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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之舟(1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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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之舟(1v3): 番外5平常的一天(齐线)

    香港的秋日,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不是盛夏那种直白的热浪扑面,而是空气里饱和的水汽缠绕着皮肤,呼吸间都带着植物蒸腾出的、近乎腐烂的丰沛生命力。
    阳光透过薄云,在轩尼诗道旁老旧唐楼的玻璃窗上投下模糊的光斑。霍一将车停在惯常的街角,熟门熟路地绕过正门可能蹲守的零星戏迷,从侧边一道不起眼的、需要密码的铁门进入。
    电梯缓慢上升,发出轻微的嗡鸣。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半路买的、还烫手的酥皮蛋挞和一杯少糖的丝袜奶茶——Joyce近来总抱怨剧团年轻人带的台湾奶茶太甜腻。
    站在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霍一没有立刻按铃。她先是用指尖理了理额前可能被风吹乱的挑染发丝,又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简单的黑色丝质衬衫和剪裁利落的烟管裤,身上没有任何浓烈香水味,只有一点淡淡的、雪松调的沐浴乳气息。
    她知道自己这模样,在Joyce那些传统的友人看来,或许过于冷峭锐利,不像个乖巧的访客。但Joyce从未对此表露过任何不适。
    她按了门铃。
    几乎就在铃音响起的下一秒,门内就传来一阵急促而兴奋的爪步声,伴随着闷哑的吠叫。
    门开了。齐雁声站在门后,她穿着宽松的亚麻质地的衬衫与长裤,头发随意地拢在耳后,未施粉黛的脸上能看清岁月的细纹,却也因此显得格外松弛柔和。她一只手轻按在激动得直摆尾巴的阿宝头上,笑着对霍一说:咁快?我以为你仲要一阵先到。
    路上冇塞车。霍一走进门,习惯性地弯腰,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阿宝厚实的脖颈皮毛。老犬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呼噜声,湿润的鼻头蹭过她的手腕。
    佢倒是越来越亲你。齐雁声关上门,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以前见生人好似见鬼咁。
    我算生人咩?霍一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语气平淡,却藏着极细微的试探。她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趁热。
    齐雁声接过,纸袋散发出黄油和烤奶油的香甜热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容真切了几分:蛋挞。正好有啲肚饿。她转身走向客厅,入嚟坐喇,啱啱泡咗陈皮普洱。
    霍一跟着她走进客厅。这里的布置一如既往,带着老派港式的雅致与实用主义。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散落着几份剧本和戏曲杂志,旁边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具。空气中弥漫着陈皮特有的甘醇香气,混合着老房子淡淡的木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齐雁声的、极淡的护肤品香气——一种混合了兰花与檀香的味道。
    霍一在沙发上她常坐的位置坐下,那位置微微下陷,已经留下了她的印记。阿宝踱过来,在她脚边趴下,发出满足的叹息。
    齐雁声将蛋挞拿出来放在小碟子里,又给霍一倒了一杯深琥珀色的普洱茶。今日得闲过嚟?冇去陪方小姐?她语气自然,像是在问一件寻常小事。
    佢到上海拍一套民国戏,大概一个月。霍一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器的温润。她抿了一口,茶汤醇厚,陈皮的甘香很好地中和了普洱的沉郁。你呢?下昼冇排练?
    上午排完了,下昼畀佢哋自己练功。年纪大啦,唔可以好似后生仔咁连轴转。齐雁声小口吃着蛋挞,酥皮碎屑沾在指尖,她自然地吮了一下。係了,头先睇剧本,睇到一段几有意思,正好你嚟咗,可以倾下。
    咩剧本?霍一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兴趣。她们之间,剧本和表演永远是安全又充满张力的话题。
    一个朋友送嘅科幻本,揾我客串一个角色,设定几新奇。齐雁声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打印稿,翻到某一页,里面提到'仿生人',话佢哋无限接近人类,甚至有情感模拟系统,但係因为冇真正嘅'生命'体验,所以无法理解人类某啲基于肉体脆弱性同时间有限性而产生嘅复杂情感,比如......彻底嘅牺牲,又或者毫无理由嘅迷恋。
    霍一的目光落在剧本上,但注意力全在说话的人身上。她看到Joyce说话时,眼窝下方的阴影微微颤动,她的嘴唇开合,吐露出那些词汇——仿生人、情感模拟、肉体脆弱性。这些冰冷的技术名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你觉得仿生人能真正理解爱吗?霍一忽然问,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
    齐雁声注意到这句突然的国语里、过于晦涩的情绪。她抬眼看向霍一,眼神里带着思索的光芒:剧本里嘅设定係唔可以。因为佢哋嘅一切都係程序模拟,缺乏嗰种......嗯,非理性嘅、甚至自毁式嘅冲动。爱总有啲不顾一切嘅嘢,仿生人太精确,计算得失係佢哋嘅本能。
    但係如果,霍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如果有一个仿生人,佢嘅程序里面被写入咗一种超越计算嘅核心指令,就係不惜一切去'爱'某个特定对象呢?佢嘅所有行为都服务于呢个目的,模拟出最深切嘅情感,甚至能因为对象嘅情绪反馈而'痛苦'或'快乐'。从外部睇,佢同陷喺热恋中嘅人类毫无区别。咁样嘅爱,算唔算真实?
    齐雁声微微歪头,似乎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她沉吟片刻:嗯......呢个就好似哲学里嘅'中文房间'悖论了。外面嘅人觉得佢真实,甚至佢自己都可能认为自己係真实嘅。但......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但被爱嘅嗰个对象呢?如果嗰个人知道咗真相,仲会认为份爱係真实嘅吗?或许会觉得被欺骗了吧。毕竟,嗰只係一段精心编写嘅代码,而唔係一个灵魂嘅选择。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代码。选择。她想起自己对方欣的温柔承诺,对叶正源的复杂依恋,以及对眼前这个人近乎偏执的迷恋与占有欲。哪些是发自本心?哪些又是成长环境、情感创伤、甚至生理本能编写出的代码驱使?她自己能分得清吗?如果分不清,那她的爱,与仿生人的模拟,又有多少本质的区别?
    或者......霍一的声音有些干涩,或者人类嘅情感,本质上也都係一套更复杂嘅生物代码呢?激素,神经元放电,童年经历刻印落嘅潜意识模式......我哋以为嘅自由意志,也许并唔咁自由。
    齐雁声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舒展开:哎呀,同你倾计总是容易跑到好深嘅地方去。我哋只係演员,谂咁多做咩嘢。她伸手又拿起一个蛋挞,递到霍一嘴边,试下啦,冻咗酥皮就唔脆啦。
    这是一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霍一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嫩滑的蛋液在口中化开,甜腻适中。她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齐雁声的指尖,触感温热而略微粗糙,那是常年练习枪棒和化妆卸妆留下的痕迹。
    霍一抬起眼,看到齐雁声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是探究,又似乎是包容,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惜。霍一的心脏猛地一跳。
    但齐雁声很快收回了手,神色如常地端起茶杯:不过话是话,如果真有咁样嘅仿生人,被咁样毫无保留、程序设定般咁爱住,某种程度上,都几幸福嘎?至少唔使担心背叛同厌倦。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个喂食的动作和深沉的对话都只是寻常插曲。
    唔会觉得可怕吗?霍一追问,她舔掉唇角的蛋挞屑,目光紧紧锁着对方,嗰种被设定好嘅、无法更改嘅、甚至可能扭曲嘅爱?就好似被一个完美嘅陷阱捕获。
    可怕?齐雁声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阿一,你忘记咗我哋係咩行业了?舞台上,我哋扮演嘅就係另一种'仿生人'啊。按照剧本设定,去爱,去恨,去死亡。观众明知係假,都还是会感动喊。嗰种情感嘅'真实',并唔依赖于佢係咪源于演员自身嘅自由意志,而在于呈现嘅'效果'係咪打动人心。
    她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舒展:所以,喺我睇嚟,真假或许冇咁重要。重要嘅係,份'爱'嘅呈现,係咪足够有说服力,係咪能够令对方......或者话,令旁观者,感受到嗰种强烈嘅情感波动。至于内核係代码定係灵魂,有时候,可能连自己都搞唔清楚。
    霍一沉默了。她看着齐雁声松弛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在她深邃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这一刻的Joyce,褪去了舞台上的光环和私底下情动时的迷离,像一个睿智而通透的哲学家,轻描淡写地解构着爱与真实的定义。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阿宝在脚边发出轻微的鼾声。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轻响和茶壶保温座偶尔发出的微弱电流声。一种宁静而黏稠的氛围弥漫开来。
    霍一忽然不想再讨论仿生人了。她觉得那个话题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太多不确定和惶恐。她更愿意沉浸在此刻这种具象的、温暖的亲密感里。
    她挪动了一下位置,靠近齐雁声,然后侧身,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只超大型犬,把她整个拢在怀里。这是一个带着点依赖意味的动作,与她平日冷峭的外表极不相符。
    齐雁声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她没有推开霍一,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霍一的另一侧手臂,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衬衫下绷紧的肌肉。
    攰咗?她问,声音放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嗯。霍一闭上眼睛,鼻腔里充盈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兰花檀香气,混合着普洱和陈皮的味道,令人安心。她能感觉到齐雁声肩胛骨的形状,以及布料下温热的体温。这种不带情欲的肢体接触,反而让她产生一种更深切的悸动。仿佛她们不只是共享肉体欢愉的伴侣,还是可以彼此依靠、分享静谧时光的同类。
    最近写嘢唔太顺。霍一低声说,像呢喃又像告解,卡在一个地方,点都过唔去。
    咩样嘅故仔?齐雁声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霍一的一缕长发,动作轻柔。
    一个关于......遗忘同追寻嘅故事。主角想揾返一段好重要嘅记忆,但发现嗰段记忆本身可能就係虚构嘅。霍一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种被抚摸的舒适感里。她没有说,那个主角的困境,或多或少映射了她自己当下的心境——对过往的迷恋,对现状的困惑,对未来的不确定。
    揾唔返嚟,就重新写一个。齐雁声的声音带着笑意,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记忆呢家嘢,本来就会自己呃自己。有时候,一个足够好嘅新故事,比苦苦追寻嗰个唔知真假嘅旧梦,更有意义。
    霍一没有回答。她知道Joyce说得有道理,但做起来太难。她的那些故事,那些人物,或多或少都承载着她无法直抒的情感。李悟对令狐喜的求而不得,李城对幻影的执着追寻......哪一样不是她内心的倒影?
    她们就这样依偎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阳光慢慢移动,从沙发的一侧移动到另一侧。阿宝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水盆边喝水,发出响亮的舔水声。
    霍一几乎要睡着了。在这种安心的氛围里,连日的焦虑和失眠似乎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
    直到齐雁声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剧团的电话,似乎是一些排练的细节需要她确认。她接起电话,用流利的粤语低声交谈着,肩膀依然保持着让霍一依靠的姿势,只是那只原本抚摸她头发的手收了回去。
    霍一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齐雁声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开合的嘴唇。她听着她冷静而条理清晰地处理着事务,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另一个Joyce,干练的、负责的、处于社会关系中的齐雁声。
    电话打了将近十分钟。挂断后,齐雁声轻轻拍了拍霍一的背:剧团有啲嘢要处理,大概一个钟就返嚟。
    霍一直起身,点了点头。忽然离开温暖的依靠,竟觉得有些凉意。
    齐雁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係喺度等我,定係先返去?
    我等你。霍一几乎没有犹豫。她享受这个空间里的气息,享受这种等待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和这个人有着更深的联结。
    好。齐雁声笑了笑,书房有好多书,你可以随便睇。雪柜里有嘢食,自己攞。阿宝,乖乖陪住霍小姐,知唔知?老犬摇着尾巴,似懂非懂地呜咽了一声。
    她拿起钥匙和手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霍一一眼。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嗰个仿生人嘅问题,她忽然说,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答案好简单。
    嗯?
    如果佢能够令被爱嘅嗰个人感到幸福,并且愿意一直沉浸喺呢种幸福里,唔去追问真假......咁佢就係真实嘅。
    说完,她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霍一和阿宝。
    霍一独自坐在沙发上,回味着齐雁声最后那句话。幸福?愿意沉浸?不去追问?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妥协,一种智慧的逃避。但这真的是答案吗?对她而言,那汹涌的、带着破坏欲和占有欲的情感,那对母亲复杂难言的依恋,那对方欣温柔却有所保留的承诺,能简单地用幸福来概括和化解吗?
    她苦笑了一下。Joyce总是这样,能用一种看似轻松的方式,点破最核心的纠结,却又不给出确定的答案,留给她自己去思索。
    她起身,没有去书房,而是在客厅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书架上的照片——大多是齐雁声与剧团成员的合影,或是与圈内好友的留念。其中一张黑白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是年轻许多的齐雁声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的合照,背景似乎是八和学院。那时的Joyce眉眼青涩,但眼神已经透着一股专注和坚定。
    她的目光又落在茶几上的剧本,那本关于仿生人的科幻故事。她拿起来,翻到之前齐雁声提到的那一页。纸张上还有她指尖留下的淡淡香气。
    时间缓慢流淌。霍一拿起看到一半的戏曲杂志,靠在沙发里翻阅。阿宝重新趴回她脚边,温暖的皮毛贴着她的脚踝。她等着,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期待。
    大约四十分钟后,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齐雁声回来了,带着一身室外的微潮空气。她看到霍一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神柔和下来:冇揾啲书睇?
    随便翻杂志。霍一放下书,看着她脱外套换鞋,事情处理好了?
    嗯,一点小问题。齐雁声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到霍一身边,身体微微倾向她,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都系屋企舒服。
    霍一闻到她身上沾染的、外面街道的尘埃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混合着她本身的气息。这种细微的改变,标志着她的外出和回归,让霍一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她见证了这个人日常轨迹的一部分。
    晚上想食咩?齐雁声问,语气家常,我叫外卖,或者简单煮个面?
    都可以。霍一说。她对吃食并不挑剔,尤其是在这里。和Joyce一起,即使是简单的食物,也似乎带着不同的滋味。
    咁煮个虾子云吞面啦,雪柜仲有上次熬嘅汤底。齐雁声站起身,走向开放式的小厨房,你嚟帮我剥啲青菜?
    霍一跟着走过去。厨房很小,两个人站进去,空间便显得有些局促。齐雁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霍一接过一捆生菜,站在水池边仔细清洗。
    她们没有再多说话,只有流水声、切菜声和锅具碰撞的轻微声响。齐雁声动作麻利地准备着汤底和云吞,霍一则安静地打着下手,递个勺子,拿个碗。这种默契的协作,让狭小的空间充满了无声的亲昵感。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带着食物温暖的香气,模糊了玻璃窗。窗外,香港的霓虹灯开始次第亮起,勾勒出都市繁华的轮廓。
    霍一看着齐雁声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微微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的小臂线条,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这一刻,没有情欲的炽热,没有语言的机锋,没有关于仿生人与真爱的哲学思辨。只有一碗即将煮好的面,一个温暖的空间,和两个共享这片刻宁静的人。
    她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不休的问题,或许暂时都没有答案。但至少在此刻,这种简单日常的陪伴,这种触手可及的温暖,是真实可感的。
    这就够了。
    面煮好了。两人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偶尔交谈几句,关于面的味道,关于剧团下午的趣事,关于霍一卡住的那个剧本或许可以尝试的新方向。
    吃完后,霍一主动收拾了碗筷。齐雁声没有争抢,只是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眼神温和。
    收拾妥当,夜色已深。霍一该走了。
    走到门口,齐雁声像想起什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霍一:呢个係之前你话想睇嘅,我早年演《李后主》时嘅一啲舞台手记同唱腔设计稿。复印件,你拎返去慢慢睇。
    霍一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是一个艺术家多年的心血和经验。这份馈赠,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一种信任和认可。
    多谢。霍一握紧了文件袋。
    路上小心。齐雁声抬手,非常自然地帮霍一理了理她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脖颈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战栗。
    嗯。霍一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走进夜色。
    电梯下行。霍一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脖颈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短暂而温柔的触感。她想起那个关于仿生人的讨论,想起Joyce最后那句话。
    或许,真相比起此刻掌心承载的重量和皮肤记忆的温热,确实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走出唐楼,秋夜的湿气重新包裹上来。但她心里,却仿佛揣着一小块从那个温暖空间里带出来的、持续燃烧的炭火。
    足够照亮她回去的路,也足够温暖她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