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帝妃、高h): 65骨血
下过一整夜的雨,晨时终于放晴,屋檐落雨滴滴打在青石板。雨露昨日伴着那雨声睡了太久,今日是与楚浔一同起身的,竟还难得动手伺候他穿了回衣裳。楚浔低头瞧她葱葱玉指在自己身上生涩的翻动,觉得有趣,等看她几乎因系不好那衣带恼羞成怒,才按下她的手。
“行了,”他垂首,顺势揽她的腰,在雨露眉心清浅一吻便松开她:“再乖乖待一阵子,别乱跑。”
她看似乖乖点头,楚浔却瞧了她一息,又问了一遍:“真的无事瞒朕?”
此时说出来只会给他多添烦忧,更何况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林雨露还是摇了摇头,只笑道:“整日待在寝殿,能有什么事还瞒着您?就算有,也一定是好消息。”
“你欺君欺得还少?”
话是这样说,楚浔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料想她瞒不了什么大事,眼下他又挪不出空来抓狐狸尾巴,只顺着她便是。
他急着去宣政殿,没留下用早膳,走得匆忙。
圣驾自暖玉阁离开,画春打开门,放太医院来送药的宫人进来。视线汇集时,雨露瞧见她神情带着担忧,对自己微点了下头,心下立刻凉了半截,接过药碗时手微微发颤。
但既然知晓了这药被做过手脚,便也不必怕对腹中的孩子有损。
空碗落在乘盘中一声轻响,送药的人行礼退下。
殿门合上后,画春进来在她耳边悄声说:“娘娘,蹲到是哪位煎药的药侍了,那避子汤一定有问题,他极为谨慎,一点药渣都没留下。”
“那就难办了,总要知道他换得是什么药。”
雨露坐在罗汉塌上,撑着小几心下思忖。
“娘娘,不若直接叫人给他拿了,拷问一番?”
“不成,”她略感头痛,直觉现下如何都不是万全之策,“他没露出马脚,现在就去抓,打草惊蛇不说,且未必能供出幕后之人。”
“罢了,先盯紧吧,等我思虑好便亲自去见。”
画春急道:“那怎么成?”
此事有些冒险,不能再叫手下的人去,更何况这事,还要自己亲自来才放心,雨露摆摆手,趴在小几上闷声说:“去查查他宫外的家人在何处,这种事,一为利益驱使,二为家人所迫,只能我亲自去与他谈谈。”
画春本想再劝两句,见她面色不虞,又晓得她性子,只叹息着为她斟了盏清茶,便顺着她打发了自己出去,守在外殿候着。
趴在小几上的雨露好一会儿才抬头,自知晓有孕后,她总无意识地一遍遍抚过小腹,眼下事情略有眉目,才敢直面那些将为人母的感触,明明孩子还在腹中,却已有了爱护的心。
无论是谁的,这总归是她自己的孩子。
上元前夜,她喝的是宫中的避子汤,红绡楼后她用的是楼中女子藏在榻前的避子丹,春猎初那一夜在楚渊帐中用过一回,回到楚浔身边后便一切如旧。
避子汤,很可能只调换过送来御前的。
若是能再问个清楚,再策反叫他供出幕后主使,她便能安心地将此事告诉楚浔了。
雨露一颗心放下大半。
几日来因着这还没出世的孩子,她过得很有些浑浑噩噩,对膳食上却愈来愈敏感,梅汁排条里多用了点梅汁,麻婆豆腐里少用了胡椒都用得出来。古话说酸儿辣女,雨露却什么都吃,只闻不得腥的,从前还能给小狐狸喂喂半生的鸡肉,现下却彻底碰不得了。
但大抵是全数被肚子里那个吃去了,她身上再没怎么丰润。
小东西,她拍拍肚皮,比你娘还能吃。
等消息的两日,林雨露拉着白鹤又研究起了绣花,问她要了几个给孩子绣小肚兜花样来。白鹤见她心情好起来,便更只当前些日子她忧思忧虑是还没准备,没再多想。
白鹤给她打了两个简单的样,都是惟妙惟肖的平针狮虎纹,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都能用。
这日晨起正与她对着绣花时,宫外叫人去查的消息却回来了。画春小跑着进来的,瞧见白鹤也在,便附耳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雨露捏针的两指停了片刻,放下绣花,寻了个由头将白鹤打发了出去。
片刻后,她换了身宫女的衣裙,又改过妆束,跟着画春自偏门离开了长乐宫,往太医院去了。
太医院里的药侍许多,几人住在一间屋里,原是不好讲话的。但虽不能大费周章的抓人出来拷问,却可以寻个时机悄悄将人绑了与她私话片刻。
人来人往俱是行色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一路顺利地来到那间空屋。
侍书正守在屋外,见她来了,还是蹙眉劝阻:“娘娘,人虽已被绑在里面,但总归还是有些涉嫌,不若还是奴婢进去替您传话?”
“不必,”雨露对她宽慰一笑,只道:“此时由你们出面,未必显得我太没有诚意,再说……”
她也并非没有阴毒些的招数,实在讲不通,强喂颗七日散进去,拿解药威逼利诱总也够了。
门打开,画春随她迈过门槛进入,一眼便瞧见那被两个公公按在地上的药侍。那人还很年轻,却十分消瘦,见着她便更是发起抖来,却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这屋子空置许久,带着股湿霉味,雨露拿手帕半掩住面,眉心紧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坐在画春备好的椅子上,与他正对着说话。
“你老家本在外地,半年前爹娘却忽然被接到京郊的庄子里,与妻儿同住。”雨露不再拿手帕掩面,叫他清清楚楚瞧着自己,勉力笑了笑,“庄子上的钱都是那人给的,家人也都被拘着吧?”
“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不仅财物不缺,我也好去请陛下,替你将家人都救出来,还你们自由身。”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拒绝。可那药侍仍低着头,泪流满面不肯说话。
雨露等了几息,刚想再说什么,便听他开口。
“娘娘既能找来,想必是腹中已有……”那药侍虽被按得紧,却盯着她小腹,面上不知是哭是笑,语气怪异:“娘娘可是想问,您腹中是亲王的骨肉……还是陛下的龙嗣?”
她倏地起身,脸色煞白。
他知道,那么幕后之人也知道……
她与楚渊的私情,眼下知晓的人只有几位,除却楚浔和楚渊,便只剩下太后和长公主!可长公主应是在红绡楼之后才知晓,避子汤确是在宫中便已被调换……
难不成是姜太后吗?
见她如此失态,那药侍却盯着她再度哭笑。
“您腹中……确是皇嗣……”
“旁的……就恕……奴才不能告知了……”
雨露刚从惊诧中回神,忙令道:“按住他!”
两个公公身强力壮,按得更紧,可那药侍面容灰败,竟没如她预想般挣扎,只是喉咙动了动,像是吞下了什么。
他口中藏了毒——
“快!叫他吐出来!”
谁知那药侍竟死活不开口,等人将他的嘴扒开想用东西塞进去叫他吐出什么时,他竟已双目翻白,自鼻腔中溢出止不住的鲜血。画春反应过来便立刻回到她身边,想捂住雨露的眼睛,可却没来得及。
那人顷刻间七窍流血,最后一口乌黑的血直吐在雨露身前的地面上。
湿霉气混着血腥味骤然冲入鼻腔,雨露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木架,被画春扶住后才稳住身形,却又立刻捂住胸口弯腰作呕。
“娘娘——”
门口的侍书听了动静,立刻开门进来,见她脸色这样差,转身跑出去几步便要叫人,却听画春一声惊叫,回头去看,人已晕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