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生育: 番外:据说沙漠蛛蜂蛰刺疼痛排名第二,疼痛
第一份工作是旅馆前台,由一对夫妻共同经营,淡季生意一般,只有到节假日之类的时段才比较忙。要求也不高,作为“门面”形象气质上算干净得体就还说得过去,毕竟女生可以化淡妆,起码要给人留下好印象。
为了不让眼神显得慵懒没精神,朱枫戴上美瞳,好去接待客人。没有高光的眼睛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吓人了。
她做事很慢,生疏笨拙,经常让客人久等,说话低沉还拖长声音,态度随意,冷淡敷衍,不专业不细心。好半天才能完成入住办理,高峰期排起长队,有些脾气暴躁的当然不惯着,直接指着她破口大骂说要投诉她。朱枫完全不在意,一点没听进去,“别急…马上就好…”“嗯嗯…快了…”愣是把人给气走了,走后还不忘写小作文差评。
老板见状很是无奈:“姑娘,差评是要扣工资的,发在平台上容易影响我们生意的嘞!你这是服务业,下次多长点心啊!”她有气无力:“好好…知道了。”也不清楚记住了没,看样子是没有,说完打了个哈欠。
虽然她工作能力不行,但情绪管理强啊!主打一个对人对事的超绝松弛感,问她怎么还能留在这里,那还得是她处理虫子方面专业多了。
旅馆一出现蟑螂,朱枫都是第一个上。爬地的、会飞的,统统露头就秒,反应和速度快得离谱,仅靠一根外头随手捡的细长树枝,手里掂了掂,轻松将蟑螂刺穿,避免了踩死爆浆爆卵的情况,这下连杀虫剂都省了。
夫妻俩感激流涕,瞬间觉得她平时那些问题和缺陷都不算啥,简直是英雄!以前遇到蟑螂都硬着头皮上,没打死不成,害得客人没法住。等杀虫剂挥发后,打开房门看到死一大片的蟑螂尸体,又得忍着恶心拿扫把扫出去扔垃圾桶。
旅馆环境很整洁,定期大扫除,可耐不住地区和气候原因,一到季节就从臭烘烘的下水道爆发,全军出击爬得满大街都是,钻到各个建筑的缝隙里去,寻找食物和交配产卵。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生下数不胜数的卵鞘,深褐色、豆荚状、质地坚硬,一只卵鞘内可以包裹十几到几十粒卵。准备孵化成若虫,身体刚开始是白色半透明,体型只有几毫米长,几小时后身体硬化,变成深棕色或灰褐色。经过多次蜕皮,成虫晃动着那三对足,翘起两条长长的触须,背后一对油光滑亮的翅膀,喜欢往黑暗的地方飞。所以遇见蟑螂千万别张嘴尖叫,小心它们朝你嘴里飞。
防不胜防,晚上那是尤其多,朱枫那段时间上的几乎全是晚班,从晚上11点到早上7点。她没意见,主要是夜晚没什么人,清净,可以偷懒,求之不得呢,睡着了喊醒便是。
工作不难,规矩不多,但难在熬时间。没事可以坐,接待要站着,内容为办理入住和退房手续、核对预订信息、登记证件、发放钥匙或房卡、管理房态、提供客房服务、接听电话、引导客人、解决疑问、顺带要好评。财务报表这块老板娘会自己负责,因为这是唯独不能出错的地方嘛。
“好想辞职啊!可我又需要钱……”白天来交接班的妹妹对朱枫抱怨碎碎念。她是个刚毕业不久、边工作边备考研究生的女生。面容和言谈稚气未脱,没想到走出学校到了社会便遭受到无情毒打,愈加对学习刻苦用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无所事事,只要闲下来就拿出书本写写画画。
朱枫没读过书,自然不懂这些,随口安慰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噢!”反正对朱枫来说,有个地方能安逸地待下去就行,旅馆是包吃包住的,当个混子,这就很好。
“呜呜…朱姐,你是不知道,上岸很难的……”妹妹露出难过的表情,很是沮丧。
“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成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朱枫仍铭记于心,她人倒是会说些漂亮话,好像是某本杂志里的励志鸡汤。
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所有人都朝着理想与目标前进。而朱枫呢?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愿望是平淡的过普通日子,不求上进,没有抱负没有动力,不磨练自己不成就自己。活着就好,尽管这份工作工资不高,养活自己勉强足够。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质问:“有什么能改变我那一成不变的贫瘠生活?”她又在等待、期待着什么呢?实话说,恐怕自己三言两语都无法说清吧。朱枫有时候痛恨自己没有文化,无法表达内心想法。
两人闲聊几句,妹妹把话题转向了最近发生的事,“这几天人流变多了诶!可能是来参观附近的景点吧!”
“哦…有什么景点啊?”她问,来这工作这么久还真不知道,她不爱出门。
“据说附近是海边,一到落日和晚霞整个天空都是橙橙粉粉的,我在软件上看过别人拍的照,超级漂亮!现在正值夏天可以游泳玩水,在沙滩上打排球、蒙眼切西瓜、烧烤BBQ,晚上还能去夜市吃海鲜喝啤酒。啊…想想就美好!”妹妹一脸沉迷,双手托腮,已经开始想象画面了。
“你也可以去的啊。”
“我是想去啦,但等我考上再说吧!”
可惜妹妹实在囊中羞涩,常常思考五块钱要如何花三天?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花得这么快?
“那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朱枫看向她。妹妹的脸长得很甜,有婴儿肥,眼睛圆圆的,透着水光,嘴唇涂了层裸色口红,性格也活泼可爱,和她聊天很有趣很愉快。
“很重要啊,学历就像一个通行证,它决定了你的学习能力以及上限,代表这个工作你是否能胜任?但大多数还要看个人能力,所以经验也很重要,包括人际关系和社交方面噢!”有后门为什么不走?不走的人是傻子。
妹妹的语气莫名沉重,过了一会,又道:“话说朱姐有什么想做的吗?”
朱枫想了想,回答道:“没有呢…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不愁吃住。”
小时候没有记忆,朱枫的父母不在身边,她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幽暗无光的山洞里,伸手碰到旁边的东西,凑近一看竟然是食物。怕自己孩子醒来会饿似的,贴心地准备好了足够支撑到她长大能自主狩猎的量,水果、生肉、蜂蜜、花朵……
搜寻追踪到目标,朱枫故意拉动蜘蛛网引诱猎物出来,随后洞口爬出一只体型粗壮、浑身遍布刺毛、八只眼、八条腿的大蜘蛛。它被激怒,抬起前肢和上半身,张开硕大的毒牙,朝她发起攻击。
那蜘蛛行动敏捷,性情凶猛。后腿快速摩擦腹部,欲将细小的、带倒钩的毛踢向空中刺激对手,一旦接触皮肤或黏膜便会引起严重的瘙痒、红肿、灼痛刺痒!在那之前,突然被一根投掷而来的长棍扎穿了一只腿!它只得发出嘶嘶的惨叫声。
标枪,最古老的打猎方法。狩猎已经开始了。
借着树木的高度,踏到蜘蛛的背部上方。她靠着一根前端被削尖的长棍和指尖的神经毒素,与之周旋寻找时机刺入神经或关节注射毒液,丝毫不给予挣扎的机会,只需短短几秒钟,等到蜘蛛不能动弹后一脚踢翻让它仰面朝天。
一具活着的、呼吸的、却毫无回应的躯体,就此诞生。
毒液不会杀死目标,而是使其永久性麻痹,在保留生命体征的情况下完全丧失意识和活动能力,达到维持新鲜活体的目的。
在近身缠斗中击败了一只大型狼蛛。但她不吃这个,她是个人,无法下口。
果然还是需要人类的食物啊……朱枫带着那根木棍永远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山洞,与她最初的家道别。一直走,一直走,期间杀死无数只蜘蛛,猎物越来越多,因此习得技巧与经验。之后那根棍子折断了,她不再捡新的来,她彻底厌倦了。
好无趣,真没意思,不想再继续了……
最终倒在地上,没站起身,死在哪里都不在意。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影向她走来,蹲下来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朱枫侧头看去,是一对中年夫妻,脸上有些担心。
他们出于好心收留了她,把她带到自家旅馆工作,干这干那,指使的活一个没少。就算被这样对待,朱枫也没走,她无处可去。
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在读大学,暑假回家会来旅馆帮忙干活。男生嘛,身强力壮,体力活总是不在话下,搬东西很积极。当然,在情感方面也是情窦初开,对前台那个妹妹颇具好感,特地早起跑来找她。喏,就像现在——
男生身材高大,样貌英俊,好到把基础款的T恤穿出了肌肉轮廓。他手里拎着豆浆和包子,笑容灿烂地走进来和她们问好。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自不必多说。妹妹腼腆一笑,接过袋子后道谢,氛围甜甜蜜蜜的,开始冒粉泡泡。
没我事了。朱枫赶紧开溜,才不想当电灯泡,刺眼得很。
不知怎么的,她没回宿舍,也没去街上吃早餐。时间刚到八点,太阳也升起来了,尽情照耀到身上好了,很晒,很热,很累……这就是夏天吗?好不真实,害得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部从身体里流失,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脑海的想法聚集不到一起,像一具无法思考的空壳。
或许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哗——”
海风吹起朱枫的黑色发丝,发尾散发出亮丽鲜艳的深蓝色,海水漫过小腿,浸湿鞋袜,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一刻也不回头。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喜欢她爱她。恐怕往后的余生也要自己一个人度过了。嘲笑自己真是可怜啊。
混乱的心绪伴随着这白色浪花远去,溺亡在海底吧,让海里的生物来分解尸体。
面对死,都能保持平静。
“这里景色真漂亮啊,你觉得呢?”
身后一道男声恰好传来,她身体一僵,下意识转过身去,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被别人看见了呢?好难堪……
沙滩上站着一位男人,他面带笑容,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与朱枫打招呼。
陌生人。朱枫心想,难道是外来游客?
“是…是啊… ”她回,假装没事,但窘迫的姿势还是将她暴露无遗,然后问道,“您是哪位?”周围除了他们两个,不见其他人影,这点非常可疑。对方在跟踪自己,而且察觉不到脚步,踩沙声应该很清晰才对!他想做什么?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男人这才想起来,“我叫秦汀,在某个单位里工作,算是领导?”
她更疑惑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来奇怪,单位曾接到群众电话,说是在山林里发现了几具蜘蛛尸体,派人前去调查后注意到它们的腹部全部朝上,还被卸掉了肢体。研究显示,尸体体内被注射微量神经毒素,却并不致命?伤口大多呈刺击状,最后判断是伤口感染,体液流失过多而亡。”
“对于这些,你有什么头绪吗?”
秦汀的语气彷佛想确认什么答案一样,眼睛也直勾勾地观察朱枫的一举一动。
“那又如何?…和我没关系吧?”
如今她不会再挥动武器了,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是个很长很尖的木棍子。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其他生物杀掉,于是主动猎杀其他生物,这个技能现在唯一的用途仅限于弄死蟑螂和赶走飞虫。
曾经再怎么精通,往后都过时啦。她花了几周时间学会如何使用那个破电脑和破系统,没读过书、不擅沟通、不会花言巧语,所以很少跟人说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结果被说态度不好,做事也慢吞吞的,经常被投诉,挨骂也只能低头沉默反复道歉。
归根结底,怪在她不是人类,不正常。
“所以,你要选择放弃了?”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认为自己的存在如同异类?”
秦汀把双手背到身后,“很羡慕吧?那对年轻男女,还在上大学的年纪,彼此又两情相悦,拥有完整的人生和奋斗的目标。不久之后,连爱情也会收获,值得你嫉妒,对吗?”
“……”朱枫握紧拳头,没说话,然后松开。她没道理感到气愤,再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人生,不是自己的。
她扯出一个笑容,“哪有…我祝福还来不及呢。”表情应该很自然。
走上岸,下半身湿淋淋的,裤子紧贴着小腿,很难受很不适,每迈出一步都极其艰难。
呼吸困难,难受到想哭,想把痛苦从嘴里全呕吐出来。朱枫抬起双臂,用手背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一滴接一滴,止不住地往下掉。
湿的、热的、咸的,和太阳,和海水,和风一样,一切都令她如此厌恶!
去死……去死……
我不该活着,我不该出生,也许我就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意,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了,怎么样都好吧?死了都无所谓。
膝盖一软,她跪在松软的沙滩上,浑身颤抖,沙粒将眼泪吸收,形成深色的小点。真丢脸,她在心里说,看到就看到吧,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怎么想她都可以,想骂就骂吧,她才不管了。
看啊,来看这个试图投海自我了解的白痴,不珍惜生命的蠢货。
“要来吗?”秦汀向她伸出手。
“……什么?”朱枫不理解他的意思,抬眸问。
“一个并不正常的工作,和一群略显奇异的同事相处,”他补充道,“每个员工都享有基本权利,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独有的能力,没有人是多余的。对了,结束后还得写报告,不过会有人教的,培训几天就会啦。”
“大家有任何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争取,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他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答应你。”她双手撑地,重新站起来,因为哭过眼角还是很红。美瞳不见了,那双纯黑到极致的眼睛显露出来,不必再掩盖背后的橙红色膜翅。
这么快?有些坑他还没介绍完呢。秦汀本以为要对面前这个伤心的大姑娘讲很久的单位特色。
答案其实很简单啊,既然做不了正常工作,那就去做不正常的工作不就好了?朱枫转念一下,对着干反而效果出奇。
世界以痛吻她,她直接痛死。
“我来杀。”有意思,她感兴趣了。说着,也伸出手握住秦汀的手。好似之前悲伤哭泣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哈!心态不错,继续保持下去!”秦汀认可地点头。好耶!可算捞到技术型的王牌了!不同意的话自己可要死缠烂打都不会放过。
于是,朱枫爽快地辞掉了旅馆前台的工作,从那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完全解放出来,向人们表达感激后告别了第二个“家”,拖着行李箱来到这个怪物集结的单位组织,就此开始新的人生。
武器部为朱枫定制了一把长约110cm的迅捷剑,剑刃细长,剑身为黑色,双面开刃,刃口锋利,剑柄含金属制成的剑篮护手。并被秦汀安排为“派出职员”。
寻找意义与价值?不,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她只需要每天打打杀杀,完后撩开被子往床上一躺直接睡觉的躺平摆烂日常。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