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 豪门队长想退役》 第1章 [无cp向] 《(足球同人)[足球]豪门队长想退役》作者:nina耶【完结】 文案: 三十岁生日这天,卡尔是足坛又一位大满贯得主。 他佩戴队长袖标,坐享顶薪,高层依赖他,队友信任他,对手钦佩他,球迷爱戴他。 他是世一卫。 但他只想退役。 原因不可说。 他只好尝试一些无伤大雅的方式,比如比赛时异常拼命,反向祈祷以前最害怕的伤病降临。 然而身子骨忽然前所未有的硬。 报纸一日日写他英勇战神,医院一张张检查单康康健健。 他又试着在更衣室里不再隐忍,大发脾气,期待一手被队友集体排挤。 然而队内气氛前所未有地团结和谐,他莫名拆掉了大难题。 高层替他开瓶香槟,乐呵呵感叹:“队里没你,一天不行!” 他一咬牙去夜店鬼混,一杯酒喝八小时,特意坐聚光灯下辗转装醉,这下丑闻天降绝对躲不过! 然而第二天球迷只惊叹:“天哪,好心疼,何方神圣能让卡尔为情买醉?” 一些队友忽然显得心事重重,冲着他旁敲侧击,可怜巴巴,甚至掉下两滴眼泪。 真可谓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队长,你绝不能走!” 就连多年对后卫和德男都格外不屑一顾的金球奖也忽然向他招手。 卡尔:? 不是,可我只想退役…… *虽然文案很欢快但正文是悲喜正剧,事业成功但心灵会有苦痛成长,真实向风味,爱纯爽文不能入,感谢理解。超开朗小笨比大力出奇迹的主角指路完结文《(足球)大聪明》 *主角德拜双料队长,非典型大扔男妈妈,非典型万人迷,是真的非典型,不是纯爽文,再次预警。 *(已和编辑确认标签)过程中有be感情戏和单箭头,最终无cp,不喜误入 如果都可以的话,欢迎新妈咪!祝追更愉快!(比大大爱心) 内容标签: 正剧 足球 主角视角卡尔互动败犬团伙 一句话简介:他想得美 立意:探索生活的意义,找到幸福的道路。 第1章 大卡 2017年8月16日,已经立项整整十二年的拜仁慕尼黑足球俱乐部新青训基地终于完工了,并将在一周内就要到来的17-18年新赛季投入使用,拜仁为此举办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这是今日慕尼黑最重大的事件,没有之一。 仪式之热闹,远超过一个青训基地落成该有的气派。 不过不要说在慕尼黑这座城市了,就算是在整个巴伐利亚州,整个德国,又还有什么俱乐部比拜仁的影响力更大呢?从这个角度想,再怎么气派也不奇怪了。 整个慕尼黑有头有脸的人仿佛都来了,南德意志报的一位大记者露娜塔端着香槟,用毒辣的眼光扫射被围在人堆中谈笑风生的名流人物们,在内心深处不断咂舌——她看到了阿迪达斯集团首席执行官赫尔伯特·海纳,看到了德意志银行的高管蒂莫·克勒姆,看到了allianz保险公司的高管多米尼克·贝尔,看到了德国软件巨头sap的创始人之一迪特马尔·霍普,还看到了巴伐利亚最出名的大律师之一鲁道夫·谢弗尔…… 这些日常登陆经济版面的大角色,全都有着另一层共同身份,那就是拜仁慕尼黑的监事会成员。他们是四年一度的会员大会投票选举出的,从理论上拥有对俱乐部一切事物的最终决策权。 但现场气氛热络中又透露着一丝古怪——无他,在服刑期间一力推动了青训基地动工落成、去年刑期结束后好不容易荣耀回归的俱乐部主席赫内斯依然没有露面。 这是功劳全属于他的大工程,05年就立项的事,款也存了,这么多年早溢了不知多少利息,拜仁也存着不用,到15年才被他打通内部关节终于开始动工,一年多就落成了,到底算是开启了一个新篇章,了却一桩心事。 不过赫内斯迟到只能算有点奇怪,不能算古怪,这年纪的老头,在马桶上蹲着起不来了都是常有的呢,大事小事耽误了脚步很正常。让事情变古怪的是二把手鲁梅尼格也没到,而且据在场有人透露,就连监事们都联系不上他们。 “上帝啊,怎么会这么正式,我上个星期采访拜仁的青训主管时还觉得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物,但现在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上班族了。我本来以为能来两个球星助助阵就很好了,结果球星们在这种场合都不够格呢。可能只有卡尔配得上,可他也没来,他整个夏休期都快蒸发了,大家都说从没见他休过这么长的假。” 她带的小记者兴奋又惶恐,都快忘了怎么拿酒杯了,一会儿溜出去转眼珠一会儿又啪嗒啪嗒回来,硬是在冷气中冒着汗,脸通红地同她连连感叹: “酒水都供应第二轮了,拜仁不会闹什么大新闻吧?” 露娜塔抿了口酒,就像厅堂中其他明知古怪却依然镇定的人一样,已经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关节,不过她故意吓唬新人: “可不嘛,拜仁这个俱乐部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管是高层还是球星,他们的做事方式都不能用常理想象。比如一般来说,俱乐部主席和ceo最多谈判吵架,但放在拜仁的话,俩老头正撸袖子打架、互扇大耳光这种事,可能性绝不为零。” 小记者听呆了。 第2章 卡尔·海尔曼(karl herrmann)被市场和公关总监安德烈一连串催命电话打醒时,本来还在睡觉的——他睡眠质量差,今日是十几天来第一个休息日,他好不容易能补补——但在疲倦地用手盖住脸庞听了一会儿后,一双与大蓝闪蝶背翅同色的蓝眼睛就猛地睁了开来,瞳孔紧缩着适应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昏暗室内的两束金黄日光。 他带着一点沙哑,但听起来十足镇定的声音在寂静室内响起: “我现在就去,二十分钟。” 安德烈发出了一声宛如他此时此刻正把下巴挂在上吊的圆结里、而卡尔一脚踢翻了凳子的绝望呼喊:“不……不,再快点,卡尔,救救拜仁,仪式还有不到一小时就开始了……” 卡尔已扔掉了手机,急速洗漱穿衣服。镜子里高大英俊的男人低头迅速洗脸,赤|裸的上半身展现出漂亮的肌肉,在他抬起脑袋后,水流打湿了黑发,睫毛,下巴,顺着喉结咕噜噜狂跑,向着锁骨中的凹陷和饱满的胸肌冲刺,然后被毛巾一把擦掉。 他的手臂上有一段隐隐约约的缝合伤口的痕迹,年龄和糟糕的睡眠带来了两条浅浅的泪沟,脸庞转过去时,它们在光线下细微又模糊地勾勒着眼眶骨的轮廓,既加重了这张脸的alpha感,又略微破坏了一点它,仿佛带着悲哀的意味似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夏天去哪个海岛享福去了,可实际上卡尔没有,所以他前所未有的苍白着。 不过这不要紧,出去晒几分钟太阳就能恢复人气。 幸好他是早上醒过后复睡的,卡尔无法忍受自己带着任何潦草胡渣出门。他随便扯了套简单的衣服穿好裤子踩了鞋就走,衣柜里全是品牌方装好的套装,衣服们像一堆男模似的自己就站在那儿,一打开仿佛一群没没脚的帅哥在say hi,然后一套最好穿的会被拿走,剩下的重新暗无天日。 救火队员卡尔神速赶到战火灼烧的塞贝纳大街时,安德烈正在那儿蹦起来迎接他,一副喜极而泣似的样子,连声说他刚刚都要跳楼了,已经爬到窗户上了,看到卡尔的车从大道那头过来才又爬了下来,卡尔懒得听他油嘴滑舌,只简短地问关节。 毕竟两位领导再怎么争权夺利,但在典礼这类事件上当场开闹砸拜仁的名声,并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可安德烈对真实原因偏避而不谈,就是模模糊糊地打花腔,都匆忙走到电梯口了他才透露: “还不是昨天奥格斯堡高层贪|污挪用的新闻没控制住,忽然被曝光了,可本来月底我们要和他们踢慈善赛的,我一宿没睡,因为我们现在好被动。” “舆论正发酵,要是比赛照常举行,拜仁帮的到底是谁?俱乐部还是贪|污犯?可如果不踢,奥格斯堡就要因为资金问题降级去德丙了,第三级联赛!” “赫内斯先生要求照常举办,但鲁梅尼格先生坚持应当取消慈善赛。如果这事情谈不拢,鲁梅尼格先生今天就不去参加青训庆典了。” 卡尔吸了口气,又叹了出去。 “这是外事,不该找我。”卡尔按电梯,选顶楼,询问道:“你怎么说,先生呢?” 安德烈眼疾手快,又加按了一层——倒数第二层,他办公室所在的地方,看来他是不想和卡尔一起上去了。对于自己的行为,他也咧开嘴傻笑示弱: “可怜可怜我吧,卡尔,我看起来是个风光的总监,那又如何呢,我没本事像你一样撑在他们中间,让我选一边站,明天我可能就要因为得罪另一方下岗了,我只能服从管理。” 安德烈说话像弹珠一样快: “还有谁,先生,哦,安切洛蒂?——老天,我总忘了佩普已经走掉的事——没人支持他,这事没他说话的份,更衣室也不会听他的,毕竟本来就没人想加班踢慈善赛,这事一曝光就更…哎呀,我怎么到了,算了,你先上去吧,去了自然知道了。” 他两步蹦出电梯,还敬了个滑稽的礼:“加油,队长!” 卡尔不想思考他隐瞒什么了,电梯继续缓缓上升,他仿佛感觉到地板和四周冰冷的金属在发烫。要是不能把这把火扑灭的话,几十分钟后地区热搜就该爆炸了,他们会在新闻上挂三天三夜,多年后这桩事依然会被当做经典内斗丑闻反复提起鞭打。 一起爆炸的还有拜仁的声誉,许许多多仁的体面,和青训营一堆等着参加庆祝仪式的小球员的泪腺——想想吧,一堆练体育的肺活量很好的女孩男孩一起哭嚎起来,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场景,没准能把哪个年事已高的领导当场带走。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办公室在行政大楼的顶层,巨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使用,两间全落地窗的办公室,一人一边,中间是电梯——两部,他们俩从不错用“对方”的。斗争今日发生在鲁梅尼格的办公室,卡尔调整因奔跑带来的急促呼吸,转到门口后先闭上眼睛等待一会儿,给他们发现自己的时间。 窗户没关,房间内两人还在争执,鲁梅尼格难得拔得很高的声音直接在走廊中回荡: “这两个赛季青训基地强行大动工,受到洪水影响,材料价格上涨,工人又闹罢|工,工程款超预期太多,我们接下来每年都要挪预算还款。新赛季还有球员没补齐,才踢完奥迪杯,再过几天联赛就开始了,首战就是强敌勒沃库森,主力球员累得在这儿联名签字抗|议,你都假装看不到吗?为了好卖票替他们挣钱,我们要在周日加赛,还要去客场舟车劳顿。如果一定要办慈善赛,那就换成在安联举行,而且收入要一半一半,毕竟不是只有他们受了贪|污犯的苦,也不是只有他们缺钱!” 第3章 球员联名签字抗|议,联名。 就从昨天到今早,一夜的功夫,一批球员,而且肯定有几个主力,内部签字抗|议慈善赛,还交到了两个主席手里,而他不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知道。 卡尔感觉自己像被锤子敲了一把,开赛前最后一天假日算是彻底被摧毁了,他算是知道安德烈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的事是什么了。 赫内斯的喊声比他还大,像一头老狮子正冲着入侵者愤怒咆哮: “我们是拜仁慕尼黑,是南部之星,是巴伐利亚的霸主,不是敲碗的乞丐,不是数零钱的小商贩!奥格斯堡是巴伐利亚的球队,我们不可能见他们降级不救,只要日子一天能过下去,我们就一天不会去打那该死的慈善赛的主意!我们不能活成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走吧!戴上你的领结,自己参加你的‘颁奖典礼’去,我感冒发烧,恕不奉陪!” “你以为你不去,就能让我丢脸难堪吗?我告诉你,你丢的是拜仁的脸,是你自己的脸!小肚鸡肠,有你这样的董事会主席,青训的孩子们真是倒了大霉!” “是啊,我小肚鸡肠,毕竟我可不敢豪爽地举债盖房!我也不敢无视球迷的抗|议!” “球迷抗|议?如果不是你又想动50+1法案,球迷们怎么会抗|议?” 怎么越吵越歪了,卡尔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敲响了门。清晰的咚咚咚像消音剂似的,屋内瞬间安静了,两秒后里面同时传来鲁梅尼格和赫内斯的声音,前者已低沉下去,后者还带着未散的余怒:“进来!” 这个神同步让空气再次安静了两秒,而后赫内斯哼了一大声:“我先说的!” “而这还是我的房间呢。”鲁梅尼格嘟哝,用力撇嘴。 卡尔推开房门,看着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上司一个坐在办公桌后转钢笔,一个仰靠在侧面的沙发上,都在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看。 赫内斯圆脸,金发已变成姜黄色,退后了不少,但和脾气一样每日立在脑门上,嘴唇终日下撇,眼睛不大又爱瞪,让他看起来像个刻薄的金黄猕猴桃。 鲁梅尼格灰白发,年轻时也还是慕尼黑的俊后生,长脸,漂亮鼻子和眼睛,长得挺精神,老来戴着一副黑框圆形眼镜,脸也胖了些,微笑时气质看起来比赫内斯亲和多了,像个和蔼的爷爷,但在傲慢这一块和赫内斯绝对不相上下。 赫内斯先和他开口:“卡尔,你的更衣室出问题了,你知道吗?” 鲁梅尼格立刻维护卡尔,冷笑道:“要不是有你撑腰,外贝外能刺头这么多年,你在为一个法国人凶我们自己的孩子喽?菲利普也是因为讨厌你才不愿意回来工作,不然卡尔会这么孤立无援吗?” “哈,哈,这时候你不谈论你那些国际化的理论啦?你又变回了拜仁主义者?” “抱歉,先生。”没时间耽误,卡尔打断了他们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争吵,走过来在他们中间的小交椅上坐下,把手伸向鲁梅尼格的桌子,摊开掌心:“我看看?” 赫内斯抓过手边什么东西,直接扔给了他:“打印出来的,一群滑头,没手写,用的是电子签名图片,发邮件给我的,他们倒是又要干坏事、又怕媒体。” 卡尔低头扫了下皱巴巴的纸张,理由无非是什么珍惜名誉、赛程太紧,扫到签名也不出意外,是队里的法国球星外贝外牵的头,荷兰人罗本也加入了,后防中坚博阿滕名列第三。 这个夏天博阿滕的孩子出生了,大概是确实有初当父亲的新鲜劲和父爱发作,也大概是要贩卖球员最吃香的顾家人设,他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忘讲自己要照顾家庭,慈善赛这种占用假期还要离家出走的事,他自然是不愿意。 外贝外和罗本虽然是外籍球员,但在队内咖位大、资格老、能量足,一左一右两个边锋,多年来为拜仁不知带来多少胜利和奖杯,他们俩牵头,还有同样更衣室地位牢固、又是德国本地人的博阿滕也出面,这才凑出了这么一份抗|议书。 剩下的球员名字虽多,却无伤大雅,拜仁本地出身的球员如穆勒都没签,重要的大腕球星如莱万和诺伊尔也没签,唯一滑稽的是竟然有个拜仁自家的青训球员签字了,还是赫内斯亲自从二队提拔上来的,是个年轻门将,克里斯蒂安·弗吕希特尔。 自从进入一线队以来,他一直在出风头,报纸天天吹嘘他将会成为现任门神诺伊尔的劲敌,因为他代替诺伊尔踢了所有季前赛和热身赛,表现也确实不错。 赫内斯给他机会,他却被人鼓动两句就兴冲冲地坏他的事,卡尔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鲁梅尼格自然也不会放过挤兑赫内斯的机会,此时点了根烟,眼睛乜斜看爱徒手里的纸张,笑着说:“其实我错怪你了,乌利,你确实是有胸怀的,特意给自己选了个反对党进来。” 赫内斯气得脸更红的,从姜黄猕猴桃变成长黄毛的桃子,粗声粗气不愿多谈,只催促道:“怎么说,卡尔,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比赛了,提前十天卖票,最迟三天,你得解决这事。” 事情固然是麻烦的,十来个球员敢联名抗议,是因为整个更衣室没人想牺牲假期加班踢慈善赛,卡尔也知道这一点。不满本来就积攒着,现在对方俱乐部丑闻爆发,可算是彻底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接替瓜迪奥拉的新任主帅安切洛蒂的亲和魔法在拜仁失灵了,带队一个月,他的威慑力不增反降,在更衣室中简直形同虚设,球员们直接把不满扔到了主席的脸上,而且有理有据,稍微弄不好的话,就是为了外人伤了自己的球员的心,怎么会不麻烦呢。 第4章 “解决什么解决?球员们没有反对的权利吗?他们不想踢,难道我们能逼他们比赛?你自己不想做恶人,为什么要为难卡尔?” “不是为难,本来就是我的问题,老师,大家会去踢慈善赛的。快去青训那边吧,车已经备好了,下去时间正好,我知道你也很关心——是的,新领结很漂亮,演讲稿在这里……” 卡尔已确信他们是在红白脸唱双簧,也不辩解,只一口揽下活,又忍着心累两头劝说安抚,甚至直接预判了赫内斯的发言,把正举起手的他像拨浪鼓似的一拨弄就拨向了门口: “不是一辆车,放心,主席。走吧,走吧,我给你拿外套。” “哼!”赫内斯雨过天晴的速度快得很,刚刚还红成桃子,此时已得意洋洋,喜笑颜开了,扭头和鲁梅尼格说:“卡尔是给你面子,才不笑你那些屁话!什么对半收钱,亏你想得出来……” 鲁梅尼格作势要从门边的伞架上抽出武器:“先生,你要打架吗?啊?” 安德烈给卡尔发了短信说“亲爱的卡尔你是der herr der maenner*,我将永远尊重你,永远爱戴你,永远夸赞你……”时,他们已经出发赶往新青训基地了,时间来得及,毕竟卡尔几分钟就解决了问题,把俩老头哄上车了。 网上已经有一些在现场的媒体人发的帖子,很多球迷在吃着手猜鲁梅尼格和赫内斯不会真在赛贝纳大街打架了吧?!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二十分钟后他们将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理应大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拜仁当家人又一副惺惺相惜甜蜜相,勾肩搭背地走入会场,然后互相夸赞对方。 他们俩的矛盾早已公开化,这是一项共识。 但他们俩早已公开化的矛盾不能真的公开化,这也是一项共识。 鲁梅尼格站在台上充满感情地说:“过去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但青训却会引领我们走向明天,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乌利在重建基地上达成一致意见、排除万难,决心要为孩子们创造一个更好、更专业的运动世界。” 赫内斯则是扔掉了稿子,张开手臂:“过去的二十年,在赛贝纳大街,我们培养出了拉姆,施魏因施泰格,托马斯·穆勒,托尼·克罗斯,我们也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完整的女足青训,我们得到了比安卡、梅琳娜,她们不光是拜仁的英雄,也是国家的,所以现在,台下站着一样多的男孩和女孩。 耐心点,孩子们,不要着急,我当然不会忘记,赛贝纳大街走出的还有我们的卡尔·海尔曼!是的,我听到你们的欢呼了,全世界最棒的后卫,每个拜仁孩子最心爱的队长!我们的大满贯球员!去年金球奖不愿意颁发给他,不是卡尔的损失,而是法国足球的损失,他们侮辱了足球运动!而我们知道,我们用眼睛,用头脑,用心脏,用灵魂知道,拜仁和德国创造了多么强大的足球力量 ……旧的基地已是过去式了,新的未来从这里开始,谁会成为下一个拜仁队长呢?是你吗,孩子?还是你?” “不管是谁,我回来了,我在注视,就像过往几十年中持之以恒的那样。我等待着新星在新的基地中升起,女士们先生们,举杯吧,举杯庆祝拜仁慕尼黑新的一页,我们注定伟大!敬南部之星!” “敬南部之星!” 在全场如雷鸣般的掌声中,露娜塔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贴到了鲁梅尼格附近。虽然赫内斯回归了,但为了膈应他,青训主管是鲁梅尼格挑的人选,两年前走马上任后就扎住了根,此时也正忙着恭维。她听到青训主管同鲁梅尼格说道: “没准下一个卡尔真的就站在这里,主席先生,这真是太奇妙了,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从孩子们中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下一个卡尔?我签过那么多年轻人,赫内斯也签过那么多,每年最起码五个不一样的小子在替补席上坐着,痔疮都快坐出来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卡尔只有一个。” 鲁梅尼格摇了摇头,自嘲着,声音大了些,也转向周围人打趣道: “能有下一个克罗斯都是谢天谢地了!希望到时候我还活着,给他签个合同,这样也算‘将功折罪’,到了进棺材的日子,才不会有球迷还在生气骂我!” 露娜塔和周围人一起捧场地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前往会场时,卡尔也回到了自己的车里。他打开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从一些备用物品下抽出了一个薄薄的小信封。信封已经被封起来了,粘得很紧,轻易打不开,如果被打开了,一定能发现。这封信已经在这里躺了有一阵了,但卡尔一直没有勇气把它放到赫内斯或鲁梅尼格的桌子上——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可每当坐在车里,疲倦来袭,就像现在一样,他总忍不住把它拿出来摸一会儿。 今天这种感受格外强烈——随着几天后新赛季正式开始,所有人都进入工作状态了,也进入斗争状态了,足球就是现代社会里的战争,他们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的路上。 躲了一个夏天后,卡尔原以为自己的状态好了一点,可到现在,真正进入熟悉的节奏,进入鸡飞狗跳的日常后,刚回来时“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的淡淡错觉迅速烟消云散了。 疲倦来得这样快,这样猛烈。 他又想到自己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等到新赛季开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个可以不被打扰的完整休息日会在什么时候,因为赛季结束后就是世界杯,而他也是国家队队长,注定又要是一个不眠之夏。 第5章 但他还是闭了闭眼睛,把信封放回手套箱,强迫自己调动肾上腺素,回到当下紧迫的工作里来。他是队长,不管是不是被裹挟,他已经承担起责任,向主席们做出了许诺,他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先处理这件事再说。 他在心里重新整理思绪,给更衣室内的人分类排序,想着如何连拉带打,分而化之,心里很快有了明确的安排。 地下车库暗淡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像幽幽的宝石,皮肤落回了苍白,嘴唇右下角的一颗用圆珠笔点上去似的小痣这才明显了起来,随着唇瓣张合在肌肤上微妙地移动着,他把黑发往脑后拢去,冷静而迅速地打出了第一个电话。 第2章 小卡 05年小卡回忆线 2005年,由于开始紧张地筹办06年世界杯,加快安联球场的修建成为了俱乐部上上下下最大的事,所以拜仁一年一度的年度大会被推迟了,直到1月16日才完成召开。 他们决定要在慕尼黑北部新建一个青训基地,从向来守得很紧的金库中,拜仁一口气拿出来七千万欧元的天价巨款,存入了专用账户,发誓要在五年内修建出和球场一样的,全世界最先进、最现代化的青训学院之一,不仅要吸引慕尼黑附近的小孩,还要开辟国际市场,提前把好苗子揽入怀中。 喜悦充斥着会议,因为在真急了就忽然就会出奇迹的德国工人的拼搏下,当然主要是预算增加的推动下,安联球场的建设进度大大加快了,比起原本预计的2006年初才能验收的方案快了整整半年——这意味着等到这个赛季结束,等到今年8月,等到新赛季开始,他们就要拥有世界上最现代化和最先进的足球场之一了。 球场已经完工了大半,气派无比地矗立在城市北部,一时间周末开车去远远地看看新球场,幻想在里面看球是什么感觉,成了很多拜仁球迷眼下最热衷的活动。 拜仁的总基地赛贝纳大街在慕尼黑东南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住在城市西边,但最近几个月来,他们每天早上都先开车先绕去北部看一眼球场,再一起往东南上班,像在玩奇迹主席环游muenchen似的,回来后激动地向每个人分享进度: “我们有独一无二的会变色的棚子!能变成红的、蓝的或白的(分别代表拜仁慕尼黑、慕尼黑1860和德国国家队的颜色),老天,这是全世界独一份!我都不想和1860合用球场了,它应该只属于我们,只属于拜仁!” “我们有最先进的设备,包括顶级的草坪、有现在三个大的更衣室、场边的灯晚上还会照小草,四面还挂着那么大的电视屏!” “球场里将能坐下75,000个球迷,我的上帝啊,上帝看了都得惊讶地张大嘴巴!而且我们站上去看了,最高的地方都那么清楚!” “vip区的座椅还能发热,冬天得多舒服……” “多了好多餐饮区,我要在里面放满白肠——” “你们没法想象停车场有多大,我们真的没有浪费市政|府的地吗?算了,不管了,也许十年后每个人会开两辆小轿车吧。”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环游团,动不动去看一眼绝美的新球场,像是整个人都充满了盼头,情不自禁想微笑似的。这种“拜仁慕尼黑,这就是你能做到的事!太牛逼了我|草!”的豪爽心情刺|激了俱乐部上下改革的欲望,这一次年会上,在鲁梅尼格的全力支持下,劲头十足的主席赫内斯终于通过了几个商议已久的立项——全和新工程相关。 理想这样美好,这是变革的时代,这是欧盟持续腾飞的时代,这是全球化的时代,也是德国上上下下都投入足球建设的时代,是拜仁也要拉起新风帆的时代。可是新时代简直是拿黄金来当煤炭填炉灶,追求理想和伟大也太昂贵了,接连的大工程,疼得财务主席签字时据说哭坏了三份合同才舍得落笔。 让他哭泣的不只是天价青训基地,还有赛贝纳大街的重建计划。基地已经开始盖新的服务中心,好让脱离家庭已久的几个分部,如新增设的国际管理部,能在大本营这儿有个办公地点,重新搬回来和大家团圆,并接受暴脾气主席赫内斯的直接领导。 “我每天连看都看不到他们,却要给他们开工资、买设备花钱?!”他一度被气得站在楼顶乱蹦。 盖一座新大楼确实是迫在眉睫了,现在,不断扩展的俱乐部的一切都蜷缩在使用多年的行政大楼里,这栋白色为主,红色镶边的对称型双|开大楼已经很陈旧了,在新服务中心完工后也将重装,用来收纳一些琐碎的业务。 目前这座老建筑的三楼挤着拜仁的所有高层办公室,市场营销与准入部。二楼则是用于国际关系部、赞助事务部以及事件营销部。一楼和地下一层挤着拜仁女足、it部门以及二队和青年队u19的更衣室。 作为创收中心的男足当然不会蜷在这里,大球星们自有专用的地方。而且随着女足快速发展,越发成系统,也和男足一样正式建立两年一级的分组青训制,人员正迅速扩张,慕尼黑到处都是想要实现足球梦的女孩,一个大更衣室也装不下了。 姑娘们不会在这四不像的行政大楼里继续拥挤,她们的新地盘也在建,下赛季就能使用。 仿佛只有男足二队和u19球员们短期来看只能继续待在地下了。 青训中心的办公室被勉强赛在一楼角落,青训主管随时可以到地下去,教练也随时可以到地上来。青训球员们做梦都想到“地上去”,他们经常幻想在更衣室里有个“直升天梯”,把他们升到头顶正上方赫内斯或鲁梅尼格的办公室里去,而两位爹状男子正对着他们露出和蔼的微笑,手里握着一支钢笔……这意味着他们被征召进一线队了。 第6章 拿到一份职业合同,一份来自拜仁的职业合同,天哪。 光是想想,好多人就快嘿嘿嘿着撞到门上,再软绵绵滑下去了。 今日训练已结束,主帅的训话也结束了,青训主管也难得出现,和他们提了一嘴即将到来的慈善赛的事,让他们回家和父母亲朋宣传,都尽量多买票去看。 地下更衣室里装了两排灯,却还是有种昏暗感——人太多了,臭烘烘的人气也太足了,仿佛有热气在空气里蒸腾,让一切都变得模糊糊、油腻腻。球员们闹哄哄地涌回更衣室,洗澡换衣服换鞋收拾包,脏倒是不脏,乱也不乱,因为青训格外讲规矩,不然这里早乱套了,就是实在太混乱了。 卡尔已经洗完换好衣服了,他是二队的队长,最被期许的球员,是这个地下空间里最靠近阳光的人,没人捣乱冒犯,即使在公共浴室里,也天天能洗个利索澡。最初有人试图在洗澡这种大家同样平等脆弱的时刻言语挑衅两句,被卡尔抬起眼皮那么不慌不忙地一盯一看,也就莫名气弱和自惭形秽,于是老实下去了。 他正站在自己狭窄的长柜子前慢慢地系衬衫纽扣,金发乖乖地覆在额头上,漂亮的睫毛垂着,像是在思索什么。这是他念的私立文理学校的制服,多得奇葩的细珍珠纽扣,一丝不苟贴合身体的定制线条,和灯光下精细美丽的材质,仿佛都在诉说他的某种和闹哄哄队伍格格不入的地方。 刚进队的球员很容易不太喜欢他,他那种自带的富家哥们气质在所有平民集体运动中都不会受欢迎,而且他对陌生人话不多,让人难免怀疑他是不是那不是高傲又冷漠,表面上岁月静好的,背地里却会偷偷和文理中学的大小姐吐槽队友有穷酸味的坏东西。 不过也许正是初印象总是让人酸溜溜的又有点不安,卡尔在随后展现出的平和、稳定、成熟就能让人迅速产生惊讶、受宠若惊、而后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羞涩惭愧。不过他真正被热爱总是来自于在场上一次又一次让人惊呼尖叫的利索铲断,以及打架时毫不手软的拳头。 从不想蠢主意的头脑,好品格和可怕的拳头让他总是能得到真正的尊敬,继而在队长选举中拿到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投票——他今年冬天就满18岁了,18年来,从三四岁加入幼儿园足球队开始,直到现在,他还从没落选过一次队长。 要是放在十几年后,他算有福了,正是挑剔的hr们最喜欢的那种年龄二十二,工作经验十八年的完美打工人。不过此时此刻,尽管他已做到了同龄人的极致,教练和主管也三天两头就用那种慈爱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把他盘摸一番,但一份职业合同却还是渺无音讯,连哪怕一点点苗头都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卡尔应该是最不用着急的了,哪怕别的位置吃青春饭,中后卫反而吃青春亏,二十八九岁别的位置的球员快开始衰退时,中后卫一般才刚进入巅峰期,但像他这样的球员,肯定不会缺俱乐部踢球的,大不了练几年再回来呗,甚至还有可能继承家业,或者念大学当高管赚大钱去呢?卡尔的人生路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拿破仑出门,上哪都是赢啊……没人知道的是,他偏偏真的急,急得要命。 但他却只能垂着睫毛,手上慢慢拧这些该死的精美纽扣。 卡尔确实正在思考,他在想主管刚刚说的慈善赛。事情起源于拜仁名宿马克·范博梅尔的母队幸运薛达遭遇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冬窗后就要发不出球员薪水了,即使都快把一线队卖成仅剩十一人了也过不去,于是拜仁紧急与这家荷兰球队确立了进行了一场慈善赛,成本全由拜仁负担,收益却全归对方所有,月底就会举行。 爱屋及乌,及到了名宿的娘家上去,这是何等的胸襟和仗义,消息一放出,就成了天大的美闻。据说一线队全员踊跃参与,球星们将首发并踢满全场,报纸也都在夸奖,拜仁上下有种要办“生命之声”似的激动气氛。 这是球队重要的一次外交比赛,不买票简直就是不支持俱乐部的体面,不爱范博梅尔,不同情可怜的幸运薛达嘛,这怎么可以?必须狠狠地买,赶紧买,明天要抢。队伍里闹哄哄的,都在说你要买几张?别抠门,把你弟弟也带上!滚,谁说我抠门了,我弟弟才三岁,他看得懂什么……也有人推搡另一个,嘲笑他怎么护腿板都破了还不换,对方把东西狠狠装包里,粗声粗气红着脸说要你管。 卡尔想了一会儿票价,在心里叹完气后,倒也不管了,又开始思索即将到来的德国杯比赛。 不避讳的赛制和二队今年爆种级的表现,以及神奇的签运,让他们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德甲历史:他们将直接迎战拜仁一线队。 这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情况,之前还从没出现过。尽管大家都知道一队稳赢二队稳输,这比赛就当是给二队上一堂宝贵的90分训练赛了,可卡尔非常非常重视。 人人都说他会升上一线队,但赛季已过大半,他还是没收到来自拜仁的合同,风声都没有,这说明他根本不在备选单上。像拉姆一样租借到别的俱乐部过两年再回来对于大部分球员来说也是非常可接受的,出去是主力,回来也是主力,还换大合同,比蹲在替补席上荒废青春怀疑自我好多了,可对于卡尔来说不是,他需要留在拜仁,而且只留在拜仁。 他前所未有地需要更多地证明和表现自己,他和每个人一样渴望“直升天梯”,甚至可能还多一点,因为这种渴望有时太多了,甚至会让他有点绝望。 第7章 他一直在走神,直到有足球不软不硬地撞到他的小腿上,他才回过神来,呆呆地往左边看过去,高高瘦瘦、头发乱翘、五官柔和、眼睛亮亮、耳朵圆圆的托马斯·穆勒站在那儿,把嘴巴咧得像个开朗的大嘴猴,正冲他灿烂地笑,金棕色的发丝在顶灯照耀下发光一圈,简直像金丝熊的光泽。 和同龄人相比,他实在清瘦,五官又显得稚气,套在宽大的球衣和短裤里,就显得更单薄清爽了。他显然是又开心地从u19那边混进了二队这排玩,因为他日常乱跑,也没人在乎,卡尔微笑了一下,轻松地在狭小拥挤的空间中把球勾回自己脚下,而后轻轻踢回给他。 其实他真的已经很准很轻巧了,但奈何更衣室里变数太多,球虽然不想找人,但人却会找球,就在穆勒要伸手捞住滑过弧线飞来的足球时,克罗斯忽然冒了出来问他到底走不走了,动作丝滑宛如小海豹冲着球毅然而去,他迅速的动作显然增加了足球与他相击时产生的力量,而后他就被砸得呆滞站在原地,显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哪来的凶器? 这是怎么了? 我脑震荡了吗? 他甚至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袋,而后皱起了脸。 糟糕,穆勒一叠声嚷嚷,卡尔也赶紧走过来道歉,克罗斯不知是疼得狠了,还是在压抑怒气,抿着嘴坑头不吭声。在卡尔拿出手帕试图按按他的脑壳检查下有没有明显的肿胀伤,像是碰到了他的什么逆鳞,他忽然触电过敏似的,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挡住脸语调很不悦地说: “别随便摸我脑袋!” 周围人嚷嚷你小子别太过敏,穆勒也不给看,卡尔也不给看,你小子对队长过敏啊?卡尔赶紧推推他们让快走,又和克罗斯道了歉,保证自己下次再也不会这么不礼貌。 “我陪你去队医室,好吗?” 克罗斯像是气大发了,一声不吭,还是捂着脸,猛地提起包就走了。 卡尔和穆勒面面相觑。 “你给我个电话。”卡尔冲他摊开手心:“我回去给他家里问问。” “没有知道托尼家的电话。”穆勒摇摇头,沮丧地把自己的脑壳放进了他的掌心,眨巴眨巴眼睛说:“他的原话是‘请不要把俱乐部关系带回家’——他有点酷,也有点怪,是不是?”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笑,但卡尔还是没忍住笑了,他把穆勒的脑袋掂起来,和他一起背好包回家去。青训球员们总是走后面的门,每天下训的时候,就是这条道路最热闹的时候,上训时都没那么热闹。 整条马路上到处大呼小叫的,汽车被堵得不断鸣笛,无数个书包足球上下乱飞,甩来甩去,到处都是母亲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和她们克制不住的惊呼或怒骂。坐在路边嚎啕大哭或大声争执的则是因为莫名弄丢了新买的足球,或在训练里和人起了冲突。 卡尔从来不是这片热闹的一部分,原本他总是带着耳机,让音乐代替世界呼啸,安静地穿过全世界。直到某一天,托马斯·穆勒忽然从背后袭来。 “对不起,吓到了吗?我手太重了吗?对不起。我是托马斯啊,托马斯·穆勒,自从升到u15,就再也没人和我重名了,我们一直差一级,一直在相临的场子踢球的,你认识我的,我知道你认识我的……等一下,你认识我对吧!你冲我笑过的对吧,球过界的时候你还帮我踢回去的对吧?那都不是我在做梦对吧?……哎呀,你快和我说句话呀,求求你啦。” 这是卡尔这辈子遇到过最能说话的人,真的。他张了张嘴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摘掉耳机,赶紧一把扯了,喧闹的世界和明亮的托马斯穆勒一股脑地全塞了进来,一切忽然变成了高清儿童彩色频道,卡尔忽然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你别站在路沿上,小心崴到脚。” 这是他这辈子在与人交往时说过最“崴脚”的开场白——叫别人别崴脚。 老天! 他安静的放学回家路正式宣告结束了。 之前卡尔一直与胡梅尔斯同行,他们俩认识多年,关系极其古怪,那就是双方从没发展成那种会去对家家做客的朋友,彼此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关系和克罗斯描述的倒是很像:“仅限于俱乐部”。 这在青训中是极其少见的,小孩子想和对方一起玩是天性,卡尔和胡梅尔斯却同时违背了天性,这概率得多小啊? 场上他们是完美的中卫搭档,场下却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还不够势均力敌,卡尔到处都稳压胡梅尔斯一头,对方会讨厌他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古怪就古怪在每次一下训,他又自觉地收拾好包等他一起走,还会用那种mean boy的居高临下蔑视他人,进行眼神威慑。 他其实没卡尔漂亮,但发育是青春期最大的优势,卡尔一直是高个,他一直比卡尔还高点,也壮,脸凶起来时候,被他的棕色眼睛盯着,有种被野生动物盯住的可怕感,足够让底气不足的同龄人退避…… 他很快就成功地把卡尔原本同行的人全部驱逐,一个不留。 但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到了地铁站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当场散伙。 尽管古怪,卡尔倒也习惯了,直到这个赛季胡梅尔斯不想再在拜仁待下去了——准确来说是他爸爸放弃了。有卡尔这个同位强力竞争者在这儿,他从小到大一直被压一头,在拜仁可以说是前途渺茫,于是他爸咬咬牙离开,带他去多特搏前程了,据说他自己很不开心,似乎还大闹了一场,但这招改换门庭倒是有奇效,卡尔还在这儿前途未卜,胡梅尔斯却据说在那头备受看好,已被当成重点小蜜蜂培养。 第8章 失去他,让卡尔莫名失落了一段时间,走在路上仿佛空空的,但要说怀念什么,除了刚认识时他们仿佛也有过一段友情,后来就再也没说过多少话了,他着实想不起来。谁知道没几天,新升上来的皮猴后辈就替代掉了胡梅尔斯。 卡尔比穆勒大两岁,两岁在青训中刚好是一个分组阶梯,所以尽管已经在同一家俱乐部相处多年,彼此也眼熟得很,但他们从没正式来往过,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曾有,直到今年17岁的穆勒升入u19——而二队和u19共享更衣室。 于是在错位六年后,穆勒终于和他踩到了同一级台阶上。 他和穆勒一起回家,走了半个赛季。但自从搬家后,卡尔就不是和大部分人一起沿着路直直地去wettersteinplatz站乘坐u1地铁了。 他的路线变成了走三分钟步行经过groedner街,路过绿森林到达kurz街,坐轻轨15号线或25号线回u2地铁silberhornstrasse站,天气好的时候他也会选择直接走过去。但不管是坐轻轨还是走路,都需要最少25分钟,比起直接去坐u1要多花很多时间。 原本他和穆勒,和大部分人都顺路,有时克罗斯难得慢了点,还没走开,他们就三个一起过去。克罗斯和胡梅尔斯一样沉默,从不说话,空气里往往只有穆勒热情洋溢的哇啦哇啦,和卡尔温柔的附和和被逗乐时的笑,每当察觉到这一点,卡尔就扭头去找克罗斯,但对方总是瞪他一眼,而后又把头扭开。 真的被讨厌了啊,为什么?卡尔有点不安地想。但他从不把不安表达出来。 搬了家需要换路线,卡尔就自己先走了,第二天是周六,是整日训练,他惯例到得最早,却被猝不及防地被穆勒赌了个正着——他家里住得远,周末车次砍半,要赶早一班rb的话就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出门,今天就显然是早起来和他对峙的。 卡尔的好习惯倒是帮了穆勒,更衣室空无一人,空荡的空间非常适合大喊出声。 穆勒像个债主似的霸占住卡尔的座位,腿打开,两手撑着膝盖抿嘴,半弯着腰像个脑门冒火的小牛犊一样气得从鼻子里喷呼呼的气,一听到脚步声,弹起来又委屈又生气地问他昨天去哪里了,他拖着克罗斯找了他一个小时,差点报警了!结果教练帮他们打电话到他家里,他们才知道他自己先走了! 难怪昨晚教练莫名打电话问他到家没。卡尔惊呆了,却还是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搬家了,以后不同路了,我还以为我告诉过你了……” 他在说谎,他明明谁也没告诉,而且格外不想穆勒知道,所以自己拔腿就跑,试图用这种方法逃避询问和关心,大家要是能像胡梅尔斯一样,什么都不说地默默靠近他和默默离开他就好了。但这招对穆勒显然不作数,对方气得才过了十几个小时就把他这么堵在了这儿。 卡尔不得不坦白,但刚刚还生气的穆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似的,而且都不是光速原谅卡尔,而是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啊,对不起,什么时候讲的,是我听漏了吗?肯定是我听漏了……该死,我就知道我一天到晚说话迟早会出问题。搬家会开party吗?如果开了我可不可以去……” 他跑题的功力真是有够厉害的。 卡尔笑了起来,没回答party的事,只是亲昵地放下包开始收拾东西,问他还有事吗?穆勒赶紧想起来,又重新竖起眉毛: “那你现在怎么走了?” “去坐u2,但是……”卡尔说。 “我要和你一起。” 穆勒斩钉截铁道,根本不听自己要支付什么成本,就敲定了这桩回家合同,整个人又美了起来,在更衣室旋转跳跃,克罗斯到了后,他又精力过度旺盛地缠着他要玩跳山羊,被对方一巴掌嚯老实了。 卡尔第一次忍不住在换袜子时莫名其妙地微笑。 穆勒愿意多走一大段路,克罗斯却显然不可能加入的,于是现在“放学路”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今天也一样。 不管多冷的天,穆勒都坚持穿训练短裤,尽管套着羽绒服,露在外面的瘦削的腿却还是被冻得通红,来点风就吱哇乱叫。现在天黑得还是很早,他在路灯下委屈巴巴地一边跺脚一边嚎说冷死了我真的要冷死了,卡尔费劲地在他像弹簧一样乱动的情况下替他再把围巾弄紧点,谁知道穆勒眼一转注意到路边有人停下看他后,一下子又不怕冷了,开始撒开腿,故意跳小马驹一样的滑稽舞蹈,逗得更多的路人停下来哈哈大笑。 卡尔一般是非常包容他的胡来的,就微笑站旁边看,但有时,比如今天,就连卡尔都会真的怕被路过的无聊记者拍下,登报写“拜仁青训球员精神状态成谜”,于是赶紧出手把他拽走。 到了silberhornstrasse站后,隔着好几米,暖气就扑出来了,这是最惬意最惬意的事,他们从不坐扶梯,而是踏着灰色的楼梯一路迈着长腿潇洒轻盈地跑下去,就这么点距离都能变成一场潜移默化的竞速比赛,有的时候卡尔快很多明显听到穆勒在后面急得呼吸都变快了,就忍不住笑出声站住,穆勒嘴上说才不要你等我,跳到地上又很快乐地举起手大声宣布:耶!我是冠军! 卡尔于是也难得调皮,摘掉不存在的帽子冲他鞠躬致敬,然后他们哈哈笑着顺着深蓝浅蓝脏脏的墙壁一路走进地下,然后等各自的地铁。穆勒要坐u2去中央车站,在那里,他再转城际火车rb6,回他的家乡weilheim oberbay,然后骑上他留在车站的自行车回家,冬天时父母怕他骑着车在地上飞两公里,一路飞出村庄,所以总是到点接他。 第9章 那时候人们从没想象过德铁还能变成经常不准时的样子,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卡尔则是坐往反方向行驶的u2回家。 卡尔总是让他先上车,今天也一样。穆勒扒拉着门,一个月能表演六十种不重复的哑剧花样。最后警报声响了,他才终于不闹了,踏入车厢里,趴在玻璃上灿烂地笑着和他挥手离开。 挥到卡尔彻底看不见他,他也彻底看不见卡尔才停止。 簇新的银蓝色、带着鲜艳u2标志的地铁离开,带起呼啦啦一阵冷风,站台上的人全走光了,所有的儿童亮色也和随着穆勒一起离开了,在暖气中卡尔依然不由自主地环住自己打了个哆嗦,他都不懂这哆嗦从何而来。 他转身坐电梯缓缓下楼,去反方向的站台,一分不差,一分不少,永远还有三分钟才到来。 从这时开始,时间就仿佛变慢,变粘稠了,冷风一阵阵从洞口刮过,u2线还没完全换上新车,晚上经常拉旧车过来缓解晚高峰,大概是班次相对固定的问题,这么多天,卡尔遇到的不巧总是旧的。时间到了,老式的深灰色车厢饱经风霜,带着刺耳的、金属与金属用力剐蹭时会发出的可怕声音准时停入站台。人们自己上前砰砰砰地捶打常常失灵的按钮,打开车厢,一步迈入。 外面旧,里面的灯也黯许多,经年累月的坐垫凹陷着,列车员再怎么用心打扫,上面也还是浸透了岁月的灰烬味。这是个大站点,车子吐出很多人,也吞入不少,但不管空不空,卡尔从来不会坐下,他不太喜欢在地铁上和别人靠在一起,或坐在面对面四人座的一角,和对面挂着眼袋的老头面面相觑。 他随意戴上有线耳机,拉住高出的吊环,注意力就开始放空了。车辆开始行驶,除了人下去的时间,外面永远是一片漆黑。一整天的酸疼和疲倦开始在卡尔的身体上用力,推搡他去坐下,但直到他快到家前的一两站,车上才会真的彻底腾出无人靠近的空位来。 这是生活给予他的温柔,一两站宽松的地铁,他坐了上去,享受几分钟的柔软和安宁,而后就又要起来了。 出站后,他又在风里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天已经全黑了,他回到灰扑扑的大楼下,连他这样的十八岁体育生都得把手指头拨红才能把艰涩得像已经和锁生长到一起去、不管上不上锁都一样坚固的铁门拉开,电梯今日又坏了,楼梯灯更是不能指望。 说起来怕人笑话,卡尔其实怕黑,但他已经十八岁了,现在这样的情形放在他面前,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站在黑洞洞的楼梯口前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开始爬。 这栋房子虽然老旧又有点偏远,但离附近的康复治疗中心近,价格又适宜,比父母刚离婚时妈妈还坚持要住的大平层便宜太多,所以卡尔对此没有怨言。而且不管怎么说,家里还行,虽然比原来比那个繁华区的平层小了很多,但好歹是温暖的,就连昏暗的黄灯也叫人慰藉。 他进门,放下包,脱掉鞋子,直接丢进狭小的浴室等着一会儿自己刷,才终于感觉整个人能松下力气。 饥饿到腹部都被穿透的感觉此时才浮现出来,卡尔按住肚子,低头,听到它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听到动静有一会儿,母亲埃里卡这才从客厅转出,她年轻时长得还算端正,卡尔的妹妹莉拉长得就像她,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依然小巧的骨骼有点挂不住岁月侵袭下变绵软的皮肉,反倒让她生出了一些同龄人没有的刻薄感,这总是让她焦虑和不快乐。 她这一会儿已经换了居家服,没来得及补染的金发和新长出的深棕相间,有点杂乱,披散在脖颈后,肩膀微微佝偻,举着烟,垂着的棕色眼睛看得卡尔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本能想要解释自己等会儿会刷鞋子的,没有第一时间看妹妹站在这儿是需要洗手……但对方还没说什么,于是他的解释也只能像已上膛的子弹一样先憋在肚子里。 不过埃里卡今天像是累了,而且烟卷让她陷入了那种自怜自爱的感受中,也许她刚刚正在房间里一边翻看以前的相册一边刚哭过,让她对世界也不自觉温柔起来,吸了口烟,柔声说:“你回来了?看看莉拉吧,自己随便吃点,冰箱里没东西了就去地铁站旁边的lidl买。” 不过扫过卡尔柔软的金发和蓝眼睛时,她略微被刺得回到了一点现实里,嫌恶地拧了拧眉头,撇撇嘴,又吸了下烟:“头发怎么又这样了,金得发黄,不好看,昨天看还好些的。” 基因很荒诞,明明是她开膛破腹辛苦生出的孩子,却找不到一丝痕迹,卡尔长得处处像爸爸,只气场没那么爱享受聚光灯,不那么自信到近乎盲目,也没有那种确实需要盲目的自信才能带来的风流和浮躁。 卡尔从来都是一个优等生儿子。 优等生儿子也没法回答这种问题,他沉默着站在那儿,低头努力用头发和阴影模糊脸,顺从地忍耐母亲对父亲恨意在他身上留下的淡淡鞭笞。埃里卡说完就像陷入了发呆,也沉默了一会儿,烟快烧到她的手上来,她才惊醒似的,叮嘱卡尔不要睡太迟,明天训练要加油。 “莉拉今天检查的结果还好吗?”卡尔轻轻问她,试图岔开话题,这也确实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就那样。”埃里卡灰暗地说,像是也不怎么清楚,像是不想清楚。她完全没有把检查报告拿来给卡尔看的意思。 第10章 “卡尔,我的好karli……”她忽然无缘由地流下一串眼泪:“已经二月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让你去一线队?什么时候签合同?妈妈只有你了,妹妹也只有你了。” 知道家里境况困难,明明应该上前去安慰很不容易的妈妈,拥抱她,像个男子汉一样给她支撑和爱,就像他在队里轻易就能做到的那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卡尔整个人抗拒得快僵直了。 他恐惧母亲的眼泪,它们落在他身上的感觉像是有一万条温凉的虫子在爬行,他恐惧母亲的手,恐惧它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攥紧他的感受。 但他依然愧疚,或者说正是因为无力回应母亲的眼泪,让他更愧疚了。他只能努力在现实中寻找办法——多做点家务,多考一个a+,训练再加倍刻苦一些。或是像现在这样,努力向对方担保就快了。 可是这些办法是这样虚弱无力。 “快了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夏天……”他从母亲的脸上读出了剧烈的失望,不理智地追加描绘最美好情况下的可能性:“也许是下个月,我们要和一线队踢比赛了,德国杯。” “我不想听那些比赛,卡尔,我不想听,我累了。一场比赛有什么用,上次踢什么队外训练赛,你也说他们很喜欢你,但现在呢?他们只是骗你的,骗你,浪费你的青春,你本来已经可以去德丙、德乙踢球了,才17岁,你就能当职业球员,当球星,因为你比所有人都更好,你知道吗?到时候你再往上踢不就好了,但你被耽误了。” 母亲嗫嚅道,又流下另一行泪,现在她的脸庞对称了,在暗黄灯光下泪痕绷紧的,一张凄楚却不够美的脸,更灰暗了:“算了,我不说了,再说你要不耐烦,要嫌我不懂了……和你爸爸一样。” 再怎样试图在感情上躲避她,这句话还是尖锐地刺伤了卡尔。无论如何卡尔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妈妈面对呆站在这里的儿子,显然是不会相信这种爱的。她崩溃地抽身走了,咣当一声撞起房门。 门口立刻响起尖尖长长的、无法压抑的痛苦哭声。 母亲的哭泣让卡尔忘掉了一切属于自己的痛苦,他的痛苦是无足轻重的,母亲的痛苦才是真正的大事,他全身心地为自己怎么小心都无法给她带来幸福而陷入巨大的悲痛。他站在浴室里洗手,用尽全力克制颤抖。内心中有个声音在责备他为什么不能敲开那扇门,去安慰妈妈,责备他为什么不能拿到那该死的职业合同,为什么非要等待着好像永远不会到来的“直升天梯”的机会,而不愿意去低级联赛踢球——离开拜仁,也许他自己的梦想会破碎,但也许也不会嘛。 只要去别的德甲俱乐部,德乙,随便什么都行,都能给他一周三千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个月只有三千欧,那样的话回到家里时,母亲就不会流泪了。 为什么他要像父亲一样自私,一样不肯毫无保留地爱她,一样伤害她? 这个念头捅进了他的心脏,比母亲那一下还要重。他本能想哭,又本能忍住,因为他还没见过妹妹,他不能再耽误了,妹妹肯定早就听见了他回家的声音,听到了妈妈砰砰砰关门的声音,虽然应该听不清他们轻轻的对话,但久久等不到他,再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也该被吓哭了。 他深呼吸了十来分钟才让手掌停止发抖,他告诉自己等会儿再想,把球鞋利索地刷了晾到暖气片上,防止妈妈等会儿要来用浴室来看了又难受,然后洗干净手洗干净脸,涂上护手霜,把手搓温暖,搓柔软,照镜子整理好头发,换着角度百般确认一切都正常,这才去敲了敲客厅另一端属于妹妹的房门。 里面传来开心的、细细的声音:“请进!” 莉拉今年8岁,比卡尔正好小10岁,是个相当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尽管自从她生病后,家里情况急转直下,但她自己并没有对新生活抱怨太多,而是用一种稚童特有的天真和乐观面对了这一切——也是因为她还不知道生活残酷的力度。她现在已经基本完全丧失下肢能力了,出去就要坐轮椅,尽管医疗是免费的,但护理和康复都太过昂贵。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卖掉以前的房子和车子的原因,卡尔也是一直这么和莉拉说的。 莉拉已经被放到床上了,她正在看绘本《小兔子卡尔(karlchen)》。因为主角的名字和卡尔一样,卡尔小时候对这套在德国每个小孩都有最起码一本的儿童绘本又喜欢又抗拒,总是跳来跳去说我不是兔子,然后尚且年轻的妈妈总开心大笑:不,卡尔,你就是小兔子啊! 但对于莉拉来说,这绝对是她最喜欢的书,怎么也看不腻,她唯一生气的是怎么作者没有把她也画进去——她小时候经常趴在绘本上,举着小肉手啪啪啪打它: “坏书!没有莉拉!” 从十二三岁开始,卡尔就绞尽脑汁地把她也编进故事里哄她。 卡尔温柔地在她的床边坐下来,莉拉早已合上绘本张开双臂,现在终于哥哥进入了手臂可捕捉的范围,她开心地凑过来亲吻他的侧脸。小兔子卡尔是系列丛书,有很多本,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因为广受欢迎,依然在持续推陈出新。但这一本是老书,从卡尔传到她,传了好多年,已经很旧了,背脊和书页都快质壁分离,卡尔想到这套书肯定又出了新内容,他却从来没考虑过,不由得心下一难过,也吻了吻莉拉的脸颊。 第11章 他们聊了一会儿莉拉今天在学校的事,卡尔很小心地问她新学校有没有人因为她坐轮椅就欺负她,莉拉摇摇头说不会,有老师一直陪着她,大家都对她很好,卡尔这才安下了心。他开始替她把洗完澡后稍微有点打结的头发轻轻梳理好,抹上精油——护工急着下班,妈妈则是越发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莉拉在这时候就要缠着他讲故事了。 “从前,兔爸爸兔妈妈,小兔子卡尔和妹妹莉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要不要。” 莉拉头摇得像拨浪鼓,手指在书上划:“我想听这个,你在外面冒险的故事!虽然我待在家里,但我也想知道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呀!不过别忘了,要把我加进去。” “好好好,”卡尔又有点想笑,按照她的点播念道:“从前,有一只叫卡尔的小兔子,住在一个美丽的森林里。卡尔有一个最爱的妹妹,小白兔莉拉,每天他都会讲故事给她听……” 莉拉立刻认真配合道:“哥哥,今天讲什么故事呢?” “今天讲小兔子卡尔的冒险故事吧!小兔子卡尔非常勇敢,也非常善良。他一直梦想成为森林里的英雄,保护大家。”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小兔子卡尔说:当然会,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永远。” 莉拉果然注意力从头发痛痛上转移了,只顾着认真代入:“哥哥,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永远。” 卡尔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谢谢你宝贝,继续道:“一天,小兔子卡尔决定离开温暖的家,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他走进了森林,那里有高高的树木和神秘的小路。” “小白兔问:你害怕吗,卡尔哥哥?” “小兔子卡尔说:有点儿,但是为了你和大家,我会勇敢的。” “在森林里,小兔子卡尔遇到了很多新朋友,有聪明的松鼠,有强壮的熊,有好脾气的猪,有坏脾气的小猫,很多很多……” 莉拉咬着手指感叹:“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有很多朋友!” “松鼠问:卡尔,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冒险吗?” “小兔子卡尔说:当然愿意,我很高兴有你们陪伴。”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冒险,跨过了大河,翻过了高山。”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莉拉说:“天哪,你怎么还要遇到困难。” “别怕。”卡尔轻声道:“小兔子卡尔说:是的,但是我们一起克服了所有的困难,因为有朋友在身边,因为我有最好的妹妹,小白兔莉拉。”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兔子卡尔成为了大家心中的英雄。每当森林里有危险,大家都会想到他。大家总是说:卡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而小兔子卡尔回答:我会尽力帮助大家,因为我是森林的守护者。” “但渐渐地,卡尔感到非常累,因为他一直在帮助别人,几乎忘记了自己。” 莉拉已经开始生气了:“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不要当英雄了!”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小兔子卡尔说:因为成为英雄很辛苦,但我不能放弃。” “确实”莉拉又改口了:“我们还是要学会坚持。” 妹妹怎么这么好玩啊!她听得好投入,让卡尔很幸福,于是笑着继续翻页,讲得更卖力起来:“有一天,小兔子卡尔遇到了一个古老的树精灵,它其实是小白兔莉拉假装的。” “哇,我这么厉害!” “树精灵莉拉说:卡尔,真正的勇气不仅仅是保护别人,还要懂得保护自己和接受别人的帮助。” “小兔子卡尔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大家的依赖,我该怎么办呢?” “树精灵莉拉送给卡尔一片魔法树叶,告诉他:当你感到迷茫时,就来找我,这片树叶会指引你。” “小白兔莉拉不放心地问:卡尔哥哥,你会去找树精灵吗?” “小兔子卡尔说:会的,我想明白自己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在又一次大冒险后,小兔子卡尔感到非常疲惫和迷茫。他拿出了树精灵的树叶,找到了树精灵莉拉。” “树精灵莉拉说:卡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要学会接受别人的爱,和他们一起分享你的负担。” “小兔子卡尔说:我明白了,真正的勇敢不仅仅是面对危险,还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小兔子卡尔回到了森林,这次他不再只是独自承担责任,而是学会了与朋友们一起分享快乐和悲伤。” “朋友们说:卡尔,我们一起面对吧。” “小白兔莉拉说:卡尔,我们一起面对吧。” “小兔子卡尔: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从此以后,小兔子卡尔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守护着森林。他们一起面对困难,一起分享喜悦,小兔子卡尔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卡尔读完了,才发现结尾没地方添莉拉的戏份,于是赶紧假装没结束,又补了两句: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如果不做英雄了,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小兔子卡尔说:会的,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一切,因为你是我最心爱的妹妹。” 莉拉太喜欢这个故事了,开心得两眼闪闪发光,她的头发也被梳通了,变得丝滑又细腻,这让她发出小动物一样舒服的呼噜呼噜声,仰起头冲他笑,蜜糖似的棕色眼睛亮亮的,露出掉得乱七八糟的牙齿,卡尔忍不住也笑了,又亲亲她的额头。 第12章 “哥哥。”莉拉这才终于小声问:“刚刚妈妈是不是哭了?” “……她只是有点难过,是我不好。”卡尔轻轻说:“如果我去别的俱乐部踢球,你会不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哥哥是要在拜仁当大球星的啦。”莉拉嘟嘴:“我都和同学这么保证了,我以后还要在学校卖你的签名呢。——就像故事里一样,你要当大英雄嘛。” 卡尔失笑:“好啦,对不起,我会加油的。” 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已饥肠辘辘,穿透感已变成了纯粹的疼痛,像电视剧里的人一样能表演吐两口血出来那种疼,但冰箱里只剩大半块速冻披萨,没有新鲜的蔬菜和蛋白质了,他不敢吃。 卡尔只能责备自己回家时太着急,忘记顺便买菜,他已失去了出去购物再回来的欲望,天气太冷了,外面太黑了,长夜慢慢无尽,他还有作业没完成,很快就是秋冬学期的期末考试,毕业前最后一个秋冬学期。 他已经保持了两年的好成绩,但现在却并无学习的动力——在之前,成绩单是少数能让妈妈绽放笑容、抱住他亲吻的东西之一,那时她对卡尔的理想还是他将来可以学金融或者做医生,不过不管专业是什么,他最好去上慕尼黑大学或者慕尼黑工业大学,任何除此以外的学校都不够满足母亲的期待,所以他需要好成绩。 可现在成绩单已成为了无用之物,因为只有一份写着漂亮薪水的合同才能拯救卡尔,拯救这个家庭。 他开始收拾抽屉,归纳钱财。每个月3000的工资,税后只剩下了1360欧,他会缴纳1000欧给妈妈贴补家用,剩下的留给自己,但其实说是留给自己,在冰箱空荡时买买菜几乎就花完了,他不好意思提醒母亲购物,也怕这会刺激到她,让她联想“难道我就是一个家庭保姆,天天洗衣做饭买菜的命”,所以宁愿自己节省点。 他从包里拿出零散凑成的120欧元整理到一旁——慈善赛的门票比正常的要便宜,普通座是10到30欧一张,好点的座位30到50欧一张,贵宾座是挣有钱人的钱去的,与他们无关。卡尔想选择买30欧的票,这样才能和大部分队友待在一起。家里有四个人,理论上来说,他需要买上四张作为表率和支持,尽管他知道父母都不可能去看,而妹妹无法前往,但别人并不知道这些事。 父亲罗尔夫·海尔曼虽然很不情愿,但因为从离后收入就没降过,连和法院耍滑头的机会都找不到,也只能捏着鼻子向前妻支付儿子的高额抚养费,学费算额外款项,另签了合同,这也是卡尔还能在这个文理中学念到毕业的缘故。 不过这笔钱直接打在妈妈账上,卡尔并不知道每个月稀里糊涂都去哪了,只知道不够用,埃里卡也一直告诉他罗尔夫会用各种手段拖延和克扣他的赡养费,而且到今年年底,卡尔就成年了,这笔家庭最大的收入来源将彻底终止,到那时,如果卡尔还没拿到一份职业合同,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 想到这里,他放在120欧上的手迟疑了起来。 到时候卡尔自己能不能去看都还不一定呢。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上学,考试,毕业,训练,比赛,妈妈,妹妹……没准那天他会需要陪莉拉去做理疗,那一整个星期的安排,到下周才能知道。 可是不买了吗?那他很有可能会惹得教练惊疑不定和不高兴,会让周围人很诧异,他们要是看不起他、觉得他是穷酸或者有钱不愿花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可能会围着他问是不是最近手头紧?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爹妈不给钱?你不爱拜仁了?你对慈善赛不满吗,你觉得这是骗钱的?一张都不买吗?真的一张都不买吗?买的话,真的只买一张10欧元的票吗?只要多花十几二十欧,就可以往前站好多好多啊。 拜仁的青训没什么草根氛围,大部分都是中产家庭的小孩,或者最起码衣食无忧的小康之家,不可能为了一张30欧的票要死要活。这也有合理之处——中产的小孩不是为了谋生踢球,而是出于热爱,从小受到更好的教育,更好的营养,拥有更好的体魄,更稳定的情绪和更成熟的处世态度,人生又充满退路,自然处处都更容易成功。 可有时这种环境也会让像卡尔这样的情况很尴尬。 他这个要成年不成年的岁数,对尊严的渴望很强烈,恨不得从明天开始一口饭都不吃,把钱换成球票,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尽管对尊严的渴望很强烈,但他依然不得不在独自消化一会儿后决定让尊严为现实让步。他不能把钱花在上面,无论别人如何议论,他低下头去,沉默接受就是了。 但他却没有把所有钱都放回抽屉,而是留下了三十欧,打算明天去书店看看绘本,替莉拉带新的回来。这些钱从吃饭上扣就好了,各种地方少花一点,一个月里总能抠出来的。 整理完这些看起来只有一张票那么小,实际上却很大的心事,卡尔忽然感觉已经困到快睁不开眼了。 他的房间贴着拜仁的海报,整齐地挂着每年的围巾,床对面悬放一张马尔蒂尼的海报。桌子上是三张立起来的合影,左边两张,右边一张——右边那张单独的是和妈妈妹妹的合照,另一张是赛季开始时二队和u19一起拍的大合照,第三张是去年在u17世界杯夺冠时的捧杯照,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那张相片被倒扣放进了桌子最底下,卡尔暂时还不知道用什么来填补它。 第13章 他坐在床边垂着脑袋收拾包,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拿出护腿板时愣了一下,从柜子底下找到了一对他之前用过的——原本这些东西他虽然爱护,但并不太心疼,母亲就更无所谓了,搬家时直接想丢掉的,但他想着万一现在的坏了,这个以前当垃圾的护腿板还能发挥作用,不至于去买新的,就好好收起来了。 毕竟阿迪达斯好的护腿板,一对都要近百欧。 卡尔看了它一会儿,擦了擦,到底是也包起来,放进了书包里,决定明天私下里送给身边的队友,护腿板都破了还戴,可是比饿肚子更危险的事,而自己的如果坏了怎么办,卡尔暂且无力去想。 他去洗衣服,洗衣机坏了,还没人来修,所以每天只能手挫。想到克罗斯不知道怎么样脑袋被砸得重不重,胃沉沉地垂下去。想到明天的闹钟还没定,他得早点起来,去学校糊弄一下功课,尽管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学业上面,可是他又不忍心让一直非常喜欢他、为他的缺勤大开绿灯帮助他训练的老师们对他失望,更害怕他们打电话、做家访,打电话给妈妈询问为什么他最近在学校里表现不好,那她会崩溃的,她真的会崩溃的。 想到学校附近修路了,他该提前多久离开,才能赶上准点的车。然后他会去silberhornstrasse地面的站台上数着小轻轨等待穆勒,对方总是那个时间到,只会迟,不会早,这让卡尔很安心。从穆勒陪着他绕路换回家开始,卡尔就开始也在上训时等待他。和他一起上下训的时间成为了他生活中莫名最快乐的事,卡尔不由得有点贪婪地偷偷多花些时间在上面。 把糊弄刷完的衣服都放进烘干机,他最后想到父亲,他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话了,对方上一次开车送他去训练,已经是遥远到无法触摸的过去了。 父亲从前是爱他的,他独自从原来的大房子,从卡尔幸福长大的房子里搬走的那天,一遍又一遍抱着卡尔,抚摸他的脑壳和后背,他从没见总是荒唐大笑的父亲那样哭过,小卡尔很确信那份爱,又有钱,但他还是选择了和妈妈一起生活,因为他觉得爸爸是强者,妈妈更可怜。 如果没了他,妈妈会死掉的。 可是从那之后,爸爸见他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虽然他没有再生别的小孩,但父爱还存不存在,卡尔也不确定了。 如果他踢出一番名堂,做个让父亲骄傲的人,他会重新带他出去吃饭,用骄傲的眼神看他吗? 吹干头发后,卡尔去给莉拉关灯,她已经困得眼都睁不开了,躺在床上,好像一个小天使。他都退到门口了,她又忽然在黑暗里说话,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像随时会被外面的风声吸走。 “karli,你要记住,karli……就算你永远成不了大球星,我也会爱你的。” 卡尔鼻头一酸,努力控制着声音轻柔说:“我也爱你,莉拉……晚安。” 他发誓明天自己会像野狗一样拼命训练。 痛苦,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他会稳稳进入下个月对阵拜仁一线队的德国杯的名单,他一定要踢好这场比赛,一定要,一定要。 第3章 大卡 确认赞成派是最关键的事,就好像党派间抢票,不能把自己的快乐老家给丢了一样,卡尔的第一通电话拨给了穆勒。 他们的立场在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完全一致,剩下的百分之十,往往是小事卡尔听穆勒的,例如晚上去哪里吃饭,而大事穆勒听卡尔的,就比如现在。 更衣室大大小小的事务里,穆勒一向毫无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从无例外。 他说服或者说告知穆勒发生了什么可能只用了一两句话,剩下的功夫都只剩穆勒独自略带忧心地吐槽。 “天哪,怎么又抓你做得罪人的事,这事是非管不可的吗,你这么插手,弗兰克(外贝外)要直接爆炸的,这本来是他和主席对着干。他不告诉你,不让你出头自己来,就是知道你不会帮忙,也不用让你夹在中间难办,结果现在现在还是夹着了……他一生气,万一直接捅到媒体那去,就真的糟了,比赛不搅和也难堪,到时候你两头受气,那多委屈呢? 还有约书亚,他本来是对搞慈善挺热衷,但你要在更衣室里做思想工作,那他肯定要唱反调的。你就不该接安德烈的电话,宜家要是把他挂在厨具区卖,能统治全球的不粘锅市场。……等一下,你还在听吗卡尔?” 卡尔正趴在方向盘上发呆听呢,回过神来和穆勒说一声自己在呢,顺带试图结束话题: “你今天不该刷小马吗?琳达呢?” “你太久没来我家里了,karli,小马早长大了,新的还没出生呢。”穆勒轻轻叹气,声音却到底还是温柔了下去:“算了,我知道你要忙,但还有几天能磨这个事呢,别太累了……” 马早就长大这件事让卡尔愣了愣,和穆勒说话不用紧绷,他其实在通话中一直有点走神,在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但关于面目模糊的小马驹曾用脑壳亲密顶他掌心的回忆让他从工作状态中被打断了一下,回到了现实里,闻到了方向盘上细微的皮革气味。就像穆勒说的一样,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他家里了,而且他们显然也很久没谈过他的小马了。 “对不起,好像永远有事在忙……是我太过分了,下次放假腾半天给我,和琳达提前说一声,别老让她吓一跳。”卡尔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上扬的:“也别乱操心,事情只是有点烦,但不是做不成,我不太会累的。明天见。” 第14章 穆勒果然也高兴起来,根本不管什么明天不明天的,心仿佛已经飞到了还在时空缝隙中不知何时到来的假日里去:“说好的哦!这次可不准再临时有事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卡尔感觉又温暖、又有特殊的心累,尽管穆勒没有计较,但他时常感觉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好朋友,愧疚和自责感是挥之不去的。万幸下一个支持派让他不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拨给了诺伊尔。 拉姆走后,诺伊尔就上升成了第二队长。虽然天天开玩笑说要卡尔把第一队长位给他当当,但出于不错的更衣室政治素养,以及和与卡尔多年同甘共苦、替全队当爹替他们补天、救一群逆子于绝望之中的门前最后一道坎型战友情谊,诺伊尔从来不在治理更衣室上和他唱反调。 卡尔知道也是打个电话就行的事,就是可能要多耍两句嘴皮子。 谁知时机好像不凑巧,第一通过去后,才几秒后就被挂了。今天是休息日,又没工作,还在睡觉吗,怎么不静音?但卡尔不爱打扰人,立刻切了短信给他发: “对不起,有事。你先睡,有时间给我回电话。” 他刚要滑到下一个去,诺伊尔反而又给他拨过来了。 “幸好我按得快,不然你肯定都和别人在通话中了。”门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阻塞和沙哑,带着点鼻音,但又不像感冒了。卡尔又听到他好像喝了点水:“怎么了,什么事?不急你也不会找我。” 可能真的才起床,卡尔都能想象到他穿着浅白色无袖背心、套着棉麻长裤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的样子,刚开始增肌时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练成诺伊尔那样,后来发现了大胸大胳膊要的是天赋,这辈子他是没法接近诺伊尔的宽度了。 高大门将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就差不高兴地哼一声了。难道是在休息日打电话的缘故,队友们没一个上的是办公状态,全是以朋友身份来亲昵交谈顺便抱怨他的,这让卡尔脑子又顿了一下才重新组织好语言,和他讲了原委,并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明天投赞成票。” “好啊。”诺伊尔立刻笑着接口:“那你求我。” 看,这就是耍嘴皮子的部分了。 卡尔略感头疼,因为他的要求其实还不止这一个:“如果比赛里我下场了,你把队长袖标让给约书亚戴。” “?” 诺伊尔的声音困惑到他仿佛通过电流发了个巨大的问号过来:“你现在是在当场把我罢免吗,卡尔?为了一个讨厌你、而且完全不尊重你、而且时刻想着谋权篡位的小屁孩?是吗,卡尔?” “就这一场比赛,不,半场,半小时,还是慈善赛,让他戴一下又怎么样,我们小时候都被这么哄过的。”卡尔苦恼地叹了口气:“帮帮我,曼努,帮帮我。” “我让你求我,你假装没听见,为了他你倒是愿意低声下气,别把你们拜仁养小孩那一套说给我听,我小时候又不在这儿,我戴的是沙尔克的标。”诺伊尔冷哼:“我不要。” “戴袖标可不是过家家,不一定是让他出风头,而是让他学个教训。你明明知道的,曼努,你总是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别闹脾气好不好。” “是吗?你觉得我很懂你吗?” “当然啦。”卡尔开始胡说八道:“你是我的护身符,我是你的护身符,离开我谁还替你守禁区啊?好了,把袖标给你的护身符。” “离开我谁还惯着你啊,卡尔,菲利普在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让他给别人让?”诺伊尔啧了一声:“我还有事,但没完呢,明晚你请我吃饭,挂了,哎呀……” 拉姆敢让,别人也不敢接啊,两码子事。 卡尔对诺伊尔啪嗒一声挂了他电话的事并不在意,因为下一个人的态度一定更差。 但就和诺伊尔一样,他的同意也是囊中之物。 他现在和胡梅尔斯的关系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古怪状态上去。他们又成为了球队的中卫组合,柜门还靠在一起,每日不知道要相处多少时间,但在公事外完全零交流。只是小时候除了绿茵场,他们的生活毫无纠葛,但成人世界里,比赛的九十分钟反而是最清净的时刻,场下才是无穷无尽的关系交错,根本理不清,扯不掉。 电话是不可能打电话的,他发了个短信给胡梅尔斯,很快就变成了已读,尽管对面什么都没回,但卡尔知道这是已同意。 仿佛他就坐在对面,垂着棕色发丝和睫毛,阴着脸不说话。仿佛卡尔说什么都无所谓,他永远不会回,却偏偏又无条件服从。 卡尔没允许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停留太久,就继续编辑短信。搞定了三张铁票券,现在他要清扫掉没声音但又占人头的边缘派,防止他们产生什么变数。 他先从生怕卷入纷争的低头鸵鸟类开始,全是今年或去年冬窗刚拿合同进队的年轻球员,格策的弟弟菲利普斯·格策今年才入队,就是这类型的典型成员。他们和同样刚进队但咋咋呼呼,犯蠢到能给赫内斯倒油的那个小门将一点都不一样。 菲利普斯·格策是当年沾了他风头无量的哥哥的光,才在青训中备受重视,毕竟那时大家都认为马里奥·格策会是一代巨星的。谁曾想这几年剧情令人大跌眼镜,现在他才刚成年,他哥都滚蛋一年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赫内斯在挖人时给了隐藏条约,尽管素质平平,小格策还是刚成年不久就进了一线队。 第15章 这就等于是关系户靠着旧日合同刚进单位,但他最大的靠山早彻底倒台。 不尴尬就怪了。 他每天在队里缩得比鹌鹑蛋还小,最害怕的问题有三个,第一个是你叫菲利普斯?你和拉姆比如何啊?第二个是你姓格策?原来你是马里奥他弟弟,你和他比又如何啊? 第三个是,哎,我又忘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每次一听到这三个问题,小格策看起来都像是恨不得当场昏过去,卡尔想着得亏拉姆正好退役了,不然这小孩恐怕会连夜给自己取个新名字,来避开大佬的名讳。 以他为代表的几个小年轻很好搞定,卡尔直接群发短信威慑,大意是听到别人说你们不想踢慈善赛?有什么困扰吗?不用担心,可以说出来,我帮忙向赫内斯主席反馈。如果原因很严肃,他自会和大家面谈,给你们批假期。 不到半小时,这五个年轻球员已吓得给卡尔发了一箩筐的解释,各个都发誓自己从没抱怨过,不知道哪个狗|日|的在外面造谣。他们对慈善赛一百个支持,一个不都不会说,一个屁都不会放。 话术统一到感觉他们刚刚正惊恐地拉群尖叫哭天喊地打给爹娘问这种事怎么办,才组织出了这番勉强有大人样的发言。 卡尔其实很讨厌这种吓唬弱者的招数,但悲哀的是他已使用得驾轻就熟。 “统治”更衣室远比过家家复杂,大部分人其实都不可信任。今天还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新人,明天就敢撺掇闹事,换一副脸面。有的球员畏威不畏德,有的球员吃软不吃硬,新人年年换,除了遇到什么大困难,或者天赋异禀能留下的,卡尔逐渐无力去仔细地观看、琢磨和爱护他们了,有时他甚至是故意在拉开距离,好让管理变得更有效,就像现在这样。 知道他不喜欢,以前做这个的更多是拉姆。队里的人都更信任卡尔,更害怕拉姆。鲁梅尼格的名字是卡尔-海因茨,卡尔刚进队时,因为和他重名了,总被调侃成是小卡尔,但现在他才是卡尔,大家的第一联想不再是鲁梅尼格。有了小卡尔,再有小赫内斯也不错,拉姆在强硬的手腕上确实和赫内斯相像,但就是因为相像,他绝不愿和赫内斯共事。 拉姆不怕撕破脸,卡尔能把脸再缝回去,人们总在背地里戏称他们是漂亮版的赫内斯与鲁梅尼格。两个主席自己都喜欢开玩笑,说等到未来肯定是卡尔和拉姆来接他们的位,潜台词仿佛是他们还想再干二十年。 他们的队长组合确实是很完美的,美中不足的是年龄差,拉姆已经退役了,卡尔却还得干下去。他再次告诉自己不准老是怀念拉姆,继续开始干活,不到一小时先搞定了最简单的一批,连上他自己已有九票。 今年一线队注册人数是27个,有三个还留在二队比赛积累经验,屋里头坐着二十四个人,现在这还没过半的赞同肯定是远远不够。 下一个目标是混沌邪恶中间派,他们虽然也在中间地带,但要么是胆大心黑,要么是单纯脑子不好使,难以沟通,前者代表是后卫阿拉巴等三人,后者倒是只有一个,拜仁这赛季刚从皇马租借来的南美球星j罗,他主踢中场。 市场部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很多写信来的中国球迷说,阿拉巴长得像他们小时候爱看的青少年剧目里的男主角,所以对他很亲切,拜仁全队对此都很震惊,因为阿拉巴是个平时喜欢撩猫逗狗煽风点火、真要紧要关头撒腿就跑哈哈大笑的聪明滑头。 这样的捣蛋鬼竟然长得像青少年偶像!难道这种相貌在东方有什么特殊的受欢迎之处? 而新人j罗长得帅则帅矣,但不太聪明的样子,7月初就租来入队合训的,到现在都过去四十天了,他好像还是一句德语都听不懂,每天都乖乖坐在那儿迷茫地微笑。 他入队三天后,被盯得浑身发毛的外贝外就爆发了,冲他甩毛巾大骂“你看什么看,就你长了双大眼睛啊?”,j罗却误以为这是对方要把毛巾递给他用,赶紧接过,用唯一会的一句德语激动地回了一连串danke。 外贝外差点当场栽倒。 那天后j罗就成为了更衣室连外贝外都懒得冲他龇牙的无敌甜心角色。 卡尔把阿拉巴等三人从24里划掉,这三个根本不会真正站队哪一方,毕竟不管是卡尔还是外贝外,他们都不想得罪。他们只是爱看别人打架,自己却是很爱惜羽毛的。 j罗的话,考虑到语言不通,感觉没什么效力,卡尔打算直接按最坏情况,把他算反对票。不过他还是顺手给j罗的翻译发了信息,让他帮忙问问关于慈善赛的事j罗有没有什么看法,有的话翻译替他传达一下。 翻译回得很快:“哈梅斯问,什么慈善赛?几号踢?他也可以去吗?怎么没人告诉他?” 卡尔:…… 有没有可能,你就是那个人呢? 赞成和中立半区已梳理完毕,卡尔回家随便吃了点水煮虾仁和菠菜,把一些盒子端出来放副驾驶座,拨通了博阿滕的电话。 博阿滕一向是聪明人,地位稳,态度强,卡尔电话才过来,那头他就像是猜到了这休息日莫名降临的电话是什么用意,提醒道: “hi,卡尔,周日愉快。我在家陪女人孩子呢,找我什么事?” “来看看你女儿。”卡尔语调温柔地说:“满月我错过了,到现在还没见过呢。我给她带了礼物。” 第16章 “哦。”博阿滕显然是有点没想到,一时间出于愧疚和感动,态度立刻软化了下来,乒乒乓乓地说他马上下来。 “卡尔,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个联名信的事来找我的呢。”他送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抱怨道:“你之前到底去哪休假了,谁也不告诉,一回来就季前赛了,到现在我们都搞不懂你夏天在哪,今年都没一起玩。” 卡尔笑着举起手里的大盒子,轻轻翻开盖子展示给他看:“没去哪里,就是休息一段时间。看,巴塞尔珍珠。” 项链,手环,耳环,腰带,项链最下面的几颗刻了他女儿的名字。多备了一些珍珠在旁边,显然是可以等她大了,可以把绳子拆了,重新串。 “礼物不是今天能糊弄完的,你这么用心,刚回来时候怎么不给我?要不是知道你肯定有原因,我都要生气了。”博阿滕说:“不过现在我不生气了,我真的觉得很感动,就算你是顺便要找我聊那个联名信,我也能听听。走,进屋里去,孩子正好醒着,你还没抱过她呢。” 为什么把礼物放着迟迟不送出?卡尔也不知道。 庆生礼物这种东西,送迟了人家又不会领情,既然做好了,为何要拖延呢。 可能总觉得应该像这样走进队友的家里,抱着他的孩子轻柔地晃动,在年轻父母幸福又温柔的眼神中看着小婴儿咧开的嘴巴和明亮的眼睛,听她发出类似咯噜噜的快乐声音……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样的时刻送上礼物,而不是在丢着脏袜子的更衣室随手转交,说一句恭喜就带过。 妹妹莉拉出生时,他已经十岁了,所以他完完整整地把她从小照顾到大。 他那时经常踩着凳子站在摇篮边,像现在这样抱着她。 莉拉就在他的臂弯里咧开嘴巴,小手晃动,焦糖色的眼睛全心全意盯着他。 “哎呀,你吓到我了,卡尔,要不是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都要以为你瞒着我们偷偷生了个孩子了。”博阿滕大笑:“你怎么比我这个真当了爹的还会抱孩子啊?” 他的女友努力忍住翻白眼,用力在他后背给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呢,哈哈。” 博阿滕被拍得当即横眉竖眼,但卡尔在这儿,他憋着也不敢发脾气,卡尔倒是才被他们惊醒,也笑了起来,把宝宝极小心地放回摇篮,显然完全没在意这冒犯。 “真不劝我了?”女友哺乳去了,博阿滕给卡尔倒了杯柠檬水,靠在吧台上和他挤眼睛:“其实说不想错过小孩的纪念日是骗人的,我女朋友有点太神经了——不对,母爱,母爱。可是现在一个月有十二天都是纪念日,真是疯了。” “陪孩子是好事,一眨眼她们就长大了。”卡尔柔和地说:“你的理由是最正当的,别说比赛没落地,就算是要踢,请假了也没事,我替你说话,大家能理解的。” “理解?拿小孩当借口能理解,真带小孩不工作了,那不是疯了吗。要是慈善赛正常办,我可不会待在家里,我一定会去的。我是运动员,不是保姆,怎么可能为了带孩子扔掉工作呢?你们都去比赛帮忙,我在家抱着小孩晃?带孩子再累,能和上场跑个十几公里、拼命防守比吗?” 博阿滕摇头:“大家说我脾气差、架子大,我一个字也不否认。但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是那么没尊严的人,卡尔。” “我知道,我知道,三个说话漂亮的小年轻加起来,也没你一个有主心骨。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欧冠决赛,你一声不吭,带着伤撑完了整场,中场时候疼得手发抖,我和你说不要硬撑,你说:卡尔,只要骨头还没断,我就绝不会在欧冠赛场抛下我的俱乐部……所以他们都走了,但我们还在,一直在,我怎么会不懂你为事业付出了多少。” 卡尔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背劝慰:“这事也不着急,看后天投票结果再说吧。” “后天?”博阿滕愣了愣:“也是,明天你让大家重新考虑考虑,安切洛蒂那老头子反正说了不算,主席们的态度没准也会变呢,后天再定下来……嘿,karli,如果你想让我改主意,我也不是办不到,我就说我记错女儿的纪念日就行了。” “你这个月都不想再和弗兰克说话了吗?你放心,我劝别人也就算了,这么为难你干嘛,我知道你最义气了。”卡尔笑着说:“走了,明天见。” 博阿滕这会儿反而有点懊恼了:“哎呦,和弗兰克说话是什么天大的美事吗?我也不是非得和他说话吧!” 他开始忽然感觉自己特别被动——要是到时候多数赞成,他反对的理由是要在家晃小孩,结果小孩也没晃成,爱仁信仁的职业态度也没拿出来,灰溜溜地待在更衣室里,他尴尬不尴尬啊? 要是多数反对,报纸肯定一片哗然,就拜仁这更衣室,从来都是应漏尽漏的,别看外贝外现在和他一条心,到那时候就能和记者嘻嘻哈哈,推他出去顶锅吸引眼球。别人是什么太过疲倦专心联赛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他,大球星博阿滕,因为一场比赛都不愿意踢,宁愿回家抱小孩,眼睁睁看着同在巴伐利亚的友谊俱乐部降级……他难堪不难堪啊? 他烦躁地立刻找手机,叉腰打给了外贝外:“刀疤!赫内斯个老登当然不可罢休,果然已经找到卡尔头上了。他给了透了底,后天更衣室投票决定。你真想清楚了吗?你确定票数够吗?” 第17章 回到赛贝纳大街时,阳光还是金色的,但时间已经指到了傍晚六点。卡尔直接进了市场运营部的办公室,大半职员还在加班,被慈善赛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唯独主管不在。 他正要打电话,手机却先响了,看到名字时卡尔愣了一下,而后懊恼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瓜—— 因为太笃定哪怕更衣室里23个人反对,莱万也会是赞成参加慈善赛的那个,他竟然直接把他给忘了!!! 他的“确定席”应该有十个才对。 “嗨,罗伯特。”卡尔捂着额头:“有什么事吗?” “你是说今天下午吗,我的事就是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但看样子是等不到了,所以我自己拨了过来。”波兰人笑着说:“希望没有打扰你。” “你从来不会打扰别人。”卡尔道歉:“托马斯告诉你的吗?我只是很确定你会……” “所以把我忘记了?我还以为你误会我……这就没事了。” 莱万笑着打趣:“而且我需要你知道,我不是托马斯劝来的,你要是给我打电话的话,我一口就会答应,别让中间商赚差价。” 卡尔确实笑了两声,感谢他后赶紧又杀向安德烈:“典礼顺利吗?” “好得很呢,多亏了你,我们的英雄卡尔,主席刚刚把你夸得没完没了,你现在去推上搜tag就能看到,大家爱死你了,卡尔,我也爱死你了。”安德烈一通疯狂吹嘘,把卡尔夸得天花乱坠:“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既然没事了,现在就请我吃吧,带点沙拉就行。”卡尔说:“我在你办公室了等着,半小时到行不行,又要等你办事,又好饿。” 安德烈傻眼了。 虽然从市场和营销总监这个位置上来说,他还是实权派,但拜仁是个很特殊的、名宿治理制的俱乐部,别说卡尔基本已被视做未来的,卡尔他又不能得罪。但他现在美酒美食美女,正和媒体人们谈笑风生、拉拢人脉、享受恭维呢。由于年纪轻资历浅,上位方式主要是靠机缘,别的工作干起来其实挺痛苦的,和人社交才是他的长项和舒适区。 但以前他可不是拜仁的cmo,哪有现在他正如鱼得水,忽然要回去加班,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么饿了,怎么能等我,我现在就让秘书买了送给你,身体要紧,卡尔,别忘了你身价过亿呢,你要是饿伤了胃,那岂不是我们拜仁损失了2000万吗。你找我有事,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我马上想办法。”他为难道:“就是,主席他们都还在,我一个小总监……” “好说。我打电话给乌利,现在没什么事比慈善赛更紧要,他不会生气的。” 安德烈浑身一颤。 这显然是在明着回敬白天他把他摇来跳火坑的事了。卡尔从容地站在火坑里,说我不怕烫,但你也别想跑。 老天,他不能真的把卡尔当成那种嘴硬心软、正直得拐不过弯、能轻易摆布的超好用工具人。卡尔七岁进青训,十七岁进被抬上一线队,二十岁就成了第二队长,而后连拉姆都给他让了位。他做队长这些年,拜仁砍下了所有冠军,德国国家队也连拿世界杯和欧洲杯,在去年直接集成了大满贯,而且年底他才满30岁,他还有最起码三到五年的巅峰期…… 他简直是一百多年来拜仁对一个完美的、dna纯到一天瑕疵都找不到的“拜仁球员”的终极想象。 等到卡尔一退役,只要他想,绝对可以无缝衔接进管理层,很多人都预测他会像当年的鲁梅尼格一样,上位就是体育总监这个几乎是三把手的要职。 到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不是依然能吃上拜仁的饭呢……如果能的话,卡尔级别恐怕比他高…… 他这辈子都是被叫卡尔的顶头上司管着的命吧! 想着想着,安德烈的目光越来越清澈了。 已老实.jpg “你放心,不要半小时我就能到!”他热情洋溢地与卡尔保证。 卡尔急着让他回来,是让他和奥格斯堡那边联系,直接商量定夺两队出场的球员和出场时间。 “下半场要轮换那么多人吗?” 慈善赛参考的是友谊赛标准,能换六个人,场上总共十一个,这是大半都换掉了,而且拜仁这边,别的人也就算了,卡尔自己就只踢半场,一半球迷可能都是奔着他去的呢,这怎么能行呢?这都不是他以公谋私给自己找清闲的事,而是 安德烈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他的圈套了,此时全部门都在忙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为了慈善赛奋力加班,没人知道球员抗|议信的事,这事也决不能捅出去,所以他们都认为卡尔出现在这儿确认比赛名单再正常不过——安切洛蒂要是来了才奇怪呢! 大家只感慨卡尔工作效率之高,昨天才出的丑闻,今早舆论大|波动,主席们想办慈善赛,大家都知道,可是现在舆论不好看,球迷们闹腾,球员们看了可能也积极性下降,大家也知道。 一整天,工作人员们都人心浮躁,结果晚上卡尔来了,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显然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已经搞定更衣室,已经搞定主席,再沉稳不过地、再可靠不过地,陪着他们一起加班,把这桩事拖回平淡简单的正轨。 这样的话,他们甚至只加这一晚上的班,事情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 什么叫完美队长啊! 第18章 如果安德烈此时冲出去大喊卡尔疯了,卡尔疯了,卡尔给的文件不能作数,原因我不能说,反正不能作数,他是逼我给他盖章!我不要给他盖章! 那他责任确实是不用担了,因为他会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 这下他的脸色是真的苦住了:“不行,不行,我真的做不了主,我得和鲁梅尼格先生商量一下……” 卡尔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直接坐在他的办公桌侧,长腿闲适地舒展,低头翻看文件,一点偷摸发短信的机会都不给他,手里握着固定电话的螺旋线,他刚拔下来的,正好盘着玩。 “怎么做不了,慈善赛一向是市场和公关部的事。” 毕竟比赛本身没什么好准备的,功夫全在赛前赛中赛后的宣传上,对方俱乐部赚的是钱,拜仁赚的是声望。这事不是他负责,难道要让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在这儿和对方的市场公关发邮件确认细节啊? 安德烈要哭了:“卡尔,你饶了我吧……” “一天饶不了两次,秘书稿子早写好了,你盖章让他们拿去扫描发了,奥格斯堡那边肯定加班得更厉害,确认个名单罢了,稍微有点出入也不要紧,今晚就能把事定下。但媒体宣传不要急,就说今天已经太迟了,明天再次校对整理后,晚上到晚餐时间,再官媒一起宣发。” 对面那头当然是不在乎拜仁要他们也搞什么轮换的,毕竟除非他们的球员是在场上换衣服,不然根本没那么多人注意——谁是奔着看德乙球员买票啊?而拜仁的球员,再小的咖位,都得是个德乙联赛馋得要命的明日之星。 这两日奥古斯堡全队上下都快崩溃了,心惊胆战地守着邮箱电话,生怕拜仁改了主意。现在风头好像又转好,比赛似乎依然会正常举办,而且拜仁还愿意保证上半场全主力阵容,下半场逐渐更换,这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最坏打算,都是喜出望外,哪里有不依的,立刻满口答应,据说是体育总监把教练从饭桌上薅下来,当场开始确定出场球员名单,只等着上下沟通一气改完公章,就立刻传过来。 还指望对面能拉扯一下,给个转圜余地的安德烈:…… 我|草,平时一封邮件七个工作人才回,死到临头要破产了,做事又这么有效率了是吧,门卫大业一起拉来干活了啊?我|草!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已逼近凌晨,而安德烈的脸也彻底灰了。 “卡尔,你再怎么不把安切洛蒂先生放在眼里,也不能绕过他去定比赛大名单……你再怎么受鲁梅尼格先生宠爱,也不能替他做主,抢走我一个总监的印章办事。今天早上,联名抗|议信才发到赫内斯先生的邮箱里,球员们根本不愿意参加比赛,你却和对面直接敲定了章程。天哪,天哪,明天早上,他就会知道这件事,赫内斯主席也会知道,这太疯狂了,我不可能替你隐瞒——” “更衣室不同意,慈善赛办不成,赫内斯先生正好向你开刀,你也保不住位置,你本来就得听我的,没什么可丢脸。别嚎叫了,鲁梅尼格先生那儿我自己会解释。” 卡尔把所有自己需要的文件分类整理完,又检查了一遍,随机放进文件夹中,站起身来: “还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呆滞地看着他一丝不乱的黑发,和仿佛艺术家刚新鲜雕刻出的脸。这张脸仿佛总写着淡淡的倦怠,又仿佛总写着无懈可击,总之他从这张脸里,一点也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和卡尔真正一起工作,尽管只有大半天,但他已经彻底被吓到了。他忽然想到本来和对方俱乐部商定的最终确认时间是三天后,可卡尔却趁夜出击,把事情定完了。 为什么? 球员呢?这个事里最大的不确定因素,球员呢? 还有多少时间够他摆平更衣室?一个深夜,一个,一个清晨? “部里这么多人,奥格斯堡那边更是不靠谱,明天上午十点,媒体可能就开始发消息了,被联名抗议的球员看了得是什么感觉,他们不同意临时增加的无偿比赛,俱乐部却无视抗议,直接替他们安排上场——不,准确来说是你。”他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你,你……” “那你该替我祈祷,安德烈。” 卡尔年少时长得精美,现在成熟了,也依然像是被上帝仔细描摹过的,旁人是一张潦草线稿,他是细化了几十个小时的厚涂油画。 他这么垂下眼睛时,总显得有点慈悲,像tibidabo山上垂眸俯瞰芸芸众生的雕像,像母亲垂目望向喧闹的孩子:“为你明天还能坐在这张椅子上祷告。” “晚安,我走了。” 卡尔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他随便脱了衣服扔进脏衣篓,淋浴完换上睡衣躺进被子里,累得感觉天旋地转,大脑却模拟着明日要到来的战争,他闭着眼从床上摸了两片安眠药扔进嘴里,感觉它们恶心地融化,生硬地滑过喉咙,在苦涩中,他的脑子终于慢慢黏着起来,混沌起来。 比安德烈预想中的情况还糟糕,凌晨四点多,就有体育记者在社媒上首发了关于拜仁和奥格斯堡慈善赛疑似在风口浪尖反而光速敲定的事。 外界反而有点被震住了,拜仁的姿态如此强硬,就仿佛在说这忙我仁非帮不可,不会因为对面俱乐部的高层闹点丑闻就如何。这固然有点独断专行的感觉,但却也有种非同一般的霸气。 第19章 配合昨日赫内斯激情澎湃的讲话,大家都觉得这是老头发威了。他执掌乾坤三十年,从来不会因为外在的议论动摇,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但知道内情的人,尤其是直接相关的球员们,那叫一个大震撼。 十来天后我要去踢慈善赛?!我草!我怎么不知道! 卡尔今天竟然是最后一个到,更衣室里已经成火药桶了。 在他们发难前,他就直接先出招了,带着文件夹站到了更衣室长桌的顶端,啪嗒一声放下,击掌,为自己肃清出一片安静空间: “先生们,请允许我耽误十分钟,我们得紧急发动一个关于慈善赛的投票。” “投票?是吗,我们还有投票的权力吗?你知道吗,卡尔,新闻是怎么回事?”外贝外大叫:“比赛连名单都敲定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就和卡尔预想中一样,基米希跟着发难,他随便年纪轻,个头不高,有点娃娃脸,总是很认真或气鼓鼓的样子,笑起来还挺可爱的,但在对抗性上确实是全队top1,日常拉满,生气时路过的鸟都要被他扯掉一根羽毛才能走。外贝外和罗本这一对当年也是折腾劲十足的搭档,看到基米希倔脾气发作时都经常忍不住感慨此鸡不简单。 这会儿他也是一点都不怂地就和卡尔正面开火:“你带着什么,卡尔,你参与了这件事吗?一个好队长怎么可以把我们排除在决策外?” “假新闻,弗兰克,约书亚,没有什么敲定了,我昨晚就在市场公关部,俱乐部只是在按照比赛能正常进行的假设,和他们交换关于下半场两边队伍都人员全面轮换的事,好减轻大家加赛的压力,也给更多人上场机会。 如果比赛能定下,这两天就要挂大海报,社媒纸媒和电视电台一起宣传,所以才提前交换备案。如果比赛取消了,这一切条约也作废,所以冷静点,请都别生气了,媒体的嘴从来都是不可信的。” 几个换鞋子的人耳朵竖起来了。 外贝外的反对组织里,除了他和博阿滕、罗本,剩下的都是在替补球员。他们不想参加慈善赛是很正常的,慈善赛强度不大,为了满足观众,基本都是让巨星尽量踢全场。 到时候像卡尔这样的球星满堂喝彩,他们坐在下面,又没有登场机会,或者上场了也只是捡一点边角料时间,观众们没准连他们是谁都不认识。 占用假日,浪费时间,对职业生涯毫无帮助,万一累了伤了更是无妄之灾……对他们来说,慈善赛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徒增烦恼。 但有六个人被更换,踢完整半场,还被重点宣传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拜仁这样竞争压力太大的地方,露脸的机会哪有那么多?慈善赛踢的是弱队,正是展现实力的好机会。 罗本也挺惊讶的:“就踢半场吗?那我其实……哎呦,弗兰克,别那么凶。” 外贝外蹙着眉头过来,探头要看文件,卡尔直接抽出来递给了他:“对了,因为只是暂时定个模板,所以是按安切洛蒂先生之前拟定过的名单顺序来的,换下的人待定,想休息的可以半场下,聚勒、蒂亚戈、托曼、法比安、瓦格纳、拉菲尼亚,你们六个替上。” “这分明写着已正式敲定,章都盖上了!” “盖章是为了确保对面不会反悔,如果我们要比赛,双方就一定都进行半场轮换。看这里,标注了已今天调整的名单为准。媒体现在宣布的根本没有公信力。” 原文件在更衣室里转了一圈,刚刚的喧闹变成了小声的窃窃私语和商谈,六个被写入登场的球员已红光满面,卡尔心底有数,再次敲了敲桌子问: “我们现在可以投票了吗?——训练快开始了,先生们,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耽误。” “时间太紧张了。”就连外贝外态度都软化了一点点,但这种软化只来自于脑子暂时糊涂住了,他的滔天怒气刚到达顶峰,就被卡尔给浇灭了。想到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浪费两天假期去义务劳动,坚定刚升腾起来,扭头一看盟友们正两眼放光,又变成了烦躁: “凭什么写着今天就能出结果?我们不是应该明天……我们最起码应该等到明天再投票,有一天时间再考虑一下!” “他们在破产边缘,弗兰克,虽然原因难看,但如果这场比赛不能举办,他们就要降级去德丙了!今天已经17号了,我们只剩12天来准备比赛,按照规定,光是卖票就得最少提前十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本来告诉主席,明天我们会给他一个答复,但晚上他告诉我必须在今天就确定结果,所以我昨晚才在加班。” 卡尔冲着安静的更衣室摊开手掌:“投票必须现在进行,先生们。结果是同意或反对,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得拿一个结果出来,如果是同意,让可怜的工作人员们赶紧开始准备。如果不同意,那么很好,他们也需要再发声明。这只是一场比赛,这没有那么复杂,大家按照意愿诚实投票就好,和往常一样,票少服从票多,不能超过三个人弃权。” 刚刚在认真查看文件的基米希这会儿出声了:“等一下,卡尔,我觉得你在玩文字游戏。这分明就是已经敲定的名单,只是留一天修改余地,这上面根本没有如果比赛作废怎么办的条款。你昨晚就代替我们做好决定了吗?” “这是在比赛能正常进行假设下做的预案,当然不会有关作废的讨论,如果你有问题,现在去行政大楼,直接找安德烈、打开他的电脑检查他的工作邮件,你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第20章 基米希站了起来,依然针锋相对:“安切洛蒂先生上次公布的大名单里你应该要踢满全场的,任何人都会这么想。毕竟你是队长,卡尔,一半球迷买票可能都是为了看你,你想要我们服从主席的想法都去踢球,自己却只打算踢一半吗?很抱歉我这么说,但这是以权谋私——” 大伙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地咕哝起来,卡尔却依然镇定极了,而且他的回答也让更衣室陷入了新的、甚至可以说是空前的寂静。 “不,我半场就会下去,是因为下半场我会把袖标交给你。” 卡尔望着基米希的眼睛说。 “……嘎?” 在整整沉默了三秒后,基米希在安静的,空旷的室内,震惊到发出了一声鸭子叫。 墙壁甚至送来两道回音。 “有什么好奇怪的。”卡尔平和地说:“队长是一步一步练出来的,我当年也在不要紧的比赛上接过袖标,想要当队长是好事情,这次正好给你锻炼一下。” 但是、卡尔下去的话,也轮不到基米希啊。 这是把他们门将大爹的脸往哪放? 就连外贝外都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和大家一起震惊地看向常务副队长诺伊尔,后者正岔开腿整理手套,不是一般的专心,慢了半拍才在寂静中抬头,挑了挑眉头: “看我做什么?大家听不懂卡尔说话了吗?” 他笑着说:“我可还是很听话的。” 眼看着基米希这一可靠盟友也被袖标立刻钓得晕乎乎,诺伊尔毫无骨气陪着卡尔一起丧权辱国哄愤怒的小鸟,外贝外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对队长袖标这么随意不好吧。” 这话基米希可就不爱听了。 他虽然年龄小,但主人翁意识特别强,进队第一天开始就仿佛已在这里踢了三十年似的大声说话,试图掌握话语权,除了曾在球场上被前任主帅瓜迪奥拉一口气按着脑袋塞入了太多足球知识,以至于大脑过载一愣一愣清澈愚蠢了那么一次之外,他还从来没有在对抗路上主动退缩过。 以现在都踢了三年了,那战斗力不下于一个九十岁部落大长老,外贝外在别人看来是功勋老将、安联国王,在他看来只是迟早要退役的刀疤脸法国丑同事一枚,他立刻开口:“你什么意思?” “注意语气,约书亚,当了小队长,你就这么和队里大哥吵架吗?都坐回去,按座位顺序来依次来——菲利普斯,你先开始。” 小格策被点得一激灵,差点原地站起来,在座椅上过电了似的抽搐两下,刚要张嘴,就又被打断了。 “最后一个事。”基米希举手说:“为了公平公正,卡尔你的票应该作废,不然可能会影响到别人。” 这就有点过分了,队长都是最后说自己的选择,影响个屁呢?投票先把队长开除队籍,也就基米希能想出这主意。可卡尔今天像是要溺爱他溺爱到底,甚至像是觉得他可爱,直接笑着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菲利普斯?”他又望向了开头。 小格策又电击一次他自己。 几个年轻球员全坐在一起,这连着就是五张赞成票,后面人的心态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第六个该轮到赫内斯提拔上来的、目前的队内三门克里斯蒂安了,可他却没反应过来似的没说话。 这两个月他代替诺伊尔踢了所有比赛,让很多人都暗暗咋舌,纷纷议论这是赫内斯拿来压制诺伊尔的超新星。但之前总是自信聒噪的他已经脸色苍白地缩在角落沉默到现在了。他确实是不太聪明,卡尔进来后说赫内斯着急,他才反应过来主席是想办慈善赛的。 队长连夜加班,主席忧心忡忡,而他昨天还在那儿和一群地位稳固的球员一起联名抗议。 这行为放在别人身上是笑话,放在自己身上也是笑话,不过是地狱版。 在卡尔开口提醒他前,诺伊尔直接忽视座次抢答了: “我当然要参加了。” 他托着脸笑,盯着克里斯蒂安明着阴阳:“再不上场,我都害怕我没位置了,慈善赛这种人家看不上的机会,我得抓住啊。” 克里斯蒂安苍白的脸立刻涨红了,但他哪里敢像基米希一样站起来说什么,卡尔也没允许矛盾继续发酵,揉了张废纸往诺伊尔丢过去:“大家乖一点,别乱了顺序。克里斯蒂安,你继续。” 这轻飘飘的小纸团能砸到他?诺伊尔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手一张就接住了,又给卡尔丢了回去。年轻三门则是低着头,像文字哼哼似的憋出了答案:“同意。” “他说同意!下次聊天时候声音小点,投票时候声音大点,不然谁听得清你。”坐他旁边的博阿滕挑了挑眉,向卡尔举起手:“我会参加,我记错女儿的纪念日了,那段时间正好是空的。” 外贝外差点和基米希一样嘎一声出来。 “她会为了自己有这么敬业的爸爸自豪的。”卡尔冲他微微笑了下,点点头,看向下一个人。 第一票反对出现了,但实际上算上插队的诺伊尔,都第九个人了,才一票反对,所有人心中都已知道了结果,原本想说反对的人也默默改了主意,一边痛骂昨天一起签字的全是黑心虫,骗他们说反对,自己美美举手同意冲卡尔微笑是吧! “同意。”莱万清晰地说。 “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投票搞得穆勒一早就进入了兴奋状态。 第21章 等快转到罗本和外贝外时,问题已经不是他们会不会踢慈善赛了,问题已经完全跨去了文艺表演界,大伙都屏住呼吸,等着看这俩大佬怎么下台来。 罗本虽然脾气也大,但属于哑炮,常常忽然无声爆炸,也常忽然无声熄灭,此时他已开始出神抠脚,外贝外一边焦灼抖腿,一边不时扭头看到罗本在这儿一副“已放弃”的样子抠脚,时而钢铁时而塑料的兄弟情几分钟内已快散完,顿感天昏地暗。 罗本果然原地投降了,他一个荷兰人,比法国人投降得还干脆,这怎么可以呢?不过罗本给卡尔摆了条件: “我只踢半场,那就行。全场太累了。” 卡尔点点头:“那先记弃权,等会儿和安切洛蒂先生谈完再说。” 到底还是轮到外贝外了,他翘着腿,手撑在脚踝上,转圈看着所有人,粗声粗气地说:“还投什么,不是早过半了!你们都要去,我还能在这里躺着装死吗?” 一直安静屏息等待的大伙终于全都放声大笑起来,外贝外哼着原地弹起来,开始拿毛巾抽打自己的“叛徒”们,一时间更衣室里又在乱闹,门外等待已久的安切洛蒂这会儿才微笑着探头示意存在感,卡尔抽身出去,意大利人吻了吻他的侧脸,用不太流畅的德语感慨道: “解决就好,太好了。” “您先进去,给我五分钟好吗,我给主席回个电话。”卡尔笑着走了一段,站到走廊尽头玻璃门后的楼梯间里去。他静音的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早上莱万、穆勒和诺伊尔都给他来了电话,肯定是看了新闻着急要询问,安德烈一个人就打了十八个,还有零散的有他联系方式的记者,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来电则是挂在最上面,他们俩此时都已坐在办公室里了。 明明打了个大胜仗,卡尔却觉得前所未有地累极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清晨,在新赛季还有三天就开始的清晨。 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阳光照亮他脚尖前的先拨回了鲁梅尼格的电话。 那头传来长者压抑着澎湃怒气的声音:“卡尔,安德烈已经把事情都给我讲清楚了,你现在是真的出息了,不是吗?你最好告诉我,更衣室现在没有爆炸。” “先生,投票刚结束,21比3,几乎全员通过。我们会办好这场该死的慈善赛。” 卡尔抱着胳膊,冷静地说:“我从不让你失望,不是吗?不过如果我们有个头脑更好使的cmo,也许我就不用在半夜加班,还要靠抢才能让他配合了。” 一听到结果,鲁梅尼格心里就全有数了,对于安德烈添油加醋了多少部分,也一下完全明白了过来。虚惊一场和绝地翻盘的感受让他长长地舒缓叹气,语气里重新带上了心疼和慈爱:“哎,没有更忠心的人好用,再看看吧。今晚来家里吃饭?我让你伯母给你做烤鱼。” 赫内斯接起电话时急速鸟语花香输出了一段,质问他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的,卡尔说被逼无奈。 赫内斯更激动地大骂了一通。 “好啊,卡尔,进队十二年了,你一直是最懂事的一个,现在反而进入叛逆期,做事这么冲动、冒进,我要像十几年前一样替你擦屁股吗,啊?” “当然不是,乌利,因为我已经搞定了。半小时后我能确定最终名单,下午就官宣吧,明天就可以开放售票了。” 赫内斯反应了一会儿。 赫内斯不气得直喘气了。 赫内斯不在电话那头用钢笔狂戳木桌了。 赫内斯直接站到了沙发上,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大大地赞美了他一番。 “卡尔,我最心爱的孩子!” 他高兴得满嘴念叨着要给卡尔零花钱,要替他教训让他委屈的人,就像多年前他还兼任体育总监、总是坐在拜仁的替补席上,陪伴球队每场比赛的那些年头一样,和十几年前搂着卡尔说这是咱们最小的宝贝,都不许欺负他时一样。 他年纪大了,情绪激动时就会经常说些旧日时代爱说的话。 卡尔进队年龄小,一度算是个幺儿,最刻薄的赫内斯最宠爱他。 赫内斯的旧爱施魏因施泰格还会假哭抱怨了一回,说完了呀,猪长大了人人爱,猪猪施泰格长大却没人管啦!笑得大家死去活来。 可实际上他才是最惯着卡尔的、简直毫无原则,拉姆后来为此吐槽过不知多少次。 鲁梅尼格最开始对卡尔不是非常看好,卡尔还和他重名,就更尴尬了。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喜气洋洋起来,管卡尔叫“小的我”,经常和人家开玩笑:“那个小的我去哪里啦?” 卡尔于是被找来,他哈哈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让他跟自己回家吃饭:“我老婆做的烤鱼最好吃。” 明明在现在这种生活里,根本没法丈量爱了,只有永远的利益矛盾。这一通电话结束,明天也许又是新的旋涡在等他坠入,可是卡尔还是在这样的瞬间放纵自己流连片刻。他微笑倾听,在面前金色的阳光中,反刍着金色的年华,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这一瞬,心满意足地拥有整个宇宙,他是拜仁心爱的孩子。 第4章 小卡 05年小卡回忆线 拜仁帮助自家名宿范博梅尔的母队幸运薛达的慈善赛确定在2005年1月30日举行,除了出售门票外,还增加了赞助、拍卖、捐款等活动。 比赛和拍卖会加起来也就两天,就预期能筹集到150万-300万欧元的款项,足以让这支球队平安度过本赛季剩余的时间。 第22章 今日训练时卡尔是全队失误率最少的球员,教练在总结时还挑了他两句刺,让他不要骄傲,继续做好表率,然后又私下里好好夸了他一通,又打趣他慈善赛时候是不是要坐包厢去了。 “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你父亲的新闻了,卡尔,他是你们家银行真正的掌舵人,不是吗?”他笑道:“可我还是希望你坐在下面,和队友们一起的,想好了到我这里拿,这样你的号可以和大家的挨在一起。” 卡尔笑着糊弄了过去,卡尔想问他德国杯比赛的大名单什么时候宣布,也想告诉他自己家庭变故,可他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教练亲昵地摸着他的头发,和他告别说明天见。 卡尔站在地铁上拉着门口的细柱子低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地铁的晃动也微微摇晃。 他从穆勒手里的南德意志报上看慈善赛不断逼近的新闻,说是看,其实穆勒一直在小金鱼张嘴吐泡泡一样叭叭叭地把字眼吐出来,车这样晃,他经常看断掉,然后又随着对方念的进度跟上。 今天下训,他打算去市中心逛书店,所以没有坐u2,穆勒自然也不用一起绕路,和去年秋天时一样,他们又一起坐上了往中心火车站方向的u1。 很久没有顺路过了,克罗斯隔着细细的柱子站在他们右前方,靠着车厢内壁,黑色长羽绒服敞开,白色的有线耳机从拜仁柔软的棕红色训练服外,顺着微微鼓起的胸膛延展,最终并拢在一起,在腹肌上收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像是热心帮助路人锁定观看重点似的。 他照例偏着头并没有看他们,完全在出神发呆,灯光下点点水光的蓝眼珠不知道迷失在了哪首歌里。 卡尔注意到了他们侧前方倒是有两个女生一直把头靠在一起偷偷看克罗斯,并发出一点笑。 克罗斯还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卡尔对他的印象总是停留在他刚进青训时,他那天找青训主管在他的训练证明上盖章,好和学校请假,主管在看u15的训练赛,他就过去也看了一会儿。 克罗斯顶着一个小锅盖发型,在场上冷静地处理着足球,在宛如猿猴开会的青训营里,智慧和冷静是如此耀眼的天赋,常常比身体素质更宝贵。 主管搂着他的肩膀,和他打趣说以后你俩肯定都要去一线队做队友,到时候要是真成了,别忘了来看我,还有到报纸上夸我,到赫内斯先生和鲁梅尼格先生那里夸我,说我是预言家。 场上有小孩把球踢飞了,足球迅猛地飞过来,他甩着细胳膊细腿惨烈抱头大叫nein,主管也不慌,原地不动,乐呵呵地看着,卡尔望着球路,轻巧地后退两步,轻跳起身,再准确不过地胸部停球,暴力的足球忽然变得温顺,软绵绵地落下,卡尔抬起脚再一绕,就把它踩到了脚底。 场上好多人已认出他来,在青训内部他毫无疑问是个偶像,他们尖叫着吹口哨鼓掌赞美他的绝妙停球,不过里面显然不包括克罗斯,他垂着手站着往这边看,安静的样子在乱哄哄的人堆里格格不入。卡尔重新看向那个踢飞球的小子,笑了起来,稳稳地一脚又传回给他。 他对克罗斯的印象就老停留在那时候,青春期男生发育快,他有时会忽然一恍惚,感觉他好像长得又和昨天不一样了,不是他14岁时刚进队的样子,然后为自己这种还年纪轻轻就莫名生出的老头感慨而好笑。 穆勒上车时候打趣克罗斯说他今天训练时候就累,小心等会儿站车上睡着了。 “卡尔你看完了吗?看完了吗?” 穆勒询问他,把报纸收了起来,和他们俩微笑抱怨眼睛痛。今天慈善赛已经开始卖票了,穆勒全家人都要来,权当满足儿子的拳拳爱仁心,不过克罗斯和卡尔都还没买,穆勒询问他俩怎么回事。 “托尼也就算了,他那天要考试,家里人离太远了,也不能来慕尼黑的。卡尔你怎么啦,不想看比赛?不像你。”他拉着栏杆笑着劈个小叉,在下一个巨大的转弯口感受仿佛要飞出去的离心力,歪头望向他。在这个瞬间,他蓬松乱翘的棕色发丝全散开了,让他像一匹快乐的小马驹:“那天也有事吗?” 卡尔猝不及防,尽管拉着柱子,却还是被甩得往后倒去,反而靠到了克罗斯旁边,背部一下子靠到车厢上,才稳住了重心。他和克罗斯的体积发生了一些碰撞,卡尔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剐拽下了什么东西,侧脸一看,完蛋,克罗斯正面无表情地抿着嘴角看他,左耳的耳机线掉了下来,像唱着小曲荡秋天似的,不要太悠然自得地正在空气里大幅度甩动。 右耳的受到牵连,也显得岌岌可危。 怎么每天都出现这种事,卡尔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狼狈。并不是那种电影主角,天天撞到别人、崴脚摔倒、泼人家咖啡什么的,正相反,他肢体协调能力极好,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发生这些手忙脚乱的事,都是别人撞到他被他扶起来差不多。 更麻烦的是,因为感觉克罗斯不喜欢自己,而且边界感特别强,无法忍受别人随便碰他,卡尔刚本能要替他把耳机戴回去,就又顿住了手。 他连自己可不可以捞起这根线都不太确定了忽然……要是克罗斯也很讨厌别人碰他的耳机呢?按卡尔对他的理解来说,这是非常合理的。 可这样的话,他就一点都不礼貌了,什么都不做,还瞪回去,仿佛对自己的错误理直气壮。 第23章 “对不起。”卡尔和他拉开距离,真诚但也干巴巴地道歉。 克罗斯果然连嗯都不嗯一声,手指绕住耳机线把它,又低头给自己戴上了。 对于克罗斯和他之前迷之尴尬的关系,穆勒也无插手之力,他们只能假装这氛围不奇怪,好在他俩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摩擦,所以这个小插曲一两分钟后好像也就完全过去了。卡尔很想同样假装忘记穆勒的问题,可他知道对方又不是笨蛋,如果他刻意不说,反而会引得穆勒更关心。 而且,虽然感觉尴尬又羞耻,也不确定穆勒听到后是什么反应,但卡尔不想为了维护自尊心撒谎。 那尽管可以粉饰太平,却又会伤害到他内在的某种同样的尊严的、深厚的东西。 而且如果谎言被发现,结果是他更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认真地看着穆勒,在嘎吱的列车声和晚高峰列车上高高低低的人声白噪音中坦诚讲:“我也很想去,不过没有钱,所以才没买票,家里经济有点紧张。” 他现在有点庆幸克罗斯一直带着耳机了,这些话虽然他敢于说出口,但让不熟的人听确实没必要。好心人会尴尬,既同情、又没地方去施放同情,而坏心人则是会背后刻薄耻笑,到处宣传。 穆勒愣住了,过了两秒后忽然一伸手毫无征召地拥抱住了他:“啊啊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破嘴……” 这是卡尔没想到的反应,他脑子里设想的一直是偏糟糕的结果,最好也不过是穆勒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说没零花钱我懂的——能那样轻松带过去的话,就是再好不过再好不过的事了。 但他得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颗正在热烈跳动的心脏。 大大方方说出口后,反而感觉自己踏实和高大了,而得到的反馈也是这样的诚恳。 卡尔忽然感觉心头轻松得不得了—— “问一问也很正常吧,不要和我道歉,也没那么糟糕啦,你看,我还要去书店,给妹妹买绘本。”松开拥抱,卡尔笑着说:“不能看比赛也还好,就是感觉很对不起俱乐部,而且还没来得及和教练说——我今天站在他门口,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走开了。” 比赛本身他们肯定是没那么稀罕的,青训球员经常有入场站场边看比赛的机会,哪里稀罕这么点 “票一定能卖完的,我今天绝对看到有新闻说,那些肚满肥肠的老板要一个人买一百张,带整个公司去看……早知道不在心里骂他们了,哎,我今天立刻祈祷多来八十个肚满肥肠,把最贵的票给包圆……” 穆勒赶紧在报纸上哗啦啦翻找类似新闻。 卡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开心,开心到难得冒出点符合年龄的调皮劲,捏着他的耳朵说不要管了,真的没关系的。 “啊啊啊啊我不是怕你难过吗!”穆勒多动症似的蛄蛹,短短时间里已几次想脱口而出那我帮你买票,又几次更用力地忍住。 也许是因为从来不讲述自己任何困境的卡尔忽然和他坦白了这么真诚的少年烦恼,让他在共情之余又情不自禁生出强烈的激动和心贴心的快乐,他好想又扑到他身上抱住他说我给你买我给你买我给你买买买买买不用还我钱不用还我钱,但他又唯恐那样反而破坏掉这完美的一刻,只好继续蛄蛹着忍住。 他们俩又是忽然搂搂抱抱又是揪耳朵又是在这儿蛄蛹的,一套连招下来,那两个看克罗斯的女生都情不自禁把频道转移了,转移到穆勒身上。 他是换掉了训练服,克罗斯又有外套挡住,看起来就是普通拜仁球衣罢了,但穆勒可是原封不动穿着呢,但凡是熟悉点的球迷,马上再眯起眼睛仔细看看,可能就要激动地发现这是正宗的u19青训球员。 不要看他们天天为合同发愁,最后也很惨淡地确实基本没几个能进入一线队,特别是进入后保住位置踢出名堂,但能在拜仁残酷的青训淘汰制里混到底,其实已经是同年龄段里尖子中的尖子了。 而已经率二队踢德乙的卡尔更是有一定程度曝光的,只是球迷们一般不会立刻认出来,认出来也没必要上前签字合影什么的,最多好奇地多打量打量,看卡尔戴着耳机,很少有人搭话。可要是像穆勒这样太闹腾,被误会成开朗e人欢迎来聊,那就好烦心了。 卡尔立刻选择把手放到了穆勒的头顶,十分严肃地说:“嘘。” 穆勒果然不动了,满脸紧张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怎,怎么啦?” 卡尔往外面一看,感谢地铁的速度,笑了起来:“你到站了,糊涂熊!该下去了。” 车门缓缓关闭时穆勒还在外面跳着嚷嚷再见,卡尔和他挥手,穆勒大喊托尼的手在哪,他的手冻掉了吗?托尼!托尼!托尼我走啦!明天见!惹得上下车乘客都好奇地频频回头看断手托尼在哪里。 卡尔硬是在克罗斯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羞恼的红晕和试图假装自己不是托尼的自我催眠(…) 他好努力地忍住笑,但其实随着大量人流涌入车厢,他们不得不挨得更近了,卡尔又不可能不礼貌地背过身去,面对着克罗斯近在咫尺的金发却不说话,一个扭头往侧面一个微微垂眼睛盯门把手,微妙的小小尴尬又在泛滥。 卡尔发誓今天绝不要再有意外,几乎快把自己钉进地板了,来防止什么甩到克罗斯身上去的事情。他以前都是在中央车站和穆勒一起下去的,其实并不清楚克罗斯哪站下——就像穆勒说的那样,没人知道克罗斯住哪儿,也没人知道他家里的电话。 第24章 他觉得“你在哪站下”也不会是克罗斯喜欢的问题,就没有询问,只是默默抵挡着背后时不时撞击他的人潮。 不过在目标站和对方一起起身要出去,然后面面相觑,就是另一回事了。 啊,原来是住这附近。 “要一起去书店吗?”卡尔礼节性地询问道,等着克罗斯摇头拒绝,然后他说再见,克罗斯沉默点头,他们就分道扬镳,克罗斯果然点点头……嗯? 嗯??? 已经摘掉了帽子围巾站在暖气过足的书店里、以至于睫毛上挂上了软绵绵的水珠时,卡尔都还感觉有点不真实。他原本以为克罗斯正好也要买书本,可对方只是和他一起站在绘本区,有一搭没一搭地拿起来看,而后又放下去—— 他们这个年龄站在这儿超奇怪,周围都是努力垫脚尖的小孩子或匆忙的父母,如果不是家里有妹妹弟弟,快成年的人读《小兔子卡尔》《飞天胡萝卜》这些书,还是有点太滑稽了。 卡尔希望这个问题不属于克罗斯讨厌的范畴:“你有妹妹弟弟吗,托尼?” 克罗斯点了点头:“有个弟弟。” 难怪呢,卡尔释然了。 也许是受到他要给妹妹买书的启发,克罗斯也打算给他弟弟买一本做礼物。真好,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是个好哥哥呢,这有点可爱,而且卡尔很自然地升起了共情感,又笑着问他:“他多大了?” 卡尔脑子里刚幻想出克罗斯回家时会变一副面孔、展露微笑,而一个和他一样的小金毛啪嗒啪嗒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大喊哥哥你回家啦!的温馨景象,就听到对方冷静地回答:“15了,比我小一岁。” 卡尔:…… 卡尔忽然又没法和他说话了。 他忽然的沉默像克罗斯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又低回去,拧着眉头抿紧嘴,就和他触电似的甩掉卡尔的手让他不要乱碰时一样,大概是觉得他这问题生硬又无聊,而且依然过界地探究着他人隐私。 卡尔今天都不再不安了,只感觉十分悲伤,他确信自己在克罗斯面前将永远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真的。多说多错,闭嘴为妙,他赶紧低头开始仔细挑绘本,结果惊讶又难过地发现小兔子卡尔每年都新出一系列,而莉拉拥有的还是十几年前他的那些。 怪不得她偶尔会问小兔子卡尔有没有别的故事,大家说有,但她总不知道。 卡尔深深自责自己是个坏哥哥,为什么没早点注意到这件事。但他现在资金和时间都紧张,绘本16欧一本,他还以为要二十多,早知道多带几欧,现在差两欧不能买两本,让他叹息没钱带来的这种尴尬事。但往旁边的克罗斯借钱,真是超级neinneinnein,卡尔仔细选了四五本出来,最终从里面挑了一本画画主题的,并认真记下了剩下几本的名字,准备以后每个月都来买一本。 大概是并不懂该怎么挑这些,克罗斯就把他不拿的那几本装起来了,卡尔拒绝思考到底是他还是他芳龄15的弟弟要看,毕竟成年人爱读绘本的其实也很多,虽然就是夹在中间的青少年往往不爱看,但也没那么古怪吧,应该! 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叹息十六岁的克罗斯都能一次性买几十欧的绘本给他的高龄弟弟玩,他可爱的莉拉在七八岁这种最爱读图画书的年纪,却只有旧的翻来覆去看,合同的事又沉甸甸地回到了心里。 虽然才刚到六点,但书店送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关门了,营业员抱怨本来五点四十就该清场,看他们可怜才没赶人,天也早就黑透了,而且又开始下雪了——冬天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飘点雪花都不意外。 一出门寒风灌入,卡尔冷得一哆嗦,呼出的白烟消散在明蓝色的路灯下。这家书店虽然大,但大概是一直留在旧地址没搬迁,所以并不在成规模的商圈里,到最近的两个地铁站的路线像个等腰三角形,去哪个都不近。 卡尔算着他得先坐几站回到中央车站再换线,等地铁,反方向回去,今天这一趟通勤要多花四十分钟,回家得迟一个多小时。 早上出门太着急忘记留纸条,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焦虑坏了,他得动作快点。 他们一起快步穿出社区,沿着公路下面的人行道往地铁站走。克罗斯在他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卡尔估计是他要换路了,刚转身要告别,就看到对方一个不小心在扯帽子时手一抖,挡了眼,偏偏手里抱着沉重的书,找平衡的机会都没,脚一滑,咕噜一下往后摔去,栽倒在路边,但致命的是好像是不知扭到了哪里,疼得发出了惨痛的一声“啊”! 卡尔脑子一嗡:“别动腿和脚!别动!” 着急的时候就是这样,也许再等十几分钟就能正好路过一个人,然后请他们帮帮忙,打电话或但这一会儿偏偏就没有人。汽车在头顶左上方呼啦啦而过,却根本不可触摸,卡尔蹲下来搂着他安抚,紧急检查腿脚,可都这会儿了克罗斯还是不让摸,而且摸腿比摸头更让他抗议,都快在地上怒吼了。 心疼他小小年纪孤身在外,遇到这种还可能导致场下受伤的天大倒霉事,卡尔感觉他应激也是正常的,蹲下来在他旁边连声道歉和安抚。 虽然克罗斯一直在说他感觉脚踝没那么疼,没准就破皮了,能站起来走试试,别把他按地上了,但毕竟人对伤病的感知经常错误,普通人可以忍忍,运动员万一扩大伤情,那就太糟糕了。听他喊得那么惨,卡尔实在担心倒地的一下还是伤到了脚,盯着对方坐地上转动大腿小腿、伸展收回确认了至少肌肉没拉到后,他就果断背过身去,往后张开了手:“上来,小心别碰到脚。” 第25章 卡尔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反应,果然又是沉默拒绝。 他继续张着手,耐心劝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十几分钟,我背着你走过去,很快的,忍一忍好吗?我发誓真的很快……” “你胡说。”克罗斯生气地嘟哝。 卡尔好委屈:“我没骗你,真的有医院……” 在拉扯这一块,克罗斯到底是赢不过管理经验丰富的卡尔的,还是超级超级别扭地同意卡尔背他了,但在他后背上待得那叫一个紧绷,卡尔一度怀疑自己扛着的是一块穿着衣服的石头(…)。 他个头也不小,体重也不轻,再加上一只手还要搂着两人买的书,超级有份量。万幸差着年龄,不然等他再长两岁,卡尔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背着他走十几分钟。不过能背上他还是让卡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想着先走到医院那边,哪怕急诊没开,附近好歹路人多点,接电话打车或打120都行,如果可以的话,请求好心人允许他再打第二个电话,告诉家里出了什么是,等会儿再回去…… 手不能放口袋里了,紧绷用力托住克罗斯,寒风不断略过,从他的衣服袖子里钻进去,手指很快就失去了知觉,而后又返出某种血液不通的热涨感,把卡尔从思绪中拉回,却只是让他担心起了自己有没有勒得克罗斯难受。 尽管很累,但他还是尽全力把胳膊抬高点,防止对方脚尖碰到地。 “对不起。”他难受地和对方道歉:“昨天才砸到头,今天又这样……我必须得和你家里人好好道歉……” “……没人知道。”克罗斯说。 “嗯?” “没人会知道,因为我家人不在这儿,我告诉他们干嘛。”克罗斯不高兴地闷着声音说:“我又不是本地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没听过他们叫我东德小子吗?” 卡尔知道他是“东德人”,不过因为他从来不过度关注别人的出身,就总是忘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父母没跟过来照顾啊。 “那寄宿家庭——” “嗯。”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反正是合规的,不要问了。” 赛贝纳大街提供了一点点青训宿舍,方便离家太远的小孩住,不过其实非常不方便,所以俱乐部里根本没有离家太远的小孩,如果真的想留在拜仁,往往是选个寄宿家庭或者父母最少过来一个陪读。卡尔没想到看起来像个殷实中产之家小孩的克罗斯从14岁过来开始就一直寄人篱下,怔了一会儿。 寒风在他们头顶和两侧穿梭,大概是又疼又累,到底坚持不住,卡尔感觉到石头克罗斯慢慢软化,慢慢软化,最后小心翼翼地用一个不会碰到他皮肤的姿势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明明手臂都快打颤了,心里也又急又担心,完全是在勉强自己做个靠谱哥哥,但卡尔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能在这种时候成为他人的依靠,得到一点信任,感到了一种自豪、庆幸和慰藉。像是确实太倒霉了,到医院时他们终于好运了一把,急诊正常开着,护士听卡尔说是球员,还赶紧帮忙推了个轮椅来。 医生一看十几岁小孩子这么狼狈地坐着轮椅来了,本来就惊讶又重视,再一听是拜仁青训的孩子摔了,更不得了,赶紧仔细摸索进行触诊。 卡尔本来很想说医生你不要捏他太用力,他不喜欢人家这么摸他,但一看克罗斯其实没什么反应,顿时又醒悟这只是对方实在讨厌他,别人没那么要紧,于是又默默憋了回去。 医生检查得直皱眉头,保守起见还去破例开了影像室的门,帮他做个全身的核磁共振。 “万一脑子也摔到了呢?”他这么解释着。 克罗斯:“我……” 卡尔坚定打断:“做!” 出结果最快要半小时,卡尔去倒了热水来给克罗斯喝,又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蛋白棒先给他垫垫肚子,然后跑去接待的护士那里借用电话。 只是按号码,他的心脏就狂跳了,手指不自觉颤抖,实在是紧张——他今天回家肯定要迟两小时以上了,还没提前报备,妈妈肯定又担心又生气,而且她未必会信“朋友摔到我送他”这种话,反而容易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交往了不好的朋友。 克罗斯又不可能把自己的父母从北方摇来,上他家替他作证的。 嘟嘟嘟声响完,无人接听。 卡尔的紧张现在又上升到了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出门找他去了,甚至是报警——天哪,天哪,那警察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联系青训方面问他去向,什么买票不买票可比不了这个,明日他上训得成真的大名人了,教练也会非常生气——嘟嘟嘟,空气涌入。 电话接通了。 “hallo,这里是埃里卡,是我,对不起,刚刚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幸好我被吵醒了。”埃里卡的嗓音温柔又明亮,还带着默默温情:“你又换号码了吗?” 卡尔很久没听过她这么说话了,不由得愣了愣:“……啊,妈妈,是我……对不起,我去给莉拉买书,路上朋友遇到点意外,我把他送到医院,所以我现在在医院。我今天要迟点才能回家了。” 那头也愣住了,过了几秒后传来尖叫:“卡尔?你?……天哪,已经快七点了,你在外面做什么!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给莉拉买书,路上朋友遇到点意外,我把他……” 第26章 “医院?你在医院?天哪,你骨折了吗?天哪,天哪,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多危险,而且你快考试了,你怎么有时间在外面闲逛?你和人打架了吗?所以进了医院?” “妈妈,不要恐慌,不要恐慌。”卡尔感受到护士注视的目光,捂住听筒,不让她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小房间里蔓延:“我没事,是我朋友,他可能扭到脚了,所以我陪他过来。但我会尽快回去的,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的朋友我都认识的,莱特还是施耐德?” “不是学校的朋友,妈妈,青训里的,所以你不认识。比我低一级别,才16岁,他父母都不在这儿,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青训,你的青训里全是人,‘所以我不认识’,名字都懒得编一个,你也学会这种骗人的招数了!” 埃里卡愤怒极了: “卡尔,你最近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告诉妈妈,不要瞒着我,五点就下训了,送医院,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谈恋爱了?这是她家里的电话吗?你把电话给大人,让我和她家长说话。” “不是,不是。先去买了书,然后他不小心摔倒了,所以才到现在。”卡尔万万没想到话题如此不受控,急得手直发抖:“我没有骗你,我……” “给我。”护士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来,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了?” “这里是慕尼黑施瓦宾医院,我是值班护士。女士,你们不能一直占用我们的电话,以防耽误潜在的救护车来电。没有问题的话,我现在要挂掉电话了。”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自己去政府查号码登记,我们可是正规医院。”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什么医院会在这时候给女孩做堕胎手术,你的儿子也没有带任何女人来,他陪伴的是一个男生——我是恋童癖?报警?报吧,让警察打这个电话,他们能和正常人类沟通,而且这里装着三个摄像头,这部电话也自带录音,如果你报假警,我会用侮辱罪起诉你!” 护士砰地一声把话筒砸回去,卡尔呆呆地看着她。 “我把你们家电话屏蔽掉,不然她一定继续打过来,所以你不能再用了,回家自己和她说去。”她更不耐烦地狂按电话进行设置,抬起眉毛,瞥了卡尔一眼:“看什么?还不回去找你朋友去。” “谢谢您。”卡尔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几乎要控制不住眼泪。 “你真蠢,你还谢我呢。”她撇嘴,摇摇头。卡尔为麻烦她再三道歉,转身出去,关门时听到她背后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只是尽法律提醒义务——如果你回家后,她打你,你就报警。” 我妈妈从不打我的,她不是那种暴力的母亲。虽然她有点情绪过敏,但她只是太紧张我了,她太敏感,生活对她太苦,做个好妈妈太不容易,如果我真的在外面有什么意外,她得多心碎呢?这不是她的错。 是我没有早上留一张纸条,明明留一下就好了。 或者一进医院就赶紧打电话,那样时间没那么迟。 但回到家怎么让妈妈不要生气了?莉拉肯定能听到她在客厅大叫,她会不会吓坏了? 卡尔站在洗手间里洗了好久的脸,等到呼吸彻底平静,才回去重新找医生与克罗斯。他耽误了太多时间,片子都出来了,克罗斯抬头看他一眼,刚垂下去,就又看一眼,眉头蹙起来,医生瞥了他一眼后也惊讶道:“冬天不要用冷水洗脸太久,眼睛都红了。” 卡尔点点头微笑道:“一不小心进去点水——请问情况还好吗?” 医生沉默不语,对着结果细细地看,最后才呼了口气,叹息出声:“是扭了。” 卡尔心头猛跳:“扭,扭哪只脚?” 就连一直简称自己脚不疼的克罗斯都傻眼了,面色苍白地坐在那儿瞪大了眼,被这一噩耗冲击得说不出话。 “什么脚呀!他的腿脚好得不得了呢!哪里都好得不得了!”医生指给他们看:“只有手,右手,关节扭伤,软组织也轻微扭伤,应该是倒地的时候撑了一下。老天,我就说怎么摸都感觉没问题,你这孩子也是,身上哪里疼分不清吗?手里一路拿那么多重的东西你不难受?天哪,我还给你做全身检查核磁共振,这点微弱的辐射量都比你的扭伤可怕。” 他连连叹气摇头,自己都觉得这大惊小怪的一场太过好笑,把克罗斯的轮椅一踹,让他赶紧站起来走路。卡尔万万没想到剧情会这么发展,替克罗地托着右边肘部,懊悔道:“真的,怎么还拿了一路的书!” “……那我总不能把它们扔了吧!” 不过虚惊一场虽然折腾得满头大汗,但心却彻底踏实了,这又是一种幸福。卡尔暂时忘记了回家的事,幸福又安心地看着医生给克罗斯缠固定带、拿止痛喷雾,叮嘱他最近一两天注意不要使用就没事,五天就不疼,两周就好了。 他开玩笑说你俩以后要是成球星了,拜仁必须来谢谢我,拿我们医院当合作对象!把我变成运动医院专家! “好,现在签合同好了。”卡尔很配合地说。 医生往后仰去,哈哈大笑起来,上衣终于展平了,一直耷拉着的名牌也被拽了起来,卡尔这才看清他姓施密特。 姓施密特的医生太常见了,他努力把他的脸也默默记在心里。 第27章 走出医院后,外面更冷了。卡尔认识从这里去地铁站的路,克罗斯认识从地铁站回家的路,于是他们又默默往地铁站走,中间卡尔忍不住忽然笑出声,克罗斯羞恼着把地上薄薄的新雪往他那边踢,可是一抬头撞上卡尔在路灯下明亮又快乐的眼睛,他又不玩了。踏过积雪站到暖气蔓延的地铁站口时,克罗斯止住了脚步,准备看着卡尔下去,谁知道过了两秒后一切宁静,对方也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不从这里回家吗?” “……我不应该先把你送回去吗?” 可怕的沉默又在蔓延,卡尔担心他伤着手,回去万一没人照顾,或是他不好意思叫别人照顾他,万一加重伤势很受罪,赶紧找个合适的理由:“我应该替你向你的寄宿家长解释一下,都这么迟才回去,他们肯定很担心了……” “我一个人住。”克罗斯沮丧又恼火地打断了他,说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老天,没有家长,我爸我妈没有,寄宿家长也没有,只是挂了名字,但其实我一个人住。你不要再担心有什么人会找你麻烦了,不过是一个小伤,没人会在意,我自己也不在意,你也不在意,你其实只是在担心出什么要你负责的大事,但没有这样的事,所以结束吧。现在,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克罗斯紧绷着立在原地,和卡尔互相对望,准备看着对方恼羞成怒,骂他两句,或装模作样地叹两声你好好休息,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地铁站去。 可对方却只是睁着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继续静静地看着他,头顶已盖了一圈雪,被照成了一圈朦胧的发光的帽子。 “……那我替你做晚饭——我自己也吃,好吗?我很饿,回家吃就太迟了,收留我一下。” 刚刚还在大吵大闹,现在就一起在超市里吸鼻子买菜小声讨论吃不吃青椒然后一起摇头说不吃,这事也就在青少年之间才能发生了。克罗斯住的公寓环境还不错,虽然很小,但楼新,安保严,据他说是父母的朋友替他租的,过一段时间也会来看望他一次,有什么需要签字这类的事他也会找他们,这应该就是他说的他挂名的寄养家庭。 进门前他死活不让卡尔一起,自己先进去后,里面砰砰砰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嘛,他又重新镇定地打开了门。卡尔觉得他应该不是在地上丢臭袜子的类型,所以也猜不到是干嘛,只觉得应该是收起一些不想被看到的东西,比如照片什么的。 小小的单身公寓非常温暖,全是奶白色的家具,毛茸茸的地毯,关上门,世界都安静了,这里有种好惬意好惬意的滋味,他在门口擦干净鞋子,挂好自己的外套和围巾帽子,把克罗斯安置到沙发上叫他不要乱动,然后就去做晚餐了。 “等等。”克罗斯说。 他去浴室拿了条被毛巾架烤得热乎乎的干毛巾来,用好着的左手替卡尔擦干净头发。 “好了。” 昨天也挨饿,今天也挨饿,真是挨饿二重奏。万幸现在就可以做,很快就能吃上,卡尔重新高兴起来,在这个很新很洁净的奶油色灶台上有序地整理好一切,克罗斯偷偷探头看他,震惊地发现同时有三个锅在动,卡尔还在打鸡蛋清,预热烤箱。 “我们能吃得了这么多吗?” “我们吃不了吗?” 事实证明他们吃得了,今天这好一通折腾,他们远比自己想象中更饥饿,卡尔做了番茄意面,虾仁沙拉,煎了好多香肠,存了一些放冰箱让克罗斯明天也可以吃,剩下的全吃完了。这一餐热量可能已有点超标,再端出戚风蛋糕往上面挤奶油放草莓就更超标了,克罗斯纳闷卡尔对饮食这么放纵的吗,明明他一直是教练们嘴里的自律标杆…… 不过他听到卡尔在偷偷拍打戚风蛋糕,轻声嘟哝问它干嘛裂开。 他不在乎什么吃多不吃多的事了,他要吃。 可是卡尔却只是把装饰完成后简单但也饱满、香喷喷的小蛋糕一整个都端给了他,然后就要去收拾东西。 “等一下,不是你想吃吗?” “不,只做给你的。”卡尔不解地说:“你受伤了呀。” 生病了,受伤了,所以吃一些平时不准吃的甜食安抚一下,卡尔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此时不由得又感到了自己好像是先天惹克罗斯讨厌圣体,真是一步一雷,步步不重样:“啊,你不爱吃甜的?!” “我没有。” 克罗斯生气又难过地低下头去,勉强单手用叉把蛋糕歪歪扭扭地分开:“你又胡说。” “你说我讨厌你,说我不爱吃甜的……都是胡说。” “你不要替我讲话,我自己有嘴巴。” 说成这样,他已经达到了自己难为情的巅峰,低着头只顾把一半蛋糕推到桌子另一面去:“一起,不然我也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轻轻拉凳子的声音。克罗斯低着头,轻声说:“也不要说对不起,我讨厌你和我说对不起。” 他感觉自己的拖鞋被另一双拖鞋碰了碰,它们软绵绵的,嘴里的蛋糕也是,卡尔的声音也是。 “好。” “你还讨厌我什么?” 克罗斯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糕:“不告诉你。” 卡尔回到家里时努力告诉自己要保住住好心情,和妈妈好好解释,不会有事的,他好好和她说,跪在她的床边或者沙发边,拥抱她,安慰她,和她说你这么生气是正常的,都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然后妈妈会流泪拥抱他说对不起,karli,对不起,我只是心情太差了,我不该那么对你,对不起……然后他说没关系,我爱你妈妈……然后他们会和好的,妈妈会用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像从前一样。 第28章 但事实是,他并没有面对狂风暴雨,也没有面对泪水和心碎,他面对的只是安静——屋里黑沉沉的,妈妈的房门关着,只有莉拉的房间还亮着一点灯。他怔怔地打开门廊的灯,发现上面草草放着一张纸条:“我管不了你,我先睡了,不要吵我。” 他又把灯关了,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然后抱着崭新的绘本,轻轻敲敲莉拉的房门。和平时不一样,“请进!”带着抽噎,卡尔吓坏了,赶紧进来,莉拉正趴在她的床上小桌板上,哭得无声无息,见到卡尔后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怎么啦,莉拉,怎么啦?”卡尔举着绘本哄她:“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吗?看,我只是出去给你买书了,新的……” “我不要书,我没有要这些东西,我只要哥哥,只要妈妈。”莉拉小声哭着,像哭了太久,已发不出足够的声音:“不要丢掉我。” “莉拉,没人要丢掉你。”卡尔震惊极了:“你也可以想要这些礼物,我也想要送给你。” 他隐约感觉是妈妈和莉拉说了什么,却又感觉血液倒流,无法相信。莉拉一向是母亲更爱的孩子,生病后更是如此,困难和矛盾是快成年的卡尔和她担负的事,她为什么要和莉拉说些什么呢?但妹妹的话立刻就粉碎了他的幻想,莉拉伤心地说: “妈妈,妈妈很不高兴……她让我不许,不许要你买绘本,在外面不回家……可是莉拉没有,我没有,哥哥,你要告诉妈妈我没有……” “你没有,莉拉,你没有。”卡尔搂住她:“是妈妈错怪你了,对不对?我们莉拉心里委屈。” “嗯。”莉拉难过得眼睛里冒出一大汩泪,往他怀里窝:“嗯。” “妈妈会知道的,真的,她气糊涂了,是哥哥不好,不是莉拉不好,莉拉不要难过。” 卡尔摊开绘本,给她讲新故事。小孩子的快乐来得简单,很快莉拉就不哭了,不想吵到妈妈,他们俩一起埋头小小声地笑,卡尔替她铺开画笔,莉拉照着书里卡尔画的画画画。 我需要钱,卡尔有一次想到。 有了钱,他再买一套两层的房子,像小时候的家一样,到时候妈妈住一楼,他们住一楼,雇佣司机、保姆、厨师、园丁、护工,像小时候一样。 莉拉应该过那样的生活。 第二天的训练他到得稍微迟了一点——学校里有个quiz,要计平时成绩,实在不能放弃。他匆匆进入更衣室时教练已经在讲话了,对着卡尔严肃地一点头,卡尔赶紧弯腰溜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听内容心脏猛提起来—— 教练正要开始宣布德国杯比赛的大名单。 然后他的心脏又放了下去。 第一个名字就是他。 “卡尔,洛林……” 周围队友微笑着来和他碰碰膝盖,卡尔也微笑,小小动作着把包放入座位下的抽屉——然后他就愣住了。里面躺着一张慈善赛的门票,和一个厚厚的小包裹。名单已经读完了,教练说他去喝杯茶就进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卡尔趁着没人注意打开了包裹,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他昨天看中但没钱买的四本小兔子卡尔。 手指再一拨,四本书的最下面压着两张纸。 竟然是又一张慈善赛的门票,和一张不知从哪扯下的白纸。 上面写着: “我讨厌你总是假装不会累、不会害怕、不会难过。” “我讨厌你假装比我年纪大很多。” 第5章 大卡 8月20日,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拜仁在安联主场3:1拿下勒沃库森,拿了个漂亮的开门红。 卡尔本赛季第一次在正式大赛中戴起队长袖标,辛勤拼搏一整场,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不过水光在璀璨的聚光灯下只会让人闪闪发亮。这张出现在现场大屏幕上,家家户户电视中的熟悉的英俊脸庞,和他身上换了设计的球衣,让每个球迷终于感受到,新赛季真的到来了。 他在赛后领着全队向主场球迷们致谢。 新赛季第一场比赛来得格外混乱,大部分球迷激动得久久不能停,一直高唱队歌,随着卡尔鼓掌的动作和他一起拍手,宛如被老师领着的乖乖宝宝集团。 但属于死忠粉的南看台今日却夹杂着怒骂,还有东西在赛后不断扔下,扔向他们自己的球员,依然是在抗|议拜仁正在推进的德甲新一轮投票,不允许任何改变50+1政策的可能。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底线的底线,每当拜仁高层试图偷偷地伸手摸一摸,他们就立刻跳起来,恨不得冲进赛贝纳大街把鲁梅尼格和赫内斯都捅了,挂到安联门口的路灯上,用来警告所有人这辈子也别想动这心思。 这惹得勒沃库森的球员们都有点舍不得走了,在场上慢吞吞挪,频频回头看热闹。 这会儿就能看出年轻球员看戏经验不丰富,老大哥们都是三俩叉腰接着聊天顺便望望,这两年在勒沃库森横空出世的双子星组合哈弗茨和布兰特却一点遮挡都没有,站在球员通道口傻傻地明着看,边看还边搂着对方的胳膊吓得一愣一愣的,过会儿大概是看懂了觉得太可乐了,两个人一起上演了一番“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最后捂着嘴跑了。 尽管事后拜仁球迷在社媒上破防怒骂这两人笑什么笑,可不妨碍更多的人嘲笑拜仁球迷赛季刚开始就在主场倒油。 而且这番抗|议行为颇受瞩目的原因是最受欢迎的队长卡尔被牵涉其中。直播方刻意捕捉了很多镜头,有个牌子用鲜红的画笔大大涂鸦:“队长(涂掉)叛徒(加大)”,还有个牌子画着鲁梅尼格和赫内斯牵着一条狗,狗胳膊上套着队长袖标,意指卡尔是高层走狗。 第29章 这部分球迷抗|议的是卡尔没有公开表态反对高层,没有和球迷们站到一起。几个人数少、但声音素来极大的极端球迷组织在夏日已轮番喊话卡尔很多遍,希望队长能明确立场,但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认为卡尔应当同他们站到一起的,就像他一直以来表达的那样,就像球迷们一直以来相信的那样。正因如此,他们才总是爱戴他、信任他、支持他。 如果做不到,就是叛徒! 后者因为人身侮辱意味太过强烈,画面在事后被全删掉了,但凡在网络上传播就被追究法律责任,虽然是常规处理,但也有人会觉得这是限制言论自由,直呼卡尔团队一手遮天,所有黑料统统删除,好一个清白无暇的队长。 尽管大部分时候俱乐部靠球迷吃饭,现在又是风口浪尖,但拜仁高层还是动了大怒气,毕竟抗|议50+1可以不管,同时侮辱卡尔和两主席,那是公开打脸,决不能忍的。那个球迷不仅是被锁定长相、驱逐出场,还被罚了终身不得再入场。这一下可算是点燃了他缩在的极端球迷团体,也点燃了相关的另外几个小团体,但鲁梅尼格直接在晚报中公开喊话: “我永远不会承认这样的人是拜仁球迷,他们的暴力、歧视和侮辱行为只是在抹黑这一群体的形象。真正的永远拜仁精神的人,永远不会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同伴!” 图片报差点把这话当场截下来,划横线批注一个“哦,真的吗?”;或者呼噜呼噜改掉,改成“真正有拜仁精神的人,永远不会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同伴!ps:拳头除外” 拜仁高层经常一键开除极端球迷的球迷身份,但都说是极端了,那能吃这一套吗?极端球迷组织本来就是为了他要修改50+1在发疯呢,当晚立刻联合更多反对组织,连夜声明鲁梅尼格才是拜仁的大蛀虫,让我们联合起来,把他罢免,从神圣的安联驱逐出去! 这也连带着掀起了对慈善赛的二度抗议,50+1法案关系最密切的就是球迷的经济权益,比如只要还是让百分之51的会员(球迷)掌控俱乐部,那么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提出对自己不利的条约,如给球票涨价。 而慈善赛在很多球迷眼里也是俱乐部对球迷进行经济剥削的一种形势,他们高喊: “如果你们想帮助奥格斯堡,为什么不直接用预算捐款,而是让你的球迷额外买票付钱?” 也有的球迷不反对慈善赛这种形式,但依然在反对慈善赛的对象: “奥格斯堡堕落咎由自取!他们正展现了如果让独裁者控制俱乐部,会有多么可怕的下场,我们绝不该去帮助这种俱乐部!” 比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不买票有人买,拜仁高层两耳一捂就当没听见。鲁梅尼格傲慢得都懒得回答慈善赛相关的话题,问球迷攻击他,那就是球迷太过激了。 这快把反对他的人气死了,进而呼吁必须联合起来,发动更激烈的抗议。 尽管很多德甲俱乐部的球迷都最讨厌拜仁了,但每天手机报纸电视一打开,还是乐得不行,看得津津有味,一刻也停不下来—— 哎,拜仁,你就宠大家吧! 离开了你,谁还天天打得鸡飞狗跳给我们看啊? 很多人都不知道卡尔当时在看台下看没看到,他们希望他没看到,但大多又清楚像卡尔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舆论风波。事实也确实如此,赛后他还坐在更衣室里时,经纪人乌尔里克·鲍尔就把截图发给了他,并告知他自己已开始处理,不用担心。 卡尔说不上在乎,也说不上不在乎。 说在乎太矫情了,他已经在这儿这么多年了,看惯了这些事,被辱骂的人多了去了,他真的已算是宠儿,不能昧着良心说球迷们不爱他——连极端球迷组织都很少对他表达不满的。但说不在乎也不对,他永远没法喜欢这种黑泥似的蒙昧与恶意从明亮的鲜红的纯粹的南看台上流淌出来,就像一颗完美的西红柿上却爬着永远不会好的霉菌。 西红柿摆脱不了霉菌,西红柿澎湃丰沛的爱意汁水正是生长霉菌的底座。 任何人类和人类群体的本质都是爬着霉菌的西红柿,就是因为恨存在,爱才能存在,丑陋存在,美好才可被定义,卡尔明知道这件事,却花了这么多年也接受不了,他连自我的这种特性也会一视同仁地厌恶,他讨厌自己也是个注定长着霉菌、或者说已经长了很多的西红柿。 “我要不是人就好了。”他有一次穆勒家里看马时就是这么说的:“还不如做你的马呢。” 当时他难得真情流露的,可是穆勒却喝水喝一半呛得要死,缓了好久告诉他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卡尔旋即意识到哪怕穆勒也不会理解他的这种根源性厌恶,于是确实再也没讲过这样“错误”的话。 他最近也不敢和穆勒说自己想要退役的话,甚至更准确一点——尤其不能和穆勒说。就像阴影溜达到太阳面前,只是被一照,就自动退后了。 卡尔不怕对方不理解,卡尔害怕的是对方不理解后,还要试图改变和帮助他。 他不敢拿自己最重要的友情去赌。 鲁梅尼格在外炮火连天,赫内斯也没闲着,晚上他给卡尔风风火火大了电话,炫耀说他把直播方里那个给镜头的不知死活的导播给搞失业了。 “各个都想踩着拜仁搞新闻,也不先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老头子讥讽,完了就开始开心地和他聊比赛了。 第30章 除去球迷在为场外因素抗|议,场上的一切还是十分完美的,固然所有人都很愉快。此战也算是让自从上任起就没过过好日子的安切洛蒂稍微得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终于和颜悦色了起来,对着媒体说出两句场面话,不外乎对新赛季充满期待,相信主帅。 图片报对此场面话充满了不信任,是真的连夜画了个mini小老头安切洛蒂可怜地抱着头缩在大大的鲁梅尼格和赫内斯下面,配字:信任,真的吗? 但在皇马枯坐冷宫的j罗在拜仁倒是表现堪称惊艳,安切洛蒂点名要他算是有点眼光,也确实让高层满意了一点。这也是在他提出了一揽子引进计划后,拜仁高层唯一满足的一个:j罗在皇马踢不上球,租过来便宜,这才无伤大雅地满足了。 要是得从银行扒拉扒拉掏钱买的话,才不愿意呢。 现在租到好产品了,自然是大喜过望,满足得很。 两个暂时在队内都十分孤独的人惊喜地双向奔赴,总算在艰难的拜仁世界里得到了一丝温暖。 赛前对拜仁一边倒的唱衰也忽然原地蒸发了,按赫内斯的话是“想到看我们赢球,他们得多面目扭曲,老子就笑得哈哈哈哈,一刻也停不下来”。 原本,由于拉姆和哈维·阿隆索双双退役,名帅瓜迪奥拉又狠狠甩了拜仁,这等于是从主帅到中后场都缺了大洞,不光是战力的洞,还是领导团队的洞,聪明人集团的洞。 大伙一看拜仁名单,都觉得忧心忡忡,感觉那让人安心的智慧天团只剩下了卡尔一个人。 “全队平均智商肯定断崖式下滑了。”这就是图片报夏窗时对拜仁幸灾乐祸的辛辣点评。 卡尔和拉姆多年来近乎完美的左中后卫搭配的平衡被打破了,也是赛前拜仁被唱衰的焦点之一,评论员普遍认为终于熬走拉姆、坐稳左边位的阿拉巴可能跟不上卡尔的节奏,或者卡尔适应不了身边人风格改变。 但第一场比赛过去媒体的口径就又改成了卡尔毫无缺憾,整场比赛抢断解围0失误的超级表现,让关于他夏天不知所踪的揣测全都烟消云散,媒体转而开始怀疑他不是度假或干坏事,而是进什么深山老林封闭式训练了。 “你休一个月假,媒体都快急死了,恨不得在地上钻,钻出一个洞看到你在哪儿。” 赫内斯打趣着,倏然又叹了口气: “哎,但怎么忽然又想起来去瑞士?虽然说她身体不好了,不过我说得难听点,只有她自己需要对此负责,与别人无关。你看一眼也够了,陪那么久毫无必要。卡尔,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善良过头了,反而优柔寡断,这对你自己没有好处,知道吗?” 他是去了瑞士,也确实一直住在那附近,但他没进疗养院去看母亲,一次都没有。 他只是每天散步,走到山路下,仰头看僻静洁白的房屋群落在道路上方,落在澄澈的天空下,然后再走开。 “嗯。”卡尔顿了顿后忽然反手一击:“你是不是也跑去看我爸爸了,乌利,监狱里写信告诉我的。” 赫内斯剧烈咳嗽起来:“哎呦,哎呦,我怎么忽然喉咙好痒痒,好像要长羽毛了,哎呦,哎呦!” “如果很严重的话,让我介绍家禽医生给你。”卡尔用一个冷笑话结束了电话。 激进派毕竟是少数,社媒上大部分球迷也在开心庆祝。他们熟练使用“比戴了安全*还稳健”“爹!(噗通跪下gif)”“”这三件套,在卡尔官方团队运营的推特下热情表白。 那个“vater!”的表情包其实是中国球迷最先开始用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多语版流传了,搞得现在哪个球员表现超神,下面就一堆爹爹爹,吓得有些笨比球员大哭我没偷偷生小孩。 中国球迷人数多,活跃度又广*,总是能快速占领热评。比如之前很喜欢在新赛季官推下发那种古代人物上香图,说一些类似“一愿爹咪千岁,二愿宽体常健,三愿如同仁宫燕,岁岁常相见”这类德国佬能捧着手机自动翻译看一晚上的话,知道他们好像是在表达对新赛季的美好期待,但又完全看不懂。 他们也是有奇怪地方的,比如有的图就会用心翻译,热情地传播给国际友人,像这样的图就是特意用中文,问了也不告诉是什么意思。 于是每次这段话被强行翻译出来的都是“中国球迷希望所有人的爸爸们的扔头们都能存放一千年,胖的人也要健康,而且天天见面,像不知道哪个宫殿里的燕子一样(可能是中国的著名宫殿)。” 大家感觉中国球迷真的会说很多神秘的话……但不懂也不管了,反正今年感谢信里也继续感谢就好了! 今年他们倒是又开始认真翻译了,好像是增加了新台词:“一愿比赛赢遍,二愿卡体常健,三愿存款能变现,冠军岁岁常相见……” 评论区学得不亦乐乎,拿祈祷体也去编。 卡尔已经不看社媒很久了,除了类似队友过生日、结婚、生小孩、队伍夺冠这类大事他会特意打开点赞,别的时间既不晒自己,也不看别人。新赛季开始了,他又忙得像陀螺,除了训练量大、比赛密集外,他还有很多场下的媒体工作要做。他个人的商务活动尽管已经尽量压缩精简了,可类似阿迪达斯和梅奔这种同时也是俱乐部大赞助商的事,他也不能太马虎。 而且经纪人乌尔里克是个事业心特别强、特别上进的女人,尽管最初与她认识时,卡尔就是被她这种仿佛被活埋都要踢破棺材从土里爬出来打碎一切质疑的精神深深打动了,冒着风险和巨大的争议和一个毫无名声与经验的年轻经纪人合作,这么多年两人也算是金牌搭档,在彼此的帮助下都取得了非常耀眼的成绩。 第31章 但即使是多年好友和合作伙伴,卡尔也开始感觉他害怕与乌尔里克相处了。她仿佛永远不会累,也默认卡尔永远不会累,有时她甚至像个大家长一样激励他不准放弃,不准后退,并对他展现出的疲累感到真切的失望和不解——她不懂自己熟悉的那个卡尔去哪里了。 但她毕竟是个很有职业素养,也就会清醒过来,和卡尔真挚地道歉,自己不该太勉强他,并在下次改进,现在已基本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每次卡尔拒绝,她就无条件替他拒绝工作,可卡尔能感觉到她的困惑和不开心,卡尔能感觉到她的失望,她的遗憾,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伤害别人,也正在被否定。 因为他知道乌尔里克的存在才是正确的,她的能量,野心,拼搏才是正确的,最起码在足球世界是正确的。只是待在正确旁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被批判与无地自容。 随着年龄增长,身边人都对荣誉名利越来越渴望,对事业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成熟了,只有他却仿佛松懈掉了动力,只是勉强让自己绷着,不要向下坠。 去年金球奖中乌尔里克就希望能从赞助商那儿靠着利益置换来换取舆论支持,也希望向高层施压让他们替卡尔做营销,也从德足协那里吸引了赞同她的,但卡尔本人消极的态度让她最终放弃了计划,整个圣诞和新年她都在生气,后来和好时她是这样说的: “卡尔,我不是作为一个经纪人回来,作为经纪人,我已经无法感到更失望更痛苦了。我是作为一个朋友回到你身边,我依然想要和你共事,只是如果你愿意在某些事情上积极些,一切真的会变得更好。” 卡尔还挺感动的,他希望自己不要辜负乌尔里克多年来的帮助和付出,更加无法告诉对方他甚至有了退役的念头,但心理医生对此不以为然。夏天他每日接受咨询时,对方经常提醒他,他也许本能地给自己找了太多这种大家长似的人物,并像个受n狂一样忍受他们的鞭策,再痛苦也不离开。 “我确实觉得累,可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了。”卡尔反驳。 “你发自真心地需要和拥有这些成绩吗?你需要钱,但需要这么多吗?你需要胜利,但必须是每一场都赢吗?你需要表现好,但必须是一点错误都不能犯吗?”医生摇头:“也许你需要的只是八十分,但你和你周围的人却一直要求一百分,那你当然会很累。” “一百分不好吗?” a+的成绩单能带来幸福,这是小卡尔最早认识到的真理。 拜仁这样的俱乐部和它的球员们更是永远的冠军争夺者,如果你不想要当金字塔尖尖了,那你无疑是丧失了最核心的品格,自己走开去,别污染周围人,害得他们也丧气堕落。 心理医生说的话放在卡尔的世界里都是劝人堕落的可恶的话,可卡尔却好像还是被说动了,也许他确实是真的太累了,累到爱、夸赞和荣誉也无法再驱动他,他只想要平静,躲进谁也不会联系他的世界里。 联赛第二轮客场战胜云达不莱梅后,他们只能回到慕尼黑待两天,就要前往奥格斯堡踢慈善赛了。仅仅是这么十天的生活,就让卡尔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真的不想再继续现在的生活,而且他恐惧自己状态不佳后广受质疑、影响团队,比起那样,他还不如自己体面点退出。 他又一次在上班时打开了副驾前的信封,拿出来撕了,重新写了一份更真诚、更坦白、坦白到近乎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放在地上踩一踩的信,然后把它封好,放到了鲁梅尼格的办公桌上。 虽然和赫内斯一样经常显得很没人性,但在通人性这方面,鲁梅尼格还是好一些,卡尔不指望对方能赞同他,但他希望对方好歹能看到,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退役这样的决定影响太大了,太自私了,他不能忽然就甩下球队不管,必须让他们提前有准备。 慈善赛会帮忙缓和几天,这样等到他回来时,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多少可以开始谈论这件事。 真的踏出这一步了,让卡尔感觉这仿佛是几年来他做过最勇敢、最踏实、最发自真心的事,走在路上时甚至忍不住挂上了一点笑容。带着这样的心态,踢慈善赛似乎也不那样疲倦了,去的车上他难得没睡觉,而是又回到了羊头牌小组,赢得稀里哗啦,仿佛忽然化身战神,他越打越不对劲,把手里牌一丢,苦笑不得: “干嘛啊你们,为什么要让牌?” 胡梅尔斯垂着头就没说过话,和卡尔在一起他自动变哑巴,穆勒则是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诺伊尔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这不是开心吗?——你玩得开心吗?” “一直赢有什么开心的。”卡尔往旁边扒拉他的牌,一看果然:“你刚刚能出这个,你不出?” 诺伊尔压根不看牌,还看着他,在摄影师就站在旁边拍的情况下,都好意思这么鼻子贴在他耳朵旁边,笑着盯着他的眼睫毛,故意逗人玩:“谁让我爱你呢。” “咦!~~~” 这种油腻恶心人战术真是百试不爽,探头看的队友们都忍不住嘘起来,诺伊尔放声大笑,在穆勒从桌子下踩他脚前把脖子缩回去,但胳膊还是这么搭着,亲亲热热地让再来一盘,假装要偷看卡尔的牌,被他推着脸挡开。 穆勒忍无可忍地喊:“第二队长注意一下形象!” “好过分,托马斯,怎么第一队长你不管,他推我的好不好,你就看我好欺负吧。”诺伊尔佯装委屈:“卡尔你看,有坏前锋欺负你门将。” 第32章 “再吵架我就把你们丢出去。”卡尔宣布:“换两个人进来玩。” “选我!” 基米希真是神了,都不知道他坐在那儿,也听得清,这么没头没尾地大喊了一声,而且十分认真,显然和他做任何事一样,都不是开玩笑的。 全车都是嘎嘎嘎的声音,不懂发生什么事的人赶紧问,然后也开始嘎嘎嘎,众所周知一旦笑声错开后,就会彻底停不下来行成永动机,这下大伙是真笑疯了。 奥格斯堡是巴伐利亚州仅次于慕尼黑与纽伦堡之外的第三大城市,球场规模不大不小,能容纳三万多人。但他们长期没有举办火热赛事的经验了,在拜仁球队大巴抵达后,大批支持队伍的球迷也涌入,让整个城市都变得有些紧张。 因为拜仁球迷不光是来看比赛的,还是来抗议的。 抗议50+1是他们现在全身心关注的最大的事,虽然大部分球迷在十天前的侮辱队长事件中都表达了不赞成的态度,但鲁梅尼格出面硬杠球迷确实被不讲理地算成了一桩新鲜罪过,加在他现在的主要罪状上,让奥格斯堡到处都多了游行大喊“鲁梅尼格,你的灵魂已经被金钱买走了!”“鲁梅尼格,你这个德国足球的掘墓人!”这样的声音。 奥格斯堡球迷蔫头耷脑,看戏的热情都不足了。 拜仁球迷只是在这儿喊,他们的俱乐部高层却是真的灵魂被金钱买走了。 拜仁球迷只是在这儿喊,他们的俱乐部却是真的差点被高层把祖坟都给刨了——作为一个大城市的俱乐部,他们就没踢过德丙,现在可好,差点坠入深渊呢。 奥格斯堡国内无死敌,州内不德比,俱乐部内也是常年一副乐乐呵呵的样子,球迷们上球场就像上家里看电视似的,主打的是一个陪伴。要不是今年这惊天大篓子,他们怎么也扯不进慈善赛,扯不进拜仁风风火火的对抗里来。 他们的球迷也就是激动了几天,高层一进监狱,又原地坐下了,等到慈善赛落地,赛季有救不至因为交不上钱滑落德丙,更是重新岁月静好了起来,最多有点青春忧郁,会长吁短叹,感慨人心难测这样。 所以尽管他们已经提前雇佣了更多安保,市内还特意增调了警察护航以保万无一失,可实在是应对这种事件的经验不足,第二天慈善赛正赛时,天大的乱剧还是发生了。 谁也想不到会这样,毕竟奥格斯堡人对慈善赛充满感激,本地球迷对于能看到自家队伍踢全明星拜仁更是激动不已。 这是拯救与被拯救的慈善赛,拜仁球员们的巨幅海报从市中心的大楼上垂下,让所有本地人路过时都不由仰起头,像是在看着拯救他们的英雄。 谁也没想到,冲突不是在场外喝酒的球迷间爆发的,也不是在场内的队伍间发生的,而是在属于拜仁自己的看台上发生的。 因为经验不足,入场时被过多球迷冲得放松了物品检查,这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半边看台上的奥格斯堡人都快吓死了,目瞪口呆地抱成一团,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拜仁球迷冲着他们自己的球员扔下辱骂,扔下抗议牌,扔下车钥匙和矿泉水,扔下一杯杯啤酒,更可怕的是,扔下冒着火光的烟雾弹。 然后把他们的队长给点了。 就算是球场闹事,火烧队长这种事,确实还是太next level了。 拜仁在竞技层面上没能得到next level的评价,在战斗层面却得到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另类的领先国际呢。 说真的,现场那个震撼程度,导致过去不知道多久后,他们还会和人讲: “真不懂卡尔·海尔曼是怎么搞定那种场面的……他简直是个超人……” 第6章 小卡 05年小卡回忆线。 收到的两张票,卡尔最终一张也没用。 倒不是他矫情或什么,而是用不上了——在宣布完德国杯比赛的大名单喝完茶后,教练就回来了,开心地宣布了一个意外消息。 慈善赛出了不知什么意外,俱乐部决定从青训里抽调人手去帮忙,勉强算设备管理员吧:主要负责运输球框啊,帮忙打理草坪啊,整理更衣室什么的。 和未来不一样,卡尔小时候刚进队时还流行要给大孩子提东西呢,不用刷鞋都算拜仁风气不错了,此时这样的工作放在孩子们面前,不仅不是麻烦,反而是荣耀——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近距离接触一线队的球员,甚至像别的工作人员一样站在更衣室的最后面,看球员们坐着,教练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胸口说话。 比起这个,买票看比赛算什么? 而且也会按照还不错的时薪给他们工资——一场比赛连上赛前赛中赛后最少算五个小时的工时,那能挣到相当可观的一笔零花钱,小球员们听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虽然很多人小时候当过被牵手的球童或是站场边随时应对抛球的球童,但大家都没真正参与过比赛工作,此时都非常激动,名额有三个,但大家默认只有俩。 必然的事,教练扭头看向座位中间,卡尔再次第一个被点到了名,教练素来注意不要表现得对他太偏爱,防止他反而在更衣室里难做人,于是故意骂道:“卡尔你小子,最近是越来越成少爷样了,别想跑,这次必须狠狠地给我撸袖子干活,罚你今天也留下来拖地板,给队友们好好服务一回,知道没?” 卡尔举双手表示投降,大伙一齐哄笑起来。 第33章 从天而降的来自本以为很讨厌自己的克罗斯的善意,从天而降的工作喜讯,让卡尔感觉这一天都被点亮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今天训练的时候感觉注意力特别集中,状态也特别好,甚至在助攻了一个进球,帮助首发队战胜了替补队,终结了今日困难的上半场队内模拟赛。 因为已经公布了德国杯的大名单,所以他们已经开始做模拟演练了。这毕竟是全面展示青训成果的一场比赛,大家还是众志成城,铆足了劲。 替补队员们也很卖力,毕竟比赛还没到,教练虽定了名单,但万一赛前有什么事要改呢? 队里二门协调性很好,但是个调皮鬼,稳定性和一门不能比,注意力不太集中,现在就被这功亏一篑给搞破防了,球没接到后跪在地上气鼓鼓地砸地抱怨:“什么时候战术练了中后卫助攻左后卫啦?你前插什么,教练让你前插了吗?这是乱踢!乱踢!” “懂什么,上周没看到拉姆比赛怎么进球的吗?”左后卫靠卡尔肩膀上笑得开心死了:“这是学习先进前辈!” 教练在场边喊:“叽叽歪歪什么呢,快点休息,下半场两边后卫互换!” 首发球员踢完替补球员,再随机置换一部分球员,也算是常用的训练方法了。 二门立刻喜笑颜开了,也不急着起来了,跪在球门前张开双臂,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啊,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我,回来吧,我的卡尔,我最心爱的安全t——” 卡尔微笑着叉腰站在中场,一脚势大力沉的把球踢他身边,狠狠弹地擦着他的胳膊过去了,把他吓得赶紧爬起来了。 “站那儿吧,别乱跑。”他也大喊回去:“我最心爱的弹簧!” 球场上全是哈哈哈大笑的声音。 卡尔今日在下训后找借口站小拐角抓住了克罗斯,把他的票还给了他——他担心进更衣室后就没机会了,被穆勒看见询问的话,难免尴尬,那样不好。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原因是,尽管他明明昨天和克罗斯算是“同患难”了一番,甚至去了对方家里,他那个从没人知道的家里,克罗斯一大早还送他礼物……可今天回到训练场,他们又开始假装和对方不熟了。 或者说克罗斯依然在释放那种“不想看你,不想和你说话”的信号。 牢记着克罗斯告诉他的那些“别说胡话”的事,卡尔今天没再看他冷着脸就试图诠释一番,而是很认真地告诉他很感谢他的书籍,他很感动,会好好收下的,之后有钱了再还给他。 “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卡尔微笑着问他。 为了防止克罗斯觉得他们之间微妙的身高差不舒服,他特意靠在窗台上,这高度让他能平着看清对方在难得的冬日夕阳下被照得清透又温暖的蓝眼睛。 “我又用不上票。”克罗斯却不太能和他稳定对视,偏着头说。 卡尔提出新方案:“那我拿去送给别人,可以吗?” 还书钱的时候把票钱也加在一起还给他就好了。 “送给谁?” “理查德,他在火车上丢了钱包,买不了票,今天哭了好久。” “他丢了钱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好讨厌。” 又被讨厌了,卡尔反而忍不住笑了,于是歪头问他那怎么办。克罗斯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张多出来的球票,就像没法处理自己的心情。说真的,他虽然送了礼物,但他没办法,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站得这么近,在俱乐部里,卡尔闲散地撑开手靠着窗台坐,被夕阳染成暖橘色,在这儿直勾勾地看他——他为什么变得更游刃有余了? 而且更蠢的事发生了,卡尔指着他的脑袋和他说,他头发上有草没弄干净。 这世界好不公平,为什么就他老是出这种尴尬事故?冲出来被球砸、头上长草、路边咣当一声滑倒、在对方快摔倒时没有托一把反而是耳机线狼狈乱掉……越紧张越不幸,他在卡尔的眼里得是什么蠢货形象呢? 卡尔看到克罗斯的头发上沾着一片长草屑,却又不敢伸手去拿,就指着位置提醒他。对方嘴唇又紧紧抿起来,粉红爬上颧骨,一副生气起来的样子,卡尔暗道不妙,谁知对方气鼓鼓归气鼓鼓,却往他旁边站了两步,微微低头。 卡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伸手帮他把草屑轻轻拿掉了。 这一片头发有点乱,肯定是摔倒时被压着了。 因为已经被允许触碰了,卡尔就又问道:“可以再碰一下吗?” 沉默应当是许可而不是拒绝,卡尔大概知道了。于是他轻柔地把手指滑动到他混乱的发丝中间,把它们分开,像分开一群乱拱在一起的小刺猬。克罗斯的头发看着是一簇簇小尖毛,倒是比他想象中柔软,不像穆勒的,看着蓬松又可爱,实际上他有一次帮对方戴帽子时碰到过一次,粗粗的沙沙的。 寂静让氛围怪怪的,他觉得穆勒总该是个安全话题,不由得和克罗斯分享了这一发现,谁知道对方忽然又打掉了他的手。 “我自己有梳子,够了。”克罗斯垂着睫毛说,像是忽然不耐烦了起来:“还有,不要把我的票送人,不要还给我,没用你就扔垃圾桶。” “托尼总是忽然生气吗?不会。他性格其实挺好的,不爱喜欢人,但也不爱生气,除非输球了。”回家的路上,穆勒倒着走,笑嘻嘻地和卡尔说:“怎么了,昨天我下车,你们吵架了吗?” 第34章 卡尔摇摇头,不再谈这件事。 因为有盼头,他的生活开心了一点,而且最惊喜的是在慈善赛的前一天,他久违地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明天要和他见面。 原本卡尔还非常忐忑的,他真的不知道时隔太久后第一次联系,父亲的态度会如何,谁知道对方像是也有点生疏和紧张,双方都堪称小心翼翼,近乎尴尬地互相问候了一番,讲了讲最近的情况。不过也是在这种小心中,昔日的父子亲情似乎有那么种复苏的错觉,罗尔夫毕竟是的成人,很快便把握住了话题,语气亲切地同他说: “明天去看慈善赛好吗?没票的话,爸爸给你一张,有票,就直接到第二层包厢找我。” “被选上当管理员?那可是教练最喜欢的球员才有机会的,爸爸那时候想当都当不上,真是好孩子,太棒了,对不对?你不着急,好好工作,爸爸等你到结束。”罗尔夫的语调中洋溢着快乐:“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好久没见你了,爸爸真的很想你,宝贝。” 穆勒当时在报纸上怎么翻也回想不起来的那个“肚满肥肠”老板砸钱慈善赛的新闻就是罗尔夫的,而且他看错了数字,不是一百张,是一千张。赛事刚放票,罗尔夫就代表了他的赫尔曼银行原价买了一千张慈善赛的门票,让内部所有员工都能带两个家属观赛,再剩余的一点还送给了媒体,算是借着慈善赛大大地出了一笔风头。 座位票几十欧一张,就算买一千张,也不过几万欧,引得媒体争相报道,早已值回票价。想花小钱做大广告,也不是随便就能实现的,俱乐部平时甚至要特意拒绝类似这种企业团体购票的行为抢占座位,在慈善赛这个加塞的特殊比赛里,倒是莫名放了一手。 很多人都说他是搭上了拜仁内部的什么线,才有了这个特殊的机会。 卡尔之前不想去仔细思考这些,现在则是不在乎这些,幸福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他只知道晚上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马尔蒂尼海报,情不自禁地感觉对方英俊的微笑也在展露父亲般的慈爱,让他恨不得把海报摘下来放到脑袋旁边靠上去躺一躺,就像回到小时候靠在爸爸旁边看他手里复杂的财报,听他笑着挂他鼻子说“宝宝,看到没,这都是我们的钱!”时一样。 卡尔懂什么资产,卡尔只知道自己被举起来亲吻,被搂在宽厚温热的怀抱里,像坐在摇篮中一样。 第二日的一切也都是那么顺利,赛前他们很好地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两个成年的工人犯懒,理直气壮地把活全甩给小孩们做,自己抽烟去了。 一大框球大概七八公斤,搬肯定是一点都不费力,难就难在为了防止压坏草坪,现在使用的还是不带滚轮的箱子,足球轻,这么一大框大得要命,一个人没法搬,必须两人一起。 他们三个人搬三个框,偏偏得搬三次,万一耽误了时间就完了。卡尔不声不吭,跑出去一路问了三四个清洁工,男的全皱皱眉摇摇头走开,终于有个阿姨才带他去找了备用的推车。 “那个小的就够了。”她热心地说。 “不”卡尔摇摇头:“拿最大的行不行?” 最大的反而基本没人用,当然行了。只是用最大的推车,在九十度拐弯的走廊里都快过不去,一路上不时堵住路堵住人,弄得好多人都询问孩子怎么是你们在这儿干活。他带着两个队友把三个重重的装满球的框子紧赶慢赶及时弄到了场边方便球员们热身训练时,时间也就是刚刚好,三个人都灰头土脸了,身上蹭着墙灰。真正的管理员一看就发火了: “谁教你们这样的?带你们的人呢?” 两个队友都是可怜样,卡尔擦擦手和他真诚地说:“一来就走了,没说怎么办,怕耽误时间,找了不用的推车,才弄过来的——对不起,先生,小的我们不敢拿,怕别人要用。” 他们仨平分了另外两个人的工资,简直乐发财了,差点在走廊里学狼嚎,被卡尔捂着嘴才老实了,但剩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还是超级幸福——搬运球框这类赛前的苦力工作做完后,其实就基本没大事了,站更衣室、球员通道边随时跑腿就行,这也意味着他们真的可以亲身接触一线队的球员了。 球员们在贴着两边站立的工作人员的注视中有序而悠闲地进入更衣室,甚至赫内斯都提前下来了,呼啦啦带着体育总监、带着一群媒体工作人员,一看就是要来拍点赛前更衣室握手照什么的。 刚刚还蛄蛹的两个人不敢动了,贴着墙站着,大气都不出,只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闪光灯下主席也闪闪发亮的秃瓢,此刻那光滑的脑门书写的不是岁数大了,而是金灿灿的权力。卡尔看起来还好些,但实际上也有点出神—— 和很多慕尼黑小孩一样,他三岁就开始在电视里拜仁的比赛,四岁把自己的小足球贴上红蓝标签,在家里的草坪上和爸爸练球结果摔无数个狗吃屎,五岁开始沉迷球星卡,六岁在超市结账口抱着妈妈的小腿大声请求要买印着球员头的饼干,结果被妈妈惊叫一声抱起来,周围一群大人狂笑,长大后才知道那是避孕t—— 商家请球员代言,希望起到呼吁大众放下x羞耻,关注安全和健康,结果全是卡尔这样的小孩趴上面,还有球员自己天天被开玩笑,于是不久后这商业小巧思就彻底破产了。 七岁,他就通过试训,进入拜仁青训了,比他上小学还早一个月。 第35章 卡尔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换上了红蓝条纹的球衣,胸口绣着徽章,右边是u9的标记,他低头一遍遍抚摸它们,意识到了世界上还有这样小的球衣,背后是他自己的名字——一件真正的,拜仁为了他制作的,属于他的球衣。他从那一刻开始就感觉他被拜仁拥有了,他成为了自己日日观看的伟大的一部分,那感觉是那样的神奇,他忍不住哭了,一抬头看到爸爸妈妈也哭了。 他们的神情是那么骄傲和复杂,妈妈一直在和他说在青训里不要受伤,不努力也没关系,爸爸说卡尔我给你的每个队友都准备了巧克力,送给他们,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和他们做好朋友,在场上不要欺负他们,被欺负了爸爸替你打回去,踢球开心比赢更要紧。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卡尔当过几次球童,对这座球场并不陌生,但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这么近地见过赫内斯。从他开始看比赛,对方就已经是主席了,就像拜仁活的象征一样。 他不知是哪里没站好,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按住肩头,往后拉过去,一回头竟然是队内眼下最受欢迎的巨星巴拉克——对方高大强壮得像一头刚走进通道的熊,一向发育很好的卡尔在他旁边都立刻小了一圈,随便一眼瞥过来就让卡尔身后两队员呼吸都暂停了。他黑发蓬松,运动服外套拉到快完全敞开,嘴里在嚼口香糖,压低的眉眼这样扫过来,不知道是古龙水还是什么药膏的草木感气味骤然升腾,简直像攻击性爆炸的机木仓啪哒哒打了一排子弹。 在酷哥这方面,全慕尼黑的青少年都幻想自己能有巴拉克一半的劲,那足够他们上天了。 但和卡尔对视后,他的手腕倒是顿了顿,力气松了下去,也不揪他的衣服了,只不痛不痒来了句:“……注意路。” 然后就扭头继续走了。 卡尔以为自己要被痛骂了呢,呆了两秒,还没来得及道歉,被巴拉克遮挡的狭窄走廊里就传来了很亲切的声调,在前者大摇大摆过去后,一个相貌更亲切的人冒了出来:“啊,这不是卡尔吗,来工作?真好。” 施魏因施泰格跟在他后面,本来在闭眼听歌陶醉乱扭的,因为被拉姆挡着差点绊倒就一睁眼拿了耳机,也笑了起来,一把揽住他揉了一把头发:“哎呀,是小karli,好久不见。不对,不小了——你是不是长高了?高了好多。” 他用自己的手掌比划卡尔的额头到自己。 拉姆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没忘了我吧。” 他说话就是客气,明明他停下来和卡尔打招呼完全是给他面子,却反过来讲“你没忘了我吧”。 要是换个人站在这儿,能紧张到把头都点掉。卡尔也算在社交上熟练的小孩了,这会儿也脸红了,但还是笑着说道:“实在是忘不了,每天都在墙上看您和施魏因施泰格先生的照片呢,教练们天天指着你们说——看到他们了吗?再过一百年你们都不会这么棒。”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会的,卡尔,不会的。”拉姆笑着说:“去年你在u17的世界杯我看了,棒极了,很快我就会在球场上再见到你,我很确信。” 施魏因施泰格忍笑:“真的吗,你怎么什么都看啊,菲利普。” 笑声和交谈让不少人往这边探头看,这才交谈起,知道了原来是二队有个受器重的小队长在这儿,就是今年在德乙表现很好的那个。 难怪呢。 在这样的场合,青训的球员什么也算不上,不过从拜仁青训中走出的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对青训球员依然亲切、依然热情、特意停下打招呼,这就是dna的体现,倒也是一桩美事,让他们点头脑微笑。卡尔能感受到队友们在把羡慕的目光投到他身上,这让他有种幸运者的愧疚,极力表现得更谦逊低调点,不说一句表现自己的话,只谦卑地配合着说几句话。 幸好他们本来也不能在这儿停留太久,遇到认识的青训小孩顺口打个招呼的事,就都走开了。 卡尔脸庞久久发烫无法散去,连看比赛时都还在想,有朝一日他会和他们穿上一样的衣服,走进更衣室吗……如果可能的话,那也是在安联球场了,他对那里还很陌生,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像看着辉煌的、却也模糊遥远的梦。 比赛很精彩,双方都拿出了十足的力气,又没有输赢顾虑,也不使阴招,这才是真正的友谊赛,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反而比很多大赛还要流畅漂亮,最后巴拉克连续两脚世界杯定乾坤,张开双臂冲着场边挥舞,意气风发地举起拳头大笑,让全场观众都陷入了尖叫,也看得卡尔热血澎湃。赛后结束一切工作、立刻收到了整整120欧的现金——已经非常非常多了,卡尔想象不出这一天怎么能这样完美。 他甚至还可以去见父亲。 尽管越是问路靠近包厢,他就越紧张,可他还是屏住呼吸敲开了门,当抽着雪茄烟、穿着贴身到不能再贴身的昂贵西服的父亲坐在大椅子中出现在门口,笑着向他望过来时,他感觉心跳的声音忽然灌满了耳廓。他感觉他是那么陌生,却也那么熟悉——比起憔悴的母亲,本就年轻很多,在金钱和事业滋养下也更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没怎么变过。 他的金发依然熠熠生辉,只是颜色沉了点,仿佛变成了黄铜,蓝眼睛依然总是带着笑意,充满感情。 第36章 仿佛还是爱他的样子。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小公子一表人才,太像你了,我真是被吓了一跳。” 但屋内不止他们俩个人,甚至都不是多出一个两个,是很多人。卡尔愣了愣,回过神才发现这件事,而罗尔夫也已经站了起来,搂住卡尔的肩膀:“我为什么对拜仁充满感情,朋友们,不光是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忠诚的粉丝,更因为我的儿子,才17岁,已经是拜仁二队的队长,朋友们,想想他未来的人生……” 闪光灯无征召地咔嚓咔嚓亮起。 结束了,卡尔开心了一晚上加一天的父爱梦,在现实面前几下就结束了。他不管不顾地和对方在小梳洗室里关门大吵了一架,让对方删掉照片,不许发新闻,否则就找社区律师起诉他。 罗尔夫一开始还耐心地安抚了他一会儿,但很快在卡尔不允商议的拒绝中,他就也破防了,大喊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好好说话,我是替自己作秀,但也是让你增加曝光,是为了你好,有个银行家父亲有什么坏处?你为什么像你妈一样疯癫?你恨我,多年来一直写信辱骂我,你知不知道爸爸看了是什么感觉,卡尔,爸爸小时候对你不好吗,爸爸有千错万错,没有对你做错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妈妈恨他,爸爸也恨他。 卡尔说:“我没有写信骂你,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公司搬到哪里,你也从来不来看我,你还拖欠我的抚养费……” “拖欠抚养费?我没有钱吗,卡尔,我拖欠你的抚养费?一开始,我每个月都给你写信,每个星期都想看你,但你从来都只要你妈妈,不愿意见我!我偷偷从学校把你截住,送你去一次训练,要像罪犯一样小心,你难道要我去法院,去警察局,让他们把你从家里拖出来给我吗?” “你没有,你没有,我什么都没收到!” 罗尔夫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徒劳地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 “你妈疯了,我让你和我走,你却选她,你选她,你妈疯了。” “是你把她逼疯的。” 卡尔忽然什么都知道了,这种忽然是这样的突兀,宛如白日中忽然,然后带来了洪水,地震,过往多年的塌陷。让很多事坍塌的是无数他不愿思考的蛛丝马迹和而今几句简单的对峙和对谈。他其实已经在心中无法忍受地怨恨起了母亲,无法压抑的恨和怒像海啸般冲垮城市,第一次,这恨是这样强烈,强烈到让他自己都惊恐,但他依然要维护她。 他被她伤害,却依然要维护她,孩子对母亲的爱才是永远超越人类想象的极致,但没有人歌颂孩子的爱,大家只歌颂母亲,而后是父亲,没有人懂孩子的爱是多么强烈,以至于在他十八岁的年纪,依然要如此心碎地像孩子一样站在比他庞大得多、强大得多的家长身前,站在另一个比他庞大得多、强大得多的家长对面。 罗尔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而后回来了,把一个胶片盒扔到了他怀里:“你自己看去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卡尔。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永远唯一,但那个疯女人呢?如果我是你,我下一次不会再选错。” 他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卡尔没哭,就只是感觉很没意思,他忽然没法和恨意相处了,他太狠妈妈了,以前偶尔有那么点针扎一样的瞬间,他能压下去的,可现在他抱着胳膊和脚坐在梳洗室的马桶盖子上坐了半小时了,他还是一滴泪都流不出,一滴爱都唤不醒,心中只剩下了纯粹的恨意依然在流淌,让他恨不得真的像个疯子一样回家摇晃母亲问她为什么是个疯子。 门响了,外面进来人了。 依然不是用卫生间的,只是洗洗手,聊聊天,点一支烟。 声音和烟味同时透过木板上下的空间进来,包围住卡尔。 “罗尔夫今天好大的气派,赫内斯还特意见了他一面——也是海尔曼银行现在确实蒸蒸日上,儿子又在拜仁踢得好像好着呢,给他挣到体面理由了。我估摸着是给拜仁弄了什么隐形赞助,从外围什么器械啊,草皮啊那些东西上绕一圈那种,最起码这个数。” “100?真是疯了。还蒸蒸日上呢,前几年玩杠杆做大的东西,现在倒是得意起来了。” “现在就是做大了,怎么不得意?他也是个狠人,换我学他也学不来。” “有什么狠的,家里独生子,不给他给谁啊。” “天哪,你笑死我了,什么独生子啊?!独生女!埃里卡·海尔曼,你年纪小不知道,老海尔曼有个女儿,长得虽然不漂亮,可有钱嘛,丑都不用怕,偏偏性格怪,不讨人喜欢,后来渐渐就不社交。她才是继承人,罗尔夫长得漂亮,脑子灵,就是爹妈意外早死,过得不容易,靠着在银行当保安认识的埃里卡,被她赞助才念上大学,21岁大学一毕业,就和30岁的她结婚了。他是改了老婆的姓。” “老天,这不就是奔着钱去的,她爹娘能答应?” “……你等等。” 这个声音的主人止住了话头,往几个隔间走了一下,确认一只脚也看不见,一点呼吸也不存在,这才满意起来,重新回到洗手台: “她父母不去世,肯定结不了婚啊,但埃里卡也不是吃素的,你绝对想不出来——大儿子出生后,罗尔夫直接输精管都被切掉了——不是断开,是全切掉了,这样伤太大,周围组织也受影响,差点害他成太监,□□也受影响。她手术前允许他留了点j子冻起来,自己控制着,但后来老传言说吵架被砸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第37章 另一个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卡尔慢慢闭上了眼睛,那两人交谈的声音仿佛也变轻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怪得很,埃里卡把他差点阉了,钱财上却全放给他管,投资也给他做,亏了一笔大的,她拿自己的股份填,填完也就不在她手里了。但罗尔夫也是命好,另外投资赚了大的,银行要破产前他抄底了,后来就自然变更成他的。” 不是运气好赚了笔大的,而是那笔亏本投资的钱又转回来了罢了。 尽管资产缩水了三分之一,但从前,那股份是妻子的,现在却是他的了。 卡尔想,别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 “哎,难怪罗尔夫现在这么风流,你说的这个埃里卡,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不是你说,我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些事。” “不算什么秘密,旧闻罢了。算了,好歹家产还是儿子的,就怕儿子也和她不亲,看到了吗,和他爸爸长得多像……” “埃里卡这种蠢女人也不多见了,罗尔夫确实不是个东西,但她家里银行留她手上,也是要败坏完的。哎,这种好事,我怎么遇不上。” 伴随着嬉笑着,他们出去了:“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你有人家能忍?刀子碰碰你,你哭天喊地不要活了……” 外人不知道他父母离婚了,卡尔不光是不想告诉别人,也是不能告诉。 他从马桶上下来了,慢慢走出去,不想照镜子,只低头麻木地洗洗手。他讨厌爸爸伤害妈妈,他讨厌妈妈伤害爸爸,他小时候曾那么希望他们都来伤害他好了,和彼此和好吧,但现在,他讨厌他们俩,不是因为他们对他不好,而是因为从第三人称视角听时,从外人的角度听,他们俩简直是坏到荒诞,疯狂到荒诞,做出这样多丑陋的事。 在人前却还是很好很好的样子呢! 人类怎么会是这样的,而且这样的人类正是他的爹妈。 在他小时候,他们看起来很幸福的,他们会抱着在屋里转圈跳舞,他们很爱他。 那么美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像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呢?他们是爬满霉菌的西红柿,这一面光亮又鲜红,转过去,满满的白绿宛如青骨。 卡尔不想抬头,他怕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但他很快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告诉自己绝不能这样——他甚至恨不得此刻打碎玻璃,划穿自己的脸,划出一道伤疤来,告诉自己绝不能这样。 渴望爱让人变软弱,愤怒和恶心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坚强起来了,他像个正儿八经的人一样,在心里狠狠地否定了父母的行为,发誓在这方面绝不要原谅他们哪怕一点点,这让他不渴望爱,也不想掉眼泪了,也不心疼母亲了,他不知道等到回家后他该如何面对对方,于是油然而生一种渴望——如果能不回家就好了,可不回家,他又去哪里呢,而且他还有莉拉。 他大脑涨涨地往外走,比赛是下午一点开始的,现在却天都黑了。因为脖子底下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倒是省得绕路去正门,沿着空旷的已经关了大部分灯的长廊走出去,球场快关闭了,只剩一些清理机的声音在轰隆作响。路过更衣室门口时,他脚步停了下来,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这扇小小的木门,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把掌心贴合到木头细腻的纹路上。 他还有路可走。 他要把路走到这里来。 几天后的德国杯比赛里,拜仁爆出宇宙级冷门,输给了自己的二队。 第7章 大卡 慈善赛上半场时已经有东西开始砸落,但那时就连卡尔都没太意识到潜在的危险——球迷们抗|议情绪激烈,大家都不意外,毕竟下个月投票就要正式开始了,这会儿不消停,那就不是非要有斗争精神的拜仁球迷了。 豪门俱乐部因为球迷基数大,里面能纠结出的某种群体人数很多,这是非常正常的。 中场休息时,穆勒还在开玩笑缓和气氛呢,他说球迷们一边抗|议这场比赛一边花钱来买抗|议的机会,那他们望向彼此时会不会也互相抗|议?这简直是太幽默了。然后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倒在了椅子上,可是除了卡尔以外没人配合,于是穆勒突兀又鹅鹅鹅、一节比一节拔高的笑声和卡尔低低的悦耳的简单“哈哈”响起后一会儿,大伙忽然忍不住全嘎嘎嘎笑了起来,不是笑话好笑,而是他们俩莫名其妙的笑声二重奏太奇怪了。 欢笑让被混乱现场惹得烦躁的气氛缓和了一点,而大规模换人也让大家放松了很多。因为是体能怪,又日常需要在后防做定海神针,防止他下去了队友们精神涣散,所以卡尔超难得可以只踢半场,感觉像久违地回到了学生年代——周五下午默认不上课似的,心情也挺好的,温柔地替基米希戴袖标、给他讲一些注意事项。 基米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队开始就偏偏对大部分人都最起码不讨厌的卡尔很不感冒,但在工作时间,还是相当配合、相当专注、不会惹是生非的,毕竟他有些时候精神状态简直直逼吉娃娃,一到了比赛日就像拴不住绳似的要把对手通通啃了,不到比赛结束不太会和队友来事。 所以这会儿很是安静,简直是庄严地盯着自己的胳膊,一丝都不敢动,都忘记呼吸了,脸鼓了起来,像个小青蛙似的,颧骨通红的,额头上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第38章 卡尔在心里偷偷笑,感觉他这种时候很可爱,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基米希时不时莫名挑战一下他的权威、他也每次无情镇压,但没太讨厌他的原因。 没准等他退了,诺伊尔也退了或者老了,袖标就要交给他的。卡尔说让他学学经验,并不是真怕他反对闹事,而是确实存了传承的心思。基米希认真,卡尔态度也认真,把袖标调整得一丝不苟,最终点点头,和他说: “看看去。” 更衣室里大伙很配合地吹口哨、起哄鼓鼓掌,基米希鼻尖全红了,往镜子前站,转了两圈看了一下,又跑回来,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在等着卡尔传授注意事项。 虽然其实队长该干嘛,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他好像就是感觉卡尔应该把这个传递仪式搞得更正式一点。 “等会儿列队记得站到曼努最前面去,他要是和你说,嘿,小鸡仔,你还是把袖章给我戴吧,你就说,不行,下半场都是我来当队长。” 卡尔的第一个叮嘱就把大伙弄得笑死了,穆勒又鹅鹅鹅了一次。 诺伊尔摊手:“喂,卡尔,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啊?” 但基米希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影响,把这个半开玩笑的事也认真听入,非常庄重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 “别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比赛时候你就站在我附近啊,不过因为是右后卫,所以你不用指挥防线,让曼努来就好。但如果他不指挥,前面队友如果脱节了,或者谁丢了位置没有跑起来,你要提醒他们。” “草。”阿拉巴等人发出“饶命”的声音:“别,卡尔,这只是慈善赛,我求你,他会百分百执行的,我求你。” 卡尔笑着说:“如果大家不听你的话,你该怎么办?” “这是慈善赛,根本不要那么用功,他们不听话是应该的。”外贝外捏着嗓子路过。 基米希握拳道,仿佛在展示他的铁腕铁拳铁石心肠,不过考虑到他根基不稳,他还是选取了一个温柔的方式:“大喊,大喊到他理我为止。” 好多球员差点就地栽倒,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扯掉基米希胳膊上的袖标立刻扔给诺伊尔,并向卡尔发射出死亡光线,非常确定这简直是队长在整蛊他们。 “这过家家再这么过火,我就不玩了哈。”立刻有人提醒:“老子不想真听你的话勒,约书亚。再说了,你第一次上场,怎么不想着奉献,就想着管理啊?你要多想想你能为你的队友做什么,懂不懂?” 卡尔顺口教育道:“是的,约书亚,像今天这样的比赛,输赢不重要,大家享受过程、保护身体就好。在场上最重要的工作,其实还是在比赛最后的半小时鼓励大家坚持,还有和裁判沟通,替队友出头——我知道你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你不能像上次那样,光打架,忘了裁判,不然的话如果你红牌下场了,队里就没有你这个队长了,那多可怕呢?” 那多美好呢? 现在更衣室里就是很担心基米希太认真了,m属性大爆发,manger!把好好的慈善赛弄得鸡犬不宁,阿拉巴已在虔诚许愿:“红牌来,红牌来,红牌从四面八方来……” 但基米希已在用力点头,凝重发誓:“我绝不会下场的!” 阿拉巴躺了下去。 半场轮换6个人让全队都挺满意的,替补能得到表现和活动的机会,主力则是能歇歇。穆勒本来应该也可以轮换的,但卡尔把自己拿了下去,他就无声替上了,不让他为难。不过也有莱万这样本来就打算踢全场的。他在海报上已日常在卡尔旁边享受c位了,营销固然用心,球员本人对事业的付出也是他人没得比的。 卡尔特意和他叮嘱了别太累,莱万歪嘴笑了下,像是在说我心里能没数吗? 拍拍大家的肩膀送他们出去,卡尔难得缀到队伍后,然后和罗本等人一起坐在替补席上——是真的太难得了,能在没伤没病比赛不紧张的情况下在柔软的座位上安详坐着,看着场上的队友们,让他有种既安心、又放松的感觉。 此时不管是场边悠闲的他们,还是场上蔫头耷脑被基米希要求围成一团一起加油鼓劲再散开的球员们,都没想到下半场比赛最精彩的看点根本不是什么热血队长过家家。 也许我退役后应该做个教练——哦不,那还是,助教也太累了,但如果要读个医生文凭回来,估计就直接出走十年了,归来场上已无一个认识的人,又好没意思。真遗憾啊,就不能真的弄个饮水机管理员的岗位给我吗?就是有点丢脸,一下子从年薪一千七百万变成月薪一千七……哎呀,约书亚怎么一会儿忙着看队友一会儿忙着看对手,头摇成拨浪鼓了,也不用这么紧张和努力,这样不行的…… 卡尔正胡乱放松头脑,谁知道比赛就开始出问题了。 先是几个球迷组织的喊声越来越统一,而后是替补席顶棚上的响声越来越大,卡尔一抬头,发现天上简直在下杂物雨,心道不妙,已一下子站了起来,再往前看,果然,东西已经弹在顶棚上往场地里飞了,这条边线是阿拉巴的,他正好在这附近等着接球,差点被砸到后脑勺,也顾不得什么比赛不比赛,惊叫着像螳螂似的往背后连蹦三步躲避,结果一下子撞到了没注意的胡梅尔斯,两个人一起翻了出去。 混乱就此开始,随着尖锐的一声啸音,一个信号弹在球场上方猛地炸开,而后刺啦刺啦的声响在球场内爆发,更多烟雾弹燃了起来,把属于拜仁的一面长看台和一面段看台都迅速染上了烟雾。 第39章 对面看台上的奥格斯堡球迷在尖叫,他们没见过这个阵仗,还以为遭到恐怖袭击了呢,好多人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往座位下躲了,男的嚎女的哭,小孩哇哇叫,绝望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自己这里除了有飘过来的烟和错扔过来的烟雾弹外,一切仿佛无事发生,就是大家哭得惨了点,再抬头一看——我勒个圣母圣父圣子耶稣祂全家福啊,这拜仁球迷是在从看台上往下跳吗? 这拜仁球员们是在逃跑吗? 这,这拜仁球员基米希是在抓住球迷试图打他吗?哦哦,不是,是为他的队友争取逃脱机会。 怪不得下半场换上袖标了,个子虽然矮得在烟里快看不清了,但打架的气势还是有的哈! 这,这气势虽然有,但好像不太管用…… 啊,那是卡尔从场边冲进来吗??? 啊,天哪,天哪,那是烟雾弹掉他衣服上了,那是烟雾弹掉他衣服上了对吧? 基米希确实已在混乱中完全迷失了,甚至可以说他错误的第一反应扩大了局势——在烟雾弹落下时,他还在大声指挥队友们不要怕、不要跑、等待安保人员入场,甚至一手攥住了一个队友以示安抚,谁知道安保人员都忙着在场边狼狈地阻拦那些像下饺子一样跳下来的球迷还不够,哪有功夫管他们,然后球迷们就冲进来了。 虽然说是极端抗|议活动,但他们的行为还是很有目的性的,包括把人扑倒在地、借机抱着脸亲个够本,或者追着喜欢的/讨厌的球员狂跑,享受这种疯狂的过程(?) 反正对于球迷来说,一旦下到场地里,来到原本遥不可及的球员身边,精神状态就比较不好说了,干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本来可能只是想破坏比赛的,现在则是顺便追星也不错。而这种过程完全不可控,把球员们的胳膊给拽脱臼了都有可能。 拜仁球员们犹豫着错失了最佳脱离时间,但球迷们一下来,大家就真管不了,谁还听你基米希的,全开始玩命往球员通道躲,还顺便得躲避已经被吓哭了的奥格斯堡球员。 拜仁的半场不是用混乱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在这一片乱象中,所有人都在往场边跑和球员通道里躲,但卡尔却不得不呛着烟雾往球场上冲——他在这种混乱局势中记人头的能力很强,马上确定了肯定还有队友在场上。果不其然,横着跑过半场时,还看到基米希正坐在地上,被两个球迷一边拽着一只胳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放开他!!!”卡尔大吼道:“想进监狱吗?” 然后siu的一声,不知哪里的球迷冲他扔来一个拉开的烟雾弹,从天而降,在他本能地转身躲避时,砸到了他的后背上。 卡尔只庆幸自己捂住了头发,火焰还是烧了起来,他立刻感觉到了后背的温度,分不清是烟还是火的,于是立刻把上衣脱了下来——真的是火,他的队服此刻在熊熊燃烧。 万幸材质好,脱得快,他空置的那只手身上摸了一下后背,白色打底柔软光滑,只温热,但心有余悸,感觉脑子一嗡,近乎有种火焰扔在后背的错觉,于是立刻一起扯了下来,又摸索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头发无事。 草坪上出现的明火让更多观众发出了惊叫声,卡尔真他爹这辈子真没遇到过这种事,但此时此刻他也无法后退,而是甚至没松手,生怕衣服掉下去后立刻把整个球场的草皮给烧了。 奥格斯堡的球迷们惨叫:“着火了,球场,我们的球场完了!” 卡尔很愤怒,卡尔真的很愤怒。 多年来,要对身为衣食父母的球迷永远忍让,已成为了某种永恒的潜意识,像开场赛时被自家球迷侮辱是跪着的狗,他也真的没有太生气,而是告诉自己这是极少部分人,只能接受,没有别的办法,但此时他愤怒极了。他想着也许可能受伤的队友,想着感觉灼烧起来的后背,想着,想着,感觉就应该把他们关进监狱,一个不留。 他冷着脸,就这样拎着自己正熊熊燃烧的衣服也不松开,从烟雾里踏出,黑发在风里飘飞。 “天哪,天哪。”人们大叫:“还没完,他还拿着那件衣服!!!” 这样的卡尔冲着他们走过来时,那两个球迷吓得栽倒在地都快爬了,然后卡尔一把子拉住基米希的后脖颈把他提了起来,把他往球员通道方向推了一下:“快回去!” 他则拎着球衣往反方向跑过去——奥格斯堡球迷的看台离这边更近,烟雾也更少,他心脏狂跳,不敢低头看衣服烧到自己手上没,分不清到底是随着风火燎到了手背,还是只是他的手攥得太紧了。但不管如何,他都不能松开,而是冲到了场边。 几个摄影师赶紧胡乱地把价值几千上万欧的设备往旁边一推,匆忙躲开,而举着一团火焰的卡尔单手一撑,像一只猎豹般,高高跳过了广告牌! 惊呼像海浪一样涌来。 该死,这该死的狭小球场,广告牌前全是草坪,广告牌后的地上全是媒体们的摄像机和话筒数据线! 因为刚刚的甩动,火焰腾地一下升得更高了,卡尔几乎感觉它们已要包裹住自己的拳头。他抬头冲着人清楚地大喊: “水,水!” 摄影师和记者们也如梦初醒,又是胡乱拍摄,又是对着四周大喊快拿水。 站在他头顶上的一个小男孩已拧开了瓶盖,但手一抖全撒了,而后崩溃地大哭了起来。但随着四面八方的急速传递和随之的泼洒,矿泉水宛如小型山洪般从上下左右浇透了他,在明火早已熄灭时甚至依然泼了一会儿。 第40章 一时间整片区域仿佛空气都安静了,大家只看着卡尔在一圈人环绕的空地中,拎着只剩一小块的球衣,面色苍白、胸膛起伏地呼吸。 几秒后,整个看台,像被击打的水滴形乐器一样,扩散着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卡尔·海尔曼!” “卡尔·海尔曼!” 他们像是已发不出别的声音,只激动地大喊他的名字。 但卡尔是不可能像超级英雄电影里一样站在这儿举起双手挥拳头什么的,他垂着也被淋湿的黑发,手掌被人翻来覆去地用一瓶又一瓶冷水冲洗,但依然通红。没烧伤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受罪是免不了了。卡尔被人批了一件外套在身上,向四周索要袋子,他不便用手,就把它按进怀里,护在胸口,只过了一会儿,仿佛就已经平静了下来,在从外面增援过来的警察的护送下就要往回走。 球迷们爆发了更强烈的呼喊声,仿佛卡尔是他们的队长似的,这让卡尔不得不还是转身停下来向他们挥了挥手。 “比赛结束了吗?”有人迷茫地大喊着问。 卡尔出乎意料地回了,而且异常坚定和坚毅:“不,还没有!” 正好此时外面逃窜的不知哪个人试图翻回广告牌内,被卡尔一把指住,警察立刻将他按倒在地。 天哪,这不会就是扔烟雾弹的混球吧? 奥格斯堡的球迷们纷纷把空矿泉水瓶砸向他。 卡尔已被安保陪着,匆匆走回了正在消散的烟雾里。 出大事,这是真出大事了。 踢个慈善赛,拜仁球迷把自家亲队长都给点着了。 要不是卡尔举着疯狂着火的衣服极端迅速和勇敢的处置,等到消防系统启动的话,也许现在草皮上已烧黑了一大片。火灾会引发出多么慌乱的踩踏事件,更是不敢想象。 第一次做队长,就碰到这么噩梦级的场面,基米希呆呆坐在更衣室里,眼睛都快对不上焦了。队友们也喊得快发疯。安切洛蒂正在通过翻译和工作人员大喊这比赛必须立刻终止,警察留了个负责人在这儿负责沟通,现在全场都被封锁了,不允许任何球迷进出,从而尽可能锁定犯人。 鲁梅尼格和赫内斯都没有随队出征,紧急通过电话震怒着着手处理球迷们酿造的灾情。 卡尔一回到室内就被队友们紧紧搂住查看,穆勒勒住他的力度和近乎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都快感觉自己不是被烧了而是死了,诺伊尔更是试图把他捂死在他的胸肌里似的,他挣脱好久才出来,就连胡梅尔斯都像个幽魂一样缀在他旁边,外贝外说话都那样细声细气,小球员们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该死,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卡尔一边被带去用冷水不断冲刷通红的手一边骂大家不许这样。 疼痛让他抿进嘴唇,但不想抱怨出来。他感觉整个空间中仿佛都是恐惧的、委屈的、犹豫的商讨,他听到所有人都在说躲躲躲,退退退,撤撤撤,暂停、取消、道歉…… 卡尔根本不想管什么手不手的了,他回到更衣室,回到办公室,回到惶恐不安的秘书托着的电脑中的鲁梅尼格和赫内斯的大头前,回到他该站立的地方,和所有人说: “吵,吵,吵,不要再吵了,安保再怎么出问题,也是我们自己的球迷在闹事,拜仁的脸都快被丢干净了!为了这么点事惊恐发作,像看到蟑螂就恨不得躲到天花板上似的,你们的脸也快被丢干净了!着火的人是我,但我不怕,哪怕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像个战士一样回到场上去,一个人踢完这场比赛!” “我们是拜仁,我们在汉堡被放过整整两小时烟花,但北大王如今在哪里?而我们还在这里。我们在波尔多,曾有多位球员被砸破了脑袋,但依然捧起了奖杯,我们在费内巴切的比赛,一场中断三次,因为有人一直报假警说有炸弹,但我们把他们屠戮殆尽,用大比分送他们出局。” “有人要恐吓我们,我们不会逃离,我们不会被自己的球迷吓成傻子,向几颗烟雾弹卑躬屈膝!把所有闹事的球迷赶出去,如果全部都是,那就全部都赶走!我不在乎他们是在为了什么而抗议,球迷们没有权力毁灭俱乐部的比赛,肆意伤害球员,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我们是来做救世主,而不是当小丑的!我们不会向极端球迷势力妥协,过去不会,今天不会,未来也不会,但凡还有一点尊严,就给我都回到场上去,即使是散步,也散完这九十分钟,结束这该死的比赛!” 他把自己被烧焦的球衣拿了出来,在空气中展开,给所有人看,而后愤怒地转身钉在了更衣室的战术板上。 仅剩的一块鲜红残布,像依然在燃烧着火焰,被钉在一颗心脏上。 诺伊尔最先站了起来。 基米希还在怔怔地看卡尔呢,队长袖标松垮垮快掉了都不知道,诺伊尔直接嗤笑了一声,从他手臂上扯过,利索地给自己三俩下戴上,漫不经心地说:“好啦,儿童卡体验时间到。” 他走向卡尔,张开双手拥抱住他,按着他的胳膊认真看向他:“放心好了,这里有种的男人永远不会只有你一个。” 大家都开始站起来。 直到这一刻,卡尔才感觉他澎湃到几乎不正常的怒火回落了一点,看向队友们的眼睛,他看到了他们在想一样的事,这才像样,这才是他们的队伍,卡尔点头: 第41章 “好样的,先生们,好样的——现在,让我们走出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不可被冒犯、不可被动摇的。” 卡尔发火时安切洛蒂和所有静默倾听的工作人员一样,微微张着嘴在旁边,都呆了,看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才是主教练,又悲伤地闭上了。 赛事他毫无控制力,赛后舆论反而是他又遭殃。在一片要么哗然、要么深沉赞叹的新闻中,只有勒夫指责安切洛蒂的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这位国家队主帅直接开炮拜仁教练,斥责他不懂保护球员。下周就是世界杯预选赛了,卡尔却伤了,在上半场已经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下半场他还同意球员们再次回到场上,简直是匪夷所思。 安切洛蒂是个好脾气的人,为了这满身背不下的黑锅也怒了。 我他爹管不了高层,管不了球员,站在队长旁边像个替他擦黑板的,还要吃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队教练的骂??? 他愤然回击:“卡尔是绝对正确的英雄所行,拜仁的球员们更是用他们的勇气、顽强,捍卫了俱乐部的尊严,捍卫了到场三万名观众购票后应得的权益,他们反抗了极端球迷,他们拯救了奥格斯堡俱乐部,为此却指责他们的人,才是真的匪夷所思!” 卡尔在赛后也一点没休息,他保护了队友,镇住了场面,安抚了在场剩余的球迷,赛后参加了高层会议,直接代表发言了,做了近两个小时的媒体活动,几乎是滴水不漏地把话说了个遍: “我的救火行为?那只是本能的反应,不敢让火焰掉落到草坪上。愿意回到场上的所有拜仁球员才是最了不起的,每个人都很希望帮助奥格斯堡度过难关,他们对此充满了爱心和奉献精神,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一些极端球迷用暴力手段反对,我们也感到了畏惧和棘手,却依然坚持完成了比赛,因为真正的正义和奉献之心不是开玩笑。拜仁慕尼□□助奥格斯堡,只为援助我们的巴伐利亚友邻,为了高尚的信念,我们可以完成这一切。” “试图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人不过是纸老虎,极端球迷组织尽可以继续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通过伤害自己的球员、自己的队长来实现私欲,他们不会成功,只会把自己送进监狱,真正有道德的球迷都不会与这样的伙伴为伍。” “为什么把袖标交给约书亚?遇到骚乱不是他的错,我们的年轻球员迟早会在未来接过旗帜,就像多年前我坐在慈善赛的看台上,看巴拉克和卡恩踢球时一样,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戴上队长袖标,那我一定会像他们一样,为了拜仁的事业奉献永无保留的激情。拜仁的精神会永远传递下去,所以我不懂怎么会有人觉得年轻球员上场是坏事。” “最后,我想再次明确,慈善赛当然是重要的,因为腐败的高层代表不了奥格斯堡,代表不了场边三万名为了俱乐部存续而努力的球员,如果你们看到奥格斯堡球迷的眼泪,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就会知道,真正热爱足球的人都会选择与之同在。” 记者们记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就没停过的闪光灯下,卡尔却依然眼睛眨都不眨,表情坚定冷静到让人看了这张脸就感觉哪怕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们也会立刻相信。 新闻官都快听得流下眼泪了。 没开玩笑,他爱死卡尔了,他要是正坐在电视机前的鲁梅尼格或者赫内斯,他现在就把屏幕擦擦,把嘴巴亲上去。 大获全胜,大获全胜,拜仁简直全员都成了足球英雄,到处都是卡尔举着火焰从烟雾中走出来的绝世神图,再也没能比这张照片更能展现此场慈善赛中拜仁气魄的了,从夏日开始就一直沸沸扬扬的球迷运动也终于偃旗息鼓。 高层也完全是一副侠义王者气派,对外大谈理想与品格。只是高层会议依然暗流汹涌,赫内斯借着球迷的极端情绪,明确攻击鲁梅尼格想引入外资的决策是错的,并抓着慈善赛从头到尾一团乱的由头,把他的亲信安德烈给顺理成章地罢黜了。 鲁梅尼格吃了一头亏,也得找补,不甘示弱,趁着这个机会扳掉了赫内斯提拔起来的三门克里斯蒂安,借口一线队完全没位置,把他又发配回二队了。 考虑到这小子之前那愚蠢的表现,赫内斯沉默着,甚至懒得保一手。 卡尔在会议中低头玩手机,拉姆,施魏因施泰格,罗伊斯这些已退役或在别的俱乐部的队友发消息给他紧张慰问一点也不奇怪,克罗斯发了个很不爽的表情给他,如果放在小时候,卡尔知道他肯定要说很多句“我讨厌你”。 他发一个微笑脸过去,对方过一会儿回了个拥抱。 前任主帅瓜迪奥拉也发短信来慰问伤情,和他说这很了不起。 卡尔回:“那你接我去曼城当助教。” “你又调皮。” 卡尔回复说你幽默感变差了,遂结束对话。回复完经纪人、朋友、队友和工作人员等所有人后,他等了很久很久手机,但没有新消息出来了,他甚至没忍住点进了对方的信息框,看看是不是自己把他拉黑了——并没有,只是空空如也,洁白得很。 于是心情很差地滑到了座位旁边,不小心蹭到了手,疼得哎呦一声。 会议被打断了,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同时往镜头前凑大头看,搞得怪滑稽的:“卡尔?怎么啦?你还好吗?” 卡尔现在就是想知道他给鲁梅尼格那封信对方看得怎么样了。 第42章 第二天球队大巴回赛贝纳大街,然后各回各家,这一番波折,安切洛蒂给他们慷慨地放两天假,高层也没反对,于是球员们彻底开心了。穆勒怕他手心痛,帮他开车送他回去,轻轻抱怨他是把自己当超人看吗,怎么能举着火硬是等到有水来扑的……可一回头发现卡尔已经睡着了,心肠不由得软得要命,一句话也不说了,只不断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睡颜,把车停在他的车库里等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睡醒。 “怎么不叫我?” “唔……我也有点困了,不小心睡着了。”穆勒装得很真地伸懒腰。 卡尔笑了起来,倾身拥抱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朵,催他回家去。 穆勒其实有点想留下来陪陪他——聊聊天,做个饭,喝点酒,什么都行,但他今日实在是有大事,所以迫不及待送走了他,手部微微颤抖地打开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信——鲁梅尼格把信还给了他。 卡尔不知道他回了些什么,心脏都被提起来了。他满脑子想着是拒绝还是理解,是明晚八点去我家里聊聊还是俱乐部见,然而当他在车灯下仔细地举起信封查看时,他的心脏停跳了。 然后重重地落下去,重重地。 他粘得很紧的信封,根本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蓝色的钢笔字压在上面,像两行封印: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卡尔,但不可以,你不要后悔。” “我不看,就当从没知道过。” 卡尔趴到了方向盘上,久久,久久。 回到家,他也在黑暗中寂静地躺着,任由电视机制造声音。 主持人在说拉姆和卡尔共治的十年是拜仁最好的十年,现在失去了昔日最好的队长和最好的副队拉姆,但可见卡尔一个人依然能挑起大梁,他一直在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最佳队长。基米希,想接班?还早着呢。 昏暗的灯光下卡尔看着天花板发呆,主持人说今年是卡尔的合同年,你觉得他会再续多久?嘉宾说正值巅峰,最起码再踢五年,所以俱乐部应该再续3-4年,他绝对值得这样的待遇巴拉巴拉…… 卡尔却对着空气小声说:“明天。” 他绝不会续约的。 他恨不得明天就退役。 但谁会同意呢? 卡尔经并不拥有自己,他是被拜仁这个庞然大物占有和占用的,从身到心,如果灵魂存在的话,也一样要是红蓝白的队徽配色。大家享用卡尔,就像小鹿埋头喝山泉水,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畅快和自然而然的事了。何况拜仁也不是纯粹地利用他,他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金钱、荣誉和爱戴,他在这里成长,他在这里得到爱,他的人生都是被拜仁拯救的,大洪水中,拜仁是他的诺亚方舟;创世纪,拜仁是点着他手指的上帝。 可他累了,累到流不出眼泪,累到手掌针扎一样的尖锐刺痛,是这样的不可忍耐,这样的让他悲哀。 想要退役?全世界都不会和他站在一边。 从高层到队友,从媒体到朋友,没有人。 他必须得……想点特殊的办法才行。 第8章 小卡 05年小卡回忆线。 因为这一轮德国杯比赛是要踢自家的二队,拜仁一线队感觉特别松弛——这不就是白给嘛! 豪门一队踢自家二队,那还不是爹打儿子,猫玩老鼠,瓮中捉鳖,手拿把掐的事。 不管是年龄、经验、实力还是二队看了一线队就崇拜腿软的心态,都让他们根本没什么真正的竞争力可言。 比赛前两天,一线队主帅马加特甚至直接给他们放假休息做调整了,主力也轮换了大半,只有门将和队长、被大家戏称为金毛狮王的卡恩继续首发。 这本该是好事,却让他的心情很是差劲。 “踢二队用得上我?”卡恩在更衣室中冷笑着摔手套:“里面有什么好货色?” “卡尔·海尔曼挺不错的。”施魏因施泰格现在是队里年纪最小的首发球员,悠哉哉晃着腿,也就他能在卡恩发火时候也美美搭话:“不过他是后卫,影响不到什么。” 尽管比施魏因施泰格年长,但拉姆刚从租借的斯图加特回队不久,只微笑着倾听,并没有搭话。但巴拉克莫名扭头和他问了一句:“那个挡路的?” 饶是拉姆这样好记性的人,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巴拉克确实与卡尔应该接触过那么一下子——在上次的慈善赛上。要不是巴拉克伸手扒拉人,而拉姆担心他在走廊里和工作人员动手多看两眼,他都未必能立刻认出是卡尔站在那儿。 好几年没见过了,对方又一直在长大,比印象里高了很多。 他心下略感奇怪,不觉得日常会让人觉得他眼高于顶的巴拉克会忽然对什么路人感兴趣,但面上却什么没表露,笑着点点头:“是个漂亮孩子吧?” “没注意。”巴拉克不在意地说,仿佛也就是莫名兴起问这么一下,也没再搭话。 卡恩依然在不快,大手啪嗒一下盖到施魏因施泰格的头顶,盖得他哎呦一声。他的不快其实是从国家队比赛中辐射出来的,自打去年欧洲杯失利后,前任主帅沃勒尔惨遭开除,德国名宿克林斯曼就走马上任接管了国家队,成为了新任德国主帅。 克林斯曼司职前锋,因打法极具侵略性,加上天生一头金发,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叫“金色轰炸机”。尽管他绝对是一代巨星,但此决定还是颇受球迷及评论家质疑,因为克林斯曼并没有执教任何球队的经验。 第43章 而不知道是确实没有经验,还是正因没经验、就更需要铁杆力量的支持,克林斯曼在上任后不急战术急宫斗,大幅更换了助教团,大量征召年轻球员进入国家队,同时淘汰了许多功勋卓著的老将。 像勒沃库森后防老将、原本稳坐中卫的沃恩斯就因为批抨了他的战术,就被杀鸡儆猴,直接驱逐出了国家队。 是的,就连后防这种最看重资历的地方,他都猛猛换新人。沃恩斯没了,一年比赛里轮着用过五个新的中后卫了还没定下主力,都快被骂死了。他异想天开地提出要引入曲棍球技术来训练球员,被德国足协多名领导人物如讥讽为大笑话,连年事已高近年越发和蔼的足球皇帝贝肯鲍尔都忍不住跑出来说胡闹。 媒体都在感慨真不知道06年世界杯会变成多么混乱的样子,并直呼金色轰炸机正在把国家队炸成一片废墟。 世界杯?克林斯曼乐了,还能带到世界杯,那就更不用怕了。外界的辱骂,他虽然看得天天在家拿打火机烧报纸,但宫斗的脚步却是绝不能停歇的,主打一个只要我培养亲信的速度够快,下课的脚步就追不上我。 作为一个在拜仁踢过两年的球员,也算是上过了每个德国球员人生中都选修一堂的管理学进修课,克林斯曼虽然时常感觉自己道行还浅,但显然一些最基本的原则他已牢牢掌握。 除此以外,他还大力倡导攻击足球,要求从边锋到边后卫都能飞得起来,从后卫到中场都得有向前出球的能力。 这要求,拉姆简直太适配了,去年才20岁的他就被克林斯曼看中征召入队,竟然就这么在国家队主力的位置上坐稳当了,踢得不要太好,立刻把拜仁整着急了,抓耳挠腮提前把他从斯图加特给接了回来。 施魏因施泰格也是得到了机会,这职业生涯顺畅到有点不可思议了吧,他被征召的那天还在家过夏休期,晚上是真的没忍住在梦里笑醒了,醒来擦擦口水大喊我要去国家队啦,然后被哥哥冲过来胖揍一顿。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这样立刻拥护起了克林斯曼的一批年轻人,就有像卡恩这样遭殃的。 在国家队内多年位高权重的卡恩先是队长袖标被捋掉了,眼下在德拜双队都如日中天的巴拉克上位。万幸拜仁方面还是偷摸偏心支持老队长,绝口不提队长更新的事。两人一个管国家队,一个管俱乐部,倒也勉强相安无事了下来。 丢了国家队的江山,卡恩已经够敏感了,谁知他的痛到此还没结束,在上来就薅掉了他的队长头衔后,克林斯曼还嫌卡恩威望太高脾气太大不好管,转头把现任阿森纳俱乐部的一门莱曼给抬了上来,让他和卡恩轮换首发。 轮换,卡恩受了一辈子门,当了一辈子不爽就冲人大叫的狮子王,临到老来,不仅队长袖标被拽掉了,还要和二门轮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这真是两眼一抹黑,看到克林斯曼往场边一站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咬死。对球员来说没什么比赢球且在赢球中有表现更重要,这现在场都不能上了,还上哪里表现去。 这一招显然是歹毒地掐到他的命根子上去了,可是这就是球员面对主帅时虚弱的地方,在把国家队闹得鸡飞狗跳几回合也无结果后,卡恩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 谁让明年就是德国世界杯呢。在自己祖国举办的世界杯代表国家参赛,这是什么样的荣耀和机遇,不踢球的人永远无法真的懂,卡恩无论如何不希望自己在这两年错过什么,于是只能天天一边在心里骂克林斯曼我是你爹,一边在表面上微笑说哈哈,不就是轮换吗,我无所谓的。 这也就导致他每次从国家队回来情绪总是很差,遇到类似于一门二门的事也不开心,就像现在这样。放以前,大家都轮换了,让他卡恩坐镇,那是信任他、辛苦他多比一场;但放现在,就感觉像是在说你的实力就是和这种比赛比较适配似的,让他怎么想都不开心。 有人打圆场劝他:“二队能碰到我们纯属侥幸,就当去踢训练赛,陪练罢了。” “是啊,走个过场的事。” 对于二队球员来说,这场比赛越临近,最初的那种“哇塞我们不过是去当陪练走个过场吧”的松散感反而是越发消失的,无他,这是一场赫内斯会坐在替补席上观看的比赛,他们输了确实是天经地义,但问题是,他们不能自己在场上毫无表现。 对于竞争极其激烈残酷的青训球员来说,在17-19岁这最关键的两年中,能否被选中参与一些有人关注的比赛,能否在这些比赛中踢出漂亮的表现,再结合他们平时的数据和成绩,基本就决定了他们未来能否继续吃足球这碗饭,以及如果吃上了,捧的一个碗是金的,还是银的,还是塑料的呢? 训练中众人明显感受到了压力的上升,大伙对彼此略有不满,生怕队友的问题最后呈现出来,是自己也是一滩臭狗屎似的。而且在首发球员们十分焦虑时,替补球员们感受到的那种职业生涯即将分化的不安与沮丧就更强烈了——他们好歹还能上场去比赛,总是多一分机会,而他们却只能在场下坐着。 不想好好陪练了,有的人甚至会情不自禁生发出这种心情来:为他人做嫁衣裳干嘛?像卡尔这样本来就前途光明的人表现得好也就算了,要是那些本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家伙凭借着这场比赛拿到什么好合同了,那多不公平? 第44章 参加完慈善赛后的第一个训练日,卡尔就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在当日训练结束、教练讲完话后,他没有和平时一样顺势让大家解散,而是拍掌示意队友们围过来:“兄弟们,咱们得谈谈。” 他们围成两圈,个矮站里面,个高站外面,肩膀搭在一起,变成紧密的圆,一起低头听卡尔说话。 “我知道大家最近都感到很大的压力,甚至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的表现,担心这场比赛会影响我们的未来。老实说,我也一样。这场比赛不是普通的训练赛,这可能是我们每个人的转折点。” “我不想说谎,我也非常渴望进入一线队踢球,尽管每个人都说我是最有希望的一个,但我也不想向你们隐瞒,事实上赛季已过半,冬窗也结束了,但到现在关于我的合同依然毫无讯息,是连谈论都没有,被动等待的感觉并不好受。” 卡尔顿了顿说:“我也不想说谎,就是这种感觉可能让我们认为彼此之间是竞争者,所以相处起来压力很大。这是非常正常的,可如果没有彼此,我们根本不会得到这个宝贵的机会——我们赢了整整6轮德国杯比赛,才站到了一线队的面前。队伍中任何一个人懈怠了、没有发挥百分百的力气,我们早就被淘汰了,所以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兄弟们,所有人一起。” “大家会觉得我们只能很悲伤地去迎接失败,可事实上,作为对手踏入赛场时,我们已经赢得了最大的胜利,这场比赛本身就是奖品——我们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我们可以和一线队站在同一赛场上,直到他们击败我们之前,我们都和他们一样强大。” “而如果我们打败他们……别嘘,我知道大家不敢想象这件事,但现在只有我们站在一起,就想一想又如何?如果输了,也许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别人留下印象,但如果我们打败了他们,那么即使是我们的替补,我们的第二门将、第三门将,依然会被所有人看到,报纸上会铺天盖地地盘点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都会想知道:上帝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群无名之辈,竟然击败了群星璀璨的主队。” “一线队只有十一个首发球员,四五个常用替补,六七个永远坐在那儿没机会上场、然后过两年就被淘汰的家伙,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也许我们收不到拜仁的合同,永远收不到,但我们依然会得到别的俱乐部提供的机会,而这个俱乐部是云达不莱梅、沙尔克04和勒沃库森,还是缀在德甲下游的球队?这些事情依然是我们可以去改变的。” “这是德国杯比赛,我们整个赛季中能参加的级别最高的比赛,我们能和德甲球队踢球的唯一比赛,是的,赫内斯主席会坐在替补席上看着我们不错,但因为知道二队的特殊性,除了他以外,场上也会坐着很多球探,不光有俱乐部的,还有国家队的。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的,我们都知道一线队的实力,但我不想让我们因为恐惧而失去这次机会。” “想想我们为什么踢足球。不是为了去让别人看我们出丑,而是为了证明我们有资格站在更高的舞台上,证明我们的能力、我们的团结、我们的品格。我们已经到了离职业足球最近的位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我不想假装看不到这件事,但如果我们想毁坏彼此的未来,也会毁坏掉自己的。我们帮助队友获得更好的前途,也是在帮助自己。我们是队友,在球场上,只有我们真的共享成败荣辱,共享命运。所以我们要为彼此而战,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我们要踢出一场比赛,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潜力,让他们知道,我们不仅仅是二线队员,我们有能力超越期待,甚至超越他们的想象。别去想‘这只是个过场’、‘陪练’这些话。别去想‘这场比赛过后我们什么都不是’。想想我们真正想要的——展现自己的机会,也许是改变命运的瞬间。我们需要团结,需要全力以赴,需要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每一个人,无论大家认为自己够不够出色,我们总是能比昨天的自己更好,那也许就会换来一份更好的合同,更好的工资,更好的未来。” “这不是为别人踢的比赛,这是为我们自己踢的比赛。我们要让赫内斯看到,让一线队的球星们看到,我们不只是去应付比赛的,不是去投降的,不是去走过场的,不是去突兀地展示自我的。我们是去竞争的,是去赢得尊重的。难道因为我们年轻、没有名气,我们就一定低人一等吗?难道已经靠着实力站到了同一片球场上,我们依然没有一点赢的可能吗?” “我们也是拜仁球员!” 他们一起低沉地喊道:“我们也是拜仁球员!” 卡尔大声鼓掌:“明天见,先生们!让我们加油!!!” 直到已经和穆勒走了十分钟的路,卡尔都还有点脸颊发烫,沉浸在讲话的激动中稍微有一点点脱不出来。他其实不是那种日常能长篇大论的类型,在平时的生活里,他总是尽量试图缩小自己和队友之间的距离,不让队长或更好的球员这类标签阻隔他们——这里面除了明智,也有他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排斥在集体之外的警惕。 比起虚假的吹捧环绕或顺从,卡尔总是很希望自己的集体是一个真的团结的、有凝聚力的团体,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他又要鼓起勇气去表达自己。尽管表达的结果也许算是不错,在事中他也很自信似的,可到了事后,又会略微有点忍不住反刍自己的语言或态度有没有不恰当的地方。 第45章 卡尔总觉得自己被人拿着一把尺子在衡量,激|情褪去后,他常开始想假装自己其实没那么多丰沛的感情——有时候它们真的太多了,他对美好纯粹的渴望太多了,他有时克制不住地表达和呼吁它们,但内心深处也知道它们和现实并不相融,于是感觉自己天真又愚蠢。而他一直努力表现得很成熟,不想让自己和这两个词沾任何边。 穆勒问他:“卡尔,卡尔,卡尔,你在想什么,理理我,理理我。” 并三步并做两步跳到他面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你是不是在为了比赛紧张?你们最近训练多好多……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买了票要去看,你是会开心还是会更紧张?如果我说哪怕你们输了也没关系,你是会开心还是生气?”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卡尔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伸出手帮他把眉心提上去、然后穆勒的鬼脸就变成一个超好笑的喜剧表情了,这让对方忍不住松开手喂地大喊了一声作势要来追他,卡尔敏捷逃了两步又转身接住像弹簧炮弹一样的他,一连提醒道:“好了好了,别摔着!” “没意思,等夏天我们俩天天从这儿跑过去算了。”穆勒一天天浑身使不完的牛劲,撑着卡尔又开始试图边走边跳。 “你是小马吗?一刻都停不下来。” “我确实挺喜欢小马的,我以后肯定会养一只,等我有钱了。” “没钱还多买门票?” “我那是……哎!哎!你你你,卡尔!你怎么看出来的?谁告诉你了吗?啊啊啊啊别跑,等一下,别跑……” 他们已经走到地铁站了,这会儿换成卡尔超敏捷地冲下去了,在今日下楼梯大赛中取得了风驰电掣七秒八的好成绩,穆勒急得吱哇大叫冲下来,呼啦啦追着卡尔跑到站台,刚抓住人,没想到他的车正好来了,卡尔眼疾手快,一把把他往上塞,哄道:“好了好了,快回家去。” “我要坐下一班!”穆勒拼命抵抗。 眼看着抵赖不过他又变成了一边抓着车门一边揪着卡尔赶紧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卡尔,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让你开心……” 车道中穿过呼啸的风,把穆勒的头发刮了起来,他看起来真是可怜巴巴,委屈坏了,眼睛颜色都变浅了,在地下的灯光中看着像伤心的小动物,急切地剖白自己。车辆已经在滴滴滴提醒了,这声音穿过他们的,风穿过他们,指引灯开始亮,年轻的爱闪烁。 穆勒低头看着卡尔,对方鲜少这样仰头看他,金发也被风撩起来了,在空气里好漂亮地飞扬,眼睛澄澈又温柔,被这双眼睛一看,穆勒简直都快开始想掉眼泪了。卡尔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脸,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外套帽子里,微笑着说:“我知道,谢谢你,托马斯。” 温热的手指在他冻得冰凉的脸颊温柔又怜爱地刮了下,替他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卡尔把手收了回去,车门也开始关闭了,穆勒不得不把头和手也缩进来,看着对方逐渐被关在外面,慌乱无措地喊:“明天见,卡尔,明天见!” “明天见。”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卡尔这样笑,像在这个地下世界打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灯似的那么闪闪发光,也第一次听他清亮地回应他,像含着许多许多快乐。他头昏脑涨的,随着地铁启动居然咣当一下摔倒在地上,在周围人惊叫起来时又若无其事地哈哈哈摸着头爬了起来,赶紧摸卡尔放了什么在他身上。 一个小小的领带夹,很典雅的样子,看起来很适合毕业典礼一类的场合用,反过来看,背后和它的工艺违和又生疏地刻着t.m。因为一直被卡尔放在口袋里,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味道,穆勒想了一会儿意识到了那是卡尔的毛衣或衬衣的味道,把下巴架在他肩膀上时才能闻到。这感觉好怪,他手指发抖呆呆地又摸了一下帽子,然后摸到了纸币。 发昏到简直快爆炸的头脑忽然清醒了好多,穆勒捂住脸,沮丧地感觉自己真是好笨拙……全世界只有冬天在冰面上呆呆滑倒、站起来又呆呆滑倒、站起来又呆呆滑倒然后气得在那儿大锤冰面把自己一骨碌砸进去的大胖熊才会比他更蠢笨了,他恨不得在这个车厢里打滚和大喊大叫。 可恶,可恶,可恶! 卡尔最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准备比赛上,在家里时也在用从学校租来的机器反复看录像,暂停分析动作心理和战术,对莉拉的照顾时间就缩短了一点。原本卡尔会担心她很难过,谁知道莉拉接受得挺良好的——对于已经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来说,陪伴她的人的态度如何似乎比陪伴时间更重要,所以莉拉更喜欢卡尔和护工,对容易流泪的妈妈则是没那么想要。 每天只要卡尔是开开心心的,她就也是开开心心的,如果有什么需求需要帮忙,她就按自己屋里的小对讲机呼唤卡尔,这样还挺有趣的,他们俩都很开心。埃里卡最近不知在忙什么,常常凌晨才回家,据她说是在新装修画廊——和很多富裕太太一样,埃里卡从前也经营了一个,她们开的这些很特殊,不靠销售业绩和品牌名誉来维持运转,基本是社交产品,有时还可以用来洗钱。 因为他们离婚的事没人知道,所以也没倒闭,还是有人打理着。 埃里卡没有银行的事可管了,只剩一个画廊能维持她过往生活的假象,多少算点事业。 第46章 只是搬家后她状态就一直很差,基本不出门工作,现在好歹愿意出门,让卡尔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用面对妈妈,让他也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完全不指望母亲能挣大钱,不赔本、能恢复社会生活就好。德国杯的比赛日很快就到了,卡尔的高中甚至在礼堂里组织了集体观赛活动,毕竟他们可是有一位学生绝赞参与中,当他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同学们是如何羡慕和激动地猴叫,卡尔是不晓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心脏跳动到近乎失去感受,他一度以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 即使去年夏天时连着参加了u17世锦赛和u17世界杯这两项重量级赛事,而且都取得了出色的成绩,今年也一直在踢德乙,但那个比赛场面依然和此时此刻是不能比的。 既然是一队碰二队,考虑到二队根本没有主场可言,在慕尼黑两三个小球场间来回租用,哪个空出来用哪个,比赛当然设置在了拜仁目前的主场,奥林匹克体育场。 尽管等到今夏安联球场正式投入使用后,这个为了慕尼黑奥运会而建立起的体育场就要从拜仁的历史中退休了,但它依然是一座能容纳六万九千名观众的辉煌球场,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上周慈善赛时才来过,可真正坐在客队更衣室里换衣服、聆听教练说话、站到球员通道中,还是太不相同了。 而且日常憧憬的一线队球员就在他们身边。 外面山呼海啸,一队踢二队这种特殊噱头反而让这场比赛的上座率非常高。今日没有客队球迷,只有主队球迷兴致勃勃又带着十足新鲜劲地等着“验收”自家青训的培养成果。 主帅马加特让主力大幅轮换的举动正合他们的意,不然那真成爷爷打孙子,欺负小孩了。观众们都在拿着报纸哈哈大笑:“这鸟报还是写得太客气了,不要输超过三个就算胜利?要我说,五个以内都算青训大成功了!” “要能反过来进一个呢?” “卡恩看睡着了,在后面打盹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活的气氛不光在观众席上流淌,也在拜仁一线队间传递,而他们的松弛也让拜仁二队上下更紧张了。 虽然赛前每天热血冲头加油鼓劲,但真遇到这种大场面,很多球员是真腿肚子发软、发懵,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了。 卡尔整理袖标,感受到自己视线左侧是正在晃动的卡恩时,也感到了强烈的不真实。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这队里必须得有一个哪怕看起来仿佛平平常常的人,让大家感觉“草,我队友怎么都不震惊”,从而自己也装着镇定下来,让冷静像哈欠一样在团队中传染开。 装着装着就真不紧张了,说起来蛮可怜的,但这确实是卡尔过往中感觉能使用的方式。 尽管尽量调整好了阵脚,比赛最开始的艰难程度好像还是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光是人家游刃有余不腿软这一点,就领先太多了。而且大规模轮换也保证了一线队上场的球员都是体能充沛的,比赛一开始,他们就展现出了强大的进攻力量,要不是二队从一开始就是猥琐开蹲的防守姿态,再加上对面也不够认真,估计都已发生进球了。 “哦!”观众们叹气:“踢出去!小孩子们!不要学这么无聊的招数,足球就是要踢出去!” 知道场面可能不大好看,但卡尔没有任何着急和丢脸的意思,毕竟比赛才刚刚开始,蹲坑叫丢脸?输五个球难道就不叫?都已经是快成年和成年的人了,连全力取胜的职业道德都没有的话,才是真的幼稚。 作为队长和中后卫,他这一战完全接过了门将的指挥权,迅速根据实际情况调整队伍,提醒队友们补位,因为训练中已多次磨合,他们很快在场上组织起了不能说严密,最起码 世界上没有好破的大巴车,教练在场边大喊提醒让他们保持住。 教练原有点羞耻,不想在这样的赛事上站在场边多出风头——青训主管都在后头坐着呢,正儿八经的一线队主帅马加特、主席赫内斯都正在另一边,他上蹿下跳大喊大叫,最后肯定还是输了比赛,多少有点太哗众取宠了。他算是个老油条了,没什么战术才华可言,否则早去别的地方当主教练不好吗?还是图一个没成绩压力,离家近又稳定,所以一直待在青训,不过因为有经验丰富、管理科学的优点,他干青训教练也确实算合格。 此时此刻实在是心系球队,他也顾不得管那么多了,在场边大声指挥起来。 此时主队还没怎么认真呢,只感觉小孩子们怪可怜的,必输的比赛还苟在家门口踢,没意思啊,不多展现展现自己,不为前程考量的吗?他们在这儿蹲大巴,蹲不出什么名堂来,场边是马加特能看上他们,还是赫内斯能看上他们?然而接下来他们的几波进攻都未能奏效,场边球迷们阵阵高呼后发现无事发生,这脸皮才稍微有点挂不住。 他们的传射都实在马虎,卡尔已经连续完成了四次非常冷静的成功解围,出色的站位和预判能力可见一斑,让二队后看台上的球迷们也很慈爱地献上了阵阵掌声——虽然不觉得他们能赢,但毕竟是自家孩子,而且又是弱势一方,球迷们当然是对他们更宽容,更鼓励,颇有点看到小孩自己跑了两步都鼓掌那意思。 而这种鼓励让二队的球员们立刻振奋起来了,他们哪里经受过这些,立刻感觉自己是真才华横溢啊!看看!这就打动球迷们了! 第47章 小年轻就是这一点好,状态虽然不稳定,但是打鸡血的速度也快,和考虑得比较多的社畜就不一样。在主队明显加强了压迫力度后,他们依然稳稳地守住了半场,注意力高度集中,像是更急了似的,主队阵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脚冷箭,万军从中直打球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被愣了一下的门将都稳稳扑了出去。 这还是到现在为止全场比赛第一脚打门呢!看台后的球迷们又欢呼起来了,但肯定不是为主队欢呼,而是替二队的小门将捧场。 这一脚和巴拉克的那些确实是完全不能比,质量很是差劲。 马加特在场边差点被水呛到,大骂了一句:“射得什么玩意!” 赫内斯也大大地哼了一声——他是老时代的球员,最看不得新人在球场上乱射乱打,感觉都是很没品的行为。 和主队的错愕正相反,卡尔的冷静与指挥,教练的存在,球员们的鼓励,和开场最艰难时间段里他们也完全没丢球的成绩,让二队球员们逐渐建立了信心,团队节奏也在卡尔的引导下逐渐稳定了起来,就像在训练场上一样。 俗话说得确实好啊,足球这玩意,特别是防守,都是不变应万变,不要管对手怎么样,先踢好自己的那一套再说,在哪踢不是踢? 再说了,这球场除了特别大,草皮质量也没比赛贝纳好到哪里去,熟悉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多了! 和大多在走神发呆聊天的队友不一样,拉姆在场边抱着胳膊看得很是认真,这一会儿开场才十几分钟,他就扭过脸来和正在认真给口香糖吹泡泡的施魏因施泰格说:“咱们俩衣服穿好,别冷着了,不好热身,没准等会儿场面绷不住了,要上呢。” “哈?”施魏因施泰格泡泡破了,黏脸上了。 他俩只是在这儿说悄悄话,前面巴拉克是直接探头跟主帅和主席提建议了: “他们都踢得什么臭狗屎,太丢人了,让我上算了。” 马加特有点挂不住脸,但赫内斯只是哈哈大笑起来:“你等着,米歇尔!等会儿要是我相中哪个球员了,你就上去,替我试试真成色。” 第9章 大卡 在所有“遗憾”“意外”“迫不得已”巅峰期退役的原因中,还有什么比伤病来得更汹涌无情、更让人同情、更让人无能为力呢? 运动员再怎么讲求精神属性,也是动物,也要靠着身体才有斗争的本钱,而身体健康不健康是完全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就算是天天讲奋斗,讲到简直走火入魔的足球界,一旦受伤了,也没人再讲什么超人意志,那还不得是往病床上一躺,老老实实康复休息。 而且很多像拜仁这样银行里的钱只能看不能用的俱乐部,在引援和更新换代上都是一样的勤俭持家,不见担架不掉泪。 不看到队长往小白板上一躺两眼一闭舌头一伸,鲁梅尼格和赫内斯三五年里都不可能下定决心替他买替补、换位置的。 卡尔经常被调侃“地位超然大球霸”“首发名单默认模板里置顶不能删改”的背后,也意味着他多年来都是队内出勤率最高、比赛时间最长的球员。在这份荣耀背后,也是仿佛永远无法休息的疲倦。 卡尔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忽然受伤了,队里该多么狼狈,队友们该多么无助,所以他从不敢受伤,轻伤也尽量不下火线。 可是,因为他从来不受伤,高层当然也完全不考虑让他休息或替换他。 这岂不是陷入了死循环? 长痛不如短痛,这赛季趁着胡梅尔斯和博阿滕都在,已经算是几年来中后卫阵容最辉煌的时刻,离了他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没准反而痛定思痛、团结一致、创造奇迹呢。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在一起破大防伤心互相打巴掌时,他们表现都挺好的;要是天天嘻嘻哈哈感觉比赛稳了的,反而比较容易完蛋。 到时候他就躺在病床上流下两滴眼泪,握着队友们的手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比赛,不用管他……他坚信只要他们多少都还有点良心,应该会大哭一场让他放心,回头痛定思痛,在场上怒殴对手,说出一些类似于我们队长都快死了(?)你们还在这儿找事的话,并赢得胜利。 赞助商方面,也随着今年跟俱乐部的合同到期,不要再续就好了。虽然个人赞助会有点麻烦,但随着推移,自然会结束完的。 毕竟伤了,没人想这样,没办法的事嘛! 卡尔确信这是一个能让自己脱离苦海、而且皆大欢喜的方式,只是他本人多吃一点□□上的苦头,但没有比这更快捷有效的方式了。而且受完伤后康复时间长,无法恢复到巅峰、心态上差距太大不愿接受,一心不要续约要退役,也很符合他这类贯彻完美主义的球员的一贯作风。 就是不要伤过头了,伤过头了他担心自己真死了是一回事,害怕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还有一众好友趴他床头大哭抱着他说卡尔你别想不开去跳楼是另一回事,卡尔是想低调地合理退役,不是想搞大新闻让世界聚焦于此,竞选今年的悲惨德国年度人物。 最好要伤得不大不小正正好。 越想越感觉只要思路打开了,人生的路也是越走越宽,卡尔立刻开始搜索资料,看了一晚上很多因伤病不得不早早退役的前辈们的悲伤案例。 从前每次看这种绿荫悲剧,他的心里都是又同情、又害怕,不断拿来警惕自己,颇有种“无意划到,厄运走开”的心理;但现在,他在依然对他们感到抱歉的同时,却也升起了一种另类的激动,忽然发现如果换个角度研究他们的故事,那简直是一打子花样百出的退役教科书啊! 第48章 他一边在心里朝着他们道歉一边认真琢磨起来。 “热身不到位拉断肌肉,这个不行,不像我……” “草坪太差脚尖踩进去扭断韧带了,这个也不行,我生下来拜仁的草皮就是这样的,早习惯了,从来没伤过,划掉……” “断腿……可是这个太考验对手了吧……不到欧冠赛场上德甲没人敢这么踹我……” “啊,脚踝。”卡尔不知不觉翻到了同样是拜仁名宿的范巴斯滕。 拜仁第一次举行慈善赛就是为了帮助他的母队幸运薛达度过经济难关,在十几年前可算是划时代的创意,办得超级成功,一场比赛连票带拍卖筹集了整整300万欧元,吓掉人的下巴,也算是树立了这类慈善活动的模范。 当时俱乐部甚至还没搬到安联呢,他也还在青训,是二队的小队长,在慈善赛中拖设备跑腿,打工挣零钱,看一眼赫内斯的光头,就站在球员通道里大气都不敢喘。 比赛后等到所有人都没了,他跑到主队更衣室门口去,摸那扇沉沉的木门,渴望自己也能进入一线队,而后他就真的得到了机会。 一晃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这仿佛是老前辈又来指引他的人生路了,卡尔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的病历,感觉相当可行——脚踝是真的很脆弱,足球运动员就没几个脚踝健康的,在比赛中也特别容易被踩踏到。 勇敢点不要躲的话,没准一场比赛他就能利索地把自己送走。 他甚至有点改换偶像了——从小到大,他最崇拜和欣赏的都是马尔蒂尼,没有之一,但现在光是想想对方多大岁数才退役,他就不寒而栗了。在理想主义上,他还是想说马尔蒂尼是最好的后卫和队长;但从现实角度考量,他现在已深深爱上了范巴斯滕。 名宿保佑,让我和你一样三十就能退役! 尽管昨日像在小黑屋里像新时代蘑菇一样晒了一晚上电视辐射和蓝光,可今天早上起来时,他甚至难得对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也是他时隔多日以来,睡眠状态最好的一天,今早起床时并没有大脑还被胶水粘在枕头上的感觉,反而有种久违的、对新一天的期待在心底涌动。 他转着圈在镜子里看自己,想到也许要不来半个月,他就能躺着回来,在床上开开心心地吃蛋糕、挖冰淇淋,把以前好像模糊想看的电影看个遍,想玩的游戏挨个玩,看书画画,每天坐轮椅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在公园最漂亮的时候去玩而不是两眼一睁就是上班,反正做一切更能让他感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鱼生一样新鲜但已死得差不多的人生的事,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些事了。 他的不由得笑容更灿烂了一点。镜子里的人一下子不像平时那个冷漠精英男了,眉眼仿佛都化开,眼珠波光粼粼,年少时温柔的旧影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身上,带着夏日行将消散的热浪。 假日结束,下一场联赛在几天后的9月5日开始,他们将要前往莱茵-内卡竞技场(rhein-neckar-arena),挑战霍芬海姆1899。而联赛一结束,拜仁队内很多球员都没时间飞回慕尼黑,就要直接集合去北爱尔兰,他们将在那里踢完自己的最后一场世界杯预选赛。 卡尔希望自己能在这场联赛中就伤了拉倒,毕竟拜仁才是他的“所有者”,给他发工资,他为拜仁伤了是精忠报仁,在国家队里受伤就不行了。俱乐部能和德国足协昏天黑地大战三个月,卡尔都担心赫内斯杀进勒夫家里举起台灯砸爆他的脑袋。 那就有点太可怕了。 从季前赛的松散、慈善赛带来的drama与应急状态中彻底结束,尽管已经结束了前两场联赛,并且都取得了胜利,可安切洛蒂却感觉自己从现在开始才正式接管了更衣室—— “训练中必须要集中精神,霍芬海姆状态奇佳,前两场比赛大杀四方,比起上赛季显然有了巨大的进步,因为受到慈善赛影响,准备时间已非常紧张,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在训练结束后严肃总结:“今天除了卡尔让我感到已经百分百回到工作状态外,别的人都不够完美。” 队员们沉默又不爽地滋啦两声权当低头,基米希认真地询问安切洛蒂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挑刺似的架势把他弄得吓了一跳,很是字斟句酌、努力塑造威严形象回答了问题。基米希确实红着脸鼻孔出气不高兴来着,因为他感觉自己今天训练很努力,不懂主教练干嘛这么说。但问完后,他虽然不高兴,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就点点头背着手老实回位了。 卡尔也不是很开心——他明明平时一训练就心情下降,感觉好枯燥好累的,可今天可能是太关注自己的动作,一直在想用什么角度受伤会更自然,不知不觉就练完了,一点滋味都没有。 这脚踝怎么不累不疼啊! 为他的伤情铺垫一下也好呢? “不,我训练得也不够好。可能是慈善赛太累了,假期后恢复不过来,强度上不去。明天我们重新调整,重新开始,也许就会好起来了。” 双方都得到了台阶下,球员们附和起来,安切洛蒂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一群师徒完全是鸡同鸭讲,各怀鬼胎地散了。 卡尔显然没有什么搞僭主政治的野心,安切洛蒂能看出来,最起码对方在面子上对他一直是尊重和配合的,哪怕是在更衣室里拿主意,也总是很注意给他冠名权,功劳给他,问题归自己。按理来说能得到这样的队长真是有福了,工作应该很简单来着,可是安切洛蒂反而感觉自己精神压力一下子就上去了。 第49章 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虽然卡尔给他面子,但别的球员根本还是不怎么在乎他说话。 而且不懂为什么这帮德国小子的脑回路好像和别的人不一样,安切洛蒂试图从怀柔政策入手,每天进门先和颜悦色地问好关怀、说他新学来的德国笑话,可是得到的反应往往是一双双沉静的大眼睛在幽幽地盯着他看,没有一个人笑,说真的第一天遇到这个情况他感觉头皮都麻了。生活上无法靠近就算了,战术上他也十分棘手,他第一次见到有个俱乐部的高层不光管财政、管买人卖人,还要管训练、管战术的。 而且考虑到拜仁高层多是昔日名宿,在各自时代那都是响当当的大球星,谁也不能说人家不懂球,安切洛蒂真是好一番郁闷。 而且他们不仅管,还是公开管,上午还在和他办公室私聊,下午批评意见就见报了,搞得安切洛蒂德语水平突飞猛进,毕竟每天打开报纸都得琢磨一下自己又如何引发了不满,学了一箩筐刻薄的德语词汇。 赛季才刚开始,安切洛蒂已经开始吃降压药了,天天晚上抱着被子睡觉可委屈,来回思忖难怪瓜迪奥拉那家伙都跑了。一问他拜仁好不好,他就说可好了,我爱德国足球的氛围,爱我的球员,一问续约不续约,那就是哈哈,我去英超追逐新梦想啦! 他不该被加入豪门这种阳谋陷阱迷晕了眼,应该想想连瓜迪奥拉这种人精都连夜坐着飞机跑的地方,他也该再考虑考虑的啊! 拜仁不会非但没有成为他职业上升的新拐点,反而把他打落新谷底吧。 队里除了一个傻傻的j罗,就只剩了卡尔还算站在他一边,但也仅限于高层不插手的情况下。安切洛蒂辗转难眠,感觉自己不依赖对方的话,日子真是完全过不下去。可主教练得看队长脸色行事,怎么这么悲催呢? 和忧愁的安切洛蒂不同,霍芬海姆的主帅纳格尔曼斯却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俱乐部上上下下都哄着他,日子不要太好过。这位今年才29岁,和卡尔同龄的教练,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少帅。 去年排名倒数第二的霍芬海姆紧急炒掉主帅、正式聘用只有28岁的他当主教练时,被看成了俱乐部历史上最失心疯的决策,整个德甲都笑了,纷纷表示德乙你们有福喽,霍芬海姆今年就下去腾个位置给你们。 谁知道他上来就保级成功了,霍芬海姆以第15名收官,夏季时俨然一副军心已大大稳定的样子,买卖做得很积极,现在开赛也是面对莱比锡和科隆连下两程,要不是字母排序没优势,都爬拜仁上面去了。 安切洛蒂毫不怀疑他要是输了这场比赛,他绝对会成为新人教练风光的惨痛垫脚石、背景板。比赛日的天气仿佛都在迎合他的心情,9月5日,霍芬海姆主场迎战拜仁慕尼黑。全天乌云笼罩,天气阴冷,最低气温下降到了十二摄氏度,微风仿佛都掺杂着寒意,让球场内的氛围显得更加紧张和严峻。 莱茵·内卡这座不大的竞技场今日上座率爆满,到达了百分百。上赛季还在保级、这赛季就重新崛起的姿态让他们对新赛季充满期待,面对德甲霸主也毫不退缩,球迷们想要在主场给予主队全部的力量和热情,希望帮助队伍在主场创造奇迹。 这是每一只“弱队”在赛季中都可以拥有的两次绝佳机会,如果赢了拜仁,足够心满意足地吹到下一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他们手持蓝白色的围巾,高唱着队歌,像把被遮住的天空搬进了这里,随队出征的拜仁球迷怎么都盖不过去这样的动静。 球场上方巨大的显示屏不断滚动着球员信息和比赛时间,现场解说员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回荡在整个球场上空。 “这是来自两支德甲榜首队伍的对决!——” 虽然说现在榜首队伍有五个,但这样讲也没错。 在赛前更衣室里,卡尔感受到了一种不安的紧张。霍芬海姆的主教练尤利安·纳格尔斯曼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薄薄的墙壁到这边来,在这种旧场馆里,也算是常有的事,以前还有过那种主队教练大喊红牌罚下让你一个都踢不过我们,会不会踢球啊!然后客队教练破大防要冲去对面打架的事。隔壁激情澎湃,好像在分析他们的弱点,大家听到了好几次关于压迫后防的事,但也不能确定——谁知道是不是新的心理战呢。 安切洛蒂试图摆脱干扰鼓舞队员,讲清战术,但很多人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安切洛蒂赛前给的压力肯定是不会像瓜迪奥拉那么足的,跟瓜迪奥拉一起踢球天天就光忙着长脑子了,脑子长不出来踢不好,恼羞成怒了才造反的,现在遇到回归正常的主帅,他们一边觉得轻松,一边又反而有点看不起他。 慈善赛实在是太drama了,而且那天踢得又惊吓又累,回来又放假,确实还是有点影响到了更衣室的状态。卡尔今天心情却是并不压抑,他只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动——今天他是真正地要为自己拼搏了,他的退役事业,现在就握在自己手里。 这场比赛也许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之一,他的告别之战。 虽然想到最后一战竟然不是在安联,让他心下闪过了一丝酸楚和遗憾,但换个角度想,已经决心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不在主场球迷面前受伤,不要让他们流泪和暴动,不要立刻被送到熟悉的好医生那里去,反而是一件好事吧。所以他起身鼓励队友们: 第50章 “新赛季刚开始时总是很难受的,先生们,我知道从慈善赛后回来,大家都很累,但撑过这一场比赛,我们又会回到日常中,渐渐地,我们就会习惯了,到了赛季末全部结束时,甚至会有点遗憾和不舍——要是那场球能赢下就好了,要是那一次我表现更棒就好了,现在可以松垮垮放过的日常,在回忆里也许就会变成巨大的遗憾。” 说到这里卡尔忽然有点迷茫,和过分真实的触感——他真的就要在这场比赛中退役了吗?如此平常,如此仓促,仿佛一个硬生生撇断的逗号?这会成为他和队友们说的最后一次赛前演讲吗? 此时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更能深刻体会到当时只道是寻常这种意味的,其实只有他自己。 但多日来的深思熟虑让他从这种动摇中回到了当下,他不止一次动摇过,而不止一次动摇后的结局也总是深深的后悔,离开现在的生活他总本能不舍,可留下,待在鲁梅尼格和赫内斯正吵架的顶层,待在加班的灯火通明的部门办公室,留在球迷们举牌说你不过是高层的狗的球场里,留在举起自己不被打开信封的瞬间吗? 如果他能正常退役的话,他也不会选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又一次告诉自己。 只是情谊确实前所未有地唤醒起来,这让他张张嘴后,放弃了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而只是和大家温柔微笑,试图让氛围轻松温暖些: “但遗憾也没关系,带着很多很多遗憾,我们依然会继续努力,继续生活的,没有人是常胜将军。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开心些,享受我们的职业。来吧,登场当大反派吧,新赛季真的开始了,我们的新对手可是相当不错,最起码耳朵很结实,主教练天天喊成这样,都一个赛季了,他们还没聋呢,多么坚强的一群家伙……” 安切洛蒂感觉自己从没听过这么冷和有点人身冒犯的笑话。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全队都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们才不会输呢,卡尔!”大伙嚷嚷:“他们可能也就耳朵质量特别好吧!” 难道是我的笑话品味太高雅了嘛??? 他好心碎,无人欣赏意大利人的幽默和美好的食物比工作层面的不合还让他心碎,他感觉这群德国佬吃不了细糠吧简直! 大家热热闹闹勾肩搭背地边抱怨着边紧急收拾等着列队了,商讨着比赛该怎么踢,踢完去吃这里的哪家餐厅。穆勒嘻嘻哈哈地揽着卡尔的肩膀说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你心情好,我就心情也好。 “我心情好吗?”卡尔弯腰系鞋带,这么笑着说道,顺手替他耐心地拉扯整理了一下球袜,让护腿板放正,袜子的竖条纹和小腿肌肉的走向对齐。 这可能也会变成最后一次坐在穆勒身边、听他在比赛前这样叽叽呱呱说话,他好久没替他整理过袜子了,怎么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是穿得这么马马虎虎的。他怎么会都二十六七岁了,卡尔还感觉他是十六七岁的小毛头呢。 不知等会儿他要是真的伤了,对方得哭成什么样子。 对不起,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自私的事了。 卡尔遏制住心头涌过的一阵强烈酸楚,手下更认真了些。 穆勒却是愣住了,拿水杯的手悬停在半空,低头看卡尔修长、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利索地勾一截指节进了袜子边,温柔地转动,把绷得紧紧的球袜很快就调整成了最舒服恰当的样子,浑身像过了电流似的一颤。他近乎羞怯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怎,怎么啦?你早不帮我弄这些的。” “我不帮你,你自己倒是小心点呢,老是不注意护腿板,以后要是……以后都穿正了。”卡尔笑着说:“好了,看我做什么?” 穆勒张了张嘴,外头传来提醒他们列队的哨声,他再次确信了这只是一场平常的比赛,而卡尔也只是心情很好,于是摇了摇头,用大笑掩盖内心无缘由的强烈的酸楚和不安,强烈的像是回到了青春过往似的晕眩,扑到卡尔肩膀上嘻嘻哈哈打闹: “穿不好,我从小就穿不好嘛!你下次也帮我——不想动手就骂我两句嘛,别生气,啊?”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你看看你……”卡尔正笑话他,胡梅尔斯不小心把东西扯飞飞到了这本,卡尔伸手丢还给他,诺伊尔过来替他戴袖标,卡尔刚要站起来,对方就利索蹲下了,一边戴一边抱怨:“哎呀,卡尔你的胳膊上怎么忽然长出两只手啊,看医生了吗,哦,医生说是托马斯的啊,卡尔可以把别人的手还给他了吗?不要当抢劫犯好不好?” 卡尔笑得,把穆勒的手放回去,站起来踢了他一脚,准备出门带队:“这又发哪门子的脾气!” 诺伊尔哼了一声,微笑着和穆勒挤挤眼,搂着他往外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日子肯定不好过呢,你要好好守着我,不要随便离开我。 卡尔说你自己不乱跑,不要溜出大禁区,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走,我要出击做什么?”诺伊尔笑了一声:“除非我是出门救你去的,是去给你扫尾巴,那说明我爱你,你还怪我?没良心,坏卡尔。” “好好好。”卡尔举手投降了。 诺伊尔的调侃完全不错,比赛开始后,霍芬海姆展现出了强大的进攻欲望,纳格尔斯曼真是个实诚人啊,嘴里喊的是要给拜仁的后防上压力,战术踢的也还真是这样。霍芬海姆的两翼安德烈·克拉马里奇和塞巴斯蒂安·鲁迪从一开始就飞了起来,联手频频威胁拜仁的防线,看得主队球迷欢呼澎湃,客队球迷骂骂咧咧。 第51章 他爹的,要是俺们外贝外和罗本还是青春版,而不是动不动就咔嚓一下脆在地上的老头,虽然他们年轻时候也会咔嚓一下脆在地上,但总之,要是俺们外贝外和罗本还年轻,轮得到你们这些队伍在拜仁面前玩这个? 霍芬海姆的战术非常明确,就是通过快速传递和高位逼抢来压迫拜仁的防线,在球员们精神状态饱满、年轻鲜活有拼劲、战术执行也熟练的情况下,很快就给拜仁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比赛进行到第15分钟,克拉马里奇在霍芬海姆的左路带球突破,靠着速度和前腰连续给到的撞墙配合,硬是一把甩脱了开场到现在一直盯死他的基米希,并快速逼近禁区。这掀起了本场比赛第一场小高潮——如果让克拉马里奇继续前进,霍芬海姆有很大机会威胁到诺伊尔把守的大门。 不会吧?!踢得这么顺溜? 卡尔果断地冲了上去。 他其实不喜欢放铲这种动作,因为容易伤人伤己,而且踢后卫总是盲目用铲,抢点和预判能力会下降,他是踢球动脑的球员,这和球迷们粗略幻想中的那种“后卫就是一天到晚在场上铲铲铲”的刻板印象很不一样,但不喜欢不代表不会,不代表用得不好。 更何况今天他就是想要伤害自己! 卡尔果断、毫无迟疑的汹涌铲球让看台上的球迷们还来不及为克拉马里奇发出喝彩,就情不自禁惊呼了起来。这样速度和力量的对抗,永远是足球比赛中能让人瞬间肾上腺素飙升的场面,能逼得素来冷静和动作小的卡尔开场就放铲解围,更是让坐在演播厅里的德甲官方解说都惊到了: “看来这一球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惊险哪!克拉马里奇,人不可貌相,让世界上最好的中卫都不敢对他掉以轻心!来了,卡尔动作流畅、极其利索地追逐前铲,糟了,这角度不对吧,卡尔要小心自己啊!啊!啊!啊!克拉马里奇,克拉马里奇你在慌什么,你为什么滑倒了?天哪,毫无触碰,他铲到了球,干净极了的动作,太漂亮了,太漂亮了!!!难道这也在你的预判中吗???让我们立刻看一下回放!” “看,虽然非常微小,但这里克拉马里奇已经重心开始失衡了,小年轻还是太紧张了啊,被后卫这么果决一铲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看场边纳格尔斯曼先生懊恼的神情!而卡尔显然也是心细如发地在极少的时间内捕捉到了对方极小的动作,预判了这一切,没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丰富至极的经验,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啊!” “不愧是球场上最暴力的绅士,最绅士的解围家!太出色了,新赛季,卡尔的表现似乎还在更上一层楼。谨慎、果决、从容、心细如发!让我们再次欣赏这妙到毫巅的教科书级干净铲断!” 真的是奔着对方的钉鞋去、在那一刻差点没忍住扭开躲避的卡尔:…… 谁懂他此时此刻被激动不已的基米希追过来狂捶肩膀的无语凝噎:…… 这,这,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由得看向了克拉马里奇,有点绷不住地迁怒了一下:孩子你多大了,这能被吓到滑倒的吗???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不行,不行!他努力稳住自己:这一定是太没经验了,对面前锋太没经验,他碰瓷也太没经验,比赛继续,他继续努力! 今天总有一个八十公斤的壮汉能够不小心把浑身重量踩到他不小心出现在错误地方的脚踝上的吧,卡尔在心里祈祷上帝送他个痛快的下场。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也确实持续拼搏,比赛第28分钟,霍芬海姆球员卢卡斯在中场得球后没有选择分拨向前传递,快速推进到拜仁的右侧。他的视野非常开阔,看到霍芬海姆的前锋乌特已经插上,立刻决意从这里送出传中。 卡尔迅速判断出卢卡斯的意图,拼命奔向乌特身边加速冲刺,补防并打算飞身堵截,最好让对方能一脚踹他脚踝上。谁知道卢卡斯的意识虽然好,传球精度却实在是太差了,卡尔根本还没拦截,球也没到乌特脚下,而是直直地冲着卡尔的头顶落下。没跑到位球先到了,一心想着要受伤的卡尔甚至顿了两秒才意识到这竟然又是对手在白给!! 但他的脑壳已经非常自觉主动地把球顶了出去。 诺伊尔在他身后大叫了一声好,直接扑住足球按在怀里,又解决了一次危机。 “太拼搏了,太拼搏了,电视机前年轻的孩子们,看看已经取得了无数荣誉的卡尔·海尔曼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每一场比赛,每一个细节的!他从不吝啬体力,他从不轻视对手,来自他的又一次利落封堵,拜仁再次避免了一次危险!” 来自对手的关键失误!卡尔再一次如坠深渊!!! 卢卡斯,你在干什么啊卢卡斯,你传球但凡有克罗斯一半的准头,我现在可能都美美盖白床单了。 你进不了国家队真的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你想要被中伤,都找不到一个愿意打你的人! 卡尔中场休息时被安切洛蒂抱着差点薅秃了,感觉自己被队友们一人敲了一拳头,大家都充满服气和感慨地和他说真太拼了,至于吗,赛前还说享受足球的,比赛一开始就这么卷?好,下半场我们也必须开始努力了! 本场首发的胡梅尔斯阴沉坏了,和他说了可能一个月以来第一句话:“你疯什么?我又没死。” 第52章 卡尔:…… 你不懂我。 诺伊尔还在美美点火:“卡尔就是太爱我了,稍微轻松点也没什么,真的。” 你也不懂好不好!住嘴吧你!卡尔愤怒地给了他一脚,但显然被哈哈哈的大家理解成了爱在心头口难开,小小的恼羞成怒。 比赛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霍芬海姆踢得是真不错,到第75分钟时双方依然僵持,要不是卡尔上半场精彩的防守,没准今天已丢人地被进两球了。而也是在此时,卡尔又得到了一次机会,一次真正的机会。 霍芬海姆在中场获得了一次反击机会,鲁迪将球传给克拉马里奇,后者快速带球推进,两人穿插配合,眼看就要突破拜仁的防线。 胡梅尔斯单人跟进,显然是危险又吃力。 卡尔迅速回防,心脏砰砰跳动,预判角度冲刺拦截,他知道这是一次高风险的机会,不光是解围的机会,还是受伤的机会。如果这次拼抢失败,霍芬海姆很可能取得领先。 如果这次受伤也失败,这场比赛里,他也没什么机会了。 这么激烈、对手压得这么紧的比赛都没机会,去踢别的队该怎么办? 卡尔全力加速,感觉上一次自己跑成这样还是在欧洲杯决赛上。 “我的上帝啊!!!两人都在高速奔跑,太拼了,卡尔·海尔曼再次飞身放铲,脚尖直奔足球而去,他难道不会累不会恐惧吗?这个姿势如果时机相差一点,躲闪不及的克拉马里奇都会踩断他的脚踝!为了一场联赛的胜利,为了保护自己的队友,值得如此拼搏吗?——啊!!!铲到了,宛如一道红箭滑过,毫无触碰,一闪而过,已利落起身!克拉马里奇甚至还在傻傻回望,才发现自己已弄丢了足球!现场的客队球迷已彻底陷入了疯狂,我也快差不多了!super karl!!!再一次!拯救了!拜仁!胡梅尔斯扑过去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如果我是你,先生,我现在会用力亲吻自己的队长!” “天哪,还没结束,球未出界,裁判示意无犯规,比赛继续,拜仁持续控球,迅速往前推进,哈梅斯·罗德里格斯!漂亮!j罗用他的表现证明了皇马弃用他是个错误,继续往前,传给罗本,内切,内切有吗?哦!可惜被扑出了——但是莱万多夫斯基,莱万多夫斯基!头球打门,完美的一球,完美的一球!!!在僵持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霍芬海姆从天堂坠入地狱,拜仁慕尼黑,客场0:1领先!” “一切从队长卡尔·海尔曼的绝境解围开始!两个干净利落的铲断,让今日表现奇佳的克拉马里奇在他手里讨不到一点好处,伟大的防守,伟大的防守!进攻到他结束,反击从他开始!让我们把镜头给到卡尔……哦,他一定是太累了,这是喜悦的泪水,是苦尽甘来的泪水,替球队打破了高压的莱万多夫斯基动情地亲吻队长的眼睛安慰他……” 伟大的队长卡尔正死气沉沉地面朝下躺在地上,被队友翻过来后,他又捂住了脸,被他们架起来庆祝后,他忍不住哭了,被大家围着啾啾啾后,他哭得更大声了。 上帝啊! 我是想要受伤啊!这种心愿不难吧! 你以前从来没对我这么仁慈过啊,我受过那么多苦,现在分一点来,怎么又不行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别难过,卡尔,你是最好的队长,最好的!” 好你爹个头,让我退役,让我退役啊! 第10章 小卡 05年小卡回忆线 谁也没想到二队真的硬生生把僵局拖到了中场时间。 原本还等着看一边倒比赛的球迷们此时也兴奋了,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在二队的小伙子们下场时还热情地冲着他们呐喊说继续加油,搞得小年轻们好是激动,抬头挥挥手,然后就晕头转向连路都不知道朝哪里走了,被卡尔一把拖回正轨。 但球迷里头也有慌张的:“总不可能真的赢球,这,这不行的吧!” 一线队在德国杯淘汰赛阶段踢不过二队,这叫个什么事啊?等会儿二队把一队给踢翻了,然后面对别的强队又光速白给,这也太伤了。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以为意:“输不了,输不了,不过小年轻们怪拼的,这比赛这样也好看,有什么不好的呢?真上来就投降,就不是我们拜仁的小孩了,现在这是踢出了精气神,踢出了风采,特别是那个小队长,是不是媒体说比较好的那个?果然比较好呢。” “也许是下一个菲利普·拉姆。”大家欣慰:“青训真是人才济济啊,不错,烂草坪也能养出好苗子,这就是我们拜仁的精神!” 施魏因施泰格震惊又纳闷地听到自己和拉姆真的被留在场外热身了,但马加特没有确定要换上他们俩,只是先把自荐的巴拉克给定下了。后者在这种场面下要上去救火,倒是也不生气,反而一副很有性质的样子,热身热得心情好了,还冲场边热烈欢呼的球迷们举手微笑。 他长得凶,但笑起来时候又会有点邻家哥的纯真感。酷哥的笑就是比甜心的笑要更让人激动,连日常高傲两下子的仁迷也非常捧场地尖叫了起来,而且巴拉克要上场,大家就更激动了。 这不得上演几个精彩进球啊? 虽说看球不全是看球星,但有球星看就是更激动,这是没办法的事。 巴拉克要上场的“不幸”消息也传递到了二队的更衣室,正和教练比划战术到一半的卡尔愣了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下确实是觉得一难——对方在球场上有多强大,每个人都知道的。可越是心里这样想,他面上就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磕绊了一下后就和教练继续商量自己的想法,后者比他还忧愁: 第53章 “哎,米歇尔要上场?那压力真有点大,咱们也太不容易了。” “本来也难的,管他呢。”赛前一直很紧绷很严肃的卡尔现在反而平和起来了,和教练、和队友们都是这么说的:“能半场不丢球我们已经很棒了,下半场继续努力,试着进攻,最后就算输了也没办法,尽力就好。” 不过他内心深处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很希望他们能继续保持状态加油。能做到的话,他觉得哪怕是换了个巴拉克上来,也不该是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比赛也是要看运气的嘛,足球是圆的,不坚持到最后,谁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呢?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给紧张的队友增加压力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反而安抚了一番。 队里前腰是巴拉克重度迷弟,还在傻傻说:“能和他一起踢球真是太好了,我要是不小心摸他一下,他会不会把我甩地上去……那我算不算是假摔啊……” 大伙哄笑。 氛围好了一点,教练的战术讲得也轻松。卡尔在场上观察了对面半天,感觉进攻方式其实挺固定的,大概是真把他们当陪练对手练战术来了,下半场哪怕三个换人名额全用了,应该也更多是靠球星个人能力进行突破,主队主帅马加特不至于改换战术。 不然那是不是有点太伤他了—— 被二队踢得中场在更衣室中发火,责怪球员、紧密换阵型吗?本来就自己选了大规模轮换,再这么紧急打脸自己,卡尔赌马加特不会这样。 说主队是谦让也好,傲慢也好,反正他们给了机会,而且二队也抓住了整整半场,卡尔不希望在此时放弃。 教练在黑板上调整套了红蓝双色圆壳子的吸铁石来向队员们讲解战术,下半场他们希望尝试进攻,但不可能是脱离自家半场大举压上,所以最好是打一手防守反击,靠着速度快的球员在两翼去飞一下。边后卫向前穿插,塞给边锋或中锋,在三次触球内就尝试打门是最好的。 他们在之前的训练中确实这样试过,主要是队里的左边后卫速度是真的快,所以很适合玩这一手。 没有一直使用这样的招数,是因为踢后腰位的球员拦截力度好,但出球一般。单后腰能干好防守已经算合格了,再有上佳出球能力的话,现在都该被赫内斯捧着亲亲亲亲亲亲弄进一线队去了,哪里还会籍籍无名。他调配能力不行的话,打反击的话要是球让他分,那也就结束了,所以出球的任务要分担很多在卡尔身上。 虽然说踢的是中后卫,但卡尔各项基本功均衡发展,从小到大都是下了苦功夫的,从来不敢松懈,所以传球准度相当好。只是在眼下的足球世界,不大流行后卫参与发起进攻,那会让球队的重心太偏后了,压力也太大,到时候防守防守做不好,进攻进攻弄不明白,真是得不偿失。 队内各项球员分工明确,差异化很大,中场才应该干节拍器,故而这种踢法只被教练当成一种新鲜的、不大正经的小技巧。 但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主意,不用新鲜的小技巧也不行了。 谁让拜仁二队平时在比赛中都好歹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今日却特别狼狈,只能缩头挨打顺便寻找机会呢?这其实不是他们平时爱踢的足球,可为了胜利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紧急沟通和确定完战术变更后,他们就又回到了赛场上。 比起刚开赛时友善但也目中无人的态度,这会儿一线队的球员们是真的开始打量他们了,而且眼神不是全然的善意——今日首发的基本全是替补,在队内地位也不牢固,比赛要是踢得不好,没准赛季末就是续约飞走,而这些二队里的一些小子替代掉他们。 中场时马加特又尴尬又不能发火,阴沉得坐立难安,赫内斯却是心情依然平和,他们都能隐约听到他在外头放声大笑,不知和人在讲些什么,很有可能是看中了二队的哪个球员,就像他当时相中了施魏因施泰格一样。 这无疑给很多人带来了一丝丝嫉妒和无形的压力。 被巴拉克换下场的球员更是捂着脸都快不想回场边了,感觉自己丢人得要命。 双方球员心态紧张,球迷们确实畅爽开怀,中场都跑去买了啤酒,现在已干杯上了。在他们看来,下半场巴拉克被换上了,又能保证主队赢球,又能有好球看,真是再美不过的事,故而已在场边热闹地唱起了队歌。 反正场上两支队都可以当成这是唱给自己的。 巴拉克刚上场就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他像是不太打算和队友打配合了,上场来就是从组织核心踢成了进攻核心,卡尔哪怕有心理准备也惊吓了一把,以为对方今天cosplay国家队里克洛泽那样的大中锋呢。这肆意压上的踢法也依然具有巨大的威胁,因为他实在是身材强壮、技术精湛,往二队的大禁区里前插得顺畅无比,五分钟里就创造了三次威胁,一脚打门!! 球迷们的热情立刻就被点燃了,从四面八方咆哮着挥动胳膊为他呐喊加油! 卡尔还从没在自己的防区里感受过这么大的压力,大到让他感觉近乎有点屈辱——对方像是在进什么公共场合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都快把他的防区绞烂了。尽管卡尔还是通过防守破坏以及摇后腰来二对一夹角防守勉强让一切安全无事发生,可他还是感觉很难受。 他是个秩序感很强的人,后天又一直是后卫,看对手乱进防区就像看到蟑螂在敞开的饼干袋上爬一样,那不是一般的脑内警铃大作。 第54章 这是他在球场上面临过最强大的敌人,强大到让他快不能呼吸,和对方专注又汹涌的深灰色眼睛对视时,他都快|感觉自己搞不清颜色:是染了点蓝色吗?还是泛着绿?这太讨厌了,他太紧张了。 但同时这压力也让他感觉自己从没这么集中过,否则他也不会在高速运动中连对方的眼珠子都看得清。他从没这么快过,尽管在身体对抗中显然是不占便宜了,和对方碰在一起他就踉跄着快站不稳,可他的预判和思考都在加速,这让他尽管狼狈,但没有落入下风。 掌声和赞叹也送给这位今天一直表现得非常优秀和顽强的年轻球员。 赫内斯在场边撑着下巴看,表情兴味十足,善于看他表情猜话的媒体已经在脑子里试图翻译起来。场上的节奏还在加速,但这一次不是巴拉克带来的惊呼,而是二队在这样看起来被劈头盖脸痛打的局面中,竟然相当突兀地转进了一次进攻,而且正是从被巴拉克“欺负”得看起来很狼狈的卡尔发起的。 这一次他没有被动应付防守和解围,而是直接预判了巴拉克的跑位摇了后腰来打一个二夹一,此举确实发挥了作用,卡尔这会儿都顾不得犯规不犯规了,急得感觉自己是扶了一把巴拉克的胳膊才站稳抢到球。 对于这无伤大雅的肢体接触,裁判也就当没看见,而成功把球拨走的卡尔没有急着送走,反而是转了半圈后,一边灵敏躲避了身后巴拉克迅猛的出脚,而后极其出人意料地改换方向,一个脚后跟嗑球,把足球直塞边路。 在那里,皮猴一样已压抑了五十分钟的左后卫宛如闪电般启动。 这一招出其不意,让巴拉克都挑起眉头了,也不再和卡尔纠缠,轻轻推了一把甩开他,一个大步转身就是冲刺回撤防守。巨星尚且如此奔跑,一队球员们也不敢马虎,跟着追逐起来,可他们压得太过,半场近乎空空荡荡,二队左后卫简直像腾云驾雾一样在边线起飞,不到十秒已杀进 竟会如此顺畅,毫无阻碍??? 他顾不得传了,直接来了一脚打门,然而驻守门前、已烦了半场的卡恩直接飞身扑出,把球抱在怀中单臂举起、怒吼起身! 小小年纪的左后卫差点没被吓傻了,呆呆站在那儿: 难啊! 怎么都忘了守门员可不是什么替补,是自家正宗金毛狮王。 糟了,卡尔,好可怕啊他长得,他不会要来吃我吧! 尽管这一击未成,但有一就有二,在又发动了两次相似进攻后,马加特不得不又换了个人上去,但不是左路的拉姆,而是右后卫威利·萨尼奥尔,用来堵住二队在左路旁若无人的渗透,不然他担心卡恩等会儿要直接发狂来拿热水瓶砸他了(…) 谁知道右后卫刚放上去,鲜血就从拜仁左路流开了。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剧情,谁都没想到——德国电视台都后悔本轮德国杯没有选取这场比赛进行直播了,而少量进行直播的慕尼黑本地体育频道收视率正节节攀升,解说也在震惊呐喊: “我看到什么,先生们?又是从中后卫发动的进攻,相信我们已记住了他的名字,卡尔·海尔曼,年轻的二队队长不断展现自己在攻防两端的强大实力,但这一次,他是长传塞给了右边锋,对方回撤得恰到好处,无人盯防!虽然卡恩再次扑救成功,但跟进的中锋终于落点到位了一次,补射破门!!! 拜仁慕尼黑二队0:1领先主队!我的上帝啊,现场的球迷也无法置信,像我一样抱着脑袋,主帅马加特面黑如炭,主席赫内斯也大为震惊!是的,谁能想象得到呢,一群身价加起来不超过几百万欧元的小伙子,正面击溃了强大无比的拜仁一线队,成为了领跑比赛的一方!!!” 拉姆很是礼貌地询问马加特:“教练,要我上吗?” 他隔几分钟就跑一下,一直在保持体温。 赫内斯已从盯着场上变成了盯着马加特,说真的,自打前任主帅希斯菲尔德被赫内斯请家里吃饭、吃到一半被无情告知开除令,然后他接手以来,队里一切表现都算是不错的,谁知道今天踢个青训队,要接连翻车,真是完蛋到了一定地步,他此时脑子如浆糊,额头后背全是汗,一时间甚至裁夺不了到底应该换拉姆再守一下左路,还是上前锋突破。 但两秒后他就清醒过来了。 他真是疯了!这一会儿都落后了,还不想着赶紧进球挽回颜面,要是输了,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底掉。 可被二队逼到三个名额都用完,比赛最后不得不上主力攻击手,也够要命了……在他内心痛苦滴血时,场上倒是风云突变,又来了转机——巴拉克像是玩够了,也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在对面年轻的中卫身上捞不到好处,不再往前场带头冲锋了,而是回到了他运筹帷幄的中场位,立刻就把自己身边平平无奇、慌里慌张的队友们重新提升为了一群好用的替补。 这一番分配调度,梳理进攻,比卡尔那踉踉跄跄的偷鸡式分球不知高明优雅到了哪里去,让二队后防的压力一下子直线上升到了重新全员回缩的地步。 而他在几十码内全覆盖的射门火力,也让本场比赛努力到手腕都在疼的门将终于顶不住了。 在丢球后仅仅几分钟内,一队又扳平了比分!!! “他爹的!”观众们看得是又激动又光火:“踢个二队这么惊心动魄的,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我们一线队的替补席上坐的都是干吃饭不干活的废物吗?” 第55章 球迷们颇为怀疑真是阳光普照万物显形了,潮水退去,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裸泳(…)如果不是有卡恩坐镇,巴拉克半场就上来,他们都不敢想这场面得多难看。 主帅马加特也果断置换了前锋上来,力求赶紧结束比赛,拿下胜利。然而此时时间已进行到了第76分钟,说真的,很多时候足球比赛一旦剩余时间少于半小时,或者说少于二十分钟,剧情往往就不受控制了。就像人们觉得主队应认真起来别浪了,乘胜追击赶紧拿下胜利,但站在二队的角度来看,这一会儿他们就算是肉身挡球,也得先全挡出去,不管怎么样拖下去再说。 平局结束后,再进点球输掉,那是平局后的事。 反正现在不能输! 而且上帝是个过于幽默的编剧,生平最爱看人出笑话,此时似乎又兴致勃勃地打算出手了。比赛进行到第87分钟,二队偏偏得到了一个定位球的机会。 还就是那个巴拉克的小迷弟创造的(…)不过他不是因偷摸对方被甩地上了,而是在努力防守时被创得在地上接连翻了三个跟斗,撞到他的巴拉克都面露震惊了,说真的,哪怕这场比赛屡屡出人意料,但这还是他最震惊的一次——他发誓自己看假摔都没见过这样浮夸的,而这个脆弱的小球员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滚成这样至于吗? 尽管第一时间就举起了双手以示清白,可是裁判被小年轻的惨叫声弄得,还是不得不发了张黄牌,也给了个定位球机会。其实此时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这场本以为很爽的内战判罚正在把他架在火上烤,万一主队输了不会怪他吧?但是,二队球员都这么小这么弱了,被创得在地上滚,奄奄一息直接被抬走了,这不给定位球又实在说不过去。 他现在就是努力主打一个问心无愧。 拜仁,一队二队反正都是你们自家赢!就不要从我这个外人这儿挑事了哈! 绝对公平,绝对! 他清晰地吹哨指草坪,给出了罚球位置。 巴拉克两手一摊忍不住发出一声草。 站在球门前努力看球路的卡尔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十秒里会发生什么。人生就是由很多意向不到的意外穿插而成的,有些时候,这些意外是回到家打开门时尖叫着发现爸爸在和别的女人睡觉,然后妈妈发疯要杀人;有的时候是妈妈只是假装杀人其实连爸爸一根汗毛都没砍掉,而是忽然告诉他他要有一个小妹妹了,但不是爸爸生的;有的时候是站在父母面前听他们问你要和谁在一起。 但还有些时候,是莉拉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是走在路上忽然被拍拍肩膀,扭回头时一个顶着乱翘小卷毛的男生冲他灿烂微笑;有的时候是背着队友走在下雪的路上满心自责,但最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流着泪坐在餐桌边吃一口很久没尝过的草莓蛋糕;有的时候是打开自己总是空荡荡的陈旧置物柜,爱却忽然从里面冒了出来。 有的时候,像是现在,足球没绕过人墙,被顶飞了出去,但是在他可以追到的范围内,于是卡尔追了过去,他的脑子里其实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甚至视野也收缩得极度狭窄,如果他也撞到别人身上,被撞得在地上翻三下也不会奇怪。但没有,此刻命运的指针拨动的方向是坦途,人在胜利时往往不是历经千辛万苦的,而是异常顺畅毫无阻碍的,这是卡尔本场比赛中最轻松的一次触球,无人盯防他,无人阻碍他,他高高跳起,往球门方向一甩,卡恩被人墙遮挡了视线,甚至是靠着出色的动态视力和直觉才一扭头捕捉到了足球来路,可为时已晚,擦着底线和门柱,足球弹入球网。 “……奇迹,奇迹,这是真正的奇迹!!!” 解说和现场的所有观众一起失语了两秒,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现在在画面中只剩下了一截西装一截花裤衩,握着拳头大喊道: “我们正站在奇迹的中心!!!年仅17岁的小将卡尔·海尔曼!!!!头球致胜,绝杀了比赛!!!庆祝吧,孩子们,庆祝吧!流泪吧,孩子们,流泪吧!!!强大无比的拜仁慕尼黑轰然倒在了德国杯八强,倒在了他们自己的青训队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惊愕,如此的苍白,如此的难堪,可这就是在足球中,人们要为傲慢支付的代价!!!” 坐在场边的拉姆轻轻叹了口气,但比起感觉特别尴尬、此时好多都忍不住在抱头的队友们,他反而心情挺平静的,异常具有风度地在比赛结束后站起来鼓了鼓掌,拥抱和安慰每一个下场的球员。 赛前在更衣室里大肆嘲讽的那些一线队球员在赛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在震惊中,有人有些羞愧。有人则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了更多难听的话,但这样的态度陷入无法得到赞成,于是很快他们也闭嘴了。 卡尔都不知道他们庆祝了多久,就感觉自己头发肯定都被拽掉了几根,衣服被扯得勒脖子疼,但他太开心了,无知无觉地流着幸福的眼泪,此时此刻他们不用想明天自己会出现在全德国报纸的头版头条,不用想未来,甚至早都不想场边的赫内斯和什么球探,只沉浸在纯粹的由竞技和拼搏带来的胜利与喜悦里,绝杀比赛的奇迹让每个人都在流泪。 “我们赢了!”他们难以相信地不断重复:“我们赢了!” 而后再次喜极而泣,哭到眼泪像从水龙头里滋出来一般多,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56章 接下来的一切也都是胡乱的,卡尔感觉自己面前被打理得没那么凌乱后最起码和二十个认识不认识的人说了话,被十几家记者追着采访,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还走过来拥抱了他祝贺胜利,路过巴拉克时对方也把视线扭过来,但卡尔好害怕他,就跑走了。 不过没有什么比在进入更衣室后仅仅几分钟就被青训主管再次叫出去的那个瞬间更特殊,像是凝固在了他的生命中,打上了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坐标点,十二年后卡尔一心想提前退役时,梦中都还会时不时回到这个瞬间。 他被按着后背,带到了更高的包厢,更高的,门被推开,在那里,刚刚还坐在场边的赫内斯正和站在窗边的谁抱怨着什么,见他进来后,转过椅子来,打量了他几眼,而后微笑着摊开了手掌。 “坐,孩子。” 另一个人转过来,卡尔认出了那是鲁梅尼格,对方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赫内斯如此冲动专断的行为,面带恼怒,但面对他时,还是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容,而后点了点头。 卡尔坐到了他们俩中间去。 这一坐,就是很多很多年。命运把他带到此刻时,还没有告诉他这些事,他自己也无从想象。年幼的卡尔带着草屑、脏兮兮的汗和许多的不安和紧张坐了下去,不想弄脏椅子,所以紧绷着背脊不往后靠。赫内斯同他说: “你知道吗,卡尔,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气疯了,我站起来大喊:那个进球的混蛋是谁,让我们输掉了比赛的是谁,然后助教在旁边和我说,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乌利,是我们自家孩子啊——我这才意识到我真的是气疯了。” 他满眼笑意:“我刚刚问了米歇尔,问他觉得你怎么样,他说不喜欢你——但你知道怎么着,他不喜欢你不要紧,我喜欢你就够了。” 鲁梅尼格生气归生气,还是没忍住在旁边从鼻孔里笑了一声。 卡尔呆呆地看着赫内斯哈哈笑着,爽朗地把椅子一踢,挪动到他面前,伸出手来问他: “我知道你已经有个相当富贵幸福的家庭了,我上周才见过你的父亲。但我想问你,你会希望拥有另一个家吗,尽管你看起来已经在这里了,但这是更正式的邀请。加入拜仁,你也许会面临很多挑战,但这是另一个终生的、永远会伴随你的家庭,一旦你点头,你的一辈子都将大不相同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月底前,我会给你一份合同,考虑考虑吧,走进一线队,你胸前的队徽赐予你荣耀,又或者是痛苦,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按你旁边这个大卡尔的主意一样(鲁梅尼格哼了一声),你先租借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无论如何,我给你一份正式合同,而你呢,孩子?——我感觉我说了一通废话,看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会签字的,我从来不会搞错。啊,在我的办公室再见,卡尔,你知道在哪里吧?坐电梯到顶楼就好,是时候离开地下房间啦!” 第11章 大卡 在比赛剩余的时间里,他们甚至又进了一个球,莱万梅开二度,为球队再漂亮不过地拿下了胜利,也为自己又一个力争上游的赛季开了个好头。 卡尔真有够难过的,真的,不是为了胜利,而是因为胜利似乎在把他带往离退役更远的地方。赛后他依然带着队友们谢场,球迷们为他们激动欢呼,神情骄傲极了,也感动极了。这样纯粹的情感让卡尔的短暂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荣耀和心贴心似的亲近,仿佛回到了球迷和球星还不是这样针锋相对的年代,回到了一切都更淳朴的时候。 但他却并不敢在这样的时刻交付真心,像个傻子一样用充满感动的眼睛看他们。签名、握手、拥抱、扔球衣……所有所有反馈都好,唯独不要交付真心。卡尔也不是怨恨球迷们,他就只是不得不在现实的捶打中意识到了,作为一个又有包装、又有功能属性的“商品”,无论被恨被爱,你都不再是个人了。 爱,大家爱虚假的你,有用的你;恨,大家恨虚假的你,无用的你。 随着时代变化,这种特点越来越明显,比起从前,球迷们可消费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于是足球本质也只是一种消费的特点,比起洗刷心灵的运动、精神图腾这一面,会更多地凸显出来。在很多现在的球迷心里,球员们本质上和onlyfans里下海的俊男美女有什么区别呢? 劳动异化到最后的极端表现形式就是男伎,工作的本质就是出来卖身挣钱的,于是他们自带一种嫖客似的权力优越感,甚至会有点嘲笑老一辈球迷那近乎卑微的忠诚的喜爱和尊重。 “他们只是球星,又不是上帝!没人看球,他们挣个屁的钱?”这是现在很多球迷爱倡导的话。 也许不是人变坏了,而是人和人相处的方式变了,卡尔有时会想。但他改变不了这一点,而且大家都可以勇敢地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可以对别人更严苛、不用忍耐他们觉得愚蠢或讨厌的事,尽管总是会让矛盾气氛很尖锐,就一定是坏事吗? 卡尔想也不是,比如现在的孩子就可以更直白地说出他们讨厌父母、老师、同学、上司、讨厌全世界,在他那个时候就不可以,但回想起来,他应该也是偷偷讨厌过的。 他也不需要球迷们把他当偶像崇拜——那虽然看起来是舒服的,但其实也是一种奇怪的为要挟,像上次举牌辱骂他的极端球迷,也许之前也是爱他爱到发狂,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一句坏话的那一类,所以在感觉被“背叛”时,他们才会那么愤怒。许多球迷对他有种天然的期待和设想,而当卡尔打破了这一点时,球迷们会非常失望和痛苦,这也让卡尔感到痛苦。 第57章 充满期待的爱也是一种暴力,而且卡尔一直对此过敏,这招数打在他身上比打在别人身上更疼。直到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他才明白了原来是母亲的缘故,他害怕别人像他妈,那会让他在精神上不适。也许旁人的恶意和危害性远不如他母亲那样大,可相似的模式总会让他警惕的,医生常安慰他这不是他的错。 对于自己在乎的事,他很轻易地就可以倾尽全力去奉献,但一旦察觉到他人对他有柔软的操控和拿走更多的期盼时,他就会非常难受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对方同时在侮辱爱这种感受和侮辱卡尔,卡尔时常会想,你的爱就是你希望别人听你话的手段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被赏一点甜头就没有理想、责任心、自私自利、不愿意付出的人吗? 你以为我的爱同你的一样斑驳而廉价吗? 可是世上的一切本就是斑驳的,斑驳不意味着廉价,爱里掺水不意味着爱本身是假的,卡尔就是不断地打破他自己的完美主义与理想主义,而这过程很难。 卡尔已经不太知道如何与球迷们相处了,他们的关系好像决定了没有什么球迷会睁开眼真正去看卡尔·海尔曼;而球星们都躲在层层的包装与保护下,哪怕他们想,他们也看不到。卡尔不喜欢这样的关系,卡尔知道没有谁做错了,这好像就是像太阳从东边出来一样,一些既定事实,只是人无法逃离地球,但总可以逃离另一些人吧。 他不想被爱,也不想被伤害,不想有求于人、被他们理所应当地控制,他不喜欢,所以他就想要离开。 离开这样的环境吧,一切不就会好起来吗?就像夏天他躲起来时一样,他从没感觉那么平静过,只是一回到吵闹的生活里,痛苦反而加倍了。 他一般不会在心里胡思乱想这样多,还是今天奋斗了这么久,得到了三次那么好的机会却全都一无所获,又让他感受到了被命运捉弄的委屈。不过尽管如此,他在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球迷们看到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完美队长站在那儿冲着他们招手,黑发飘扬,蓝眼睛闪闪发光,唇角的痣都在随着表情上扬,多好的人。 踢球那么棒也就算了,还那么拼,长得还这么漂亮,难怪今天被卡尔单防到没脾气的克拉马里奇还在旁边狗狗祟祟地红着脸扣手垫脚看,一看就是想换球衣。 卡尔才没注意到扣手小年轻,他还在搞中年伤痛文学呢,他又想到,他明天都在说谎,还讨厌别人误解他,这又是多么坏的行为呢。 不过等他一扭头发现了,伤痛到简直有点矫情的思绪立刻破碎了,因为破防的感觉又上来了,比大海啸还汹涌,让他差点绷不住表情。 他真想做个大坏蛋,狠狠地拒绝对方含春的少男脸(?),拒绝这个没用的娃子(……) 克拉马里奇,你毁了一个三旬老汉(即将)的退役梦!还好意思来找他换球衣! 本来这可以是他的绝版退役落场球衣的,如果你没有那么一而再地错过良机的话。现在,它就只是一件充满心酸和失败的普通球衣了,你还要嘻嘻笑着把它换走。 这怨念是如此之深,让他差点没绷住表情,万幸他强大的理智还是让他绷住了,在克拉马里奇看来,卡尔的表情变化像是写着对他的关切和赞许,果然,对方走来后,亲切地问候他:“要换球衣吗?前锋和后卫换可不多见。” “但您太厉害了。”克拉马里奇崇拜地说:“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完成那么干净的抢断的,特别是最后那一下,我吓得要命,生怕自己踩到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只好闭上眼用力祈祷,可很显然,您游刃有余,早就知道自己会毫发无损,勇气让您所向披靡,而我却战战兢兢踉踉跄跄,这让我真的很佩服。我也真的学到很多,下次面对别的后卫,我一定能表现得更好……” 卡尔:…… 卡尔脱上衣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克拉马里奇一通表白完后,心满意足地看到卡尔微笑着和他说:“其实也不用那么怕伤害到后卫,大部分时候都是前锋要更小心。真希望你这场比赛就已鼓起勇气,真希望不会再碰到你,但如果碰到了,希望你出脚更大胆,加油!” 天哪!他人怎么这么好啊! 克拉马里奇默默地爱了一会儿……作为一个克罗地亚人,他其实原本对德甲内对卡尔过分吹嘘的氛围不太感冒的,他日常感觉周围队友应该是太想进国家队,太想成为无敌战车的一部分,所以才对国家队队长卡尔无穷崇拜,可今天他的刻板印象被打破了,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之前的傲慢道歉。 瞧瞧对方,踢得又好,虽然是面对中小球队,面对他这样的无名之徒,但在场上拼搏得像是踢欧冠决赛一样,对他的每一次突进都那么重视。 高风险动作明明差点被毛手毛脚的他弄伤,赛后却如此温和镇定,反而鼓励他可以继续更大胆勇敢地踢。 克拉马里奇从未感觉被什么巨星如此尊重和肯定过,对方仿佛不是在和一个无名小辈说话,而是在与梅西c罗竞技沟通似的,一时间,他真是大受震撼。 这就是强者风范吗? 他在采访里很快就按捺不住,把自己和卡尔的对话转述了一遍,稀里哗啦地用各种美好词汇往卡尔身上堆叠,把他给吹了一通。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压抑到了七十多分钟才出结果,而且是那么的精彩,大家的肾上腺素都还没降低,回到球员通道里卡尔一路被鬼哭狼嚎和轻轻捶他肩膀的手迎接,被一张张激动与崇拜的脸迎接,全世界的脑袋仿佛都试图依偎上来(…)别人的也就算了,主帅安切洛蒂充满感动的头他也不能推开,不得不让他靠了一会儿(…) 第58章 “天哪,你简直不断让我想起保罗·马尔蒂尼,我的孩子!太勇敢了,太强大了,场上有你这样的球员,我永远不会害怕。”意大利人充满感情地说:“保罗在你这个年纪甚至还在不断提升自己,你要向他学习,踢球拼搏虽好,但也要注意保护自己,最起码能再踢五年八年,知道吗?” 卡尔:…… 你再说一句试试呢??!qaq 不过安切洛蒂执教过马尔蒂尼的事倒是让他燃起了一点爱意——谁小时候还不爱看米兰的球呢,九十年代到世纪初,米兰最强盛的时期正好横亘在他的童年到青春期,他每次怀揣着出轨的愧疚心情关掉电视哭两下发誓自己再也不看拜仁以外的比赛了,下次一看到电视台节目单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趴在电视机前看马尔蒂尼看得两眼发光,就差把口水擦擦了。 他还跑到镜子面前去模仿对方的表情和说话的动作,可惜他没那样雕刻似的脸,只有肉乎乎的脸颊肉和两团拳头,于是很快变成了趴在床上哭自己什么时候能从三头身上长出肌肉壮汉的脸来……那都是小时候真切的烦恼,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挺温情的。 安切洛蒂绝对是经验丰富名声显赫的主帅,配拜仁,拜仁绝不算掉价,谁知道为什么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对他就是看不太上。 可能还在情迷瓜迪奥拉吧,赫内斯现在还天天开始偷窥他本来根本不感兴趣的英超呢,看到瓜迪奥拉带着曼城刚启动就是一路连胜,把他看得那叫一个捶胸顿足,直呼曼城这种球队除了有石油佬有什么好的。 俩老头子就是有点皮痒痒的似的,甩飞主教练无动于衷,被主教练甩了就满心都在想,卡尔也不懂。 心里知道主帅过得不容易,他也没好意思发小脾气,拍了一会儿对方的背假装开心地接受了夸奖,也奉承他两句——也不是完全装的啦,去掉再踢多少年的部分,被他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安切洛蒂搂着说像马尔蒂尼,他不可能毫无感觉的。 缘分是多么神奇,趴在电视机前的小卡尔绝对想象不到自己还有今天,那是他有关足球和自己最鲜活和青涩的回忆之一了。 胜利让队友们十分激动,卡尔今场比赛中的关键表现更是让人热血冲头——尽管大部分时候比赛的高光都是被中前场球员占有的,毕竟足球是围绕着进球转圈的运动,但同样的,有些时刻,能连续不断抵挡对手致命进攻的事,无论是后卫发威还是门将显神,也让人感到激|情澎湃,停都停不下来。 把对手的尖矛全拧断了,转而自己却一击致命、再捅一刀,真是彻彻底底把对手打穿了,打服了,打尖叫了,就是这个战斗爽! “钢铁战士勇猛无敌!红色军团摧毁对手!”阿拉巴直接举着手机在更衣室里大声读新闻了:“super karl点燃本轮德甲!——” 他直接跳下位置,开始往上挥舞双手用力起哄,带着大家一起喊:“super karl!super karl!!” 一群人真的就开始压低后背、伸展胳膊搭着彼此的肩膀跳起来了,宛如什么大型做法现场,像唱重金属摇滚一样刻意压低声音,鬼喊鬼叫:“super karl!super karl!!” 草…… 穆勒把纸杯底掀掉了放在嘴巴前面当喇叭:“谁是最好的战士?!” “super karl!” “我们有多爱他?” “super love!” 卡尔感觉自己羞耻到要发疯了,第一件事是确定更衣室的门关起来了且随队摄影师不在这儿也没有偷偷留摄像机,然后是恨不得冲着队友们尖叫说停。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来一下的兼具喜爱、表达尊重服从和调侃他的集体行为让他脚趾能抠出一座安联球场。 他恨不得队友们永远都有点沉默内敛和不太会表达好了,不要平时那么压抑,人均不长嘴巴,这会儿又毫无征兆火山喷发——说得就是你基米希,你喊得那么陶醉和起劲做什么!你对得起昨天还在跟我当小刺头的你自己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脸红得太过头或逃跑:“谢谢,先生们,谢谢!我爱你们,放过我吧!” 大家还是大笑着喊:“super karl!” 卡尔不得不开始转移火力:“我们进球的功臣没人在意吗?” 莱万在人群里笑了一下,众人也顺便转换喊了起来:“lewen,lewen,super lewen!” 马上卡尔又开始夸别人,这么夸了一圈,可算是把大家都夸满意了,他们又开始过来黏黏糊糊地要和他贴贴,拥抱,握手,被队长拍一下夸一句骂一句,什么都行。随着年龄增长威望上升变成前辈时,卡尔最开始还没懂其实很多人在更衣室里有一些肢体接触和情感互动的需求,不过后来他就意识到了。 这就像在饲养一群性格古怪的大型动物一样,再怎么亲热也动不动要咬人的,再怎么咬人也都喜欢被夸、被抱、被梳头毛的,梳头毛只是一种象征说法,卡尔没有举着小梳子在更衣室里梳罗本的光头。 队友们有时像野生动物,这种想象会让他觉得大家变可爱,也让他更能理解他们时而怪里怪气,时而情感过于丰沛的行为。 只是现在热闹褪去,坐在他们中间,他会有种温柔又悲伤的孤独感。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假装狮子,在一群真正强大、真正坚强、真正野性而生机勃勃的食肉动物间摇着尾巴虚张声势,假装他也同样大胆,同样充满野心,充满撕碎、占有和宣布胜利的欲望。 第59章 别人就不像他这样矫情,不像他想太多。如果他们知道卡尔的不快全来自于内心总不断涌出的话,他们一定会纳闷又不屑地告诉他不要太优柔寡断,不要想就好了。可卡尔已贯彻此方针十多年,他一直奋斗从不止息,金钱荣耀名誉在身,但烦恼并没有远离,反而越发尖锐。 他时常感觉自己是在alpha男中假装自己是alpha中的alpha,他实际上没那种恨不得看到一块地就撒尿宣布此地归我的劲头,没有看到谁足够强大都想来一拳头比比谁更强的狂傲,他不喜欢社会达尔文这一套,没有足够强的统治欲和控制欲,这对于管理好队伍来说其实是好事,但对于他的内心来说,还是会略带割裂感,因为他们确实活在类似丛林的残酷地带。 权力只是让他更加小心和审慎,滋养他但也极端约束他,责任则是直接掏空他。 他能干得好,和他在其中特别享受,纯粹是两回事。像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就享受争吵,享受斗争,享受杀死对手,享受欺辱,享受打压,享受提拔,享受权力的游戏,但卡尔不。 卡尔不永远只能想到逃,逃到不这么像丛林的地方去。在更平和的生活中,杀与被杀的意志不够强烈,也就不是天然的错误了。 去国家队报道前,他决定利用一下权力,稍微请半天假,去做个体检。因为从不乱请假,只发了个短信,勒夫就毫无犹豫地同意了,甚至多批了半天给他,让他只要在训练前能到就行,不是非得在集|合日一早到达,这又是多年付出带来的好处了,他松了口气。 “脚踝?怎么想起来复查这里的,8月初你回队时全查过,都没什么问题啊。” 施密特医生举起他的档案,颇为疑惑地查看。 “一点毛病都没有吗?”卡尔不死心地问:“但是这场比赛里我铲球太多了,明明感觉脚踝有点疼的——哪怕没受伤,总该有点负担的吧。除了脚踝,别的位置呢?别的位置也没有吗,我从回来后就很累,最近训练还超负荷。” “哈哈哈哈,我看了,球迷们都夸你是战神,哈哈哈,在场上太拼了,自己心里都吓到了吧?” 医生摘了眼镜,哈哈大笑: “放心吧,纯粹是你自己心理作用。你身体状态从来没比现在更好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来没在夏天这么好好休息过。我早就和你说了,卡尔,你身体素质好,从小训练科学,没有不良习惯,骨头密度好,踢得又是中后卫这种安全地带,之前你那些受的几次大罪,全是你轻伤不下火线拖的,或者太累了死活不休息,疲劳导致的问题。早像这样照顾好自己,风险不大的,你放一万个心吧。” 我不是想照顾好自己,我是想放弃好不好! 以前怎么累啦,以前那才是精心照顾呢,疲劳了带伤了,又不是故意的。怎么现在开摆了,反而告诉他健康得很,摆得好啊。 还有天理吗,上帝最近是拿硫酸洗眼睛了吗??? 卡尔的一万个心都死了,死得透透的,他直接往床上躺回去,盖上白色床单假装自己已经出事躺在这儿了,捂住耳朵不愿意听医生说话,闭上眼睛不愿意看这个可恶的世界。 但过了一会儿后他的手就拉开了,睁开眼,施密特医生在拿着一袋小熊软糖冲他晃,笑得可狡猾了:“奖励要不要啊?” “小孩子才有这个。”卡尔萎靡地说:“而且我也没治病,怎么什么病都没有啊,好崩溃。” “你这坏思想,怎么这么多年都转变不过来啊!”医生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两个核桃:“不是只有生病的人才能有点甜头吃,健康这种大好事,按你们的习惯,天天都应该开香槟庆祝好不好?你还好意思在这儿不高兴?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啊,什么都是别人的,身体才是自己的,你一天天不知道想点好事。吃吧吃吧,要是动不动吃点糖就能开心,你尽管吃去,那点影响比你在这儿愁眉苦脸小多了。” “高糖对身体不好。” “这事人人都知道,不错。但吃了对精神很好这件事,大家倒是都装瞎了。你不过吃两袋糖,不比那些混夜店喝酒滥/交的好多了。要是吃这个你能把安眠药停了,我现在就给你买一大箱。哄自己开心点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好了,我开的药方,我逼你吃的,拿去吧,要谨遵医嘱,知不知道?” 卡尔不想开心的,他的退役计划初尝试就失败得如此惨烈,一切结果都和他需要的背道而驰,为了两颗糖就开心,他也太没底线了。但他好久没吃甜的了,好好吃啊,他坐在车里有点想哭,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对身体很不好,施密特医生不知道他都实行了什么可怕的计划,来毁坏这具他精心照顾和治疗的身体,这具卡尔本该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爱护的身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又吓又怒又心痛,而后流下泪来。 卡尔想到有那么多人渴望的不过是一具健康的躯体,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医生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功夫,都是希望能让他更好地站在比赛场上。那么多球星,到退役时流泪哭泣的只有伤病这人力不能改的一件事,他已经有了,却这么不珍惜,反而试图践踏和折磨自己。 这是一种软弱……他知道,这是一种软弱。 如果一个人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爱护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卡尔心力交瘁,想不明白。万幸接下来是国家队的比赛,虽说也杂事繁多,可到底能从俱乐部生活里抽离出来,他也不打算在国家队的比赛中实践断脚踝计划,这勉强算是一段项目失败后的反思和复盘期。 第60章 越想着想着,就没有哭的欲望了,只是很认真地继续吃糖果,还数了一会儿他最喜欢的橙子味有多少个。这一袋里很多,他感觉自己很幸运,心满意足欢欣雀跃地留了一点等着要是再难过了可以吃一口,往国家队去了。 但在机场办理完托运,拿到登机牌,进贵宾室候机后,卡尔完全愣住了,倒不是票有什么问题,是同行人不对头。 也不能说是同行,巴拉克满脸疲倦,白衬衫扎进利索的黑色西服裤里,拎着风衣外套,黑卷发覆在额前,略带凌乱,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在这里等了多久,时隔一年不见了,张嘴第一句话就是: “别走……我不上飞机。” “就在这儿聊聊。” 卡尔握着的手机屏熄灭了,停留在他和胡梅尔斯的对话,或者说对方单方面传来的消息里。 “15:02 m:体检好吗?为什么还没到,航班发我,去机场接你。” “15:12 m: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讲过。” “15:13 m:我宁愿在球场上被铲的是我,我不想要要你保护我。” “15:21 m: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不要生气。” “15:30 m:我想你,卡尔,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晚上给我半小时好吗,求你。” “怎么了,米夏,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啊,不恨我了吗?”卡尔把手机收了起来,用脚后跟轻轻带上门,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我被火烧了你都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第12章 小卡 05年小卡。 卡尔最近又幸福又烦恼。 幸福的原因是他在3月1日正式签署了一份一线队的合同,其实这不是夏冬两季窗口,但赫内斯对他实在满意,所以提前把他锁定了。 “其实你的主管和教练一直会提到你,尽管他们年年都会重点吹一个小孩,我没太注意。”签字时赫内斯和他开玩笑说:“但你心里还是记挂一下他们,知道吗?” 卡尔认真点点头。 赫内斯对他好像很乖这件事很满意,他其实很喜欢略微有点性格的球员——就好像人看小猫一样,泼辣的总更可爱——但也不能太有性格,毕竟稍微有点脾气,他就要开始不爽,感觉老子是主席你是主席,我是花钱签了大爷回来吗? 像施魏因施泰格那样性格又活泼搞怪、心眼又单纯端正的是他最喜欢的。 现在他还喜欢上了卡尔,因为卡尔的乖里有一种清澈劲,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在为人处世上又还天真,这种小孩子最讨黑心老头的喜欢了,会让赫内斯感觉自己回到了还不是毒夫的日子。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卡尔有点小大人样,好像拉姆似的,不可爱,但仔细聊两下就会发现还是小孩子,不可爱的只有拉姆,卡尔是可爱的。 他想到把他弄到队里去和施魏因施泰格凑一对玩,朝气蓬勃的,都是根正苗红的小年轻,心情并不比把一对自己喜欢的不同花色的兔子抱到一起去养更复杂。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持相同态度,鲁梅尼格就觉得卡尔应该效仿拉姆,也找个德甲中上游的球队租借出去先练练再说,斯图加特、勒沃库森、沙尔克04或者多特蒙德都行,云达不莱梅和狼堡也能考虑,只要不去汉堡,别的都无所谓的。 考虑到中后卫和场上所有位置都不一样,中场吃天赋,前锋吃身体,后卫吃的是结实的体魄和经验,从不讲求拔苗助长,只有边后卫稍微好些。人们常常看到十七八岁的中前场球员已惊艳四方,但同龄的后卫不被前锋们戏弄成破防背景板就不错了。 在足球这样一项也得吃青春饭的运动里,中后卫们倒是整体吃饭时间要往后推迟一点,二十二岁左右才开始稳定,二十八岁左右到达巅峰,三十三到三十五左右退役,是无数中后卫的人生凝练出的模板。 好多中卫十八岁站如喽啰被前锋弄哭,二十八粉碎无数前锋的巨星梦,一代代就是这么轮回下去的,各有各的时区。这是个自带爹味气质的位置,不上点岁数,就像医院里动刀的医生长得太快活一样,都让人会害怕靠不靠谱。 到今年年底才能成年的卡尔实在是太小了,鲁梅尼格直接把他当刚满17岁算的,一口咬定把他留在拜仁才是双输。赫内斯尽管喜欢他,而且感觉他这种难得灵活聪明的中卫也许可以丰富战术选择,有点犹豫于要不要把他送走,一直没松口,但内心深处还是认同租借更合适这一点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八成是更正确的选择,卡尔自己也知道。 这也是卡尔最近烦恼的原因。 拿到了新合同,他的新薪水将从6月开始签发,比原先设想的还要好些,不是一个星期三千欧,而是整整五千欧。 合同时间也不是两年,而是三年。 青训主管揽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份合同甚至比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当时拿到的还要好,卡尔也很受感动。嘴上的话语是轻巧的,没什么比白纸黑字上的条款更能准确地反应高层对他的态度。 他们给他更多的工资,更长的时间,来让他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三年,这个长度让卡尔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种仿佛被扒着木板飘在水里的窒息感缓和了,这是一份由他自己创造的,真正可依靠的事业,那天离开基地前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和穆勒还有克罗斯说话的了,只记得他们关于怎么庆祝都吵闹了半天无法达成统一,最后还是卡尔拍板等他请客吃饭。 第61章 坐车回家的地铁上,他难得早早就坐了下来,在昏暗晃动的车厢里一遍遍读自己带回家的这一份,感觉幸福到不可思议。 但非常奇怪的是,明明之前极度渴望能拿到一份合同来让妈妈停止哭泣,但真的拿到手时,卡尔却异常迟疑着不想和她分享,合同几次拿出来,然后又塞回了包里。 以至于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也没有先让莉拉知道,因为对方心里藏不住事,肯定扭头就告诉妈妈了。 反正到6月才开始正式作数,不如到那时再宣布好了。 在毕业季,同时获得一张文理高中的毕业证书和拜仁的职业合同……这正是妈妈设想中最完美的剧情,也让卡尔情不自禁地微笑,深感苦尽甘来的甜美,就算是经常被挑剔和高要求、于是也经常对成功无法感到满足和骄傲的他,也想象不出自己能做得更好了。 拿到合同后整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了,尽管目前经济上还是拮据的,但他不用在花钱时多加斟酌,而且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极其快活地给他单开了一个账户,往上面一次性打了十万欧元给他,告诉他这是零花钱。 他约莫觉得签了这种合同卡尔应该美美出去花天酒地玩乐买新衣服请无数人吃饭什么的。 “你要车吗?什么样的?爸爸给你买。天哪,你快成年了,卡尔,你应该得到一辆车的,那是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可我怎么也没能力去实现它。但你就不一样了,想要什么车告诉我就好了,不管多贵都可以,因为成年时的车是不一样的。” 卡尔能感觉到他的热情里有真的父爱,有三分钟热度下的激|情和慷慨,有对于未来希望借由他来继续铺展事业的爽快铺垫和投资。 直到在婚姻中把埃里卡的钱都敲干净之前,在家庭里,他一向是个很曲意逢迎的人。一般来说男的就算吃软饭也经常破防低不下头,但罗尔夫就不是这种情况,他坦荡到最后别人甚至不把他的行为当成是为钱毫无下限,而是真心觉得他是真的感激和爱护埃里卡。 在社会中,他则一直是个热情又慷慨,很会讨人喜欢的人。 他在银行里一开始其实备受排挤,是个有社会经验的人都会知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傻白甜,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很诚实地倒向了罗尔夫的一边,在财产被转移空的路上,没人提醒和帮助埃里卡。 卡尔对他的感受是真的很复杂,他又从小就被父亲教育为人处世的态度和道理,深知对方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如果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么也许他们甚至可以相处得不错。可因为他们是父子,所以一切都糟透了。 和埃里卡其实也一样,虽然在家庭中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但埃里卡在社会上其实羞怯、沉默又无私,从不和人争执,有什么不舒服也只是自己忍着。她当年赞助罗尔夫读书,也不全是看他英俊年轻被哄骗到,而是确实存了一点善心,因为罗尔夫在工作之余也在努力学习,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埃里卡让别人把钱给了他,没指望有什么往来。罗尔夫则是太过感动,实习挣的第一笔薪水就全买了礼物,向她登门道谢。一个人从未受过这么慷慨不求回报的恩惠,另一个人从未体会过自己被真诚地需要、感激和尊重,这成为了故事的起点。每当说起往事,他们总是非常感动,告诉卡尔他是如何在爱中降生,只是后来就烟消云散了。 卡尔想到父母们的这种落差,就会感到极其古怪,仿佛他不是爱的结晶,而是某种烈性的毒素混合体。为什么他们最差劲的一面都落到了家庭中呢?婚姻的法律给予了人类太多算计和伤害彼此的特权,这让卡尔感到可怕。 他没有向罗尔夫索要汽车,不过确实收下了他的转账——莉拉从去年开始保守治疗的效果就一直不是很理想,医生推荐动手术,卡尔不确定妈妈能不能拿出手术款,好歹要一些钱备用。 租借让他发愁的地方就在于莉拉了,她还很小,需要人照顾,护工可以解决生活问题,但陪伴和爱该怎么办呢? 虽然卡尔近两年过得挺辛苦,但小时候他是坐着豪车爸妈天天接送上下学、陪玩、送训练的,他享受过丰盈的物质生活和父爱母爱,所以即使暂时落魄也不会穷酸,讨厌爹妈也不至于毁灭生活。但莉拉就不一样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家里的经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她甚至连一本绘本都很担心会不会特别贵。 如果自己去别的城市,把她留在这儿,那无异于一种情感遗弃。 可慕尼黑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而埃里卡再怎么精神状态差,都不曾在□□上虐待孩子,也一直供养着莉拉的医疗费用与护工费用,卡尔自己都还未成年,不可能把莉拉的抚养权夺走。 就算母亲同意他把她带走,他税后工资能不能抚养得起她是一回事,莉拉转医院,转学校也是巨大的问题——万一他租借两年就回来了,莉拉也得跟着挪动,环境不断剧烈变化,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很不利的。 如果能确认在新赛季直接升上一线队,而不是租借就好了,卡尔无力地想。比起为自己争取一份大合同,这件事他能努力的空间就更小了,毕竟他的能力和潜力已经被认可,所有人的态度都是等你好好长大,而卡尔显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但不管怎么说,租借的困扰总没有合同无着落那么大,卡尔到底是安心了许多,把日常重心放到了好好比赛上。学校方面因为知道了他已确定职业路,而且踢完那场惊心动魄的德国杯后不看球的老师都知道他下面一直有个重量级杯赛要踢了,在课业上竭尽可能地免掉了他的平时要求,只提醒他注意参加quiz检测水平,跟上进度,保证自己能顺利毕业。 第62章 放下压力后学习反而没那么痛苦了,也不用再完成无意义的小组作业,自己读书还挺有成就感的,卡尔感觉从没和学业相处得这样愉快过,刚体会到学习的快乐就要毕业了,这大概有是人生的一种小幽默。八强赛中淘汰掉主队后,他们又再次创造了奇迹,在四强赛里击败对手,进入了半决赛。 作为二队,这已经是不断创造历史了,这也让卡尔这样的球员不断得到了称赞与曝光。卡尔很担心自己已签约的事会上报,但万幸,可能因为不在公布季,所以媒体并没有泄露出来,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德国杯进入到半决赛这一步,已算是超额完成目标,下面就都是尽力而为、听天由命了,4月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其实是他们在德乙中和沙尔克04二队的对决。对于积分咬得很死的两队来说,这绝对是一场价值六分的比赛,将基本决定他们在赛季末谁上谁下,算是最后两个月冲刺阶段最重要的比赛了。 而积分接近,正说明实力也近,沙尔克04的二队实在是很难应付。而场下,对于卡尔本人来说,对面队里的朋友也难应付的要命。 “卡尔,你再不买手机我真要疯了,又不让人送,自己又不买,一辈子都靠固定电话和提前写信联系你啊?” 比赛前一天,他们就落地盖尔森基兴了。二队没什么名气,小孩子们胡闹程度也有限,纪律并不紧张,在酒店放好行礼后允许他们自由活动出去转转。春天已经来了,卡尔穿短袖披外套就觉得很舒服很舒服,结果在房间里接到电话一跑出去,看到诺伊尔已经只穿短上衣了。 他巨大的健壮的一个站在那儿,一被拥抱,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卡尔双脚竟然就离地了,仿佛变成什么mini玩偶。更玩偶的是,诺伊尔还能边拥抱边像甩玩偶一样把他甩两圈,弄得卡尔羞耻心大爆炸。 “你又长高了,曼努。”他欲哭无泪,竭力忽视周围路过的人的目光:“我能不能下来啊?” 诺伊尔贴了贴他的脸,得意地哈哈笑:“不能。” 嘴上是这么说,手上还是很老实地把卡尔刑满释放了。 诺伊尔比他大一岁,所以合同也是去年就拿的,沙尔克直接把他注册进一线队当三门了,这赛季也进过两次替补阵容,不过基本来说他是不去一线队的,还在二队当门将多磨炼。 他们俩从u15的国少队开始就一直是队友,然后升入u17,去年才刚一起踢完世锦赛和u17世界杯。尽管两项赛事分别止步四强和季军,但他们却创造了很神奇的记录,那就是两场赛事中德国队都是丢球最少的队伍。 他们俩还双双入选了赛事最佳阵容。 据说去年正好新上任的主帅克林斯曼都还看了一两眼呢,之所以说是一两眼,是他根本没谈比赛内容,只是拿“还不如u17的球员防守严密”作筏子,开除了和他顶嘴的老资格中卫。 丢球最少怎么还输呢,这就得问问前面半死不活的前场了(…)诺伊尔一度跪在地上喊还我大中锋(不是),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表现得挺好的,搭档得很默契,成果很喜人。卡尔也是唯一一个会在场上惯着诺伊尔出击习惯的后卫了,大部分人会嫌弃他太大胆属实胡来,而卡尔却觉得他做得挺有道理的,总注意帮他补位,和他协调配合。 卡尔会说他可能以后会变成复合型人才,门卫。 诺伊尔说那我一个人顶你俩队友,你还不快点喜欢我。 卡尔惊讶:“我不喜欢你吗。” 诺伊尔也惊讶:“那你还不亲我?” 卡尔改口:“我不喜欢你。” 诺伊尔要来作势绑架他,卡尔赶紧逃跑。 他们在国青队里也总是室友。进u15的国少队时可能才十三四岁,但早熟的卡尔已经天然明白了这是一种夏令营关系,所以并没有投入很深的感情,虽然和诺伊尔相处得不错,但也就是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就各回各家了。 后来每天接对方电话他还感觉很奇怪,be like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再次见面的时候,诺伊尔就很不开心,一直和他控诉: “只有我给你打电话,你不给我打。” 卡尔同他道歉,可是一回到日常生活里,他就把诺伊尔又忘记了;回到国少队里,又好喜欢他,和他很亲密。这么来回折腾了两次后,诺伊尔破防了,大半夜爬他床上来,按着他的肩膀质问他: “卡尔,你睡了吗?我知道你没睡,因为我也睡不着,外面月亮太亮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睡得好香好香被晃醒的卡尔:…… 救,救命,什么东西这么大一个趴在我被子上! “你这是什么看鬼的眼神?”诺伊尔大生气。 被这么闹过一次,卡尔的态度改善了一点,但诺伊尔最终还是不得不和“只要我们是两个城市两个俱乐部的两个人,就不会是彼此最熟的朋友”这个现实和解了。能面对这样的关系后,难得的见面反而又有种特殊的宝贵和开心来了,他们可以把平时不能和身边人讲的话分享给彼此,就像现在这样。 明天要比赛了,但现在他们只是坐在暖融融的汉堡店里,看外面下班的人潮匆匆流过。卡尔说吃这个教练会打死我,诺伊尔说那你吃沙拉,反正我要增重增肌,然后卡尔忍不住笑着伸手要抢他的汉堡,诺伊尔一把拆开塞他嘴里。 第63章 “给你,我本来也不吃鳕鱼堡。”门将抱怨:“一点自觉都没有,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尽管说是聊天,卡尔其实还是很小心翼翼,从来都绕开辛苦的事,他不喜欢和人吐苦水,讲的都是类似冬天下雪的站台,春天书店外面放的花这类事,让坐在他对面的诺伊尔忍不住笑,说你是什么文艺男青年吗,然后拿纸巾粗暴刮走他鼻尖上的沙拉酱。 卡尔感觉这些生活细节确实有点无聊,于是开始讲述他最丰富精彩的部分——穆勒和克罗斯,谁知道诺伊尔听风信子很耐心,听这些却沉着脸嫌无聊,沙德想着对方确实是大哥哥类型的,才不爱听小男孩的幼稚事,就闭嘴了。 “怎么不吃?”他问诺伊尔。 虽然总共也就才来第二次,但上次在这儿吃得太好吃了,他就缠着诺伊尔还吃这个。 “我平时也没管过嘴,你就不一样。”诺伊尔撑着下巴看他:“吃汉堡怎么也这么香,你真天天嚼菜叶子啊。” 卡尔最近肯定没挨饿啦,但他在吃饭上确实没时间也没金钱琢磨,水煮菜配蛋白质配碳水再倒一点随便什么油,每天只管营养均衡,不管口味,汉堡当然是他平时不会吃的东西,感觉香也没办法嘛。 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像一个慕尼黑来的city boy,反而成淳朴乡村男孩进城了似的,顿时苦笑不得:“可能吧……” “你手里的更香吗?你给我尝一口。” 卡尔切了一块举给他,诺伊尔也不客气,张嘴就卷走了,卡尔问他怎么样,诺伊尔说挺好的,虽然我不爱吃,但是挺好的。 “拿到合同了?你现在的门将怎么样?”他低头一边搅拌土豆泥一边问他:“会和你一起升到一线队去吗?” “不会。”卡尔含含糊糊地摇头:“今年可能只有一两个机会,夏天要留位置引援。” “你们拜仁真是讨厌的大俱乐部……你现在的门将,他不如我好吗?” “没有谁比你更好,曼努。”卡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在问什么——u17就是把同龄各个位置上的球员全无情淘汰筛选了一遍,诺伊尔能稳坐国青队的位置,就是因为他比所有同龄人都优秀得多。 “你马上可是要去和卡恩做队友了。” “确实……”卡尔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在窗边托着脸,被憧憬塞满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小时候就看他守门的,现在竟然可以做队友了。” “谁小时候不看,他都是个好大岁数的老头子了。”诺伊尔哼了一声,在桌子下踢了一把他的脚,倾身握住他的手腕、拿起他的手去挖土豆泥、放他嘴里、把他的脸颊塞得鼓起一边来,不许他露出这种小迷弟神情:“没品味。” 老天,他们这个岁数的德国人,门将里不喜欢卡恩喜欢谁嘛!卡尔感觉好冤,但仔细一尝土豆泥也好好吃,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又开始专心地挖土豆泥。 第二天的比赛果然如预想中一样僵持,双方同样的防守强势,同样的进攻便秘,看得素来以激|情为特色的沙矿球迷都没精神加油了,而胜利最终也没倒向任何一方,两队0:0握手言和。 说好的6分之战,变成互相拿走一分、宛如一切无事发生了,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后卡尔站在球门前不甘心地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感到心间无奈——后卫能捍卫队伍的安全和胜利,固然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但前锋不进球,那就永远赢不了,这又会让人感觉很困顿。 也不奇怪诺伊尔一个门将气得跪在地上求一个好中锋了,没有好前锋,好的中场也行,像巴拉克那样进攻能力超强的,该多好呢?但巴拉克要是遍地都是,那他都不值钱了,哪里还能当他拽天拽地的大明星。 卡尔这边还叹气遗憾呢,没过多久已被诺伊尔一把捞住,这洗面奶扑面而来,他再次挣扎起了并深深痛恨自己什么时候长到一米九。 “真讨厌和你当对手,你让我们前锋进一个能怎么样呢,都把他防得在那儿哭了你看没……你们门将是享福了,我可是受苦了一整场,好不公平。” 卡尔一阵好笑,把他推开:“你要捂死我了。” 诺伊尔确实难得没扯皮,而是心事重重和他说起了约莫是昨天憋到今天的真心话: “我在想,你是对拜仁情比金坚了,但也得考虑考虑别的事,你一个小后卫,怎么去抢位置呢?先租两年比较好吧,学学你们队里那个叫拉姆还不拉条的那个。” “如果租的话,干嘛不来我这儿呢?” “明年我可能就是二门了,一起待在主队训练,虽然这里看起来可能有点破烂,和你的‘南部星星’没得比,巴伐利亚人就是喜欢觉得我们都是黑脸挖矿穷鬼——但等你真的来了,你就会知道了,卡尔,这里最棒了。在沙尔克04踢球,你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很认真很认真,垂下头来特别轻地说:“你就住我家里,我爸妈也能照顾你,我们一起好好踢球。” 卡尔心里一阵熨烫和温柔,却也一阵烦忧,他没法站在这儿三言两语地和诺伊尔讲清妹妹莉拉的事,尽管此时他很想真诚地告诉对方他尽量不想租借、哪怕租也要尽量离南部近点的原因。余光里他瞥见漂亮的同龄中卫赫韦德斯在朝他们走过来,他知道对方应该是诺伊尔在俱乐部里最好的朋友,不由得像看见了救世主似的招了招手。 第64章 “好了,曼努,你又不需要我。你看,你有你的后卫了。” 卡尔自认为很轻松地化解掉了这个问题,笑着吻了吻他漂亮的左侧下颌:“我走了,曼努,我们队里要早点集|合呢……u19见。” 去年夏天踢完,他们俩就立刻被u19锁定征召了,今夏继续去踢国青队的比赛。 然而令卡尔没有想到的是,他夏天是去不了了。关于租借的事也被搁置在了一边,因为相当震惊的事发生了。 5月,尘埃落定的赛季末,带着德国杯季军、德乙第8名的成绩,卡尔为自己的青训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他和队友们最后一次整齐地穿着球衣或站或坐,紧密地挨在一起,闪光灯咔嚓咔嚓略过,青春就此定格,他正式从青训中毕业了。 几天后他参加了巴伐利亚州的abitur考试,在和埃里卡商讨、哀求、争吵、再争吵了了一个星期后,对方终于同意送莉拉立刻进行手术,钱从罗尔夫之前给卡尔的金库里出,得知了他从6月开始就能多拿很多工资的埃里卡喜极而泣,趴在他怀里按着他的胳膊,快乐地责怪他怎么不早说这些事。 明明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总算完成任务”的解放,但更多体会到的却是仿佛被蜘蛛的八只脚按住胳膊似的又轻又麻,这可怕的感觉让卡尔近乎魂魄飞出,洗澡时一边洗一边打颤,恨不得搓掉一块皮肤。虽然不懂为什么母亲的触碰总是让他感到浑身恶心,但他觉得下次还是躲开为妙。* 这大概是他过过最清闲的5月,时间基本就在照顾莉拉中过去了,直到abitur的成绩出来,他带着1.5分的好成绩,最后一次穿着自己造型漂亮、做工精巧的制服和同学们站在一起,又是白日中的闪光灯,这是专为离别设计的快门。 父亲出席了他的毕业典礼,混得如鱼得水,卡尔想好歹他在这儿比旁边那个喝多了酒现在非要扒了裤子往台上跳的爹要好点,自己不用像那个爹的小孩一样在这儿嚎啕大哭,就这样吧。原先坐在台下时他还在心事重重地想着不知租借会往何方去——现在有四五个德甲俱乐部提出愿意租他,可全在北部。 别的联赛原本是不考虑的,但向他伸出手的是曼联的弗格森爵士,这就有点让人迟疑了。现在论足坛的红色巨人,曼联都快把拜仁给顶掉了,赫内斯又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很担心卡尔跑去曼联待两年,直接心待野了不回来了。 施魏因施泰格在更衣室里笨比嚷嚷:“天哪,好好的机会,他应该去啊!”,结果被嫉妒的主席怒敲脑袋瓜子。 英国,天哪,莉拉甚至还在手术康复期…… 可他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拒绝曼联的理由。 就在这份千难万难之中,回到家里,他的西装还没脱掉时,就收到了一通来自柏林的电话。 国家队主帅克林斯曼把脚翘在桌子上,手啪嗒啪嗒地敲着桌子,举着名单说: “卡尔·海尔曼对吧?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太小了点,但同龄人里,确实是你踢得最好,去年你u17的比赛,我看过,今年德国杯的比赛,我也看过。而且咱们的上一个中卫,勒沃库森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沃恩斯,沃恩斯实在是脾气很坏,我用不了那样的球员,所以他永远不能回来了。” “但我在一年里已经换了四五个年轻人,都不是特别满意,最近菲利普每天都在打电话给我,劝我应该把你征召进来,我都被他说烦了,骂了他一通,但画到最后,也确实只有你能考虑。说到底,你的踢法和他应该会很配。能和他配得上,也算是你的特长和好运气。” 卡尔听得瞳孔都晃了: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那种会和你打官腔、好脾气哄小孩的主教练,如果来了之后你踢得很差劲,我会让你滚得远远的,连替补席都上不了,你明白吗小子?你弄清楚了这是多么严肃的事,多么崇高的征召吗?好,联合会杯十五号开始,这是我们针对明年世界杯的排练、预演,而你在名单上了!喘气去吧,我年轻时候怎么遇不到这样的好事,遇不到像我一样英明的主教练!” “等会儿会有工作人员通知你报道的时间和地点。现在,不管你是去鬼叫还是大哭,都赶紧走开挂掉电话吧,我还有下一个人要通知。收拾收拾你自己,柏林见!” 第13章 大卡 贵宾候机厅总是这么清冷,仿佛光线都跟着变黯淡了。这是单面玻璃的设计,他们能看到周围遥远穿行的人流,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寂静只在两个人中间蔓延。 巴拉克说要聊聊,站在这儿却又不开口。他给卡尔的开场白给刺到了,又本能生气,又不舍得走开,毕竟除了卡尔,也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而他如果不是担心他,也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就像卡尔说的那样,自从去年欧洲杯结束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但这种不见是单向的,巴拉克消失,卡尔就会真的忘了他;反过来呢?他却在报纸,手机,电视,电脑,开车路过的大楼广告画上天天看他。 分手后的许多年来,都是如此。 现在同处一室,也还是他盯着对方看,看卡尔如何解开外套闲适地给自己倒咖啡,看他黑色的发尾落在领子上,随着动作,肩膀延展出漂亮又可靠的线条。 谁都会把卡尔当成一个很成熟很成熟的成年人了,只有他还是一看就觉得这是生闷气的小孩子。 第65章 巴拉克清了下嗓子,扔掉外套,把袖口挽起来,一站到他旁边就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坐着去。” “谁要你帮我。”卡尔偏不,垂着睫毛,看也不看他:“傻瓜机器,谁不会。” 机器虽然确实是傻瓜机器,但卡尔感觉机场里jura的全自动咖啡机动不动就不能顺畅运转,就像现在这样,按下按钮后机器又卡住了,咖啡豆在透明盖子中和他大眼瞪没眼,一点开始研磨的意思都没有。他试图手动调整,结果不知道是在巴拉克的注视中浑身不自在,还是因为这台机器确实出大问题了,一不小心力气用过头了—— 砰!!! 他掰掉了不知哪一块可拆卸但不能在运转中拆卸的零部件,大概是内部压力失衡,咖啡机的盖子往上弹飞,咣当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上缓缓落下,而内部还残存的一些咖啡液则是哗啦啦喷射而出。 泼洒出的咖啡就像乱糟糟的心情被展露无疑,明晃晃地铺陈在灯光下,甚至还在继续不受控地乱流淌,卡尔瞬间感到了仿佛被暴露一样的难堪和紧绷。他本能地往前试图捡回盖子堵回去,但巴拉克已第一时间把卡尔往后面一推,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住了出咖啡的管子,另一手一把抓回盖子堵了回去,成功止住了喷射。 再按停电源,机器总算是彻底安静了。 他继续按了一会儿盖子,确保它确实被安放回来,这才大为恼火地蹙着眉头侧过身: “你多大人了在这儿乱掰咖啡机?烫到没?” 卡尔视线下垂看着他的手,咖啡液还在从他手心手背上滑落呢,皮肤已交错地红了一大片,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抿着嘴坐回沙发椅里,往外面望着,不愿意说话。巴拉克也是才低头察觉到了痛楚,自知失态,沉默着去洗手。 “又不怎么疼。”他回来后坐在了和卡尔隔着一个沙发的另一边,低声说道:“学这副表情做什么。” “自作多情,谁管你疼不疼,我自己手疼,不舒服。”卡尔继续望着外面:“谁还没被烫过了。” ……就算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可是卡尔被火烧了,连门卫都发短信问他,就巴拉克什么都不说。 他是真的感觉对方很过分,不要说他们还勉强能算尴尬的朋友,哪怕是作为敌人,都可以出言嘲讽两句呢,但他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如果真的当什么都没看见也就算了,卡尔迟早会习惯人生中有一个名字被永远划除,可对方又总是要像现在这样,忽然出现,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卡尔不想和他对视,不想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想知道今天在光线下,那双虹膜是灰蓝还是灰绿,是喜悦还是悲伤,是爱还是爱。 “那你手给我看看。”巴拉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在卡尔看来,这不是可缓和的事,这是雷区本身。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米夏。”卡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却下来:“这就是你今天想聊的吗?一个星期前的事?” “……我当晚就回慕尼黑了,卡尔。我想看看你,但是不可能上门。”巴拉克轻声说:“短信写不好,电话拨不出,不管我怎么做,你看了都烦心。” 确实。 卡尔忍不住了,恨不得把眼神变成小刀子向他戳戳戳捅过去:“那你在这儿干嘛?” “你们和霍芬海姆的比赛——别这么看着我,卡尔,就算你要骗我,骗所有人,可你自己知道你想做什么,停下来,停下那些危险的念头,不要伤害你自己。” 不好的预感成真,对方还真是来谈这个事的,分手这么多年还是会被看穿坏念头,却不被看到坏念头背后的痛苦和无助,这正是像喷涌的咖啡一样,是卡尔最痛恨、最委屈和最想要回避的事,他不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被摊开。 巴拉克早就不是他的恋人,不会承接这一切了。他还会坐在窗边抱着卡尔,亲吻和安抚他一整夜,告诉卡尔不高兴就咬他、不要为难自己吗?他不会了。他还会纵容地任由卡尔马奇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脖颈,米且/口耑着继续用功,抱紧卡尔问他舒/不/舒//服吗?也不会了。 从他选择了拉姆,而不是巴拉克的那一刻起,这段感情其实就已塌陷。再重来一万次,卡尔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不光是为了维护拜仁帮错综复杂的权力,也是因为理性而言,拉姆是当时更好的队长选择。但同样重来一万次,他也还是会心碎。 卡尔坦露攻击性,用牙齿啃啃别人的肌肉转移掉自我伤害,只有当他们是爱人时,才有意义,才是沉默宽容他的结实长辈和在爱里学会生气和撒泼的小卡尔的故事。一旦抽离开来,巴拉克却依然能看到他的问题,而且在不会帮助他的情况下要求他“自爱”、要求他“改好”,这种伤痛感真是无与伦比。 我们不再是恋人,但你还觉得自己应该去“矫正”我吗? 我永远是你人生里巨大的错误,是吗? 和我在一起,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一败涂地,永远是你最后悔的决定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比我自己还懂我吗,赫内斯说的是对的,米夏,你的傲慢劲真是永远用不完。” “我好得很,我本来很好的,我去体检了,我今天还吃了一袋糖,我没有随便毁灭自己,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卡尔的眼圈红了,蓝眼睛在灯下像交叠的玻璃纸一样:“我今天遇到的唯一不好的事,就是坐在这儿和你说话。” 第66章 巴拉克看着他,无法告诉他,其实在铺天盖地都是卡尔被火烧着的消息时,当时真正主导他情绪的是自责。那种不讲道理的自责时隔很多年还是萦绕着他,仿佛卡尔的所有痛苦和泪水都是他肩膀上背负的责任,在那种自责中,他沉默又硬邦邦地躺在无法去履行保护义务的地带,一动也动不了,像一块被掰断的钢铁,一个试图执行命令,却被敲碎所有骨骼、于是只能躺在那儿来回重复指令的机器人。 他无用的,让卡尔厌恶的爱。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现在要走开了。只是,照顾好你自己……”他努力克制鼻头泛酸的感觉,依然沉着脸低声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卡尔提前去等着登机了,宁愿绕出去躲入人群,在登机口附近站一会儿,甚至不想靠近贵宾通道——一个人都没有,他肯定要被重点招待,还不知得多说多少话。时间到了,他才拎着外套没精打采地过去。 空乘微笑着核对登机牌,卡尔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急切的脚步声,头顶都麻了,一回头正要质问对方是不是疯了不是说了不上飞机的吗,就被塞了一杯咖啡。 “你喜欢的豆子,我行李箱里正好有,刚去磨的。” 见卡尔不接,他有点笨拙和无措地拧了拧眉头,像生气似的表情,执拗地握住他的手腕,放进他手里: “刚刚不是想喝的吗?” 他的手背真的烫红了很大一片,还有点肿了。 “先生,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空乘在后面彬彬有礼地问,但巴拉克只冷淡地冲他摇了摇头,最后看向卡尔,手指微抬本能地想拥抱他,又更本能地克制住,只靠近了一点点,头几乎要抵到他的额头,轻轻说: “我走了,karli,开心些。” 卡尔开心不了的。 卡尔也不想喝咖啡,但是卡尔又做不到把它扔进垃圾桶。 卡尔最终还是喝了,太苦了,根本品尝不出香味。 卡尔落地到达国家队的基地后,也没太有心思应酬,勉强吃了点晚饭就借口累了回到房间休息。他举起手机,麻木地回复一些不得不回的消息,群消息全是默认静音的,只有at他明确有事的他才回复,剩下的通通略过。 聊天类的事,他等到明天精力好了再回复。但实际上经常会有忘了的情况,对面很容易感到尴尬,所以除了最亲近的一些根本不在乎他什么时候回复的朋友外,也没人那么不识趣地一直试图和他说话。 他翻动到胡梅尔斯的聊天框,和他发了消息:“现在过来。” 在胡梅尔斯刚回到拜仁时,正好是卡尔的伤病康复期,所有人都在说他回来就是为了取代卡尔,胡梅尔斯和他的关系就像二门特尔施特根和诺伊尔的关系一样,职业生涯中一直被同一个人压着是很痛苦的,而卡尔的伤病似乎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青训时候被卖去多特本来就是因为当不了卡尔竞品,想回来属于是要一雪前耻了。” 大家都这么说。 但也和无数试图挑战卡尔的人一样,和他自己的结果一样,后来当然是也没成功,这么多人来来去去,只有卡尔永远是卡尔。不过一方改变不了,另一方可以改变,胡梅尔斯变得乖顺多了,在训练场上还开始替卡尔戴袖标,赫内斯都欣慰地夸他终于是长大了。 实际上不是长大了,而是那段时间他们莫名其妙变p//友了。卡尔也不记得具体起点是什么了,可能只是单纯因为胡梅尔斯本来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竹马,但又脱离在他后来的生活外,不用担心在拜仁的正常生活与正常情感出现问题。比如和穆勒,卡尔就是死也不能混到一起去的,他宁可开车到汉堡去跳北海,也不能玷污他们的关系。 但胡梅尔斯可以。 而且对于卡尔而言胡梅尔斯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在面对自己时依然是那种压抑又挑衅的姿态,不熟悉的是对方在外面转了一圈再回到拜仁,好像变得风|骚了很多,如果小时候是默不坑声地和他一起放学回家的话,回归后的胡梅尔斯就变成了会趴在他的肩膀上和他玩笑说卡尔你躲什么啊,你害怕和人离这么近吗?并附赠可以被理解成性感,也可以被理解成鬼迷日眼的凝视,这类型的风|骚。 卡尔场上替他擦屁|股,替他出头,场下替他在媒体那打圆场、替他处理家里的事,惩罚他、奖励他,和他上|床又起来就走,这段关系原本挺好的,卡尔获得了一些生活的出口和心灵的平静。 而胡梅尔斯像是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成人礼,他不再有被人诟病的发言,表现也越来越稳定,就连穿衣打扮都飞速成熟和优越起来。 而他们俩那种不熟的感觉简直腌到骨子里了,睡再多都改不回来,所以在外人面前也天衣无缝,根本无人知道。 胡梅尔斯偶尔会语言挑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台词,然后得到卡尔一个淡淡的眼神。他也经常会说自己讨厌卡尔了,然后面对真的来挑拨离间的人,就眉毛一竖,轻蔑地小笑一声走开。 这段关系真的挺不错的,唯一的问题在于,人不能爱上自己的p友、队长、竞争对象和合作伙伴,但偏偏爱上卡尔比呼吸还简单,胡梅尔斯觉得再不表白他就要死了,于是他就死了。 表白完被拒绝后的第二个星期三,胡梅尔斯在房子外面等了一整晚,卡尔没办法把他放了进来,但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和他混在一起了。 第67章 胡梅尔斯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最后问他我最起码依然可以给你穿外套吧?卡尔默许了他的动作。 “我们在更衣室里还会说话,对吗?” 卡尔说嗯。 “但我们不会再在这儿见面了,对吗?” 卡尔继续嗯。 “你一点点都没爱过我,对吗?” 卡尔沉默了。 胡梅尔斯像是不需要他回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以后我还可以替你戴袖标吗?” 卡尔说可以,现在想想,应当拒绝的,那样就不会为一段关系留下一个“可以”的积极答复,他们现在也就不会在这儿接吻了,他也不会过一会儿后不耐烦地推他问你是没断乃吗,然后被*得失云鬼落白鬼。 胡梅尔斯非要十指/相//扣,把/他的两只手/都/提手旁安住,问他在想什么。 卡尔黑发/披/散/开,额/上/三点水参着/汗///水,蓝眼睛/聚不/上/焦,像一只被钉在黑幕布上的白蝴蝶: “我在想……咖啡到底多烫?” 火的温度肯定比沸水高多了,但爱的温度就比较难说。 胡梅尔斯的功能性还是存在的,第二天正常上工训练,他反正心情还算好,昨天的一切好像一个梦一样,在脑海中被洗刷掉了。由于他们前九轮世预赛都已拿下胜利,已锁定小组第一出线进入世界杯,所以这一回合压力不大,主要是争一个预选赛全胜的好彩头,来满足国内民众的期待。 毕竟他们依然是俄罗斯世界杯的夺冠大热门之一,虽说阵容正在更替的阵痛期,巴西世界杯的好多球员都已退出国家队了,16年欧洲杯夺冠的阵容里很关键的拉姆也退了,但穆勒-克罗斯-卡尔-胡梅尔斯-博阿滕-诺伊尔这一套框架还在,让人怎么也不能觉得德国队已经衰落。 随着克洛泽退役,越发棘手的大中锋问题得不到解决,这赛季戈麦斯租借回德甲来了,在什么土超兜了一圈,好歹是回到了国家队,穆勒很高兴。 他很高兴的话卡尔就也高兴。 “我打电话给卡尔,他让我下定决心的。之前我问他能不能转会,他说觉得累了想出去就出去吧。我又问他能不能租,他说愿意换环境就换吧。” 戈麦斯笑着说: “这次我和他说我不想回国,怪难受的,但他说回来吧,实在没下家、吃不上饭,还可以去他家住呢。” “最后一句我没说吧。”卡尔笑。 大伙也跟着哈哈大笑。 穆勒却是大为心碎:“什么,你们俩年年打电话商量,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戈麦斯温柔笑着没说话,卡尔把葡萄塞他嘴里:“你就知道喊人回来,别给马里奥上压力了。” “我哪有那么坏。”穆勒抗议,不过过两秒又笑开花:“可当然还是回来最好了,你看看你看看,马里奥你自己说,回来不好吗?” 戈麦斯顺从地点点头:“好好好。” 但在这种欢乐下其实相当有问题,卡尔不知道勒夫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最后一轮比赛不要紧,可以搞搞实验,所以这一次征召拜仁的球员好像又减少了。 对方也一直在强调世界杯与欧洲杯的连胜是团队不断团结、打破了传统的拜仁人加其他人的内斗框架的成果,所以必须继续保持。对于这一点,卡尔是十分赞同的,问题在于打破框架和不征召拜仁的球员是两码子事。 以前都是进入拜仁才能大大增加自己被征召的机会,所以很多人哪怕对拜仁本身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或者不太在意金钱,但出于对荣誉的追求,还是愿意到慕尼黑踢球。现在可好,拜仁出身直接成了勒夫拒绝征召、或特别挑剔的原因,这岂不是倒反天罡。 他们已经德甲5连冠了,今年又在卫冕的路上,卡尔看不到任何拜仁球员名额被削减的原因。 不过勒夫也有应对之策,要么是拜仁国际化程度高,队里德国球星不就这几个嘛,已经全招进来了啊;一会儿是拜仁球员在俱乐部里太辛苦,考虑到状态问题不予征召。 这一次,更是牵扯进了和拜仁主帅的矛盾,上次和安切洛蒂因慈善赛的事争吵过后,勒夫就在这次宣读征召名单的新闻发布会中直接表态了,如果个别俱乐部主帅态度极其激烈,不愿意让自己的球员去为国争光,那他也要稍微考虑的,毕竟这是荣誉不是坏事,没有这样思想觉悟的球员,他很担心他们进入队内后能不能拿出百分百的状态。 这一招矛盾转移差点没让安切洛蒂吐血,他本来日子就够难过了,要是再让队里德国本土帮觉得都是他害得他们踢不了国家队,那他还怎么活啊? 毒夫,毒夫!!! 他吃早饭时候要是报纸上有勒夫的脸,他就愤懑地拿没用的叉子戳一刀上去。 万幸德拜最不缺的就是名宿,有的是人天天欺负安切洛蒂,也有的是人对勒夫毫不客气。 马特乌斯特意写了专栏痛批勒夫的这种行为是:“把自己的私心隐藏在挑拨离间下,征召球员是国家队主帅的工作,无论俱乐部的态度如何,都不能代表球员本人的态度,勒夫不想要拜仁的球员可以直说,不要试图拉安切洛蒂当替罪羊。” 这话说得好啊,安切洛蒂眼泪都快看下来了,恨不得收起来来回珍藏。 其实他难得说的是公道话,但赫内斯根本不领情:“有些人哪怕再讨好拜仁一百遍,不到我和鲁梅尼格死了,都别想回拜仁工作。” 第68章 虽然这话二十年前他就说过,但现在还继续说,依然是伤人的,气得马特乌斯第二天就调转冒头刺向了安切洛蒂,批评他在拜仁卑躬屈膝、唯唯诺诺、毫无作为,实在有愧名帅之名。 今天又美美打开报纸打算看马特乌斯大战勒夫的安切洛蒂:……??? 他真是要气死了,真的,盘子里香肠都切蹦了三块。 卡尔也不可能脱离这个旋涡,他一直努力在国家队里控制努力保持平衡,实现团结,从不拉帮结派,带头和别的俱乐部的队友好好交朋友,可问题是他也不能忘记他的威望本身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他是拜仁的队长,国家队半壁江山是拜仁的底子。 现在勒夫要把这个底掀了,要让拜仁的球员踢不上国家的比赛,搞一点“看看是谁得不到邀请”的美式霸凌德国本土化,这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但怎么搞,是极其棘手的,因为国家队并不像俱乐部一样,德足协不会在人员事务上过度插手主帅决定,特别当这个主帅的成绩极度辉煌时。球员们常采用的方法只有联合起来开演,把成绩演成一坨狗屎,把主帅演下课,可这是卡尔绝不会考虑的主意,他不允许内部斗争拿大家的职业生涯和团队的成绩开玩笑。 这事难得很,就怕勒夫现在只是在铺垫,俄罗斯世界杯给整个大的。不过卡尔多少也能理解他这种削弱拜仁的行为背后有着自洽的动机,队里球员的冠军越来越多了,资历越来越老了,威望越来越高了,当然也越来越难管理了,别人不讲,卡尔放在他面前,他就不可能像十几年前一样训斥他、让他无条件服从命令。 哪怕他做得到,卡尔做得到,舆论也不会答应,拜仁高层不会答应,牵涉进来的赞助商不会答应。赞助商不答应,德国足协也就不能答应。这团队管理起来处处掣肘,所以开除老的,引入新的,拉弱打强,再创造新的平衡,每到一个轮回就要来一次,这并不一定就是错误的方式。 卡尔自己就是上一个轮回最大的受益者,年仅17岁的他就因为当时的国家队主帅克林斯曼要和“球队老恶势力”斗争到底,硬是把中流砥柱的中后卫给开除了,死活找不到合适的年轻球员放上,最后越找越小,找到了他这个小毛头头上,惹得当时国内舆论一片哗然,纷纷说十七岁小孩守国门?德国丸辣! 结果一个联合会杯踢完,表现好得很,这些人就没声了,卡恩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合力替他站台,希望他留下,拜仁高层也发力,于是他真的就顺理成章地参加了第二年的世界杯,是当时上场球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现在芳龄29,都在国家队效力12年了,这个绝对元老级的时长,谁想到都惊叹。 很多时候机遇就是这么来的。 卡尔不介意国家队内换血,迟早有一天他也要下去,他不仅不想赖在这儿,甚至巴不得现在就把袖标一噜,像拉姆一样荣光退役呢(…)可问题是,换上来的新鲜血液,管用吗?大量新球员进来了,勒沃库森的双星哈弗茨和布兰特每日游离团队外,新入德拜的聚勒相当马虎,在俱乐部和国家队都没上场机会,格雷茨卡和基米希关系好,他们俩都属于还行,但想替代拉姆与施魏因施泰格的生态位,估计是不可能了。目前唯一一个待在国外的年轻球员萨内,自闭中的自闭,天天像小青蛙一样蹲在那儿一声不吭。 最后是现在身价飞速上涨的维尔纳。在宜人性这方面,他竟已算是遥遥领先,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在今日的队内训练赛里,他甚至连角球指令都搞不定,卡尔比了正确的手势,他看完后踢了个相反角度,被教练骂了才恍然大悟说嗷嗷嗷我忘了不需要倒过来看的。 真是发愁啊! 而且年轻球员们纪律态度也不行,听说昨晚刚来第一天就有人偷溜出去泡吧,被流落在北爱尔兰的太阳报狗仔一抓一个准,今天勒夫发了大脾气,德足协也不知用了多少钱压下了这桩丑闻。 皇马有比赛,克罗斯要错过一天训练,是全队最迟到来的。卡尔感觉都没个能说说透气话的人,很是孤独地躺在床上,复盘了自己之前的断脚踝计划,感觉这个还是不能强求,不然一方面可能太不自然,另一方面是万一坑害到了无辜的对手,可能会变成别人终身的噩梦,从舆论上来说,对对方也不公平。 他就尽管拼好了,谁运气好,谁就随机踩中他,送他退役,大家两不相欠,都是命运的安排,很公平。 要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最后一场来踢,在场上多拼搏,多伐木,多对抗,多豁出去,只要自己不怕受伤,伤病总会慷慨找到头上来的! 这么想着,卡尔拼搏进取的事业心就又上来了,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想到明天还得和勒夫这个老登还有一群小刺头相处,他就迫切地想找到更多办法,谁说退役只能用这一招呢?完全可以再增加一点主观能动性。 丑闻这个从前卡尔也避之不及的东西忽然就漂浮了起来,像在和他招手say hi。 反正我晚上本来就睡不着,卡尔忽然顿悟了,这又是生活在给他指引明路。 一杯酒,一个吧台。 一盏灯,一个狗仔。 一张照,一个头条。 一个卡尔,又有了退役的希望! 正好明天也没有比赛,让新闻酝酿一下,不要被他场上的好表现给掩盖了。 第69章 不要原谅他,千万不要! 谴责,一定要狠狠地谴责! 怀疑,一定要狠狠地怀疑! 批评,一定要狠狠地批评! 开除,最好能狠狠地开除! 他翻身下床。 决定今天就开干。 第14章 小卡 05年小卡线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在飞机上聊天时,拉姆和卡尔这么说。 拉姆去柏林的路上直接把卡尔给带上了。明明只比他大了几岁,但他已经是非常成熟和游刃有余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运动员出门为国争光,而是商务人士平凡出差。而卡尔虽然看起来有超过年龄的成熟,可实际上坐飞机时还会情不自禁趴在窗户边往外看,或者满脸专心地看空乘展示如何穿戴救生衣,而后一扭头和拉姆说他完全没记住。 给卡尔买靠窗票真是正确的决定,拉姆平常地想,他还想着等会儿可以替卡尔选橙汁或甜牛奶,对方肯定会选择普通的矿泉水或气泡水,但八成还是更爱甜的吧。 他并不遮掩自己对卡尔的入队施加的影响力,尽管他也还很年轻,按理来说不应该能在这样大的事情上影响到克林斯曼,但他就是影响到了,人世间很多事是没法按常理来解释的。 德国国家队和拜仁的动乱总是息息相关的,从来分不开。在克林斯曼上位前的一年,正是拜仁最乱七八糟的一年。先是鲁梅尼格终于升职成了拜仁的董事会主席(ceo),熬走了长期担任这一职务的尤尔根·科林斯,开始负责俱乐部的整体运营和战略决策。 他的上位让俱乐部里人员更迭,一点腥风血雨是免不了的,而动乱中拜仁总是丑闻迭出。尽管02-03赛季他们以一套仿佛在cosplay皇马的白色客场球衣横扫德甲,在巴拉克的带领下风格悦目,被人夸赞为比赛简直是在跳“白色芭蕾”,但在欧洲赛场却玩不转。 马特乌斯在《体育图片》杂志的专栏里对老东家评头论足,激怒了赫内斯,直接公开宣称:“只要鲁梅尼格和我还在这里,他就连球场草皮管理员都当不了。” 心灰意冷的马特乌斯注销了自己的俱乐部荣誉会员会籍,甚至将告别礼物退还给拜仁。几个月后,他还起|诉俱乐部,要求偿还他50万欧元的告别赛收入,把赫内斯直接架到了火上烤,但后者完全不为所动,仿佛在说人间本来就是大地狱,而活得好的人都是恶魔头头,谁还怕你放点火了? 马特乌斯越破防,他晚上睡得越香喷喷呢。 与此同时,利扎拉祖、卡恩、库福尔都爆出负面新闻,也分不清是内部有人泄露消息,还是在互相捅刀/拉对方当垫背的,备受爱戴的老帅希斯菲尔德甚至都被抓到把柄曝光,最后只好无奈承认了自己有婚外情。 全欧洲足坛的球星都喜欢营销爱家顾家的人设,人均爱妻如命/女儿奴/儿子控,德国球星受制于传统的价值观念更是如此,早早结婚生子算是给自己贴了一层靠谱标签。 恩格斯就讥讽过: “法国的小说是天主教婚姻的镜子;德国的小说是新教婚姻的镜子。在两种场合,‘他都有所得’。在德国小说中是青年得到了少女,在法国小说中是丈夫得到了绿帽子。” “两者之中究竟谁的处境更坏,不是常常都可以弄清楚的。因此,德国小说的枯燥之于法国资产者,正如法国小说的‘不道德’之于德国的庸人一样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婚姻是这样的,站在教堂里亲个嘴、假装人人都拥有纯洁和真爱是简单的,真在一起共同生活、抚育后代、分割财产,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良好婚姻形象的坍塌,特别还是集体坍塌,体现的就是混乱,因为在踢得好时其实根本没人真正在意球员们的私生活,除非他们犯法了。混乱就意味着人员调整,拉姆就踩着这个风口如愿进入一线队,高层没怎么劝说,经过他自己的规划和思考,他就租去斯图加特了。 这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被眼巴巴地请回来了,远比走的时候位置更稳定,更高,更好——他不仅留在了拜仁,还换了一份新的、相当可观的大合同。 而卡尔如果可以抓住眼下的机遇,也许就不用租借出走,而能真正直升一线了。 “所以不用太紧张。”他笑着和卡尔讲:“国家队里可能显得不太稳定,克林斯曼先生脾气很差,经常一点就炸,但对于你来说,是纯粹的好事情。” 卡尔听懂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拉姆对自己的帮助和这样心贴心的坦诚教育,用蓝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看,被对方用手掌挡住晃了晃打趣: “好啦,别把事情搞得这么严肃。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额外得到什么,卡尔,你的存在本身就很有价值了,我需要更可靠的伙伴,我知道你是——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 “这可不是在说客套话,或威胁你,或提点你叫你听话,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年了,卡尔,应该远比你认识我更久,我知道你有很好的品格,这么说可能像自吹自擂,但我看人的水平确实还不错。” 拉姆扭头从空乘那拿了杯甜牛奶给他: “而你也会慢慢发现,我也会是你喜欢的那类人——而后我们会天然成为好朋友,这比什么‘我帮你’‘你听话’的关系牢靠多了,也让我舒服多了。” 拉姆冲他亲切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自己都忍不住为这番“自我吹嘘”笑了: 第70章 “喝这个太奇怪了,要不是时间太紧了,我们本该坐在某个餐厅里,最起码拿啤酒干杯的——不过时间总是不能错过,来吧,卡尔,祝贺你加入国家队。” 卡尔也忍不住笑了:“谢谢,菲利普。我已经在喜欢你了……” 他所言非虚,拉姆和穆勒、克罗斯那样可爱但也天真咋呼的小孩子完全不一样,和诺伊尔那种时而特别可靠时而喜欢捉弄他玩的年上也不一样。拉姆很聪明,也很敏锐,他们能轻易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事,并做出相当合理的一些推测与判断,只不过拉姆运用得很熟练,既不伤人也不伤己,而卡尔之前却常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一直把这种敏锐当做自己的敏感,就仿佛他对这个世界患了过敏症一样,碰到哪儿哪儿都容易察觉出细微的裂缝,哪哪都疼,但在和拉姆的交谈中,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这原来是自己不曾被褒奖过的智慧。 这种感觉真好。 他既没有自卑,也没有自大地,在另一个人那里立刻平和又真实地看到了一个更好的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个更好的自己,就像是一下子脱离了原本的环境和意识,真正要开始做成年人了,而他远比自己预设中的局促的自我更好。 原本要和虽认识但也不太熟的、虽然年龄接近但又确实差了几岁的前辈一起前往国家队,卡尔本是很紧绷的,现在却自然地放下了。 在所有人都把他当走廊里站如喽啰还挡路巴拉克的局促小屁孩时,只有拉姆会走过来问候他“哎呀,是卡尔啊,还记得我吗?”。在眼下,肯定所有人都把他当个克林斯曼脑子发烫整出来的玩笑话、一个小得不能再更小的小屁孩时,也还只有拉姆把他当很平等的成人看待。 这感觉真好。 卡尔越发大方了,说完了成熟的话题,他们又在飞机上玩了一会儿简约版国际象棋,感觉在没电视的地方这格外妙趣横生,一边说了很多拜仁从前和现在的事,一边笑着询问对方多久没玩了怎么下得这么古怪,然后就开心地落地报道去了。 报答时拉姆和每一个人介绍他,卡尔则是学着成年人的样子看向工作人员的眼睛和他们认真介绍自己,这效果挺不错的,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微笑了,他们对他的态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尊重和随和,仿佛他不是第一次来,而是一直在队内似的。他也记住了很多名字,这让他迅速产生了一定的归属感。 而且最棒的是他在这里真的不是尴尬无门的外来户,他从来都是拜仁的一份子,而国家队内有这样多的拜仁球员。 放完行礼后他们到专门拿来给球员当活动室的大厅坐坐,国家队队长巴拉克正半坐在沙发靠背上、撑着手扭头和后面的人说话。这姿势虽然说话不方便,但看起来很英俊潇洒,而且方便他随时和推门的人对上视线。 不过只对视了一秒,卡尔今天还是没看清他瞳孔什么颜色,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他不知怎么回事,下巴上好像刮了一道疤,然后就被从不知道哪里蹿出的巨大的一个小猪搂住了。 “啊,是我们的小karli!天哪,虽然长高了,但上次没看清,这么看你好小啊,你看你的脸,你还是个宝宝呢!菲利普你看他,他还是个宝宝呢?我入队时候也这么小吗,不可能吧,不可能。哦,接到电话是不是被吓坏了?要不是我是昨天的票改不了,我也要今天和你们一起来……菲利普你们肚子饿吗?吃过东西了吗?karli,你要不要吃东西?” “还行,晚上一起吃吧,不过要是有甜点的话我去拿点来。” 拉姆毫无拯救卡尔的意思,笑着从他们身后绕过去,脱了外套挂起来。 诺伊尔。 卡尔一边被捏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边确信施魏因施泰格是他生命中新的诺伊尔。 “少搞小团体。”巴拉克一副球霸样,一点都不亲切,随手把掌心中正颠弄的台球冲施魏因施泰格的后背砸来:“新人来了,还不先和大家问好,讲点礼貌。” 施魏因施泰格被砸得嗷了一声,伸手揉后背,卡尔也赶紧小海獭揉自己的脸试图恢复,不过施魏因施泰格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又换成站侧面揽住卡尔的肩膀: “好好好,先和我们的队长打招呼——米歇尔,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不是今年才输过一次嘛——哎呦!不能再砸我了,真不能再砸我了,我脑袋被你砸笨了怎么办?” 卡尔终于看清了巴拉克的眼睛,这一会儿是灰蓝的,显得很清透的样子,和赛场上好像不一样。他和对方握手,巴拉克打量了他一会儿,伸出滚烫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晃了晃,就松开了,哼了一声,冷笑道: “这不是会说话吗?”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卡尔略感忧愁,都不知道对方这嘲讽从何而来呢。 施魏因施泰格继续搂着他走,下一个是卡恩,对方虽然在那次德国杯比赛里被卡尔绝杀得不是一般破防,跪在草坪上喊得感觉能随机震碎三块玻璃,但赛后就面对媒体说觉得卡尔是可塑之材,应当入队,现在对他也还算和蔼。 虽然笑话了两句他的头发打理得这么油光水滑做什么,小女孩似的,伸出手掌给下马威似的啪啪拍了两下,但看到卡尔的头发静电后像他的一样飞翘了起来后,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亲昵地把他抓过来盘了一通,啾一把脑门后松开了: 第71章 “这样好看,玩去吧!” 施魏因施泰格一边赶紧帮卡尔努力把头发压回去,一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天,奥利弗,你就嫉妒我们卡尔长得年轻漂亮吧,那也不能这样啊!” “放你爹的屁,我给你惯得没边了。”卡恩十分粗放地给他的屁股上来了一脚。 施魏因施泰格痛苦地哼唧:“宝宝,等我带你转完,我岂不是要上担架啊……快扛着我,快,快……” 卡尔真的赶紧扶住他后,他却又忍不住笑开了。 “完蛋了啊。”他和大家说:“我一下子回想起来,我以前也是这么青春纯洁可爱的孩子,可是呢?自打进入一线队,我就被你们同化了。我好难过,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嗷,不要砸我!卡尔还在这儿呢,你们下得去手吗,不要砸我!” “放屁!”这下是真的很多人都开始嘘他了:“不要以为你不是最小的那个就能岁月史书了,你刚入队就是调皮捣蛋鬼好不好,是我们一直惯着你!” 施魏因施泰格满脸严肃地和卡尔小声说悄悄话:“抹黑,这都是抹黑,不要听。” 卡尔忍不住笑出声,眼睛亮亮地看他,被对方又宝宝宝宝地嚷嚷着揉了一通。 不过确实除了拜仁的大哥敢砸他踢他,别的人都很友好客气,而且现在队里年轻球员是真的多,卡尔虽然还是小得很出众,但好歹比十七岁未成年勿入三十岁中年男士棋牌室好多了,又有施魏因施泰格一直像个活宝一样在旁边蹦,感觉还挺好的,坐下来吃甜点时很开心地弯着眼睛继续听他们说话。 波多尔斯基来得迟,不过不是迟到,他和施魏因施泰格一样是昨天就到柏林的,只不过好像睡午觉去了,现在才满脸倦怠地进来。队里热烈欢迎新仁的氛围让他感觉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主要是平时他应该一进来就和施魏因施泰格坐一起玩的,但现在对方正忙着搂住卡尔,在那儿讲拜仁的青训笑话: “我实在不想被记迟到,好不容易从墙头上翻了过去,卡尔正好在下面捡球,抬头呆呆地看着我说:‘裤子,洞,不对,哥哥,你球裤上……好大的洞……’” “我赶紧骂了一声,低头看我内裤还在不在,不会蛋都被他看到了吧!幸好,内裤还是很完整的,可问题是,球裤真的挂开了,好大一片红的还飘走了,挂在旁边最高的那个铁丝网上,像一面旗一样展开了,然后我再一看,球场那一头,好多人手指着在喊说教练快看,教练像一头鼻子喷气的红色公牛一样冲我跑过来——你们没法想象他有多生气,要不是卡尔当时抱着球在那儿吓哭了,说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先生,他连裤子都没有,好可怜!让他穿条裤子吧!我肯定已经被原地揍死了,真的……” 大伙哈哈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连一直酷哥到不行的巴拉克嘴角都认真听着,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靠在那儿端起杯子喝水,仿佛在透过捂着脸的卡尔和脸都笑红了的施魏因施泰格瞥见了两个童年时的傻蛋。 施魏因施泰格好像甚至确定无疑没注意到他来了。 还是拉姆一抬眼立刻看到他,招手说:“卢卡斯!” “啊,看看是谁,原来是我们的poldi王子来了!”施魏因施泰格张开手臂,开心地冲他问好:“午觉睡得好吗?” 蠢猪。 波多尔斯基忽然毫无缘由地肝火直冒。 卡尔和他握手认识了,感觉波多尔斯基还蛮羞涩的,但脾气有点硬,和同样有波兰血统但就很温柔爸爸的克洛泽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似乎只喜欢和施魏因施泰格说话,不一会儿就只有两个人在嘀嘀咕咕了,卡尔也没在意,他无法想象自己在国家队的第一天还能如何更完美。 晚餐时间他第一次见到了主帅克林斯曼,对方还刻意来打量了一圈卡尔,这让他十分紧张,万幸打量的结果是好的,克林斯曼喜笑颜开,锤了一把他的肩膀说不错,比录像带里看着结实,今晚多吃点肉,继续好好长壮! 施魏因施泰格问:“我是不是也应该长壮?” 克林斯曼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下:“还长?真的小猪都没你能长!” 笑声又一次掀翻长桌。 吃饭时候谈话就轻松和混乱多了,大伙更多是三三俩俩胡天侃地,卡尔左边耳朵听到弗林斯和克洛泽在揶揄巴拉克下巴上伤口怎么回事,昨晚混得太野了吗?而后被对方恼怒地说才没有。 队友都觉得他是在胡搞吗?好像也不奇怪,虽然莫名的私生活干净无绯闻,但巴拉克长的这个样子,这个气质,这个脱了衣服擦擦汗就有好多女球迷愿意买偷拍小卡的荷尔蒙水平,就不像是什么孤枕而眠的人。 他肯定只是公关做得好,实际上风流得很,拜仁的球迷四分之一是青少年,这四分之一里所有人都这么相信,并按自己的幻想给他配地下女友,有的是歌星,有的是演员,有的是模特,有的是自己(?) 可见搞cp和当梦男梦女是球迷们一贯的发自真心的本能行为,和时代一点关系都没有。 左边是成人频道,右边则是在谈投资,卡恩正在讲他的股票经,同样很年轻的后卫默特萨克与梅策尔德正满脸迷糊地听。这样的时刻卡尔才开始有点体会到他还不够成熟,如果是和穆勒还有克罗斯坐在一起的话,他们一定有更多幼稚话可以聊,那会开心很多。 第72章 不过就这么安静听着吃东西也很有乐趣,他今天吃了好多甜的,晚餐厨师真按克林斯曼的话给他加肉了,还冲他眨眼睛,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尝试了没见过的食物,不太好吃,但保持着不浪费的观念,还是努力吃完了。左边忽然出现状况,巴拉克好像把什么东西吐掉了,克洛泽在叹气: “这不是你之前就吃不下的菜吗,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换个做法你就忘了?” “……我没有。” 感觉他不仅不喜欢我,性格还不好啊!卡尔再次略微发愁一下。 晚饭后是电影时间,克林斯曼也是有点子幽默在身上的,他们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澳大利亚,他就让他们看澳大利亚电影,美其名曰这也算是一种先熟悉敌人——好歹能熟悉一下英语,挨骂的时候能反应过来,然而他挑的片子却是非常经典的反战、爱情电影《英国病人》。 大家很好奇在克林斯曼的脑子里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到底有没有区别(…) 里面根本没几句脏话,全是含情脉脉的台词和非常伤心的故事。其实艺术水平挺高的,得过无数大奖的文艺片就是这样,经过岁月沉淀依然很有美感,卡尔感觉像回到了训练还不那么紧张的日子,在影视课上和大家一起看电影,回去拉片写影视小结,那也是很美好的回忆,只是仿佛已经有些遥远,他的生活完全被足球和与足球有关的一切占据了,再次抽离出来时才意识到与足球无关的日常也很不错。 也有着独特的温柔和新鲜,人生是很复杂,很丰盈的。 不过这样的片子,旁边大部分人都看不进去,在说话和玩,卡尔看到坐最前面的巴拉克甚至撑着手腕一动不动,他觉得对方一定是睡着了。 “every night i cut out my heart. but in the morning it was full again.” 他如果醒着,肯定也很讨厌这种台词,太深情了就会无法自控和有点可怜,巴拉克这类总是酷又不耐烦的人会嗤之以鼻,卡尔想。 他看得认真,大概是觉得他喜欢,拉姆问他对爱情感兴趣吗?卡尔摇了摇头。 拉姆问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爱太奢侈了,不能强求,不适合感兴趣……爱有点像……嗯,爱是神的彩票。” 这个说法让拉姆微笑起来,扭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被荧幕的灯打得忽明忽暗的。卡尔有点好奇他会怎么想,便询问他: “你觉得不是吗,菲利普?” “爱更像被神推了一把……爱是向下坠落。” 在放着电影的战术室里,拉姆对卡尔这么说。 第15章 大卡 卡尔临出门前, 参考了非常多的球星丑闻爆料来指导自己的行动。 他做事就是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多学习, 多准备,多思考。经过快速的归纳总结, 他已提炼出了一条成功的丑闻、一条能引起舆论大爆炸和群众极度反感的丑闻, 最后往往随机排列组合了以下的一些特征: 1.抱个穿着暴露的女性在腿上(最好长相并不符合大众审美,或年龄差很大),并做些不雅动作。 这绝对是最经典最花样百出的丑闻项目, 因为涉及不当行为和性暗示,最抓球迷眼球,也最容易引起媒体的关注和公众的反感。卡尔惋惜地看来看去, 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只能遗憾pass了, 卡尔是想退役, 不是想退出人类社会, 考虑到他多年来是宁愿被怀疑为南通也绝不沾染桃色绯闻的,万一真被拍到这种照片,那可能就有点太爆炸了。 卡尔倒不是怕自己形象尽毁,那是他想要的效果, 而是苦于根本找不到演员啊。 如果他真的出了这种新闻, 女方肯定被扒到皮都不剩,而且估计未来十年都会和他绑定主动或被动地被炒作,自带一个“让卡尔·海尔曼破戒的女人”这类古怪title。这种害人又害己、退役了还会缠着他的事还是算了, 完全背离了初衷, 属于没准不能帮他退役,只会把他推进球星脏兮兮私生活圈里的事。 2.当众酗酒失态 也没什么要庆祝的事就酗酒,潮红的脸, 闪光灯下油光满面的肌肤,晃荡的脚步,全部都是球迷们看了就神经爆炸的重量级雷点。 这种行为在职业运动员身上属于很不自律的事,向来会被放大解读,容易引发负面舆论。 这正是卡尔想要模仿的新闻,他非常专心地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大家一般是在公开场合酗酒,并表现出明显的醉态,比如说话含糊、行为失控、推搡辱骂,甚至是在吧台或舞池上跌跌撞撞,乱做动作,比如英格兰球星特里喝大了在那儿跳钢管舞,就算是传世名作。 这全都不是他会做的事,卡尔酒量不怎么好,平时是滴酒不沾,就连啤酒节那样的场合他基本也只和重要的人喝一口,一天下去一杯都喝不完。他喝醉时好像就只是安安静静睡觉,反正据穆勒含糊描述是这样。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想闹点丑闻还得会表演才行啊,卡尔想着,又用心记忆了一些动作、背诵一些台词,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能用就用。 3. 和陌生女子在夜店激烈争吵 这是是反方向的1,和女性乱搞会让人感觉球星很轻浮,随便利用女性;和陌生女性吵架,则是会让人感觉这个球星情绪失控、不尊重女性,特别是被媒体捕捉到之后,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和批评。 卡尔也放弃了,他感觉随机迫害一个陌生女性还是太癫狂了些,他更希望自己的戏份能独自完成。不过如果有人愿意来和他吵架的话,他不会像从前那么绝对隐忍和退让,宁可当踩了屎也不能和屎亲嘴,反而要积极应对两句…… 第73章 最近他潜心祈祷的事越来越怪了,天天希望男的把他弄骨折,女的冲过来骂他(…) 4.公开吸烟、破坏公共设施 犯法的事卡尔不能做,但吸烟完全可以,他也决心等会儿立刻买一个叼在嘴里当道具。 不点火行不行啊?球迷们应该没那么考究吧……他一边设想着,一边收拾东西出发了——他还发现了球星们被拍到时往往穿着低调朴素,自带一股子深夜偷摸出门鬼混的绝世偷感和小混混感;或者满身大金链子,让人感觉是暴富后把所有钱全换成奢侈品挂身上了。 后者他没有道具,就遵循了前者的风格,套了很简单低调的衣服,但不知道为什么照镜子感觉不猥琐,仿佛商务男出门散步休闲,比对后发现是因为他没有那种丑丑的骷髅头大t恤和看起来让腿型很丑的九分窄脚裤以及彩色皮鞋(…) 这,这怎么办呢。 卡尔有点忧愁住了,多年如一日穿赞助商提供的成套衣服,他悲伤地发现自己的衣品和风格已被腌入味了,根本跟不上现在总是活跃在丑闻一线的球星们的潮流。 哎,就说我已经年纪很大了! 卡尔找到了又一个他很适合退役的理由。 他出门了,他光明正大地出门了,因为担心别人发现不了,他根本不像昨天被抓包的小年轻一样从小路出去,他直接走正门,力求留下一百八十个明确犯罪证据。果然酒店值班的安保人员看到他的时候都困惑又惊讶,不懂大半夜的好好先生卡尔不睡觉在这儿干嘛,揉揉眼睛结结巴巴地询问他要去哪儿。 卡尔说我要出门喝酒。 他甚至极其坦荡地反问对方:“这附近哪里有夜店?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多少?” 坐上出租车时,卡尔的脸上已挂上了运筹帷幄的微笑。无论这个工作人员是德足协打过招呼的、会直接把他深夜私自出门的事上报给勒夫,还是和足协没关系,但和媒体们更亲近,转手就卖出情报让他们赶紧去拍,对卡尔来说都是赢。 两边都干?那就是赢两次,简直赢麻了呀! 和上次的脚踝大作战不一样,今天出门就如此顺利,让卡尔不由得体会到了果然在赛场上运气成分太多了,你永远没法知道对面那个前锋是多么的不靠谱,脚就差往他的脚底板下塞了都没用,但生活中的操作就不一样了。 谁还能把他捆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呢? 一旦发挥起主观能动性,实在是有太多可以做的事了。尽管是在寂静的深夜,卡尔却感觉自己的生命充满了能量,这实在是太好了,他打开窗户,让风吹吹头发,空气仿佛都在释放着清新的、自由的味道。 说起来好笑,入队十二载,他还是第一次像大多刚被征召的小年轻一样偷溜出基地玩。虽然说他完全不偷摸,但违反规定确实还是第一次。 卡尔也想不起十几岁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但他能很清晰地记得,他不光是出于慎重和爱惜羽毛,才总是非常遵守规定,而是因为喜欢国家队,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待在酒店里做各种事——打牌,看电视,看电影,玩台球……什么都好,什么都欢喜。 那是非常温暖和快乐的世界,他根本不想逃离。 到了迟一点的时间,需要各回各的房间睡觉了,有些人会熟练地三三俩俩结伴溜出去继续玩,卡尔不会觉得好奇和向往,反而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是个异类,大家在国家队里尽量开心些是因为没得选,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好好相处,找点乐子,他却是真喜欢。 自己的家并不好玩,自然会眷恋一切外在的大家庭。在那里,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备受关爱,直到穆勒克罗斯那一批也入队。他们进来后,他成了既有人爱,又有很多同龄人一同玩的状态,那实在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即使发生了很多悲伤的事,那也是很幸福的一段时间。 不过最早他超级讨厌跑出去这件事,还是和巴拉克有关,他误会了对方得有一整年,一直气恼地、单方面地在心里难过,发现搞错了后那种甜蜜、喜悦和好笑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好像一辈子都忘不掉。可现在不过十年,卡尔再小心翼翼、不情不愿地回味起来,就已经只能品尝到苦涩了。 人的一生里,如果连回忆都不能保鲜的话,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腐坏的呢? 夜店挺热闹的,群魔乱舞,一看就鱼龙混杂,很适合当丑闻背景板。这大概是他们下榻的酒店附近最近的城镇的中心,所以人多也不奇怪,卡尔的心情变好了。他马马虎虎地戴了个帽子来伪装自己,避免被人当成失心疯——没有哪个真的想鬼混的球星会大摇大摆、毫无遮掩地跑到夜店来吧! 但挤过绕着跳舞台狂欢的人,坐到有着清晰顶光灯照亮每个人面部的环绕型吧台后,他就刻意把帽子抬高了点,生怕监控或狗仔拍不清他的脸,向着调酒师要了一杯烈酒。 喝是不能喝的,真喝醉了原地睡过去还怎么演……卡尔端着酒杯假装掉了东西,把酒倒了点出去,仿佛已开喝,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熬。 什么时候感觉到闪光灯什么时候算成功,感觉不到也不要急着走,要给狗仔来捕捉他的时机,一定要尽可能地帮助他们的事业,万一遇到了什么新人慌慌张张去换设备、摇人蹲点什么的呢?一切都有可能,不要着急,退役的事全靠他们了,现在狗仔们不再是他的敌人,而是重量级合作伙伴,所以卡尔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慈爱(?) 第74章 正擦杯子的酒保大概是从上往下,看不清他帽子下的脸,就随意和他搭话道:“嗨,先生,第一次来吗?一个人?怎么不去跳舞?” 卡尔的英语能力没问题的,但对不起,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叠加上对方的口音,他真的什么都没听清(…)他不敢动作太大露太多脸,防止被认出来,虽然说在北爱尔兰德国球星肯定没那么受欢迎,但足球嘛,影响力太大了,卡尔这种程度的巨星,走路上被人脸熟认出一点都不奇怪,要不是这种场合灯光混乱没人注意角落里的自闭男子,估计他早被包围了。 他抬起头正要回复,忽然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但绝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声音:“不,他和我一起的。” 酒保看他,也满脸疑惑:“哦,我不记得你,先生,但你看起来很眼熟……” “那我肯定就不是第一次来,不是吗?” “我这次一定记住你,哈哈。” 卡尔难以置信地扭头,彻底惊呆了。 仿佛从天而降的拉姆身上还套着西装,这会儿刚把马甲脱了,正在拆领带,变成只白衬衫后与这个环境匹配了一点。他利索地点了一杯啤酒,手腕上有些年头的但保养得很精心的腕表依然闪闪发光,酒保赞叹了一声,笑着询问这是什么牌子,拉姆也笑,大拇指向着右边倒过来,点了点卡尔:“定制表——我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太赞了。”酒保把还冒着泡的啤酒推给他:“祝你们聊得愉快。” 卡尔都感觉时空错乱了。 拉姆退役了,他确信这一点。拉姆再也不会出现在国家队了,他确信这一点。 但拉姆现在就在这儿,坐在他旁边,头发向后梳去,抿了一口酒后做了个“哦天哪这也算啤酒”的表情,然后把胳膊架在吧台上,满脸笑意地扭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karli。”他看向卡尔的眼睛:“老朋友坐一起喝酒,可不该一言不发。” “不是,你……”卡尔震惊地轻轻推了他一把,再次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你从哪来的?” “来看比赛啊,想念大家,不可以吗?”拉姆笑:“没告诉你,想创造点惊喜的,明早早餐再见……谁知道还没进大门,安保就告诉我你刚走,我就让司机调转车头跑过来了。” “不可能,你才没这么闲。”卡尔惊讶完,也就反应过来了:“工作令下来了?” “嗯,发展顾问。” “还有?” “24年的形象大使,虽然看起来还在申办,但其实已经差不多定了。” “哦。”卡尔眨了眨眼皮:“我们要有历史上最年轻的欧洲杯组委会主席了。” 拉姆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袋瓜:“别揶揄我。” 卡尔是真的太惊讶和太惊喜了,以至于在聊完拉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后他才回想起来自己今晚是来干嘛的(…)这真是太糟糕了(…)而且对方显然不可能放过他: “出什么事了?” 拉姆托着脸,不看他,只把他的酒杯挪动到自己手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静泼了,再翻动手腕拿上来,无声无息,连袖口都没碰到一点。深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细细闪光:“大半夜跑出来,还这么随随便便的——这帽子能挡得住什么?这也不是你会喝的酒。” 卡尔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就是故意出来想被拍黑照的,于是开始嘴硬:“哪里不像?” “不想说就不说,别和我兜圈子。”拉姆说:“但就算是想做蠢事,这也有点太蠢了,别想了……我刚进来时候已经把狗仔抓了,sd卡掰断了。” 他重新看向卡尔:“还闹吗?回去吧,车在外面等着。” 卡尔真服了。 卡尔真的服了。 卡尔的服了中有着巨大的不开心。 从果断出门到遇到拉姆,一直以来不断上升的快乐被斩断了,苍白的无聊的让他疲倦的生活,拜仁的生活,队长的生活,笼罩住了这个小小的二人空间。他觉得这一切好没意思,昨天遇到巴拉克后强行遗忘的痛苦现在又翻滚了起来,他不答话,反而又靠回吧台上,出神地看着旋转的霓虹灯投下的斑驳影子。 这一点都不公平,卡尔想,无论看透他,看不透他,都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他。 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哪怕是他的心理医生,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离开现在的生活,哪怕他们明明看到了他在受苦、犯错。可他们只会说“我不看,卡尔,拿回去”“照顾好你自己,别做蠢事”“还闹吗,回去吧”……心理医生也不过是换一套更温和的说辞: “等你好了,你就会改变主意的。” 本质还是觉得他在胡闹似的。 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可以赞同他呢——不是赞同完美的、健康的卡尔,是赞同愚蠢的、虚弱的卡尔,赞同真正的卡尔。 完美的卡尔拥有的朋友越多,真正的卡尔就越孤独、越痛苦。 “我本来看到你很开心的,菲利普。”卡尔低声说:“我很想你,我一直很想你,我们也几个月没见面了……我总是觉得很累……” 拉姆轻轻拥抱住他拍了拍,卡尔希望能靠着他的肩膀待更久一点,但那样会太像一对南桐了,所以果不其然拉姆已松开。 “我知道你很累,karli,我也赞同你应该得到更多休息。但你想要感觉好受一些,和做蠢事是两码事。” 第75章 他永远都不会被真正理解了,卡尔悲伤地说:“我就这样才开心……只有这样。” “我不想夺走你的快乐,那我们先回去,我陪你再喝一点,好吗?” “我又不是真的想喝酒。” “我倒是真的想陪你。” 不管再怎么编辑中年伤痛文学,卡尔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拉姆不爱他、对他不好,如果因为朋友不能完全理解和赞同自己就要全面否认掉他们的好,那卡尔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所以尽管很不开心,可他还是沉默着压抑难过和对方一起出去,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然后要上车。 卡尔看到售卖烟卷的小商铺,开车门的手停住了,和拉姆说等他一下。 “抽烟,不会吧?等一下,等一下,我麻烦司机去买。”拉姆一把拦住他,把他塞进车里:“karli,你是不是小时候乖过头了,现在是什么迟来的叛逆期?” 卡尔趴在车窗边,赌气不要看他:“你说是就是。” 拉姆笑了:“那我说不是,你一直是最成熟,最好的孩子——来,安全带。” “我才不是。”卡尔难过地说:“我才不是呢。” 在这个司机离开的安静车辆中,他们一起坐在后排座椅上,陷入了一点点空旷的沉默,窗外有遥远的鸟类鸣啼传来,像忽然并肩坐在狂野中似的。拉姆搂住卡尔,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你又见米歇尔了吗?”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只能因为他才不开心吗?不,不是的,生活里所有小小的事都比他更让我痛苦,活着本身就是在忍耐——” “嘘。”拉姆打断了他:“不许说这样的话。” 卡尔也自知失言,他虽然难受,但没难受到轻生和讨厌生活中一切东西的地步,他就是不想再上班了,被拉姆搂着哄,撒娇劲也好,抱怨劲也好,一股脑涌上来了,可他早不再是小孩子,所有人对他的期许和默认的想法,他自己对自己的期许,都是他早已不再是小孩子。 他这会儿又蔫吧起来,声音重新沉下去,恢复了平时的轻柔和冷淡: “你就当我乱发脾气,别当真。” “我不怕你发脾气,卡尔,问题就在于你从来没学会过发脾气。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是在和我生气吗?你只是在赌气,欺负你自己。人千万不能同情自己,你现在就有点太同情自己了,给你个镜子,你能看着流一箩筐眼泪,这反而帮不到你……但我不想怪你,是不是又受了很多委屈呢,我走掉了,你总是会更辛苦的,我知道。” 隔着手套,他轻轻握住卡尔的手,用力,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后又松开: “可我不是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karli,我和米歇尔不一样,永远不一样,我们和他不一样。我现在不就回来了吗?而且我会帮你。勒夫的事我来处理好了,我保证最起码到世界杯前,没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 拉姆总是这样的,他的冷静、成熟、面对困难和压力时仿佛总在说“这没什么”的态度,以及永远能真的帮上忙这件事,确实让卡尔感觉好了一点,但自责和愧疚很快也立刻如涛涛江山翻滚而上: “我心情不好,也不是要挟你,要你替我解决这些事的意思,本来就是我的……” “你有点侮辱我了,卡尔。”拉姆扭头认真看他:“没有你我也会做,为了你做也不意味着我是无底线地因为你不高兴就替你干活。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不管是实现我自己的目的,还是作为一个朋友忠诚地帮助你……你再这么说,我才是真的要生气了。” 司机正好回来了,拉姆和他说道:“谢谢您,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烟要现在抽吗?不然我关窗户了。” “是的,不过没事,把窗户关起来吧,味道不会太大的。” 拉姆接过烟和打火机,亲自拆开,捻着烟屁|股塞了一根进卡尔嘴里。 卡尔有点迟疑,拉姆挑起眉往他嘴里又塞了塞:“嗯?” 卡尔垂着眼含住,他完全没抽过烟,只感觉已有强烈的烟草和苦涩味在唇齿间弥漫。外面路灯颜色太单了,银白色,晃眼得有种车子正停在茫茫雪泊中的错觉。晚风从逐渐升起的窗户中泄露最后一丝进来,拂过他的头发,他抬起眼皮看向拉姆,对方默不作声地咔嚓一下按动了打火机,第一下只冒出了一点烟雾和汽油的味道,第二下,橙红的火苗才跳跃出来。 火的颜色和热度让卡尔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没躲开,任由拉姆举着打火机点燃了烟卷。 两三秒后他就呛得把它拿了开来,吸?吸不了一点,刚进喉咙里就惊悚地全排挤掉了,无法自控地在四散的烟雾中剧烈咳嗽着,司机哈哈大笑起来,开始发动汽车,拉姆从他的手里拿走烟头,按在中间的烟灰缸里熄灭,带着笑意问: “满意了?” “……我不想理你了……咳……” 拉姆这下是真笑出来了。 虽然一直在把卡尔往成年人的思维和说话方式上去带,不许他自怜和撒娇,但这一会儿他却是真心实意地感慨了一句:“你要能永远做未成年人,我应该也会挺开心的,karli。只是时间留不住,人生就是有点残酷的,真让人没办法啊。” 卡尔原本以为他只是被当场抓包,丑闻大作战一阶段计划意外失败,还顺带被教育了一通,谁知道第二天一开手机,新闻头条让他窒息了。 第76章 赫然是他和拉姆站在路边、坐在车里聊天时的画面,标题五花八门: “勒夫拒招拜仁球员引不满,卡尔与拉姆深夜会面,疑似商讨重要事务” “走马上任dfb,拉卡组合再度联手,勒夫大危机” “权力的游戏之年轻的政治家。盘点拉姆与卡尔这对棋盘赢家的宫斗往事……” “赫内斯:拉姆不愿回到拜仁不是我的问题;dfb新事业我祝他成功” …… 卡尔不信拉姆有本事在乱七八糟的夜店里生擒狗仔,会忘记他们在外面永远有车有设备有同伙跟拍接应的事。 他第一反应是心凉了半截,不敢想象巴拉克看到新闻后该如何做想——下一秒意识到对方根本不会有所反应,有所反应也只是清醒起来,估计要后悔死追去机场和他见面的事了吧,另一截也彻底凉了下去。 虽然知道拉姆就是这样的,报道也纯然是好事——更早的时间里果然夹杂着对他本人深夜出门的爆料,但等双人新闻一出,就根本没人在意了,大家默认卡尔就是溜出去和拉姆会面的——但卡尔还是感觉心里好累。 拉姆觉得帮他解决掉这些事,他就会畅快了,可实际上卡尔现在烦的是永不停歇的斗争环境本身。 天天和贪婪的人性导致的斗争做斗争,就好像一群大猩猩天天在互相扔粑粑一样,就算卡尔一直是扔粑粑大赛的赢家,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昨晚温情脉脉的对谈带来的力量仿佛烟消云散了,他头好疼地开始翻开相关评论。 上一个黄金十年的德拜正副队长深夜私下会面,那是寻欢作乐吗? 那不是,那是密谋(划掉)明谋发起政变吧! 卡尔表面上对着勒夫毫无意见,国家队队长夹在主帅与俱乐部队友间确实难以协调、两头难做人,可他私下里立刻摇来了拉姆,这一来反而是勒夫陷入两面夹击,这一手阳奉阴违,釜底抽薪,端的是老辣。 风里雨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能让卡尔被动忍着气。 不信看吧,卡尔深夜开溜,但勒夫绝对在发布会上一声都不敢吭。 什么时候踢比赛,让我们看发布会,让我们看新闻发布会啊!!!! 球迷们看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吃瓜的激|情一大早就燃到了巅峰。 拜仁群里都乐翻天了,没被征召到的球员给他发了好多消息表达激动和爱,卡尔:…… 被拉姆抓包砍断计划、又被塑造成了什么深夜会面的教父剧情也就算了,更烦心的是队里有些人既要理解成他们俩是偷摸宫斗去了,又要理解成是卡尔思念拉姆至深,一刻都等不及,甚至前所未有地违反规定,夜半深情私会(…) 克罗斯早上落地,和卡尔拥抱招呼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别和我说话,我讨厌你,卡尔,真的。” 卡尔:…… 过了一会儿他在手机里收到了详细理由:“你是在和拉姆喝酒的时候,发消息说希望我能快点到、想和我聊聊的吗?” 不是,发完才去喝的。 这个解释感觉只会让克罗斯更光火……卡尔默默关上聊天框了。 但明知道他生气还不回复他会更生气……卡尔又默默点开了。 “不是。”他老实回复:“和菲利普见面是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了,克罗斯这次意外地好哄,过一会儿已面色平和地端着盘子要过来一起坐了。穆勒嚷嚷位置不够,卡尔从桌子底下踢了一下他的凳子,自己挪了挪: “来,坐吧。” 克罗斯挨着他坐下了,又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太久没见了感觉他都瘦了。 卡尔说哪里久,夏天不是见过一次吗。 穆勒在对面看得叉子都松了。 胡梅尔斯今日又全方位自闭了,卡尔路过他,他都死气沉沉、一动不动,别人能让卡尔深夜赶赴约会、并肩而坐坦露无人知晓的心事,一起上了报纸让球迷尖叫拉卡合体流下热泪;而他呢,好像只是个卡尔在半夜心情不好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完就又后悔丢掉的按摩*。 如果两个晚上没连在一起的话,他都没这么痛苦,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对比还能再更惨烈一点吗? 卡尔倒是误会成了他身体不舒服,尽管他们的关系尴尬,但这不是能马虎的事,还是叮嘱了一句:“你怎么了,要看队医吗?” 你给我看病行不行。但胡梅尔斯的嘴自动冷笑一下:“你想多了。” 那就好,卡尔扭头走了。 他这下真感觉胃疼了。 罗伊斯绝对是今日喜剧人,他早上睡过了没冲浪,完全不知道昨晚队长偷溜出门被拍到,引发了多么爆炸多么精彩的新闻,今天看到勒夫面色古怪他还在那儿热情关切呢: “先生你怎么了?先生你心情不好吗?” 然后队里的古怪氛围他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诺伊尔一早起来就低气压爆炸,卡尔在训练里哄了他得有整整一节课,刚稍微雷暴雨转大雨,罗伊斯就在休息时终于迟钝地发现了新闻,和卡尔惊讶地嚷嚷问他昨晚偷偷跑出去见拉姆了??? 在他的呼喊中再次变得静默的空气:…… “好好哦。”他又是调侃卡尔竟然也有不守规矩的一天,一边挂他身上羡慕地说:“和菲利普的关系怎么这么好啊,哪天要是我退役了,我们卡尔也偷偷跑出来见我,我简直会感动到流眼泪。” 第77章 别,我一定要退在你前头,说什么呢! 卡尔把他拉扯完,就发现诺伊尔又不理他了,并冷笑着把练点球的自闭小蘑菇萨内给扑哭了。 就连穆勒好像都不开心了,晚饭时卡尔一直没找到他在哪儿,对方很迟才匆匆赶来,卡尔打算聊聊天等等他吃完,然后就收到了短信: “我很难过,karli。你和马里奥讲了几年他俱乐部的事,从来没告诉我;你和菲利普晚上偷偷见面,也不告诉我;你和托尼夏天见过面,也不告诉。我一直以为我和你们的关系都很好,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说再有假期就要去我家里,可已经过去了三个假期,你都没提……过一会儿我们能聊聊吗?我能不能也和你有点别人不知道的事?” 第16章 小卡 今年的德国联合会杯(fifa confederations cup 2005)是国际足联举办的第七届联合会杯, 作为2006年德国世界杯的前哨战,这届比赛在德国的多个城市举行,包括科隆、法兰克福、汉诺威和莱比锡。比赛时间为2005年6月15日至6月29日。 联合会杯共有8支球队参赛, 包括上一届韩日世界杯的世界冠军巴西、上届的欧洲杯冠军希腊、亚洲冠军日本、非洲冠军突尼斯、大洋洲冠军澳大利亚、南美冠军阿根廷、北美冠军墨西哥,以及东道主德国。 比赛采取了小组赛加淘汰赛的形式进行, 球队被分为两组, 每组四队,前两名晋级半决赛。上半组是德国,日本, 希腊,阿根廷,下半组是突尼斯, 澳大利亚, 巴西, 墨西哥。 虽然说这项赛事在之前一直办得不温不火, 被戏称是全明星友谊赛,但今年在德国,因为被看成是世界杯的重要预演,所以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再怎么嘲讽它是友谊赛, 也还是比友谊赛要认真的, 毕竟是淘汰赛制,而且最后真的能捧起个奖杯呢。 这多少算是一次大练武,要见一些真章。 不管是足坛专业人士还是球迷们都对克林斯曼的真实执教能力、处于转型期的球队实力究竟如何, 充满了焦虑。 上一届韩日世界杯是其实阵容就够青黄不接的, 一度被称为是历史最差阵容,除了前场的巴拉克和看门的卡恩,全队找不出第三个核心人物来, 可谁让巴拉克真就太超神,巅峰期巨星就是强到简直不讲道理,踢个进攻核心仿佛能一个人提升一整个队伍的实力似的,不被看好的德国队硬是风风火火闯入了决赛。 尽管0:2输给巴西是有点痛心的,但不管怎么说,上届世界杯他们还强大到能进决赛,今年是本土参赛,结果却难说了。 光是看着克林斯曼在队里攒的这些小毛头,很多人就一阵头痛。 图片报画了个克林斯曼抱着襁褓中小婴儿卡尔的讽刺插图,用来讥讽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未成年中后卫选择。尽管克林斯曼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还是把卡尔从第一场比赛的首发名单里拿了下去,宣称只是招来做个替补,但大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替补?17岁小孩当替补,你认真的? 不如说主教练的退让更加让他们确信克林斯曼就是脑子发烫,一时冲动,胡乱按名气塞人进来。卡尔在报纸上广受好评,是因为相对同龄人他真是太棒了,不是大家真的觉得他能代替二十几岁的巅峰期成熟球员来踢国家队比赛。 他连一场德甲比赛都没踢过,就直接进国家队啦??? 克林斯曼,你看看你荒唐不荒唐吧! 就连拜仁高层都有点忧虑,别的倒还好,他们主要担心年纪太小,在国家队一不小心被人踩一脚都能嘎嘣伤了,那怎么办?刚签了合同的心肝宝贝,自己都还没舍得用,盘算着租借呢,先给你克林斯曼拿去了,不上场挨骂,上场了挨创,真是的。 但不管怎么说除此以外没什么坏处,所以尽管私下里和鲁梅尼格嘀嘀咕咕,对外赫内斯却是坚定地为卡尔站台,直呼卡尔再年轻也是德国杯季军,破防的人不妨先看看自己主队今年什么成绩。 他的偏心只让媒体和球迷更反感了,有些人破口大骂我主队什么成绩我不知道,就知道你们拜仁球员是德国杯八强(…)还质疑起了克林斯曼非要带卡尔怕不是在背后偷偷舔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想等到国家队干不下去了,回拜仁混口饭吃吧! 已黑化.jpg的马特乌斯就是这一观点的主要支持者。 除了公众外,德国名宿们的嘴也是必不可能停的,足球皇帝贝肯鲍尔就再次出山写了专栏点评卡尔,算是当了一回理中客,极大地赞美地这个年轻球员的天赋和才华,但也猛烈地抨击了克林斯曼的抉择,认为他是拔苗助长,贪心不足,剥削未成年(?) “卡尔只要正常成长,进入国家队是迟早的事,过早把他选入队伍,对这个孩子能有什么好处呢?这和让未成年人上战场有什么区别?” 这一手天平抬得好,算是迎合了大部分人的看法,一下子把克林斯曼又推上了被口诛笔伐的最高峰,但成功把拜仁和卡尔摘了出去,甚至隐隐把他们塑造成癫子主帅受害者了似的。 赫内斯美美举着报纸看,深感自己这一签,签下的是拜仁未来十年的后防安稳,真是签得好啊。 克林斯曼把卡尔召进国家队,也是好签啊。 为什么说是好签呢,主要是希望能给更多机会给卡尔,让他踢出更高水平来,如果赢了最好;但如果输了,巴西夺冠了,那拜仁还是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功劳,谁让他们首发了三分之一的球员。 第78章 至于克林斯曼,两个字:随缘。 他是真拜仁粉,理智粉。 人在队中坐,头条天上来,卡尔第一天看报纸被吓了一大跳,所以第二天他就没得看了(…)是字面意义上的没得看,不是报纸没了,而是大家不给他。 他早餐时巴巴地坐在那儿擦嘴巴,看着对面的克洛泽在认真看报,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他期盼的视线,看完叠起来就给别人了。 那个别人是卡恩,更绝,看完直接把报纸往屁|股下一塞,继续美美干饭。 报纸人间蒸发,他也仿佛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 卡尔一时间竟然都有点不知道是自己是该尴尬还是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才入队两天,但他已经很有小聪明地知道了该去磨谁。 “schweini,schweini……”卡尔借着端香肠盘子的机会,很小声地和施魏因施泰格说:“给我看看嘛。” 波多尔斯基坐在施魏因施泰格另一边,做了个无声鬼脸,更小小声地用曲折的语气学这撒娇劲:“schweini,schweini~” 夹他们俩中间,施魏因施泰格是哪个也搞不定,又在桌子底下偷偷踢波多尔斯基的脚,又是苦恼地和卡尔说:“没什么好话也没什么坏话,无所谓的,别看了。” 但他感觉卡尔看起来很失望,很落寞,看起来很乖得垂下不存在的什么兔子耳朵一类的东西不说话,一下子又心肠软下去了:“那,那我等会儿房间藏一份,你回头找我玩,偷偷看……嗷!” “对不起,巴斯蒂。”路过的拉姆惊讶地说:“我没注意到你的胳膊在这儿!抱歉抱歉。” 他又问卡尔:“卡尔,你在这儿干嘛,怎么不坐回去?” 卡尔把香肠放下给施魏因施泰格吃,立刻又溜回去了。但他其实没用等到晚上偷摸去找施魏因施泰格玩躲在他卫生间偷看什么的,次要原因是对方也没藏住,直接被拉姆给抄家了(……),主要原因是在全队都不想给他看报纸的情况下队长巴拉克宛如神人天降,直接丢给了他: “屁大点事,又不是1|8|禁报刊。” 他往沙发里架着胳膊一坐,满脸不屑地说:“给他看,报纸又吃不了人。” 卡恩面露不虞,但也没和他正面开战,只是冷哼一声走开了。卡尔则是很快看完了,确实松了口气——施魏因施泰格没骗他,不算坏话也不算好话,单纯质疑他不该在这儿,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卡尔已经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的。 就是主帅克林斯曼为了他担了很多莫须有的骂名,这让他稍微有点沉重,但卡尔知道除了好好训练好好表现,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教练没看走眼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到底是成绩说话,外界纷纷扰扰,是因为比赛还没开始,赢了球什么都好办。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只要能踢好比赛,有什么要紧? 他看完就把报纸收好了,感觉好像也不应该还给谁——主要是感觉如果再递给巴拉克的话会怪怪的——所以就直接放小茶几上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巴拉克却扭着头来和他说话: “看哭了吗?” ? 卡尔抿了抿嘴:“没,没有……” 他还没继续说话,克洛泽已看不下去走了过来:“行了你,捉弄人做什么。” “我才没有。” 卡尔发现了巴拉克是反驳型人格,具体表现为不管克洛泽说什么,他都说我才没有。 其实因为身在慕尼黑,见惯了报纸上足球版面唇枪舌战天天骂,卡尔看了报纸真的感觉还好,这样的内容大家都不想让他看,见他看完了态度也很小心尽量不提,他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被当成小孩子了。 这让他既有一点点苦恼,但却也好像有种莫名的羞涩和高兴。被父母溺爱烦了的小孩才会讨厌被当成孩子,绝对会把队友们当成不尊重自己的爹味男,像卡尔这样的只会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环境。 这种温柔的情感是不可明说和明确感谢的,他只在训练场上表现得更活泼认真,还有很勤快自觉地跑来跑去,帮忙干些类似于捡球收球的杂活。 这副红着脸流汗的认真样比什么都好,被偶尔捉弄一下会站在那儿笑起来就更可爱了,卡恩就很坏心眼地一天踢飞了球四五次让他捡,最后被卡尔开定位球要往他的脑袋上砸。 大家全哈哈大笑起来,卡恩则是叉腰站在门前中气十足地喊:“没吃饭吗?这么点力气?” 巴拉克在二十码外,忽然毫无征兆地助跑两步给他来了一脚猛的。 卡恩立刻脸色剧变,一个猛下地才躲过了擦耳而去的足球:“我|草,米歇尔!你谋杀啊!” 大伙笑得更发狂了。 卡尔刚刚还作势闹小脾气,现在却又还是乖乖地替卡恩去把球弄回来了,工作人员们都很感激他,卡恩一把搂住他盘了一会儿头发,又把他弄成和他的凌乱发型类似的小鸡毛了,然后得意地就这样带着卡尔一起冲摄像头摆poss让摄影师给拍照。 “我们也算是kk党。”卡恩笑着说:“帅吧!” 施魏因施泰格吐槽:“确实,奥利弗,你们俩合砍八十分,谁倒扣了我不说。” 卡恩开始玩命追杀他。 卡尔其实是队里天才名头最响亮的球员,表现得却是最低调的,一点坏脾气、傲脾气都没有,看样子也没被舆论分心。 第79章 “我们karli真是个好宝宝。”感觉环基地一圈才躲完卡恩的施魏因施泰格气喘吁吁地在晚餐桌边坐下,十分自豪地说。 “你和谁能生出这么大的小孩,烦死了你。”波多尔斯基没好气地还他一脚。 整个集训都在柏林,第一场比赛也在这儿踢。 在大城市搞集训就不可能像在那种远离城镇的度假村踢球一样把人管得死死的,克林斯曼在这方面确实也不太和球员们过不去,因为他反正已经把二十八岁以上的全清空了,年轻球员虽然胆子大,皮痒总想闹事,但社会经验不多,也没那么多钱,能闹出的事有限,而且天然都对自己的位置很紧张,不敢太乱玩。 要是有对位置不紧张,敢影响训练和比赛状态的,那他正好就把他们淘汰了。 适者生存,克林斯曼懒得当老妈子天天查宿舍。因为这个缘故,晚上的纪律其实挺松散的,卡尔经常本来还和大家开心地玩着玩着,然后就纳闷地发现人越来越少了。 知道他们是出去干嘛后他面上笑着附和假装自己完全能理解这类事,但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给这小孩尴尬的,拉姆就笑他:“不用在这种事上装合群,不学他们,你看米洛就不会整夜不回,最多出去喝点酒,很快就回来了。” 卡尔问他:“谁会整夜不回?” 拉姆想了想:“米歇尔吧。” 他微笑着补充问:“但也没什么,他毕竟单身,而且一直是这样,从来没影响过表现,那就不是坏事情。” 卡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他莫名希望对方不是那种会在酒吧夜店里笑着任由别人坐到他的大腿上的人。但卡尔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原本让他觉得特别敬佩和特别的人,但凡是个男的,好像最后都没什么区别,迟早有一天会露出这一面,只是程度轻重的差异罢了。 而且这是很正常的事,本也不该被当成坏事,在外面玩经常被世俗评价成是坏东西,结婚顾家的男人是好人,可实际上像他这样家庭不幸的千千万,他巴不得自己的爸爸只是在某个地方玩耍享乐,从来没和他妈妈结婚。 不过他也才意识到,拉姆就从不出去玩。 是伪装的吗?还是也和他一样,真心实意地觉得一群人待在一起混乱取乐没必要呢? 卡尔希望是后者,他继续和拉姆下国际象棋,对方一边挪动棋子,一边和他复盘白天训练赛的表现,他们一起探讨某个时刻该如何选择会更好,卡尔是应该把球传给他还是别人,拉姆是应该往前还是往后,探讨明天能否尝试新的战术,探讨作为帮手的队友,探讨作为对手的队友。 用来娱乐的笑话全是拜仁的事,他们这个年龄长大的小孩都喜欢看一个拜仁球迷组织做的电视频道,里面每周复盘一下拜仁的大事件,现在他们也开始会成为其中的主角了,聊到各种经典的事件、台词和主持人的表演,一起哈哈大笑……直到困倦袭来,一起回去休息,站在电梯里时卡尔看着玻璃墙壁上在夜景中缓缓上升的他们,微笑着说: “晚安,菲利普。” “晚安,卡尔。” 卡尔的室友是默特萨克,他往往还没回来,或还没入睡,在捧着书看。卡尔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确实不应该把是否出去喝酒玩乐当成判断人品性的事,就像默特萨克,带着酒水气味回来的他和躺在床上在灯下舒舒服服读书、有时会沙沙翻动纸张念一段给卡尔听的他都是他。 玩乐就是向下吗?未必吧。人的需求是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卡尔想,最起码他没有去划分和定义高低贵贱的权力,谁都没有。 像埃里卡,一直都是形象很好的教|徒,对卡尔和莉拉实行的都是正统的纯洁教育,x启蒙课她都听不了的,在学校发的讲座通知单上签字,来回和卡尔确认让他不要学坏,还差点把丈夫阉|割了,但也不妨碍她一直很迷恋丈夫或男友,和他们生小孩。 妈妈到底在人前还装一装无/欲/望,也算知行合一,爸爸罗尔夫就直接无所谓了,尽管对外还没离婚,可人人都知道他的婚姻形同虚设,他放浪的程度让不结婚的人看了都惊讶。 如果他们在人生的前二三十年不那么压抑,没准也就不会这样报复式地变态了。 但他还是想到巴拉克此时也许正和某个他无法想象面庞的人搂在一起,喝酒,跳舞,总是有种高傲和野性感的脸温柔地贴在谁的脸侧暧昧地微笑亲吻。 好怪。 ……不喜欢。 卡尔翻了个身,告诉自己不许再想了。 德国队小组赛中要踢三场,分别是开幕战对希腊,第二战对日本,第三战对阿根廷。赛前对他们的唱衰已经到了连小组出线都成危险,担心他们落入输阿根廷、输希腊,最后和日本干瞪眼,实在没得输了这样的境地。 开赛面对希腊,他们还真踢得踉踉跄跄呢。这种踉跄倒不是说他们赢不下来,而是他们差点守不住胜利——克林斯曼粗放粗糙又大开大合的战术设计实在是太惊人了,他们第一场比赛中,就进了希腊4个球,然后也被反进了三3个(…) 如果不是有一群助教天天费尽心机琢磨帮助他调整他的创想,估计场面还能更不可名状一些。 媒体和球迷们都有点被震撼到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你说这比赛踢得恶心吧,进了对面四个呢,整整四个球!你说这比赛了不起吧,被对面进了三个呢,整整三个球! 第80章 进攻端的成就和防守端的失败都是让人震撼的,在此之前,德国足球已经玩了好多年1:0胜利了,大家一时之间真的分不清改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只能纷纷失语。 但不管怎么说,能赢球就是赢,克林斯曼自己是美美开香槟了,在更衣室里痛快大叫,喊着我们比想象中还牛!哦哦哦哦~只要能加强防守,我们岂不是下一场就赢麻了? 可是加强防守这种东西,是需要复杂的战术设计来实现的,不是球员们脑子里知道就行的。下一场面对日本的比赛,他们继续着轰轰烈烈乱开车的行为,面对希腊输三个是吧?面对日本也还是能输三个。 虽然进球数也达到了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五。 巴拉克和波多尔斯基在这两场比赛里快杀疯了,他们进得比正印中锋克洛泽还多,多得多,几乎把中前场变成了老新两代天才的个人秀场,仿佛在上演进球角逐赛。舆论开始转变了,依然有很多名宿官员在大批“这是乱踢”,可也有很多人开始说: “只要能赢下去,乱踢又怎么样?” “年轻球员就是拼劲十足,我受够了看老一代慢吞吞便秘,我宁愿看不成熟的他们!” “我们看到了变革的态度,看到了德国足球的新希望,只是他们还太不成熟了。” 卡尔原以为自己的第一次国家队之旅就要在板凳上坐到天荒地老的,因为克林斯曼可能是第一场比赛没用他后发现目前默特萨克加梅策尔德的搭配也还行,能用就行,足球界里众所周知的一个公理就是能赢球的时候就不要变,不要乱整活,哪怕是很有能力的教练,乱整活也是容易翻车的,何况克林斯曼这样的新头子,他巴不得一套阵容赢到底,什么时候输了什么时候再调整。 问题在于球员们到底不是机器,坏了不是修修就能继续使的,梅策尔德在和日本队的比赛中肌肉拉伤了,问题不严重,休上一两个星期就好了,正好休息到联合会杯结束。 克林斯曼:…… 以为就单纯累着了肌肉有点酸痛的梅策尔德本人:…… 还在给大家鼓掌庆祝胜利忽然毫无征兆就被拉过去告知此事的卡尔:…… 卡尔迅速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 “小子。”克林斯曼满脸痛苦,痛苦完是严肃,严肃中充满忧虑:“你都先不要考虑整个球队赢不赢的事,输给阿根廷丢脸是丢脸,但不影响出线,厚着脸皮忍忍就过去了。但如果你在场上踢得很差,很滑稽,犯一些超级超级巨大巨大的荒诞的错,我是绝对绝对保不了你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先生。”卡尔看着他,很认真地保证:“我也许不够年长,不够资格,但我没疯,也没傻,也知道什么该珍惜,什么该做。我会百分百做到我能做到的事,至于剩下的,如果我确实踢得不够好,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能得到这个机会,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克林斯曼看了他一会儿,脸色缓和下来,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他爹的,你少和菲利普待在一起,小小年纪说话一股子队长味,听得我心里毛毛的。” 卡尔:…… 芳龄17已有14年管理经验确实是他的错,他不该从幼儿园就开始当小队长的。 首发名单捂到了赛前,终于还是偷偷藏不住,全国上下一片哗然,没想到克林斯曼真把他当替补用了,但哗也没用了,再哗,卡尔都已经利索地换了球衣和队友们一起踩场热身,准备开干了。因为不能提前泄露名单,所以哪怕是家人和朋友也都不知道,赛前没什么人祝福他,卡尔只在早上给莉拉打了个电话,到底还是没忍住让她下午可以看电视。 莉拉问:“karli,你要上场踢球了吗?” “不是,但替补席上也会有镜头哦。”他昧着良心欺骗了一下妹妹:“不是很久没看到我,很想我了吗?打开电视看一看好不好?” “好耶!!!我要录下来!!!”莉拉开心地喊:“就算是在替补席上,你也是最漂亮的,我爱你!” 卡尔忍不住笑了,隔着电话和她亲了两下,谁知道回队里大家已谣传他刚刚在和女朋友打电话,还玩纯爱亲亲,卡尔哭笑不得:“是妹妹。” “现在不流行谎称女朋友是妹妹了!”大伙哄笑。 巴拉克很不耐烦地让大伙都别吵了,该吃吃该喝喝准备比赛。 热身时卡尔感觉状态挺好的——没有不好的道理,就算是赛季结束要高考和等分,他也一直保持着训练没懈怠过,在国家队待到现在,也是每天最努力的几个人之一,除了没比赛踢以外,他什么都在线。回到绿茵场,他的感觉只有亲热——草坪从不背叛他,卡尔从小到大一直是赢家,输的时候很少,所以不会像习得性无助的球员一样,一站到草地上就感觉命运不在自己脚下,难受得直想打颤。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身上的衣服,胸前的国徽了。 卡尔每次低头都会恍惚一下,然后被一种无法描述的神圣情感支配,情不自禁抚摸一下它。 为国征战,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施魏因施泰格比他还紧张,仿佛这是他的初比赛似的,一整个上午都和他贴在一起嘘寒问暖,问他要不要上厕所想不想吐,想的话赶紧说出来不要隐瞒,给卡尔都整笑了,热身时候和他玩颠球: “好吧,要是掉地了我就去!” 第81章 “行行行行行行行。” 施魏因施泰格赶紧用心配合,力求迅速将他送走,谁知道两个人来回了十几下还稳稳的无事发生,卡尔自己把球停了踩在脚底,和他笑:“我还要去吗?” “宝宝,我就是太担心你了宝宝!”他嚎叫着冲卡尔扑过去,贴着他的脸用力蹭了一会儿。 卡恩大骂:“不好好热身搞什么呢!” 回更衣室做最后准备,施魏因施泰格又和他来回保证自己在场上肯定注意回撤替他补防,让他不要太担心,好好踢,前面有他,旁边有拉姆,再不济后面还有卡恩可以给丢球背锅,总之在场上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一定要镇定……被巴拉克忍无可忍地丢了水瓶: “能踢踢,不能踢下去,和我对位也没看他吓破胆,你安静点!” “他还小嘛!我刚比赛时候你们就对我那么凶,是你们没爱心。”施魏因施泰格捂着头恼火抗|议,用手心托着卡尔的脸:“看看,看看,好可怜的孩子。不要这么狠心,好吗?we are a family,菲利普,对不对?we are a family。” “我觉得你真的过分担心卡尔了,巴斯蒂,多注意自己的表现,加油。”拉姆笑。 卡恩更是已进入火热红温战斗状态中:“你放心吧,你们谁踢得不好,我一样踹屁|股,谁都不会放过,新人,老人,别以为有什么区别,到场上再敢粗心大意丢了球,都得给我死!” 最近他两场比赛丢六个球,已多少陷入疯狂。 连巴拉克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和他犟嘴,更衣室里所有人都可以被裁成“已老实.jpg”。波多尔斯基看施魏因施泰格一直在那儿捂头抱怨疼,刚有点想起身过去给他制冷喷雾喷喷,就看着卡尔拿小毛巾替他捂住额头盖了一会儿,又很细心自然地拿手指揉了揉—— 他就这样的气质,给人家揉额头也不奇怪,反而显得很乖,波多尔斯基想着要是自己把手放上去,那氛围就古怪得很了。 施魏因施泰格果然不嚎了,坐在那儿像个很好很好的大哥哥又继续摸了摸卡尔的头,给他说不知是鼓励还是缓和压力的俏皮话,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他还一直把胳膊架卡尔的肩膀上,这是很保护、很爱护的姿态。 他就是爱很充盈的一个人,爱拜仁,爱屋及乌,自然也要爱青训里的后辈,爱已和他成为双料队友的“新仁”。 他手又顿住了,到底把喷雾放回了包里,低头调整球鞋,抿紧嘴唇,把鞋带拆开又系上,系得死死的。 比赛一开始,阿根廷队便展现了他们的进攻威力。面对比自己更猛的火力,德国队之前两场比赛里展现的进攻锋芒有点不作数了。比赛才第八分钟,今日担任中场组织单核的里克尔梅就发动了一次危险的进攻,他从中场右侧精准地将球传给了前锋克雷斯波。 球路宛如见缝插针,完美穿过了德国防线间的空荡,就像炮/弹精准上了膛,而优秀的前锋随时要扣下扳机! 果然克雷斯波接球后,如骏马疾驰,迅速突入禁区。卡恩注意力高度集中,已经一边不断变换选位一边碎碎念开骂了,然而在这关键时刻,让人意想不到的新人卡尔预判他的跑位太准确,竟成功回防堵住了克雷斯波。 这一波宛如读心术似的我碰头阿根廷人自己都没预料到,一个愣神刚仓促起脚,选择直接打门博一把,小结果卡尔用超乎年龄的从容不迫,一脚将球解围了出去。 一次让人心跳加速的进攻在顷刻间从单刀变单对单,再从单对单变成了流产。 这就是后防魅力时刻!!! 球场内顷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解说也呐喊道:“啊,原以为会成为突破口的年轻小将卡尔反而成为了本场比赛第一次关键解围的贡献者,门将卡恩发出畅快的咆哮,旱地拔葱一般把他举了起来晃匀后又放下! 这一次关键的防守让德国队避免了开场就丢分的窘境,也防止卡恩创立本届联合会杯最快丢球记录…… 场边的主帅克林斯曼果然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在快乐庆祝——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看似胡乱的安排下,确实给了一些能量远超我们想象的年轻球员展现自己、未国争光的机会。不过比赛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是不能太过乐观,让我们继续关注赛场。” 卡尔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对抗绝对算不上优势,他没办法和那些比自己重十几公斤的后卫相比,人是会随着年龄变厚重的,对速度型球员来说是噩梦,对中后卫却是好事,他现在吃的是青春亏,经验和身体素质的平庸,就只能用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的预判和更快的反应速度来弥补。 赛前他一直在看录像重点研究自己可能会对位的球员,现在确实起到了帮助作用。第18分钟,阿根廷队再次展开攻势,里克尔梅依然在中场沉稳策动,这次他将球传给左路的特维斯。 特维斯没有在左路继续驰骋,而是带球持续切入内部,杀入禁区后寻找角度就要打门。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刚刚妨碍了克雷斯波的年轻后卫现在又冒了出来,卡尔果断出击,身体对抗虽然不强,但架不住他豁得出去,毫不退缩,到底是十七八岁壮如牛的球员一枚,动作强硬得很,那也不是棉花做的,硬是将他又逼出了禁区。 切进来再被赶出去,这不是一般的狼狈,特维斯虽然还护着球,但已是进退维谷了,前有狼后有虎,和队友又脱节没得接应,在后面两个跟防德国球员的包夹下,脚下球还是受不住,直接丢掉了,卡尔果断转身回拨,迅速将球传给中场的巴拉克,成功化解了这次险情,而须臾间攻守之势逆也! 第82章 “好快的逼抢,好准的长传!!!卡尔·海尔曼,再次展现了他惊人的天赋和才华!阿根廷人持续把中路当成突破口,又持续不奏效啊!!!德国队迅猛地发动攻击——啊!可惜,南美人的防线也不是吃醋的——” 但在第34分钟时,进球还是到来了,而且正是本场比赛中看起来有点被压着打的德国先拔头筹! 这一绝佳的进攻机会正来自于中后卫和左后卫打了个出人意料的配合。卡尔断球后,没有再传回中路送给施魏因施泰格或巴拉克,而是一脚推杆直直地塞给拉姆,足球近乎贴地飞行,在一瞬间甚至像在很多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导播紧急切了上空的摄像头来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依然能看清球路。 阿根廷人猝不及防地看着拉姆在德国队左路毫无迟疑地接球,已快速突破至前场!边后卫的前插总是这么让人血压直飙,但飙得更快的是速度,在禁区前沿与波多尔斯基做了一个精妙的二过一配合后,拉姆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果断起脚射门,皮球直挂右上角,德国队1:0领先! 第17章 大卡 卡尔不懂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还能再失败一点吗? 先是他本该已初步成功的丑闻大作战行动,出师未捷而sd卡先死,拉姆只留了德拜正副队兄弟情深的绝对美闻and电影感夜晚大片, 要是卡尔在车外点根烟配合一下气氛,知道的知道是狗仔偷拍, 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是剧场路透啊。 丑闻大作战夭折也就算了, 很多球星也不是被拍一次就彻底生涯over的,卡尔本来就打算长期渗透、多次操作,可偏偏拉姆不是普普通通地出门遇到了他, 拉姆是空降来参加出线庆祝的,他已经在dfb得到了官位,挂了个发展指导这种半虚半实的名头, 实际上什么工作估计都会掺一手, 为24年他要竞争主席、作为最高负责人组织办理欧洲杯做铺垫。 于是兄弟情深变成了浴血拜仁帮, 彻底不会有人觉得卡尔是自己偷偷跑出去被拉姆截胡抓捕归队, 或两个人相约寻欢作乐破坏规定的,大家只觉得卡尔是故意打破规则的,而在他要传达的信息面前,这点规则还算事吗?! 明着给勒夫上压力罢了! 看看, 一整天过去了, 勒夫是不是屁都不敢放,整个dfb,包括德国队所有球员, 不都是静默不已, 还不够明白吗。 真是太明白了,宫斗小白都要叹气直呼好精彩啊。 卡尔狗狗祟祟被逮捕又变成了卡尔深谋远虑、卡尔冷酷无敌、卡尔坐在车里往外看,目光中投出忧郁冰冷的光(?)天凉了, 勒夫对拜仁有意见了,是时候该让他不舒服了(?) 真的,卡尔真的要被气死了,他还能再更失败一点吗? 本来矛盾还算没捅破,他虽然觉得烦心,但万一他等下成功退役了,世界杯他也不想带的,一切可能就平滑地过去了。但现在拉姆这么一搞,从外界视角看不亚于卡尔闷不吭声直接亮牌威慑了,勒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沉默着后退了一步。但他这一退,是就一直忍下去,还是会换别的方法反扑回来? 一山不容二虎,在欧洲杯夺冠后,卡尔的警惕也到了顶峰,一直极度注意自己的权柄,不要让多年恩师难做人,但现在好像已经发展到了他只是存在都很难处理的水平,一个拉姆,几张照片,一段关系,就足以让矛盾激化到连媒体都在纷纷扬扬评价的地步。 他想缓和矛盾,拉姆却是一贯地打算把握主动权出击斗争,但凡不能被争取的敌人最好都让他们滚蛋,这绝对是对方的态度。在这种把握主动权的过程里,卡尔自己却是最被动的一个。 哪怕拉姆和他是纯然的利益共同体,从利益和情感上来说对方都是真真然为了他好,可对方带来的那种支配感让卡尔真是如鲠在喉。 如果卡尔昨天真的是一时糊涂,就因为工作太累了想逃避闹事,那他今日清醒过来会很感激拉姆,可他不是。他的行为可能在对方看起来很蠢,他的退役念头更是疯狂,但这确实是他深思熟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后做下的决定,但他却才随便执行了一点点,就又被卷回了斗争搏杀的赛场上。 他在内心深处都觉得自己的退役是一种逃避和放弃、所以感到极度羞耻是吗?可如果他自己都不能厚着脸皮帮助自己的话,谁会来帮他,谁会原谅他的痛苦和挣扎。 拉姆说不要自我同情,可卡尔不同情自己的话,他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他都快维持不了正常的生活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怎么就在拉姆面前那么听话,对方教训他两句胡闹,他就不敢再为自己的意愿抗争了,又屈服给了回到正轨、加强斗争、胜利不息那一套,他还能再更失败一点吗? 他能,他真的能。 上面这些事还只是纯事业面的,与私人情感没有太大的关系,然而就因为被误解成大半夜跑出去见拉姆,他的友谊今日也像忽然破了一大堆洞的船舱,修完这个那个裂,卡尔都快被淹死了。 穆勒发来的短信无疑成为了让船舱彻底炸毁的关键道具,卡尔彻底感觉自己在白日溺亡,就坐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但他已离死亡极其近。 一直以来,卡尔虽然在人际关系中会感到负累,但这种累大多来自于他感觉满足不了他人的情绪需求,而他知道朋友们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一点,这么一种温和的小小的愧疚。 第83章 如他们都很快乐时他要配合着演戏才能看起来同样高兴,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后就精疲力竭,听到手机有提示音响就心脏一跳,消息越多越不想回,所以总是推三阻四尽量减少聊天和见面……但总体来说,卡尔作为队长,普通同事,朋友,一直都是非常合格的,他只是愧疚于自己不再像从前一样高分,但并没有激烈伤害过任何人,也从来不发生恶意矛盾。 他特别想退役,也是觉得如果回到了快乐一点的状态,他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过多过多负面的情绪必须自己消化,不敢让别人知道了。 就像是之前他觉得自己能退役时,心情明显变好了,大家也显得很开心。 卡尔也不是不能把这些念头告诉朋友,他只是不敢去赌。如果穆勒或诺伊尔也蹙着眉和他说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帮你,不要这么冲动,那卡尔是真的会非常非常绝望——更绝望的是他就是知道他们的第一反应八成是这个,所以他就更不能拿自己的感受去冒险。 他实在是不想得到一点点反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让朋友太忧心痛苦,所以决意等自己解决了再说。 结果他的退役大计接连受挫也就算了,反而还提前伤害到了他的人际关系。 是了,但凡换个角度看新闻,都会让人觉得很难过。平时总是累累的卡尔其实也有不累的时候嘛,总是说要早点休息所以不回短信的卡尔也有大半夜跑出去和人见面的时候嘛,总是不愿深入交谈的卡尔也有和人坐在车里促膝长谈的时候嘛……其实平时就是找找借口,粉饰太平,成年人的关系嘛。 归根结底还是友情淡了,内心深处觉得“我”没那么重要吧。 穆勒的短信传递出的就是这样一种被糊弄、隐瞒后近乎“你在抛弃我”的感伤,而卡尔一想到自己让穆勒这样难过,再想到自己被穆勒这样误会,再再想到被误会也是自己活该,再再再想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自证、剖开心展示他从来都不想这样,想到可能要挤掉整个灵魂的力量来和对方交谈,一时间就非常非常痛苦。 而且别的痛苦他可以逃走,如果是胡梅尔斯这样和他说话,他就很坏很坏地回一句:“随你怎么想”,可是对穆勒的话,卡尔不能逃避,他怕自己做出这样坏的行为后,对方就彻底对他失望,不要做他的朋友了。 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真正非常珍惜的感情,哪怕握着很累,他也不能让它砸下去,怎么都不行。 可是光选择面对就已经让他难受得快变成二次元线条纸片小人,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如果心理医生在这里,他会告诉卡尔你有点应激,你为什么要把面对朋友当成十几岁时面对妈妈一样的事呢?不是所有对你有情感要求、对你有期许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透支和摧毁你。 但心理医生不在这儿,卡尔只是心神不宁地和穆勒一前一后到酒店自带的小花园里走着,随便找了片寂静的水池旁的椅子坐下来,他像即将面对拷问一般垂着头,祈祷一切不要太激烈。 而后他被拥抱住了。 比起小时候,穆勒还是成熟了太多,卡尔的脑子里总还是他金棕色头发圆润脸蛋的年纪,但实际上对方的肩膀宽阔,长手长脚,带着腕表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一张开就能覆盖一大片,温热带着古龙水香味,完全是成年人了。 拥抱时捕捉的信息似乎和日常生活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常在场下这样毫无缘由地拥抱,于是卡尔后知后觉地产生了这种“他长大了”的感慨。 这拥抱太漫长,漫长到卡尔说:“要是被看到……” “看到就看到。”穆勒讲:“我就说是我把你给绑架了——他们真的会信的,因为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卡尔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抬起手掌迟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 “别道歉,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控诉你。” “我以为是的。” “不,我只是……嗯,心怀诡计地在假装生气?”穆勒依然抱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好吧,这听起来有点像控诉了。” “控诉也没关系。”卡尔轻轻说:“是我太过分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可能是有点累,总不想说话。” “和我说说就不累了——以前都是这样的,烦心的事都告诉我,你就会开心起来了。” 他总是很希望卡尔开心。 卡尔没法接这个话头了,他不能和穆勒说“和你讲也累”,那听起来不亚于“我讨厌你”,对方像是也从他的沉默里读到了什么: “讨厌我了吗?” “有的时候是太喜欢你了,托米。”卡尔轻轻说:“但听起来肯定很像假话,对不对?” “我不怕你讨厌我,karli,我只想听你说话,哪怕是说你讨厌我也行,什么都行。”穆勒松开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说:“求你了,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呢,告诉我好吗?” 卡尔做不到。 傻子也知道,他把这番沟通给搞砸了,砸得很彻底,穆勒在暮色中晃动的、变浅的蓝眼珠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揪痛,而且对自我的厌恶也达到了新高峰。回到房间,他勉强自己洗个澡,擦头发时手都在发抖,手机还在震动,克罗斯的消息跳出: 第84章 “说了要聊聊的呢?” “明天吧,我打算早点睡。”卡尔啪嗒啪嗒按键盘发过去,胡乱把睡衣穿起来。 敲门声响了。 “我在门口了,那就说一句晚安。” “我说完了,你听到了吗?” “我走了。” 卡尔给了自己一巴掌,把门拉开了。 真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克罗斯听到声音回头,站在那儿看着他,挑起一边眉头: “……又心软啦?” 卡尔恨不得踹他一脚。 但克罗斯高高兴兴的微笑表情又让他没脾气可发,于是他没好气地把对方推进沙发里坐着,继续去吹头发。克罗斯也不急,在茶几上玩他的手表,把它们按大小上下排序。卡尔整理好自己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冷气泡水给他,在他对面坐下。 克罗斯推开瓶子,不让它挡在他们中间,往后一靠: “出来几天带这么多表做什么,赞助商的任务?” 卡尔头都懒得点,疲倦地眨眨眼睛就当默认了。克罗斯摇摇头说一天一块也太疯狂了,怎么不把你脚踝上也戴两块,还能进军电子镣铐市场呢。他等着卡尔踢他一脚,但对方只是撑着额头不说话,面色苍白,蓝眼睛像还沾着水汽,默不作声地看着茶几,又像是在看不知道哪。 “我讨厌你这样。” “……我也讨厌自己这样。” 卡尔附和他。 克罗斯皱起眉头,把茶几也推到一边去,然后把沙发椅往前拉,直接凑到卡尔面前去,仰起头来握住他的手腕。 卡尔垂着眼睛看他,任由他这样举止冒犯,瞳孔依然像聚焦了,又像没有。 “和托马斯吵架了……就要难过成这样吗?” “没吵架。” “你倒是也不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你哪里不舒服?你看起来像被水淹得快死了,刚爬上来的。” “……没有哪里都不舒服。” “那就是哪里都不舒服。”克罗斯把他的手放回去,把他整个人也推着侧倒在沙发扶手上,这样撑着居高临下地看他,又有点像猫拿山竹爪把人按住:“心理咨询还在照做吗?” “我不喜欢医生。”卡尔散着黑发看他,瞳孔微微晃动:“而且你这个姿势好不礼貌,下去。” 克罗斯不仅不下去,还彻底和他挤进了一个沙发里坐着呢。 卡尔用手挡住脸,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拉长的鱼,轻声嘟哝: “我也要开始讨厌你,混球。我要退役,退役后绝对不去马德里见你,哪怕你又在外面哭,我也不会管你。” 克罗斯情不自禁挂上了一缕微笑,手情不自禁地想去握卡尔垂在沙发边像雕塑似的漂亮的手,却在惊觉自己做什么时又赶紧抓了一把沙发收回了,手指在粗糙的布料纹理上摩擦到近乎有点疼痛: “退役,什么时候?没准我比你还早呢,三十岁我就嫌够了。” “三十?那我也三十,今年就退。”卡尔说:“我肯定比你早,我赢了。” 他等着克罗斯发出“你开什么玩笑”的大笑,但对方只是恍然说: “怪不得你不高兴呢,你和托马斯说了,他精神崩溃了?” “没说,谁说这种事了……你倒是不惊吓。” “你不想退役才奇怪吧,就你这个自虐劲,十七岁时候没累死我就已经很奇怪了,竟然还能撑到二十九。” “坏托尼。”卡尔往他的后背上打了一拳头:“我对你不好吗?讨厌我十几年了,还说以前的坏话。” 克罗斯偏过头来看他,神情中一瞬间是卡尔看不透的复杂,但他眨了眨眼睛后,看到的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爱生气的小克罗斯。比起穆勒,对方因为脾气没太变,即使身上多添了许多纹身、肩膀宽厚了很多、肌肉也长了好多,摸起来都不柔软了,可卡尔还觉得他是小时候的样子。 “因为你从来没变过,卡尔,还是这么能装,装你好像不累。” 克罗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侧脸:“你就在别人面前哭一下,能怎么样呢?” “我会宁愿死了,失去意识。” “如果你哭了,我倒是会很开心。”克罗斯说:“我会问:karli,你怎么啦?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呀?” “想想办法,让你的karli退役吧。” “这还用想办法吗?冲进鲁梅尼格那个老毕登的办公室,把合同撕了扔他脸上,告诉他你不续约了,马上就会和媒体宣布退役消息,然后扬长而去。” 克罗斯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 “我转会后最遗憾的事可能就是这个了——这本来是我给自己设计的退役剧本,你拿去用吧。” 卡尔也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也不看看这是不是我能做的事……” “这个年纪退役本来就不是‘你’会做的事。”克罗斯说:“谁让你一直那么能装——你去年还在拉姆退役的采访里言之凿凿地讲你要接过他的事业,我当时就在想,你都要伤心哭了,还这么能编瞎话,你日子不难过,谁日子难过啊。” 卡尔开始试图把他推下去:“谁说我瞎编了?——” 那一会儿他虽然伤心是真的,可做出的崇高诺言也是真的,想让拉姆放心是真的,想让球迷们放心是真的,想让这样糟糕的时期,大家有所依靠,全都是真的。 只是他自己彻底无所依靠了,也是真的。 第85章 就连施魏因施泰格都跑去美国踢球了,再也没人能哪怕哄哄他呢。 小时候只有拉姆会把他当大人看,长大了也只有拉姆还把他当小孩子,但拉姆也退了,他压力真的很大。 卡尔太难受了,想退役是真的。他对俱乐部和国家都有崇高的责任感,愿意付出自己和牺牲自己,这也是真的。 他要是能把自己劈开两半,一半去上班,一半在家里休假就好了。 “那你也没必要假装你不难过。”克罗斯被他推下去了,气鼓鼓地坐在地板上垂着手抬头看他:“你完全可以站在那儿哭起来,或者大喊‘看我没了副队你满意了吧?’,那倒霉记者就不会逼着你一直说话了。” “你也知道我十七岁就这么能装了!”卡尔开始拿靠枕捂他:“都三十岁了你让我站那儿哭,我要是能做得到,我不得早成你真爱啦。” “……” 克罗斯不知为什么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被枕头盖得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扯掉卡尔的凶器后,他眼睛都被捂红了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恨不得替你说话了,你雇我当你的新闻发言人吧,就是记得多聘几个保镖给我,我怕全世界一起把我砍了,不过我倒是不怕——就是你能做到吗?你只是在和我发脾气,发完了,明天又还是那副样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克罗斯逐渐紧张和紧绷起来。他想,不妙,他又把事情搞砸了。卡尔其实是强撑着精神和他说了一点点心里话,他为什么非要假装满不在乎、言语上简直粗暴地对待他呢?——明明他心里心疼得要死。 他好希望像个男人一样坐起来,坐到卡尔身边去,抱着他说不要难过,我永远支持你,可现实却是十年过去了他还像个小屁孩一样摔个屁|股墩在地上,而卡尔还是那么美丽和悲伤,在离他又近又远的地方,这样垂着眼睛看着他。 克罗斯把头低下去了,等着卡尔过一会儿轻轻和他说你走吧,然后他假装很生气实际上在心里哇哇大哭地走出门去,然后他们又好久地不说话,直到他忍不住给卡尔发:我讨厌你。 发出这样短信的时刻,克罗斯又何尝不讨厌自己。这是他唯一会讨厌自己的地方。 但他没等到轻轻的话语,只等到了两根有点凉,却又很快在他的脸上滚烫起来的手指。卡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俯身用大拇指和食指揉着他的脸,捉弄完抬起来,看着克罗斯呆呆的眼睛说: “干嘛,不是你问我要你怎么办的吗?” 他又转移手腕,揪弄了一会儿克罗斯的头发,靠着软性塑型发胶的加持,把他打理得很成熟英俊的金毛硬是弄出了两个可爱的小犄角,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就要这个——头发给我玩玩。” “你小时候我就想这样,但你那时候完全不给人碰,我好难过的——” 克罗斯这才反应过来,忽然脸像岩浆大爆炸似的,猛地握住了卡尔的手腕:“别,别捉弄我。” “谁捉弄你了,好漂亮,是谁这么好看啊,原来是我们的托尼。”卡尔开始真诚地胡说八道:“不信等我弄完了,你去照镜子看看。” 克罗斯感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卡尔不管睁眼说什么胡话他都能情不自禁相信了,几分钟后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已破防到要拿冷水龙头冲自己,但他又从镜子里看到卡尔靠在墙上一边笑一边用温柔又感伤的、怀念过往的眼神看他的背影,他就又把手停下了。 卡尔好像总是更爱十五六岁的他,爱青春的旧影。 尽管克罗斯有时会觉得这真是够了,可看到对方这样带着点点光的眼神时,他又没办法了,就是没办法。 “算了,我回去再洗吧。”他走了过来,和卡尔说:“明天见。” “……明天见。” 卡尔按着他的脖颈,轻柔蹭了蹭他右侧的眉骨,一如多年前。 “谢谢你,我会好起来的,托尼。” “嘘。”克罗斯抱怨:“你现在就挺好的,我又不需要你装模作样。” 他就这么顶着通红的脸和两个猫耳朵出门了,房门关上后站在走廊里,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忘记了自己在哪,他是谁,他应该要干嘛,往哪里走,接着他才想到了他应该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但是他一转弯吓得心脏都停了一刻:穆勒正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显然不是刚刚到这儿的。 “你吓到我了,托马斯。”克罗斯问他:“怎么了,要找卡尔吗?” “……他没接电话。” “我们刚刚在说话,他可能静音了,不过他现在没事,你放心好了。” 克罗斯想到他们今天晚上应该是闹了点矛盾,顿了顿到底追加了一句叮嘱:“你今晚先让他睡觉吧,他好累了。” 他顶着自己的头发,在穆勒的注视中,若无其事地告别走了。 比起场下的腥风血雨,比赛本身简直平淡到令人发指。 卡尔在刚开赛时还寄希望于能不北爱尔兰前锋会不会格外勇猛壮实,而且不怕踩踏他,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什么的呢,谁知道他们踢得比德国队还没斗志,真正把比赛弄成了友谊赛,对抗忙着微笑,摔倒忙着把人扶起来,赛后忙着合照换球衣,并勉励他们在世界杯中如果遇到英格兰的话一定要大杀特杀。 卡尔:…… 第86章 对阵北爱尔兰的赛后发布会上,简直是一场媒体狂欢,因为勒夫和卡尔共同出席。 除了开场几个问题随便带过比赛外,剩下全是场外话题。 勒夫果然快被记者们的尖矛戳成筛子了,全是旧事重提问他为什么不征召拜仁球员的,而他也改口说成了只是正常的战术调整,在已经确定出线的情况下给更多年轻球员机会: “比如萨内、哈弗茨、布兰特……这些球员还非常年轻,他们不一定能进入世界杯,也不一定不,只有提前给予他们在国家队中锻炼和融入的机会,我们在能为明年的比赛做最好的准备。” “但国家队大名单之前已经相对稳定了,成绩也很好,是什么促使您格外希望变革呢?” 直播镜头极其意味深长地缩小焦段,把勒夫和勒夫身旁安静倾听的卡尔全囊括进去。 “……居安思危,我们确实在过去六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但是别忘了,世界杯冠军成员已寥寥无几,欧洲杯冠军球员也大批退役……” “我还以为,从世预赛开始,我们的阵容就已经是更新过的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现在,身体会停止生长头发和指甲吗?细胞会停止代谢吗?更新是永远正在进行中的,永远没有什么会永恒。” “就连你身边的队长也一样吗?” “就连我自己也一样。” 这一番对谈算是准备过的,进退有度,不凶不怂,而且亮出了身为国家队主帅的尊严,是绝不可能被舆论或身边地位过于稳固的队长所威胁的,大有一种“大不了大家闹个鱼死网破”的意思在里头。 采访轮到卡尔时,他照例低调,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全力备战世界杯。 放平时,这是他一贯的言论,但此刻勒夫亮了气势,卡尔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同样抬起架子来,仿佛服软了似的,不光是台下的记者奇怪,台上的勒夫本人都在心中略感困惑。 卡尔却是难得平静,他想着,拉姆的理想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责任和担当是另一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作为国家队队长的最后一次赛前采访了,他希望说一些真心话,而不是精心雕琢过的潜台词无穷的政治发言。 他和台下的记者坦诚地谈论了拜仁球员征召问题:“仅仅从一两次世预赛的训练和比赛过程就去判定是一些落选的球员更好,还是被征召来的年轻球员更好,对他们双方都是不公平的。归根结底,我们主要还是得依靠联赛中的表现去判断。” 记者们眼睛亮了,键盘打起来了,会场内几乎无人声,勒夫也沉下了脸,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拜仁,是我个人,是某种固化的利益关系,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我无法改变。” 卡尔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稳稳抓住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但我要说的是,每当穿上队服,低头看到徽章,我代表的就是德国国家队,是这支队伍的荣誉,从十二年前第一次被征召,到第一百五十场比赛,从未改变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拜仁的球员,像你们刚刚提到的,确实在俱乐部中表现出色。我们踢出了好成绩,我们总是赢得德甲冠军,大家或许会说,拜仁球员因为俱乐部的光环享受了额外的福利,但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光环本身,本就是他们用汗水、血泪和牺牲赢得的? ——这是整个德国竞争最激烈的俱乐部,我见过无数天才球员获得了机会,有时我觉得他们的天资甚至超过我,超过很多伟大的球员,但他们无法留下,还是离开了。队伍中没有一个人的奖牌是他人赠与而来,因为集体的荣誉而否认许多拜仁球员的努力和能力,是非常不公的。” 台下已传来很多轻轻的吸气声,此番发言无疑可以视作对勒夫的公然不满,卡尔此前还从没干过这种事。但卡尔还没说话,他话锋一转: “但是,国家队的选拔,确实不应该是全由俱乐部的成绩来决定的。国家队需要的,是最适合这个队伍,最能为国争光的球员,不论他来自拜仁还是其他任何一支球队,无论他来自德甲,还是外联赛,无论他年轻,还是年老。 我无法接受任何对拜仁球员在场上的付出和表现不公的傲慢的判断,但我也尊重任何一个在联赛中拼搏的对手。无论是谁,只要他能为德国队带来胜利,他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而如何判断,决定权当然在主帅手中,任何人也都不该傲慢无礼地横加指责或试图干扰他的判断。” 这闹得是哪一出? 会场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刚刚提问的记者自己都磕绊了,寂静两秒后他才恍然想起来,继续组织语言道: “但既然拜仁球员是最好的,那为什么不是最适合国家队的?这中间有什么误差?” “我十七岁被征召入队时,所有人都说克林斯曼先生疯了,没人会说:‘带上卡尔,因为他是拜仁的球员,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大家说的是:‘这一定是黑幕,如果他不是拜仁球员,谁会征召一个这么年轻的球员?’,但事实如何呢?克林斯曼先生下决定时,看重的只是我的技术特点,即使我的经验与老牌球员不能比,可我有他需要的地方,我就可以上场比赛。国家队阵容是很难整合排列的,不是光看纸面条件就行。 第87章 女士们先生们,十几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夸赞我是克林斯曼先生最大的成功,但在当时,我是他最大的失败、冒险和丑闻。勒夫先生当时就坐在场边,是克林斯曼先生的助教,他亲眼见证、亲手帮助我从一个错误,变成一个成功的故事,变成一个队长。 像我一样的故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拥有主帅,我们就要支持他——团结而不是分裂,是成功永远的关键词,对于国家队尤其如此。” “可是您的故事里偶然成分太多了,放在今天,很多时候可能显得很不公平……” “是的,是不公平的。” 卡尔在寂静中说: “放在当年被我替代掉的球员身上,是不公的。今日很多拜仁球员没能来到国家队,我从他们的角度看,也觉得非常不公。即使我们幻想公平、呼唤公平、祈祷公平,可人生依然是不公的,无论我们试图找到什么样的办法,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存在。 牺牲这些公平,我们为了获得的是更伟大的利益,实现更伟大的目标。 跨越这种不公,国徽正在我们的胸前、我们的头顶,在这张桌子的正前方展开,国家队不光是获得荣誉的地方,也是牺牲和奉献的地方,来到场上是牺牲,没有来到场上也是牺牲。我们不要只记得在这里奋斗的人,也要时刻记住,还有许许多多同样优秀的球员,为了战术和团队,为了这一切,失去了他们为国争光的机会。 他们一定比场上的球员更差吗?不。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被选中的球员不光要感到高兴得意,更应该想想自己身上的责任。 如果大家忘记这种牺牲和崇高,而把国家队当成一块可切割的牛排,瓜分利益的场所,那么我无法想象,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我们怎么才能实现团结,怎么才能在场上顽强拼搏奋斗。如果被征召在你们的心里,在群众的心里,只意味着巨大的甜头,意味着曝光、广告商、胜利、荣誉,那么辛苦、伤病、默默无闻的奋斗、因为国家队比赛而夭折的俱乐部事业,都由谁来承担呢?” “您和拉姆会面时都聊了些什么?很多人质疑您破坏规矩深夜外出的行为,并怀疑作为国家队队长和dfb官员私下会面并不妥当,也许会给主帅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才过去三个多月,你们就忘记了,在身为dfb的官员前,他也是德国队的队长,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在这里奋斗了整整137场比赛,论多年如一日的奉献和忠诚,没有谁能和他相比,哪怕是我。上任官员不意味着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出于私利。而我深夜离开,是……” 卡尔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某种指导,在引领他。 是了,被狗仔拍两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哪有在此时此刻,他已经像发疯一样说了一大堆根本不能说的话的现在,自爆卡车。 人生何处无路,聚光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只是就像克罗斯说的那样,他从来都不敢坦露真实的自己。 可现在,不管是为了退役,还是因为感觉太没意思了,感觉自己这充满矫饰的生活太没意思了,他都不想再装了。 哪怕就现在,坦诚一次呢?反正他已经坦诚太多了。 在一片哗然中,他坚定地说:“是我自己违反规定,深夜外出喝酒,菲利普被告知了这个事,就去劝我回来——所以这完全是个意外,根本没有深夜会面,更无密谋,只是我犯了错,他很辛苦地帮助了我。” 勒夫都在他旁边见鬼似的一个大扭头,瞳孔地震了!!! “这,这不可能!”记者们失声尖叫:“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也许是因为我太累了。”卡尔都有点恍惚了,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太累了,仅此而已。” 说出口了,卡尔忽然有种大厦坍塌、但顶光也照了进来的虚脱感。他平静地坐着,等待现场大乱,等待斥责、电话短信和邮件向潮水般涌来,第一个该崩溃的就是他的经纪人乌尔里克。 虽然过程失控了一些,但这又何尝不算是向着目标迈进了一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现场过了几秒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泣,而后有个记者仿佛忘了自己在工作,喊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这糟糕的像逼供一样的问询!他太辛苦了,太辛苦了!” 卡尔:…… ? 哈? 这一场发布会开完,已经不是头条爆炸那么简单了。卡尔用颤抖的手点开手机时,赫然发现德区第三热搜是:#拉卡惊天兄弟情 第二是:#卡尔发布会身心俱疲 第一是:#救救卡尔! 这个只在援助非洲的项目上见过的tag格式让他立刻两眼一黑。 点进去,最高的帖子转发量已破十万,是呼吁全德国球迷都联合起来,不许再天天搞分裂了,主帅勒夫敢搞,就把勒夫抗议下课。球员们敢搞,就把他们mua醒。名宿们呱呱呱地敢搞,就去社媒下面哗啦啦冲了他们。 总之,团结起来迎战世界杯,不要再让卡尔为难和疲倦!不要让队长夹缝生存难做人!不要让队伍在胜利后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连从来不说苦的队长都掩面讲太累了,近乎哭泣,这日子还是人能过的吗?大家天天都在搞什么啊? 最后,千万不要让卡尔感觉太累了,太难过了,他一个不高兴和想不开,被拉姆给传染了退役病毒,忽然说自己想离开该怎么办? 第88章 球迷们的评价就是拉姆和卡尔情比金坚,真是太感人了,但建议不要再见面。 卡尔要是离开了,这个家可怎么过啊? 在他的照片下放着“退役禁止(三角感叹号)(三角感叹号)”的海报都做出来了,也在被广泛传播中。 卡尔:…… 草啊。 他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后把手机放到一边去,颤抖的手放回脸上,深深地捂住自己。 第18章 小卡 进球发生后, 卡尔非常快乐地在场边跑了一段,拉姆扭回头来和他一起庆祝,助攻拉姆的波多尔斯基庆祝到一半发现人怎么没了, 也赶紧跟着跑过去,于是一大团队友们很快就黏在了一起。 像卡尔这样性格的人, 在球场上时估计就是看起来最神采飞扬、最激|情澎湃的时刻了。从自己开始成功策动了攻击, 卡尔非常兴奋和幸福,一种价值感油然而生,在被队友们狂热地紧紧拥抱捏来捏去时也感到很开心。 发挥作用了呢。 足球是集体游戏, 卡尔极其需要能感受到自己在团队中是有存在价值的,能帮得上忙的。说实在话,赛前他不是特别担心自己会踢得很荒唐丢人现眼, 但确实担心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够不够在比赛场上帮助队友、建功立业, 可现在事实证明是他可以。 这真是太好了, 看到场边兴奋挥拳的克林斯曼, 卡尔知道对方身上一定也是压力骤然大减,心头一阵宽慰。他的脸都有点被搓红了,金发也胡乱地飞翘起来,蓝眼睛明亮。胳膊上一直有只滚烫的手, 他以为是拉姆在按着他, 但心头却好像莫名感觉不对似的,在复杂的人堆里他依然捕捉到了气味,谁的味道呢…… 真糟糕。 心脏总是跳动得比理智更快, 卡尔转身有点失去平衡, 踉踉跄跄要摔倒时,抬眼看到了巴拉克的眼睛——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是绿色了,绿色像高涨动荡的藤蔓一样在他的眼底蔓延——而后他不知道为什么赶紧扭头轻轻甩掉了对方的手, 咕噜噜跑走了。 这一个出乎意料的进球让所有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解说也对这一球大加赞叹: “克林斯曼出其不意的进攻战术在奏效,我终于理解他为什么非要使用卡尔这样过于年轻的球员了,尽管在身体对抗的水平上不占优势,但他的战术组织能力弥补了这一点。” “是的,通过上半场比赛我们可以看到,卡尔的到来解放了拉姆的进攻能力,让他可以更频繁地上升至前场参与进攻和传中。他能够弥补左边空缺导致的潜在漏洞,提供坚固的防守支撑,确保边路进攻的威胁。” “不错,从有限的比赛中也不难看出这个年轻球员的防守稳定性,他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才华,太稳健了!真让人惊讶,仿佛他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而已经守了三十年禁区似的!也不奇怪为什么能率二队战胜拜仁一线队,让赫内斯主席看完比赛后当场拍大腿要把他签下。” “克林斯曼先生赛前采访里说的话是正确的,足球之神总是青睐那些敢于冒险、敢于信任年轻才俊的人。虽然卡尔还很年轻,但他展现出的智慧和沉着令人惊叹。也许有时我们必须相信这些年轻人,他们会用激|情和创造力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一球一样。这不仅是一次进攻的成功,更是对年轻球员潜力的验证——啊!阿根廷队急速反扑,让我们继续关注比赛!” 德国队进球,阿根廷队立即作出反应,第40分钟时,他们通过快速反击制造了极大的威胁。阿根廷球员索林在右路长传给禁区内的克雷斯波,克雷斯波头球攻门,卡恩本能地做出扑救,然而足球只是被击出,依然落在场内! 默特萨克冷静解围,但克雷斯波已纠缠而来,卡尔看到特维斯已宛如滑不溜秋的鱼钻入阵营中,立刻预防性补位,谁知克雷斯波竟真的反抢成功,一脚出球试图塞给特维斯,刚就位的卡尔直接半路拦截,把足球一脚踹出了禁区,送往自家中场! “刚夸完他的球商和稳定性,卡尔就再次展现了自己的特长!而且他真是我见过传球最利索的年轻中卫,本场比赛我们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足球从禁区内精准直送中场,就像是忽然在中后场之间加修了一条ice路线似的!” “——天哪,巴拉克持球推进,漂亮,米歇尔,漂亮,他简直像一辆暴力无解的坦克般轰轰烈烈地碾压了过去!打门!!!!——这是什么样的进球啊!这是什么样的进球啊!!!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女士们先生们,在上半场结束前,德国队2:0阿根廷!!!我们在领先,我们真的在领先!!!哦,巴拉克的神情像在说‘我绝不满足于此’,一个进球都没能让他笑起来,但观众们还是为队长报以最热烈的欢呼!” 中场休息时,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很高涨,当然最兴奋的是赛前还担心得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施魏因施泰格,他现在又开始有点亢奋过头,仿佛半场就想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和开香槟。 他已被卡恩同化,抱着卡尔的头搓了好一会儿:“哎,早说踢得这么好,我还操心什么?” 大家笑话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本来卡尔也没说什么,你自己乱紧张。” 被嘲笑也无所谓,施魏因施泰格高兴地给卡尔搓完放回座位上了。卡尔比赛日总是尽量精简,防止弄得像出门玩似的乱七八糟一大堆,这会儿包里没带梳子,又开始小海獭顺头发,还是克洛泽笑着丢了一把过来。 第89章 “谢谢你,米洛。” 卡尔感觉他好细心,不由得感激地看向他。 克林斯曼最后进入更衣室,也是满脸喜气洋洋,能半场领先阿根廷显然已超出所有人预料,而且本来害怕被当成舆论爆点的卡尔反而稳得要命,让他感觉有这半场保佑,自己已从赛前快被口水淹死的状态中逃出生天。 不过赢全场肯定比赢半场更好,他又就着上半场的一些问题讲了下,这会儿是只字不提为什么大肆进攻,输球不输阵的事,满脑子都是防守了。 开玩笑,踢什么4:3? 2:0稳稳拖到最后,报纸头条“克林斯曼领军横扫阿根廷”不美好吗? 下半场别给整翻车了。 “你体力行吗?”他特意提前问询卡尔。正赛中因为强度更高、球员紧张下消耗更大,所以体能可能显得比训练场上差很多,训练里跑三四个小时没事,比赛一小时就顶不住的大有人在。 小年轻就更神鬼莫测,一会儿打鸡血一样不会累,一会儿忽然就趴地上不动了,谁搞得清楚。 但卡尔不是那种普通的小年轻,他是那种,感觉生下来就在上班的那种(…) “没事。”他和克林斯曼担保:“我感觉挺好的。” 作为一个非常重视积攒个人信誉的人,卡尔显然不会在比赛的事上乱夸大,说行就是能行。下半场阿根廷队继续加强攻势,第51分钟特维斯又在禁区内获得了一次绝佳的射门机会。 他快速转身接打门,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吸取了上半场总是被破坏机会的教训,踢得更上强度了。一般来说很多后卫这种情况就放弃了,等着门将发挥,还担心自己乱动作干扰视线呢,但对于长期在俱乐部里和“也就那样”水平的门将合作、而且责任心很强的卡尔来说,不到完全够不着,他都觉得应该后卫先防一手,最后的最后才是门将兜底。 有时教练会感慨分不清是他的强大让门将变得更强了(丢球数减少),还是变弱了(锻炼程度也减少),也分不清是不是门将们、特别是小门将们,往往是小人守护大球门,不像成人门将有身体优势,确实算某种意义上的很弱,所以反过来是卡尔这样的中后卫一直被军训,军训习惯了也就长大成熟了(…)但反正卡尔一直是这么做的,就算他身后是看起来比他强大无数倍的卡恩也一样。 足球速度很快,但他下地的速度更快,用一个半跪的姿势成功以胸肩迎击,险而又险地把球挡了出去。 卡恩随后一把将足球抱住,避免了丢球,又是蹦起来一声解气的呐喊,一手捞球一手捞住卡尔,把他中场才梳好的头发给揉成了飞天小鸡窝。 这也太拼了,观众解说和场边教练全看得呐喊起来,纷纷大为震撼。 我勒个十七岁卷王小孩哥! 别人这个年纪还在当teenager吊儿郎当吸吸鼻子游荡街头。 你怎么已经在整场拼搏、用稚嫩的身体捍卫身后3.6旬老汉了! 卡恩有你两个大呢,乖乖! 起猛了,场上好小一个爹(?) 爹年方十七,头发乱飞,还没发现摄像机在拍他,好认真地抹脸,然后因为带着草屑,一张英俊小脸越抹越花不自知,大概是觉得自己又把自己打理好了,好认真好认真地叉着腰睁大眼睛又等开球了。 这副已经很认真了但还是乱七八糟、尽管乱七八糟但还是和认真的样子让观众看得母爱父爱大发。赛前他们还在直呼十七岁小将守禁区,我们德意志真是丸辣,现在心情就变成了怎么可以让十七岁~小将~守禁区~,这么一种曲折的感觉。 卡尔是不晓得当人看起来过于稚嫩时为了表现成熟反而容易显得更稚嫩(…)这么个事。他注意力全放在比赛上,不要看他在场下很和平的一个人,在场上是尽一切可能不让比赛节奏断档、随时感受到机会随时抓住的,无法忍受一点点在场上莫名降速的感觉,突出一个天生压力怪。 而且在内心深处里,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知道周围人的善意是一回事,残酷的竞技场是另一回事。如果踢得不好,哪怕大部分人都会理解和原谅他,但大部分人也都会觉得他就是能力不行或心态不行,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他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踢人们觉得他踢不了的比赛。比如在国家队迎战强大的阿根廷,比如回到俱乐部,不用被租借出去,而是直接留在慕尼黑,留在一线队。 第65分钟,德国队通过一次快速反击再次威胁到了阿根廷的球门,卡尔选择把球出给了施魏因施泰格,后者在中场控球后将球传给了前插的克洛泽。 克洛泽在禁区外远射,皮球击中横梁弹出,波多尔斯基迅速跟进,头球补射,但被阿邦丹谢里挡出。 这一击实在是有些可惜,不过解说还是在夸赞卡尔作为本场比赛中后场的稳定出球点塞得很漂亮。比赛依然非常激烈,第75分钟,阿根廷队获得了一次绝佳的定位球机会。 踢到现在还是破不了门,再不行该破防了。里克尔梅满脸凝重主罚,皮球直奔球门右上角而去,但卡尔在门前用头将球顶出,再次化解了阿根廷的威胁!!! “好漂亮的跳跃,不愧是用头球进球绝杀过比赛的孩子!” 解说都快吹不动了,只剩下了赞叹: “比赛前没有一个德国人会想到场上最年轻的球员成为了队伍最可靠的防守点之一,比赛前也没有一个阿根廷人会想到他们的进攻会全部在一个年轻球员身上折戟沉沙,里克尔梅爆发出了愤怒的怒吼,但这番好机会已被浪费,他们只能从头再来!——但比赛留给阿根廷人的时间不多了,相应的,我们离胜利也越来越近了!” 第90章 “让我们看看在比赛最后的十五分钟里,哪一方能坚持到最后吧!”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联合会杯果然也不是友谊赛的状态,双方是越踢越上头,黄牌已飞了七张出去,阿根廷队依然试图在比赛末段扳平比分,或者好歹追一个球呢。索林在禁区外远射,足球被卡恩迅猛扑出! 克雷斯波跟进试图补射时已产生了巨大的不妙预感,果然,那个金光灿灿、阳魂不散的小后卫已宛如有读心术一般用身体挡住了射门线路,而另一个高个中后卫默特萨克已宛如瘦长鬼影般纠缠上来。 两边还有边后卫随时补进来或接球就反方向飞,这些人后头还有个面目狰狞的卡恩正冲着他龇牙(?) 除了卡恩以外大家其实都长得各有姿色,特别是看起来感觉像米兰会喜欢的那种球员的卡尔,但怎么回事,好恶心,好恶心的防线啊! 克雷斯波一边感觉自己头疼得要裂了,一边勉强护着球往身后回传,但他的队友也没接到,这马马虎虎的传球很快被断走。比赛已真正接近尾声,阿根廷最后的机会出现了,被替换上场的阿亚拉靠着速度冲破防线来了一个头球攻门,卡恩已经被吸引到了一边,右侧露出大片空当,但卡尔再次展现了他出色的保护门将意识,自动补位的意识不要太强,哪里有空他就帮忙防了哪里。 哪怕是身体素质的极佳的人类很多时候也没法比别的人快出明显的差距,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竞技场上正确的思路、预判能力和反应速度完全可以弥补一点点身体上的不足。卡尔近乎轻松写意地把球顶了出去,确保了德国队的胜利。 哨声吹响时,卡尔还近乎有点不可思议,心头重重地一轻,仿佛都快飘起来了——他难以相信自己就这样完成了自己在国家队的第一场比赛,在完全没人看好的情况,在他自己都怀着巨大慎重和焦虑、简直把它当成高考、当成决定生涯走向的比赛去看待的情况下,他无比顺当地完成了比赛,而且踢得比他想象中好得多。 原来对手根本没那么强,而他也没那么弱。 而且他也不需要队友们额外照顾他,他还能反过来保护卡恩呢!他可管用了。 对自我价值感的确信也让卡尔的安全感极大上升了,他终于感觉自己真正成为了队伍的一份子,理直气壮地、昂首挺胸地,这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到被施魏因施泰格搂着蹭脸的时候他也没害羞躲开,反而也蹭了回去,他们俩把脸颊肉挤出了一团,看起来像开心的小猪小兔拱在一起,被场边一个记者拍了下来事后送给了他们,卡尔还把照片打了出来。 他现在又可以开始看报纸了,不仅可以看,还有人大声念给他听,动不动就是“天才球员”“小贝肯鲍尔”这样的开头,反而让卡尔羞红了脸捂住耳朵用力摇头说不听不听,问看不看也是不看不看,笑得大伙不行。巴拉克之前把报纸扔给他看,现在也拿走,让年轻人别太飘了。 “米歇尔你干嘛就对我们卡尔这么凶嘞。”施魏因施泰格和他抱怨:“他哪里不好了,你要这么讨厌他——你平时也懒得欺负小年轻的,我进队时候你都不拿眼睛看我。” “关你屁事。”巴拉克立刻让他体会一下被欺负的感觉。 施魏因施泰格跑去和拉姆说你千万不能这样,米歇尔不喜欢卡尔,我们要对他多关照一点。 不喜欢吗?拉姆笑而不答。 在和阿根廷的比赛结束后的两天里卡尔都在忙着打电话。爸妈夸赞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一点都不舒服反而后背麻麻的,就糊弄过去。妹妹莉拉强烈的幸福和快乐就让他开心多了,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好认真好认真地数她如何如何看他的比赛,如何给他画了画,如何如何感觉他真是太厉害了,如何如何想念他,就感觉整个心脏都融化了。 虽然在某些感觉自己很卑劣的时刻,卡尔也会觉得照顾莉拉有点累,可更多更多时候,是莉拉纯真强烈的喜爱滋养着他,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锚点。 每当感觉自己完全脱离“正常人”的轨道时,因为想到还有妹妹,可以自然地谈论她,他就又觉得仿佛一切没那么荒芜怪诞,莉拉是个很普通很正常的小女孩,他也只是个很普通很幸福的人,和无数回到家幸福拥抱弟弟妹妹、照顾他们、和他们打打闹闹的哥哥一样。 如果能让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回心转意,不把他租出去,而是留在一线队,给他上场的机会,那他在国家队里再怎么拼命踢比赛都是甘甜的。 除了和家人通话外,他也给青训的教练和主管们打了电话致谢——他知道他们肯定很激动自豪,很想联系他,但却搞不清这边的号码,事实也确实如此,卡尔想着自己确实应该买个手机了。赫内斯是不会用打电话这么暂时卡尔还不够格的方式来夸他的,那有点太溺爱他了,他们拜仁人最爱的方式永远是在报纸上说话。 每天有什么想说的话,电话里根本张不开嘴,但报纸上应说尽说,从“xxx我|草你爹”到“看到卡尔的表现,我无比骄傲自豪”,都是放报纸上说的,宛如要靠不匿名bot公开喊话才能实现交流。 想想也不怪慕尼黑人对拜仁感情深,哪怕是讨厌拜仁的家伙,天天打开报纸电视看大家吐露心声,一会儿真情大骂一会儿温柔告白,也该因为天天搞接触而产生亲切感了。 赫内斯不打电话来,卡尔却是要打过去的,留言给他的秘书让帮忙转达感谢。这副上道好孩子的样子让赫内斯猕猴桃颜大悦,台阶有了自然回了电话夸了一通,一来一往地交流,就让他们的心情贴近起来。 第91章 “我天天在办公室和大的你说话,气他。”赫内斯也是幽默,已直接把鲁梅尼格喊成大卡尔:“他眼光不如我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卡尔知道自己不应该觉得他可爱的,但他还是感觉他好可爱,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除去工作上的感谢外,他也要和朋友打电话。穆勒和他聊天的时候感觉一边说话一边在空气里蹬腿,邦邦邦急得和什么似的,哭诉好想快点长大,还在那儿掰着手指头担心他这辈子能不能进得了国家队,能的话几岁啊?千万不要是二十八了才给次一轮游的机会。 卡尔笑得不行:“胡思乱想。你这两年不是越踢越好了,国青队好好踢,俱乐部也好好踢,不要着急。” 穆勒家里又不急他做什么,他高中也念得好好的,大可以耐心等毕业磨两年看看,球员生涯实在不理想还可以扭头念大学去呢,反正现在还早,用不着担心。 卡尔觉得穆勒就高高兴兴享受足球就够了。 穆勒觉得他不懂,卡尔不懂有时别人想靠近他的心和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无关的。回到他现实的生活里,穆勒一点也不着急,过他普通高中生的日子开心得要命,但在凝视卡尔时,他会魂牵梦绕,每个细胞仿佛都在疯狂渴望自己能靠近并肩而行。 只是这样的感受根本无法表达,也不能表达出口就是了,他只好怀着一种特殊的快乐和痛苦独自体会它,像被一阵阵浪涛冲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隔着棉袜的肌理他感觉皮肤有点痒痒的麻,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和卡尔说什么,可能已乱七八糟地扯到了他新养的小金鱼上。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一边解说一边把小金鱼捞了出来细细打量,金鱼的嘴巴在无水的空气中徒劳地阿巴阿巴张开又闭上,他不知为何也蹲在夏日的金光中,蹲在折射着迷幻光芒的水缸前,被拖出橘红色的影子,嘴巴跟着金鱼无声地一张一合。 “等你生日见。”卡尔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带着淡淡的电流传过来。 他已经在国家队让全国人都陷入震惊和疯狂了,他可能可以直接留在一线队了,但他竟然语气轻快又平凡地打算给他过生日,就好像默认托马斯·穆勒还是留在他的生活中一样。 挂了电话,穆勒用力地呜了一声,把可怜的鱼重新放回水里,要不是怕把鱼缸砸破了,他现在可能已在用头撞玻璃墙,像里面试图撞他的小鱼一样。 相较于穆勒,克罗斯显然就没有太多职业和未来上的焦虑了——如果单看经历的话,他几乎是在复刻卡尔的道路,他也入选了每一级国少,今夏正好进入国青,两三年后拿到一份拜仁的合同根本不奇怪,因为他也和卡尔一样,是出了名的在同龄人中有着断层天赋的天才。 如果他是在慕尼黑及附近出生的,卡尔都想象不到他们的成长轨迹和事业轨迹得重合到什么离奇的程度。 但克罗斯对此却有误会:“好啊,知道我是东德来的后,你就觉得我还是不一样了。” “谁说的。”卡尔哭笑不得:“你自己说讨厌我乱想你,现在又一样乱想我。” “……和你学的。” 克罗斯嘟哝了两句,让卡尔感觉他怪可爱的。很多人会觉得克罗斯有点直白的说话方式有点奇怪,但对于卡尔来说这却有着莫大的神奇的吸引力,因为他正是个说话总要软化和美化的人。 东德这个话题又让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巴拉克,难怪在某些时刻他总觉得克罗斯身上有种没法描述的模模糊糊的气质,他现在忽然明白了,那是巴拉克的感觉。 非常难以描述,就是某种类似于钢铁的,火焰的,直白的,旺盛的……纯粹吗?也许是纯粹。 他们仿佛是说着更少的话,释放更多生命力的烫烫的人,摸起来也确实都烫烫的。 仿佛虽然大家都是人,但某些人内在的密度更高,整个人更敦实似的。 但克罗斯远不如巴拉克那样强烈,他要内敛很多,也清纯很多,进国家队的话绝不会是夜夜不归的类型。 “你怎么不说话了?”克罗斯的声音听起来又开始生闷气了:“就因为我这么说,你,你就生气了吗?” 卡尔又忍不住笑了:“没有——我在想,我们俩处处都一样,那你应该过两年多就会进一线队了,和我一样的年纪。还有,9月托马斯过生日,一起来好吗?” “现在才6月。” 克罗斯说完后沉默了好久,忽然又来了一句:“我讨厌你!”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卡尔:…… 他这辈子还能弄得清所有自己惹克罗斯讨厌的事吗? 两个小孩子好应付,诺伊尔就烦好多了,卡尔一开始甚至差点忘记给他打电话了,但他是非常熟悉卡尔坏习惯的,早就提前问了他们会在哪个酒店,熟稔地从前台一键找到,让帮忙转线。 这倒是让卡尔幸福了一把,好不容易能趴在床上,把电话线拉得长长地说话。 姿势舒服,人也惬意,卡尔虽然总忘记主动想他,但接到电话还是很开心的,声音听起来就喜悦又依赖,倒是让诺伊尔听得怒火散去许多,也不怎么和他阴阳怪气,两个人就好好说上话了。 卡尔感觉诺伊尔什么都好,就是对卡恩莫名有点敌意过强了(…)他还这么年轻,但好像对国家队一门的位置就有了过于强烈的占有欲(…)这和女神还没离婚他就已经看现任不爽有什么区别,卡尔笑得停不下来,被诺伊尔质问: 第92章 “你笑什么啊?很好笑吗?幸好他已经真的老了,我感觉也没有别人了,就是我能替上,但愿是两三年内的事。” “好好好。”反正卡恩听不到,卡尔也就偷偷哄他:“那我们到时候就又能做队友了。” “你还好意思讲,你又不来u19了,我在这里根本不想玩了,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啊,但是你的那个劣替,不是,胡梅尔斯,我就说他在多特很成功吧,现在你不来,国青队就把他找来了,但是昨天一起看比赛的时候,我感觉他一点都不高兴。” 诺伊尔笑着说:“你简直是人家活着的心理阴影吧。” 卡尔感觉不好笑,外人不太懂,其实他一点也不讨厌胡梅尔斯,虽然他们确实古怪地从来不说话(…)这关系太怪了,心情也太怪,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就只好搪塞过去,让诺伊尔对他好点,惹得对方冷笑: “我在这儿苦苦挣扎,还要对你的劣替态度好点是吧?你怎么不喊我去和他睡觉啊?” 这叫什么话,卡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什么,我们俩也没一起睡觉啊……” 诺伊尔像是也自知说了怪话,哼一声说不理你了。但他就是乱说的,说完这一句又还是和卡尔讲了好多话。 打完电话已经用了好长时间,赛后第一天是休息日,卡尔躺在六月下午金灿灿的阳光中昏昏欲睡,门却被砰砰砰敲响了,施魏因施泰格笑着拉他去游泳完,波多尔斯基面色不耐地跟在他后面,不过在卡尔和他好声好气地问了要不要坐着等等喝东西后,他又很礼貌地缓和了态度。 施魏因施泰格套着一个巨大的火烈鸟游泳圈,在酒店里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但凡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再看两眼或捂嘴憋笑,他还和别人热情介绍呢。 饶是真的很爱他的人,恐怕都难逃脚趾抠地的命运。没得选的时候也就算了,身边有另一个感觉更正常的人,尽管他们俩平时都不怎么讲话,但卡尔和波多尔斯基还是情不自禁地离彼此越来越近,离他越来越远了,然后被一回头发现两人掉队的施魏因施泰格又一把抓过去。 看着两人夹一大火烈鸟的影子在电梯间里投出来,卡尔用尽全力才没乱笑。 “你会不会游泳,karli,我把游泳圈给你?” 施魏因施泰格还热心地要和卡尔分享爱用好物。 卡尔坚定摇头:“不,我能游200x8的,我不用。” 对方遗憾地哦了一声,也就不强行推销,但还是和他说这个非常软,趴起来可舒服了,如果想玩随时找他。 卡尔很捧场地答应了。 波多尔斯基沉默着站在一旁,等着施魏因施泰格来问他,谁知道对方却不问。这太古怪了,虽然他觉得这东西丑得要死,如果不是对方在水里扑腾着非要塞给他的话他绝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开心地玩起来,但是,施魏因施泰格怎么就直接不问他了呢? 连卡尔都知道说:“卢卡斯会喜欢吗?”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人就热心代答了:“卢卡斯超讨厌这个,而且他会很刻薄地评价的,所以我们不给他玩,嘿嘿——嗷!” 卡尔已经不知道对方每天要嗷多少次,挨多少打了,这也太可怜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波多尔斯基一路把施魏因施泰格打了出去,从脑袋打到脖子打到肩膀后背肘关节(?)他手足无措地跟在他们后面往泳池去,这两人直接斗殴入水继续乱扑腾喊叫了。 一天天的真是好热闹。 这一片都是清掉无关人士,只留给球队成员玩的,所以非常宽敞和自在。但6月其实还很凉,卡尔不热,感觉岸上躺椅子就好舒服,也懒得脱衣服下水。他好好地躺了下来,时隔很久第一次感到肌肉全然放松,放松到有种酸酸的肿胀在充盈似的。 木头椅子在散发着淡淡的植物香气,头顶移植改良的棕榈叶摇晃,灿烂阳光穿透它们,仿佛有种轻盈亚麻窗帘落下一般的明亮与寂静,周围热闹的人声反而遥远了。 如果带了本书,或绘本彩笔来就好了。不过卡尔也只是想想,哪怕带了,他也不会在这儿看书画画的,那样和队友们太格格不入了,没几个体育生喜欢这些东西。 拉姆给他端了杯甜果汁来,卡尔感谢了他,乖乖地捧起大杯子喝得很开心,继续悠闲地享受平静和安宁。他开始数人数,数大家都在干嘛,然后意识到巴拉克不在,于是又数一遍,还是不在……他会在哪呢?难道白天也放肆地出门乱玩吗? 他刚发呆,大片的阴影就笼罩住他。卡尔呆愣了下回过神来,抬头撞进灰蓝色的眼睛里,也撞击大片古铜色的皮肤里。巴拉克正弯腰看向他,高大的骨架上附着紧实的肌肉,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边。 他脖颈上细细的金项链更是宛如外星金属般璀璨闪光,环绕着。 更衣室中没有身体隐私,可他却像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似的,惊得一动都动不了,如果不是椅子撑着他看起来仿佛仍轻松自在地躺在这儿,他一定已经像关节绳被抽走的木偶一样四分五裂啪嗒啪嗒地滚落了一地。 罪魁祸首却满脸平静,大概只是毫不在意地路过,随便请队友帮忙,把手里的腕表轻轻扔进他怀里:“帮我收着。” 而后他就转身几步加速,宛如矫健大鱼般砰地跳进了水里,水中队友们哈哈大笑,在一口气游到中间后,巴拉克也才甩着湿漉漉的黑发出来,和他们一起大笑说话。 第93章 他宽阔的肩背,手臂和细细的金项链依然在反光,在金光融融的水池中,看得卡尔眼睛疼,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他僵硬着,甚至到现在都没碰一下温热的腕表,仿佛被贴了一张定身符似的,金属的表带和他手腕相贴的地方仿佛在融化,它迟早会粘不住,滑落掉到他的大腿上,到那时候他还得轻轻地拎起它——然后放到哪里去呢?身旁的桌子上显得太冰冷和随意,身体的任何部位却又过分滚烫卑微。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移开了视线,甚至闭上眼睛,他却还是能清晰地根据听到的声音看见对方。偶尔有鸟儿歌唱,清脆的鸣叫,在他到来前,卡尔和全世界都连接着,他的感受是那样敏锐,敏锐到阳光穿过树叶的微妙光线都能捕捉得分毫必现,可现在,现在,他敏锐的感官却只涌向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全涌向一个人。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总是这样。 第19章 大卡 勒夫感觉卡尔变了, 勒夫感觉卡尔真的变了。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在发布会上说任何有关自己情绪的话的——也许会有什么很公式的“开心”“沮丧”这类回答,但是呢, 真正的自己的情绪,卡尔是从来都不会说的。 然后他今天不仅说了, 他还说他累。 他的语气里还充满委屈, 仿佛已被俱乐部和国家队两面夹击、自古忠孝难两全的困境折磨得都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比如“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我已到了难以为继的状态”这类能让所有人立刻开始发狂抓战犯,让勒夫立刻被绑上绞刑架的话(…) 在那一刻, 他都害怕卡尔坐他旁边,忽然掉两滴眼泪下来。 可怕,好可怕啊。 卡尔要是哭了, 那掉的是眼泪吗?不是, 那是往全国人民的心里给他上眼药水啊。 群众们一看卡尔哭了, 那不得脑子一轰, 再一看他,恐怕已不是坐在队长身边的勒夫一枚,而是奸人,天大的奸人! 他像每个笨拙老头一样翻社媒, 看不懂很多互联网用语, 但他能看得懂好多说方块字的中国球迷发的那种天打雷劈、劈了各种人的图片。 他勒夫也在雷劈名单里! 就叹个气,连外国球迷都恨不得拿雷把他给劈了。 这还是没哭的情况呢,要是真哭了, 怎么得了。 勒夫感觉卡尔真的变了, 他忽然用起了这种盘外招,先是用和拉姆的事把他架在了火上烤,然后又退了一步, 卖起了惨。这一招绝对是进可攻退可守,下一次再有什么事,他再来一次似是而非的“累了”,而后叹口气,那勒夫又该被预挂了,预挂上绞刑架。 真的以为这就是暗流涌动下随便小小对抗一下的勒夫:……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往对方发射了几个宣传警告单,对方发送来一颗他全新研制出的原/子/弹,并且他还有很多很多颗原/子/弹能用。 这都什么事啊! 多亏了他看不懂“请苍天,辨忠奸”“还我妈生卡”这类汉字,翻译也翻得牛头不对马嘴,不然他估计能吓得更彻底一些。 勒夫越想越心惊,还是觉得卡尔要在征召名单这件事上闹这么大的文章,绝对是有深层次的原因。 他很清楚,卡尔并不是那种轻易暴露情绪的人,多年成败荣辱共同走过,他从没见过卡尔轻狂或崩溃放弃,所以他的一言一行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用意。 卡尔会选择在发布会上公开表露疲惫和委屈,必然是一种精心策划的策略。勒夫意识到,卡尔这是要在征召决策这件拜仁利益的固有盘上和他斗争到底,明牌你死我活了。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队长,这是他最得力的干将,现在也是他根本奈何不了的角色。 有他在,拜仁在国家队的骨架就倒不了。 这种盘外招在卡尔从未使用过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有效,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卡尔一贯的冷静与稳重,如今的反常更显得意味深长。一个没有情绪的钢铁男人都被逼得深夜买醉、靠着退役的前队友才被劝回来、累得在发布会上近乎掉眼泪,群众有多么震撼可想而知。 他表现出的脆弱和疲惫,一方面在向公众传递信息,随时预备着下一次斗争;另一方面也在向勒夫本人施加无形的压力:你不敢明牌,我可是敢的,敢继续忽视我,可能会导致更大的后果。 勒夫的心中充满了警惕,他明白,这场舆论战他只是单方面抱头挨打,根本没有翻盘或获胜的可能。卡尔这个球员,多年来简直不像活人,自我奉献到了一种哪怕是勒夫也没办法扯谎或找到任何攻击点的地步。 群众不是不长眼睛,一年两年的营销总有翻车的时候,十二年的辛苦却是不可能被否认的,何况他还荣誉满贯,声望近乎达到了顶点。 卡尔的情绪宣泄已经点燃了群众的同情心,若再有任何差错,舆论风暴必将卷土重来,到时候哪怕他想低头,恐怕都躲不过,只会被推成唯一的替罪羔羊。他必须谨慎应对,否则这场征召风波将会进一步扩大,影响的就不是世界杯利益盘了,而是他还能不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甚至是他多年的事业积累会不会被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勒夫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他不得不承认,卡尔变了,变得更可怕了,这件事上他原本更担心拉姆发动,却没想到是向来更温和的卡尔直接亮剑杀招。这一招确实高明,群众的力量如山呼海啸,让所有人都为之震颤。 第94章 这一场聚光灯下的谈判桌对弈,他完完全全落入了惨败,而且他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当晚卡尔来和他道歉、谈论队里的一些事宜时,他前所未有地配合起来,心底也前所未有地惊醒起来。他听卡尔说关于自己会稳定更衣室、保证他们服从命令、全队一起好好备战世界杯的话,只当在听胜利者面对他这个败者的安抚条款。 他向来是个擅长安抚的人,只不过从前往往是拉姆做前置工作,现在他却是一人流畅包办了,能打能拉,能屈能伸,真是有能耐得很。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卡尔,看他冷静的脸,镇定交叠的骨节分明、带着冰冷腕表的手,仿佛在宣示着一种全新的主权,忽然意识到对方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十七岁时在场边乖乖捡球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小孩子。 他在展现一种令他陌生的力量,这力量让勒夫惊讶,让他挫败,也让他有无限忌惮地尊重,更让他忽然感到无比陌生和失落。卡尔长大了太多,而他则是变老了。曾经对方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他的骄傲和自得,可现在,这种成长意味着卡尔成为了他无法左右的人物。 他必须用全新的态度去对待他,即使他不喜欢。 可他还是得低头。他不得不承认,国家队不在他全面的控制内,今天不在,明天也不会在。 而在所有会分享权柄的人之中,卡尔已是他最熟悉可靠的盟友,最冷静聪明的家伙,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不得不伸出手掌来,与自己宛如脱胎换骨中的队长握手言和。 对外,他的团队已在撰写文案,打算对公众明确表达所谓的矛盾并不存在,拒绝谣言和捕风捉影,勒夫和卡尔是再好不过的师徒搭档,一定会团结一心携手前行备战世界杯云云。 卡尔走出勒夫办公室时感觉天真的塌了,对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还要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摄政王,明明发布会上他还在幻想自己一通自爆舆论哗然没准勒夫能找方法把他赶出国家队,但他已不愿去思考这个事(…) 他现在就是非常想屁|股下面长个发射器,直接一步飞出地球,或者被崩了也行,就是不要再让他面对这种命运的滑稽玩笑。 怎么就是心想事不成呢?啊? 路边的垃圾桶他都不敢踢,他怕踢上去不是脚趾骨折而是忽然踢出一群人说卡尔我爱你——这生活好荒诞啊! 可他的尴尬偏偏结束不了,垃圾桶里是没人冒出来的,但在和他闹了两天脾气后,队友们忽然又爱起了他。 小年轻们忽然显得无比乖顺,而且充满了依恋之情。这大概也算是卡尔说话的艺术,不同的人听他的采访都觉得他是在给自己说话,拜仁的球员选择性听取“队长说俺们最棒了俺们是被牺牲的呜呜呜”,队里的球员则是选择性听取“队长宁愿站在他拜仁队友的对立面说俺们入队没有错哎”。 大家都觉得卡尔是在替自己说话,而且说得可认真可动真感情。 最自闭的萨内甚至没忍住发了个ins story,是卡尔在发布会的照片,他配了个星星眼加爱心的emoji,队里好多人点赞了。而感觉另类自闭、除布兰特与驴之外不能靠近他心灵的哈弗茨竟然合拍了,配字是流泪emoji和强壮胳膊emoji,队里更多人点赞了。 你在干什么,蘑菇,你在干什么! 爱驴孩,你又在干什么! 卡尔心都碎了,感觉他们这种自顾自开始散发爱意的行为简直是在犯罪,犯了“危害卡尔退役”罪。 仿佛只是出门想上吊,回来一群大狗小狗忽然试图贴他旁边,好可怕! 他上一次对新入队球员充满感情还是基米希那会儿,一直惨烈到现在,情感投入毫无作用,一度感觉他已到了不可能被年轻球员喜欢的年龄,心都凉了。 这导致他现在看到基米希生硬中带着柔软和敬佩的态度,格外憋气,感觉他仿佛背叛了三年前的自己似的。 当时那么讨厌我,现在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讨厌我,你又学这副小乖孩样给谁看! 队里就剩你一个刺头了,你却不能支棱起来! 气死了,气死卡尔了! 他最近怎么折腾怎么不顺利,幼稚破防的时间真是越来越多了。年幼的都是没眼光的小墙头草也就算了,爱恨都来得莫名其妙,他就当他们不要紧,可大的们也这样,就让他好难过。 前两天和他闹得最厉害的诺伊尔今天是不生气了,不光不生气,还要亲亲热热地过来搂肩膀说笑话,要给他喂水果吃,要给他捶捶胳膊捶捶腿(?)卡尔直接把他的胳膊推下去,不想理他:“我要回房间,我不想坐这儿了。” “才吃完晚饭,回去做什么。” 他扭脸,诺伊尔也不急,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继续和他说话。卡尔真是又好笑又心烦,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不是昨天才说被我伤透了心,再也不想理我了吗?” “昨天我也不知道我们karli这么辛苦嘛。” 诺伊尔完全没所谓,被卡尔揪了还索性更赖皮地趴他身上了呢: “怎么这么可怜呀,大半夜难过到出去喝酒,还被没有感情的菲利普给抓了回来……心情不好怎么不找我说话呢?” “和你说了我更生气,你看,我现在让你松开你就不松开!” “那你打我吧。”诺伊尔直接举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啪啪甩了两下,满脸笑意地和他说:“好了,这下不气了吧?” 第95章 这辈子遇到这样可能要终身搭档、直到退役的门将真是劫难啊。 诺伊尔还在沙尔克04的时候,他们每次见面都充满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宛如北德冬日电影一样的气氛,在卡尔的回忆中全是类似于下雪、下雨、刮风、然后他们在外面匆匆低头散步或在店里小坐片刻的事,大概就是从青少年的夏令营关系转变成了成人冬令营。 哪怕后来在国家队中会碰头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因为那一会儿穆勒克罗斯也已入队,拜仁帮太过紧密,而诺伊尔也有他自己的俱乐部密友。 对方决定转会拜仁时第一个告知的就是他,那是雾气朦胧的一天,卡尔站在冰凉凉的木地板上,脚指头不由得翘起来躲避冰冷又放下去,听到消息时感觉一切有种终于发生的尘埃落定,仿佛大雾中传来命运落地的一声响亮的咚。 诺伊尔到拜仁那天也在下雨,卡尔特意和俱乐部官员一起去接他,要让媒体拍到他和诺伊尔举一把伞,坐一辆车,因为当时双方球迷都对他不满意,沙尔克极端球迷烧他的球衣,安联南看台举牌抗|议让他不许赛后站过来,否则就砸烂他的脑袋,卡尔都不是希望他能快速融入球队,就单纯担心球迷过激|情绪危害他人身安全。 那一天南德意志报的头条放的就是他们公撑一把伞的照片,他们俩被从照片里挖空出来,压在左右文字正中间,非常漂亮和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没有任何标题,人们也能读出这个画面的意思:卡尔把新队友笼罩在了自己的雨伞下。 他们相遇前十年的故事是多么阴雨连绵啊,说的话远没有不说的多,在大片留白中特殊地疏远着,也特殊地靠近着,怎么等对方转会到拜仁,忽然就降职回十二三岁刚进国少队的时候了,卡尔有时感觉自己和对方的玩具熊没区别。 三天两头就得闹一通,真的是,怎么就这么喜欢烦他玩呢,皮痒似的。这一会儿卡尔一扭头按住他的肩膀,真照着胳膊打了几下,才算解气了。 “好了。”他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下我真的不生气了。” 谁知道诺伊尔也不喊疼,反而在沙发里躺下去了,超级厚的臂膀胸部都伸展开,烧没边了,就差把上衣拉上去咬嘴里,这么眨巴着眼睛看卡尔: “早说你喜欢这样嘛……打打就开心,那来吧。” 他眼一闭,颇有献身精神地讲:“我不怕疼,为了我们卡尔的幸福,忍一忍好了——哎呦,这一下是不是真有点过分了?” 队友们都朝这边“盯——”了,卡尔实在是干不出当众殴打自己二队让他没脸这种让自己也没脸的事,但确实是牙齿又痒起来了,扔了他就果断要回房间彻底离开这狗屎的一天。 “给我发消息。”他和所有试图和他待在一起的人说:“我先回去洗澡。” 洗澡其实只用了十几分钟,但他也不回消息,勉强随便找了部电影当背景音,然后就是犯困和发呆,努力在大脑里忘记自己惨败的一天。 他其实还在伤心昨天和穆勒不欢而散的事,伤心自己把他弄哭了,今天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靠近,于是就趴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恨不得手里又有个克罗斯可以揪。可是那是不行的,他当然不能每天都靠人哄才情绪变好,因为需要被他人安抚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他觉得尴尬又羞耻,哪怕得到了一些正向反馈,也不是划算的事。 卡尔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够自我开心起来才对啊,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离开别人活不了的寄生虫性格,甚至可以说是这种性格的反面,他最害怕这样的人了,例如他妈。 他小时候都不是,难道成熟强大得多的现在会是吗?简直荒谬。 安静,孤独,平静……不痛苦,不烦心就是最好的……对吧。 他恢复了一点能量,开始看手机,翻看有没有穆勒的消息,没有,对方今天都不给他发随手刷到的好笑小视频了。胡梅尔斯倒是话多,但卡尔之前下定决心不和他再来往的,那天因为遇到巴拉克难过到拿他当镇定剂,属于是一种双重错误。 先犯错的人总是会比较尴尬的。 卡尔是那种不常犯错的人,再犯错就更尴尬了。 他举着手机,感觉胡梅尔斯是不是在屋里偷喝酒了,这种醉话都说得出来: 【我是在bed上很烂吗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理我,我哪里烂你可以说,我什么都可以做,但你不要不理我】 不过想想也是,不管是和他鬼混完就去找拉姆,还是和他鬼混完但感觉不如喝酒所以半夜开溜,好像都不是什么肯定的意思。 卡尔苦恼地皱着眉,想半天回复道:“一切都好。但前几天只是意外,到此为止。” 说到底也确实是意外,他都找不到别的台词去解释,事实如此,还能怎么说呢? 和混沌的胡梅尔斯相比,罗伊斯就很天使,发了消息给他说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扛,平时最不在线的人在这种时候说话最普通最正常,让他好宽慰,感觉对方灿烂微笑的头像上都冒出天使光环了。 克罗斯莫名其妙和他道歉,卡尔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道歉,那天说“讨厌”他,是冤枉了他一回。 昨天他说卡尔“永远不会变”,也是冤枉了他一回——今天他不就坐在那儿,真的对大众说出了一点自己真实的感受。 其实是克罗斯给了他一些勇气,对方就像在理直气壮地说不一样的感受和观点也可以理所应当存在似的,但卡尔不知该如何向对方传达这样复杂又微妙的感受,于是只回道: 第96章 “道歉攒着,等多了,换一次你免费给我做新闻官。” 拉姆的电话打断了他和克罗斯的对话,他和对方匆匆说了再谈后就切了出去,克罗斯委屈地抿嘴抱怨马上又分开两国,到底什么时候能再谈?恨不得大喊你在国家队里就不能只和我一个人说话吗?他们回俱乐部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我只有这几天…… 但卡尔已在和拉姆说话了。对方是打电话来道歉的,顺便也夸了夸不愧是他,虽然闹了点脾气,但反而是好事情。 “这才是我和你说的真正的发脾气,不是吗?” “我是真的好伤心了,你还在教训我。”卡尔躺直直地,恨不得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噶屁状:“那我怎么算对你发脾气?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和媒体说我们见面其实是吵架,因为工作理念不合,感觉两人越来越隔阂了,再也不想见我,除非我公开给你道歉。”拉姆笑着说:“这真的会让我感觉到有点心痛。” “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你不会这样做。我也做得到,但我也不会这样。” “我想和你道歉,是因为我该知道你说累的时候,其实已经比普通的累还要累好多了,对不对?我该对你更温柔一点的。” “……我一点都不奇怪。” 卡尔嘟哝: “你就是假装没生气,实际上抓到我的时候怒气冲天吧,你都快把那个酒杯砸吧台上砸坏了。把烟塞给我的时候也是,我都不想抽了,你还往我嘴里塞,生怕让我高兴一点、长不了教训似的……你有时候真的有点太凶了,菲利普。” 拉姆笑了起来:“对不起嘛。晚安,karli宝宝,好好睡觉吧。” “你不许学巴斯蒂安这么叫我,不许笑话我,哪怕我真的很好笑……但我是有自尊心的……” 卡尔嘟哝着,把电话给挂了。 都绕了一圈了,穆勒却还是没理他。 虽然正常洗漱完真的打算睡了,但还是感觉这样不行,卡尔抿紧嘴唇,到底主动发了个消息过去。是他今天刷到的一匹身价超过两千万欧元的漂亮竞赛马在出售□□权。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确认这是穆勒之前提过的血线,不然他也不会关注了账号。 虽然知道对方八成早就关注到这个信息,但还是拿这个当由头发了过去。 果然对面很快就回了:“我在谈了。” 聊天框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却什么都没发过来。卡尔关了灯,在寂静的深蓝中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看到新讯息到底还是跳了出来,一股脑的,越跳越多: “karli,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昨天还在你门口想和你见面谈谈,但托尼说你累了,所以我就走开了。” “我想和你道歉,有什么话没办法告诉我的话,是因为觉得我不会赞同,甚至责怪你吗?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可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相信都不会是错的,你从来都不会伤害别人。” “我只是很害怕你伤害自己。” “但那不意味着我会责怪你,我只会责怪自己不足以让你信任。” “想到你不能信任我,我不能帮到你,很自责,才忍不住哭的,真是有点丢人,对不起。”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托付的,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但下周还是要来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在黑暗里,卡尔忍不住流了一会儿眼泪,像一块被切开的番茄,在案板上流淌出新鲜的浅红色的汁水。他给对方回: “当然好。” 又忍不住追问: “要什么礼物?” 又是很久很久的输入中,穆勒最后却只说: “你出现在我生日里,还不够吗?我才不贪心。” 附赠了一个他自己的灿烂笑emoji。 从国家队回到俱乐部,卡尔俨然已成新英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坐在那儿捍卫自己的俱乐部和队友的,鲁梅尼格直言他是“在dfb打了个大胜仗”,赫内斯则是说“勒夫那家伙早该对你这么客气”。 不爱听,这些话卡尔通通不爱听!!! 他的勉强和拒绝却被理解成了谦逊,大家拥抱他更用力了,赫内斯更是连连和卡尔感慨国家队离了他一天都不行,这队长位必须稳稳地坐着。 卡尔:…… 猕猴桃,你再张嘴说话呢猕猴桃??? 他感觉自己和赫内斯多年复杂情分都快被霍霍光了,对方现在是一说话他就崩溃,真不知道哪天就绷不住了。 被高层摩挲了一番还没完,他在更衣室里被没被征召的球员鼓掌欢迎、热烈拥抱,虽然在大家开心的气氛中也感受到了一丝无奈的快乐和宽慰,可更多还是感觉很emo的卡尔:…… 可不可以不要欢迎我,不要喜欢我,不要对我占有欲太强呢(…) 让你们心爱的队长化成无声的水,流出更衣室,流向自由,流向美好的世界,而你们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给我一点那种更衣室透明人的待遇,好不好? 说到透明人,他就想起来菲利普斯,定睛一看果然在角落,不定睛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他存在的——小透明人就是这么牛,坐在那儿明明也在挪动,可大家就是注意不到他。 哎,是不是长相问题啊,我要是有点这种自带隐形似的相貌,没准现在退役得能顺畅点呢? 第97章 卡尔真感觉自己有点被折磨得精神变态了,脑子里一天到晚全在乱想这些事,现在连相貌都思考起来了。穆勒的生日在13号,四天后的事,当天应该不是假期,或只有半天假,因为几天后的12号他们就要踢第一场欧冠小组赛,16号则是德甲第四轮比赛,他们在主场迎战美因茨05。 得亏两场比赛都是主场作战,也得亏赛历错开了一天,不然穆勒恐怕得在脏兮兮的更衣室或飞机上过生日了。 虽然按照他的性格,在这两个地方他也有格外的开心和热闹,但卡尔还是希望能在温暖安定的室内,让穆勒被礼物、蛋糕、欢呼和歌声堆满。 这时候就看得出被国家队征召得多哪里就全是好事了,卡尔这批球员十天内三场比赛,累得要命,得亏北爱尔兰这一场基本是完成任务就行,两边踢得都不上劲,不然要是精疲力竭或受伤了回到俱乐部,对国家是尽责尽职全力奉献了,自己在俱乐部的事业怎么办?这才是真正发钱给他们,决定他们成就和事业发展的地方。 卡尔见过不止一个为了国家队付出健康的球员,到最后却是辜负了花钱养病号的俱乐部,也自然被国家队残酷抛弃,两头占不到的悲惨情况。这种事,媒体们热议抢席位、很多球员一门子想去国家队出风头时倒是一点都不想了。 他那天采访里说的长长的话真是肺腑之言,可事后落脚点全变成了怜惜他辛苦,或阴谋论他如何如何宫斗大获全胜,好像根本没人想过也许卡尔说话的重点真的就在说话内容本身中。尽管多年来都是如此,但这种无力感还是很强烈。 等给穆勒过完生日,这一截连赛过去,再开始继续争取断脚踝,还有固定安排时间上夜店值班,啊不是不是,上夜店蹭丑闻。 不然这对他来说有点太残忍了,最起码在穆勒过生日的这段时间里,卡尔希望他幸福。 但他暗搓搓的退役计划显然不是眼下对方幸福最大的威胁,说起来谁也想不到会这样,最大的威胁竟是主帅安切洛蒂。 再怎么苦恼和压抑,安切洛蒂毕竟是工作多少年的名帅名师了,没有天天在更衣室里当缩头鹌鹑蛋的道理,赛季已开始,不管怎么说,他要正常地工作,正常地承担责任,正常地树立权威,正常地履行职责。 否则让赫内斯直接下来当主教练算了,他一天到晚忍受报纸阴阳他,他图什么! 日子虽然难,该过还得过,而且在卡尔的支持下更衣室暂时看起来还是和谐的,那么这就是他开始施展拳脚的地方了。 虽说已经过了幼稚的年纪,可搞足球的人没有一个是彻底丧失了竞争心的,安切洛蒂也难免落入凡俗,在心中偷偷和前任瓜迪奥拉较较劲。 你带联赛是冠军,我也能保住这块基本盘。 但你带欧冠没冠军,我带欧冠可得抓出水平! 他对球队的战术考量和使用方式已初步固定,毕竟前几场比赛中表现都还行,安切洛蒂不求上来就大杀四方,只求稳扎稳打。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阵容中没有穆勒的稳定位置。 安切洛蒂的战术体系更多依赖于传统的4-3-3或4-2-3-1阵型,强调前场三叉戟的进攻作用,而穆勒在球场的定位一向模糊,还是青训时卡尔就经常看他在场上乱窜。 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边锋或前腰,更擅长在无球状态下寻找空档,打击对手防线的薄弱环节。这种“影子前锋”,或者说被他自己和媒体都描述为“空间解读者”的角色,在安切洛蒂的体系中,远不如在前任瓜迪奥拉的体系中那样重要。 越在传统扎实的阵型中越没有位置,已经不是穆勒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而且本赛季中前场人员饱和,莱万多夫斯基、罗本和外贝外在无伤情况下安切洛蒂是让他们铁首发的,中场又安了j罗,穆勒是往前往后往左往右都放不下。 卡尔完全理解这种战术情况,他也不能说穆勒不上场拜仁就肯定踢不到。可这又是作为队长,或者说作为更衣室里影响力巨大的球员,要面临的经典问题了: 你的铁杆密友被教练扔在替补席上弃置不用,你出手不出手,宫斗不宫斗? 只要卡尔给压力,搞不定更衣室后成绩垮塌,安切洛蒂要么投降要么下课,穆勒自然回到首发,可这伤害的是球队的利益。 但如果卡尔管都不管,穆勒作为根正苗红、资历深厚、更衣室影响力很好的球员,他自己又不是死了不会喘气,不管是主动不满还是被动消极,都必然让更衣室里动荡不安。最后导致他自己谋求转会、拜仁损失一名多年好用的巅峰期球员;或是安切洛蒂再次搞不定更衣室,搞得斗争白热化到你死我活必须走一个,伤害的还是球队的利益。 说到底拜仁教练基本都没有完全统治更衣室的能力,球员们的资历经常比他们老,根正苗红的球员叠加了特殊buff更是如此。在穆勒刚入队时把他掰了也许还有可能,好好地踢了这么多年,说不用就不用,实在是不行。 流水的主帅铁打的兵,有些人得绞尽脑汁用上,哪怕踢替补轮换也行,直接弃用太激烈了。 意识不到其中危险性的话,他们常常在拜仁大翻特翻,惨烈收场。 这不是卡尔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了,穆勒也不是唯一的主角,而他绝对立刻就得出手处理,在问题从更衣室内发酵到高层,发酵到媒体舆论之前。 第98章 “先生,我能和你谈谈吗?”归队第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他敲开了安切洛蒂办公室的门。 虽然对谈话的成效不太乐观,但卡尔还是决定试试。一方面是这是极重要的公事,他一天没退,就一天不能看着主帅和球队踩火坑,陷入不安因素。 另一方面,于私,他没法否认,他完全不希望穆勒在生日时却连欧冠都踢不上,安静地、眼巴巴地坐在替补席上。 以权谋私是这样容易混淆在公事下,卡尔多年来只感激穆勒一直很争气,他在场上是真的对队伍的胜利极其重要,在场下也有着特殊的影响力。 他的能力让卡尔从不用在公事和私情上残忍地选择一个,舍弃掉他,而是永远能正大光明地保护他、正大光明地替他争取、正大光明地站队,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万一他站在了球队的对立面,卡尔就只能选择处理自己的感情了。 那是极其极其残忍的,残忍到他在噩梦中都不敢触碰,不想触碰,残忍到他会想要放弃继续当拜仁事业的捍卫者。因为那样的话,他只能一寸寸切掉自己对朋友…或爱人的忠贞与保护的本能,就像切掉半颗心脏。 他没办法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也许正是因为害怕迟早有一天不得不再次面对这样的抉择,他才想要退役的。 把自己从对拜仁永远的忠贞中解脱吧,让他可以对自己忠诚,对朋友忠诚。 让他可以爱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保留,毫无担忧,毫无迟疑。 第20章 小卡 在联合会杯里以小组第一出线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是他们赢了阿根廷,赢得很开心,坏事是他们碰到了上届世界杯决赛里以2:0横扫他们夺走冠军的巴西队, 然后以2:3的结果,一球小劣, 在半决赛又双叒叕输掉了。 卡尔这场比赛没上, 因为克林斯曼感觉他虽然上场踢得挺好的,但毕竟年纪太小了,又是面对巴西这样的对手, 万一发挥又不好了,岂不是又成指定背锅位。 说到底就是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面对强队, 保守起见把他摘下去了。 助教勒夫倒是不太赞成, 可考虑到卡尔的年龄, 他迟疑着还是没反对。 如果单纯是苦一苦观众, 骂名卡尔来担这种剧情,克林斯曼无所谓的,但关键就是剧情不单纯,要是卡尔真背锅了, 他本人只会被骂得更惨烈一点。 别问, 问就是克林斯曼你疯啦,他一场德甲都没踢过,你就让他迎战巴西!输了还好意思叫?叫叫叫, 福气都被你叫没了。 那什么贝肯鲍尔, 赫内斯,鲁梅尼格,都不会放过他的。 卡尔要一场没踢也就算了, 踢了一场好球,再发挥不好的话,拜仁的高层可不会觉得是他的问题,他们只会通过控制变量法,把锅随机控制到别人头上去。 输赢是要考虑的,万一输了会不会大难临头也是要考虑的,也不能怪克林斯曼太极端,他要是输出惊天大舆论,直接丢了工作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到时候这一年来在岗位上的轰炸岂不是白浪费了,明年世界杯也没得踢,那他图什么。 他本人就不被信任,再去信任个更不被信任的小孩子,属于是层层传导,信任超级蹦跶,算了算了。 刚踢了一场好球被夸上天下场就被拿下去这种事,饶是卡尔都稍微消化了半小时。理智上他倒是知道这对他本人来说不是坏事——就好像巅峰期就退役的球星一样,大赛里踢得好却上不了场的球员也是无敌的,因为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场上的人不如场下坐着的,实际上真踢起来不一定是这样,因为对手换了。 比如巴西最起码纸面来看是比阿根廷要强大的,德国人对他们还心理阴影深重。 但从情感上来说,他难免觉得沮丧,既觉得是自己被抛弃了,也觉得是队友们被抛弃了。 虽然年纪很小,但踢后卫嘛,保护欲可强大了,卡尔忧心忡忡地和他唯一敢倾诉心声的施魏因施泰格说:“那奥利弗怎么办呢?” 在克林斯曼的战术下,大家都有种不管门将死活的美(…)上一场踢完默特萨克还调侃着私下问他是不是卡恩威胁他了,不用这么害怕他的。 卡尔:……这个队里总该有一个后卫还在乎门将的,对吗qaq 谁知道施魏因施泰格乐观地同他说:“哎呦,你自己还是个宝宝呢,担心奥利弗那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再说了,他下场也不上了,你放心吧。” 忽然得知卡恩也和他一起被发配替补席的卡尔:…… “为什么?”他更呆了。 “莱曼也要上场啊,你不知道吗?”施魏因施泰格小声道:“他们本来就应该轮换的,奥利弗扑小组赛都成这样了,三场丢了6个球,克林斯曼先生一点都不留情。” “放心了吧?”他好笑地搓了一把卡尔的头发。 放心不了一点,卡尔决定从现在开始转而全身心虔诚地担心莱曼,为他祈福。 莱曼长得比卡恩和蔼得多,性格也和善得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比卡恩凶的人,这世上也不太多。他们俩是同龄人,但卡恩成名早,能力强,莱曼自然就很尴尬。他在沙尔克04踢了很多年,最后因为被嫌状态不够稳定卖给了ac米兰,可也得不到机会,黯然回到德甲在多特守门,又出走去了阿森纳。 直到在阿森纳,在温格手下,他像是才大器晚晚成,转会后第一个赛季就是阿森纳的不败赛季,莱曼参与了每一场比赛。尽管因为还是时不时失误而被二门威胁地位,可二门上位后犯的错比他还多,莱曼终于在一支成绩斐然的球队坐稳了主力,这才有了现在的造化。 第99章 说起来如果不是克林斯曼上位,他本来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在国家队里呆坐着看卡恩咆哮,一直看到退役的命了。现在被主帅抬了上来,他自然不可能放弃机会,但也是尽可能低调,生怕惹得卡恩破罐子破摔,到时候天下大乱。 在这种情况下,他在英超踢球反而是个另类优势了,在队里没牵没挂没帮没派,除了克林斯曼他谁也不靠。 而且门将这个位置就这样,在队里天然高一截,不是表现特别差的话,别人都不敢对他们太挑刺和蛐蛐。 大概是被卡尔认真“盯——”久了,莱曼下训时候冲他走了过来,和他拍了下手掌,顺手把他搂在了怀里,那一头的卡恩很像是雷达被唤醒似的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看,不过莱曼其实不是来撬他的小鸡毛的,他是有别的事问卡尔,本来还不太好意思,但卡尔今天正好也在关注他,他就顺手搭话了: “卡尔,我听说你在俱乐部里租借的事暂时还没定下来?” 卡尔没想到他会聊这个,反应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莱曼继续说: “如果你愿意去英超的话,曼联不是你唯一的选择,可能也不是最好的——弗格森爵士是个很难搞的老头,只要你亲眼见过他,你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和温格先生没得比,对年轻球员也不一定总是有耐心。而且曼彻斯特城市相对小一点,不如伦敦方便……总之,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试试阿森纳呢?” 他微笑着拍了拍卡尔的肩膀:“看了上场比赛后,温格先生特意打电话给我询问了更多你的事,等联合会杯结束,拜仁应该就会告诉你他们收到了新的租借请求,考虑考虑吧。” 莱曼刚走出去几步,卡恩已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他在说什么呢?” 卡尔感觉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哪怕最后阿森纳没申请租借,他也不过丢点脸,都没定的事,闲谈罢了,就告诉他了:“阿森纳可能想租我,不过也不一定。” 卡恩像是这才想起来卡尔还是个前途未卜的小年轻,若有所思地搭住他的肩膀:“唔……其实也不是非要租出去的吧?” 此时此刻卡尔没想过他会在俱乐部里替自己做什么,就只是笑着说都听安排。 在巴西的比赛中顶替他出战的是罗伯特·胡特,这是一名在英超的另一只强队切尔西效力的球员,比卡尔大三岁,其实按年龄和履历来说应该比他更好,但因为一直挣扎着没太多上场机会,在国家队中反而不如本土球员吃香,所以顺位悲惨到卡尔都下了才轮得到他。 虽然踢的是中后卫,但他的远射能力挺强的,有报纸戏称他是德国卡洛斯,夸赞他的重炮手天赋。克林斯曼也是看重这点,最后才决定把他也塞进阵容,这会儿打巴西,他就打算用上了。 想法颇有点“对面有个卡洛斯,你也算是个卡洛斯青春版,去,和他对着轰!”的意思。 胡特:啊?我? 和上场一样,克林斯曼也是很强调防守,不允许他们再像面对日本和希腊时一样乱踢,不然他们也许能进两三个球,对面进六个怎么办(…)在主场被巴西踢个2:6一类的比分的话,那也太耻辱了,德国人民对明年世界杯的信心岂不是要彻底崩塌,到时候他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嘛。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挡不住巴西的进攻,在星光熠熠的桑巴军团面前,大家忽然意识到了上一场小爹卡尔带来的那种坚不可摧的零封感只是种错觉,真实情况好像还是他们的防线比纸脆,脆得像二战末期的齐格菲。 比赛开始后不久,巴西队便展现出他们强大的进攻实力。第21分钟,阿德里亚诺在禁区外一脚远射,皮球直入德国球门的死角,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轻松写意,立刻为巴西队首开记录。 德国队倒是意志力顽强,迅速作出回应,第45分钟,波多尔斯基在禁区内接到队友传球后低射破门,将比分扳平为1:1。但下半场刚开始不久,巴西队又通过罗纳尔迪尼奥在第49分钟的进球再次取得领先。 防线如同虚设,门将无能为力啊! 这一记精准的射门让人感觉空气都变苍白了似的,仿佛他们只能看着巴西球员施展魔法,然后做凡人状苦涩叉腰。巴西队甚至踢得不紧张,就是单纯评价着个人能力不断发挥,奢侈到像到处甩魔棒的巫师似的。 但放弃也不能放弃,德国队再次顽强反击,在第76分钟,由巴拉克通过点球再次将比分扳平为2:2。 如果说全场有谁最渴望赢下这场比赛,那毫无疑问就是他了,三年前韩日世界杯痛失冠军绝对是一生之憾,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忘怀。但比赛进行到第77分钟,巴西队的阿德里亚诺再次发威,利用个人能力近乎戏耍般突完德国整条防线后,完成了一脚世界波射门,将比分改写为3:2。 这一进球最终决定了比赛的结果。 巴西队全程踢得不紧张,领先了就晃荡晃荡,派一些像是卡卡什么的漂亮受欢迎的年轻球员上去挥挥手和观众互动,把罗纳尔迪尼奥和阿德里亚诺等人都换下来接受掌声。他们是赢家,赢家是真的可以享受足球,轻松地压过东道主一头,甚至很体面地控制着,也不多赢,他们是无法理解德国人那种沮丧感的—— 谁都看得出巴西没尽力,但他们已拼命。 拼命了却还是连场演练赛都拿不下。 第100章 赛后自然是铺天盖地的批评和反思,克林斯曼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还是没绕开卡尔给他的苦头。其实大家的预期也没高到让个小年轻上去逆天改命,但上场比赛还稳稳的,有那么多精彩解围和防守,这场就变成德家大门常打开,开门被巴西踢,这心理落差确实是太大了。 落差一大,就要有人背锅。 他们找到了批评的关节,上场能赢这场干嘛变阵? 为什么宁愿用胡特都不用卡尔???他好到哪里去?呆呆笨笨的,一点机灵劲都没有,几脚打门是在干嘛,在对面真正的传奇后卫卡洛斯面前,玩什么卡门弄炮啊? 一个切尔西坐冷板凳的,还不如这赛季征战德国杯的球员呢! 克林斯曼简直想吐血了: 我|草,现在又不扯一场德甲没踢过,开始扯德国杯了是吧? 我本来就说自己是看中他德国杯踢得好,国青队踢得好所以征召他的,你们不是都当没听见吗? 而本来还在谴责他征召卡尔的贝肯鲍尔也开始谴责他为什么要把卡尔换下去(…) 克林斯曼气死了,他在办公室里大喊自己讨厌拜仁球员就是这个原因,一场德甲都没踢呢,就已经自带一群环绕式名宿大喇叭和球迷替他说话了!他们拜仁球员是生下来嘴里就含着报纸头条的吧!但大喊归大喊,他在面对媒体时还是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战术变更并不成功,下场季军赛卡尔会恢复首发。 他不敢发牢骚,害怕球迷们又开始骂他叫叫叫,叫什么叫,垂耳大叫驴似的,把胜利的福气都叫没了。 退役后重返岗位才一年,他就疲惫不堪了,头发都掉了好多。 没想到自己就来国家队踢半个月,拢共五场比赛,都能起起落落来一套,卡尔深感真正的足球世界真是比他想象中还精彩,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小透明呢。这一边他们输给了巴西,另一边阿根廷点球大战后6:5极限淘汰了墨西哥,所以季军赛就是德国对阵墨西哥了。 赢不了巴西,还赢不了你们吗? 很多人都这么咬牙切齿的,颇有种都是南美球队让我来出出气的意思。季军赛德国又支棱起来了,这一通好打,给墨西哥都踢懵了,心道不是吧哥们,主场就压力这么大背负这么多的吗,俺们也就还了一下手啊……哎呦,哎呦,别进了!不还手了,不还手了好了吧! 德国队在第37分钟时候依然由波多尔斯基率先打破僵局,他接到巴拉克的传球后,在禁区内冷静射门得分。墨西哥队随后也抓到了重要机会,第41分钟,杰拉德·阿萨莫阿几乎单人通过右路,也完成了射门,但卡尔勉强极限解围后莱曼成功补扑了足球,化解了这次危机。 回来了,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球迷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再次确定起了这不是错觉,而是小爹,啊不是,卡尔真的是个能在场上不断拿出关键表现的球员! 解说也是感动了起来:“瞧瞧这个预判,这个冷静的处理!啊,一次两次也许是灵光闪烁,经常能做出关键表现就是实力确实扎实,后防线上注定要升起一颗明星!中场休息后让我们继续观看比赛——” 墨西哥队大概是觉得双方比赛才刚开始,下半场加快了一些节奏,在第58分钟由何塞·丰塞卡终于打开局面,将比分改写为1:1平。 谁知道就是从他们感觉完成任务的这一刻开始,对于墨西哥人来说,事情坏起来了。 比赛第63分钟,施魏因施泰格通过远射得分,将比分拉成2:1让德国队再度反超时,墨西哥队的回应还很积极。可谁知道接下来八分钟内,先是卡尔在第65分钟通过头球帮助德国队再次扩大领先优势,比分变为3:1,而后巴拉克通过一记精彩的任意球破门,顷刻间比分扩大到了4:1。 一个角球一个定位球,全化作了进球,这正常吗? 啊? 有的球迷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喝口水,回来再一看比分已傻眼了。 啊???我屏幕坏了吗???怎么擦完还是4:1啊!老天,德国人刚刚在我的电视里干了什么啊? 墨西哥人的死活德国人是不管的,季军赛的胜利让他们好歹有个奖牌捞捞,不至于在主场颗粒无收,而且赢得这样漂亮,终于心态又好了点。卡尔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国家队竟然还进了个球,下场时还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呢,脸都被啵红了也不晓得反抗,巴拉克把刚试图亲他的施魏因施泰格给推了个趔趄差点摔翻了他才反应过来。 “别挡路。” 卡尔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说的也是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格外羞耻和难受起来,赶紧让开,擦了擦脸。 “怎么就不给我亲?奥利弗亲了两下呢!我也要亲,我也要亲!”施魏因施泰格抗|议。 他被波多尔斯基也捣了一肘子,每日一嗷完成后,终于老实不动了。 卡尔这场比赛得到的评分也很高,不过mvp还是给到了一射两传的队长巴拉克——卡尔进的那个头球的角球也是他开出的。 报纸上又是铺天盖地地夸他,明知踢巴西强度不一样,但让克林斯曼最担心的言论还是水灵灵地出现了:上场踢巴西干嘛不用他?要是用了没准结果还是很好呢?没准有的球员不光水平不错,玄学上也应该用一下呢?克林斯曼也许我不懂足球,但你更不懂尊重玄学! “你就不能不看报吗?”助教不由得和他说:“知道不高兴还看。” 第101章 克林斯曼一边翻一边目眦欲裂、龇牙咧嘴:“不行,不看报纸我下次吵架都不知道别人骂了我什么,我怎么还嘴?” 爱背锅的人真应该当主教练,随便干一两年,这辈子的锅都有了,实在是莫大的福气啊! 坐上回慕尼黑的飞机时,卡尔简直有点恍如隔世——其实连集训带所有比赛,也不过才过去三个星期,但感觉仿佛已是一个世纪。他有点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喜欢看自己天天被曝光的性格,否则此时骤然回到现实,一定会有种过分的失落。 和去时各自报道不同,回程所有拜仁球员同行。dfb的专机正好要去慕尼黑做维修检查,就把他们给揣进去了。 2-2-2类商务舱设计的座位,也正好让他们五个人排一排,不被打扰。 卡尔原还想和拉姆坐一起,但对方和卡恩有事要说,两人往左边坐去了。 卡尔不知道自己在某一刻是不是期望过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施魏因施泰格高高兴兴地推着他坐下,替他放包,然后他们就待在一起选饮料零食和电影了。 巴拉克戴着耳机,独自在他们右侧坐下,一人占两个位,随手扔了包,就一直撑着手看窗外了。 施魏因施泰格问他:“想坐窗边吗?那我们和菲利普他们换。” 卡尔摇摇头说不,继续配合他看菜单,那头卡恩扔了个枕头过来,骂他少吃两口,真长成小猪了。 他撑着手看着施魏因施泰格高高兴兴的脸,想到今天临走时他和波多尔斯基好像吵架了,或者最起码是闹得不太愉快,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询问道: “巴斯蒂。” “嗯?怎么这两天都不喊schweini了,你就随着奥利弗这么叫我也挺好的,我好喜欢,不会生气的。” 因为卡尔感觉波多尔斯基不太喜欢他这么喊,或者最起码会有点笑话他。就当卡尔是敏感肌吧,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做惹人笑话的事,就随着拉姆一起喊巴斯蒂,也是他的昵称,还是名,一样亲切。 “你还好吗?我是说,你和卢卡斯还好吗?”卡尔把声音控制得小小的。 施魏因施泰格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过了两秒后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格外的温柔劲: “早上被他的臭脸色吓到了?没事。分开总是不愉快的,卢卡斯不喜欢告别,每次都这样,但我们没什么。” 不是有争吵就好,卡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安心很多,点点头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好。施魏因施泰格却开始脸红,害羞又亲昵地拍一拍他的脑袋说你怎么什么都看到了啊,你难道天天盯着我看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卡恩又丢餐纸巾团过来:“卡尔——你不要听他放屁,他就是个自恋狂。” 施魏因施泰格嚷嚷:“我哪有??!” 这话不开头还好,一开头就不得了了,卡恩和拉姆停了他们刚刚在聊的事,一起哈哈笑起来。 “别看劳什子电影了,就他的糗事,一场比赛的时间都讲不完。” 卡恩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一吐槽。 施魏因施泰格小时候的俱乐部是罗森海姆1860,青训队和拜仁青训踢比赛,赛后他被拜仁看中了,当时的拜仁青训球探杨·皮恩塔说: “在比赛才开始15分钟后我就发现了,他真的很厚脸皮,而且很自信……有点胖乎乎的,但他很有统治力,并且能够容忍任何人。他既擅长抢断又有技术,带球时速度不错,所以我和青训主管说,把他带来吧。” 卡恩大叹:“他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啊!” 连拉姆都没忍住在偷偷捂脸。 “怎么你们连这个话都知道啊!皮恩塔是个什么大嘴巴!” 施魏因施泰格这下是真脸红了,尽管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我才没有厚脸皮,而且也没有很胖!而且还有这么多夸我的话,夸我有统治力,你怎么全无视了。” 他赶紧扭过来和卡尔说:“karli,你记得夸我的话就行了,不要听前面的那些。” 卡尔竭力忍住笑认真点头。 但拉姆也没放过施魏因施泰格:“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就比卡尔高一组啊,你青训里那些事他能不知道吗?咱们教练都是一个人。” 是这样的,除了拜仁鲜红的球裤挂在铁丝网上、差点让赫内斯都看见了这个传世经典大作以外,施魏因施泰格在青训中还有很多别的光辉事迹。 上次见面时卡尔恭维他和拉姆,说教练天天指着他们的照片让下一代学习,这话是半真半假。 教练让他们学习拉姆是真的,一提施魏因施泰格,就要开始红温了: “他是猪,所以才能这么又胖又好运,你们可不是!但凡学一点他,你们都死定了!” 施魏因施泰格进拜仁青训时加入的是u13组别,但最开始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而且太紧张了,表现得很糟糕。青训主教练喜欢把嘴巴抿成沙皮狗那样,连连摇头说这小孩以后做不成一番事业的。施魏因施泰格就天天跑到他面前说hi教练我可以,然后被他踢一脚屁|股。 事后他就开始叫教练沙皮狗,这个过于传神的外号直到现在还在流传……但卡尔是从来不会这么称呼教练的就是了,但想到教练怒气冲天在场边追着施魏因施泰格的样子还是觉得可乐。 其实他是个很会拿捏小孩的人,多年来搞不定的也就这一个,实在是好笑。 第102章 但因为施魏因施泰格连二队都没怎么踢,十七八岁时候直接就从u19升一线队了,所以卡尔没有和他共处一间更衣室的回忆,也不知道他在进一线队后依然这样活宝。 卡恩探头和卡尔说:“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神经,他一进来储物柜就在我旁边,老子想,他爹的一个小年轻,挨我这么近,乌利这个老东西又偏爱心发作了,一想起来我就不自在,所以我每天都要离他十米开外,而且我要斜着走,和他保持距离。” “结果你找到他做什么?他一天到晚眼珠子像要粘我身上一样,死命盯着我看!” 施魏因施泰格大呼冤枉:“我小时候都是在电视里看你的,好不容易离那么近,又是活的,我好奇想多看两眼有什么错嘛?!” “老子不是活的还能是风干腊肠啊?神经!反正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冲着他喊:小子!我屁|股上是长了玛丽莲梦露吗?什么,没有?那就对了,没有你盯着我看什么?——就这样,他才终于老实了。” 连卡尔和拉姆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施魏因施泰格已起身试图和卡恩搏斗,但只是被对方单掌镇压: “这会儿还只能算是犯蠢,后来他才18就首发了,乌利疼他疼得和眼珠子似的,马上就自恋起来了。第一次进球的时候,他从手腕上把发带扯下来举着绕圈展示还亲,队友追了半天才追到他,攥着他的手都按不住他,把希斯菲尔德气死了。他怎么说你的?——” “他必须得记住自己是个足球运动员,而不是演员。”施魏因施泰格笑着辩解:“但我当时女朋友要我这样嘛——” “关你女朋友屁事,你就爱当显眼包。” “我记得这场比赛。”卡尔趴在椅背上笑着说。 “哎?” 这就是施魏因施泰格没想到的了,顿时嚷嚷起来: “完了,那你不全看到啦?——哎,奥利弗!菲利普!我恨你们!你们严重打击了我在卡尔面前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冤枉。”拉姆举手投降:“我反而不记得这件事呢,不过我现在知道你的小显眼包往事了……” 大伙笑成一团,卡尔的思绪也被带回了03年。他能记得那场比赛一方面是拜仁的比赛他都看,记忆力又很好,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天很漂亮。奥林匹克体育竞技场里大雪纷飞,绿荫蒙白,大家都戴着手套,穿着复古砖红为主体、两袖藏蓝色的球衣,施魏因施泰格的金棕发在风雪里飞扬,眼睛亮亮的,从手腕上扯下了发带,高高举起展示并亲吻。 卡尔没意识到这是传统的德甲赛场上不欢迎的作秀行为,他只觉得那副画面很漂亮,还画了一副,不晓得回家能不能找到,他好久不画画了。 别人记得的却主要是他的狼狈,施魏因施泰格自己都是这样,他庆祝得是得劲,被教练们抱着胳膊瞪眼一看就路都要不会走了。而且他赛后被骂得很惨,下回合比赛,因为很害怕,他把球袜提得高高的,在这种紧勒感里试图找到安全。 可是球袜就是球袜,再怎么提也勒不到蛋,还是有大量皮肤露在外面。教练一看他这磨磨蹭蹭的怂样就生气了起来: “你这混小子,庆祝的时候不知道收敛,现在又怕了!你确实应该害怕,如果是我和你比赛,我会狠狠地铲飞你!现在别提你那劳什子袜子了,像个男人一样抬头挺胸上场去!” 当时他真的觉得很可怕的,现在听卡恩绘声绘色转述出来,全只剩笑出眼泪的快乐了。他转过身来揽住卡尔,和他说: “你看,其实在一线队踢球也没那么可怕,等奥利弗退役了,就谁也不记得这事了。” 他促狭地挤挤眼睛: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嫌弃我,他其实心里可爱我了。还没过一个赛季,他就让我在训练后留下,帮我模拟各种各样的场景,让我练射门——这两年我在场上远射一下子就练起来了。” 卡恩拒不承认自己的爱意:“才不是,是他一回去就乱折腾,一会儿染头,一会儿泡女人,看得我就烦,精力用不完还不老老实实训练?烦人精。” “骗人,他爱我。”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笑着讲:“他就是害羞了!” 要不是在飞机上,卡恩高低要在拉姆和卡尔的哄笑里走过来,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他来了一巴掌。 但施魏因施泰格说的是事实,大家都知道,schweini这个外号也是卡恩给他取的。在一起训练过一段时间后,卡恩在某场比赛前和他说:“去吧,schweini,你要做的只有射门,我知道你能行”,然后他就真的进球了。 进球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拜仁的球门前,卡恩也正丢下自己的城池跑出去,他们俩在半场附近相拥。 对于优秀的户口本,哪怕是卡恩这样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坏脾气老球员也会给予最大程度的耐心,支持和教育。 卡尔其实隐约感觉到了卡恩忽然开始讲一大串施魏因施泰格的事是为了什么,却又感到不能确定,于是只尽量更多地展现着他对拜仁的熟稔和爱意、展现着他作为土生土长的慕尼黑人和拜仁青训球员,和“同类”的高度相似,高度熟悉,自然到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但他早在话题进行到一半时就开始感觉后背紧绷,还微微刺痒。他好想回头看看巴拉克在干嘛,不知为何,他确信他并没有睡着。他是拜仁最如日中天的球星,中流砥柱,已经入队好几年,却依然被自己的队友们自然而然地排斥在外。 第103章 无论是骄横的卡恩,微笑的拉姆,还是已经算最不在乎这些的施魏因施泰格,出道时甚至说过自己崇拜巴拉克的施魏因施泰格,都天经地义地觉得应当将他排斥在外。 卡尔的脑子里有种无法描述的冲动,他好想坐到巴拉克旁边去,握着他的手,把头放到他的肩膀上,或者希望卡恩能把巴拉克也拉入话题中,但他知道这都是不可能的。 前者的不可能性在于这是他愚蠢的依恋与靠近的幻想。后者的不可能性在于这是横亘的无法跨越的现实:在拜仁,真的有后天的dna,它把球员们永远地区分着,卡尔早就知道了这样的道理。 果然卡恩喊他一起去洗手,单独聊起了关于他的事: “租借也不是非租不可的,看看schweini,他入队时候比你蠢多了,但现在已经是很像样的一个好球员。你会在队里过得很好的,最起码我还在这儿,没人敢多放屁,不是吗?” 卡尔坦诚:“谢谢你,奥利弗。我想留下的,但队里实在没我的位置,而……” 卡恩笑着打断了他:“没位置?那可不一定。你先回家待着,别管那些苏格兰老头、法国老头哄人的鬼话,等等看消息。菲利普也很希望你留下,schweini?他没有反对的道理——所以安点心吧。” 卡尔回去的路上路过小吧台,想了想端了点水果。回去后他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份,心脏已不由得收紧了,把自己的那盒也放下,最后一盒轻轻放到巴拉克旁边的座位上: “嘿,米歇尔,吃点水果吗?” 对方一动不动,还是戴着耳机,可能是什么都听不到,这让卡尔反而感觉好受了些——但他也不能确定,毕竟巴拉克得是什么样的呆子,才能在旁边队友热火朝天聊了几十分钟的情况下都没意识到自己被排斥在外呢? 尽管他看起来粗糙又直白,卡尔却莫名觉得他也有相同的敏感。 当然这一切更可能都是他想多了。 像是感受到阴影,巴拉克迟迟转过来,依然戴着耳机,蹙眉看向他,神情冷淡得很,此刻眼睛是沼泽浓雾一样的灰绿。卡尔手足无措地点了点水果,对方直接说道: “谢谢。” 而后就重新扭了回去,往窗外看着。 他把礼貌尽了,但更多表现的是冷淡,礼貌的冷淡是比不礼貌的冷淡更冷的冷,卡尔立刻感觉自己很愚蠢,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只会像是在用过分的、不恰当的热情去讨好一个讨厌自己的人,然后被立刻推开了。 尽管他是出于无法描述的柔软的害羞的情绪,可因为他没理由有这些情绪,所以就变成了尴尬的讨好。 这拒绝堪称刺痛了。虽然卡尔表现得落落大方,放平时也就是顺手把礼节做到位,根本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挂心,但谁让他这会儿不是顺手给对方的,他是为了显得像“顺手给”,才给所有人都端了一盒水果。 他也许真的是在讨好,所以落空时才这样难过。 卡尔立刻讨厌自己了。 施魏因施泰格还以为他是被巴拉克冷待了紧张,分了一边耳机给他让他听音乐,笑着和他小声说米歇尔就是这样,他可能只是不想被打扰,不是讨厌你,别管他。 飞机在起起伏伏,还有二十分钟就要降落了,他们确实没法看电影了。卡尔感觉耳朵稍微有点疼,导致音乐声也变得有点模糊。 但施魏因施泰格的眼睛温柔又明亮,让他刚刚忽然遭受的那种剧烈的痛楚慢慢被抹下去了。 卡尔熟悉他,熟悉卡恩,熟悉拉姆,他们是他熟悉世界里充满了友善的前辈,他们现在还要伸出手拉他做队友,做朋友…… 过往的十七年天然将他带到这里,他天然被爱,也天然爱他们。 拜仁是一条精神上的脐带,链接着所有孩子,让他们变成亲兄弟。 卡尔微笑了起来,把耳机塞得更紧了点,就这么靠着和施魏因施泰格继续轻轻说话。他们聊了一会儿最近热门的电视剧和游戏,说了一会儿慕尼黑的餐厅,耳朵里正在放的音乐是哪首专辑里的……下降时剧烈颠簸的气流让卡尔有点不舒服,但他很乖很安静地忍耐住,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说: “卢卡斯就很讨厌坐飞机,每次这个时候就喜欢掐我的手,他有时候有点野蛮,哈哈哈。” 他把掌心摊开,伸过来,和卡尔打趣:“你要不舒服的话也抓我好了,谁让我胖乎乎的、特别耐揍呢。” 卡尔想到诺伊尔总抱怨“只有在国青队里你才把我当朋友”,不由得问他: “除了被征召,你们别的时间会见面吗?” 施魏因施泰格摇摇头:“不知道,约着一起度假好像又有点夸张了,但如果度假时候能碰到,我会很开心。不在一个俱乐部赛季里基本就不见面了……如果卢卡斯能转会来,我会真的真的开心,但这事可不容易。”* 离开机场,坐上出租,世界仿佛不断安静下来,到灰扑扑的旧楼下,拉开难拉的铁门,万幸今日电梯没坏,他不用扛着箱子上楼。推开门时家里明亮又洁净,埃里卡正满脸兴奋、收拾整洁妥当地坐在客厅中,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 “karli!!!你回来了!!!” 莉拉也坐在外面,正玩玩具,此时一下子丢了东西,一抬头也兴奋坏了,拍起手来: “哥哥!!!” 只是看着妈妈妹妹好像健康快乐的样子,卡尔就忘记了进门前一切灰色晦暗的担心,不由得高兴起来:“嗯!” 第104章 他不着痕迹地推掉了妈妈的拥抱,先去拥抱莉拉,把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小心地托在怀里,妹妹幸福极了地环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充满依恋地把头贴在他的脖颈旁: “卡尔,你走了好久好久!但我在电视里都看到了,你好厉害好厉害,大家都说你好厉害,你最棒了!你在外面开心吗?——” 埃里卡约莫是情绪得不到释放的出口,此时眼圈已红了,用纸巾轻轻沾着:“你从没离开家这么久过,去年踢那个什么比赛都没这么久的,每天也不打电话给我,妈妈真的担心坏了……” 卡尔怕她好不容易精神好一点,等会儿又想到全是伤心的事大哭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询问吃什么。埃里卡难得像从前那样准备了一些她擅长的饭菜,确实是久违的妈妈的味道,而且这很辛苦,难为她还愿意做,卡尔真情实感地夸了她半天,终于让她又恢复了喜悦。 就像这样也不错,卡尔想,虽然他现在的收入不足以改善家庭条件,但好歹能保证他们的日常开支,他自己也能负担得起莉拉的理疗费用和护理师费用,这就够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的赡养费断了,会不会又重新变得非常拮据,卡尔想着现在每个月先俭省点,到时候再说吧。 7月初很多俱乐部就要开始备战新赛季了,卡尔最近注意力重心自然全放在了俱乐部的最终决定上。他原本确实不想租借出去的,但现在看到没了他妈妈也能把莉拉带好,已放下了大半的心,只是给钱的话他不担心,他又没什么强烈的物欲,本来就打算把收入全投入家里,自己好好踢球就是。 阿森纳果然也提出了租借请求,而且还愿意保证上场时间。 这让卡尔有点改变主意了。俱乐部再次询问他意见时,他说如果能保证这个的话,他更愿意去阿森纳。 鲁梅尼格感觉是天大的好事,但赫内斯更纠结了:“阿森纳愿意给上场时间?英超那种地方,卡尔给他们用坏了怎么办?” “你有病啊,”鲁梅尼格大为震惊:“租借就是为了踢球锻炼,有英超你不给他踢,你德甲愿意给他踢了练脚吗?租给别的德甲球队你又嫌不够好。” 赫内斯其实真的开始愿意了,他感觉给卡尔一个第一顺位的替补轮换的位置,试试,怎么样呢? 但他感觉如果说出口的话,鲁梅尼格会原地疯掉,所以他暂且继续拖。谁知道过了一天,曼联方面得知了原本和他们正在靠近中的卡尔竟然被阿森纳用上场时间的条件截胡勾引去了,据说弗格森先生是大为光火,狼狈不堪的曼联工作人员赶紧发来消息说他们也可以保证上场时间,再谈谈。 啊?曼联也愿意吗?那卡尔真的得重新考虑了,但他还没思索完,赫内斯就先坐不住了。 卡恩和他打电话劝说他应该把卡尔留下给机会,别租了,国家队都踢得有模有样的,难道德甲的替补位就踢不了了吗? “巴斯蒂安刚来时候比他蠢多了,现在还不是像样得很,你得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乌利。” 赫内斯再转念一想,英超对抗强度那么激烈的联赛,弗格森和温格那么有眼光的俩老头,都相信卡尔能踢,愿意给他登场时间,难道他们拜仁反而不行?不可能吧? 就连克林斯曼这么没头脑的家伙都能看出卡尔的闪光点呢,巴巴地破大例把他带到国家队去了,队里卡恩和拉姆都希望他留下,施魏因施泰格的意见就不参考了,谁来了他都一样抱着舔舔。 他们还能算是传统友爱,偏心一下户口本,但是,就连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情的巴拉克都来和他说了,如果他把卡尔租出去,那他很愚蠢。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的才华就是到了一种瞎子和队里眼高于顶的坏脾气男明星都能看见的地步。 万一放出去了,到时候留恋英超不愿意回来,打电话给他说:“先生,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还是不得不痛苦地做出这个决定,我想留在这里……” 那他们拜仁把卡尔培养到这么大,不都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吗? 亲手把自家孩子送到英伦去和那群秃头或黄毛在一起了,他们拜仁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行不行,不能够,不能够! 卡尔接到赫内斯的电话时,原以为他要谈他更倾向卡尔去哪,谁知道对方张嘴第一句话就是: “你留下!” 9月13日是穆勒的生日,不过卡尔不想妨碍他和家人一起庆祝,所以打算提前一天给他办个小小的party。 自从接到约定的电话后(卡尔说明天会在车站等他,接他下训),他就兴奋地原地转圈,在屋里被爸妈问“你脸通红地站在那儿干嘛呢?脚搓来搓去的,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苍蝇,都请从我儿子身上下去,谢谢”,但他无动于衷,一路转到床上去,一夜呈陀螺状,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上课和训练时也一直在看表,次数多到惹得学校同学和队友们同时恼火,以为他是在显摆自己的新手表。 “克罗斯平时嘴毒,这会儿怎么又不说他了,我巴不得他说两句。”他们吐槽。 克罗斯不说话,是因为他知道穆勒为什么这样,还有,因为他心情又好又差。 坏在卡尔亲亲热热给他心爱的穆勒过生日,还要把他给夹去当背景板。 好在哪里他不说。 但无论别人是如何反应的,都改变不了穆勒的感受。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沉浸在超级特殊的状态里,爱让人变敏感,让人感觉自己的心灵透过某个喜欢的人或物延展到了整个世界去。 第105章 他躺在家里的小床上,却仿佛觉得卡尔的家庭,房子,窗户下的花,他的父母妹妹亲人,也都变成了他的家庭,他的房子,他的花,他的父母妹妹亲人。 他和卡尔呼吸一样的空气,喝一样的水,在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大洲,一个地球上共存着,相遇,对方还要给他过生日,庆祝他的诞生——但明明他的出现才是某种应该庆祝的奇迹,这世界上还有更神奇的事情吗? 穆勒感觉他应该给卡尔庆祝生日才对,庆祝对方诞生。接着他又想到,难道卡尔的感觉和他一样,所以才要给他过生日吗?这念头立刻让他像气球一样爆炸了。 他觉得自己好爱这个世界,好爱生命,爱生活,爱到了一种恨不得拿脑袋在床上钻个洞出来的状态。 一切像不堪奶油夹心重负的巧克力球一样坍塌开,在极致的幸福里,他一阵又一阵无声微笑,一阵又一阵地在床上鲤鱼打挺,用了一整个恒星坍缩的时间才睡着。 第21章 大卡 卡尔的直接劝说让安切洛蒂大为惊讶。 他再次意识到了拜仁和别的俱乐部不一样的地方, 在别的俱乐部,球队队长应该不太会直接和主帅进行阵容上的沟通,特别这个沟通指向性还很明确, 那就是得让托马斯·穆勒上场。 一般来说,队长的功能应该正好相反才对——他向卡尔发布“你去和托马斯·穆勒谈谈”的指令, 就像在玩fm游戏那样, 然后卡尔通过一番或是爱或是棍棒或是爱加棍棒的劝说,第二天他收到新通知:“卡尔已让托马斯·穆勒改变主意,他现在愿意老实待在替补席上了”。 总之, 球员比教练应该低一级,队长虽然比普通球员要高一级,但还是比教练第一级, 这么个关系。 尤其是在排兵布阵上, 这是教练们的应许之地, 是他们最核心的权力, 不是别人可以染指的。 但都说他意识到了,拜仁和别的俱乐部不一样。 他看着卡尔,某种意义上感觉自己看到了年轻的鲁梅尼格、赫内斯、贝肯鲍尔在他身上交叉,他可以想象这些人球员时代也已在更衣室中呼风唤雨, 或颇具人气, 退役后回到拜仁来继续身居要职,他们的脑子里自有一套外人无法理解的拜仁系统在运转,靠着长久浸润在这个环境中才能不断获得这套东西。 说简单点就是这里潜规则很多, 虽然看起来很外面一样, 实际上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这里传统又先进,保守又开放, 不懂行的人很容易一步一雷,步步血肉模糊。 其实落地拜仁的第一天安切洛蒂就迟疑了,两周就后悔了,一个月就已陷入合同在身无法跑路只能硬抗的绝望,甚至一度有点想放弃开摆,不要好好工作了。 表现差劲,等着拜仁赔钱把他开除算了,这种想法虽然很自私,而且自暴自弃,伤敌八百自伤一千,但放在安切洛蒂的处境中,却也是非常现实的。 他对更衣室的掌控力非常差,而且他没有快速增强这种控制力的手段,只能寄希望于慢慢相处,日久生情,等到成绩好了,人际关系稳定了,他自然也能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可他的魅力魔法也失效了,球员们不喜欢他的笑话,不和他谈论生活,也不爱吃意大利菜。 上帝啊,连万能的美食都失灵了! 这是什么黑暗之地呢? 万幸卡尔是个看起来很理智、也足够支持他的队长,不管做什么事好歹从面子上没有绕过他去,所以他觉得这应该是个相对体面、柔软和含蓄的球员,好歹有个上道的人,刚好还是很重要的一个,才重新燃起了一点能够好好工作的希望。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坐在他面前,像个体育总监,像个董事会主席,像个俱乐部主席似的,自然而然地谈论起他应该首发谁,不应该首发谁。 他第一反应是愠怒,挑起一边眉毛去摸桌子,恨不得竖起眉毛起身说你以为我们俩谁是主教练,可在这儿的艰难生活也让他学会了控制住这种第一反应。 他在桌子上愤怒地抠,抠了半天变成拿起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冷静一下。 说起来虽然要求很过分,但卡尔的态度依然是很好的,甚至可以说是低姿态。他说了很多关于管理更衣室容易遇到的问题和可怕后果,乍一听让安切洛蒂很冒火:他爹的,你在教老子做事? 但仔细一想他又不得不委屈地承认,他是需要有个人来教他怎么做事。 可是虽然现实是这样,这还是有点太委屈了吧!当教练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让个年轻球员爬到他的头上来过?卡尔但凡换个委婉点的办法呢?说点什么谜语,吃饭时来点暗话,写个信,留一封邮件?——好吧,这些都会留痕。 但他还是觉得对方单刀直入直接和他说了,不光是因为谨慎与坦诚,也是因为他吃准了自己的性格。 安切洛蒂情不自禁地想:“该死,我在他眼里,我在这个俱乐部上上下下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窝囊虫吗?他们觉得我特别好摆布,软弱又折中,不会撕破脸,说什么我都会听,是不是?” 这让他即使在内心已经认可了卡尔的观点,在面子上也不能就这样退让掉,而是坐在宽大的真皮靠背椅里,一副若有所思似的冷淡表情,含着烟,不给任何反馈。 9月到了,日照时间开始变短了,不再是晚上八九点还亮着,这一会儿夕阳已经斜斜地穿过落地窗,照射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第106章 安切洛蒂背着光,隔着飘散的烟雾看着卡尔被照得像个接受打光的男模特似的,黑发在闪闪发光,蓝眼睛也是。对方像是对这种光线无动于衷,眼珠一动都不动,依然安静又镇定地看着他,这平等到不能再平等的对视真的让他感觉有点烦躁和被冒犯。 他把烟吐出去,不发表任何评论,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卡尔,你先回去吧。” 对方像是也不惊讶他的态度,或有可能还有别的招式,只是先礼后兵来谈试试罢了,此时也不纠缠,点点头就离开了。 关门声一响起了,安切洛蒂就把烟卷掐灭在烟灰缸中,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在屋子里无声愤怒地狠狠打了一整套拳击,差点把玻璃柜给打到了,这才收了手。 “来我办公室,有事和你说。”他给自己带来的助教打电话,骂骂咧咧地说:“这屁班,真是不想上了!” “忍忍吧,要跑也等赛季末的。”助教熟练安慰道:“你现在走了,都不说爽约赔钱,能被赫内斯点评到明年,下家都没法找,那你就开心啦?” 安切洛蒂真是想哭了。 卡尔不奇怪自己没得到正面答复,这种事主帅能欢快答应才有鬼,他完全做好了充分斗争的准备,正常结束训练下班,但还回不了家,市场部有两三个拍摄要配合,一个是给海外市场的什么app录一点口播,一个是赞助商的新产品小彩蛋,最后一个是俱乐部自己的问答综艺。 大概是因为穆勒生日要到了,他们也打算出个小视频,应该找了队里不少球员来拍,主题就是“我了解的托马斯·穆勒”,回答一些关于穆勒的问题。 录完队友这一圈,明天或后天他们也会用同样的问题去问穆勒,算是得知问题的官方答案,并给穆勒看队友们千奇百怪的回答,做一个他的reaction,然后撒彩带祝他生日快乐。 前后一剪辑,这个视频就算完成了。 毕竟算小综艺,也象征性地给几个参加的队友引入了积分制,一个问题答对了就算一分。 卡尔感觉自己铁冠军啊。 这倒是不辛苦,因为没什么敏感的问题,反而大多很好笑。有一些很正常,比如托马斯·穆勒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卡尔能答得上来;还有一些很奇怪,比如托马斯·穆勒早上起来先穿哪只袜子,卡尔感觉自己也答得上来,就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还有一些问题比较私人,比如问他的初恋是谁。 卡尔毫不犹豫地写了答案:“琳达。”* “他真的很喜欢琳达。” 卡尔心情还行,就笑着对镜头多讲了一点,希望穆勒和琳达看到时能开心: “我第一次给托马斯过生日的时候他正好16岁,托尼也在——他们俩当时都还在青训里。总之我们办了个小party,临走的时候,托马斯收拾书包,把一个笔记本扔我公寓里了。” “我收起来的时候,里面掉了好几张纸下来,全乱糟糟地画着各种东西,写着linse——我想,镜头,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放回去,又不确定它们夹在哪,最后只好和托马斯坦白了自己不小心看到了这些。” “是他喜欢的女孩的代称吗?”mc都忍不住问道。 “是啊,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脸红坏了,因为我知道了,简直难为情到难过,还哭了一场(轻轻笑),我再也不提这件事,才好起来。” 卡尔陷在回忆里温柔地笑了起来: “后来,他和琳达开始见面的时候,琳达说他们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我一下子想了起来——也许是我把字母看错了,应该是linda而不是linse才是,托马斯的字真的写得很模糊。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好意思所以故意写错末尾字符吧,毕竟他当时真的很害羞。”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他,我很希望他们在一起。托马斯说,你确定吗?我想,你十六岁就喜欢这个姑娘了,为什么不能鼓起勇气呢?我真不想看他错过一生所爱。所以在那年我的生日宴,也是圣诞节party上,我想着应该帮帮忙,我把琳达请来了,琳达总说不确定托马斯到底喜不喜欢她,我告诉她可以等待一会儿,亲耳听着。” “我把托马斯带到那个房间里,告诉他只有月亮照耀着每个灵魂,有什么对初恋情人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有什么让他犹豫的话也说出来吧。他说的一切都太动人了,尽管细节我不方便透露,但看结果大家也能知道了——看,他们现在多幸福。” mc感叹:“天哪,我们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托马斯太低调了,他从未向外透露过……太美好了,这段爱情故事,简直像电影一样。如果不是你说出来的,卡尔,我肯定会怀疑这是编造的故事。” “他可能有点害羞。”卡尔也感叹:“即使我认识很多品格非常了不起的人,但在对初恋的纯洁和忠贞上,应该没有谁可以和托马斯相比。” “这听起来简直像在颁发什么‘最佳爱人’奖!”mc打趣。 卡尔从容地眨眨眼睛,对镜头说了句俏皮的结束语:“那就让我们祝‘最佳爱人’生日快乐。” 工作人员们的笑又被录了进去,导演喊了cut,mc倾身拥抱了卡尔,感激他的配合:“这棒极了,我不敢想象托马斯看到时得多感动。” 也有人在八卦:“嘿,队长,告诉我们一点内幕吧!托马斯是不是好事将近?他打算求婚了吗?” 第107章 “相爱的人未必要结婚嘛,别乱传。”卡尔微笑:“我走了。” “卡尔,你什么时候也陷入爱河、让我们听听爱情故事啊!”有人又大胆地喊。 大伙激动地吹了一片口哨。 应对这样的话题,卡尔从容得很,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等我们都不用再加班的吧!” 这话倒是能引起强烈共鸣,市场部因为突发|情况多,又做什么都得先配合球员们的空闲时间,加班情况是最严重的,这会儿都懒得八卦了,转而全嚎叫了起来,嚷嚷着快收工休息。 三个俱乐部内的拍摄结束,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小时,天已彻底黑透了,但卡尔晚上还有个杂志封面要拍,因为被火烫了手,又去国家队待了一星期,已经拖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没办法,只能今天辛苦点加加班。 经纪人乌尔里克亲自开车来接他,已体贴地准备好了一点健康晚餐和纯净水,放松用的一次性眼罩,各种小分装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要说梳头发刮胡子漱口剔牙这些小事了,卡尔甚至能在她车上贴手膜脚膜。 放在中国绝对能拍一期《年薪千万的精致球员坐车时都干了什么?》 卡尔由衷地感谢了她。 他们最近也好久没见面,乌尔里克今年开始在带新的球员,有卡尔这个金字招牌在手里,她不愁没有客户,只是挑人挑得很用心,大部分都被筛掉了。 “他们性格全都烂得像臭狗屎,和你没得比,感觉迟早某天会抽烟喝酒烫头甚至碰大|麻,但足球世界就是这么操蛋,天赋好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是捏着鼻子签了,每天像纳//粹时代的盖/世/太/保一样盯着他们。” 乌尔里克吐槽道: “我情不自禁反思之前对你要求太严格了,卡尔,原谅我。其实除了有时你莫名有种放弃好事的倾向,剩下的时间你都是完美的,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你了。” 卡尔微微笑了笑,岔开话题:“你家里还好吗?” 乌尔里克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话头,热情如火的声音降了下去:“就那样吧,我不想多说坏话,但你知道情况的。” “他们不好,你还把钱往家里送干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给你买的那个基金账户会通知余额变动,我原以为是你自己用,结果发现目标账户是你母亲的。” 除了合同正常的收益外,卡尔也会买一些理财产品或房/车给乌尔里克,算是额外的奖金。 “我真的觉得我很蠢,卡尔,你是我的金主,我对你却能什么事都一码归一码地处理清楚,我愿意进步,也愿意改正错误。然而回到家,面对我的家人,我忽然就做不到了,我总是被他们控制,尽管现在随着咨询改善,情况越来越好了,可我还是会犯一些错。” 乌尔里克轻声说:“对不起,我觉得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我不说谎的,之前我从没这么保证过。” “别和我道歉,我只是担心你,没事就好。” 卡尔下车时拥抱了她一下: “累的话提前回去也没事,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 乌尔里克微笑起来: “工作时候我可不会累,放心吧,等你拍完,今年的合作我也就和那个主编谈论完了。” 被闪光灯再次刺了一小时回到车上时,时间已指向了十一点。乌尔里克让他先休息,自己继续开车,但卡尔没戴上眼罩,而是拨通了电话。 瓜迪奥拉的电话。 别说英国时间要慢一个小时了,就是快一个小时,对方现在肯定也没睡呢。事实也的确如此,十来秒后电话就被接了起来,那头传来疲倦又有点不耐的沙哑嗓音: “卡尔?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你听起来抽了好多烟。在曼城过得不开心吗?” “哦,工作总是辛苦的,但不太会比在慕尼黑更困难。” 加泰人促狭地笑了两声,继续道: “不逗你了,你也别挤兑我,打电话来做什么?” “安切洛蒂先生不愿意把托马斯放首发。” “朝着前主教练告现任的状有什么用,karli?” “你和他谈谈。” “……你知道这是个很滑稽、还很坏的提议,对吧?” “你们不用一对一谈,随便找个还在这儿的助教传个话,让他知道是你有心帮忙,他会愿意听的。” “哎呀,我的好队长,我的好卡尔,分开后这么久第一次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冒着风险,掺和进你们拜仁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给你的新教练当免费咨询——” “哎呀,我的好先生,我的好佩普,你怕留痕,那就和他直接打电话,别假装不熟似的。救他一把,有什么不好呢?” “有什么好呢?万一被媒体曝光了,真是惊天丑闻。” “没有媒体会曝光,我又没让你打电话告诉他调整首发名单,你们只是私下聊聊天,然后你不小心透露一点拜仁执教小诀窍——你们教练明明就喜欢私下聊天的,别当我不知道。好处就是等我去给你当助教,你不用给我开工资,我倒贴钱给你打工。” 卡尔嘟哝: “帮我,你在这儿也待了几年的,佩普,又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曼城今年在欧冠里也碰不上我们,别隔岸观火。” “你怎么还真惦记着助教的事啊?等你退役,我都不知道在哪呢。而且对俱乐部有感情是一回事,意图干涉内部事务是另一回事,我已经离职了,这很危险,又不道德。” 第108章 瓜迪奥拉啼笑皆非,过了一会儿后长叹一口气: “打人情牌都不像你了,卡尔,你向来不舍得这么让人为难。”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没准赛季结束我都退役了,到时候有人情都用不上,攒着干嘛,等死了的时候葬礼上多攒点人一起哭啊? 那也不能攒这些老男人的,他们八成死得比他早呢!卡尔才是去给他们哭坟的。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卡尔现在也感觉自己之前确实是太死装了,能求帮忙的时候还是可以求一求的,于是继续厚着脸皮恳求,都快撒泼打滚了: “你就当我变讨厌鬼了。” “不讨厌,谁让你是我的好karli呢?”瓜迪奥拉笑着说:“行了行了,难得听你要点什么,我帮忙就是了,但你不要具体问我会怎么做,怎么说,在安切洛蒂先生那儿,你也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啊?这就答应啦? 卡尔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哦,嗯……真的吗?我们说好啦?” “给你惯得没边了,答应你了还要装傻,说一次就是了,我还能骗你吗?”瓜迪奥拉笑骂道:“挂了,早点睡,你别熬夜,不然下次见面揍你。” 怎么去了英超即刻变暴力了呀! 卡尔一边挂电话一边感慨。 乌尔里克笑着问了两句,知道来龙去脉后近乎有点惊喜地点了点头: “卡尔,你早该这样的,生活得轻松好多。” 轻松吗?卡尔怔怔地望向窗外,到底还是闭上眼,把眼罩戴上了。 11号正式宣布大名单时,穆勒重新回到了首发位。卡尔心下尘埃落定,感恩瓜迪奥拉无形中洗人脑的技术绝对是非常高超。他非常恰当地表露了自己的惊讶和惊喜,像是完全意想不到这样的结果,看得安切洛蒂也得意了起来,特意把他留下谈了两句: “卡尔,我认真考虑了你说的话,但我本来并不想要因为你提供了一些建议,就改变自己想法的。我们必须得承认,我才是整个战术的设计者和负责人,这不是喜欢谁就把谁放上去的游戏。不过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更衣室里的情况,我也看重视、很在意,所以才用尽办法来找到破解之道。” 卡尔拥抱他:“您的踏实、明智和辛苦付出让人赞叹。” “我非常希望在训练课和战术课,还有比赛中,大家都拿出更充分的表现——” “您会看到的。”卡尔保证:“没有任何人有理由不为胜利奋斗。如果因为懒惰而被剔除出去,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无论是赫内斯先生,还是您,还是我,都不会同情这样的情况。” 双方终于皆大欢喜了。 安切洛蒂感觉自己重新燃起了对卡尔的爱,又把头依偎进他的肩膀,充满感情地说:“哦,我的好孩子!” 卡尔一生中的便宜爹娘不是一般的多,眼下也笑哈哈的,非常温情地拥抱了回去。 本来还有点低气压的穆勒在大名单公布后开心坏了。 看着他开心坏了,卡尔就也开心坏了,他感觉这一切不能再更好了,达成目的的过程远比他设想中要轻松、和谐和迅速,这让他在比赛日的心情也比平时更轻快些似的。 本届欧冠小组赛阶段,他们被分在了相当正常的小组,和巴黎圣日耳曼、安德莱赫特、凯尔特人一组,晋级压力不大。第一场的对手是来自比利时的俱乐部安德莱赫特,比甲的水平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稳定的送分童子。 卡尔这几日在队里催训练催得勤,大伙终于或早或迟地意识到意大利老头竟然把他们队长给魅惑去了! 尽管众人是又是不解,又暗暗窝火委屈,可卡尔镇着,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可不会越过他了替哪个单纯看教练不爽就练习划水的球员说话,俩老头不给他们一个大比兜说你队长让你好好训练还有错啦?就不错了。 这不就等于大家只能老实了吗? 可恶,卡尔为什么忽然叛变掉,和安切洛蒂忽然一副真爱师徒的样子嘛! 卡尔才不怕他们的小情绪:“你们之前不是抱怨训练强度没有佩普在的时候大吗?——现在加回来了,大家都满意了吧?” 有的是真爱偷懒,真爱当小刺头的人快哭死了。 莱万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卷王最不想周围教练队友不够上进了(…) 安切洛蒂终于感觉日子舒心了,太舒心了,球员们练得认真,踢得拼搏,也不敢在他讲战术的时候闲散地聊天或犟嘴了,这日子真是美好啊! 场下嘀嘀咕咕很有助于他们场上踢得好,拜仁半场就拿下了2:0,下半场又追一球,本来被放在弃置边缘的穆勒状态大爆发,直接一传一射,闪耀全场,拿下了本场比赛的mvp。 尽管准备了礼品,但卡尔看着他的眼睛和意气风发的笑容就知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能在退役前留给穆勒这样好的一场比赛过生日,让他开心,卡尔自己都感到了完满。 赛后采访时他也难得绽放笑容多说两句,穆勒路过他,忽然停住,温柔地举着湿巾替他沾了沾额头上的汗和草屑。 这动作真是毫无征兆,又来“捣乱”了是吧,卡尔下意识地扭向他笑了一下,头再拧回来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记者和摄影师也全都笑了。 穆勒也在笑,卡尔差点也忍不住,侧身推了他一把佯装生气让他别碍事。 第109章 被这么轻轻推一下,根本不生气,穆勒笑嘻嘻走开,站在人群后叉腰看他,看卡尔笑意明显的脸庞和浅蓝色的眼睛,他在打光灯下闪闪发亮,偶尔和他对视上,眼睛里就滑过一丝笑,但神情不显,还是继续着采访。 这样明亮的卡尔,仿佛忘记了生活的伤痕,仿佛十八岁的卡尔。 他想象不出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运营拍了他这样专注笑着看卡尔的照片,笑嘻嘻地编辑球迷们最爱的玩梗文案:“找一个会像托马斯·穆勒一样看着你的人”,立刻热度爆表被顶上了德区热搜。 采访结束后卡尔冲他走过来,他们一起搭着肩膀回更衣室,风从通道里穿进又穿出,把他们的头发吹得飞扬。 卡尔问穆勒拍完综艺没。 “没,曼努埃尔的好像还没拍完,我等他的收尾,等会儿一起拍,今晚辛苦一下结束,明天就解放了。” 他咧嘴笑:“你们都回答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嘛。” “不行,那样就不惊喜了。”卡尔笑着推了他一把:“你等会儿看就知道了,行了,快洗澡吧,等会儿上赛后发布会去。” 在此时此刻有多少美好的期望和多少快乐,一个多小时后坐在补光灯下,开始看队友们视频的他就有多如遭雷击。 那感觉多像被巨大的利刃从头顶劈开,血肉横飞,他变成两半,倒在汩汩血泊中,即刻死亡。 “托马斯?”mc担忧又惊讶地问:“托马斯?你还好吗?身体不舒服吗?” 没人会觉得他在看的视频有什么问题。 穆勒这才勉强回神,但他感觉自己只是个魂魄,真实的自己还是血迹斑斑地躺在那里: “不,当然没事。” 他露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我没想到卡尔会说这个,有点惊讶和感动了……” “哦,当然了,这太动人了,我们拍的时候也很感动,就知道你看了会很开心。” mc的声音仿佛在从影影绰绰的远方传来,穆勒挤了下眼睛,又挤了下,感觉补光灯和回忆正要将他绞杀,最终还是没办法地跳了下来,藏住发抖的手,说自己眼睛不舒服,而后冲进了梳洗室。 几乎是刚关上门,他就已经忍耐不住地爆哭了起来。 无声的,但偏偏又好像声嘶力竭的那种大哭,像要把五脏六腑一同哭出去。 卡尔在买花和挑包装纸。 难得在比赛日这样早而悠闲地下班,带着反正要退役,没意义的事不如别做了的心态,他开心地发现生活中开始出现一些空荡了,他好久没能在夕阳中做什么事了,例如在夕阳中回家,在夕阳中买花。 包装纸上有的竟然贴着白底油墨印的画,有一副是好古典的速写小马,他立刻指着说要,决定明日给穆勒的礼物追加一捧花。 但考虑到琳达不爱小马,他又迟疑了起来,咬着嘴唇想了会儿,到底还是放弃了,只买了自己的花,告诉老板用小马的包装纸裹起来。 迎着夕阳回家,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好久好久都没这样空暇过了,哪怕只是一晚上,两三个小时,早点结束工作的感觉都是这样不同。 他带着花,决定去看看莉拉。 他好久都没办法鼓起勇气去看她,但此刻橙粉的,瑰丽如玫瑰的晚霞在天边鼓励他。 第22章 小卡 卡尔新租了一个小公寓。 毕竟开始正式工作了, 每天都花两小时在通勤上有点吃不消,原来住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管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现在住的地方就既方便去训练工作, 又可以接送莉拉去医院、学校还有一些游玩的地方。 她之前总是放学就被护工带回家了,别的孩子都害怕上学, 她却天天盼着睡醒了去学校, 真是好可怜。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私下的理由是他对母亲到底如何使用金钱感到了担忧和怀疑——找理由搬出来住就自然不用再把钱上缴给她了,这样让卡尔感觉更安心一些。 不管怎么说, 他总得保证自己的正常生活,预备着万一莉拉再遇到夏天那样需要做手术的情况,他不至于走投无路朝罗尔夫主动要钱。 手里钱留得越多越安心些。 卡尔直到近两三年才开始对家里的经济有了准确的概念, 也就不得不有点怀疑埃里卡可能不知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在德国大部分地方, 抚养费是按年龄段增长的, 0-6岁是一笔, 6-11岁再一笔,11-17岁则是最高的。 因为他们离婚后不久卡尔就满11岁了,所以在之前,他的抚养费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每月一万六千马克, 后来统一改用欧元后, 可能还再轻微上浮了一点点,是两万欧元一个月。 这可不像工资,收钱的埃里卡又不用纳税。而且他们离婚时罗尔夫已经把银行全攥在了手里, 担心埃里卡狗急跳墙把离婚的事宣扬出去, 不利于他的对外形象,所以是直接把一些不动产留给她的。 但在后来几年内,房产似乎就陆续被变卖光了, 他们从bogenhausen区的老房子——埃里卡小时候就居住的房子里,搬到了市中心住大平层,此时看起来还在豪华公寓中,但实际上已资产严重缩水,最后埃里卡把那套房子也卖掉了,然后他们就搬入了现在的家。 现在的房子甚至是租来的,并不是购买居住,埃里卡当时说的是不值得投资,只是为了方便莉拉疗养暂时过渡居住,但后来卡尔才意识到她可能就是单纯没钱了。 第110章 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似乎就是靠着卡尔的抚养金和之前微薄的一点工资补贴来过,所以常常捉襟见肘。那么不断变卖房产后的巨额财产到底都去哪里了,还有一些资产,如乡村的一些土地,埃里卡也没再提过。 卡尔知道这都是她的私人财产,小孩对亲妈财产也不该有什么占有欲,特别是像埃里卡这样人生很不幸的妈妈,卡尔总觉得如果自己很在乎她的财产,他就真的很罗尔夫特别像了。 但相应的,他不管埃里卡是怎么挥霍资产的,现在也不想要对方再使用他的收入。 抚养金反正是罗尔夫给她的钱,也没有几个月就要到了,卡尔不管了,继续给她用,但现在他每周每月自己的工资,他打算完全自己支配,以防抚养金断裂后埃里卡抚养不起莉拉、他又没积蓄。 所以考虑再三后还是从家里搬了出来,宁愿多花点钱自己住个小小的房子,也要和母亲尽可能在生活开支上切割开来。 埃里卡对此非常崩溃,不断说卡尔一定是因为交往了女朋友才要搬出家门,抛弃她和莉拉,但莉拉已事前被卡尔告知了这件事,还看过了他的新家,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好兴奋好幸福地咯咯笑和他顶脑袋,没太被母亲骗到,就只是呆呆地吃着手指头看她。 再崩溃,搞不到卡尔住在哪儿的信息,埃里卡也没办法,她也不是那种精神强大到马上开始跟踪闹事一条龙的,哭完就倒在屋里虚弱住了。莉拉知道房子在哪,她还知道卡尔以后会经常带她过去玩,等到卡尔再换大房子,可能就会把她也带过去——但尽管她经常想离开妈妈,可一旦真的要落实这件事,她又情不自禁想哭泣了。 她知道卡尔没有抛弃她,但卡尔好像真的有点想抛弃妈妈。 他不爱妈妈了吗?莉拉有时也觉得妈妈有点可怕,但更多时候她觉得妈妈好可怜,她恨不得自己是妈妈,好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让她开心起来不要哭。 如果我没有生病就好了,如果我没生病,妈妈就不用卖房子,哥哥也不用为了上班方便出去住,莉拉不得不这样想。 对母亲和哥哥的爱撕扯着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好希望对方和她说话,哪怕继续哭也行,可对方只是关着房门,而她甚至没有办法像小时候的卡尔一样坐在那儿砰砰砰砸门试图得到母亲的怀抱,她就只是哭得停不下来,直到护工来了惊讶地安抚她,她才好起来。 护工给她吃糖,莉拉不想吃糖,只是一昧地朝她的怀里钻,贴着她柔软的胸口听热烈的心跳,泪水像水龙头打湿抹布般打湿护工的衣服,满心渴望着卡尔来把她带出门玩。 卡尔并不知道他的不幸正在妹妹身上轮回,他太年幼了,他不懂有些父母就像挥发性毒药一样,对孩子的戕害是不分男女长幼的,他总觉得母亲在莉拉面前还是比较像样的,高估了对方的底线。 他只忙着开展新生活,用了一夏天拿到驾驶证了,原本打算买一辆二手小车,结果不巧慕尼黑大部分车行的经理都认识罗尔夫,一通电话过去,已是银行家的爹差点没破防,赶紧送了卡尔一辆新的。 “爸爸不是说了会送你车的吗?” 我还说我不想理你呢,你也没听啊。 不过卡尔现在和罗尔夫的关系是这样的,虽然不想和他来往,但每次对方给钱他还是收下了。 一边讨厌父亲、一边又接受他的供养,让他感觉自己有点可悲。 但如果因为讨厌父亲,就假装自己和妈妈妹妹不需要这些钱,拒绝对方来说不过是随手签张支票的事,他会觉得自己更可悲。 才刚进一线队,他就有点想继续换新合同、涨工资了,也很渴望上场,那样能增加奖金。卡尔有天晚上被自己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钻钱眼里去了,为什么每天想的都是这些事,不过考虑到别人也没有黑心吃绝户的爸爸,虚弱恋爱脑的妈妈,生病可怜的妹妹,他也就释然了。 so ist das leben,这就是生活,卡尔只能这样想。 不管怎么说,在新的独居生活中,他体会到的新奇、快乐和力量感,是远远超过不快乐的,这种感觉无异于一个卧床太久的病患开始重新恢复健康,一开始他虚弱不已、手足无措,到后来就越来越健康起来。 最初他还像僵硬的小机器人一样,买了最简单最基本的家具,用基础的食物填满冰箱后,觉得就这样生活就够了,然后某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漂亮的鲜花店,情不自禁跑去看两眼后,发现一束小雏菊才三欧元,就买了一大捧回了家。 家里没花瓶,他贡献出了自己的水杯给个子高挑、茎秆坚韧的小雏菊们无奈地趴在里头,第二天就赶紧跑去找花瓶。超市里的塑料太丑,家居用品店里的精美陶瓷又太贵,他最后终于想起来二手店的存在,果然买到了称心如意的漂亮瓶子,有两三个太漂亮了,判定不了选哪个,店主说一起买就算七折,于是他一起拿走了。 又正好遇到一套小摆件在打折出售,一个一欧,八个五欧,高高低低地站着吹拉弹唱的小人,感觉好可爱,就一起带回了家。 回家使劲洗二手花瓶抛光后,被漂亮得惊住,赶紧把花放了进去,感觉屋子的暗淡与花不匹配,就把整个房子都抛光了一遍,亮堂了好多,但仍觉不够。 而且现在又变成了花瓶多、花少,而且可爱的小摆件们没地方放,总不能把它们全搁置在窗台和餐桌上,不美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卡尔都担心它们大半夜搞音乐会被风吹下悬崖粉身碎骨。 第111章 于是他又开车去宜家和更大的二手市场找便宜的柜子,找厚实柔软的窗帘,找地毯,找柔软的落地沙发和各种灯。 买了柜子就要买淡雅花边的垫布装饰,就要买更多杯子餐具填进去,买了漂亮餐具就要做漂亮的饭,就买了更多的厨具,厨具一多就会开始钻研菜谱,菜谱钻研得多了就会开始尝试更多的食材和调料,而且难免要尝试一些烘焙,虽然他只能做低卡的食物,可闻着小麦香气还是常常觉得心旷神怡。 某天卡尔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举起勺子品尝咕噜咕噜的番茄汤的味道时,忽然发现夕阳照进来了,他奶白色的煮锅竟然带着淡淡的细闪,而番茄汤被照耀成了鲜艳的橙红色,牛肉在里面纹理饱满地闪烁着金棕色的光泽,罗勒叶则是亮油油的。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漂亮得像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世界才会有的东西,竟立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掉了两滴眼泪,被过于强烈的幸福冲击到说不出话来。 晚上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打开落地灯,把逐渐累高的书堆调整成错落的漂亮的样子——矮矮的那一堆是莉拉的绘本们,卡尔常用它们来放果盘,高一点的那堆是他的书,正好再架一个小台灯——就这样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喝一点酸酸的柠檬水,穿着棉袜的脚在地毯上柔软滑动,这种过于强烈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这让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其强烈、无缘由,但又非常自然的心情: 他该请朋友来家里,也吃他做的美味番茄汤,也被金灿灿的夕阳照成橙红色,也坐在这儿,让把脚放在地毯上。 他可以再去买个唱片机和游戏机,墙壁上已经挂了电视,就坐在这儿吃零食、喝东西、聊天,玩游戏,该多开心啊。 说是朋友,其实他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巴拉克,甚至不如说就是莫名仿佛已感到对方正坐在他身边,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后,卡尔才猛然惊醒,意识到除了接莉拉来这儿以外,自己也可以邀请别人来玩。 他脑子里只有给穆勒办party的事,总觉得仿佛有那种由头才可以邀请别人来家里,为了这个就已经非常开心了,都忘记了还有更好的事——他现在有车,有个被他打理得很舒服漂亮的空间,他随时都可以带人来玩,还能把他们送回家呢! 巴拉克被他努力地删掉,施魏因施泰格是第一浮现的面庞,拉姆也一样。 前者会非常开心,后者会很给面子,他们会玩得非常开心。 卡恩就算了……他属于那种,大家爱他,但不能请3.6旬老汉降临毁掉年轻人玩乐聚会的那种…… 最终没租借被留队、还被许诺了上场时间后,卡尔从7月3日开始就正式进入一线队的更衣室了。 安联球场正式启用了,卡尔在新球场里开启自己的新事业,有种冥冥之中的命运感似的。新更衣室里,随着人员变动,座位排序正好也打乱,他的柜子被安排在了拉姆右边,这是个让他非常有安全感的位置,因为发生了任何不理解的事,看看拉姆的脸色也能大概判断情况以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卡尔也明显感觉到了户口本加上夏天在国家队的好发挥带来的不同。职业俱乐部的更衣室等级是非常森严的,在他本来的设想中,他应该是处于大概倒数第二那一级别,只比同样年轻而且还是外来户的透明人好一些才是,但实际上他却好像默认混进了中上层。 所有人对他都很客气,重要的球员对他很友好,他才第一次参加训练,卡恩就中气十足、自然而然地点他练习,吃饭时候他和拉姆还有施魏因施泰格坐一起,不熟悉拜仁也不了解他经历的同期新球员呆呆地小声问他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吗? 就连常常令卡尔沮丧、觉得他不喜欢自己的巴拉克,大概是夏天到底看他看多了已眼熟,对他的态度虽然不比对别人好,但感觉也不太排斥他,卡尔站他附近他也不会走开,在场上时会很自然地把球传给他,自是一副默认他已是球队一员的样子,这让别的年轻球员羡慕坏了。 巴拉克在踢球时非常上压力,有时严肃直白到仿佛粗暴和不近人情,对年轻人尤是如此,他也不太和他们来往。这一点刚进队时非常崇拜他、但现在也就和他关系平平的施魏因施泰格非常有话说,他直言米歇尔脾气是真不好,在俱乐部比在国家队更不好,卡尔你小心点别惹他。 卡尔好像已经惹到他了,他有时老自己都无意识地看对方,然后屡屡被抓包,对方的眼神感觉就会变冷下来,回瞪到卡尔再也不能假装他只是在正常地打量世界的过程中不小心看到他、狼狈尴尬地移开视线为止。 这肯定比施魏因施泰格刚入队时天天盯着卡恩看还糟糕,对方是敞亮的,热情的,崇拜的,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偷摸个什么劲,他喜欢的也不是巴拉克这样的中场球员啊,换个马尔蒂尼在这儿,他这么盯也就算了。 但如果是马尔蒂尼在这儿,卡尔感觉自己反而不会这样的,他应该可以和对方大方地自然地说话。 哎,我怎么控制不住自己做蠢事呢。 他又不能和别人这事,只能天天忍着,在每一次感到自己被漠视和冷淡时沮丧不已,这种沮丧甚至让他某天夜里梦到了自己是前锋,那样就可以在场上更多互动了,他进球,巴拉克开心,微笑,拍一下他的肩膀,甚至万一把他举起来庆祝呢,哎呦—— 第112章 这实在是太有违他对后卫这个位置的热爱,一时间他从噩梦中被惊醒,顿感仿佛是足球之神在敲他的脑壳说我最忠诚的信徒你到底被什么污染了? 卡尔双手放在胸口躺下去,感觉自己简直应该去教堂接受超度。 在季前赛和各种友谊热身赛里他都得到了上场机会,就像赫内斯和他保证的那样,他是顺位很高的替补。卡尔生怕辜负他的信任和期待,也生怕表现得不好让自己职业生涯起步就不好,所以踢得非常认真,总体表现又是非常亮眼。 其实不光是评估他的人,就连卡尔自己都不确定他到底在职业世界是个什么水平,毕竟青训中虽然他遥遥领先,可正是因为可能比别人好太多,就更不知道上限在哪儿。到了职业赛场上,好在哪里,差了什么,就非常明显了,他现在就是在勉励锻炼长高长重,每天吃得可好,把施魏因施泰格羡慕得想哭。 他天天念叨赫内斯已移情别恋了——是有那么一点,从前他坐在替补席上,赫内斯能和他说一整场的话,天天看到他就笑起来、揪他一把,口袋里随便掏一沓子钱让他和队友们一起买东西吃,溺爱态度和见到小学生的家长没区别,但现在这待遇已分给了卡尔。 8月5日,05-06赛季首轮比赛,拜仁主场迎战门兴格拉德巴赫,以3:0轻松取胜,显示出卫冕冠军的强大实力。因为领先得太早,卡尔在最后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就被马加特换了上去。 解说都惊了一跳: “全场球迷在惊讶过后都吹起了口哨,南看台爆发出响亮的掌声作为鼓励,是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没有看错,这个夏天简直堪称横空出世的天才球员卡尔·海尔曼,年仅17岁零224天的小将,已在崭新的辉煌的安联球场中,在本赛季第一场正式比赛中,就登上了德甲舞台!拜仁极其重视他,给予了他空缺的3号球衣,这是个往往首发球员才能拥有的数字……” 他的搭档玩笑道:“场边的赫内斯先生面露极其满意自豪的笑容啊,导播不断给到他和他身边坐着的马加特先生的特写,真是意味深长,你觉得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哈哈!赫内斯先生对俱乐部中这个‘新卡尔’的宠爱和期待,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过上半年在德国杯中绝杀主队,夏季直接被征召进入国家队,卡尔·海尔曼已向我们展示了天才是不用遵守年龄潜规则的。据说他也遭到英超主帅哄抢,拜仁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留下。” “相信这份有远见的投资会得到回报,没准我们正见证一个明日之星缓缓升起。不过也要提到的是,在比赛已经大幅度领先的情况下让新人上场是非常正常的,上赛季刚打破了德甲最年轻登场记录的佩特森年仅16岁零208天。而现在已在拜仁阵中站稳脚跟的施魏因施泰格也是在一个3:0的局面下得到机会的。” “正是如此,队友们在首轮比赛就拿出了这样足的劲头,也是小卡尔的幸运,他赛后一定会很感激场上梅开二度的巴拉克吧!哈哈哈,让我们来继续关注比赛,看看这位年轻球员的发挥如何。” 发挥就是挺好的。 可能因为球场太新了,谁都没在这儿踢过,反而对卡尔来说是一种利好——他没有自己是“新来的”“后来的”那种局促感,他和别人一样是从这里全新开始,就好像他租了个新房子全新开始一样,所以他格外有这里就是他的地盘、就需要他来照顾和保护的安心感。 这番稳定的发挥也让解说发出了赞叹: “每一个站在德甲赛场上的年轻球员都是有着过人之处的,特别是当他身披拜仁的红色球衣时——下劈解围,漂亮!!!卡尔·海尔曼简直有种能踢单中卫的气势,瞧瞧他在禁区里镇定自若的样子!尽管因年幼不够强壮,但这也带给他灵活性和柔韧性的优势,对面的前锋在他面前都显得笨拙迟缓了!” 对手太弱了,踢不起什么有效进攻,观众们简直是期待他们能打一波,然后让他们看看卡尔的成色——当对方果然能冷静又完美地做出应对时,他们就情不自禁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裁判哨声吹响,比赛结束了,3:0,拜仁在全新的主场,非常完美地拿下胜利!被替换上场的小将卡尔被当成弱点进攻,却向我们再次展现了他超乎年龄的镇定和稳定,多次成功解围,一闸铁门仿佛正在安联诞生,真期待他本赛季在德甲赛场上的表现!卡恩乐开了花,这场比赛没见他的狮吼功出场,咱们简直要不习惯了,哈哈哈……” “让我们继续来看比赛的一些数据统计……” 施魏因施泰格首发一整场,还进了一球,又累又自豪,下场看到赫内斯满脸笑容地站球员通道口,满心感觉他是在等着夸自己,美美迎上去,结果整个猪还没到呢,就看着赫内斯把卡尔一把子搂膀子里,亲热到不行地使劲晃着往里回了。 施魏因施泰格:…… 不要啊,你来夸夸我呢? 还有不要啊,不要啾我们小卡尔的脑门,你个老头子亲什么亲,我们队友都没亲呢!你个主席是在急什么? 他赶紧溜过去贴住,被赫内斯敷衍着拍了两下,还责怪他场上表现能更好,一颗小猪心破碎了个稀巴烂。 卡尔就是在第一轮联赛后邀请他和拉姆到自己家里玩的,施魏因施泰格吃得好香,眼泪看起来都要掉汤里了: “怎么这么好吃,karli宝宝……我要搬来和你住,天天吃你做的饭……” 第113章 拉姆一边晃汤匙一边笑:“那卡尔马上就要得到一头吹气球一样长胖的猪了,赫内斯先生看了也会晕倒。” “我不是胖,我只是壮,壮,这是结实好不好——老头那个移情别恋比闪电还快的家伙,已经不想提他了。”施魏因施泰格大声抱怨,强烈要求卡尔替自己说话,反抗刻薄拉姆。 卡尔哄他:“你最漂亮了,你最强壮了,吃吧,吃吧。” 拉姆差点没笑出声,但施魏因施泰格可受用了,美美地又干了两块香肠。 卡尔果然实现了和人一起坐在柔软地毯与沙发里说话聊天的理想,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玩——施魏因施泰格实在是太有活力了,说不完的笑话,这倒也罢了,但原来拉姆在私生活里也超有趣,说他偶尔有点刻薄也行,说他点评人类很精准也行,他时不时冒出的吐槽和冷笑话能让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笑到捂着肚子滑到地毯上去。 而且一旦开始笑,就是会不管说什么都乱七八糟地笑,快乐就像打哈欠一样,在某短时间内能成永动机的,直到能量耗尽为止。 卡尔是不用送他们回家的,他们俩都有车。施魏因施泰格说想来他家里住只是纯粹开玩笑,送他们出门时,卡尔却真切地在某个瞬间为太强烈的快乐正随暖空气被抽走而感到强烈的不舍和孤独,恨不得真抱着朋友让留宿别走了。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他其实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待在一起的,那样更有安全感,他不用担心犯错或关系变坏,什么都停留在“好”的美好状态。他彻底放松下来,窝在自己给自己买的软绵绵被子里,感觉友爱的温暖在心中回甘。 拉姆第二天下训时在停车场让他先别走,从后备箱里给他拿了医药箱和应急箱,说昨天在他家里没看到,让他带回去备用。 “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karli,这是好事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能独立生活呢,这很了不起,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麻烦就打电话找我。” 拉姆笑着说: “下次再喊我去玩,别叫巴斯蒂了,他今天差点没被助教骂死,肉眼可见的吃多了。” 他又拿了一束花给他: “这倒不是礼物,进基地前有球迷送的,但我不养,帮忙带回去吧,和你家里的月季配起来正好。” 卡尔简直是兴高采烈地冲回家把花放起来,趴在那儿翘着脚欣赏它的美貌,感觉好幸福。 可惜是球迷送的,他都没法问拉姆这是从哪里买的。 有了这样的经验,他给穆勒办生日party时就办得更好了。其实卡尔有让他可以多带点朋友来,反正u19队里大部分人他也认识,但穆勒还是说人少一点也很好,就连克罗斯他都说了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但对方还是出于友爱来了。 卡尔把房间装饰得很漂亮,亲自做了饭,他最近真的很沉迷料理,力求一人做出漂亮的一大桌。他还新买了一个小马头杯子,打算让穆勒连倒饮料都有专门的杯子。虽然其实都在赛贝纳大街,但青训和一线队的使用区域不互通,为了防止引起麻烦,他还是在地铁站那儿等着,捎上了两人后一起开心回家了。 穆勒嚷嚷要坐副驾驶,克罗斯沉默地独自坐到后面,放下书包,抬头看到卡尔扭过脸来听穆勒说话,看卡尔被穆勒搂住蹭蹭脸。卡尔的面庞被夕阳照得轮廓极温柔,蓝眼仁变成了水色的,金色的长睫毛垂着,偶尔眨眼,好像蝴蝶掀了下翅膀。 他岔开腿,开始沉默着看自己的短裤外露出的大腿,膝盖,袜子和蹭脏了一点点的白球鞋,闻到车里也有淡淡的卡尔的味道,大概平时不怎么带别人,感觉自己像个幼稚园小孩刚上了大人车一样格格不入。 卡尔也不管他。 卡尔知道克罗斯不喜欢夸张的打招呼和亲热,也不管他,和他随口问了好就让他待在后座安静看窗外。他再次发现了克罗斯和巴拉克的共同点,难道这是什么东德酷哥必修一,学会在任何交通工具上抬起漂亮的下颌线摆出冷漠姿态,这让他情不自禁笑了下,被穆勒缠住问笑什么呢。 说是小party,更像是带着两个弟弟做了room tour,一起吃晚餐罢了,不过房间里确实漂着气球,卡尔亲自做的大蛋糕上插满蜡烛,卡尔还趁他们不注意拉了彩带,连克罗斯都中招了一点,和穆勒一起鬼喊鬼叫地冲进浴室洗头发。 和拉姆他们来时的喝饮料聊天吐槽式玩耍不同,穆勒和克罗斯就闹腾多了,主要是穆勒闹,克罗斯倒扣分,两人看起来像没头脑与不高兴,看得卡尔忍不住笑。他们把屋里上上下下都参观了一遍,穆勒甚至恨不得爬到柜子上去看看上面放了什么,克罗斯则是一直忍无可忍地试图阻拦他: “不要开门,万一卡尔把臭袜子丢在里面呢?” “这是橱柜吧……”穆勒大为震撼:“卡尔不是那样的人。你会把袜子丢橱柜里吗?” 克罗斯可疑地收回手咳嗽了两声。 卡尔也展示了礼物,他给穆勒送了个穿拜仁球衣的伯尼熊,这个俱乐部吉祥物去年才开始正式投入使用的,好多周边产品还不稳定,一会儿上架一会儿下架,卡尔当时一眼看中了这个巨大的,但因为不好卖,俱乐部已不打算投入生产了,只有寥寥几个样品放在仓库,也不能让人拿走,还是他和施魏因施泰格提起来后,对方直接跑去找赫内斯跳脚给他抱来的。 第114章 赫内斯以为他多大的事,刚烦心赶人呢,一听说是要市场部那里一个毛绒玩具的样品,都哭笑不得了: “屁大点事你要在这儿磨我,拿去拿去,我做主让你拿去,让他们把账扣我头上,你这小子!——” 尽管被踢了一脚屁股疼半天,但施魏因施泰格还是很开心的,晚上下训让卡尔在车边等他,要干嘛也不说,然后过了一会儿,就扛着巨大的伯尼熊出现了。 “不就是一个熊吗,我们karli宝宝想要什么没有啊?” 他把熊往卡尔车后面一塞,熊用一个神奇的姿势微笑着躺下去了,仿佛在看着车外目瞪口呆的卡尔和手架在车门上一边喘气一边自豪地指着自己的施魏因施泰格: “来,亲你巴斯蒂一口。” “谢谢你……”卡尔真都快说不出话了,瞳孔地震:“但我是打算送人的……” 施魏因施泰格也愣了,不过两秒后又笑了起来:“送人又怎么样嘛,我还是帮了你大忙了,是不是?开不开心?” 开心,而且有点感动都大过开心了,卡尔常觉得施魏因施泰格简直有点好过头了,都开始惶恐起自己有没有也一样对他很好了,张开手扑进他怀里:“开心!” 第二天卡尔站电梯里还蛮不好意思地听市场部工作人员哭诉呢:“我也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忽然想要那个大的熊……连米歇尔都问了一句,这还用赫内斯先生发?我还能不给他吗?结果刚找出来他又说不用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球员家里大,放得下,所以反而更喜欢吗?” 巴拉克也问了这个熊吗?为什么?卡尔想象不出他会喜欢这玩意,那就也是要送人了。 他也没有什么年幼的弟弟妹妹,更不可能和青训里的某个小年轻玩。 那就是要送女朋友,或者有孩的什么单身辣妈,讨好人家啦? 卡尔感觉自己好可悲啊,他今天都能克制住偷看对方了,他搞不懂自己是在干嘛,为什么非要天天看巴拉克呢?他天天看他,和他一起踢球,在一个更衣室里洗澡脱衣服穿衣服,却一点点都不了解他,仍然是一点点都不了解,每天只能从报纸偶然闪过的八卦猜想里也一起猜想对方的私生活是什么样,和青训里看着他流口水的青少年没任何区别。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 他也不喜欢巴拉克私下里在和孩子喜欢伯尼熊的年轻辣妈来往,抱着大玩偶去别人家里当绽放笑颜的热辣小爹,在训练场上却总那么冷冰冰地瞪他。 结束,他冷却了下来,强行克制自己不许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而且虽然围绕着伯尼熊让他伤心了一阵,但把它送给穆勒,看着对方露出超级惊喜的笑容时,那感觉还是非常幸福的。 “巴斯蒂安帮忙找来了,我还请他和奥利弗给你签了名。”卡尔展开:“看。” “我爱你,卡尔。” 穆勒扔了熊过来扑他。 尽管不是他过生日,但卡尔给克罗斯准备了同样的签名球衣,不想让他被冷落,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蹙着眉说我又不喜欢他们。 一线队里比卡恩更大牌更受欢迎的球星也就巴拉克了,卡尔有点苦恼,问他是想要巴拉克的吗? 克罗斯更生气了:“谁又喜欢他了?他很厉害,我不讨厌他,但是,谁又喜欢他了?” 要不是知道卡尔真的没这个意思,他肯定要质问他就因为我是东德人,你就觉得我一定特别崇拜一个东德球星吗?不过他知道卡尔不会,所以就只是委屈又生闷气地低头重复: “我才没有。” 卡尔感觉他好给穆勒面子,都不在对方面前直接和自己说出口头禅“我好讨厌你”,赶紧哄了两句完事。 吃完饭,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唱了生日歌,又说话、看电视、打游戏、嘎吱嘎吱咀嚼玉米片,一不小心就过去太久,穆勒还得赶火车回家,卡尔赶紧把他们俩往车里塞,打算先把穆勒送到中央车站,看着他上了车再把克罗斯送回去。 克罗斯继续坐后面,不同的是他还得被一个巨大的熊挤占位置,对方还一直拿软软的毛毛碰他(…)转弯时甚至把巨大的脑袋一下子就甩到了他的肩膀上,微笑着靠住他(…) 克罗斯刚它推着坐正,它就又回来了(…) 我不打玩偶,玩偶是无辜的,我不打玩偶……他在心里和自己说。 他们俩一起把带着巨大玩偶的穆勒送上火车,准确来说是他站在几米外目送卡尔和穆勒隔着巨大的熊拥抱,目送卡尔目送穆勒蹦蹦跳跳上车,勉强举起手和穆勒挥了挥—— 其实对方过生日开心他也还是开心的,就是实在受不了这个人堆里承认认识他的心理压力(…) 这真是个太适合显眼包的生日礼物,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得亏现在时间迟了人少,不然肯定有球迷认出卡尔跑过来。 火车门刚关,他就有点赌气地转身想往地下地铁站去,然后被卡尔迅速追上抓住。 “怎么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克罗斯说:“我自己能坐车,我要散步。” “有点久了,不安全,要是又路边滑倒了怎么办?”卡尔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意外地没有被甩开。 “我才不会那样……那天是……” 那天是你忽然回头看我。 而且地上雪真的很多。 但主要是你忽然回头看我。 第115章 可是又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 甚至连自己都不太想责怪,虽然手腕扭了疼了半个月,可那是他人生中最心脏怦怦跳的一晚了。 克罗斯有时忍不住想,那么糟糕的一晚不会成为他几十年后还在咀嚼品味的幸福回忆吧,那他得多可悲啊? 卡尔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好好好地溺爱了他,表示相信他平时才不会滑倒的。 “本来就是,我平衡性很好,在球场上被人抓都不倒。” 克罗斯认真地说。 卡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又被嘲笑了,又是恼又是羞,还有点气和委屈,又开始不想和卡尔说话。到了家里楼下,他好渴望好渴望对方又会送他上去,可卡尔只是站在车门边,显然就是到这儿的意思。 克罗斯感觉如果不问出口的话,他会耿耿于怀太久,于是就问了: “你给每个人都做草莓蛋糕吗,卡尔?” 还没等对方回答,或者说他本来也不想要回答,只想要说出这句话,克罗斯已转身蹭蹭蹭跑进楼里了。 在回屋里转了好几圈才停后,他才打开手机,看到卡尔给他发的新消息: “不,本来想给托马斯做巧克力的,但想了一下,又决定做个大家都喜欢的。” “这个也讨厌了吗?” 谁说我讨厌了!坏卡尔,住嘴! 克罗斯已快靠自热变三分熟,脑子里气势足得很,打字却立刻变绵软了:“不讨厌,我以前不喜欢草莓蛋糕的,但现在最喜欢了。” 发出去后他感觉自己简直说话直白到有点过头了,可又撤回不了,忽然想到卡尔应该还没走,不然怎么边开车边发短信的,赶紧冲到窗户边一看,对方果然还站在那儿,好漂亮地靠着车,手机屏在黑暗中冒着小小的光。 克罗斯不想开灯,不知为何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正在这儿热切地看着和等待着,手机又响了,他立刻举起来看,卡尔回的是不能再更礼貌冷淡的: “那就好。” 什么都没看懂,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卡尔钻进车里,发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忽然恨不得立刻在墙上刻字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吃草莓蛋糕。 卡尔回到家做简单收拾,穆勒和克罗斯已帮他做了大部分家务,没什么辛苦的,把一些东西归位收纳罢了。但穆勒好像装书包时太仓促了,又被伯尼熊挡着视线没注意,不小心把一个笔记本掉在了外面。 虽然看着像普通的课堂笔记,但卡尔小心地捻起来不打算翻看,谁知道他捏反了脊背,几张纸反而这么哗啦掉了下来,散落一地,他赶紧捡起来,满眼是linse,爱心符号,linse,liebe,linse,还有看不懂的线条,像是烦心极了时撕下来乱画的那种东西。 卡尔实在是没想到穆勒也有这样少男怀春、幼稚痴傻的一面,愣了一下,忽然感觉有点好玩,没忍住笑了出来:“在搞暗恋啊?” 穆勒已经快到站了,车上没什么人,查票员还羡慕地摸了一把他的伯尼熊,打趣了两句。旷野在四周飞快退后,月光皎洁,让外头澄澈清亮。他从书包里拿出笔,在伯尼熊身上套着的拜仁球衣的内侧小心翼翼地写上:“来自linse”。 karl的k总是让他想到蜡烛kerze,kerze当然是发光的,那就是licht,可是licht这样的词太容易被发现是在喜欢别人了吧。 □□,爱欲之火。 没有比火焰与光芒更接近他感受的东西了。 还是写成linse好了,无机物,被发现时最多被当成摄影爱好者。 他也好希望自己被他真正地凝视和聚焦,就像在地铁站送别,像对方抬起手抚摸他脸颊的那一刻一样。 那双温柔的蓝眼睛看向他,只看向他。 他也喜欢假装自己是镜头,永远望着卡尔,永远在拍摄他,永远在呼唤光线涌入。 无论对方做什么,都像在他心里能留下久久的图画。 在家里,在燃烧的蜡烛旁,穆勒写了很多很多遍linse。 在字母上绕世界一圈,他终于可以摆脱羞怯,危险和耻辱,光明正大地画来画去,用永远不会有人破译的名字,书写十六岁的爱恋。 现在也偷偷写到生日礼物上。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本子不在书包里。 年轻的穆勒只把脸埋在玩偶里,仿佛整颗心脏,整个青春的爱,都被定格在,这咔嚓一刻。 第23章 大卡 尽管尽量低调、只邀请了最亲密的一些亲人朋友来, 但穆勒的生日宴还是很热闹。 他不再是默默无名、每天都烦恼自己“能不能进一线队和卡尔一起踢球啊”的瘦猴似的青少年了,他是正值巅峰的成名球星,和卡尔一样荣誉满贯。 他家庭幸福, 父母慈爱,兄弟关系和睦, 他还有个温柔的女朋友, 他在俱乐部里也很少和人在私人关系上产生什么大矛盾,大部分人都还算喜欢他。 这样的人没道理会过一个不幸福的生日,有这样多的人爱他。 穆勒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像要出席啤酒节一般努力把自己涂抹装点好, 今天不用穿得很正式,但还是得穿新衣服,整洁的, 漂亮的。 他自己对这事不够上心, 很怕生日宴出什么问题、反而害得自己被蛐蛐的琳达替他提前看好了, 但十分担心他父母不喜欢这一套, 来回询问他。 第116章 穆勒和她保证没问题的,琳达才感觉好了些,也不再多嘴,但还是叮嘱他别在他爹妈那儿泄露了她在读博士的消息。 她棕发, 同色的眼睛, 不算球星们常交往的那种前凸后翘热辣大美人,不过有着特殊的好气质。 不熟悉她的人都说她好温柔,穆勒熟悉她了, 知道她只是有点天然呆和无厘头。 老穆勒夫妇说不上喜欢她不喜欢她, 他们也没办法剥夺儿子自由恋爱的权利,但就是很希望他能早点结婚,结婚对象最好是踏实的、传统一点的女孩。 理由很简单, 他们不觉得托马斯·穆勒是会孤独终身的那类人,既然不是,干嘛不早点结婚呢? 结了婚,对他的足球事业和个人形象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结婚了,妻子事业上是成功又忙碌,还是悠悠闲闲,倒都不要紧,只是性格上最好是“端正女孩”那一套。 琳达就不够“端正”——不够热情,不够爽朗,不够爱男人、爱小孩、爱家庭,甚至不爱小动物,看到马噗嗤一声拉了一大坨便便会忍不住脸皱成一团,恨不得跟在马屁|股后面铲屎。 穆勒爸爸总嘀咕,说她不像个巴伐利亚的女孩。 她总有点怯生生的样子,写的文章比说的话多得多,日常研究的东西和大部分人交友圈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阳光开朗的儿子找了个不爱说话的女孩,而且男的踢球就不着家,女的做实验忙也不着家,老穆勒夫妇就总觉得怪怪的。 人都偏心自己孩子,他们就总模糊疑心,觉得是琳达的问题更多一些。 尽管他们不方便多说什么,可他们俩和自己不够亲密,琳达又不是感觉不到。 她常常感觉自己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手忙脚乱地按照社会规则努力扮演角色,就比如要给男朋友挑衣服和准备生日宴会,事后记得发ins营业恩爱,不然球迷们会跑在她的社媒下问这个神经元的照片是穆勒的吗,他出什么事了吗?那她又得慌张起来。 扮演女友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型成人过家家,而她从小就不擅长这个。 她也感觉自己没法和男的睡觉,哪怕是已经认识多年的穆勒也不行,不过对方不知道是养胃还是什么的,尽管喜欢她,却完全不要求这个,倒是省了她服恋爱役。 尽管经常感觉有点愧疚不安,但远离hpv又是天大的优势,琳达大部分时候还是庆幸又欢喜,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托马斯·穆勒又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恋人,琳达有时刚开始想为什么不管男的女的跨性别的,非得有个恋人才不古怪时,就又想到反正和穆勒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 恋爱关系稳定工作还认真的女生会被夸为真的有事业心,经费都更好批。单身而工作努力的她却被约谈过,问她是不是心理出问题或实验压力太大,为什么不和人交往。 她内向害羞的特点好像被总结为没人爱、性格不讨喜,这也就算了,琳达主要怕被误解成人格发展不健全或社交障碍,那是真的会影响到她职业发展的。 而一旦有人爱,而且是有个大家都羡慕的男人爱,忽然她就变成性格温柔、有独特魅力的人,女性朋友也变多了,她们往往是因好奇而来,又因琳达本身而留下。 有的人和她相处久了后告诉她,怪不得感觉没长脑子的足球明星会喜欢你,我以前以为你很孤僻,没想到你其实性格非常好,我也好喜欢你。 琳达却有点惊讶和痛苦:自己的精神没问题,竟然是靠运气、靠一个男的来证明的,她默默感觉不公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办法,就顺从了,但从此以后却好像总是有点疑心这个社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继续顺从下去。 因为有个高大的体育明星男友,研究室一些自命不凡的秃头男自动自惭形秽远离你,你也不会被牵扯进别的女生和秃头男的爱恨纠葛里,你已经幸运得像在二战期间一直住在柏林房子却一直像新的似的那么幸运了,你懂吗?琳达照镜子时经常这么告诫自己。 面对一年几次的这类社交活动,她也算是尽心尽力,比最开始时已熟练了很多,得到别人“你真是个好女朋友”的夸奖时,她就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腼腆微笑不说话,然后又被夸真是太温柔了。 宴会上她唯一能正常说话的男人是卡尔,她是在医院里实习时认识对方的,也顺便惊讶地发现了卡尔的好朋友穆勒正是自己高中的同班同学。 琳达那时对穆勒的印象就只有老翘课踢足球,害得他们小组作业老被打低分,琳达可害怕和他分在一起了,谁知道还真成球星了,不由得又有点钦佩。 翘课的人很多,翘课后真的有正事要干的就不多了。 穆勒经常把她请出门喝咖啡,问她一些关于卡尔和卡尔妹妹莉拉的事,拜托她多照顾莉拉。 琳达就诚恳地告诉他莉拉的病不是靠照顾就能好起来的,而且她也不是临床医生和护士,她是跟着导师来追踪莉拉这个案例的准研究生罢了,但穆勒还是坚持请她喝咖啡,坚持拜托她,拜托她如果莉拉有什么事就立刻联系他。 直到后来卡尔告诉她穆勒那是喜欢她、借此和她聊天罢了,琳达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喜欢她,那太好了,不然她都要觉得对方暗恋卡尔、故而特别紧张他妹妹了,那会让她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变得很紧张。 第117章 琳达不太擅长为狗血的人际关系保密,一旦被人逼问就容易哭出来,这也是她当穆勒女友最大的挑战之一,最开始一有狗仔把她堵在路上逼她回答问题,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虽说因为可以成功吓退各路狗仔,不全算坏事,可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嗓子眼总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嘛。 不过穆勒有这么这么喜欢她,即使亲耳听到告白,大受震撼,但这依然是琳达真的没想到的。即使在一起很久了,她也依然在内心深处感觉这事不太真实,仿佛正在梦里切开病人大脑检查似的。 但她也不去细想这个事了,反正穆勒也没细想她为什么不要和他睡觉。 她感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要对另一半宽容。 她在生日宴上努力当个合格的女主持人,恨不得自己下场当服务员端盘子,希望能早点把这些人喂饱了送走。男性里她只和卡尔说说话,因为对方好像是唯一一个发自真心喜欢她、也特别欣赏她和穆勒关系的人,对她态度总是非常好。 他今年也一样,给穆勒送礼物时同样给她带了一份,因为琳达不爱办生日宴。 因为知道琳达不怎么喜欢珠宝,所以他今年送的是研究经费。 琳达好爱他,差点泪崩,但泪崩前还是不忘叮嘱卡尔别让穆勒爹妈知道她已经继续读博士了。 对于穆勒父母为什么不喜欢琳达这件事,卡尔是不太理解的,不过反正他们小情侣自己感情好就够了,卡尔觉得大部分家庭里爹妈还是离子女生活远一点比较好,哪怕是穆勒这样幸福的家也一样。 他和琳达说完话,就忙着去找寿星本人。穆勒当然是今天的焦点,但没有任何人会不懂事地妨碍卡尔和他说话,纷纷让开空间。卡尔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吹蜡烛切蛋糕?琳达在ins上找了附近最热门的蛋糕店加钱插队定的,很漂亮,宾客们都在拍照。 穆勒强打精神和他笑着说:“不知道好不好吃。” “总比我以前做的那些塌方蛋糕好多了。” 卡尔笑着看他,目光中充满温柔:“怎么这么快就又过了一年啦……真有点长大了。” “说得像你是什么老头子似的,你就比我大了一岁。” 每年他自己过完生日、但卡尔还没过的9、10、11、12月初的时间,都是穆勒最喜欢的一段时间,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年龄差就只有一岁了,他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己比对方小,但卡尔却最讨厌这段时间,果然又抗|议说还是两岁,不要说得他很小一样。 他靠着椅背站在这儿,碎发垂下来,英俊得很过分,但比平时柔软很多。有人很不好意思地凑过来和他说话请求拍照,他也微笑着点头同意;队友们玩游戏打闹,他也不管,偶尔叮嘱一句酒别喝多了。 小孩子呼啦啦路过差点摔倒,他一把将他们捞起来,在一群惊呼声里把小豆丁放回小豆丁群,他们尖叫着说谢谢你队长!然后卡尔就笑了起来。 卡尔自己过生日已几年不办party,理由是不想耽误大家过圣诞节,但看到穆勒的生日宴热闹却总是显得很开心,穆勒为了他开心,也就愿意热闹这一回。 甚至连安切洛蒂都被请来了,卡尔要求穆勒这么做的。尽管来了后不久老头就因为真的有事走掉了,可这还是非常非常友好的讯号,对于穆勒在队内的地位、对于安切洛蒂在队内的地位都很重要,别的主帅出席球员生日会可能太过亲密了,但对安切洛蒂来说,这是刚刚好,能让更衣室里的球员对他更亲切。 大家都知道卡尔和穆勒是最好的朋友,可没人知道穆勒昨天录完俱乐部的综艺视频,回家浑浑噩噩大半宿没睡着。他站在和卡尔两三步之外的距离看他,感觉最好的朋友也是咫尺天涯。但卡尔很开心,他也就能有伪装的力气,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是很难交心长谈,就像卡尔说的,他该去接受祝福,他该去吹蜡烛切蛋糕,该去做快乐的托马斯·穆勒活跃气氛,感谢来客。 莱万走了过来,简直是“善解人意”地陪卡尔说话,示意穆勒忙去。 卡尔也已经微笑着把注意力分给了他,他们俩都穿着休闲西装,这样一个闲散靠坐在椅背上抬头看,一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双都很漂亮的蓝眼睛在灯下闪闪发光,非常养眼的画面。 诺伊尔从卡尔背后伸出手端了杯酒给他,卡尔不喝,推着他的手腕回去,他却反而顺便按住他的肩胛骨搂了上来,莱万不由得咧嘴笑了一下,把视线拧到另一边去,卡尔照着诺伊尔的胳膊清脆地拍了一巴掌,对方才嗷了一声不开心地放开了。 莱万又重新看回来,卡尔向他伸出手,邀他去别的地方坐下说话。 穆勒总疑心卡尔看旁人总比看他认真,可他又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他自己嫉妒下的悲伤错觉,他只好转走,先在微笑再说。这是生日啊,生日就是得开心才行,怎么可以不笑呢? 他忙了一整晚,在上卫生间时提前拆开了卡尔给他的礼物包装,里面放着一枚璀璨到仿佛让眼睛都变痛的胸针——该死,再奢华昂贵他也不感兴趣——盖子内侧的丝绒垫片中夹着一张小小的硬纸壳,他赶紧抽了出来,上面用小小的花体字印着: “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kh” 珠宝店打的,卡尔甚至没有用手写。 穆勒感觉好难受,这种难受又和痛苦不一样了,更多是一种无力,力气从他的身体中流走了,他一度觉得自己连站都站不住了,只想回到楼上的床上去,闭上眼睛陷入昏沉。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站在镜子前慢慢地给自己戴上了这个胸针,细细调整位置,让它呈现最美最被珍重的样子,最后就是不知不觉别到了心脏前。 第118章 金属针小小的尖端仿佛穿透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皮肤,让他在微微流血,但这失血感却是温热的,穆勒想到等会儿他发ins可以戴着闪亮亮的它和卡尔合照,at他写谢谢礼物,到底是开心了一点。 而卡尔会特意打开都不怎么用的ins第一时间给他点个赞。 还不够好吗,穆勒问自己,还不够吗? 他不允许自己站在这里,假装功成名就的一切不好,假装外面热闹的一切不好,满脑子想的都是十六岁时坐在卡尔家毛茸茸的地毯上偷偷记他在听哪些唱片,满脑子都是对他给他做的一切就歪歪扭扭倒下的蛋糕,满脑子都是卡尔在烛光下期待又温柔地凝视他的眼睛,满脑子都是他像个笨蛋一样抱着巨大的伯尼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他不允许自己再无休止地陷入回忆。 可他的脑子却仍在自顾自地放着,放着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代,放着被爱填满的少年时代,放着少年时代的卡尔,放着现在的卡尔,放着所有所有卡尔,近乎开始陶醉高歌。 穆勒几乎觉得自己喝醉了,他飘乎乎地回到聚会中,胡梅尔斯迟到了,但迟到的胡梅尔斯却一屁|股坐在了卡尔旁边,卡尔也没推开他。他们那么冷漠,各自往一个方向倾身听队友说话,却可以容忍着把膝盖抵在一切。穆勒真恨不得走过去推开胡梅尔斯,滑坐下来,把脸放到卡尔的膝盖上,把脸贴上去…… “啊,对不起,托马斯,那个饮料里放错酒精了,你没喝太多吧……”琳达急急忙忙来找他,看起来快哭了,确认他没事后终于不原地跳了,感天谢地着扶住他。 原来是真喝醉了,难怪我又控制不住,疯狂爱他。 穆勒反而变高兴和释然了,原谅了胸针下心脏在汩汩流血的滋味——等到他清醒了,就好起来了,他又会重新变成快乐的托马斯,卡尔最好的朋友,明天在更衣室里和他问好,嘻嘻哈哈搭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向训练场,走向球场,走向盛大的安联,走向喧闹的客场,走向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共同度过的时光。 还好,他现在只比卡尔小一岁,他们还有好多的时间可以一同度过。 他恨不得能和卡尔一起踢到再也跑不动为止,到那时为止,他再想办法找到别的身份,站到他旁边去。 情人会分开,婚姻会破裂,做一辈子的朋友有什么不好? 他不断告诉自己,做一辈子的朋友最好。 要是让他知道卡尔现在其实满脑子都是美美退役,估计才是真的要疯掉了,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卡尔为了他的生日甚至暂时放下了他的退役大作战呢。 不过随着这几天过去,他就又事业心很强地回到自己目前的人生主要目标上了。 无他,16号,他们踢完了德甲第四轮比赛,4:0大胜美因茨05。 对于一个心系球队又想要退役的队长来说,队伍成绩这么好,踢得这么牛,他应该欣慰才是,这意味着他能减轻负罪感,更好地放下。 但如果队长本人又拿到了比赛最高评分,都快被打成1了,而且报纸头条铺天盖地都在夸他简直是天神下凡,一人一条钢铁防线,门将的采访原话还是:“这辈子都不想和卡尔分开,哪天他要是抛下我独自比赛我宁愿去死”这类爱到极致以至于仿佛忽然被女鬼附身的话,那这个队长先生就应该开始汗流浃背了。 当他又双叒叕不死心地才隔了十天就跑去体检然后被告知依然壮如牛时,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已有点处于卡急跳墙的状态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显然都没有走在能通往失败,通往被批评,通往被嫌弃,通往被开除,通往被中伤,通往非自然退役的康庄大道上。 国内外球迷们也都在不顾他死活地狂欢: “拜仁的比赛还用看?醒来又是一场零封。” “这赛季学不会从两边抓的队踢拜仁别想赢真的,中路卡皇加博阿滕加狐媚,门将还是诺伊尔,全在巅峰期,真看了就让人绝望。” “能防能传能控,能对空能下地,还懂战术,会指挥……太变态了,卡皇真他爹无敌了,真正的六边形战士……” “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瓜迪奥拉说对所有中后卫都不满意了,他肯定是进入卡皇戒断期了” “1,实在是太1了,卡队永远的1……” “3,实在是太3了,简直马尔蒂尼在世,求求卡队让我做他的小三,啊不是,卡队永远传承着3号后卫的光辉伟迹……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如果他场下也有战♂斗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回复:“爹呀大哥你……晕死了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回复:“卡皇不是一直单身没正宫吗,怎么球迷已自发在当小三了” ——回复:“你要说女朋友,那确实没有。你要说男的,全队都真·吻了上去,赛后照没看见吗?” ——回复:“正宫怎么没有,十天前不还炸裂见面呢……拉姆有话说,他只是退役了不是死了……卡皇被他抓了大家都默认他们是深夜私会,什么水平我不讲了……” ——回复:“你们拜仁球迷真的全爱玩南桐笑话啊,我不懂” ——回复:“什么南桐笑话,尊重一下仁宫卡皇本传,正儿八经的正史(奸笑emoji)” “哦我的上帝啊,我将永远热爱卡尔!永远支持他!拜仁不可能得到比他更棒的后卫了,真希望明天起床就看到他续约五年的新闻(祈祷emoji x 三排)” 第119章 “他简直是超人,这状态太不可思议了,在他的带领下,没有一个球员不会燃起激情。” 卡尔不想看,卡尔通通不想看,卡尔感觉这真是一场噩梦,他不懂自己这么拼命比赛,得到的怎么会是这种回报,骨折韧带拉伤肌肉拉伤肌肉疲劳跟腱断裂都去哪里了?嗯? 肩膀膝盖脚踝腹股沟比目鱼肌的不适又都在哪里? 这身体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 “是我太贪心了吗?” 他站着镜子前,对着满脸失望的自己说: “一口吃不成胖子,受伤也必须一步步来吗?可是真不想伤在冬窗或赛季末啊,到时候要是拖累了球队,又该怎么办呢?” 而且他还发现了新的麻烦事,那就是如果他太在意别人的生日的话,留给他干坏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比如为了穆勒的生日,他已浪费了大概十来天,现在本该出动,开启夜店计划2.0的,可是呢,虽然他很不想记得,但他确实清楚得要命,清楚到几乎每天醒来脑子里都会想到这件事,巴拉克的生日马上就到了。 他不想在他的生日前后连着上夜店,被对方误会成为情所伤、念念不忘、或是疑似假装念念不忘给他看,那该多糟糕啊。 对于对方的生日,他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那天自己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就此结束足球生涯,没准也算是一场惨烈的扯平了。他的退役仓促又痛苦,卡尔的退役也仓促又痛苦好了,这样的话,疼痛会减半吗?最起码在卡尔这里会减半,就仿佛只要他也这样难过,就能吸走当年对方的不幸似的,最起码他也确实深切地体会过一遍,最起码他不是可恨的受益者。 9月26……他检查日历,偏偏27号才是他们对阵巴黎圣日耳曼的欧冠小组赛。 法甲伐木强度倒确实是高的,他都恨不得化身前锋了,让对面的后卫随便踩踩他算了,正好让莱万穆勒免受苦难。 卡尔啊卡尔,你小时候决心要做个后卫,守护神圣禁区,做最英勇的捍卫者时,有没有想过三十岁还挣扎在退役温饱线上的这一天! 理想固然是高尚的,现实也同样重要,怎么他就像拉磨的驴一样这么耐用呢? 一时间他都不由得伤心起来了,感觉自己好像天生牛马命,如果不踢球的话就是在工地上吭哧吭哧搬砖头那种。 人家脆弱到连上一上bed都能在场上忽然不行了,他之前和胡梅尔斯*,也没看他们俩怎么样,他们后卫是怎么回事呢? 这躯体里只有一颗心在感受上是饱经沧桑的,其他部位都鲜活得很,写满了“活该干活”这种字。大家是不是也是这么感觉的,所以天天崇拜地摸摸他,亲亲他,也天天和他说卡尔我们不能离开你——谁会这么摸赫内斯那种老头子呢? 他还在这儿伤春悲秋,牛马命真就即刻上线了,安切洛蒂意外打来电话。 根本不想在休息时间接电话,但又担心有什么急事,最后他还是接了。 “karli,睡了吗?” 老头子,我电话都接起来了,你问我睡没睡! “快了,先生,我刚洗完澡。” 卡尔试图暗示一下自己即将拉灯,却心知肚明接都接起来了,对方也很难放过他: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外贝外给我发了条短信。”安切洛蒂咳嗽了一声后说道:“你看一下。” 然后他就真的把电话挂掉了。 卡尔不知所以,点开一看,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一声叹息: 有人上就也得有人下,中前场塞不下人,j罗是安切洛蒂铁了心要用的,现在他把穆勒放回来,外贝外就被拆掉了。 但你猜怎么着,罗本还好好的呢。 说好的两翼齐飞,把他打断了,让罗本在那儿美美扇翅膀算什么个事啊? 非要把穆勒抬回来,就不能把莱万给挤了吗?怎么对方是如日中天大中锋不能动,他就可以被挪啊?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还当自己是同盟国占领巴黎那会儿吗?一个意大利人在德国佬的俱乐部欺负起他一个法国功勋来了!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外贝外直接和安切洛蒂硬刚了,经纪人都不用,直接亲身上阵发短信。 意思很简单:让老子,踢首发。不然就,闹死你。 而这连锁反应被算到了卡尔头上,或者安切洛蒂本来也得依赖他解决这个事,就丢向了他,意思很明确,最起码他希望卡尔能参与进去。 如果是直接帮他解决就更好了。 卡尔揉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忽然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头: 叫你连偷摸退役都做不到,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快点吧! 现在又要开始烦这些破事了吧? 他真的气得打了一下自己,把拳心落到了重点怨念的脚踝上,哪知感觉像按摩似的,脚踝仿佛在笑话他是不是没吃饭啊,就这么点力气? 第24章 小卡 在非常成功的首秀过后, 卡尔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耐心等待更多的机会。 拜仁现在的主力中后卫组合其实也就是这两年才拼好的,大家戏称他们是南美德比组合, 巴西人卢西奥从勒沃库森转会而来,阿根廷人马丁·德米凯利斯出身阿甲劲旅河床, 直接被看中带了过来。 和未成年人的卡尔相比, 他们俩显然更在中卫的成熟期和巅峰期。卢西奥27岁,德米凯利斯25。中后卫说起来职业生涯相对更长,但实际上因为成熟得晚, 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在职业生涯中后期才能得到一份大俱乐部的合同,而后能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就看自己发挥了了。 第120章 卡尔和他们俩的技术特点都不太一样。 大部分后卫通常都不具备细腻的球技,欧陆出身的球员尤其如此, 但卢西奥毕竟是巴西人, 所以是个例外。 他在勒沃库森时是绝对的带刀后卫, 有过被评价为德甲月度最佳的一个进球, 当时他在己方半场突然加速带球前插,连续突破对方球员,一脚打门成功破防,那潇洒劲, 感觉在国家队里没少看大罗小罗踢球。 但也正是因为他常常轻易前插助攻, 卢西奥常被批评拥有巴西后卫常犯的毛病──欠缺防守意识。 从战术风格来考量,拉姆不算特别喜欢他。后防线是一个整体,有人前插就得有人擦屁|股, 拉姆不是觉得中后卫必须给他兜底让他进攻去, 他虽然确实享受助攻和进球,但对胜利本身的追求还是盖过了个人荣誉的,毕竟他是边后卫又不是前锋, 攻防两端都不能落下。 他不太喜欢卢西奥单纯是觉得对方防守稳定性不够好。 不怕稳定地掉链子,就怕忽然给你来一下。 拉姆感觉巴西人容易加剧球场上的不稳定因素,这天然让他欣赏不来。 但卡尔还挺喜欢卢西奥的。他觉得巴西人热情又好玩,尽管卡尔和他是竞争关系,没准过两年就得把他给踢了,但他显然并不总思考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而总是开心地活在当下。 赫内斯勒令他有事没事带带新人,他就花时间调皮一下——他当前锋,卡尔当后卫,卡尔最开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戏耍到,虽然不至于晕头转向地栽倒,可确实手忙脚乱的。 “你们德国人踢球就是太古板了!”卢西奥用带着古怪口音的德语含混不清地和他说:“你要把脚法放开,协调起来,像跳舞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像一根海带一样在原地灵活地上下摇摆起来,卡尔没忍住笑了,笑完又要求:“再来一次!” 卢西奥很快和助教抱怨不能再教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且万一让赫内斯看到他心爱的小毛头在球场上花里胡哨魔性盘带,他好担心自己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埋进大门而被开除。 对于卡尔和巴西人玩得这么好这件事,队里有些人也很纳闷。施魏因施泰格是觉得没想到卡尔也有活泼的一面,卡恩则是认为巴西人都放荡不堪,和他们接触对小年轻没好处。 是的,他自己婚内在妻子孕期出轨脱衣舞娘的丑闻还人尽皆知呢,但不妨碍他说巴西人都是坏东西。 在卡尔还会翻动日历的05年,又是在风气相当保守的足球俱乐部中,并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敏感的、种族歧视的话题,卡恩甚至敢把这话直接扔卢西奥脸上,而后者也被“嫌弃”惯了,反而要把这种话当成羡慕嫉妒恨,恨他能坦荡风流的夸赞,哈哈哈一笑了之。 只有一笑了之才能得到“尊重”,真要计较起来反而会很惨。 卡尔也不知道该用严肃的语言去描述和表达这种现象,他只是意识到了像卡恩这样资历深厚的本土球员,不光在场上场下影响力大,在私人交往中也可以对比他金字塔等级低的人进行随心所欲的定义和批判,而后者最好接受。 成年队更衣室里的等级还是比青训中严肃太多了,差异和分歧也更强烈。 拉姆捎带他去喝酒的时候,卡尔就谈了这个问题,拉姆眨了眨眼睛: “没错,卡尔,人就是靠着排外来增加群体感的,这可能体现成了压迫。” 卡尔愣了一会儿:“但是卢西奥也不算是外人,他已经是我们的队友。” “世界上最小的团体永远是两个人,当然可以无休止地排挤下去,别看卡恩现在说卢西奥的坏话,他之前也和卢西奥一起嫌弃一个刚果来的球员听不懂‘人话’——那个球员已经走了,所以你不认识。” “他‘欺负’完卢西奥,某一天有可能欺负一下你,来加强和别人的关系。当然了,反过来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和我在一起,我们偷偷说他的坏话,别让他知道,讨厌他一下,那他又被隔离在我们的外面了。” 拉姆笑着说:“人不可能和所有人做朋友,能团结到和自己统一性更多的人就够了。” “你会为了做到这样故意去说不一样的人吗……哪怕你在内心深处知道他们不是都那样坏?” “我会的,karli,如果我需要的话。人性就是这样嘛,你排外,别人也排你,很公平的事,大家各团结自己的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菲利普。”卡尔说:“但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和善点也没什么错,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而且乱找矛盾确实并不明智。” 拉姆安慰他: “只是我们得尊重一些客观事实,不是吗?我们现在坐的这家餐厅几十年前还是一片废墟呢,人和人会不断分裂成小群体然后互相敌视,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 卡尔觉得这听起来好孤独。拉姆说的是对的,不是只有胳膊腿乱飞和房子塌陷才叫战争,在球场上双方凶狠对垒,在更衣室里卡恩大声说卢西奥你们巴西人都爱鬼混,这都是战争,战争就是一个人在戕害另一个人,一群人在戕害另一群人,人类天天都在混战。 即使此刻他和拉姆坐在一起,他们也永远不会是一样的,他们有一天也会陷入战争吗? 拉姆像是完全能想到他在想什么: “但正因人都排斥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所以能在有需要的时候团结到尽可能多的力量去做成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第121章 “有些时候,不仅是团结,甚至还会因为不一样而互相喜欢,那就更神奇了。” 卡尔微微笑了起来: “你之前还说爱不是好事情——混乱的,下坠的,被神玩笑似的推了一把——那种意思。” “不,爱的本身是神奇的,karli,就连我也承认和惊讶于这一点。只是这种神奇常常让人做些别人不愿意接受的事,就像卡恩如果和卢西奥公开相爱、成双入对了,更衣室里的社会关系就崩塌了,所以克制一点并不是坏事——这也是违背本能的地方吧?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恰恰是不要‘爱’他。”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敏锐如拉姆,也不可能透过他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现看透他心里对巴拉克莫名其妙的在意,但卡尔还是如遭雷击了一样颤抖了一下,幸好外面是真的打雷了,才没让他的失常过于奇怪。 暴雨倾盆而下,夏日快彻底结束了,秋天磅礴地落下了。 卡尔忽然很庆幸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说,也从不靠近巴拉克,最多多看他两眼。 只是看看而已,再严苛的人类也会原谅这样的罪行的。 他没有给自己、给对方找麻烦。 他一直是很小心,很明智的卡尔,哪怕在有时感觉脑子里梦游到快直接走进巴拉克怀里去了,他也没真走进去,而是再自然不过地好好坐下了。 他是这样擅长压抑自己,以至于这样强烈的东西都能控制得住。卡尔一时间甚至感激起了过往不幸的回忆,比如他曾拿着成绩单站在母亲门前敲了三个小时的门,在明知道对方哭泣无力理会他的情况下还是偏执地希望得到拥抱和爱,但最后他嗓子哑了,终于彻底知道了这样是没用的,此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内在狂热的渴望是无法控制的。 再想要什么,他也不会敲门,不会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不会失控,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得不到满足就疯狂地一直索要一直索要,而这正是成人社会需要和夸赞的。 创伤让他远比同龄人更理智和成熟,在那一刻卡尔这样错误感激着。 另一个新转会来的德米凯利斯年轻些,相貌英俊,留着长发,卡尔也挺喜欢他,因为这赛季他们的客场球衣是黑红配色,从背后看戴着发带的德米凯利斯,会让他觉得他有点像米兰气质的球员,于是赛贝纳的训练场的,安联的球场,都仿佛一同泛起那种独特的光辉一样。 卡尔不得不承认那种光辉就是一群长得很英俊的长发男在一起踢球。 如果一群男的长得很漂亮球却踢得不好,那他们就完蛋了,他们会“沦为女人”。但如果一群男的长得很漂亮,踢球还独步欧洲,那他们立刻会升级成男人中的男人。 虽说几个月前才结束的震惊世界的欧冠决赛里,三球逆转的利物浦人暂时夺走了男人中的男人这种光环,不过卡尔毕竟喜欢马尔蒂尼很多年了,连带着对米兰也感情深厚,不觉得他们踢得真的差劲,只是各种因素作用下的巨大悲剧罢了,看着德米凯利斯时就还是感觉很欢喜。 和花哨的卢西奥正相反,德米凯利斯的强处不在进攻,他有出色的防空能力和拦截技巧,不管卢西奥在还是不在,他反正是在的,算是给中轴线和卡恩都好歹兜了层底,让门将不至于在球场上情绪崩溃,大啃四方,把后卫们全部啃啃啃啃啃啃掉。 从技术层面来说,德米凯利斯比卡尔就没什么特殊的优势了,不过他丰富的经验和强壮的体魄正是卡尔现在最缺的,所以在训练和比赛中他也很注意学习对方。 虽然说理论上来讲是竞争对手,但在卡尔没小的现在,卢西奥和德米凯利斯更像是一对来地主家打工的外地佃户,还兼具了陪太子读书的功能。 卡尔感觉自己在一线队反而比在青训时更像个学生了,那时他基本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是别人学习的对象,现在则是发现自己其实还有无穷进步的空间,所以尽管大部分时间不能上场比赛,但他却感觉生活很充实和踏实。 这好日子过的,有人是出于羡慕和调侃,有人是出于嫉妒,会往他的头上戴戴高帽子,或特别喜欢因为同名的缘故拿他和鲁梅尼格拉在一起开玩笑。 卡尔做人做事真的是竭力低调,从不说一句张狂的话,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忍气吞声,就会使用万能的小无赖招数,比如摊开手和对方说: “那你给我发工资,要和鲁梅尼格先生一样多。” “什么东西?” “不是说我和他很像吗?给我发工资。” 虽然说卡尔只会发工资这一招小无赖话术,不过因为比较好笑,而且重复使用时还有种阴阳怪气感,让人能明确知道他就是故意胡搅蛮缠呢,所以他也就一直这么用着了。而且这话上到赫内斯,下到门口保安,都能拿来用,比较万能。 和非常溺爱他、怎么盘怎么满意、满意到像是软毛都立起来的猕猴桃的赫内斯不一样,鲁梅尼格最开始面对卡尔是其实是有点郁闷的。 郁闷的点在于,他也不是完全地反对赫内斯,但也不是完全赞成他。 他同样担心卡尔远赴英伦不管是没练出来浪费青春/练出来了但不回来了,可是直接就给一个十七岁的中后卫许诺首发时间,他确实还是顾虑重重。 踢得不好肯定是巨大的灾难,但踢得好就一定是好事吗? 第122章 小小年纪就伤了呢?十八岁就拎起来用,过度透支呢? 被吹捧得太过,一下子飞上天,等新人福利期过了又狠狠跌落呢? 贝肯鲍尔还活得好好的在家偷糖吃呢,老头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卡尔又不是贝肯鲍尔再投胎来了。 而且拜仁的场上就站着一个“小凯撒”呢,不是他卡尔,是人家巴拉克。 媒体就算把卡尔夸上天,把他往贝肯鲍尔身上扯,他都排不上“第二个贝肯鲍尔”这辈,都该排成小小凯撒,小小贝这一类了。 就在这儿拿他的名字打趣,扯点大卡尔和小卡尔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看到赫内斯玩这种无聊笑话就窝火,又不能冲着他发脾气显得自己没肚量,好像就因为小年轻和自己重名就不高兴似的——他至于吗? 这样复杂的态度就让他和卡尔偶尔接触时确实都显得有点冷淡。不过随着新赛季开始,卡尔真的上场比赛,他的感受就开始逐渐转好了。 成功的首秀就不说了,看了这比赛和卡尔的表现,鲁梅尼格算是安了大半的心,知道这个过于极端的选择好歹不至于成个笑话,吃晚餐的时候虽然还嘴硬说一场比赛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已喜笑颜开,赫内斯连连笑话他就是小心眼过头了。 看完这场比赛的媒体和一些球迷也闭嘴了,意识到了拜仁管理层再怎么喜欢抬自家的户口本,好歹脑子还没疯。 9月27日他们客场对阵汉诺威96的比赛里,鲁梅尼格开始有点喜欢上卡尔了,半场时卡西奥因小伤临时下去了,赫内斯坚持让马加特让卡尔上去踢,直言半小时能踢,半场他也能踢。 虽说理论上来讲裁夺权是在主帅手中,但听领导的,事后输了还以甩锅给他和他的心肝小卡;自己拿主意,输了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马加特果然把卡尔换了上去。直接就踢半场啦?众人都是顾虑重重,但没想到卡尔换上了后,虽然前压少了个人,中后场衔接拉大了,但后防看起来反而更稳定了,好歹能长时间保持住四后卫阵型(…) 而那种熟悉的小爹气质似乎是不会被场外的担忧、质疑和场上要踢一半的压力干扰的,卡尔半场内贡献了4次成功拦截,2次解围,传球成功率百分百,俨然又交出了一幅令人满意的答卷。 后卫和前锋不一样,工兵属性还是更重一点,不怕不出彩,就怕不稳定。 前锋就像f1赛车手,宁愿培养快但不稳定的,也不愿意培养稳定不快的,毕竟提高上限可比提高下限难多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如此。 而后卫就是反过来了,稳定性是第一要素,这意味着场上一切是可控的。 即使他们某些地方实力不够也不碍事,分工协作就好,队友们能及时补防处理;就怕本来大家都放心大胆地把事交给了他,结果忽然冷不丁来一两个失误,送对手进球。 前面辛辛苦苦鏖战一场,回头一看: 得嘞,您一个漏人,今儿咱们就全白忙! 能少犯错,自己是个八十分的后卫,就能完成八十分的任务,这才是最重要的,比好的时候能达到九十分,但日常动不动来点七十分失误的球员要好。 也不能怪群众,包括懂球的鲁梅尼格都担心卡尔是后一种类型,毕竟年轻球员就这样,这是无数人积攒出的血泪教训——没有一个年轻人是稳定的,他们总会忽然疲倦、慌乱、脑子短路,而后就干出很多让人无语凝噎的事来,害怕风险的工作不要交给愣头青去干! 但卡尔也一次又一次用表现向别人证明了,他好像真的就是那种万里挑一的、真的稳定又稳健的小年轻。 队伍稳到了最后,凭借巴拉克的制胜进球,拜仁1:0险胜,将连胜扩大到了七场,终于在积分榜上明显拉开了一点差距。 因为期待太低而且担心卡尔坏事,所以紧张了整个半场到最后,发现过程和结果竟然都很完美后,他的兴奋程度甚至超过赫内斯,而且对卡尔的感受也和情绪一样触底反弹,蹦得特别高似的。 真押宝成功啦! 今天赫内斯再和他开名字玩笑,他竟笑着回了一句: “行行行,看样子,现在得换我向‘小鲁梅尼格’学习了。” 赫内斯都愣了一下,而后同周围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旦自己都认下了这样的玩笑,鲁梅尼格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感觉卡尔确实很多地方像他。卡尔聪明、镇定、成熟、擅指挥、低调、冷静、稳定,他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的,难怪人家会这样说。 群众起外号的水平总是很好的。 哎,虽然说把卡尔喊成小鲁,固然是在玩笑和有点给年轻球员抬咖了,但也是对鲁梅尼格本人的一种夸赞嘛! 看看,卡尔像他,而卡尔很好,说明他很好。 反过来,大家笑话像赫内斯的那些人呢?往往是笑话他们脾气不好,说明赫内斯脾气不好。 赢,小鲁是这样的出众,大鲁顿感自己真是赢麻了。 第一次得到半场比赛的机会,赛后又被一连串地夸,卡尔自己也是很振奋的,他觉得自己尽管入队以来之前都只能断断续续地上场,但他是真的在进步,每次比赛后都能感到自己更适应了,让他心里非常开心和踏实。 但赛后他脑子却不得已地被从比赛中剥离开,主帅马加特今日采访决定把队长和进球功臣巴拉克,还有卡尔都给揣上,让他们接受夸奖。 第123章 巴拉克是理所应当的,卡尔则纯粹是马加特政治素养到位了,直接加塞的。 虽然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很喜欢在批评年轻球员时找“这是为了让他不要骄傲,不要被媒体过度关注”这类借口,但实际上他现在心里已咂摸出味道了,这一套虽然说不能算完全的假话,但终究是要落给那些没那么被宠爱的球员的。 就像是在帮助他们提前适应残酷的足球世界一样。 像卡尔这样搂怀里的心肝宝贝就不一样了。 残酷,世界为什么要残酷?为什么要对他不友好? 就算报纸刊头条了,赫内斯也不会觉得这是过度关注,而是觉得本来就该这么夸嘛!我们拜仁的天才户口本,我这么英明神武地让他上,他打脸全世界,踢得这么好,你们不夸,你们不去嘲讽之前嘲讽他的人,你们眼睛是瞎掉了吗? 就算是夸得天花乱坠,赫内斯也不会害怕卡尔骄傲什么的,他只会举着报纸说:“对啊,他确实就是这么好啊,符合现实就叫骄傲啦?是你们太爱打压人了吧!” 赫内斯实在是一个把双面人生坦坦荡荡贯彻到底的人,马加特都在脑子里想象出赛后三天的剧情了。考虑到他本来就是做了让步才同意卡尔踢整个半场的,现在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功劳凸显出来呢?于是他要求卡尔也一起来。 虽然不是本赛季第一次上场比赛,但作为一线队球员,坐到赛后媒体发布会上,这确实还是第一次。 但卡尔依然不是在为了这个紧张。 不是他自吹自擂,哪怕他是个很谦虚的球员,他也知道自己在说话这一块是真的没出过什么问题,他是真的很擅长说出正确的话,他能体会到在这方面他是有优势的。 他紧张的是,是…… 主帅居左,队员居右,马加特先落座,巴拉克跟在他后面,却没在中间坐下,而是哗啦一下拉开了放在长桌最右的椅子。 卡尔愣了一下,刚开始迟疑对方是忘记了座位潜规则,还是今天就故意要叛逆,身前高大的男人就已在无数打光灯照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了,神情仿佛带着不耐烦,像在问他在磨蹭什么。 今天眼睛是灰蓝色,他好久没看清过对方的眼睛了。 他,他在替我拉椅子吗? 换成任何一个人站在这儿,哪怕是鲁梅尼格,卡尔都不会这样惊讶的,惊讶到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前和落座的——只听到耳边再哗啦一声,巴拉克已在他身边坐下。 可能是拖椅子时候过于不耐烦,拖歪了,他也坐下后,他们一下子离得太近了,卡尔原本感觉三张椅子分布很均匀的,可现在他却连手肘都不敢往左右放下,因为如果摊开手臂的话,他可能就会和对方胳膊贴胳膊了。 他只能佯装镇定地保持手臂环绕着放在桌面上的姿势,垂着脸看桌子前缘桌布的褶皱,而不是下面的记者,仿佛只是单纯乖巧又安静。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热度,感觉到他的呼吸,被强烈地笼罩进对方的味道里——太复杂了,他分不清,可能有洗浴用品的味道,漱口水的味道,衣柜里古龙水残留的气味沾了一点在衣服上,就连腕表的金属味他仿佛都闻到了,那是一种让舌尖苦涩的气味…… 但这是不可能的。 卡尔知道自己太紧张了,他现在是真的太紧张了,他才不该闻到什么金属表的味道。 说到底就是巴拉克的气味,他不该这么细分,也不该觉得整体闻起来这么好闻。不是香或者甜,其实一点都不强烈的味道,但他就是觉得好闻。 他甚至还开始觉得对方湿漉漉的头发也许甩了两滴水在他的肩膀上,从衣服中渗透下去,接触到了他的皮肤,又冰凉又滚烫,他甚至不敢去摸,不确定是不是又是感官极度扩张下的错觉。 他都差点屏住呼吸从椅子上掉下去了,巴拉克还没放过他——或者说他再正常不过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放过卡尔,他任何再普通不过的靠近对卡尔来说都是惊天动地。 卡尔眼睁睁看着一只宽大的手忽然从他的右侧伸了出去,而后他就被贴住了,真正的贴住——巴拉克左手按着他的椅子边,从他背后伸手去拿话筒——人是紧急多加了一个,小麦克风刚刚放在下面,才接好线,现在被工作人员拿上来。 这简直是个拥抱的姿势,巴拉克的下巴都快贴到他的头顶了,卡尔的耳朵甚至擦过他的胸膛,在这一瞬听到对方特别响亮的心跳。 完蛋了,完蛋了,全都完蛋了。 他之前最多不过非常模糊地幻想一些破碎的片段,现在他却已在短短几十秒内重度幻嗅,幻触,幻听,卡尔简直怀疑自己刚刚喝的水里有毒药了。 他一动也动不了——这是台上,如果他推开巴拉克跑走的话大家肯定觉得他要疯掉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会做的事一定是立刻缩成一团球,然后一气呵成地从这里滚下台,滚倒一片记者,滚坏大门,咕噜咕噜地滚出全世界,一直滚到北极圈去,在严寒中再张开四肢大口喘两下气,而后就立刻被厚厚的大雪盖上被冰冻到冰川里去,过一段时间后如果不小心被挖出来的话世人就会知道死于羞耻的人是什么样子。 巴拉克接住话筒了,正要拿过来,却大概是因为太不顺手,而且忘了这玩意被拎住可动脖子时会因重力立刻被底座坠得拉直,于是他不小心用底座撞了一下卡尔的额头。 第124章 卡尔还在羞耻呢,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好像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刚勉强回神,就忽然被滚烫的手捏住了耳朵下的那侧脖颈,巴拉克的掌根贴在他的下颌线上,把他的头掰过来,放在自己眼前,轻轻晃着检查了下,蹙着眉,像是很不耐烦地询问道: “没事吧?” 太近了。 什么事?他出什么事了?卡尔只能忽然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是很饱满的圆弧形。 “你已经撞傻了吗?非常疼?” 对方看起来像是已开始生气了,丢开那个话筒,好像已经要站起来把他也丢出去了,卡尔看着他,极限挤出了句子: “不,不,没事……” 对方的手掌立刻松开了,像是很不自在地大拇指和食指剐蹭了一下,卡尔甚至发现他好像神不知鬼不觉地拿用来擦手很疼的粗糙桌布用力地擦了一次手,右上拿上来时明显皮肤被摩红了一大片。 为,为什么,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这是得觉得多恶心啊? 明明刚刚才洗过的,也没有抹什么护肤品! 该死,停下,脑子里想想蠢事也就算了,现实里不要也表现得像个蠢货! 明明没有从这里跑走,可卡尔还是觉得他已经疯了,眼神清澈,面色平静,但脑子已经被切开,像面团一样拉拽扯揉打的那种。 而他甚至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整场新闻发布会。 第25章 大卡 在发现自己又要本能性地扛起灭火器当消防员后, 卡尔立刻非常警惕地叫了停。 不对啊! 他质问自己,你是想要退役的人,就算现在还没退成功, 也不能被动摇心智,又开始下意识地干这些。 就是因为注意力不够集中, 一会儿心疼谁谁谁过生日, 一会儿又顾念更衣室稳定这样那样,一不小心又按照牛马本能思考起来了! 对主帅安切洛蒂的态度也是。 虽然卡尔在心里同情他,又本能地希望他能管理好球队, 这样他好队里也好,让他一切都放心,还觉得对方答应了他让穆勒回归首发的事, 所以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确实有他一部分责任, 他应该帮忙解决……但是, 不对, 卡尔告诉自己不对。 安切洛蒂也不一定是听了他的话,他八成还是被瓜迪奥拉给不知道什么手段给点拨了。 而卡尔让他把穆勒扶回去,虽然是有私情在其中,但聊的是公事。如果这不是公事的话, 不管怎么爱穆勒, 他都不会朝着老头开口的。 安切洛蒂办的也是公事,是为球队更好的事,为他更好的事, 又不是在和他py交易。 队里有球员对首发名单不满, 也是应该主教练亲自去处理的事,他怎么能把脖子一缩,就这么丢给他了呢? 卡尔知道自己在队里说话比安切洛蒂管用多了, 但这和对方就选择直接让他去处理是两码子事。 而且他还意识到为什么安切洛蒂会直接丢给他,就是因为所有难堪的矛盾都是他来处理的。 慈善赛,高层和球员有矛盾,他来办。 首发名单,球员和主教练有矛盾,他来办。 从前瓜迪奥拉在的时候,他倒是不太夹在对方和更衣室之间,但经常要夹在他和高层中,两头哄,也是累得要命。 夹,夹,夹,一辈子都是被挤在中间倒霉的命。 奥利奥饼干的奶油夹心看了他都要张嘴细声细气问一句,哥哥,你什么时候变成人的。 他为什么会累,会想要退役?也是因为他总是被直接扔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火坑里。所有麻烦的事,都是他来办。而因为他每次都能办好,所以就更逃不脱了。 卡尔宁愿每个星期多踢两场比赛,累死自己拉倒,都不想面对这些永无止境的人事矛盾。 之前的他也就算了,他就是自我要求高,放不下责任,行。 那现在,都是一心要退役的人了,归根结底就是已经在自己的心情和俱乐部又伟大又经常很草台班子鸡飞狗跳的事业之间选择抱紧自己了,那怎么还继续往里面踩? “卡尔·海尔曼,你对自己的退役事业到底有没有严肃对待?难道你宁愿受伤、宁愿丑闻缠身、宁愿非常悲惨都想实现的目标是玩笑吗?是你在和狗屎生活玩什么play吗?不是!” 他就仿佛是在对着自己内心中的某种惯性发表讲话。 但那个惯性的声音也很强烈: “你想退役是不道德的,不名誉的,你是想当逃兵!把肩上的责任都扔下不管!而他们是那样地信任和需要你,他们也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今天可以享受的一切金钱荣誉地位,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你会得到吗?你怎么会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逃跑,你就不能好起来吗?” 卡尔恨不得扯过被子蒙住头,不管不顾地大喊我就烂!我就烂! 但不管内心深处如何隐隐不安与自我厌恶和伤感,他当晚早早就吃药睡觉了,不然第二天带着快疼裂开的头去训练绝对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恶心酷刑,而且他也没殚精竭虑地思考规划一整晚。 是的,卡尔狠下心来决定开摆。 他也不打算干什么坏事,他就拖,他就不当这个和事佬了,不行吗? 外贝外这个事让他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正是因为他希望队伍在他离开后不要有大的问题,所以他更不应该让更衣室太过和谐,而是纷乱起来才对。 第125章 但这个纷乱要讲究,不是他们彼此之间乱起来了,而是大家联合起来,一起讨厌他,一起排挤他,一起齐心协力,把他给尽量演走。 卡尔保证自己会配合到像蜷成一个球,别人随便给点力他就滚出地球,滚上月球,安营扎寨,美美退休。 到时候他一走,那就不是巨大的悲剧了,而是大家一起跳猴子舞举杯欢庆的美事一件。 他能走,走前更衣室只有他一个问题,走完更衣室还更安定,还有比这更美好,更符合卡尔需求的局面吗? 不仅如此,需要他管理更衣室也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绝不愿意他退役的重要原因之一,卡尔估计自己哪怕哪天球已经踢不好了,俩老头还是会把他在队里再多留两年,等真的成万人嫌了再送走。 他们比他走得还早,除非卡恩回来了,不然他可能会走得更尴尬和不愉快。 那他不如现在一步到位喽! 一箭双雕,多是一桩美事啊。 而且不要看他现在好像混得好得不得了的样子,卡尔见多了德高望重或威风得意的大佬最后反而在更衣室中落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被人暗地蛐蛐和使手段赶走的下场,再屈辱一点的倒霉男人,直接被年轻人掌掴却无人声援也不是没有的。 他们中有的人是确实品行能力出了问题,这是原则性的事,卡尔不打算犯;还有人就是单纯性格太桀骜或傲慢,说着是有铁腕领导的气质,很容易镇服他人,但实力一下降或是高层不愿意替他们站台,他们就很难过了,和队友不是一般的离心离德。 这些事,卡尔之前从来都是引以为鉴的,但就像他忽然发现因伤病和丑闻陨落的球星简直是一座金矿一样,这些血淋淋的悲惨宫斗案例,也立刻变成了非常值得学习的教科书。 而且他甚至不用去努力查找。 因为在这方面,他的知识储量不是一般的丰富,他的经验体会也不是一般的深刻。 被掌掴的倒霉蛋甚至就是他的爱人……曾经的爱人呢。 卡尔一直站在血泊中,从没离开过。 他一直是胜利者,正因如此,对失败者的理解,有时比失败者本人还深刻。 走入大楼和前台打招呼时,他从反光的墙面中看到了自己的黑发,模模糊糊想到得找个时间补染。 外贝外这事,他拖延起来也容易。 都是私下的交涉,安切洛蒂肯定觉得他已经在忙活了,又不至于盯着他要他汇报进度,卡尔直接把这事忽略就行。 外贝外会再闹,安切洛蒂会甩锅给他——卡尔美美等着两口大锅和两颗愤怒失望的心就行。 不光这炸弹他不要拆,他还要从今天开始做个讨人厌的队长。 就从微笑消失,显得冷漠而居高临下开始。 这一招是立竿见影的,毕竟一个常常微笑的温柔卡尔变成了早上坐在那儿穿鞋子、你和他说话时他都只是冷漠地点点头或连头都不点的卡尔,是个正常人都能咂摸出不对。 此时大家仍觉得他可能就是单纯心情不好,乃至是身体不舒服——诺伊尔和他搭完话后就蹙起了眉头,弯下腰试了试他的脸: “怎么了,发烧了吗?” “没有。” 卡尔拧着眉,扭过脸:“别碰我。” 对诺伊尔这么做已经很让他不舒服了,面对元气满满、进门就要拥抱他、逗他开心的穆勒依然保持一副冷淡脸,就让卡尔更难过了,差点一下子就绷不住。 “不好笑。快换衣服,别闹了。” 他低着头轻轻说,态度坚决到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不要说穆勒得多如遭雷劈,周围有人都忍不住轻轻吸一口气了。 卡尔不断警告自己要狠下心来,甚至开始爱起了胡梅尔斯,感觉要是人人都和他这样从小就屁话不说该多好,不是打架就是上*,对方只有喝醉酒才会发癫两句,被骂了就又恢复阴沉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关系反而利索得要命。 对方来得迟,就没意识到今天气氛怪异是因为卡尔怪异,毕竟卡尔对他差不多天天这样。 更衣室一大早就陷入古怪沉默,很多人都在接着外套的遮挡,或是假装上厕所,开始疯狂发短信。 他们甚至不敢用群,哪怕是新人之间建的那种私密小群,生怕自己蛐蛐队长被发现,只敢和自己最信任/怀疑的对象说话。 “这怎么啦?” “谁惹卡尔啦?” “难道赫内斯先生或鲁梅尼格先生又有什么事了吗?” “反正不是安切洛蒂吧,他给卡尔找事,卡尔直接把他撂倒了都没人管。” “没准是勒夫又抠鼻屎乱发言了呢。” “没啊,最近没国家队比赛了。没准是马特乌斯又张嘴放屁,我找新闻呢。” “我草队长不笑的时候吓死我了,他看了我一眼我路都不会走了,是不是因为我迟到他才那么不爽的?早知道早点出门了我草,都怪我的猫一大早在我床上撒尿,我疯了。” “不好说,今天大家都来得有点迟,我们俩明天早点来。” “哥们我吓死了,我旁边隔间里有人手机一直滴滴滴响。” “我草你也在厕所啊?那我们俩发什么短信?” “你坐下,短信安全,安全。” “是不是谁私下在找事?” 罗本就在给外贝外精准发送:“哥们,又搞啥签名了?怎么不带我(吸鼻涕emoji)” 第126章 外贝外一边内心慌张一边又纳闷:“什么都没干好不好,再说了,这些事不至于让他这样。不会是哪个该死的又说他妹妹的事了吧。” 罗本也开始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了:“那是真该死啊。” “但也不应该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提?” “撒旦才能知道这个该下地狱的蠢货是谁。” 诺伊尔也在给穆勒发消息:“卡尔为什么心情不好?” 穆勒没回,但这足够诺伊尔发个惊讶gif过去了:“你不知道?best friend老不知道卡尔的事可不行。” 穆勒直接一点笑容都没了,浅蓝色的瞳孔都收缩了。 莱万大概是整个更衣室里最安静的人,什么都没干,在这片沉默中也沉默着,多看了两眼卡尔,但没和任何人说话交流,只垂着眼睛仔细系鞋带、打理自己。但事实证明他是最明智的,因为卡尔很快就让他们快出发去训练场了,而沉迷玩手机还没收拾好的人还在猛套球衣乱七八糟穿鞋。 卡尔在训练中继续严格实践讨人厌大计。他今天和大家的互动都很少,只沉默着做自己的训练,但对队友们却比平时更严格,很多他平时不会严肃说、最多咳一声在后面轻轻拍一下提醒一把的事,今天也会直接说出来。 有新人装乖问他问题,试图让他开心点时,他回答得却很冰冷,蹙起眉头尽显不耐烦。 对一些战术讨论,卡尔则是发出一两声冷笑,说点似是而非根本不认真的话,力图给人一种他没好好听,还高高在上的感觉。 对于基米希这种有着讨厌他的刺头和可能会接他的班的接班人这一具有双位一体属性的球员,他更是重点关照了,对别人是敷衍,对他则是开始实践不现实的完美主义教育。 在训练场上,卡尔今天对他极其严厉,几次纠正他的错误都带着讥讽的语气,好多球员偷偷看着他们,话都不敢说,导致卡尔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基米希被批评到第二次时就已经满脸涨红了,但因为卡尔说得全是对的,所以一声也没吭,只低着头一遍遍改正动作,记忆细节。 果然才练了半天,中午吃饭时敢坐在他附近的人都变少了。 穆勒就算坐他旁边,他也敷衍着不怎么和他说话。 虽然很心痛,但感觉连穆勒都快散发着萎靡气息偷偷离开时,卡尔还是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成就感。 看看,看看。 之前那些手段不成功,是因为他不熟练。 回到熟练的领域,他简直大杀四方,半天就能取得历史性突破。 在宫斗这方面,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往上还是往下,他的造诣确实都太深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估计最多半个月,队友们就要绷不住恨上他了。 到时候,冒犯、争吵、打架、比赛孤立、赛后甩锅、同仇敌忾、共同排挤,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再酝酿两下,他直接假装“无力掌控更衣室”“身败名裂”“一气之下”“放弃续约”“原地退役”,那不就over了! 再随便受点伤,也不用脚踝断了,是个伤就行,躺床上消极怠工不愿意回来,那更是高层破防队友开乐,到最后甩掉了他,欧冠起飞,大家都知道了没有卡尔根本不影响什么。 没准没了他,征战世界杯反而更顺利呢!反正勒夫一定会不负他的希望这样表态的。 而孤独的卡尔只能坐在病床上用手帕挡住嘴角的笑容,流下两滴喜悦的眼泪立刻欢天喜地,啊不是,暗淡退役。 再也没球迷说什么非得把他找回来的话。 不管是谁在控制我的命运,就这么写,新剧本就这么写!你听到了吗? 卡尔饭都不记得什么味了,就知道在脑子里勾勒美好的明天,完全不知道从外人视角,他看起来神情恍惚、食不下咽、面色苍白,好像已经快碎了。 而队友们脑子里想的也根本不是卡尔想象的诸如“发什么神经呢”“大气都不敢喘太压抑了好讨厌”,他们这会儿在拼命发送的是: “队长饭都吃不下了,话都不想说了,还勉强坚持带完了半天训练!甚至带着约书亚完成了那么久的单人指导!我等会儿必须给医疗主管反应,让他们来看看他。” “卡尔看起来都快哭了,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心碎emoji)(心碎emoji)” “要是让我发现到底是谁让卡尔这么难过的,那家伙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卡尔最近状态不对劲,肯定是压力太大了(大哭emoji)” 外贝外在歪着头给罗本发短信: “没准是基米希这小子又发癫了,卡尔这家伙也是傻呢,一天到晚把他当继承人看,也不看人家领不领他的情。” 罗本倒是赞同一部分:“卡尔惯得这些小年轻一天到晚要上房揭瓦了,也不看看哪个俱乐部里他们日子这么好过。战术讨论尽说想当然的废话,卡尔早就应该把他们踢出去,像今天这样无语到说不出话才对,真不知道他之前哪来的耐心鼓励他们发言。” 外贝外补充:“还有回答那些弱智问题。我真服了,卡尔刚进队的时候是何等聪明人,托马斯这些家伙也不傻,现在这些蠢货都哪里冒出来的,他就是对他们太好了。” 基米希在给阿拉巴发:“我怀疑外贝外又在挑事了,才让卡尔那么累,上两场比赛忽然丢了首发后他心情就很差。这些老东西就仗着自己有点功勋在身上,以为自己是更衣室的大爷,从来都不会安生,也不看看他上场去是不是会两三场就崴了脚。” 第127章 阿拉巴立刻煽风点火:“我也觉得,而且他今天训练对你什么态度啊,真不像好仁,战术讨论也一直抢话,比身体不舒服的卡尔还不耐烦。” “训练凶我没事,卡尔今天指导我的话,也都对,我下午继续努力。”基米希回:“但他老场外当刺头什么意思?真看不惯这样的家伙。” 阿拉巴一时间看着手机陷入了沉默,忽然不懂基米希是不是刚读了《批评与自我批评》一类的书(…)不过他还是勉强忍住难绷的心情继续兢兢业业地应和起来,十分期待能看看好戏。 卡尔的好心情在午休时间被打断了。 这个打断来自于他在走廊拐角看外面变红的枫树入了迷,还没回房间,一下子听到穆勒在和诺伊尔说: “我们应该多给卡尔一些空间,不要老缠着他。他一个人背了太多事,太不容易了。” 卡尔:…… 他又听到诺伊尔回:“谁打扰他了,如果不是你站在这儿,我现在已经上楼去了。” “你房间在那边,你绕路走这个楼梯干嘛?” “你房间还在另一头呢,你又为什么在这个楼梯这儿啊?” 他们俩互相骂了两句,各自回房间去了。 躲在楼梯间下面才没被发现的卡尔:…… 不是,没有什么辛苦,太多事,不容易,你们真是想多了,我就是不想搭理你们啊! 直接评价他为“不知道在发什么火,今天别惹他”都可以让他开心的,但考虑到如果因为他某天心情不好,诺伊尔和穆勒就开始恼火和讨厌他的话,确实也不符合他们的人品。 没来骚扰他也是好事情。 反正他不会直接说出来,会继续无所谓地装冷漠。 一直冷下去,再有什么朋友也要被恼火气跑了,或者很失望地表示“你真的变了,卡尔,我现在没法和你沟通,也许你真的需要一点休息”“卡尔,可能队长这份工作对你来说真的压力太大了”。 想着想着,卡尔重新心旷神怡起来。 早上发过火,下午就该冷却了,这样会显得是单纯性格变了,而且是变差了,而不是某一天情绪过激——人也不可以天天情绪过激,那样不真实。 队友们依然老实如小鹌鹑蛋,各个全像上紧了发条的小木偶一样卖力,卡尔在内心深处很满意,知道他们肯定觉得更压抑了。 除了卡尔外,所有人也很满意,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神情中看到了肯定: 不错! 果然我们加油后,卡尔就感觉好了点! 哎,果然听话上进的队友才是队长的一生所求啊! 要踢大巴黎了,紧张点是没错,毕竟欧冠小组第一出线是大事,卡尔稍微紧张点也是正常的。 不要问了,问就是最近会乖乖配合! 安切洛蒂看了也是真·大喜的。 他感觉卡尔简直是超人吧!!! 昨晚才给他发的短信,今天不光外贝外老实得要命,全队都奋发起来啦?! 虽说有点安静,但没关系,比起一堆不听他的在絮絮叨叨讲小话,或者 不管之前对卡尔的情绪多复杂,安切洛蒂这一会儿都感觉佩服得五体投地,爱如火燃烧了心窝。 暖心,太暖心了! 自打离开马保罗后,他再也没体会过这种“有此队长,夫复何求”的极致幸福了,好一个卡尔,好一个让教练可以依偎的宽阔肩膀! 他爱得都快在场边拿出小手绢擦眼泪了。 训练就在这么大家各自心怀鬼胎、却又莫名全员满意的情况下结束了。卡尔对终于实践成功一次的退役计划充满了满意,但并没有就此放松自我要求,而是决定1.0也得继续执行。 光是正常训练和比赛还是太不容易受伤了,他决定开始加训。 训练过度,他就不信这个肌肉不疲劳! 一疲劳了,伤病还不是按时来敲门? 私自增加训练量这种事虽然理论上要通过教练助教允许,但实际上加练和在健身房不一样,球员能有余力加练,一般就是真的有余力,少有自己加练把自己练伤了的,所以除了那种精神过度紧绷上进过头的球员外,大家一般把加练当很正常的美闻看。 谁知道顺利了一整天的卡尔此时却不顺了起来,不是有人不敢走要留下和他同练,也不是教练阻拦,而是医疗主管。 他和颜悦色地站场边说:“卡尔,你正好该做体检和放松了,体能师在等你呢。” 卡尔告诉他自己之前才体检过,理疗也没到周期,用不着。 “周期从来都不是固定的,看一看没有坏处,你还不知道吗?” 医疗主管笑着把他搂走: “你已经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后卫了,不用求着提升,保持健康和状态比什么都更重要。但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了不起,面对压力时永远想着更进一步,这份精神真是太棒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是多么了不起的球员,真是钢铁一样的意志。如果你很健康,我也会支持你,但我们一定要小心,比以往的时候都更小心,照顾好你……” 他是认真的,语气里充满了感动和叹服。 卡尔:…… 当着医疗主管的面说其实我希望我脚踝骨折对方会不会噶一下昏过去? 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合理借口,可是医疗主管这些关于让他健康舒适拒绝劳累的话真是听了让他想捂住耳朵大喊不要不要,一直闷闷不乐。 第128章 “可怜的卡尔,压力太大了。”医疗主管看着他被例行检查,站在玻璃门外小心和队医说道:“他还想加练呢。” “他加练?他天天训练就够卖力了,还加练做什么,聚勒那个偷偷长肥肉的小子怎么不留下练练。” 队医特意说:“你和教练组讲讲,禁止卡尔加练,每天下训就让他赶紧结束。” 检查的结果身体无恙,理疗师也来按完,和卡尔说道:“就是有点疲劳,你今天太紧绷了吧。” 天哪,终于疲劳啦?! 那他等会儿到草皮上去,随便跑跑,没准能崴了脚呢? 卡尔都快两眼放光了,一副轻快起来的样子:“只是有点累?那没什么大事,我还是想回去做完训练。” “哎哎哎——” 来了还想走?那必不可能。 “卡尔,你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这不是你。”他严肃地说:“我们必须帮你放松下来。” 卡尔:…… 我不是我,我早就不是我了,让我走,让我受伤去!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喊喊,极其沮丧和煎熬地被带走,今日是按摩和冰冻两件套,他躺在那儿,感觉理疗师又费力,又极其关心和心疼他,顿时感到难过的情绪又翻滚上来。 他知道为了他的健康,很多很多工作人员都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但之前他只是在想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他们的心情,现在却又意识到,像常常被替换的年轻理疗师,球员们因疲劳受重伤还往往会影响到他们的职业生涯。 他的决策真的太自私。 可这种认识越发加重了他的被剥夺感。为什么理疗师要这样可怜地在乎他,那是因为球员们本质是商品,而且很昂贵。 这么昂贵的商品,当然要精心保养,直到不能用为止。 如果被维修员不小心照顾不当或损坏了,当然是大家不能接受的。 他的身体属于医疗主管,属于医生,属于俱乐部,属于赞助商,他们在乎他的健康,在乎他的强壮,在乎他是疲劳还是放松,在乎他身体里每一个关节细微的磨损,在乎每一个器官有没有好好工作,在乎他光不光滑,漂不漂亮,唯独没有人在乎他的痛苦。 因为大部分心情的痛苦是不会反应在身体上、功能上的,所以没人关心。 他被放进零下几十度的房间,瞬间就感觉极寒麻木了一切,而后是剧痛,而后又是麻木。理疗师替他按开了几十秒的记时按钮,卡尔情不自禁地想蜷缩住身体,可那样只会感到寒冷更无法忍耐,于是他只能忍住,感觉自己的睫毛上好像已飞速结出了冰霜。 如果他不是商品的话,他才不会把自己放到这种地方里来——他真的,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冰疗。 但因为他的身体比他的感受更重要,所以他只能去克服这种感受,一切都为了他的功能性让路。 在俱乐部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中,卡尔都感受到这种“被剥夺”。也许他害怕的不光是疲倦,压力,在这种日常里,他还时常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了,从而升腾起一种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委屈与惶恐。 没人能理解卡尔干嘛那么讨厌冰疗,再难受也不过是几十秒,出来后效果却那么好。 没人觉得卡尔会怕这种东西。 他和穆勒说过一次,穆勒问他,是害怕冰吗?从此以后只给他倒热水。 他太孤独了。 有时他对毁坏自己身体的渴望,可能也来自于对打碎自己商品性的渴望。 做个无法创造社会价值的自然人,和做个价值很高的人类产品,到底哪一种更好? 在蜷缩蹲下和痛哭出声之前,记时停止,门咔嚓一下弹开了,卡尔浑浑噩噩地迈出去,开始穿衣服。 理疗师夸他:“卡尔,你最棒了,你还说你怕冰疗,每次你都是最镇定的一个,那些人猴子一样乱喊个没完呢。” 卡尔对不上焦,只是本能地冲着他大概的方向微笑。 他打电话告诉乌尔里克今天不舒服,做不了那个播客的录制,直接回家了,带着状态极好、彻底放松的身体,带着再次变得差劲的心情。 房子里空荡而整洁,保洁每日都来打扫。 但实际上因为实在没什么家具和装饰品,扫不扫都看不出太大区别,他干得最多的是不过是晒被子铺床,和把浴室里每一滴水都擦干净。 在俱乐部已洗得再干净不过,卡尔直接倒进了床里,轻轻抚摸枕头,在自己的旁边按出一片小小的凹陷。 他把被子抱进怀里,自己环绕自己,假装正被拥抱,假装回到了十八岁的秋天。 躺在巨大的落地窗边,躺在昏沉的日色下,柔软的沙发中,躺在爱人的怀里。 他有时惊醒了,本能地吸一口凉气去摸,对方还在,对方永远在,只要卡尔还睡着,他就哪都不去。 昏沉的天色里,温柔的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滚烫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脸,把他重新搂进怀里,亲吻他的额头和鼻梁,还有眼睛。 卡尔却总抬起头用力咬他的嘴唇,咬到感到掌心下的心脏疯狂跳动,感受到他在发烫,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欢喜和确信,才又搂着他,像小孩子一样把脸贴住他的脸,好好地睡过去。 哗啦啦,窗外的确又下雨了。 卡尔睡着了,回十八岁的青春躲一躲。 回十年前爱人的臂弯中躲一躲。 第129章 他的手机响了一会儿,穆勒读了一段催眠的故事给他,他没收到。 雨下大了,穆勒明知他应在屋内,但总怕他被其他东西淋湿。* 岁月之类。* 人群之类。* 如果卡尔收到了,他也会很开心的。 他会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一遍又一遍,不吃安眠药,直到能自己平和又安宁地睡着。 但他没收到。 还有很多很多人的消息,他都没收到,最起码得明早才能看了,而其中一些已被不安的主人撤回。有的和他道歉说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好,有的和他说想要分担他的压力,有的和他说别紧张,欧冠会赢的,明天给他带甜品吃。有的拍了一张自己刚练完的臂膀胸肌问他说要不要打打,可送上门,有的是真的在问他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哀求他让自己送上门,撤回送上门短信说自己刚刚发错聊天框。 他都没收到。卡尔总是扔下现在拥有的一切,跑回过往里。 那里一切都尘埃既定,爱也安心,恨也安心,哭也安心,笑也安心。 可在那里没有他的未来呀。 第26章 小卡 昨天是巴拉克的生日, 卡尔不得不在采访中走神想到这一点。 他没办任何庆祝活动,理由是客场比赛这两天都不方便,就算了。 好像在回去后也没有要补办生日派对的意思。 虽然被传成好像天天一下班就浪迹在慕尼黑各大酒吧, 但其实巴拉克从来不上三流小报,比起混乱, 更能准确描述他私生活的词其实应该是神秘。 只不过考虑到球星们的综合情况, 但凡有正常恋人没有不自豪坦白的,除非是在给人家当男小三。 所以不管是球迷,媒体, 还是就坐在他身边的队友们,都更倾向于他只是从不和人真正交往,又遮掩得好。 很多人一边羡慕嫉妒他完全不用承担恋爱婚姻的责任, 却可以享受快乐, 所以会在背地里说感觉不顾家的男人不是好的德国男儿, 家都没有, 感觉巴拉克真不靠谱。 但这些蛐蛐都是背地的,表面上还是一派平和,毕竟巴拉克是国家队队长,在俱乐部里也是真核大腿。昨天队里厨师做了个蛋糕给他, 大家吃饭时换一个完整的大长桌坐, 唱个生日歌鼓鼓掌,也就算是代为庆祝了。 巴拉克也难得一直在笑,卡尔也难得能坐在桌边再自然不过地托着脸看他。他又发现了一个克罗斯和巴拉克相似的地方, 那就是他们俩没表情的时候都显得很冷, 笑起来却有种像小孩子似的纯真。 施魏因施泰格还以为他是在眼睛亮亮,捧着脸专心致志看蛋糕——他已经多少发现了卡尔其实很爱吃甜的,不由得感觉卡尔好可爱。 哎!不能怪赫内斯这个糟老头子移情别恋了, 换他他也移! 他于是笑着轻轻揪卡尔的脸: “你放心,就你最小了,等会儿切块最大的给你。” 巴拉克果然切了最大的一块给他,而且是第一块就给了他,切完一翻开掌心,就示意给卡尔传过去。 他凶归凶,从来是不欺负小孩子的(尽管年轻人被他瞪或训一下就自动想要泪流满面了),很有大哥气质,这会儿大家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卡尔也笑了,却是羞红了脸尴尬笑的,努力隐藏心中的沮丧,他觉得巴拉克是不是也把他的凝视当成对蛋糕的盼望了? 巴拉克敷衍地聆听众人呕哑嘲哳难为听的生日歌,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绷不住地让他们差不多唱唱就行了时,是不是也觉得长桌上并没有人全心全意、饱含祝福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才不是这样的。 现在,坐在发布会的席位上,被补光灯打得简直晃眼睛,紧绷着胳膊生怕碰到身边人一点点,但卡尔还是在想,才不是这样的。 好多时候,他好想让对方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可是如果让他知道了,那多吓人,多违和,就像卡恩表白卡西奥一样惊悚。 最好的爱就是不要爱,卡尔不能让他知道。 但卡尔又想和他亲近,光是能和他并肩坐在一起,他就觉得虽然脑子都被人打开拎走了,但心脏还在不顾死活地美美狂跳,开心得要命。 记者们先问了主帅马加特一些关于排兵布阵的事,比如下半场果断换上卡尔这样年轻的小将。马加特要把卡尔带来,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俨然已在脑子里找好一二三点内容。 他先是否认了是赫内斯在操控首发名单,直言虽然对方作为兼任的体育总监总是随队出征、出现在替补席上,但是这是主席一片拳拳爱仁心、坚决不脱离实际比赛进行管理的体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辛苦工作的,但从来没有干涉过哪个主教练。 接着,他又夸了一番卡尔训练是如何的表现优异,已上场时表现得都是如何如何的好,直接转用了赫内斯的话,说既然半个小时能踢,四十五分钟当然可以。 最后他才开始给自己邀功:“我对卡尔的选择是非常坚定的,他是青训中长大的孩子,一直展现着过人的天赋,也非常努力,所以我完全信任他、愿意给他机会。” 卡尔听了一点都不骄傲,只感觉尴尬得要命,知道还有一会儿才会轮到自己,就伸出手去拿矿泉水,试图靠一些小动作来分散注意力,好歹别再一直琢磨巴拉克是什么味道了,仿佛已经嘴里都尝到似的——噫!这感觉真的好怪,仅仅是在脑海中描述出来他都觉得更怪了。 第130章 然而他今天的灾难远远没结束,这矿泉水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拧不开。 卡尔发誓他没有因为害羞就忽然手软到这种程度,第一下没拧动时,知道这看起来会多滑稽的他心底已滑过一丝慌张,所以立刻加大了力气,大到掌心都被塑料盖坚硬的螺旋纹弄痛了,拿下来破了皮都不奇怪,可瓶盖却还是纹丝不动。 他都感觉场下已经有记者在走神打量他了,而录像和拍照就没停过,卡尔知道的。 如果不是他礼貌地把瓶子拿到桌后来操作,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在噗嗤开笑了。 天哪,他宁愿报纸上是一箩筐批评,也千万不要是“发布会拧不开矿泉水瓶满脸通红”这类照片和搞笑新闻。 正不知该怎么办,一双手从侧面伸了过来,小臂下侧贴着他的小臂擦过去,按着卡尔的手示意他继续稳住瓶子,而后大手轻巧一扭,不费吹灰之力就咔嚓一声替他打开了瓶盖。 从台下记者的角度看,甚至看不到巴拉克有什么动作,以为他就听不耐烦了换了个坐姿呢。 卡尔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水了,这一贴快把他的魂都贴飞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都羞耻到没忘记用飞了的灵魂控诉: 这什么牌子的矿泉水啊,欧盟成立了没告诉你吗? 还把瓶盖设计成左旋是什么意思? 赞助商是不知道他们摧毁了一个十七岁小球员的精神的,他们不会知道,他们哪怕看了也只会觉得卡尔和巴拉克真上镜,好好好,建议球员们都照这样子长。 记者们问到巴拉克时速度就快了,都是很公式化的夸奖、问心情、问怎么看对手,不过因为卡尔今天也来了,记者们喜欢关注人际关系,因为观众爱看,所以也特意追问: “怎么看待卡尔呢?和队里新来的年轻球员相处得好吗?” 卡尔停止呼吸了。 在屏气凝神的寂静中,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到脑子都觉得吵。在这个瞬间,他本能地不想听答案了,他不要一路滚去北极了,直接天降一坨大雪砸中他,把他埋在里面,让他能蜷缩着呼吸冰碴子,和即将到来的声音全部隔离开,能这样就好。 “挺好的。” 巴拉克的声音平常得很,不用看他,卡尔也能想象他是什么潇洒酷哥样,大概觉得这什么问题,贼无聊。 这个答案又好又不好,好就好在,巴拉克说他挺好的。不好就不好在,人一般只有觉得别人不好时,才会敷衍地说一句挺好的。 但最糟糕的地方还是在于,他明知道这是敷衍,却还是想真的相信和开心,这样不好。 记者随即把话头转给他了:“卡尔呢?作为新成员,在队里感觉怎么样?” 尽管很难受,好像只有外在的壳是平滑正常的,实际上里面全乱了套,一堆器官骨头和肌肉在互相打架似的,但卡尔毕竟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而且他还会说很好听的话: “大家对我都非常好,所有前辈都很照顾我。昨天,米歇尔过生日,还切了一块最大的蛋糕给我,大家可能都觉得我最贪吃,连巴斯蒂安都这样想……” 刚刚还显得很生硬和冷漠的一句“挺好的”,立刻鲜活起来了,连带着坐在他旁边好像不太好意思地捂嘴咳了一声的巴拉克也立刻鲜活起来,听到“施魏因施泰格都觉得我贪吃”后开怀一笑的马加特也鲜活起来了。 大家最想看活人说话了,真活假活不要紧,重要的是要水灵灵,要新鲜。 记者们立刻确信了,卡尔是他们会喜欢,观众会喜欢的那种球员。 发布会刚开始时,卡尔还觉得自己一秒都忍耐不了好想滚出去,可等真的结束了,巴拉克刚一起身,他已感觉到身边热源消失时,却又立刻极度不舍起来,恨不得可以一直坐在这张凳子上,让问答一直继续下去。 他根本没有可以和他坐在一起的机会,在俱乐部里,因为大家不生活在一起,他们说话的次数甚至还没有在国家队多,这简直悲伤到有点滑稽。 卡尔也很难在场上给他助攻或被他助攻,连庆祝着跑到一起抱抱都做不到。 好难过。 他安静地走出媒体室,看着巴拉克高大的身影在前方,几步之遥,对方已立刻陷入了各路人马的包围,他们争相和他握手打个招呼。 卡尔知道他不会回头……啊? 巴拉克回头看了他一眼,卡尔确实是看他,因为对方还是那副蹙着眉毛的表情,和拉开椅子不耐烦地查看他怎么不坐下时一样,而且确认到他没走丢就又拧回去了。 他回头了,但那是因为他烦我,他觉得我笨。 毕竟我看到椅子都不晓得坐下去,拧个矿泉水瓶都分不清方向。 今天是晚场比赛,他们要在宾馆再住一晚,明早回去。卡尔关门后就趴在了上面,用额头轻轻撞它,而后像一滩液体一样滑了下去。外面的灯光从门缝外透进来,一条光带,横亘在他的脸上,照亮他带着浅浅水光的蓝眼睛。 施魏因施泰格来找他,门没关,更糟糕的是还是朝外拉的,他就这么一拉门,一低头,立刻尖叫起来: “老师,我们karli宝宝怎么死啦!!!” 卡尔发誓今晚他已不能再承受更多丢人的事,像弹簧一样弹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拉门里来了: “我没死,我没死!” 第131章 施魏因施泰格也就第一下啊是真的被吓到了,后面就意识到卡尔没事,就是喊着玩的,卡尔却当真了,在这儿急得像什么似的小兔子一样跳脚喊他没死,他笑得要命了,都快站不住,一屁|股坐他屋里沙发上去: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叫了。” 他又拍拍旁边示意卡尔坐下来:“怎么啦?被谁欺负了吗,怎么一进门就躺地板上呢?告诉我,替你揍他去。” 这种事,谁都不能讲,卡尔真是感觉会憋疯,可还是努力找了个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奥利弗也行吗?” “不会吧,他怎么好意思的,就你一个人还会操心他的零封奖了!”施魏因施泰格嚷嚷完,又很义气地说:“别怕,虽然我不能打他,但下次你就大喊一声,我就冲过去,吸引走他的火力,我们karli宝宝就趁机逃命……” 他一边说,一边还比划咻咻咻的子弹,仿佛已经正在枪林弹雨里逃命。 卡恩难道是什么绿荫坦克吗!这都是什么描述啊? 卡尔笑得不行了,确实感觉好受了一些,暂时忘记,或者说借此催促着自己忘记了那种仿佛全身心都被浸泡在巴拉克牌空气中的感受。他强迫自己快点回到正常的生活里来。 因为他一直都是小队长、大哥哥,从来没有被别的大哥哥哄着玩。 这是一种很踏实的幸福感,不是像巴拉克那样一个眼神就让他神经中毒的。 他告诉自己应该多和施魏因施泰格待在一起。 真被他呼噜噜扑过来搂住,施魏因施泰格其实没看起来那么大方,他总会在这种时刻意识到卡尔毕竟不是真的小宝宝,搂起来手感也太棒了,于是有点害羞。 不过他是不会推开的,对方也从来不会肢体接触太久,很快就乖乖地挪到另一边去了。 他又想,哎,其实大家天天混一起,抱几下行,一直抱着怎么又不行了呢?他也能让卡尔一直抱着。但这样说,反而有点像x骚扰似的,他就憋住了,也努力转移话题,和卡尔做别的事去,比如拉他去打羊头牌——他和卡恩,拉姆还有卡尔,正好凑一桌。 除了赢了卡恩可能会被他的大手按脑袋以外,别的都挺好玩的,他们四个人天然一张牌桌。 进入一线队后,卡尔的生活就天然有了新日历,他不再按照工作日休息日来区分自己的日常,而是按联赛来把生活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生活好像开始变得只有比赛日和比赛前,杯赛属于中间穿插的事。 一场一场比赛过去,就像一张一张日历翻过,不知不觉的,他都在一线队待了十几轮联赛了。 一到10月,一两次大降温,秋天立刻就来了,工作时的困难感仿佛也上升了,每天刚出门去球场、还没充分热身时都哆哆嗦嗦的,施魏因施泰格就把他搂胳膊里让他觉得暖和点。别看卡恩素来是硬汉形象,其实比谁都怕冷,全队叫得最惨烈: “schweini,你偷穿衣服了吗,不然怎么会不冷!” 施魏因施泰格自豪地指向自己:“只有怕冷的人,没有怕冷的小猪。” 拉姆在他们旁边一边穿手套,一边哈哈笑。 卡尔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的,在足球俱乐部里不服“阳刚”役是不可能的,天塌下来都有想展现自己alpha男气质的人顶着,怕冷可以喊可以骂,躲人怀里就有点矫情了。但总施魏因施泰格不由分说地夹走后,他慢慢也就习惯了。 被爱是这样的,被爱的人总是坦然享受就行了。被爱还要推开才是矫情呢。 大家不会笑卡尔,只会跑去和施魏因施泰格开玩笑:“给我也焐焐!” 然后他就豪爽地撒开另一只胳膊:“来来来!” 在被扑成一个诡异的克苏鲁拜仁球后他们一边不断挂人一边不断掉落着挪动到球场(…)因为过于污染人的精神主帅马加特很快忍无可忍地叫停。 于是又只有卡尔能被搂着了。 有怀抱抵御寒风的卡尔依然在忍不住偷偷看巴拉克。巴拉克好像是真的不太怕冷,约莫是因为出生在更偏北的地方,不光是天然的气候,社会和家庭的气温也许也更低一些,北德人,东德人,确实总是和巴伐利亚人不太一样。 就连诺伊尔也不像卡尔这样怕冷,国青队重要的比赛基本都在夏天,但冬天他们也踢过两场比赛,卡尔已经冻僵了,热身前几分钟都还手脚冰凉,诺伊尔却是柔软滚烫的,他咬掉一只手套,用大手捂住卡尔冰凉的耳朵和脸,抱怨他真是个南方小子。 卡尔也抱怨,说你是戴着手套才不冷的! “我们是矿工。”他大笑起来,让卡尔摸他裸|露在外的臂膀,同样滚烫:“强壮的工人才不会怕冷!” 不过很快他因在比赛时活动量不够而冻感冒,一下子就老实了。 门将大部分情况下活动量不可能和别的球员比的,身前有卡尔时就更少了,他下次就还是多穿点再上场。 卡尔忽然意识到了他喜欢和滚烫的人做朋友——字面意义上的,体温偏高的人会让他觉得更舒服。 克罗斯北德小城出身,在慕尼黑都不觉得自己严肃过冬了,从来不怕冷。连摔了一跤趴他背上那么疼的时候都是热乎乎的,烫爪子搭人肩膀上,整一个暖炉。 穆勒和这些肉肉的人完全相反,瘦猴一样,但也不怕冷,像干燥的火柴似的易发热。 第132章 走在前面的巴拉克体温就更高了,极少的几次能和对方接触,他都感觉他明显比别人更烫,简直像在发低烧一样。 对方在寒风中脚步从容得很,黑色卷发飞起来。 卡尔想,一年四季和他大概都会很适配,夏天那样饱满,古铜色肌肉滑落水滴,金色的项链环绕脖颈。 秋天是这样潇洒,狂风略过他高大的身体,只能扰动头发。 冬天他会站在大雪里,黑发落上雪花,在球场中安静地呼出一口淡白的雾。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样的画面,卡尔甚至觉得今年下雪也没那么可怕了。 雪花能亲吻他,卡尔不能亲吻他,但雪花可以,而且雪花的吻那么轻柔和坦荡,就连巴拉克都不会拒绝,只会任由它们柔软降落,想想真是一件很好很幸福的事。 11月5日他们在主场迎战多特蒙德,这是一场相当激烈的比赛,多特自财政危机再回归后,就一直在深入改革,好歹俱乐部是保住了,从破碎边缘回来,成绩重新回到了德甲中上游。 尽管他们在重建期,但架不住可能就是因为在重建,差点落入死亡最后又挣扎回来的人是顽强的,这场比赛算是一个多月来拜仁踢过最艰难的一场,但最后他们还是以2:1成功胜出了,巩固了榜首位置。 巴拉克这赛季助攻已上双,进球也快了,真是十分夸张。卡尔在替补席上看了一整场比赛,努力学习分析和记要点,打算等回去后可以复盘一次——他会看录像带模拟如果自己在场上该怎么办。 新球员也不能全靠上场那点时间来积累经验,看比赛也是学,不能当自己真是坐vip看球来了。 一认真钻进比赛,他就连看巴拉克都忘记了,赛后也难得没有注意力全放在对方身上,而是开小差想起了故人。 也不晓得胡梅尔斯怎么样了。 虽然大家都说他在多特的青训很受器重,绝对是走对了路,但卡尔情不自禁想到不知道他在鲁尔区能不能过的惯,会不会觉得那里更冷。他觉得自己和对方的关系确实是古怪到没边,任何一对在青训中认识彼此十年,一直同队、同组、同位置搭档的人,都不可能像他们俩这样,像被下了咒语似的绝不说话,从不联系。 他们会有一天在德甲赛场上碰到,但那时就身穿不同色的球衣了。 他会走过去和对方握手吗?他感觉自己不会的,胡梅尔斯也不会。 可他们偏偏是一对从七八岁一起长大到十七八岁的小孩,他坐在这儿就能随意想到他的脸。 多么奇怪的事。 拉姆过生日了,日子很好,11月11日是个很特殊、很漂亮的数字,也很好记,大家都觉得有趣。尽管也就才回来一年,但拉姆现在地位稳固,前途光明,又是户口本,谁对他都熟稔又亲切,人缘挺好的,更衣室里很多人都给他送了礼物。 他是不知道喜不喜欢社交、但反正很看重社交活动的类型,很认真地在家里办了生日派对。也是运气好,正好撞到假期,大家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卡尔因为坐在他旁边,是第一个被邀请的,直接就笑了:“当然好啦——怎么还问我。” 他可能不去吗?不可能。 “这是礼貌啊,karli。”拉姆还笑着握住他的手,像达成了什么商业合作似的晃了晃:“而且我喜欢听正面答应。” 大部人都应邀了,并不奇怪。总不知道下班后在干嘛的巴拉克也应邀了,奇怪。但尽管奇怪,能让他“屈尊降贵”参与一下玩,大家觉得也不错,队长多少有点合群的样子,好歹还愿意给拉姆一个面子,让他们了解一下他私下里是什么样,喝多了酒什么脾气,最好还能知道他平时都在干什么。 但他们并没能在派对上实现此八卦目标,巴拉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安静地喝酒,虽然说也会加入一些聊天,但谈得并不深入。 喝归喝,他是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跳舞也不跳,唱歌也不唱,玩了一下橡皮枪一轮就送走了所有人(…) 不是,哥,不是。 你以前当兵的吗,你枪枪打十环?什么意思啊? 大家于是也送他回去继续坐着(…)不再打扰他(…) 他也不烦,继续回去坐沙发上,随意看着不知道哪。 为数不多的女郎们倒是情不自禁被他吸引,毕竟如果在一群鬼叫的男猴子里看到一个更接近人的雄性生物,作为确凿无疑的人类,女性产生一种“那个更像咱们的家伙感觉更好”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不过拉姆的派对肯定不会乱邀请人,她们大多都有伴了,撑死了偷拍两张发给别人说我真的看到巴拉克了,然后略微嫌弃一下自己男朋友没人家高没人家壮,也就完事了。 好不容易有单身的女郎,不一定喜欢他,喜欢他,也不一定敢靠近。 有个胆子大了在想了半天后还是走了过来,剩下几个女孩都小声笑着为他加油,就连男人都好奇巴拉克是什么反应。 女孩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坐下,和他打了声招呼。 巴拉克像才意识到身边坐了个人,扭头一看,没惊喜也没厌恶,就只是平淡地 姑娘不懂他在看什么——房子挺大,太乱了,做什么的都有,都很热闹,亮一点的地方无非是厨房,因为厨房的长边用了拱形门设计,帘子挂起来了,所以能看到里面,有个应该是屋里最英俊的年轻男孩正在那儿做蛋糕。 第133章 慕尼黑没有第二个比他更受媒体青睐的天才球员了,卡尔很受欢迎。 好几个女生也硬要和他一起做蛋糕,但大多并不擅长,他也不生气,替他们收拾残局,惹得寿星公拉姆都跑过去笑着喊了一声姑娘们放过他吧,他还是个未成年人,然后被他亲堂妹哈哈笑着丢出去。 施魏因施泰格也跑去凑热闹,他也很受女孩欢迎,但不是卡尔的那种受欢迎,是她们会假装嫌弃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他衣角佯装怪他捣乱的那种受欢迎。他一进去,里面就彻底乱套了,用来装饰用的反光彩色小亮片的袋子被撒了,直接天女散花一样散了全屋,女生们尖叫,卡尔站在灾难正中心抬起头,立刻被挂得全是亮闪闪。 但他还是没生气,可能甚至觉得有点好玩,抬起头来还试图接住一些还在飘的呢,雪白的脸庞和清透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施魏因施泰格试图拍掉他身上的彩带,卡尔乖乖站着看他动作,眼睛随着他转,但不小心有亮片要往他的眼睛里落,于是他很可爱地闭起眼睛皱起脸认真躲避攻击,施魏因施泰格一把从他眼睑上把亮片拿走,他又睁开眼开心地笑起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她觉得卡尔应该是那种长得乖但其实很风流的普通富家男孩,施魏因施泰格是脑子空空喝了酒和女人嘻嘻哈哈调情、来者不拒十分享受的烦人肌肉男。 她喜欢巴拉克这样安静坐在这儿的,深沉得让人看了就想能被他注视着说话。 但巴拉克不看她,她也搞不清对方在看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拉姆定做了很大的蛋糕,但他偏要吹卡尔做的这个小蛋糕的蜡烛,说吹大蛋糕的太浮夸了,而且不用等他吹,方便大家一来就可以随时切了吃。 卡尔一想也是,于是开始开心地装饰自己做的蛋糕,往上面摆蜡烛,唯一苦恼的就是:“吃的时候小心点,奶油里的亮片可能还没挑完。” “那我就去找巴斯蒂索赔。”拉姆笑着说。 其实卡尔本来没想做蛋糕的,但是巴拉克来了,他忽然想到对方有可能会吃一口,哪怕可能性非常非常非常小,但他还是为了这一口立刻开工了,没想到在派对上单独开辟了一个厨房游乐场。因为是他亲手做,队友们倒是确实都有点好奇,纷纷表态一定要尝尝,如果被亮片卡了喉咙就全让施魏因施泰格赔钱,然后哈哈笑着躲避“小猪追杀”。 可卡尔端着蛋糕一出来就发现巴拉克正和一个女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顿时一下子感觉胳膊都沉了下去,仿佛快端不动了,还是拉姆第一时间接过: “怎么了?我来我来。” 他努力压抑不讲道理、不合时宜的痛苦心情,告诉自己决不许露出一点破绽来,按自己该做的事绽放出漂亮笑容,唱歌,看拉姆呼啦一下吹灭所有蜡烛。 大家开心地分起蛋糕,卡尔坚持要求代替拉姆切,试图用低头劳动来掩藏和缓和自己的情绪,已丧失勇气,根本不敢端去给巴拉克了——不管对方是拒绝,还是接手后淡淡地放在一边,他都会很难过,但真正让他恐惧的是万一他刚分过去,对方就回到那个沙发上,笑着举起蛋糕向女士献殷勤,那他可能真的会躲进卫生间没用地哭一会儿。 他总不能让自己落入那种田地! 他可以不快乐,对方可以不吃,没关系的,他已经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就算他不吃,怀着这种期待做了个蛋糕出来,和大家一起玩、为拉姆的生日宴贡献快乐,也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但他不想自取其辱,他可以坦然地接受不被爱,但绝对无法忍受自取其辱。 正这么想着,低头继续切着、分着,一只熟悉的手,一只戴着他熟悉的、曾用几个小时全身心看守它的腕表的手在他视线前的桌子上点了点,翻开,掌心朝上。 卡尔愣住了,慢慢抬起头,巴拉克不知何时已站在桌边,弯着腰,右手撑在桌子上,左手和卡尔敲桌子,像是很认真地趴下来就为打量一会儿已被切得四分五裂、只剩一点快倒塌部分的蛋糕: “最后一块了……给我吧。”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抬眼向卡尔说道。 光照得他眼睛中的灰色都快消失了,仿佛只有两环绿,定格在他的眼眸中。 在这又魂飞魄散的一瞬,卡尔飞出的魂魄又顽强地抗议道:该死的鼻子,这会儿你倒是光顾着泛酸,什么都闻不出来了? 第27章 大卡 新的一天, 新的事业。 早上起来翻看完昨晚因早睡而错过的新信息的卡尔陷入了新的郁闷:……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到异次元世界了,这些思想觉悟如此之高、心态如此之好的家伙到底是谁,还是他那争强好胜、没脸没皮的队友们吗? 一时间他甚至思考的都不是自己的事, 而是自己的队友们真的没事吗?精神还正常吗?还是本人在操控手机吗? 不管你(们)是谁,都从他(们)身上下来.jpg 只有胡梅尔斯是正常的, 冷淡地发错短信, 冷淡地解释,冷淡地继续消失。 他站到镜子前打理自己。虽然说非常害怕冰疗,而且昨天被理疗师一通摆弄搞得太健康了, 加练也不给他加练,情绪巨沮丧,可是放松后确实更好入睡, 睡足了, 今天起来本能的心情都变好了。 身体总是会享受健康和精神饱满的感觉的。 第134章 直到他站到镜子前看到红光满面眼带笑意的自己, 宛如一个正等待开启新一天打工生活的喜悦小牛马, 他的笑才垮了(…) 你在乐什么,卡尔?他的情绪开始恢复正常了,因为想到要上班,那种熟悉的强烈的不快就立刻回来了, 地板仿佛变成了软烂的沼泽, 把他拖了进去。 把自己养好了也只是方便别人啃得更香点,那么个滋味。 每天起来时,哪怕感觉还不错的, 晚上回到家后都又颓废了, 他甚至会感觉更委屈:本来早上感觉是那么好的呀,可就因为出门工作,快乐和精力都被世界吸干了, 只有痛苦和疲倦留给自己。 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把手机静音或关机,然后安静地休息,有时一些重要人士的电话越过静音到来时他就会心头猛地一跳,恨不得在接电话前消失。 之前还能和胡梅尔斯睡睡觉?他现在回想起都恍惚了,感觉哪怕是那种消极的缓和情绪,放他身上都算是积极的活力四射行为,因为客观来说那已算是他除比赛外最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事。 难道应该继续吗?他不确定了。 但哪怕继续找p。y,他也不想再找胡梅尔斯了,对方毕竟告白了,再和他在一起纯属钓鱼,这样不好。可难就难在他也没有别的可信任的熟悉的人能发展这种关系,不然上次也不会在情绪极差时破例。 如果胡梅尔斯不喜欢他该多好,他现在会不会已经不喜欢他了呢?但睡着睡着又睡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告白怎么办?卡尔有点纠结了,手表扣半天没扣上,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再继续想这个事,才收拾好了自己。 今天毕竟还得正常生活,而他好歹睡得还不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应该开心一点。 理论上来说人类努力工作、实现梦想不应该是为了获得幸福,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开心吗?但他总仿佛是在为了别人工作,为了别人努力似的。 卡尔有时会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讨厌工作,他昨天梦到了刚入队时的事,那时候他不要太喜欢上班,在俱乐部每天好像都有不一样的期待和幸福。 他梦到自己在寒冷的冬天迎着迟迟升起的太阳开车去基地,感觉前路明亮到睁不开眼睛,虽然醒来后发现是因为外面天真的亮了,但梦中的心情并不夸张。 一晃安联都用了十几年了,可当年坐在新粉刷好的更衣室中激动的感受,却好像完全没褪色。 他又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还是得继续看心理医生。但是事情也尴尬在这儿,夏休期时他是躲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被知道在做咨询。 而俱乐部里,虽然大家一般不关心对方有没有什么心理问题,可一旦发现了,又会有点过度反应,大惊小怪,轮番关心谈话和劝说,不断让医生做测评。 队友们会私下疑惑地讨论,教练会关心,鲁梅尼格和赫内斯可能会把他喊道家里去问他是有什么烦心事?狗仔一旦发现他在定期访问心理医生——这真的很难不被发现,卡尔每天车子一出门就被跟,他的行踪基本是半透明的——那又要轮到球迷们议论纷纷。 卡尔不能是个心理出问题的人,他最多可以有点不开心,可以不断产生情绪,可以找人帮忙、问题被解决后就开心起来,但不能问题被解决他却依然不快乐,他不能心理出问题。 更何况他也没遇到什么天大的坏事,既有钱又有权又得到尊重和爱,职业生涯特别圆满顺遂,捧杯捧到手抽筋,数钱数到手发麻。 至于家庭的事……家庭,他毕竟没有小时候遭受什么殴打、虐待,父母给他提供了富裕的成长条件。 他这样的人还要在功成名就时天天矫情,吃不上饭的,挨打的,被x侵的,球场上失意悲苦极了的人是不是都不活了呢?别人一定会觉得他矫情或太软弱,简直是没事找事啊。 说到没事找事,这也是卡尔特别害怕队内知道他在看心理医生的原因之一。 足球界很多管理人员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把阿德勒当新时代精神教父,在日常会进行的一些心理讲座、心理教育中经常宣传相关理论,而卡尔不听还好,听了反而更难受了。 他们会说,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于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信念,不快和痛苦是自己选择的、是性格或生活方式的结果,所谓外界影响和创伤都是不愿改变时寻找的借口。* 坏了,本来卡尔还觉得自己只是心情有点不好,但现在他立刻变成了总替自己找借口的可笑小丑。 他们接着说,所以人会痛苦,是为了有理由来逃避生活任务,这是一种不成熟。 卡尔立刻感到自己被贴上了“失败者”和“逃避者”的标签——最难过的地方在于,他要真逃了倒好了,还不算白白挨骂,可他没逃,只是心里想想都不行。 最后他们说,可以通过改变生活态度、提升社会兴趣和积极参与来解决问题。 如果卡尔能够改变生活态度、提升社会兴趣、积极参与事情,他还会觉得自己需要得到帮助吗?这建议宛如告诉一个瘸腿的人如何站起来行走,那就是:“你站起来,往前,一二三,就这样走啊!” 聆听心理学帮助前他还只是普通的、只是心情会不好的正常人,听完后快昏厥了。 阿德勒的世界里可能是有弱者的,但信仰阿德勒的高管的世界里没有弱者,只有懒人、逃避者和不成熟的巨婴,卡尔听完感觉自己实在是一等一的懦夫型残次品,应当被这个社会赶紧淘汰了,极其郁闷,下次再也不愿意参加类似的教育活动,也警惕着不爱和俱乐部内的心理医生沟通,很担心他们会在他的测评上乱写,害得天下大乱,也担心他们会对他说出一样的话来。 第135章 这些全都是阻力,让他再次扔下了找心理医生的念头,不再多想,收拾好自己按时出门。 进入更衣室时,外贝外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和基米希吵架。 事情很小,更衣室管理员可能工作失误,也有可能他们自己没注意,衣服拿错穿错了,现在要换又嫌不高兴了,毕竟刚洗好的新衣服染了一下子队友的味道,还是不喜欢的队友的味,还是里衣,总会有点抗拒。 但不换回来又不行,他们俩虽然个子都不高,可体型不一样,基米希的衣服尺码要大一两码,外贝外能穿他的,他不能套对方那套小的,现在就是一整个不高兴了。 别看这样的矛盾很小,但就是因为小到本不该发作、不发作又实在窝火不高兴,反而更容易情绪差起来。 他们俩就在这儿拌嘴拌上了,从谁到得早到得晚,谁注意看谁不注意,俨然已要上升成谁懒惰,谁傲慢,谁粗心这类人身攻击上。 卡尔对更衣室里的小摩擦再熟稔不过,都是一群火药桶,一点就炸,或者点几次炸个大的,不存在不炸,爆炸是正常的,只有他不会爆炸,所以他总是那个介入其中,三言两语笑着缓和矛盾把人重新哄高兴的家伙。 他是镇定剂,他是安抚巾,他是薄荷糖,他是把会把人搂在胸口拍两下或是抚摸他们后背的好队长。 但卡尔现在肯定是不要管这个事了,他的退役设计3.0昨天才刚成功一天,今天必须得保持状态继续进行啊。 他现在不是好队长了,他要当坏队长,坏队长是不会主持公道的,也懒得平息矛盾,只会蹙着眉头很不耐烦地说: “看我干嘛?真无聊,你们自己解决吧。” 哎,不错。 主打的就是一个放任矛盾发酵,隔岸观火。 卡尔对自己的表演打出了90的高分,感觉自己没准以前也烦了这些小事,说出来甚至有点微妙的类似报复的快乐,表现得好自然。 能张嘴这么流利自然地说出刻薄话,他真的好厉害。 他在内心微笑,等着自己不作为的态度让下不来台的基米希和外贝外只能争吵升级,打起来他也不会劝架的,力求要靠着不负责的样子引发一波队内的不满和指责。 但发生了,俩刺头愣了一会儿,却真的开始自己解决了。 解决方法就是现在就出去一起重新洗一遍,外贝外陪着基米希一起去。 他的理由是:“我不要一个人当增加别人工作量的讨厌鬼!” “那你就让我一起丢脸?” “谁让你先穿着我衣服的……” 好,好了? 队友们大为恍惚,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卡尔,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最敬佩的应该是小格策,他日常在更衣室里心惊胆战,对这些事就更敏感。 天哪,队长怎么这么牛啊! 他本来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俩人再吵吵马上就打起来了,到时候万一要站到他附近,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躲。 他也害怕万一真闹起来,肯定今天就捅到媒体那里去,那更衣室里得多腥风血雨,他天天上班得多害怕。 谁知道让他这么紧张的事件,放在队长那,都是不值得多看的小事罢了! 连擦鞋子需要费的神都不如呢! 卡尔刚进来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冷淡和不耐烦,现在立刻意识到是他搞错了,卡尔只是过分平静和放松,根本不像他这样草木皆兵——是啊,他是谁啊! 更衣室里大部分人都安安静静不敢掺和的斗嘴,卡尔就当个玩笑,轻轻看一眼就放过去了。 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就是“真无聊,你们自己解决”。 能对着这两个人,刺头中的刺头x2,刺头次方,这么淡然说出“真无聊”,好像在看小孩子打架,不用他动手,大家都知道错了,默默地老实起来,不好意思在高贵聪明的队长面前像个老/小笨猴似的。天哪,想到这里,他感觉卡尔的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了。 太牛了……好高明的管理手段啊…… 他完全是站在更高层次上观察局势的领导者。 想想也是,能镇压德拜这么多年,卡尔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事事操心的老妈子性格呢,虽然平时非常温柔,但霸气潇洒总在这些小细节里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小格策红着脸低头穿鞋子,真不懂他哥在拜仁时是怎么和对方相处的,难怪一直那么老实呢,啥也不敢干。但他哥哥毕竟还是在俱乐部和国家队都风光过的,世界杯夺冠时,卡尔还举过他……他呢,他就不一样了,他被人知道自己姓格策都会害怕。 如果他也像哥哥那么厉害,他是不是就能离卡尔近一点了呢?最起码能被他看见,坦荡地和他说话,而不是像个透明人一样。 他知道卡尔对年轻球员已经非常好了,他们完全不被欺负。可是容易被忽视,这就是没办法的事了。 踢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基米希也没比他大几岁,可基米希甚至还可以和他顶嘴,卡尔也从不生气,有时微笑,有时教训他一下,场上替他收拾残局,场下教育和引导他,昨天训练时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花那么多时间帮他做严格的一对一指导,基米希才是年轻球员梦寐以求的样子……他要是能踢得像基米希一样好,他才不会天天和卡尔吵架呢…… 套袜子时他从自己晃动的刘海的遮挡中看见了波兰人在卡尔身侧坐下,微笑着不知递给了他什么。 第136章 莱万这样的大球星,他则是完全不敢想的,代都代不了。 “什么?”卡尔接过,有点惊讶:“啊……怎么带点心给我。” 他昨晚发短信说了啊,今早卡尔还已读了。 心情好像是真不太好啊,虽然知道卡尔处理信息不热心,但看完他的消息却又忘了,这种事还是极少见的。 莱万也不生气,没提这个,等卡尔自己想起来或下次聊天看到记录时愧疚一把,只是笑着说:“你之前说过好吃的,正好多了,带一盒来。” 可恶,做冷酷刻薄坏队长不许往嘴里塞甜食,可是卡尔确实想到这玩意有多好吃了,努力拒绝,让自己显得并不动心:“谢谢你,罗伯特,但用不着的……” “一盒点心也要拒绝我吗?别这样,一路给你端过来的。” 莱万直接熟门熟路地打开他的柜子放了进去,宣告拉扯结束。 啊啊啊今天下训后他就有超美味波兰小点心可以吃啦? 不对不对,不要因为一盒点心情绪立刻飞扬啊! 卡尔感觉怎么回事,昨天一切都很顺利,今天怎么却从坐下来就开始遇到了这么大的阻碍。更可怕的是他拿捏不住收到点心的坏队长应是什么反应了,因为坏队长们从来不会收到队友爱的点心(…)除非在里面下毒了不然谁想送他们东西吃啊(…) 扔掉?浪费食物卡尔就做不到。 分分一起吃了?那马上更衣室要欢呼进入合家欢频道了,不不不不。 好难啊。 从他的看似平静的脸上硬是读出了纠结,莱万笑了起来,又开始和卡尔聊天。 说的都是工作有关的事,卡尔也不好不理他,就是回答得慢吞吞了点。 都怪他在和莱万说话,穆勒今天进来时他也不能再和他冷淡了,不然他是几个意思? 虽然他还是没有笑起来,可穆勒还是欢天喜地的,卡尔不笑没关系,他笑就是了。 卡尔冷淡没关系,他火热就是了。 卡尔把手放在莱万的腿上也没……嗯嗯嗯??? “怎么了,lewen。”穆勒把头勾过来:“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试图把卡尔的手拿回来。 莱万说:“有点,好像忽然抽筋了,哎呦,托马斯,别动,卡尔你也……轻点。” “没事,早上又健身了吧,下次别练腿。”卡尔说:“等会儿热身时候多做一组拉伸。” 说完他才发现莱万刚刚只是轻轻一叫唤,自己就又不知不觉落入关怀队友的本能了(…)糟糕,他赶紧蹙起眉头追加批评: “你非一大早起来做什么?” 莱万微笑着看他:“准备点心啊。” 卡尔:…… 他被击败了。 更可怕的是诺伊尔今天来的时候也要和他张嘴: “今晚一起吃饭,地方我订好了,你别想跑——等一下,先别张嘴,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你自己想想,慈善赛之前的事。” 确实,当时为了说服诺伊尔半场把队标让给基米希,对方不高兴说要吃饭聊来着。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嗯嗯答应,投票完了目的结束,卡尔天天都说自己没时间,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既然都当坏队长了,他肯定是立刻就要不讲理的:“今天也不行,我有工作,一个……” “一个播客挪到今天了,我知道,我打电话给你经纪人问了你日程,但那个是八点录的,你不可能没时间。” 乌尔里克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好吧,诺伊尔已经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不算别人,可是破防,卡尔还是破防了。 下班后和副队美美吃晚饭去的队长算什么讨厌鬼? “烦死你了。”他开始走更不讲理动手路线。 诺伊尔却是直接和他打闹起来了:“就烦你就烦你!不烦你我烦谁去!” 啊啊啊啊啊,他太大只了,卡尔已经够大只了,可是诺伊尔还是太大只了! 当你的对手像他一样大只时,你不以伤害为目的的揍人只会比调情还绵软无力! 胡梅尔斯看他们的眼神甚至像是就在看调情一样,卡尔立刻放手了。 他败了,他又败了。 这一天从起点就散发着极度不祥的祥和氛围,这太可怕了,卡尔已有点焦虑起来。外贝外和基米希回来了,还在吵吵闹闹,两个人也真是拌嘴大师,说了半天还不重样,不过衣服已速洗烘干完,一场风波俨然已过去。 过去?不行,不行! 卡尔感觉自己刚刚的冷处理还是冷过头了,他还是宁愿炸药桶在这儿爆炸。 威力最大的两个家伙得讨厌他才行啊,不然谁在更衣室里带头造反呢? 外贝外和基米希是他寄予厚望的反对党,一定要让他们和自己的关系恶化。 那该怎么办呢? 今天训练课的第二节是对抗练习,助教经常会留半截时间允许他们自主互动,所以其实也就是卡尔来协调的。 在一片小小的吹口哨声中,他极其清晰地安排了,让基米希防守外贝外。 迎着这两人像吃了苍蝇似的表情,还有周围队友震惊的视线,卡尔感觉一切又在掌握中了! 他无比确信,基米希和外贝外此刻一定已经深深地恨上了他,瞧瞧他们的眼神! 眼神确实是凶恶的,这两人都在想着真是太谢谢卡尔给机会了。 第137章 更衣室里没得打,训练场上直接来,这下没话说了吧? 看我马上抽不抽你就完了吧! 俩对抗路高手真是眼神中全是火光四射。 卡尔还无比确信,队友们此刻一定已在心里质疑起了他的选择,瞧瞧他们震惊的眼神和表情!他们肯定已在想,要是轮到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该多害怕和难堪。 队友们确实都很震惊,不过不是害怕,他们震惊的是卡尔终于允许他们在训练场上解决矛盾啦? 酷……他们万万没想到卡尔是真的说到做到,要让外贝外和基米希“自己解决”。 早上他那么说,他们都觉得只是针对换衣服的事本身,现在一想感觉自己真是太肤浅了,卡尔是那么随便说话的人吗? 他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就真的是自己解决! 场上一对一,不服就是干!等会儿球踢明白了还可以打架,打明白了,谁大谁小,谁赢谁输,那就自此分明了。 上一次能在赛贝纳大街打架的人还是博阿滕和莱万,准确来说是博阿滕单方面打莱万,因为此前根本没人意识到会有此风险,所以无人预防。卡尔事后难得发了火,后来就非常注意队内情况,有矛盾的人就在训练时把他们隔离开,只允许他们一起做合作练习,不许做对抗练习。 打架已经够可怕了,但更怕的是有人上头了,借着训练下黑脚。 虽然说他不允质疑的坚定态度起到了保护大家和缓和矛盾的作用,但很多时候,想往队友脸上揍一拳头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有时会想卡尔是不是太理性了,理性到简直没了血性,但现在这想法全烟消云散了。 也不看看卡尔是谁! 他可不是软弱无能的和事佬,他是拜仁扶了十几年的皇太子,水里进火里出,国内国外,联赛杯赛里闯荡出来的,铁骨头,硬汉子,他们闹的事,他全看过了,他们没闹的事,他也都见过。* 当年在国家队里,他被夹在卡恩、巴拉克、拉姆之间乱斗,都没怕过,还能怕基米希和外贝外把他给冲了?! 那不可能,他是赫内斯、鲁梅尼格,不知多少老仁一起精心选的,一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队长!* 今天这架势,就是要拉开场面任两人闹了,闹出结果,他自来扫尾! 队长!好豪爽的气魄! 又一次,在大家都心怀鬼胎、全员满意的情况下,他们继续闹腾上了。 而外贝外和基米希也真不是装硬茬的软脚虾,他们俩踢着踢着,就真打起来了。 第28章 小卡 卡尔的思/春期在冬天到来了, 原因是巴拉克在拉姆的生日宴会上朝他要了一块蛋糕吃。 然后他们很正常地一直靠得比较近——中间隔着两三个人吧——过完了整场派对。 哦哦还有,快两个月之前,他们还一起参加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巴拉克当时离他可近了,搂过他几秒钟, 还帮他开了个瓶盖, 也不小心碰了几秒。 不光是之前的,还有最近的,拉姆过完生日后, 第二天在训练里,他不小心摔倒了,是巴拉克顺手把他拉起来的。 虽然据那一次隔着手套的接触, 他们已经一个月完全没碰到过对方了, 连不小心碰到都没有, 但不妨碍卡尔的思/春期在冬天到来了。 他知道这个因果关系听起来很荒诞, 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他就是连日下班回家后趴在床上,之前一直非常努力克制的那种情感现在反而像压抑久了后猛烈回弹的弹簧一样,他没心思看书了, 除了踢球相关的事可以把他的精力收拢过去、让他能注意力集中外, 一旦他带着淡淡的疲倦回家,所有的休息时间就好像都用来幻想了。 甚至连在接送莉拉时他都有点走神,惹得妹妹生气大叫坏卡尔!在得到一大杯冰雪皇后之后才和卡尔重归于好。 但之所以把自己的感受称为“思/春”, 而不是“恋爱”, 是因为卡尔想不通自己到底在爱什么——他根本都不了解对方,他们也不靠近,不说话——他不断感受和描摹的, 好像也更多是对方的身/体。他不断想象的,则是纯粹的亲近而不是交谈。 也不是不说话,但不是真正的交谈,他会和拉姆谈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是绝不会在想象中朝着巴拉克开口的,他觉得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古怪。 他从小就听多了人们对于男性“脑子里只有那些事”的指责,其中最可恶的无疑是他的父亲,在同龄人已沉迷有色杂志/录像带时,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类似的疯狂的驱动力,卡尔并不觉得无法理解他们,但也不觉得自己不好,反而隐约有种开心——不会被这些事占据大脑,就像从男人变成了女人一样,无疑是一种进化。 但他现在怎么又退回去了。 他原来也和别的男人一样,生来就有劣根性,从来都没好到哪里去。 母亲关于“你分明和你爸爸一模一样”的控诉再次回响在脑海中,让他的心像是针扎一样痛,一时间都不想去幻想巴拉克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像得了暴食症的人一难过反而会吃更多一样,为了自己想太多而难过的卡尔为了逃避这种难过,反而更想离开让人不舒服的现实,投入幻想的世界了,在清晨醒来时跺脚把床单丢进洗衣机。 那种感受像是有不存在的蜗牛在顺/着/脚/心/缓/慢/爬/行,他无处逃避,只能啜//泣着/咬/住/枕头,手指试图在床单上/抠/个洞出来,脚/趾也乱/抓,可还是什么发力点都找不到,跑不掉。 第138章 他只能在想象里/掐,在想象里用/力,在想象里翻/滚,在想象里用/牙/齿/啃/咬,在想象里…… 幻想结束时他总得回到现实里,羞/耻和无意义感格外强烈地反涌,有时强烈到他会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哭一会儿,仿佛这样的话就没有一个类似上帝似的虚空中的眼睛正看到他和批判他,批判他是多么庸俗和卑劣的一个人,批判他甚至想象的不是一个丰/腴/柔/软的金发女郎——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只有幻想这一种标准模板的女生才能得到一点谅解,因为社会期许未来他会找一个这样的妻子,如果还恰好就是幻想的那一个,错误才能变成值得谅解的美好情感。 可他不是,所以现在他比普通的低俗还糟糕,他有罪。 卡尔唯一庆幸的是,在家里虽然要死要活的,可大概正是因为在家里已要死要活过,他在俱乐部里反而能表现得更正常了,所有悸动和烦恼都留给下班回家后用被子裹头的他,而不是在俱乐部里当清澈乖宝小karli的他。 想象和现实的差别如此之大,反而令他可以清楚地区分开。他一向是个很能控制自己,很懂得延迟满足的小孩子,也一向是个很能忍耐痛苦的小孩子,和巴拉克有关的一切对他来说现在都成为了具有毒药和甜品、创伤和安抚这种双重特性的东西,于是他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碰什么drug。 他也开始试图和巴拉克正常交往,不光是出于本能的总想要关注和亲近的诉求,而是因为他觉得也许当他们的关系正常化,他就能冷却下来,人无法和朋友变成情侣就是这样的缘故。 但这样的尝试并不顺利,巴拉克本来就对他不感兴趣,他们之间又有客观的巨大差异,几乎找不到相似点,卡尔不断沮丧地认识到,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巴拉克自有年龄更大一点的球员说话交谈,每天做的事也和一个替补后卫毫不相关,卡尔个小屁孩硬要挤在旁边才是古怪。 他甚至觉得对方冷淡到了一种警惕的程度,警惕他们中间出现什么友谊似的——但这不可能,他就当是自己因为太沮丧了,情不自禁乱想的。 卡尔意识到了交友不能是一厢情愿的事,又开始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踢球,哪怕多上上场,还能多接触些呢,就像上次参加新闻发布会时一样,多培养战斗友谊,加固“大家是队友,队友就是队友,队友是不能搂去床上”的这么种认知。 卡尔想要做他的好队友,他想着,自己总该对他来说有点价值吧?能做好队友就是一种价值。 而且踢球踢多了,更累点,可能也就不胡思乱想了。 他本就训练得卖力,现在更是刻苦到教练反过来忧心忡忡地让他不要加训——长身体的年纪,看着装如牛,实际上是脆弱的,骨骼还没彻底发育完全呢,怕累,怕伤。 而且他都服了,他不懂卡尔在不安什么啊,队里还有比他前途更光明的人吗?他上场机会绝对是尽量给足了,他的表现也争气,就这么踢着就好了,不需要再更拼命的。 卡恩也拒绝陪他练,反而转过来抓施魏因施泰格加训,骂他三天不练就找不到状态,施魏因施泰格大喊冤枉啊我不是上场比赛才进过球吗? 卡恩说:“果然骄傲了是吧?我来紧紧你的皮。” 他是应该被紧紧皮,卡尔则是被所有人要求放松。可哪怕不能练,卡尔也不想回家,他就留下来当陪练的陪练,帮忙捡球收拾东西什么的,让工作人员能早点下班,反正设备管理员的工作他又不是没干过。 拉姆于是偶尔也会留半小时,主要是为了坐场边和卡尔说话: “怎么还待着,不想回家吗?” 卡尔感觉拉姆很可怕,好像会读心术,但他嘴硬说谎:“没有啊。” 他扯出施魏因施泰格来遮挡自己:“喜欢和巴斯蒂安一起走。” 但还真别说,卡尔的事业心不会一直无用武之地的。拜仁的高歌猛进持续到了12月,然后在冬季下午四点前就日落的黑暗里,在寒流和疲倦的影响下,在多线作战的疲倦后,在即将到来的圣诞假期的诱惑下,他们开始进入赛季的低潮了。 而且导火索还是最讨仁厌的那一根。 12月12日,拜仁在主场被汉堡2:2逼平。 这赛季绝对是汉堡新世纪以来表现得最勇猛的赛季,他们一直在积分榜上死死咬住拜仁和云达不莱梅,三个队伍的分差一直没拉开到6分以上。 云达不莱梅有极其强大的进攻线,赛季才刚要到半,他们已进了40个球,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克洛泽,米库和弗林斯领衔的锋线看得拜仁口水和眼泪一起要掉下来。汉堡则是领先在稳固的后防上,在防守端极其可靠的情况下,依赖前场关键球员的发挥来终结比赛。 虽然说这几年汉堡有点不中用了,但双方深刻的仇恨还是在的。这赛季汉堡卷土重来,拜仁球迷比他们自己的球迷还激动,崭新的安联球场迎来了爆满,球票刚放出就被抢劫一空,二手票价格炒作到了原价的四倍。 高层全员到期观战。 这绝对是一场六分之战,前三的每次直接对话都是极度重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拜仁在主场被绝平了。 这带来的耻辱、崩溃和失望感都不是一般水平,舆论也立刻爆炸了,慕尼黑眼见着就要地动山摇最起码三天,大家将会在报纸头条上高强度看到各方名宿发火和揪战犯。这一次倒霉蛋是巴拉克,最后丢的那个球被算在了他拦截失误的头上。 第139章 巴拉克也不惯着,直接开火,直指是施魏因施泰格防守不到位,自己位置比他靠前,不可能要反过来替他擦屁|股。 确实是他丢位的问题,施魏因施泰格不敢推锅。但拜仁上上下下难免更偏心他,看他痛哭认错的可怜样就不是滋味,觉得巴拉克分明是在激化矛盾。 巴拉克你背锅就背一下呗,施魏因施泰格几岁,你几岁?他才二十出头,还是正儿八经的小年轻,你身为中场核心,丢了球毫无自责,只知道责怪队友的吗? 担当在哪里啊? 队长卡恩虽然私下里把施魏因施泰格骂死了,说我让你加练真是没练错,但面上立刻反驳巴拉克,认为被绝平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他愿意和施魏因施泰格分担责任,不赞同巴拉克这样把矛头直指队友的行为。 巴拉克杀疯了,对记者直言卡恩确实应该分担点,他在门线上也丢位置了,不然应该扑出这一球的。 卡恩也有点破防了。 高层名宿就不要说了,更是撕得天昏地暗。因为比赛太重要,卡尔完全没有上场机会,但坐在替补席上也并不感到安心,感觉自己就待在风暴中心,只敢缩着头一声不吭。 更衣室里紧张爆炸的氛围让他一度感觉卡恩和巴拉克要在训练场上互殴起来了,那到时候他只能哭着跑去帮卡恩,虽然在内心深处知道卡恩做得不公正,可球场上哪有那么多公正的事,他就是巨大的一个既得利益者,进队就有前辈主席罩着,他要是不帮忙才是没良心。 而且他怕卡恩只是喊得硬,实际上3.6旬老汉和身强体壮的巴拉克没得比,他怕卡恩被一拳打断鼻梁骨,那也可怜啊。 但他还是太没经验了,不懂更衣室里“一切皆有可能”的情况。卡恩和巴拉克没闹起来,反而是中场老将萨利哈米季奇因为试图劝和却被瞧不上,而先挨了一巴掌。 卡恩这一掌,那是有多年打架功力的,直接把他抽得像陀螺一样在更衣室里转了两圈才扑通一下跌回座位上:“要你管?!” 巴拉克也不承他的情,神态透露的信息和卡恩无二,那就是要你管? 卡尔都看呆了。 “没事的。”拉姆看出他紧张,晚上带他回自己家看新出生的小狗崽,顺便和他说:“更衣室里打打,又没被拍到,也没打脸,说出去也没人信,小事。” 卡尔这才意识到之前他一直以为是造谣的,那种三天两头就会看到的“拜仁更衣室中xx打了xx一巴掌”的新闻,原来其实可能很多事真的(…) 他有点绷不住了:“每,每个更衣室都这样吗?” 他甚至开始后知后觉为什么施魏因施泰格总是要显得很保护他——原来不是爱心泛滥,而是真的在保护他吧!!!担心他被人打什么的! 毕竟赫内斯都那么宠爱施魏因施泰格了,可他进队还是没少挨卡恩抽的,他自己是这样,也难怪对卡尔充满同情、多加爱护了。 拉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不不,只有我们的更衣室动手多点。我在斯图加特两年都没遇到这种事,队里门将是老好人,和卡恩两个极端。” 他最可爱最胖嘟嘟的一只小狗崽抱起来亲了亲,递给卡尔,看他也充满怜爱地抱住小狗、还把脸贴到小狗的脸上去,一副再纯真不过的画面,眼神不由得柔软起来: “但也没那么夸张的,我就没和人打过架,巴斯蒂挨打基本都是活该,而且没人真冲着他下重手,不用想他。” “菲利普。” “嗯?” “从我脑子里出去。” 拉姆大笑起来。 上次生日会上他的那个很活泼的堂妹今天也在,她已和拉姆说好,要领一只回去养。 她的名字是艾米莉亚,和卡尔同龄,大几个月,刚上大学,现在也是搬在外面独居,显然正是开始独立养一只小狗的好时机。 这是个很青春活泼的女孩子,她上次还和卡尔交换了号码,今天大方地问他干嘛不给自己打电话? 卡尔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羞涩,而是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礼貌:“对不起,有点忙……” 拉姆替他解围:“每天加训呢,他还要经常照顾妹妹,谁像你,独生子女这么自在。” 但他又随即开玩笑:“下次保证喊你们俩一起吃饭。” 艾米莉亚高兴起来,笑着说那可说好了,然后用大大的甜蜜的眼睛看了一眼卡尔,就带着狗狗先离开了。 她的狗狗正和卡尔现在抱着的这只最亲热,两个小狗长得也像,刚刚还趴一起互相蹭鼻子呢。 “你在撮合我们吗?”卡尔不确定地问。 “没有,而且觉得你们不太匹配。不过如果你们真在一起了,我应该会很赞同。” “你对艾米莉亚真好。” 拉姆微笑着没说话,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倒不是因为宠溺堂妹而表现得无条件支持。 他想卡尔到底有点迟钝,他赞同他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难道不能是因为喜爱他吗? 如果卡尔能加入他的家庭,变成他的法律兄弟,那他乐得很。 只不过——绕回头来,他还是觉得他们不适配,所以宁愿卡尔还是没这个意思,也不再多聊。 这场比赛后,场上挫败场下宫斗的拜仁就遭遇了联赛中的一段低迷期,他们也确实太累了。 卡尔拒绝了别人替他过生日的请求,因为他正好是在平安夜出生的,小时候一直是提前一周办生日会,后来就是彻底不办了。 第140章 反正无论如何也要庆祝圣诞,平安夜要团聚的,多准备一块蛋糕,就当双喜临门一块庆祝了。 生下他时埃里卡有多幸福和感恩,觉得这是个被赐福的孩子,后来就有多怨,觉得怎么会连在平安夜生下的孩子都不像她,过往罗尔夫爱她、呵护她、在产房流下的热泪都是虚假的表演的,于是对这个团聚的节日,她承受了巨大辛苦和痛苦的节日,儿子的生日,都有着特别复杂的情绪。 她和卡尔说:“从你爸爸骗走我们的钱、出轨开始,我就再也不可能快乐地度过圣诞节了。” 于是卡尔也决定不再为生日快乐。他不想要在母亲痛苦时独自开心。莉拉长大了点,他才感觉重新好起来,因为妹妹作为极其重要的家人,让他又体会到了节日独一无二的意义。 他不愿意提前办生日,生怕在压抑的更衣室中显得没心没肺、心思不在足球上,别人也不好意思勉强他,但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还是在假期前跑到了他家里送礼物,还是替他庆祝了一番。进门的时候施魏因施泰格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花,厚厚的大衣肩部都湿透了。 虽然是预约好的蛋糕,可店铺太受欢迎了,临近圣诞生意好得要命,他还是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拿到,开了这么会儿车雪都没化完。 外头雪太大了。 卡尔好感动,根本顾不上去看礼物和蛋糕,只忙着替他脱掉外套放暖气上去烘,忙着拿毛巾给他擦头发,施魏因施泰格都被他紧张笑了,也不像平时那样可能叫唤,一点也不说辛苦,只温柔地按着他的手放下去,把他推得转过身,推进桌子边,推到椅子上坐下: “好了,哪里就能冻死我了,快看看你的蛋糕。” “菲利普非说你会更喜欢这个味道,会不会太甜了点?” 不会太甜,好好吃……今年好像给人过的生日太多了,搞得不断有蛋糕吃,现在甚至他自己都有一大个,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卡尔快担心哭了: “教练会不会看出来啊——” 施魏因施泰格大笑:“不会的,宝宝!你又不像我!” 他们的礼物也都很用心,大概是怕送太贵重的卡尔反而尴尬,拉姆给他带的是他收集了很久的冰箱贴,都是在德甲俱乐部所在的城市买的,各个都很别致,拉姆挨个指给卡尔看他们已经一起去过了哪些地方比赛,原本空荡荡的冰箱表面立刻鲜艳活泼了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则是给他带了很多唱片:“都是上次来看到的,我想可以给你买类似的,但我记不清楚,在唱片店和老板磨好久,只能在那儿慢慢听,他差点没烦死我,结果我在屋里热得不行了,一拉口罩说求你了,你再帮帮忙,他一下子开心地叫起来,说要关门陪我选,再选三天都行。” 拉姆吐槽:“他想得美。” 卡尔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他也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次他们离开时他是真的有点舍不得松开手了,裹着外套围巾一直送到路边去。 哎呦,他这黏糊样,施魏因施泰格逗他,笑着说那你还不快亲我。 可卡尔真的俯身在他的左右脸上各轻轻吻了两下,他又脸红,鬼喊鬼叫说不得了不得了,擦了一会儿又趴窗户上指着自己说刚刚没感觉清楚,你再亲两下呢? 拉姆敲他的头赶他快走。 卡尔和他一起站在路边,检查了一下车没被冻起来,一切正常,拉姆也就该离开了,雪实在太大,卡尔里面穿得少,不能站太久。灯光下卡尔因笑和感动而一直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更软了,拉姆看着他,一边道别,一边忽然忍不住说: “早知道真的应该撮合你们的。” 卡尔:? 他还没反应过来,拉姆就已想遮掩这“不恰当”的一句心声了,反过来催他赶紧回去。 等卡尔回到楼上屋里,在窗边,在圣诞装饰的包围中冲他招手了,他才也笑着冲他挥挥手,上车回家去。 穆勒和克罗斯也没忘了他的生日,这两个小子就更过分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要是迟一天,卡尔都已经收拾干净屋子回家过圣诞去了,那他们俩岂不是要外面冻成小雪人?他真是吓死了。 但最近都只是电话联系,好不容易再见面,他又很开心。特别是穆勒,自从上次对方过完生日落了笔记本在这儿不慎被他发现初恋秘密,就一直非常崩溃的样子。那天来拿回本子时,卡尔问他是暗恋对象吗,他就已经要脸红爆炸了。卡尔再问他是班上的女孩?俱乐部女队的姑娘,他已开始掉眼泪。 卡尔不敢问了,开始和他保证“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就当从来没看见过,我也不问是谁了”都没用,对方只是越哭越厉害了,到最后都缩成了一个球,可怜得不行,卡尔搂着他哄了半天对方才终于冷静了,一直和他说对不起。 卡尔试图开玩笑缓和一点气氛:“掉个本子而已,你又不是喜欢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的玩笑开得很不恰当,穆勒刚刚还只是哭得厉害,后来就直接快昏厥了。 卡尔很懊悔,反思自己怎么能拿他这么在乎的事开玩笑,反过来给他道歉好久,把人照顾好了,又安抚好久,才把他送回去了。 现在好像才调理过来了一点。 克罗斯也是,上次过完生日就不理他,卡尔也不打扰他,谁知道现在又跑过来了。 第141章 明明年龄就差一两岁,可一升上一线队,卡尔就开始感觉自己是大人,他们是小孩子了,满心都是看小弟弟的心情,说话都快夹起来,很快被两个人抗|议你在干什么,搞得我们好像是小学生一样。 好好好,腿一伸都好大的个子,不是小孩子,卡尔举手投降,父爱母爱又一起褪去了。可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要替他们梳头发,结果最后一边腿上躺了一个。 “还说不是小孩子。” 他一手揪一个,克罗斯立刻躲,作势要咬他一口,刚弹坐起来,穆勒就在那边美美蹭了蹭卡尔的掌心,正好敏捷地往上挪挪,占据克罗斯让出的位置。 克罗斯:……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回去!” 卡尔感觉自己能看一辈子他俩拌嘴,太好笑了。 假期一共8天,他打算回家里和妈妈妹妹一起过三天,剩下时间回到小公寓来,每天花半天再回去接莉拉出来玩——不算故意躲避,卡尔确实需要在假日也保持锻炼,他真的怕自己吃多了回去一上称让队医失望。 他给莉拉买了所有她提过想要的玩具零食,给妈妈也买了一条漂亮的手链——虽然还远远不够母亲日常爱用的昂贵,不过下个月他的抚养费就停了,他也确实不敢乱花钱。 可工作这么久了,给妈妈什么都不买也不好,他希望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能让她开心。 到回家的时候了,他却接到了来自俱乐部的电话,更衣室管理员打给他的: “卡尔,真不好意思,我做最后的检查和清洁,才发现你柜子里有东西没拿走,放在角落,太小了,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忘记提醒你。” “是什么?”卡尔感到十分困惑。 “我不能替你拆开,不过看盒子和重量,应该是手表。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啊,原来你最近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卡尔,你终于满18岁了啊,这太棒了。” “谁偷偷送礼物都不告诉你?你们真有趣。你要现在过来拿吗?我还有半天才走,还是等到节日后我再交给你?” “……现在。”卡尔都快站不住了,已软绵绵地倒在地毯上,手掌都发抖:“我现在就去。” 第29章 大卡 让外贝外和基米希做训练, 且不说他俩有没有矛盾的事,单从竞技角度来看,可真是太势均力敌了。 光是想想就知道会很激烈, 激烈到教练组会站起来盯着,队友们会情不自禁围观、而后热血沸腾、大受激励那种。 其实要不是担心这类性格相对刺头的人碰在一起很少成兄弟, 大多变仇敌, 卡尔可能早就把他们协调到一起做对抗训练了。 可以说之前他们俩被分开纯粹是场外因素,而今天坏队长卡尔就是不考虑场外因素了。 谁让他坏呢!他还等着大家恨他呢,期盼程度和表演完了就举着小帽子转一圈的街头艺人差不多, 外贝外经验丰富,基米希年轻体壮。 外贝外脚法细腻,基米希高压逼抢。 外贝外好胜心强得路上遇到狗都要比比谁跑得更快, 基米希比他更上一层楼, 路上遇到狗赛跑要是输了还得再比两局, 主打一个三局两胜, 五局三胜,比到能赢为止。 安切洛蒂虽然对这两人的性格有初步了解,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偶有摩擦,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天早上, 因为更衣室管理员也不和他汇报这些事。现在他站在场边, 看着是卡尔安排的,内心充满安全感,还在傻傻感慨呢: “好搭档啊, 外贝外虽然脚法好, 速度快,但到底老了,应该多给他年轻的边卫练练, 到场上不至于过不去人。基米希虽然视野和组织能力不错,但其实确实应该练练单对单的能力,他还是应该吃后卫饭,他被瓜迪奥拉改得总想踢后腰,那谁踢右边卫去?他还是干老本行的好。” 果然,双方一上来对抗强度就拉得很满。 外贝外的进攻性和基米希的防守韧性,和他们俩一个边锋一个边后卫的天然真·对抗路矛盾组合,让这场训练变得极具挑战性。 基米希面对外贝外的突破和速度,需要发挥出最好的防守技术,而外贝外则需要更精巧的脚法和意识来突破他的防线。 安切洛蒂还在那儿陶醉呢,连连夸他们俩怎么不早点组合起来练习,这绝对有利于提高双方水平,卡尔真是用心良苦啊,夸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他是闭眼吹了,助教的眼睛可还睁着呢,而且助教越来越迟疑了: “卡,卡尔洛——” “怎么了?你不要多说,这组合好得很,让他们练,反正卡尔站在旁边,他们也……” 场上传来一阵惊叫! 还没说完“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安切洛蒂大吃一惊,然后就看到外贝外和基米希真的翻起来了—— 骤然从美梦落到悲惨人间,他差点没晕过去。 外贝外率先抢球,脚下风驰电掣,试图靠着速度强吃。但基米希早有防备,不跟他拉开距离玩追逐战,直接硬碰硬,伴着沉闷的一声“砰”,直接撞了上去。 训练里身体对抗本来注意力度和强度的,但他们俩显然没有好好相处的意思,肩膀贴着肩膀互相较劲,眼神中那叫一个火光四射。 卡尔站在旁边,看得眼皮微微跳动了,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是,训练场是你们的擂台赛吗? 第142章 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期待这个机会很久了一样啊,两个人一点也不像猝不及防地开撕,反而像是在脑子里已经演练了很多遍似的(…) 卡尔正意识到糟糕了,他是不是低估了外贝外和基米希之间的矛盾程度。 仿佛就是在呼应他的想法似的,超绝意外即刻发生:外贝外脚下一个急停急转,准备摆脱基米希,但因为速度过快,草皮又烂烂的,每次下过雨后都滑到钉鞋都拯救不了——于是他反而被滑溜溜的足球给害了,像踩了香蕉皮一样,身体一个后仰,不受控制地朝场边飞出! 基米希见状急忙收力,但晚了,真的晚了,他已被轰隆撞上,惯性让他和外贝外一起哗啦啦飞向了场边。 大伙全惊呼了起来! 本来这还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他们俩这一通激烈对抗追逐,已不知不觉到了中场附近,锥形标志杆和训练桩正被安置在中线上,划分出跑位训练区域。 速度梯、小障碍物、训练桩和训练网也放置在侧边,靠近边线。冰桶和饮水站在场边放置。 球员们一般不会离这么太近,除了踢训练赛和细分组拆开训练,否则大部分时候训练课都是只用半场或四分之三场就够了。 所以工作人员经常把东西全放在标致杆侧面,能上草的就上草,不能的就放旁边,但都是尽可能近一点,码放得整整齐齐,方便用最高的效率随时重新布置场地和取用物品。 这素来体贴高效的设计,现在却糟糕大发了——外贝外的鞋钉蹭到了一个锥形标志杆,由于场地稍湿,杆子倒下,他试图伸出另一只脚,靠劈叉来稳住平衡,谁知却是连环灾难,又正好在慌乱中踩到场边的一块速度梯上,脚下一滑,重心彻底失衡。 他身体向后倒去,直接摔入标志杆和速度梯的区域中! 身边人这么乱七八糟的,基米希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场边所有人都已紧张地围过来了,但他们的灾难还没有结束,速度梯是柔软的塑料材质,摔下去后,不会造成大伤,但摔得非常狼狈。外贝外仰面躺在地上,手臂还勾住了一个锥形标志杆,锥形杆歪歪斜斜地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滑稽。 但更滑稽的是,这个被压着的锥形杆正好把旁边基米希的上衣挑起来了,害得他头被蒙住,在原地愤怒挥舞着胳膊: “谁蒙着我的头,谁蒙着我的头!” 他的手啪啪啪地甩在外贝外脸上,劈头盖脸,把法国人都要打昏了:“不是我,不是我!你停下!神经!” 说真的,这场面明明很糟糕的,但在阿拉巴憋不住发出了一声水壶开了似的尖锐爆鸣后,博阿滕直接哈哈哈哈放声大笑了起来,而后更多人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教练组和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了,但胆小和体面的人还是先忙着捂住自己的脸,无所谓的人就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了。 卡尔:……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发誓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会儿已经顾不得什么坏队长大作战了,他匆匆忙忙地想把两人赶紧捞起来,不过外贝外已自己成功地从训练道具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像是要着火了,头发凌乱,脸上挂满草屑,不知道有没有吃进嘴里两根,还扭头呸了一声。 这一爬起来,他才知道基米希为什么看不见了,哗一下把锥形杆抽出来,瞪着基米希,像要挥他过去似的。 “蠢货,起来!老子没蒙你的脑袋!” 外贝外吼道,声音沙哑。 基米希果然爬起,大家一看不能再笑了,两人是要打架了,都赶紧围上来安抚阻拦。基米希肯定是不能要别人扶他的,自己站了起来,可是大概是摔得头晕了,起身后周围又乱又滑,他一个没看清方向,往后踉跄几步,竟然又摔了一次!!! 摔的过程里他试图扶东西,就撞到了旁边的饮水站,水瓶滚了一地,水溅得四处都是。外贝外本来还英勇地用锥形杆驱赶甩脱着周围人,像拎棍子一样拎着,朝着基米希奋进试图开打的,然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哗啦啦撒了一大片(…) 基米希本人就更完蛋了,看起来已彻底傻眼,湿了一身,仰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队友们仿佛都飘在天生(不是),整个人像是刚从游泳池里爬出来。 在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刻,连卡尔都有点脑子停转的时刻,在主帅安切洛蒂已经想立刻昏过去的时刻,在紧贴着训练场的办公楼里已全是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的时刻,穆勒忽然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他笑得简直像驴子打鸣(…) 然后更疯狂的大笑就一起翻滚了上来。 卡尔绷不住了,卡尔真的绷不住了。 他想要的是阴阳怪气、波谲云诡、各怀鬼胎、暗发脾气、拉帮结派的宫斗,不是想要自己的队友在这儿玩什么双宝大闹赛贝纳啊!!! 抓了毛巾一人丢一条,他竭力控制自己也想笑得要命的冲动,竭尽全力板着脸,大喊道:“都别看了!笑什么笑,队友倒霉就那么好笑吗?”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卡尔头痛欲裂,一边夹着一个,和看起来已恍惚的安切洛蒂匆匆说了一声,带他们先回去洗把脸换个衣服——他实在是不敢再放着他们俩“自己解决”了,他真不知道还会解决出什么个事情来,到时候他倒是不用忙着退役了,因为他们拜仁已乱成猴子山,而他也从队长变成猴子王(…) 第143章 就这样的隔着他,俩倒霉蛋还不老实呢,还在继续互相骂,并试图在卡尔的胸前背后偷偷打架,能抓一把对方的头发都算赢: “你年纪轻轻就弱智了吗,站起来还往饮水站里栽?现在我们俩像从泰坦尼克号里刚打捞出来的,你满意了吧?” “你自己在地上飞出去,拉我当垫背的,你还好意思说?我看是你老眼昏花、腿脚发麻了吧!” 卡尔好崩溃,谁懂他又想笑,又恼火,又懵逼,又要不断酝酿深沉感塑造人设的苦痛。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场上出了这种惊天喜剧,马上会如何在社媒上被疯转,自家的运营和纪录片也绝不会放过这惊天素材,到时候“在拜仁你甚至可以踢球”,或者“有仁浪迹江湖,有仁寒锥苦读”的喜剧仁大营销又要美美开始了,谁来聚焦失职的队长?谁来批评始作俑者卡尔? 没有什么比幽默更能消解严肃了,他现在在这儿听这两人拌嘴,都一点严肃感都找不到,而且又失去了坏队长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指导——坏队长的身边,一切都像阴云密布的黑道或宫廷电影,根本不会有这么滑稽的喜剧事件! 他感觉外贝外像是回到了三岁,基米希因过于认真则是一直心理年龄成谜,感觉秩序期还没结束似的。 “别吵了。”他完全绷不住高冷桀骜坏队长的壳子了,只感到身心俱疲,恨不得流下两行热泪,试图把他们的仇恨值转移一点给自己:“是我不好。” “不!” 他们俩异口同声地立刻否定他。 而后继续用凶悍愤怒的目光盯着对方狂看。 卡尔:…… 他现在是真的得开始劝和了,上帝啊,他都干了些什么呢,他可不能扔一个基米希大撞外贝外的局面给俱乐部,而后自己美美跑路,那和把小行星扔给地球、然后和所有恐龙说byebye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也受不了自己伸出在笑话片场,不对,这根本不对,他早上起来酝酿的情绪不是这个,他不是来球场笑得死去活来的,他平时那苦涩粘稠疲倦不堪的工作环境去哪里了?要是不想退役的卡尔,现在肯定眼泪都笑出来了,可不想退役的卡尔根本不会生怕没热闹似的把他俩凑一起啊。 话说他们俩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啊,就非要对着彼此发吗?卡尔让湿得厉害的基米希先洗澡换衣服去,和外贝外先聊了两句: “弗兰克,这件事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不会再让你们在训练里碰头。” “不,卡尔,你错了。” 外贝外抹了一把脸上的草屑,但因为手上更脏,所以脸也更脏了,不过这不妨碍他沉浸在自己的气质中,闭眼坚定举手,示意他别说了: “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这小子真是脾气太大了点,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惯着他的。” “不不不,真的是我的问题,我今早就应该和你们好好说话的。我不觉得你们真的有什么矛盾,不是吗?位置又不冲突……” “可是他真的是个烦人精,我早就想在球场上和他好好比划比划了!” 外贝外生气道:“卡尔,你不要再说了,我真怀念你今早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是能和他打一架,我早就不生气了,你也早不用操心这些破事!” 卡尔:…… 你怎么还爱上坏队长了啊!你应该讨厌他,讨厌他懂吗?(尖叫到掉色) 基米希出来,换他恶狠狠哼一声进去,卡尔劝完大的又开始劝小的,但基米希比外贝外还坚决: “他就是个倚老卖老的烂脾气,上次慈善赛的事情你还不够烦吗,为什么你非要当和事佬,卡尔,就因为菲利普走了,你就再也不敢在更衣室里用点硬手段了?所有功勋球员、老球员,你好像都不敢得罪他们似的,这根本不是你!” 卡尔:…… 他觉得基米希说得对,但是,这话怎么会是基米希说的呢? “你慈善赛时候还在给我投反对票呢。” 他不得不提醒道。 基米希的脸即刻涨红了,过了几秒后慌里慌张道:“谁,谁说的,虽然我觉得你做得不对,但我一直是赞成比赛的。就算和你吵架,我也会做正确的事,这就是我和里面那家伙不一样的地方。” 外贝外却忽然探头:“说谁呢?” 基米希顿时大怒:“喂!我洗澡时候都没有偷听你们说话!” “那是你愚蠢,小子,学无止境!” 外贝外得意地头一缩,在基米希破防朝他丢东西前又灵活地进去了。 卡尔不用劝和了,因为外贝外和基米希在继续互抓了一天后到下训时关系已神奇变好(…)大概是怒气已发泄一空,而且卡尔还苦口婆心地给他俩当和事佬,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他们重新得意起来,开始把自己早上的闹剧吹嘘成两人不得了的才华横溢的斗争。 人性是这样的,如果只有一个人摔了,一个人淹了,那他们可能就真的要结梁子了,可因为是共患难的,立刻又会在嘲笑他们的队友前组成同盟,不一会儿就同仇敌忾起来。 新赛季以来,这甚至是更衣室中氛围最轻松的一天,所有人的压抑仿佛都随着基米希和外贝外的爆笑大混战一起被发泄出去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看向随手就做出了光明决定的卡尔时眼神里都流淌出敬佩和爱意,仿佛各个都在说: 牛啊,队长! 第144章 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狂躁的矛盾现在就化为了一桩会被大家记很久、老来都美好回忆的喜剧场面。 什么叫镇定自若,什么叫“再大的事在卡尔这儿也不叫事”,什么叫高级管理啊! 他们是真的服了。 今年8月才新上任的体育总监萨利哈米季奇之前一直在外处理海外市场的事,这周才回来,今天还特意来见了卡尔一面,和他打个招呼,不忘笑眯眯地说自己已经看完上午训练课的视频了。 “市场部忙着营销,球迷们乐坏了,要是每次大家产生矛盾都能这么收尾就好了。” 他眨了眨眼睛,指着脑袋玩笑道:“你知道的,我以前没少挨奥利弗欺负呢。要是能看到他也栽在水坑里,我也得开心坏了。” 他看过,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当然也看过,两个主席哈哈一笑,都觉得卡尔真是长进了,管更衣室越来越张弛有度,不再那么紧绷,敢撒开手让下面人闹。 再闹,能闹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显然没有,一老一少俩幼稚鬼,这么折腾一通,发了脾气丢了脸,自己都觉得好笑,又全老实了。 松弛是领导者特别好的特质,卡尔一向是认真和踏实有余,宁可紧张不能开摆的,现在也开始有举重若轻的高深了,让他们着实欣慰。 “原本菲利普走了,大家都还有点担心的,但你一个人也做得很好,真的很好。”萨利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岁月:“真的长进了,卡尔,你刚进队那年还被巴斯蒂安天天喊karli宝宝,看看现在呢?我们最棒的队长,有你在,更衣室一点都不用担心。” 真的完蛋了,卡尔,笨啊,你是真的笨啊。 怎么连学巴拉克都学不成啊?这么刻骨铭心、不知道日夜凝望钻研过多少次的人都学不来,他还能学谁?卡恩他是真的学不了,再说卡恩要不是都成3.8旬老汉不得不退了,日子过得好得很,现在都当上体育总监的萨利,他当年在更衣室里还不是说抽就抽,在俱乐部里他是坐稳江山不动摇的。 这种和退役两个字简直完全相反的失败案例他看都不想看。 卡尔心如死灰地在这片欢乐幸福的氛围中心如死灰地吃莱万给他带的小点心。他感觉自己真是没救了,坏队长修行才搞到第二天就处处碰壁、失败得稀里糊涂也就算了,他的心死了,可他的嘴巴没死,他还会这么不自律地接一个接一个不停吃甜品,可怕得很! 卡尔啊卡尔,你怎么可以如此堕落! 啊,这个颜色是没吃过的新口味,也好好吃。 他不光要吃甜品,他还要和诺伊尔去吃晚餐呢,去他们最喜欢的餐厅。 诺伊尔转会后来的第一顿晚餐就是卡尔请他在那儿吃的,为了让他能安静、安全点,他那天还特意包场了,全靠着老板是拜仁铁粉才能有这面子。 后来他们俩如果吃饭,就总是去这家吃。但说是总是,也好久没一起吃过晚餐了,毕竟俱乐部里,大家多是小团体一同聚会,一对一私下往来落在节假日,而卡尔最近几年都不怎么度假,只有今夏消失了一段。 按理来说,放纵到这种程度卡尔已经得回去跑步两小时不敢睡觉了,或者是吃饭时候强行扫兴坚决不吃任何高热量食物,但今天他情绪起伏实在是太激烈了,而且想到吃完饭还得去录播客,又到十点钟才能回家,他就感到精疲力竭,决定自我放弃了。 反正都是要退役的人了,天天都是奔着重伤、丑闻、被排挤去的。 还怕多吃这一顿饭吗? 不自律也好,不自律的人离退役更近。 他不仅应该吃,还应该挑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敢吃的热量炸弹去吃,比如番茄蜂蜜鳕鱼,比如白巧克力鹅肝,比如龙虾意面,比如海鲜饭,比如芝士土豆泥……就连猪肘和炖菜他都不满足了,就想吃带酸甜口的肉和碳水。 想到今天竟然会不控制,把这些都吃到,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可耻地开心起来了(…) 不过他脸上还是假装没什么兴致似的,不和开车的诺伊尔说话,仿佛倦倦地托着脸往窗外看——虽然这么做有点可耻,但卡尔知道在他心情不好时别人对他的要求就会下降一点,这样等会儿点菜的时候,诺伊尔就不会制止他说你是想变成猪吗,而是叹息着说算了算了,谁让你心情不好。 假装心情不好是一种有点可恶和狡猾的武器,所以卡尔尽量不要去使用它,最近装冷漠也不是为了被哄,而是真的想拉开距离,真的情绪差劲。不过现在因为满脑子都是吃饭,所以他确实是故意装的。 “你昨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为了外贝外烦的?”诺伊尔看着路,也不看他,敲着方向盘问:“他两场比赛没进大名单,挤不进阵容里,按理来说不该一声不吭的。” “怎么问这个?” “你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卡尔,如果是菲利普这么问你,你会说‘怎么问这个’吗?”诺伊尔不满地啧了一声:“我在你眼里是很蠢的人吗?” 他转向灯都打起来了,大有要挪过去一脚刹车停路边,和卡尔掰扯清楚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啊,卡尔沉浸式幻想吃饭呢,赶紧道歉:“好好好,我错了,重新开始。” 诺伊尔这才满意了,从鼻子里笑了一下,懒洋洋地说:“好。现在我们聊聊,是不是外贝外因为首发位置的事在发难。” 第145章 “没朝着我来,他直接单挑安切洛蒂去了。” “这老头还就会甩锅呢,来了两个月已经学到真传了。”诺伊尔嘴上毫不留情:“你帮他做这脏活干嘛,让他自己处理去。” “我没帮啊!”一般来说面对这种问题,卡尔都是只能说“我也没办法,我先忙着”这样的话的,但这次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回:“我没和弗兰克聊这事呢。” “真是好不容易憋住一次。你还这么忧心忡忡做什么,少关心这些事,早就不辛苦了。” “我本来也不辛苦。”卡尔本能地说:“都是该做的事。” “真讨厌,你和我也要做什么述职报告吗?这些破事还不辛苦,什么辛苦。” 卡尔还真想到,想到自己应该给诺伊尔铺垫铺垫,他坐起来了一点,把手放到门将漂亮的上臂上,这么扶着他,用玩笑又哄骗的语气说:“好啊,我给你做报告,你当队长,我退下去算了。” “你想得美。”诺伊尔完全不当真,眼里全是笑意,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你怎么和菲利普一起搭的,就怎么和我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这些事情和我说,不然你就是不尊重你的第二队长。” 卡尔沮丧地靠回椅子里,和他抱怨:“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还要聊工作!” 但他又觉得诺伊尔说的是对的,且不说等他退了,还不是诺伊尔管这些事,就是现在他没退,他也确实应该和他多商量的。这么想着,卡尔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只是不想让你烦心……” “你以为看着你烦,我就两手一摊不烦啦?再说了,这些事本来就我也该管的,我权力欲大爆炸行了吧?赶紧分点给我。” 诺伊尔骂他: “从小就不拿我当朋友看,就国家队时候哄骗两句。好不容易一个俱乐部了,我好像还是外来户一样,我也不说什么。现在菲利普都走了,还想不起来我,真是服了你了,没良心。” 这就有点回到青春频道了,回到诺伊尔在国青队里夜里把卡尔晃醒问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看的时刻,卡尔噗嗤一下笑了起来,诺伊尔过几秒也笑了。 “嫌我没良心还要一直玩。”卡尔挤兑他:“你不理我就是了。” “谁让我倒霉呢。”诺伊尔借着红灯停车的时间,扭头来懒洋洋地趴在方向盘上看着他:“十二三岁,一推门就遇到你——完全没得选啊。” 他们俩拌嘴拌了一路,吃饭时候却还是亲亲热热地和好了,就和年少时坐在窗边吃汉堡没多大区别。 诺伊尔果然没干涉他点餐,甚至还又加了甜品。 卡尔感觉自己是真不能这么疯狂了,长胖都不想了,他怕自己这是在暴饮暴食,等会儿吐了那就糟了,但诺伊尔许诺大部分他来吃,就给卡尔挖一勺子,他才放下心。 “你不要教训我。”卡尔一边吃一边给他打预防针:“我夏休期都没吃这些,所以现在吃一下也不过分。” “谁教训你了。”诺伊尔莫名其妙,在桌子底下轻轻踢踢他:“我巴不得看你多吃点,不然逼你来干嘛?” 卡尔愣了愣:“……唔,说话?” “这倒确实也是理由。”诺伊尔笑了下:“外贝外的事你别管了,不如让我来呢?” 诺伊尔可能是真的有点想施展拳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切洛蒂想给他换门将教练,他有点要朝主帅发难的意思。 卡尔没正面回答,只反问:“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确实应该回首发,总不能让托马斯一直待右路,踢得像什么样子。”诺伊尔说:“哈梅斯(j罗)下去就是了。” 安切洛蒂就这一个被许诺的引援,就这一个打算当阵眼用的家伙,就这么一个可以确定拥有的“亲信”,诺伊尔这一刀是要往教练大动脉上砍。 卡尔当然知道可以这样,但后果并不确定:“那他要疯掉了。” “那他就滚蛋,我们还能缺好教练吗?” 诺伊尔毫不在意地说:“瓜迪奥拉能拿来三连冠的阵容,他用不好,有什么可说的。哈梅斯本来应该替掉阿隆索的位置,不会和人冲突的,他遭了殃,也只能怪他教练太废物。” 卡尔发现自己确实经常忘记诺伊尔非常成熟的这一面,而且这种成熟和拉姆不一样,拉姆是想得多、想得全,诺伊尔就是简单的平静和无慈悲,能达成目的就行,别的事完全不多操心。 这让诺伊尔尽管大部分时候没有拉姆冷酷,但偶尔,却又可以完全胜过他。 他还老把对方当成六年前坐在这儿眼睛微微泛红那样看待呢,但能让诺伊尔流泪的沙尔克04已不在了,他们现在甚至掉在德乙里爬不上来。 青春年少的爱是有限的,冷掉后就永远冷掉了,只剩残魂旧影在梦里环绕,已不再会影响日常中的决断。诺伊尔显然不是走不出的类型,而他到来时拜仁球迷尖锐恶劣的态度又让他从未在新俱乐部被迷惑,或过分感动、过分寄托。 但不爱未必是坏事。 称职就够了,敬业就够了,非要爱做什么呢? 卡尔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他让服务员把鳕鱼分餐了,重新装两个小碟子里,一人一半。 诺伊尔有点意外于他过于轻易和平和的态度,不知道该怎么问,就先咬了他的鳕鱼吃了:“唔,太甜了。” 第146章 “毕竟淋了蜂蜜。”卡尔拿纸巾示意他嘴唇沾到了一点点番茄酱,诺伊尔却只是看着他:“找不到,帮我。” “你就仗着我不会翻白眼吧。”卡尔抬手。 诺伊尔得意又喜悦地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吃完了他再顺便把卡尔递工作地点去,乌尔里克本来打算来接他,但卡尔有点不高兴她把自己今晚的行程和诺伊尔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以前他甚至会告诉她如果穆勒、诺伊尔问行程,她替他回了就好。 因为卡尔有段时间经常忙昏头了,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工作,乌尔里克反正和他的朋友都熟识的,他们直接问了,乌尔里克直接替他安排,倒比他自己在中间倒来倒去传话通知要快。 他总是默认有空闲时间当然就可以分给朋友的,他也想在工作外的缝隙里能和他们待在一起喘口气。 但现在他变了,而且不是好的变化。 他宁愿承担一些像今晚的晚餐一样的“麻烦”,也无力坦白自己的脆弱和病态,于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播客是一个很出名的体育记者在做的,这次邀请他是做青训的话题,其实单论商业价值本身,卡尔根本不稀罕这样的合作,但考虑到这样的话题很重要、很有意义,所以卡尔是宁愿推掉商务,来无偿完成这份工作的。 记者对他很感激,卡尔反而带了礼物给他,为昨日的临时爽约道歉。 他原以为结束后是乌尔里克来接他或是给他叫车,谁知迈进地下停车场就愣住了——诺伊尔的车还停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上去时是什么样子,现在下来就还是什么样。 “发什么疯呢?” 卡尔拉开车门,捏住诺伊尔的下颌转动他的脑袋看了看:“今天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有时间概念的话,没良心的小卡尔,你就会想起来,我们上次这么出来吃饭还是半年前。” 诺伊尔把有点被惊到的卡尔一把赛进副驾驶,替他扯过安全带:“我就是被你情感虐待了,太久没这样,连等你工作完好像都变有趣了,我不想走开。” “我想送你回家,然后你叫我进去喝酒喝咖啡,然后我大半夜精神矍铄或稀里糊涂地回去。” “但今天肯定是太迟了,那就在门口告别。” 他摇摇头笑了起来:“来,给你当一晚专职司机。” 然后就着俯身的姿势,和卡尔拥抱了一下:“你就偶尔用用我吧,也挺好的。我乐意被你使用,好吗?够明白了吗?” 第30章 小卡 整个圣诞节, 卡尔都戴着那块手表,时不时用手指遮盖和抚摸它,怜惜得仿佛他的手腕上长出了一朵小花。 金属表做工踏实精巧, 符合他的收入水平,看起来并不显眼, 但表盘里侧镶嵌了钻石, 在某些转动的角度,它会璀璨地反光,手一晃动, 又变回普通的表。 躺在原本总让他觉得晦涩压抑的房间里,把脸颊贴在上面时,卡尔感觉这间小小的屋子仿佛都在放光明了——他也终于把桌子上空缺的一角照片补了起来, 是他们这个赛季的大合照, 现在桌子又变回了左边两张照, 右边也两张照的状态。 合照中, 卡尔站在第二排左侧的第三个,算是稍微镶边一点的小球员,巴拉克则是坐在第一排中间,就在卡恩旁边。 联合会杯时他首发过两场, 本该也有开赛前大合影的, 但卡尔没有熟识的记者,报纸上找不到的话,就是找不到了。 所以这是他们目前唯一一张合照。 卡尔觉得能在一个队里真是太好了, 他可以这样自然地把照片放在这儿,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每天都在看谁,除了墙上贴着的马尔蒂尼。 不过卡尔觉得对方的性格那样了不起,想必也不会责备和耻笑他。 莉拉开心坏了, 自从夏日手术过后,她的身体情况又逐渐稳定了,她已适应了新状态,而这是她近年体会过最富足安定的圣诞了——家里到处挂着装饰,卡尔拖了一颗小圣诞树回家,在树下给她放满礼物,她拆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绘本,画笔,芭比娃娃,小熊软糖,还有很多新的蝴蝶结。 简直像她的“小时候”模糊记得的那样好。 和去年不得不在圣诞新年卖房搬到这里来时那种阴暗压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去年圣诞节时,他们甚至因为没有提前和电力公司协商好合同而在圣诞节没电用,只能使用大楼里的备用电源,每天好歹有两三个小时能做饭洗漱,食物就放在阳台上天然冷冻,剩下时间都点蜡烛。 原来的大平层很大,尽管扔掉了很多东西,挤到现在的房子里还是很难,他们也根本没地方放圣诞树。 可仅仅过了一年,家里就这样明亮一新,温暖又富足,卡尔也实现理想变成大球星了。 莉拉感觉哥哥简直是超人! 因为站不起来的缘故,莉拉完全不在乎穿什么裤子裙子,只看重小上衣的花边,每天能打扮的重点也是梳头发,因为她知道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在看她的脑袋。 她原本还接受不了自己经常需要穿着宽松的裤子、垫纸尿裤去上学,但卡尔给她看了电视里非常漂亮的新闻联播都是上半身穿西装,下面套睡裤睡裙大裤衩的,她就又高兴了起来,现在的理想就变成了要做一个新闻主播,最好还是体育台,到时候,她就满面笑容地坐在摄像机前,播报关于卡尔的消息,末了在最后自豪地说一句:这是我的哥哥! 第147章 尽管还是个小孩子,但莉拉已经学会了每天要看报纸、看新闻,因为她知道卡尔可能会出现在上面。 唯一不开心的是每次她在学校中说卡尔是自己的哥哥,都没有人相信,因为他们的姓氏不一样。 考虑到莉拉的身体情况不好,还有父母复杂的婚姻问题,卡尔也很注意,从来不对媒体说这些事。 熟识的人尽管知道他有个妹妹,但没人会非要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有兄弟姐妹的人太多了,就算是大球星,他们的姐妹兄弟除了在替兄弟吵架时容易上一圈新闻,别的时候也就是普通人。 卡尔又没带着她公开亮相,登上报纸:“拜仁超新星卡尔幼妹系罕见病患者,已半身瘫痪”——就是极其害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莉拉会在过度曝光和议论中被狠狠伤害的,所以卡尔格外希望避免这样的情况。 再加上卡尔是随母亲姓的,但莉拉不是,她就更说不清了。 这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就变成了一种巨大的困惑,她不懂为什么妈妈和哥哥是一个姓,她怎么和他们俩不一样啊,这家里又没有第四个人。 她是不是他们捡来的小孩子? 但每次她这么问,卡尔都会非常非常难过的样子,一直小心翼翼地哄她说才不是的,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莉拉也就不再问了,她不想让卡尔为难。 别人都不知道卡尔是她哥哥也没关系,她自己独占!这就是看起来很普通,实际上非常神秘的女孩莉拉的大秘密。 等到她变成新闻主播,大家自然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她最近每天都要好好照镜子梳头发,握着小手和电视里的人学说话。埃里卡和她说还是好好画画吧,抛头露面的理想不现实,她的相貌当主播够不上,除非长大后整容染金发,被莉拉反驳说不是这样的,电视里的男主播经常长得不好看,也没有金发——有可能直接就没头发呢! “你是男的吗?”埃里卡忧郁地摇摇头。 “难得莉拉能喜欢做什么事,别打击她了,妈妈。”卡尔很不喜欢和埃里卡争吵,但为了维护妹妹,他还是坚定了一次:“先让她开心着,长大了再说嘛。” 埃里卡叹气说现在家里又没有砸个电视台哄她的本事,溺爱她又有什么用。但到底是过圣诞,而且她现在恢复社会生活后,精神状态还是好了点,社交应该也恢复了,可以重新佩戴上珍珠项链,挑选口红色号,对着镜子来回调整头发,最后还是不太自信地压上一顶帽子,出门参加圣诞派对,所以大部分时候并不在家。 回来时要是情绪好,她也会温柔地给莉拉带一盒巧克力,叮嘱她如果还想当漂亮主播,就不许在刷牙后还偷吃,莉拉就尖叫着搂住她亲吻,喊谢谢妈妈,我爱你。 幸福在家庭中流淌。 卡尔就开心地陪着莉拉整天玩,独居有独居的好,和家人在一起有在一起的好。平安夜,埃里卡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活动,要晚归了,卡尔做了好多好吃的,和一个终于是为了自己而做的蛋糕,插上数字蜡烛,莉拉坚持要他关掉灯来吹,说自己不怕黑,于是卡尔就在莹莹火光和莉拉跑掉的歌声中呼地一下吹掉了蜡烛。 “生日快乐,karli!!!”莉拉幸福地拍手掌:“我爱你,哥哥。” 去开灯时,卡尔趁着黑暗擦了下脸庞上的眼泪,让客厅重现光明,笑盈盈地拥抱莉拉说谢谢。妹妹问他许了什么心愿?但刚说出来就拍拍小嘴巴说不行,说出来就不灵光了。 然后又从椅子里、她盖着的小毯子下一下子拿出了她藏好的礼物,卡尔很配合地假装不知道,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打开后发现是用纸精心绘画和制作的手表,上面的指针甚至真的可以拨转呢。 莉拉说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新手表,就给他也做了一个。 她暖呼呼的小肉手放到他的手腕上,都捏不完一圈,只开心地说:“这样,这只手就也有手表可以戴了!——等我做了新闻主播,有钱了,我就给你买粉红芭比款的,karli,你不要着急!等等我长大就好了。” 卡尔是真的绷不住了,感动到哭得一塌糊涂,抱着莉拉说这是他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莉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的表都不会亮闪闪的……” “但你的爱是。”卡尔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18岁生日在平安夜寂静的大雪中降临了,虽然还只是年轻的成年人,成人预备役,但确实算是成人了,除了一些事还有限制,他在这个社会上已被看做有完全自主行事能力的人,真好。 埃里卡和罗尔夫都告诉他,他出生的那天是整个八十年代最冷的一个冬天,吃完圣诞晚餐后埃里卡忽然腹痛,一开始以为是食物中毒,送到急诊才发现是临盆。医生说要是稍微忍几个小时,等到明天,那就是圣诞日降生了,天大的好日子,罗尔夫大怒说不在乎,只要快点止痛,能顺就顺,不能赶紧剖腹,妻子少受罪比什么都要紧。 埃里卡感动得一塌糊涂,尽管现在卡尔一想她一边感动一边赶紧把罗尔夫绝育了,但小时候他又不知道这个事,只知道他的到来听起来让爸爸妈妈都好幸福: “然后,karli宝贝,你就在平安夜的大雪中降生了,妈妈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时间,是十一点,因为医院附近有个修道院,钟声正好敲了十一下。钟在响,风也在响,你哭了起来,我扭过头,你皱皱巴巴地被捧来了,但万幸,好金的软毛,好蓝的眼睛,你像爸爸,真是太好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漂亮孩子。” 第148章 每当埃里卡这么讲述,罗尔夫都会感动到眼含热泪,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在缅怀自己差点被毁灭的睾/丸吧,但他总是非常擅长说动人的话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能遇到你妈妈,拥有一个像你一样棒的孩子,真的,karli,你比我想象中最好的样子还要更好一点,这简直是奇迹,你不懂我多么爱你们。” 他不会是在阴阳埃里卡长得没他漂亮,没想到小孩生下来反而还行吧!卡尔自己打趣自己,却没忍住又流了一会儿泪。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怎么了,哪有这样多的眼泪可流,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成年了,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害怕,他不懂自己未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家庭,朋友,恋人,通通都不懂。 他时常觉得自己已在倾尽可能地表现得更成熟和像个大人,又在好多时候,例如现在,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小孩。 卡尔在床上一翻身,额头又碰到了腕表。它真美,在淡淡的月光下越发闪亮了,但卡尔却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和不匹配,他觉得这份礼物好像天外来物,像根本不真实,像一场奇怪的梦。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卡尔把眼睛闭上,过一会儿后听到门开了,埃里卡带着淡淡的烟味和酒味飘了进来,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像是翻看了一下桌面上的照片,又轻轻放了回去,然后凑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的手指冰凉凉的,她小小的抽泣也是。 一直安静卧着,直到感觉母亲已洗漱完入睡,卡尔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对方在他的桌子上留了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纸,是他刚出生时踩的小脚印,按的小手掌。 纸张已经很旧了,印迹也有点暗淡,不再那么鲜红。下面附着着当时埃里卡和罗尔夫写的话: “致卡尔宝贝: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埃里卡在上面新写了端正的:“恭喜成年。” 卡尔看了很久,拉开抽屉,最下面藏着一张倒扣的照片,是他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轻轻拆开相框,把这张纸放了进去,重新咔哒一下,封存好。 联赛不妙的局势让主帅马加特充满了焦灼,2005自然年的收官战他们要面对的可是目前排名第六的斯图加特,要是再输球,他真担心自己冬窗直接就要丢工作了。 更衣室里球员们糟糕的气氛和泥泞似的状态更是让他焦虑翻倍。应对这种情况,他的选择是铁腕治军,砍了两天假期,要求球员们提前回队,恢复状态。 他们偷偷的训练,告诉媒体的不要。 别问,问就是你见过圣诞假日的赛贝纳吗? 弯道超车,最关键的假期必须给把握住!不许休息! 卷死德甲! 这绝对是个超级错误的决定,因为忽然少了假期,球员们的精神状态就会变得奇差。马加特本来就以严厉的训练方法和严格的纪律著称,从他上任以来,队里虽然风气整顿好了,上赛季到这赛季成绩也不错,但其实私下蛐蛐的负面看法愈演愈烈。 以前希斯菲尔德就对球员宽松,喝酒夜店泡女人吃炸猪排喝可乐一概不管的,在拜仁不也和和气气地干了六七年,虽然最后他就是因为把球员们惯得太上天了根本管不住被迫下课(…)但不妨碍球员们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被溺爱坏了的小孩都这样,只会讨厌新老师规矩太多。 本来就很不爽了,现在还砍圣诞假???圣诞假??? 偷偷是不可能偷偷的,接到主帅电话后,有人直接就给举报到德足协和工会那里去了,直言拜仁这是违反法律,结果当然是工会立刻下场直呼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法外狂徒,德甲假期是统一规定的,又不是俱乐部自己放的。 只能长,不能短。 他们回复马加特必须通过俱乐部管理层与球员协商,确认所有相关工作人员都自愿同意,签署法律文书确认,然后等工会圣诞假日后恢复工作了再申请,经过正规流程后,也许明年圣诞节,他们可以少放两天假。 也就是马加特好歹知道不留痕迹,也没人长心眼接到主帅电话就录制,他咬死自己才没想干这种事,是大家误解了,这是乌龙。 话说,哪个人不仅误解了,还朝媒体即刻举报啊? 和每一场拜仁喜剧一样,都快进到了争吵和抓内鬼环节。 虽然没就这么闹一通,假期最后两天也过不好了,心情无异于好像正处于周日下午到周日傍晚。 还明年圣诞节少放两天假?他们发誓绝不会让马加特这个讨厌鬼待到那时候。 大概只有卡尔还挺高兴的,对重回俱乐部充满期盼。 训练累?他不累的,他想加训,马加特还不让他加呢。 一段假期没见面,他甚至开始有点思念队友们了,很想见到他们,和他们聊天,问问圣诞都过得怎么样。 还有,他还要戴着自己的新手表去呢。 第一天恢复训练都干了什么,卡尔好像都不清不楚了,就记得自己一直在观察巴拉克的反应,他差点连洗澡时都不摘表,就希望对方能看到,可他却毫无反应。 好多人还夸了一嘴说漂亮,成年了是可以开始戴手表了,显得成熟,但巴拉克还是没反应。 施魏因施泰格说早知道你愿意戴手表我生日礼物也送你这个,巴拉克还是没反应。 难道不是他送的吗?卡尔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巴拉克就是没反应。 第149章 唯一能支撑着他心情没破碎的是,虽然巴拉克也没反应,但好歹别人也一样,没人认领这是他们送的礼物,而且圣诞假期内就他一个人过生日,他觉得也不是放错柜子了。 卡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张嘴问他。 他想,巴拉克都不署名,可能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送的。 或者他觉得自己不用说,卡尔也能知道是礼物来源于他。 如果是前一个原因,卡尔跑去问他,万一让别人发现了,这会很奇怪。谁来解释为什么巴拉克要给关系非常普通的小队友送贵重表呢? 如果是后一个原因,卡尔跑去问他,就显得他,显得他好像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心有灵犀似的。 尽管卡尔感觉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啊,他完全不懂为什么对方默默送他礼物。 还有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表真的不是巴拉克送给他的,他却去问。 然后对方会挑起眉头,用看神经的狐疑神情看他,没准会想:你凭什么觉得我这么喜欢你? 不不不,卡尔被这个最糟糕的设想给整清醒了。 他现在甚至真的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喜欢巴拉克喜欢过头,把旁人的好意幻想着安放到了他的身上——否则为什么对方一边温情到悄悄送他礼物,一边却依然在俱乐部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正眼看他、不和他说话呢? 而且卡尔盯他盯久了,他一扭头往往还是那个像能穿透他的不高兴的目光,这让他好难过。 他宁愿自己没收到这块手表,也不希望是别人送的,于是强迫自己不再想了。 他坚持每天依然戴着这块表,要让巴拉克看到他对表的喜爱(如果真的是对方送的),就像坚决不打开一个薛定谔的好感盒子。 德甲上半程已经快结束了,12月29日,他们在主场迎战斯图加特。 这又是一场重量级比赛,在经历了汉堡伤痛后,又放了个假,大家算是缓过来了,高层又双叒叕要齐聚观赛,赫内斯更是早早地就下到了场边,连他们的热身都盯着看了。 尽管知道大赛八成没自己的机会,但卡尔还是在非常认真地蹦跶,不为别的,就为保命(…)他真的怕自己等会儿坐在外面要被冻死了(…)然而谁也没想到主力中卫卢西奥比他还不耐冷,让巴西人在今冬格外寒冷的慕尼黑讨生活确实是难了点,而且他圣诞假飞回巴西又飞回来,好像是折腾得不轻,回来后状态就一直不太好,马加特对他颇有微词,今天比赛日就更完蛋了,竟然直接腹泻去了。 “踢不了了,可能急性食物中毒了。”队医汇报。 马加特气得都快原地蹦出三米高了:“怎么可能?他吃了什么?别的队员有事吗?” “不是俱乐部的饭,是他自己昨晚放了块糕点在暖气上,想早上吃热的,结果变质了。”队医无奈地说:“我问了半天,感觉就是这个原因。” 首发稀里哗啦的不幸就变成替补天大的好运了,运气好到卡尔简直吃惊和歉疚,希望卢西奥没遇到大事。但也就他期待满满的样子,别的人都担忧居多,施魏因施泰格又像他在国家队里第一次首发上场时那样在更衣室中开始搂着他安抚不要怕。 卡尔哭笑不得:“我不怕。” 在别人看来这是很艰巨的挑战,毕竟首发踢全场和替补上去守个垃圾时间是两码子事,踢个什么美因茨05这类队伍,和踢劲敌斯图加特也是两回事。果然施魏因施泰格根本不为所动,搂着他忙完又跑去和卡恩碎碎叨叨万一卡尔踢得不好他不要鬼叫,宽容一点。 卡恩当即就在更衣室里发动了狮吼功:“我喊了一辈子!贝肯鲍尔来了站我前面也一样要努力!而且我现在最想骂的人只有你!” 施魏因施泰格又跑回来了,和卡尔说:“看,别怕,奥利弗要是吼你,我就跑过去一站,他就会换成吼我了,真的。” 他忙碌掰扯这一会儿,拉姆都收拾完了,往他小腿上踢了踢:“请挪挪您尊贵的屁股,把座位还给菲利普·拉姆。” 施魏因施泰格叹息:“完了,karli,菲利普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他不爱你了。” 拉姆换成踹他屁股了,不过施魏因施泰格已灵活躲开。 更衣室里气氛还行,毕竟卡尔之前上场都没出什么篓子,虽说他们内心深处没指望他能完美一整场——那他们还不如不活了,但直到他最起码不至于在场上踢不下去,变成突破口,也就安心了。 丢了球算卡恩的呗,老头今天就到倒霉吧。 他们很一致地想。 卡尔要搭档的德米凯利斯也和他直说了:“能守住位置就行,不要慌张。” 卡尔感觉他可能真的必须熬到能稳定首发,踢上那么一赛季,才能和别人证明他真的不太会在球场上慌张这件事。 主帅马加特则是面色凝重,有点心如死灰,斯图加特这赛季成绩相当亮眼正是因为他们锋线上冉冉升起的超新星戈麦斯,这小子现在甚至在竞争德甲金靴奖呢,而面对这样的强敌,却偏偏是后防出了问题。 在赫内斯的注视下,他知道自己万一输了,别想把责任怪到卡尔头上,到那时候,高层和球迷都只会怪他带队不力,阵容漏洞,和球员离心离德,压不住更衣室,全员疲倦,少了个中后卫就崩盘没法踢了似的。 毕竟卡尔只是个周薪5000的救火队员,输了还要背锅?那是外仁的待遇,不是自己仁,不是心肝宝贝小户口本的事。 第150章 没准明天他就要因为忘记叮嘱球员不要吃放在暖气片上的食物而被开除了。 压力比天还大,他只能祈祷起了卡尔可以正常发挥,不光是卡尔,所有人都必须正常发挥。他们要是在球场上开演,他这一年算是都要收束在奇烂无比的剧情里了。 这也算是个切入口,没人想在失败、耻辱下度过新年,更关键的是: “你们希望2006年第一天,德甲排行榜上,我们落在汉堡下面吗?” 这一句话终于起到作用了,很多人一起打了个冷颤。 要真是那样,就算马加特走了,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高层和球迷是真的会疯掉的。 看着自己勉强让队伍振作起了精神,马加特终于缓和了一点心情,把他们送上场了。他的目光一直往后场看着,心情焦灼,但卡尔的表现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 比赛刚一开场,斯图加特的进攻就展现出了强烈的侵略性。对手显然是想在拜仁主场拔得头筹,并没有蹲坑忍着拜仁球迷狂嘘的意思。 戈麦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这个赛季状态实在火热,也不奇怪为什么现下炙手可热。在安联球场和宛如红色狂浪的安联球场里,他也没什么怯场的意思,频频出现在拜仁的后防线上,每一次跑动都像是狮子捕猎般精准而凶狠。 尽管个子高,但他的速度却不差,脚下技术也不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灵活的跑位和爆发力在对方防线背后寻找机会,也有不错的拉边能力。 放大中锋堆里,他也算灵动、迅猛、冲击力强的球员,不是站在禁区里不动如山等着背身拿球和顶头球的杵桩王类型,所以面对强队也能发挥出更多的主观能动性,创造更多机会。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位德甲金靴热门人选今天似乎遇到了硬茬。 “斯图加特的进攻又来了!戈麦斯今天状态火热,看看他又想找机会突破,天哪,来自斯图加特边路的利索的长传,三分钟,比赛才开始三分钟,戈麦斯已创造了一次致命杀机,接球后他就能打门了!!!卡恩醒醒,他不在那个方位!——但卡尔!卡尔·海尔曼,非同一般的成熟和聪慧,这位年轻的中卫再次出现在了最关键的位置!” 解说员振奋的声音从许多电视机中传出,看台上的球迷们发出了一片惊呼声。 谁也没想到,斯图加特上来就攻势猛到让人喘不上气! 谁也都没想到,卡尔这个临时上场救火的年轻后卫,也一开赛就找到了状态,如此冷静地化解了进攻! “这就是我们拜仁的孩子!!!”南看台瞬间被点燃了激情,许多人举起双手握拳狂呼起来。 “让我们回看这精彩的防守,小将卡尔并没有因为被临时顶上首发而慌张,相反,他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一切。他像是很清楚戈麦斯惯于在后防线身后寻找机会,已提前一步卡死戈麦斯的接球路线,逼得他无法像往常一样从容起脚射门。” 解说看清了金色小毛毛是怎么忽然冒在那儿的,详细讲解一番后心满意足地带着观众们回到比赛中。如果此时还有人觉得他吹嘘得太早太过了,卡尔没准只是运气好,但接下来的场面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解说讲的是对的,这个年轻人像是就是吃透了戈麦斯,吃透了他素未谋面的强大对手。 虽然年轻会吃对抗亏,但在速度上却有优势,卡尔不仅仅依靠预判站位来防守,速度也丝毫不逊色。 速度特别快不是中后卫必备的美德,但足球场是竞技场,速度永远是加分项。戈麦斯也察觉到了这小子选位有点像开了预判一样难办,于是尝试直接生吃,用快速的启动甩开防守,凭借他一贯的爆发力去冲击拜仁的防线,但每次都被卡尔紧紧跟住。 卡尔的短距离加速能力让他在防守时总能抢先一步,贴上去破坏戈麦斯的突破企图! 戈麦斯的进攻一次次被化解,而卡尔的表现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场边的赫内斯和马加特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赫内斯目光紧紧锁在卡尔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许: “看看我们的卡尔!他简直像是装了雷达一样,戈麦斯无论怎么跑,他都能堵在前面!” 助教赶紧适时拍马:“卡尔总是赛前看录像最认真的球员,他会这么了解对手一点也不奇怪,功夫都在平时!主席平时最喜欢夸他最好的地方就是踏实勤奋,而不是看天赋才签的,一点都不错。” 给赫内斯听得不要太美了。 随着比赛的进行,戈麦斯逐渐开始无奈了。说真的,最开始他都不想太强对抗,倒不是看卡尔这可怜小白脸的样子舍不得,他是怕对方往地上一躺就地碰瓷,到时候他一个中锋因为对面后卫吃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谁想到卡尔真就这么难缠,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暗暗想着平时和那些2.8旬老汉对位吃他们的亏也就罢了,对着你个小毛头我还撞不过去? 他的身体对抗水平可是很出色的! 可谁知道,被预判完,被速度黏还不够,身体对抗也不足以甩开这金色扭扭糖。卡尔仿佛脚下偷偷打钉子了,不管戈麦斯怎么用力撞开他,总是稳稳站住,死死黏着不放。 你是牛吗?这么劲耿耿的? 戈麦斯真开始有点红温了,他甚至已不想换路突破,只一门心思要直面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挑战,继续尝试突破。 第151章 比经验总行了吧! 他开始尝试耍点技巧,试图用假动作骗过卡尔,但没经验归没经验,卡尔有清澈的眼睛和快速的反应能力,而且始终保持冷静,蓝眼珠子里仿佛透着成熟与坚定,没有丝毫被晃动的迹象。 戈麦斯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像是哗众取宠的小丑了(…)狼狈不堪地不得不承认这也没用,还是放开脚步冲了起来。他感觉卡尔唯一的弱点也就是身体确实单薄了些。 但卡尔实在撞不过,卡尔还能铲。 再强大的男人,脚踝也是脆弱的,也是经不起另一个人从侧面加速而来的,只能跳跃躲避。 这一跳,球就没了。 戈麦斯彻底破防了。 他现在“以大欺小”,都讨不到多少便宜,以后还怎么得了! 这什么怪物后卫! “卡尔的抢断简直太完美了!没有半点多余动作,一脚断下皮球,直接化解了斯图加特的进攻!小将卡尔,今天让本该万众瞩目的焦点戈麦斯,近乎成了无法造成威胁的隐形人!” 拜仁球迷们狂欢上头了,卡尔的几次关键抢断不仅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有给裁判任何吹罚犯规的机会,这股子利索劲真是让人惊叹万分。 什么叫天赋,这就叫天赋啊! 空间感、节奏感、力速把控都太强了。 马尔蒂尼和内斯塔在一起都不一定能生出这么会铲球的小子吧!!! 中场时卡尔脑门都被亲红了。 他从“防不住戈麦斯就让他过去”的救火小卡,已直接变成了“卡尔,你,下场继续堵死他!”的后防中流砥柱。 俗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地位都是自己踢出来的,卡尔才半场功夫,俨然又已从大家的宝宝karli变成了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的慈爱可靠的小爹(…) 而戈麦斯则是擦头发把自己快擦破皮。 下半场尽管斯图加特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家大杀器被这么个感觉不比场边捡球的球童大多少的小子给拦死了,拦到今天枪管里都没子弹了,只能紧急绞尽脑汁调整,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太过依赖单点进攻就是这样,一点开火点被按死,事情就尴尬了起来。 戈麦斯个头虽然高,头球却不是强项,这不是不巧了吗,偏偏卡尔很擅长,很能跳。 与戈麦斯的争顶中,他多次占据上风。戈麦斯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小子不仅比兔子还能蹦,蹦完还得他接着,不然他就要被对方压塌了。 搞得卡尔永远美美跳就完了,落地还能顺着他平稳下去。 他感觉自己好窝囊啊!!! 但看台上的球迷们彻底沸腾了,这里是安联,是没人管一枚斯图加特前锋的死活的。每当卡尔在禁区内高高跃起,将戈麦斯压制得无力施展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绝了!绝了!压住他,压住他!呜呼!!——太棒了!” 马加特站在教练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卡尔。他紧握的拳头随着卡尔一次次成功的防守而有力挥舞,恨不得跪下来感谢上帝,感谢他让自己起死回生。 原来上帝毒晕卢西奥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啊! 就卢西奥那个冒进的危险性,他怀疑如果是队长在场上,可能他现在早就变成在内心下跪祈祷卡恩爹一回救救他的事业。 赫内斯则笑得合不拢嘴,好多时候都忘了还要看别的地方,球只要在自家半场就盯着卡尔看。 在仁群的狂欢里,已经很努力冷静的戈麦斯到底还是在场上焦躁不安了起来,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老将,可被这么个小年轻防成这样还是太崩溃了。 他的沮丧太过明显,解说都在调侃他:“哦,别太难过,马里奥,好歹你的对手上星期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总比输给未成年人要好!” 戈麦斯几次气急败坏地挥手示意队友传球不到位,甚至忍不住对裁判抱怨几句,但最后还是安静了起来,陷入对卡尔强烈的无奈,以及对比赛结果可能不会再改变的失望和不得不接纳—— 下半场拜仁连进两球,已把领先保持到最后了。 而他却彻底哑火,这个年轻的小子,明明此前名不见经传,却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始终挡在他的进攻路线上。 比赛结束哨声吹响,解说大叹:“这是卡尔·海尔曼在德甲完成的第一场完整比赛,天赋耀眼,让人震撼。正因为戈麦斯是属性全面的中锋,我们才得以看到卡尔也是属性如此全面的中后卫,他仿佛是吃教科书长大的,面对各种经典问题都一一做出了标准答案,展现了一张近乎完美的答卷。” “是啊,这简直像一场双方为彼此设计的高难度对抗赛!面对戈麦斯这样能力全面的锋线杀手,毫不退缩,一次次关键的防守让拜仁保持了后防的稳固。无论是预判、对抗还是心理博弈,卡尔都表现得极为出色,这是我最见过年轻的铁闸,赫内斯再次胜利了,青训出品,刚喷上新鲜的红油漆,就被拿到了赛场上,散发着‘拜仁制造’的光芒……” 赛后,戈麦斯直接坐地上不动了,鼻子眼睛都冻得通红,像个漂亮的大玩偶。 卡尔想了想,试着去拉他起来,结果当然是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 可这事憋屈也憋屈在这儿,十八岁小孩来拉他,他不起?再不起他要场上场下一起输了。 戈麦斯恨恨而起,吸了下鼻子,感觉这张赛前他还想着真可爱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恶到一种境界了。 第152章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卡尔向他伸出手,眼含期盼地问:“可以要你的球衣吗?” 这是他第一场完整的德甲比赛,戈麦斯也是他对位过最强大、最标志的中锋。 卡尔想存储一点纪念品。 戈麦斯愣了愣,还有点赌气,感觉对方拿回去天天欣赏,自己更失败了:“……我不想要你的。” 卡尔本来就不是和他换,纯粹想要一件他的衣服白嫖来着(对不起),于是立刻诚恳地说没关系,他还是想要。 “没穿过的也可以的。” 戈麦斯走,他也跟着走,戈麦斯都怕他又粘贴到自己胳膊上来,顿时想到新的香喷喷的拿去给他,他连洗都不用洗,还有那种好事? 于是利索地把身上衣服一脱,露出精壮的胸膛腹肌,把脏兮兮的上衣一丢:“拿去拿去。” 他生怕卡尔继续纠缠,谁知道对方真就想要个衣服,就差小孩子一样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感觉更讨厌了!!! 他就光着套了个羽绒服外套,站在场边接受采访,还被臊得滚烫,风都降不了温。 记者当然也不会问暖心的问题,他也只能努力回答: “如果没有卡尔的话我认为今天我可能进球的……输给比我年纪小的后卫真让人不甘心,我确实很沮丧。” 记者笑了起来,问他会如何评价卡尔。 “评价?……仔细看,他其实长得不可爱。” 戈麦斯抓了把头发,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了,笑了一下,摆明了就不要站在这儿夸夸可恶对手的水平。 记者:…… 卡尔还沉浸在比赛带来的没消退的肾上腺素中,感觉一切都太棒了。要到了球衣,他也被队友们、教练、赫内斯、工作人员们轮番搂着哄,球迷们也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在他经过时拍着手喊,这滋味太不可思议了,卡尔不由得抬起手冲他挥舞,又有点害羞地立刻放下,可觉察出他害羞劲的球迷却只是哄笑,喊得更起劲。 他一直用眼神寻找巴拉克,找不到,对方可能是已经回更衣室了,他就又开始找拉姆——倒是在场上,正仰着头和斯图加特的门将希尔德布兰说话。 卡尔想起他提到过对方是个好脾气的人,想到拉姆租借在斯图加特时,应该关系不错。 这场比赛里,第一粒进球就是拉姆打入的。 卡尔上场时,他的进攻力总是能得到更大的解放。但即使是在主场面对租借的老东家,他也没太庆祝,只是笑着跑了一段。 老朋友说话真好,卡尔不想打扰,决定走开,但拉姆反而先注意到他了,挥手冲着他走过来,希尔德布兰就跟在他后面。 虽然输了比赛,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已经是柔和平静的了,的确是和卡恩“截然相反”,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拉姆还以为他就是单纯对自己笑,也笑着张开手臂拥抱他: “拿到戈麦斯的球衣了吗?——你真棒。” 希尔德布兰说:“马里奥肯定很生气。” 卡尔眨眨眼睛,假装自己没有干“残酷”的事。他打算先走开,可拉姆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和希尔德布兰挥了挥: “先走啦,这孩子肯定要上发布会了,时间急。” 这让卡尔有点无措,他甚至,嗯,怎么说呢,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拉姆刻意地选择了。 拉姆像是在让他知道,一个朋友和一个卡尔站在一起,他总会选卡尔这边。 他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但更多时候,他是感激的,知道这是拉姆在展现友爱,替他营造安全感。但拉姆从没表现得这样强烈和清晰过——把老队友扔在后面,搂着新队友走开什么的。 “我自己回去也行的。”他和拉姆说。 “但我为什么要让你自己回去呢?”拉姆不解地问:“你在想timo吗——刚刚那个门将?” 卡尔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拉姆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让着他’似的?我要不过来,你就可怜巴巴地走掉了。” “我觉得你们应该是好朋友好不容易见面……” 拉姆重新搭住卡尔:“那关你什么事?理直气壮地把我抢走好了,做个坏孩子。” 卡尔感觉自己被爱了。 他不要做坏孩子,可是别人允许他做坏孩子,告诉他不做好孩子我也最喜欢你,这感觉总是特别好的。 他不再不安了,有点开心地笑了起来,拉姆亲热地蹭蹭他的耳朵:“这样才对。” 第31章 大卡 卡尔感觉诺伊尔好像话里有话, 但他又不能确定。 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吧?这实在是太无厘头了,他很确定他的胡梅尔斯的事没人知道,他们俩从来都不追求刺|激, 相约都拿正常交往当幌子——如商务结束后去朋友家小坐,被拍到都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房子里是什么样又没人知道, 让别人看肯定绝对无非吃点东西聊聊天呗。 胡梅尔斯从来都是夜都不会过的,睡完卡尔就叫他回家去了。 要让外人看,最多知道有一段时间他们关系还算缓和, 后来就又差劲了,仅此而已。 但如果不是他理解的这样,那诺伊尔好像又有点太, 嗯……但卡尔也不能把“你好/烧啊”这种话丢他头上吧? 于是他拍了拍诺伊尔的后背, 试图推开他的怀抱, 纳闷问: 第153章 “怎么了?忽然说这些。” “试图让你多亲近我一点。” 诺伊尔实在是高, 虽然车已经非常宽敞了,可他探身过来还是毫不费力,仿佛他们俩不是坐在正副驾驶座,而是居于什么惬意的公园长椅似的。 地下车|库的灯是暖黄的, 透过滤色玻璃照进来时就暗了点, 卡尔能看清诺伊尔睫毛的弧度,看清他浅蓝色的虹膜,和边缘一圈深色的、像是画师描边描出来的角膜圆环。 他轻轻地笑着问:“你会吗?” 不对, 这真的太暧//昧了。 卡尔迟疑着把手放到了他的脸上。 诺伊尔果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卡尔忽然手指用力, 捏住他的脸往旁边揪,破坏掉这副认真时显得挺英俊的脸庞——他不太习惯意识到对方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这件事,他习惯诺伊尔还是小年轻, 只不过长得比别人大了亿点点。 可恶,都怪人在20到30这个年纪的变化一般不会太大,还是年轻得很,他总忘了时间在流失。 “你在表白吗?” 卡尔异常直接地询问道。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震惊,神情又太困惑,但台词却一点都不躲着,诺伊尔直接愣了一下,甚至连卡尔揪着他脸的事都忘记了: “嗯……对……但,也许没那么严肃?” 他本来以为卡尔会非常抗拒和躲避这种事的,万万没想到对方谈工作和友情都那么回避,像个闷闷不乐的高贵大猫咪似的窝着不动,谈这种别人听了能尖叫到昏厥的大逆不道的话,却镇定坦然得要命,还上手来抓他。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卡尔完全不惊慌,也不害羞,也不苦涩,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让诺伊尔忽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委屈感。 刚刚那种暧//昧到随时能低头亲吻的气氛全没了,而且卡尔怎么还揪着他的脸,那他看起来得多滑稽呢。 “放开。”他就这么被揪着,瞪着大眼睛认真说。 “不放。” 卡尔也这么瞪眼睛认真回,认真得嘴巴都快鼓起来了,还揪着他往左右扯,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圈,仿佛在验真伪似的。 诺伊尔其实心脏在不断加速跳动,但面上还是淡定着配合,甚至能开两句玩笑:“检查完毕了吗?要不要去医院验dna证明身份啊。” 卡尔终于停手了,叹了口气,把他往驾驶座上一推,自己往副驾驶旁的车门上靠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立刻给他一巴掌下车离开就还不是诺伊尔设想中最差的结果,他也就这么老实地待着,等候卡尔把结果发配给他。 “……你把我当什么呢,曼努。”过了一会儿,卡尔问他:“找friends with benefits找到我头上来了?没见你交过什么男朋友。” “不交男朋友和喜欢你不矛盾啊。”诺伊尔说:“交了男朋友和喜欢你才矛盾吧——怎么可能一边喜欢你,一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这什么x/取/向狡辩,卡尔都晕头了,他是真的心烦意乱,不懂诺伊尔这奇思妙想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停,停。” “这不好玩。”他和对方很认真地说:“你随便找别人去,我不想和你这样。” “你弄反了,karli。”诺伊尔也很认真地和他说:“我是在和你说——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 “我脸上写着玉求/不/满吗?” 他直接抓住诺伊尔的领子质问。 不,这架势准确来说是逼问。 “不……”诺伊尔也不恼,就还是这么带着笑看他,声音反而变温柔起来了:“你看起来很累。” “做朋友一点都不妙,你讨厌得很,karli,一不高兴就只想躲着人,谁都不要见,我厌倦了总是等着看你有没有已读、有没有回消息。何况我还总感觉你都不把我当真朋友看——我是说菲利普和托马斯那样的。” 他按住卡尔揪着他的手,轻轻把手指头掰开: “但friends with benefits就不一样吧,或者你还是不愿意,那就把我当什么□□ toy也行——我都无所谓。” 他把椅子往后放,放松着摊开他的手臂,像展示商品似的,坦荡到和商场卖东西没区别,就差拿个喇叭在旁边来回播放录音了,让人/尝/一/尝、试/一/试了—— “忘了我们的关系,随你取用。” ——然后把卡尔的手按到了他的月匈月堂上,竖心旁曼曼顺着月复月几中线玩滑滑梯。 他紧/实的月复部在随/着呼/吸/起/伏,卡尔这才惊醒过来,一把子抽回了手。 他蹙着眉头,感觉自己刚刚真应该把“你好/烧啊”丢外头的,尽管理智上还在保持平静,但整个人已后知后觉地上起了火,脸和耳朵全红了。 诺伊尔发现卡尔刚刚好像不是熟练过头,而是真·没反应过来,立时忍不住嘴角抬高了。 “怎么脸红了。”他咄咄逼人,一点也不放过,凑近他假装很认真地看:“刚刚也没喝酒。” “老实点。”卡尔蹙眉,把他又丢回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应当是什么?沙尔克04那样的工人阶级支持者特别多的队伍出身,又是领袖形象,无非是很传统的,踏实的,笔直笔直的,感觉晚上在外面和金发美女风流时都会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反正绝不是忙着在车里和队友玩提手旁莫月匈的。 第154章 他们鲁尔区男儿是怎么了?! 胡梅尔斯跑去多特蒙德后,鬼迷日眼地回来了。 诺伊尔暂时不算是在沙尔克学坏的吧,可是怎么出场设置也变了呢。 卡尔越想越生气:“你还要闹脾气,菲利普或者托马斯才不会说你这些胡话。” “他们俩一个矮,一个一点肉都没有,本来也没我好啊。”诺伊尔悠哉得很:“你怎么能拿他们和我比。” “闭嘴,别胡搅蛮缠了。”卡尔呼吸了两下:“到此为止,我们不要聊这个了。” “答复呢?” “不可能,别想了。” “为什么?” “我不要把关系变得这么混乱。” “哪里混乱了,上班做你的副队,下班做你的toy man,公私分明得很。” 诺伊尔越说越笑了,带着热/辣的挑衅劲: “上班喊你herrmann,下班喊你mein herr,真妙。” 卡尔拳头都痒了,冷笑了一声: “那你不合格。” “为什么?” 在下车时,卡尔给了他答案。他自己家的车|库,确实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卡尔跳下车后直接就绕到了主驾这边,诺伊尔把窗户放下来,却没想卡尔直接伸手进来从操作台上按开了车门。 而后他把他高大的门将、副队、多年好友牢牢按在了驾驶座上,用无情的蓝眼睛盯着对方说: “我才不需要吵闹的玩具。” 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拍打了几下他的脸,一把拉起他的上衣,看着在冷空气中立刻本能收//紧的月几肉,也无情地扇了一巴掌,立刻把他的月匈月几扇/得/一//荡、皮肤红了一片: “还净说这些混账话来欺负我,你以为我需要你做这种事吗?我会随便摆弄朋友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真是烧没边了。 “痒了就自己拍拍,别和我犯浑!” 卡尔生气地撞上了他的车门,直接往家里走了:“明天见,给我恢复正常!” 诺伊尔呆呆地顶着乱发坐在驾驶座上,衣服都忘记扯下去,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看卡尔都快进门了,赶紧一把子趴到车窗上,和他喊道: “喂!好歹给个晚安吻呢?” 他得到了一个晚安中指,也不能算是毫无收获吧。 真生气了。 而且是真看不上他。 诺伊尔感觉这对话要是发生在什么颁奖典礼的休息室,卡尔现在绝对已经拿锃亮的皮鞋无情地踩在他身上了,然后还拿他的衣服擦擦鞋面,像现在这样砰地撞门出去。 搁置自尊心假装没脸没皮地求一段关系,却被对方猛烈拒绝,意识到卡尔是真的完全不喜欢他,诺伊尔本该感觉情绪跌落谷底的。但是,他坐在车里呆呆地调整着后视镜,继续拎着衣服打量自己通红的月匈口,又摸了摸脸,感觉卡尔的手指仿佛还在上面似的,惊讶于自己被搞得这么狼狈,坐在这儿简直像个件货,有够疯的,却又忍不住忽然笑了一下。 他给卡尔发消息: “好疼(流泪emoji)” “你还想爽到吗?” 卡尔的回复毫不留情,感觉还在冒火。 “你爽到了吗?” 卡尔已读不回了。 诺伊尔吹着小曲开车回家,防止卡尔真的气到冲回车|库当面和他绝交。半路上听到手机响了,他赶紧靠边停车看消息,结果是工作消息,他直接无趣地扔下不再管,任由提示音滴答。 回了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地找落地镜脱衣服。 “哇,卡尔的力气是真不小。” 他赞叹道。 再去看手机,才发现刚刚被他忽略的提示里夹了一条来自卡尔的消息: “不要再这样戏弄我了,曼努,我真的很不开心。” 一旦他说出“我真的很不开心”这种话,一般就所向披靡了,诺伊尔也没有再和他插科打诨下去。 “我没有在戏弄你,karli,我说的所有话都是认真的。” 诺伊尔摔进床里,举高手腕拍了一张自己,给他发过去: “你再打多少下,再怎么疼,我都还是会心甘情愿,不会改变主意。” “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而我只要你开心。”他发语音给卡尔:“晚安。” 末了轻轻地啾了一声手机屏,录个晚安吻进去。 晚安个头呢,卡尔吃了安眠药都无睡意。他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今晚这事了,但大脑和手掌仿佛还停留在之前。他这两三年都有点这样,要么x冷淡到毫无想法毫无反应,有一次甚至在胡梅尔斯mo了他半天后不耐烦地把对方踹了下去;要么有时又仿佛会随着情绪波动忽然发作,就像上次那样,什么都不想了,只管把对方叫来,用完了再说。 没有爱人或固定的伴侣真是麻烦。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考虑诺伊尔的话,理智上他百分之两百地拒绝,身/体上? 恨不得对方现在就在这儿。 不过等他把胡乱的设想回拨到胡梅尔斯身上,回拨到再前面的人,再往前回拨时,直到回拨到年幼的他第一次在国少队和诺伊尔见面时,卡尔终究还是逐渐冷却了下来。 卡尔就是更喜欢小时候的关系,他知道他和很多人的情谊也来自于这种年少相识、多年相伴,如果贸然打破掉,那反而不好了。 友情本该天长地久的,不说别人,就连像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这样的的,尽管现在闹得这样古怪和各怀心机,等到他们退了,估计还是彼此惦记着直到死呢。 第155章 身/体关系却不是。 所有和激|情相伴而生的,都会随着激|情褪去一同褪去。 卡尔越想越清楚,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不再被“与熟悉的人更亲/近/亲/密”这样的念头诱//惑,补了两颗安眠药让自己找找入睡状态——都怪他今天又吃点心又放肆吃正餐,精力补得太足,不然按平时咀嚼草叶子和水煮白肉的饮食习惯,现在早该精疲力竭完全透支了才对。 吃得好就是好啊,连闹狗血剧情都更有精力,卡尔想。 他平时吃饭经常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快乐了,只是为了维持身体状态而机械地吃,就像给自己补充电量的机器人似的,一切热量和营养都得是精准量化的,实在是很没意思。 一吃点好吃的,仿佛身为动物的本能都苏醒了一样,和世界本能的互动都变多了。 吃饭可真重要。 等他退役了,他就能天天吃好吃的了…… 卡尔睡着了。 哪怕是吃药,只要能成功入睡,对他来说都是生活的胜利。 起来依然正常训练,继续备战和巴黎的欧冠,也继续备战他的退役大计。 虽然说昨天外贝外和基米希的爆笑事件还热着呢,给他的退役事业带来了巨大的一击,不过卡尔已经飞快缓和过来了。 尽管根本没有下山的路,但退役的决心够强,屁股坐地上往下滑,磨都得磨一条出来。 卡尔告诉自己不要放弃! 但在更衣室里假装无事发生地和诺伊尔打招呼还是让他感觉怪怪的,万幸对方虽然偶尔在言语和行为上发疯,但这种发疯只是外人的视角,从诺伊尔自己那出发,他一直是头脑清晰心情稳定的,就像昨天的事,对他来说就是发自真心干的,根本不羞耻也不纠结,今天在更衣室里和卡尔该怎么处怎么处。 真是谢谢了,卡尔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找回了正常的状态。坏队长计划惨遭失败后,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一方面他意识到他的模仿可能还是有点太流于表面了,没有把握住那种发自内心的隔阂、冷漠和一沟通就爆炸版,另一方面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他对更衣室的讨厌是单向的,其实队友们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 这么说可能显得很古怪,仿佛卡尔是个弱智,但情绪出了问题的人是这样的,卡尔自己看到队友会觉得累,就情不自禁觉得他们看到自己也一样觉得累,可实际上由于他太能装了,尽管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已斩断了沟通的桥梁,但队友们没觉得他怎么了,也没觉得卡尔不喜欢自己了,和他还很亲热着。 他们中间不光是管理和被管理,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也确实有着不错的情谊。 意识到这一点,让卡尔有种既豁然开朗,又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就使用过于消极的灰色幕布蒙住了世界,感受也出现了偏差,直到有意外发生,他才在强烈的反馈中重新修正了错误的感觉。 队友爱他,他们虽然经常显得有点残缺,但也经常爱意丰沛饱满,这件事让他有点心脏沉甸甸的,因为坏队长设想不像断腿和丑闻,伤害的只有他自己,坏队长计划是真的会伤害到旁人心情和感受的,看他不过不高兴两天,诺伊尔都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卡尔宁愿在更衣室里正大光明地发脾气,都不想再当阴阳人了。 所以他决定要修改自己的人设。 不过今天俱乐部上上下下关注的重心都不在训练上了,卡尔也没太做文章,因为他和队友们一样好奇——今天是德甲针对是否要修改50+1法案设立的最终投票日。 德甲德乙一共36个俱乐部,全派出至少一位高层奔赴法兰克福参与投票了,拜仁自然是鲁梅尼格出动。 前两年赫内斯还没回位,他是俱乐部主席,也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坚定地试图推动50+1法案的变革,让德甲有可能引入外资,提升德甲俱乐部在欧洲顶级赛事中的竞争力。 本轮投票声势浩大,因为据说鲁梅尼格团结到了过半的俱乐部,真的有可能一举推翻此法案——这也是为什么8月时球迷们情绪激动到了那种地步,不惜在慈善赛上火烧队长,闹出天大的场面来才老实了。 今日无疑就是决胜日。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拜仁不仅没成功,还失败得格外惨烈。这一场最轰轰烈烈的重投票,闹得整个联赛都鸡犬不宁,却颇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让人大跌眼镜: 36个俱乐部中,只有提出修改法案的拜仁、已经外资入住几十年成功获得50+1特例许可的霍芬海姆和rb莱比锡三家俱乐部同意修改法案。 剩下全部反对。 就连背靠拜耳集团的勒沃库森,和也成功获得50+1特例的沃尔夫斯堡,都反对废除50+1法案——他们背后的财团并不愿意像石油佬一样过度投资俱乐部,认为像现在这样在联赛内正常地运营、保护传统的社区文化就够了。 而原本被鲁梅尼格说动的俱乐部,又已经都架不住球迷组织坚定的反对,把头又缩了回去。 看完投票结果,全队第一反应都是吐舌头——光看鲁梅尼格像黑炭一样的脸色,他们就感觉接下来日子要紧紧张张了,俱乐部里气氛必不可能很和谐的。 你什么安切洛蒂,小心点过吧,不然马上拜仁成绩掉队了,都是你的错! 当然他们也一样得小心。拜仁费尽心思想打破50+1,引入外资,第一条就是为了增加转会费,提高工资水平,这都是直接利好球员,尤其是利好大牌球员的,而拜仁为了保持吸引力,在没有大财团可靠的情况下还是保持开出相当像样水平的工资,这既是对球员们的肯定和付出,也是一种对他们的约束。 第156章 虽然50+1没成功,但他们的收入可不落后什么,拿一向是最高的皇马比,皇马今年工资总支出是3.5亿欧元,而拜仁的工资总支出也接近三亿。 绝对是欧洲前列水平。 拿着这么高的工资,高层还在费尽心思想替他们继续提,艰苦斗争,却不幸失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高薪低能、表现不好,那很容易得罪上鲁梅尼格。 别在领导心情奇差时工作失误,是个人都懂这样的道理。 但卡尔就很怀疑安切洛蒂有没有懂。他觉得瓜迪奥拉之前给对方提的醒是不是还不够到位,拜仁是个批判和斗争毫不留情的地方,而他感觉安切洛蒂还没有展现出足够的觉悟。诺伊尔今日就在反对他,持续让他受到挑战,外贝外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战术课上,卡尔也觉得他没有拿出足够有诚意的改变。这种改变不是说非得把外贝外、把穆勒、把所有大牌球员都放进去,而是安切洛蒂有点太保守和啃老本了,在高层和更衣室双向朝着他不断反馈,希望他能延续瓜迪奥拉的足球趋势,带着拜仁踢攻势足球的情况下,依然玩的是万金油的老一套,这种态度是不行的。 但他没有直接再提醒了,因为他已冒犯过一次对方的权威,并和他达成了平衡,也试图找秃头白月光前任来传授点心得给他了,为此还把自己万一当了助教理应得到的薪水都压付了呢。 再烦心下去,他还要安切洛蒂站在这儿干嘛,他不如踢了他自己抹袖子上任当主教练算了。 这两天卡尔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意识到了有时人不能太完美主义,以至于脱离现实。 有一些矛盾是捂不住的,最多拖拉和隐藏在那里,但它们依然存在,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等到爆发了,人直面它了,才能解决,才能变化。 这就是他一直没学会的松松手。 他决心放下助人情结,让该爆发的事就爆发去。 卡尔也在思考更衣室新人设了,他想着,也许每天都板着个冷脸太不可控了,不如稳稳地挑大矛盾,爆发来一波大的。 现下他就在等待。 等一场艰难的比赛。 也许就是几天后踢巴黎的欧冠淘汰赛了,卡尔有预感。 因为安切洛蒂的战术不适配,更衣室内有人不满,有人不服从,而场上实际运转的反馈来看,队伍的锐气也一直没打出去,总像是憋着什么似的,这种便秘感和不协调感是最危险的。 足球是团队游戏,在轻松点的比赛中可以靠着阵容碾压蒙混过关,遇到同样阵容好的队伍,马上就要慌了手脚。 贫贱夫妻百事哀,踢得差劲的球队也一样。 一旦比赛踢不好,矛盾就该都上来了。 除了12年的欧冠决赛,卡尔在所有这种“失败时刻”都是队里最坚强昂扬的那一个,从来都是把锅尽量揽到自己身上,对队友们充满理解和鼓励,防止失败让团队四分五裂,但其实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过程。 谁懂啊,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骂人! 别人骂他也行,他其实不在乎的,队友踢得像臭狗屎一样的时候,仿佛在明着演的时候,在更衣室里乱闹矛盾不好好踢比赛的时候,他真的会很想骂人! 可因为别人不会骂他,所以他都忍住了,不想做不公平的单方面的欺压者,或粗暴的管理员,总尽全力不着痕迹地解决问题。 但现在他还管什么,他都要退役了! 第32章 小卡 马加特开始有意识地多给卡尔机会了, 一方面是他在防守端的表现实在是很亮眼,另一方面是,卡尔已经是他在更衣室中为数不多能争取到的球员了。 而且争夺卡尔的友谊不光是会得到他的支持, 还能让所有dna纯一点的仁都稍微缓和点对他的情绪,毕竟他们对此肯定是乐见其成。 由于他引援的意愿不强烈, 或者准确来说由于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引援的意愿不强烈, 再加上上个赛季的阵容,他们是畅快拿下联赛冠军的,德国杯爆冷输的也是自家二队, 怎么不能算是太子卡尔太天赋异禀,降世时奥林匹斯竞技场金光璀璨晃晕了一线队的眼呢,事后也就算了, 反正在联赛中统治力没问题。 联赛中行, 欧冠里怎么就不行呢? 以前都是行的啊。 他们决定试试。 但这赛季随着马加特战术或者说在更衣室中影响力的蜜月期过去, 反映在球场上, 尽管纸面阵容没动,但他们的实力好像就是下滑了。都不用去欧冠竞争,只是在德甲内,就群英荟萃, 拜仁一看一个流口水。 这赛季在云达不莱梅大放异彩的克洛泽就不用说了, 就连年底收官战打斯图加特时他们队里的戈麦斯,虽说被救火小卡意外克制了,可其展现出的综合实力还是非常香。 从04年欧洲杯后就因为太过天才而被招入国家队的波多尔斯基也是肉眼可见地天赋溢出, 赫内斯已相当坚定地想把他买来了。 半个赛季下去了, 拜仁在进攻线上却没能展示出可靠的实力来,来自荷兰的罗伊·马凯和来自秘鲁的克劳迪奥·皮萨罗作为双主力射手,数据都有明显下滑, 目前领先队□□手榜的甚至是巴拉克,就不难看出他们在进攻端的乏力了——怎么都没法完成射门时,就只能靠巴拉克世界波轰炸或定位球来打开局面,成了拜仁这赛季比赛常见的画面,让球迷们屡屡直呼难看。 第157章 而且球迷们就是这样,外籍球员踢得好的时候,皆大欢喜。踢得不好了,他们就会很不开心,觉得: 联赛中有那么多踢得好的德国人我们不要,还刻意要多付工资给外国人来踢球做什么? 阵容实力下滑也就算了,还不团结,在更衣室里一起合伙排挤他,这教练的日子就是真的一脚踩到悬崖边上了——相比一大批球员来说,一个教练绝对是更好处理和变动的资产,换个教练成绩又起飞了,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 大家也不会完全责怪是球员“演”——能镇得住更衣室本来就是教练应该具有的重要技能之一,做不到这一点的主帅去哪里能干得好工作? 马加特得自救,他抓住的绳索就是卡尔。而卡尔确实宛如天使降临到身边,缓和了一阵他的境况,因为被替换下去的卢西奥或德米凯利斯本来影响力就没有那么大,危害也不大,而卡尔上场带来的好处却是非常显著的,那就是从头顶的赫内斯到更衣室里的队长卡恩,看他的眼神都会流露出“你还是有点眼光的”这样的意思来。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马加特虽然经常也感觉尊严受挫,但成年人出来混日子,哪有能天天骑在人家头上拉屎的,赚的钱很多都是精神损失费,忍忍也就算了。 可是联赛里他固然靠着使用卡尔、连带着缓和氛围恢复了一点支持度,稳住了局势,可欧冠这招就行不通了。 因为小组赛不幸第二出局,他们今年的签运堪称狗屎中的狗屎—— 一开门,淘汰赛第一轮就要和ac米兰碰面了。 去年打进了欧冠决赛,半场就进了利物浦三个球的ac米兰。 虽说最后被翻盘了,但就米兰这个惊天动地的统治力,就说说谁看看不害怕吧! 他们比起去年的阵容几乎是没变化的,核心球员实力也没有下滑。 海报打出来像惊天男模团一样,全是响当当的人物,全队上下找不出一个星味不浓的,看得卡恩抠着鼻子不爽地说他爹的意大利人事真多,净挑帅哥踢球。 这淘汰赛分组真是让马加特眼睛一黑了,如果他让拜仁今年做耻辱的欧冠十六郎,他不光是留住留不住的问题,他是会被一只批评鞭尸到赛季结束,万一下赛季拜仁成绩好了,他还能被拿出来再鞭一轮。 在拜仁工作就是这样,感觉处处都是“赌上职业生涯的战斗.jpg” 而他最近唯一的“小爹拯救术”现在也不能用了,卡尔才刚满18岁! 他让这么年轻的后卫去欧冠淘汰赛正儿八经地首发厮杀? 和马尔蒂尼、内斯塔同台比对? ac米兰球迷看了都要站在那儿大喊拜仁怎么在用童工?拜仁合法吗?——这样的水平。 万一再被舍甫琴科或者卡卡溜出两个名场面,道心破碎下场来趴赫内斯怀里哭了,那他就是既毁了球队的成绩,又撕了太子的自信,两罪一叠加,马加特当场就可以递送辞呈了。 而且抽签结果实在是烂到一塌糊涂,连顺序都是先主后客。 如果在安联拿不下米兰的话,想去圣西罗碰一碰,那八成要一碰就碎的。 不幸抽到米兰确实让所有人都产生了莫大的心理压力,除了卡尔。 他当然也不想看到球队输的,这方面的忧虑还是有的,但这个年纪的球员嘛,第一次参加所有赛事,特别是欧冠这样的跨国比赛,体会到的都是兴奋远大过紧张和压抑。 更何况这两回合他们要面对的是ac米兰。 而他一直视作偶像的马尔蒂尼竟然要从海报和电视机里走出来,走到现实里了。 踢斯图加特被评为比赛最佳球员时,赛后采访里记者夸他铲球老练,卡尔自己悄悄夹带私货,说是因为他很喜欢马尔蒂尼。 不过考虑到崇拜外国球员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就没说是偶像,只说喜欢,还有经常会看他的比赛学习。 这一下子就从“拜仁太子痴迷意大利佬”变成“拜仁太子眼界开阔,机敏学习外国球星先进经验”了,不懂其中差别的人不要来拜仁上班,注定过不好这一生的。 但这毕竟是对外的说辞嘛,只有卡尔自己才懂他内心深处有多开心。在全队严肃的氛围中,他也一直保持着严肃和忧心忡忡的状态,实则天天在想要是自己坐替补席的话该怎么自然而然地跑去和人家要签名——卡尔渴望队伍能胜利,或者能给他一点点上场的时间,那样他才能鼓起勇气。 如果队里输了或者他真的只是单纯蹲场边,那还是算了。 再怎么追星也不是不要脸的小男孩,做个和大家共进退的仁才是最重要的。 2月21日,欧冠首回合比赛在安联按时打响,然而情势确实滑向了卡尔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家球队的无力和脆弱。 防守端脆弱,谁也挡不住依然在巅峰期的金球奖得主、完美射手。 ac米兰凭借舍甫琴科的进球率先打破僵局,他在第23分钟就靠着一脚冷静推射,完成了破门!!! 南看台鲜红一片在涌动,像被撕开的伤口在汩汩流血,球迷们愤怒的喊声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局面,舍甫琴科高举双手畅快奔跑,金发在初春的风中狂舞。 进攻端也脆弱,就坐在场边看米兰的防守让他完全入迷了,但这种入迷是沉甸甸的,栓只有点酸涩的,因为对拜仁的爱和期许扎着他,而意识到他根本无力像马尔蒂尼一样站在那儿如同天神下凡般捍卫球队,则是让他近乎羞耻。 第158章 他甚至本能地悄悄摸了摸后背——幸好有外套挡着,没人会看到和想起来他也是个3号球员。 他简直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这个号码了。 在主场被踢得并不激进的米兰压到这样的程度,已让拜仁上上下下窒息了,宛如身陷泥淖,马加特在中场休息时甚至组织不起思路来训话和调整战术——他不知道有什么可调整的,球员们今日其实状态都算在线,而米兰在安切洛蒂的带领下踢一手很传统的圣诞树阵型,根本没耍新花招,光明正大地来。 就是纯粹的实力差距,他又根本没办法临阵想出什么奇招,这太让人崩溃了。 卡尔安静地坐着,听到更衣室内在吵吵嚷嚷,不安和郁闷的情绪高度流转。 卡恩大喊都别吵了! 拉姆打断大家声音清晰地说了一会儿现在不过才落后一球,他们完全可以冷静点,下半场随着双方体力变化和换人调整,他们并不是毫无希望。 更衣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不过拉姆还没说完,就被砰砰砰的砸金属门的声音打断了。 巴拉克起身,猛敲了几下柜子: “还要大惊小怪到什么时候,都没输过球吗?好像躲在这儿就不够丢脸似的!” “有这个功夫不如快点出去,半场开始前让脑子清醒点!” 他最后“砰!”地锤了一下门,就非常不耐烦地推开主帅马加特自己走出去了,所有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屏气凝神地往旁边一闪,让开路线。 更衣室里静默了几秒,卡恩尽管呸了一口吐沫,但还是已站了起来,第二个跟了出去。 没人敢再说话,就连主帅马加特都颓丧地沉默在了一边,球员们都窸窸窣窣收拾着陆续出去,卡尔轻轻扭过头,看拉姆已经沉静地住了嘴,在弯腰穿袜子,不由得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 拉姆抬起头看他,微笑了一下,也反过来拍拍他的手。 他们就正常地起身列队去了。 巴拉克的脾气不光在场下发,场上更要发,第58分钟,拜仁由他的头球攻门得手,扳平了比分! 这一头球实在是甩得疯狂,大有种哪怕前面是米兰门将迪达的脑壳,哪怕前面是米兰球门的钢筋铁柱,他也会一样甩上去的疯狂,球速这样快的球,本该不能顶头球的,就好像人不能拿脑袋接炮弹,但他还是接了,于是这炮弹射向了米兰的大门,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终于为拜仁拿回了了一分。 漏防的内斯塔面露懊恼,向队友们摊手指脑袋,不知是示意实在没想到巴拉克会顶个头球,还是在示意感觉对方脑子有问题。 血估计是高速足球在瞬间擦破了皮肤,顺着巴拉克的黑发滴滴滑落,但所有拜仁的工作人员、球员和球迷都被这一球点燃了,极其狂热地挥舞手臂呐喊。 但卡尔都来不及为进球疯狂,心中就充满了焦灼——他看着巴拉克不耐烦地推开了队友非常扶着他的胳膊,闭着半边眼睛站到了场边接受队医的处理。 他的眼睛一点都不能挪开,只觉得不知对方伤了多大一片,从他的角度看就是发丝、血肉全都模糊,光看着队医往他头上喷酒精的动作,卡尔就本能地疼得脊椎发抖,巴拉克也明显浑身一僵,紧绷起来,但他就只是叉着腰偏过头站在那儿,高大强壮的身躯一动也不动,眼里一丝泪水也无,血液染红他的下颌角和脖颈,把雪白的球衣领也染红,再流入主场的红色球衣中才消失不见。 就这样沉默着忍受疼痛,忍受粗略的简单包扎,甚至要喊队医不要怕弄疼,再快点——他急着回到场上去。 卡尔多希望这回对方又能捕捉到他的视线然后望过来,他无所谓巴拉克会不会被他强烈到快变成眼泪的同情和难过吓到,他只觉得如果对方能从他的眼神里得到哪怕一丝丝抚慰都行。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对方怎么会有心思看向他呢。 卡尔从没这么渴望上场踢球过,他坐在场边,感觉自己对球队,对心爱的人来说,简直发挥不了哪怕一点点作用。 他甚至开始不喜欢马尔蒂尼了,他感觉对方像个无情的、过于强大的征服者,舍甫琴科则是摧毁者。 任何爱自己家园的人都没法喜欢上别人家的征服者。 但不是说他们不好的意思,卡尔只是感到有种屈辱在心里回荡,为自己的弱小和无用而屈辱。 平局持续到了最后。 拜仁表现得相当顽强,在巴拉克进球后甚至有点惨烈劲,这才好歹守住了主场最后的颜面。 不看过程只看1:1的结果的话,这一关好歹能交差,但一周后的下一关该怎么办?去往米兰后他们该怎么办?真是不能细想,仔细一想手都要开始抖。赛后更衣室内氛围还是有点沉闷,不过比起半场时那种极度不乐观的状态,今天好歹是结束了,大家疲倦又放松地坐着,试图从比赛中慢慢抽离出来,但阻碍他们完成这种抽离的无疑是坐在中间的巴拉克。 拜仁更衣室不是环形,而是面对面的两排座位,中间放着长桌,偶尔中间会加一排凳子变成环形,但大部分情况下不是。两排座位,自然就有了两个中间可以坐,卡恩占一边,巴拉克占另一边。 现在卡恩累得不怎么开口,巴拉克更是裹着醒目的绷带——上面又渗血了——一声不吭地坐着,哪怕是赞同和钦佩他的人,也会感觉和他相处有点太让人害怕了,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对比赛不够投入、不够有胜负心。 第159章 卡尔今天连澡都不用洗,难过地坐在椅子上给周围人递递东西帮帮忙,给施魏因施泰格的后背上的血瘀揉开,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别人揉肯定更疼,他就还是坚定求卡尔来。 拉姆也摔了不少淤青在身上,但他是绝不会让卡尔帮忙干这种事的,所以卡尔又恢复了干瞪眼状态。 他偷偷看巴拉克,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假装自己有事,溜出门去,站在通道里等着。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队医就匆匆忙忙来了,卡尔一把拦住了他: “您要找米歇尔吗?” “啊,是的,当然了。” 队医说:“他那个伤口还得再处理。” 他自动为小乖宝卡尔异常的蹲门拦截补全了理由:“里面,是不是暂时不方便?” 吵架应该是正常的,就怕是不是又打起来了? 队医好头痛,希望巴拉克没参与斗殴,不然万一伤情扩大了怎么办。 但卡尔在想的是,还没洗完澡就算一种不方便吧,队医也不能给巴拉克处理完,对方再往水下面一战,让火热水蒸气摧毁清创成果。 于是他果断诚恳地点了点头。 队医轻轻倒吸一口气,卡尔连忙又懂事地和他说:“我告诉他,等会儿陪他过去行吗?” “好孩子,一定要把人给我带来啊,米歇尔绝对不接受在更衣室里干这些,我拿医疗箱来也没用。”队医发愁道:“不行再去叫我。” 卡尔乖乖点头。 他现在情绪又稍微上扬一点了,不是开心,看到球队踢米兰踢得这样费力,他这两天都开心不起来了,此时令他心跳加速的是紧张。 卡尔忽然察觉自己在做“多余的事”,虽说不是坏事和大事,可如果他不喜欢巴拉克,他就不会耍心眼在这儿当中间商了,他满足的是什么呢,无非是他自己迫切想要陪同和心疼的欲望罢了。 强行给自己“加戏”。 他的情感没有出口,是因为本来就不该有出口。 不动如山、任由鲜血滑落的巴拉克才不需要有个人在他旁边小手帕捂脸哭着说呜呜你疼不疼,哪怕有的话,那个形象也该是个传统印象中的温柔美女,而不是卡尔这样的小屁孩队友。 他一下子沮丧了起来,并情不自禁产生了自我批评和自我厌恶,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做过最冲动的事了,卡尔暗自心惊,甚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对情感的力量感到害怕。 拉姆说得对,他又一次想到,拉姆说得对。 但这一桩事已经掺和了进来,就还是得硬着头皮做完,他折返回更衣室,像在外面正巧遇到队医帮他带话似的,告诉巴拉克得去医务室。 他很紧张,担心对方不应和,甚至发脾气,更衣室里的一些队友和他一样紧张,沉默着想卡尔别撞枪眼上,卡恩宝贝他,巴拉克当然就不会喜欢他,谁知道会不会随便借个由头训斥两句。 但什么都没发生,刚洗完澡的男人只是好好地批了件外套,扭着纽扣起身了。 他一出门,整个更衣室都松了口气,大家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松快了起来,终于可以放松地大声吐槽、抱怨、聊事情。 拉姆一边应着话,一边扭头看门口——卡尔没进来,反而是跟着巴拉克又出去了。 如果上辈子巴拉克是狗熊的话,我可能当过他短短的尾巴。 又双叒叕跟在对方身后,在走廊里穿梭时,卡尔情不自禁这样想了起来。 这想象既让他觉得可爱和亲近,又让他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因为熊的尾巴简直像不存在一样,和他一样。 他想着,下次再也不许这样乱说话做事,也不要再傻乎乎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了。 对方也许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他呢,也总是自我贬低和心酸,这样不好。 卡尔喜欢更平等的感受,不喜欢自己因为错误的爱慕而变得这样患得患失。如果爱是这样的,那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爱别人了,爱别人好狼狈啊。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巴拉克却停了,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他不该在这儿似的,转过身蹙眉,快速打量了他两下,询问道: “你怎么了?” 卡尔:? 他满脸不解,对方又问了一遍:“你去找队医做什么?” 糟了,他都当沉默的短尾巴了,对方怎么还要扭头把他揪起来看看,纳闷一下自己长这玩意有什么用。 尾巴呀,你忘记自己长了尾巴不就好了吗! 卡尔傻眼了,也编不出别的理由,只能照实说:“送,送你到那儿。” “我腿又没断。” 卡尔又不能说:万一你脑子砸坏了,找不到路,晕倒了呢? 他知道巴拉克没大事,可他就是想陪着,恨不得坐在那儿看完他清创和包扎,恨不得拥抱他问他疼不疼夸他真是太辛苦了……可是他的“想”,都是不能在现实里实现的,他只好低下头,绞尽脑汁找借口: “队医说……” “算了,随你。” 巴拉克却忽然又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就转身继续走了。 他这样的脾气,连轻轻叹气和忽视型默许都像对人的重大妥协、温柔爱抚。卡尔愣了一下,眼看着对方迈着长腿都走出去好几米了,才赶紧快步跟上。 队医和卡尔道了谢,见他不走开还坐着,以为他可能也有不舒服想看看,就没着急让他出去,而是先给巴拉克重新处理头上的伤。他原本想把帘子拉起来的,让巴拉克在小队友面前能保护一点自尊心和隐私——他知道巴拉克素来特别讨厌被人盯着看处理伤口这类事。 第160章 但对方却只是不耐烦地说不用拉,队医转念一想,卡尔虽然对别人来说是有名有姓受欢迎的新星一枚,但在巴拉克眼里估计就透明人,对透明人有什么好防备遮掩的,反而显得小气了似的,于是又释然了。 哎,每天精准把控球员的心理也不容易啊。他一边想,一边开始做细致处理。 伤口不深,就是大,模糊地擦了一大片,最严重的地方皮完全被蹭掉了,露出点点肉来,知道这样的伤口不严重但特别让人受罪,卡尔既没办法太担心,又没办法不担心,被折磨得比自己受了伤还烦心。 他又想着对方可能会想喝水,就起身接了热水。感觉热水太单调了,加蜂蜜喝了会舒服很多,可手指抚摸上去后又迟疑着放下来,不确定像巴拉克这样的人爱不爱喝甜的——大多不爱。 人只有在童年和老年会特别爱吃甜食,中年状态里经常是甜食欲下降的,球员们常年控糖,就更不爱吃这类东西。 于是他到底没乱加,就只是倒了一杯热水。 放一会儿正好可以喝。 卡尔继续安静地看,并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了巴拉克好像有点对痛苦过于迟缓,或者说过于擅长忍耐。 他看起来像断了一个胳膊也只会沉闷着捡起来夹在另一根胳膊里上医院去,上医院前还要先跑去买杯啤酒喝缓解剧痛带来的手抖的男人。 他平时是尖锐的,张扬的,每个眼神每根发丝都在放光芒的,现在抿着嘴和自己的疼痛生气似的,手掌用力握住椅子边缘坐在这儿,粗糙,厚重,笨拙,宛如一个老土的巨大的青铜制品,连被打了都只顾着听体内发出的嗡嗡声响,面露闷闷的不爽。 如果是施魏因施泰格坐在这儿,肯定已经嚎到外面小鸟都要从窗台上被震落下去。 如果是拉姆坐在这儿,则是已和队医与卡尔说了很多玩笑自嘲的话来转移注意力。 如果是卡恩坐在这儿,他已经把传球人的八辈子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如果是卡尔自己坐在这儿…… 如果是他自己坐在这儿,他也不会喊疼,不会说话。 不过他会更装模作样些,他还能在队医询问疼不疼说不疼,然后笑一下。 可其实真的很疼。 他第一次知道,忍耐痛苦的人从别人的角度看原来是这样。痛苦其实根本是藏不住的东西,最起码在爱你的人眼里是藏不住的。* 但正是因为自己就是个要忍耐的人,一直忧心忡忡的卡尔反而在此时平静下来了,因为他确确实实在这一刻理解了对方,理解了巴拉克希望的才不是大惊小怪的注视、关心和叮嘱,而就是希望平静,希望没有什么人去关注他的狼狈和伤痕,希望能自己默默地消化掉痛苦,一切照常运转。 他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不再乱动了,就这样等到结束,然后把之前那杯举给他,毕竟温度更合适点: “给你。” 巴拉克苍白着脸,看了一下两杯水,沉默着接过一饮而尽,却好像暂时还没有出去的意思似的,站到旁边去看墙上贴的体检时刻表。 队医开始询问卡尔有没有什么事。 留到现在总该找理由的,卡尔捏造了一个:“感觉手腕有点疼。” 这还是克罗斯给的启发,手腕疼的原因可多了,又不影响踢球,实在是很万能很理想的病症,队医捏了一会儿他的手检查,果然也没摸出什么名堂来,叮嘱他多观察,好了就是好了,持续疼再看医生。 完美! 卡尔笑着说感谢,起身告辞。 巴拉克先他两步出去,竟然又成小尾巴了,卡尔自己都哭笑不得,不过可能是因为下定决心不会再这样了,也忽然不再为了对方的伤难受得像什么似的,回去的路就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焦灼,还有闲心和工作人员们打招呼。 设备管理员已经在归纳球场器材了,把需要替换的角旗杆拔下来回收,把足球都拖回清洗,能修补的修补,不能的也回收,再买新的填充进来。他很熟悉这套工作流程,看今天拖球的竟然才一个人,又没带拖车,拖着箱子狼狈又辛苦,赶紧上去要搭手帮忙。 场上已经没作用了,场下能多干干活也是好的。 设备管理员强烈地感谢他,可卡尔刚和他一起把箱子抬起来,还没走两步呢,后背就撞进了温热的怀抱里,而后一只温热的臂膀又从旁边伸了过来——这是真的把他圈在了怀里,尽管只有那么几秒——巴拉克从他后面挤了他的位置,把他的手挤下去了。 “哎呀,米歇尔。”设备管理员立刻诚惶诚恐,话都说不清了:“这,这,你头上……不用……” “别废话,走。” 巴拉克不和他寒暄,他抬这个不要太轻松,几乎能平着托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帮忙完毕了。 被一向是传言脾气最差、最眼高于顶的大球星帮忙干粗活,对方还受着伤,还是今天的功臣,设备管理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一叠声地夸赞他,见巴拉克根本不想听,又换成感谢卡尔路过帮忙。 被这么一拉扯,卡尔再回更衣室时都快没人了,巴拉克都收拾包裹到一半了,今天他本该去发布会的,但心情奇差又受着伤,自然是队长卡恩顶上了,这会儿打包完就能走了。 只剩拉姆还在,施魏因施泰格也在等他,因为拉姆喊他们俩一起喝酒去。 第161章 说是喝酒,其实是他们俩喝,卡尔享用小甜水。 见卡尔回来,施魏因施泰格赶紧问他去哪里了。 巴拉克在这儿,卡尔不得不继续说谎:“去找队医了……手有点疼。” “天哪,怎么会的,你又搬家具了吗?上次那个柜子不喜欢?下次别自己弄了,放着等我帮忙。” 施魏因施泰格扔了手里水杯,冲他走过来: “哪边疼,戴手表的这边吗,会不会是被表磕到哪里了,我给你揉揉?……嗷!” 正关心卡尔手腕的无辜男士施魏因施泰格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忽然成了落汤鸡。 他侧面的拉姆也没能幸免于难。 疑似捏爆了手里矿泉水瓶的巴拉克也面露意外,同样抹了一把脸,甩甩手把水撒掉,而后满脸无辜地把破破烂烂的瓶子往中间桌上一扔,很有点真诚地冲他说: “不好意思,它质量太差了。” 瓶子发出一声脆响。 “……你们要重新换衣服吗?” 全场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干燥小卡呆呆地说。 第33章 大卡 尽管卡尔感觉欧冠怕是不妙, 但在27号欧冠比赛前,他们还有两轮德甲要踢。因为德甲协调了整个赛季的比赛,例如一些联赛周需要给国际比赛周和德国杯让路, 所以这是特殊的背靠背安排,中间只隔了三天。 9月20日, 他们前往盖尔森基兴客场挑战沙尔克04, 22日又要在主场迎战沃尔夫斯堡,然后27号做客巴黎。 十天三赛,的确是辛苦得很。他们根本没休息的机会, 要一直等到踢完狼堡才能歇一天,假期被定在23日,而后再训练两天, 26号飞向巴黎。 回想16号赢了美因茨05后这几天, 竟然鸡飞狗跳地发生了这么多事, 卡尔自己都恍惚了。 要么说生命在于折腾呢, 一旦他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上班,比如一边扮演正常的队长一边偷偷想退役什么的,他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过于充实饱满了,每一天都有记得很清楚的细节。 明明上赛季的记忆就很模糊, 除了几场关键的比赛, 剩下的时间好像就是又累又按部就班地苦熬了过去,毕竟一个赛季到最后,说到底就是几个成绩留在那儿, 就像学生考完试拿到成绩单就忘了做小组作业的鸡飞狗跳、忘了论文的折磨、忘了学的知识。 人会忘记对自己来说痛苦的回忆的, 越难过越如此,直到下次面临相同的处境,比如新学期又开始了, 身体才本能应激起来,上学的厌学,上班的厌班。 踢球的想退役。 一旦你开始真的试图退学,试图辞职和试图退役,那生活又会忽然从一片泥泞的日常中重新恢复鲜活的流动了,记忆很难不清晰。 客场挑战沙尔克04稳稳拿下了,尽管胜利的过程有点古怪,那就是球员们没有照着教练的战术设想去踢,而是自发地回到了熟悉的旧战术中。 这只曾经实力稳定、无比强大的球队自从11年因财政缘故连队长诺伊尔也留不住,只能把他售卖掉,一方得到更好的前程更大的平台、另一方换现金维系运营开始,就一直处在动荡之中。 尽管诺伊尔出走后的两个联赛他们还努力维持在了前四内,但14赛季开始就跌出了欧冠区,只能争一个欧联席位,而且管理层动荡、教练频繁更换、财政问题和球员流失似乎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极大地影响了这支传统豪强的成绩。* 不过尽管落入欧联区,可沙尔克04依然有着家底,有着狂热的球迷,支撑着他们在每个新赛季开始时干劲十足,不会掉队。 但不知道诺伊尔的出走到底意外着什么,反正从11年对方离开后直到现在,六个赛季,十二次对话,沙尔克04只有两场能和拜仁踢平,剩下全都输了。 在失去守护神后,他们仿佛再也没有和拜仁作战的能力了。 这一场比赛也不例外。 时间没有抹平伤口,但确实让爱恨都减淡了。 卡尔还记得诺伊尔转会后第一次回到沙尔克04时,漫天都是谩骂的标语,各种物品像雨水一般往拜仁的球门区域砸来,他们怨恨诺伊尔为了前程金钱抛弃了他的队伍,当时诺伊尔只是淡淡地完成了比赛,事后卡尔洗澡时注意到他肩膀不对,晚上在宾馆抓了他扒了衣服看,果然有片很严重的淤青,像被什么小东西重重砸了。 “被砸到了也不说?” “伤得又不重,上了新闻又没完没了的。”诺伊尔烦闷地垂着手,像一只巨大的熊:“不要告诉队医,像别人一样,假装没看到不行吗?” 卡尔不喜欢看像熊一样的男人不高兴地抿嘴忍着疼痛,他替他检查和处理了伤,主要是怕伤到肌肉骨骼,确认无碍后替他用毛巾包了冰块粗糙冷敷,又偷偷去替他买了药膏回来抹,诺伊尔一开始还在深沉,最后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掉了两滴眼泪。 “疼死了,怎么这么疼啊。你别想弄疼我就跑,你赔我。” 他握住卡尔的手腕抱怨,发现卡尔的手指被冻得冰凉凉泛红后,又换成握住了他的手,放自己脖子上替他焐热。 卡尔至今仍觉得诺伊尔那两滴泪不是为了淤青流下的,而是为了他在沙尔克04的所有青春、梦想、爱与被爱的纯洁错觉。其实诺伊尔已经不算是容易坠入这种词条中的人,他和现实的步调总是很一致,不受精神烦扰,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还是流下了眼泪。 第162章 其实从决定转会开始,他的感情就已经正式结束了。 可结束和消亡是两回事。 能用两滴眼泪就消亡掉,其实是一件好事情,卡尔是真的很羡慕他,羡慕他不会掉进情绪和回忆里,在其中迷路。 现在再回到沙尔克,诺伊尔的心跳都不会因此变速,回来时就像从未在过这里似的。他曾经在俱乐部中最好的朋友和搭档赫韦德斯也在今夏离开了这里,前往莫斯科火车头踢球,再次来到这儿,所有拜仁球迷几乎都快忘了曾经诺伊尔穿着绿色的球衣守护着沙尔克的大门,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他们也忘了自己曾那么讨厌他,现在只美美享受拥有世一门的快乐。 比赛开场后,拜仁迅速掌控了场上的节奏。但很大程度上他们没有在按安切洛蒂的安排去踢,在确认局势后,前场踢得就自由起来了。 带领脱缰的正是罗本,他相当积极,指挥着中前场,这套阵容根本没变过,莱万率先附和,穆勒没有不跟上的道理,很快,他们基本就回到传统踢法里了。 教练只是给个阵容,发挥还不是看自己? 怎么进攻,拜仁球员自有一套自己的主意。 安切洛蒂,你就把我放场上就行!剩下的我自有安排.jpg 他们很激进地就踢了起来,看得场下的外贝外那叫一个着急啊,只恨自己怎么不在上面! 进攻很快就开花结果了,比赛才进行到第25分钟,沙尔克04的的后卫纳尔多就在禁区内手球了,裁判直接给了个点球。 莱万多夫斯基稳稳主罚命中,帮助拜仁取得1:0的领先! 仅仅5分钟后,拜仁再下一城。j罗送出精准传球,穆勒在禁区内再次巧妙地完成破门,比分扩大为2:0。 这自由发挥局,竟然是新赛季到目前为止拜仁进攻端最默契、传接配合最流畅的一把。 j罗也真是个人才,虽然队伍踢法好像变了,但他只一心觉得可能是自己听不懂德语没理解安切洛蒂的意思,在场上还是很努力地配合队友们,力求不让人看出他是个看起来沉稳实际上慌得一批的小文盲(…) 在这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他确实跟上了节奏,甚至还送了个助攻呢——尽管起脚时他没指望这球能变成助攻的,可谁知道穆勒抢点的能力真是绝了,他“空间探索者”的外号听起来非常中二,但实际上确实很恳切。 j罗自己都喜出望外,难以置信了,确认真的助攻了一球,开心地和队友们拥抱在一起庆祝,英俊的脸庞露出甜心的笑容。 他还在心里暗暗想着,安切洛蒂真是英明神武,完全没想到对方正心里发苦。 场上失控了。 比赛才开始十分钟后,安切洛蒂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却无法诉说,甚至连中场时都只能先暂时按捺不动,惊愕于球员们怎么会大胆到这种程度,他们怎么能按照他的排兵布阵上场去,而后我行我素地踢起了去年版的足球。 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甚至不能责备他们,他知道,球员们都像野兽,在两爪子时会格外关注对手的反应,如果此时他惊慌失措、大为破防,那他就是真的输了。 面对已经形成的局势,他只能暂时隐忍下来,安切洛蒂特别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愤怒或者沮丧,可能会进一步削弱他在球队中的威信。 他看似平静地走进更衣室,简短地给球员们做了些调整指示,表情严肃却没有流露出更多情绪,他知道这会让很多人在心里暗自纳闷乃至失望,但这正是他需要的,他需要在此时此刻按捺住,不要发作。 等到事后再去处理。 安切洛蒂看着热闹轻松的更衣室,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楚认识到了他真的对这个团队完全没有控制力。那种默契的传递和自由的发挥,是他想要引导却无法掌控的力量。他知道球员们富有才华,也相信在自己的指导下,他们会一起取得成绩。 问题是他们不相信他。 被蹬鼻子上脸到这种地步,对手们甚至还是若无其事笑嘻嘻的,安切洛蒂终于意识到了他此前最坏的打算都还是保守了。 他没有任何“缓和地被接纳”的可能性,从加盟拜仁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被放进了斗兽场。在这里,球员和教练不太会成为亲密的朋友,他们必须一方压倒另一方,而如果他再含糊逃避下去,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可笑的空壳子。 可问题是他没有任何斗争的工具。高层的支持和信任?他没有。队长的无条件支持?卡尔的威望远比他更高,乐意支持他就支持他,不乐意的话——像现在这样,就直接绕过他领导球队,视他为无物。 置换新球员上场,培养亲信?队里首发和替补的地位差距,能力差距都泾渭分明,他不可能把首发11人全部刨掉,就剩个j罗——j罗甚至经常听不懂他的话! 思路重新绕了回来,他想要管理更衣室,就必须得到卡尔的帮忙,可他要如何才能让对方认可自己?按他的需求做下一个瓜迪奥拉? 他心烦意乱,几乎要喘不上气,感觉自己现在无异于慢性死亡。 下半场沙尔克04试图加强攻势,但面对一个恨不得拼抢到当场被抬走、毫无恐惧也毫无保留的卡尔,他们的感受就和之前的球队一样: 我|草,卡尔·海尔曼这么拼命地防,我们这么牛啦? 第163章 拜仁的防线保持得不能再更稳固一点,首发的博阿滕和阿拉巴都自顾自跑去前面参与进攻了,卡尔能覆盖的防守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诺伊尔还能随时出击替代一个后卫,等于他们还最起码有个三后卫阵型(?) 按照常理来说卡尔会训他们,让各就各位不准脱位,可今天这场比赛根本没人按照安切洛蒂的指示去踢,他也没有反对队友们,而是沉默着按上赛季的阵容去指挥。 卡尔从小就爱看录像带、分析比赛和对手,在场上也一直有指挥能力,瓜迪奥拉时代更是一度试图把他改成后腰,当阵眼用,但后防无人能替代卡尔,这才又挪了回去,但还是增加了他在场上调度的功能。 他也常常遗憾,开玩笑说让他和阿隆索退役了都立刻给他当助教去。 阿隆索微笑着应承,但实际却拒绝了瓜迪奥拉的正式邀请。 卡尔倒是恨不得连夜打包打包就去了,全世界谁能同意呢?他现在还套着袖标,在这儿拼死奋战呢,简直是活体拜仁象征。 要是就这么和瓜迪奥拉跑了,那恐怕真的不亚于被女神妻子甩掉后,对方还带走了家里最心爱的、现在在管家、以后也要继承家业的大儿子,这是离婚吗,这是要把他们拜仁的根都给刨了啊! 要真有这种事发生,赫内斯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都得留住卡尔。 所以瓜迪奥拉根本没当真,卡尔想当真也不能。 扯远了,反正他是有指挥能力的,而且他对瓜迪奥拉的足球哲学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大部分情况下比队友更深刻,这让他现在重新指挥起团队,依然井井有条。 诺伊尔也默契地让渡了更多出球权给他,增强他在场上的控制力。 这变动让前面的j罗更纳闷了,但由于他中场时也没听懂安切洛蒂在讲什么,所以寻思着这还是战术变化。 学,真是学无止境啊!他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感慨。 拜仁全队踢得重新顺当起来,一个个都乐得很。 这就是哗变啊,卡尔默默想。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坐视局势失控,不怕俱乐部陷入混乱影响成绩,而只谋划着几场外理想的未来——他一直觉得只有拉姆才有这样的心性,可现在他却也有了,这种感觉就像拉姆留了一片东西贴他身上似的,让他感到一种冰凉凉的不舒服,却也感到一种冰凉凉的强大。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想不到,只是做不到。 给卡尔一个电车难题,他从来都没法做决定,他竭力回避这样的困境,但现在他能够做选择了,他也已经做了。 我可以比我想象中更冷静和无情,我所认为的绝对底线也并不是绝对的底线,卡尔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懂的观众立刻觉得上赛季的拜仁回来了,懂行的人看了肯定知道,这要么是安切洛蒂忽然无征召滑跪向高层认输,要么是球队没人听他的话了。 对于一个主教练来说,都非常灾难。 不听话的球员们却获得了酣畅淋漓的胜利,算是灾上加灾。 比赛第75分钟,莱万在禁区外与罗本打出配合后,再次破门得分,让拜仁彻底锁定了胜局。与此同时,卡尔和诺伊尔之间多年如一日完美的配合,也彻底粉碎了沙尔克04好歹进一球的梦想,再次成功实现零封。 在这一片胜利的欢庆里,安切洛蒂却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立刻展开斗争,确立自己的威信。 否则就让球员们自己乱踢球,而他当着摆设? 且不说日子不可能长期这样运转下去,就说他自己,也无法忍受在做了这么多年主帅后,现在被践踏成这样。 可他实在是太难了,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现在不是一个球员,是所有人都在反对他,首发球员之间默契稳固到无与伦比,在卡尔也下场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抗衡的手段。 除了最极端的一种,基本等于跳楼自|杀的方式: “本场比赛,大家表现得很好。但实力发挥,和纪律问题是两码事。我在中场时不愿意发火,是因为我尊重你们,也尊重比赛,无论如何你们是上场踢球的人,所以我想着,就让你们自主踢一场,但这不意味着你们拥有这样的权利。” “每个人,想要在集体中踢球,都必须服从安排。不服从的人,说明你们并不想要在我的团队中踢球,那为什么不休息呢?” 他拉过刚刚潦草写的名单,直接宣读了:“为了准备一周后的欧冠比赛,下场大规模轮休吧。” 年轻球员应上尽上,场上只留队长卡尔、门将诺伊尔,还有中场球员j罗与蒂亚戈·阿尔坎塔拉——他们俩的位置没有替补可用,又是他的支持派。 整个更衣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惊呆了: 我|草,这窝囊小老头疯啦??? 上来就整个大的??? 这不是向全世界摊开了他管不了更衣室吗,而且应对手段如此极端? 他就不怕全员罢训反对,直接把他送走? 还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成功也成不了仁,宁愿拿一笔赔偿款痛快走人,再也不管未来的职业生涯了? 莱万忽然出声:“我不赞成这么大的变动,这基本等于彻底放弃了下一轮联赛——三分可不会再来,但欧冠小组赛哪怕丢了一场也未必致命。” 第164章 “这只是初步决定的名单,如果你想要回归首发,当然可以与我商讨,罗伯特。” 安切洛蒂点点头,为自己的“自|杀行为”找了降落伞:“别的球员也一样。” 原来不是疯狂,而是阳谋,靠他手里最后的、唯一的、最起码程序上依然完全属于他的权力,那就是首发名单。 想要上场吗?自己投诚吧! 不管能争取到多少球员,都比现在更好。 虽然是跳楼自|杀,但他还是跳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没有这股子狠劲,他只会被逼得更惨烈的。 更衣室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外贝外无法压抑火气,愤怒出声:“这分明是胡闹!我们从不会这样轮换,扔掉联赛不管!首发名单也不是靠着拍教练马屁得来的!荒诞得一塌糊涂!我要告到赫内斯的办公室去!” 安切洛蒂寸步不让:“主席当然会知道,他还会知道他的球员们是如何毫无纪律地踢球的。而你们从前如何并不重要,因为现在主教练是我!熟悉新规则吧,先生们,只要我一天还是主帅,我就一天要对球队负责!而负责的方式绝不会是无条件顺从你们!” 爆炸了,这是更衣室内部直接开战了。 高层不得不下场来安抚安切洛蒂,让他不要这么极端,把重要的球员重新写回首发名单,否则下场德甲比赛岂不是白扔了,但意大利老头无动于衷,直言队内只会留下服从命令的球员,要么把他开除,要么向球员施压、展现对他的支持。 鲁梅尼格头痛地把电话拨给了卡尔: “我难以想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都在做什么,卡尔?” 被骂了,明晃晃失职了,卡尔却感觉浑身舒畅,在电话中冷静回复: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安切洛蒂不愿意改战术,球员们有意见,这会永远持续下去,我能怎么办?” “缓和,卡尔,主教练不懂事,你有的是手段改变他,队友们乱闹,你在场上要制止他们,怎么可以反而顺从?实在不行,就把他架在这儿,等我们找到下家,可无论如何不能在赛季刚开始就闹成这样,让更衣室的事变成丑闻!而且永远有人在泄密,我用了天大的力气才压下了新闻!在下一场联赛开始前,在拜仁成为全世界的笑料前,解决这个问题!” 卡尔本能地手腕发抖,焦虑、耻辱、自责、后悔……最后全部都化成了痛苦,而这份痛苦让他决意宁愿被厌恶,宁愿让对方失望,也不想再继续承受下去,于是他坚定地说: “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卡尔?” “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想做。” 卡尔几乎要喘不上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我已经很累了,先生,所以才把那封信交给你,我已经很累了——我无力再管理更衣室了,所以现在事情才会变得这样糟——” “卡尔,你不是个懦夫!” 鲁梅尼格在那头大喊: “你从十七岁时就来到安联,这里有你流过的每一滴汗水,有你赢得的每一个荣耀,更有你承诺要守护的责任!你不会逃,也不能逃!低头看看你的袖标,看看你胸口的徽章,你是拜仁的队长!菲利普主动让位,把它寄给你的那一天,是希望在未来看到一个这样的你吗?” 让位,他还忍心提起拉姆的让位。 他明明知道那对卡尔来说是多么痛苦的绝境,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没在那个灰色的傍晚,像个幽灵般戴上了队长袖标。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恩赐和鼓励,可是什么样的恩赐能弥补他的痛苦呢?他甚至宁愿自己从未出类拔萃,宁愿自己从未实现梦想,只要能从这种厄运中解脱。 他不想和鲁梅尼格吵架,可痛苦像海啸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我宁愿我不是!你让我走开,我就不再是了!我巴不得还给他,还给他!” “住口,不要再侮辱你自己,不要再侮辱你的俱乐部!” 鲁梅尼格也是重重地呼吸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找到硬邦邦的声音: “你确实需要休息,卡尔,我现在就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下场比赛你轮休,这件事你也先不要管,好好休息,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你得站起来,卡尔,你是坚强的斗士,你永远能站起来,你也必须站起来。这里需要你,你的队友,你的球迷,我,乌利,所有人都需要你。” “你难道要抛弃所有的责任,所有为人安身立命的品格,抛弃你的梦想和为之做出的所有努力和牺牲,像抛弃自己的灵魂一样吗?” 卡尔任由他挂掉电话,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最后终于流出了一点点眼泪。 极度心痛的一点点,像把干涸海绵压到撕裂,终于压出的一点点。 22日对阵狼堡的比赛里,拜仁的大名单看起来一切正常,并没有人知道这两三天里俱乐部内爆发了多大的冲突,在高层下场强行压制的情况下,终于勉强达成了平衡,主帅恢复正常阵容,球员们则是必须服从命令。 但表面服从不是真的服从,在场上带着情绪,不想演都会自动演起来,踢得差劲极了。 在主场两球领先的情况下,他们硬是被连追两球,差点在主场被绝杀。 卡尔轮休的理由是重感冒居家修养,直接没参加这两三天的训练和比赛。但他还是把电视机打开了,倾听里面的声音。 第165章 解说沮丧地大喊: “天哪,这个丢位是不可饶恕、不可理解的!如果卡尔还在场上,团队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低级失误!” “诺伊尔愤怒地挥舞拳头……” 他不用打开社媒,也知道到处都是球迷在说类似于“卡尔把全队的脑子都带走了”“没有队长不会玩呗?”“卡尔什么时候回来,他对于团队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这样的话。 他曾经为这些话感到骄傲和自豪,他在这样的不可或缺中成为大家认识的卡尔·海尔曼,找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他曾想过,无论如何,哪怕他失去所有亲人,朋友,恋人,只要还在俱乐部里,他的存在就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安切洛蒂一觉醒来,遭到大牌球员的公开联合“弹劾”了。 这是踢巴黎的赛前挤出的一天假期,让球员们可以从十天三场的死亡比赛里好歹得到一天休息。 但上九休一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在这个“一”中也不老实。 高层能吓唬到年轻根基浅的球员,对于多年功勋、或不可替代的中流砥柱,他们根本不care主教练有没有人站台。 一大早打开报纸时,他完全愣住了,在清晨的鸟叫声中,感觉是自己没反应过来,举起饱满的手揉了揉眼睛。 而后心脏就沉了下去。 保险起见,他把老花镜都带上了,生怕这五十来度的度数引起什么误读。 头条正是外贝外昨晚接受了记者采访,公开表态对首发名单不满:“我尊重教练的决定,但有些安排是对球队的不负责任。” 算是回应了他已连续多场比赛被压在替补席上的事。 而说是“联合弹劾”,则是因为还不到半日,诺伊尔就对此表达了明确支持,并认为安切洛蒂在教练的选用上也不太合理,过多植入根本不会说德语的意大利教练,挤压之前教练的空间,影响到了球队的正常运转。 安切洛蒂把助教发给他的邮件关掉,一股巨大的怒火从心头疯狂升起,让他的血压都在上涌,手掌发抖。 他上午为了外贝外的事,和亲信商讨了半天,还一点成果都没有,现在新的炸弹又丢了下来。 深呼吸几下,他又去拿了降压药来吃。 顺便拿来的还有手机——一点也不意外,里面又塞了新消息。他以为都是来提醒他这个事的呢,也不奇怪,谁知道定睛一看,前两个说的都是马特乌斯又骂他了,中间两条才是诺伊尔,最后一个问他联系卡尔了吗?病得怎么样了,不能再病了,得让他出来主持局面。 还有??? 其实他以为昨日踢狼堡那样就算是达成平衡了,虽说不满意,但好歹双方能继续相处,万万没想到在拜仁斗争强度和节奏都不是一般水平。 他是真的没想到舆论风波在欧冠赛前降临了,毕竟从新赛季开始到现在,哪怕是昨天那样的局势,他们也还没输过球。 真要冲他发难,也等到赛后呢?好歹是输了一场欧冠,或是在德甲中落后强敌,那他挨骂,就是工作正常的一部分,他也不觉得的冤枉。 但现在,偏偏是在非常关键的赛前,多方发难找他的茬。 不输球的队伍就不用闹,这一足球界潜潜规则显然在拜仁不流通。 针对安切洛蒂的批评从来没停止过,因为他们虽然没输球,但场面踢得不好看,感觉很不稳当。 比如之前面对霍芬海姆时,年仅29岁的少帅纳格尔斯曼就差点带队掀翻拜仁,如果不是队长卡尔宛如天神下凡上演震撼铁闸秀,用世一卫的完美发挥硬是让对手崩溃了,他们恐怕上半场就得丢一两个球。 那场比赛赢了,所以赛后对安切洛蒂的批评声也被掩盖了许多,但专业评论员一直没停下过对他的质疑,认为现在拜仁纯粹是在依赖个人能力踢球,前两场安切洛蒂根本没动阵容,有没有教练都没区别;后面他开始动了,效果反而是负面的,摘了穆勒,差劲。摘了外贝外,还是差劲。 在场面上的控制力和上个赛季根本没得比。 “也就是卡尔还在场上,能镇得住局面,把他拿下去,更衣室现在已经全乱套了!” 很多名宿一致抱怨。 要知道瓜迪奥拉是自己甩了拜仁跑掉了,不是拜仁主动想“离婚”的,所以他们自然希望新任主帅能延续前任那令人欣赏的一切。 虽然瓜迪奥拉因为权力受限和拜仁高层也多有摩擦,没能生个欧冠冠军出来也没达到预期,但在训练改革、足球哲学等场上的事上,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还是放下分歧,一致认同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赫内斯刚把瓜迪奥拉招来就进了监狱,但鲁梅尼格还是极力想留下瓜迪奥拉的缘故,他和赫内斯在此事上并无分歧。 可安切洛蒂也是名帅,又不是什么替身,他又不是没有成功的路径,还以为拜仁请自己来是好好合作共创辉煌的,怎么可能去搞瓜迪奥拉那一套。 瓜迪奥拉也搞不了他的啊! 压根不是一个流派的教练! 他就像个加入豪门当续弦的倒霉女人一样,处境极度弱势,天天是明里暗里受气。 不管是挑剔的公婆,叛逆的继子,管事的各路管家,还是场外刻薄碎嘴的亲戚(名宿),挑剔无耐心的市民,全都不站在他这一边,各个都嫌弃他是无才无貌的黄脸婆。 第166章 而他的前任——甩了拜仁的“女神”瓜迪奥拉,在这儿的时候明明日子也不好过,但那是一种拜仁暗暗纳闷赌气着、想着可恶你不过是个管家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面上却还是笨拙哄哄的不好过,多少算是封建大老爷和新时代新思想老婆的婚姻破裂剧情,他却是感觉第一天来就得下跪敬茶听规矩的那种不好过。 而且瓜迪奥拉在的时候也挨批评,现在走了却成无暇白月光了,全拿瓜迪奥拉来压他和挑剔他。 他比瓜迪奥拉多出的优点,他们怎么不说呢? 除了像他这样好脾气和乐观的人,谁敢大胆地接拜仁这摊子情况?他就来了。 对引援,一个字不讲,抱着个租借来的j罗就满足了,一直那么努力地试图对上对下搞好关系,稳住脚跟,谁曾想全是无用功。 安切洛蒂缓了好一会儿,才去看马特乌斯又说了什么。他之前是批评安切洛蒂阵容保守,战术落后不思变通,直言现在已不是十年前ac米兰称王称霸的时代,现在大概是在联动外贝外的采访,又把矛头指向了拜仁的整体结构和管理问题。 他这一次倒是替安切洛蒂说了一些公道话,点出了主教练失权对俱乐部上上下下都是极其危险的,更衣室会爆炸,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可是他也没完全替他说话,因为他矛头一转,就把失权的问题权归结到了安切洛蒂头上,意思无非是怪他没性格魄力,也没在战术上展现出聪慧,现在才会这样,完全不能服众。 总结来说就是pua,让他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他能够粉饰太平两个月,纯粹是因为队长卡尔·海尔曼没有成为他的反对党,但卡尔也不可能背叛更衣室里的绝大多数队友配合他,安切洛蒂必须替他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找到一条出路?我本来好好地来这儿,就是打工上班的,忽然就陷入绝境了,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啊,是我的问题吗? 你们拜仁的日子不要太难过了! 他本来以为到此为止已经够了,谁知道往下一番,马特乌斯日常喷完后竟然还有卡恩的事。这位曾经的德拜双料队长、历史级门将巨星,倒是没直接骂他,只是强调拜仁的内部问题竟毫无遮掩地被摆上明面,已影响到场上表现,指出更衣室失控将导致球队失去欧冠竞争力。 看到这里,安切洛蒂才反应过来这些家伙是在打舆论配合战呢——他看完卡恩的新闻才没多久,鲁梅尼格就来了电话,表示对此十分恼火,直接责令他在巴黎的比赛中必须拿下,否则就要为此负责。 不用想也知道,这压力可不光是内部给他的,晚上或明早同样会见报。 欧冠要是输了,他就等着被吐沫星子淹死吧。 心理再强大的人,哪怕情绪不波动,也得重视自己的名誉,这可是客观资产。 安切洛蒂到底还是给卡尔打了电话。 明天就该恢复训练了。 和前两天一样,卡尔依然拒绝接听绝大部分的电话,也不想和人见面。和鲁梅尼格吵了一架固然情绪颓唐,可说实在的,伤口就是那些伤口,被撕开后固然很痛,但都是他已经历或已预料的事,所以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倒是比想象中平静。 只不过,他想退役的心更加清晰和坚定了。 又有电话来,他刚纳闷怎么绕过了勿打扰模式,手就顿住了。 跑过去一看,果然,屏幕上是施魏因施泰格幸福的笑脸。 这张照片还是世界杯夺冠的时候卡尔替他拍的。 “嗨,巴斯蒂。”他接了起来。 “嗨,karli。”对方回答道。 然后他们就一同沉默了起来。 放在年少时,这是绝不会出现的情况。卡尔努力振作了一点,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又温柔: “怎么啦?老头子找你给我打电话吗?其实没什么事,我……” “karli。”施魏因施泰格忽然打断了他:“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疯,但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我临时回慕尼黑了,现在刚出机场。” “只有一晚时间,见个面好吗?” “我需要看到你是好好的……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我真希望我不是在该死的芝加哥,对不起。” 安切洛蒂瘫在椅子里,一边吃松饼,一边对手机祈求:“接电话,接电话……卡尔,我下次不给你甩事了,但你现在接我的电话……天灵灵地灵灵,亲爱的队长说个行……” 第34章 小卡 3月1日, 05-06赛季欧冠十六强淘汰赛第二回合如期打响,ac米兰在圣西罗主场迎战拜仁慕尼黑。 尽管上回合1:1战平,手握客场进球优势, 但想要决胜晋级,就还是得在这场比赛中拉开比分才行。 拜仁碰到米兰感觉怨天怨地, 但抽中他们对米兰来说也绝不是好签, 没人会轻视德甲霸主的实力。 他们的比赛无疑是这一轮八对比赛中最受关注的,豪门和豪门早早相碰,火星撞地球, 必须有一个要在今年耻辱性地早早出局,球迷对这种剧情永远喜闻乐见。 意大利北部,春寒料峭。虽然没下雨, 但温度很低。 不过糟糕的天气不影响气氛的火热。 圣西罗球场今夜被无尽的热情点燃。天色渐暗,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仿佛将这座城市的骄傲镀上了金边, 但球迷们才刚开始入场。 成千上万的米兰球迷挥舞着他们的围巾与旗帜, 唱着歌走路,红黑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167章 大巴驶入球场时穿过了一段热闹的区域,卡尔靠着窗户,看到街头挂着大电视机的酒馆或小餐厅生意都非常好, 足球之夜显然要开始了。路边不时有穿着红黑或蓝黑球衣的孩子们兴奋地追逐着足球, 冲着他们的大巴车有模有样地竖个中指,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之中。 圣西罗的混凝土结构在夜色中被灯光打亮,远远就能看到它标志性的四座角塔和红色金属梁架。这座建成于上世纪20年代的球场尽管经历了多次翻新, 内部设施非常现代化, 但依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古董。 它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里都没有安联大,可偏老式的场馆给每个球员一种很梦核的感觉,那是童年的感觉, 对足球最初记忆的感觉。 卡尔跟着队友们一起出去热身,有点陈旧但保持洁净的看台四面环绕,座位陡峭,上方的灯光如白昼般明亮,将整片草坪照得一览无余。球场中央巨大的米兰队徽铺陈开来,熠熠生辉。 球迷们离场边极其近,站在草皮上就已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震慑,热身时尚且还好,到了正式入场时就已经快听不听身边人说话了。球员通道仿佛在震动,米兰的球迷齐声高唱着队歌,旗帜看台上不断舞动,而后烟雾弹在正对着球员通道的长边高台顶端腾空而起。 也不放两只黑的,净放红色,我们也是红色球队。卡尔还有闲心想呢。 被挤在角落的拜仁球迷也不愿认输,低沉急促的口号硬是穿过了一点主场球迷的歌声。看了上场比赛就知道,拜仁的处境绝对比米兰糟糕,可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球队就缴械投降、变成欧冠十六郎吧? 还是拼命加油着。 主持人呐喊球员姓名的声音透过广播回荡在空气中,激昂澎湃的讲述仿佛战前的鼓号,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后是嘘声,身穿红黑战袍的ac米兰球员们依次挥舞手掌跑入场内,穿着白底、深灰和红装饰的客场球衣的拜仁球员跟着上场。 继续在替补席上坐下、为自己套上羽绒服的卡尔依然没想到自己会有上场机会,他是因为怕冷才这么过度保温的。这场比赛卢西奥也没食物中毒,德米凯利斯也好端端的,按理说依然没有他上去的空间,但谁也没想到,是门将卡恩先绷不住了。 绷不住的原因是他在半个小时里就丢了两个球。 因扎吉梅开二度。 因为年龄和伤病原因,这位传奇射手这赛季其实已经不会再踢满所有比赛了,但架不住面对卡恩这个老玩具了,他上场后感觉自己简直梦回青春了。 卡恩也回了,不过是噩梦版。 因扎吉有个绰号是“捕狮人”,正儿八经的卡恩克星,老折磨狂了。 彼时中国网友还不太会蹦跶到外网玩,喜欢因扎吉的人就跟着外网的称呼一起夸他是禁区之狐,用来称赞他的灵活和狡猾,讨厌他的人就叫他老阴比。 对卡恩而言,因扎吉的这种“永远在场上伺机而动”的踢法是一种极大的挑战,这种无法预料的射门风格让他会始终处于高压状态。卡恩是个极富激|情的球员,即使现在已高龄,可他依然常常是球场上注意力最集中、对胜利最渴望、最拼搏的球员。 但这种激|情对应的就是有点容易情绪化,这一点被冷静的因扎吉屡屡利用时,难免让人感觉破防红温的卡恩有点悲惨到幽默。 而且尽管位置感很不错,可面对像因扎吉一样不断穿插和反复变向的前锋时,他的站位还是容易被他拉扯,尤其是对手快速跑位时,他在一瞬间可能会失去最佳扑救角度,或是下地后来不及做二次扑救。 年轻时尚且如此,现在年纪大了,反应速度和身体爆发力逐渐下降,再面对射门往往不留调整时间的因扎吉,卡恩不想破防也破防了。 他即便预判到位,也会因为身体反应不及而失球。 绝望,太绝望了。哪怕是正面应对舍甫琴科高质量的射门,或是直面卡卡的冲击和突破,卡恩都没感觉压力这么大,可因扎吉在这儿优哉游哉地徘徊,怎么浑水摸鱼怎么来,怎么偷袭怎么有,他感觉自己身前这道防线和他一样刚正不阿,根本搞不定这种乱窜的滑鱼,也就拉姆心眼子多点,但拉姆也不能到门前来守着他或者贴着因扎吉防啊! 他直接向场边的马加特大喊和做手势,外人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在沟通战术,但提前和他协商过的马加特知道,这意思无非是后防让他绷不住了,他自己也搞不定了,所以呼叫外援—— 快请俺小爹上场! 他有点要绷不住了。 很多人会觉得卡尔在场上过度重视保护门将可能是他在讨好卡恩,换个巅峰期的门神来,他也就不这么紧张了。 虽说这是一种误解,但就算是讨好卡恩又如何呢,现下马加特又不可能把卡恩摘下去,尽管岁数大了,可卡恩能坐稳位置,就是因为他还保持着顶级门将的水平,总不可能比赛踢一半忽然换门将的。 丢了这两个球也不能完全算卡恩的责任,因扎吉在这儿乱蹿,总要有人能限制住他的啊! 此时换上卡尔反而是正确的决策了,他尽管没有德米凯利斯高大强壮,却更灵活,而且可能新鲜的脑子就是好使吧,在场上聪明劲足足的,从来不会卖呆。 就这样,在场边老老实实坐了半小时都快冷却掉后,卡尔又被喊起来紧急复加热,被教练马加特按着肩膀,在第四官员举牌示意后,他换下了德米凯利斯,成为了本场比赛中的第一手换人。 第168章 在生死攸关的欧冠淘汰赛中,在球队已经防守大失败的情况下上场,还这样年轻,让不了解的人又要开始错愕: “拜仁疯了吗?让小孩子上来救火?” 但熟悉他的拜仁球迷已经有点越过震惊-担心-绝望-捂眼睛-偷偷从手指头缝里看-大喊天哪xx前锋冲着他冲过来了完了完了-放下手:哎怎么没完?-再次捂住眼睛-放下手惊呼天哪他简直是个超人的环节了,一步到位开始激动起来。 “守住禁区,卡尔!” “加油,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 他们振臂高呼。 卡尔在寒冷中呼出了一口白茫茫的雾气,感觉聚光灯灼灼闪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快就站在电视中的圣西罗踢球,而他耳熟能详的巨星们就站在对面,和他同场竞技。 他要面对因扎吉,舍甫琴科,克雷斯波,卡卡这样的球员? 他和队友们击掌,被卡恩一把搂过拍了拍后背。 “拜仁即将做出换人调整!年轻的3号球员卡尔·海尔曼登场,米兰主帅安切洛蒂情不自禁挑起一边眉毛探头打量这位年轻球员,这是他的欧冠淘汰赛处子秀!场上风云突变,拜仁将以年轻的血液去抗衡米兰的进攻!” 赫内斯今日也正常随队了,显得不激动也不开心,坐在替补席上紧皱眉头,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对卡尔寄予厚望,但对阵强大的米兰,淘汰赛已落后两球的生死关口,这样的舞台和压力,会不会太沉重了? 可他又觉得卡尔是个真正的天才球员,因为他成长得太快,他们甚至不知道他的上限到底在哪里。 踢吧,踢吧,赫内斯在心里想,反正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差了。 马加特的心态要更破罐子破摔一点——他已经不指望能赢球了,能靠着换人好歹稳一手就行,稳不住这一手,还能稳住卡恩的精神状态呢? 再稳不住他得继续换,哪怕是把大巴车堆门口去,他也不能让拜仁输个惨案出来。 至于赢? 他只有三个字想说: 对面用的前锋?我什么前锋? 不要问为什么三个字这么长,他都难受到恨不得把巴拉克甩到前面去当大中锋用了!他没有在这里精神失常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defender这个位置上,新人很容易被当成被玩弄的对象。尽管卡尔在国内这一年踢得算是最被关注的一年级生,但那是国内光环,放米兰人来看,对拜仁给这么个小孩子3号球衣、还真敢让他上场这件事的惊讶,远多于对卡尔本身的在意。 这年纪的小孩自己不犯错坏事就不错了,想如何如何妨碍住对手,不太可能的! 因扎吉就忍不住想到卡尔看起来就像那种呆头呆脑、过于认真的优等生,等一会儿委屈巴巴地坐草地上抱着腿哭了,人家都要嫌弃他以大欺小,那岂不是没意思。 他自然而然地继续游走在越位线上,试图撕开拜仁的防线。 不用卡恩说,卡尔在场上早就看出因扎吉给了他多大压力,而且球也都是他进的,不盯他盯谁。 卡尔一步不离地贴防,因扎吉的突然启动非常迅速,但他的反应速度丝毫不逊色。 他竭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用怕跟不上,先读懂因扎吉的每一个动作,比随意开追更重要。 当因扎吉想要反方向插入禁区时,卡尔已经提前判断出他的意图,贴身靠了上去,反而是积极地展开了身体对抗! 因扎吉猝不及防,被逼得失去了平衡,射门的时机稍纵即逝,卢西奥一脚将球解围! 意大利人摔倒在地,翻了一圈卸掉力,有点恼火地一把弹起坐着,举手抗|议,但裁判已随着足球跑远示意比赛继续。 圣西罗响起了猛烈的嘘声,感觉又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下脚没点数的愣头青上来了。 长得也不够壮啊,玩这一套? 因扎吉也是蹙起眉头,反而他一抬头还没看清对方表情呢,就被这个长得漂亮实际上动作却好粗鲁的小年轻旱地拔葱一样扒了起来,对方也不是完全不吃力,还深呼吸了两下,就差小声给自己喊加油了。 因扎吉:…… 卡尔已跑开,十分警觉地维系着防线的流动,随着队友和对手跑位的变化一刻不停地动。慕尼黑体育台转播的解说在夸他:“卡尔的防守真是令人震惊!面对经验丰富的因扎吉,他没有丝毫怯场,关键的贴防让因扎吉错失了射门良机!” 米兰电视台则是不满:“哦,看看这粗糙粗暴的防守!不要因为他年轻就忽视他的问题呀,球场上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真难想象这样的球员也身穿3号球衣,他在马尔蒂尼队长面前简直像根豆芽菜!” 卡尔高度紧张着,其实连球迷们的反馈都快|感觉不到了。他竭力让自己的每一个判断都无比精准,与因扎吉之间的博弈仿佛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知道因扎吉会用假动作晃过他,所以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给对方靠近的机会,一直努力牢牢跟进节奏,寸步不让。 可这确实非常辛苦,上半场才踢了不到二十分钟,回更衣室时就好累了,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感觉身体上无知无觉,但大脑好像快超载了,涨涨的疼。 马加特把更多时间用在了调整进攻模式上,他看起来很绝望,显然是不希望球队就这么放弃进攻的可能了。 第169章 在圣西罗吃着零光蛋被送走,脸面何存啊? 比赛已经很快从生死战进化成荣誉战了,如果不想回去时候灰头土脸到仿佛拎着行礼上大巴车战返乡务农的民工,他们最好都奋斗起来。 米兰的更衣室里就松弛多了,因扎吉在喝着矿泉水抱怨新上来的年轻后卫一点都不可爱,没看着那么好欺负,都不上当,紧绷绷的,撞人还疼。 他和卡卡说:“你看你刚来时多可爱啊,一骗一个准。” 巴西人笑了起来,佯装生气地鼓起脸往他身上丢团面巾纸。 今天坐在替补席上的科斯塔库塔也附和了两句:“我看他是踢得挺不错的,很聪明的样子。你昨天没看报纸吗?保罗的小迷弟,天天看比赛学他的。” 大伙发出恍然大悟的“哦~”的声音:“怪不得呢,有个好偶像!” 只有内斯塔忙着吃东西才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队长马尔蒂尼笑了下,推搡了一把科斯塔库塔,懒得应承他们调皮的揶揄。主帅安切洛蒂刚风卷残云吃了一块甜品喝了一杯茶回来,红光满面地夸了一通上半场踢得好,可由于去年惨痛的伤痕还在滴血,他的情绪不会太亢奋,球员的情绪也一样。 他不断提醒他们下半场要保持住状态,看死巴拉克,不要让他在舒适区起脚给自己增加压力,然后又点了点拜仁的第一手换人调整,也就卡尔的问题: “这小孩子脑子怪灵光的,从他那儿走不通也不要着急,天才出少年嘛,遇到了就遇到了,没什么执着的。皮波,看这里,你还在这一片活动,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尽量把防线拉扯松就是了,机会总会有的,起脚不成就多打打策应。” 因扎吉还在点头,舍甫琴科倒是开口了:“至于吗?” 他耸了耸肩膀:“让我来就是了,皮波去搞定那一个,ricky的老乡,叫什么来着——” “卢西奥。”卡卡提醒道。 “都行,随你们应对,反正尽量走中间,低、平、快地打门,不要起高球。而且不要给菲利普·拉姆突进空间,他有点进攻性在身上。我们不用急、不用累、稳稳地踢就好,被拜仁抓漏洞的话,反而得不偿失了——记住,先生们,稳定,即使他们追回一个,甚至两个,也不用担心。胜利已经在我们手里,稳稳地把瓷盘端到最后就够了。” 全队都点起了头。 下半场卡尔的高难度挑战还在继续,因扎吉比他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更游刃有余、经验丰富,感觉在后防线上好像有一百八十种欺骗与戏弄后卫的手段似的。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如此可怕的因扎吉甚至不是米兰的主攻手。 第65分钟,本场比赛一直压迫感十足的米兰又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卡卡在中场带球推进,将球精妙地塞向前插的舍甫琴科。 乌克兰人以灵动的跑位接应,拜仁的防线立刻被这一脚精准的直塞撕成了两半! 卡尔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位英俊的顶级射手。 舍甫琴科冷静地调整步伐,在场下微笑时他像清纯又羞涩的男高中生,但在球场上沉下脸抿着嘴锐利地凝视前方时,就纯粹是杀气蓬勃的捕猎者了。 他准备一个假动作变向过人,动作迅猛而隐蔽,突然一个急停变向,右脚虚晃,试图内切打门。 卡尔没有被假动作骗过急于上抢,而是小心地收住步伐,在关键时刻用一只脚将球铲出底线! 突兀但又极其漂亮的一次闪电攻击! 舍甫琴科惊讶地摊开双手看向足球咕噜咕噜滚远,不远处的因扎吉停止了跑动,也和他摊开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 我和你说过了吧? 他重新把目光放到卡尔身上,在欧洲赛场上见惯了顶级后卫,完全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金毛竟然敢如此大胆地挑战自己。 新出厂的后卫不该都很笨笨吗…… 虽然卡尔顶着草从地上爬起来紧绷得就差鼓起脸庞变成小青蛙忘记呼吸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太聪明张扬,但他人一声不吭,踢球倒是果断得很,一点也不为成年球星发憷,该下脚时就下脚啊。 “漂亮!卡尔·海尔曼!面对舍甫琴科的单刀机会,他完美完成了防守!” 解说员激动地喊: “太出色了,在马尔蒂尼和内斯塔等铲球大师面前,卡尔毫无羞涩地展现着他的才华!不过现在米兰方面得到了一次角球机会,让我们来看看拜仁该如何防守——年幼的卡尔要去盯内斯塔吗?天哪,这可真是残酷的对抗,如果德米凯利斯没下场就好了——上帝啊!发生了什么?!卡尔成功蹭歪了内斯塔顶球的路线,卡恩稳稳将球抱住,但年轻的后卫栽倒在了地上!伤势重吗?有犯规吗?有犯规吗?” 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下然后被扶着坐起来时,疼其实是不疼的,就是头太晕了,卡尔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反应了两秒后才想到他好像是犯规、在争抢中不小心用胳膊甩到内斯塔了,但因为对方不动如山,反而是他自己在力的作用下失去平衡,然后在高高跳跃的状态下往右后方摔倒,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当然在别人视角来看,就是内斯塔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残暴地把可怜的小金毛一把撞飞了。 主场球迷都顾不上嘘了,一起发出惊呼。 场边的赫内斯都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客队球迷就更不得了了,喊得比祥林嫂还大声,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糟了狼了。 第170章 就连内斯塔本人都还有点恍惚,捏着手用意大利语和队友们大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碰到卡尔的! 这可是角球,双方球员全纠缠在一起呢,拜仁本来就憋得厉害,一看自家小孩还被撞得头都软软地耷下去了(不是)这还能忍??? 如果不是公认气场太强、为人也公正的马尔蒂尼在这儿,第一时间按住了冲过来的卡恩,又隔住裁判让他在中间,此刻双方可能已经过火地推搡殴打起来了。 卡尔被拉姆扶着坐起来,还有点傻乎乎的,一抬头感觉全世界长出了无数巨人正在围着他争吵,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在盯着他看——天天贴在他墙上的海报里的马尔蒂尼现在离他为就几十公分,正弯腰检查他的眼睛,而后冲他伸出手,扶着他的胳膊,用英语问: “能起来吗?” 老天。 卡尔短暂地忘记了拜仁一二三秒钟,短暂地忘记自己的责任!自卑!紧张!焦虑!都快把自己姓甚名谁一起忘了,就顾着盯着他看。 他忽然懂了施魏因施泰格进队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卡恩看—— 真的是活的。 而且这么近! 还和他说话! 天哪?说话,对哦,他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这副痴呆样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吓得厉害了,施魏因施泰格愤怒地大喊起来,用德语骂你们都对一个孩子做了什么? 巴拉克直冲着卡尔走去,要扶着他去给队医看,愤怒地推了一把内斯塔:“滚开!” 内斯塔委屈得想一脚踹他身上去说我才没犯规!但因为自己又实在还糊涂,而卡尔一副可怜样坐在这儿,都快魂不守舍地趴马尔蒂尼怀里去了,可见是真的昏头了,一时间只顾着担心自己把人弄出什么肋骨骨折、脑壳凹陷之类的可怕伤势来,也来不及和他议论这一下子推搡,只是忙着询问队友们看没看清、也忙着和裁判解释。 马尔蒂尼其实看清了情况,知道是卡尔自己的问题,但球场上不光有理还有情,这么个巨大的受害者在这儿,说真话都会像狡辩,他现在只喊着要求第四官员也来,寄希望于对方有弄清情况。 在这一片混乱里,卡尔倒是自己先爬起来了。 队友们圈着他、挡着他、队医检查他,巴拉克的手一直紧紧揽住他的肩膀,大家一副城墙般的姿态护卫住他们可怜的受害者karli宝宝,和万恶的欺负小孩子的米兰老头帮展开激烈的口水战,完全占据上风——因为对手也生怕真把年轻球员搞出什么好歹来。 谁知道卡尔正常说话后,忙着讲的是:“不是犯规,我自己的问题!” “啊?” 虽然知道在球场上能占便宜就占吧,但卡尔实在是怕这个谎说下去,不光是现在赛场上要闹失控了,赛后等录像回放一调,人家也得说他是骗人精。 而且巴拉克现在正搂着他,低着头,呼吸像是都变重了很多——卡尔感觉羞耻得无与伦比,本能地试图甩开他,去证明自己没事。 “是我撞到他了——”他挤到中间去亲自和裁判解释,随着他的动作,内斯塔自己也终于恍然大悟起来,真是长呼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 “人没事,误会,都是误会!”他们传递着喊。 原来是乌龙,双方终于冷静了下来,拜仁方面把卡尔重新盘摸了一遍,确认他没骨折没脑震荡终于安心了,至于受害者其实是另一个人这件事大家立刻光速假装不知道(…) 什么,原来是我们家宝宝打了别人,不是挨打了? 那宝宝真厉害呀! 宝宝还承认了,显然不是故意的嘛! 没把我们宝宝的手打伤了就不错了! 马尔蒂尼也没再代替米兰申诉,毕竟卡尔那一下动作不算故意,正常的肢体对抗虽然是犯规,但不一定要判,因为这些事免不了的,而且强弱差距放在这儿,扯皮反而为难。 洗清了内斯塔的罪名就行,赶紧恢复比赛吧。 他俯身揽了一下卡尔的肩膀,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安抚地夸奖道:“好男孩!”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解释的呀……卡尔很绝望地祈祷在那一刻他没有露出靠近马尔蒂尼的人常露出的那种傻乎乎的呆滞笑。 比赛继续,为了让马加特不至于在一个中卫上浪费两个换人名额,卡尔还是坚持要继续比赛,他确实也表现得依然镇定,这才让周围人都冷静了下来。 米兰的进攻依然咄咄逼人,算队内年轻派的巴西球员卡卡依然体能充沛,在中场附近持球策动。卡尔虽然没有直接与卡卡对位,但他始终保持着防线的紧密,随时准备支援。 卡卡连续两次高效的假动作晃开了施魏因施泰格,转身摆脱直扑禁区。 就在他准备传球时,卡尔突然横向补位,准确地封堵住了传球线路! 头还没摔晕啊? 卡卡被逼无奈,选择自己突破。他用一个极快的加速想要从卡尔身侧抹过去,但卡尔出脚的速度更快更果断,脚尖捅到了皮球,卡卡脚下一翻,失去了平衡,差点没巨大的一个把卡尔砸倒在地,踉跄两步宁愿自己往旁边摔过去了。 “刚刚的小波折完全没能干扰到卡尔的状态,他已经重新集中了起来,在面对因扎吉、舍甫琴科都有关键防守后,面对高大、迅猛的卡卡,他也没有让对方占到便宜!场边的安切洛蒂先生都在撇嘴点头,像是不得不对这个年轻后卫刮目相看!” 第171章 “脑子确实聪明。”安切洛蒂的确正对助教说:“他懂得如何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马加特则在场边捏紧了拳头大喊着指挥队伍,卡尔的表现再次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尽管拜仁仍然落后,但至少他们稳住了防线,在此基础上,他们就不能放弃比赛,应当继续拼搏,直到最后一刻。 赫内斯则好像又开始不关心比赛结果了,而是拖着脸一直盯着卡尔看,像是到今天才真正地、认真地认识到了他的能力。 拜仁主席出神了一会儿后,由衷产生了快活之情:这是他们养出的,纯粹的仁,真是太好了。 米兰球迷的嘘声在卡尔的每一次成功防守后都显得更加尖锐。他们为自己的球队感到焦虑,不时爆发出急躁的嘶吼声,场边的鼓点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尽管米兰依然掌握着场上的主动,但他们的每次攻势都像是撞在了这位年轻后卫的铜墙铁壁上。 “这个年轻人是谁?”坐在看台上的米兰球迷疑惑地低声讨论着,首回合卡尔又没登场,对于不关心德甲的球迷来说,他纯粹就是个天降的小白脸,刚上场时他们还在嚷嚷说拜仁无人可用上童工了,没有人预料到他在这样的生死战中会爆发出如此的能量。 拜仁球迷则陷入了狂热的欢呼中。他们为每一次拦截和铲球而呐喊,为每一次成功的防守而振臂高呼。卡尔的名字不断在看台上传递,他用自己的表现点燃了他们的希望。看着这位年轻后卫无畏地在场上对抗着欧洲最顶级的进攻球员,他们的骄傲和期待瞬间被激活。 他们也渴望前面的球员能够在同样超常发挥,拼搏到最后。 哪怕不能翻盘,最起码也不留遗憾了。 巴拉克又一次成为了承担这份期许的对象,他也又一次在重压下冲出,像肖申克救赎中的男主角一样,撕破了压抑的牢笼,高举双臂站在场边,滚滚红烟而上,此时此刻,即使在圣西罗,他也是限定的君王。 可惜两回合两个进球并不足以托举队伍成功晋级。 虽然最终比分未能逆转,但卡尔的表现却征服了所有人。他走下球场时,看台上的拜仁球迷已经开始高呼他的名字。 “我们可以看到,年轻的小将卡尔在这一刻成为了拜仁的英雄,他用自己冷静的判断和勇敢的表现,在圣西罗的赛场上为拜仁赢得了尊严。米兰的夜晚记录下了一个年轻战士的崛起,谁敢相信这是他的第一场欧冠淘汰赛,谁敢相信他只有18岁——” “卡尔·海尔曼,记住这个名字吧。今晚他在圣西罗的表现,让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可能。他或许会成为拜仁后防线上新的坚石。” 无论如何,欧冠十六强出局对于拜仁来说也是极度失败的事,但赫内斯直接在场边就面对媒体了,没有忙着批评教练和球员,而是对着话筒说道: “今天我们输了,但未来我们会赢的。看看我们的年轻球员,一个马尔蒂尼有两个卡尔那么大,他都可以当他爸爸,输了又如何呢?米兰是伟大的,当你看了这样一场比赛,你也会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伟大的。但我们的伟大也正在路上。” 他豪爽到近乎傲慢地掷下话语:“等着瞧吧!” 卡尔迟疑着走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了在和人打招呼的马尔蒂尼——他无疑是赛后场上最忙的人,而且球衣也已被换走,卡尔都没看清是谁干的,不过没关系,他本也不是想朝着他要球衣。 “我可以仔细看看你吗?”他尽量清晰地描述自己的请求。 这很怪,但马尔蒂尼再三听了两遍确认他就是这个意思后,还是站在原地安静地任由这个小球员古怪地、认真地、一眨不眨地从上到下看他,还试图轻轻揪住他球衣的侧面,仿佛体会手感似的(?) 但虽然行为古怪,他的蓝眼睛像清澈的湖泊,最后害羞地笑了起来,说了好多谢谢后就跑走了,古怪也古怪得可爱。 ……这是什么意思呀。 马尔蒂尼有点想笑,但注意力刚收回来,就忽然觉得有人在恶狠狠地盯着他,而且毫不遮掩,一抬头发现是巴拉克,对方的目光像穿透了二三十米,落在他身上。 这莫名其妙的凶猛凝视不知从何而来,说厌恶也不算厌恶,倒像要把他解剖开来似的。 和卡尔小动物一样激动又认真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马尔蒂尼既不怕,也不恼,更不在乎,收回目光,微笑着举掌和因扎吉拍下手,搭着他的肩膀下场。对方和他抱怨: “怎么漂亮小子净喜欢你去了,不来喜欢我呢?” 第35章 大卡 卡尔上一次和施魏因施泰格见面还是十几个月前的欧洲杯。 尽管对方因伤病和状态没能够踢多少比赛, 可他在队内还是对气氛很重要,对卡尔的心情也很重要。 在那之后,对方就回英国了, 一直在曼联闹得鸡飞狗跳的,甚至一度被下放到了二队去。 这是何等屈辱, 赫内斯直接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扬言要把施魏因施泰格接回来——可当然是不能接回来的,于是也只能是愤懑地在报纸上闹一闹,抨击曼联不像样。 这对施魏因施泰格的处境自然毫无帮助, 反而让他的主帅穆里尼奥更不高兴,对媒体直言拜仁的球员三十几岁了都还像没断奶的孩子,实在是被惯坏了。 而后今夏他就转会去美国大联盟, 去芝加哥火焰了。临行前本该见面的, 卡尔却赌气着不愿意见,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在国家队里都退役了, 后者又远走国外,他心情差得要命,精神状态也差得要命,说什么都不愿意见, 可施魏因施泰格真的走了, 他又没送行,愧疚和悲伤又压垮了他,让他开车跑到机场附近, 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第172章 换别人来也要为卡尔的行为伤心, 可是施魏因施泰格不是别人。 卡尔在家里做饭,他已经很久没做饭了,可现在去买也来不及, 而且对方显然是借着一日假期偷偷来个光速来回的,他不敢出门吃饭,怕媒体拍到。 家里还是安全得多。 太久不动手就是手生,而且他打开冰箱手足无措地发现连一点面粉都找不到——卡尔现在碳水吃得实在是少,基本在俱乐部里那一餐才会吃点意面。 他以前常做的、施魏因施泰格喜欢的菜都做不了。牛腩肉太肥,早不吃了,浓汤做不了。没面粉,蛋糕做不了。没米,没海鲜,烩饭做不了。 甚至连啤酒都没有。 “我不要和别人对着啃生菜叶子!”卡尔恼火地拍了一巴掌冰箱门,看了下时间,立刻决定紧急出门买东西。 对方估计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他家里,那他速度快点,好歹能边做饭边说话,不至于真吃沙拉碗。 一般来说回到家后卡尔就像被丢进沼泽地一动都动不了了,直到睡完觉才能勉强像生锈玩偶一样活动起来,不过最近他已习惯了忙忙碌碌、一惊一乍地折腾,虽说结果完全不符心意,可是行动力确实是上升了很多,现在光速换了衣服开上车,一脚油门就出去了,差点连口罩都忘了戴——幸好他车里放着很多备用的帽子口罩,这才不至于把紧急购物之旅变成紧急粉丝见面会。 他时间算得正正好,甚至还富余了一些,门铃声响起时,他已经回到家里,汤都煲上了。 明明心里本能地充满了期待和快乐,可真的听到铃声响起,他的心脏却又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开门后施魏因施泰格会是什么样。 而且夏天自己抛下对方,连送行都不愿意的可恶行为又在提醒着他他有多坏。 万一对方只是无奈地包容了他,但实际上很受伤害、心存芥蒂、非常失望呢?——这更符合人性些。 万一他坐下后就会张开嘴,说出赫内斯想要他说的话呢? 但不管怎么说,卡尔也不可能不开门的,他只是在心里塞满了灾难化的思维,设想的都是最糟糕的事,仿佛可以从这种“预防针”中得到一点安全感似的,毕竟不去期待就不会失望,有所准备就不会太受伤,他一向是这样做的。 但这一招显然对精神健康无益,卡尔永远像高度应激,随时等待大灾祸发生——每个电话、每条短信、每次见面都可能带来麻烦或痛苦,用这种态度去生活,他自然很难快乐。 卡尔按开前门,从摄像头里看到施魏因施泰格带了个小包、压低帽檐匆匆跳下车往里走,赶紧又跑到房门口去等他。 对方的动作快得很,卡尔打开门时,他伪装全摘掉了。于是猝不及防的,两鬓微微泛白的施魏因施泰格穿着休闲装站在门外,只带了一个小包,风尘仆仆,面露疲倦,但一抬头看到卡尔,在思路运转清楚前,他就已情不自禁地、本能地笑了起来,啪嗒一下松开手,包掉在了地上。 他只顾着张开手臂。 卡尔也忘记了自己那一大堆晦涩胡乱的悲观想象,像埋进了一大朵鲜花的腹部一样,一下子拥抱住他,眼眶湿润了。 “为什么白头发又多了?” “为什么好像又变瘦了?” 他们俩问候完,就开始对彼此都有好多“不满”,扯着对方看个没完。卡尔一边要继续做饭,一边和他狡辩说自己才没瘦,体重变化一点点都要被大惊小怪数落的,施魏因施泰格说那你就是没睡好,挽起袖子来利索地帮忙。 “不要。” 卡尔明明该夸他成家后越来越勤快了,开始会做家务了,可实际上心情却差了起来,捣乱不让他系围裙,试图把他推走: “你去那边坐着,我自己做。” “我只是想帮帮忙,karli。” 施魏因施泰格笑着举手投降,试图用真诚的眼神打动他: “我现在会做一道美味餐点了,真的,特意学了打算做给你吃的,试试呢?” 他就是会哄人。 实际上他们认识十几年了,对方从来不会做饭。 现在学了,也是特意学了做给他老婆吃的才对,关他什么事。 卡尔对朋友也没那么强的占有欲,可某种程度上来说性缘关系就是挤压着所有别的亲密联系,排挤掉全世界,在施魏因施泰格身上这一点尤其明显。说他是嫉妒也好,说他是小心眼也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很幼稚和糟糕,可卡尔就是不想在难得的见面时间体会到对方已结婚生子、身份性格习惯都在变化的现实。 如果施魏因施泰格直说是为了妻子学的,卡尔反而感觉要好很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话。 “不要。” 于是卡尔反而拒绝得更坚定了,甚至带上了一点火气,施魏因施泰格也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惹他,无奈地把围裙重新挂起来,只能坐到吧台对面去。 卡尔刚发完火,就感觉自己实在是混账得要命,心下暗暗懊恼,冷着脸倒了一杯气泡酒给他,眼看着感觉不够漂亮,又扔了俩青提进去,往他面前一推,冷着脸回去继续切菜。 施魏因施泰格不敢吱声,也不敢动,托着下巴,猫看球一样看他,过了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好不容易绷住脸的! 第173章 卡尔差点把海绵擦往他头上丢:“你不要笑了!巴斯蒂!” 施魏因施泰格笑得更大声了。 他们都觉得短暂的拥抱好像是不够的,很多话根本说不清楚,只有在拥抱中才能感受到,应该慢慢地长长地拥抱才对。毕竟短短的拥抱是属于经常见面的人的,很久没见面的人不应该久久拥抱在一起吗?人类拥抱的时间应该和分离的时间成正比,一年没见的朋友应当拥抱一小时,一辈子没见面的朋友可以拥抱到一起噶屁。 但这只是身体的感受,社会的感受是另一回事,社会的坐标是另一回事,尽管屋里只有两个人,可他们依然活在社会的坐标里,所以不可以再拥抱,不能趁着躲起来就偷偷犯罪,只能努力找恰当的话去表达。 卡尔问他到底为什么跑过来。 施魏因施泰格也不能隐瞒,直说确实是因为鲁梅尼格给他打电话了: “不过他没告诉乌利,你不用担心——他也没和我说你们到底吵什么了,就只是发脾气,说他说错话了,把事情搞砸了,让你如何如何伤心,急得很,让我赶紧来安慰你。” “我才没有伤心。”卡尔抗|议。 这又算是大卡尔对小卡尔的温柔了。卡尔的心越发闷闷的,每次他对抗时,都只能想起鲁梅尼格对他不好的地方,可情绪平静时,想到都又都是对方如何关爱他。 鲁梅尼格的妻子甚至前天还打电话给他,卡尔担心是喊他去吃饭,也不敢接,转到语音信箱后才听到和鲁梅尼格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太太只是慈爱地叮嘱他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她在电视里看到卡尔的广告,就觉得他穿得和上面一样少,分不清录播和直播。 他们确实所有关系都是工作牵连出来的,但感情并不是。懂事了十几年,现在却像个叛逆期青少年似的肆意伤害别人的感情,这种自责让卡尔的心越发闷闷的。 施魏因施泰格还在继续说: “好,你没有,是他不懂你。我就说:可是karli好像也还在生我的气,我去芝加哥这件事他气坏了,我不敢和他说话。” “我没有……”卡尔的声音又一下子弱了起来,愧疚又伤心地用眼睛看他:“我没有生气,对不起……” “你知道大卡尔是怎么说的?他讲:他确实应该生气,真不知道你这混球怎么选的,非要去隔着大西洋的地方——冤枉啊!我赶紧投降,说你不是要讲卡尔的事吗,怎么又开始讨伐我啦?” 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和他强调:“我没生气。” “那太好了。因为我会跑过来,就是想着,如果你实在不开心,你还能当面打我一拳头……但如果我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可能就再也不要理我了。” 施魏因施泰格到底没忍住打开了手臂:“对不起,再抱抱好不好?” “不好。”卡尔摇摇头:“你结婚了,还忽然飞回慕尼黑,跑到前队友家里抱个没完,这很怪,别让妻子不开心。你告诉她了吗?” “老天,我只是结婚了,不是被剥夺人身自由了。”施魏因施泰格呻/吟一声,收回收捂住脸抱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别把婚姻想得这么可怕,karli。” “我只是希望你的婚姻能安全又幸福。” 卡尔缓和了态度,想到施魏因施泰格的妻子又不是那种会过度盯住丈夫神经过敏的类型,又立刻反思了自己: “但你肯定比我更理解你的妻子,你也不是会伤害家庭的类型。对不起,巴斯蒂,我不再谈这个了。” 施魏因施泰格这才开心起来:“哈,我就说嘛!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瘦没瘦。” 卡尔却只顾着低头发出一声惊呼:“哇,是什么在香喷喷呀?原来是巴斯蒂最喜欢的汤做好了啊!” 但尝了一口后他就有点绷不住了:“不行,好咸,我倒掉重新做——” 施魏因施泰格连忙阻拦:“等等等等,干什么,珍惜一点劳动成果,珍爱粮食好不好。” 他尝完,赞不绝口地说:“还是很好吃,配干面包就正好了,干嘛对自己这么挑剔。” “我只是想和以前做的一样……” “可只要是你做的,我一直觉得很好,听我的吧。” 施魏因施泰格已把锅都端了起来:“听我的!” 卡尔无奈,只能去给他找隔热垫,让他可以把锅放到餐桌上去。 吃了一会儿饭,他们才又聊到更衣室里具体的事。施魏因施泰格促狭地说他在飞机上看了几个小时新闻,今日慕尼黑真是“血雨腥风”啊。 要是放小时候,卡尔绝对要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你还乐,俩老头都快疯掉了。” “他们俩疯掉?这才哪到哪啊,你就是太心疼他们了,把他们都惯成老小孩了。” 施魏因施泰格笑得: “你完全忘了他们是多么心狠手辣、黑心黑肠的家伙。没了你他们也有的是手段,你看菲利普什么时候会觉得他俩不容易?也就我们karli是小笨蛋,被吃得死死的。” 卡尔抗|议:“我不笨!我也不小了!” 他也抗|议施魏因施泰格无情的态度:“他们再厉害,更衣室里的事也不能天天管,当然还是要靠我的。” 卡尔心不在焉地垂下头,知道鲁梅尼格应该没把他想退役这样的事告诉给施魏因施泰格,于是也只说道:“我也不是累到完全不能做了,我只是不想再粉饰太平了。” 第174章 他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他之前也能直面一些矛盾的话,也许瓜迪奥拉就不会走了,很多人都一样。他只是延缓了他们离开的动作,抚平了许多矛盾发作,但他没有解决、甚至是根本没有面对一些根源性的问题。 就像是他搞定了慈善赛,但并没有解决掉安切洛蒂失权的问题,没有解决掉外贝外刺头的问题,没有解决掉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是高层“走狗”——利益打手的问题。 继续小修小补、捂盖子根本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只会拖累球队。 而且偏偏安切洛蒂也是能稳则稳,先糊墙让大家看不到大洞再说的性格。 在豪门俱乐部工作多了的人都有这样的习惯,深谙潜规则,这让他们成功,这让他们光彩,这让他们受成人世界欢迎和爱戴,像穆里尼奥那样随时会掀桌的教练,拜仁就深恶痛绝,估计宁愿用德乙的教练都不会要他来。 封建大宅门之家不爱用野路子野性子的角色,别看他们天天因为追求体面闹得非常不体面,但他们还是要追求体面的,这两个字简直时时刻刻吸烟刻肺。 可体面是假的,处处不和谐才是真的。 像现在这样摊牌才行,不逼一把,安切洛蒂还会让情况继续坏下去,现在才是赛季初,要是赛季末再压抑不住,卡尔都不敢想场面得多烂。 到那时候就算临时找到新教练,也不一定好。 找不到更完蛋,那就是他来发展僭主政治了,看起来是队长,写作常务副教练,拿主意、定战术、管球队,糊弄完整个赛季。 卡尔真的不想继承贝肯鲍尔附身哪。 都不说他会不会累死,这对球队正常、健康的运转也不利,根本不符合成熟的现代足球俱乐部的运转模式。 他的放任矛盾激化也算是一种战略性激将法。压力之下,每个球员和教练的真实能力和态度才会被逼迫出来。 哪些人是真心为球队努力,哪些人是在推卸责任或者心不在焉,也是一目了然。 “我想,如果菲利普还在,他也会这么做。”卡尔认真说。 尽管他确实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想退役,但他依然希望在自己离开后队伍依然可以正常运转,卡尔从没有真的拿俱乐部的利益开玩笑。 他接到鲁梅尼格的电话后,最委屈的其实是这个事。 鲁梅尼格骂他“难道要抛弃所有的责任,所有为人安身立命的品格,抛弃你的梦想和为之做出的所有努力和牺牲,像抛弃自己的灵魂一样吗?”,他当然没有。 他就只是想休息,因为只有离开才能休息,所以现在想离开而已啊。 委屈坏了,真是委屈坏了! 对方明知他不会这样,可还是有点恼羞成怒了——这也是正常的,在他们的设想中,无论如何卡尔不会成为那个帮忙掀桌子的人,他一直是勤勤恳恳的灭火员、粉刷匠呀。 也从来不会和长辈顶嘴的。 更不会说:“这个事太累了,我不要做了。” 反应过来后,知道卡尔这次是动真格逼他们能给点态度,没办法只好妥协,又拉不下脸,而且情感也伤心,这才灵机一动,蹭蹭蹭曲线救国去找远在美国的二儿子来援助。 “是的,他会的。所以老头才会找到我头上,要是打电话给菲利普,菲利普肯定会说:卡尔说得对啊,你让我劝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施魏因施泰格点了点头,略带感伤和欣慰,有点想帮卡尔把他散落的黑发撩到耳朵后面去,但深知不妥,只是搓了搓勺子: “你才是大卡尔,是那个老头小卡尔脸皮薄挂不住,净说糊涂话,别和他计较了。” 这一番倒反天罡真的是,也就施魏因施泰格能随便说出来,卡尔到底没忍住踢了踢他,对方却只是很开心地踢回来。他们又聊起了主教练的事,施魏因施泰格不是非常迷信瓜迪奥拉,感觉取其精华就好,总不可能现在去曼城把人偷回来做个复制人吧。 但虽然拜仁没有拿到欧冠,可确实是在瓜迪奥拉执教拜仁期内,德国国家队拿到了世界杯和欧洲杯的双冠,勒夫也总是钻研他。这不光是拜仁在迷信他,是整个德国足坛都坚信这确实是一种领先的方向。 安切洛蒂来的时间着实是艰难。 “你觉得他不行吗?”施魏因施泰格询问道。 “我没有完全放弃信任他,他总有真正的手腕和底牌的,现在不就拿出来了一点?” 如果安切洛蒂能够在这种混乱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管理方式,重新赢得更衣室的尊重,那卡尔当然愿意重新支持他——真正有力地支持。 如果不能,那这就是高层必须作出改变的最好契机。他们不要等待赛季过半或末尾再鸡飞狗跳,现在就开始加紧寻找。 说实在话,这也算是他暑期脱离工作“失职”后带来的不良连锁反应。 如果夏天他正常参与在主帅的抉择中,现在没准就不是安切洛蒂坐在这儿了。 或者对方刚到来时,他就已发挥了作用,也许对方就不会如此被动,连带着整个更衣室,整个俱乐部都出了问题。 这更加向卡尔证明了,在责任仍在身时,逃避和马虎过去一点用都没有。 处理干净了,才真的能爽爽快快、无愧于心地离开吧! “那就当这是安切洛蒂的考核赛吧。” 施魏因施泰格笑着说: 第175章 “也不用太着急下结论,他能混过这一关就行。你也知道的,多的是主教练在咱们赛贝纳进修呢,来的时候可能还不行,干着干着就勇猛起来了。当年范加尔差点冲上顶楼和乌利肉搏,吓得他缩在桌子底下叫保安——” 这完全是自嘲的地狱笑话,但他们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卡尔房里客房有的是,虽然太久没住人,但幸好家政还算负责,可能也是因为房子太空了没事干,一小时就够清扫干净,所以房间还是很干净。 就是有点没味道,卡尔刚想拿香薰来,转念一想这施魏因施泰格回去让嫂子一闻,还能得了? 他不是怕自己被误会和施魏因施泰格有什么,要误会对方也会误会到波多尔斯基头上去,他害怕的是被当成那种替出轨朋友打掩护的男人。 万一施魏因施泰格回家后,对话变成这样: “哪里来的味道?” “卡尔家的。” “我不信。” “就是他家的味道嘛!不信你问他。” “他就可信吗?你们八成联合起来骗我!” 那他妻子得讨厌死他了。 卡尔吓得浑身一机灵,赶紧甩甩头把这事忘了。 施魏因施泰格还在那嚷嚷呢:“怎么一点都不香啊,可你是香喷喷的啊,你的香薰呢karli?香水也行。” 卡尔坚定坚决地说:“全没了,忍忍吧!” 虽是分了客房,可他们俩也睡不来觉,太多话要说了,坐在地毯上又聊到深夜。 卡尔不断难过地意识到已到睡眠时间,和他说你得睡了,飞机太早了。 施魏因施泰格说飞机太早了,那就更不能睡了。 于是又继续说话,直到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只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预定的出租车就到了,打电话来提醒。卡尔匆忙起身换衣服、替他检查重要的证件和物品,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房子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朋友居住过夜,大家要么是有家庭,要么是有女友,什么都没有的人,他也没精力单独邀人来玩。 他也好久好久没能和施魏因施泰格单独待在一起聊点什么了,可时间这样仓促,对方这就要走了,飞到大洋彼岸去,这是他“出问题了”,才从他的家人那偷来的一晚陪伴和关注。 朋友和朋友之间没有抛弃,只有分离,可卡尔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又被抛弃在在难过的生活里。 施魏因施泰格心疼地按着他的脑袋,轻声说别这样,今年夏天一定和他见面。 可卡尔想要的不是带着女友、带着老婆孩子的共同度假,卡尔想要的是他们一起坐在更衣室里,一起去比赛,输了球后去喝酒,吃饭。 卡尔想要的东西永远不会回来了,他根本没有融入进同龄人主流的生活里,他只是待在青春的记忆中,一遍遍触摸奢侈品。 “我送你一起到机场……再回来。”他竭力忍住哽咽,和他请求。 “不,不,你得赶紧继续睡,明天还得训练呢。” 施魏因施泰格揽住他,轻轻拍肩膀,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和后脖颈: “别哭,别哭,karli,你已经长大了。” “我才不想长这么大的,我要是只活二十岁该多好,我宁愿死掉的是我——” 这话让施魏因施泰格立刻心如刀绞。 “胡说!不许这样讲,卡尔,不许这样讲!” 他生气地推开他按住他的脸,但在暗淡光线下,在卡尔宛如一亿块碎玻璃的拼成的蓝眼睛里,他的心又无与伦比地疼痛和柔软起来,一时间也是泪如雨下,重新把他紧紧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很难,我也很希望还是每天都能和你见面,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karli,我们得向前看,karli,每天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好吗?” 卡尔伏在他的肩头痛哭:“我太没用了,我太没用了……” “不是这样的,你是最好的孩子,一直都是,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已经用掉那么那么多的时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我不是好孩子,从来都不是……” 但他还是止住了痛哭,因为他不能让施魏因施泰格错过飞机,对方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怎么能被他拖在这儿。 这样的情绪崩溃让他对自己太失望、太羞耻了。 他明明希望让对方开心一点,看到一个好一点的自己,却全都搞砸了。在爱他的人面前,他却表现得比在不爱他的人面前要差劲得多。 “我没有因为你去芝加哥就生气。” 他最后只顾着心碎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接你电话,不和你见面,但其实我去机场了,我待在外面,看到飞机起飞了……对不起……” 他到底还是和对方一同坐上了车,坚持要送他去。车里有司机,他们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生活的伤痕也让他们没法说话,只能默默消化。到落地时,天还没亮,卡尔不陪他进航站楼了,站在路边,在寒风中发丝飞舞,眼角鼻尖通红,已恢复了平静,替他提着包,交给他: “路上小心。” “我没事的。” 他认真看着施魏因施泰格,试图说服他,也逐渐说服自己: “别太担心了,你看,本来好好的,我就是因为想送你,又睡糊涂了,才闹了点脾气。” 第176章 “karli,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施魏因施泰格认真道:“我永远不会怪你,永远不会,我乐意担心你。” 就是因为这样,仗着被爱,把糟糕的一面坦露给他才更自私,不是吗?如果是以前倒也罢了,大家的时间和感情都很充沛。可对方现在已有新的事业,新的家庭,新的生命的重心,卡尔不能够再这样自私、幼稚和没情商地抢夺走他的注意力。 他不再是对方生活中重要程度能挤进前三名的人了,事实如此,必须接受。 卡尔宁愿被送进医院,像他妈妈一样,永远永远被关在里面,也不想再让施魏因施泰格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好。”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努力像从前一样,尽量笑得更大些,希望自己看起来像月亮下撒了一把雪似的那个小karli:“我爱你。” “这才对嘛——来,我也爱你。”施魏因施泰格终于放下心来,示意他来最后拥抱一次,时间确实紧张,道别完,他赶紧转身匆匆往里去了,回头冲着卡尔又挥了两次手臂,示意他赶紧回去,而后就消失了钢筋水泥里。 卡尔坐车往家里回,感觉自己分明得到了爱和关怀,却在对方离开后被抽得更空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这种空不是痛苦,痛苦是他流泪时候的感受,它们流走了,卡尔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撕掉了一直挡着他的外壳的小鸡,呆呆地面对陌生的光线和流通的空气,呆呆的。 被帮助后也并无生命力。 他怎么能对着施魏因施泰格大哭一通,说那样的话呢。 幸好对方是真的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他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个正常的人,快乐的人,那该多好呢? 天在慢慢变浅了,有种灰蓝从其中透出来,卡尔忽然和司机说改一下地址。 然后他去了诺伊尔家里。 但不是为了那档子事,他就只是在震惊到一直感觉自己是在梦游、以至于在胳膊上掐了三个十字架出来的诺伊尔的注视中摘掉伪装、跑去洗漱,自顾自换了拖鞋和他的居家服,然后掀开被子钻进了他还温热的被子中,把自己裹成一个巨大的粽子,好好坐着。 真舒服。 “……” 诺伊尔又掐了一把自己,迟缓地回床上,跪坐在他面前,呆呆地解开衣服。 卡尔蹙眉:“你干嘛?” 他缓缓把衣服又合上了。 手足无措几秒后,他寻思着这大概是只要他单方面服务的意思,于是又开始试图拆开卡尔的粽子外壳,把吻轻轻落到他的耳朵旁。 卡尔虽然手在粽子里,但卡尔脑袋一顶就把他撞到旁边去了:“你干嘛?我不要你。你要睡就继续睡吧,最起码还有两小时呢。” 诺伊尔于是又呆呆地在他身边躺下,扯过被子仅存的一个小角落盖住自己的手,仰头看了一会儿卡尔,才忽然说: “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在外面冻的。” 卡尔利索地回答,缩在粽子中翻看手机,从头开始梳理这几天的消息。 可怜的安切洛蒂,昨天给他打了好多电话啊,没接通后又发了消息,感觉已黑化(不是)卡尔立刻回短信表示只是早睡早起所以错过了,不要担心,上班后面谈。 诺伊尔又忽然说:“我不信。” 卡尔转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对话接在哪儿,蹙着眉用粽子边缘拱一拱他: “你怎么忽然长好多嘴巴。” “既然你不是来找我当玩具的。”诺伊尔恢复了语言功能,句子变长了,语气也变坦荡了:“那我就可以说话。” “不,我是来找你当玩具的,毛绒玩偶,不能动,没有嘴,躺着吧。”卡尔定义道。 “我都是毛绒玩偶了,你怎么不来抱着我?” 诺伊尔笑了起来,用手戳一戳粽子卡尔,扯过被子的边缘,把他抖一抖,抖到自己旁边,再重新裹起来。 “你搂我这儿吧,是不是很舒服?——我小时候都这么抱着我的玩具熊的。真是风水轮流转,轮到我当小熊了。” “我以前也有自己的熊的。” “什么牌子的?” 卡尔不说话了,只是换了个姿势搂住他。 很结实,会发烫,比他还高大,理论来说应当一样,可就是哪里都不一样。 诺伊尔轻轻摸了一会儿他嘴唇旁小小的痣:“有人亲过这里吗?” 那当然啦。 他不耐烦地捂住他:“不许长嘴巴!” 诺伊尔偏要长嘴巴,不仅长,还要用长出了的嘴巴亲一口他的手掌心呢! 卡尔气死了,感觉自己真是昏了头才会跑到这儿来,早知道还不如去找胡梅尔斯呢! 但他刚下头要跑,诺伊尔又把他好好地圈住了。 这下他是真的有点像巴拉克了,卡尔不动了。 在极度疲倦后,他终于敢闭上眼睛,敢于睡一会儿,而不用害怕噩梦侵袭。 醒来后再去面对俱乐部的事,反而都不怕了。 比起工作,比起外面的雨,卡尔更害怕的确实还是心里的事,确实更怕人群之类,更怕岁月之类,它们永远环绕,永远淋湿他。 第36章 小卡 天赋和才华才是球场上的硬通货, 年龄与资历不是,卡尔开始得到更多首发的时间了。 面对一些粗野的球队,马加特就不用他。面对一些精细化作战的、前锋很老登的, 或者一些他希望在边路打开局面的对手,他就会把卡尔派上去。 第177章 施魏因施泰格这赛季被他逐渐固定到左路了, 打一个拉姆的身前位, 于是球队经常能实现卡尔-拉姆-施魏因施泰格的复杂三角联动。 卡尔一直超常发挥着,他的表现经常让解说直呼每周5000的工资拜仁真是简直比南非挖血钻还赚,涨薪, 应当给他涨薪。 因为他的稳健,哪怕是在德国杯半决赛这样的重量级比赛里,面对云达不来梅这样的强敌, 马加特也让他上了。 这一场他要面对的是本赛季最顶级的前锋克洛泽。 这位大器晚成的球星在02年放光彩时已经24岁高龄了, 被无数人惋惜评价为要是能早点开始足球事业不知该多厉害, 可惜啊, 黄金期已被白白蹉跎。谁知道人家这几年依然一路涨球,这赛季更是逐渐甩开了所有对手,在整个德甲,不, 准确来说是整个欧洲内, 数据都令人瞠目结舌。 到4月,联赛已进入尾声,他已射入25球, 并交出14次助攻, 锁定本赛季最佳射手兼助攻王,德国足球先生显然也是囊中之物。但更夸张的是,到德国杯半决赛为止, 他在各项赛事中共出场50场,已攻入36球,并有22次助攻。 在这个大家都非常看重防守、流行1:0胜利的时代,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赛季已经非常全面、而且进攻一人单肩挑的巴拉克都比不了他。 但卡尔还是被放上场了,马加特看重他的多面性,再加上他现在喜欢从左路搞进攻,中路扔给巴拉克自由发挥,右路就当已瘸腿,而且上次联赛中对阵云达不莱梅,卡尔防克洛泽表现得不错,所以还是大胆地使用了他。 尽管卡尔表现一直很稳健,而且上次面对克洛泽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其实面对他,卡尔还是在无形之中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戈麦斯也就算了,但克洛泽甚至比因扎吉和舍甫琴科、还有看起来很漂亮实际上撞人贼疼的卡尔更让他紧张的。 无他,虽然名气上暂且还没能与这些年少成名的绝对巨星相比,可是从去年在联合会杯里和克洛泽相处,到联赛里碰过,卡尔都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防克洛泽对他来说格外吃力。 对方好像能看进他的脑子似的。 好笑的是对方也是这么说他的: “不懂为什么,想要突破卡尔经常让我觉得很难,我经常觉得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来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小朋友了。” 卡尔也在钻研他,但不幸的是克洛泽的钻研好像在他之上。比赛第24分钟时拜仁由施魏因施泰格率先打入一球,卡尔兴奋地围过去庆祝,被施魏因施泰格精准地从人堆里捞到盘了一会儿,这本该是拜仁的绝佳开局,可谁优势立刻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前锋们可以失败无数次,能成功一次就是英雄——和他们正相反,后卫们一旦失败一次可就是天大的灾难了。 上半场第35分钟,不来梅在拜仁禁区前沿获得了一个定位球,弗林斯来开。 克洛泽站在拜仁防线的最后一排,来回小步移动,时刻观察着卡尔的一举一动。 卡尔也同样紧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他的关注点在克洛泽的上半身和跑动方向上,忽略了对方脚下细微的步伐调整。 这也是克洛泽在仔细观察过后,终于发现的卡尔的一个小问题。 作为一个年轻的天才后卫,虽然在他成长和接受防守训练的过程中,教练和训练课程应该是强调防守球员要密切观察对手全身的联动,但他自己其实渐渐地养成了侧重点,那就是更多看的是对手肩膀和腰部的变化。 克洛泽的观察完全正确。 卡尔早就发现,比起灵活的双腿和可以随意大幅度摆动的头部,上半身区块大,不容易造假,是任何人传球、变向和启动的关键控制点。 只要人类还没变异,上半身依然是被肌肉连接在一起的胸腔-骨盆大体块,而不是可以随意转动的球,通过仔细观察别人上身动作的微调,他通常都可以提前感知对手的动作意图。 因此,卡尔早早养成了这样的防守习惯,并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观察方法是非常有效的,帮助他在经验不充分的情况下也不怎么被骗,而是永远可以依靠自己的眼睛和头脑,不断分析,不断做出准确的防守判断,使他在对抗大部分对手时显得有种超乎年龄的游刃有余。 但只要是习惯就不会毫无漏洞,克洛泽捕捉到了这一隐性的弱点。 定位球开出的这一刻,他开始了“表演”:禁区内,他先是小幅度地朝左前方猛然一趟,卡尔立即顺势贴防,这个动作看似预判精准、迅速而到位,但他忽略了克洛泽脚下的小细节——他不是奔向皮球,而是突然急停,用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而且完全反逻辑和反常识的后撤步,让卡尔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卡尔以为自己判断正确,却惊觉瞬息间自己已经被对方绕在身后! 他在场上过于精准的解读反而也让他容易被过于精准地骗到,卡尔明显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但面对状态极其集中的强大对手,一瞬间的松懈或判断错误就足以致命。 只是这么一点差池,双方已身位互换。而失去了后卫制约的克洛泽如同蛟龙入海,快速启动,高高跃起,用一记精准的头球,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下,完成了一次漂亮到不能再更漂亮的头球攻门! 这是暴力、速度和准确性的完美结合,足球直直飞入球门死角,卡恩无力扑救! 第178章 因为他的失误,在仅仅领先几分钟后,拜仁就被扳平了比分!!! 羞耻,极度的羞耻。 羞耻像火焰一样立刻原地“腾”地升起,把卡尔卷入其中,他立刻浑身发烫、每一处都剧痛,照射在身上的聚光灯仿佛无数双嘲笑或失望的目光,全场数万双眼睛仿佛也都在此刻齐刷刷地投向了他,而他被放大在原地,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所有位置,所有角度,所有高度的球迷都能看得清——客队球迷该乐死了,而主场球迷得多么多么失望。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飞在上空,看到一个球衣有点空荡荡的、仿佛写满呆滞和愚蠢的人站在球场上,竟舔着脸穿着3号球衣,指尖发抖,然后捂住了脸。 这绝对是卡尔最恐惧的梦魇。他害怕犯错,害怕失败,害怕让人失望,害怕被批评和贬低,但没有什么比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葬送掉比赛更可怕,而且还是这样重要的一场比赛,他们只剩德国杯和联赛可踢了,这是本赛季最后一个杯赛,他们已经踢到半决赛,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可他却在重要关头犯下了这么严重的失误。 所有人都担心他靠不住,偏偏他真的不争气。 要是因为这个输了比赛,他拿什么去赔俱乐部呢?去赔队友呢?他才赔不起。 每天看起来很喜欢他的马加特和赫内斯可能也会变一副态度的,真要命,卡尔已经开始宁愿他们没喜欢过他、没对他投射那么大的期待了。 卡恩也会很崩溃的,他会在中场大骂赶紧换卢西奥上来。 卡尔开始觉得脚下的草皮变得无比陌生而遥远,但他被困身体里了,不能再飞得更高,而身体则像是被重重压在地面,移动一下都显得艰难。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是草皮下的泥土里也好,他甚至想在这一瞬间昏迷过去,或者像阳光下的吸血鬼一样消失在这一片耀眼的光亮中,无声无息地融化掉,不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与懊悔。 卡尔没有意识到,他内心抽象的羞耻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场上具体的失误本身。* “可怜的孩子,羞耻心像要把他压垮了!这是整个赛季里他缴纳过最昂贵的学费。” 解说充满同情地说: “克洛泽在赛前说会仔细研究卡尔,许多人都把这当成了玩笑话,但事实证明他所言非虚。德甲金靴对他年轻的对手展现了充足的尊重,有这样的态度,真不意外他会成功。不过在仔细看过慢镜头后,我们也很难责怪卡尔真的犯了什么疏漏,他只是在高品质较量中不幸输给了更成熟强大的对手,不幸落于下风。拜仁的球员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菲利普·拉姆等球员已第一时间跑过去拥抱住他,给予安慰和支持。” “没事,karli,冷静点。” 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身体,拉姆滚烫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后脖颈上,按着他,让他能弯腰靠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没事,上半场都还没结束呢。” 队友们第一时间都没责怪他,但这倒不是他们不失望不难受,而是很多人不敢或不好意思责怪他,只能把愤怒的眼光投到正后空翻庆祝的克洛泽身上去——他爹的你至于吗?戏耍了一个小后卫就这么开心? 敢责怪的他都没怪他。 “对不起……” 卡尔这才能发出声音,捂着脸还是抬不起头来,呼吸都变急促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万一他站在这儿哭了,那才是惊天笑话,所以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和眼泪,但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来来回回地讲: “对不起……” 他又被施魏因施泰格揽住肩膀搂怀里拍拍打打,对方手臂收紧在他的腰上,脸贴着他的额头安慰上,因为他比拉姆高多了,卡尔被挡得更严实了一点,一面觉得自己真是丢人得要命,一面又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好不容易真的躲住了,更加抬不起头来。 一只带着厚厚手套的大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卡恩果然来骂人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骂得不是他,而是克洛泽: “他爹的,米洛这混账,心眼这么多,净欺负我们一家老小来了!——别趴schweini怀里了,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尽管非常伤心但因为卡恩骂得太奇葩了还是情不自禁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的卡尔:? 不过真正让他起身的是另一只手掌,滚烫的手掌,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只是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来,卡尔就知道主人的手掌。他都不知道巴拉克是什么时候来的,对方为什么也不说话,不责骂他的失误或逃避,也不安慰他,也没有叫他快点起来,就只是这样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上。 卡尔立刻想到他在对方眼里得多滑稽啊,丢了球后就捂着脸,搞得大家都绕过来安慰他,明明犯了大错,反而像个受害者似的矫情。 巴拉克这样的性格肯定会非常讨厌这种行为的。 更离谱的是克洛泽仿佛都庆祝完跑过来看了,卡尔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在问:“怎么了吗?” 救命,救命,救命!!! 卡尔自己也讨厌自己这样,丢了球已经够可耻够丢脸了,他不能在应对方式上继续丢人下去。 于是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不许哭、不许尴尬、表情都不许难看,要真诚地告诉他们对不起,要更真诚地表示下面会更小心。 第179章 “真的没事了吗?”施魏因施泰格不确定地问他,还是搂着他,但也知道比赛得尽快恢复了:“加油,再坚持十几分钟,中场再说。” 卡尔发誓他没事了,为了证明自己立刻小跑回位置上,用行动证明他恨不得离开就继续比赛。他还得向着场边的马加特和赫内斯也挥手,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振作。他是这么的能装模作样,可实际上接下来的十来分钟比赛中他不断回到刚刚的羞耻时刻,近乎是榨干了自己的精神才没有当场梦游。 中场哨响,他下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忙着和马加特说对不起,对方倒没多说,只揽着他的肩膀问弄清楚自己怎么丢球的没?卡尔知道得很清楚,红着脸点点头,马加特就拍了拍说下半场小心。 卡尔还以为自己要被换下去了,没想到还有下半场。赫内斯虽然每场比赛都陪同,而且也经常左右马加特的思想,但确实是不怎么进更衣室的,今天却特意等了他一段,和他说不要慌不要嫌丢脸,都怪克洛泽太狡猾,不怪他不好,比赛还没结束,干就完了。 “下半场让克洛泽看看你的厉害!”赫内斯给他鼓劲。 而且在安慰他的同时,赫内斯也做好了另一手准备。他寻思着,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下半场继续丢球,最后输掉比赛。 这种情况对整个队伍来说打击都太大了,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拜仁将不得不在今夏不惜一切代价努力把克洛泽给买过来。 虽说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毕竟对方从上个赛季开始表现就一路走高,但板子不打到身上不疼啊,打得还是他的亲亲小卡,这就更难受了。 买吧! 万一卡尔给踢出什么心理阴影来,那也不行的,买来不就治好了吗? 从领导到同事,全都没怪他,这让卡尔在宛如劫后余生的同时,愧疚又从成绩上转化到了感情上。在毛巾的遮挡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默默地回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克洛泽是怎么跑动的,自己是怎么被带偏的,他不断在脑海中重现那一幕,反复纠结每一个失误的瞬间,再过度到大家如何安慰他,眼泪最终忍不住流下来。 他不想让队友们看到,竭力尽快克制,咬住毛巾不能发出声音,双手盖着,假装自己依然只是在擦脸。 但他感觉自己没能瞒过拉姆,他能感受到对方把胳膊搭了上来,然后又盖了一条毛巾给他,和他说头发太脏了,要不要帮他擦一下? 这是在替他遮掩。 卡尔胡乱点了点头,等到拉姆擦完他的头发,他也处理好了自己的脸,假装非常自然地重新抬起头来,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问题,真是万幸。走出球员通道的时候他看到巴拉克不知为何像很恼火,竟然好像在和克洛泽发生口角,弗林斯从中劝架才拉开两人。 他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毕竟中场休息时间非常短,也没有给球员们留什么斗争空间,双方小小的摩擦转瞬即逝,都还没人涉入,只从巴拉克不快的表情才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们关系一向很好的,甚至可以说巴拉克在国家队里最好的朋友之一就是克洛泽了。 可现在就因为他丢了球,巴拉克心情太差,甚至和克洛泽都闹不愉快。 卡尔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但他已经调整了过来,羞耻感褪去后,极其强烈的责任心加倍翻滚起来,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犯错了,也不可以辜负队友的信任,整个人极度专注地投入进比赛。 他不再急于预判,不敢再急于预判,而是更加专注于观察克洛泽的整体动作,用眼角余光不断捕捉他的脚步细节,也不再单纯依赖身体的反应,而是用自己的站位更紧迫地去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如果判断有可能出错,那卡尔就得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容错空间。 第60分钟时,克洛泽再次尝试用假动作迷惑卡尔,但这一次并不成功。 好狡猾的米洛啊……卡尔意识到了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但这次看穿后没有贸然上抢,而是改换站位,没去抢球,只用身体挤开了克洛泽,让他无法舒服地起脚射门。 克洛泽这次没能占到便宜,球被卡尔成功铲出底线。 解说赞叹起来:“啊,克洛泽面露遗憾!同样的招数没能成功第二次,虽然中场出来后卡尔脸红得像在更衣室里刚刚大哭了一场,但从他的眼神和表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决心,他用这次精彩的防守告诉我们,他已经迅速学到了教训!现在难题又给到克洛泽了,他该如何破局?” 不要问,问就是暂时只钻研出了一项成果,转化成了一个进球,现在暂时也没新招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他和卡尔的什么“一对一真男人就来中路”大比拼,拜仁下半场更重视分担卡尔的防守压力了,拉姆就频频协防,而不莱梅也承受着巨大的进攻压力,他不得不不断回撤接应。 气势此消彼长,当然是占据主场优势的拜仁更占优势,南看台的球迷们已经直接全部站起来跺脚击掌加油了,所有旗帜都迎风展开,这大地震一般的动静着实令客队胆寒,也让主队球员在精疲力竭的状态下依然能榨出肾上腺素来放手一搏。 第82分钟,拜仁趁着不来梅的一次进攻未果,迅速发起了反击! 卡尔在后场断球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长传给了中场正在跑位要球的巴拉克——因为他有一脚漂亮的出球能力,在场时拜仁不用飞得依靠短传衔接,而是可以从后场迅速发动进攻,实现冷不丁效果的攻防转换。 第180章 巴拉克接球后迅速推进,在突破对手防线的同时,观察到了左路高速插上的施魏因施泰格,一脚漂亮的轻推,足球像一道彩虹般准准地落了过去,而施魏因施泰格在左路接球后也没有停止奔跑,而是在不莱梅球员围堵住他之前再次传中,皮球精确地找到了禁区内的罗伊·马凯。 尽管这赛季保守诟病,但作为球队好几年间的主要得分手,他还是展现出了出色的射门能力,面对不来梅后卫的贴防,巧妙地用胸部停球,稍作调整后,直接一脚凌空抽射! 足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挂球门左上角,不来梅门将扑救不及,球应声入网! 绝对的关键进球!!! 2:1,拜仁再次领先! 整个安联球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拜仁的球员们纷纷冲向罗伊,庆祝这关键的一球!卡尔也跟着队友们狂奔过去,所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经历了上半场的失误和下半场的奋战,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解说的声音高昂:“罗伊·马凯!不可思议的进球!拜仁在最关键的时刻打进了制胜一球,这次进攻源于卡尔在后场的稳健抢断和快速反击!这位年轻的后卫在下半场完成了自我救赎——” 终场哨响起,比分定格在2:1,拜仁在主场成功战胜了云达不来梅,成功晋级德国杯决赛! 球迷们在看台上挥舞着旗帜,欢呼声震耳欲聋。队员们相互击掌、拥抱,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大悲后的解放让卡尔近乎有点脱力了,踢满了一整场比赛确实也累得过头,赛后他才知道自己跑了多夸张的公里数,但现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肺好像要被撕开了,喉头是腥甜的血味。 运动强度过大,毛细血管破裂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种要吐血的错觉,感觉不舒服。 这会儿已没人再提他上半场的失误,可其实卡尔心里还是计较和在意,赢下比赛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快乐,只是一种解脱——好歹他没有毁掉这一切,在紧绷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可以缓缓松一口气。 但他没原谅自己。 没原谅自己的超绝负罪感小卡和快吐血的疲倦小卡甚至都没注意到克洛泽向他走来了,直到一转身撞到对方的胸,差点摔了,被一把子扶住,他才反应过来。 虽然对自己很懊恼,但对“伤害”了他的克洛泽,卡尔却是没脾气的,很是尊重,赶紧问了好,可光是看着这张微笑的俊脸他就又有点想哭了(…) 这让他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委屈,让克洛泽都不得不举手投降了: “嘿嘿嘿,别掉眼泪哦——” 卡尔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狼狈又努力坚强地睁大眼睛:“我,我没有,米洛。” 克洛泽笑了起来:“换球衣吧?让我拿回去做纪念。” 卡尔刚脱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询问他:“我可以拿去送人吗?” 克洛泽:? 卡尔还不好意思地问他:“能不能,再帮我写个to签……” “你身边谁会喜欢我啊?” 他有点好笑,又觉得只要卡尔不再用那种像被信任的人狠狠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崽的眼神看他,干嘛不行呢,立刻就去场边问工作人员要了笔。 折腾完,卡尔果然满脸开心起来,终于短暂忘记了球场上的事,又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好像又和他亲切起来了,看得克洛泽不由得摸了一把他的脑袋,玩笑道: “好好好,送人就送人吧,我们karli开心就行。回去可得和米歇尔说两句我的好话,我好久没见他这么发火了。” 哎,都怪他没踢好球,反而连累得克洛泽承担好友脾气。巴拉克也是奇怪,对着这么温柔的一张脸怎么凶得起来呢? 虽然他胜负欲很强,脾气又差,但其实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和人,尤其是和朋友发火的类型。更多时候,他只是目中无人,还有说话懒得矫饰。 就像吉娃娃才容易敏感,大型狗反而精神更稳定一样。 但卡尔还是发愁,他和克洛泽摇摇头,小声告诉他自己在更衣室里和巴拉克完全说不上话的。 “但现在赢球了,就不会生气了,他是很好的人。”他善解人意地劝说道:“你们关系最好了,不用担心这个。” 卡尔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让克洛泽露出了“怀疑人生-欲言又止-再次怀疑人生”的表情,而且对方也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反而倒过来劝他没事,然后他们就告别了。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克洛泽甚至生硬地提了一嘴国家队的事,勉励他继续好好表现,没准能踢世界杯呢? 什么意思呀…… 但卡尔根本没心情想世界杯,这种天大的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很在乎和巴拉克有关的事,但又不能粘贴到前辈身上去问,就只好沮丧地回更衣室了。 他偷偷用眼睛看巴拉克,试图觉察出对方的心情,但在浴室里干这个事显然不太合适。 巴拉克正仰着头冲脸,黑发湿漉往后捋去,难得露出他全部端正、棱角分明的脸,水流从喉结上滚落。 踢完欧冠后,他就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在用那种自己系的发带,和意大利球星爱用的一样,听别人说好是某种迷信。 卡尔好久没看他正常散发的样子了,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他看起来洗得很认真的,但还是毫无征召地、敏锐地扭头脸来抓捕犯人,卡尔给吓了一大跳,多亏他实在是被吓多了,才能十分镇定地假装自己只是在仰头查看水龙头,而后用水流阻挡了一切。 第181章 他发誓他的演技已精湛到就算八十岁的大法官站在旁边,也会拎着袍子说被告卡尔没有偷窥,只是在调试水龙头。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变熟练好吗? 弥散的水雾里,卡尔恨不得拿脑袋轻轻撞墙。 克洛泽的球衣最后流到了克罗斯手里。卡尔好久没到他家里来,1月份克罗斯过生日的时候,因为卡尔有客场比赛所以错过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如果没有穆勒的话他们俩根本不会认识和相处,克罗斯又三天两头讨厌上他,所以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熟。 但他还是总觉得有点愧疚似的。 朋友的关系有时不能用相处的时长来丈量,而是用一些真正靠近的片段。例如在雪地里吵架、过一会儿又一起挖草莓蛋糕。 他一度会不断回想克罗斯那个小公寓,感觉那儿有种不可思议的舒服和安定的气质,温暖,安静,安全,竟然远胜过家庭给他的感受。 也许他想租房单独住的念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那一刻对方不是小孩子,而像个独立的成人一样,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那样,为他提供了一片逃离之地……卡尔不愿意这样说,但在那一刻,他十分依赖他,依赖他的那种安定和直白。如果不是必须得回家,他甚至愿意一晚上都坐在那个吧台边,躺到他的沙发上睡一觉,都会十分满足。 不过现在卡尔不愿用那种感受看他,他就要把克罗斯当坏猫咪,臭弟弟。 青春期的男生真是疯狂蹿个子,卡尔好不习惯他的新身高,克罗斯被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要抓狂了,电梯坐到一半时就绷不住了: “干嘛?” “嗯?” 卡尔有点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我哪里有问题吗?” 克罗斯不自在地借着电梯中的镜子打量、确认自己: “……我分明很好。” 他真可爱!卡尔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克罗斯又开始有点生气了。 卡尔笑得更开心了。 对于惹怒克罗斯这件事,卡尔已轻车熟路,就像被巴拉克瞪一样熟,他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蛮好的,被东德人讨厌是他的命运他了解(不是)好久不见了,他有点爱心泛滥,给克罗斯还买了好多最近自己喜欢的食物放进冰箱,打算做饭和他一起吃,回味一点快乐时光。 他太自然了,反而让克罗斯浑身不自在,看着卡尔穿着衬衣认认真真挽袖子切菜,仿佛就天天住在这儿似的,他燥得都快从地板上蹦起来了: “买披萨吃算了。” 卡尔不管他,自顾自挖了一勺子调好的酱给他尝尝: “好吃吗?” 光顾着看他了,克罗斯没尝出味道(…) “不知道。”他低头说,过一会儿却忽然毫无征兆地抱住了卡尔,在温暖的炉灶前,在乳白的地毯上,把脸贴到了卡尔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衬衣上 在卡尔反应过来前,他又猛地松开手,把自己关到了屋里去。 “托尼?”卡尔是真的有点无措了,敲了敲他的门:“……你还好吗?” “不好。” 过了一会儿后对方又出来了,卡尔和他说:“抱一抱也没什么的。” “怎么会没什么?很奇怪……你在更衣室里会天天和别人抱在一起吗?” “当然啦。”卡尔自然道。 “……讨厌你们所有人。” “这怎么可以啊,你过两年就要加入的。”卡尔笑得不行:“不过,你猜怎么着,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人的东西哦。” “才不可能。” 克洛泽的球衣被卡尔拿出后,克罗斯完全愣住了。看直播的时候,他还一直想,卡尔是在替谁要签名,穆勒吗?八成是穆勒吧……但现在,这件在电视中模模糊糊的球衣被铺展开来,就躺在他面前。 万众瞩目下卡尔用心地请求,只是为了送给他。 四月的阳光从外面穿进,落在他的金发、发红的耳朵尖和一颗他极力想盖住的痘痘上,落在他年轻的肩膀、线条漂亮的手臂和大腿上,落在他的手指尖,指尖下是克洛泽的签名。 但克洛泽是遥远的,近的是卡尔。 他简直想扑到卡尔身上去,把他按到地板上,不知道干嘛,反正先按到地板上,让卡尔也像他一样慌乱起来,让卡尔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但他又怕,哪怕他这样做了,对方恐怕也只是依然镇定和疑惑地看着他,像大人看胡闹的孩子——这不公平,他们明明根本不差什么年纪,他想要慌乱的卡尔,想要难过的卡尔,想要在球场上把脸埋进施魏因施泰格怀里的卡尔。 施魏因施泰格也就比卡尔大了三岁,他比卡尔小三岁,按月份看其实只有两岁之差。 都是三两岁的距离,凭什么这么不一样呢。 “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送我呢?”克罗斯抬头问他。 卡尔竟真没想过这个事。 “你会想要吗?” “为什么不?”克罗斯低下头:“你的第一年球衣。” “不讨厌我了吗?”卡尔笑着倾身来,把脸凑到他的脸下面,故意逗他玩。 克罗斯真把他按地板上了,但对方果然也毫不在意地笑着,甚至顺便懒洋洋地躺着晒一会儿太阳,金发铺散,蓝眼睛熠熠生辉,衣领也散开,露出好看的脖颈和锁骨。 第182章 唇角浅浅的小痣在这个角度变得好明显。 卡尔太漂亮和成熟了,不讲道理地对他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他于是又只能羞怯地收回手,心中被一万匹小鹿无情踩踏。 如果他忽然要亲我的话…… 克罗斯也只能做一些类似的荒唐幻想。 一周后他收到了卡尔的球衣,一件不脏也不臭的落场,卡尔写了纸条告诉他不是没拆封糊弄人的商店产品,是他日常会穿的一件。 闻起来确实同对方的衬衫很像。 抱着这件衣服躺在地毯上,就像实现了那天的梦境似的,克罗斯整个人都快爆炸了,红着脸扭来扭去,像搂着荆芥的大猫咪。 德国杯决赛上,拜仁1:0战胜了法兰克福,稳稳拿下胜利。 他们距离卫冕双冠王已只差几场联赛,4月29日对阵克隆,如果能拿下的话,他们就可以提前2轮拿下德甲冠军了。 马加特赛季中一度感觉自己要崩盘了,没想到赛季末却又拿到了能交差的成绩,他思来想去感觉卡尔真是个福星,就像很多支离破碎的家庭是因为孩子捆绑在一起的,他和许多人支离破碎的关系也是靠把卡尔写进首发名单来维系的(…) 但当家球星巴拉克显然不是其中之一,他今夏合同就到期了,续约却悬而未决,一直拖着,很多人揣测可能就是因为他不喜欢马加特。 卡尔对此比管理层还难受,光是想到巴拉克可能下赛季就离开这种事,他就感觉五雷轰顶,喘不上气了。 大部分德国球员都想进入拜仁,待在拜仁的,可巴拉克显然不是什么恋家的人,走开也完全符合他的性格,卡尔焦虑坏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一度只在屋里偷偷哭了一场。 可他哪有去挽留对方的立场呢? 不过这也是因为世界杯即将到来的缘故,没有球员会在这种关口开演,拿自己的征召前途开玩笑。 由于欧冠上实在没起色,他能不能继续带领队伍还是彻头彻尾的未知数。 但这都不妨碍他们好好暂时放下过去的纷争,好好踢完赛季末的关键比赛。科隆无疑是强劲的对手,波多尔斯基作为最风头无量的新星,为队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卡尔场上怕他,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使劲钻研琢磨做准备。 卡尔场下也怕他。 “我不去,真的,巴斯蒂,你自己去吧。” 他今晚第三次超级坚定地拒绝施魏因施泰格邀请他一起去和波多尔斯基见面的提议。 “你最好也别去,我知道你想劝卢卡斯转会的事——但就是因为他有意向,所以更应该避嫌了。” 拉姆维护卡尔,反过来劝说他: “你非得让他难做人吗,巴斯蒂,明天踢完再好好玩。” 施魏因施泰格一想也是,万分苦恼地和波多尔斯基打电话去了,但这种敏感理由他肯定是不能说的,说出来波多尔斯基要冷笑一声说怎么难道我还能踢假球啦?所以他就坦白说了另一个原因: “karli不想出门,我打算陪他玩,就也不出去了!明天再见吧卢卡斯。” 他自己喜欢卡尔,就觉得全世界都喜欢卡尔,他的好朋友波多尔斯基尤其应该因为他喜欢卡尔而喜欢卡尔,理直气壮得得要命,感觉自己的理由特合理。 本来正好好挖着拉姆给他的小布丁的卡尔差点没吐出甜品当场昏厥了。 这什么惊天巨锅,他拿着勺子的手都在发抖! 电话那头的波多尔斯基顿了一会儿,而后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拉姆微笑着展开报纸:“karli,不要怕,卢卡斯不会打你的,巴斯蒂嘛,皮糙肉厚,挨两下也不要紧。” 施魏因施泰格:“啊?” 第37章 大卡 卡尔告诉安切洛蒂, 他支持他镇压更衣室,但自己不会插手,因为只有这样, 他才能真正地树立起威信。 “我相信你,卡尔洛。你只是性格很好、与人为善, 却不是什么任由别人爬到你头上来的傻子, 我也希望你能带好团队。拜仁的气氛就是这样的,不管是主席还是球员们,都吃硬不吃软, 你需要振作起来,你必须得拿捏住外贝外。怎么拿捏?我会帮忙,但希望你到时候能反应得过来。” 卡尔也告诉自己造反的副队诺伊尔, 和因为迟迟上不了大名单已濒临爆炸的外贝外: “我不管你。但不能妨碍比赛是底线, 场下随便你们怎么闹, 在训练场和比赛场上不要松懈, 耽误比赛更不行。不然你们只是引火上身,我不会客气。” 外贝外哼了一声就算应了,诺伊尔还要说烧话: “怎么不客气?” 卡尔直接挂掉了电话。 卡尔最后告诉赫内斯和鲁梅尼格: “佩普已经走了四个月了,你们清醒一点!还要挤走几个才满意?等我退役了, 我也要和菲利普一样走掉, 才不回来上班。” 赫内斯被他伤得,那心情无疑是“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你讲的话像是冰锥刺入我心底, 老头真的很受伤”差点没在办公室里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但因为卡尔说的是对的,他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只好继续捶胸顿足, 伤心得中午多吃了两块饼干。 鲁梅尼格则是因为上次闹得太不愉快,心里一直别扭着,被卡尔顶嘴也就忍住了,只是坐在那儿和体育总监萨利蛐蛐了一会儿,说一些类似于儿大不中留、被拉姆带坏之类的话。 第183章 萨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长长脾气也是好事情,不然怎么镇得住团队嘛。我看他是进步了,是你教得好。” 鲁梅尼格又重新有点自得起来。 入队十二载,这还是卡尔第一次站在风暴中心,却又完全置身风暴外。暴风眼的感觉如此特别,他甚至不用忙俱乐部或个人的商务了——俱乐部忙疯了,根本没法运营,他个人的事,乌尔里克则是担心在风口浪尖容易让人指摘,所以全推迟了。 只是好好训练、什么都不用管,下班早早就回来的生活好幸福啊! 毕竟纯场上的工作时间没有那么长的,踢球本身对卡尔来说一点都不费劲。 晚上躺在沙发上时,他难得有闲心和时间放上音乐《goodbye my lover》,跟着哼唱——这是05年底出的特别火的一首英文歌,施魏因施泰格还送了他唱片,卡尔保养得很用心,直到现在还能正常播放——把本子架在胸口画一点速写了。 画笔习惯性地流淌出强壮的臂膀和手腕上精细的表来,卡尔立刻将它涂黑,然后改成了画和诺伊尔拥抱。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从头顶往下看他们会是什么样。 拉姆给他打电话,笑着问卡尔干嘛了,搞得赫内斯偷偷发短信骂他。 “你把我带走当秘书吧。”卡尔和他说:“我说我以后也不要回俱乐部工作。” 拉姆笑了起来:“还早着呢,你急什么!老头岁数都大了,你没准退得比他们迟,他们以后还得靠你来捞油水大的好位置,继续光彩养老。” 贝肯鲍尔之前就是这样,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简直把能搞到的肥差,各种稀奇古怪、不用做事、但薪水很高的挂职或荣誉主席给他弄了个遍。 卡尔念高中的时候看英剧《是大臣》,看到秘书们代代交接班,还感慨真是腐|败呀,到了拜仁才两三年后发现他们比英国佬明目张胆多了(…) 他不敢和拉姆说自己想退役的事,因为从功利角度看这极其不明智,简直是把大好事业往地上砸,所以他既没顺着对方的话说,也没反驳他,就只是岔开了话题,问他在dfb干得怎么样。 拉姆反而也问他别的事:“巴斯蒂回来看你了吗?” 这事没上报纸啊,卡尔一下子坐端正了:“被谁拍到了?” “没有,但他忽然发短信和我说让我多看看你,我想着你们应该是和好了。不见面很难吧?”拉姆温柔地说刻薄话:“谁让我们karli是个死不张嘴的漂亮男人呢。” 卡尔不理会他的揶揄,又躺回去了:“怪不得你给我打电话呢。” “在做什么?” “画画。你在做什么?” “听你画画。” 卡尔微微笑了下,停了笔,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昨天报纸吵得厉害,今天没事?” “没事,我什么都没管,不然乌利就和你发脾气了吗。” “真聪明,你真的长进了,karli。” 我不是长进了,我是放弃了。卡尔在心里暗暗想上次光是坐在酒吧里都把拉姆气成那样,要是他再继续造作,对方会不会冲上门来把他抓去精神病院。 这想象让他感觉又好笑又恐怖,和拉姆坦白:“不,我只是真的偷懒了。” “我巴不得你会偷懒呢。” “骗人,你个工作狂。” “那是因为你忙的很多事根本不是你的工作,karli。” “不想和你吵架,我又说不过你。” 卡尔赌气着挂掉了电话,涂了一个微笑的拉姆和生气的自己,标箭头写拉姆是“坏蛋”,拍了照给他发过去,谁知道对方转手就发了个ins story,at他写sorry。 他的主页一直是团队运营,极少自己发东西,一发上去就引起了球迷的轰动。这不可怕,可怕的是队友会更轰动一点。 卡尔之所以会迅速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队友们开始拿消息狂轰乱炸他,一时间他们好像忘记了激烈的宫斗大业而都全身心关心起了队长怎么晚上从来不理人但其实在偷偷给人家画小人呀! ……回去,你们回去继续斗去…… 刚晨间“侍寝”——让卡尔睡了两小时好觉的诺伊尔脾气来得最大,卡尔把这张纸拍全,让他看看旁边是什么。 不气了,立刻不气了。 诺伊尔美死了,开始信口胡说: “我们简直应该结婚啊,多是一桩美事。” 被卡尔骂了后他才老实了,但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上面被涂了的是什么?” 被涂掉的是一个快过生日的人。 他会看到拉姆的ins吗?也许他早把拉姆拉黑了,但也许他还是会看到。 卡尔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诺伊尔:“小熊不要管大人的事。” “卡尔你真的皮痒了,老忘记我比你大。” 哼,卡尔不理他,继续专心地画画,继续来来回回哼唱:“i know you well, i know your smell……” 他把诺伊尔的头发涂黑了,把他的胳膊画得细一点,把他的脸也改掉。 他画了个圆把他们圈起来,为画面中的“自己”画上一点幸福的笑影,他知道自己在做超级糟糕的事,却还是停不下来,画好后在上面写着“祝你生日快乐”,而后立刻更用力更用力地全部涂掉。 卡尔将这张纸撕下,拿出□□点燃了它,在橙红的火光中垂下睫毛注视它熊熊燃起,在指尖仿佛已被火焰灼痛时才匆忙扔进洗手池,而后打开水龙头,一切都变换成了一团黏糊的灰黑,只剩呛人的烟味淡淡消散。 第184章 他撑着台子,漂亮的肩背绷紧,在空荡的室内,像被拔掉翅膀的蝴蝶。唱片机还在不倦地转动,填满屋子: “goodbye my lover, goodbye my friend……” 再找个恋人吗?卡尔空荡荡地想。可他觉得这样对诺伊尔根本不公平,想到自己甚至改掉他的脸,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和疯狂。 安切洛蒂试图把诺伊尔的门将教练重新挪回来,以换取对方的支持,但这个门将教练正好趁机要挟涨薪,理由是安切洛蒂并不应该自带那么多助教来,可以削掉一个,腾出薪资空间,让他大为光火。 事情就搁置在了这里。 那诺伊尔就不可能罢休的。他对安切洛蒂、对大部人都没什么私人情感,纯粹的工作关系,每天甚至能和主帅挺友善地问好,但他希望实现的利益则是一丝都不能让。 外贝外,他则是坚持不放进名单,俨然坚定决心要杀鸡儆猴,拿最大的刺头当靶子打,绝不愿意让更衣室内觉得只要闹一闹就有大名单能上。 这是很多教练执教的底线了。 但放在拜仁,放在外贝外这样的功勋球员身上,执行起来还是非常困难。 像莱万和穆勒这样的球员,在矛盾公开化后心情就已糟糕了起来,因为他们担心这样会影响到球队成绩,而且没人喜欢在夹枪带棒的环境中工作。 一些年轻球员更加被吓破胆,天天进更衣室都要做心理建设,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但也有胆子大的新球员,或替补席上实在没机会的,开始向着安切洛蒂暗暗投诚。 卡尔当时能靠着慈善赛改个上场时间就换来他们的支持,就是因为上场机会对于这类特别渴望机会的球员来说才是最核心、最需要关注的事,尽管畏惧外贝外等功勋球员,但他们更渴望他 这已公开、且并没有被解决的巨大矛盾,让球队巴黎之行的气氛不能再更诡异一点。 赛前一天,9月26日,队伍抵达巴黎,准备在这座光影交错的城市迎接他们小组赛中最关键的一战。 客场难度大,比主场难踢。而且万一他们输给大巴黎,比分一落后,压力上去,主动权就丢掉了,到时候让主场也变得为难,肯定是不好。 卡尔今天情绪很难高涨,不过他还是看起来很正常地活动着。但晚餐也不知道是酒店协调不开,还是哪个工作人员在发神经,竟然弄的是那种完整的大长桌,把所有人都塞在上面。 这里的所有人,指的是随队的体育总监萨利另两个高层,完整的教练组,所有球员,以及后勤团队。 有可能是酒店协调不开,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回扣,要定这种奢华风的酒店。餐厅内闪烁的水晶吊灯,金碧辉煌的桌子都搞得他们像要开晚宴,矿泉水被打开倒进雪亮的红酒杯里,餐巾纸被折成天鹅状,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这一切颇有种舞台剧一样的浮夸,和现实生活太脱离了,让所有人都很不自在。但更不自在的当然还是他们全坐在一张桌上这种事。如果没坐在一起,倒不碍事,可既然已经坐成这样了,就不得不进行一些社交。 体育总监萨利作为目前层级最高的领导,硬着头皮站起来,举杯讲了两句: “大家都知道这场比赛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巴黎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我们是拜仁慕尼黑,我们有最好的球员、最棒的团队。希望明天大家全力以赴,不要让球迷失望。现在,让我们放松心情,开始享受晚餐吧!” 掌声稀稀落落地响了一下,谁也不想多说什么,场面冷淡得要命。 萨利无视尴尬满脸镇定地坐下。但越是尴尬的时候越容易冷不丁出事故,就在空气还安静又粘稠时,j罗不小心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伴随着清脆炸响,一时间水花和玻璃花一同飞溅。 一片惊呼和低骂响起。 “抱歉!”他手足无措地刚站起身,就被椅子哗啦地板的尖锐噪音吓到了,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继续举着头,语言不通在这种状态下带来的心理压力最大了,他又只能不断重复:“抱歉!” 在巨大的背景音里,卡尔眼神依然放空,还在缓缓地往嘴里送小勺的沙拉菜。 虽然隔着好几个人,但穆勒已第一时间很热心地起身去喊工作人员来帮忙,马丁内斯则是充当翻译器,在慌里慌张地喊哈梅斯别乱动也别不好意思。玻璃渣的确棘手让人难以清理,而且衣服湿着也没法继续吃饭,三个都得站起来去换衣服。 这混乱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穆勒忙着稳定气氛,笑着开玩笑试图活跃气氛,才让这个突发事件显得好玩了许多。 “没事,没事,明天比赛别这么慌就行了!毕竟球场上可没有玻璃杯,只有对面球员的balls——” 零散的笑声传来,但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这句经过翻译变得乱七八糟的玩笑话反而让j罗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一点点小事都能闹得整个桌子吃不下饭,看了真让人发愁。安切洛蒂也不得不起身组织秩序,用带着点口音的德语皱眉道: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换衣服的换衣服,坐下的坐下吧。大家都小心点,明天的比赛才是关键,不用在这些小事上分心——托马斯,小心地上还有玻璃碴,回来坐下吧,好好填饱肚子。”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提醒,甚至很有点温情,可到了此时此刻,却像是火星落入油锅里。 第185章 外贝外冷笑着插了一句: “小事?明天才是大事?明天要是再这么踢下去,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一声不大也不小,可以理解成是他在发牢骚,但也能理解成是故意说给安切洛蒂听的。 意大利老头不得不迎战,眉头一皱,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啊哦,请不要激动——我也没说什么。” “不,来吧,讲讲,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要说的,也只能是善意地提醒教练一声,咱们的首发阵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了。别到时候再被对方打了两个再换人,晚了!” 外贝外不满地摊开手,脸上却是带着讥讽的笑。 萨利头皮发麻,在长桌那端已站起身,过来试图阻拦:“好了!不要在餐桌上聊工作,都先坐下!” 但安切洛蒂已经在和外贝外拍桌了,平日里忍让的耐心终于告罄,他受够了拜仁无法无天的球员——随意冲着媒体抖露更衣室内情,随意在场上更改战术,现在甚至开始在大庭广众、在餐桌上,就敢和自己的主帅争吵! 谁家教练当成他这副窝囊样子!!!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总是写着和善和愉快的端庄圆脸显示出十足的火气: “还有谁有不满,全都说出来!来!我倒要看看这比赛的名单是我这个教练说了算,还是你们这群小子说了算!” 不少人已瞠目结舌,还有很多人偷偷把目光投向了卡尔——很难想象在他在的时候队里能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卡尔从不会让更衣室失控,但最近更衣室就是失控了。 现在应该是他也起身缓和矛盾的时间了,但队长大人依然只是不动如山地在座位上坐着,撑着脸垂眸看沙拉菜。 卡尔,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不能这样失职啊! 好多人对他产生了超级沮丧、失望和甚至有点埋怨的心情,恨不得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晃晃,大喊一声“队长你说句话啊”。 基米希身边的阿拉巴就倒抽一口凉气,打字和他说:“完蛋了,看来卡尔是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怎么回事啊,真累了吗?还是对这些事力不从心?这不像他。” 基米希瞥了他一眼,一边情不自禁地焦虑,觉得他说得是对的,也许卡尔这些天来的异常都不是在搞什么高级管理,而是消极怠工,但很快他又坚定地驳倒了这个念头: “真不管也该紧张尴尬啊,你看卡尔紧张吗?一点都没有好不好。满脸高深,一看就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他确实有点恨恨的,追加了一句:“可他还是应该站起来管的!他怎么能就坐在那儿!除了他谁能搞定这个场面?” 阿拉巴一边觉得基米希真是个奇葩,讨厌卡尔又对他戴着十层滤镜,但探头探脑一打量卡尔的脸色,他又捉摸着感觉基米希说的不无道理。 卡尔可能会犯错,但不可能犯傻。 他这么冷静,那说明这事就真的是在他预料中的。 外贝外和安切洛蒂的争吵越发激烈,周围人能按得住他们的手,也按不住嘴巴,一切俨然已变成了轰轰烈烈的闹剧。穆勒站起发声,笑着试图安抚外贝外: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比赛结束再说,等会儿去会议室也行,没必要在这儿吵——” 外贝外一挑眉,冲他冷笑: “托马斯,我劝你坐下吧,你还好意思劝?也不看看是谁一开始不在大名单里,结果却又挤进去了。我不想说谁私下里替你做了什么,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对名单不满意,我光明正大地提,我不耍那些花招!” 这什么惊天大瓜,桌上传来一片细细的吸气声——外贝外这简直是在明着说,穆勒是靠着卡尔私下黑色操作,重新上位,这才挤掉了外贝外的位置。 毕竟最开始安切洛蒂弃用的其实是他,放着罗贝外的完美双边组合不用,硬把穆勒挤上右边才不合理吧? 就连在这儿拉扯劝说的萨利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微微往后仰了。 穆勒一瞬间愣住,而后涨红了脸,他近乎本能地要朝着卡尔看去,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火气也是真的上来了,一反常态,没有试图劝和,而是直接和他对峙了起来: “心知肚明什么?我不明白,弗兰克。你有什么证据,知道了什么?既然已经说了,为什么不说得更清楚点,说得更响亮点?让所有人都来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指责卡尔当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没证据,他就是有证据,外贝外也不能这么干,所以此刻只能冷哼一声: “你倒是挺急的啊,托马斯,真怕别人多问一句是吧?别装无辜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干这些事。要真是靠自己上的场,还需要别人替你说话吗?我就奇怪了,怎么就你能每次都能踩在别人肩膀上捡便宜!” 他一挑二不落下风,骂完穆勒也不忘自己的仇恨还锁定在安切洛蒂身上,眼神像刀子一般飞了过去: “您能解释得清吗?为什么不在这儿谈谈为什么用托马斯换下我?” “砰!”巨大的声音打断了众人新一轮的吸气,诺伊尔把杯子砸进盘子中,猛然起身: “够了吧!要吵会议室继续,这里可是还有别人要吃晚餐。” 第186章 外贝外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哇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助教闹得不可开交的第二队长,你也配拦着我不说话?你是教练他是教练?” 安切洛蒂气得简直要高血压发作了,已口不择言地喊起了意大利语:“好,好,好,全吵起来,吵到所有人都冲进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就满意了!都给我坐下!如果明天你们还想这么搞,那就别上场了!我宁愿一个人去踢!” “你踢个屁,你已经是个胖老头了!” 场面彻底失控,酒杯、餐具被撞得叮当作响,队员们纷纷起身,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更多球员虽然没站起来,但也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大声发言,像基米希就在喊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需要团结,结果被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杯子砸得瞬间上头开始要找罪犯,萨利一看已经往斗殴方向发展吓得松开安切洛蒂冲过来抱住他。 博阿滕大声抱怨你们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疯子,罗本则是在嚷嚷你们正面回答外贝外的问题,他不就老实了吗? 换衣服再回来的j罗等人甚至已直接进不来了——萨利派了人看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出。 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年轻球员则是聚在一起小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认为老球员们仗着自己资历老功勋高,简直无法无天。 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怎么得了? 好多人在各怀鬼胎地试图偷偷录音录像,要不是这里网不好,估计最快的新闻都已经发出去了。 不过他们确实也被震惊到了,在大部分人普普通通的人生中,一般都还是不会在职场里经历这么drama的事儿的,把桌子横过来都快演成最后的晚餐了。 今天疯完了,明天不要工作,不要见人的吗? 上帝啊,谁敢相信明天他们还要穿着同一套队服,人模人样、勾肩搭背地上场去踢同一场比赛的! 他们还要低头抚摸|胸口的袖标。 这让他们下次如何充满感情地喊出“南部之星”? 莱万坐在卡尔旁边,在和他同样认真地吃饭,整个餐桌上也就他们俩神奇地在超绝混乱中宛如无事发生般吃完了晚餐。 但卡尔好像是真的完全超脱事外了,而莱万则是在一直打量他。 外贝外和安切洛蒂对峙起来时,他感觉对方应当起身,可卡尔没有。 外贝外借着穆勒指控他时,莱万觉得对方肯定要起身了,但卡尔还是没有。 最后诺伊尔都站起来了,桌子上但凡是个有头衔或有袖标的人都起身了,卡尔还是没有。 莱万忽然觉得自己不懂他,他很确信卡尔绝对不是在逃避问题,但他不确定对方要做什么。 卡尔吃完难吃的可以拿去喂马的沙拉菜,擦好嘴巴,看向整个长桌——说实在的,听到大家歇斯底里地把心底话喊出来,虽然是有种终于撕开了这些可大可小鸡毛蒜皮破烂事的快乐,但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畅快,反而只觉得悲哀和烦躁。 看,俱乐部怎么会是一个家呢?大家本质是来工作的,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折腾。 而且还折腾不明白。 但再也不用去想着这样情感,那样面子的事,确实让卡尔感觉好受多了。只是处理事情的话,他当然可以熟练得很,快刀斩乱麻,他又不蠢! 他当了整整十年的正副队长了! 可他总是自讨苦吃,是因为他在感情上真的很蠢,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他和现实总是脱节的。 他恨不得每年拜仁都像一个幸福无比的大家庭一样坐在一起,每个人都心贴心,每个人都互相关爱,每个人都为了胜利努力,也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拼搏,他恨不得拜仁是个世外桃源,是个乌托邦,没有伤害,没有剥削,没有嫉妒,没有中伤,没有背叛,但这个世界分明是一个发霉的西红柿,是被砸得混乱的漂亮长桌,他自己也是可耻的既得利益者,一切都发烂,发臭!* 卡尔擦干净嘴巴,又用湿巾擦好漂亮的手掌,每一个指节都不放过,而后拿起两个酒杯连环碰撞,清脆的声音像天外来音般穿透了整个长桌,整个房间。 不管桌上人现在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怀不满,还是暗自纳闷,又或是惴惴不安,卡尔都不想管了。 他又像是觉醒,又像在赌气,又像被火焰灼烧,又像沉入了深海里。 他记忆中第一个清晰的9月26日,他们也坐在长桌上,卡尔甚至特意数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坐下。 尽管这张桌子比那张长多了,奢华多了,吊灯明亮多了,尽管是电灯,但仿佛带着贵族时代夜点千烛的奢侈豪放,可卡尔满脑子都是队友们坐在一起唱走掉的生日歌,巴拉克切下最大的一块蛋糕,切下第一块,递给他,成熟英俊的眉眼难得弯起一点笑意——二十八岁的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克制自己不要将爱意流露得太明显,他才不应该爱卡尔。 可他就是爱卡尔。 卡尔睁开眼,面对的则是吐沫和眼泪乱飞。 一切从来都没变过,只是12年前坐在桌边的小karli太笨,他不懂命运容易坍塌,而爱真的都是一路下坠。 他不懂他爱的人也爱他,他不懂他爱的人不该爱他,他不懂他不该爱他爱的人,他什么都不明白。 他只顾着害羞,也顾着快乐,即使不知情义,得到了对方的一点“偶然的偏爱”也依然让他那么那么幸福,像捧起全世界最亮的星星一般捧起那块巨大的生日蛋糕,十二年了,那种甜味依然可以随时泛起,随时在舌尖缠绕。 第187章 卡尔不该把自己的痛苦归咎于多年前的他太幸福,太蠢笨,看不见幸福下的黑影,看不见不幸总是和幸运相随,可他确实是如此痛着,他永远一遍遍回到过去,像是在精神上溺死在了青年时代,往后多年只是一具亡魂。 “吵完了吗?嗯?” 他的声音压倒了整个房间,近乎在回荡: “互相攻讦,侮辱主帅,像在菜市场一样随便发泄情绪,都开心了吗?穿着拜仁的球衣做这样的事,非常光荣和自豪吗?伤害同僚,畅快舒服吗?” “所有人把手机都拿出来——等一会儿在门口检查完再出去,有录音录像的现在就删掉,请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尽管情绪差极了,可卡尔说话的声音却格外冷静和下沉,他望向每一个人,仿佛看进了每个人的眼睛中,可实际上又谁都没看清。 从队长大发火的惊吓中苏醒过来,有人小声地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这是个人隐私,完全是犯法行为,卡尔,你无权这样做。” “这里不光有拍摄者的隐私,还有被拍摄者的隐私,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授权别人拍摄自己了吗?任何拍摄或录音都是对他人隐私和队伍纪律的破坏。任何与俱乐部内部有关的事都‘不可拍摄、不可录音、不可外传’,这是明确的合同规定,但因为我们已松垮太久,所以大家好像都忘记了。” “如果有任何人对这些规定有疑问,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俱乐部的正式渠道来讨论,确保每个人都能理解并尊重这些条款。但如果走出这间房间,就代表大家自愿服从合同的规定,也认同队伍的纪律。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和荣誉,而不是为了彼此伤害和破坏信任。” 他绕着长桌边走了起来,扶着一个个椅子过去: “谁有疑问?现在就提出来吧。” 全场噤若寒蝉。 折腾得都快虚脱的安切洛蒂终于能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气喘吁吁地用纸擦拭自己的额头。 萨利也没好到哪里去,瘫坐在椅子上,汗流浃背,连连喝水。 卡尔最终站到了长桌前端,弯腰撑着桌子: “现在大家似乎都冷静下来了。现在吵完了,抱怨完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完了,我们能正常聊聊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扫视全场,给所有人思考的时间。球员和员工们的脸色各异,有的羞愧,有的冷漠,有的害怕,有的则是仍带着强烈的怨气。 “我知道大家都很生气,有情绪,这些情绪是可以理解的。每个人都想赢,每个人都想要为球队贡献,但有些事情必须要明确:弗兰克,你是球队的重要成员,但公开质疑主教练的决定,这是不对的。如果有问题,我们私下解决,可以向教练反映,可以找我沟通,但这种方式绝对不能成为常态。” “我已经用尽了我所有沟通的手段。”外贝外冷着脸说:“我在队里这么多年了,你们时候见过我在饭桌上发火?如果不是别无他法,事情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本来就不在选项单上。安切洛蒂先生是我们的主帅,你的尊重在哪里呢?” 卡尔反手叩击桌面。 外贝外也心脏狂跳,但很快就更委屈愤怒起来,调转矛头向他: “卡尔,你之前放任不管,现在又来装老好人了?——” “你对我生气没关系,但现在,和教练先生道歉,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是团队中的一员。” 卡尔很平静地把重点扯回来。 外贝外不知该如何道歉,主要是走到撕破脸这一步,他就没打算和安切洛蒂处下去,是带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觉悟来的,并非常自信亡的肯定不是他。 市面上哪有他这么成熟的边锋可用啊?他是老了,不是没油了,拜仁爱他,远比爱安切洛蒂更多。 他寻思着自己大不了到冬窗前都没球踢,到那会儿安切洛蒂妥妥走开了。 可现在卡尔要替对方站台,这就不行了,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心里好不爽。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外贝外还和卡尔在这儿僵持时,反而是安切洛蒂起身说话了。 “各位,我不想说谎,今天这场面,真是我执教生涯中最尴尬、最难过的一刻,多年前的伊斯坦布尔之夜,我都不曾感受这样的痛苦。” 这个开场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也想承认,其实从进入俱乐部开始,我就受到了重重阻碍,但我没有采取足够强硬的态度,有时我很想逃避这一切,认为只要慢慢相处,或是马马虎虎糊弄过去,情况就会变得好起来——但现在,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狼狈,我的悲伤。” “我相信你们很多人都坚信我当不了拜仁的主帅,我当不好拜仁的主帅。我自己之前也不断质疑着自己。我想,是我太软弱了吗?是我太无趣了吗?是我的战术太落伍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想退却,刚刚被大家质疑时,我真的觉得恨不得立刻递上辞职信,但现在我站在这里,女士们先生们,我不光是想和我的球员们说话,我是想和你们每一个人说:我不会退缩!” “女士们先生们,我确实是一个外来户,是一个意大利人,也许我不够懂拜仁的传统,也许我的理念和瓜迪奥拉先生不同,让你们无法适应、心生反感,也许我的性格不够完美,但从我接下合约、写上自己的名字开始,我就成为了你们的一部分,我也代表着这个俱乐部,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混日子、搞破坏,而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夺取胜利的!” 第188章 他越说越激昂,已重新站了起来,可和刚刚那样愤怒吵架的姿态不同,他站在长桌中间,打开双臂,俨然是领导者的态度,说的话感人至深,发自肺腑: “你们有的胜负心,我也有。你们的诉求,我不是不明白。我不是一个没有成绩的教练,我带着米兰两夺欧冠时,你们中的很多人还在玩泥巴哪!卡尔的欧冠首秀,是我站在场边,当着ac米兰的主教练。你们觉得我不懂拜仁,我可太懂了,我懂每一代拜仁的球员,而不仅仅是你们。” “我的上一座欧冠奖杯正是从安联拿走的,我亲手捧着,把它摆放进了伯纳乌。之后这么多年,它何曾回到慕尼黑吗?哪怕不是作为主帅,而是作为敌人,我想,我也应该值得一点尊重吧?难道声名显赫的拜仁就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帅吗?” “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决定不再愤怒,而是理解你们,原谅你们。我是一个老头子了,我确实在乎我的脸面,在乎我的尊严,但我比年轻人更宽容,更懂得原谅,这是岁月赐给我的财富。有时人和人相处总是需要有人退一步,而我选择当那个退后的人,不是因为我软弱,而是因为我更成熟。” “弗兰克,你觉得我忽略了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从未对你放弃过。我随时会需要你上场作战,而你必须像自己的队友一样接受这一点,因为这就是球员的天职。” 他走过去拍了拍外贝外的肩膀,硬是不让他挣扎、牢牢搂住了他: “每个人都有想发泄的时候,我原谅你,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把你今天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会记住你作为一名斗士的热忱和直率。我也会更努力去倾听你,去理解你的想法。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一起努力,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外贝外的表情从愤怒逐渐软化,变为复杂,而安切洛蒂已朝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好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们身上,外贝外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语气缓和下来: “谢谢你,教练。我为我今天的冲动道歉。”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安切洛蒂的手: “让我们一起努力。” 全场安静了一秒,所有的光仿佛都打在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卡尔用力鼓掌。 整张长桌上突然一起爆发出了掌声。 安切洛蒂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感觉肾上腺素飙升,像是回到了热血满满的青年时代,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手越来越痛了,一低头发现外贝外一脸鸡贼微笑捏着他的手还不松开,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没忍住往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下。 外贝外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捂住屁股。 这下大伙又全都哈哈笑起来了,很多人起身来很有点佩服地与安切洛蒂拥抱——感觉这小老头在心胸气魄这一块真的是不一样。 服了! 但拜仁就是这样的地方,鼓掌是要鼓的,拥抱是要拥的,团结欢喜的气氛是要有的,但门口检查依然还是得查的,好多人偷偷拍的视频还是没删的(…) 有人借口说想拿回去回味精彩的一夜。 卡尔说官摄一直架着,以后如果放纪录片里,自然有的看。 “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夺冠马上就有了,还不好好准备明天比赛?” “没有录像,也肯定还是有人朝记者泄密的!” “不实名都当造谣,实名的……勇气可嘉。” 卡尔毫不在意地低头检查完,示意道:“下一个!” “天哪,卡尔,你可真是……” 很多人简直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卡尔设计好的!他就是为了做戏,让安切洛蒂能上位吧!但考虑到外贝外那是人生如大戏,主演从不停,他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卡尔虽然已非常超人,但还是操纵不了外贝外脑壳的。 只是他实在是应对得从容,让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他的人都觉得真他爹服了。 也有看起来讨厌但实际上不好说的基米希来和他做深刻的反省与自我反省: “卡尔,我想反思自己的错误,我不应该那么冲动,乱扔东西。我也不该误会你是在失职,你确实一直都很强大……” 已经凶了一整晚的卡尔惯性杀疯了,惊讶道: “你做什么了?我没注意。” 他揉了一把基米希倔强的小金毛:“滚吧,别捣乱。” 基米希:…… 他回房间趴在那儿差点把枕头都撕碎了,从头到脚都红温。格雷茨卡给他发了短信问为什么失联那么久,他啪嗒啪嗒打字回复: “被卡尔留下骂了。” “天哪,他真讨厌。” “你懂什么?” 基米希愤怒回复。 格雷茨卡:…… “你有病啊。”他忍不住回复骂道:“你犯j吗?” 基米希还在自顾自地发:“如果不能打败卡尔、替代卡尔,这辈子像他一样活一次的话,我的职业生涯还有什么意思。” “你他爹上天还说‘好吧,我知道我不能总是盯着卡尔看了,还有很多别的了不起的对手’——聊天记录还在这儿,我截屏给你了,你看到了吗?” 基米希无动于衷:“你懂什么,第二天我就发现了,没有人比他更强。你最好懂一下,因为不懂的人我都会和他们永别的。” 第189章 才不懂自己的刺头正在讲什么毒唯言论的卡尔搞定了所有工作,留着鼓励安切洛蒂做得好,下面一起加油,又安抚了一会儿今年刚回拜仁就面临如此闹剧的萨利。 对方虚弱地陷在椅子里,还在忙着擦汗呢:“哎,我真是离开太久了,哎。” “没事,很快就都想起来了。”卡尔给他端了一杯茶。 萨利的眼神都变灰暗了:“……我肯定要长很多白头发了,真的。” 就这么全忙完了,他才终于能回到房间里,放了浴缸把自己泡进去。大吵大闹固然能发泄坏脾气,像把胸腔里压着呼吸的东西都排空,可脱离了工作,他就又开始想巴拉克了——这会儿不是回忆,就是单纯很现实地思考不晓得对方现在正做什么。 之前的年份,他不像这样一直想着这件事,今年却实在是挂怀。 40岁生日,很重要的,不是吗?因为比卡尔大太多了,从他们交往开始,巴拉克就再也没有喜欢过过生日,一点都不想庆祝。 卡尔就强行替他过生日,唱歌,蒙住他的眼睛亲吻他,在他的后背上慢慢滑“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我身边”,然后他们俩在地板上滚着*,*到像要疯掉一样。 分手后,这样的不喜欢似乎也没恢复,08年他转会切尔西后,还闹过队友送他生日礼物、然后他拒收的新闻。 可卡尔是希望他庆祝的。 他有时希望对方永远恨他,永远不要忘掉他。但更多时候,他希望的却是对方从未爱过他,从未犯过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如果从头到尾,都只是小卡尔的单相思该多好。那此时此刻巴拉克应该是个幸福的人,他在自己的40岁生日时想到的不会是“我怎么这样老”,而是想着“都已成名二十年了,我才40?我好年轻啊”。 他会事业有成,家庭圆满,不管幸不幸福,好歹过上世俗眼里的幸福生活。 最起码不会经受那样多的痛苦。 可卡尔太自私了,如果巴拉克真的忘掉他,走进什么新生活,他又会很痛苦,于是重新开始希望对方恨他。 他不配被爱,但确实是配得上被恨的。 可巴拉克偏偏好像也不够恨他。 卡尔在水中一遍遍打开手机,看着今天即将过去,他希望能收到消息,骂他的也好,质问他的也好,想念他的也好,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只是40了,不是死了,说话。” 卡尔嘟哝。 他像说了什么咒语似的,就在这样全神贯注凝视屏幕时,聊天框里真的跳出了消息。 “巴黎冷,明天穿长袖。” 40岁生日这天,巴拉克什么人也不愿意见,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待了一整天。 一整天,终于写出一条短信来。 但刚发出去,他就惊觉这是何等不妥,立刻撤回了。 卡尔空空地看着重新变空白的手机屏幕,只有一条小小的灰色提示语。他刚要打字,手就停住了。 如果他们应当说话的话,这条信息就不会消失了。 于是他的指尖从屏幕上离开,他把手机重新放到一边去,真正没入水中。 如果在浴缸中昏睡会如何?缓缓沉进水底,是像坠入深海,还是回到母亲的羊水里。 卡尔没想自杀,他就是想泡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仿佛回到生命最初的状态里去。但岸上的声音将他唤醒,他迟疑着从水里钻出来,发现确实是敲门声。 是穆勒,卡尔像个套了毛巾的移动瀑布一样打开门,看到穆勒站在外面。 糟了,不会是来聊“卡尔私下帮他回到首发名单”的事的吧,这种潜规则,穆勒应当心照不宣才对啊,干嘛要冲上门来问个明白? 但他误会了,对方正神神秘秘地捧起手掌,眼睛亮闪闪的,开心地和他说:“你别动,你先别动!” 卡尔正不解,穆勒打开手心,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停留在他鼻尖,卡尔垂着眼睛,看到它的翅膀在扇动。 他没碰蝴蝶,而是抬起眼睛来,呆呆地看向穆勒。 “9月底的蝴蝶,很少见的,虽然没什么用。” 穆勒进来,关上门,防止蝴蝶飞出去,靠着门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但是看到了就想抓给你,一刻也等不了……我真古怪。” 第38章 小卡 拜仁看重波多尔斯基、打算把他引入, 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差赛季结束后就操作,甚至不会等到世界杯后。 虽然从横空出世开始就立刻成为了科隆的当家球星, 被球迷们夸赞为“科隆王子”,但波多尔斯基日益增长的才华和科隆依然拉胯的成绩之间的矛盾显然是不可调和的, 这也就让球迷们连留人都少了三分底气, 只留黯然。 拜仁要好球员,波多尔斯基要好平台,科隆则是急缺钱。 放手显然才是三赢。 双方俱乐部、球员、球迷对此事已算心知肚明, 只等官宣,这也是为什么比赛前夕施魏因施泰格还要大大咧咧地去和朋友见面,但拉姆还是阻拦了他, 叫他不要太张狂了。 客战舟车劳顿, 晚上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休息。大家聚在一起待着, 打牌的打牌, 打台球的打台球,看电视的看电视,倒也算是一种闲适,主要是赛季快结束了, 压力确实不大。 包场的活动室很大, 地上铺着让人很舒服的短茸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只有软软的舒服的感觉。 第190章 灯光很明亮, 沙发垫软得好像棉花糖堆起来的。 施魏因施泰格不外出了, 就待在大厅里继续玩,卡尔在填数独和猜字游戏。 因为他玩得太快了,施魏因施泰格就坐他旁边, 把酒店里的报纸都搜刮起来,拉姆看完了,他就搜刮过来,找到游戏,裁下来供他玩,再把卡尔写好的都收起来,替他对答案。 他其实是爱闹腾的性格,让他读书或者老实待着不如砍了他,这一会儿这么高高大大地坐在这儿全神贯注地裁小纸片,卡尔填对了他比卡尔还高兴,要得意地扭一段舞,卡尔就脸红红地抬头眼睛亮亮地看他,像被表扬的小乖狗一样骄傲一会儿,然后继续填下一张。 让谁看了都得觉得这两个人太好玩,太可爱。 卡恩都忍不住被这过于小孩子的画面腻得发抖、牙疼、浑身不自在,打台球时摸了一个丢过去,诱哄着施魏因施泰格过来一起玩。 人家美着呢,才不理他。 哎呦,黏黏糊糊,真是的! 卡恩像那种坏老头一样,故意冲着卡尔喊道:“你快好好玩吧,karli,等卢卡斯也进队,schweini可就不理你了。” 施魏因施泰格大喊喂!别说怪话好不好! 大伙一起哄笑起来,只有巴拉克对这种故意打趣的话没感觉的样子,还是拎着球杆仔细看线路。 卡尔也不恼,声音清亮地回说那就奥利弗你陪我玩这个。 卡恩吓得大叫一声。 大伙笑得更大声了。 巴拉克打了完美的一杆,喊卡恩注意力集中点,快继续。 施魏因施泰格还要和卡尔气鼓鼓说才不会这样,卡尔倒是觉得他对友情中的占有欲不够敏感——如果他是波多尔斯基的话,虽然不会讨厌忽然冒出的卡尔,但也不会非常开心的。 人人都会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 但像施魏因施泰格这样人缘特别好、性格又开朗的人,总是有很多朋友,他会很难理解这种心情——即使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他也还是会有很多很多同样好的朋友。 如果他是卡尔唯一最好的朋友,卡尔肯定会很难过。不过他也不觉得波多尔斯基会像他一样敏感,毕竟对方年龄大点,也是很受欢迎的球员,要真知道卡尔这样的想法没准还觉得很矫情呢。 卡尔就装作没感觉,一边玩,一边顺便多了解了一些波多尔斯基的事,毕竟很快就要做双料队友了。 比起中后场球员,锋线球员素来星光更浓,受到的关注也更多,波多尔斯基绝对是这两年国内风头最盛的新星,像卡尔这样的还得继续经历岁月检验呢,但前锋早就一赛季成名了。 03年时波多尔斯基还差点月份才能满18岁,还在青训踢球,但科隆俱乐部翻过新年就一直在降级边缘挣扎,在缺少资金的情况下,实在抓耳挠腮的一线队主帅决定给予这位年轻前锋一次机会,于是他就被带到了一线队合练。 尽管他们还是降级到德乙了,但在接下来的03-04赛季,波多尔斯基仍选择继续留在俱乐部,单赛季18岁的他就射入了整整24球,帮助球队重回德甲。 他也成为了几十年来第一位获选入国家队的德乙球员,并在04年欧洲杯中就作为替补完成首秀了,实在是很炸裂。 不过转过年,根本没踢过德甲的17岁后卫卡尔堂堂来袭这件事显然更炸裂,但光环肯定不在卡尔自己身上,大家主要还是觉得克林斯曼疯了。直到他真的两三场比赛踢完,这才好一点,但也没好太多。 这也就看出前锋和后卫的区别了,卡尔要是前锋,这么多高光表现后,早已被捧为了超级天才二号;但因为他是后卫,所有人都会谨慎地说再看看、再看看,就这么看着,一赛季都快过去了,才勉强确信他确实是了不起的年轻后卫。 “当时真看不出卢卡斯是最小的一个,踢球可生猛了,那会儿他好像才过完19岁生日吧……对,没错,我想起来了,大家吃了蛋糕的。” 施魏因施泰格笑着回顾,一脸幸福地搂住卡尔: “本来我感觉我和卢卡斯得当老幺当早着啦,就我们俩在队里挨欺负,谁知道第二年我们karli就来喽!” 拉姆笑着冲他扔一份报纸过去:“谁欺负你了,净胡说呢。” 卡尔也侧脸认真看他:“谁欺负你了?” 他好担心是巴拉克。 这个赛季入队后,卡尔发现巴拉克一直显得对施魏因施泰格有种莫名的冷淡,比去年夏天在联合会杯时还严重。 明明他们俩在中前场合作不是一般的多,位置也不矛盾,可就是关系淡淡。 施魏因施泰格从前还很崇拜和喜欢巴拉克呢,卡尔不觉得按照对方的个性会这样对待自己年轻的双料队友,他只是有点傲慢,可实际上从不倚强凌弱——但话又说回来,卡尔懂什么巴拉克?他和对方连话都说不上。 卡尔不希望巴拉克是这么这么坏的。 “你听他放屁,他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天天上房揭瓦。踢完比赛开派对,自己喝多了沿着泳池边走,一把滑进去,喝了一肚子水,就非说有人推他的,监控录像给他看了,他才老实了。” 卡恩来拉姆旁边的小茶几上拿小饼干吃,笑得停不下来: “卢卡斯这个波兰小子一开始倒是真有点不合群。” 施魏因施泰格立刻从衣领里拿出虚空黄牌:“怎么又波兰小子了,停,停!——你们怎么不这么叫米洛呢。” 第191章 “本来就是嘛!人家自己都不生气,我又没说波兰籍有什么不好,人家就在那儿生的,你非假装不重要,是谁在看不起波兰人。是我吗?我看是你吧。” 卡恩打了他一巴掌。 这话题太敏感,拉姆忽然回答了施魏因施泰格刚刚的问话,答得很冷:“可能是因为米洛已经不小了……” 可是冷笑话莫名就是在德国人中间能引起快乐,大伙又哈哈笑起来。 卡恩开玩笑说小心有人朝克洛泽告状,拉姆撑着脑袋,毫不在意: “才没这么无聊的家伙,别太小心眼,奥利弗。” 在这闹哄哄的气氛里,卡尔在为了巴拉克才没有霸凌过施魏因施泰格而偷偷开心。他又有点想回去看录像带了,明天要面对科隆,虽然他们现在又落入了保级区,但正是因为落入了保级区,赛季末才要玩命。 万一靠着最后的两三场比赛留下来了呢? 卡尔是进了大名单的,卢西奥在德国杯决赛里太拼了,拉伤了大腿肌肉,这赛季剩下几场比赛都是他的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防不住波多尔斯基,害得球队这回合捧不了冠军杯。 而且还有很现实的问题正放在面前——虽然说去年绝对、绝对没想过,可现在,可能性已放在了眼前,卡尔有可能参加这届本土世界杯的。 他当然是想要参加的,靠着这赛季他的表现和下半赛季显著增加的上场时间、漂亮表现,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不是百分百。 得亏是克林斯曼爱用新人,不然去年联合会杯卡尔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上场,拜仁可能也不会下定决心把他留下,他现在也应该正在英格兰的风雨中匆匆回家,在曼联被弗格森爵士口水喷头、被队友踹屁|股,或者在阿森纳被温格教练抚摸头发谆谆教导,每天和莱曼而不是卡恩相处。 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对于年轻球员来说,每一场比赛,每一年夏天,都关键得不行。克林斯曼去年愿意征召他,但今年就不一定了——联合会杯吹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介于友谊赛和正赛之间的比赛,和真的世界杯没得比。 又是本土比赛,更不能轻易开玩笑。 但卡尔当然是想去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莉拉如果能在电视里看到他踢比赛,那该多好。 第二反应是和巴拉克继续做队友,夏天也一起待在国家队里,整整一两个月……多好。 施魏因施泰格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弯下腰来把脸伸到他脸下面逗他: “咦?怎么回事,是谁在发呆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卡尔笑了起来,好好抬起头来,整理好纸张,说自己不玩了。 “啊,真的吗?”施魏因施泰格拿起他的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早着呢,回去干嘛?” “我去找助教,好像有个录像还没看完。” 施魏因施泰格摊手抱怨说要是在学校,你绝对是我最讨厌的好学生,怪不得高考考了那么歹毒的分数。 他也就是这么说说,实际上在知道卡尔高考竟然考了1.5这种好成绩后,施魏因施泰格在第二天见人不管说什么,都能扯到“你怎么知道我们karli高考考了1.5的”这件事上去。 最讨厌?卡尔装作伤心,做了个浮夸哭泣的姿势,对方果然又嘻嘻哈哈来道歉。 卡恩终于知道自己觉得施魏因施泰格哪里让人牙酸了:“你怎么得了啊,schweini,在队里都拿队友当小女孩一样,这么肉麻,在外面得多花花肠子,我真是不敢想。” “所以人家受女生欢迎嘛,你落后时代了,奥利弗。”拉姆起身来拉卡尔:“走,我和你一起去。” 施魏因施泰格假哭着挥舞不存在的小手绢趴沙发上送走他们,一下子感觉无聊空虚了起来,捻起卡尔玩的益智游戏纸片们,也一下子觉得好无聊。 于是就也离开回房间了,试着给波多尔斯基打电话,对方不接,他的女朋友倒是打过来了。恍然大悟想起自己还有女朋友的施魏因施泰格赶紧接了起来,对方恼火得很,问他怎么都不记得给自己来电话。 施魏因施泰格态度非常好地滑跪道歉:“对不起,甜心,我刚刚在忙嘛!忙什么,嗯……战术课你知道吧?看很多录像带,听教练咕叽咕叽。对,可烦了,给我脑袋看得好疼好疼的……我当然想你啦!你在做什么……啊,怎么也在玩填字猜词啊?” 女友开心了一点:“因为答对了寄出去的话,可能会换到演唱会的黄金座位票,我上天忘记抢票的事你忘了?除了收二道贩子的票,就只剩这一个办法了,我就想试试看。你们队里也有人玩吗?真好,我还以为你的朋友都是些笨蛋,原来也不是这样。” 啊,是因为这个,卡尔才想玩的吗? 施魏因施泰格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了,询问道:“等一下,甜心,等一下……什么演唱会来着?怎么不让我帮你买呀。” 拿来短暂当会议室的房间里,助教和卡尔开玩笑说他以后一定会当主教练的,就没见过他这么爱看录像带的球员后就出去了,卡尔笑笑不应声。 关掉灯,投影仪放下来,他和拉姆一起看了科隆这赛季踢得最好的一场比赛。 和战术课上不一样,只有两个人时可以更自由地暂停慢放,自由地讲自己的想法。 卡尔也会比平时大胆活泼一点,有时遇到觉得对方很棘手的地方,他还忍不住跑到投影屏前去比划动作,模拟自己在球场上会如何应对,被光照得像个花花绿绿的小蝴蝶,看得拉姆捧着脸笑。 第192章 “怎么了,菲利普,这么防不行吗?” 他根本没看清,但面色镇定地严肃道:“我不太确定——你再试一次。” 虽说偶尔因为觉得卡尔可爱而分心了一点点,但大部分时间拉姆的注意力还是非常集中的,他们还真的钻研出了一点波多尔斯基的“弱点”。 “你看这里,他接到传球后快速启动,高速带球的时候,又稍微偏向右脚带球,身体是微微倾斜的,进了禁区,没人妨碍的话,他更喜欢斜着兜远角。” 拉姆也和卡尔一样站到屏幕前来,两个人直接拿手比划着画面上的波多尔斯基。 不放到这么大,不看得这么慢,真的很难发现这么自然细微的身体动作。 他们又翻了最近四五场比赛,发现果然都是如此。 卡尔顿时明白了什么: “所以重心这么偏的时候,他的出球方向其实可预测,特别是……” “特别是在禁区边缘的时候。” 他们俩异口同声说,两只彩蝴蝶似的呆滞互望。卡尔愣了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自己今晚说话太多了,情绪也有点过于亢奋了,像个奇怪的战术狂似的,拉姆却是还很自然地笑着说: “早知道应该把威利拖来的,他才是明天要忙碌的那个,我们俩小心过头了。” 波多尔斯基是左边锋,当然是身为右边锋的威利·萨尼奥尔更需要关注1对1的事。卡尔身为中卫需要协防也就算了,拉姆是基本不用处理他的。 卡尔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犯不上和他一起来。 “对不起。”他感觉自己真是犯蠢,怎么没反应过来拉姆完全是刻意来陪他的:“很累了吧?真抱歉。” “我又不像巴斯蒂,老是在战术课上犯困,看看录像也挺好玩的。”拉姆笑着回走两步,靠着桌边坐下,安慰卡尔道: “这下安心了吧?卢卡斯又不像米洛,不用这么紧张的。关了投影仪,我们一起回去。” “我只是很害怕再丢球。”卡尔说着。因为拉姆让他感到很安心,所以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会这么担心吗,菲利普?” “我在斯图加特时踢得也没那么尽善尽美,karli,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我会把问题归给门将,并不往自己心里去——我们的后面还有门将呢,他们才是最后一道门槛,别把责任全放自己身上。” “timo吗?” “你记住他的名字了?真不容易,毕竟只见过一两次。” “他是你的好朋友。” “那又怎么样,吃醋了吗?哈哈,我开玩笑的。” 拉姆笑着冲他伸出手:“别站在那儿,过来。” 卡尔冲他走了过来,因为拉姆坐在桌子上,他们倒是难得一样高了——卡尔还在长高,和拉姆的身高差又扩大了一点。但虽然拉姆个子矮,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让卡尔觉得更可靠。 光线从他们的四面八方穿过去,投影屏上留下了一对亲密的模糊影子。 拉姆握住他的手,这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你会想永远都不犯错,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有些时候真的是我们的责任,那也不是世界末日,每个人都会犯错,karli,每个人,从贝肯鲍尔到赫内斯,到鲁梅尼格,到卡恩,到我们每一个人。原谅自己就好了。” “我总是不断回到那一刻,羞耻感怎么都不结束,我觉得自己好软弱。”卡尔低着头,像站在告解室中一般轻声说。 “感到羞耻后格外努力为什么是软弱?我反而觉得是格外的坚强。大部分人在感觉不舒服时只会消沉,碰到问题就怪罪别人,遇到挫败反而坚持和奋发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人,更何况你还这样小。” “你和他们不一样,是因为你是更好的人,karli。” “如果换我丢了球,你会觉得我犯了天大的错吗?” 卡尔摇摇头。 “所以我也不会这样看你。”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忘掉那种感觉吧——没人批判你,也没人批判我。” 投影仪在安静地转动,灰尘像光点一样漂浮。 拉姆轻轻松开卡尔的手,转而换成去整理了一下卡尔有点乱的额发,让柔软的氛围不至于一下子垮塌掉。可当他的手腕下湿漉漉的蓝眼睛抬起来看着他时,他又惊觉自己的手指还是太缓慢,太温柔,停留得太久。 拉姆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你看巴斯蒂,真是混球,天天把你的头发搞得一团糟。” 卡尔恍然大悟,笑着捂住脑袋:“别怪他。” 第二天的比赛,卡尔踢得很好。放下焦虑后,他重新感觉比赛的时间在自己的身体上自由流动了,他不再在场上宛如惊弓之鸟。但之前的紧张和过度摄取信息却也不算是什么都没留给他,再次冷静松弛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视野仿佛更开阔了。 而事实上,科隆会落入保级区显然也是有原因的,除了波多尔斯基,这队里好像谁都靠不住,他们的失分段也正是冬天波多尔斯基伤病那两个月,直接俯冲降级区,再也上不去了。 比赛开始后,拜仁迅速掌控了场面,卡尔站在后防线上的表现格外沉稳。放下焦虑后,他重新找回了比赛的节奏,冷静而专注。比起靠着预判耍聪明似的快速上抢,他更重视站位和协防了,时刻观察对手锋线上的动作。 第193章 科隆的进攻几乎完全依赖波多尔斯基,但拜仁的防线对他形成了严密的限制。卡尔根据昨晚的研究,精准地捕捉到波多尔斯基偏右脚带球的习惯,尽管不是主防他,但还是努力提前预判对方的射门角度,上半场最后的时间,萨尼奥尔不幸被波多尔斯基过掉了,刚头皮发麻大感不妙,就听到后场一片欢呼——卡尔竟预判到球路,结尾成功了。 天哪,场上简直像站着两个门将! 萨尼奥尔刚心情跌入地狱,就即刻又升上了天堂,兴奋至极地跑过来感谢: “上帝啊,我爱你,卡尔,我爱你!” 赫内斯在场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好小子!” 相比月初对阵云达不莱梅时的紧绷,这场比赛的卡尔明显更加游刃有余,反应迅速,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慌乱。 而且从防守压力中被释放,他也敢于更多地出球和压迫,去给对手压力——卡尔既是希望能在场上尽最大能力帮助球队,也是希望能展现自己更多面的能力。 卡恩也是默默表达了支持,虽然他常常在嘴上说着后卫不要把心思都放花里胡哨的进攻上,但实际上身前这么多人,他既不开大脚,也不往边路送,还是都递给了卡尔。 球场上就是有这样微妙的事,哪怕都是照着战术踢,队友愿不愿意把球给你,能同时给三个人时到底给谁,也是一种关乎信任的潜规则。 而很多时候这些事也在影响着球员的表现。卡尔感觉今日格外顺,但他没想到能好到这样的地步——上半场压哨时,他一脚长传递给了巴拉克,后者出乎意料地在大禁区内砸了一个头槌,帮助拜仁率先破门! 这还是整个赛季以来,卡尔第一次助攻他。 他甚至忽然腿软了,感觉自己跑不过去,没法过去和巴拉克庆祝——但队友们推着他跑,而且对方也冲了过来,他像个很轻盈的小伞似的一把就被巴拉克放在臂弯里撑开了,高得让他甚至不得不弯腰搭住他的肩膀来保持平衡。 但谁知道对方把他抛完就要放下来,这么瞬息间的一降落,他就这么搂着他的脖颈完完全全地拥抱住了他,脸甚至贴在他的衣领上。 这和他亲了巴拉克的锁骨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能是亲吻时都不会把脸埋得这么彻底吧。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脏在这么狂跳了,应该是他自己的,跳到像是正在策划一场八级大地震、把身前人震晕一样。 在万众瞩目中环绕住他的脖颈紧紧拥抱他? …… 死了。 有的卡尔只是看起来还活着,但实际上已经死了。 卡尔死得很彻底。 第39章 大卡 在更衣室中终于赢得了初步信任与尊重的同时, 安切洛蒂对阵容的倔强和坚持也终于在第二天对阵巴黎圣日耳曼的欧冠小组赛中破防了,只用了那么半场。 人生就是这样,他要获得控制力, 是为了更好地践行自己的战术。但实际上当他真的控制到了,他又立刻发现自己这狗屎战术原来是真的踢不来, 球员们说战术不行来反对他, 也不全是假话,他们可能是一半讨厌他,一半真的发现战术不行(…) 他就像个老厨师, 分不清盐和糖,使劲往锅里倒,徒弟们尖叫说老头你疯了, 别当厨子了, 你没有这个能力你知道吗?然后往里面乱加东西。 他气鼓鼓地赶走了他们, 终于能重新安安心心一个人掌勺, 总算倒了个痛快,结果捞起一勺正要美美品味,却差点没把自己给毒死。 安切洛蒂这才意识到,原来徒弟们成天嚷嚷他味道不对, 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 他们顶多是半嘴碎半有理,讲话太难听。 只不过因为之前双方之间根本没有信任,所以他完全没法觉得他们说的是真话, 还以为他们就是偷懒或者看不上他, 所以不愿意听他的话(…) 哎! 他真是懊恼死了。 早知道,早知道……哎,这该死的德国人, 他没法早知道! 他根本分不清他们是在说真话,还是单纯刻薄!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在刻薄地说真话!真诚地说刻薄话! 直到这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那真是再有力不过的话语,球员们反而不用和他发脾气了,都很默默的,满脸写着“你看吧”。 这真是剧痛的当头一棒。 2:0的鲜红比分挂在王子公园球场的大屏幕上,是的,在卡尔贡献了5次关键解围,诺伊尔扑出3个必进球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被进了两个球。 仅仅一个上半场,巴黎就完成了六次射正,两枚进球一个来自迪玛利亚,另一个来自内马尔。 也就是中锋卡瓦尼快乐了一把,不然估计巴黎的前场三叉戟要全面开花,上半场就进三个了! 这是在巴黎!从安切洛蒂的手里才真正拿到点成绩的巴黎!被人戏称为除了钱什么都不行的巴黎! 作为昔年的功勋主帅再次回到这里,带着真正的豪门球队,却踢成了这样。 赛前场边还有大巴黎球迷举牌“谢谢你,卡尔洛(爱心)”来向他致敬。万万没想到,半场结束了,竟然还可以继续举,而且越来越多的人临时把牌子翻过来写了这个话。 解说都觉得真是难绷,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天哪!巴黎球迷们简直恨不得举‘多谢款待’啊,赛前的致敬,现在显然已变成了嘲讽。” 第194章 “看这场面,卡尔洛比在安联更受欢迎。在敌方主场被球迷举牌说谢谢,这真是让人崩溃……” 社交网络上球迷们也已经疯狂了。 拜仁球迷破防得很疯狂: “拜仁你是在搞什么送温暖活动吗?巴黎需要吗?啊?比完赛他们给我们送石油吗?不送石油你们在踢什么?踢什么?” “巴黎圣日耳曼的意大利主帅为何站在拜仁场边……” “两个爹都遮不住我仁这么大的腚,到底要丢仁丢到什么时候去!” “罗贝外全不上我看你是心高气傲,半场2:0安切洛蒂你是生死难料啊。” “j罗在中场踢得好好的你把他拿到右路做什么啊安切洛蒂,你在想什么?他什么蒂亚戈马丁内斯托利索能踢三中场吗?没有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哈利波特穿什么隐身衣啊,把拜仁三中场穿身上得啦!伏地魔来了都得喊一声看不见,真的看不见!” 讨厌拜仁的球迷快乐得也很疯狂: “大巴黎的牌子准备得还是太少了!中场完全没打穿了,下半场最起码再进两个。” “笑疯了,潮水褪去,拜仁整个队都在裸泳。” “香槟开起来,拜仁能拿走三分我倒立拉屎。” “今年欧冠又要看拜仁丢人现眼喽~爱看,多来~” 卡尔的人迷崩溃得很疯狂: “还要我爹怎么样,踢个半场浑身草,差点被卡大佐把脚给踩了,这赛季刚开始怎么就已经场场拼命了,还要我爹怎么样???(卡尔闭眼心如死灰.gif)” “拜仁慕尼黑为什么我爹才踢了四十五分钟就像在草场上挖了十天石油了……拜仁慕尼黑你有什么什么头绪吗……(赛前美貌照.jpg,半场黑发散乱眼神冰冷浑身草屑照.jpg)” “为什么才半场比赛就已经快进到相信卡尔的环节了?” “拜仁慕尼黑你害得我好苦啊,你让我爹过两场好日子,让我过两场好日子能怎么样?拜仁慕尼黑你不要再家暴我了,拜仁慕尼黑你害我过得好苦啊!” “请问队长袖标是什么银手镯吗?我爹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么折磨他?放了他,放了他,不要再让他这么坐牢了,有什么都冲着我来,要索就索我的命啊!(宜修哭嚎gif)” 还有很多球迷的精神状态都堪忧: “那年杏花微雨,拜仁说你们是正副队了。我那样欢喜,流下泪来,想着诺小新,你终于熬出头了,从此以后,我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才是站在卡皇身边唯一的男人,你们是最完美的门卫组合!可我看到的都是什么?错的,一切都是错的!” “老师你好,为什么人家的前锋三个人抱在一起嘻嘻笑我们家子万却一个人在前场坐牢呢?老师你好老师?天杀的安切洛蒂我要报警抓你!” 社媒上爆炸的信息肯定是传不进更衣室的了,这是他们仅剩的调整时间了,而安切洛蒂已完成了痛定思痛。 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快,在拜仁,你做事不可以慢,慢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完蛋。 因为球员们终于愿意支持他,安切洛蒂终于拿出了自己真正想踢的阵容——其实,外贝外也不算是被挤了,他对法国人是真不感冒。现在发现穆勒确实比他更好后,他索性把穆勒挪到左边去,把罗本也一起挤下去了! 昨天罗本还在滔滔不绝地安慰外贝外,淡定地坐在座位上搅浑水,今天人就傻了。 啊? 我也下去了? 他爷爷的,你个臭老头,昨天我还给你鼓掌?我真应该抄起墙角的棍子给你上上真正的强度! 他真是眼前一黑,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坐完了半场,现在已经浑身都难受疯了。 安切洛蒂从来到拜仁开始,就捉摸着最适配的阵容应该是踢一手4-3-3,攻防均衡,十分稳定。 于是在这场球员们终于低头服软、知道得好好听话踢球的比赛中,他果断按自己的想法践行了,四后卫不动,还是左边阿拉巴,右边基米希,中间卡尔和博阿滕,胡梅尔斯备用,但前场,他把罗本和外贝外一同摘了下去,穆勒拉左,反而把j罗提到了右路来,而后终于空出位置,中场派上托利索、哈维·马丁内斯和蒂亚戈。 安切洛蒂是个极其重视中场控制的教练,不要怪他在欧冠临场搞“科研”,他是个好人,为了拜仁也怒了,真是怕夜长梦多,怕球员们老实不了三天,下场比赛就继续造反,决定必须即刻开始跟上汹涌澎湃的拜仁速度。 在这宫里生活,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能迟疑,不能拖延,唯恐夜长梦多(?) 昨天确立了权威,今天就得使用、巩固和加强嘛。 再说了,名单虽然变动了,但这赛季以来他们阵型踢的一直是433,不然也不会让穆勒没地方去,搞出这番连环反应来,球员们算不上不会踢。 而全队也确实如他所想,反而老实了下来,因为就昨天那么一出搞完,哪怕今天再不爽,也只能先忍着了。 但实验的结果是如此的惨烈,这个阵型是如此之难用,还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是真的,安切洛蒂没想到,球员们没开演,而是认真踢了,效果却这样差。 拜仁全队也没想到,大家没开演,而是认真踢了,效果却这样差! 完蛋了呀! 之前踢得不好,还以为是因为有人在演戏。 第195章 怎么原来我们是纯菜啊!!! 在后场卡诺尔大爹组合双双状态爆棚、往死里发挥的情况下,在卡尔英勇无畏到差点被卡瓦尼踩断脚踝的情况下,他们还丢了两个球! 完蛋了,完蛋了,好像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到强敌,他们才一直混住的。 现在真是球员们自己都慌张了。 更衣室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愤怒、焦虑和失落。球员们挤在一起,有的在互相指责,有的在抱怨战术问题,还有人干脆低头不语,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不满和挫败。 穆勒和安切洛蒂沟通:“我真的不能待在左边,这太莫名其妙了——” 罗本委屈地大喊:“你那叫莫名其妙?那我坐在这儿呢?我看着你们乱踢,真是看不下去了!好歹让我上去啊!” 外贝外冷笑:“说得好像你上去了就能改变什么似的!我都坐了这么多场了,你倒是半场就受不了了。” 基米希看不惯卡尔还没说话,大家就吵了起来,很积极地模仿他、捍卫他:“都够了,真以为自己踢得有多好?如果每个人都少说点抱怨,多跑两步,多抢一下,就不会丢第二个球!” 诺伊尔听了都想翻白眼了:“你还知道要多抢两步?” 可怜的j罗在边路踢得也像吃屎一样,但他连别人是不是在骂他都分不清,只是缩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抠手。 只是想赢球却不得不忍受更衣室闹剧的莱万路过他时巨不爽地撞过去,尽管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但显然无耐心查看。 j罗的手顿时被撞散了,差点自己撕掉自己指尖一层皮,惊得浑身一抖,但一抬头,莱万的背影毫无迟疑,他又不敢站起来和对方嚷嚷——而且也嚷不明白!这一瞬他脑子里最大的问题是手指皮怎么说?完全没头绪。 他只好更委屈地缩回来,抱着胳膊,连手也不敢抠了。 安切洛蒂让穆勒先坐回去,喊安静,但这该死的屋里安静不下来!直到上厕所回来的卡尔砰地一声甩上大门。 “都吵什么,昨晚已经给你们机会吵完了,还嫌不够吗?全都坐下,我们还有11分钟,从现在开始,一点时间都不要浪费——弗兰克,别冲我挑眉毛,你要再大闹一次,彻底毁掉这场比赛吗?阿尔杨,合上嘴巴,你才替补四十五分钟而已,不要搞得像被踢出大名单了一样幼稚!曼努,丢什么瓶子?你是丢了两个球,但我可没对不起你,你的教练问题也和这场比赛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昨晚卡尔更多是强硬处理了场面,算不上怎么发火,这一会儿才是真的发火了。 他发火的体现就是会毫不留情地就事论事进行大点名,点到再也没人反对为止。 一方面是他确实烦得想像打地鼠一样把这些聒噪男全挨个打一遍,另一方面则是昨日他已开悟出新的坏队长路线。 长桌吵架这个事的前前后后,都让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为什么学巴拉克却只是起到反效果呢?显然是因为他只学了外壳,没学到精神。 很多被讨厌、结局潦草的队长其实经常人品还算端正、没什么手腕的,就是因为没手腕才被讨厌,又能被随意丢弃,变成宫斗的失败品。 没手腕或者说没耍好手腕的一个关键特点就是自尊心特别强烈,为所欲为地表达自己,天然傲慢,作风严厉又强硬,严于律己严以待人,最好还有点个人英雄主义。 卡尔觉得巴拉克和卡恩都是这类型的队长,只不过卡恩好歹有拜仁做他安稳的后盾,巴拉克就没这么好运了。 因为搞个人英雄主义,所以从来没有真正把希望放到队友身上,也从来没有真正把尊重放到队友身上,对他们的要求经常是那句最经典的:“你就不能不犯这么弱智的错吗?” 是的,在这类坏队长的心里,周围大部分的队友都是无所谓的工兵,从不指望他们带飞自己,只希望他们不拖后腿。 他们时时刻刻活在“孤胆英雄”“全队最后一个真男人”的片场里。 npc当得不好的就会让他们很愤怒。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和大部分队友建立真正的信任和亲密关系的,这样的性格在集体项目里当球队队长,那真是当吧,一当一个不吱声。等到他们自己也老了,伤了,病了,状态下滑了,根本没人支持他们,而是带着恶意和“报仇了”的畅快,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你就不能不犯这么弱智的错吗?” 建立在“能力强大”这一单一属性之上的统治是最脆弱的。 卡尔现在就是要让自己的统治变得脆弱起来,什么冷脸装酷哥,那都是表面的,他不用搞了,他要搞点内在的! 这才是真正的既不影响成绩,又逐渐脱离整个更衣室。 当最大牌的球星和最潇洒的队长,都不影响已经被全队默默讨厌。 他要和队友真正地离心离德!让他们只是委屈地服从于他的霸道统治,但实际上离开他开心得要命。 卡尔又豁然开朗了。 而且这么操作对他的身心健康真是充满了好处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退役是个光明的未来,而向着光明未来的路都是越走越宽的,越走越好的,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就不要怕过程中的小小挫折! 卡尔又双叒叕开悟了。 上一次卡尔这样生气还是慈善赛,再上一次连穆勒都已记不清了,可能得追溯到两三年前。 第196章 更衣室里很多人则是根本没见过他这样,直接吓得都快找不到鼻孔在哪,吸气都停了。 只有基米希紧紧握着拳头看他,眼更亮,脸更红了。 在这一片寂静里,卡尔一扭头看到穆勒还呆站在战术板旁边,挑起眉头: “托马斯,这更衣室大到你迷路了吗?我要把你送回座位上吗?” 老天,连穆勒都没放过! 外贝外都低下头老实了。 “谢谢你们,先生们,原来你们的嘴巴是可以合上的。” 卡尔猛地把目光又转向了安切洛蒂,后者下意识地浑身一僵。 卡尔也没放过他: “我相信您也看出来了,像上半场这么踢肯定不行,怎么调整呢?都听您的。” 这话是直接把必须调整给定性了,给主帅只留了脸面,没留继续倔强的余地。 队长今日谁也不帮,只要求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该干的事,废话不许吱一声。 队友们更安静了,默默感受着卡尔极其镇定自若地回到了他位于正中间的座位上。 站在墙边的几个助教都一同沉默了。 他们像得到了指令,又一起沉默着看向安切洛蒂。 安切洛蒂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用力挥手,把代表球员的红色磁吸小铁块在战术板上挪得砰砰作响,声音沉稳有力: “不可否认的是,上半场我们的表现很不理想,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哪怕这一场比赛失败了,也不是什么绝境。索□□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不妨踢得大胆一些,彻底调整一下。” 他的手指拿起两个小红球,分别放到左右路。 “外贝外、罗本,你们都上去。” 第一句话一出,本来还在龇牙咧嘴的罗贝外组合那是忽然就温良了。 罗本也不烦躁地抠鞋带了,利索地一下子就把袜子提了起来,把脚放到地板上去,后背挺得板板正正了。 外贝外甚至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虽然他已经折腾了这么久,可就是因为他已折腾了这么久,所以安切洛蒂忽然这样调整了,他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真的吗?” “我是个专业的主教练,弗兰克,你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我昨天就说了,我不用你,不是因为你想象中的什么私下交涉,而是因为我暂时用不上你——而现在,我觉得你上场会更好,所以当然愿意给你机会。你难道不相信自己是合适的人选吗?” “哈!”外贝外几乎要现在就蹦起来,出去热身了:“等着瞧吧!” 安切洛蒂接着把刚刚被挤走的两个小圆球,一个挪到罗贝外中间,一个挪回中场: “托马斯,你回中路去。哈梅斯,你去。托利索,蒂亚戈,你们俩下来。” 角落里的翻译忽然发出细细小小的西语,说完就又停住了。 j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泪流满面—— 我勒个青天大老头呀! 哎呦,真是谢天谢地了! 最后,代表莱万的小圆球被推到了最前面。 好几个球员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舒爽的叹气。 尽管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卡尔已自动翻译出了台词: “他爹的,老胖登,这么能折腾!”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是的,环绕式宫斗一圈后,安切洛蒂最终还是把阵容恢复成了很经典的4231。 从十年前的范加尔时代起,拜仁就一直非常擅长这套阵型,可以说是千禧年后新生成的dna。 而去年的所有常驻主力球员,除了退役的拉姆和阿隆索分别被阿拉巴与马丁内斯替代,其余所有人都再次回到了首发名单。 在经历了这一场漫长的权力斗争、战术试验和内部对抗之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但这就是更衣室政治的微妙之处,在这个点之前,是一个失权的不满的主帅,一群不听话的球员,和一心回味前任、对现任不予支持的高层。 现在重新回到这儿,是手握尊重的主帅脚踏实地地做出了让步和调整,是大闹天宫的球员终于用服从和尊重换回了首发名额,是态度松动的高层终于用支持打动了主帅、让他愿意配合他们的期待。 是一个夏日试图放下责任,却的队长,通过强势的介入和引导,把一切带回了正轨。 卡尔感觉自己的胜利十分荒诞——斗争就是这样一种原地踏步的消耗,废了那么那么多的力气,人们才终于又回到新的平衡中来,一切看起来仿佛都没变,终于皆大欢喜,大家一致认同还是保持这样最好,但中间全是无用的损耗,全是代价。 生活仅仅是停留在原地,都要克服巨大巨大的阻力,更不要说试图向前发展些什么了。 他越擅长这种宫斗游戏,就越觉得虚无和痛苦。 但他不能逃避,这就是他逃避的后果,他站在天平上,举足轻重,必须时刻注意移动来维系平衡,一个有分量的人只要存在着,就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无法逃离的困境。 幸好他醒悟得够早,更衣室还是被拨回该有的样子了。 从这个角度想,卡尔又会感激于自己擅长宫斗游戏。无论如何,这是一种能力,就像能钻火,能做饭,能盖房子一样,人类想要活在社会上,想要做成自己想要的事,就总是需要有一些能力的,拥有能力不是坏事情。 第197章 他站起身,哪怕想到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如果卡瓦尼是个好心人的话——他都没什么煽情的欲望了,而是要学习新思想,贯彻新人设: “我想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任何借口可言了,但我不关心你们是否还有别的想法,先生们,我也不在乎。我唯一想说的只有,输掉比赛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任何愚蠢的错误都不会被同情,千千万万的人会嘲笑我们的失败,说到底,踢球是为自己负责,为团队负责,不要觉得好像谁欠了谁。” “我是来竞争,来赢下这场该死的比赛,不是来丢人现眼、当别人的下酒菜的!你们呢?” 全队大声喊:“和你一样!” 卡尔一挥手:“出发吧!要热身的先跑!” 他上半场球衣脏了,换衣服后袖标得重新戴,但本该负责此事的诺伊尔却在假装闹脾气。 卡尔哼了一声踢了踢他的腿,诺伊尔就把脸扭到另一边去,满脸写着“速来哄我”。 坏队长卡尔才不要惯着他,直接一把抓住了胡梅尔斯,把袖标丢到他怀里。胡梅尔斯愣了愣,看了下诺伊尔,又看了下他,尽管还没反应过来,但卡尔不耐烦的神色让他的手比脑子快,已抬了起来。 诺伊尔一把抢了过去。 “你先出去吧,马茨,我来。” 他再自然不过地说。 卡尔也就不再管胡梅尔斯,不管他是走开还是没走开,转而借着诺伊尔低头给他戴袖标的动作揪住他的头发:“不是在和我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这是我们俩的事,你干嘛给他?” 诺伊尔用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看他,一点也不遮挡自己心中的挑衅和亲热,愤怒与爱火: “我永远不会是你的造反派,卡尔,但如果真有那一天到来,我肯定会非常开心。” 他温热的手掌在卡尔的手臂上环绕。 放一万个心吧,不用你推翻,我自己就想跑! 这让卡尔毫无畏惧,反而揪得更用力了,很是无情地薅了他一把后才放开:“再像上半场那么随便丢球,你下辈子再想队长的事吧。” 他一把捞起诺伊尔放在位置上的手套,转身丢给他,扶着门框冲自己的副队十足挑衅、偏又微笑着歪了歪脑袋。 诺伊尔感觉卡尔在某些时刻真的是非常擅长让人血气冲头。 在有些时刻有多无法自控、情感泛滥地怜爱他,因为他一点泛红的眼角、落寞的神情就恨不得跪下来亲吻,恨不得拆掉骨头为他做全世界最乖顺的玩偶熊,在这样的时刻诺伊尔就有多恨不得按住他和他扭打,把他的嘴唇咬流血,在更衣室里就开?,水漫金山,让他永远强大、永远可恶的小队长痛哭失声才好。 “烦死了,草。” 他的全身都在因兴奋而扩张,瞳孔都一样,利索地用力戴上手套,冲着卡尔走来: “那你好好看着,karli——看着我是怎么帮你赢下这些狗屎比赛的,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才是我的男人。”* 卡尔勾了下嘴角,用力拍了把他的胸口,和他一起往场上走。 活泼开朗松弛乐观感觉比赛已稳了就忙着想辱德笑话的巴黎人还不晓得他们要遭受何等锤击。 一群肾上腺素不正常飙升的精神病仁堂堂来袭! 不就是被巴黎扇了两耳光还被贴脸嘲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下半场去死吧,可恶的东西! 第40章 小卡 赢球后很久, 直到站在水柱下,像被浇灌的草皮一样被花洒冲得睁不开眼时,卡尔的心脏依然在不正常地跳动着。 热气蒸腾, 水雾弥漫。 成人队没人像青少年那么不长眼地在浴室中骚/扰别人,或笑或抱怨的三两句人声像空旷视频中的白噪音, 卡尔仰起头, 脸庞依然滚烫,水流从他年轻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柔/软/鲜/红的嘴唇和无暇的身体上哗哗滑落。 他干涸到近乎想张嘴喝这些洗澡水,因为无论它们如何浇上他的肌肤, 都好像犹嫌不足。 有人总是开颜/色玩笑说很多球场更衣室的水要么太冷,要么太烫,其实不是技术上马虎, 而是贴心地希望帮助球员们在赛后快点“冷却”下来, 卡尔脑子里忽然想起从前不爱听的这些话来。 他忽然觉得那些人虽然猥/琐又讨厌, 但好歹是坦荡的, 他们敢说是因为不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任何羞/耻之处。 而他看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这儿,心里想的事却糟透了。 任何一个球员都不该满脑子想着自己高/大/强/壮的队长,想着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想着被/拥/抱,被/抚/摸, 被/亲/吻。 卡尔感觉自己简直可以被直接抓到十几公里外的科隆大教堂, 在那儿被判处死|刑。 每次和巴拉克接触都是这样,有多幸福就有多痛苦,他们从没这样拥/抱过——在那个瞬间, 卡尔无措抬起头的瞬间, 巴拉克正好低头,他们因运动而变得滚/烫的呼/吸/绕/在一起,他仿佛看清了对方的眼睛, 又仿佛没看清,因为实在是太近了…… 随时可以亲/吻的距离。 尽管只有那么一秒钟。 对方很自然地拦在他后背上的手,也让卡尔觉得自己不比一个没装鱼线的小木偶更结实。只要巴拉克想要,他根本就不会动,也不会跑,他只会在他宽大滚烫的掌心里,用各种形状散掉。 第198章 这让他不得不又一次像躲避病毒一般躲开了巴拉克,转头去用力拥抱施魏因施泰格,在另一个人的手臂中隔离自己与失控的空气。 和巴拉克接总像小美人鱼走路,走得越多,幸福越强烈,耻和忍也越强烈。他的痛苦如此多,甚至都快超过思/春/期的范畴,到达生理性的病痛了,卡尔觉得自己像得了重感冒或脑震荡似的,洗个澡都像大病初愈,安静地在座位上坐下时,甚至有点没力气扣上自己的腕表。 看着它,他也有种无法描述和表达的委屈与迷茫。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真的可以靠近吗? 应该是不可以的。 可既然不可以,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块手表呢? 可即使有了这样一块手表,就可以靠近吗? 好像还是不可以。 他无处求助,又一次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研磨,自己忍耐。 “我有点不舒服。”他和大家乖乖地说:“我想回去睡觉。” “好像额头是有点烫。”拉姆检查着他的脑袋轻声说,没人注意到巴拉克已去喊了队医。队里小小地折腾了一通,不过结果自然是卡尔并无大碍,最多是累了,于是他获得了社交豁免权,可以安安静静地躲进屋子里。 卡尔过早地卷入被子中,显然仍旧毫无睡意。他感觉自己简直要疯掉了,真的要疯掉了,他要现在去大教堂吗?趁着神父还没离开,跪进告解室中,哭着诉说自己的罪孽。但神父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很多小男孩都是这样跪在圣殿下,然而换来的却可能是一根**。 在全是男性的世界中,大部分事都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谅解和帮助,只会被批评和伤害,或得到一根堵住嘴的**。 女性才能真正平淡地理解或接受许多事情,但卡尔也没有女性可求助。 小女孩们被套上小裙子和蝴蝶结,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不被鼓励剧烈运动和生长肌肉。母亲是失落的神明,母亲是被剥夺了权柄的,母亲是无力的,她们神经过敏、纤细、脆弱,还不如小女孩健康——她们只是被管着不让玩泥巴和摔跤,但妈妈们是真的看了这种场面就想尖叫昏厥。 卡尔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都太“体面”了,体面的世界里没有生机勃勃的强壮女人,因为女人在体面中属于面那个部分,主要负责做端庄的花瓶。 哪怕是在俱乐部里,在同样踢足球的女队成员中——就连她们都会发愁大腿的维度好不好看。他唯一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是学校里曾聘用过的一个清洁工,对方又高又壮,胸膛饱满,头发粗得像铜丝,手臂和大腿宛如不可撼动的巨柱,轻而易举地把卡尔举起来挪过六七层楼梯,叫他不要妨碍她拖地板。 回家的路上卡尔恍惚了好久,他以为自己被吓到了,回去小声告诉妈妈这件事。 他试图依偎进母亲的怀抱,但埃里卡瘦弱,手指冰凉,而且不能允许已经七八岁的儿子没形象地往自己的怀里钻,于是把他推开去,只生气地检查他的衣服,发现褶皱后为清洁工的手劲抱怨: “哦,这粗鲁的女人!” 卡尔莫名不开心,他明知道这确实会被妈妈定义成粗鲁,却又不希望妈妈把这定义成粗鲁。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讨厌那个女人,反而满脑子都想着她。到了晚上,被父母轮流亲吻告晚安后,卡尔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短短圆圆的肚子侧面焐热,忽然意识到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把脸贴到她的臂弯里去,像个小婴儿那样。 爸爸妈妈的胳膊加起来都没那个女人粗,他们根本不可能把已经长好高的卡尔一把子举那么高。 可她没过多久就被开除了,理由是太过粗鲁。卡尔不懂有没有家长投诉,是不是他的家长投诉了,他只知道自己从那一刻起再也无法喜欢学校那精美华丽的大理石拱门,他甚至讨厌上了穿着束腰来套进优雅连衣裙来接他放学的妈妈。 卡尔不觉得这是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原因,但这确实是他没有很多女性好友的原因——都不是恋爱和*,而是能聊两句真心话的女性好友,他都没有哪怕一个。 他害怕所有原本看起来阳光健康的女同学,忽然在某一刻就露出埃里卡的忧愁和脆弱。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办法逃跑,只能被迫拿出应对母亲同样的温柔来安抚对方,这很容易被当成善意、美好的品格和纯洁的情感。 她们觉得卡尔那样好,更加愿意与他坦露自己的细腻、脆弱和悲伤,完全没想过对面这个男生只是在备受煎熬地死装,并越来越装不下去,而后迟早有一天忽然被他冷冷拒绝,更加崩溃,最后认清卡尔根本不是个可靠好友的现实,情感链接破碎,深刻地厌恶上他。 卡尔感觉在情感沟通这方面,他简直比养胃还养胃,他根本没法满足女性的情感需求,他也不想向她们索要柔情和安抚,他害怕坦露真实得到的不是理解,而是更尖锐可怕的创伤。 如果你不露出自己的肚皮,确实没人能揉揉它,但也没人能刺穿它。 卡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具体的比赛、具体的巴拉克和具体的苦恼中掉进了乱七八糟的回忆旋涡。童年清晰或不清晰、不知究竟发生在何时何地的事情乱飞,戳得他的脑子痛痛的,仿佛一大把尖锐的玻璃碎片在头脑中翻搅,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第199章 也许我是在思考自己的x取向吧,卡尔只能这么理解。 好歹他不是因为害怕女孩才去喜欢男人的,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子事,让卡尔感到好受了许多,在这儿头疼了半天,也不算是白疼,心情又有点好起来了。 他希望他的喜爱是纯粹的、肯定的。 这样如果有一天他去同对方诉说,好歹不是稀里糊涂地“搞错了”,人要学会对自己负责。 这念头让卡尔吓了一跳,接着心情又慌乱沉闷下来:他会同对方说吗? 他的另一个问题是,巴拉克真的看不出自己喜欢他吗? 他每日都偷看,每日都被抓包的。 也许对方对他那样冷淡,就是因为有点看出了他的“不正常”。 卡尔经常疑心巴拉克是故意不要与他做朋友,现在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就像今天的抱抱——本来也抱不上的,巴拉克象征性地抛了他一下感谢助攻,就把他又丢下了,是卡尔自己为了保持平衡伸手,才不小心抱上的。 他不推开对方,对方也该推开他了。 每当巴拉克察觉出卡尔在以过分的热情去讨好他,好像都会立刻把他推开,像无视果盘,无视关心,从不在活动室和卡尔玩,这让卡尔非常刺痛。 他是多么成熟和游刃有余啊!卡尔想。他只是再随意不过的分蛋糕、再随意不过地开了一场发布会、再随意不过地参加了拉姆的生日会、再随意不过地比赛,我就快在这里面自己过完一辈子了。 卡尔觉得对方若有似无靠近他的片刻,就只是成熟男人的从容罢了。 只有这块表是个无法解释的意外,约莫是看他可怜。约莫是更糟糕的情况,真的是有别人送的,而卡尔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一厢情愿地当成是巴拉克,并为此开心了五个月。 他都快把被子给咬坏了,比起迷乱和痛苦,这一会儿幼稚劲上来,更多是小孩子脾气的抓狂,气得恨不得不管不顾撞穿十几面墙,撞到巴拉克的面前去,大声质问他手表是不是你给我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原本他应该就这么自己折磨自己一晚,直到精神衰弱的,可门铃响了。 队医又来了,卡尔以为是拉姆拜托的,也没多问,被继续量了一次体温,果然已不高,看着卡尔精神也行的样子,他放心地走了。 队医走后没多久,拉姆也跑来了,卡尔想着果然是他喊的队医,和他讲了自己又量了体温没事了,对方果然也很高兴,给他切了点水果吃。 拉姆还没走,卡恩又来了。 他都来看自己,哎,卡尔有点后悔装病了,红着脸说没事,体温一切正常,可能单纯累了。 卡恩粗声粗气地说你们这代小年轻就是矫情,把一大捧感觉像是把自动贩卖机从头到尾按了一通后得到的零食哗啦啦|撒了他一床铺后扬长而去。 卡尔和拉姆呆呆地大眼瞪大眼几秒后,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爱啊,卡尔。”拉姆用舞台剧旁白一样的语气说:“收下来自奥利弗·卡恩先生的好意吧。” 卡尔笑得更厉害了,拉姆毫不意外地看着他拆了一袋糖,把咸味的替他收拢到旁边,甜的放床头柜上。 卡尔自然也要分他吃,但担心他不喜欢,拉姆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超级爱吃甜,小时候换牙好多蛀牙,后来就不敢吃了。” 他现在好像还在正畸的最后一点疗程里,虽然不戴牙套,但还是很重视吃东西的问题。卡尔完全看不出拉姆会爱吃甜,惊讶地啊了一声,拉姆撑着笑话他: “干嘛这么惊讶?把我当成什么老古董了吗。” “完全看不出来……” 卡尔惊讶的不光是拉姆不吃,克制是正常的,他惊讶的是真的完全没感觉拉姆对甜品动心过。 拉姆从不会过度地停留视线,不会表达喜欢,放在他面前大家都吃的时候他也不一定会吃,吃了也就挖一口意思一下——哪怕是他自己过生日那会儿,他自己定的大蛋糕,也全然是为了客人准备的,也就卡尔做的那个小的,他为表达感谢吃了一块。 让谁来看都不会说拉姆爱吃甜的。 他把小熊软糖放旁边:“那我也不吃了。” “忍耐食欲对我来说没那么困难,karli,不用这么体贴。”拉姆哈哈笑了起来:“我乐意看你吃,就像自己也吃到了一样。” 波多尔斯基今晚也说了和拉姆类似的话。 他和施魏因施泰格溜了出去,两个下午还在几万中注视下奋战的球星,两小时后就乔装打扮着光明正大在科隆玩了。 他们就顺着莱茵河畔逛,身后就是科隆大教堂,冬天时圣诞集|会也是在这里办的,有意思得很。等到这一片走完了,又可以从大桥上过去,到河对岸,反方向走一阵,迈上霍亨索伦桥,再回到教堂下。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游览路线,再方便不过了,拜仁下榻的酒店离科隆大教堂也不远,逛完就可以直接回去。 科隆虽然不小,但也不会像慕尼黑那么大,玩起来别有一番方便。 他们俩一起去吃烤肉,施魏因施泰格吃得超开心,波多尔斯基倒是因为这赛季屡发伤病,才二十岁就已经开始控制体重了,为了迎战世界杯非常小心,并不敢大吃大喝。 朋友看着自己吃总是不好意思的,施魏因施泰格很义气地一推盘子说算了,却被对方笑着卷起报纸敲脑壳: 第200章 “你就吃吧,谁吃的过你啊?就算我正常吃,到最后我也还是这么看着你的。” 施魏因施泰格得意地笑了起来,眼睛亮亮,故意托着下巴轻声说: “哎呀,真是不得了啊,怎么忽然这么爱我啦?要做队友了就是不一样——” “别恶心人,滚。”波多尔斯基笑骂着往他的脚尖踩了一把。 大餐一顿后他们又挑了个有露台的酒店上到天顶去吹风喝酒。夏天快到了,今日难得不是阴云缭绕,金色的夕阳里大教堂黑色的尖顶在蓝天白云中矗立,施魏因施泰格闲适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抱怨说没有雨天和雾天看起来那么阴森气派,被波多尔斯基又踢了一脚。 “你会喜欢慕尼黑的。”根本无关痛痒,施魏因施泰格也不生气,只笑着和他说:“慕尼黑的天气比这边好。到时候房子选我家附近,天天晚上在露台喝酒去,可不许住俱乐部附近的单身小公寓。” “都差不多,慕尼黑也好不到哪里去。”波多尔斯基撇撇嘴:“科隆总比汉堡好。” 这是真的,汉堡这样的极北港口和冬日天气很是狗屎的北欧已无差别了,而且在一个仁面前说汉堡坏话是永远不会错的,施魏因施泰格果然大笑了起来,打趣道: “你看,你已经像个自己仁了!” “小点声,合同还没签呢,联赛也没结束。” 波多尔斯基既欢喜于他的欢喜,又有点淡淡的自尊心受挫的恼火: “谁急着去了,要不是队里成绩实在不好,又缺钱,我才不走呢。” “对不起,对不起。”施魏因施泰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很真诚地说:“我有点太高兴了,但我真是笨蛋,我不说了。” 波多尔斯基还是假装不理他。施魏因施泰格开始握住他的手,用气音假装尖叫:“卢卡斯,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原谅我!” 什么神金啊! 他们俩都绷不住笑了,一同哈哈哈地靠在各自的椅背上。 喝完酒一切都是那么快乐,他们迎着晚风走在街道上,古老的城市在亮起,年轻的朋友勾肩搭背,在跨河大桥上冲着海鸥招手和哈哈大笑。 波多尔斯基在这一刻甚至有点向往慕尼黑了,在那里他想必不用把脸遮得这么严实,在那里,傲慢的慕尼黑人固然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但也给予他自由,那样他就可以拉下口罩,冲施魏因施泰格灿烂微笑。 他们继续去城区穿行,在唱片店乱听乱扭,笑得东倒西歪后又去波多尔斯基最喜欢的运动商品店买了同款的护腕。施魏因施泰格站在滑雪板前走不动路,和老板开心讨论了二十分钟今年的滑雪节。 波多尔斯基暗暗记着,决定今年对方生日就送他这个,然后不耐烦地把他拖走。 施魏因施泰格一路看到每个唱片店都要走进去,问问有没有sportfreunde stiller的专辑,买到了再问问有没有他们5月中要比赛的门票,像是酒劲上来了偏要今晚就买到一张线下票似的——演唱会现在还做不到网络售票,大多还是打电话或写信给主办方来购票,每个大城市还会在专门的售票处分放一定数量的门票供人购买。 但这个乐队也就是靠着今年世界杯出的新歌《'54, '74, '90, 2006》才真的爆火了一把,演唱会的规模虽然不错,可运营不是很成熟,在科隆根本不至于设什么官方售票点,直接挂在哪个livehouse的运营处顺便卖了。 反正圈内人自然懂该去哪里。 “为什么忽然喜欢上这个乐队啊,莫名其妙。”波多尔斯基笑话他:“陪着你赶时髦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不恼他,还是高高兴兴地一路问,终于问了两三个老板都说同一个地点后,他们又开始凭借着波多尔斯基的印象找过去。 别说,他们的运气是相当好——这个票配合着里面的营业时间,每晚就卖两个小时,他们正好赶上了,排一会儿队就行。天晚了,风一起来就冷了,更糟糕的是施魏因施泰格乌鸦嘴,美美看夕阳时嫌天气不好,这一会儿真下小雨了。 一群人躲在窄窄的屋檐下,施魏因施泰格穿着短袖,已开始抱着胳膊鬼喊鬼叫地嫌冷,波多尔斯基嘴上嘲笑他不套外套,实际却忍着哆嗦站他上风口替他挡挡。 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着也就算了,好歹人还是干着的,买完票他们打车走就是了。可谁知队伍转过弯,对方一打眼看到有个华夫饼店还没关门,不过也快了,店长已挂了结束营业的牌子,不过店里还有人在吃着躲雨,她也就不着急,微笑着把手放在围裙上,站着等待。 施魏因施泰格竟然又蹦跶起来要去买。 “我才不吃!你是多馋啊,烤肉还没吃够吗?”波多尔斯基绷不住了:“雨,雨!” 他差点大声喊出“schweini你回来”,可却疑心旁边人已在疑惑倾听他的声音、打量他的身高相貌似的,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施魏因施泰格抱着头跑过去了。 “没事没事,队要是到了你就买两张票,站着等我!别走开啊!!!” 对方虽然已淋成落汤鸡,但却开心得很,站在路那边冲他喊话,还比划“胜利到达”的得意大拇指。 这头排队的好多人都无聊到给他嘘一会儿和鼓掌喝彩,用来夸赞这哥们穿这么少在黑天雨地里跑得这么灵活。波多尔斯基后面的人甚至热心地替他喊话回答了: 第201章 “你放心!我替你看着他!!!” 大伙哄笑一片。 波多尔斯基:……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感觉这混乱雨天里一切都仿佛古怪地散发着光彩和快乐,施魏因施泰格就是有这样的奇怪魔力。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对方钻进华夫饼店不久后里面的人也开始哈哈大笑,店长一开始还摇手拒绝着什么,大概是被他央求得不行,身体后仰着笑得停不下来,到底是转身找了半天,搜刮出了最后三个宝宝鸡蛋,勉强又替他做了两份。 玻璃门里,暖黄的灯光下,施魏因施泰格顶着一块店主给的粉红小毛巾,裸露的肩膀皮肤上全是水光,高高大大地趴在柜台上,超级滑稽但也超级可爱地认真和店长比划要放什么什么——草莓,蜂蜜,还是奶油?撒的是糖粉、果酱还是巧克力酱?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对方是在替别人买——如果是他自己吃,他才没有这样多的要求,肯定是任由店主安排,或奇思妙想地乱放一通。 不会是这样认真、细腻到眼睛都闪闪发亮的。 真是的……都说了我不爱吃了。 波多尔斯基买好两张票,把它们立刻放进了怀里收着,防止被雨水淋湿,继续站在屋檐下等,却感觉一点都不冷了,反而脸庞在不受控地发烫,心脏跳动。 他隔着马路,隔着穿行的车,隔着雨和风,隔着玻璃,看着施魏因施泰格站在那儿用心地接过袋子,又裹上好几层防守的牛皮纸,笑着和店里所有人告别,打开玻璃门,冒着车,冒着雨,冒着风,重新从那一头跑来,帽子都忘记戴上了,万幸雨水把他打得也没人认得出,他就这样湿漉漉,但也亮堂得不得了地回到了他旁边。 “天哪?已经好了吗?谢谢你,卢卡斯,我爱你!你太棒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搞定这些啊。” 施魏因施泰格开心又感动地说,把他往屋檐下又塞了塞: “打电话叫出租车吧?你别站外面,小心冷。” “你自己湿成这样,还管我。” “就是因为已经湿成这样了,所以无所谓了嘛。” 施魏因施泰格笑着展示肩膀和手臂上漂亮的肌肉: “放心吧,足够胖的猪,足够把我们卢卡斯好好挡着。”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懊悔和愧疚:“对不起,谁知道天气说变就变,叫你陪我受冻。” “屁大点事,没我你上哪找路去啊。” 波多尔斯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头掩盖自己的慌张,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决定把施魏因施泰格送回拜仁的酒店,而后自己再回家。 但如果对方想去他家继续喝酒玩的话也不奇怪就是了。 虽说这食物是怪的,但管他呢,他就忍耐一下好了。 他挂了电话,他们上了车,他讲了目的地,正常地等待施魏因施泰格闹着说“我才买了吃的你都不让我去你家吃完再走?”,谁知道对方却安静得很,只顾着和司机道歉,说不好意思弄脏她洁净的座椅。 说着已随意抽了一张五十欧塞了过去。 司机笑着说没事,等会儿她会擦拭。她更在意的其实是施魏因施泰格一直紧紧抱着的袋子是什么,说真的,车上乘客这样总是会让人略感不安,不过等到她闻到了华夫饼的香味后,她就恍然大悟了,同时也放下心来,笑着问: “华夫饼还热着吗?” “哇,您可真厉害,这是怎么发现的?——我希望是,它一直烫我胳膊。”施魏因施泰格有点忧愁地问:“会不会被我压塌了,万一冷了,让酒店帮忙热一下,还会好吃吗?” “那厨师的手艺可得很好才行,否则容易糊掉。” 波多尔斯基忽然开始意识到他好像搞错了,但他脑子还没转过来,前面和右边的两个人已在继续说话了: “带给女朋友吃?” “不,给家里弟弟的,今天晚上他有点不舒服,没和我出来。看到甜品,我想着万一他吃了会开心呢?就赶紧跑去买了。” “哦!这可真贴心!是的,他吃了一定会开心的,我儿子都十八岁了,还是这样呢,不舒服了就想吃甜的。” “那太棒了,我弟弟也十八岁。” 施魏因施泰格更高兴了,趴在控制副驾驶座的头枕上和司机搭话。 窗外的霓虹灯不断扫进来,照亮他看向前方的温柔眼睛。 拉姆走了没多久,卡尔的注意力也彻底不在爱情上了,爬起来好好地收拾包裹和房间,把一切整理整齐,等着明早起床就出发回慕尼黑。他正要洗漱,门却又响了。 说起来是他没出息,但每次面对薛定谔的来客,他都会心脏一提,幻想:会是巴拉克吗? 然而打开门又不是。 但他也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失望的复杂情绪,因为湿漉漉的施魏因施泰格过于具有冲击力,让他差点没蹦起来: “巴斯蒂?你怎么啦!” 不是去外面玩吗,怎么变成落汤猪啦? 对方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顾着举起手里还发热的袋子,高兴地蹦着说: “别管我别管我,先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你去哪里买的!天哪,谢谢你,巴斯蒂——” 卡尔被华夫饼香得脑子一晕,惊喜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好感动好感动地拥抱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说自己没发热,不用担心他,并原地蹦了两下以证明自己的健康,差点撞到顶上的灯,吓得施魏因施泰格赶紧拦住他。 第202章 但看到卡尔这么开心的反应,他也甜蜜得不行。 “我是不是最好的?” “你最好了——”卡尔超捧场。 “我就想,万一你爱吃呢?放的也是你做蛋糕会用的料。”他骄傲地说:“真好,我真英明!就知道应该冲过去买。” “你为了我才淋湿了吗?哦……” 卡尔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和怜惜,赶紧把他往自己的浴室推: “快洗澡快洗澡,浴袍穿我的,我没用。” “你先吃啊——” “等你一起,好不好?” “我怕冷掉了。” “你洗快些,暖和暖和就好,不会的。” 虽说其实不该再吃东西了,但施魏因施泰格这样辛苦带回来,不吃是何等扫兴,卡尔发誓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像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他决定去楼下要两个小盘子和叉勺来好了。虽说打电话也可以,但还是直接去快一些。 施魏因施泰格把自己冲热乎就了事了,反正踢完球才洗干净的。然而他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出来,却发现卡尔莫名不见了,听到敲门声,刚笑着拉开门,就愣住了。 门外人也愣。 长袖长裤,穿得非常紧实,纽扣都扣到了脖子最上面一颗的巴拉克,和随便套着浴袍、也就挡住了**的施魏因施泰格,站在门里门外,就这样忽然沉默地看着彼此。 房屋主人卡尔还在那儿无知无觉地挑餐具呢。 “我要那个白底红边的。” 波多尔斯基还在车里,他终于快到家了。 窗外雨点密密滑落,他安静地看着它们,手指隔着衣服放在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上。 票全被拿走了,它们贴着皮肤时,感觉边缘怪碍事的,没了,却又有种奇怪的冰凉。 第41章 大卡 球员们重新踏入球场的那一刻, 整个王子公园球场似乎还沉浸在上半场的狂欢中。 巴黎球迷们摇晃着手中的横幅,手里不光挥舞着写有“谢谢你,安切洛蒂”的标语牌, 还临时画了一些“谢谢你,拜仁慕尼黑”的。 嘲讽和欢笑从四面八方压来, 仿佛拜仁的下半场也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这不光是因为他们现在2球领先, 而是因为上半场拜仁确实是踢得稀碎。 没有什么队伍能在一个中场休息阶段就调整到勇猛反扑的状态,当自己是谁?伊斯坦布尔之夜的利物浦吗? 哈哈,恐怕他们不是米兰啊! 可惜他们不知道, 一个更恐怖的拜仁正缓缓苏醒。 利物浦? 大巴黎有一个想法是对的,他们确实不是米兰。 米兰的压制力还是要强得很哪。 而且这里也不是欧冠决赛。 众所周知,不在决赛中的德国人什么比分都干得出来。 不信问巴西。 安切洛蒂站在场边, 眉头微皱, 他不再急躁地挥舞手势, 而是静静看着自己的球员, 仿佛在等待一头沉睡的巨兽甩掉枷锁的时刻。 卡尔拉紧袖标,眼神如刀般锋利,有条不紊地和每一个人击掌过去,与后防线喊话。 直播镜头给了许多特写给他。 很多大洋彼岸的球迷是熬着夜在看球。 上半场踢得那么狗屎, 许多人已愤懑睡去了, 但也有很多人还等在电视机前,一边骂骂咧咧拜仁慕尼黑喜欢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边听网页里解说们依然充满活力的声音: “和普通的中后卫不一样, 卡尔是在团队和比赛中往往都非常有存在感的那一种。我仿佛可以从他的侧脸上读出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怒火, 它们在沸腾,涌动,等待着喷薄而出!有这位精神属性20的队长在场, 拜仁慕尼黑永远不会垂头丧气地消极挨打!” “是的,他和身后的诺伊尔是真正攻防兼备的同类球员,双项属性都极其强大。而且作为实权队长,卡尔常常在主帅跟进不及时的情况下,在场上充当临阵指挥的工作,这让解读他的肢体动作和唇语成为了很多对手球队必备的功课—— 哇哦,我们可以看到,不光罗贝外组合热身完毕上场了,拜仁的阵型也改变了!” “4231祖传阵法重出江湖啊!看样子,球队中场时在更衣室里进行了迅速的调整。面对上半场的不利,安切洛蒂先生应对得倒是很快。但这种拿着欧冠比赛练兵的行为恰当吗? 今日一直有花边新闻报道,说拜仁疑似在昨晚爆发了激烈的队内冲突,这会是今日安切洛蒂两次忽然变阵的原因吗?贾指导,您觉得呢?” “当然不恰当,如果比赛输了,这就是拜仁为他们准备不足付出的抬价。但我们必须意识到,没有哪个团队是可以一套阵容用整个赛季的,中途进行调整再正常不过。小组赛不敢改变,难道要等到淘汰赛再爆雷吗?我觉得敢于面对和承认错误,敢于不断改善,也是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才能踏踏实实地努力。 至于队内冲突,哈哈,这毕竟是拜仁慕尼黑,不管有没有争吵,都再正常不过,没有球员脸上带伤,说明没动手,那这样的冲突水平放在拜仁身上,实在算不上多么激烈。而且按照惯例,如果他们吵架了,对手反而应该更紧张吧!” “你说得对!好,下半场已开球,让我们继续把目光重新聚焦到比赛中——哇塞,拜仁球员们像脱了缰的猛兽,势如破竹地扑向巴黎的半场!” 第203章 按照开赛时丢硬币的结果,下半场依然是拜仁先开球。哨声响起的瞬间,没有丝毫的迟疑,没有一刻的犹豫,他们的眼里只有球门,几乎是全队都压了出去。 多日以来终于能够重回赛场,外贝外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从没这么有劲和畅快过,他一时间感谢起了卡尔在训练里一直抓得很紧,只允许他们场下闹事,不允许队里有人在训练场和赛场上消极怠工。 他甚至有点感谢基米希——自从那次成了大笑料之后,他们俩就经常在一起做对抗训练了,而这刁钻的对手显然让外贝外有了很多新的体悟,比如在压倒对手气势这一块,他又提升了。谁让他天天都在和三秒就红温的基米希一起头顶头顶牛呢? 外贝外右路拿球,踩着复杂而又极具威胁的节奏,仿佛一位精准掌控节拍的指挥家,下半场比赛才刚开始,他就将全场的气氛调动到了极其紧张的状态。 “主场球迷松弛快乐的感觉被打破了啊,是这样,巴黎可能已经想休息了,但拜仁可是得玩命一搏的,法国人必须得警觉起来,毕竟把两位边路杀器置换上来的拜仁打速攻可不是闹着玩的,没人比他们更懂闪电战!” “外贝外的每一次触球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尽管多日没能进入首发,但他显然状态保持得很好,左脚轻推,右脚控球,身体略微倾斜,动作看似不快不慢,却隐藏着极大的爆发力,随时准备撕裂巴黎防线。 第一道防线,当然就是巴黎的左边卫贝尔奇切,我相信面对外贝外这样的绝对老手,而不是上半场稀里糊涂的哈梅斯,他一定早已神经紧绷。我们可以看到贝尔奇切在快速横向移动,试图封锁外贝外的突破路线。”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球和外贝外的脚,肩膀打开增加防守宽度——我的老天!但外贝外的动作突然变快,右脚将球往前一拨,重心瞬间下沉,紧接着左脚迅猛地踩球转身,一个假动作直接晃开了贝尔奇切!” 解说像在报菜名一般连珠炮似的在短短几秒内极具爆发力地吐出了一串话,听得本来昏昏欲睡的球迷立刻坐正了,有的人还在上厕所或煮泡面当宵夜吃呢,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提着裤子就要跑出来看看情况。 只见巴黎左后卫贝尔奇切重心一失,脚下一滑,瞬间错位,手上不由自主想去拽,但抓了个空,硬生生被外贝外甩在了身后。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留丝毫停滞,仿佛在外贝外的节奏里,时间都被拉长了一秒! “不得了,拜仁开场就就在酿造险势啊!外贝外如猛虎下山,过掉贝尔奇切轻易如老子过儿子,摆脱了他的紧逼后,他顺势趟球加速,直接面向巴黎的中卫组合!” “蒂亚戈·席尔瓦和金彭贝两大巴黎铁闸瞬间拉开防线,弟媳稍稍向前一步,试图封堵外贝外的推进路线,而金彭贝则后撤一步,意图形成夹击之势。而外贝外要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呢?竟然是没有丝毫减速啊!” “不仅如此,他的脚下频率愈加惊人,忽然一个向右的横向带球,利用身体的急停急转迫使金彭贝重心倾斜——天哪!!!迅猛灵性的操作!巴黎,你该紧张起来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外贝外突然将球用脚后跟一磕,整个人又瞬间变向,左肩轻晃,脚步快如闪电,从金彭贝的身侧硬生生挤了过去! 金彭贝试图伸脚拦截,但这稍纵即逝的身影已让他措手不及,他只得扭头追赶,但却已是望尘莫及! “外贝外千里走单骑,已几乎创造出一个单刀机会,蒂亚戈·席尔瓦!巴黎最后的希望,他能拦截住如火箭启动般的法国人吗?” 眼看外贝外直入禁区,已是门将身前最后一道防线的蒂亚戈·席尔瓦终于不再等待,他猛地跨步上前,试图用身体封锁外贝外的射门角度。 但外贝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迅速踩球急停,一个近乎90度的急转变向,蒂亚戈·席尔瓦刹不住步伐,重心被晃得向外扑去,差点跌倒! 但他还是凭借着充分的经验和足够冷静的判断,硬是在摔倒中也完成了伸脚封堵!!! “弟媳!!!巴黎圣日耳曼的英雄!!!外贝外不得不切换脚射门,阿雷奥拉纵身飞扑!他成功挡住了这次射门,球门后的主场球迷爆发出畅快的怒吼!” “但是不妙!不妙!穆勒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的?天哪,一脚轻巧的补射,巴黎刚扒拉在悬崖边缘救回一名,现在就被穆勒又一脚踹入了地狱!” “主场球迷们甚至还没能收回劫后余生的笑脸,表情就僵住了。没有越位,哨声响起,进球有效!拜仁进了!比赛刚刚开始仅仅3分钟!他们只用了3分钟,就已追回一球!” “醒醒,大巴黎,醒醒,两球领先的优势此刻已被缩到只剩一球,你们必须继续紧张起来了!” “穆勒狂欢着向着自家半场奔跑庆祝,用力拥抱住队长卡尔·海尔曼,捧着空气足球示意送给他——也许中场时又是队长卡尔在更衣室中稳定了军心,下半场他们才能这么快地恢复过来——他也把亲吻飞向场边的主帅安切洛蒂,后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显得精神饱满、十分振奋。” “之前总传闻说安切洛蒂用不好穆勒,或不想用他,没道理啊!看看托马斯·穆勒在场上的表现,看看他们和谐的师徒情谊。虽说拜仁号称绿荫好莱坞,确实抓马不断,但不管是安切洛蒂还是托马斯·穆勒都不是会闹事的性格,我更倾向于只是正常的战术抉择罢了。” 第204章 “哈哈,贾指导一向喜欢安切洛蒂教练,能看到他洗刷莫须有的罪名一定非常开心。下半场刚开始,拜仁就完成了急速反击,进球的人还是素有‘惨案开瓶器’之名的穆勒,难道下半场形势要两级逆转了吗?您怎么看之后的比赛?” “我不是喜欢安切洛蒂,我只是说些公道话罢了,哈哈。我认为拜仁的首要任务依然是扳平比分,之后能否再打开局面,还是个未知数,毕竟巴黎一定会即刻紧张起来,比起确实还是已老化的罗贝外组合,巴黎的中前场更年轻奢华啊,他们也不会就这么干瞪眼看着,不是吗?让我们一起期待球员们后续的精彩表现吧!” 三分钟,巴黎后防线就被生生撕碎,拦不住外贝外也就算了,挡不住穆勒这样无球跑动的让他从容到像在训练场上练打空门,这就有点难受了,说明他们视野太窄了,根本没处理住他啊! 但也同样让他们感到压力巨大——阵容改变后,拜仁中前场的这个231是进攻性拉满的,这难题不光会在这一球发生,剩下的半场中,他们都得非常痛苦。 贝尔奇切目送着外贝外突破的背影,神色茫然地跪倒在草坪上,双手捶地,无法接受自己的失位。金彭贝捂着额头懊恼不已,他的表情写满了无奈与震惊。而蒂亚戈·席尔瓦站在原地叉腰摇头,起身吆喝,让队友们加油站起来,注意力赶紧集中上来。 巴黎的整条防线像是被拜仁玩弄于鼓掌之间,彻底成了一道摆设。 场边的安切洛蒂微微抬头,看着队员们肆意庆祝的身影,自己也忍不住挥拳庆祝,感觉压抑了多日的不爽倾泻而空——绿茵场就是这样的地方,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增压器,也是全世界最有效的降压药,没有什么进球后在场边挥拳庆祝更让人觉得爽翻天的了。 他们不是憋了整整一个上半场,而是已经烦躁许多天了,这一刻,终于靠着酣畅淋漓的进球,有了个爽到爆的出气口。拜仁的替补席也沸腾了,教练和球员们相互击掌庆祝,仿佛这一球不仅仅是进球,更是对上半场所有嘲笑的最有力回击。 外贝外更是激动得仰天|怒吼,双手疯狂地拍打着胸口,像是对所有质疑的回答,对所有藏在心里的怒意的释放! 他不配上场?他不配上场? 全世界都来看看,他到底配不配上场! 而场上的巴黎球员们却只能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主场球迷的欢呼声也变成了一片不知所措的沉寂,他们甚至震惊到嘘不起来对手,很多人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老大,但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们的欢笑被打断,骄傲被碾压,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半场还绵软无力命比纸薄的对手忽然亮出了刀锋般的杀意。 社交媒体上也是一片人在刷“反击从现在开始”,尽管有更多人还在嘴硬“变阵偷个鸡就以为自己又行啦?饼迷的蜜汁自信分我一点我早成上市公司高管了”,但他们内心其实也慌了起来。 巴黎的球员们显然被这一粒突然到来的失球打乱了节奏,更可怕的是拜仁的势头像一股不灭的洪流席卷而来,他们没有因为一球的得分而停下,反而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拜仁仿佛被按下了开关,全队的配合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百次。 这确实是他们过去演练了千百次的阵容,倒也不算大话。 巴黎的球迷们渐渐把手里的“谢谢你,安切洛蒂”和“谢谢你,拜仁慕尼黑”的牌子都放下去了,情不自禁看着场上再熟悉不过的安切洛蒂,那个曾经带给他们漂亮成绩的好脾气胖老头,如今却成了可怕的敌人,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不可撼动的力量正在复苏。 中场拦截,快速反击,每一次的推进都带着刺破防线的利刃感,后防线也压了出去,很果断地踢一个高位。 因为卡尔不是喜欢搞不恰当进攻的后卫,时时刻刻把防守放在前头,所以他不是像拉莫斯那样以进攻出名的。 但他绝不是开不出火的球员。 当他也全面参与到进攻里,那对手是真的应该汗流浃背了。 拜仁大禁区中,诺伊尔独自活动到了后卫线上,防守出球一肩挑,宛如绿色大青蛙般溜达活动着,看得巴黎人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恨不得现在是在玩fifa游戏,操控自家球员去狠狠地给他来个吊射,但他们做不到。 巴黎的球员也做不到,他们连球都拿不走,跑去对方半场有什么用? 拜仁全队心有灵犀般的无缝衔接,默契如水银泻地,直捣巴黎腹地。尽管瓜迪奥拉改造了几年,但他们依然不是适合打慢节奏细密传控的球队,于是选择减少盘带,重视出球的速度和准度,把进攻性拉到满。 踢得不好时自然容易显得很滑稽,仿佛在不断给对手送球,但踢得好时,这个爆发力和压迫感都是让人窒息得要命的。 马丁内斯基本是全职干脏活了,出球权让给了j罗,而在这种低压环境下,他的表现又非常好,简直配得上一件10号球衣。卡尔完成了下半场第五次成功抢断,一脚把球推给j罗,他沉稳而机敏地与罗贝外共同推进,一脚精准传球塞向边路的罗本。 罗本在禁区靠近底线的位置拿球,面对防守球员的紧逼,他做出一个假动作,好像要横传到门前。巴黎后卫们纷纷收缩,想要封锁其他前插球员的接球路线。然而罗本并没有选择继续横传,而是忽然一脚将球回传给禁区边缘位置——那里站着早已插上的莱万! 第205章 “漂亮的倒三角回传!!!漂亮的打门!!!2:2,拜仁慕尼黑踏碎了主场球迷的心脏,让他们从欢乐中直落痛苦的深渊,仅用八分钟,就扳平了比分!!!” “莱万得到了一个极好的射门角度,在毫无妨碍的状态下从容起脚,这突如其来的射门,显然让守门员措手不及!拜仁的中前场真是遍地开花!队长卡尔·海尔曼更是一边当后卫,一边踢成了球队的第二后腰,弥补了哈维·马丁内斯的防守漏洞,俨然把巴黎所有的进攻都绞死在了中场,封锁力太过惊人了!” “不错,在这样稳定的压迫环境中,巴黎丢球是迟早的事,可下半场仅仅过去8分钟就连丢两球,巴黎全队都慌了!贾指导,他们好像完全失去了上半场的魔法,没能像你说的一样稳住局势,你认为是什么情况呢?” “哈哈,从能力上来说,巴黎绝不应该被拜仁打成这样的,我认为他们还是思想太松懈了,没把状态调整起来,或者说暂时太紧张,找不到应对的方法。但无论如何,总不会输太大,巴黎一定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现在就看他们如何临场调整吧!” 弹幕上疯狂飘过: “贾某人又在放屁了。” “为什么每次都弄个拜仁黑在解说拜仁的比赛我真服了。” “看到新爹大巴黎被拜仁打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心态崩溃了吧贾某人。” “你们懂什么,他其实也不是拜仁黑,他只是天生嘴硬。讨厌拜仁是因为拜仁太容易打他的脸了,打得多了自然就恨上了,嘻嘻。” “还搁这儿巴黎有一战之力呢?穆勒哥瓶盖都开了,不是惨案就不错喽!” 上半场贾指导批评拜仁战术紊乱用人失误时,弹幕上飘的还全是专业(大拇指)呢。 球迷们主动一个逆风装死,顺风输出。 球场上形势千变万化,场下也一样,搞得全都热血沸腾。 这不是简单的扳平,这是一次战术意图的彻底执行,是全队信心的彻底找回!如果说第一个进球还可以理解成是巴黎没反应过来,那第二球就是彻彻底底的正面击溃了。 莱万激动地挥拳怒吼,脸上写满了不屈和狂热,全队狂欢着拥抱庆祝,诺伊尔都从大禁区外赶赴中场。卡尔也狂热地参与庆祝,任由莱万的胳膊把他勒得后背痛,招呼着每个人让他们尽情发泄。 巴黎教练席上的表情越发难看,安切洛蒂却是二度乐开花,都开始装起来了。 他微笑着在场边镇定如常,没有做太多庆祝,而是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在场地边缘踱步鼓掌,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模样。 拜仁的气势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战车,碾压着巴黎的防线步步紧逼。巴黎在被连续追平两球后已经显得完全失控,防线漏洞百出,球队节奏变得慌乱不堪。现场的气氛一片紧张,解说员的声音中都透出几分激动: “拜仁还在压上!他们当然不仅仅满足于扳平比分,开始嗜血地追求更多进球!巴黎必须小心啊!” 球场上,拜仁的进攻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第69分钟,拜仁再次觅得机会。 “才说完巴黎要小心,他们就继续开花了,实在是小心不了啊!!!内马尔的突破截止于诺伊尔极其漂亮的出击,即使门前只剩他一人,他也能活成门将、中后卫和极佳出球手!卡瓦尼完全被卡尔盯死,又是来自拜仁队长的成功拦截,足球再次向前!” 卡尔一脚出给了基米希,他和罗本在左路巧妙配合,基米希一个妙传,罗本顺势插入禁区。金彭贝赶紧滑铲封堵,但基米希闪身避过,一脚凌空传中! 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精准地找到了后点高高跃起的莱万! 基米希罗本边路速攻,莱万已被彻底点燃,凌空而起,顶出了一个势大力沉的头球! “足球如同炮弹般砸向球门,阿雷奥拉奋力扑救,但球速太快,他也无能为力啊!足球还是擦着手指飞入网窝!3:2!拜仁反超比分!” “莱万多夫斯基!梅开二度!这位波兰神锋彻底引爆了拜仁的进攻!他们仅仅用了14分钟,就完成了从落后到反超的大逆转!巴黎彻底懵了!” 拜仁的替补席再次爆炸,所有人蜂拥而出,教练组和球员们抱作一团,仿佛这个进球已经宣告了胜利的到来。场上球员们继续激|情庆祝,互相拥抱,狂吼着,宣泄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与不甘。 “继续!继续!”卡尔挥手大喊:“让我们彻底地赢下这场比赛,彻底!” 虽然场下是和平派,但场上卡尔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往死里打”主义支持者。 就像他基本不和别人打架,但万一动手了,他就一定要让对方觉得痛到了极点,怕到了极点,下次再也不会挑事为止。 正面击碎巴黎,让他们在下一次小组赛碰面时也粘贴不起道心。 赢就最好要赢得彻底,反而对敌对几都利索。 还敢还手?那就踢到对方彻底开摆为止。 巴黎的士气已经完全被拜仁的攻势碾碎,主场球迷的嘘声逐渐转成了一片沉默。 他们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面拜仁明明上半场还踢得那么烂,为什么下半场不过是换了两个人,变了个阵型,就忽然像提升了不知道几个档次一样? 他们也不懂,为什么好好的幸福的胜利日,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 第206章 但拜仁还不打算收手。 第80分钟,卡尔在中场线附近完成了一次精准的抢断,将球稳稳控制在脚下。 他抬头扫视了一下对方的防线,巴黎的球员们被迫龟缩在禁区前沿,整个阵型收缩得像一个铁桶。 蒂亚戈·席尔瓦不断指挥着防线,所有人都在紧张防守,形成了层层叠叠的防守大巴。 拜仁不断用传导球寻找突破口,然而巴黎的防线如同一堵坚固的城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直接撕开的机会。 他没有选择立即传球,或是把球交给前面的j罗处理,而是稳稳地带球推进,慢慢拉动防线。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寻找防线微小的缝隙。 巴黎的防守球员显得有些焦虑,突然,卡尔脚下一个急停,他稍微抬头瞥了一眼球门。巴黎全员高度警惕,防守注意力全在禁区里插上的拜仁球员身上,担心这是要做球给莱万或穆勒,也担心他是要往边路传球开撕,没有人意识到他已经在中距离射程内。 这一瞬间,巴黎的防守球员们开始小幅度移动,试图堵住拜仁两翼的内切跑位,而卡尔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刹那的空间变化。 机会来了。 太久没开火了,大家都忘了他也是有直接打门能力的,真好! 卡尔没有犹豫,迅速调整步伐,右脚猛然发力,在巴黎球员恍然反应过来他不是要传球,而是要直接打门时,已来不及阻拦,卡尔几个带球蹚步,加速完成,大腿肌肉全部绷起,一记势大力沉的抽身,皮球迅猛地腾空而起,如同一道闪电般直奔球门左上角! 巴黎的防线被这一脚突然的射门彻底打乱,他们没想到卡尔会在这么远的距离直接起脚! 阿雷奥拉紧急侧扑,但球速之快让他根本无法反应,皮球如闪电般掠过他的指尖,“砰”的一声钻入网窝! 全场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两三秒后,随队而来的拜仁球迷们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很多电视机前的球迷激动到快开始狂喊了。 巴黎的球员则呆立当场,目光呆滞,他们完全没想到拜仁会用这种方式直接突破防线! “天呐!卡尔·海尔曼!完美的射门,激昂的庆祝,全队都冲他忘情地拥吻了上去,基米希激动得面红耳赤,从边线都飞出去了,又爬了回来继续扒回队长身上。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世界波!拜仁的队长用一次惊天动地的射门,直接粉碎了巴黎密集防守的城墙!”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无论攻防,他总在最关键的地方给予最沉重的一击!他简直像个德国坦克一般彻底碾压了半场,将比分扩大到了4:2,法国人有点绝望了!!!” 拜仁的替补席二度沸腾,所有人冲到场边欢呼雀跃,挥舞着拳头庆祝这一意料之外的惊世之作!希望队长能冲着他们跑过来,让他们也跳到他的身上去。巴黎球员们失神般看着球门,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进球竟然会在最后时刻出现。 解说员声音已经嘶哑,卡尔进球再次往拜仁已经很疯狂的火焰中倒了一桶石油。 但他甚至庆祝得不耐烦,推开他们的脸让大家继续,继续! 此时的巴黎已经彻底崩溃,球员们低着头,神情懊丧,一切似乎都在他们眼前崩塌。安切洛蒂在场边,甚至已经有点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 还继续踢啊? 好吧好吧! 本来是可以让他们慢下来,停停手的,但谁让我缺一场漂亮的比赛来巩固军心呢? 谁让你们在场边举了半天谢谢我呢? 他打算在赛后采访里乐呵呵地说:“巴黎球迷向我致敬,而我也用最好的方法表达了同样的感谢。” 第85分钟,比赛快结束的边缘,拜仁再次觅得机会,外贝外和穆勒在右路完成了一次精彩的2过1配合,外贝外迅速插入禁区,小角度爆射!皮球再度飞进网窝!5:2! 巴黎球员已经恨不得捂着脸下场去了,而主场看台上,很多球迷都已在往外提前离场,反而是客场看台彻底嗨疯了,所有的红色旗帜都被摇晃起来。 比赛还有什么可踢的?哨响结束时,简直是拯救了巴黎球员的生命,让他们能赶紧羞耻地快速下台去。 “拜仁!拜仁!5:2!他们在客场制造了一场恐怖的逆转大戏!巴黎今日美梦被变噩梦,胜利变惨案,彻底沦为了背景板!拜仁就是这样一支球队,他们从不轻易认输,他们从绝境中爆发出的力量,简直震撼人心!” “拜仁队长卡尔·海尔曼带领全队往客队看台走去致敬。球迷们高唱着队歌,激动得恨不得冲下台来去亲吻队内最佳领袖的手背——今夜,他们无疑是最幸福的。” “是啊,我不禁想到几年前在欧冠中,由于两回合5:0输给了皇马,拜仁被戏称为是上供了五仁月饼,可比起上供,更多时候他们自己才是大比分制造者啊。正在发展中的巴黎其实今日踢得并不差,但如何面对这种顽强迅猛的敌人,如何守护住自己的胜利和调整心态,依然是他们需要继续研究的课题。” “是的,让我们切进场边采访,卡尔·海尔曼已在第一时间陷入层层包围。” 这是巴黎的主场,当然是法国媒体第一时间围上来,而他们显然有点破防了。 “卡尔,听说队内昨晚在晚餐会上爆发了激烈争吵,有人公开侮辱主帅,这是真的吗?” 第207章 “卡尔,你们球队在场上依靠个人能力的情况很明显,你们真的觉得拜仁是一支整体性强的球队吗?还是你们只是靠着几个明星球员在死撑?” “比赛中我们看到拜仁球员有不少激烈的犯规动作,裁判似乎对你们的行为有些宽容。你们觉得拜仁的胜利是在公平的环境下获得的吗?” “你们这场大胜确实让人意外,但你们是因为有运气的成分才赢的,而巴黎只是在后面松懈了些。你觉得拜仁今天是真的比巴黎更强,还是只是一次偶然的胜利?” “你们下半场踢得很精彩,但上半场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这样的球队状态起伏不定,你真的认为拜仁在接下来的比赛里还能保持这样的表现吗?” 这些问题淹没了卡尔。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常常遇到的话了。 队伍输球时,卡尔往往会表现得强硬点,维护队伍的荣誉,赢球时则是谦逊和忍让,不留人话柄。 多年来一向是拜仁官方最好的发言人,没有什么刁钻的问题到他嘴里会不好听。 但那是以前的他了,现在的他?那是秒天秒地的坏队长呀! 没准下个月我都退休喽,和你们掰扯这些? “冷静点,女士们先生们。” 他在镜头前极度淡定地用浅蓝的眼睛认真看向身前大片的长枪短炮,一眨不眨: “我们只是德国俱乐部,不是德国军队,没往凯旋门上插国旗,巴黎也不是又一夜投降了。你们为什么要恼怒到忘记礼貌和职业规范?请挨个提问。” 聆听完翻译的解说面面相觑、大吃一惊、努力憋笑: “哇……这……看来今天卡尔对巴黎主场的氛围很不满意啊,采访刚开头,说话就非常辛辣……” 弹幕上球迷们则是已真的快爽翻天了。 “我草,爹!” 他们整齐划一地刷。 第42章 小卡 不妙, 不妙。 这什么情况啊? 看着施魏因施泰格被巴拉克抓小猪似的抓在手里,卡尔惊得差点没把自己手里的小盘子丢下去。 施魏因施泰格脸上仿佛写着:呜呜救我! “怎,怎么啦?” 卡尔又惊讶又惊慌地问。 巴拉克抿着嘴, 胸膛起伏了一下,声音低沉:“他在你屋里做什么?” 卡尔更想问的是, 你又来我屋里做什么? 但他不能这样问, 只好指了指桌子,无措道:“给我送吃的。” “米歇尔还不信我。”施魏因施泰格委屈又尴尬,有点抵触地说:“现在把我松开行不行?我也好大的人了,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米歇尔。” 这下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了。 他本能地不想在巴拉克面前维护别人、不想被对方讨厌,但是这个别人是施魏因施泰格, 那就算被讨厌也没办法了。 如果卡尔活在日语片里, 现在应当已经开始诗朗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 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 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但他没有,他只想知道, 为什么他们俩会一个穿得好好的, 一个衣冠不整的,在他房间里碰头啊? 大概是他为难的眼神太可怜了,再加上真的只是跑出去拿餐具的卡尔已经证明了这一切显然只是队友们之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日常, 是巴拉克自己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完全想错了、想歪了。 这就很尴尬, 有时我们对旁人的误解,与他们本身如何毫无关系,却一览无遗地反映着自己的想法。 巴拉克一声不吭地松了手, 朝外走去。 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说等等他,跟着追了出去。 “米歇尔,米歇尔……” 他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小尾巴,费力地想粘到大踏步走开的巴拉克身后,但又不敢大声呼唤他,担心声音在走廊中太明显,惹得别的队友也追出来看。 他好沮丧地觉得自己注定要被甩掉了,对方毫无放慢脚步的意思,可等到他追进角落基本无人使用的楼梯间,却一下子撞到了对方身上。 要不是这里灯光明亮,他都该吓得叫出声了。尽管没喊,可卡尔还是踉跄两步本能要出去,却被巴拉克一声不吭地按着手抓了进去。 然后对方关上了楼梯间的门。 卡尔又开始大脑一片空白了。 他本能地抬头,意识到这里没有监控。 大晚上的成熟前辈把小队友扯在无监控地带,不是要霸凌就是要亲嘴。 可是这两件事,卡尔都不觉得对方会做,于是只怔怔地抬头看他。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爱情病毒污染病变了,满脑子都往暧/昧的方向想。 巴拉克也在看他,眼睛又分不清颜色了,也许蓝绿色搅和在了一起。 而后他又抿紧了嘴唇,慢慢松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自己都有点后悔自己的举动: “……跟着我做什么?” 卡尔轻轻地把手放到手腕上,感觉被他捏过的地方都麻了,小声反问:“为什么找我?” “我太用劲了吗?”巴拉克却低声说着不相干的话,还抬起自己的手掌蹙眉看了看,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什么?”卡尔刚愣住,而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还在摩挲手腕,立刻触电般松开了自己的手:“不,没有。” 第208章 他这样的表现却让巴拉克觉得更可疑了,眉头蹙得越发厉害:“袖子拉起来。” 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指挥人在这儿露皮肤? 而且他很关心我手疼不疼吗? 虽然只是什么都不是的手腕,可卡尔还是莫名其妙就羞臊得要命,而且他还生发出了一点欲擒故纵的小心思,想看看巴拉克的反应,于是反而把手向后藏去,摇摇头坚定地说没事。 他原以为对方最多也就是再询问一句,万万没想到巴拉克却再次上前一步靠近了他,非常具有压迫感地冲着他摊开掌心。 好凶,真的好凶。 卡尔都快停止呼吸了,身体紧紧地绷着,但他却没有顺从,而是选择抬起眼睛看向对方: “为什么找我?” 他们又离得太近了。 卡尔不断回想起下午在场上时,把手环绕到对方的脖颈上去,紧紧拥抱他的滋味。 他想,巴拉克根本不知道他多可怕。他这副小尾巴似的没用样,都是他为了忍耐装出来的,如果他不用忍的话,他现在就要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到那头的墙上去,用力亲吻他。 可他不得不忍耐,因为他知道对方又不是也喜欢他。 他不得不忍耐,因为亲自己的队长是错误的错误的错误的事。 但在这样小空间一对一的时刻,他又会有点气恼,很希望巴拉克能认识到,卡尔也不是一个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 如果不是喜欢他,喜欢得抱着被子无措地流眼泪,他才不至于在巴拉克面前这么笨蛋、弱势。 巴拉克可能讨厌他,他也讨厌自己这样!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不管对方有没有发现他的心情,都只用装作没法就够了,可他却很辛苦。 他甚至有点怨怼,觉得他是好可恶好可恶的大人。 如果知道了卡尔的小心思,又干嘛要送他手表,干嘛要到他的房间找他,干嘛要和他单独站在无人的空间里暧/昧地靠得这么近? 他盯着巴拉克看,像是要求对方即刻拿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巴拉克拿不出。 “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卡尔。”高大的男人低声说。 “你担心我吗?你怕我生病吗?” 卡尔说着,把手从身后拿出来,轻轻卷起袖子,漂亮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踢后卫出身,他才不是什么瘦弱的小男孩,但手一放到巴拉克手里,就顿时显得细嫩了似的。 “你很在乎我疼不疼吗,米歇尔?” 巴拉克手腕一颤,本能着要松开,眼神中滑过迷茫,却被卡尔反拉住了。 “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吗?我——” 他被捂住了嘴巴。 有两个人在外面说说笑笑着过去了,见楼梯间门上的玻璃显出里面亮着灯,疑惑地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影后重又放心走开。 巴拉克捂着卡尔坐在地上,缓缓伸手关掉了灯,然后才拉着他在黑暗中站起来。 现在只有从门外透进的一点点光了。 卡尔简直想张嘴咬他的手,毕竟他也不能蹭两下,那他就想张嘴咬他的手,但巴拉克已比他还匆忙地松开,彻底和他拉开距离。 “回你的房间去!” 声音中仿佛压满了怒气。 卡尔刚刚燃烧的勇气已经消失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和难堪,在这么一个狭小的见不得人的地方,荒唐地因为一点被爱的错觉就逼问对方。 巴拉克如果真的喜欢他,哪怕那么一点点,他们也不至于在这儿,不至于这样说话。 羞耻感前所未有地浓烈翻滚起来,卡尔恨不得原地捅自己一刀,来缓和这种像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他也不敢再问什么手表的事了,转身推开门就跑出去,拼命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躲,像躲避可怕的噩梦——他恨不得把时间倒带回几分钟前,那他死也不会追出去,不会问对方那些傻话了。 施魏因施泰格正在精心琢磨摆盘,被他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再看到卡尔脸庞眼睛好像全红了,顿时急得不得了地站起来: “怎么啦?” 卡尔再也绷不住了,羞耻得不得了地站进卫生间里,捂住脸放声大哭:“我好蠢,我为什么这么蠢……” “才不是呢!米歇尔都和你说什么了?可恶!才不是呢!” “不关他的事,我好蠢……” 卡尔去拿毛巾来试图擦干净脸止住泪水,却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施魏因施泰格赶紧把他哄到外面坐下来,抓耳挠腮地给他擦脸、劝说,但不管他问什么,卡尔都摇头,过几秒又崩溃起来说自己是笨蛋,让他真是急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拉姆喊过来帮忙。 无计可施下他只能像哄小孩一样举起勺子,挖了一大块松软喷香的华夫饼: “吃吗?再不吃都要凉掉了。” 卡尔还在哭得喘不上气,施魏因施泰格本觉得这招也没用放弃希望要放下了,谁知道卡尔虽然哽咽着,却还是抹了把眼睛,好委屈地小声说: “吃。” 施魏因施泰格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举起小勺子送他嘴里了。 怎么这么可爱呀! 虽说在卡尔这么难过时这样想好像很不道德,但是他确实天天见对方装小大人见多了,难得看他这副可怜样,真觉得好玩得不得了,要不是卡尔坚持要自己拿勺子,他还能继续喂他。 第209章 过了一会儿等对方心情平复,就变成那副为自己的泪水害羞、认真体面的小大人样子,他甚至觉得有点遗憾了。 他已经认定一定是巴拉克粗暴言语伤害了可怜的卡尔的心,没准对方直接对着他说“不要说蠢话”什么的,卡尔才会这么难过地跑回来。 施魏因施泰格觉得他有点优等生综合征,总是试图和权威一点的人搞好关系。 不像他,从小就调皮捣蛋,已成习惯。长大了也就不那么在乎,在心里只会呸呸呸,才不会回到房间流眼泪。 没说卡尔是“宝宝”呢。 不管他再怎么表现得成熟,这种稚嫩天真的地方还是不会变。 “真的好了吗?”施魏因施泰格站他旁边询问,和他一起刷盘子。 虽然扔着肯定有酒店负责,但卡尔不爱扔着。 刷完了他们一起好好擦手。 “嗯。”卡尔鼻头红红的,认真点头。 “我有没有因为你心情不好就笑话你?” 卡尔摇头。 “我有没有觉得烦,随便敷衍你,但实际上着急想溜走?” 卡尔继续摇头。 “有巴斯蒂在这里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卡尔点头。 “所以下次不高兴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施魏因施泰格眨巴着眼睛,手指自己问他。 卡尔忍不住笑了,同时鼻子又一酸,但这次不是因为他太难过了,而是因为真的超级超级感动。 “你真好……” “哎哎。”施魏因施泰格打断他:“等一下,先回答问题。” “再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和你一起吃华夫饼。” 卡尔小声说,但即刻感到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太肉麻了,又不安起来,刚要改口讲得“正常”点,就被对方捏住脸夸夸了: “就是这样!真棒!” 施魏因施泰格大笑起来,揽住他亲热地晃了晃。 他这才带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回房间睡觉去了。 在队友的爱里,卡尔意识到了这才是健康的、积极的、超级好的关系,想和队长滚到床上去才不是呢。 他气鼓鼓地告诫自己,蠢事今天是真的做到头了,再也不许这样。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那么擅长自控的,每次这样告诫完,他都能“操控”自己,完美回到现实中。 可这一次却不那么确信,因为他已失败了好多好多次。 也许明天还能保持正常,后天就又开始偷偷忍不住看巴拉克了。 到底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这一定是对他的恶毒惩罚,卡尔绝望地想。 拜仁德甲夺冠了,人生第一个赛季就是双冠王,卡尔没法再感激更多。尽管已拿到冠军,队伍大幅轮休,但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还是非常拼搏—— 最近几轮比赛,国家队主帅克林斯曼都在看球考察球员。 虽然没看到拜仁的头上来,约莫是因为队里卡恩、巴拉克、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的地位已非常确定,没什么可看的,但对于不确定的卡尔来说,这就很煎熬了。 他没有掩饰自己想去踢世界杯的意思,不想去是傻子——但这是一种“如果征召我我会非常开心”这样的想去,而不是“希望被带上”这样的想去。 才十八岁,踢得还是后卫这种位置,就想去所有球员都快争破了头要参加的本土世界杯? 卡尔自己听了都觉得贪婪过度。 但他不敢,别人却是要替他敢的。 首先是拉姆,他是发自真心地觉得卡尔有能力踢世界杯。 然后是施魏因施泰格,他虽然不确定卡尔能不能踢,但问就是他应当入选,主打一个两眼一闭就是溺爱。 接着是卡恩,理性告诉他卡尔可能踢这么大的舞台哪怕表现得好也是天大的压力,毕竟万一丢个球就是民族罪犯了,但是呢,感性告诉他,他非常非常需要卡尔(…)3.7旬老汉守门太难了让他带上他的小爹吧但是这种事是绝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所以他也假装是发自真心地相信卡尔有能力踢世界杯。 再然后是赫内斯。他觉得卡尔去踢世界杯不是全然的好事,主要是怕表现不好挨骂了,或者在发育期末尾被过度使用。但因为考虑到对于年纪小的球员来说,国家队不是负担,而是一块特别香甜的蛋糕。 这次错过就要等两年后了,到时候20岁的卡尔还是年纪太小,又白白浪费两年在国家队攒资历的机会,位置被不如他的人霸占着挤不进去,那又怎么好? 毕竟万一世界杯没带好,克林斯曼铁下课了。 万一他下课了,谁知道下一个主帅还是不是这么疯狂地把国家队全盘年轻化,而且这么适合背锅! 所以他也表达了支持。 最后是鲁梅尼格。 虽然说在签用卡尔的选择上,他是偏保守的。但在营销上,他是偏激进和大胆的。 国家队里拜仁球员当然是越多越好,卡尔去年都能踢联合会杯了,今年还长大了一岁呢,在德甲和欧冠都有精彩表现、积累了足够的登场时间了,正儿八经的天才球员,带着当卡恩安抚剂也是好的,凭什么要给别人让位置。 再说了,卡尔被征召去也不一定有上场机会,到时候又能度假玩又能刷资历,岂不是美得要命。 所以他反而比赫内斯还要更着急一点,把赫内斯都吓了一跳,而后打趣他: 第210章 “现在真和小鲁梅尼格好上啦?” 鲁梅尼格呵呵一笑:“都喊他小鲁梅尼格了,我不送他去世界杯吗?” 他们俩和贝肯鲍尔见了面,指望着靠他在德国足协中发力,和慕尼黑的市长克里斯蒂安·乌德也私下吃了饭,在政治上继续加保险牌。 去年大选成功的是基督教民主联盟,而不是乌德所在的政党社会民主党。 但社会民主党作为最老牌的大政党,也不算完全输了。 基督教民主联盟与其姐妹党基督教社会联盟虽然赢得了最多的席位,党选之人默克尔成功出任总理,但并未获得绝对多数。 由于未能单独组建政府,他们只能选择与社会民主党组成了黑红两党联合执政的“大联合政府”。 这体现了柏林墙推倒、两德合并以来从未消失的社会性迷惘,他们站在混乱的路口,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仿佛都是错,最后只好呈现一种“站中间”的渴望。 巴伐利亚州整体上是基督教社会联盟的传统支持地区,但慕尼黑市在政治倾向上与州内其他地区有所不同,主要支持的是社会民主党。 市长乌德就是社民党的重要人物之一,从93年开始就上台管制一方,13年一晃而过,慕尼黑发展得蒸蒸日上,他的地位依然稳得不行。 选举结果看起来是矛盾下无可奈何的不利结果,但对于拜仁来说,反而让他们相比别的俱乐部享有更独特的政治优势。 他们在基督教社会联盟主导的巴伐利亚州,和社会民主党支持的慕尼黑市之间,灵活游走,享受双重政治支持。 大联合政府的存在使拜仁既获得地方强势政党的支持,又能利用国家层面的政策资源。 他们也一向重视将自己塑造成德国民族自豪感的象征之一。这一长期积累的政治资本,在这样的联合政府下,显然更吃香,更好发展。 他们主要聊的是拿下背靠背双冠王如何承办庆典,顺带夸了两句拉姆卡尔等年轻球员。这届本土世界杯对慕尼黑来说本来就意义非凡,市长乌德三两句就听懂话音,笑呵呵地和俩主席拉家常,聊起拜仁夺冠战的表现: “我非常喜欢卡尔,他和拉姆这样的慕尼黑本地小伙子,正代表了我们城市、民族和国家的未来嘛。我作为一个普通的球迷,也很期待他在世界杯上的表现。”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顿时都满意了。 话题到此为止,他们说起了打高尔夫的笑话。 联赛大局已定,征召大名单已成全民热议的话题。 克林斯曼一点也不奇怪年幼的卡尔被媒体们一片看好,他已锁定今年的最佳年轻球员奖,报纸三天两头盘点德甲年度人物时把他拉出来就放巴拉克下面大夸特夸;模拟征召名单时,足球专家们基本都会把他放入其中。 队友就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被媒体“偶遇”,被询问相关问题,而后替他坚定站台。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熟稔地唱红白脸,一个说一定要带上卡尔、他完全有这样的能力报效祖国,另一个说不许带,别把我们的天才球员用伤了。 球迷们看多了,也开始习惯这些观点,去年卡尔在联合会杯上的良好表现还留在很多人心中呢,他们也觉得报纸说得对啊,克林斯曼就是爱用年轻人,那干嘛不继续用他呢?他可是德甲的最佳新秀。 你看看,拜仁自己小气得不得了,遇到真天才就捂手里,不舍得给国家队用! 都成年了,有什么不能踢的?就要用,就要用! 老手段了,克林斯曼叹着气想,去年他不征召卡尔还好,都征召过了,今年拜仁必不可能把到嘴的肉给吐出去的,要是拜仁的球员都没人捧,哪家球员有人捧? 可他当然还是迟疑的,无他,去年联合会杯输赢都不打紧,他带上卡尔纯粹是无人可用。但今年,年轻球员中,默特萨克,梅策尔德是他看好的首发双中卫,替补也选好了三个好歹超过20岁的,都是传统豪强的球员,平台不比卡尔差多少,比赛经验还比他多。 世界杯不是玩笑,不管是从他的个人前途,还是从整个国家的期待来看,他必须得负责。 可也正是因为世界杯不是玩笑,所以他拟定名单的过程中不可能百分百自由,必须要考虑到很多现实因素。 现在最大的一个现实因素就摆放在他面前,媒体施压完后,就该轮到德国足协出手了。 马特乌斯本该和赫内斯唱唱反调,这一会儿却也表赞同,这显然是贝肯鲍尔已下场。 克林斯曼与德国足协高层的关系并不好,上个星期贝肯鲍尔刚声言,倘若克林斯曼不能带领国家队打入四强,便必须辞职。这一会儿就要为了拜仁球员来要挟他,克林斯曼自己都好奇对方会怎么扯话。 说软化,克林斯曼感觉是不可能的。 继续和他硬刚,激将法?比如什么“克林斯曼根本绝不会征召卡尔的,因为他用不明白这样天才的球员”,那他就顺驴下坡,微笑着说用不明白所以我不招了,让他们拜仁内部撕嘴巴去。 但他还没和贝肯鲍尔杠上,就先受到政商界的压力了。 在阿迪和梅奔办的世界杯专题活动会上,他都被问询到了会不会让卡尔入队。 “这样年轻漂亮的球员很有话题度,而且他的能力也够!”他们都这么和克林斯曼说。 他能力够,是因为你们天天看报纸吹他,已深深相信! 第211章 进了大名单,谁能力不够? 这小子毛都没长齐你们怎么不管了? 还有更露骨的德足协官员,直接就趁着酒劲,和他数起了他们需要几个拜仁球员—— “你知道,拜仁今年根本没几个人,没占什么名额啊,他们队里哪有多少德国人了!1860等于不存在。到时候开幕会都在慕尼黑,在安联办,他们投了那么多的钱,我上天看到乌德,他为了世界杯忙得头发都白了,到时候队里的巴伐利亚人却一只手都不到,多让人寒心啊。” 乌德那老头不光头发白了,还长胖发福了你怎么不说呢? 慕尼黑不得在世界杯里挣到钞票都数不清吗?又不是没拨预算,额外投钱是他们要搞城市形象建设自己乐意的,这也能拿来要挟? 克林斯曼真是服了,可他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那就是如果他谁的利益都不考虑,那他的世界杯之旅将会极其难过,德足协克扣他饭钱或者下药把他弄晕了掉两滴眼泪让助教顶上他都不会奇怪。 连谁顶他,他都知道,必然是看起来老老实实、实际上和足协勾搭在一起的勒夫。 但他也不想和勒夫翻脸,主要是也翻不掉,他还指望着对方帮他搞战术设计呢。 其实此时此刻,他已经认清了自己会把卡尔放进大名单的现实,但贝肯鲍尔的台阶下来后,他还是感觉更心甘情愿了点。 公布名单的前一天,报纸头条是贝肯鲍尔盘点了他认为合适入选的阵容。 其实里面一半都不是克林斯曼去年用的人,甚至也没有卡尔,但他在最后附加道: “尽管我肯定不会完全赞同克林斯曼的决定,可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德国足球确实需要新鲜的血液和年轻的力量,所以哪怕明天的结果一定不会如我所愿,可我还是希望每一个人都鼓励和支持每一个入选的球员,无论他们多么年轻。 ” “我现在只向上帝祈祷,请赐予我们平静,去接受现有的所有选择,我们已不可能临时培养出新的完美球员。赐予我们勇气,去大胆提拔可能合适的孩子,无论他们是否出名、是否年长。赐予我们智慧,分辨这两者的区别。上帝保佑国家队主帅,拥有平静、勇气和智慧,让他引领我们走向正确的将来。” 你个老登,我上台两年了,你就没说过这种好话!!! 克林斯曼感觉自己真是被pua了,简直恨不得泪流满面,大喊一声贝肯鲍尔以后你天天在家里向上帝祈祷保佑我而不是天天嘲笑诅咒我下课你听明白了吗贝肯鲍尔! 卡尔回家,和妈妈还有妹妹一起看了新闻发布会,甚至连妹妹的护工阿姨都没走,也叉着腰站在沙发后面凑了一回热闹。 这房子的电视信号好像有延迟,当屏幕中的克林斯曼拿着稿纸念出卡尔的名字时,他的手机早已狂响起来。 不知多少祝贺的电话一同涌入。 他要在家门口参加世界杯了!!! 卡尔狂喜着流下许多眼泪,莉拉的尖叫声拉出了他一生中最美丽的夏天。 这个夏天开始时,他不再担忧金钱,担忧成绩,担忧未来,担忧家庭。 他只需要作为最年轻的球员,去享受训练,享受合宿,享受比赛,享受一低头就看到胸口环绕着三颗星星的老鹰。 五月初德国的天气还多变,于是最初的集合点被定在了forte village,一个位于意大利撒丁岛南部的豪华度假村。 小时候,卡尔和父母有一年也是在撒丁岛上度假,他感到这里熟悉又陌生。 清晨打开窗户,好像确实是地中海松在摇摆,但那时好像有着喋喋不休的蝉鸣,这一会儿却还早,只有乌鸦和小雀在树上歪头问好。 但熟悉的午后让卡尔确定他确实来过这儿。即使在五月,午后暑气也会蒸腾,迷迭香的气味四处弥漫,猛烈阳光下,一切都陷入一种白日梦一般的恍惚和寂静。 他们开始自发地像意大利人一样吃完午餐就困倦地打个哈欠,而后回房间睡觉。 卡尔头两天睡了午觉,第三天开始就像小时候一样带着本子和画笔溜达出去,在度假村中往边缘走,爬上小山,爬下小坡,找到一棵巨大的能眺望到大海的树,在微微晃动的光斑中,和鲜嫩的小草说一声小小的抱歉,然后一屁股美美坐下。 在海边,风又柔软、和缓、轻纱般重新流动了,在他耳垂与发丝间的空隙中,在他手指与画笔的分分合合中,不断缠绕着他。 天空高远,绿草如茵,崖下海浪宽阔,他的生命仿佛也重新开阔与明亮起来,他躺下,感受大地仿佛也有心跳,被太阳照得闭眼的世界也变成橙红,随意地翻滚上两圈,坐起身,咬住颜料管,在小小的水彩盘中挤出颜色,滴两滴水进去,用柔软的笔在其中画着圈。 他的心情就像溶解的颜料一边柔软画开。 他开始画大海,画草坪,画金黄的光斑,画自己的脚踝——有两片树叶中的缝隙宛如蝴蝶,随着风吹动,在他的小腿上不断翩跹。 卡尔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忽然感觉头顶的晃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有什么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本子回头,而后吓了更大的一跳。 巴拉克灵活地从高处三两下就跳了下来,比卡尔刚刚慢慢爬下时的动作利索不知多少,拍掉身上的草屑,黑发披散,忽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212章 卡尔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睡午觉后做梦了。 然而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 他不懂对方这又是要做什么了——在过去的半个月中,自打科隆那一晚过后,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讲过了。 卡尔不敢再靠近他,他害怕对方又给他什么错觉,而后毫不留情地抽走,害他坠落悬崖。 可巴拉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像只是在美好的午后偶遇队友,心情又很好,所以顺便来搭话似的: “你在看什么?” 卡尔说,大海。 这无聊到让人尴尬的答案,巴拉克却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就站在他几步之外,闲散地靠在树上,手抱在胸口,安静地抬头看阳光。 卡尔想问他有事吗,又莫名怕问出口后,此刻神秘却美好的寂静就要消失了。他明知自己该走开,践行他的“远离政策”,可身体又一次瘫痪着不听使唤,一步也不愿挪开。 于是他继续低头画画,过了两分钟后巴拉克又和他说: “我能看看吗?” 卡尔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就是在等这份好奇和关注,所以才装模作样地不走,装模作样地画画的。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手却不听使唤地抬起本子,递了过去。 巴拉克竟不是弯腰看,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了,把脑袋凑过来。卡尔屏住了呼吸,本能地想缩回手,但已来不及了,对方就这样坐着,手掌撑在他屁股后不远处,斜过身子来看。 他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在小小的本子上翻动,一根手指头好像就可以捻坏一张纸,所以动作格外轻。全翻完后,他又默默地把本子推回给卡尔,人却继续这么坐着望远方,没有走开。 隔着一米的空气仿佛也能感受到体温。 卡尔的脑子是真的成浆糊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低下头来继续画,更用力地画,却不知道自己该画什么。 他怕自己调水彩又手忙脚乱,于是丢了它们,拿蜡笔画。 可蜡笔也不坚固,不小心被他按裂在纸张上,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管,巴拉克却伸出手来,把正在沿着竖起的本子缓缓下滑的这一截小小的笔头揪了出去,在手指间碾碎,仔细看了看。 卡尔多想和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却又说什么都不行。 说什么,他都怕自己无聊,怕对方走开。 他多卑微,于是只垂下头继续画。 他忽然觉得太阳太热了,而他没带水,喉咙干涸作痛。 克洛泽在下午的训练里问他手指头上蓝颜色哪里来的,怎么不洗掉,巴拉克没回答。 卡尔的喉咙痛直到第二天也没停止,可他却还是又去画画了。 而当对方果然到来时,他就像得到了上帝回应的祈祷的少女一般,充满了对神的赞美和感恩。 下午打沙滩排球时,他甚至能很自然地坐在场边看他。但很快,他就又搞砸了。比赛打完下来,巴拉克忽然和他说他不能这样发力,肩膀会受伤,而后把手掌放到了他的肩胛骨下捏了捏示意位置。 那种自己像拆线木偶似的感觉又回来了,卡尔近乎逃难般扭躲开,三两步冲出场地。 不能——他慌张坏了——如果巴拉克再碰他,他一定会一头栽倒进他怀里的,那太恐怖了。 第三个画画日,他等了一中午,也没能再等来从光斑里从容跳下的英俊男人。 巴拉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他。卡尔宁愿他不要在沙滩上和他说话、捏他的肩膀,他宁愿自己从没得到过那些,他只想要能依然和对方不声不响地待在这儿。 早知道他昨天不要待在排球场上的。 他没忍住环住自己的肩膀,懊恼地哭了起来。 第43章 大卡 赛后评分 穆勒 9.8分 五星:哥你是真的惨案开瓶器啊……我已经数不清受害人有多少了——4.6万赞 五星:就是这个逆转爽!——4.2万赞 诺伊尔 9.3分 五星:上半场感觉那两个球还是能救一救的, 但下半场独自守半场太震撼了,五星!——4.5万赞 五星:小新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中场被卡爹拽耳朵了哈哈哈,下半场他怎么直接扔了你去前面打拼了——3.9万赞 ——回复(985):两个爹里只有一个能浪, 是这样的 莱万多夫斯基 9.2分 五星:给你打低星的都是什么弱智,上半场拿不到球能怪你吗, 还不是中场穿掉了——4.7万赞 罗贝外 9.8分 五星:我要笑疯了你们俩怎么被合在一起了?但安联最牛的边路组合, 只要两人没脆在地上永远满分!——3.7万赞 五星:安切洛蒂你早这么踢不就完了嘛!啃吧,这老头你是一啃一个不吱声啊,憋再惦记你那433了, 就这么踢什么荣华富贵没有呢——3.1万赞 五星:我要闹了,这是什么cp同框环节吗老师为什么我们家新卡没有——1.2万赞 ——回复(1.4万):这位家长你显然是嗑cp神志不清了,这是在给本场经典组合打分, 新卡下半场都离婚了, 新在后头当门外卡在前面做后腰, 和罗贝外争什么风头 ——回复(1.4万):真应该取消这个模块, 队里最起码能排列组合出十几二十对来吧,再这么打分迟早吵起来,那我们拜仁真的要完蛋了 ——回复(1.4万):就许蒸煮吵不许仁迷吵?吵吵更健康!我先来,我要求给我们狐媚卡出一个专栏 第213章 ——回复(1.4万):评最貌合神离组的时候你再来吧, 我赞助一个五星…… 基米希 9.1分 四星:表现五星, 扒在卡皇身上倒扣一星,谁让我扒不到——3.9万赞 ——回复(877):妈呀笑死我了 五星:表现四星,扒在卡皇身上加一星, 谁让我扒不到——3.9万赞 ——回复(682):在拜仁你甚至可以找到自己的对称人 四星:不吹不黑四星表现, 配得上身价地位。但是接班卡皇还是差太多了,一声叹息——3.1万赞 ——回复(1.2k):急什么,爹才多大啊, 再踢五年完全没问题的,到那时候鸡哥自然就成长了 五星:鸡哥你真的长大了,被内马尔和卡瓦尼夹着笑都低着头没红温——2.2万赞 卡尔 9.9分 五星: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刷出哪个字!——6.8万赞 五星:这一脚世界波给我看麻了,一瞬间感觉回到当年巴熊在的时候了——6.1万赞 ——回复(1.4k):巴拉克可能还真教过卡尔,他在拜仁最后两年和卡皇关系挺好的,那时候卡恩巴熊都会教人的,卡皇在dna这一块真的纯到不能再纯了。 ——回复(1.4k):那是谁让他们不好了呢(狗头) ——回复(1.4k):哎呀,干嘛看向咱们松鼠一般亲切可爱的短帝呀(狗头) 五星:上半场没你已经惨案了,下半场有你把对面变惨案了,古希腊掌管胜负转换的神!——5.7万赞 五星:爹你老实交代中场休息时候都给队友们吃什么迷魂药了。——5.3万赞 ——回复(2.1k):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今年的纪录片了,谁懂啊学习演讲全靠卡皇了 ——回复(2.1k):如果我老板有卡皇一半会说话我早已把灵魂奉献给公司! ——回复(2.1k):糟了这种东西不要奉献啊球星挣多少你挣多少? 五星:抢断20!盯人20!预判20!位置感18!力量18!速度感18!传球17!视野18!勇敢20!决断20!集中20!精神20!——5.2万赞 ——回复(3.2k):每次看到卡皇这串数字都感觉是fm的员工里全是卡子卡孙…… ——回复(3.2k):不要问,问就是卡皇又双叒叕夺走他们魂魄了 ——回复(3.2k):我勒个惊天动地世一卫啊 ——回复(3.2k):贝皇在世能拿到这么高的分数吗? ——回复(3.2k):fm模拟过的,贝皇盘带比卡皇高,但力速和头球都比卡皇低,就是身体属性全面不如的意思,下面评论说卡皇出身年代好,营养也好,青少年时期没挨饿,给我笑死了。 ——回复(3.2k):哈哈哈本来卡皇刚出道的时候还有人嫌他偏瘦的,后来不断增肌就壮如牛了。也是,这么有钱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挨饿,发育期长不胖可能是。 五星:德拜双队都是有你没你像两个团伙一样……真的不懂去年金球奖怎么能不给你的,1617连着两年都应该给你的——6.2万赞 ——回复(8.7k):没有欧冠冠军怎么拿啊,哎,虽然表现确实刷新历史记录的,但也没用啊。只是16年确实应该拿的,法国足球不当人,拜仁营销也没跟上。 ——回复(8.7k):后卫本来就不吃香了,还是德国后卫,害,感觉卡皇自己都没抱任何希望,所有采访里都说不可能给他的。 一星:身为嘚国人直接公开嘲2战发国真有你的,往前活几十年nc就是你这种人吧,太恶心了,平时装得人模人样,这时候就露出嘚猪真面目了——3201赞 ——回复(4.4万):不是,家人,你是在说真的还是在搞抽象 ——回复(4.4万):曲解了吧,他说的是“我们又不是嘚军”,“巴黎也没有投降”啊,意思难道不是下回合巴黎还有机会赢回来,只是一场足球赛而已,哪怕输很大也不是战争那样的事,记者们不要太激动围着他乱喷吗……怎么理解成支持nc的。 ——回复(4.4万):哇塞,自愿跪地当孙子粉超绝钝感力,公开嘲二战发国现在也能洗了?要是樱花俱乐部赢了重国然后开嘲说“我们又不是日/军你们急什么”你能忍?粉个嘚国佬把三观都粉没了,直接向nc靠拢,牛(抱拳) ——回复(4.4万):重国一穷二白还顽强奋斗多年绝不投降,战后也没把妇孺头发剪了游街。发国佬也配蹭重国了真有你的,为发国佬站台把三观都站没了,直接向投降主义靠拢,牛(抱拳) ——回复(4.4万):你他爹听不懂人话啊,说的是嘚国佬不该拿敏/感历史开玩笑,谁拿发重做比对了,有病,受害者之间还要攀高低是吧?为了洗地真的没下限 ——回复(4.4万):怎么又吵起来了,嘚国佬骂发国佬关俺们什么事,我看得乐死了,发国记者像便秘一样的脸哈哈哈哈,比完赛不破防不就没事了吗,非要枪口上撞然后吃枪子了吧,大家都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回复(4.4万):不懂反战反nc是你们自己愚昧混沌,还骄傲起来了,欧区都炸翻天了,你们还当无所谓 ——回复(4.4万):好了,历史圈的别在这儿吵了,一步到位我宣布一切都是卖钩子害的,洗头乐靠卖钩子让别人听他的话迫害全世界,卡尔竟然敢把发国人投降的事拿出来重说也是罪大恶极,判决他被剥夺踢球权,也上大街上卖钩子去 ——回复(4.4万):我抄,全都让开,我先买! 第214章 ——回复(4.4万):你想得美! ——回复(4.4万):连2战都好意思随便说,还有什么是不能解构和戏弄的我真的是崩溃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虚/无/主/义正在摧毁年轻一代 ——回复(4.4万):你说得对,支持你靠卖钩子当皇帝改变这个世界,加油! 其实舆论的发酵在于媒体剪裁掉的完整的视频,只留下了最具争议的开头。 卡尔说完这个话后,记者们虽然恢复了秩序,但也立刻更愤怒了。 “这样的话非常不正确,卡尔,请你立刻道歉。如果今天是巴黎赢了比赛,而后我们拿着‘冷静点,你们只是输了比赛,又不是柏林再次被拿破仑占领了,又不是嘚国人再次成为了皇帝的奴隶’来讥讽你们,你会如何做想?” “我会觉得你们说得对极了,女士们先生们,这只是一场比赛,不是战争,为什么要气急败坏。足球场上的事,哪怕再激烈、结果再让人不快,能共同在这儿比赛,都代表了一种友谊,在赛后,我们应当和队友握手而不是攻击彼此,因为这不是战争,没有人真的受伤,我们都只是为了展现更好的比赛而倾尽全力。” “过分的愤怒和焦虑,反而是对主场球员和球迷的不尊重,事情并没有结束,两个月后我们就会第二次碰头,依然有机会重新较量,淘汰赛,明年的比赛,依然是,机会多到无穷尽,没有谁是常胜将军。” “为什么你们在提问中仿佛已经替巴黎放弃了?替队内伟大的球员放弃了?难道因为现在三球落后,一切就结束了吗?这对巴黎圣日耳曼这座伟大的俱乐部来说不是维护,而是轻视。” 卡尔看着他们,依然沉着地说:“我们应该展现出对彼此的尊重,不是吗?我要求的就是这个,仅此而已。看我的胳膊——我不知道是谁的指甲抠掉了我一块肉,我也不想询问,我相信这只是混乱中无意造成的伤害,但我不希望大家情绪紧绷到这种地步,我没有义务承担你们过激的怒火和失控的管理带来的后果。” “现在,让安保人员从你们后面进来,如果没有他们在,我就不想在场边继续工作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有序的问答了吗?” 记者们哑口无言。 而后的采访又恢复了秩序,甚至可以说是格外有序,因为卡尔开头这一下实在是太刺了,人和人相处就像刺猬,谁的刺长谁了不起。 卡尔本该是个刺很短的毛球,今天却长得见谁扎谁,让素来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刁钻古怪、恶意扑面的媒体人们反而开始字斟句酌,担心自己的话漏下什么把柄。 采访结束后有人又抱怨道:“卡尔,你这些话只是冠冕堂皇地为自己辩解,我依然认为你需要为你开头的话道歉。” 卡尔难得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挥洒毒液,更难得能在最难缠最刻薄的法国媒体这儿舒舒服服过完工作,满心都是下工的欢喜,已经不和他们搞对抗了,并不在意地说: “好的,对不起,我不该在生气时那样讲,这是语言失当,下次请随意用拿破仑笑话回来吧。现在大家都好了吗?你们需要喝咖啡吗?” 有记者嘿嘿笑了两声,混乱无比的边采终于平静结束了。 但现场平静结束归现场,网上归网上,大部分媒体在第一手爆料时,就把后面的问答、道歉与和好都裁剪掉了,只留开头那段话。 这样的敏感发言,实在是不爆炸都不可能。 虽然很多地区的球迷都乐翻天了,但很多发国球迷确实破防了,而且尽管最开始还是笑话,后来就演变成公共事件了。 再接着就不止球迷,随着媒体大爆炸,社媒大传播,很多人都参与进这个事里来了。 什么5:2的比赛,什么拜仁内斗,哪有嘚拜队长公开说这话来的影响力大。 但因为卡尔素来是个声望很好的人,支持者众多,再加上有一部分人看了直播,传播录屏表示完整版不是这意思,搞得他们的抨击之路并不是非常顺利。 舆论刚发酵起来不到一小时,就先被外贝外浇灭了一次。 他从更衣室里出来去上大巴车,发国记者堵住他询问他知不知道卡尔刚刚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然后把卡尔的话转述了一遍,等着看他愤怒红温。 谁知道心情奇佳的外贝外反而哈哈哈拍腿大笑了起来,感觉卡尔今天真是太幽默辛辣了,怎么这么会开嘲讽啊,对手看了不得崩溃了啊?然后才想起来自己不该笑的。 他立刻从“嘻嘻”变成了“不嘻嘻”,咳了两声试图保持严肃: “嗯……确实非常糟糕,虽然不懂你们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说了这样的话,但无论如何肯定都是不对的。等回到更衣室,我就要他向我道歉,就当他向所有听到这话后不高兴的发国同胞道歉。” 但这个变脸过程和他努力严肃、憋笑咳嗽、眉头乱扭的一切都太好笑了,让人感觉他只是在说官话,甚至继续开玩笑,根本不是真心的。 尽管媒体继续剪裁,把标题写为“卡尔·海尔曼恶毒发言引发国队友震怒,外贝外要求他公开道歉”之类的,但架不住更多网友裁了外贝外的嘻嘻不嘻嘻做成表情包:“铷发太好笑了——糟了我也是发国人”,而后广泛传播。 外贝外很快被许多愤怒的发国人一键开除了国籍,骂他在嘚国踢球踢久了已成发奸。 第215章 可架不住很多网友立刻反驳“他不是发奸,他只是加入了维/西发国而已”,这一开除国籍操作很是狼狈,没有奏效。 他们只好无视掉外贝外继续传播视频,这才让舆论在几小时后达到了小高峰。 卡尔知道今晚他闲不了了。 他都没空搭理队友们,只是告诉他们不用管他,想说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全忙着应付高层和经纪人。 拜仁高层的态度就是卡尔你说得真是该死的对,但你真的该死的不该说的。 他最近三天两头就闹出不省心的事来,赫内斯不知晓原因,鲁梅尼格却是气坏了: “卡尔,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怎么能在面对媒体的时候这么胡说!” “我也觉得我当时太冲动了,可能我真的已经……” 鲁梅尼格话头一转: “但也是那群发国佬太不要脸,巴黎的运营也是一塌糊涂,一群人在场边围着你,都把你弄伤了,这种行为我们决不能姑息!” 卡尔:…… 卡尔立刻反驳:“不不不,我确实不该那么说的,这样的话太敏感了。我会承担所有责任,发国足协要是起|诉我们的话,罚款我来缴,欧足联要是把我停赛禁赛了,那我也没话可说,我不如就这么退……” 鲁梅尼格都快惊叫起来了:“不!不!不!傻孩子,哪里会严重到那种地步!我们连罚款都不会缴纳的!我们也不会任由脏水泼在头顶上的!” 卡尔:…… “这不是脏水!”他都快控制不住声音了:“我确实说错话了!但显然只是我自己的思想问题,你们也批评我就好了——” 做个切割嘛!哪里有那么困难,这种zz言论最好做切割了,和俱乐部一点关系都没有,心痛、抨击、赶走三部曲不就是了,保证球迷们满意的不行。 卡尔自己也很乐意这样! “说什么傻话,你才没有什么思想问题,说错一两句话就要被钉上死|刑架吗?” “这种时候没必要还袒护我,先生,像平时一样严格就好。” “这种时候才格外要保护你,小卡尔,这是真正的、无条件的赞同,除了拜仁,没有人会这样对你。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无意做错了事,不重要,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你是这个俱乐部重要的角色,更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我生气的是,你以为我们中间有一些嫌隙,你自己觉得自己不称职了,拜仁就会冷酷无情地把你抛弃吗?” “俱乐部在处理了,教练队友工作人员都不用你管,你先忙自己公关,剩下的事乌尔里克会和我联系。” 鲁梅尼格绝杀了比赛,卡尔有点破防了。 他感觉自己在拜仁的生活太荒诞了,做对的事情时经常被挑剔,能者多劳更像是一种惩罚。但当他做了错事,他又会被近乎无条件地兜底。 他一点都不快乐,只感到惶恐。 这样宛如血脉相连一样的共生关系,真的可能被强行打破吗? 乌尔里克已急速完成了紧急公关,但还是如闪电般杀来——她要亲手从当时在场的媒体手里核对情况,盘点细节,拿到直播结束后场边继续对话的录像。 但卡尔甚至没告诉她,他已经道过歉了,没展示伤疤,反而把它盖了起来——除了胳膊上被抠掉一块肉以外,他的脚指头也被踩肿了两个,后背还因推搡被摄像机撞出了淤青。 这还是队医告诉她的。 她也不知道他还请记者们喝了咖啡,她还是从当时在场的拜仁工作人员那儿知道的。 三个小时内,她已搞定了一切,而后来到了卡尔身边,但卡尔只是沉默着,像根本不在乎她如何处理此事。 乌尔里克真的气炸了。 “卡尔,我不急着去发声明,这事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办,但我是真的需要和你谈谈。告诉我,告诉我,你是故意说这种话的吗?你不可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只是太生气了,然后就脱口而出了。” “你不是冲动的人。” “也许我是呢?” “那你也不是会脱口而出刻薄话的人。” “也许我是呢?” “你不是不在乎自己形象、不在乎俱乐部形象、不在乎舆论危机的人!” “也许我是呢?” “卡尔,你不是,你心地善良,从不说蠢话、做蠢事,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卡尔蹙着眉头望向窗外,不敢看她失望、愤怒又困惑的眼睛,他不想吵架,于是深呼吸两秒后又放缓和了声音: “我和他们说的完全是真心话,我根本不喜欢记者,我也不在乎什么法国人的心情,你在声明里别写什么‘很抱歉伤害了法国人民的感情’——不,我才不抱歉,我就是这么糟糕的。” “你不是!” “上帝啊,乌尔里克。”卡尔捂住脸:“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你就不能接受吗?” “你从来不这么做。” “我一直都在勉强自己,竭力伪装。” “所有人都会伪装,没人在摄像机和话筒面前说真心话,我们都知道这一点的。你已经装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做得很好,为什么要忽然打破呢?” “我已经装了这么多年,忽然装不住了不是很正常吗?——网上肯定也是这样说的。” 卡尔紧张到腹部核心收紧到不能再收紧,已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假装理性而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216章 “不,卡尔,很多很多人替你说话,认为你不是这样的意思,认为是记者太过分了,很多很多人相信你、爱你,因为你一向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人的名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搭建好的,你付出的那些,不管是真心还是伪装,它们没有白费。” “有那么那么多的人爱你,他们中也有法国人,他们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敬佩和喜爱的卡尔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失望和难过?卡尔,你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卧室灯光下,卡尔的眼睛水雾朦胧,像琥珀糖沉入浅蓝的水底。 “这是爱吗?球迷的爱是爱吗?他们只是喜欢现实里不存在的人偶。如果他们因此而离开我、厌恶我,我不会痛苦,乌尔里克,我只会感到庆幸,好歹他们是在讨厌真实的我。” “可你是一个明星,卡尔,偶像球员!你现在一年挣上亿欧元的钱,这是要努力经营,要付出代价的!谁会朝着球迷去讨真爱,他们愿意喜欢你的一部分就够了!” “我没有在朝着他们讨真爱,我真是不想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了,我不在乎任何人喜不喜欢我了!我像一个讨要赞同的奴隶一样,永远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永远不能犯错!” 金钱对他来说也已经变成了无用的数字:“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钱全给你,你走开吧,乌尔里克,如果这样就能完成我的错误和失败对你的赔偿,你走开吧。” 乌尔里克几乎要流眼泪了,觉得难以置信: “卡尔!我不缺钱!我是在为你说话,我希望你爱你自己,我不要求你一定要追求事事都赢,事事都是第一,但你不能把你珍爱的东西、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换来的东西全都往地上砸,你不能毁灭你自己!——” “什么是我,到底什么是我?” 卡尔看向她,在精神上近乎精疲力竭: “乌尔里克,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告诉你什么是我,而你全部否定掉,我像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你从来都不想承认,总是试图忘记,我甚至是个该死的被发现后就应该立刻退役的男txl——” “卡尔!够了!我知道了,就因为昨天是他的生日吗?为了这个你就要死要活?” “这和他没有关系,全在于我!你为什么不能承认,我就是一点都不好!” “因为你需要克服掉这些部分,你需要变好啊,卡尔,每个人都需要。” 乌尔里克难过极了,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我们需要好好生活,需要上进和奋斗,而不是把一切都搞砸,把自己搞砸呀。” 卡尔抽泣着,瘫坐在椅子中:“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上帝知道我没有说谎,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还可以变得更好,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啊。” 你还可以变得更好,这句话真是十足的恶毒诅咒。 在这一刻,卡尔甚至恨不得举起椅子砸碎玻璃墙,从这里彻底坠落下去,这辈子再也不要做什么上进、奋斗、掌握世界的精英男,彻底一了百了。 但这个念头惊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乌尔里克的谈话已陷入了十分toxic的氛围,尽管时常产生逃跑退役的消极想法,行为上不在乎贬损一下自己,但卡尔只有在极端痛苦时会想到死亡。 他不确定死亡是不是全然错误的选择,但他很确定它不是全然正确的。 他们不能再这么吵下去了。 卡尔无助脸深呼吸,努力恢复平静,也扔了一袋湿巾给她: “不要再说了,乌尔里克,我们没必要辩论这些抽象的人生话题。” “我只是很想帮助你,卡尔。” “我知道。” “我很害怕你做出错误的、不可逆的选择,卡尔。” “什么是错误的呢?谁来定义呢?” “……最起码是不会伤害到你自己的。” “像今天说的这些话,也许从形象上来说是伤害,乌尔里克,但我在那个时候很舒服,我觉得我在内心深处是憎恨记者的,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我有一种报复的快乐——我可能已经想做这样的事很久了,但我从来没这么干过。” 卡尔说:“你可能觉得我一直对他们很友善、很有爱心,但实际上我的心里冷漠又恶毒。” 乌尔里克说不出话来:“那一瞬间,也许是,卡尔,可你不会总这样感受。” “不,我是的,我总是冷漠,总是厌倦,总是愤怒,我经常觉得讨厌工作,讨厌工作里的一切。有时,我甚至会觉得我讨厌这个世界。” “那温柔的、感动的、快乐的时刻呢?你不是没有爱的人、在乎的事,卡尔。” “……那些时刻总是一下子就消失了。” 卡尔望向她,他们俩疲倦又伤痕累累地在这个小屋中对望:“我什么都留不住。” 乌尔里克不再指责他,而是站起身来,冲着他走来,在他的身前蹲下,手掌盖住他的手掌,诚恳地看着他,轻声说: “卡尔,我们需要继续看心理医生。” “怎么看呢,乌尔里克。” 卡尔轻声说:“‘大家都认识的卡尔’才不会生病。” 乌尔里克默默流下了眼泪。 她张开双手,他们拥抱了一会儿,像一对已成人但依然无助的孩童。 “我不想给你找麻烦的,你又不缺钱,不缺声誉,你不是非得再做我的经纪人了。” 第217章 卡尔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说: “就别管我了,不行吗?”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卡尔。”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对自己负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你不知道……别生气,我不是说你真的不懂,或是不愿意承担责任,而是人在难过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卡尔,会无情地对待自己和别人。你现在一心想这样做,是因为这样做会好受些,可等到后悔时,又会没有办法回头。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我才说,我不能看着你伤害自己。” “我过去一直做的是‘正确’的决定,可我现在依然在后悔。” “那不是过去的你的错,有些事不管怎么选都不会改变的,你已经一直在尽量做最好的选择了,只是有些事人力不能为。” 乌尔里克轻声说:“你必须接受它们,忘记他们,原谅自己。不要再报复你自己了,卡尔,不要。” 卡尔闭上眼睛,流下了今天最后一串热泪:“我没有。” 他们还是不得不半夜开始忙碌。公关团队已迅速进行了全面的事件评估,确定卡尔的发言真实内容、语境,以及媒体剪辑误导的部分,而后就在事件的基础上合理引导舆论,整理出了澄清事实的公告。 但舆论发酵几小时,澄清往往只会被当成嘴硬,很多人根本不愿意看,所以团队先放出的是他在采访中受伤的证据,把矛盾根源指向巴黎主场马马虎虎的管理和糟糕的记者,营造一个素来品行优良的好人被围攻后都不得不怒了的形象。 在整理资料的过程里,她发现还有很多直播中没录进去的谩骂和更糟糕丑陋的问题,于是刻意把音频裁了出来,配上文字解说。 身体伤害和公开的语言侮辱都是可以起|诉的。 这也算得上是媒体的丑闻了,媒体们之间要抢生意,最爱互相攻讦,公众也喜欢“新闻魅力时刻”这样的讥讽话题,发出去后立刻被顶上头版头条。 这下枪口反转,很多人又开始骂他爹的法国佬不要欺人太甚了,比赛输了就这么发狂?场上不好好踢,被逆转就破防,场下恶意攻击?真是欠骂,被人家拿二战投降说事才终于老实了,怎么能这么坏啊? 急得巴黎俱乐部反而不得不赶紧出来澄清管理没问题,是部分媒体人自己突破安检乱跑,给他人酿成伤害。 但还是很多人在反驳,媒体行为不当归媒体行为不当,媒体行为不当的时候多了去了,那大家就可以张嘴乱说话吗? 澄清和道歉这时才发了出来。 法国足协当然还是得严正声明,要卡尔道歉,一看已道完了,就这么轻飘飘放过,面子挂不住,那就还是得向欧足联起|诉拜仁不当管理,起|诉球员错误言论。 拜仁和德足协反手也起|诉,起|诉巴黎圣日耳曼不当管理,起|诉法国足协不仅不放任媒体造谣,还推波助澜,严重地扩大了事件影响,怪他们自己伤害了自己人的感情。 话确实是说了这个话,但视频没剪完,只裁一部分,也算是造谣,挑拨民众情绪嘛! 那卡尔下面还说了,你们法国人也可以讲拿破仑统治德国的事,这也是德国的血泪史,德国民众怎么就没生气?因为德国媒体没有造谣,因为大家听懂了卡尔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隔壁英国人还都夸他说得好、说得对呢,难道英国就没有在二战中受到创伤,英国人就不恨德国人吗?显然不是。所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环法一圈都说了,是你法国人故意挑事了,那就是你法国人故意挑事了。 法国人真是急疯了,大骂都他爹的是狡辩!提二战就是政治红线,不能踩,让该死的卡尔停赛,禁赛,让他退役! 欧足联本来还只是被吵得头疼,在两国足协中间不断和稀泥,但这一下就一激灵了。 好啊,法国搁这儿等着呢。 不得了不得了,全欧也没有多少世界级球员,就像牌面一样,用一张少一张。 欧冠,欧洲杯,还有继续筹办的欧国联等赛事,不要球星去踢的吗? 赞助商不是看着球星去给钱的吗? 何况卡尔素来是那种欧足球看了都挑不出毛病的顶级牛马球员,什么比赛都踢满,友谊赛都上场,从来不说欧足联不好,比赛增加他也只会说要体谅欧足联商业运营的压力,不能代表队友意见,但愿意自己多踢替他们分担。 球员们要都这么懂事,他们早省心了嘞! 卡尔不光是未来可能去德拜工作,进欧足联也不奇怪的。 这么好的球员竟然闹了这么大的事,舆论这样汹涌,必不可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说法国人什么都没干,清清白白,实在是很不现实。 但说是不能这么说,法国人揪住德国人的错往死里抹黑,这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欧足联思索再三,和两头都沟通过后,骑虎难下的三方决定一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件不要定性成乳法,事件应当定性成媒体灾难,全把锅甩媒体头上。 为什么会产生矛盾?媒体害的。 卡尔真的说了罪大恶极、挑衅历史的话吗?不是,他就是单纯和记者们对话,要求他们保持冷静和尊重。那为什么会被解读成这样?媒体害的。 群众真的那么恶毒吗?一晚上功夫已经把卡尔的脑袋打印下来贴在棉娃娃上绑在火刑架上烧掉了还拍视频传到网上告诉他这就是他的下场?不至于的。为什么情绪会这么激动?媒体害的。 第218章 法国足协试图扩大事件吗?不是。那为什么会这样?政界和群众给压力了。政客为什么给压力?群众给的。群众为什么要给压力?回到上一条,媒体害的。 巴黎圣日耳曼呢?从头到尾无妄之灾,最多就是没管住骚动的记者,谁想到酿成此等大祸。输了球本来就很痛苦了,自家球迷都失望透顶骂他们是铁废物。唯一替他们说话的竟然是对手,但这个对手偏偏被围攻后大发火,把他们拖入新灾难。真是媒体害的。 舆论重新发酵为“毫无下限的现代传媒都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矛盾的重心转移了,事情也就好处理了。欧足联没给卡尔禁赛,也没罚款,生怕一旦有任何处罚,这件事就会被认定为是有政治错误在里头的。 那样的话不管怎么处罚都是错,轻了是纵容、放纵原则性问题,重了是搞政治正确型迫害。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认定这不是政治错误,只是球员和媒体拌嘴的过程里,有一点言语失当罢了。 口头批评就过去了。 再开展新一轮的球员教育、树立媒体规范等事,彻底把重点挪开了。 卡尔良好的个人形象让这一结论非常有说服力,好多球员公开点赞了欧足联的官方回应,显然像是在夸赞这是青天大老爷行为。 点赞的人里面甚至有法国国脚,而且不幸是移|民,引发了法兰西内部新大乱斗,但这就和卡尔无关了。 “连卡尔这样的球员都受不了媒体而尖锐反抗,然后受到这么可怕的污蔑,可想而知我们平日中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欧足联早该管一管的。” 有球员说。 “卡尔是不是故意闹点惊天动地的大话题,在为俱乐部引开视线啊,现在完全没人谈拜仁餐桌吵架的那个爆料了,也没人再管为什么上半场他们踢得那么差。本来外贝外辱骂主教练这种新闻也很legend的,但现在啥也不算了。” 有球迷说。 “虽然这是个争议事件,但透过它,我们看到了整个俱乐部面对外界压力时不屈不挠、团结一致的精神。卡尔在事件中保持冷静和勇敢,面对激烈的舆论争议时没有退缩,最大程度地维护俱乐部而不是他个人的利益,最后我们取得了满意的结果。这是属于所有仁的胜利。” 赫内斯在内部会议上说。 “不要管外界说什么,其实大部分德国人都爱死你了,他们想听这些话,但自己又不能说出口,假装你说得不对,可实际上开心得要命。今天的聚餐会上,你已经成所有人心里的英雄了。还记得我说的话吗,karli,团结能团结的就够了。” 拉姆给他打来电话说。 “我以为你又要夸我进步了呢。” “你确实进步了,不介意去树立敌人,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盟友。但我想,你应该还是介意的,只是不知为何做到了。” “菲利普。” “嗯?” “全世界只有你懂我,但你偏偏不爱我。想到这件事,我就会非常难过。” “……karli,不是这样的,我……” “我先挂了。” 卡尔又赢了一次扔便便大战,或者说化险为夷。 但他一点都不快乐。 他现在不仅赢了扔便便大战,他还主动往别人脸上丢了一坨大的呢。 他告诉乌尔里克自己很开心,可他真的很开心吗?在那一刻也许的确有伤害旁人的快感,报复的快感,终于把世界对他的伤害投射回去的快感,可现在一个人安静下来,他又想到了很多喜欢他、崇拜他、模仿他的人,特别是小孩子,他们会流下眼泪,或者认为像他这样说话也没事,然后也去冲别人扔便便。 卡尔一边没法忘记自己的社会责任,一边又对世界充满悲观,觉得不管自己如何做一个好人,周围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会变坏的小孩子还是会变坏。他根本不像别人想象中一样有多大的影响力。 他不断尝试做坏事,反而不断受到表彰,收获好的结果。 这个世界并没有一套柔软、理性、道德的运转规则。 在这样的失序里,卡尔既有不断垮塌的虚无感,却又好像有种解放。 说到底,没有什么事是铁的律法,一切意义都是人去定义的,没有什么像他从前想象中一样。他觉得更衣室里决不能爆发那样大的争吵,他觉得自己绝不可以说出这样的可怕的话,他不能犯天大的错,他觉得如果不完成什么什么样的目标,他就愧对所有人,他必须得坚持,无论多么痛苦,也得忍耐和慢慢地熬。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只是如果扔掉了这些框架,他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哪里去获得存在的意义,他又还是一片茫然。 他意识到,也许他那么想退役,就是为了摆脱掉现在脑子里强烈定型的框架,去空白的世界里,重新再生活一遍,寻找一遍。 如果在忙碌到脚不沾地、不能思考的生活中,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在这样的生活里去反抗自己讨厌的事,而不是默默顺从,即使他的反抗差点酿成大祸,也稍微要好受那么一些。 从巴黎回来后的假日,卡尔久违地在屋里放了一束花。 他想,不管在哪种正确的生活里,买一束花应该总是没错的吧。 退役后他应该是会每天买一束花的,既然比较容易实现,那现在也做起来好了。 第219章 他还想到太久没去看穆勒的小马,给出承诺后总是不兑现也不好,于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第44章 小卡 前四天的恢复性训练结束后, 他们开始认真训练了。 5月20日是第一天,6月5日他们才会回到柏林,在那儿已有酒店被承包下来, 正在改造中,会成为他们的基地, 方便他们过完整个世界杯。 从现在开始, 他们每天都要正常训练,还有三场友谊赛要踢,来找找赛场的感觉。 训练课基本按照上下午分成室内室外, 室内是在健身房中,每个人不断强化一些专项肌肉,以及提升耐力。卡尔感觉巴西队确实是整个教练组的心病, 也是队里像卡恩和巴拉克这样老球员的心病——对不起, 其实除了他们俩, 也没什么、老球员了。 反正教练组就是不断地在说:“我们不可能训练出十一个小罗来, 太迟了,先生们,也许他们巴西人在娘胎里就已经被施展了什么神奇魔法。但我们可以训练出最起码十五个体能比小罗更好的球员,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他们就是要靠着高、壮、快, 还有年轻能跑,把技术特别好的队伍通通创死。 创不死对手还可以创死自己,反正力速双a总是没错的。 卡尔粗暴地理解了一下克林斯曼粗暴的设计。 下午在室外草坪上, 除了依然会练一些体能项目外, 例如中前场球员会在腰上绑着沉重的轮胎练猛加速,来模拟在场上被对手后卫拉住时如何快速启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做有球训练。各种对抗练习、分组比赛也是在这时完成, 来增加球员们的默契值,尽量多模拟场上的情况。 虽然说因为巴拉克不理会自己,昨天的卡尔在树底下像个小孩似的伤心地哭了一场,但正是因为感情上又失败,他今天连走神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反而训练得更认真了。 再加上他比赛踢得比较少,没有暗伤,状态又很好,这一年长高、长结实了许多,倒是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的克林斯曼喜出望外,卡尔也因此荣获了第一日最受教练喜欢球员的殊荣,奖品为克林斯曼往他后背上哗啦拍的一巴掌。 卡尔感觉自己其实也不是非得挨这一巴掌(…)但还是微笑腼腆地收下了。 他是队里最小的小屁孩,没人嫉妒他,反而都在蛐蛐教练手劲不要太大。 卡恩就是这样的,很是心疼地过来抚摸了一下卡尔的后背。 卡尔感觉他只是轻轻抚摸都快赶得上克林斯曼拍一巴掌的威慑力了,很是努力才没有被吓跑,以免看起来很粗糙实际上在某些地方莫名玻璃心的老汉心中受伤(…) 国家队内的“双门”是卡恩和莱曼,三门是拉姆的好朋友希尔德布兰,就是斯图加特的门将。 卡尔其实在今天的训练中略感孤独——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当然是待在一起玩的。不是说施魏因施泰格会冷落他,而是他自己主动离开他们了。 虽然这么说感觉又矫情又古怪,但卡尔确实会想,他们俩才是“先来的”——在他到国家队之前,他们就已经是schweinski组合了。 卡尔常觉得施魏因施泰格是刻意要带上他一起玩,但波多尔斯基并不需要,难免觉得自己多余。 拉姆则是反过来,大概是把握到他这种情绪,拉姆会反过来故意“扔掉”希尔德布兰来和他待在一起,尽管卡尔非常感激,但他又会觉得愧疚——他想,希尔德布兰也是“先来的”,他也不太可能到拜仁踢球了,为什么在国家队这样的环境里,卡尔还是非得霸占着拉姆的注意力不放呢? 他又不是真的需要人照看的小宝宝。 再说了,大家其实都对他挺好的,他只是单纯没有同龄人可相处。 于是他又会有点点故意地远离拉姆。 到最后他不得不感到孤独。 奇怪的是,巴拉克昨天还不理他,今天晚上却又变了。晚饭时大家六六七七地坐在小圆桌边,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去开卡丁车玩、如果不开的话要不要看。 大红大紫的赛车手、有“车王”之称的迈克尔·舒马赫要来国家队探望,他们一下子燃起了对马丁车的兴趣。 其实很多德国人小时候都尝试过马丁车的,只不过因为没天赋/家里没钱烧,才放弃了。所以赛车并不是一项缺乏群众基础的运动。 卡尔小时候更是年年去ingolstadt跑,开得挺快,还常有人推荐他去参加卡丁车比赛,他真的跑了一年adac八岁组的卡丁车绕桩赛,还拿了全国铜牌。 不过后来父母离婚了,他又需要专心踢球,就不再玩了。 卡丁车就像童年时的很多东西一样,虽然美好,但卡尔莫名害怕别人知道他曾拥有过似的。除了卡丁车,还有滑雪。施魏因施泰格也问过他爱不爱滑雪,卡尔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基茨比厄尔siusiu玩了,圆滚滚地跑去看滑雪世界杯的赛道。 但被问及时,他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可惜,怎么会不喜欢呢?”施魏因施泰格遗憾:“感觉你会玩得很好才对。” 不过他只是遗憾卡尔不能与自己同享快乐,并不是遗憾他和自己想象中不同,一点也不在乎,很快又找了新的话题问。 卡尔非常感激这一点。 他不打算上车开了,但打算去看。只是正这么安静|坐着听的时候,巴拉克却忽然趁着大家说得热闹,靠在他的椅子上伸出手来,推了推他的椅背: 第220章 “去不去?” 他们俩不在一张圆桌上吃饭,卡尔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挪到这儿来的。 这多奇怪,他昨天不去树下看他画画了,但今晚忽然又这样自然至极地同他说话。 难道他是在履行队长指责,盘点一下参加活动的人数吗? 卡尔像做贼似的甚至停住了呼吸,意识到周围真的没人在看他们后,才又略微舒了口气。 他明明打算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问,他却要拿出根本没意义的、无厘头的矜持: “也许吧。” 卡尔担心巴拉克误会自己毫无主见,全然是为了他才改变主意的。 他还有种极其隐秘的期待:他会再问我一次吗?或者游说我?算了,只是再问我一次,再一次? 只要巴拉克开口劝他哪怕一句,卡尔都将放弃自己的原则,别说是看了,让他上去开车都行。他不光开,他还会用尽全力开个第一名。 可巴拉克从不会满足他的期许。 对方点了点头,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手腕已又收了回去。在国家队里,他看起来比在拜仁快乐,会和更多的人说话、玩笑,卡尔想主要是因为克洛泽和弗林斯在这儿。 卡尔忽然感觉自己又很像个小丑。 他几乎都想立刻回房间了,可大家对卡丁车比赛的热情太过高涨,大部分人都要去,他不可以做唯一一个不合群的、破坏气氛的人,于是又去了。 夜场玩卡丁车和看卡丁车都很有趣,因为不那么热,大家坐在场边一排排升起的木架上,吹着晚风看队友们竞技,兴致盎然。虽然卡尔稍微有点躲着拉姆,但拉姆又不躲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他右边同他说话,可希尔德布兰坐在拉姆的右边,卡尔又觉得好不自在。 他的社交表现总是很不错,可其实他的社交意愿与需求并不强烈。 一旦社交场合超过两个人、而且大家之间的关系又很不平均,他就会在内心深处有点紧绷,生怕谈话不平衡。 不平衡总是不愉快的。 万幸希尔德布兰是真的性格很好,尽管他和卡尔完全不熟,但还是一点生疏和冷漠的感觉都没有,卡尔逐渐就放松下来了。 下面的队友已在车中准备完毕,施魏因施泰格绝对是最大的显眼包,刚染完的金毛在夜里都闪闪发亮,戴上头套前他大概是一眼看见了卡尔正托着脸看他,于是头套也不带了,先忙着在手里夸张挥舞起来,结果却一不小心甩飞了出去: “karli!!!你要给我加油啊karli!!!” 尽管哄笑的全是自家队友,卡尔却还是莫名脚趾抠地,都恨不得捂住脸了。 但越害羞,面上越不能害羞。他反而表现得依然挺镇定,也挥了回去:“好的!你要赢啊!” 就在这时候,巴拉克来了。 他走路的声音,他身上沐浴后的香气,比他的人先到了。 卡尔一直以为他在哪辆车里,还一直在找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在他们身后一排,在他左手后不远处径直坐下了。 他要是余光往后撇撇,都能看到他的鞋子和脚踝。 卡尔无声无息地重新紧绷了起来,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像精神分裂一样,一边和拉姆还有希尔德布兰说话,另一边像伸出透明小触角一样竭力去捕捉巴拉克的动态。 他换动作了吗?他和别人说话了吗?他在为了场上的谁吹一声口哨起身叫好吗? 如果他偶尔看我两眼,他看到的我会是什么样的? 卡尔忽然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长出一个漂亮的发旋来,他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一轮跑完了,施魏因施泰格玩得一塌糊涂,刚发车时候他就落后了三四个名次,反而是他旁边的波多尔斯基一骑绝尘,状态奇佳,大杀四方,最后也没有撞车,成功摘得队内冠军。 但不晓得为什么,他赢了却也兴致缺缺的样子,下来后就拿了头盔扯掉头套表示不想玩了,不过这不妨碍大家还是给他献上了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施魏因施泰格笑嘻嘻地擦着汗,金毛已完全乱翘。第二轮要开始了,本来不打算上车的卡尔却举起了手。 坐在这儿尴尬地又惴惴不安的揣测,还不如直接上去比赛了。 虽然说卡丁车跑得快和能吸引到喜欢的人的视线之间未必有关联,但卡尔就是有这种的渴望。 他会看着我吗?卡尔无法自控地想。 他在看着我。卡尔无法自控地想。 施魏因施泰格还站车边没回看台呢,一下子又改了主意了,打算再玩一回合。 他很是热情地帮卡尔调整头盔,因为天黑了、只有高高的灯照着,他完全套得不正,搞得卡尔不得不在头套中瓮声瓮气地讲我的眼睛还在里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戴算了。” 开卡丁车不是非要戴头套的,业余玩一会儿,有头盔也够了。 “不行不行,那人家的臭汗不蹭你脸上了?” 施魏因施泰格终于把他的头套调整好了,快乐地说:“好啦!” 但他自己明明就直接往头盔里塞了! 施魏因施泰格狡辩说是因为他皮肤很厚所以无所谓,净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担心卡尔开不好歪歪扭扭地落在后面会害羞难过,一直和他讲窍门,鼓励他慢一点也没关系,搞得卡尔在心里偷偷笑。 第221章 赛车这个事才是真的吃天赋,小时候是快就是快,是慢就是慢,只有生疏不练速度下降了,从来没有从小就开得慢吞吞,长大却逐渐变快的。 卡尔确信他应该还行,8岁时是同龄人里快的,18岁时理应还是,总该比更年长的队友们快的。 但他也不愿意打击施魏因施泰格的好心,还是亲亲热热地同他说着话,对方讲的事项也注意听,很快在卡丁车中把模糊的记忆、感觉和清楚的认知都卡合上了,一时间竟然还有点特别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施魏因施泰格好感动地想卡尔真是个小天使,就算掉在最后陪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谁知道三盏红灯熄灭,他才刚踩下油门,身边的小卡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残影。 再眨一下眼睛,卡尔的浅蓝色小头盔已在他好多个身位前,把所有人都甩开了。 看台上的队友们都在嚎叫着抬高双手或鼓掌欢呼,为卡尔这惊艳至极的发车喝彩。 施魏因施泰格甚至以为卡尔是车坏了飞出去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就是纯快! 而且明明是第一次上这条道,他的转弯却漂亮极了,仿佛已经开了很多很多次似的! 其实对于开过复杂场地的人来说,这种纯训练用的宛如田径场似的跑道根本没有处理难度可言,都是按标准模式建的,肌肉记忆的事,直接跑就完了。 卡尔其实已经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但还是非常丝滑地凭模糊本能完成了漂亮的入弯出弯,立刻甩开了所有队友一大截,搞得他们在后面鬼喊鬼叫。 施魏因施泰格用力追赶,却不想开到第8圈时,自己甚至已经被对方套圈了(…)因为他们只是休闲,不是为了锻炼,开久了反而会让身体特别疲劳,所以一轮就12圈,所以尽管他稍微崩溃了一会儿大喊着不可以这样啊,但很快比赛就结束了。 他跳下车,看卡尔纤细高挑、漂漂亮亮地拎着头盔站在场边仰头看向看台,以为他是在和拉姆说话,也很高兴地跑过去挥手。不过这也让他发现波多尔斯基竟然一声不吭地扔下他跑掉了,不由得发出了纳闷又伤心的一声:“啊?” 卡尔努力回应着所有人的话——夸奖、调侃、亲热,但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他的眼神都在巴拉克应该坐着的位置上——应该,因为对方现在并不在那儿。 跑得快有什么用,他无聊到甚至连这么二十分钟都懒得再看,已经走开了。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啊?他简直比风还难留住。 卡尔无力到简直想哭泣。 他难过得要命,可施魏因施泰格在揽着他夸真是开得棒极了,小时候肯定练过卡丁车吧,怎么都不说?卡尔还得微笑着和他讲早就不玩了,还以为会忘掉。 拉姆走下来给他们一人扔一条毛巾盖住脑壳,像搓家里的小狗小猪一样搓搓他们,高兴地夸他们都开得很好。 卡尔觉得如果自己不喜欢巴拉克的话,生活得多美好,可他偏偏就是要自讨苦吃。 而且卡尔又开始觉得,巴拉克是发现了他的爱恋,或者最起码是发现了他的不正常,所以才这么做的。 是了,怎么可能不发现呢? 他来捏卡尔的肩胛骨,卡尔就要靠着僵硬和逃跑来防止自己当场靠他怀里去。 他问了卡尔要不要看卡丁车,卡尔嘴上说着不来,却屁颠颠地早早就坐着等了。 他坐在卡尔后面,甚至离开了一点距离,但卡尔就立刻蹦起来要去玩车,为了出风头,简直在场上把油门都快踩穿,恨不得当场砍掉二十公分身高把脖子都缩进去,来降低风阻增加速度。 卡尔光是想想,就感觉全世界再也没有像他一样藏不住心事的蠢货了。 他甚至开始绝望地怀念巴拉克凶他或教训他,那已是他拥有过的最亲近的片刻。 但国家队和俱乐部不一样,大家除了睡觉以外几乎都待在一起,哪怕心情特别沮丧和忐忑,他也总还是时不时要和巴拉克接触和说话的——如果他们俩完全把彼此当空气,那才是不正常。 可这对卡尔来说是多么煎熬啊。 他可以同他说话,却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有时他都害怕盯着巴拉克的眼睛看久了,就情不自禁把表白稀里糊涂地从肺腑里吐出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感觉随着他们变熟悉起来,随着所有人都在和彼此变得更亲热,巴拉克也对他更亲昵起来——但这样的亲昵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对方是既要对他那么明显的情感视若无睹,又要在生活中自然同他相处的,这种叠加再正常不过——只要卡尔不表白,不乱说话,不做错事,他们就是很好的队友罢了,没有任何理由,巴拉克要怕他或冷待他。 他大可以像队里每一个前辈那样,十分从容地对待卡尔。 而正常的、生活中的他其实比球场上快乐纯真许多,他其实爱说笑话,也爱被逗笑,很仗义地保护和关心每一个人,面对调侃时自然而然地为自己辩白。 他那么强烈地好胜,但不是为了击败谁,就是为了取悦自己,就连抓小虫子时一次性成功都要哈哈一笑,而后又粗暴又有点温柔地拎起虫子放掌心,心满意足地放飞他的手下败将。 拜仁的那个巨星巴拉克对于卡尔来说是一片空白的,现在的巴拉克却被逐渐填补上具体的细节了。 第222章 好事情是,一般来说,熟悉一个人后,迷恋就会消失。 坏事情是,卡尔的情况不一般,他的爱恋只是变得更狂热了。 孤傲或快乐,他都是那样的自洽,他像生来就是他,他一定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他简直是个完人——不是完美,而是被大地母神慈爱地亲吻过,生而就格外健全,宛如一头茁壮成长的野兽,卡尔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任何扭曲、残缺、孱弱的特性。 对卡尔来说,这样的关系无异于他正被人随意放在掌心玩弄,或变成一只不被人讨厌的小狗,随便被人摸两把,无论怎么认真叫唤,在人类眼里肯定都是可爱可笑的。 哪个人会和一只小动物在一起呢?卡尔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在巴拉克眼里不算人,最起码不算成年人那样的真的人。 巴拉克随便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就被钓得魂飞魄散,简直想大哭着跳到海里去划水来保持清醒。 他无力拒绝对方的“施舍”,也无力改变事态让巴拉克爱上他。 卡尔折磨感的巅峰爆发在这天傍晚,队里arne过生日,酒店给他们每个人都送了个非常精美的泰迪熊。对于旁人来说,除非家里有孩子,不然这玩意基本是拿到手就丢一边去了,但卡尔一直抱着它——虽然很不想承认,他一直都非常非常喜欢毛绒玩具,让他抱着,就觉得一点都不孤独了,非常舒服。 而且他已喜欢巴拉克到走火入魔,盯着小熊卷卷的头发和圆圆的灰蓝色豆豆眼,也觉得像他。 要是他告诉别人这玩意像巴拉克,一定会因为犯侮辱罪而被逮捕。 可卡尔就是觉得它像。 这本来还不至于有什么事,但晚饭后大家再次分开行动,今日热门的活动是打保龄球,对此卡尔是真的不感兴趣,就坐到水池边的长椅上,和水池中晃动的蛋黄似的夕阳、蒙上人鱼姬细闪似的小路,还有植物多相处一会儿。 默默消化他永远消化不完的少男心事。 他本来就已经很难了,罪魁祸首竟然还从路边而过,拐个弯过来,约莫是今天心情又格外好,所以来尽一下好队长职责了。 卡尔甚至听到克洛泽和他说:“那我先走啦!” 巴拉克也回:“好,你们先玩,不用等我!” 这是要做什么?搞得好像卡尔很重要似的,搞得好像巴拉克会在他身上花许多时间似的。 他什么都没得到,却会被别人误会成得到了什么,比如友情吗? 难怪克洛泽会觉得他们应当关系不错,可现实才不是这样! 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卡尔刚调理得平静点,就又破防,他简直想学着克罗斯那样大喊“我讨厌你”。 可克罗斯说讨厌他,是真的讨厌他的一些事,他却是迷恋巴拉克到抓狂,这一点都不一样。 巴拉克是来问他晚上做什么的,约莫是看出卡尔的神情并不快乐,回话的态度也十分勉强,巴拉克像无聊似的轻轻抓起了躺在他旁边的泰迪熊——卡尔已用柔软的餐巾给它系了个可爱围兜——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而后忽然把小熊转向他,逗孩子似的变换声音问: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卡尔完全呆住了。 两秒后,他慌乱到在椅子上乱摸索、但当然什么都摸不到,只能自己仓促地坐起来时,简直不敢相信他在对方眼里得有多狼狈。 可恶,真的可恶,他又不喜欢他,也不允许卡尔喜欢他,却又动不动偶尔展现点亲密。 这一点点亲昵,就能让卡尔像一只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脸庞通红,心脏狂跳,又恨不得把手环到他的脖颈上了。 逗弄他就这样好玩吗? 卡尔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跳进水池里去,把脸鼓成小青蛙,直到他从这儿缓缓飘走为止。 “我没有不开心。” 他从巴拉克手里拿回小熊,近乎气鼓鼓地捏扁了它的脸,又重新抚平柔软的毛,低着头不愿再说话。 对方果然很快就失去兴趣离开了。 卡尔就是死装一下的,实际上跑回房间后他恨不得对着小熊的脸亲,全身心回味这个瞬间,又爱它又崩溃。 他给克罗斯打去了电话,对方像是很是吃惊,来来回回确认了两遍是他没错,而后震惊又别扭地问他怎么会在国家队还想起他来的。 “你教我说那个话。” “什么?” “讨厌我的那个话。” “……就为了这种事吗?” “是啊。” “……我不想说。” “对不起,那我挂掉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在故意戏弄我吗?” “没有啊。” “找我真的没有别的事了吗?” “没有了。我只想学这个,我要拿去说给别人听。” 卡尔已经意识到了和克罗斯交往不要总说假话,要真诚一点。 克罗斯沉默了非常久。 在卡尔觉得对方应该是不会搭理他了、叹口气决定挂电话之前,他听到克罗斯喊了几个月来他听过最真情实感的、强烈的一句: “我讨厌你!!!” 然后那头就咔嚓挂掉了。 卡尔一边为自己在克罗斯心中的形象哀悼,一边激动地试图学一番,却发现他根本拿捏不到精髓,怎么说都没有对方那种特别清晰有力的感情,像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似的。 第223章 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一个人直白表达个人喜好上的攻击性的——卡尔的“讨厌”就是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仅此而已。 他失望地意识到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和力气看着巴拉克的眼睛说出这句话,他根本做不到。 再下一天他们又一整天没说过话了,卡尔想这是自然的,——才怪呢,他又开始懊恼了,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在泰迪熊时刻那么过敏,那么幼稚。也许就是因为他总是情绪过敏,和巴拉克根本完不成什么亲热美好的交流,所以他们才没办法增进感情的。 但卡尔又想到,巴拉克才不会是什么对着年轻球员热络调戏、逐渐生情的人,光是想想他就浑身颤了一下,把这可怕的极端ooc的形象从脑子里甩出去。 说到底,卡尔丧气地想,说到底除了性别、职业外,还有年龄阻拦着他们。 成年人才不会喜欢小屁孩。 不是道德层面——他都成年了,好歹没这种问题——而是吸引力方面。 巴拉克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个呆呆的白白的小屁孩,裹着羽绒服站球员通道里、挡了路都不晓得,红着鼻尖发呆望他;现在一年半过去了,卡尔自己觉得自己长大许多,可在对方眼里,恐怕还是个呆呆的白白的小屁孩。 卡尔真是想到这个,就感觉心里十分焦灼,可他能怎么做呢—— 他能站到对方面前去、挨得近近的,和他说:“你看,我长高了好多哦,没准以后比你还高哦”这样的话吗?巴拉克不给他一拳头都算慈爱。 他能洗澡时故意来回路过对方假装自己是有肉有漂亮屁|股的吗?巴拉克不揪住他的耳朵把他丢外头去都算心宽。 但再一天下午,在游泳活动中,他坐在泳池边擦着头发,不小心剐倒了手边喝了大半的矿泉水瓶,它顺着涌动的池水立刻就飘远了好几米。 卡尔一着急,正要再跳下去把它捞回来——他受不了自己扔个垃圾在公共泳池里——巴拉克就忽然从水中蹿了出来。 他在池中心抓住了瓶子,一两下就游到了他面前,从水中浮出,抹了把脸,把湿漉漉的水瓶放回岸上,还用手指轻轻推了一点,放到他身边,单手扶住他大腿旁的水池边缘,只是抬着头,没说话。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有人看到了吗?虽说这行为并不算什么,但巴拉克为什么要这样殷勤地替他帮忙呢?别人看到了也会觉得这是古怪的殷勤的帮忙吗?还是他对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天啊,卡尔已经搞不清了,他感觉世界上仿佛已经没别人了。 卡尔感觉自己都眩晕了: “谢谢,米歇尔。你……你不用这么做的……” 巴拉克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只是在调整呼吸,又像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答案。 但无论如何,他的沉默都让他的回答变得更糟糕了,因为安静后的回答,总像是深思熟虑的,像真诚的,像无法抑制的,像发自真心的。 “我乐意。” 巴拉克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这么说着,似乎说完就自己把自己惹生气了,抿着嘴又游回去,只留给卡尔一个宽阔漂亮的背脊。 金色的项链闪着光,稍微有点长,往后扯了一截,凹陷在棘突下,像一道微笑的弧线。同样金色的水光,从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滑落下去了。 去年这时候,卡尔还在岸上替他看守他随意扔来的腕表,两三个小时一动也动不了。 今年,对方却就浮在他的小腿边,仰着头,喉结滚动,和他说什么“我乐意”。 第45章 大卡 琳达正在巴西开学术会议, 不在家。 卡尔和穆勒一起去了他在慕尼黑附近的gut wettlkam马场。 马场事业蒸蒸日上,比他上次来看时好像又大了很多。穆勒带着他,给他挨个介绍新马口, 他想要引入的血线。和每个富裕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卡尔小时候也学马术, 只是那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成年后他完全是因为穆勒才会继续和马匹接触。 但它们确实温和又灵性……卡尔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来时的快乐, 发现他拥抱过的小马宝宝真的已经长得好大了,有着漂亮光洁的棕色皮毛,不由得笑起来, 认真认识了一会儿后,他成功摸了摸小马的肩膀,对方很舒服的样子, 这就算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了——然后他才柔和地把掌心向下, 挪动到了小马的头上, 替她顺了顺毛。 又暖又热, 多么奇妙的感觉。 卡尔喜欢动物,但并不敢饲养,他觉得自己会很不称职。 这只小马没达到赛级,不过性格非常好, 穆勒已决定把她留下来当赛马的陪伴马。 不当赛马, 其实反而会过得更健康开心,更自在,寿命也更长。 卡尔来, 穆勒就破例给他一根胡萝卜和一小块方糖, 小马简直是狂喜,没一会儿就爱上了卡尔,用力地蹭卡尔的肩膀和脸, 用柔软的嘴唇轻轻触碰他的手臂,试图在他身上继续找到宛如天外来物一样的甜美食品,找不到后又失望得急了,忍不住轻轻啃咬他两下。 没等卡尔反应呢,她自己就知道咬人不对了,迅速甩了甩头,踢了踢地面,显得有些尴尬。然而,她对甜食的渴望还是很强烈,不久后便又凑过来,继续用头轻轻靠在卡尔身上。 哦,宝宝! 卡尔忍不住笑了,穆勒简直在旁边扭成麻花,强烈要求给他们拍照,卡尔实在羞赧地说不要不要,他才遗憾作罢。 第224章 水果、胡萝卜、糖果的甜分高,大部分马都完全无法抗拒它们,只是实在不健康,所以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吃。 非赛级的小马偶尔可以得到这些奖励——在它们过生日时,离开马场时,或像现在这样,穆勒心爱的朋友到来时。 但赛马们可能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口了,昂贵的基因优越的赛马,从生下来开始就要维持严格的饮食习惯和健康状态,喂不适当的食物会影响它们的训练、表现和身体状况。 卡尔站在围栏边看着赛马,它们先和穆勒打招呼,再慢慢靠近它,用鼻子轻轻嗅闻他,很快停留在了手掌上。 赛马的嗅觉十分敏锐,都能捕捉到他手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甜味。 性格更稳定的马会自然而然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一口他的手,不知有没有尝到一点点残留的味道,表情困惑地回味着。 而稍微保守谨慎的马,虽然不好意思直接舔,但仍然在他的手上反复嗅闻,试图确认陌生又寡淡的清甜气味是否来自某种熟悉的食物或气味——但当然不是,于是它们也困惑起来。 “会不舒服吗?”穆勒询问卡尔:“把手拿开擦干净也没事的。” 他怎么会问他这种话嘛,卡尔才不是被小马小狗舔两下就浑身发麻要去消毒的类型,穆勒以为他对这一切的喜爱是伪装的吗?——考虑到他那么长时间不愿意来,对方这么想好像也很合理,卡尔一下子有点忐忑了起来。 “不,不会。”他看向穆勒,努力向对方展现自己的真诚:“我喜欢这样,托马斯。” 虽然说卡尔很希望自己做了蠢事后大家对他的评价会下降、在背后偷偷嘲笑他、觉得他真是失心疯了什么的,但他又很自私地不希望这个“大家”里包含穆勒。 说到底卡尔也还是会有点在意真正重要的人对他的看法的——不管是特别负面地误会了他、导致他们不光在工作中,在私生活里也想和他疏远;又或是像乌尔里克那样看出了他的问题故而忧心忡忡,都是会让他很难过的。 在人际关系上,卡尔倾向于让一切都保持稳定平常,任何巨大的改变都会让他很紧张和难过,但现在这个巨大的改变正是他自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他是一定会变下去的,他甚至会稀里哗啦地退役呢。 面对一个剧烈变化的他,穆勒会做何反应?卡尔不知道。 他只确信穆勒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转变,但发现后对方会做什么,他根本无法推测,也无法控制——而且卡尔在心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一些坏的、不好的预想,悲观的设计。 他一边觉得友情的力量往往是超越人性的,一边又会觉得要求友情的力量超越人性,既不现实、也不公平。 “不是说你不喜欢,卡尔。”穆勒情不自禁笑了:“但是她在流口水……你真的没问题吗?” 卡尔这才发现原来掌心湿漉漉的感受并不是错觉。有的高大强壮美丽赛马怎么一边假装低着头谨慎傲慢地嗅闻一边偷偷口水如瀑啊! 卡尔一边被大笑的穆勒带去洗手,一边大为震撼:“怎么会这么馋嘴呀……” “不要看她是最严肃、成绩最好的一个,其实超级馋吃的,闻到一点点香味就这样。”穆勒轻轻握着他的指尖替他擦干净点:“赛马最好完全不要碰甜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卡尔莫名难过了起来:“退役后能吃吗?” “不,等到退役,哪怕不用做配种工作,但运动量一下子降下去了,牙齿也老了,也不能吃甜的,不然会肥胖,影响寿命。” 穆勒一抬头,看卡尔的眼神仿佛有点忧愁,又转了语气: “不过肯定比现在要好,总是会偶尔得到一下奖励的,比如过生日的时候。” “这一辈子过得好没意思。” “它们有比赛的基因,卡尔,在赛场上,它们才能得到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很多马儿反而在退役后会出现心理问题。” “工作中也许已经有了,只是大家不在乎。” “压力太大的情况下确实会这样的,所以时刻关心它们、安抚好状态很重要。” “会怎么做?” “让兽医来帮忙、带赛马找陪伴马玩、减少比赛、减少训练……大概是这些。” “好的赛马容易这样吗?” “不太会,越是爱赢的,越是不愿意下赛场,反而要强制让他们休息和冷静。它们的心理问题往往来自于环境变得太快,还有伤病。” 卡尔感觉自己哪怕当赛马的话都得是那种被评价为“心理素质差”的,他的竞赛欲一点都不强烈了,根本不需要别人强制他休息,天天自己就想着偷跑。 可是再懦弱的马儿都不会故意自断腿脚,因为小马断了腿就等于自杀了,从这个角度看,连最敏感胆怯、容易应激的马都没逃避到他这种地步。 但赛马觉得自己爱比赛,是真的爱,还是马生中并没有别的事可以爱呢?也许它们确实爱奔跑,爱竞速,爱主人的欢呼和爱抚,但并不一定爱那些金灿灿的奖牌吧,又不能啃来吃。 它们对胜利最极致的理解也不会超过胜利本身的,它们不会意识到它们的奔跑是一种巨大的经济,而自己只是经济中的消耗品。 早早就浑身伤病,训练中遇到刻薄没耐心的主人,很可能有许多潜在的身体或情绪虐待,却也无法诉说,只能到了赛场上就继续玩命努力,万一在高压下发挥失常,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第225章 不够好的马可能就不会被爱了。 但赛马就是因此才会存在的,如果没有出生也就罢了,出生后没训练也就罢了,如果出生了,训练了,却不去比赛,而是忽然告诉它你和其余的马其实并无区别,把它丢去当驮着 游客、拉送货物的工作马,它们的才华全然被浪费了,也不可能得到最精心的照顾和爱护,那样的马生又好像也是一种否定和遗憾。 但所有的问题说到底,不过是马并不拥有自主性,它们甚至没法凭借本能活着。 卡尔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穆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不想当我的小马了吧。” “你还记得这话?我以为你早忘了呢。”卡尔带着点亲昵的埋怨和试探,柔软地看向他:“就说过一次,你就那么不高兴。” 穆勒却是微微红了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嘟哝道:“这种话乍一听就是容易让人误解嘛……你难道会和别人说‘我想做你的小狗’这样的话吗?小马也是一个意思。” 卡尔却认真地设想了一番,发现如果真的要变成动物的话,小狗也许真的比小马还开心呢。 小马的功能性太多了,功能性太多的动物落到人类手里就多少不算个活物了,喜怒哀乐悲苦都不重要,总要当工具使的。 小狗却不一样,小狗承载的更多是情感功能,而且小狗也乐意这样,小狗爱人类。 如果卡尔变成小狗,他也会爱穆勒的,他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一头拱到对方身上去,哗啦一趴,像一头小胖猪一样倒下,饿肚子时就不爽地汪汪汪,每天在草坪上踢足球玩,下雨天跑出去甩穆勒一身泥点子。 在穆勒伤心难过时,他也不必再思考复杂的一切,只用拥抱住对方,像个热水袋一样贴着他。 忽略掉做宠物的心酸事,只考虑无间隔的信任和陪伴的话,这样其实也挺幸福的。 “我要做你的小狗。”卡尔宣布道。 穆勒差点一脑袋栽马圈里去。 “karli!!!”他尖叫:“别乱开玩笑——” 卡尔想,好吧,他只会把这当成荒唐玩笑,只有卡尔才会真的做这样奇怪的设想。他也哈哈哈笑了起来,假装自己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借着玩笑继续询问穆勒: “如果我变成狗了,你不愿意养像我这样的狗吗?” 穆勒看起来已死机。 卡尔完全不懂为什么平时最爱开玩笑的他现在又开不起来了,酸唧唧地来了一句: “如果你变成小狗了,我可是会非常开心地把你带回家的。” 不,不对,甚至可以说如果等他退役了,他已做好准备去养一只小狗的话,他会想要穆勒这种性格的,又活泼,又喜欢人,精力旺盛,活泼乱跳。 但是不要这么瘦瘦长长的,胖一点比较好。 卡尔不懂为什么平时穆勒最能开玩笑了,现在却低着头把手埋在掌心里,耳朵通红地学这种害羞的样子,明明他觉得这样的笑话可爱又好玩,而且每个小孩子小时候都会想象自己变成别的动物的,也许是他的童真来得太迟到太不合时宜了吧。 卡尔不说了,无奈地轻轻踢了一脚穆勒:“我不讲了好了吧,别再捂着脸了。” 他确实把这个话头搁置下了,卡尔没什么骑马的念头,虽说骑马已是非常安全的活动,但他的合同上还是写了不给骑,有球员曾因为骑马不小心扭伤了腰椎,还有球员因坠马而摔断了脖子。同样不能玩的还有赛车、滑雪等极限运动,这都是拜仁明令禁止他做的事。 卡尔合同的限制一向比别人更多,但他的薪资也是超一流的,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不能骑马,但马场环境很好,今日也难得是个好天气,很适合放松和散步。等翻过10月,第一次寒流到来,他们就基本得和长久的晴天说拜拜了。 走烦了,他们就坐在草地上或马场的露台上随意聊天。 穆勒到底还是提起了首发名单的事: “你为了我去和教练说了吗?” “我天天和教练说话,怎么就是为了你了?” 卡尔理直气壮,知道自己这样说话根本不算“说谎”。 “我不管,你就是为了我。” 卡尔没忍住笑了,扯了一点草往他脸上扔:“美得你。” 穆勒笑着伸手挡,任由柔软的草屑掉到衣服上,看着卡尔在阳光下变得金灿灿的蓝眼睛,情不自禁地低头微笑,把这一阵子的欢喜和羞涩藏住,才能重新抬起头来和他说话。 已经9月底了,啤酒节快到了。又是一年一度大营销的时间,赞助商、俱乐部市场部都快忙翻天了。 他们的传统活动有穿着短裤端着巨大的酒杯拍个特殊合照。 还要参加很多外景综艺的拍摄。 今年市场部好像盘下了慕尼黑西南郊不知道哪个湖畔边的民宿,要带他们去拍一整日综艺,大概是模拟传统居民的一天。这工作想想就烦人得要命——一整天假期被浪费在那儿拍这玩意!但穆勒却积极报名了。 “那简直就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劈柴,喂马,开啤酒,煮香肠,钓鱼……你笑什么,可恶的富家小少爷,才不懂巴伐利亚乡村男孩的童年生活。” “你家在小城市里,才不是乡村好不好。” “但我们确实会去湖边玩,那真的很有趣的。” 第226章 穆勒看着卡尔,有点撒娇的意思:“去一下,好不好?我没问乌尔里克你有没有时间,她肯定会觉得拍摄一整天太久了,更希望你去忙别的工作。” “知道我屁事多还问我。”卡尔往草坪上躺了下去,有点心不在焉:“再说吧。” “我要是把曼努也喊上,你是不是就更乐意去了?” “关他什么事呀。” “你不是跑他家里去了吗?” 卡尔:……???! 他差点吓得一屁股坐起来。 但刚这么一激灵,他就意识到了,诺伊尔又没疯,才不会把那些烧话烧事告诉穆勒,于是他反而更镇定地躺着了,像是没有任何值得遮掩的事: “哦,我和他一起上班那天吗?” “一大早找他做什么呀。” “把他从床上薅起来,让他别为了门将教练的事那么疯。” 卡尔更镇定地扯谎,反而诺伊尔的门将教练这个事还没完,比外贝外还长久,重回首发名单的外贝外已经又阳光开朗了,但门将教练还在和安切洛蒂二轮谈判,也不知结果如何。 “为了这种事早起干嘛,你最近睡得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乱操心。” “曼努埃尔也就在你面前脾气好,你把他弄起来他也不生气。” 卡尔无奈地笑了,又揪小草往他脖子后面扔:“这吃的哪门子醋啊,他和你关系难道不好吗?幼稚。” 穆勒捂住衣领不让他攻击,嘟哝着才不是这一类的话,也顺势往他旁边躺下了。 “我就是太老实了,从来没搞出什么事让你烦。” 笑死人了。卡尔忍不住微笑着扭过脸去,轻声说:“好啦,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对不对?谁是更衣室里最好的球员,是托马斯。” 穆勒无情地戳穿他哄人的假话:“但你这两年都把票投给罗伯特了。” 卡尔:…… “他是个波兰人嘛,总是需要偏向他一点点。如果他也是我们青训出身的,大家自动会把票投给他,我就不会刻意注意这一点了。别小气。” “罗伯特都来了好多年了,你还这么偏心他。” “他再踢二十年也换不了国籍,这不叫偏心,叫公平。” 今年有很多新仁加入俱乐部,按惯例也要带上家眷,换上巴伐利亚的传统服饰,一起参加节日的。 虽说他们会去个别酒厂的帐篷做媒体活动,但大部分时间里,拜仁总是会设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大帐篷,来招待所有来宾。 大家什么也不做,就围在木桌两边,坐在木凳子上,畅饮啤酒,聊天说话,每一杯都是1l的容量,送酒的服务员一只手能抓住五六七八杯,两只手带着十几公斤的酒稳稳地在人群中穿梭,卡尔到现在都不懂她们看起来没强壮肌肉的胳膊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每每看了只能惊叹一声真是嘚国超人。 卡尔刚入队那几年营销任务还不重,基本应付完工作就喝酒打牌去了——主要是打牌,他对酒精一向是尽量远离,反正摆一杯在面前慢慢喝,一天一杯也还好,好歹不会喝醉了。 现在啤酒节对他来说就没什么玩的地方了,基本纯应酬,比平时还要更累点,因为平时不至于要装得那么放松自在。 “今年还是不带恋人吗?” 穆勒转过去一点点,不太敢看他,假装自己只是忽然对手头的草产生了好奇心理,而不是刻意询问。 “……没有恋人,有什么好带的。” 卡尔恍惚了一下。 “我昨天还在报纸上读到你的一二三四五个绯闻女友呢。”穆勒促狭地说。 哎呀,这真是…… “广告拍多了算我倒霉好吧?图片报看图说话多能写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拿来挤兑我,下次别看了。” 卡尔竭力把多年前的啤酒节从自己的脑子里挥出去,转而询问起穆勒: “那你和琳达呢?” 他问他和琳达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其实他好奇的是他们为什么不结婚——不是说卡尔是那种爱催婚的老古板,而是他一直觉得穆勒的家庭观念应该还是比较保守的类型,所以不大明白为什么他和琳达恋爱快五年了,但好像完全没有结婚的意思。 是有什么顾虑吗?卡尔想。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忙,如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了。 什么话都愿意和他说的穆勒却像是格外回避这个问题。卡尔担忧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回想,都觉得他们是好幸福的一对。 他甚至当场拿过了穆勒的手机说要看,对方也真就解开密码交给他随他去看。 卡尔不想产生什么误会,就拉着他一起,让他看着自己在干嘛,主要是翻了一下他的社媒,又看了看相册,都挺正常的,琳达的内容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很健康的各有生活的小情侣,也许单纯是因为琳达现在正专心读博,穆勒不想影响她的学术生涯,所以没有提结婚的事。 这么想就合理多了,毕竟结婚要浪费时间、引起很大关注、而且一旦结婚了就容易被催促着改姓氏生孩子,对年轻人来说都是很可怕的事。特别是琳达,等到过几年她毕业了,身份证就可以换成dr.,如果现在结婚改了姓,就很委屈。 不改的话,穆勒偏偏是公众人物,又总要被传统人士嚼舌根。 光是想想这些事都没必要啊。 第227章 “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开开心心的。”卡尔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他:“没事就好。” 穆勒想,卡尔没发现他的手机里有那么多属于他的照片吗?穆勒甚至连卡尔的官方运营发的照片都存,谁让卡尔自己不发。 每次向着记者要照片,他也总会把卡尔的也保存下来。赛后ins,年度总结这类东西,他都是精挑细选他们的合照。 但卡尔从来都不会注意到。 喜欢直男就是这样绝望的感受啊。 他努力忘记失望,岔开话题: “德国足球先生的颁奖也要到了,你收到信了吗?” “今年也不一定是我了,该换换人,我自己都觉得烦。” “本来可能不是你的,巴黎的事一出,怎么着都该是你了。”穆勒笑着说。 好啊,果然还是想说他两句的吧! 但这话比他想象中轻飘多了,不在意多了,这话让他终于感到心里有块小小的石头落地,让他感到安心和快乐。 卡尔作势要挥拳打他,被穆勒打滚躲开。卡尔刚要喊你走了就别回来了,穆勒就又滚了回来。 “我都不敢想象今晚你的洗衣机得多狼狈。” 卡尔嘴上嫌弃他,却还是没忍住撑坐了起来,轻轻替他捻掉脸庞上一颗绿色的草。 他们鸡飞狗跳地吃了露天烧烤,虽然说大部分都是蔬菜,但烤一烤确实很香。卡尔的好心情结束在坐进车里,假日只剩几个小时了,这样的生活真美好,和他却不能常拥有,明天又得是两眼一睁开始上班,两眼一睁就是宫斗,永无止境的矛盾在等着他。 如果能每天都这样就好了,可那又不现实。 是不是应该直接转战酒吧呢?假日买醉感觉是常见丑闻啊。 但他才和穆勒分开就去喝酒,叫他心里怎么想?那也不好。 告别时他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但穆勒却忽然和他说: “卡尔。” “嗯。” “如果你变成赛马,我就也变成小马,做你的陪伴马。” “如果你变成小狗,我就也变成小狗,做你的好朋友……永远做你的好朋友。好吗?” 卡尔怔怔地把手从方向盘上松开,看着他。穆勒之前那样害羞,现在却坦然得很了,凑过来,像十七岁稚嫩的青少年一样,像27岁高大的成年人一样,温柔地亲了亲他的侧脸: “晚安,明天见。” 卡尔不知道明天是好还是不好了。 明天还是会有一大堆糟心事,但明天也有穆勒会和他见面,把袜子穿得一团糟,被他帮忙后露出快乐的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的大部分明天都会有穆勒,如果退役的话,就没有了。 第46章 小卡 卡尔开始不断地反思, 他疯狂的折磨人的爱究竟从何而来。 他很确信这并不是什么精神上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硬要说的话,最多是对方的性格品质令他着迷, 但他也就是最近才和巴拉克熟悉起来,一个星期里说的话都快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了。 所以他只能再次把自己的感情归结于疯狂的body迷恋。 可他又觉得不管是从感情还是理性上, 他都不能合理地接受这个原因, 或者说不能确定。 卡尔现在想,如果能和巴拉克共度一夜,甚至半天, 三个小时,一个小时,十分钟, 不被推开的一个拥抱, 一个真正的亲吻, 也许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了。 他最起码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到底在哪里, 确定对方又是不是与他想象中一样。 可是他怎么才能让巴拉克愿意和他亲吻呢?直接拿去问他吗?卡尔感觉自己确实是越来越接近直接把这话拿去问他了。晚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时,他脑子里甚至会出现类似于“我就直接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念头来。 反正他现在也不喜欢他,不是吗? 可到了白天醒来,到了真看见巴拉克时, 那样自暴自弃的勇气就消失了, 卡尔会很珍惜这样正常的、而且好像在改善的人际关系。 白天中,他对巴拉克的情感并不是“如果不爱我,那你恨我也无所谓”, 而是“即使不爱我, 能靠近一点点也好开心”“你千万不要讨厌我不然我会大哭”。 这就是现实会带给人的变化,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会软化和妥协,不是想着你死我活, 而是先拿到一点好处再说,晚上还想着不顾一切,白天就又在日常的生活和训练中感觉就这样也挺好了。所以会有极端的想法的人才总是被教导“你要活在现实里”。 到了白天,卡尔就会觉得集训带来的幸福还是远远超过了不快乐的。最起码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巴拉克,可以与他说话,甚至偶尔笑两句。他可以很自然地表达一种亲近和喜爱——现在团队气氛和谐,大家看起来都很喜欢彼此,大家都喜欢巴拉克,而不像在俱乐部里时,如果他太喜欢对方,连“崇拜同位置球员”的借口都找不到,只会被当成一种古怪的巴结吧。 现在就不一样了,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又有什么错? 没有,更何况卡尔是这样合群的一个小成年人,他会展现良好的态度实在是太自然不过了。 在这种天经地义的态度下,谁会知道他在心底藏着想要拥抱和亲吻的谷欠望呢? 终于可以自然地散发一点自己的喜欢,甚至比“被喜欢”更让卡尔开心——他之前真是憋疯了。 第228章 压抑爱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前几日基础训练过渡完毕后,场上的实战模拟训练越来越多了,因为他们快踢友谊赛了。下午时中前场球员和后场球员被分了开来,中前场球员去练点球,后场球员练定位球战术下的各种头球——克林斯曼挑的后卫都是弹跳力不错的高个,希望他们具有一定的“轰炸能力”。 拉姆例外,拉姆也被送去练点球了。 卡尔本该一直待在后卫这边,和卡恩在一起的——那头陪练点球的是希尔德布兰,莱曼旁观,有需要再上场。 一门应当在练扑点才对啊,克林斯曼虽然拿希尔德布兰当了一手缓冲剂,但分明还是更看好莱曼胜过他,让卡恩十分焦虑。得亏卡尔在这儿一直和他说笑,才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卡尔也被助教喊停,对方接了一通电话,说克林斯曼喊他也去点球场。 卡恩破防了。 卡恩在球场大喊大叫,喊得助教赶紧把耳塞戴起来。 谁懂啊这简直是和卡恩一起工作的必备装备! 助教无奈地摇头叹气。 卡尔过去时,今日的“认真竞赛”才刚刚开始——每个球员只有一次机会,轮流去踢点球,而且要提前告诉教练组自己选的方向。 如果踢飞或是被扑出的话,晚餐时就要当服务员,替大家端盘子。 克林斯曼叫他来,其实不是为了让他练点球——他觉得全队都死绝了才会轮到卡尔这种小宝宝上场,如果到了那种程度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卡尔踢飞了也会被全世界原谅的,所以他只是想让卡尔也找找点球大战里那种紧张的感觉。 按现下很流行的理论来说,这叫把心理训练融入日常训练之中。 克林斯曼开玩笑恐吓他:“别到时候被吓得尿裤子。” 周围人粗野地哈哈大笑,卡尔也不害羞,不恼怒,反而倒过来问:“有人尿裤子吗?” 大助教勒夫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克林斯曼一时间也是神情变化莫测,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他们俩这反应反而让周围人真的好奇起来了,不会真有过这样的人吧!但不管怎么问,克林斯曼都发誓没这回事,大家这才作罢。 克林斯曼要拍卡尔嫌他是个小刁钻鬼,没拍到,卡尔被施魏因施泰格像开小卡车一样嘟嘟嘟推走了,整得他是哭笑不得。 拉姆刚踢完下来,稳得很,卡尔原本还被搂在施魏因施泰格胳膊里,又不好意思甩掉,又感觉波多尔斯基在他们俩侧面沉默看着,尴尬得要命,一看到他就像见救星似的伸出手。 拉姆没忍住笑了一下,把他一把拉走。 施魏因施泰格手一塌,一抬头看到拉姆才反应过来,但还是继续张开臂膀,低头拉扯自己的球衣,做夸张状: “啊?我这么大的卡尔去哪里啦?” 大伙哈哈大笑。 波多尔斯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注意力集中点吧,要到你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笑起来,竖起手和所有人喊: “左上角,我要打左上角!” 然而轮到他的时候,他偏偏打了左下角。 更尴尬的是,希尔德布兰之前谁的球都没扑到,偏偏成功把他这一个给扑出去了。 “你怎么骗人还踢不中啊!”大伙快笑疯了,揪着他的耳朵嘲笑。 “踢点球的事,怎么能叫骗……” 施魏因施泰格也脸红了,但还是抱着自己的脑袋笑着争辩,结果就是被嘲笑得更厉害了,最后他一把子气鼓鼓趴到卡尔的肩上,从背后揽住他,仿佛试图借卡恩小爹一用,拿他当盾牌: “你们不要再笑我了,一群坏家伙!” 当然也是因为只有卡尔不笑话他,反而还安慰他踢得挺好的,他呜呜咽咽地把头埋到卡尔肩膀上假哭了:“你看他们!都好坏!karli,我在这个球场上只有你可以依靠……” 不,你还有旁边正在凝视的波多尔斯基…… 而且卡尔不确定,巴拉克是不是也在往这儿看啊? 他顿时有点麻麻的,却又不能粗暴地甩掉施魏因施泰格,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克林斯曼救了他,对方一脚踹在了施魏因施泰格的屁|股上: “别嚎了,晚上等着端盘子吧。” 施魏因施泰格还怀有希望:“万一下面也有人进不了球呢?” 然而下一个巴拉克一脚利落、真·直挂左上角的爆射让他的心立刻碎了,后面每个人都成功进球。 “timo,你在针对我吗??!” 施魏因施泰格崩溃大喊,要跑去和希尔德布兰拼命,却被对方哈哈笑着一把钳制住了,挠了两下痒痒后就栽倒下去。 这个队离了施魏因施泰格还怎么转啊! 球场上又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晚餐中他果然当了一整晚服务员,别说,他真是干一行爱一行,那是相当像模像样,他甚至扯了一张a4纸来假装是优雅老派服务员会搭着的那种小毛巾一样搭在自己的右胳膊上,模仿着不知道从哪个电影里学来的角色说着奇怪口音索要小费,再次把大家逗到笑得停不下来。 卡恩是真溺爱他,真的从兜里拿了一张100欧给他。 施魏因施泰格反而不要了,笑嘻嘻地还给他,继续干自己的跑堂工作,还以公谋私把刚做好、最热乎的焦糖烤布蕾立刻给卡尔端来了,速度快如闪电,借着他的a4纸一遮,飘过时已放下。 第229章 这玩意甜到也就卡尔吃了不会挨骂,但就算是这样,他吃得也很愧疚,发誓接下来半个月他都不会再碰这东西的。他担心施魏因施泰格忙完了就没有他喜欢的热乎菜吃了,于是偷偷给他留了香肠和披萨饼,但他随机注意到波多尔斯基也放了菜在旁边,就立刻选择把自己的给吃了。 就是有点塞不下。 一只手握着叉子出现在了他视野的边缘,因为动作克制又自然,什么都没碰到,把这种不太礼貌的事都变可爱了。 卡尔抬头,拉姆把食物放进嘴里,带着笑意,冲他眨了眨眼睛。 “嗯?……你爱吃这个吗?”希尔德布兰在困惑地问。 卡尔感觉拉姆像连了个数据线在他的脑子里,随时传输信息。 对方有点聪明过头了吧,这怎么得了? 施魏因施泰格果然超感激替他留了食物的波多尔斯基,就差搂着亲脸了,被对方一巴掌推开。看到他们俩开开心心的,卡尔松了口气,又开始思考今晚要去做什么。 也许只有打保龄球了。 他其实不爱玩这个,但巴拉克好像每天晚上都去打保龄球。 卡尔也无法描述自己的心理,那种感觉类似于他有种过分的占有欲,但这种占有欲不是对巴拉克人的占有、对他自由的占有,而是对一种“知情权”的占有。他甚至害怕巴拉克和别人在一起时是另外的样子,是他不知道的样子,这种害怕远远胜过了对方到底在做什么本身。 哪怕巴拉克在和美女打啵,卡尔都想知道,都想看见。 宁愿知道,宁愿看见。 他感觉自己的心态着实不正常,夏日仿佛增加了他的焦灼感。 不确定巴拉克今晚还会不会去保龄球馆固然是一种折磨,但卡尔早已习惯了。 不敢问他去不去,才是真正的酷刑。 在等了一个多小时,连不喜欢的保龄球都开始从入门到精通后,卡尔原以为今晚的希望已彻底落空,内心刚平静起来,巴拉克的脚步就从右侧十来米外的门口那儿传来了,卡尔的心猛然一跳,手指一抖,球划着弧线滚地而出,万幸最后绕回了正面,他竟然刚开局就打了一次全中。 但对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鼓掌或走过来叉着腰看他,而是喊克洛泽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哈哈笑了几声后,那脚步声就又利索地往外走去了,消失在一声清脆无迟疑的关门声里。 卡尔曾读到过一句话:“愿望落空的感受,就像从活泼的蝴蝶身上剪掉翅膀一般。”*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个夜晚,回到房间时,他甚至希望巴拉克死掉。如果他死了,卡尔就再也不用痛苦和难熬了。 他甚至希望对方知道是卡尔的愿望害死了他,那样的话,他好歹能明白他让卡尔困扰到了什么程度。 但这个念头太残暴,也太自私了,立刻把卡尔吓了一跳,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不能因为暗恋对象对他无感就鲨了对方,于是他能获得的结束痛苦的方式就只有自鲨了。可这样自鲨也好冤,他不能自鲨,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而去死的,他也不能留下遗书告诉巴拉克我死了都怪你,因为这么极端的选择才怪不了他。 卡尔现在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哭都还让人感觉好受点,他现在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纯熬,活受罪,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会说爱情是一种绝症。如果他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读到了自己的内心,他也会尖叫起来说: “天哪,为什么要为了爱,甚至还是不柏拉图的、很body的爱就疯狂成这样?你的脑子猪都不吃,你已经没救了。” 卡尔意识到也许他必须告诉巴拉克了,无论再怎么害怕对方厌恶他,再怎么贪恋白日中他们正在靠近的关系,他都必须告诉巴拉克了。 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仅仅是为了结束他的疾病。 被拒绝也许痛苦得像死去,可他现在却是痛苦到感觉还不如死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卡尔有自知之明,他哪怕真的往海里跳去,都不会在被拒绝后去继续纠缠一个人的。 而且真的生发出这样的观念后,卡尔忽然变得特别镇定和勇敢,勇敢到了一种他自己都惊讶的地步,仿佛他根本不是无力出击,只是在等自己困顿于道德的大脑终于找到一个最正当不过的理由,一切都需要给求生的本能让路。 卡尔太擅长压抑自己了,他做什么都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理性认知上是错误的事,他就不会去做。但现在他都想死了,就像只有在生病时他才能原谅自己、坦然服用甜食一样,已快死亡的他去做一些本不该做的事,终于不会让他感到自己的罪恶滔天、自私自利、邪恶愚蠢,等等等等。 哪怕有看不见的上帝读到他的心,上帝也会原谅他。上帝会知道,他犯错是为了止住更大的错,他坦白是为了告解自己的罪孽,迎接属于自己的惩罚,从而从中得到真正的救赎。 哪怕是社会上最有权势、最刻薄的成功人士(男)读到他的心,也会啧一声嫌弃地原谅他: “这臭小子再怎么蠢,也总比因为说不出这事就自鲨要好!” 他一直有巴拉克的电话号码,但直到现在才给对方发了第一条短信: “米歇尔,你好,明晚可以和我单独见面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第230章 对方很久很久没回,久到卡尔已经在淡淡的失望和更多“如何让他同意分我一点时间”的思考中快坠入梦境时,手机才忽然又叮了一声。 “去哪里?” 他之前真的忘了思考这问题,但午后共同看画的幽静角落却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真的迈出这一步,他竟然超乎自己想象的平静,镇定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树。” 他只回了这一个单词给巴拉克,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反而自信起来了,就是知道对方会理解他说的是哪里。 巴拉克没有再回复,但他却没有患得患失地理解成“他是不是搞不清我在说什么根本懒得回了”,而是知道他已知道。 真奇怪,一旦决定坦荡,他就像是忽然又恢复了思考能力似的,再也没有用极端糟糕的思维去预想情况,也许是因为他得把所有眼泪都留到明天晚上了,所以现在反而醉生梦死地享受起了最后的正常关系,不再那么矫情地试图从中品味爱情——甚至不是爱情的甜蜜,而是爱情的悲剧。 但第二天晚上的友谊赛里,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下半场开始才十来分钟,卡尔当时就坐在场边,亲眼看着拉姆穿着他宽大的16号球衣,在对手的犯规中一不小心飞了出去,却又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来撑住地面。 他当时整个人完全飞起来了,双脚和另一只手全在半空中,等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这一截胳膊上。 光是看着,卡尔就幻疼到原地站起来了。 拉姆果然也抱住胳膊,蜷缩在了草坪上。 上帝啊,世界杯开幕式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到来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拉姆没哭,但显然也疼的不轻,而且最糟糕的可能性他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他会错过世界杯的部分比赛,甚至是全部——哪怕好了后,也很可能因为阵容稳定的考虑而被继续放替补席上,彻底丢掉首发身份。 暂时还不知道他到底伤了多少地方、多严重,所以他被放到了担架上。 他用另一手挡住自己的脸,紧紧抿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卡尔没有心情再看比赛了,跟上了队医想陪着他。 克林斯曼对拉姆是寄予厚望的,卡尔则没打算当首发使,坐这儿不坐这儿影响也不大,心烦意乱,恨不得自己跟过去立刻看检查结果却又不能的他多少有点移情,胡乱挥了挥手同意了卡尔的特殊离开,希尔德布兰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被他大骂了两句、只能重新坐回位置上。 卡尔实在是惊慌,一步也走不开。 一开始他还能在心里的某个小角落,想着糟了,晚上约了巴拉克见面的,但很快因为太过紧张,他就忘记了。 好消息是拉姆只有胳膊伤了,坏消息是初步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医疗团队做完了应急处理后,就立刻联系了之前就安排好的最近的医院,当即就开车把他送过去。 他们毕竟没有紧急救护车,是拿大的商务车拆了座位改装的,车上并不方便,医疗团队感觉卡尔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看比赛看一半竟然跑出来跟着,实在是既不符合规矩,又很碍事。但考虑到克林斯曼点头同意了,而且拉姆又一直用好着的那只手攥着他不放,他们也忍着没多说什么,就只是提醒卡尔别妨碍到他们工作。 见到实在乖觉,像个没动静的陪伴玩偶,队医们才感觉好受了许多——这突发的噩梦,要是再多弄个小孩让他们带,谁受得了? 拉姆在车上甚至不说话,就只是握着卡尔的手,像是在用理性去克服他巨大的失望、痛苦和恐惧。 他宁愿不发言来避免失态,卡尔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就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拉姆需要的不是什么情绪上的安抚,那些话对他来说连一欧分的作用都没有,他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知道一个最终结果。 无论是什么样,根据那个结果,他的情绪才能真的落地。 否则和他说话、希望得到他的回应都只是一种残忍的折磨和无共情的行为,满足的只是自己的安慰欲,透支的却是受伤者本就已很脆弱的情绪。 也许是初步检查的结果太坏,大家脑海中的设想太糟,等到为了保守起见而做的全身核磁共振结果出来时,所有人的感觉都像劫后余生,简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医疗主管立刻冲出去打电话给克林斯曼“报喜”了。 就连拉姆本人都是,虽然胳膊骨折了,但他却露出了全场最灿烂的笑容。 结合检查,所有医生都得出了一样的结果——从现在开始,一直治疗到开幕式,也许他到时候依然拆不了绷带,但并不会影响他正常比赛。 卡尔也感觉像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一遍似的——他经常在家庭中体会这种灾难片一般的氛围,却很少能得到像这样美好的结果。 他的感受很复杂,鼻子都有点酸了,坐在拉姆的病床旁——他今晚要留在医院治疗和观察一晚——整个人恨不得趴到盖在他腿上的被子上去,让紧绷到已僵硬疼痛的肩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太好了。” “老天,你吓坏了,karli,我还以为你很镇定的。” “如果你要错过比赛了,我还会继续镇定下去的,我总不能让你更难过。” 卡尔抱怨道: “可你没事……太好了,我终于能喘上气……” 第231章 “在和我撒娇吗?” “什么?——才没有。” 卡尔简直有点羞恼地一下子坐直了,不懂拉姆的读心术怎么忽然失效,还失效得这么离奇,故而觉得他肯定是在逗弄自己。 “听起来像撒娇呢,很可爱的,我爱听。” 拉姆笑着用好着的那只手扯过面巾纸,替他擦了擦额头: “热吗?我把空调温度开低一点。” 果然是在逗弄他,卡尔假装气鼓鼓的样子不理他了,但等一会儿又很开心地拿了冰淇淋给他——他就知道这种豪华度假村旁边的医院里肯定有。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撒丁岛上进没进过医院了,他只是知道有钱人的生活永远是处处被人考虑和呵护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卡尔知道拉姆会说不能吃,但他也知道什么理由能说服他: “毕竟受伤了啊,好可怜的,消耗也大,就今晚吃一点,没关系的,就当庆祝好歹不是最坏的情况。” 卡尔自己也是在生病时才会得到父母给予的安抚甜食——罗尔夫倒是不在乎这个,主要是埃里卡极端厌糖,她小时候就因为爱吃甜胖得不行,又生皮肤问题,在普遍都是练芭蕾、学马术的小公主般精致同龄人中格格不入,备受欺负,瘦下后一直有点厌食心理,对高热量的糖果等物更是深恶痛绝。 她从不让卡尔吃糖果,怕他发胖生虫牙,怕他对甜食上瘾,只有在他生病时,为了让他甜甜嘴,能吃得下别的东西,为了让他不要那么难过,也是因为终于能用母爱克服母爱,确信自己并未“失职”,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允许卡尔吃甜食。 直到指望着靠足球谋生前,卡尔都不讨厌生病,甚至有种不正当的喜欢。 他身体健□□不了什么大病,无非是发热,最严重不过也就是叠加咳嗽,过几天就好了。每次他生病,爸爸妈妈就变成全天下最温柔、最有耐心、最无条件爱他的人了,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完成作业、看动画片、被妈妈搂着喂小蛋糕。 卡尔觉得拉姆的家庭可能不是同样的情况,但拉姆本人就是那个严格的父母——他对自己的要求之高,八成是超过他爹妈对他的要求的,不然他早就显露出疲倦了,但他没有,因为他是个很自洽的人。 这套话术总能说服严格父母,让他们稍微原谅一下自己对孩子的“放纵”。 拉姆果然苦笑起来:“别让我溺爱自己,karli。” “能享受的时候也不享受,才是溺爱自己,溺爱自己沉浸在那种没必要的奋斗欲里。” 卡尔举起勺子:“那只手不要碰,我喂你就好了。” 吃甜食真幸福,尽管拉姆之前情绪也非常稳定,但食物带来的那种立竿见影的生理性的快乐和放松是什么都没法替代的,糖是最健康,最原始的du品。 卡尔微笑起来。 原本对他的存在很忍耐的医生们现在也爱他了,亲热地揽着他,夸他镇定、夸他从容、夸他的陪伴让拉姆的情绪很好,然后也来找寻他,喊他注意时间,等会儿跟着车一起回基地。 一直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盘踞在脑子里,显然猛然炸开,卡尔这才又想到了他今晚还是有约的! 他拿起手机紧急地看了信息,非常非常令人窒息,一小时前比赛就已经结束了,十分钟前,巴拉克给他发了个句号。 是告诉他,他已经到了。还是告诉他,他已经等到无语了,一切已结束,他要离开?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先当成第一种处理,错过了今晚,他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他必须得冲到那个小草坪,那棵大树下。 无论皎洁月光下,那里是坐着一个黑发被晚风拂起的人影,还是空无一物,只有银色的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卡尔都必须亲眼看到。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短信,因为他并没有什么脸面告诉巴拉克“我马上就回去了,你能再等等我吗?”,他只能把决定权都交给对方。 卡尔现在只想去那儿,不顾一切地去那儿。 但等他收好手机,从走廊上重新回到拉姆的病房,打算和他告别时,他的手却被握住了,非常轻的。 “这里有床……”拉姆垂着头,更轻地同他说:“待一晚吧。” 第47章 大卡 这个假日, 在卡尔追着穆勒喊“我要当你的小狗”这类虎狼之词时,他的经纪人乌尔里克一大早就忙起来了。 她忙着指挥着公关团队,买kol和水军, 派卧底在球迷组织里的工作人员,开启“复盘”环节, 引导球迷和舆论, 总结回看整个事件,不仅要把它定性为“没有营销吃大亏”“舆论极度不公正”,还要自然地往他去年错失金球奖的事上发酵。 意思大概就是卡尔全面地吃了营销的亏, 才会被人这么欺辱,明明没做错什么,纯粹是和一些记者说了说话、最后大家还一起喝咖啡其乐融融了, 然后却被围起来侮辱攻击, 差点被发配退役了, 何其歹毒啊。 去年金球奖丢了, 很多人还说是因为后卫就是难拿奖,现在还看不出这是赤果果的吃了营销亏吗?还有哪个超巨是这样的舆论待遇?就因为卡尔从来不虐粉、不提纯、不过度曝光,努力低调行事,做个真正的社会榜样, 所以他反而得到的就是这些吗? 要不是不能自己干, 她恨不得打个“还他妈生球”的tag发社媒上。 第232章 安排好这些,她联系私下熟悉的中间人,让她帮忙给几家大的法国报社爆料, 就说是有狗仔偷拍了某基金会, 爆料内容是一些内部文件,谁看了这些东西,再结合中间人模糊的只言片语, 都会本能怀疑卡尔在靠着匿名慈善偷漏税,因为数额实在巨大。 虽然实际上卡尔只是在多年如一日地低调慈善,资金全部清白,但她还是相信他们会不加核实就赶紧发出,因为一方面是所有人都容易想当然;另一方面是现在关于卡尔的话题依然热度爆炸,为了吃流量,媒体会铤而走险。 而对自己名誉负责的媒体也不会放着这个料不管,他们肯定会希望继续挖真相。 如果挖出大的、更详细的卡尔犯罪细节,或者挖出反转来,都是更大的热度,打击同行、让自己扬名的大好机会,总之值得一干。 乌尔里克希望法媒再来一次“造谣泼脏水”还不够,她希望最后还得是法媒自己辟谣,用轰轰烈烈的“大水冲了龙王庙,戴高乐打烂贝当的头”这样的经典剧情来彻底引开关于卡尔的纷争,把黑锅彻底扣到法媒头上去。 卡尔哪怕再说错一万句话,都还是你们的问题更大! 先抑后扬是老手段了,乌尔里克都不用监视后续,无非是“群众震惊——骂声一片——反转——群众愧疚——怨恨媒体——此事格外深入人心——下次同样事情发生——不管真假大家已不愿再相信直接开始痛骂媒体”的老套路,卡尔不乐意扯进这类纷扰,她才不轻易这么做,不然她感觉自己早已替他提纯出了不知多少脑残粉。 在没有场外操作的情况下,大家都很相信卡尔了,再操作两下那还得了? 这也算是某种厚积薄发的好处吧,毕竟虐粉常用也不好使,在正主是一滩烂泥的情况下,提来的也全是真脑残,圈外人看了只感觉像笑话,群众基础是不断垮塌的;但像卡尔这种情况,那就不叫提纯了,叫唤醒和扩大公众对他信任和爱。 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次的事看起来是个公关危机,可实际上却是卡尔真正拉拢住一大批人情感的大好机会。 没有靶子就没法打,卡尔就是从来不立靶子的人,别人就算赞同他也出不了什么力,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靶子是有的,无数人乐意替他打上去。 很多嘚国人,以及很多外国球迷,在心底是极度同情和怜爱他的,并感觉他受到了过度的攻击和不公待遇,这种集体情感立刻就会促成团结的感受。 这种团结固然绝不可以在历史话题上发酵,但完全可以转向足球领域,从中找到出口。 “法国足球应当还卡尔一个金球奖”——这句话开始在社媒上发酵。 除了乌尔里克等极少数相关员工,没人知道从12年开始,卡尔就稳定地把每年税后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投出做慈善了——是税后,他没有拿慈善事业避税,一方面他对金钱的欲望并不强,不想在经济问题上留人口舌,另一方面则是用税后收入做慈善往往才能做到真正的慈善,而不是玩表演赛。 卡尔对自己理想人生的设想大概就是脱离工作后,能维系一个富裕中产的生活就行了。这一点,就连已经从罗尔夫那儿重新落到他手里的家族银行都能保证,他根本没经济压力。 自己挣的钱多到一定程度后就变成了单纯的数字,哪怕什么理财都不做,仅仅放在银行里拿利息,他也根本花不完。 在很多地方,做慈善的税收优惠往往附带特定条件或限制,而用税后收入意味着他可以更加自由地选择捐赠对象和方式,完全按照个人意愿进行,而不必受限于税法条款。 尽管可能因此损失了很多避税收入,但卡尔的慈善项目因其透明性和可靠性,吸引到了广泛的支持者,许多重视名誉的大基金会或慈善组织也更乐意接受他的捐款,对此与有荣焉,而不用担心被群众当成是替富豪和政客们避税作秀。 他目前在做的基金会有两个,第一个是进行性脊肌萎缩症基金会,和医疗机构、研究机构,非盈利组织和慈善机构、一些社区组织和支持团体合作,资助研究,为患者提供医疗补助,为患者家庭提供心理咨询和生活帮助,并进行一些公众教育。 第二个是近几年专设给难民儿童医疗和教育的。他们从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等战乱国,和尼日利亚、苏丹等非洲国家流入嘚国,并有日益增长的趋势。 乌尔里克一开始建议他别帮助难民,容易受到反对人士的抨击,但儿童毕竟是舆论的“安全地带”,再加上卡尔意见很坚定,最终她还是不得不同意了,只是要求他把基金会全盘交给代理人,只提供资金支持,不要出面呼吁。 但现在,让舆论彻底翻盘加码,还有比让公众“自己发现”了这个基金会更好的方法吗? 卡尔一直在默默为人道主义事业和社会安定付出巨大金钱,就连受到了污蔑和误解也不曾坦露自己的善行;而出飞机协助轰炸这些国家、把非洲搅得一团乱的发国人却在断章取义泼污水造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拿人家的真·慈善当挣钱生意,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乌尔里克想到了,没有比这更戏剧性、更有热度地展示卡尔善行的机会了,这将替卡尔前所未有地赢得很多第三世界国家群众的支持,一时间甚至感激起了他对着法国人的自尊心大动脉狠狠捅了两下的行为。 第233章 也许现在开始改变形象是对的,乌尔里克想,人人都讨厌暴君型领袖,可实际上遇到了一个他们就跪下来抱住大腿喊凯撒了。死心塌地得要命。 赫内斯去演了三年监狱风云,一回来会员大会又眼泪汪汪地把他重投成主席了,鲁梅尼格声誉倒是好,有什么用呢? 卡尔要是走贝肯鲍尔的老路线,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他活得有多爽。 哪怕像小凯撒,像巴拉克——这么想着倒是让她出了神,而后摇摇头把想法甩出去。 在两个基金会外,他的钱基本都投到了慕尼黑当地相关的一些项目里,例如赞助普通家庭的儿童进拜仁青训、给他们发住房交通补贴,还有赞助慕尼黑城市建设。这一块里,他和拉姆合作得很多,对方开了一连串公司,连搞□□的都有,基金会拉姆当然在做,有合适的项目时,卡尔也会把钱投给他。 尽管税高得吓人,但考虑到他常年能在体育运动员中排进前五前八的年度收入水平,税后的三分之一依然是个相当夸张的数字。 一般人捐出这么多钱只会被当成是作秀或者快入教神神鬼鬼出家当神父了,容易给周围队友太大压力,而且也是为自己背负不必要的道德负担。 众所周知全人类都是斗米恩升米仇的,今年捐三分之一,明年比例下降了,马上就要挨骂,感觉之前给那么多肯定是作秀。 在不知道卡尔的慈善投入大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都已经有很多人嘴他是作秀了,认为他只是在为自己将来的政治道路铺路。 但架不住卡尔形象实在是很好,在很容易出现税务丑闻的足球圈依然年年当纳税标兵,税后的钱再拿去做慈善,真正是对国家社会两手贡献,实在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还有人敢喷他,容易被人围起来骂这么你嫉妒人家以后是当主席的料就直说,不是嫉妒的话就v我50欧看看实力,于是这些人只能悻悻作罢。 乌尔里克也相信卡尔在未来会从政,所以赞同他没有像别的球员一样以经济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而是格外在意社会责任感和个人名誉。 当下的这些付出在未来总会有回报,她觉得卡尔最起码得是在拜仁或德足协里当高官的,拿这个当跳板去政党中谋职,或转进欧足联或国际足联也不奇怪。 她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卡尔是那种野心勃勃、渴望权力的人,而是卡尔很合适。 除了那些小头控制大头、肥硕的肚子划开能流一地黑油的家伙在位,总得有些真正能当领导的人当领导吧。 生来不同就是不同,卡尔的人生高度就摆在这儿,能力和声望摆在这儿,他的事业注定不会因为退役就结束的。 她觉得卡尔也有这样的责任感,责任感会牵引着他,迟早带他去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一次卡尔发言不当的事固然让她大为震惊和恼火,可和对方沟通完后,她又意识到了卡尔现在的情绪问题比她知道的还严重,不忍心再责怪他不知是故意还是确实没控制住才产生的问题。 她开始想,卡尔会这么疲倦,和他在生活里总是接受负反馈是分不开的。 就像他做了快三十年极度克制的大好人,不管论迹还是论心,乌尔里克都没见过比他品格更端正的人了,但就是因为这样,卡尔极端地不被允许犯错,而且大家把他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或者“反正他爱装”。 还有去年,在欧洲杯年,作为绝对的核心,俱乐部里在罗本和外贝外轮番伤缺的情况下硬是把俱乐部抬进了欧冠决赛,国家队也是力挽狂澜,攻防一体,血染球场捍卫胜利,正面击溃了每一个对手,硬是带着阵容其实已散了一半的国家队拿到了欧洲杯,个人也实现了荣誉大满贯。 但他作为欧洲杯mvp,却没能在欧洲杯年拿到金球奖。 fifa都把年度足球先生给他了,这足够说明情况了。 理由无非是后卫不如中球场球员有竞争力,架不住皇马营销在线,球迷们闹了闹,似乎也勉强接受了,但乌尔里克不这么想,她觉得这纯粹是因为德足协、拜仁都没有尽全力争取,而是摆出一副“反正我们德国人就是不吃香”“不投给我们就是不懂球呗不和他们玩了”“反正钱不可能大把往营销上砸”的态度,阿迪等影响力大的赞助商考量更多,狡猾地当中立派。 在很多远离欧洲的票仓国,完全是营销决天下,那里很多人根本不可能五大联赛的球都看,能全程跟着看完欧冠和欧洲杯都不错了,哪里会真的懂哪个球员应该更好,到最后就是每天看到谁的营销多,就信奉谁更好,甚至不乏有投票人吃了造谣洗|脑包愤愤发言,被球迷怒骂后又一键撤回的闹剧发生。 利益置换、私下“买票”更是都快成公开的利益链了,反正这东西是主观评选,不管投谁能自圆其说就是了,有投票权在手的人多的是拿它变现的方法。 去年是金球奖和fifa分道扬镳的第一年,国家队的队长们也不再拥有投票权,这对卡尔来说更是不利因素,不然很多对手反而会给他投5分票的。 她站在路边抽了根烟,联系拜仁现在新的cmo克里斯蒂安·达林。 比起上一个滑头安德烈,达林又显得过分慎重,大概是夹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中间日子难过,害怕自己也像安德烈一样丢了位置,说话都从不提前开口的,永远是等着别人先说。 第234章 “您好,中午喝咖啡吗?卡尔的事,我们需要再聊聊。” “我想已经料理清楚了。” “这件事是料理清楚了,金球奖可还没有呢。” “这可是个大话题。” “而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聊呢?今天还不够迟吗?” 达林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主席那边……” “他们当然会支持啦——比去年更支持,你和我先谈,拿定主意再给他们看,你会看到他们的态度的。今年是卡尔的合同年,难道非要逼得他心灰意冷、不想续约了,你才满意吗?” 老天,这一口战犯级的大锅可不能扣在他头上,不然他何止是事业完蛋,他是走在大街上被拜仁球迷认出来都得被人吐口水啊。 达林整个人一激灵,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去哪见?” 16-17,拜仁欧冠又是亚军,乌尔里克本来都心灰意冷想放弃了,竞争环境本就不公平,再叠加着今年硬成绩不过关,竞争难度太大了。 但谁知道事情又有点峰回路转。 赛季初,卡尔因c罗因在西超杯对巴萨的比赛中脱衣庆祝吃了黄牌,不满判罚后推搡裁判,不幸两黄变一红,还被禁赛了五场,连续错过四场联赛,这显然对他的状态造成了不良影响。 从复出到现在,总共也没踢几场比赛,进球数也远达不到他前几个赛季的个人水平。 皇马这赛季西甲联赛开局的表现也是灾难级。挑剔的美凌格们对c罗这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当家巨星并不温柔,依然嘴得很凶狠,无法原谅他开局0-5(不是)的行为,认为俱乐部赢不了球全怪他不在。 虽说金球奖主要看重当年度最高级别赛事的结果和球员有没有发挥出关键的表现,但这毕竟是个年度评选,新赛季的上半程也占了很多时间,10月份提名马上就开始了,人家一看金球奖热门候选人现在踢得怎么样?嚯,这赛季刚开始就禁赛五场、现在还找不回射门靴啊? 反观卡尔,在痛失金球、痛失欧冠again、主帅也出走后的赛季,反而依然像个超人一样,在有些摇晃的俱乐部中充当定海神针,英勇拼搏、数据爆炸,看起来俨然比上两个赛季还强大,帮助拜仁开赛以来连续十场比赛不败,欧冠小组赛对阵巴黎更是上演了一场大逆转。 让人情不自禁想直呼他的上限竟然还没到吗?这到底是在哪啊? 卡尔在场下神一般的领导能力也让人折服,这赛季刚开始,安切洛蒂就很明显镇不住更衣室,到处一片动荡,可现在竟然又莫名其妙呈现出安定稳定和谐繁荣的样子了。 拜仁球员常常说靠着卡尔给他们调整好了状态,但又说不清是怎么调整的,搞得球迷们经常开玩笑说卡尔有什么神秘魔法,一看情况不妙就中场施展,回到场上时就变成了卡皇和他的10个乖巧小兵,美美把比赛赢了。 再联想到虽然拜仁欧冠决赛败给了皇马,但c罗从来都在卡尔手中讨不到什么好处,反向当过几次“突破不成被抢断”的倒霉背景板,显然又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些,这些只能算天时地利,想拿金球奖最主要的还得靠人和。 在餐厅等待克里斯蒂安的时候,乌尔里克已经筛选出了所有经纪团队能接触到的金球奖相关评委和组织者。她坚信拜仁再怎么开摆,也能列出比她更长的名单,不实现这一点,她恨不得把克里斯蒂安拴在桌子上,让他别想走。 卡尔回家的路上还在深刻思考自己的人生呢,谁知道回家里洗漱完一开手机,头条是: 《卡尔·海尔曼,真正的慈善之心》 他的难民儿童援助基金会不知怎么被公开了,除了纷纷大为感动的球迷外,还有一些不知真假的受益人在现身说法,哭天喊地感恩他说原来是你帮我付了我小孩的医药费/下次我孩子一定去好好上嘚语课,巴拉巴拉。 只有被置顶的那一个卡尔确信是真的,因为他就是他创立这个基金会的初始原因——是个随家人偷渡来的小男孩,因为偷渡落地后语言不通、没有身份和金钱,他的父母不敢带他去医院治疗,他受伤的双腿直接感染坏死了,最后发展到了不得不截肢的地步。 卡尔是在医院里碰到他的,然后给他捐款了,后来更多人求助上来,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他索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但并不是出于纯粹的善意,而是绝望地想给莉拉祈福。 仿佛如果他的钱能让别人保住生命,上帝就会放过他妹妹,那段时间他甚至开始信教,跪在教堂里流泪祷告。 他觉得自己的善行更近乎麻木而无用的忏悔,所以并不想用它们来避税,也不想公开,只借口说这样声誉更好,来让乌尔里克赞同。 所以这是怎么公开的呢? 卡尔:……? 《发国足球难忍围攻,官方回应:去年票选结果并无猫腻、一切程序公开透明》 去年的金球奖,怎么又有人来替他翻案啦?去年结果出炉时,卡尔坐在台下面色如常地鼓掌,因为笑容不够灿烂,这副表情被解读成了非常不服,还有很多c罗球迷在直播里骂他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欧冠冠军都没有,又是后卫,后卫也想和前锋比? 差点酿成新的舆论危机。 鼓掌鼓得不够大声都要挨骂,这就是卡尔去年面临的现实,怎么现在又给他平反起来了。 第235章 卡尔:……? 他再稀里糊涂打开社媒,打算看看自己的官号都发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私信大爆炸,到手机都会卡住,清一色地在发道歉。卡尔寻思着你们在道歉什么啊,再一点开,发现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骂他,都在骂真是看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接着慈善逃税,赚这么多还不够吗?呸(……) 可能就他忙着给穆勒捻小草那功夫吧! 谁懂啊,我只是在和小马玩。 卡尔感觉自己的头好痛,他感觉马场像世外桃源,而现实世界都不用等他明天上班去,就变得如此恐怖了。 他有点绷不住地打给乌尔里克,问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天里又发生了天大的舆情,还是反转版。 乌尔里克原本想骗他是有狗仔偷拍到信息拿去中间人那儿爆料了,她为了及时制止舆论,不得不把卡尔的慈善事业都公开了。 这是天衣无缝的说辞,卡尔根本不知道她的中间人是谁,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自导自演了舆论大战。但话说出口前,她又想到,无论如何,她和卡尔一直保持坦诚,哪怕争吵也一样,这是信任的基石,她没必要自毁江山。 她就如实说了。 “……巴黎那个事其实已经算了,你还是在给金球奖铺路吧。” “是。” 乌尔里克并不否认,她又点了根烟,补充道: “而且我受不了单方面挨打,我想要回击,我们也必须得回击,卡尔,不然谁知道下一波污水何时到来,如果今年又竞选金球,皇马就完全可以借这个事继续抹黑和打压你,我们必须彻底把它抹平。” “你不提前和我沟通,还故意趁着我去找托马斯才做,是因为觉得我会不赞同吗?” “是。” 卡尔原本真的已经在上火的,但这一会儿他却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乌尔里克说的都是对的。不对的是什么呢?不对的是想自毁声誉、想躲避纷争的他。 他不愤怒,也不想指责自己的经纪人,但只觉得生活真是太累了,犯错的成本也实在是太高昂了。 当他逃避,他的经纪人就不得不去替他战斗,可其实他也不想要这样。 “我从来不想给你找麻烦的。” 乌尔里克其实精神也紧绷着,现下则是狠狠一暖,感动地和他说: “你没有给我找麻烦,卡尔,你给了我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你是非常非常好的一个人——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那些慈善事业,应当沉默着进行,但你知道什么?从公布开始,基金会今天一晚就收到了超过50万欧元的捐款,人们信任你,你的存在是一种力量,我说你值得最好的一切,是因为你真的值得。” “你会让周围人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更坏的,这非常重要。” 卡尔原本也有点感动的,但越听越忽然感觉不妙起来。 风评又大逆转了,他的退役大业与谁说去? 乌尔里克甚至又开始雄心勃勃地试图替他竞选金球奖了,可上帝知道他才不想要什么金球,他想要甩开肚皮吃巧克力球还差不多! “不,我觉得金球的事情还是再考虑——” “不,卡尔,你放心,今年我不需要你参与什么,我会尽全力替你打点好的。你只要像现在这样,继续做自己就好——爱发脾气你就发去吧,不高兴就不高兴,反正你是这样好的人,就算表达更多一点给人看,又有什么呢?心理医生的事我也在像了,你完全可以继续就医,被拍到了,我就说从去年金球奖之后,你就一直在看医生了,夏天离开也是这个缘故——” 乌尔里克热情澎湃。 卡尔则是完全听麻了。 经纪人什么都不要求他做,甚至也不批判了,反而热情地鼓励他做个“坏家伙”,仿佛已加入了鲁梅尼格的溺爱大队——他们俩背地里也确实是常沟通的!!! 很坏,很坏,情况非常坏!!! 卡尔很确信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超级好超级旺的名声! 他理智而不失慌乱地在屋里原地打转了几圈,寻思着有什么方案可以立刻止损,转了几圈,之前喝酒未捷短先到、反使勒夫汗津津的往事重回心头,退役计划2.0丑闻大业这不是还没怎么好好进行嘛! 妙,妙啊,白天才刚成感动嘚国年度人物,晚上立刻被拍到夜店鬼混,怎么不算一种名声对冲呢。 乌尔里克,你不要怪我,都说了我根本没那么好的,你不听、不信! 他现在也顾不得管穆勒的心情了,换了身衣服即刻就要出发。 第48章 小卡 卡尔不得不告诉巴拉克他回不去基地了, 尽管他在内心深处觉得对方最多等上十分钟就不耐烦地走了、现在八成已躺在床上,但真的回不去了,和迟到是两码子事, 他还是得和他说一声。 他本不必说的,只要自己冲到那去对着空地消化眼泪与自责就好了, 可他过不去, 这最后的尴尬缓冲带也没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对方果然什么都没回,卡尔想, 他在巴拉克眼里一定很滑稽可笑,仿佛是在故意捉弄人似的,一个随意变更约定的青少年, 毫不负责, 也肯定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话要说。 如果换成是巴拉克不能赴约, 他会相信对方是真的有事。但换成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没被拉进黑名单都是巴拉克心胸宽广了。 第236章 他活该被这样厌恶, 因为对方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一切,对方也永远不会明白卡尔要想到生和死才能发出这一条短信。从巴拉克的视角看,事情得多简单啊:卡尔莫名其妙地约他要私聊,再莫名其妙地爽约, 好吧, 为了拉姆不算特别莫名其妙,但最起码他的感情被践踏了,事实证明他的初恋在“维持正常”面前什么都不算, 他已做出了选择。 卡尔很少很少失信于人, 如果放在中国古代,他大概会是尾生,但他抱柱不是为了爱情, 而单纯是为了守约,他不想做失约方,不想做过错方,他有的是宽容的心和稳定的性格去原谅别人,却极度害怕别人因为他的一次错误而永远失望,将他定性,永远不会原谅他。 卡尔是个尽量不犯错的人。 但在巴拉克面前,他好像就没对过。 拉姆又不知道他的疯癫心事,他再怎么有透视眼,都不会知道今晚卡尔想做什么的,而且卡尔也能感觉到拉姆这一会儿是真的难得脆弱,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和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竭尽全力地转移注意力、不去思考明天该怎么面对巴拉克,而是尽量开心温柔地和他说话。 “karli,住在这儿会不会很不舒服?我感觉你有点紧张。” 卡尔真的留下后,尽管知道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拉姆还是不由得为自己的“出格”而抱歉,也像是为他没能克制欲/望而自责后悔: “如果想回去的话,我帮你联系车子,这没什么的。” “不,不,别让司机多跑一趟了,我没事的。” 卡尔调整枕头的角度,和他轻快地说: “不要这么快就后悔嘛。” “有一点。” 拉姆也躺下,侧着身,隔着小夜灯和卡尔亮亮的眼睛对视: “我觉得自己太幼稚,太贪心了。” 吃了冰淇淋,还把卡尔留在这儿。 简直像他三岁时做的事——他搬了个小凳子在厨房,爬上去,把妈妈刚做好的巧克力布朗尼给吃了一半,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撑吐了。 拉姆到现在都还记得被爸爸拎着脸朝下呕吐的感觉,布朗尼再也不甜了,反而像一堆石油一般极度恶心地从他的胃里流出来,他从没体会过那样可怕的感觉。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呕吐本身,最可怕的是在经历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呕吐后,再看到布朗尼时,他竟然又想吃了。 那一刻拉姆醒悟了像甜食这类诱惑品为何如此可怕,它们既害人“堕落”,又是堕落之人最好的抚慰品,于是一旦上瘾,人就永远只能站在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就好像得了暴食症的人一旦因为吃多了情绪不好,就会吃更多东西来安抚情绪一样,是个荒诞、但偏偏很难爬出的沼泽。 灯光下的卡尔简直像一副油画,像个安静的天使,金发柔软,同色睫毛微微颤动,露出水一样的眼睛。 拉姆并不愿意把他和任何糟糕的事联想在一起,尽管那是他控制欲/望时常用的方法。 “真的没办法喜欢我妹妹了吗?主教练说允许家属来探望,我可以邀请她和我父母一同来玩的。” 他又同卡尔说。 卡尔以为他在开玩笑,好努力地压下对自己恋爱心事的焦灼,很正常地回应:“她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 “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吗?”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不和她试试呢?” “菲利普,她喜欢我吗?” “喜欢啊,你是个漂亮孩子,前途又很光明,性格也好。能在做蛋糕时候容忍她那样炸厨房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我觉得这和真正的喜爱是两码事。” “爱太可怕了,卡尔。” 拉姆低声说,既是分散注意力,也是说服自己: “人一旦喜欢上什么,就想独占,哪怕是喜欢一个人也一样。可是,人是不可能被另一个人独占的,哪怕是同居和结婚——即使在婚姻中,背叛依然时刻发生。狂热的爱很容易导向毁灭。爱听起来是个很舒心惬意的字眼,实际上任何极其强烈的感情都不会只有光亮的地方。” 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卡尔还是极其心惊,感觉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因为正正好说在他的心事上,他就是已被爱折磨得恨不得毁灭了,不忍心毁灭对方,于是只好想着毁灭自己。 在这个所谓的“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中,他感受到的却从来不是大家说的什么温柔、奉献这类感受,他感觉到的就是他想要靠近另一个人、却绝对不能够的苦痛。也许这种诉求没有到“占有”的地步,但绝对是希望自己能和对方最亲近,像一对紧紧相依的磁铁石那样。 他惊讶于拉姆是这样的明白,说得这样准确——他坚信除非也爱着谁,否则拉姆绝不可能这样明白这种感受,因为爱和理性的认知是两码事,如果拉姆可以抗拒这种感觉,他根本不会陷入其中才对。 “你才是在坠入爱河吧,菲利普,不然从哪感悟出来的。” 卡尔觉得这像在中学时,大家常聊的话题一样,忍不住笑了下: “我能知道是谁吗?” 拉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也笑了一下。 卡尔觉得这小夜灯怪刺眼,他被晃得视线都不能稳定对焦,看拉姆的眼睛都觉得在晃动。 “当然不行。”拉姆亲昵地说:“这是秘密,只有你能知道,不可以告诉别人。” 第237章 好吧,他不说才是正常的,说了卡尔才要奇怪呢。 “我最擅长保密了。” 卡尔说着,往自己的嘴巴上划了一下,认真道。 他不知道拉姆为什么忽然用被子蒙住头,抖动着大笑起来。 第二天他陪着拉姆一起回到基地,对方确认不用住院了,在基地里静养、由队医照顾就行。随队而行的有运动医学的专家沃尔法特,完全足以应付这种情况,送去医院也只是因为度假村中毕竟没有做核磁或x光检查的条件,但摸清情况后,他来就再好不过了。 他是拜仁的长期队医,同时也是德国国家队的首席医师。 这位声名显赫的医生别人平约都约不到,现在却愿意整个夏天离开慕尼黑,从集训开始就一直随队工作,可见本土世界杯受到了全方位的重视,没一个人敢马虎。 卡尔错过了第一节训练课的一半,不过训练课结束到午饭中有一段时间,他立刻和体能教练讲了会在那一会儿补上。 拉姆的伤势不会影响开幕式,所有人都当大喜事来看,没人生卡尔的气。助教勒夫今日观察上午的健身房练习,闻言绽开了一个笑脸: “多大点事,去吧。” 施魏因施泰格冲卡尔挤眉弄眼,并用脚拨弄着地下定位用的呼啦圈,试图在自己和旁边人中间拨出一个位置来,给他也放一个,结果被助教无情地打了一下屁|股,顿时哀嚎起来。 然后就挨了第二下。 “还叫?气息都乱掉了!重新来,吸,吐,吸,吐……核心收紧!” 我收紧了,我只是很结实,不是胖! 施魏因施泰格不敢嚷嚷出来了,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助教还是狐疑地盯着他看:“我怎么感觉你还在心里说话?” 施魏因施泰格:…… “你有读心术吗?”他难以置信地嘟哝。 这下好了,周围一群人都哈哈笑乱了,卡尔趁机到最后好好地站下了,完全融入了队伍。他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但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他真正的注意力全放在排头的巴拉克身上了,从对方的背影中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开心了,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他昨天的爽约,还是不值得为这样的事在乎呢? 不开心,是因为在乎他昨天爽约,还是因为别的事呢? 他把头低下去,不光觉得自己没脸和他再说话,甚至还觉得自己也没脸看他似的。 舒马赫今天来了,带着他的儿子米克,对方长得挺漂亮,像个金发碧眼小天使,大家都夸他可爱,他就害羞地往他爸爸后面一躲,拽住他的裤子,然后被亲爹无情地揪着后脖颈拎出,大伙更无情地一起哈哈大笑。 巨星来临,坐巴拉克旁边共进午餐。 这也算是两个米歇尔碰面。 他们俩吃饭都吃不自在,有随队摄影师都快把摄像机架饭桌上拍鼻孔了,但两个人到底习惯了这场面,都还能面不改色地认真说话。 米克被夹在了他爹和巴拉克中间,个子矮得要把手举起来才能吃到面包,估计是平时家里不让他坐普通椅子、而是那种有约束的高高的儿童椅,所以他很是自得其乐,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只露出一小片金色头毛,举着手美美地不断吃东西。 中午做的是鲜肉披萨,厨师特意为他切了很多儿童份的,他吃完一块又一块,最后在两个大人中间美美打了个饱嗝。 周围人,就连摄影师,都全哈哈笑了起来。 卡尔有点庆幸中午是这样的场面,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思考昨晚的事,只假装和队友们一同沉浸在“哇是舒马赫哎让我摸一把”的气氛中。 但到了下午的草坪训练里就没那么容易了,卡尔最近被挖掘出了新功能,那就是人工发球器。他会站在中后场,在跑动和对抗中随机踢一些长传、斜传、转移球,帮助中场球员来提高接球时的跑位和处理球能力。 他是后卫出身,更能模拟后卫的心理和选择,脚法又是最好最稳定的一个、不会让大家练不成,是勒夫这么提议的,克林斯曼看效果确实不错,也就欣然笑纳了。让替补球员们也有事可做、有参与感,既是让他们能得到锻炼和提升,也是提振团队总体的气氛。 曾是球员出身的克林斯曼也许水平并不高超,但球员的普遍心理他还是很懂。 卡尔确实也很感激这份“工作”,可今天就不太一样了,每次和巴拉克对上视线时他都会特别紧张。 “卡尔,为什么不给米歇尔传球?!” “卡尔,为什么只给米歇尔传球?!” 在训练的前十分钟,他差点把教练惹怒了,万幸他终于还是冷静下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调整了过来,成功完成了这一节训练课。 克林斯曼没特意训他,但也没夸他,勒夫则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不要紧张,就正常踢就行了。” 卡尔很沮丧,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私人的事影响到工作,尽管只有那么一会儿,但他还是感觉自己羞耻得想去海边跳崖。 于是他还是找到克林斯曼,和他道歉了,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错。 “屁大点事。”克林斯曼拍了他一巴掌,纳闷道:“我也没生气啊,我烦的是马尔塞尔那家伙接球准度差得像狗屎一样,他到底怎么替菲利普啊。你昨天在医院听的怎么样来着,菲利普到底严重不严重?” 第238章 他大概是有点疑心队医们有时说话会增加行政风味,让人不是特别能琢磨透——他们从不会保证“xx日他一定能xx”,他们只会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xx日他应该可以xx”。 克林斯曼抓狂追问:“他到底能不能赶上比赛?” 队医又开始车轱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克林斯曼恨不得往地上躺下去。 卡尔担心他是在犹豫要不要彻底换人,扶马尔塞尔彻底上位——哪怕再不好,能稳定登场就是好,这些天他是要和全队合练的,队友们会习惯他。而拉姆最起码要养一周的胳膊才能恢复训练,到时候开幕式都高度逼近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融合问题,或是带伤作战状态下滑的问题? 他赶紧说:“菲利普没事的,除了胳膊以外哪里都没问题,等到骨头状态稳定,他就可以恢复跑动训练了,医院和医生和队医都说他哪怕吊着胳膊也能正常赶上开幕式。” “是吗,他们是这么说的?——哎,也正常,这些滑头永远不会立什么军令状的,我去拔个牙都得签知情书,承诺如果不小心死了不怪他们。” 卡尔十分纯良地点点头,他实在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小乖宝,克林斯曼彻底放下了心,微笑又拍了他一巴掌: “好!玩去吧!” 得亏天天被卡尔爱的巴掌拍多了,不然卡尔估计天天被他拍迷糊了。基地里,大家活动得很松散,下午上完训练课距离晚餐又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就像刚过下班点几分钟的办公室一样(欧洲版),更衣室里已完全空了。 卡尔打开手机,看到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说他去游泳了,想找他的话去游泳池。 不想找你,谢谢你。 卡尔也有点发愁,想到新赛季后波多尔斯基也转会到拜仁,那他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玩了,对方不会什么事都坐在更衣室里等他了。不过这只是非常寡淡的、算不上占有欲的一点幼稚心情,真正让他牵肠绕腹的,还是巴拉克的事。 卡尔站在漂亮的夕阳中慢慢地脱衣服,心不在焉地想该怎么向对方道歉,还应不应该和他表白,然而就在他刚把衣服举过头顶时,更衣室的门响了,有人走了进来,卡尔呆呆地把衣服又放下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想了一下,对方就真的出现了。上帝好像也乐得玩弄他,让他的心愿时灵时不灵。 “嗨,米歇尔……”卡尔本能地先打了个招呼,而后猛地想起自己想说什么,又赶紧急切地补上:“昨天对不起,我……” 巴拉克面色紧绷地冲着他走过来,卡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了。对方像回来拿个东西,然后遇见了一个讨厌的人似的,根本懒得听无用的道歉和解释。他极度紧张和沮丧地钉在原地,手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尴尬得想去死了。 但对方只是把窗户也打开了,完全打开——这样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外面,外面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仿佛还走到浴室区那里也检查了一下,而后又回来了。 正坐在他旁边。 尽管他没抬头看卡尔,而是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但卡尔还是二次呆住了。 “要说什么?” 巴拉克一声正气地问他,看起来像听到任何不轨回答后都会立刻站起来往他脸上贴罚单,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这个房间。 “嗯?啊……等一下,这里不,我,我……” 卡尔万万没想到最终这段对话要发生在更衣室中,而且还是大白天,一时慌乱得什么都说不出,脑子比浆糊还浆糊: “对不起,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我没有等多久,不用你管。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在这个环境里,卡尔什么都说不出口。而且他感觉巴拉克要把他放置在这样敞亮的空间中询问他,就是为了保护巴拉克他自己的——说得矫情一点,清白什么的东西。 他仿佛随时能冒出长长一段像“我们认识吗?我虽独身,在此也住多年,常言道,队长门前是非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只能身居茅屋,眼观全球,脚踩污泥,胸怀天下,我说的对吗?”*这样的话来。 卡尔已经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到了拒绝。 他不懂如果是正常的队友谈话的话,有什么必要把门窗全打开,仿佛生怕被别人误会是俩南同在更衣室里偷偷doi呢——他难道有本事对巴拉克做出这种事来吗? 他根本不用说出口了。 可当拒绝已沉默着震耳欲聋时,他却意识到自己依然需要说出口——这从来都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他好歹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孬种而懦弱地流眼泪。 为了今晚他不会在绝望中反复地想,他到底有没有理解错。 不到彻底地、明白地被拒绝的那一刻,他是没法从这种痛苦里摆脱的。 他又有点感激起巴拉克把所有门窗都打开了,否则万一让别人闯入忽然听到的话,确实挺致命的。 “我想说的是……之前在那棵树下遇到你……非常开心。”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听懂弦外之音: “只有遇到你,才会那么开心。” 竟然真的说出口了,声音甚至没有带哭腔,没有带恶心的、难听的黏连和颤抖,卡尔自己都惊讶到了。 第239章 坦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他甚至感觉自己一阵脚麻,想虚弱地坐下去,像一个重获新生的疲倦灵魂,终于甩脱了肩上可怕的负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巴拉克依然这么坐着问,只是仿佛更紧绷了。 解脱了的卡尔已没什么可隐瞒的: “清楚得不能再更清楚,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也许是我误解——’ “不!不,你没有。我的心情就是你想的那样。但如果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像个引颈受戮的人一样,已彻底自暴自弃,甚至显出了一番洒脱来。 “不,不,卡尔。” 巴拉克的反应反而远比他想象中更僵硬和慌乱,他原以为对方对这种事最多露出巨大的厌恶,但依然会是那种从容的姿态,却不想他们的情形简直像掉了个个头,对方简直是靠着手臂强撑住膝盖,才没有捂住脸或滚落到地上去: “够了,别谈了,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这本来也是他准备好的台词呢! 卡尔原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嚷嚷“别生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别生气,我们明天还是好好做队友行吗”,可现在竟然是对方在这么说。 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直白地拒绝他?卡尔现在不想要和和气气了,他就想要死得痛快,他不敢想象也许对方心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挣扎,他只敢把一切理解成是巴拉克对他莫名温柔、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闹得多荒诞,可对方竟把他受尽折磨后吐露的心声当成胡言乱语,甚至不愿意像拒绝一个成年人那样彻底地残暴地拒绝他,这让他简直有点生气了。 卡尔已经不想索要爱了,他只想要对方能尊重他,就像在球场上杀死对手一样,那么尊重他,不可以吗?于是他继续逼问道: “为什么?” “因为这是错的,卡尔,错得一塌糊涂。” 巴拉克终于也站了起来,愤怒的灰绿色眼眸紧紧盯住他: “我绝不会再和你谈论这件事了,结束,够了吗?” “对不起。” 卡尔竭力忍住,可还是控制不了,他也顾不得换衣服,颤抖的手匆匆忙忙把包拎了起来,泰迪熊滚出去了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结束,这就是结束了,卡尔想。 他在屋里洗澡时哭到快窒息了,但最窒息的是,他还得佯装正常地去参加晚餐,不然一定会被队友和助教找上门来检查的。 他感觉往脸上泼了一百次冷水,皮肤还是在不正常的泛红,最后他只能干脆以毒攻毒,把空调调成了制热,在下面吹了一会儿,成功伪造出了被热坏了的假象,坐到饭桌上时大家果然都大惊小怪地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晒太阳晒久了。 拉姆在房间吃饭,不在这儿,无人发现他只是大哭了一场,顺带终于给暗恋画上一个惨淡的句号。 他原本已透支到极点,饭后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到床上去快点过完这糟透了的一天的,可他又发现小熊不见了,立刻想到自己是把它掉在更衣室的地板上了,那太残忍了,像可恨的父母把孩子无情遗弃在那儿忘了接回家似的,于是赶紧去拿。 可更衣室早已上锁了,有钥匙的设备管理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不管是玩耍还是在屋中休息都有可能,卡尔根本不能在非工作时间打电话麻烦对方这样的事。 他甚至恨不得拿出橱窗中的灭火器,去砸了窗户。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别人的厌恶和严厉指控,破坏公共财务,酿造危险,就为了把自己忘带的小熊玩偶拿回去一晚。 没人会理解他,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这念头太幼稚和野蛮了,情绪糟糕时,他像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小婴儿一样,极度的不理智和极度的无力都在心头泛滥。 卡尔哭不出来,他就是讨厌自己,讨厌非要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的自己,讨厌因为情感就像得了病一样的自己,讨厌告白的自己,讨厌被拒绝后就不小心弄丢小熊的自己,非常非常讨厌,也开始讨厌国家队——在这里,他又变得很紧张,因为并不是人人都像在拜仁时那样袒护和宠爱他,这里不是拜仁那样的让他相对安全的家庭。 他时刻担心犯错,时刻担心自己显得不够成熟和职业,时刻担心被别人当成一个不该来到这儿的错误。 他也没有施魏因施泰格,他把对方推给波多尔斯基了。他也没有拉姆,希尔德布兰肯定正冲着对方嘘寒问暖。他更不能找卡恩麻烦这种破事。 他只有自己,可他又什么地位都没有,一张厚脸皮都无,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这儿把鼻子贴到窗户上,恨不得拱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的情况,可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外头才有皎洁的月光,里面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连一个玩偶熊都照顾不好! 卡尔浑浑噩噩地走向那棵大树,那棵他本该在昨夜前往的大树。 比起昨天的期待、不确定和难过懊恼,现在的他心中冰凉凉的,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觉得很累,明明生活看起来很好,就连告白队长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也不过无事发生。他才18岁,就在国家队大名单里,能参与本土世界杯,他本该非常自豪和骄傲,可他只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240章 让他情绪紧绷或悲伤的一幕幕闪回时,他完全不觉得他比年幼的自己强大多少,不比站在母亲门前把拳头敲出血,明知她无力开门安抚他却还是哭着希望得到母爱的自己好到哪里去。 卡尔没力气,他怕自己摔死在这儿,所以很狼狈地像一个面条一样脚朝下,顺着小坡滑下去,石头粗糙的棱角摩擦他,可能有皮肤破了,但他也不想管了,他只想躺到大树下,看枝叶摇晃,听海浪拍打悬崖,他想要蜷缩在这个给予他安全感和幸福感的角落,只属于他的角落,努力让自己知道其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其实一切都好。 他在软绵绵地跌落地面前被接住了。 卡尔觉得自己像在梦游,苍白着脸,怔愣着抬头,看看是什么鬼魂要把他带走了,是一张血迹斑斑的银白色的脸吗?不,是灰蓝色的眼睛,是黑色的头发,是他朝思暮想的脸蛋,朝思暮想的滚烫的手,是下午才拒绝过他的巴拉克。 “你……你为什么在这儿?” 卡尔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被对方半搀半抱着弄到树下坐着的了。 巴拉克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来?” 这本来就是他先发现的地方啊。 卡尔委屈地看着他。 巴拉克在月光的提醒下又猛然看见了卡尔眼睛里的泪光,一时间原本要挪回去的脑袋也挪不回去了,整个人重新僵硬起来。 他滚烫的手指擦过卡尔的眼角:“……为什么哭了。” 他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哭了?都已经拒绝他了,怎么又快速回到好大哥模式了,他就这么开心吗? 卡尔感觉巴拉克这是真的有点残忍了,他用超级委屈、超级可怜、超级控诉的目光盯着他看,抿住嘴不说话。 巴拉克更加僵硬了,眉头拧到仿佛快发火:“……别这么看我。” 就看,就看! 他都破罐子破摔告白完了,巴拉克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愤愤地走开,他还能满足卡尔的心愿,一把子亲上来吗? 唔!!!! 卡尔瞳孔放大又紧缩,而后猛烈晃动,简直像正在被摇晃的蛋黄。 巴拉克的呼吸失衡了,放在训练课上,被会助教骂吸气呼气又忘了吗,放在卡尔的脸上,则是美妙到近乎不真实的、转瞬即逝的小小火苗,燎过去,还没被烫到,就结束了。 极其轻柔的吻,宛如蜻蜓点水,但空气却极度沉闷了下来,仿佛崖下卷起了大海啸。 卡尔无意识地吸气,都忘记吐出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慌里慌张地抬起手指摸着嘴唇,难以置信。 “这样够了吗?” 巴拉克哑着声音说,手指穿插进绿草中,几乎要把一片都拽断。 这是一种坦露的试探,一种让向着卡尔年轻蓬勃的心脏低头的软弱。 巴拉克处理不了自己的感受了,除了询问卡尔外,说不出更高明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心跳过速,头脑发慌,仿佛站在世界杯决赛场上踢点球,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 他自己的感受也不重要,他此刻只想知道卡尔的感觉。 而他既害怕对方觉得好,又害怕对方觉得不好。 可惜卡尔在别的事情上太聪明尖锐,在情爱上却又太笨拙和迟钝。 他掀起眼皮看着卡尔,脸庞发红,额头和背脊都渗出细汗。 但卡尔却没听懂他波浪滔天的不安,只从字面上理解,理解成了他在敷衍他,理解成了他在不耐烦。 卡尔抿着嘴,那么那么不开心,水色的眼睛像刚从清泉中流淌出来:“不好,不够。” 巴拉克感觉自己完了,但下一刻他就被卡尔按倒在草坪上,年轻的小队友倾身吻了上来。 卡尔生疏又混乱地亲吻巴拉克,含住他的嘴唇,用莽撞又无知的热情执着啃咬,直到被对方推开——差点翻倒在草坪上,万幸又被扶住了后背,才没像翻壳小王八一样翻过去。 巴拉克气喘吁吁地拒绝,胸膛起伏,黑发散落下来覆盖在额头上,颧骨嘴唇都通红。 “不,不,卡尔。我们不能这样。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一切还不算过界,杰拉德也亲过阿隆索的嘴巴,这还不是天大的错。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但这话显然只能起到反作用。 卡尔恼怒得近乎想打他: “可是,可是,你先亲我的!” 这显然是巨大有力的罪状,巴拉克的脸再度腾地烧红了。 但他还是竭力找回属于成年人的镇定和最后的理智: “我错了,所以停下。” 空气再次安静了起来。 “我才不是为了你哭,我是没法去拿我的小熊。” “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你讨厌我了,不再来了,为什么又待在这儿?这是我先发现的。” “我是什么可怜的流浪狗吗?你冲我丢完一根肉骨头,就赶紧把房门关上,生怕我走进去。” “你会因为可怜别人就随便亲他们吗?他们都说你浪荡,难道是真的吗?” 巴拉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把卡尔托回上面去,站在他身后几步,和他一同往住宿的地方回。 “我讨厌你。” 卡尔终于说出了克罗斯的那种滋味来。 他在月光下转过身,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嘴唇,水色的眼睛瞪着他。 第241章 巴拉克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坏脾气的卡尔随意握在手心,他是这样绝望的仆从,却还是得违背本能,轻轻发出剧痛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 卡尔撇嘴一抹脸,转过身去噔噔瞪地往前走,巴拉克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越是靠近漂亮的庭院和明亮的住宅,他们就越没法说话了。 他们俩的房间也不在同一层,巴拉克的在一楼,卡尔的则是需要上去。 但在卡尔快上楼前,巴拉克喊住了他。在进入房间几分钟后,他抱出了卡尔的小玩具熊。 “晚安,卡尔,别生气了,做个好梦吧。” 他再一次变换着声音说,然后把小熊轻轻放进卡尔怀里,低下头匆匆又往回走,耳垂红了,开门时太用力,直接把门把手拽了下来,又一用力塞了回去,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把门撞上了,靠在门板上,为自己情不自禁的又一次舔狗示好懊恼不已。 …… 退一万步来说,卡尔抱着小熊,站在原地想,退一万步来说,他就不能现在就跟在巴拉克后面去他的房间里,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直到手腕骨头断掉吗? 第49章 大卡 卡尔特意选了他最常开的一辆车, 是世界杯夺冠后梅奔送的。 梅奔还向慕尼黑车管所花钱申请了一个定制车牌,m kh 2014,配在了这辆车上。 当时因为他开这辆车, 广告打得太成功,一度造成了小小的商业神话。此车型在德国都供不应求, 海外市场更是疯狂溢价无底线, 二手价反超新车官价,到现在虽已过去三年,热度还是不减。 这三年梅奔给每年都在给卡尔涨商务合同的待遇, 却不是要他拍新广告和代言,而是买他的商务时间,希望他在日常出行或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时继续开这一辆。 乌尔里克每年都敲他们敲得更上一层楼。 车卖得好, 恨不得这一款直接变成“卡尔车”, 买了就假装自己是德拜队长同款风采是吧? 得加钱! 这款梅奔都快成大众心目里的绝赞嘚男专用车了, 但卡尔今天却要开着他上夜店去。 卡尔的车缓缓停在位于lenbachplatz的夜店heart club在附近的公共停车场里, 而不是让俱乐部的代客泊车员停他的车。 如果不是停在路边违反交通规定,他恨不得把车甩大马路中间,告诉全慕尼黑的记者快快快来抓他的丑闻。 停车在这里还有别的好处,这样他在走向俱乐部入口时, 狗仔更容易抓拍到他。 他很确定这一家很著名, 因为外贝外还不罗本喝大了差点上头条丑闻就是在这儿被拍的。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卡尔祈祷这里依然有很多媒体人在活动,因为虽然自打队友在这儿“中招”后, 全队的人好像都默认小心离开了这儿, 但别的政商界人士又未必跑了,狗仔们不该放过这片区域。 没关系,哪怕没有他们, 还有火眼金睛的路人,随便哪个把他拍下来往社媒上一传,八卦号再疯转一下,这不就成了吗? 卡尔自感一切天衣无缝,没想到人在心中美美哼着小曲上电梯,还没出停车场,拦路虎就来了。 “天哪,看到您的车牌,我惊讶坏了,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停车场的保安从亭子中冒了出来,现在晚上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却忙着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神里满是惊讶,局促不安,刚想伸出手和卡尔握手,就意识到上面全是汗,在衣服上抹了两下,再伸出去时又意识到这是左手,慌忙又换到右面,却已怯得伸不出了,还是卡尔神色自然地一把子握了上去,他才激动不已地收紧手掌,用力晃了晃。 “真没想到!您——您怎么会把车停在这儿呢?” 等会儿警察,啊不是,狗仔来走访的时候,你可一定得替我说话,把我寻欢作乐的事全抖露出去。 像是满脑子想着被抓的犯罪分子得到了一个重要目击证人一样,卡尔眼前一亮,特别轻快、亲切地和他说道: “去旁边的heart club喝酒!” 保安大吃一惊,又开始抹汗了。 “这,这,您肯定是不常来!那里给 vip 提供私人入口的,那边没有狗仔,安全多了,您还是上车,往那头去吧——” 哈,用vip通道,安全是安全了,从入门到进去玩全是vip一条龙,那他是真鬼混去了,谁来拍他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卡尔开朗地笑了两声:“没关系,不会被拍到的。” 一定要拍到我啊!!! 他恨不得在心中跪地,向着天空星星眼虔诚祈祷。 保安急得都快跳脚了,又试图把自己的帽子外套借给卡尔戴,又询问他是不是要去夜店里见朋友或者谈事情,但卡尔都拒绝了,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纯喝酒来了,力图让自己有种潇洒犯罪、不顾名声的气质。 他一定会觉得我很熟练。 卡尔还和保安合影了、给他的帽子签了名,留下充足的犯罪证据、确保对方随时都能发个“有图有真相,卡尔·海尔曼夜店鬼混ing”的后,才潇洒离去。 然后对方在他走开后第一件事根本不是上网爆料或者给媒体投稿,而是拨通了heart club那边的电话——是的,虽然所属人并不一样,但实际上停车场也是夜店管理的,毕竟这里基本都是他们客人的车。 “不得了了,卡尔来了!他一心要喝酒,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还心大地说没事的。” 第242章 保安开门见山、愁肠满肚地说: “但他不走vip通道,还把车停在这儿了,肯定要被拍到的!” “什么?弗兰克?卡尔?卡尔·海尔曼?拜仁的卡尔,国家队队长?”那头的值班人员也是大吃一惊:“你不是值夜班值昏头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我没说谎,我现在就把我们俩合照发给你。” 弗兰格焦急地说: “你快再向上面报告,等他一进去,就把他给带去vip区,不要让他被路人给围出什么好歹来!” “天哪,他真的从来不来我们这种地方,一点经验都没有。”值班者大叹息:“卡尔·海尔曼怎么会想到来夜店玩呢?——肯定是今天白天时他又被造谣,心里太难过了,可怜的男人!” 弗兰克愤愤不平: “一定是这样!上帝啊,是谁坑害他,给他推荐这样的地方喝酒?也许是外贝外那家伙,自己在这儿栽过跟头,就恨不得让正直的队长也一起倒霉!可他当时是自己非要跟在服务员后面滚出去,滚出了大新闻的,幸好一直在地上拍不到脸……这能怪得了我们吗?” “很有道理,卡尔肯定以为这就是大点的酒吧,可我真怕钢管舞娘或者钢管舞郎跳着跳着就一下子不小心地把屁|股甩他腿上去。” “那你还不快点把安保都喊起来,把他保护好!” 弗兰克挥舞着胳膊,使命感油然而生,在自己平凡的生活中仿佛找到了热血电影一样的剧情。 “还有那些狗仔,先把他们堵了再说,带相机的通通不给出门。” 卡尔只是想被偷拍,不想被球迷们扯掉胳膊和腿,于是戴上口罩,在路上随意走着。 还真别说,他每天除了俱乐部工作,就是私人工作,然后就回家吃安眠药做噩梦硬邦邦睡着,自己摸到自己都要感慨一句我怎么硬硬的幸好不是死了,确实好久好久没参与过普通人的都市生活了。 路边涌入和涌出夜店的许多人可能和他年纪差不多,但他却觉得自己和他们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看不懂他们的衣服,听不懂他们嘟哝的话,不知道他们在哼唱的音乐是什么。卡尔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已过上了和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差不多的生活,商务人士的生活,不过吃得还没他俩好。 怎么会这样呢?卡尔惊觉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他距离特定的现实世界太近,所以反而距离更多的现实世界更远了。 他的脑子里永远塞着比赛,训练,媒体,商务,都快忘记像个普通人一样走在慕尼黑的街道上,走在路灯下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多年前和穆勒并肩前往地铁站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哎,现在最大的难题大概就是明天穆勒会问他为什么白天和他在一起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就去喝酒到黎明,难道你的快乐都是装的吗.jpg 他参与过的蹦迪类活动只有世界杯开幕式闭幕式歌手唱歌那种,再往前推的话,也许还有06年世界杯前施魏因施泰格莫名其妙带他去看某个摇滚乐队的演唱会,他们俩胡乱地跟着蹦跶唱了一通,当时世界杯还没踢,也没人辨认出他们导致骚乱,可等到世界杯后就是两码子事了,他再也不能随意地在慕尼黑的公共场合出入,长时间不被辨认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夜店的霓虹灯在夜色中亮如白昼,映照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和充分的决绝。这不是他熟悉的领域,夜生活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过去多年里他唯一真正的夜生活就是把胡梅尔斯call来,再把对方踢走,虽然说过程可能十分精彩,但本质还是做同一件事,多少有点单调乏味。 但今天,他必须打破这一切,撕掉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道德的外衣,放手一搏,用一场精心策划的丑闻,把所有的光环甩在背后。 可能因为天太黑,再加上他太自然不过地走在路边,几分钟里竟然都没人认出他来,唯一有两个穿着拜仁球衣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路过,回头嘟哝了一声不是兄弟,你卡尔·海尔曼啊身材这么好? 另一个人说才不是呢,他头顶都掉色了你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见过卡尔头顶掉色? 卡尔忽然意识到了第二个问题是他又双叒叕忘记去补染头发了(…)本来今天这样难得推掉了所有工作的假日是大好时机,但他也没去,以至于被路人嘲笑是头顶掉色(…) 由外貌联想到的第三个问题也出现了,那就是他这次又是临时起意,还是没有黑底花里胡哨花纹t恤和紧身小脚裤可以穿。 算了,在折腾退役这个事上,不要太追求完美,要抓紧时间,能干就先干吧! 反正他最近连正业都敢松松手了,何况是这个。 他刚摸了下头顶,就又坚定了起来。 掉色也算是摧毁个人形象! 他都能想象出球迷们的口吻了,大概是: “他那头黑发可不是他的~” 很多新球迷都不知道他那坚毅的黑发蓝颜超人同款配色全靠染发,很多营销专家还喜欢拿他当案例,认为他是金发为主流审美的社会里难得因黑发格外受欢迎的类型,黑发赋予了他什么古罗马贵族气质,什么聪慧敏锐的高智气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但事情才不是那样。 谁都不会明白原因的,真实的原因一点也不高大上,只有心酸和青年卡尔苦涩的一切。他第一次染黑发是自己动手的,直接把一大滩燃料倒到了头顶上,甚至脸上也沾了点搓不掉。 第243章 最后不得不请了人生中第一次假,错过了半天训练,施魏因施泰格带他去染发店里把头发先漂后染,黑色补整齐了,脸蛋则是三天后才弄干净,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把头发弄黑…… 拉姆倒是应该多少明白,不过卡尔出门前还特意查了一下他去哪了,社媒主页现实他昨天刚出差去了,现在还在哪搞活动了,立刻更放心了。 再也不用担心他从哪里冒出来给他捣乱。 天助卡也! 卡尔迈着自信的步伐,在门口随意刷了卡,被戴上手环后就随着人群踏入了夜店。隔光隔音极好的房屋让内外像是两个世界,眼前是一片五光十色,电音低沉地震动着他的胸腔,卡尔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准因为讨厌这种地方就打退堂鼓,然后就被两个人同时轻柔地揽住了肩膀。 卡尔:??? 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他心下重重一沉,最差劲的情况涌上心头:他要遭遇绑架了吗? 但事实是他只是遭遇了总经理。 作为俱乐部的最高负责人,总经理接到层层上报后虽然一边骂我他爹才不信卡尔·海尔曼要混在人堆里步行来蹦迪(…)但还是腿脚很老实地跑到普通区来查看情况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刚出电梯就看到了人群中身形高挑、裹在常服里也看得出漂亮的男人,看到了他略带金顶的黑发和从容孤傲、仿佛在检查这个世界(发呆反应不过来)的姿态。 “天哪,天哪……” 见惯了名流的她都慌了,因为她是在vip区见惯了他们,不是在热闹到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大厅里见。她赶紧哆嗦着指挥身边人: “快把人带上来,快——” 卡尔很是抑郁地被被领着穿过人群,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整个大厅的喧闹仿佛与他无关了,也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个人默默消失在了内部通道中。 这个地方与大厅里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装饰雅致,灯光柔和。 总经理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迅速拿起电话,开始安排一些紧急措施,笑得极其职业: “海尔曼先生,真是意外的惊喜,欢迎光临heart club。我们会立刻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请您稍等片刻,我需要去安排一些事情。” 不是,不是。 这夜店是进门时候偷了dna立刻检验吗? 怎么发现他的? 卡尔出声打断:“不用了,我只是想喝点……呃。” 在他旁边,一名公关经理和vip服务团队的成员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确保他得到最大的舒适。他刚张嘴,面前小桌上已被光速放下几个盘子,从吃到喝应有尽有,生蚝上淋着细细的柠檬汁和一抹微辣的酱汁,熏火腿散发着迷人的烟熏香味,酒水盘中三个杯子甚至高低错落地设计了摆放的美感。 “您请说,我的先生!”公关经理极其热情地开口。 几个服务人员已麻溜地把所有的酒瓶都“啵”地一声打开了,啵啵声连成一片,简直像一群酒瓶在小推车上亲嘴。 卡尔顿了两秒才重新找到话头: “我不要在这儿喝。” 公关经理继续从容道: “没问题,为了保护您的隐私,我们会特别安排安静的区域供您休息,并确保您的安全。” “不,不,不。”卡尔不爱刁难工作人员,但他头真的好痛,不得不立刻拦住对方:“我要去刚刚来的地方,人多的地方。” 哎,怎么会有这么纯洁的名人啊,难怪能干出多年如一日零丑闻、税后收入捐款这种神奇事来。 公关经理不愿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可下午才震撼于卡尔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圣人的球星,晚上就看着他双眼纯真(?)一副坚持要做普通老百姓的清澈相,不得不肃然起敬,意识到了世界上就是这么一种人,对于身外事并没有那么看重,只是很朴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怪不得可以做成这么大的事业! 但他是不能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卡尔·海尔曼这样重量级的明星第一次到他们这儿来消费,他们把他丢到普通大厅里去,万一被谁扯掉了口罩,随时引起重度混乱? 上帝呢,被老板知道了,他跟着总经理一起滚蛋好了。 但他也不忤逆他的意思,而是转口热情地介绍起了这里都有哪些区域,提供哪些服务。尽管是一所会员制club,但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替他生成会员身份,免预约送他去玩。 与此同时,夜店的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正在积极行动。他们已迅速封锁了卡尔原本要去的区域,确保那里的情况不会被打扰。安保团队还特别安排了几名私密保镖,穿着普通游客的衣服,实际上会混在他身边玩,来确保卡尔的安全,并保护他不被过多打扰。 公关经理费尽口舌拖延时间,卡尔还是铁了心摇头:“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只是想靠着吧台喝杯酒而已。” 没办法了! 总经理和公关经理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客人就这么要求,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但夜店还是安排了一些策略来确保他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首先,他们将大厅吧台附近的灯光全部调暗,减少卡尔可能被拍到的机会。 其次,安保人员特别注意控制现场的人员流动,确保卡尔尽可能不被外界打扰。 第244章 万一实在出什么情况,他们就立刻把他带离现场。 总经理持续向他保证: “我们会确保您的到访是愉快而舒适的。请放心,我们会尽力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和骚扰。” 卡尔一万个真心地说:“哦,不,不用这样——我说真的,不用管我,你们什么都不用做。谢谢这一切,但只用把我当个普通客户就行,请不要干扰到别人的工作,不要扰乱。如果有人想拍,就让他们拍去吧!” 他的真诚、低调、谦逊和洒脱,让大家都很受触动。 如果不是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他怎么敢在夜晚亮相夜店,还要和普通人坐在一起喝酒? 如果不是多年来已习惯媒体的不公,任由风吹雨打,他怎么会随意狗仔偷拍,宁愿当他们的业绩,根本无意刁难? 如果不是今日舆论滔天,如果不是白日才被他的善行震撼到,此时他们肯定要怀疑卡尔是不是别有所图,或是性格古怪。但现在,他们非常非常确定,他真的就是品格太高尚了。 这样的人,竟然遭受了那么大的污蔑!多年来,舆论对他是多么不公平啊! 哪怕是第一次跑来这么花天酒地的地方,也还是清清白白地喝点酒罢了,八成是被人骗了。 会喝酒,恐怕都还是因为近日连绵不断的抹黑、攻击,而倍感疲倦。 是的,没错,这一定是卡尔一直显得有点哀伤和倦怠(高度想要逃跑)的缘故,可哪怕在这样的情绪下,他依然对他们如此温柔礼貌,充满克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充满魅力的男人啊! 克制压抑的气质是嘚人永远没法抵抗的人薄荷味,全场嘚人都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保护他,不光是为了俱乐部的声誉,展现他们服务名流客户的极致态度,更是因为他们真的很希望保护卡尔! 家人们,把守护打在内部频道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卡尔只想叹气感恩终于摆脱他们了,自顾自走向吧台,特意选择了最显眼的位置,确保这场合里哪怕有什么狗仔窝在,都一定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dj风和强烈的大厅,吧台这儿反而是黯淡温柔的灯光和舒缓小调。卡尔特意摘掉了口罩——如果是周围人认出偷拍他,他也接受。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明明是在慕尼黑,不是在爱尔兰啊,他很确信自己这张脸在这座城市里确实是无孔不入,宛如蟑螂一样霸占了大街小巷每个海报位的,怎么调酒师和周围闲聊的人都这么淡定呢? 卡尔懊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寻思着难道真的是掉色害得他被当伪劣仿冒产品了吗? 他完全没想过吧台已被安保人员占据这种过于可怕的可能性(…) 而且这些人还在自然地遮挡他的存在,自然地帮他抓偷拍的人,感觉到一个,就假装上厕所,立刻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后又面带微笑地回来。 熬吧。 熬字精神重新回到卡尔心中,他无知无觉地点了一杯威士忌——生怕酒度数不够高的话丑闻的力度不够,但也不能一下子就喝了,因为喝醉了他会睡着,睡着了会被当成酒精中毒晕倒,那明天就轮不到他上丑闻头条了,而是这间club因差点死人而霸占社会新闻(…) 没人会相信他只是不能喝酒!他们肯定更倾向于是club有问题。 卡尔现在很警惕自己变成无辜受害者的事,他希望丑闻是坚定的、确切的、汹涌的,不可反驳的,就像法国足协给他搞的那种。虽然那个罪名确实是太严重了,但法国足协敢于向欧足联、向世界足联直接拍板让他赶紧退役的事,还是感动到他了。 谁懂啊! 最恨他的人反而是最懂他的! 哎!卡尔就知道,其实有的时候,人给自己多搞一点敌人,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他慢慢地啜饮,眼神漫无目的地游离在人群中,很快就无聊起来,在心里数着时间:多久了?媒体该怎么报道?负面新闻应该随时都能铺天盖地地袭来。 可他打开手机,搜索自己,无事发生。 甚至连带着偶遇tag的新推文都没有。 也是,周围人全在忙着乱蹦,这里光线又很暗,谁能注意到他啊? 注意到了也会觉得他不是卡尔,只是个掉色的仿品! 内心深处,卡尔在煎熬。 他感觉这地方太吵了,时不时晃过的灯也怪刺眼的,巨大的音响更是让他的健康的心脏都觉得被震麻木了,而且他又没任何事可以做。 在这种无聊里,他甚至脸庞发烫,罕见地困了。 搞什么,卡尔,平时在家里一副小弱鸡的样子苦得不行地吞了安眠药才能睡觉,现在在这种地方,你竟然这么快就犯困? 为什么没有更激烈的反应?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真的够吗?他该做得更夸张,还是现在已经太晚? 卡尔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应当搞点动作,自然地把脸转出去啊,吸引到周围人的注意力啊什么的。于是他看着手边酒杯旁的气泡水瓶,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掌挪动过去,然后试图让自己的手指像是一不小心失控打翻—— 并没有。 酒保的大手和他身边一个顾客的手同时伸出,两人稳得不能再稳地扶住了瓶子,一同把它推回了 顾客已不感兴趣地偏回头和身边人继续聊天,而酒保则是冲着卡尔灿烂一笑: 第245章 “没事的,客人,你要喝水吗?” 卡尔:…… 他确信无论如何酒保是能看清他脸蛋的啊!!! 他不死心地问:“你看足球吗?” “足球?”酒保微笑:“哦,我看的。” 卡尔刚燃起希望,就听到对方笑道: “但看的不是你们这种,我是美国长大的,爹死了要处理后事,才回慕尼黑打打工。” 他彻底杀死了比赛。 毕竟不管是橄榄球还是爹死了但愉快打工,都不是卡尔能继续的话题(…)他实在是无聊透了,开始继续往人堆里看,寄希望于伟大的慕尼黑市民们别他爹忙着醉生梦死蹭美人了,能不能看一眼传说中很受欢迎的市民卡尔·海尔曼,拍一张他的照片,发到网上大喊老天奶啊看这是谁在鬼混? 但世界是这么小,命运是这么神奇,别人有没有看到他还不知道,他反而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大厅里随意伸着手晃动、烧里烧气的人,而后逐渐慢慢震惊地从座位上坐直了。 虽然对方在室内都还套着渔夫帽、镭射墨镜、高领衣服,但他还是慢慢感觉出了,这应该是胡梅尔斯。 好家伙,明天都要训练了,大半夜在这儿鬼混什么? 之前明明规矩很多了,怎么现在又熬夜乱玩? 不对,他也是大半夜在这儿鬼混。 也不对,卡尔是希望自己被拍到,但万一是和胡梅尔斯一起被拍到,那可就绝对不行了。 那不变成他和胡梅尔斯携手泡夜店啦? 这种新闻怎么得了啊!!! 这会大大地败坏整个俱乐部的形象和风气,让队里所有人都觉得卡尔表面上管着他们,实际上私下里和看起来不熟的胡梅尔斯在夜店里醉生梦死的!!! 真要命了。 卡尔脑子一炸,把口罩赶紧再戴上,趁着霓虹灯的光线转过去,四下光线暗得不行,立刻跳下座位,灵活地穿进人群,冲他走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几个顾客也紧紧张张跟过来了——别看卡尔个子高挑,后卫混出来,空间感都好得不行,在人堆里穿梭得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游蛇一般灵活,竟然完全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得到任何阻拦,把他们吓得不行,生怕再迟点就弄丢他了。 被别人一把揪住耳朵时,胡梅尔斯还想着真他爹草了,哪个神经病喝多了找事——谁知道一巴掌还没打过去,就先撞进了一双在复杂灯光下依然璀璨无比的眼睛,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僵住还不准确,准确来说是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霓虹灯还在旋转,在某一瞬间穿过他的耳朵,落在卡尔骨节优美的手腕上。 就这一瞬,胡梅尔斯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已湮灭。 被卡尔扯住胳膊往洗漱室带、一把推墙上的时候,他甚至都快缓缓滑下去了,感觉只是凭借着本能,才好好地站在原地没散架。 几个工作人员只能选择在外面匆匆忙忙把路挡住了,有人想过来用洗漱室,他们直接拦住: “哎哎哎,不好意思,里面维修呢。” “刚刚还好的呢!哪里要维修?——不会是有神经在里面乱搞吧?” “那怎么可能,是水管突然裂了。看,员工证,这是我的员工证。” “哦……真的啊。对不起。” 糊弄完顾客,他们还要赶紧掏出手机汇报给上面: 原来卡尔·海尔曼来这儿也不是借酒消愁,难怪他包厢也不要,酒点了半天喝不了一口,他其实是运筹帷幄,来场子里抓人的! 抓的肯定是队友一类的了。 天哪,这队长当得……绝了! 所有club里的工作人员肃然起敬,不敢相信他是什么样的超人,白天还在和发媒殊死搏斗,为自己的清白和荣誉奋斗;晚上,他又带着淡淡的疲倦和平静,牺牲睡眠时间,到夜店蹲守违纪队友、默默处理,把任何可能对拜仁不利的消息,都冷静又低调地掐灭在萌芽中。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遇到难题就想买醉的人,怎么会多年来从来没出过去酒吧夜店的新闻呢?怎么能坦然面对狂风暴雨,能沉默着多年如一日用税后收入做慈善,从不告诉他人呢? 男人中的男人……卡尔·海尔曼…… 终于知道对方温柔有礼但反常的举动里藏着什么动机后,总经理真的震撼了。 拜仁的高管球星都算是他们的大客户,震惊完后,她赶紧指挥安保继续清一块场,等俩球星出来,直接一步到位,走安全通道给他们送回去,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依然一无所知的卡尔不用打开他的包装纸也知道没抓错人,也算不上生气,主要还是有点奇怪,而且自己的计划被打断了,实在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就先抱住胳膊,蹙着眉纳闷询问胡梅尔斯: “在这儿干嘛?” 对方靠着墙,不做声。 卡尔又纳闷,寻思他是不是喝了酒发不出声音啊,很客观地询问道:“你哑了吗?” 胡梅尔斯不摇头,也不点头。 算了,其实如果不是今天正好被他抓到,只要胡梅尔斯不是在训练场上梦游耽误事,卡尔根本无所谓他喝酒蹦迪这样那样的,他也没权利管他私生活。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随意。” 卡尔已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计划可能有点惨痛失败了,他不能和队友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子里,这被拍到了就说不清。心情真是好郁闷,他试着走回去,看看能不能在停车场被狗仔埋伏留下一堆脸红挡额头的丑照好了。 第246章 他之前已钻研过这类照片的拍摄心得,知道怎么看起来醉醺醺又被闪光灯刺得狼狈不堪,他会拍!他会的! 而且喝了两口酒,开车是不能开了,只能找代驾,这不又增加被偷拍的机会了吗?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不,我不是偷懒了,我只是因为被胡梅尔斯打乱了计划,不得不先战略性调整方案! 卡尔转身,正踌躇满志要开门往外走,可他的手还刚搭到门把手上,身后就传来了轻轻的扑通一声。 胡梅尔斯跪了下来,用手拉住了卡尔上衣两侧,紧紧揪住。 他比卡尔高一点点,但跪下来就只能卑微住了,健壮的大腿被绷在裤子中,袖子微微滑落,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住卡尔的衣服,却又不敢太紧,仿佛怕扯出皱褶,对方要拍掉他的手。 “别走,别。”他仰起头,墨镜歪了,露出带着红的焦糖色眼睛:“我错了。” 这又是发什么癫! 卡尔蹙眉扯掉他的帽子,把墨镜也轻轻摘了下来。 他看了一会儿对方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脸,通红的脸和眼,以为他真是喝多了,真是不成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心情也差了起来,于是轻轻打了清脆的一巴掌,让胡梅尔斯醒醒神: “错在哪儿?” 第50章 让我发出去可恶的晋江 现在关于爱的谈话结束了。 但爱本身还是没有。 卡尔的“计谋”失效了——他原本以为表白和表白被拒绝就能带领他走出相思病的漩涡, 可实际上呢? 巴拉克是拒绝了他不错,但偏偏又吻了他,而他则是吻了回去。 卡尔想回到冰冷的现实里, 想确信事情已经完蛋了——如果一个人在你亲吻他后依然选择推开你,那他就是真的不打算和你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偏偏好像没完。他在训练场上被球砸了, 随口笑着喊两声疼, 巴拉克就特意走过来,低声下气地哄他。 仿佛是拒绝了他告白的不安补偿。 这又是何苦呢?卡尔又甜又苦地想,简直有点麻麻的, 却又不忍心走开——经过昨晚后,他和巴拉克靠得多么近啊!一旦你真的和心爱的人贴得那么近过,就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有力气推开他了。 更糟糕的事发生在训练快结束时, 度假村被一片金红色的余晖笼罩, 远处的天空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紫色, 而训练场边的草地还残留着白昼的温热。这里的蝉鸣来得这样早, 五月末就开始不时有一两声鸣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干燥。 卡尔当时坐在场边,静养了两天的拉姆终于被允许出来了,也和他坐一起。 卡尔手上拎着一瓶水, 目光假装无意地扫过场上依然在跑动的巴拉克, 他本来就是队里最重要的球员,又自我要求特别严格,常常比别人训练时间长。 夕阳的光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锐利的线条,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肌肉流淌下来, 闪着金色的光。 巴拉克擦着汗缓缓走着,越走越明显是冲他们这边过来的,卡尔的心猛地一缩, 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得满脸镇定,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反而很正常地抬头看他。 万幸对方只是来他旁边拿矿泉水的。 这就是看水的好处了,卡尔苦中作乐地想。 “还在疼吗?” 借着水瓶的遮挡,巴拉克询问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关切。 卡尔甚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他被球砸了的事——天哪,只不过是被球砸一下,谁会疼到现在啊? “不疼,当然不疼了。” 卡尔低声应道,试图表现得轻松自然些,可他自己也听得出自己语气里的紧张,因为他根本搞不懂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巴拉克像是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结果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不过是很随意很正常的动作,哪怕让他们旁边的拉姆来看恐怕也就是巴拉克心情好随意薅了一把小队友罢了。 但卡尔实在是猝不及防,心里仿佛被火烫了一下,脸颊不禁泛起了一层红晕,一个无缘由地急着要起身,脑袋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哎!”巴拉克在这瞬间瞳孔都放大了,赶紧一下子抓住他,卡尔这才没继续歪歪斜斜地撞到别的地方去。 “哇!怎么了!”好多队友注意到,望了过来,拉姆也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费劲地单手撑地爬起来扶住卡尔: “没事吧?” “没事,没事!” 比起脑袋的疼痛,被人看笑话才是最完蛋的,卡尔竭力忍着疼灿烂地笑了起来,假装自己只是阳光开朗大笨比,仿佛是条小鱼几秒钟就会忘记痛苦的那种,冲周围人喊道: “我可能只是肚子饿了!” 看他确实轻快的样子,大伙这才又哈哈笑了起来,只有卡恩真的着急了,连连发脾气催着怎么还不吃晚饭。 卡尔感觉到,巴拉克一直不远不近地在他附近,在看他,像在无言地表达歉意和陪伴似的,又甜又苦的感觉加重了。头上的伤确实不要紧,就是吃了一点药后他开始犯困,在室外看大家玩,不知不觉却躺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醒时模模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人坐着,正替他扇扇子,他本能地脱口而出,小声喊道:“米歇尔?” 扇子顿了顿,而卡尔也揉清了眼睛,顿感糟糕——是拉姆正坐在这儿。 第247章 他赶紧假装自己只是睡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拉姆果然也没问什么,只是继续扇扇子,从旁边小圆桌上的冰袋中拿出酸奶碗给他吃。然后给他讲大家都去哪里玩了,绕了一圈,最后也自然地玩笑道,说巴拉克可能私会美女去了——其实大家晚上经常不知道他在哪儿,只知道他既不在自己屋里,也不在人堆里。 考虑到巴拉克这个年纪实在不可能天天坐在草坪上揪小草发呆,也不可能守身如玉,而且度假村中很多美女工作人员都很中意他,这实在是非常合理的揣度。 是了,卡尔想,他怎么把这一茬忘记了。 对方才不可能像他一样,全身心投入在迷恋的煎熬中,像天天在热油锅上打转。 巴拉克最多是分出了一点点心神感到麻烦,为这事无可奈何地感到麻烦,仅此而已。 他从那种被关注、被陪伴的错觉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头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这伤像在嘲笑他那种以为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恋爱错觉,给他彻底泼了冷水。 但卡尔确实是增长了很大的胆量,因为就像每个天然狡猾的小孩子一样,他也本能地意识到了这段关系中自己并不像他自己想象中那样卑贱、可怜、全然脆弱和不堪一击。 巴拉克也许不喜欢他,但却很奇怪地并不想和他撕破脸,而且在面对他时有种长者自然而然的责任感和退让,这种退让简直像某种溺爱和温柔。 也许他不能作为情人爱他,却仍然是作为一个球队中的前辈、长者来爱护他、对他负责的,并不像卡尔想象中那样,在相处了一年后,巴拉克依然对他很漠视,对他的心情毫不在乎。 想到他可能昨天还在亲吻自己、今天就趁着他头上撞了个包跑去和美女缠绵,嫉妒让卡尔的心中充满了不讲道理的愤怒,他恨不得骂对方是骗子或叛徒,赌咒发誓要蹲在他的房门前,等到他回来,再把对方按在墙上强吻。 巴拉克才不敢声张,不敢让任何人看到听到知道,不敢向任何人告状,否则也只会让他自己难堪——他最多狼狈不堪地捂住他或推开他,而卡尔火冒三丈,真想冲着他说要怪就怪你自己!卡尔多想幼稚地把自己的痛苦、恼怒、嫉妒,都推到巴拉克头上,怪他引/诱,怪他拒绝得不够彻底,怪他不能回应他的喜欢,反而要去喜欢别人。 但他只是在心里发脾气,他心知肚明对方什么也没做,已再克制、再温柔、再体面不过,是他一门心思地执拗倒贴……他不可能真的做这一切的。 甚至连这样的想象对他来说都太超过了,让他在拉姆面前脸庞猛烈地红了一阵,而后就飞速落回正常水平,甚至是有点格外的苍白。 最终,他只是自己先乖乖回到床上罢了。 拉姆问他感觉怎么样了,卡尔精神萎靡地说没事,只是还是想睡觉,对方安抚他,第一次吻了吻他的额头,替他关灯、锁门、离开。 卡尔其实根本睡不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欲望和羞耻,放纵和克制,争取和放弃,所有相反的念头同时发力,都希望说服他,都很有道理,让他觉得自己要被撕开了。 他一边在脑子里幻想像个坏小孩一样随意又理直气壮地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方面又知道自己绝不是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胆怯于冒任何风险,来让愿望成真。 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讨厌的人? 卡尔所有的想法都总是会流淌到自我厌恶上,这是他应对痛苦唯一的终极的方式:自责。 一般来说,他确实可以通过强行调整自己的言行,或强调整自己的认知,来改变现实和观念中的现实,让痛苦缓和,可只有这件事,是他做不到的。 他必须得依靠另一个人的反应才能完成救赎。 他告白了,可他还是站在谷底心力憔悴地哭泣,这件事还是没完,不管好坏必须得有个清晰的不可被改变的结果才行。 卡尔已不再下决心了,他意识到了在面对巴拉克,面对他的爱时,他所有的决心都赶不上变化快,比卫生间的厕纸还要一次性。于是卡尔决定只有这一件事,他要放弃计划,放弃控制,放弃一切他做不到的事,他就只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像个虔诚的信徒那样算了。 他一向觉得人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某个神是一种偷懒的行为,但现在也不得不低头,承认有些事确实是人力所不能改。 卡尔再一次给巴拉克发去短信,因为特别担心手机被捡到了短信被人发现这类狗血的事,他还得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淡: “那件事没说清楚,米歇尔,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方便时聊聊。” 实际上他只想大喊给我一晚时间,一整晚,给我一次机会,哪怕是把我当成全世界最糟糕的py,当成你419的对象,甚至某种toy也行。如果你可以和别人随意睡觉、而后遮掩得完美无瑕、无事发生、无人知晓,为什么和我不行呢? 他在等待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看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置信,因为巴拉克回的正是: “12点查完房后来我屋里。” 这是他期待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懒得再去大树下那么远的地方了,于是约在屋里。 不,不会的,他和他在更衣室那么正常的地方说话都要把门窗全敞开,又怎么会冒着这样的风险,让他在深夜单独去他的房间呢? 卡尔的脑子有点空白了。 第248章 对方提出了这种可能性后,反而轮到他开始胆怯和迟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晚上时卡尔总是精神状态不佳,到了白日又能重新克制住自己,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 他不断问自己这样对吗?情感再强烈,也还是有种纯洁的真挚,亲吻也一样,就像巴拉克说的那样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真的上|床睡觉去,就是两码子事了。 虽然要问为什么上|床睡觉就是天大的事,卡尔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五,毕竟三天两头体检的他们连健康问题这种关注点都没有,但反正在他的心里,x是羞耻和可怕的,是不可撤回的,不可随意淡忘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虽然他爹妈都婚内乱搞,可小孩子就是这样,总会下意识地忽略制定规则的人常常不服从规则。 而且卡尔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不会,就这么勇敢地说要这要那的,他在巴拉克面前得多难堪啊? 但让他就这么说拒绝,他又不愿意。 卡尔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些合理的借口,例如想了解自己,到了他这样的年纪,都该开始了解别人、了解自己了。虽然说一般只允许了解金发女孩,可是,反正他是躲起来的嘛,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会批评。 是这样的,对吗? 这好像是他十八年人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十几个小时——天哪,十几个小时,卡尔自己都不懂自己是如何忍耐过去的,他觉得每一秒钟都流得像半晌才从钟乳石上悬坠落地的第一水那么慢,每一节训练课都像一整场比赛那样长,教练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重复和不必要的词语、停顿,午餐时每一口饭都需要咀嚼一生似的。 而且每一件出乎意外的平凡小事,比如助教和他多说两句话问个事情,比如施魏因施泰格多缠他一会儿拿球和他玩再被波多尔斯基扯走,好像都让他格外煎熬似的。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拿来等待了,不能分散一丝一毫。 但到了晚上,到了终于摆脱掉所有人、可以钻进自己屋中准备时,他忽然又那么紧张,渴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拉上窗帘赤果着站在落地镜前观察自己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对美丑的判断能力。 卡尔忽然有一种被审判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又重新裹上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这种感觉有点像他搬去新租的房子那儿的那天,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利,却还是感到有点惶恐。 这是一种主宰自己的惶恐,一种能够主宰自己、但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责任的惶恐。 巴拉克肯定就很镇定,卡尔想,哪怕是十八岁的巴拉克,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很镇定。 他傲慢又潇洒,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脸庞、他的嘴唇、他的黑头发还有他的人生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是的,他属于他自己,卡尔却经常觉得自己像自己的小偷,像一个“保管员”,如果他做出了什么损害躯体利益的事,就会受到极度强烈的谴责。 但正是在遭受谴责、惶恐不安时依然去做,才能让他格外感受到自己其实也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其实也能主宰自己,自己其实也能对自己负责。 让所有人来看,这都是个错误的决定,卡尔,他告诉自己。 但只有你知道,最起码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是最迫切的决定,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摆脱这件事巨大的影响,卡尔,他也告诉自己。 为了防止被人抓到,问他半夜游荡干嘛,卡尔给自己的人设是做噩梦了出来透透气,所以好好地穿着完整的睡衣和拖鞋,一路打着哈欠,随时准备被逮捕,但一个人都没碰到。 这是应该的,现在已过午夜,是最寂静的凌晨了。 他很感激嘚国队没有什么主教练查球员住宿监控的恶习,否则明天他可能就要落网归案了。 巴拉克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甚至连睡衣都没换,袜子都没脱,还穿着板板正正的休闲服,严严实实地坐在床边,像一头大笨熊——大夏天的,长袖长裤,衬衫上摆甚至要塞进裤子里,和在科隆那晚一样——这虽然很英俊,可简直像刚从什么商务会议上回来,就算是他临时“反悔”了,或是卡尔误会了他深夜邀约的意思,也不至于这么约束吧。 就连紧张到快发疯的卡尔都穿着看起来很闲适的宽松睡衣和小毛绒拖鞋呢! 卡尔的确大吃一惊,因为他想象过一万种对方的状态,唯独没想过他会坐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却像个客人似的,显得这样拘束。 拘束这个词和巴拉克是不搭边的,他在哪儿都会把衬衣的一二三颗纽扣解开,松散舒展地坐下,胳膊搭到靠背上。 但他现在确实拘束,见到卡尔时第一反应甚至是站了起来,在卡尔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后,他又坐了下去了。 卡尔注意到床头放着一小叠纸巾,上面潦草堆着看起来根本没怎么被咀嚼好的口香糖。他的视线扫过来后,巴拉克也立刻注意到了,而后像是很懊恼地猛地弹起,把它们利索地一把兜了起来。 要放在平时,卡尔怎么也该感觉得出来其实巴拉克和他一样紧张,但他现在只是呆呆地说: “我不知道你喜欢这个。” 巴拉克也无法解释,抿了抿嘴高高举起这团“污了卡尔眼睛的东西”,扔到另一边去,又去洗手,擦干后冲他示意现在打扫干净了。 第249章 卡尔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说什么,就小声说了句:“我好紧张。” 巴拉克张了张嘴,想说我也是,但他说不出口,只是转而问: “你紧张什么?” 这,这让卡尔怎么说? 他开始恨自己不是电影里那样的中世纪人,没有带着一盏蜡烛灯下来,不然现在他最起码手里有个东西可以举着、他可以走到床头去把灯放下,学着电影里的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坐到床边。 正相反,他两手空空,而且也不能再继续揉眼睛打哈欠假装自己只是个做噩梦惊醒的无聊男孩,他局促地向后靠在墙上,抿着嘴唇不说话,用谴责和求助的眼神望向巴拉克,而长者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离谱,连忙和他说: “快坐。” 坐去哪儿?理性告诉他去厚厚窗帘前的小沙发上坐着,可理性要是管用,他今晚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卡尔试探着走向了床边,巴拉克只是垂下了头,没有拒绝他,卡尔说不清自己心中是狂喜还是忧伤,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过两秒后,他感觉这样太容易被赶下去,又灵机一动甩掉了拖鞋,往上爬了两步,变成抱着腿坐着。 他和巴拉克大眼瞪大眼。 卡尔仿佛在无辜地问:这样不行吗? 巴拉克被打败了。 “我以为,我以为……”他说不上是开心还是懊恼地揉自己的眉心,低声说:“我以为你可能会不来了。” 他说是12点后,卡尔担心卡点出门会显得太急迫,让他不开心,也害怕一到十二点就溜出去,万一撞到人,容易被看出来是有整点时间的约定,所以确实多等了一会儿。 也有可能是他上次的爽约让个人形象变得很差。卡尔羞愧地小声说:“如果不来的话,我会尽快发短信告诉你的呀。” 巴拉克却说:“我把手机关掉了。” 卡尔愣了一下,脑子里刚蒙蒙亮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巴拉克却像是已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伸出手来拥抱他——准确来说像把他给端了起来,端到怀里放着,卡尔近乎坐到了他的腿上。 世界在这一刻又消音了。 万籁俱寂,他把额头抵在巴拉克的下颌骨上,对方轻微抬抬头,他就能亲吻他的喉结。他听不到他心跳的声音,但可以感受滚烫的大动脉是如何跃动的……卡尔近乎是无法自控地需要抓住些什么,几秒后他才发现他绞住了巴拉克的手指——他觉得很漂亮的手掌,手指,现在是他的了。 他近乎一个adhd患者一般,无意识地抚摸他尺骨突起的地方,抚摸他的掌骨,指骨关节,像是忽然发现了巴拉克一只手上长了五个手指头似的。 光是被摸摸手而已,巴拉克的体温好像就又升高了,卡尔真的觉得他比普通人要烫。他好像也有种微微的颤抖,特别是在卡尔把手指滑过他掌心的时候。 但他一动不动,纵容着卡尔的动作,沉默服从。 卡尔也越来越放松和下滑了,他抱住他,舒舒服服地抱住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胸肌挤扁了,他发誓如果从侧面看这一定像叫什么铅笔男孩shin chan的日本动画一样,很好笑。 但他喜欢拥抱,或者不如说他从见到巴拉克第一面时生发出的那种模模糊糊的渴望也许正是走进他的怀里,把头靠到对方结实的臂膀上,感受温热,心跳和手臂环过腰的感觉。 “你喜欢这样吗?”巴拉克轻声问他。 卡尔点点头,怕他没感觉清楚,力度大大地又点了一次,脸都蹭疼了。 卡尔的脑子里没有在胡思乱想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昏厥,可实际上他现在却落落大方,自然而然,像一个在路上捡到糖果几分钟后就忘记了纠结手里这玩意是哪来的、拆开包装纸开始品尝的小孩一样落落大方和自然而然,像一只跳进了人类卧室中,把一切都蹭上自己气味后就往床上理直气壮摊开的猫一样落落大方和自然而然。 他甚至比巴拉克本人都更像他body的主人,像拥抱一只巨大的玩具熊一样快乐地拥抱住他。 巴拉克的衬衣被弄得松松散散了,因为卡尔讨厌纽扣按在自己的脸上,按出两个小小的圆纽似的印迹来,于是他自顾自解开了对方的扣子,并把他的衬衣从裤子里扯了出来。 “卡尔,卡尔……你确定吗?” 什么啊,这就是巴拉克一直显得那么犹豫和抗拒的原因吗?因为担心他是在冲动行事?他要是冲动,去年夏天,在联合会杯时,在柏林那会儿,就该冲进他屋里了——哦,抱歉,那时是双人间,那他再跑出去。 卡尔点点头,但他其实在说谎,他已经无法确定任何事情。他只能知道这不是冲动,但依然不确定这对不对——极端当下,他现在只能像小草履虫一样聚焦当下的事。 巴拉克被他按在床上,轻轻拍他的后背哄他,还在负隅顽抗:“也许今晚还是太鲁莽了,我们可以先谈谈,之后再说。” 卡尔的脑子都快没法处理这个话了,只顾着摇头,拒绝对方的任何拒绝。 但巴拉克把这理解成了卡尔的决心。 因为卡尔下定了决心,他也才终于能下定决心,几乎是有点颤抖地用双手捧起了卡尔的脸,凝视着他,像那天在大树下时一样,但只更炽烈,因为那时他绝望到恨不得跳下悬崖来克制自己,恨不得扮成小丑来哄卡尔一笑,但现在他们却窝在他柔软的床榻里,美丽的可恶的卡尔终于停止戏耍他,就这样靠在他的怀中,不再逃跑,也不再不高兴或哭泣,而是用眼睛温柔地盯着他看。 第250章 卡尔选择他,明确无疑地选择他。 “我可以……”他呢喃着,还没问完,卡尔已亲了过来。 小行星撞地球估计也无非是这样的滋味。他们稀里糊涂地卷进/被/子里去,一切来得都超乎预料,卡尔以为他们要长篇大论,但他们确实开始踹掉衣服。 也许这其实才是唯一的,注定的语言。body完全不会说谎,不会。 说是被子也不恰当,现在是夏日,其实就是一层床单或者被套,但反正他们要钻在里面,像是留在外面的部分必须假装正常,床单下的部分才能靠近。 卡尔的心脏在狂跳,他好像什么都过分清楚地感知着,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忽然发现被别人的hair扎到skin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而对方的shoulder一直在抵着他的thigh,会不会很不自在呢? 但他把thigh缩起来也无处安放,反而被更紧地hold住,下一刻神经就陷入了一片苍茫的空白。 他感觉自己正好抵达了某种climax,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甚至停留住,凝固,因为一旦越过,他就再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他又被再三询问确定心意,于是硬着头皮胡乱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了,但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甚至让他感到有点不适,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像忽然被真正地被迫地expose在了他人面前——明明这是他自愿和主动的,却还是立刻产生了一种不适感,这让他下意识地shake和试图curl up。 巴拉克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像scalding hot water似的pant heavily,却还是停了下来,问卡尔难受吗?要算了吗? 尽管卡尔依然努力下定决心前,巴拉克还是继续放缓,本能地啾咪他、用尽手段please他,时间仿佛在无限蔓延。 直到他们终于make it。 卡尔embrace他,仿佛还躺在这里,又仿佛已去到另一个世界。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真的是他自己,这么说仿佛太古怪了,但他之前可能一直有点解离的问题,现在,他的body却重新属/于他,就好像他的灵魂又被塞回了body里。 他开始试图说一些talk,鹦鹉学舌,用尽脑海里听过的存货,这似乎让对方非常非常不容易,于是卡尔立刻bites his lip to restrain himself,但巴拉克却又俯身smooch他,beg似的让他继续说。 可卡尔开始担心noise会不会太大,年长者叹息,说even kittens make more noise than you. don't bite yourself, let it out, let it out…… 卡尔想他甚至sniffling过,但他不确定。 他们花了太多时间,什么时候终于end的他都不确定了,他简直怀疑天都快亮了,他好像打盹了很久,任由对方精心照顾她,一直昏昏欲睡——就是“我好像要睡着了”这个念头才把他猛地唤醒。 然后一切变了。 好到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消失,清醒感上升,恐惧和焦虑则是同时到来,毫无缘由,像天外来客般轰隆降落,砸在他身上。 卡尔本能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来抵抗这种剧烈的痛苦,他的大脑无法思考这是为什么,他只恨不得现在立刻用漱口水倒满浴缸然后泡进去——这是浴室里能泡人的最有力的化学品。 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房间,主要是离开他们刚刚做的事,就像一个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罪犯似的。 卡尔意识到了类似悔恨的情感在他的心里强烈蔓延,他忽然意识到了拉姆确实是对的,他确实是在胡乱叛逆,这除了符合他不顾一切想在生活中打破牢笼的谷欠望外,不符合任何社会中的理想与道德,不符合任何爱与美好品德,不会有任何他爱着和爱他的人会为此开心,他纯粹是在偷偷犯罪。 他喜欢看巴拉克,尽管可能不够爱他,但也还是爱重他的,崇拜尊重年长者,就像呼吸一样的本能,他过往对他付出的感情,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足够慎重,足够忍耐,足够纯真,现在他却把对方变成了共犯,而且过程如此简单和轻易,如此覆水难收。 而且他有一点点疼,巨大的惊恐好像就是这一点点疼痛带来的,他简直是自己在degrade自己,祈求别人给予他pain,还在这种过程里感到joyful,甚至主动beg,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这加剧了剧烈的空虚和悔恨,一阵阵,越来越多。 卡尔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巴拉克一直在盯着他看,而且似乎猜到了他的感受,即使是在场上受伤时,他的脸色也从未如此苍白。 “卡尔,你不开心。” 巴拉克甚至都不敢再躺在他身边了,只敢坐在床边哑着声音说。 卡尔逃避地扭过头。 他不讨厌巴拉克,而是他自己和他们做的事。卡尔想让自己摆脱这种宛如天降核/弹的剧烈的自我厌弃的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觉得……你觉得我很恶心吗?” 卡尔扭回了头:“不……” 但他的表情太纠结了,这还是让巴拉克误解了。 “我就知道我不能……该死,该死。” 巴拉克重复着,差点一拳头破皮流血,卡尔赶紧拦住了他,他才收住了手,却还是把脑袋也撞了上去,然后用手捂住了脸。 这个世界上谁都没见过这个男人这样被自我怀疑和批判折磨的样子: “我应该再和你谈一谈的……” “嗯。” 第251章 卡尔其实说不出哪怕一个完整的单词,他现在真是一团乱。 在他所有心不在焉头昏脑涨的无力回应中,这一个简单的音节给对方带来了整夜中最残忍最痛苦的创伤,但他却一无所知。 因为感觉如果走掉了会显得特别坏,卡尔僵硬着继续待在床上,巴拉克低声和他说:想回去睡就回去睡吧……我走开也行……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含混,卡尔继续感到很难过。 他知道如果他想要感觉好受点,假装无事发生,假装后悔了并要立刻忘掉这一切,那他确实应该起身走掉,离对方越远越好,在大脑中努力用橡皮擦擦掉这一切。可又因为事情这样糟糕,他反而格外需要巴拉克在身边。 他根本无人可求助。 而且他依然有一点信赖和依赖巴拉克,尽管这种近乎盲目的本能崇拜被击碎了太多。 他是卡尔见过最符合男人刻板印象的男人,这个社会对男人能要求的一切品格,巴拉克基本都做到了,他这辈子做过最犯天条的事大概也不过是这个夜晚,卡尔喜欢他,又亲手破坏了他,这太糟糕了。 这就好像人不能爱上蛋糕,爱的结尾一定是把蛋糕的巧克力壳敲碎,把精心装饰的奶油弄成儿童画一样的丑陋浆糊,把香甜的海绵内芯切割,分食不剩。 卡尔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巴拉克慢慢地重新回到他身边,卡尔以为自己会想躲开他的,可实际上他却立刻钻回了他的怀抱中。 “对不起。”卡尔伤心地说。 “不,不,别这么说。”巴拉克安抚他一会儿,用那种死刑犯询问行刑人的语气问道:“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 卡尔心烦意乱地摇头,他其实在当下已经有点想这么做了,可不管是出于情面,还是出于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一天后又重新迷恋巴拉克迷恋到发狂的审慎,再加上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所以他努力敷衍对方: “我只是累了。” 巴拉克比谁都能捕捉到这敷衍多么响亮,但他还是装作自己是聋子,可耻地应承道: “好,那快睡吧。” 卡尔确实是挺可恶的,把巴拉克折磨得彻底通宵了、差点也在他身边流泪,但他自己却是很快就美美睡着了,一边想退缩,一边又把热乎乎的队长抱得紧紧的。 太阳高高升起,每当融入正常生活,理智和羞耻都像日光下的影子一样,强烈而不容忽视地换着角度存在。 一整天,卡尔都有点心不在焉。尽管今天只有半日训练,下午是放松日,为明天的友谊赛做准备,大家就是应该心不在焉的,可他不太常这样,还是让很多人都把他关心了一番。 卡尔继续敷衍他们,睡醒后他不再那么惊慌无助了,但还是有点无精打采的——他真希望他们没上过bed,现在就连巴拉克依然非常强壮和漂亮的躯体都无法让他产生兴趣,他连一点点凝视的渴望都没有。 几个小时前触摸对方的肩背臂膀还让他大脑空白,此时在草坪上剧烈对抗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像一头健壮的小牛犊一样,把向来对他动作很收着的巴拉克给一把撞了出去,踉跄几步,惹得场边助教们纷纷叫好。 他们没约好,却一前一后默契地同时往场边走,去拿水喝。 巴拉克像是现在才想起来问他,也有可能是现在才敢问他: “……你在恨我吗,卡尔?” “怎么会。” 卡尔脱口而出,但经常说谎的人都知道,不假思索的太快回答会显得轻浮,苍白和不可信,于是他又找补了一句: “这只是正常训练,我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上他没说谎,很是坦荡。 巴拉克又说:“我不是说训练的事,卡尔。你……你都不看我。” “我,我只是还是有点困,想早点回去休息。” 卡尔这就有点打结了。 尽管他现在思绪超级混乱,可他毕竟那么喜欢巴拉克,喜欢了那么那么久,就算在这样爱意“跌停”的时刻,他其实也不想让对方不开心或懊恼——他从来都不想让任何人不开心或懊恼,于是自责感更强烈了,又心情低落地小小声、委屈地补充一句:“真的。” 这一句小小的“真的”,像在给了他敷衍而冷漠的一巴掌后,又立刻缓和态度稍微惊讶一下、表示“天哪我没想打这么用力的,对不起”,立刻就将巴拉克所有的理性又冲垮了。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你会被一个小年轻很夸张地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疯掉了,但现在事实却的确如此。 整个午餐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而卡尔则是一反常态地坐到了施魏因施泰格身边去——他不想和拉姆坐一起,担心要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根本没精力应对的那些话,只好在心底对波多尔斯基说了一声抱歉。 被施魏因施泰格很是开心地搂住说了好多话,卡尔一直觉得对方好像对他的疏远无知无觉,现在才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这让他的心底更愧疚了,但同时也有种微妙的感激和感动。 回到现实吧,卡尔努力想劝说自己既然已经试过、知道其实你承受不来,那就即使刹车吧,把他和巴拉克的“错”终结掉,努力想投入正常的生活中。 他们聊起了摇滚乐——因为桌上的默特萨克在聊《'54, '74, '90, 2006》这首当下爆火的歌,施魏因施泰格就顺便说了他和卡尔去看sportfreunde stiller演唱会的事。 第252章 “看过现场的。”他美美指着自己和卡尔耍帅。 “老天,集训前你们赶上了?那不爽死了。”默特萨克十分羡慕,叹气完后又好奇问道:“卡尔你喜欢听这个吗?不像你。” 虽然卡尔对这个乐队没有很痴迷,但其实听重摇滚是每个嘚人必备的技能,就好像荷兰人不管痴迷不痴迷,都不会太排斥电音一样,他笑着问:“你以为我喜欢什么样的?” “德彪西什么的,反正音乐书上画的那些老头,你知道的,卡尔,你的名字也是贵族小老头或贵族小老头的小孩才爱用的。”默特萨克毫不犹豫地说。 施魏因施泰格大笑,就连波多尔斯基都忍不住在搅动汤勺时微笑起来。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有点消散了,因为卡尔柔和轻快地说到了自己其实都不讨厌,也都不算特别喜欢后,默特萨克问施魏因施泰格那你们去听那个演唱会干嘛,施魏因施泰格讲: “我本来不清楚,以为他有可能喜欢的嘛——我们踢科隆的比赛,他前一天晚上一直在玩一个填字游戏,我女朋友说能换演唱会的票,我就想着万一呢?第二天就去买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只是在随便玩填字而已,这太贴心了,谢谢你,巴斯蒂——” “好了,先生们,别再炫耀友情了,我已开始嫉妒。”默特萨克幽默地模仿交警表示暂停,然后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波多尔斯基不想看自己身边两个人是不是刚刚扔掉叉子拥抱了一下,他感觉一阵反胃,他们肉麻到让他反胃。施魏因施泰格亲了卡尔一口的话,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甚至不知道卡尔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乐队,但为了一个有可能,他就问了两个小时替他买票。 他也不知道卡尔会不会喜欢吃华夫饼,但为了一个可能,他就可以被大雨淋湿,冲进店里去软磨硬泡。 他嘴上说着嘿卢卡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着媒体讲“我很确信我们之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确定有”,可实际上却……波多尔斯基的思路卡壳了,友情是不允独占的,卡尔也远没到“抢走”他朋友的程度,他甚至都不能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矛盾和错误之处。 如果情境置换的话,卡尔不会感受到像他一样的酸涩,是这一点让波多尔斯基感到痛苦。 还有卡尔对自身柔软性格的坦然,对示爱和被爱的坦然,也让他痛苦。在自己的18岁时,波多尔斯基不想费心思讨任何人喜欢,他是个全队唯一一个德乙来的球员,还是个顶顶年轻的小屁孩,只害怕被看低或轻视,他只想在球场上让看不起他的人被打脸,他只想得到尊重。 但施魏因施泰格和他不一样,他也年纪小,却并不会被看不起,而且不是因为他很圆滑事故,恰恰相反,是因为在他在陌生环境里也有松弛做自己的本领,也敢于对每个人散发善意。波多尔斯基其实不是胆小安静的性格,但他确实是和施魏因施泰格在一起时格外放松和开心,他也喜欢那样的自己。 卡尔的性格和施魏因施泰格完全不一样,但他们那种游刃有余、讨人喜欢的气质是相同的,他们是养尊处优、油光水滑的家养猫,施魏因施泰格活泼调皮,卡尔乖巧好脾气,赫内斯那种满腹黑心、吃牢饭也不奇怪的家伙都会慈爱地盘摸他们。 慕尼黑的家养猫,富裕本土家庭的家养猫,拜仁的家养猫。 拉姆也一样。 他们像一条血线上繁育出的优良品种。 波多尔斯基像一只野性十足的健壮小狸花一样,在心底默默地、憋屈地讨厌一下他们。 卡尔要是知道天天胡思乱想、谨小慎微的自己在波多尔斯基心里是什么个戴蝴蝶结的娇气幸福小白猫形象,他估计能把自己的汤喷出去。 吃完饭他的精神勉强缓和了一点,关于休息的事他也没说谎,下午自由活动,他确实打算回去睡觉,但就是在这时候,他意识到了巴拉克好像一直在他后面几步远的位置。 沉默的默契又开始弥漫,他们一同回到了住宿区。 卡尔没把门锁上。 三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了,又被轻轻合上。巴拉克站定犹豫了几秒,忽然和他说: “再给我几分钟可以吗?就几分钟。” 卡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关上房门,刚紧张起来担心他是又要聊什么事,但巴拉克只是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在床上,而后跪了下来。 卡尔一切什么回归现实、这样那样的深沉想法,全都立刻泡汤了,他立刻就来了感觉。 天哪,狡猾的大人,可恶的大人,怎么还有这种手段!这可是白天! 对方刚刚还是高大威严的队长,现在却这样跪在这儿,和他发生口角,气得他眼冒泪花拽床单,这完全超出了卡尔对世界的想象。 他瞠目结舌,结束了都还反应不过来,甚至还是巴拉克替他穿好了衣服。 巴拉克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信心似的,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尽管这个微笑里夹杂着很多苦涩,觉得自己这副姿态有点卑微到难堪。 但尽管可悲,他还是忍不住微笑了。 “谢天谢地,卡尔,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他嘟哝着,依恋地看他,却又不敢再逗留,毕竟已经违背誓言了,占用的远不止几分钟我,于是他立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第253章 卡尔完全懵了。 第51章 大卡 胡梅尔斯是在七岁是认识卡尔的, 在他进入拜仁青训的第一年,第一天,第一眼。 他的父亲老胡梅尔斯就是拜仁青训的一位教练, 原本分管的是13-15的年龄组,但他特意申请了降低组别, 就为了亲自带儿子训练。 因为是老爹牵着手进更衣室的, 胡梅尔斯也不像别的小孩一样紧张,他就感觉有点困,也不懂为什么要换个地方踢球, 而且时间还这么紧张,他都不能回家先看动画片再出门玩了。 他就抬头和亲爹抗|议,然后就被打了一巴掌: “你现在已经进青训了, 小子, 和以前怎么能一样?天哪, 等你一会儿在球场上被卡尔·海尔曼踢哭了, 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羞耻和着急,明天就老实了。” 踢哭他?胡梅尔斯感觉真是荒诞,立刻反驳道:“没人比我牛。” “哈!要真是这样,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爹还没来得及再给他一巴掌, 就已经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胡梅尔斯第一眼看见一个晃着腿的金发小男孩正在低头仔仔细细地穿袜子, 他看起来像在发光,好像刚从电影里抠出来似的,一举一动都是慢镜头, 笑起来时蓝眼睛在闪闪发光, 他即刻看傻眼了。 “卡尔,过来。”老胡梅尔斯语调复杂地说,好像又喜欢他, 又有点不喜欢他。 漂亮的电影主角往下一跳,迈着那种胡梅尔斯没法描述的轻盈步伐向他走过来了。 他就是哪里和别人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是马茨。” 卡尔璀然一笑,冲着小胡梅尔斯伸出手。 胡梅尔斯跪在地板上时,发现这个洗漱室的角落放着某种家用香薰,越低,气味越浓烈,熏得他昏头转向。属于卡尔自己淡淡的香气从他下垂的袖口中弥漫出来,胡梅尔斯把脸贴到他的手背上,微微冰凉的手,卡尔的体温莫名其妙的不高,从小就这样。 “我错在……我错在……” 他又被轻轻拍了一下,卡尔提醒他清醒点:“别乱蹭,好好说话。” “你一点志气都没有。”老胡梅尔斯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难道爸爸特意降级来带你,就是为了看你做卡尔·海尔曼的小跟班的吗?马茨,你得在心里和他较劲,你要知道,必须打败他,你在拜仁才能有个未来。” 在拜仁的未来,对于一个七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胡梅尔斯确实渐渐不和卡尔说话了,一方面是顺从父亲的教育,另一方面是他察觉到卡尔确实不怎么在乎他。 这种不在乎不是说卡尔欺负他或是怎么了,而是卡尔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并不会因为他是教练的儿子而更讨厌他或更喜欢他。 他在对方清透的蓝眼睛里很少能呆上超过三秒。 反而是不理会卡尔时,对方才会偶尔多看他两眼,毕竟他们依然是搭档,依然在同一个队,同一个组别中。只是一年的年龄差也让他们不断分开一年、重新汇合、分开一年、重新汇合。 直到父亲终于彻底失望:“你是不可能在拜仁得到机会的了,如果能比卡尔海尔曼早生两年,该多好呢?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去别的俱乐部找机会吧。” 胡梅尔斯说不要,被父亲生气地打了一下:“你难道对拜仁还有什么指望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 父亲很器重他,从不认真打他,偶尔几次全和卡尔有关。卡尔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他的一种不幸,但胡梅尔斯却没法离开这种不幸的召唤。 “我不走。”他倔强地说,而后又被打了一巴掌,母亲来劝架才了结。他的反抗毫无意义,一切尘埃落定,到了多特后爹妈原本非常担心他难以适应,却没想到他像一夜长大似的,挺奋发上进。 老胡梅尔斯自得地与妻子说:“换了新环境终于知道要懂事了。” 胡梅尔斯却只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进入一线队。 卡尔进入拜仁后的第一个赛季就随队做客了,尽管是在替补席上。他被裹在复古红的球衣中,趴在座位上那么认真地看比赛,和周围人微笑,和那个八岁的发光的他没什么区别。胡梅尔斯坐在看台上,裹着多特蒙德的围巾,却看了卡尔一整场。 他想,卡尔永远不会想他。 除非他也在场上。 除非他是对手,除非他是队友,除非他站在他身边。 对胡梅尔斯来说,这就是永远的爬台阶,卡尔永远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地方,只能他往上去追,不可能是对方下来……十二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他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情感再次回到拜仁,这一次,换成对方坐在替补席上了,带着伤和苍白的脸庞,过于清晰的下颌线能看出他瘦了。 这一次,他终于被注视,被关心,被安抚,被教训,被亲昵地捧住脑袋搓搓头发……所有童年时就应该得到的一切,他终于得到。 他曾在某个雨天抱住卡尔,聆听外面沙沙作响,爱像雨点一般柔软降落,屋内是昏沉的,卡尔累到睡着了,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的怀中,忘记赶走他。他偷到了命运。 但他又全都搞砸了。 他仰起头来,那双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的蓝眼睛正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 胡梅尔斯说:“我不该夜里出来玩。” 他都不敢问卡尔为什么也在这儿,反正对方做事总有道理的。 第254章 而且如此清明有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在蹦迪鬼混。 可怎么偏偏就把他给抓到了呢。 好丢脸啊,卡尔一定会很失望,觉得他真是个不像样的东西。 本来今年他和博阿滕竞争首发就很难了,现在还搞这出,实在是当替补都当得一塌糊涂。 卡尔还可能嫌他脏。 看他可能也没喝那么多,单纯就是熬大夜蹦迪蹦昏头了,卡尔的气消散了不少,想把人拉起来:“你先起来。” 但胡梅尔斯却变成了抱住他的腰,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腹部左侧:“我没和别人一起,只有我自己,一直都只有我自己。” “我不在乎。” 卡尔蹙眉说,正试着继续打捞他,胡梅尔斯就自己站了起来,倾身压在他身上。 卡尔有点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平衡,后背抵在了墙上。 “那为什么再也不找我了。”胡梅尔斯呼吸颤抖,低声问,不敢亲吻他,却又情不自禁地把鼻尖抵在他的脖颈上,手掌虚虚扶在卡尔腰侧:“为什么呢?” “我们去年就谈过了……松开。” “可你二十天前还愿意碰我的。”胡梅尔斯摸到他的手,扣住,往自己的身上放:“我哪里不好?告诉我,卡尔,我什么都可以改。” 完了,完了,卡尔感觉头好痛,他是出来搞丑闻大作战的,结果夜店里根本没人认出他这么尴尬的事也就算了,现在抓到了胡梅尔斯,横生枝节,本来都快回家了,却又被对方攀扯起了p/y债。 “不要装傻充愣。”卡尔才不惯着他,精准卡住他的脖颈,一个用力反过来把他抵在了墙上:“我说了——我们去年已经谈过了。” “……” 胡梅尔斯看着他,眼睛里慢慢充盈上水汽:“那上次算什么?” 卡尔就知道人不能糊涂,看看,糊涂了一回就没完没了的。 他微微松开了手掌,话语却特别不留情:“当然是算意外。” “你好坏。”胡梅尔斯眼神朦胧地看着他控诉。 卡尔忽然感觉一切有点滑稽和荒诞,他们简直像在演什么浮夸舞台剧一样,可偏偏这里是个非常普通、灯光还不够明亮的洗漱室,一时间差点笑了出来。 可看到胡梅尔斯好像是真的很伤心,随时能流下两滴眼泪慢慢从脸上滑落下去,卡尔到底是笑不出来了: “马茨,我们说好了不再这样的。你尽管出去继续玩吧,看上谁就419去,我说了不在乎,你的私生活也和我根本没关系,好了吗?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角色——” “但我在你面前是!我时刻准备着。” 卡尔被他的贞洁烈男发言创得差点找不到台词:“……而我们再也没可能了,结束,不行吗?” 话题又被绕回了他的错误:“那上次算什么?” 胡梅尔斯大有一种要把意外不断复刻下去的意思。 卡尔真开始烦了,他完全不习惯也不喜欢胡梅尔斯长这么多嘴巴:“算什么,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你。” “那你在和我吵什么?” 沉默又一次蔓延,几秒后胡梅尔斯忽然垂着头张嘴说: “因为我是个slut,卡尔,够了吗?我不能离开你,我已经不会再说什么傻话了,我只是想重新回到你的车里、你的家里、你的bed上——我随便你怎么讨厌我,无所谓,我就是要回去——” “没了我也还得有别人的,不是吗?他们也知道怎么让你开心吗?为什么不用我呢。” “因为我有别人了。” 这话给胡梅尔斯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你骗我。” “我懒得对你说谎。” 卡尔已从容地杀死比赛,去洗手整理自己了。 “是谁?” “我有义务向你汇报吗?”卡尔挑眉看向挡住门的他:“和我一起走,或者滚开。” 尽管胡梅尔斯戴上墨镜后一直在默默流眼泪,但他当然还是要一起走的。卡尔出来后发现他们俩莫名其妙就走到vip通道里了,不过这一会儿他确实想避人耳目,把胡梅尔斯赶紧弄回去,于是也没多问。 总经理已体贴地已备好了车,还询问卡尔需不需要请代价把他们的车开回家。 卡尔感觉今晚真是白忙活一场,叹着气把自己的钥匙递出去,也说了地址,谁知道另一侧的胡梅尔斯却是一动不动装死,他直接伸手从他的裤腰带上扯下车钥匙,一起扔了过去,报了他的地址。 “我不住在那边了。” “那就张嘴说话。” 他就要当哑巴。 谁知道反而是总经理从容地解决了问题:“胡梅尔斯先生可能是喝多了,不过没关系,我们知道他的住址,还在那儿,没变过的,请您放心。” 卡尔:…… 装死的胡梅尔斯:…… 如果不是有人在,卡尔很确信自己现在已经出手给他一拳头了。 虽说装得很假,可他就是这么摆明了要借着三分醉演到底,知道他真的能干出赖在车上不走任由司机报警这种事来,卡尔还是不得不把他架起来塞回家里。 虽然知道他住在这儿,但卡尔就来过两次,大概是心里烦着急*,离他这儿近的时候来过,连屋里什么样都记不清,因为一次在玄关一次在沙发上,他都没进过他的卧室——那感觉太亲密了,卡尔不喜欢。 第255章 谁能想到第一次进p/y房间是把装醉的他丢上bed呢,卡尔连连感慨真是只要自己愿意折腾,生活处处是怪事,从他励志退休以来,才快到一个月,遇到的计划外事情就已经超过之前几年了。 但凡胡梅尔斯不是这么酒醉的烧货,卡尔今晚可能都在他这儿凑活一下了——他现在是真的很困。现在他一心要回家。 司机还在外头等待,卡尔原本想把他丢了就走,但心里到底有点愧疚,再加上不确定胡梅尔斯到底喝了多少酒,所以还是去翻找了一下醒酒药,这东西不在药检单上,很多人家里都会备着。 “药在哪?”他戳戳胡梅尔斯的胳膊询问。 对方立刻就要滚到他的手上来,吓得卡尔躲蟑螂一样往后一个大跳步,自己去屋外寻找。 药没找到,倒是看到了很多旧照片。胡梅尔斯莫名把青训时每年的合照都留着——准确来说也不是每年,应该是他每次升到新组别时的合照,比如他7岁的,9岁的,11岁的……卡尔都二十年没见过这些照片了。 每一张上当然都是有卡尔的。 他们俩的貌合神离从那时就开始了,拍照都放在一起,但两个人中间有一条微妙的大裂谷,比别的队友间的缝隙都大。卡尔看向最小的一个自己,金发灿烂、笑容明亮,好像一万个太阳挂在了他的身上。 这仿佛没有被任何痛苦和不幸侵扰过一分一毫的脸蛋让他自己都恍惚。 8岁的他看起来简直像一条阳光开朗小笨鱼。 虽然其实应该还是比周围人显得文雅聪明的,可在快要30岁的卡尔看起来,就是灿烂到让他震惊。 他自己脑海中,没有一个自己是这样笑的。 卡尔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自己,父母还没发生那些破烂事时的自己是这样的了,他总是很排斥看旧照片。 幸福的回忆像被罩在毛玻璃中,玻璃上落满了灰,再也擦不亮了。 卡尔把照片轻轻拿了下来,上面一丝灰尘都无,抚摸过后也没有留下指痕,用的是最好的镜框,还应该有保洁员日日擦拭。 他看得太专心,没留神胡梅尔斯已爬了起来,正靠着门框斜斜地沉默依住。 “我以为你走了。” “我以为你要继续装醉酒呢。” 卡尔轻轻把相框放回去,沉默着靠坐在吧台边。 胡梅尔斯冲他走了过来,卡尔没躲开,任由对方再次拥抱住了他……任由对方又一次跪下去,把脸贴到他的大腿上,贴到他的手心上。 卡尔轻轻抚摸他的胡茬,如果咬起来大概会很脆的耳朵,卷成小绺、大概是打了蛋白质所以格外饱满柔韧的头发……最后托起对方的下巴,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的脸。 说真的,尽管他和胡梅尔斯在一起*了很多次,但卡尔从不用看爱人的眼神去看他,卡尔从不用看爱人的眼神去看任何人了。 他仔细看着胡梅尔斯,忽然意识到自己已和他认识了超过二十年,对方幼年时、青少年时、刚成名时的脸此刻好像都重叠在了一起。但他们的关系却一直都是那么沉默和粗暴,就算是在最靠近的时刻,卡尔也经常不耐烦地打他一巴掌,嫌他在说不必要的话。 “我是挺坏的。”卡尔轻声说。 昏暗的灯光下,高大的男人跪在他两膝中间,掀起湿漉漉的眼皮和长睫毛看他,棕色的眼睛好像流淌出的焦糖:“但我确实是自愿做你的男表字。” “以后别再这样了。”卡尔和他说:“我们可以更正常点相处的。” “骗人。” “也许吧。” 卡尔真的感觉有点抱歉了,不光是对胡梅尔斯,好像也是对自己的生活,他回望过去,忽然觉得自己把事情都搞得一团糟,没人能靠近他,他也不想要靠近任何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连穆勒也怕,怕被对方看见内心,看见彻骨的伤痕。 坐车回到自己家里时,已快凌晨两点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有将近七个小时可以睡,不算坏,如果他能立刻睡着的话。 你害怕爱吗,卡尔?是没有人爱你,还是你害怕被爱呢,卡尔? 夏日时心理医生的话忽然浮现在他的耳朵边,卡尔微微颤抖了下。他又想到他和胡梅尔斯说清楚的那天,想到对方问他:“你一点点都没爱过我,对吗,卡尔?” 卡尔因为愧疚,而无法发出声音。 然后太阳升起来了,就和每一天一样。在那个阳光照耀的时刻,看起来冷静无情、无声摧毁着恋爱者的卡尔其实很脆弱,就像一块拆开包装后又被遗忘、所以在空气中吸水太久的饼干,被人轻轻一碰就会断裂成带着霉菌的碎块。 但没有人发现了这件事,就连卡尔自己也没发现,他只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睫毛时会感到那么难受,他当时粗暴又胡乱地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不喜欢看一个二十几岁的成人顶着狼狈的胡渣做蠢事,把本该默契的、不言语的尴尬的一切全部撕开来摆放在台面上,逼得他自己鲜血直流。 直到现在,他才迟钝地醒悟过来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感觉像有一万只蝴蝶在自己的腹部震动,它们翅膀煽动起的气流此刻仍没停歇,也许会一直起伏,直到他死亡,然后穿透棺材飞出,于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卡尔·其实和每个普通庸俗的年轻人一样,在很多时刻中都渴望回应一份爱,渴望承认那是爱,无论它是不是完满真诚的。 第256章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东西,就算真的有,他也毁灭过一份,卡尔再也不指望能够得到它了。 他回想亲密,回想安定,回想温热的肌肤相贴时那种思绪暂停的感受,回想胡梅尔斯在小夜灯下轻轻读冷笑话的声音,那时他只会不耐烦地按住他让他不许说话——卡尔根本不想被他逗笑。 但他现在就是在回想偶尔回到家时他客厅里的灯光是亮着的,穿着宽大白毛衣的胡梅尔斯坐在沙发上,卷发还泛着水光,回头懒洋洋地冲他笑——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只是p友关系,就连卡尔自己都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地翻动记忆,像一个把糖果数了一遍又一遍的流鼻涕小屁孩。 说到底,他又该如何再得到更好的关系呢,他像个在地震后站在废墟上的人,对于如何重建自己的世界毫无知觉。光是从坍塌中走出,就用了他很多很多年。 时间从不治愈,只是麻醉了痛苦,而且这一款麻醉剂生效的时间比卡尔想象中漫长多了,与其说是时间麻醉了他,不是说是人体终于放弃用疼痛来唤醒一些反应了。 卡尔只是想要一点点亲密而已,就那么一点点,像他蜷缩进诺伊尔怀抱中时的那种亲密,像婴儿靠在父母臂弯中的那种亲密。但他从胡梅尔斯那得到的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他还是把它们抛下了。 比起抛下巴拉克,抛下胡梅尔斯显然容易多了。 属于拜仁明星队长的空间越大,责任越重,工作时间越长,属于卡尔的一切就越发小、越发少了。 卡尔又想到他曾在车里,在外面望向属于自己的房子,隔着柏油路,隔着高大的铁门、栅栏和园丁保养的花园,几十米外的房子在暗淡天色中没有一丝光亮,只靠着窗台边的射线灯打出模糊的轮廓,显得那么冷漠。 这扇门像永远都不会打开。 如果是卡尔的话,根本就不会有勇气像胡梅尔斯一样在外头等一整夜——他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但早就被损耗光的勇气。 他再也不是那个耐心等在哭泣的妈妈门外坐几个小时,就为了让她看看自己的成绩单、哄她开心的小男孩了。 卡尔现在惊讶的就是,他怎么会这么麻木呢?他为什么要对生活这样麻木呢?既然他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下去的,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了这样呢。 第二天正常恢复训练,假日非常段,但没办法,毕竟10月1日他们就要做客柏林赫塔。 等到这一场客战过后,就能再过一段一周一赛的正常日子了。 今日卡尔走进俱乐部里时受到的欢迎程度依然可想而知,许多与他朝夕相处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来特意和他握手打招呼,赞叹他的品德和沉默的善举,就连门卫都特意向他脱帽致敬。 自从他想要退役开始,每次归队都伴随着重量级美闻这件事,卡尔已感觉这是一种诅咒(…)是命运喜欢对着他捂嘴眯眼偷笑的直观体现(…) 他试图用夜店丑闻来进行对冲,谁知道因为经验实在是太匮乏了,而且不巧遇到胡梅尔斯,反而陷入了凌晨两眼一睁睡不着觉的大反思环节,命运可能已不是捂嘴眯眼偷笑了,而是直接像看小丑一样哈哈哈哈地指着他。 或者把他的照片打印下来贴在墙上,自己扮演汤姆猫右手一指,主打一个“都来给我看笑话”。 卡尔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斗争是艰难的,道路是曲折的,昨晚是不成功的,今晚要去拍广告也是玩不了的,但明天、后天,只要他肯奋斗,未来总是光明的。 乌尔里克,昨晚就当是你运气好……我不是不想叛逆,是叛逆了,但慕尼黑市民们就嘴上说说喜欢我,实际上我头顶掉个色他们就认不出我了…… 他默默地想着,走进更衣室,被队友们也充满敬佩地摸一遍。今日再看到胡梅尔斯时,他的心态就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和他打招呼。 虽然说他情感上确实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对对方也有点愧疚,但真在现实生活中相处,他又感觉变化的话很古怪。说到底,从小他对胡梅尔斯不错时,他们也从不讲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忽然和对方和颜悦色地问好才是对他们关系的一种背叛吧! 卡尔成功说服了自己,扭过头去,决定还是逃避一下。比赛离得近,今天时间紧任务重,感觉自己重获新生的安切洛蒂早早就红光满面地进来了,给大家送了他新发现的好吃小饼干,一人一块,而后安排了今天的训练计划,傍晚还要加半小时战术课。 瓜迪奥拉的战术课是经常要延长的,但安切洛蒂现在是把时间砍短了,他现在已妥协,决定不对球队的4231老本阵型做改变,把战术课的重点放到分析对手上。 而且安切洛蒂还有一个苦恼的问题就是他感觉全队上下除了卡尔以外,别的人虽然眼睛瞪得很大、气势很足很专心,但实际上都不是特别聪明啊。 给嘚国人上课的感觉真是奇怪,他们也不像意大利人或者西班牙人那样直接就讲小话、做小动作、或者干脆流口水睡过去,而是全都沉默着专心致志地撑着下巴看主教练,听完还喜欢认真发言反驳,感觉很聪慧的样子,让安切洛蒂心中紧张,但相处这么久下来,他发现其实他们一点也不聪明,脑回路还经常十分清奇。 他从来没见过拜仁这样这么像狼群或者狗群的队伍,如果等级和领导体系不够明确,就会一起乱叫打得很凶。看起来全是绿眼睛,实际上走近一看又经常清澈愚蠢了。 第257章 大概就是在恐怖片和黑色幽默片之间来回切换。 他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拿出做头狼的气势来,喂完零嘴后,立刻就拿起更衣室门后不知道为什么放着的小木棍增加气势,挨个轻轻打他们的屁|股,把他们敲出去,卡尔除外,他只空挥了空气。 训练课他全部交给助教来带,但自己站在场边巡视,有让他不满的就立刻叼出来,啊不是,喊到旁边单独训话,把他和队伍隔离几分钟,惩罚完再放回去。 很快,被惩罚的人就自然滑落到了队伍今日食物链的下层,而一直零失误的人骄傲了起来。 悉心研究了两天《人与自然》《动物世界》《比比西:我们的星球》这类纪录片后,他的教学改革初见成效,今天无需卡尔操心,大家的训练也很是老实,并且下训后又得到小饼干时,每个人都吃得挺迅速。 虽然基米希耿直地告诉安切洛蒂“要是能换个好吃点的就好了,它为什么这么绵软,上面为什么不撒盐”时,安切洛蒂差点又因为嘚佬吃不来细糠而两眼一黑滑倒,但客观来说一切还是很圆满的。 卡尔都轻松得不习惯了——以前瓜迪奥拉在的时候,他不用管纪律,但也很累,一边要去消化主教练源源不断的话,一边又得替因长不出脑子而沉默红温恨不得和足球弄个你死我活出来的队友们努力长脑子,硬是把本该是体力劳动的足球事业变成了体脑双透支。 队里今天风平浪静,也就是诺伊尔的门将教练这一件事还悬而未决了。他对此的态度就是训练时不听安切洛蒂带来的意大利教练的话,假装对方口音太重自己听不懂意式英语或意式德语,主打一个自己练自己的。 队里就这一个大爹,正儿八经的世一门,再踢个几年没准要竞争史一门的,安切洛蒂再烦心诺伊尔也不可能像穆里尼奥废掉卡西利亚斯一般把他丢上替补席,现在只能安抚自己的助教,让他低一头受受气。 所以诺伊尔今日的训练甚至是他自己制定的,门将教练就是他的发球器罢了,还要因为发得不好被他挥手抱怨。 卡尔没管他,但下训回更衣室里时看他还要责备新人不小心弄掉了白板装不回去,就不惯着他了,笑着推了他一把: “你今天多大火气?对我是不是也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诺伊尔还真有:“你都不陪我练点球,我不想理你了。” 他这个人好就好在和卡尔说话时总是很可爱,发脾气也不说重话,而是说小孩话,像撒娇,配上很大的体型,就有种反差的亲切。 卡尔有时会反思自己不该把在别人面前其实很威严很可怕的诺伊尔当成无害的大玩偶熊,可他还是忍不住。 他也总是更乐意哄他,感觉没什么压力: “好吧,那我错了。” 他走过去替新人一把将白板重新安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大赦”,向诺伊尔展示:“明天陪你练,好吗?” 周围大家都笑了起来,穆勒开朗地说曼努埃尔怕是想让你守门、自己踢点吧,差点被诺伊尔扔了臭袜子。 不过气氛还是重新融洽了起来。 卡尔感觉他不讨厌这样小小的拌嘴和小小的矛盾,这很好玩,他讨厌的是会牵扯到利益矛盾的那种。可麻烦就麻烦在更衣室中真正的矛盾总是牵扯到利益的。 全收拾完了,他们还不能走,而是全换上灰色毛呢外套和短裤,白袜子和黑皮鞋,做一群胡子拉碴的小男孩,去拍今年啤酒节的大合照。 这是卡尔第十三次拍这样的照片。 第一次时,他还站在左边最边上,赫内斯和当时的主帅马加特坐中间——赫内斯那时还很喜欢参与到这种大合照里来,就像他那时还要随队比赛一样,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 施魏因施泰格和他中间隔三个人,还硬要举杯和他碰,结果一不小心全撒赫内斯稀疏的秃头上去。 也就是他和卡尔犯事,换别人恐怕已被主席当场按住脑袋瓜拍皮球一样殴打。 现在则换成了他坐在第一排正中间,诺伊尔坐他旁边。 高管和教练都不会参与合影了,这样的摄影活动更多是服务于营销,而球迷们爱看的当然只有球员,这不再是什么内部大家庭的合照。 新仁们都往上站,高个也往上站,防止挡到后面人,穆勒从来都搞怪,不要坐下面所谓的“权力排”,而是也站到最上面去。 他的另一边,则是他自己特意让莱万坐。如果他不提的话,波兰人自己也不会主动提,他固然会在中间,但可能是站在后面,或者是坐在第一排偏左,位置不是很能固定。卡尔知道罗本和外贝外反而因为拍了多年照片了对座位已不那么在乎,坐下不会烦得开始抠脚都不错了,所以这两年索性就把莱万固定在了自己旁边。 虽然莱万不说,但卡尔知道他是高兴的。 活动场里人很多,他们从排队往座位上去开始就一直被闪光灯刺,还有个主持人拿着话筒指挥站位、活跃气氛、主持流程。 卡尔想着,如果停留在这个13数字上,还挺不吉利的,真是不巧呀。 刚刚还在更衣室里和他拌嘴的诺伊尔这会儿又殷勤替他拿酒杯了,生怕卡尔抬抬胳膊累着手似的,借着嘈杂的人声轻轻询问他: “你昨晚和马茨一起泡吧去了?” 卡尔:…… “谁拍到了?发出去了吗?没拍到我单独的?” 第258章 卡尔现在甚至有种变态的欢乐(…)他就像个频频碰壁的优等生一样,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方面我不熟不要着急,一方面又恨不得大喊为什么我会这么失败?为什么? 他现在迫切地想得到一点肯定和正反馈,想知道是谁抓到他的。 虽然和胡梅尔斯一起被拍到算失败,但好歹有人拍到他了啊。他要赶紧记下来是怎么回事,吸取珍贵的成功经验,争取下次复刻。 他这番反应却被诺伊尔当成了他对胡梅尔斯本能的掩护——巴不得被拍到自己的,都不想是双人的,这什么意思啊! 诺伊尔又要开始生气了,哼了一声问他:“你不是去抓他的吗?” “你在那个夜店里有认识的工作人员?” “有个朋友就在那儿打工呢,他还以为是我泡吧被你逮捕了,急得像什么似的,我他爹一看根本不是我——我有那么瘦猴吗?” 能把胡梅尔斯那身板说成瘦猴的也就是诺伊尔了,毕竟穆勒在他眼中是纸片人,他平时玩闹都不和穆勒使劲的,原话是怕穆勒没有肌肉和脂肪保护,直接就骨折了。虽然他非常自恋,但考虑到他的胸围、大臂维度都伟大得很客观,连卡尔自己都会偶尔羡慕这种天赋,卡尔也就不纠正他的拉踩言语了。 哎,怎么不是狗仔呀。 一个都没有吗?就连一个狗仔都没有吗? 卡尔重新失落起来,随意应付他两句:“别告诉别人。” “那你去参加俱乐部那个综艺,我们去湖边玩一天。” “托马斯还真说动你了啊。”卡尔吸气:“都没事忙吗?这么愿意去。” “有事啊,如果你去了,不就是我们一起玩一天吗?这不叫事?” 诺伊尔满脸疑惑地反问。 另一边的莱万好像听见了一点,也探头问他们愿意去拍那个吗? 卡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玩乐”好像不算事,但他确实很久不和大家聚会,会参与的都是俱乐部官方的活动,私下里就啥也没有了,昨天在马场待了大半天,穆勒就开心得像什么似的,但诺伊尔是没有这大半天的。 他这样期待聚会玩,并不掩饰。 想到这里,端水的本能就让卡尔很头痛。 万幸闪光灯解救了他,工作人员们呼唤他们一起微笑看镜头了。 尽管几天前他们还在巴黎的长桌上上演《小时代:拜仁风云》,但现在,又是一群眼睛明亮笑容腼腆的人对着镜头微笑了。 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看起来都很开心,风华正茂,美好得很。 看到的球迷们很快就会把“呜呜呜呜呜呜我永远爱拜仁慕尼黑”“今年啤酒节一定要玩得开心啊”打在评论区。 而闪光灯和大瓦数的补光灯终于熄灭时,卡尔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如果那天我们几个不去拍综艺,自己出去玩呢?” 他这么询问诺伊尔。 后者明显一愣,像是没想到卡尔会忽然这样提议。但过了两秒后他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不行。 卡尔问为什么? “除非只有我们两个人。”诺伊尔凑近他轻轻说:“不然我肯定要和托马斯打起来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谈下去,忽然就有啤酒不小心浇到了诺伊尔的头上来。 “啊,对不起!” 穆勒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我只是一个没拿稳!!!” 诺伊尔闭了一会儿眼睛,卡尔赶紧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替他拿了湿巾来擦。诺伊尔忍耐了一会儿,一睁眼就是语调特委屈地告状: “你看到了吗?你看他!” 他寄希望于卡尔会说:“不要生气了,那就我们俩出去玩,不带他,让他自己拍那个综艺去。” 结果卡尔说的却是:“不要生气了,好了,那个综艺我也去吧,就这么说好了。” 莱万非常自然地再次融入谈话:“那我也考虑一下。” 卡尔高兴地说:“好。” 诺伊尔:……????? 明明达成了最初的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输了,而且输很大。 第52章 小卡 卡尔在傍晚时分穿错了巴拉克的外套。 快到晚餐时间了, 自由活动即将结束。卡尔睡醒后,因为想着巴拉克中午做的事,害臊得要命, 爱意跌停的感觉好像也被搅和得乱七八糟了,而是重新陷入平时的那种恋慕情绪中, 于是他更糊涂了, 格外迫切地想摆脱这种感觉,于是决定继续去找施魏因施泰格玩。 对方在打高尔夫球。 谁知道巴拉克也在。 施魏因施泰格很开心,亲昵地丢了球杆来揽住卡尔, 刮他的鼻子问他睡好没,然后就热心地要教他打球。但卡尔一方面是集中不起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并不想干扰他和波多尔斯基正常的娱乐, 于是摇头表示还没睡醒呢, 想先看着。 施魏因施泰格动力十足, 大鹏展翅, 花样秀技术。 卡尔却又忍不住分心去看巴拉克了。 因为有遮挡,并不能看清,只能听到他一声比一声响的挥杆音。 大家的外套都挂在了一起,卡尔一开始确实盯着看了一会儿的, 但到穿的时候真的不是故意拿的, 也许是潜意识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套上了,但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还在那儿傻乎乎地纳闷为什么巴拉克把外套叠在手里不穿呢——运动后吹晚风还是有点冷的, 大概是他体温高所以不怕吧, 卡尔昨天可是终于体会到对方到底多热乎的……等一下,打住,打住。 第259章 不是半夜时候还难受得想哭的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脸红着想了? 巴拉克仔细收着卡尔的外套, 叠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他们像交换了衣服,心里又苦又甜。他想自己真的是完蛋了,怎么会遇到卡尔这样难以琢磨的小年轻,中午时对方明明又被他弄软绵绵了的,下午一醒来却又视他为无物、直奔施魏因施泰格而去了。 年长者简直疑心,卡尔只是想在他身上体会成长和成人的感觉罢了。卡尔真正用心珍惜和喜爱的是施魏因施泰格,正是因为真心爱护,纯爱,所以卡尔不会冲着对方施展这种无情的玩弄手段,而只是捧着脸坐在那儿,眼睛亮亮地看他。 毫无阴霾的爱恋。 和面对他时完全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巴拉克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摘下来、打出去。从卡尔到来开始,他总共打了半个多小时,胳膊就快抽筋了。 但就在他这么沮丧到极点的时候,卡尔偏偏又那么自然地取下他的外套,然后穿上了。 自然到像是巴拉克的衣服本来就是他的衣服,自然到像是他天生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占有他的一切,也理直气壮地被他的一切所环绕。 立刻雀跃起来的心脏和立刻变得滚烫的身体再次提醒巴拉克他输得有多彻底——他甚至感觉如果卡尔就这么套着他的外套,回头给他一个带笑的眼神的话,他立刻就会像世界上最大的蠢货一样也站在原地傻笑起来。 他喜欢我的衣服。巴拉克无法克制自己不断提醒自己:卡尔在穿着我的衣服。 巴拉克的外套比卡尔的大两号,其实他套上时是感觉衣服好像长了一截的,但匆匆忙忙的忙着吃饭没注意。而且人有的时候就是会陷入思维盲区,意识不到自己犯错,从没拿错过衣服的卡尔就是宁愿觉得是自己对衣服的感受变了,都不觉得是自己拿错了。 别人看他也会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反应不过来,或者反应过来了意识到只是衣服穿错了——这在集训中是超级常有的事,他们的衣服号码差不了太多,今年阿迪给他们做的又是宽松的款式,日常会穿错外套,等外套漂流着漂流着,没准又会回到原主人手里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发现巴拉克自己都没注意,就懒得提醒,怕卡尔尴尬。 只有拉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他微微蹙起眉头,看卡尔高兴地和他问好、贴着施魏因施泰格坐下,一切仿佛都很正常,甚至有种过分的活泼,大概是他刚睡醒精神很好——但这样的卡尔,却完全没意识到他穿错了巴拉克的外套。 拉姆甚至觉得这件衣服在散发极其寡淡可依然存在的巴拉克气味,可卡尔就这么把脸贴在领子上,歪着头微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 除非是他很习惯对方的味道——但这怎么可能呢? 无法克制的心慌和对未知的不妙预感与煎熬让拉姆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神经在抽痛,甚至比他一直都很疼的胳膊还要痛,他不由得用另一只手扶住额头。希尔德布兰很快发现不对,关切地望向他: “怎么了,菲利普?” 卡尔却还是一无所知,拉姆看得出卡尔是真的没注意到他——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注意到他的疼痛,没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他还沉浸在施魏因施泰格的对话中,又或者更可怕,某种拉姆不知道的思绪中,然后莫名幸福地微笑着。 哪怕他们现在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拉姆不是要卡尔关心他,而是惊惧于对方的反常和失控。在这个和谐的散发着月季香气的半露天餐厅中,卡尔不对劲,卡尔的身上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他不知道的事。 光是想到那件事可能和巴拉克有关,他就感觉神经元释放出的巨大压力快让他弯下腰吐出来了。 我在惊慌,停下来,不要这样,事情未必如此。拉姆不断告诉自己。 靠着强大的几乎能抵抗海啸的理智大门,他用最快的时间控制住了body颤抖的冲动,最多是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我没事。”他过了几秒才和希尔德布兰说道:“别管我。” 卡尔对此一无所知。 他又开始情不自禁地看向巴拉克,努力克制脸红。在他睡醒后,关于昨晚一切不好的感受仿佛都在光速消退,那种和另一个人前所未有地亲密无间的神奇感受则是不断上浮,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到现在才真正开始第一次回味第一次的滋味——真有够迟钝的。 但这感觉美好极了。 不管人们用多少脏污、下件、鄙夷、蔑视的态度去描述x,卡尔都没法否认自己真实的感觉,美好极了。 光是回忆一点点,他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哈利波特小说中那个变成气球飞走的姑妈——无法描述的幸福充盈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立刻就要离开餐桌飘起来了,飘到巴拉克的腿上去,再次那么搂着他,和他亲热。 亲亲嘴巴,像亲一只大大的玩具熊一样亲亲嘴巴! body的感受竟然会变得这样快,卡尔自己都觉得惊讶,而且坏和好都太过强烈,让他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在恋情中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信度,他自己都想把自己列为失信人。 吃完晚饭又是活动时间,巴拉克和另几个人好像还是要去打高尔夫的意思,卡尔刚有点犹豫,拉姆喊他去看电影,卡尔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260章 他冷静了一点——再怎么想,也不能现在就追过去啊,等到晚上再……再怎么办呢?发短信?还是直接偷偷敲门溜进对方屋子里? 卡尔跟在拉姆的后面走,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巴拉克离开的背影,全是对方不安的灰暗的神情,全是中午确认卡尔对他还有感觉后劫后余生一般的笑。 卡尔想到自己其实从没和任何人这样亲密过,从没这样地喜欢过一个人,从没体会过这样神奇的感受。虽然说让一万个人来看,三万个都会说他们不该上|床,多出的两万是这一万人的顺直爹妈,但不管怎么说,其实他过程里还是很开心的,舒服得就忙着哭和失忆了。 他自己那忽然糟了天罚一样的痛苦、彷徨和恐惧感是他自己的事,但在巴拉克那儿,不管他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该把这一切弄得这么粗暴和肤浅。 “菲利普,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就到。” 他忽然抛下了本该做的一切,不顾一切奔向他。 卡尔跑到时,没比巴拉克晚多少,他才刚把装备拿出来。施魏因施泰格幸福尖叫,开朗地问卡尔是不是要一起来,卡尔扯了个谎,说遇到助教有事要转告米歇尔,现在就要说。 巴拉克完全没意识到卡尔会是找他的,手里杆子都掉了,而后又故作镇定地捡起来: “是吗?我正好漏了东西,去器材室说吧。” 卡尔进屋后就啪嗒一下关上了门。 巴拉克原本还以为他可能真的有事的,现在却是确定了卡尔只是忽然跑过来找他,心脏又慢慢加速起来。 他低下头,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一把自己的鼻子,忘记自己已经戴上了手套,鼻尖瞬间红了,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不安的男高中生: “怎么了,卡尔?” “我不知道。”卡尔靠着门板,鼓起勇气说:“我就是……我就是要和你说话。”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今天,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卡尔在痛苦最强烈时,几乎想不顾一切地挖一个坑,然后把他和巴拉克共度的夜晚埋进去,把这一切抹消掉,或者把时针拨回十个小时前,他绝不会穿着睡衣和毛绒拖鞋打着哈欠假装下楼透气。 但是,他的感觉变得这样快……卡尔也不理解,他重复了一句我就是要和你说话,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多么反常和莽撞。 他几乎是把巴拉克当橡皮泥一样,拿在手里随意地拉扯。 “对不起……对不起,当然了,你可能不想谈,现在也没时间,或者你受不了别人可能在说闲话,我,我现在就出去……” “老天,怎么可能。” 巴拉克叹息一声,抿紧了嘴唇,侧过去一点,像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喷发出来,也像是在抑制羞耻,低声说: “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开心。” 卡尔不确定地说:“……是吗?” 他感觉巴拉克比他还后悔来着——巴拉克确实也应该后悔的,除了还未落实的理论上的美好前程,卡尔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巴拉克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的人理应更害怕失去。 现实再次提醒他他干了多么危险的事,他从来不是冒险分子,现在却如此莽撞,卡尔的情绪又一次跌落下来,但在他再次道歉试图开门时,他被按住了手,巴拉克贴近他,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手指上,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让你觉得糟糕,卡尔,我也不想让你付出任何代价——你只要享受就好。我只希望你好歹是享受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也不会。我们很小心,谁都不会知道。” “我不是在说这个,我们当然能保密好。不过无所谓了,我知道我反正会付出代价的,我真该死。” 从昨天到现在,这都是卡尔没见过的巴拉克,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多、这样复杂的情绪,他习惯了巴拉克那副利索到像是: “也许对你来说,这只是个游戏——事情也理应如此。但对我来说完全不一样……我不是在和你生气,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这对你来说太重大,所以你害怕了,或者后悔了吗?” 卡尔抬起睫毛,他们近到呼吸都交缠,他轻轻问,态度诚恳又苦恼,反而近乎挑衅: “我忽然跑过来,让你很扫兴,很烦恼,是不是?” “不要故意装糊涂,卡尔,你看,你现在还穿着我的外套。” 巴拉克还高高大大地站在这儿,但实际上已完全败退,软弱得一塌糊涂,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开,又移回来,颧骨爬上红晕,又移开,又移回来,落进卡尔的眼睛里,手掌情不自禁地抬起来虚虚放在他后背上,喉结滑动: “你明知道我多……” “我没有故意装糊涂!你在想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抱我吗?要亲我吗?要*我吗?在这里?” 他不用摸都感觉到巴拉克已经hard了,他好像难得终于可以答对一道题目,又害羞欢喜,又有种无法抑制的恼火和近乎悲凉的痛苦。 这一会儿,他反而又急着要离开了。 “我才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穿你的衣服。” 他把它丢给巴拉克:“还给你。” 卡尔想,他和巴拉克现在算什么关系呢?p/y吗? 对方想和他上bed,卡尔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以为自己的迷恋是来自于对巴拉克body的迷恋,那他现在已经得到这样的关系了,对方也喜欢他的body,愿意和他来往。 第261章 他却一点都不快乐,甚至有点想大哭一场。 他甚至想到自己曾不小心打翻水杯弄脏的枕头,想到如果有一个悬空视角的话,躺在那儿的他看起来是不是就像那个枕头一样,完全是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对象。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卡尔绝望到简直想把自己的胳膊或腿拆卸下来,把脑子也拿下来,把心脏挖出来,问问它们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怎么样,到底怎么做才能满意? 他和巴拉克是真的过了一周都没说话。 6月到了,两场友谊赛都踢完了,他们马上就要回到柏林,准备真正的世界杯了。 卡尔每天晚上再也不独自待在屋中,而是和拉姆或施魏因施泰格待在一起,不再想脱离集体。与他正相反的则是巴拉克完全消失在集体中了,他几乎不参与任何晚间活动,卡尔每天回房间时总忍不住赌气往他的窗户口看一眼,然后也总是发现他还没回来—— 屋里黑漆漆的,窗帘都没拉上,床铺整齐,空无一人。 没有他有什么关系,巴拉克找bed伴难道会困难吗?一种孤独忽然击倒了他。 明明是他自己想着不想要body关系,现在却也是他为了找不到对方而有点患得患失。 他告诉自己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人有太强的占有欲,可在屋里团团转了半小时后还是不舒服,忍不住出门去散步。 他们快要离开这里了,他要再去和那棵树告别,再在它的下面躺一躺。 然后这次他没有哭得头昏脑涨、稀里哗啦,才刚转过弯,站到小坡的上方,他就愣住了。 一个松散的白衬衫的人影坐在那儿,正心不在焉地往悬崖下丢着石头。 月光把远处的海洋变成银色的缎带,让他在风中微微鼓动的白衣也透着明亮的边,模糊地衬出宽阔紧实的后背。 卡尔站在原地,一时间愣住了。 反而还是巴拉克先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而后就愣在了那里。 “……你在这儿做什么?” 卡尔爬下来后,抱着腿等了一会儿,巴拉克什么都不说,他才开了口。 巴拉克轻声回: “想事情。” “什么事?” “比赛,训练,合同……” 他的话音像是没尽,在卡尔看过来后,到底还是低低地、含糊地吐了出来:“还有你。” “我?” 卡尔惊讶道: “我吗?” 巴拉克像是本能地有种被侮辱贞洁的不悦,蹙眉抬起头,沮丧又难熬地看他: “……不然是谁呢,卡尔?” 他像是过了两秒才理解了卡尔为何如此发问,又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第一天我就发现了这里,一开始,我中午也来,但是——” 他不用再继续说了,但是卡尔也跑了过来,还理直气壮地说:“是我自先发现这里的。” 卡尔简直不敢相信,巴拉克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可是,后来我中午还来等你,你却不在这儿。” “我觉得你很讨厌我——还记得吗?我试着碰你一下,你像遭到了x骚扰一样,这让我怎么有脸再来见你——” “我,我没有。”卡尔急得脸立刻红了:“我是害羞——你不知道,你碰我,总让我非常非常紧张。” 他说什么都像委屈和可怜巴巴的控诉,巴拉克又很快投降了。 “对不起。” 巴拉克有点紧绷地冲他打开手:“要不要……” 卡尔已扑到他的怀里来,揽住他的脖颈,吸了吸泛红的鼻尖,用弥漫着水汽的蓝眼睛看他: “一直一个人吗?” 他点头,一点也不像那个坏脾气的巴拉克了,虽然看起来还是这么有威慑力,黑着脸不高兴,但又仿佛随时可以温顺地把头放进卡尔的手心里。 “我不知道,我以为——” “随他们怎么说。”巴拉克假装无所谓道:“你不信我也正常。” 但卡尔说:“我相信你。” 他变亮的眼睛和脸上自然浮现的笑容让巴拉克知道他没说谎。 尽管刚刚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巴拉克却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把眼睛弯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握住卡尔的手问他要不要玩打水漂。 “从这里下去就能到海边,我爬过。” 卡尔上一次玩这个还是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父母还经常带他出门野餐。 尽管旧有的经验都是在河边,但这一会儿风平浪静,水面无波,他还是发誓自己很厉害的,巴拉克笑着让他扔,结果卡尔一个自信飞甩,伴随着扑通一声,石头无情地沉入水中。 那奔赴水底的阵仗,比菲律宾跳水队还要决绝。 巴拉克没忍住笑出声,但因为卡尔立刻看他,他又举起了双手,慢慢地重新从旁边摸了一块石头起来,然后把它飞进了水里。 最完美的发挥,整整8个涟漪,大圈套小圈。 “这个算你的。” “我又不是强盗……” “那你认输啦?” “等一下,这个确实是我的,我扔了八个。” 太幼稚了,他们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大声到卡尔不由自主地把脸埋到胳膊里,怕他们的声音会穿过树木,悬崖,小径和丛林,飞到热闹的住宿区,被所有人听见。 第262章 他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一抬头,巴拉克正眼睛柔软地看着他。 卡尔又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他的脖子了,然后主动轻轻地吻了吻他,生涩地、缓慢地品味亲吻该有的滋味。 他们在悬崖下,除了月光和沙沙离去的海水,无人知道。 但有月光和大海相看,还不够吗? “你感觉好吗?”巴拉克轻声问他:“你喜欢这样吗?” 卡尔没有再含糊或犹豫,而是点了点头,环住他的肩膀:“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这是表白,卡尔,你知道吗? 巴拉克非常非常想说出这句话,但他最终没说。 他害怕卡尔回答他“我不知道”,那样的话,一切就又要烟消云散了。 “那就享受吧,开心些。我就在这里,全是你的。” 反而是卡尔问出口了:“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吗?” 这出乎意料的直率让巴拉克沉默住,卡尔对有些事太困惑和含糊,对另一些却又过于直白和尖锐,总让他承接不住。他绷紧了身体,近乎有点结巴: “你,你希望是就是。” “如果我没有你爱我这么爱你的话,你还会爱我吗?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你还在担心我愿不愿意。”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吻吻卡尔的耳朵尖: “放心吧,在这方面,我确实是个天大的蠢货。” 不知道是出于奇怪的别扭的自尊心还是什么,卡尔在这一刻羞于告白,羞于让对方知道他才是真的过分痴迷他的那一个——痴迷到感觉说出来会把巴拉克吓死的地步。 但他其实内心升腾着强烈的、纯洁的快乐和温暖。 这样无条件的爱,他在童年的尾巴和整个青春期里都错失着,此时仿佛百倍地补完回来,他又变成了被深爱的小孩子,而且这个人还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大人,是他最喜欢的人。 有人愿意把他当孩子爱,他反而感觉有力气做他的小小成年人了,有力气去许诺,有力气去表达,有力气去爱。 他抱紧了巴拉克:“那我也要做笨蛋。” 巴拉克失笑,但很快就差点流泪了,他揽紧卡尔,亲吻他,一次又一次。 六月到了,盛夏降落了。 爱也一样。 第53章 大卡 2017年10月1日, 柏林柏林赫塔在主场迎战拜仁慕尼黑,这场比赛在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进行。 柏林柏林赫塔成立于1892年,是1963年德甲联赛的创始成员之一。 长久以来, 他们在德甲中都属于不上不下的铁饭碗型球队。 进欧战,是基本没戏的。九十年代到世纪初可能进过几次, 但也没什么成绩, 就仿佛误入尖子班的普通学生一样,缓缓地默默地也就回去了。 直到10年代,他们才遭遇了一些危险, 两次降级,14年才刚爬回来,现在看起来好像又稳定住了。 因为他们唯一的德比对手柏林联队已常年告别德甲, 柏林柏林赫塔又像卡皮巴拉一样默默地在首都不好不坏地继续着他们的德甲事业, 与任何一支球队都没什么深刻的友谊或巨大的仇恨。这种“无欲无求”型队伍其实就像班级里的中等生, 和他们较量的结果, 不代表一个球队的上限或者下限,但确实更容易看出它们的稳定性。 很不巧,拜仁现在就不太稳定。 比赛日,也是10月的第一天, 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呈现出一派壮观的景象。 作为德国历史最悠久的体育场之一, 它容纳了超过7万名观众,而主场踢拜仁是属于每一只德甲球队一年一度的盛事,球迷们绝不愿错过。 输了球, 就当是来看拜仁的嘚国国脚了, 比如很多人就要追星卡尔、诺伊尔和穆勒,他们三个常年人气很旺。 这几年还可以再加一个胡梅尔斯。 赢了球,那就原地过年, 心满意足到明年再踢拜仁时。 平局属于又看了国脚,又没输,双赢! 总之除非被拜仁踢了个惨案出来,不然都是秦始皇摸电线,嬴麻了。 老式圆形的建筑设计使得观众席与球场之间距离相对较近,进一步加剧了比赛的紧张感,拜仁之前的主场慕尼黑奥林匹克体育场也是这样的,卡尔整个童年和青少年的会议都还是在那个球场中,不过入队的第一年正好安联修建完成,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是在新球场展开的。 主场看台上翻滚着蓝白色的海洋,球迷们举起横幅,高呼口号,才只是热身环节,主场主持人就已经热情澎湃地呐喊了起来,球员们走上球场时,四周就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现场的热情仿佛要将早秋的每一丝寒意都驱散。 再一次成功反抗了以拜仁为代表的“邪恶资本”试图损害德甲球迷利益的行为,整个德甲上上下下的庆祝还没结束呢。 柏林柏林赫塔的球迷们也很积极地参与进了嘲笑拜仁修改法案不成的事里。 “怎么主席失败我们挨骂啊。”外贝外生气地撇嘴吐槽:“简直是巡回挨嘲笑,到哪天能结束?” “一两个月吧。”卡尔随意答道:“被笑到感恩节。” 大家发出了额哇的声音。 安切洛蒂今日还是采用在巴黎的下半场阵型,毕竟这可是屠杀了巴黎五个球的阵容,成绩比人强,他也不得不顺从。但阵型虽说是按“祖宗之法不可变”给恢复成了这样,但实际执行起来是焦虑与困难重重叠叠。 第263章 第一个就是罗本和外贝外两个老头上场的意愿虽然极其强烈,强烈到外贝外差点火烧长桌(不是),但其实他们俩又老、又脆,体能也跟不上一个整场,上次踢半场那是打鸡血,不可能次次这么踢的。 拜仁连续两年进决赛,罗本连续两年因伤缺阵决赛,简直是极致伤痛,安切洛蒂都怀疑就是因为这样瓜迪奥拉才道心破碎感觉玩不下去跑路了。现在事情又留给了他,他是极怕自己把罗本和外贝外给用伤了的,两人要是一起脆了,那拜仁等于边路全废,这比赛还怎么踢? 如果想保一手老头子,那就应该踢养生球,但拜仁的4231不仅不养生,还很废体能,进攻性拉满的同时基本都是高位压迫,像在巴黎的半场那样连卡尔都压到中线前就是最好的体现,可这样的手段也不能长久,总不能真的全靠着诺伊尔一个人守护整个半场吧? 攻防平衡的问题,就算是瓜迪奥拉也不能解决,作为他悲惨替品的安切洛蒂心理压力就更大了。 但做事总是得学会抓主要矛盾,队里好不容易安定、士气高涨,还开始服他这个主教练,正是需要安定团结而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他现在又在掰扯诺伊尔那个门将教练的事,所以尽管心中十分忧虑,可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卡尔也意识到了这样不长久,知道队内现在就是暂时繁荣一下,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会积极参与进战术思考这样的事,可他现在是坏队长了,所以故意让自己脑子空空的,在照镜子时甚至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点微笑。 不长脑子有不长脑子的好!感觉头顶都变轻盈了! 要是天天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三十几岁就秃头。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那种真正纯粹的健康笨蛋,那他得活得多快乐啊。 脑子越笨,责任越小。责任越小,心情越好! 而且没准今天又有可能被人踩断脚呢,现在每场比赛对卡尔来说都像是开盲盒,他就不信自己这么无拘无束无法无天地拼搏下去,运气能差到几个月几十场比赛,一场都开不出来? 本来上天因为巴黎风云、慈善门大反转的事叠在一起,鲁梅尼格生怕他又要原地爆炸,又小心翼翼试探他要不要放松点,多休息一场比赛,不要这么紧张地跟来柏林,但卡尔严正拒绝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上次随意放过比赛在家颓废的事是多么的不明智! 现在每一场比赛都是他的受伤黄金赛,每一次机会都得用心珍惜,不可轻易放过。 但他好像劲头铆太足了,这也是个问题。 第10分钟,卡尔就利用一次角球机会为拜仁头球破门,取得了1:0的领先!!! 上帝知道,他真的不是在专心进攻,而是忽然发现身前防守自己的家伙“脑袋看起来方方的”。 这种奇特的头形也不失为是上帝对他的一种指示啊! 要是他能一头把我砸门柱上、我立刻摔出重度脑震荡,直接躺几个月然后顺势退役呢? 虽说撞头这种危害性可能过大、过于不可控的伤势,卡尔本来是不考虑的,可他这个人性格上确实是有这种缺点,只要心里有个真正的目标,那就过于有拼搏进取精神,于是他来不及犹豫,冒险和争取的本能战胜了可能被一头创死的恐惧,立刻用尽全力起跳争顶! 谁知道这散发着圣光指引的方脑袋,他是一点也没挨着! 方脑袋中看不中用,被他一压腿都软了,根本没跳多高,落地还差点滑稽地摔了一跤,反而是卡尔在闭着眼睛努力迎接命运安排时,被球给砸了个正着。 点球练太多了,尽管卡尔自己还在傻傻地思考这方脑袋的触感为什么皮皮的韧韧的,但他的脑袋已不受控制地熟稔甩出。 再睁开眼时,进球有效的哨声已经响了,安切洛蒂已在场边挥拳了,主场球迷已心碎地在主场看台上跺脚大喊了,角落的客场看台上拜仁球迷已在两眼冒爱心狂欢了,柏林柏林赫塔的门将才10分钟就已痛失零封奖金开始白忙活崩溃地跪地捶草了,卡尔寄予厚望的方脑袋则是也不知为何躺在草地上痛苦捂脸,队友们更是已美美地冲他张开手飞奔而来。 卡尔自己呢? 卡尔已经麻了。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是他和自己说好的事。 脑袋,你在做什么啊脑袋。 说好了非必要不进球的呢? 这个进球简直是在伤害球队嘛!伤害在哪里?它阻碍了拜仁队长卡尔的退役进程,害得拜仁转型期的脚步又迟来一步,这不可怕吗? 卡尔恨不得在原地上演一个苦大仇深,但庆祝的洪流轰轰烈烈将他卷走。 穆勒滚烫的手臂紧紧环绕在他腰上,卡尔都不懂他也没那么多肌肉,到底哪来这么大的劲。 他得到了一个进球,穆勒则是多刷了一个助攻。 穆勒开角球,自然是冲着他来的。但其实球路稍微高了一点,他本以为卡尔顶不到了,心下正懊恼,谁知对方宛如一道闪电一般高高跃起,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甩头,足球直挂死角! 卡尔的眼睛紧紧闭着,显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顶到,但他就是这样的队长,就是这样的后卫,就是这样的球员,无论何时都会拼尽全力。 这什么盖世英雄的气质啊! 穆勒肾上腺素一整个飙升,恨不得变成猴子大喊大叫!立刻抓住一根藤蔓在不存在的丛林中狂甩!!!但他最想做的还是立刻创开整个人群奔向卡尔,用力地拥抱他、跟他一起狂跑。 第264章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用力啃耳朵,但卡尔不爱这么庆祝,而且啃耳朵那部分也不在人能做出的庆祝动作里,所以穆勒也就一直很克制着不要这样。 只是紧紧拥抱他,被所有人簇拥着,紧紧拥抱他,这种感觉已经好得非同寻常了。 本来半死不活熬夜看球的很多球迷也立刻摆脱疲劳重做仁迷,在床上或桌边或电视机前激动地蛄蛹了起来。 “爹!!!!!” “这场的每日一爹环节来得格外早……” “我草卡皇这什么状态啊,太逆天了,连场进球了,效率已赶超竞争对手c罗。” “楼上你他爹别笑死我啊啊啊啊啊。” “穆勒哥看起来也没想到他的助攻有了,这叫一个喜出望外。卡皇就是牛啊,不知道造福了拜仁多少代角球员了。” “哪有多少代,也就短、猪、宽、穆,还有一直干到现在的罗贝外,偶尔开球的马丁内斯和鸡米花……好吧,卡皇就是牛,不知道造福拜仁多少代角球员了。” “天哪才笑完一个楼上又来一个,我笑到第一次看拜仁比赛就横膈膜突然不自主地收缩引起短暂的呼吸中断了,太可怕了,仁迷你们拿什么陪我。” “我脑子停摆了十秒才弄懂你只是打嗝了,这什么高级的碰瓷手段。” “那就祝你国庆中秋双节快乐吧,亲亲!” “新爹好寂寞啊,刚想参与庆祝就被赶回去了。” “我宣布穆卡大大地赢了……新连圈都挤不进去但穆却可以抱着卡皇耳鬓厮磨第三轮……” “冤啊,不是新爹在看门,二娃拿头去和卡皇双宿双飞喽?门将太惨了,一天到晚只能蹲那儿看,但如果忙到不能蹲那儿看又比蹲了还痛苦,真是怎么都心累啊。” “这下知道新爹为什么那么想当前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特尔施特根:双喜临门,一言为定(握手)” “真别说,新卡的基因要能放一起搅拌搅拌没准是绝世大中锋呢,可惜现代技术还是做不到这一点。” “德拜迷不论男女都动不动忽然想一下本质男男生子来建设青训这种事真的看一次吓我一次……” “讨论基因而已,什么男男生子,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就是!不要在公楼里嗑cp。” “但如果真的能男男生子,拜仁慕尼黑一定要把新卡抓去生小孩,不要浪费了自家这么神的基因池!正值巅峰的世一门和世一卫上哪找去啊?” “晕死了……们仁迷……真的没救了……” 球迷们热热闹闹聊天八卦的功夫里,比赛也还在继续。 开场就丢球让柏林柏林赫塔很是沮丧,拜仁继续掌控着比赛节奏,展现出强大的控球和进攻能力。在上半场接近尾声时,利用进攻压制,拜仁再次获得了进球机会。 莱万多夫斯基通过一记精湛的射门将比分扩大到了2:0。 这似乎奠定了拜仁的胜局。 中场休息时更衣室里也是一片安逸,除了郁闷的卡尔郁闷于没用的方脑袋和自己计划外的进球外,所有人都很开心,还有点跑累后的悠悠然,上半场压着对面痛打,下半场就打算悠闲享受了。 然而,柏林柏林赫塔并没有放弃比赛。比赛才进行到第51分钟,他们就抓住了拜仁前压的漏洞,发起了一次快速反击。 索尔·卡卢在禁区内接到队友的传球,冷静射门,如果不是卡尔极限回防、诺伊尔神扑护卫,他差点将比分扳成1:2! 这粒0.5进球极大地鼓舞了柏林赫塔球员的士气。仅过了5分钟,柏林柏林赫塔就再次发起了有效的进攻。第56分钟,翁德雷·杜达在禁区外接球后,一脚令人防不胜防地凌空低射,终于突破了阻碍,成功打入一粒进球。 这一进球彻底点燃了现场球迷的热情!!! 场内爆发出的欢呼仿佛是一场蓝白色的狂欢。每一次拜仁球员的控球和进攻,都会引发柏林赫塔球迷的嘘声和紧张的呼喊;而每当柏林赫塔反击时,看台上则是一片鼓掌声和呐喊声,球迷们挥舞着旗帜,高唱球队的战歌,那种声音仿佛是一股力量,激励着柏林赫塔球员在场上拼搏。 “卡尔预判正确,但还是差了一点啊,这一道射门太果决了!一直高压逼抢后,拜仁的后防线长时间来回奔袭,出现了明显的体力不支的情况,两个边卫阿拉巴和基米希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博阿滕本场比赛在进攻端活跃有余,防守端却屡屡失位,柏林柏林赫塔两次机会都是打了他的身后。” “不错,尽管卡尔的体能依然深不见底,做出了惊人的快速反应,但这样的进球确实是人力不能阻拦——拜仁需求做的是让柏林柏林赫塔的球员不要这么随意地起飞起脚,而不是等着靠队长副队在门前救火呀!安切洛蒂先生果然打了换人牌,胡梅尔斯上,博阿滕面色阴郁,似乎骂了两句。” “哈哈,球员情绪不佳也是正常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上半场挨冻,下半场挨打,进球庆祝没他的份,丢球时全场目光却是全部向他看齐,现在还丢掉了零封奖金,诺伊尔的心情真是很坏,很坏,非常坏! “你不要走!”他简直恨不得往卡尔身上绑一条绳子:“不要离开我!” 卡尔也不是故意要留他孤单守门的,战术就是这样,诺伊尔自己都随着阵型一直压在大禁区线上,而且他去前场才有更多碰撞和受伤的机会嘛! 第265章 不过现在他也不需要挪动了,因为双方进入了激烈的拉锯战,拜仁试图通过快速推进来压制柏林赫塔的反击,但因为体力持续下降而效果不佳。柏林赫塔却是防守顽强,反击迅猛,继续与拜仁展开正面对抗。 安切洛蒂在场边看得心里又苦又急,不知道这场面该怎么调整,心中只能祈祷队伍守住这场胜利,有什么话等赛后再说。 赢球后去主动调整问题,和输了球被迫一遍遍复盘自己的失误,那种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卡尔!我的超人!安切洛蒂恨不得精神扒拉到卡尔身上去,恳求他再拯救自己一次。 而卡尔确实挺拼搏的,毕竟他心中有宏达的梦想,为此已想好了各种牺牲的方式,所以比别人都更能豁得出去。 来来来,亲爱的孩子们。这是草,这是鞋子,这是球袜,这是卡尔的脚。 往上面跳一下踩一下有什么不好?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希望,卡尔一次又一次奋斗着。 “比赛第68分钟,柏林柏林赫塔继续努力进攻。啊!卡尔·海尔曼,无惧凶险,极度英勇的边线解围,镜头扫过,草屑纷飞,而拜仁队长寸土不让、捍卫他的江山!” 卡尔奋不顾身! “还没放弃,柏林柏林赫塔持续施压!卡尔·海尔曼迅速回防,一个漂亮的铲断,直接将球从对手脚下断走,稳如磐石!” 卡尔昏招频出! “柏林柏林赫塔前场传中,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卡尔高高跃起,头球解围!上帝啊——他完全不给对手任何机会!这已经是杜达今天第二次和他争顶失败了!卡尔一跳起,杜达就像被太阳刺疼了眼睛似的虚弱地跌坐在地,根本做不出反抗!” 卡尔陷入苦战! “比赛进入最后十分钟了,柏林柏林赫塔依然有着绝平的希望,又来了一波反击!卡尔面对对方两名进攻球员,冷静沉着,巧妙地一挡,将球送出边线,力挽狂澜!” 卡尔头痛欲裂! “进球功臣索尔·卡卢又一次尝试远射!卡尔飞身堵住射门线路,奋不顾身地将球挡出,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主场球迷的心情都快崩溃了!——如果卡尔不是国民偶像、全民英雄,我相信此时他们已经恨不得咒骂他了。” 卡尔心如死灰! “最后一次机会,柏林赫塔球员试图突破卡尔的防守,然而卡尔像铜墙铁壁般站稳脚跟,一个转身抢断,轻松化解这次进攻!哨声响了,客场看台已变成欢乐的海洋。很显然,拥有卡尔·海尔曼的队伍是幸福的队伍,是光明的队伍,是永远不会恐惧。再考虑到他场下也是何等低调负责,真让人感慨他简直为近乎完人,去年金球奖怎么会没给到这样的球员啊!这不是卡尔个人的损失,而是整个足球界的损失,是足球事业的损失!” 卡尔发表荣获本赛mvp感言(…) “完美的一分战神!!!!!”球迷们又开始小手绢抹眼泪了。 “卡尔,你怎么不笑啊。” 为他拍照的随队摄影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卡尔:…… 摄影师已自动解读出了答案,恍然大悟说:“哦,这东西你都不知道拿了多少个了,不在乎才是正常的,是我太肤浅了。不用笑也没关系,就这么自然地看着镜头——好的,完美极了!” 被闪光灯刺啦了一通的卡尔:…… 整个世界里,只有白忙活了一场的诺伊尔能融入他灰暗的氛围里。卡尔占了二门的位置,和诺伊尔坐一起去,撑着膝盖,都不想说话了。 卡尔现在就是感觉命运好像在不断地和他开玩笑。 诺伊尔已决定好如果有人责怪他丢了这一球,他就要甩锅给安切洛蒂,都怪意大利人还没把他原来的门将教练请回来,才影响到他的状态。 大家以为两个爹累了一整场勉强守住胜利后,有什么暗杀名单(…)要讨论(…)全都大气不敢出,一溜烟躲浴室洗澡去了。 但其实他们俩只是深沉地撑着膝盖发呆罢了,半天都没说话。 到最后还是诺伊尔先张嘴的: “晚上陪我吃饭。” “不要。” 卡尔灰暗地说。 “烤肉——给国家队供应过的那家,你不是爱吃的吗?” “什么时候走?” 卡尔灰暗但也不失积极地说。 消沉了半场比赛的门将终于从喉咙里轻轻冒出一点笑。 卡尔现在就是报复心很重。 就是死活不长胖是吧? 看我受伤,看我不自律! 浑身上下我行我素的完美肌肉你们都给我等着! 看我把不把腹肌变成一大块就完事了! 怀揣着吃死自己的豪情,卡尔晚上也没吃多少就塞不下了——剧烈运动过后反而食欲会消退,而且他其实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满足。 因为讨厌长胖后还要减脂的那种过程,卡尔就算在休赛期也不吃好吃的。那种感觉就类似于只要避开多巴胺过于凶猛的来袭,就不会落入戒断的痛苦。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爱吃能吃,一个月里吃到第二顿放纵餐,他也就感到了一种平和和满足,仿佛内心深处有个小卡尔在幸福地打饱嗝似的。 但他之前总是忍着不吃或从不多吃时,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吞下一头牛、一天内暴饮暴食胖五斤呢。 第266章 诺伊尔一直在给他烤,都没怎么吃——这约莫是他的一种游戏,因为这里当然有服务人员可以全程帮忙,但诺伊尔就是要自己动手。现在卡尔吃足了,接替了他的工作给他烤,他才吃了两口,然后就丢下。 “不爱吃吗?” “我也不怎么忌口,没什么吃不到的,不惦记这些。”诺伊尔说:“本来就是觉得你喜欢才订的。” “为什么只订双人桌,托马斯他们一起来不好吗?” “好什么呀,后天拍那个综艺,不就又要凑一起了吗。” 他从桌子底下轻轻碰碰卡尔的脚:“你就和我单独吃顿饭是能怎么了,我们俩一张床上都——” “停停停。” 卡尔头痛,又拿生菜卷了肉塞他嘴里去:“别老拿这个说事!你告诉托马斯干嘛?” “有什么不能讲的。”诺伊尔勉强塞了,一边擦手一边含糊嘟哝:“我从小就和你躺一张床,谁没躺过谁尴尬。” 这确实是穆勒的痛点,他和卡尔固然相识甚早,但他进队时都20岁了,球队哪怕定双人间也是两张床,他哪有和卡尔同睡的机会。 “我们小时候也是你自己半夜来抢我的床——”卡尔恨不得踩诺伊尔的脚。 “但那天早上总不是我抢的吧?”诺伊尔含笑往后一靠,手臂架到椅背上:“是你抢了我的床,我的被子——” “我给你留了一半地方的!” “被子呢?” “有一个角!” “那我的人呢?” “我才不要你的。” “也不知道搂着人家脖子睡得香喷喷的人是谁,肯定不是我们的karli啦!” “你要打架吗?” “回去屋里打吗?……哎哎哎,我错了,卡尔,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他们很久没这样在比赛后吃肉说话,蒙住自己沿着道路,在黑夜和寒冷但也舒朗的风中走一段散散步。柏林比起慕尼黑要好些,柏林人有种毫不在乎的气质,而且人们心中不会有“在这儿遇见拜仁球星”的预期,所以也不会立刻发现街上两个车都没有、裹得严严实实的怕冷男人是大明星。 他们也好久没有提到小时候的事,其实仔细想来,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在时间里浸泡过后,好像就是什么都很好笑似的。 诺伊尔也难得重新提起卡尔没租借去沙尔克的往事: “我甚至给你收拾了一个屋子。” 卡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把房间提前收拾出来了,我甚至买了两张拜仁的海报贴在墙上,你知道那多恶心吗——不要笑,真的很恶心好不好!但我还是贴了,因为我想着,也许你会有点犹豫,然后我就会带你去我家里看看,然后你就会喜欢上那间屋子,再然后你就会愿意租借过来,每天和我一起训练去。” “对不起,曼努,我不知道……这安排听起来很好,很具体。” “我确实再没那么具体地设想过一种生活。” 卡尔慢慢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 “说什么蠢话,别露出那种拒绝了小女孩似的矫情脸——有围巾挡着我也知道你就是这表情。我不要。” 诺伊尔倒退几步,揽住他的肩膀,继续走了。 “真的对不起嘛。” “你还记得你怎么和我说的吗?” 卡尔摇头。 “你说:‘好了,曼努,你又不需要我。’” “我为什么这么说?——啊,想起来了,因为你当时有班尼做队友啊。” “你是真的很混球,卡尔。”诺伊尔感慨道:“像个天主教媒婆一样给周围人都分配好1v1好朋友,莫名其妙的。” 卡尔哭笑不得:“喂,没到这种程度吧……” 他想了想,又询问说:“但是,你那时候和班尼关系确实很好,不是吗?我也不太会搞错人际关系的。” “当然很好,卡尔,但好和好是不一样的,你有时一定能感受到那一点。” 诺伊尔随意地说: “命运注定一些人会在一起,而另一些人只是走一段。我那个时候希望你能到沙尔克,是因为我觉得沙尔克是我的命运,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 “我从没想过离开拜仁。” “那是因为你生来就在罗马……而我是后搬来的。” 卡尔没忍住笑了起来,再次停住脚步,伸手扯住他的围巾,让他在路灯下微微弯腰。 有小雨飘下来了,不是一滴一滴的那种,而是一丝丝的,它们在路灯下透着光,诺伊尔金棕色的睫毛也是。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曼努?” “我到底想说什么?大概是抱怨你十七岁的时候对我很冷漠,讲述一下我们的关系是如何更注定,因为金钱、权力、荣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磁铁石,友情不是。还有明着暗示你,我那时就很喜欢你,但你一无所知,只是坐在窗户边傻乎乎地吃汉堡,我甚至能记得你一共吃了42根薯条。于是我就没有勇气让你去我家里看那个房间了。” “全是些蠢事,现在你都知道了吗,卡尔?” “都知道了。” 卡尔看着他,轻声说: “但有一件不对,这不蠢,我很感动。”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你要爱上我了吗?” “如果你带我去看过那个房间就好了。” 第267章 卡尔松开他,继续往前走: “那我可能那时就改变主意了。” “这话真残忍。” “抱歉。” “但我不在乎。” 出乎卡尔意料的是,诺伊尔这么说着,又快步超过了他,提前去路口按了红绿灯。 他的步伐实在是大,走起来像跑一样快,几个眨眼就拉开了距离,扭头冲着他大声喊: “人生漫长得很,也许有一天你还是会改变主意的!” 在细雨里,他的眼睛因笑意而弯起来,冲卡尔招手:“快来,绿灯到了!——” 乌尔里克这个星期一直都在忙着找关系。 因为拜仁财务是真的不容易,自家主席捞钱都靠逃税而不是贪污就可见一斑了,常年对欧足联没什么“上供”,德甲更是穷得抠脚,属实是从联赛到俱乐部都在欧足联中影响力不够大,没有干爹可找。 虽说国际影响力不小,但在欧足联内部声量这一块,德甲完全比不了西甲,拜仁也比不了皇萨。 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样关键的阵地,所以在靠着赞助商打关节。卡尔告诉她打算推掉一个商务活动去拍俱乐部的综艺时,她顿感头疼,但转念一想,这正是立传统嘚男人设、打动国内大赞助商的事,啤酒节是个关键的节日,他们必须把握住。 阿迪等巨头德企常年赞助别的联赛、别的俱乐部、别的球星,怎么就不能给自家巨星扶一把呢? 皇马的赞助商虽然是阿迪,但c罗个人一直捆绑的都是耐克。 以前没得选也就算了,现在有的选,不选卡尔?不选卡尔?不选你们敢在巴黎面不改色说出铁骨铮铮硬话的神人来?是不是嘚国企业了啊! 小心卡尔也和耐克眉来眼去,德拜都和耐克眉来眼去! 卡尔原本以为乌尔里克对这件事会比较抗拒或是难过的,万万没想到对方听起来非常开心: “好啊,你去吧,卡尔,我也觉得这是很正确的选择,现在啤酒节相关的宣传比什么都重要,为什么要错过俱乐部曝光的大好机会呢?玩得开心!” 他本来还希望经纪人痛心疾首认识到他现在真的是开摆了,商业活动不去,天天就在俱乐部里拍无脑小综艺。 可是,就连乌尔里克都变了。 卡尔感觉自打他想退役,整个世界都变了,不可能改变的那些事也改变了,这太离谱了。 第54章 小卡 清晨醒来的时候, 卡尔摸到身边没人,心里一紧张,赶紧坐了起来。但下一刻巴拉克就从卫生间门口探头出现了, 脸上挂着泡沫,手里拿着剃须刀: “怎么醒了?还早, 再睡睡。” 没有任何原因, 卡尔忽然就笑了起来。 一种无法描述的、巨大的温柔和纯粹的快乐把他笼罩,让他一下子躺回床上,虚空踹了两下被子, 扯过它盖住自己的脸,然后又扯下来。 他自己也一把跳下床去,蹭蹭蹭地顶着乱翘的金毛跑到巴拉克身边去。 卡尔有种非常强烈和自然地冲动, 想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 但一时又有点害羞和不确定。 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不喜欢—— 会不会觉得他太粘人了呢? 很多情侣刚开始相处时, 也还会有点不太适应对方过于亲密的举动的, 慢慢来是不是会好一点? 但巴拉克已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卡尔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要洗漱吗?” 巴拉克体贴地让开。 如果没和他搭话,直接抱上去也就算了,现在这样就莫名很尴尬! 卡尔心底焦急, 原地垫了垫脚尖, 正沮丧着嗯了一声打算假装自己就是这么讨厌和霸道地要在人家刮胡子刮到一半时跑来抢占水池,但巴拉克却是模模糊糊捕捉到了他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们应该做什么,于是试探性地冲着卡尔张开了手臂, 小声说: “先过来。” 卡尔强忍着开心, 但还是超开心地挂了上来。 巴拉克忍不住笑得像个二十岁的傻小子,又得强行把嘴角按回去,左手搂着卡尔, 右手继续刮胡子。卡尔今年还在长高,现在也就比他矮五六公分,但就这几公分他也略微不自在,踮起脚尖竭力让自己和巴拉克差不多高,趴在他的肩头,侧头极近地看他刮胡子。 “一点点胡茬都看不到了……不会疼吗?” 他好奇地问,食指指尖轻轻抬起来,感受触感。 巴拉克竭力轻描淡写地说还好,但因为被卡尔这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总下意识偷偷从镜子中偷看对方的表情,一时有点懊恼刚刚左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剃到完美——他实在是没想到卡尔这么快就醒了,对方本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已经打理完的他才对。 刚这么想着,一个错神,巴拉克手劲没忍住大了点,立刻在右边下颌上刮了一道血痕。 卡尔惊呼出声,立刻从他手里揪走了剃须刀。巴拉克除了本能地倒吸过一口气后,就没表现出任何疼痛的意思来,尽管这伤口着实是钻心痛——因为还有泡沫在脸上,立刻覆盖了上去,让他有种被化学药剂阉住的感觉。 但他只是搂住卡尔:“没事的,不疼。” 见卡尔实在不安地想帮忙,他又和他说帮忙拿下湿巾就好了,卡尔果然殷勤去了。他怎么这么好啊,巴拉克心里充满柔情,想着卡尔这么可爱地跑去替他翻找湿巾去了——不要问他到底可爱在哪儿,他已是傻子,他回答不上来的。 第268章 湿巾盖到脸上又是新型疼痛,不过迅速擦过后,好歹把伤口清理干净了。 卡尔仔细检查着,不由得抱怨:“哪里用刮得这么干净!你怎么老这样。” 巴拉克就是有点英俊男子的包袱来着……但对于卡尔的控诉,他还是辩驳了一句:“哪里总这样了?” 卡尔脱口而出:“去年也……” 去年的事他还这样清晰地记得。 巴拉克已愣了愣,但更关键的是,他骤然狼狈地想起去年他确实是有过一次刮胡子弄破脸,也是在国家队。 也是因为卡尔。 那是卡尔进队的第二天,他早早就睡不着,在屋里打转,心里还不愿意承认是因为想着年轻的小队友,只知道照着镜子挑剔地打量自己,这儿也不满,那儿也不满。 于是开始刮胡子。 于是刮破了脸。 巴拉克情不自禁感到害臊,但也情不自禁感到甜蜜。他用大拇指刮了刮卡尔的脸,亲吻他的眉心:“怎么去年的事还记得?” 因为我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卡尔不敢表露得像痴/汉,就嘟哝说因为刚进队,所以印象深。 “因为你刚进队,所以我才忍不住那么刮胡子的。”巴拉克却是忍不住告诉他。 卡尔完全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看他灰蓝色的眼睛。一万句喜欢也没有一个小小的红色伤口鲜活,卡尔的脸和耳朵尖都红了,忽然忍不住搂紧了巴拉克的脖子,用力地抱住他。 他不要放巴拉克回他自己的房间了,而是继续缠着他,拾捡爱的小珍珠,一颗一颗串起来。他从前有那么多捉摸不透的巴拉克的心事,现在都可以要求对方亲自告诉他。 为什么送手表?因为他以为卡尔喜欢这样钻石表。 “为什么?”卡尔好纳闷。 “你记不记得你帮我收过一次表?——你都没把它丢旁边,而是一直好好放着。我想万一你喜欢呢。” 巴拉克那天游泳时紧绷到快抽筋了,精心选的项链,精心选的衣服,在池里超级努力地游,超级浮夸地和周围人说笑。 如果他是个孔雀的话,他感觉自己都快开屏开到把光|屁|股撅到天上去了。 但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金黄的波光与水雾中物抬头瞥一眼岸上,却极其失落地发现,漂亮的卡尔只是在低头发呆似的,看着那块只是他用作搭话由头的手表。 卡尔感觉冤枉死了:“我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你看啊,只好看手表。” 巴拉克又在心里懊恼起来:“……所以你其实不喜欢这块表?对不起。” “不是的,我喜欢的,我天天都戴着,你却一直假装看不见似的——” 卡尔生气抱着他,把脸埋到他的肩窝中。他在别人面前性格都极其好、又很温柔,在巴拉克面前却总是说几句话就变成气鼓鼓的河豚。 而向来说话很直接的巴拉克却只是气愤自己真是笨得要死,根本抓不住年轻爱人的心,说什么错什么,苦恼地回抱住卡尔、轻轻拍他的后背。 他刚想着岔开话题,就听到卡尔小声说: “但不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手表。” “我喜欢的是你。” 巴拉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按住他,开始用/力/亲/吻,格外/用/力。 昨天intimate得已经够久了,大早上时间又很紧张,再这样好像有点不理智,但实在是cannot resist the urge,于是就只能尽量快点。 急的时候,巴拉克就有点lack control over strength,pick him up and slam him against the wall with force。 卡尔很快又sniffing了,however, something else came faster than his tears。卡尔感觉自己在leg shaking中直接前往死亡了。但等到对方pull out的时候,他又一直trembling softly,感觉好像还没够似的。 “我掐着你了吗……”他逐渐回神,有点抱歉地轻轻抚摸巴拉克漂亮的臂膀。 对方说没关系,说是树枝划得就好,没人分得清。 温存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惜时间太紧张了,根本容不得他们再耽误。 “我该下去了,不然大家该醒了。” “嗯。”卡尔慢吞吞嘟哝。 “……卡尔。”巴拉克无奈。 “我放手了,我在放了……” 卡尔极其艰难地把自己的手松开,缩在被子里,忽然像一个厌学症儿童似的克制不住地讨厌起了日常生活: “到晚上还有好久好久——” 巴拉克也觉得难熬,但没办法,只能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无措地安抚道:“……那你再咬我一口?” 怎么能让他带个牙印啊!那不是很容易让人发现吗?但看到巴拉克好像是认真这么苦恼,卡尔又忍不住笑了,坐起身来告诉自己懂事点,小声说没事啦。 晚上再见面。 熬过最开始那一段烦心后,心情就又特别好了起来,他的生活好像被切成了两份,两份中各有各的期待,这实在是太美好了。 集训已进行了20天,6月5日他们回到了柏林。 全城的警官仿佛都来护卫,从机场到酒店的道路被完全清出,一路上全是民众在冲着大巴车挥手,他们回国了,世界杯快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清楚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们在柏林的基地是格鲁纳瓦尔德王宫酒店,据工作人员说这是柏林赫塔的总经理迪亚特推荐的,柏林赫塔队在这里办过几次集训。 第269章 这就是他们未来一个月的新据点了。 设计这家酒店的知名设计师也叫卡尔,卡尔又被嘲笑了一番他的小老头名字。这个酒店的装修风正统又奢华,和吗喽一般抓耳挠腮到处乱跑着玩的球员们一点都不匹配,所以dfb的后勤做了很多修改。 比如用密密麻麻的沙发椅摆满大厅,让球员们随时可以躺可以坐。比如在奢华的大理石壁炉前放了个大电视把它挡住,放了游戏机等物品,只有球员们可以在这里玩——很多经验都证明了,创造一个只属于球员们的空间比较有利于他们的关系变好、心情放松。 他们还在庭院中支了三个巨大的帐篷,其中一个也是只有球员们可以使用。这是在忧心忡忡的克林斯曼的要求下增加的,主帅的原话是:“他们要是都缩在大厅里打游戏不出来怎么办?我又不能进到那个地方里去!” 于是后勤人员想方设法弄出了帐篷,希望能“引/诱”球员们在天气好时自发从帐篷里长出来。 克林斯曼给他们开了动员会,队医和理疗师们也全面诊断球员们的情况,然后不太乐观的事出现了,沃尔法特觉得巴拉克的小腿肌肉还是太紧张,他认为这是因为巴拉克在这个赛季几乎是全勤比赛,俱乐部赛事结束后到国家队集训,中间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他又格外要强,从来都是加难度而不是放松划水,所以情况显然不会好起来。 他被勒令停止训练、每天只做恢复性运动,但沃尔法特认为情况不容乐观,他认为巴拉克可能得错过开幕式。 巴拉克做体检时脱光了,只盖了个白色的大毛巾。卡尔正好按批次进来,巴拉克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本来还松散地躺着,却一下子扯住毛巾惊慌地盖住了自己。 毛巾角差点没打得沃尔法特一个趔趄(…) “怎么了,米歇尔?”老医生惊讶地询问。 巴拉克狼狈地咳了两声说没事,但实际上心中却窘迫了起来。结果出来,医生不允许他正常训练和参加开幕式时,他简直感觉这是灭顶之灾。 “这只是肌肉紧张,不是别的什么!为什么我要因为保守治疗错过比赛?” 他是国家队队长,却不能参加开幕式,而拉姆胳膊肘还被固定着都可以。 “你的小腿里全是浮肿,你知道情况多糟糕吗?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我不糟糕,我能踢球,我在场上的跑动也很好,你们明明知道。” 巴拉克心烦意乱,分不清这里头到底是纯粹的医学保守,还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政治保守。虽然只错过一场比赛,可这是意义最重大的一场,在全国人都惴惴不安的情况下,他却没有像四年前一样站出来独揽大局,反而因为一点可笑的肌肉问题就养生错过吗? 巴拉克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晚上卡尔偷偷从他的窗户爬进来,劝他好好养伤。 他们俩这次都被分在一楼居住,不用走走廊,窗台外都是绿化,只要冒着身子从窗台外走过,就谁也看不到。 “我不想错过开幕式。”他靠坐在床头,眼神有点落寞地看向自己的小腿,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想让卡尔牵涉进这种不安里。 而且巴拉克实在算不上那种因为不幸就郁结于心的人——他要野蛮和粗糙得多,他不是精心规划下成长起的精英,他也一直都不是什么命运的幸运儿,倒霉多了,除了骂两声以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生闷气接受呗。 卡尔趴在他旁边,枕着他的手,想到了一个不幸中的无奈幽默: “你要和我一起坐替补席了,这还是头一回。” 这倒是真的,巴拉克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头亲吻他:“karli……” 他们交往快一星期了,他现在才逐渐开始好意思这么喊他,而每次听到,卡尔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昵称还会让他这样害羞。 但尽管害羞,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像小动物一样回应巴拉克的亲吻,金发散在他的掌心,眼睛柔软地盯着他看。 6月6日他们在庭院里点了一个442阵型的火把,6月7日今年新上任的总理默克尔来探望他们,大家一开始对“女总理”有种看噱头似的额外的好奇和一点点轻慢,但很快这位成熟政客就用她的从容征服了全队,让他们全都规规矩矩了起来,美美地咧个大牙站她旁边和她合影。 6月8日他们前往慕尼黑,很多人按照迷信在大赛前最后理一次头发,求一个好的开端,卡尔也随大流剪发了,但现场发生了有点尴尬的事,美女理发师连他都认识、甚至对他踢米兰那场比赛都赞赏有加呢,却不认识今年在联赛里大红大紫的克洛泽。 “拜仁全队我都认识,别的俱乐部,我就不太清楚了。”她坦言。 “米洛是今年唯一一个进了我球的人。”卡尔笑着说。 “哦,那您可真了不起。”理发师立刻肃然起敬。 卡尔猝不及防,羞耻得不行,赶紧给她继续说,克洛泽的厉害之处远不在他进了卡尔一个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这么夸赞下去,到克洛泽都忍不住笑了让他别再渲染了,卡尔才打住。 克洛泽知道他敏感细心,生怕他感觉被轻慢了似的,心下又是有点感动,又是有点无奈,从外套里摸了一颗糖果丢给卡尔。 卡尔捧着,有点困惑,不明所以。 克洛泽在镜子里用带笑的眼神看他:“吃吧,小甜嘴。” 第270章 这就是慕尼黑,克洛泽想,哪怕你是整个联赛里,不,整个欧洲最好的射手,但因为你不是拜仁的球员,在慕尼黑,你就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家伙。 不,不只是在慕尼黑,在整个嘚国可能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认识拜仁的球员,哪怕他们不怎么看球。 他算不上生气,无论是卡尔还是这个温柔的理发师,他都没法生气什么。他只是铆足了劲,想到可是等世界杯过后,等明天过后,还会有人不认识他吗? 大概有15亿人会收看世界杯,而一亿多嘚国人几乎是全员参与的。 赛前教练团队依然在通宵工作,不断推演阵容的问题。勒夫直指后防线,担忧他们的阵容还是太差劲了,克林斯曼则是摇头表示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卡尔今晚本来又捉摸着找个隐蔽路线去巴拉克房间说说话的,却不想刚洗完澡,房门就被敲响了。 拉姆来找他。 算了,不去找巴拉克了,宁愿忍耐一晚也比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要好,卡尔立刻做出了决断,把男友从脑海中扔了出去。 他最近有点太沉迷于“回到房间”了,施魏因施泰格还担心了两天,拉姆则是沉默着没有对他说什么,这还是他这几天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手肘上还缠着绷带,也许到明天比赛时才能换成衣服内的一点单薄保护,多么辛苦的样子。 卡尔赶紧让他进来。他以为拉姆是要和他谈什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温柔地说一些家常话和笑话,他们很快就一起放松了下来,坐在窗边笑着看外面的月季花。 他们在慕尼黑的酒店比在柏林的那个种的花要多。 6月的蔷薇多么美啊。 “你会紧张吗,karli?” “理论上来说我不该紧张,我又上不了场……但我确实觉得紧张。” “开幕式在安联,在慕尼黑,多美好的事啊,在我们的新球场里……奥林匹克的老球场也会放满大屏幕,让球迷们入场看。明天会是拜仁球迷最多的一天。” “你在紧张吗?” “和你说了话就不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和你躺一个房间里——有人说话总是会感觉好很多。” “去找timo,他肯定愿意在你屋里架一张小床。” “一点都不好笑,你也拿他开玩笑?”拉姆捏了一把他的脸:“调皮。” 他自己就长着最可爱的娃娃脸,却争当全队最成熟的人,卡尔才是忍不住笑了,颇有种在说“我就调皮”的意思,于是继续开玩笑:“是真的!——如果你进球了,timo一定第一个冲在场边,等着拥抱你。” “你不会站起来吗?” “我会的,菲利普,但我肯定会站在他后面。” “那我就推开他和你拥抱,又会怎么样呢?” 拉姆难得问了非常尖锐的问题。 卡尔愣了愣:“……那对timo来说,太过分了。” “如果你站到他前面去,他就不会受伤了,karli。” 拉姆说道:“做第一个拥抱我的人吧——如果我进球的话。” 第二天晚上,在人声鼎沸的安联球场,看着拉姆真的打入了整个世界杯的第一粒进球时,卡尔忽然觉得他们昨晚的讨论和对话像某种奇幻的预言。但这又不算是完全的预言,因为拉姆和卡尔都拥有精准预测他人行动的能力,仅仅只有拉姆进球这件事是个意外变量,进球后大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并不是。 卡尔看着希尔德布兰激动地站起来。 巴拉克坐在卡尔身边,寂寞地看着与他无关的赛场,斗争和胜利的渴望简直像鲜血一样在他的喉管中翻滚,不过他一边翻着一边不忘照顾卡尔,可这会儿他眼见着自己的恋人也冲了出去,那样激动和欢喜,甚至越过了希尔德布兰。 而拉姆也那样喜悦地穿过整个球场、谁也不要、谁也不理,只紧紧地拥抱住卡尔。 第55章 大卡 《仁今年的啤酒节综艺要直播啦?》 1楼 楼主 如题, 是真的吗?看不懂嘚语给我急得在厕所里蠕动,再带薪拉屎老板该找我了 2楼 是真的,我刚在官x刷到了!好像是因为卡皇难得要参加, 市场部为了拉热度,临时决定直播的, 链接在这儿:***, 下面已经有主播表示打算紧急做直播翻译了,链接在这儿:xxx。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有时差真好, 不正好从中午美美看到晚上吗?我今天下午摸鱼有福了,老板要是看到我就说我在琢磨新的团建活动。 3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啊啊啊啊啊我螺旋翻滚跳跃在空气中转一百八十圈 4楼 楼主 天哪天哪天哪我也看到了,1, 3, 9和25四个人, 这什么全明星阵容……仁你是真的宠我了呜呜呜呜, 我真的好幸福呜呜呜呜呜 5楼 老师我们家狐媚怎么又没被带着玩,不会是挤不进黄金圈了吧(心碎)(心碎) 6楼 真的,这不就是羊头牌组的阵容吗,怎么万子哥把他给挤掉了哈哈哈哈哈 7楼 和狐媚明明都是从横过来的, 狐媚还是拜仁出身呢, 是俺们卡皇从小的伴读,但现在万子却是仁宫新头牌,狐媚连这种传统节日饼综的卡司都混不上了…… 8楼 万妃不简…… 从他们四个在赛贝纳集|合上车开始, 直播就启动了。 卡尔本来以为大家会自己开车去的, 但穆勒说要和他一辆车,接他也不是什么别扭的事,那就接上吧, 卡尔也没意见,结果诺伊尔不知怎么知道了,也要同去。 第271章 他们俩都带上了,难道他把莱万丢下? 莱万也一起带上了,那他还自己开车干嘛? 直接坐俱乐部的商务车一起去算了,最多和一堆摄像头一起挤一挤,还可以充满柔情地把脸依偎上去呢。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在假期早起总是这么让人犯困,不用自己开车其实方便很多,除了活蹦乱跳的穆勒以外剩下三个都忍不住有点打哈欠。 莱万还好,平时他也很自律,起的时间比较早,现在只是靠着窗户微微撑着额头养神。 卡尔就恨不得和诺伊尔一起抱头苦睡了。 俱乐部希望他们能都穿巴伐利亚传统的那种到膝盖的皮裤,但只有穆勒已经精神饱满地出门时就换上了,剩下的三个人决定拖延到抵达小屋时再说。 上车后穆勒一直很活泼,和今天的节目负责人互动,和摄像机互动,趴在平板前看了一会儿弹幕和直播互动,差点在车上跳了一段古怪的玩偶舞,还是车子开始发动,一个大转弯才把他甩老实了。 然后他就开始趴在卡尔旁边用手盖住他的脸试图和他互动,卡尔有点无奈地挡着自己,勉强睁开眼睛和他嘟哝: “放过我吧,托马斯。” 摄影师感觉这是很平常的画面,但弹幕已开始疯狂,运营唯一苦恼的是看不懂很多外国文字在刷什么。拜仁对海外市场已经算是很重视的了,但他们毕竟是嘚国俱乐部,没办法什么活动都配几十个翻译,现在就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这么多海外观众在兴奋什么。 但其实像【穆卡99】【穆贵妃从上车就开始大杀四方】【万贵妃你快睁开眼盯着他们】这类怪话,普通翻译也未必搞得明白。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怎么可以靠那么近?你们嘚男什么生活习惯啊,靠这么近又不亲嘴是什么意思?】【新总睡得像米兰片里的丈夫一样沉】这种话,则是看到了也不好意思翻出来。 《仁今年的啤酒节综艺要直播啦?——已转直播楼》 89楼 楼主 谢谢大家谢谢,楼主我赶上直播了,一点开就看见满屏弹幕都是cp粉在发疯,幸好嘚国人看不懂中文嘞。 90楼 没关系,嗑cp的有自己的一套中文系统,中国人也不一定能看得懂。 91楼 穆卡真是竹马呢,二娃就把胳膊放卡皇头顶、靠他脸旁边说话,还捣乱,卡皇也不推走他。平时看那么多比赛都不直观,这么一亲近就看出关系真的好好,卡皇平时很高冷的。 92楼 新总其实也是竹马的,就万子哥是后来的,但卡皇和他相处莫名很融洽,都快忘了以前万子在多特时候他俩年年大战好多回合的往事了哈哈哈。 93楼 是哪个真竹马连参加这个活动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说(奸笑) 94楼 楼主 卡皇天天跟从小到大的好哥们一起踢球,实在是人生赢家啊,不愧是我偶像,这日子真爽。 卡尔是不会知道球迷们在感慨什么了,他一心只想睡觉,和穆勒又纠手指打闹了一会儿,眼就又睁不开了,恨不得把脸埋穆勒衣领里捂死自己。 对方看他是真的还在困,反而安静下来,还脱了外套给他盖着,自己只穿一件白衬衫,露出皮裤的背带。他今天大概是为了方便活动,穿的不是两边挂肩膀的款式,而是交叉背带,这样稳定很多。 “车上开了暖气,一点都不冷。”他笑着趴到直播镜头前,用气音解释道。 弹幕上飘过许多泪流满面的emoji和【他超爱】。 498楼 楼主 能让一个话痨闭麦整整一小时我真的是服气的,我们卡爹在队里就是地位超然啊,穆勒哥也这么给面子(星星眼捧脸emoji) 499楼 仁真是随便拉几个人出来就是浑身的戏,本来以为他们路上要一直睡,会很无聊,我就直接静音小窗放旁边了,结果一低头:???万子哥什么时候醒了,把自己衣服也拿给卡皇盖的啊。 500楼 最好笑的其实是他的衣服把穆勒哥的弄掉了,但他小声和穆勒哥解释:“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501楼 29岁正值青春波兰壮汉疑似已得老花眼 502楼 然后他们俩就开始轮流把自己衣服往人家身上上扯,结果卡皇直接热得挣扎一会儿全弄掉了。 503楼 所以说好好笑哈哈哈哈,车上看起来暖气是真的足,一点都不冷,他们干嘛要把衣服拿给卡皇盖啊 504楼 楼主 这就是对老大的孝顺吧 505楼 分明是已开始争宠 506楼 楼主 我铁直,有点抗拒,不嗑cp的对不起……不过你们在楼里说得不要太过分我没关系…… 507楼 说他们争宠不是嗑cp,是客观描述,楼主你今天看完直播一定会了悟的(奸笑emoji) 508楼 楼主 不可能啦,我懂我们仁的哈哈哈,其实大家就是关系好,真的很和谐的 509楼 感觉新总就这时候被吵醒的吧,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还不小心踩了穆勒哥外套一脚,笑死我了 510楼 谁家好熊伸懒腰都快捅破车窗却一点也没碰到旁边人啊 511楼 谁家好熊能那么精准慵懒地袭击队友外套啊 512楼 弹幕全在刷他是故意不小心的吧! 第272章 513楼 楼主 不要这么误会小新啊,他和二娃关系那么好,故意踩他衣服干嘛(流泪)所以说我才不喜欢你们嗑cp,老扭曲人物形象(流泪) 514楼 楼主太可爱了哈哈哈,插眼等真香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困——他睡眠质量不好,醒了再头疼也睡不着,所以才日常要吃安眠药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天闹腾太累了,再加上今天是像小孩子一样出门郊游,有种古怪的放松感,所以在车上是真·睡了一路。 但起来后还能舒舒服服地晃动着睡个回笼觉,这是他很久没有的幸福体验,所以醒了后他感觉都没那么累了。 跟着大家跳下车,湖边的清晨宁静而清爽,晨光已经漂亮地升了起来,小屋顶上一层霞光,湖面还笼罩着薄薄的晨雾,也折射出梦幻的色彩,四周一片宁静。 他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落到了这里。 “天气真不错。” 他赞叹道,笑着接过工作人员给的麦克风夹到衣领上,扭头期待另外三个人的反应,却发现他们都笑得很古怪。 而且他还惊讶地发现:“托马斯,衣服上哪来的鞋印?” 弹幕乐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爹看起来头顶在冒问号……】 【卡:我们是开心地出来玩的,对吧?】 【爹根本不懂刚刚车上多么精彩……三位贵妃已扯过一轮头花……】 【怎么就变成三个贵妃了,难道是仁宫格外大吗能一次性装三个贵妃?】 【如果不喊三个贵妃的话弹幕现在就能打起来……不要争了……大家都是卡皇的……翅膀……】 【我爹怎么才长了三个翅膀拐子?这怎么飞得起来?】 今天的小综艺说要让他们过传统的一天,也麻烦球员们一大早就起来了,就真的说到做到,在他们换完衣服后,把他们驱赶到一张张床上去,连起床镜头都要拍。 一掀开被子露出已经换装完毕、发型精致的人实在是太搞笑了,就连卡尔都忍不住笑场了两次,第三条才过,那头笑得驴叫打滚的穆勒就更不用说了。 观众们又很乐:【谁家好仁穿着皮短裤和黑皮鞋睡觉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清晨还是按时开始了。负责直播的运营很调皮的把节目组打算在后期剪辑时使用的旁白现在就棒读了出来: “天刚破晓,四周一片宁静(画面中传出穆勒新一声驴叫)。传统的巴伐利亚人会在这个时候早早起床。” 【巴伐利亚的天真厉害,刚亮就这么水灵灵地照进屋子里了】 【四周真的很宁静呢,完全听不到有穆勒在鬼叫】 【台词本里记得加上‘传统的巴伐利亚人在梦里就已经穿好了衣服鞋袜’】 “他们热衷于过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一早起床后,首先要做的是准备早餐。早餐通常简单而丰盛,可能包括自制的面包、黄油、蜂蜜、火腿、培根和白肠,以及一杯黑咖啡或草药茶。” 【镜头快给过去啊,他们怎么做饭?坏了他们不会在这儿把自己毒死吧】 【拜仁慕尼黑我警告你们,这四个人加起来三个亿,可不许把他们弄拉肚,不然拉走的不是屎而是你们拜仁银行小本本上的钱,understand?】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前面的弹幕也有点太糙了……yue……yue……】 【我的天俺爹怎么就系上围裙开始干活了,我以为他是往桌边一坐等着别人端茶倒水伺候的呢,他真的我哭死】 【爹只是被喊爹,实际上真的很妈咪的……爹咪大奈奈给我捏捏(纯真的大眼睛)(吸手指头)】 【英雄父母一人挑了属于是……】 【贵妃们下乡了日子也好过啊,就负责给面包抹黄油就行了,卡皇指挥下他们坐一起好乖好好玩www,这画面我要截图八百张】 市场部准备好了新鲜健康的食物,组装罢了,卡尔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已经非常自然而然地系上围裙开始做早餐。另外三个人扔着显然也不是事,但让他们做什么他都不放心,所以就让他们负责把面包切开抹黄油。 莱万干得最板正,诺伊尔中规中矩,穆勒试图用黄油在面包上画出一个爱心。 他还真的涂出来了,献宝一样高兴地喊起来,举给卡尔看。 卡尔煎培根煎到一半,扭头看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漂亮,你最棒了。”卡尔夸道。 【拜仁缪尼克为了这一幕我要永远爱你永远追随你……(眼泪炸出)】 【穆卡往这儿一站就是糖,就是糖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勒哥看起来快化身小狗在屋里疯跑了……】 【被爹这么看着谁能不疯啊……我也疯了,我也疯了啊啊啊啊……】 【爹怎么能这么温柔宠溺啊啊啊啊啊不怪新总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啊啊啊我都有点嫉妒穆勒哥了呜呜呜】 【万子哥沉默不语地也开始作画给我乐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新总直接起身换赛道颠锅去了,我的老天奶这还是宜家的那款巨锅吗,放他手里像儿童玩具】 【新卡一起做饭对我的眼睛太友好了……豹豹猫猫我下辈子还要做你们俩的小孩……】 火和油都控制好了,诺伊尔接手煎培根事业也没问题,卡尔把白肠也煮好了,蔬菜整理完,然后把他们弄好的面包排列好,依次分配培根,香肠片,洗干净的生菜、切好的番茄片。再夹两根白肠放旁边。 第273章 他把食物全弄完了,喊了工作人员也来吃。 【天哪爹怎么会干活这么利索的】 【不知道的哪里看得出是富家公子,不得以为真是巴伐利亚小农家庭出身的】 【大胡子摄影师来端盘子的样子也好乖哦哈哈哈哈,全世界在卡皇面前都是小乖宝……】 【爹是一种气质(确信)】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快速搞定了十几人餐?白人饭虽然难吃但在速度上真的赢很大】 【爹还会调机位,爹看我了,爹把我端下来放桌子侧面了……天哪我忽然看得好清楚好全面,谢谢爹咪……】 【落地半小时卡皇已熟稔变成整个团队的中心……我感觉市场部的人马上也要开始喊他队长听从指示……他不要拍着拍着开始变导演了……】 卡尔感觉早上吃培根有点油腻,黄油也属于最好别吃的东西,但因为闻起来确实香喷喷的,而且他和诺伊尔吃了两顿放纵餐,体重都无事发生,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所以他还是美美吃了。 他本来以为莱万会拒绝食用这种东西,放的时候就询问他要不要丢掉,却没想到莱万却难得也愿意吃。 “放纵日。”波兰人举起厚厚的面包,冲着镜头微笑着wink了一下,咬了一大口。 【万贵妃你老实讲你是不是话里有话……本来就很震惊你愿意花一整天来的,放弃繁忙的事业和卡皇相伴一整日本来就是你的放纵日是吧……】 【豆腐哥人好好哦,虽然很自律但每次拍节目都很配合的,刚刚那些刷‘莱万根本不吃’那种鬼话的人能不能来道歉】 【呜呜呜呜爹也明显注意到了,小声问‘没关系吗?’,万子哥笑着回没关系……不过吃个饭而已你们怎么吃出这种氛围来的不要再笑得这么好看了我真的磕昏了……】 【万妃不简,万妃不简!!!】 【但还是穆勒哥赢了吧……卡皇的面包就是他抹了爱心的那个对吧?哎,还是直男好嗑啊,明晃晃的爱根本不避讳,怎么这么好呀】 【不敢想象二娃和琳达在一起得是多么可爱的一对小情侣,卡爹甚至还是他俩的月老……太完美了,穆卡的关系太完美了……和一家人有什么区别……】 【呜呜呜呜新卡醋了,我们小熊就因为个子大不说话今天一直在被排挤!】 【比在家看直播的狐贵人要好】 【忽然想到狐媚好歹是在慕尼黑看,明天又能给卡皇冷脸戴袖标了,可是我们宽宽要看都只能在马德里看(吐血)(吐血)】 【我|草我才想到队里别的人可能也和我们一样在看直播的,一口茶喷出来了,这是何等酸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光是队里的啊,公开直播谁看不到?就像宽宽这样转会的,还有那些退役老兵也能看呢,短帝都能瞅两眼,没准等会儿superchat就飘过去了】 “早餐起来真完美,祝你们玩得开心!——菲利普·拉姆v” 不仅是superchat,拜仁球员们的账号自动被拜仁的官号设置成了超级vip,这是前两年他们开通直播时为了热闹一次性弄好的。拉姆虽然退役了,但也没人敢把他的账号降格啊,所以是整个屏幕都被清空了,只有他的祝贺语弹了出来,然后缓缓消失,画面才恢复了正常。 【……】 【……】 【我超!我们中间有个卡珊德拉】 一直盯着直播的运营也第一时间通报了这一祝福。工作人员原本不影响他们说话的,但卡尔不辞辛苦给他们做饭,大家现在都坐在一起吃早餐,气氛自然松弛了下来,摄影师笑着说: “啊呀,卡尔,这肯定是送给你的。你上次拍啤酒节综艺,还是和菲利普他们一起做巴伐利亚挑战。” 巴伐利亚挑战指的是锤子尖头钉钉子挑战、抓杯垫挑战和端啤酒杯挑战,算是拜仁经常拍的传统娱乐项目,从马特乌斯时代就开始挑战并记录的,一直延续到现在。 马特乌斯人进不来俱乐部,在这个挑战里却是绝对王者,一度保有各种记录。 不过三项都被卡尔打破了,他现在是新的“三冠王”,队史记录保持者。 虽然是这么幼稚的地方,但有人胜过了马特乌斯,那个人是卡尔,赫内斯还是贼高兴,在办公室里扭了一段,打电话问市场部为什么网上乐呵乐呵就没了,应该发报纸新闻、热烈祝贺。 市场部:? 因为上次做挑战的时候他真的很拼搏——当时施魏因施泰格已经确定要转会,为了哄他开心求他参加节目一起玩,卡尔心情特别差,参加拍摄也不愿意说话,而是玩命地赢,最后端杯子挑战硬是端了四分钟,回家后胳膊酸得三天拿不动东西。 回想起往事,卡尔心里忍不住一酸,但面上却是温柔地笑了起来。为了遮掩情绪,他也转向了摄像机,点了点它,玩笑道: “那记得给我打钱,菲利普,赞助我们喝啤酒。” 【他甚至直接说的就是‘给我打钱’,然后‘赞助我们’,这和朝老婆要零花钱有什么区别?没有,没有(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爹这个敲屏幕,敲到我心巴上来了……爹你别再钓了再钓我要恨不得女儿粉转鲨人犯了,好想鲨掉爸爸们和你在一起……下辈子我也要当脚球仁】 【帝后秒了……帝后真的秒了……】 【怎么真的立刻飘过去转账了啊啊啊啊这个数字吓到我了,拉卡帝后情趣两句,反而钓得不知哪路人马心碎给钱……】 第274章 【不会是在家抠脚的狐常在吧,平时不受宠也就算了,随伺行宫的机会怎么也没有,虽说这个行宫就是个小农场房子,那也还是好心碎】 【不是他,他也有标的,除非开小号,但那图什么,倒贴钱当败犬吗……】 【天哪这一波刷钱带起来全疯了……拜仁慕尼黑你也是找到发家致富的路子了,队长往镜头前面一放全世界的富仁都吻了上来……不敢想象卡皇要是退役了天天开开直播得赚多少】 【退役什么退役,呸呸呸,早着呢!陛下龙体康健,你们讲什么退役的事,要造反吗?(抓狂emoji)】 吃完早餐后,他们进行下一项日程,运营也是一边跟着走,一边又棒读了起来: “上午,巴伐利亚人往往会前往马厩或畜棚,查看马匹、奶牛或其他牲畜的情况。给马喂草料、刷洗马身是每日必做的工作之一。如果湖边有草地,他们还可能牵着马到外面溜达,让它们在草地上吃些鲜草。” 【二娃又在跳马腿舞了笑死我了】 【拜仁慕尼黑你就宠他吧,来到谁的舒适区了我不说】 【但是爹前两天才去过他马场玩的不是吗?啊啊啊,果然不感兴趣,直接说去看别的牲畜了。】 【应该不是不感兴趣,是照顾鸡鸭牛羊比马麻烦。爹真是太踏实了,全都是默认自己干重活。】 【穆勒哥好惨啊当即傻眼,他已经被直接分配去看马了哈哈哈哈,我的天我都有点不敢看了,这让卡皇怎么选……】 卡尔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想着穆勒和诺伊尔的关系已经够好了,也没什么增进空间,不如让莱万和他多处处,对莱万充满了好处。 所以还没等他们俩说什么,他就已经很自然地伸手召唤了诺伊尔:“走了,挤乃去。” 【这什么虎狼之词,同步在听翻译直播的我听到一句没有感情的‘跟我去挤乃’直接鼻血喷出了】 【新卡两个人的乃确实都是……有挤头的……(鼻血喷出)】 【豹豹猫猫我不做穆卡的小孩了我要做你们的小孩,豹豹猫猫乃乃都给我吃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新卡姐!别哭了!出来集|合!】 【诺伊尔我早就和你讲过了男人长得高壮一点没有坏处,你看遇到干活的时候你不就赢了!】 【笑得想死了,有的男人靠劳动劳动潜力狠狠胜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莱万却笑着说:“我小时候在农场上帮过忙的,知道怎么干,我给你帮忙好不好?曼努就算了吧?他只是力气大,不一定懂这些,别弄脏了衣服。” 【呜呜呜我们豆腐小时候真的苦过呜呜呜】 【我真的太阴暗了,万子哥这么体贴我却觉得他是在绿茶,我真的是仁宫心计这种同人文看太多了(忏悔)(今晚继续去蹲更新)】 【穆贵妃你怎么被挤在旁边说不出话了啊穆贵妃,别惦记着你那马了,你是什么爱刷马的三表哥吗,直接反抗一下一蹦三尺高蹦卡皇身上撒娇呢,发配那两个家伙去养牛喂鸡你俩甜蜜地牵马去不好吗……】 莱万说得合情合理,卡尔刚迟疑,诺伊尔就先挑起了眉头: “不会没关系,卡尔会教我的。我只要听话不就行了吗?” 他揽住卡尔,顺手轻轻地刮一刮他的耳朵,低头亲昵地笑着说:“对不对?我们卡尔很可恶的,从小就最会使唤我了。” 卡尔无语地笑了起来:“谁使唤你了呀——” “半夜都是我给你盖被子……” “停,停。” 要不是摄像头在拍,卡尔差点原地尖叫,现在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当机立断: “不要讲了,那你就跟我干活去。” 趁着他转身,诺伊尔给穆勒和莱万做了个鬼脸,又冲着后面跟着的镜头wink了一下,才美美地也转身跟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卡是不是有点太支棱了……我的天哪……】 【万贵妃看起来已被这一手竹马牌创飞了,简直黯然神伤】 【穆贵妃也没有好到哪里……新卡互相认识得还是太早了……不知道屏幕前多少人得破防】 【呜呜呜呜我恨黄麻今天怎么偏偏也在放假,我宁愿宽宽在训练也不想让他打开直播看这些啊啊啊啊】 【乐观点,宽是个懒猪,假期这时候早起干嘛?八成还在睡觉】 【悲观点,再懒的猪猪也干过在世界杯的时候天天为了卡早起去采花的超绝恋爱脑事……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正在孤独偷看呜呜呜】 【真猪反而不懒哈哈哈,不过小猪那边隔着时差,应该是真没在看,不然肯定sc刷得比短还早,卡皇就要变身小karli趴在那儿冲他要零花钱喽】 【狐答应你在看吗狐答应,为什么你和卡尔认识二十年了但没给他盖过被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事,穆勒哥和马认识得也早,也算是大家都很匹配】 【狐媚好惨啊怎么一直在弹幕里降位置,这么一会儿功夫连更衣都不是了……】 【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机会给卡皇更衣】 【谢谢突然感觉合理了但也更扎心了】 摄像组兵分两路,自然是都拍全,但直播就有点犯难了,运营决定两头都去看,穆勒和莱万这边先拍一小时,卡尔和诺伊尔那边再拍一小时。 第275章 全是高人气巨星的好处就在这儿了,观众都乐意看,不会不满意。穆勒和莱万照顾马的工作干得不错,两个人都很客气,也不偷懒,也有说有笑,穆勒时不时开点玩笑一起哈哈哈……但他们俩明明在说笑,却还是有种微妙的相敬如宾的气氛,而且马也很乖,也没给他们俩上难度。 众所周知,这种照顾小动物的环节,最好看的就是各种乱子,和在这种乱子中各种尖叫、手忙脚乱、而后自然而然变得亲近、增加了共同回忆的人。 但现在马太乖了,一点节目效果都没有,他们俩很快就完成了工作,过程中还在不断互相谦让,最后把草溜达到湖边就完全没事干了,营业感很快就浓烈了起来。 除了925的cp粉为了很难得的真·只有双人相处时光满意又幸福地大嗑特嗑起来,很多人都开始祈祷能看点刺激或是好笑的。 【明明是平时求都求不来的营业,多少也算是一种大卖特卖了……可我竟然被之前的环节惯得感到了一丝空虚……】 【甚至有点希望是新万组合了……宁愿看有点尴尬的……925都太有情商了,生怕冷场似的,两个人凑一起感觉放松不下来】 【真要放松不管是新穆/穆卡还是莱卡都行,925这一对就不是放松组,不可能那么打闹的,除非气氛到了什么打闹才显得和谐的地方】 【这不就是925的嗑点吗,就是成人感很强啊……二娃在别的地方都是很小孩子的,只有在万子哥面前经常特别成熟撩人,很懂他在想什么,会哄他开心,这不好嗑吗……】 【弹幕不要ky啊刚刚满屏仁宫心计的时候豆腐脑姐说什么了,好不容易有一段独处,两个人怎么就不放松了,就是因为很放松才能开心玩啊,哪里不甜了,一起坐湖边草地上这个全景唯美到简直是结婚照的水平好不好……你们自己不爱嗑就先别看嘛呜呜呜不要搞霸凌】 【好好好嗑925是有品的但我品味低俗我只想看仁宫大战啊啊啊不要给我整官方营业这一套……我要看活人,我要看活人!你们刚刚各怀鬼胎时候多鲜活呢!一顿饭都是八百个表情八百个心眼子,那多好看啊啊啊】 【对啊,真的受不了了,我还想说嗑穆卡是没品呢,豆腐脑细腻复杂的成人风味你们这辈子都介不到(流汗黄豆笑)】 【我的老天奶穆卡也是没品啦?磕糖就磕糖,也不必觉得真爱刺到你们的眼了……】 【豆腐脑确实是成人风味,半小时功夫硬把马拉着喂了三次草了,不然实在没事干,坐一起说话也不自在,多么现实的同事关系,我乐出声了】 【弹幕撕起来也好啊,嘚国佬又看不懂,既然他们不打架开始岁月静好了,那弹幕打给我看也行(奸笑)】 【弄个直播怎么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在看恋综了,大家清醒点这是官方活动好不好,也有很多唯粉在看啊,一直刷cp内容我们又说什么了,你们所有cp粉都讨厌得要命】 《仁今年的啤酒节综艺要直播啦?——已转直播楼》 1322楼 楼主 弹幕又吵起来了,哎,被迫把中文过滤打开 1323楼 没关系,仁的运营也看不懂,还以为中国人单纯爱看球星刷马呢,播得更起劲了,都开始花式运镜了,我已经和马的眼睛不知道多少次撞上,吓得一激灵,这种特写镜头确实是大可不必哈。 1324楼 楼主 不知道新和卡在那边忙不忙,好担心累着我卡 1325楼 之前忘记跟楼了,楼主真香了吗 1326楼 没呢,刚刚新小使手腕就拿下战争,楼主感觉他就是单纯说真话啊,没别的意思。其实确实是这样啦,但在说真话的过程中完成战役,这才是宫斗的美妙氛围…… …… 1521楼 笑死我了,楼主现在应该要有点绷不住了吧,镜头刚过去全世界人民就都听到了新总在忙着拉踩! 直播转进到卡尔和诺伊尔这边,他们已经把奶牛都照顾完了,生牛奶全整理好了,现在已跑去捡鸡蛋。 说是捡鸡蛋,但实际上是诺伊尔戴上了手套、挎着篮子弯着腰努力干活,而卡尔则是站在围栏边,抱着一只美美窝着眯眼打盹的母鸡看着他。 这是一副超级可爱的画面,弹幕开始看不出国籍了,因为很多人都放弃了语言还是刷起了各种表示被可爱到的颜文字和emoji。但他们录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诺伊尔在一边捡鸡蛋一边夸耀自己: “他们能干得好这个吗?干不好你知道吧!” 【新总不会就这么拉踩了一个小时吧我笑疯了】 【啊啊啊啊小新好可爱啊,巨大的一个站在小鸡堆里,两只手指头就捏起来鸡蛋放进篮子里,然后叉腰冲着老婆邀功……】 【爹也可爱死了可爱死了可爱死了,抱着小鸡顺毛可爱死了可爱死了可爱死了】 卡尔侧对着直播组,忙着看诺伊尔,还没注意到他们已过来了,还在给小鸡把她掉落的绒毛弹出去,优哉游哉地回:“嗯嗯,你最棒了!” 【超穆卡姐开屏破防,卡皇你两个小时前还是这么夸穆勒哥的,我真的要开始阴暗爬行了……】 【男人会夸人福气享不完……爹咪靠坐这儿也好可爱,这个侧面能看到唇角痣哎……】 【新朝卡走过去了,运营好懂啊站住脚步了,这个树叶后的角度让我感觉自己是在偷窥sos这也太不好了吧】 第276章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天哪……】 【卡拿纸给新擦额头对吗,我没疯,这真的是卡在给新擦额头对吗……】 【摄影师你的手怎么在发抖……你刚刚在马脸前花式运镜的功力呢……你也震撼到了是吧……】 【这真的不是恋综吗……卡皇八百年没拍过队内的长综艺了一来就是这么legend的,根本不遮掩的,太放松了,该怎么处就怎么处……这就是皇帝de从容……】 【摄影师我命令你再偷窥一百年!!!】 【老天奶啊我真的不希望穆勒哥看到了……上个月他生日前那场比赛,他下场后第一件事就是忙着给卡擦汗,卡爹只是温柔笑笑我就觉得好感动了,结果现在他在用同样的温柔眼神给另一个人擦……虽然说这是因为新总刚刚在干活可是我还是心里酸酸的呜呜呜……】 【若抱住,别做梦,未得宠…爱得深,说得真,别感动…】 【那我们只在国家队几天和卡发了张合照然后就只能在马德里眼睁睁看着的宽怎么说……我喘不上气了啊啊啊】 【狐答应是已经直接没入宫了吗,已经没人care他了真的(闭眼)】 【我怎么觉得小新刚刚是瞥到摄影团队已经过来的啊,卡皇视线被树挡着了正常,他又没有啊,小新你干得好啊……太会斗了,难怪为了个门将教练都能把安胖折腾得不轻】 【天哪我真的太爱看这种剧情了我整个人都展开了】 诺伊尔还低头在和卡尔说什么话,但这会儿他们俩离得近,声音很小,从直播中除了看到他们像一对家长似的亲近地站在一起抚摸小母鸡、温柔微笑外,什么都听不清。 弹幕正着急呢,但一时间什么都消失了,一条巨大的vip-sc又跳出来霸屏了。 “运营你好,我认为你们应该提醒副队长先生注意形象!(红色爆炸脸emoji)”——约书亚·基米希v 【蛙趣你在说什么,翻译读出来我都不敢相信】 【鸡哥怎么好好的在家破防了】 【图片报不是天天说他在队里和卡皇不对盘当小刺头谋求篡位的吗,怎么擦汗的是卡皇他开的却是俺们小新呢】 【不会是毒唯吧,就这么水灵灵地崩溃打起嫂子来了……】 【这是嫂子吗?他破防都得尊称一声副队长的!】 【尽管尊称一声副队长,但他不还是开火了吗!!!】 【你们仁宫,太精彩了,我真的疯了……这才是上午……这一天过完得是什么样我真的不敢想……】 第56章 小卡 拉姆在第6分钟打入的精彩远射为这场比赛开了个再好不过的头。 整个安联球场都在沸腾, 就像在自己说的那样,今日会是整个世界杯比赛中拜仁球迷最多的一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拉姆作为绝对宠儿出人意料地如此快速就为国家队拿下了整个世界杯的第一球,这实在是美好到超乎人的想象。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今日也在看台上, 卡尔知道他们俩恐怕都得激动到蹦跶起来了。 昨日还被美女理发师说“我不认识你”的克洛泽今日也是惊天动地, 他在第17分钟和第61分钟各进一球,梅开二度。 德国队展现了进攻火力,但防守漏洞也显而易见。即使是面对哥斯达黎加这样绝对算不上强劲的对手, 他们也丢了两个球。 3:2的比分并不稳固,漏洞频出的后防令人揪心。 巴拉克不在中场,他们的中场控制力就立刻断崖式下跌。 总不能指望施魏因施泰格一个人同时打前腰和后腰, 临时从左路被挪到中间, 他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 但中场的拦截性还是不太行, 这种压力再渗透到后防上,问题进一步放大。 去年联合会杯上那个几场比赛丢了十几个球的国家队又回到了他们的脑子里。 卡尔坐在替补席上认真观察比赛,防守问题当然是他关注的重心,他也努力琢磨应对之策。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因为克林斯曼带他们踢的是非常激进的高位压迫足球, 拉姆能快速进球就反应了他们前压得多狠, 真正的左边锋波多尔斯基都快跑对方底线上去了。 后卫基本全压过半场,但偏偏中场又拿不住球,这就导致哥斯达黎加只要长传快速反击打他们身后就好了, 一打一个准。 两个丢球都是这么来的, 他们在处理对方的快速反击时显得反应不及时,回防速度不够快,使得哥斯达黎加也从容地获得了多次威胁射门的机会。 卡恩在场上已咆哮个没完, 但双中卫默特萨克和梅策尔德也只能频频面露无奈,冲他摊手道歉,然后下次还是回不来。 赛前已有很多媒体挑他的刺,认为克林斯曼是迫于场外拜仁和慕尼黑市政府的压力,在虽然性质上来说非常重要、但难度是小组赛里最简单一场的开幕战把伤未痊愈的拉姆和年迈的卡恩都硬派了上来,现在丢了两个球,他们更要有话说了。 但卡尔觉得哪怕莱曼在场上,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丢的不是这两个,而是另外未知数个。 莱曼要是能稳压卡恩,就不会和他打轮换了。 而他们的两个中卫,默特萨克身高接近两米,在禁区内具有极强的头球能力和制空权,不以速度取胜,而是凭借冷静的站位和预判来拦截对方的进攻。再加上身体素质的优势,他在一对一防守中显得有超乎年龄的稳健,不太会爆雷,总能够有效地化解威胁。 第277章 但相应的,他最大的弱点就是速度较慢。在面对速度型前锋时,容易被对方打穿。 在德国队采取高位压迫战术的情况下,默特萨克非常容易暴露自己速度不足的问题,给对方反击留下空当。 这场比赛里对手就不断利用长传或快速突破来挑战他的位置,把他单点都快打穿了。 偏偏速度慢的后卫转身也不会太快,这才符合生物学。他的转身速度也较慢,这使他在应对快速的突破和变向进攻时显得有些迟钝。一旦对方在禁区附近进行快速传导或突然变向,默特萨克也可能花会难以跟上节奏,导致防线失位。 负责了很大一部分战术的助教勒夫一直在说“我们的球员不可能和阿根廷、巴西的天才相比,我们一定要踢得更整体”。默特萨克的缺点使得德国队在使用他时,会更加注重整体防守策略,理想情况下当然是在他身边安排一名速度更快的中后卫来补位,或者利用后腰进行掩护,减少他被暴露在一对一的局面下。 但今天巴拉克不在,中场宛如漏了个大洞,弗林斯和施魏因施泰格两个人去填都别扭。而梅策尔德虽然比默特萨克快一点,但本质来说还是和他一路数的德式传统后卫,高大,强壮,空中能力强。 更糟糕的是他虽然成名早,但伤病也是早早缠身,02年世界杯结束后他几乎是三年内都没怎么踢过完整赛季,中间有整整两年都是离队养病的,所以去年联合会杯都没他,直到上个赛季他才全面回归,克林斯曼才决心把他带上了。但因为伤在脚踝和膝盖,都是非常要命的位置,所以梅策尔德完全不可能像20岁时一样肆无忌惮地奔跑了。 又高大又结实是中卫的必备美德,速度交给边锋就好了,毕竟人不能既要又要,很难要求一个人在一米九几体重80kg的同时还跑起来迅猛如风,这太罕见了。 克林斯曼打高压,就像是下定决心索性舍弃掉防守一样。 拉姆今天攻防两端都累,他不断要协防两个中卫,右路自然也相同。 队里剩下的几个带来的中卫也都是这种模板,在卡尔身前序列更高的胡特也是这风格。一套青训养一套人,中卫的培养模板大差不差,小灵快都转型去了,干不了中间位。 但卡尔想,卡尔不抱有任何自恋或自负心态,客观地想,其实他是合适的,因为他有速度优势,可同时他的对抗性也很好,除了发育期还没结束外,他跳得高,预判强,一对一防守并不犯什么错,整个赛季也就在克洛泽手上吃过一次亏,打那之后又长进了很多。 也许让他去踢,对团队来说更好。 训练场上还不够明显,一到赛场就见真章了。卡尔觉得他去配默特萨克才是最完美的,这也是为什么去年联合会杯上他们俩组合时丢球数显著下降了。不是因为卡尔自己一个顶仨,是什么绝世超人,而是他很适配这套战术打法,他和默特萨克搭档也更均衡。 拉姆去年说“你很合适”,今年也还是说“你很合适”,从来都不是单纯出于人情,而是他确实比更多人提前看到了卡尔是合适的,他是能填补上防线缺憾的人。 可惜他太小了,年幼是后卫永远绕不过去的缺点,教练们怕他经不住压力崩盘害了队伍,也怕他对抗中受伤,变成队伍害了他。 克林斯曼和穆勒也不是瞎了眼,想必也考虑过他,但在世界杯面前,还是保守为先,自然不可能像去年联合会杯那么大胆。 卡尔是踢过德甲、德国杯和欧冠了,但他没踢过国家队大赛,世预赛也没首发过。 而且就这么踢着球,他们也能赢,在这个防守为主的时代,踢进攻足球的嘚国人终于也踢出了教练们理想中天赋爆炸的南美球队才有的压迫感和进攻性,而对手们看样子都不怎么招架得住。 弗林斯在第87分钟以一记远射为球队锁定胜局。 比赛结束了,德国队4:2大胜哥斯达黎加,这样的成绩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安联球场内吵得惊天动地, 卡尔渴望上场的机会,这一次不是什么为了家人、为了金钱,就是单纯地渴望上场的机会,渴望权力。权力是人类生命力的源泉,失权的人是很可怕的,卡尔现在就有点处于失权的境地,他在队内基本是个镶边吉祥物,18岁就能进国家队参加世界杯、做吉祥物,也算是旁人遥不可及的成就了,但卡尔本能地觉得不够。 他看完了比赛,尽管非常非常开心地庆祝,亲吻队友们——施魏因施泰格亲两下——但他的心里忽然压上了事。 而且也是注意力终于从比赛中抽离后,他才发现巴拉克的情绪好像也有点低落。但这种低落不是冲着他而来的,也没向任何人发作,甚至连卡尔都并不确定,但晚上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跑过去寻找对方了——如果有人发现的话,他打算找的理由是替理疗师问问他小腿的情况。 考虑到卡尔实在是个小乖宝,而队内工作人员众多,比如理疗师就有好几个,所以不太会有人怀疑他这种说辞。 这一会儿队里在开庆祝party,不能喝酒的卡尔跑了也不奇怪,没人找,他这样的小孩子和这种乱闹腾的成人场的气氛本来就是不融洽的,别人都两杯酒下肚开始讲基金股票老婆孩子美女艳遇这些事,年轻点的也要聊聊玩乐,卡尔除了踢球外压根就是涉世未深呢,对社会也许有很多了解,但并没有亲身体会, 第278章 卡尔主要觉得巴拉克的情绪应该是来自于错过开幕式的郁闷,所以重点全放在开心于他下周就可以回归,踢第二场小组赛了。 但巴拉克反而没有在意这个事,而是揽过他、替他梳头发: “我没事,错过就错过了,不想了。我连世界杯决赛都输过,错过一场开幕式又能怎么样呢?” 他胜负心强是真的强,但钝也是真的钝,被现实击打后就总是这样沉默着消化掉了,就好像无论受到多大的伤痛,他的生活总是要痛痛地走下去的,他不往回看。 卡尔有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温柔细腻到是刻板印象中所谓的“女性专属”的事情来,一时间竟然忘记回话,只顾着僵僵地趴在他怀里了。巴拉克意识到他反应不对,立刻扔了梳子,心下懊恼,咳了一声:“很怪?我不碰你头发了。” “不……感觉挺好的。”卡尔小声说,担心自己显得不够诚恳,抬起头来不太好意思地红着脸,眼睛水水的,小声说:“谢谢你,米夏,这样好温柔,我喜欢你给我梳头发。” 这还是很多很多天以来巴拉克第一次明确地听到卡尔和他说“我喜欢你给我做什么”这样的句式,尽管脑子还在发愣,但手已经把梳子又捡了回来,擦干净后重新温柔地放到卡尔的头上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克制不住地低声告诉他: “我也喜欢给你梳。” 准确来说他喜欢给卡尔做任何事,不存在社会规训中所谓的“该做的事”,而是任何事,比如看到吃的就想给他吃,看到他的头发翘了一个小卷就想给他轻轻理好。 这种爱时不时让他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苦恼和很自然的羞赧,但他不是因为苦恼就要遮掩着的人,他这辈子吞过的话全在去年一年里了,全在卡尔面前。 卡尔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巴拉克一阵发烫,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他不想告诉卡尔自己其实只是因为他去和拉姆热烈拥抱而不高兴——都不是吃醋,而就是一种闷闷的不高兴,但他已自己沉默地消化掉了。巴拉克甚至考虑过,如果卡尔跑去和什么施魏因施泰格,或是什么年轻美丽的女孩好上了、睡觉了,他也不会责备他、不会要求他分手的,除非卡尔想要因别人和他分手。 因为卡尔就应该这样享受他的青春,卡尔就是可以胡闹和犯错。 卡尔有权利随时厌倦他,也有权利随时犹豫着继续向他索取,总之卡尔不需要照顾他。 卡尔再怎么成年了,对巴拉克来说也是小孩子。 从情不自禁亲吻对方、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开始,巴拉克就知道他将会对卡尔永远愧疚,永远宽容。 他不要求一个小孩子的忠诚,因为巴拉克觉得自己比卡尔强大太多,强者去要求弱者的忠诚,这并不平等,很容易变成一种倚强凌弱,变成一种控制和剥削。 只不过觉悟是觉悟,闷闷的不快也依然是闷闷的不快罢了。但他要求自己解决掉自己的问题,不要让卡尔烦。 “幸好我来了。”卡尔靠着他嘟哝:“你一开始好像一点都不想要我来世界杯,为什么呢。” 卡恩、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都替他站台,巴拉克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卡尔还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配,在集训里踢球那么努力,也存了很多让别人知道他好歹配得上被征召的心思。 “你太小了,四年后年龄才正好,现在万一伤了就是得不偿失。”巴拉克拍拍他的后背:“没必要为了什么名头折腾自己,健康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梅策尔德,02年世界杯时他21岁,是当时最炸眼的天才后卫,但踢完世界杯总共七场比赛后,回俱乐部就大伤了,也多亏多特蒙德这几年没放弃他,他自己也用顽强的毅力克服着伤病,不然现在大家可能已经见不到他了。 卡尔才18岁,比他更经不起创伤,如果在世界杯上就被直接用废掉了,他无限光明的职业生涯也就葬送在这儿了。 无数年少成名的天才都用他们过早陨落的职业生涯证明了,人生的所有礼物都是有代价的,或早或晚罢了。 “那我们俩就不会坐在这儿了。”卡尔郁闷地说。 “那你就会度过一个又安全、又开心的暑假。”巴拉克不以为然。 “我不需要放假。”卡尔讨厌他这种好像乐得他们没在一起似的态度,生气地蛄蛹,把头发一下子又蛄蛹乱了:“我想上场踢球,我能踢。” “你当然能踢,但是没必要——正是因为你能踢,你就更不应该来,不然万一上去了,克林斯曼发现你真是太棒了,然后把你从头用到尾。如果你没有受伤,棒极了,皆大欢喜。如果你受伤了,未来怎么办呢?” “但如果换成你十八岁有这样的机会,你肯定不会在乎什么伤不伤的。” “我十八岁时很蠢,karli。”巴拉克低声说:“我只是胆大包天、又运气还不错罢了,但命运不会对谁永远偏心。”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是在说教,也理解卡尔可能完全听不进去,所以住了口,只是看向他,拨开他的头发:“我只是会害怕,如果命运对你并不友好呢?” 卡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没法想象自己再更幸运一点。” 不然他现在根本不可能窝在巴拉克的怀里、同他说话。 第279章 卡尔翻身,跪坐在他大腿两侧,垂着眼睛看他,开始轻轻地扭自己的扣子。巴拉克喉结滚动,轻声问他是生气了吗?卡尔说不是。 “那就交给命运好了。” 有机会,他就好好踢。没有,他也不强求。 赢了,是他受到恩赐,输了,是他实在倒霉。 命运已经把卡尔带到了巴拉克身边,这是他心中神迹一样的事情,他不会再要求更多了,他也意识到了尽管看比赛时心绪沸腾,但他其实并没有能力要求什么——好好训练,好好比赛,这些是人力可控的。 但还有更多更多事情,从来都不在人的设想中。 他俯身亲吻巴拉克,就像亲吻自己的天赐之人,心中试着不再去思考什么,而只是简单地感激。他们窝进沙发里,光是手指就把卡尔*得眼泪直流,他希望自己能出息点的,可每次一开始就又没长进了。但就在他们贴着的时候,茶几上卡尔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们愣了愣,而后一起清醒过来,卡尔慌乱着去拿,不知道是谁找他。拉姆?施魏因施泰格?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助教勒夫发来短信。 “让我去一趟战术室。”卡尔轻声说。 巴拉克已沉默着起来替他收拾。他还hard着,也只能勉强放回去,卡尔有点不舍得离开他,但巴拉克却是叹了口气:“去吧,小事业狂。” “这听起来真奇怪。”卡尔嘟哝,轻轻吻了他一下。 他最起码看了两分钟猫眼,确认无人通过、走廊里也毫无声音后才敢打开门,万幸一切顺利,大家显然都还在party上,除了召唤他去开会的勒夫。 还有三个助教也在。很显然,他们没有彻夜玩乐的时间,吃了晚餐喝点酒完成庆祝应酬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主帅克林斯曼还有太多公关要应付,暂时不在。卡尔原以为勒夫是传递了克林斯曼的意思,让他替补是不太可能,但也许会改变训练安排什么的——卡尔的陪练身份比别人还特殊点,他像定制款的,比较多功能。 但都不是,就是勒夫自己找他的,找他也不是为了训练,而是让他参与了赛后的复盘会议。 “你一直是战术课上最认真的一个,卡尔,我也发现了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勒夫说:“也许你可以从球员角度给我们提供更多思路——注意别告诉任何首发球员。” 卡尔点头表示理解,完整的高清比赛录像已新鲜送达,他们近乎是一分钟一分钟地开始分析。多亏了他看比赛时就很认真,很多想法可以即刻整理得更清晰,然后表达出来。 比起很多理解能力差劲、语言能力贫瘠、组织逻辑很困难的球员,卡尔的表达能力高出多少个level,那三个助教都有点惊讶,有一个把自己的圆眼镜都戴上了,像是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拜仁硬塞进来镀金的太子”。 “你说得很好,非常好。”勒夫高度夸赞他,然后抛出了问题:“如果换下梅策尔德,让你上去踢,你觉得效果会更好吗?” 卡尔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了,预言家血脉觉醒吗?为什么总是言出法随呢?他以前可没这种功能。这像是所谓的“命运时刻”到来了,但被询问的却是他自己。 如果是按照巴拉克的担心,他应该摇摇头。但卡尔反而感到了一种坦荡,他想,其实他无力控制别人的想法,不是他点头或摇头,勒夫或克林斯曼就会改变主意的,他不妨更坦诚一些。 因为他也没什么可操纵的,真诚反而是一种可以赢得尊重的力量。 “如果从理论上来说,我确实认为我更适合这套打法。”卡尔坦言。 “但你没主动争取过,我的孩子。” “如果我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一定会让我上场的,而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你会承受不了压力吗?如果你受伤了该怎么办?” 这问题真残酷,如果是首发球员的话,教练们才不会问这些搞心态的东西,都是恨不得球员们压力越小越好,最好能把世界杯当成一场普通联赛去踢,勒夫在这儿莫名咄咄逼人,仿佛在给他整什么压力面试似的。 但说真的,卡尔在球场上确实不怎么紧张,这是事实。而场下会让他紧张的东西往往都是软刀子,是似是而非的话语、恹恹的拒绝沟通的神情,和不安定的糟糕的人际环境,但真的直接问他这些话,他根本没什么不自在的。 “这根本不算个问题,勒夫先生。我知道作为替补上场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承担这份责任有多重要。我会尽力去避免受伤,但如果我上场了,我会全力以赴。” 他的沉着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相信了这并不是空话。勒夫忽然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中,有点沉重道: “原谅我,卡尔,我并不想给你带来什么不必要的压力,但我确实需要你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梅策尔德赛后脚踝就一直在疼,他想要保守治疗,实在不行的情况下打封闭上场,但我并不是非常赞同这个主意——和你的观点一样,我认为你上去踢会更合适。” 另一个助教开口:“但胡特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勒夫点头:“是啊,是啊。所以我只是说,让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赛场无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雷声大、雨点小,卡尔还以为自己要面临什么重要关头了呢,到头来好像只是勒夫单方面有点看好他,剩下的人依然没指望他能上场比赛。 第280章 算了,本来就是这样预期的,不是吗?卡尔觉得啼笑皆非,真的被问到了,也回答了,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彻底没牵挂了,老老实实地回自己房间里去,尽管还想和巴拉克腻歪在一起,但在临时酒店确实是太危险了,大家人来人往的,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他老老实实地往回走。 谁知道刚出电梯,就感觉闻到了酒水香气。再一扭头,喝得醉得不轻的施魏因施泰格一把子挣脱了波多尔斯基的搀扶,冲他欢快奔来: “kar——li!你去哪里了?——” 卡尔感觉自己真的是变结实了,被这么一头一米八几非常敦实的小猪撞击过来都没踉跄,反而扶好他了: “被勒夫先生叫去说话。你怎么啦,巴斯蒂?” “他非要给你带甜品,说你喜欢吃。” 波多尔斯基轻声说:“拿好吧?我把他弄走。” “等等,等等,我好久没和我们karli玩了。” 施魏因施泰格嚷嚷着,勉强站直了,捏住卡尔的脸,捏了一会儿后忽然伤心起来,又抱住他: “你不喜欢巴斯蒂了吗?” “怎么会呢?” 波多尔斯基像是忽然受不了在这儿当尴尬观众了,把小甜品挂到门把手上:“那你们先聊吧,我先走了。” “等等,卢卡斯,对不起——” 卡尔头疼的道歉被打断了。 “嘿,停下,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反而要谢谢你带走他,后面也交给你处理,我现在自己也要喝酒去。” “他会想继续和你一起——” 波多尔斯基走到一半站定回头: “是吗?” 然后他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施魏因施泰格还在稀里糊涂说话呢,卡尔也没办法,发挥着后卫的优良素质把他拖回自己房间。沙发有点窄,他害怕他躺得不舒服,就把他放到了自己床上,枕头垫高一点,让他万一要吐的话不至于呛到自己,然后去找了点醒酒药。 还好,对方没醉到要呕吐的地步。卡尔回来时他看起来已好了一些,就是有点发蒙断片,显然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看到他后立刻委屈张嘴: “kar——li!你去哪里了?——” 怎么语调都一模一样的呀! 卡尔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坐下来喂他喝一点水,把药吃了。施魏因施泰格也来揪他的脸问笑什么,可真凑过来后,反而是往他的脸侧大大地亲了一口,然后嘿嘿笑着美美躺回去了,搞得卡尔笑得更厉害了。 “卢卡斯呢?”施魏因施泰格也迟钝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陪你好久好久,临时有事,被叫走了,应该还在party上。”卡尔下意识遮掩着说:“明天记得和他道歉啊。” “不想和他道歉。”施魏因施泰格反而出乎卡尔意料,赌气道:“他怎么把我丢了。” 卡尔知道他就在这儿发发小脾气,明天又要好得和什么似的,也不顶嘴,就耐心地顺着他说:“你来找我的嘛,卢卡斯总不能在这儿等,也没错呀。” 施魏因施泰格像是这才忽然想起了初衷,立刻拉着卡尔左一句甜品吃了吗我特意拿给你的,右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呜呜怎么都不和我玩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可是会很紧张的你知道吗? 这都是很可爱,很好应付的话,可到了最后,施魏因施泰格忽然像忍无可忍似的,借着酒劲清楚地询问他: “karli,你是因为卢卡斯在疏远我吗?” 这就让他无法招架了。 卡尔感觉自己的难处还是在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其说是他担心波多尔斯基不高兴;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害怕这种竞争,所以先躲掉。 如果一个朋友,一个爱人,是可能需要“抢”才能抢来的,是需要像踢球一样打仗才能“赢下”的——仅仅是可能,卡尔就已经感到退缩和痛苦了。 卡尔讨厌这种关系,真的讨厌,那就像竭尽全力去获得妈妈的喜欢一样,他厌恶相关的、相似的一切事情。 他不想被暴露在亲密关系的冲突中,也不想努力地去协调和解决它,他只会觉得有点……有点太让人伤心了。 不管是“输”,还是“赢”,都太让人伤心了。 他低着头,看着施魏因施泰格的手,想要握住,却又莫名地觉得不好:“对不起……” 施魏因施泰格俯身拥抱他,纳闷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卡尔开始觉得如果不是他的态度这么古怪,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也许反而不会闹别扭,于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才是对不起,karli。”施魏因施泰格嘟哝:“我让你觉得难过了吗?我真可恶,你别生气,打我一巴掌算了。” “没有,你最好了。” “那就别骗我——你也会想要偶尔只有我们俩一起玩——我是说偶尔,不用考虑别人,对不对?” 卡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还是会有那些时间的,我和你保证。” 施魏因施泰格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喝酒喝得太快了,醉得也太快了,它们都还没来得及变成臭味,只有麦芽的香气: “哪怕卢卡斯转会来了,哪怕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和你保证。”* 卡尔忽然眼眶里全裹上了泪水,他觉得自己好幼稚,也不懂自己的逃避从何而来,为什么非要别人哄孩子一样这般哄他。温暖,感动,自责,羞愧和悲伤同时翻滚着,让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流下了一条眼泪,但他赶紧擦掉,也就没再哭了。 第281章 施魏因施泰格亲昵地把他卷进被子里拍拍他让他不许难过,他们俩歪七扭八地叠着说了一会儿话。感激和依恋最强烈的时候,卡尔甚至想再亲亲施魏因施泰格,但这太怪了,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所以他没动。 反而是对方又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脸颊,假装要亲嘴巴,可因为卡尔真的一动不动看着他,他就只能无奈地笑一下了,再亲一次他的额头。 “karli,怎么会这样呀,karli。” 醉鬼的状态无法揣度,施魏因施泰格又忽然要睡觉,但继续嘟哝着: “我总是觉得你好可怜好可怜——但你分明是个幸福快乐的大人了呀。我一定是生病了。” 他睡得是喷香了,卡尔摇来了拉姆,拉姆又摇来了卡恩,他们才把他成功挪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卡恩差点没往施魏因施泰格身上踩两脚怪他长这么死沉的,卡尔和拉姆则是乖乖撤离。 拉姆今天是大家庆祝的中心人物之一,给本土世界杯开头彩这种事,几十年才有一个球员能遇到的,他实在是运气和实力兼备,那一刻简直像命运选中了他,让他去完成这样的射门似的。 但他倒是神奇地没喝多,只是脸也很红,卡尔也有点不放心他,索性给他也喂点解酒药。 喝完酒拉姆倒是显得比平时更可爱,也许是因为思绪变慢了,所以他娃娃脸、孩子气的那一面才明显起来。他吃了药也赖在卡尔的房间不走,和他说应该观察半个小时呀,然后和他说了许多话,缠着他开玩笑说昨天卡尔一预言,今天他就进球了,下次比赛前还要和他说。 “下次不灵了怎么办?”卡尔笑着问他。 怎么会不灵呢?卡尔的存在就像命运本身,卡尔就这么降临了,降临在他的人生里。拉姆想。 回柏林的下午是放松性训练。梅策尔德可能旧伤复发的消息好像还是扩散了一点点,卡尔发现胡特今日在训练中格外起劲,他也基本是把自己当成主力来融入训练了。 但他也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拉姆好像在给胡特使小绊子似的。 使小绊子这种说法太幼稚和简单了一点,准确来讲,拉姆像在非常微妙地打压他。 微妙到除了胡特本人情绪不断下降、自发表现得越来越紧张差劲之外,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第57章 大卡 卡尔给诺伊尔擦完脑袋, 和他一起收拾掉因为沾了鸡粑粑而非常脏的手套鞋套,然后就打算去看看小羊羔子们。 直播组一看他们都要跑了,而且卡尔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不得不赶紧过来了。运营完全没胆量转告刚刚基米希的炸裂sc,毕竟不管是卡尔还是诺伊尔都感觉很吓人。 直播间里大家只听到运营活泼乖巧地说道: “哦, 你们的速度太快了, 我们刚刚在牛棚迷路了,现在才找到。” 【你怎么不转告副队长让他注意形象,你说啊, 你说啊】 【运营在我豹豹猫猫面前乖巧得像小鹌鹑蛋……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感觉肯定清澈愚蠢……】 【鸡哥一天到晚真是操心个没完,放假在家还不忘打开手机兼职仁宫风纪检查队长,就给孩子弄个袖标戴戴吧真的是】 【他这个查风纪的为什么只查副队不查正队啊(奸笑)】 【鸡哥你老实交代吧, 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自己是蓬松小鸡仔, 好被卡皇抱怀里】 【鸡哥不是这种温顺的小母鸡, 他是那种, 会鸡叫的,很特别的那种……】 运营卖乖,诺伊尔看破不说破,似笑非笑地从卡尔手里接过小母鸡, 把它放回鸡群了, 对着镜头夸赞道: “多亏了队长指导得好啊。” 贫嘴。 卡尔在他背后偷偷踢了他一脚,但面上对着镜头也标准微笑道:“不——多亏了副队勤劳肯干。” 【卡皇你是不是不知道镜头拍了你们全身,我笑疯了, 怎么有的新卡上半身在做新闻发言似的端庄营业, 下半身却在偷偷拌腿啊!】 【从没这么直观地体会过‘有一腿’是什么意思……】 【豹豹猫猫你们别再秀了我害怕(再多来点)】 【摄影师你怎么不手抖了,怎么这个场面不配你抖一抖吗?】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翻译你不要翻成勤劳肯干, 我真的会想歪的啊啊啊啊】 【宽宽你真的别再看了妈妈心疼】 【不敢想象穆勒哥和万子哥尬聊的时候新卡就这么甜甜蜜蜜地玩了这么久了……牛棚里发生了什么之后一定要给我补出来啊啊啊啊啊】 【鸡哥你快继续看,看到什么叫真嫂子,真姐夫了吗?你再表演一个破防吧,我已经乐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鸡哥这会儿怎么又不开麦了,不会是被气晕过去了吧?】 基米希没有再继续为用sc轰炸直播间,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气昏过去了,而是运营刚刚紧急在后台把他的权限给关掉了,用的理由是“后台错误”,所以他现在是个被禁止互动的尊贵vip(…)运营很担心他再发点什么不能说的话,马上今日综艺直播的噱头就不在大家高高兴兴过一日农场生活上了,而变成“基米希肃清风纪逮捕诺伊尔”(…)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拜仁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啦! 禁言,赶紧禁言。 现在基米希确实快气晕在家里了,但他没有怀疑自家运营会撒谎把他的发言权给ban了,所以转而愤怒地打电话去给平台投诉: 第282章 “快把我的账号修好!” 平台的客户服务是给他轰得鸡飞狗跳,但这头直播还是岁月静好。卡尔和诺伊尔现在去照顾小羊羔,这一批小羊已经断奶了,不然租借场地给拜仁拍摄的农场主也不敢真放手让他们照顾,所以现在要做的工作已经不重了,清洁和更换垫草,把草料铺上,然后带小羊们出去晒晒太阳,他们俩的畜牧工作就算完成了。 卡尔也算是报复完了诺伊尔,没想着真的让他做完所有工作,现在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接过累的部分,让他负责抱抱咩咩叫的小羊羔子带它们出去玩就行了。 诺伊尔打趣他:“干嘛,镜头来了,就有偶像包袱啦?” 刚刚他们在牛棚一样有人在拍啊,只是不是直播罢了。 卡尔和他吵架吵多了,已心如止水,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被他逗时不能跳脚,气定神闲地回:“心疼你才不让你扫的,你要想干,那就拿去吧。” 诺伊尔还真笑着走过来,夺过扫帚:“是啊,给我吧,我就爱扫地。” 弹幕又莫名其妙地爆炸了。 还是卡尔人气最高啊,只要张嘴就有人爱看,运营在心里感慨。 【新卡姐我现在是真的嫉妒你们了,我好像娘娘宫里咬手绢的小丫鬟一样崩溃,娘娘你别说了娘娘你起来看新贵妃这个样子啊啊啊,太可恶了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你那是爱扫地吗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服了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家人们我是在看什么恋爱大师课吗……为什么他们俩三两句话就能有这种效果,新卡你们有没有互相钓到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要被钓死了啊啊啊啊(鱿鱼翻滚)(落入水中)】 【老天奶啊难以想象从豆腐脑那边切过来才十几分钟,我感觉已经嗑到大脑过载了…】 【我疯了我疯了我真的疯了,知道新卡熟不知道他们熟到这种地步,这就好像知道人和人会*但亲眼看米兰片还是不一样的是一个道理,我嗑得已经大脑恍惚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了……】 【等一下这和米兰片还是不一样的吧哈哈哈,不过这种爱的细节被展现的时候真的会让人很惊奇!be like再怎么幻想也不知道他们原来是这样相处和相爱(?)的】 【宫廷秘事,实在是宫廷秘事……】 【不是,我真的已经忘记这是个团综了,我也忘记了这是直播,我还忘记了可能还有很多人在看,我现在就是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是偶像剧……退一万步来说新卡就不能在这灿烂的阳光下肥沃的草地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给我看吗?】 【穆卡姐爆炸了啊啊啊,为什么穆勒哥在河边喂马尬聊的时候新卡这边是这样的,臣妾要告发新贵妃狐媚惑主!秽乱仁宫!罪不容诛!】 【万子哥才是最伤的吧,本来都说动卡皇了结果还是被新截胡……不敢想象如果现在是莱卡在一起抱着小羊我会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小女孩】 【贵妃的皇帝的事怎么能叫狐媚(奸笑)这叫琴瑟和鸣(奸笑)】 【呜呜呜呜呜卡皇抱着小羊羔晒太阳是什么圣母怜子像小羊羔子版……摄影师你干得好啊,好会拍啊,这个角度垂下的睫毛和变得明显的唇角痣也太好看了我prprpr】 【一把举起小羊八羔子-甩出银河系-把自己放爹咪腿上去-安详躺下】 【这些小羊看起来和刚刚的小母鸡一样享受,我爹手一停它就继续拱要摸摸……可恶啊怎么这么好命忍不住嫉妒了!】 【前面的别酸了,没准晚上就烤了吃了】 【万物终有一死,有些物死了前却可以躺在爹咪的怀里晒太阳……】 【恋卡脑没救了!】 在诺伊尔搞定重活也跑出来晒太阳、准确来说是往卡尔身边一躺揪他的衣服角让他也躺下后,弹幕看起来已神志不清,陷入胡言乱语,很多人开始酸他们:【哼哼这种场面你们就不行了?】【豆腐脑我错怪你们了,我宁愿看你俩尬聊也不能再看新卡了,我真的不能在办公室里尖叫】,但这一会儿,新的vip-sc又跳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他也会来凑热闹。 “小羊真可爱(微笑脸emoji)”——米洛·克洛泽v 【……】 【……】 【……】 【大震撼了家人们,我感觉几百条省略号同时飘过去了】 【毕竟这可是米老头啊】 【毕竟这可是退役后就再也没努力营业过的米老头啊……】 【他哪来的vip号啊,因为他是名宿送给他的?那他也不应该会用这个吧身边是哪位小孩哥小孩姐在指点?】 【不是,他们仁是有什么群聊分享了直播链接所以全来凑热闹了吗?官x虽然宣传了但不至于吧,这什么老仁开大会环节啊啊啊啊,怎么连学长都来了啊啊啊啊k神你平时不营业这时候倒是跑出来给小队友送钱了是吧啊啊啊】 【这是在夸小羊可爱还是夸抱着小羊的卡尔可爱还是夸排排躺的新卡可爱……】 【我恨不得一通电话打到大洋彼岸把小猪给弄醒让他赶紧起来看直播我真的疯了呜呜】 更疯的应该是运营赶紧通报了卡尔,然后他一骨碌掀开试图把屁|股坐他脸上的小羊坐了起来,探头接过平板要看,但sc已刷走了,于是他又重新笑着看向摄像头: “怎么这么时髦啦?米洛,再给我发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第283章 【哈哈哈哈笑死了卡皇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们米老头可能不懂啊!他也没那么老好不好!在前辈面前怎么就一秒变调皮了!】 【我超!什么三个贵妃,什么这个鸡那个羊的,我不装了我真的不装了,kk姐!集|合!!!】 【宽宽我求你了你真的不能再继续看了啊啊啊】 【老泪纵横了,新一代德拜迷你们懂什么老cp的含金量呜呜呜】 【卡皇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爹的,当年还只是karli小宝……老仁带崽我能看一辈子……】 【呜呜呜呜老头们全都给我出来说话呜呜呜呜,想死你们了呜呜呜呜】 过了一会儿,克洛泽还真的又发了一条出来: “我真的学会了好吧,又不困难(开心笑emoji)” 卡尔这次看到了,忍不住笑了,太阳照得他的脸金灿灿的,他对着镜头开心地说谢谢。 然后又拍了诺伊尔一把:“来和说米洛说谢谢呀。” 【这什么老婆打老公的行为,卡皇你再这么偏宠下去,后宫不疯,别的产品姐也要疯了,说的就是我】 【卡皇你就这么笑吧,天天这么笑一下,别仁就什么都会愿意为你做的……】 【怎么可以这么好啊你们俩……好理直气壮的撒娇,好温柔可爱的回应……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米老头和小队长……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玩不出梗了现在只想哭】 【k神一出来简直像白月光普照大地了……哦对不起这个是太阳光这么刺眼但还是觉得像白月光普照大地了……】 【我能梦一个巴熊吗…谁懂啊小新才不是德拜初代熊555,巴熊我好想你…虽然最后闹得很不愉快可是我真的好吃巴卡…但感觉不现实(苦涩)我哭了(苦涩)】 【吃巴卡和吃罗密欧与朱丽叶有什么区别,不是说不好吃,就是有点太送死了】 【短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看了,看到新卡这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都无所谓的吗,可能这就是正宫de从容……】 【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宽宽走了啊啊啊啊,鲁梅尼格你该死!呜呜呜呜卡皇你惦念一把远在天边的宽呀】 【宽甚至连个vip都没有,来了都不知道是他(闭眼)】 【kktk姐已上吊,打下这串字符都感觉自己是在搞什么刑侦代码,现在除了考古世界杯根本没有糖可以吃了,新卡姐的幸福分我一点我都能原地写十篇长文出来】 诺伊尔在地上继续揪了他一把:“说完没?说完回来躺着呀,好不容易歇歇。” 卡尔抱起一只小羊羔放他脸上,诺伊尔被舔得大喊一声喂然后就起来要追他,差点把卡尔直接扑地上,但想到摄像头在才收手了。 “你就仗着有人在拍吧。”他俯身靠近卡尔说:“不然我肯定狠狠亲你。” “给你烧没边了。”卡尔不甘示弱,低声说:“我还狠狠揍你呢。” 他们俩再这样下去整个世界可能都要爆炸了,所以时间线美好地收束了起来,这让观众从两方面感到极度煎熬的分组行动终于结束了。 大家难以想象竟然才十点钟。 《仁今年的啤酒节综艺要直播啦?——已转直播楼》 3245楼 怎么好久不见楼主了,不会是被南桐气氛冲击到了说不出话了吧 3246楼 楼主 怎么可能……我只是在美美地看直播而已啊……什么南桐什么贵妃的,你们真的太爱开玩笑了,我真的不嗑cp的哈哈哈…… 3247楼 好惨啊,感觉楼主道心都要被新卡创碎了 3248楼 翻到了刚开始,楼主还在说什么大家只是关系好,不要嗑cp,都是孝敬卡皇,能跟好哥们一起踢球太酷了这类话。结果他看到的是什么呢?早餐抹黄油大战,分组阴阳大战,开屏新总拉踩万和穆,卡皇给新妥帖擦汗,两人叽歪说话,并肩躺草坪,现在还要追逐打闹说悄悄话…… 3249楼 对于一个直男来说还真是残酷哈 3250楼 楼主 你们不要再说了,如果不要这么奇怪解读的话其实仔细想想就还好吧!就大家正常做综艺而已啊!是你们太gay了太怪了! 3251楼 你就告诉我关羽会不会这么对张飞吧! 3252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真想让楼主哭啊,太凶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重新集|合还是让大家都非常兴奋的。 【们传统巴伐利亚人的生活好不好过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已经又笑又哭快精神虚脱了……】 【终于重新见面了我的老天爷,我受不了了能不能让穆卡有点独处时间啊,太想知道他们俩私下相处是什么样了,纪录片和社媒那点零碎片段我都盘包浆了呜呜呜呜】 【现在再看到一无所知的快乐穆勒哥和万子哥甚至有种淡淡的心酸感……两位贵妃加加油吧,你们根本不懂刚刚新贵妃如何施展手腕,领跑了多少呜呜呜呜】 不过很快就不是cp粉在霸屏了。 “传统的巴伐利亚人喜欢劈柴,他们会从附近的树林中挑选合适的木材。劈柴不仅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是维持小屋温暖必不可少的工作。劈柴时,他们通常穿着巴伐利亚传统的皮裤(lederhosen),配上结实的靴子,露出一种朴实的风格。劈好的木柴整齐地堆放在小屋旁,以备日后生火取暖之用。” 运营棒读完台词的时候,卡尔都已经走到木头桩子那去了。 第284章 大家虽然都会砍,但他们未必弄得好。而且刚刚的农场活全都是诺伊尔在干,。 卡尔脱了外套,卷起衣袖:“我来!” 随着他两脚分开,手臂肌肉漂亮隆起,面色专注地举起斧头,扎实到不能再扎实的用力劈下去,利索地不能再利索劈开了一大块看起来很硬的原木、按住斧头偏偏头示意身边人再放新的上来后,弹幕彻底放烟花了。 【皇家摸柰队,集|合!】 【帅得这么牛逼我|草!】 【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中间忘了,后面忘了,总之,巅峰!】 【爹让我舔你一口我这辈子都会圆满的我会飞到天上去做小天使的真的我没骗你……】 【猫猫我真的馋死了猫猫,我才三个月呀还在吃奈奈的年纪呢猫猫……给我吃吃,给我吃吃!!!】 【退一万步来说你真的不能接替亨利去演超人吗……如果你不穿那种紧身衣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清你了!】 【我们这是个什么俱乐部啊,怎么队长还要出卖这种服务的呀……我的意思是真是太好了,再多来点,……】 【穆勒哥别看了,再看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任何卡嬷都是没品的!注定要度过失败一生的!卡皇分明要去和马队决战矿工之巅的!不懂的人永别了!】 【任何卡公都是没品的!注定要度过失败一生的!卡皇分明要倦怠地往那一站被别人伺候更衣、挑人侍寝、心情不好就赏两巴掌!不懂的人永别了!】 【刚刚还使唤小新,这一会儿就又干上最重的活了……爹咪你真的,我哭死……】 【哈哈哈哈哈他们三个果然不可能看得下去的,这不得血脉偾张给陛下展示一下自己多么健美……】 卡尔感觉他们今天莫名自尊心有点过于旺盛,他们赶紧把柴砍了就准备午饭呗,谁知道他们三个坚持也要劈柴。 想想也是,毕竟在直播,大家都有适当表现的需求,他这样反而像是在霸占着机会秀肌肉似的。 于是他就松手让开了,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他们:“玩玩就行了,小心点,不要累到。” 【天哪被卡皇这么说那大伙不得发疯了,没命了,忘情地劈砍起来了……】 【怎么能在老公面前说自己不行……】 【我超!新爹这一斧头!我真怕下面的大桩子都被他劈开了!】 【老天奶,小新你怎么里面穿的是无袖背心啊……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伟大的……臂围……胸围……宽肩窄腰……】 【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中间依然忘了,但总之还是,巅峰!!!】 【新卡组真的荷尔蒙大爆炸我受不了,新爹你劈柴就劈柴冲着卡爹笑干嘛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俩要真是一对的话晚上不得睡不锈钢床才不会塌啊!】 穆勒用非常体贴和担忧的声音喊:“曼努!天冷呢,你也没出多少汗,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诺伊尔气定神闲地回:“我不怕。你瘦,怕冷,等会儿外套还是套上啊!” 【我绝对无法相信你们俩是在温暖纯粹地互相关怀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起来,撕得更响亮些!】 【穆贵妃:你穿件衣服吧你!(穆勒给阿隆索披羽绒服动图)】 【谁懂我笑得天崩地裂死去活来哈哈哈哈哈哈】 【摄影师你以前真的没有在恋综干过吗,你现在熟练地把镜头打到卡皇的脸上是什么意思啊?啊?】 【穆贵妃新贵妃你们别扯头花了,卡皇根本都没看你们,万贵妃在问他动作要领呢……】 【新穆相争万妃得利!万妃好温婉的一张脸,好漂亮的钴蓝眼睛,卡皇好不放心的神情,赢了……万妃赢太大了……】 【一和卡皇在一起豆腐脑怎么也不营业了,都各有心事了,你们刚刚的兄弟情深去哪里了?】 诺伊尔好不容易砍了一气,卡尔赶紧把他哄过来穿衣服。 诺伊尔变换着角度躲避,还是先忙着问他:“怎么样?我砍得好吧?” “好好好,可厉害了。” 正在活动手腕的穆勒喊:“你觉得我能多久砍完一条整木,卡尔?” 莱万则是在好心地提醒他:“小心点,托马斯,别脱力弄伤自己!” 【谁数清诺伊尔刚刚一番走位秀了多少个角度的肌肉。】 【太精彩……太精彩了……】 【我们二娃也太惨了怎么要被队友明着说是瘦猴没劲还怕冷啊,谁设计的砍柴环节!你这辈子都不会受到穆卡姐保佑的!】 【果然双双营业不是我的真爱,大乱斗才是我们仁迷dna里带着的……】 【怎么全都围着他叽叽喳喳,卡皇忙死了好好笑哈哈哈哈】 【做皇帝难,做仁宫皇帝更难,做拥有三个贵妃的仁宫皇帝,难出天际!】 【穆勒哥原来会砍柴啊……想想也是,他才是最接近“传统巴伐利亚人”生活的那一个。】 【哇穆勒哥不笑的时候这股子a劲吓到我了……】 【啊啊啊我刚刚本来都手里绞着手绢想哭了,琢磨着穆勒哥在这环节也太没竞争力了好委屈,增肌增不上去也不能怪他吧,没想到他劈得贼麻溜……有点被帅到了】 【真的被帅到了!我们娃只是没有很多肌肉,不是没有肌肉!不是没有!体脂率贼低贼有劲了!】 第285章 【小虎牙笑问卡皇他棒不棒可爱死了呜呜呜呜呜……在bed上干完了他也会这么一抹脸问卡皇他棒不棒的……】 【天哪大家仗着嘚国直播间没有充足的中文检测机制都说了几个小时虎狼之词了,太离谱了,看得真是叫人人心惶惶!】 【把我们丢他们中间吧不管我怎么喊都不要救我出来……】 【大半天的满屏幕就开始做梦咧】 最后砍得不太好的反而是莱万,他小时候应该是做过类似活的,不过太久没上手,手生了,自然也就有点慢。 诺伊尔叉腰微笑:“哎呀,罗伯特,别着急,能砍掉一两块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穆勒也叉腰微笑:“是啊,反正我们已经基本砍完了,放轻松,你没有任务压力。” 但卡尔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很耐心地一直陪着他:“没关系,就这样慢一点。” “我的核心收得对吗?你来试试?” 卡尔迟疑了一下:“哎?” 摸人家肚子会不会不太好? 但莱万斧头举着呢,眼神真挚地看他:“我怕发力的地方不准。” 卡尔想这不就和健身教练或者理疗师一样嘛,于是就摸摸拍拍确认了一下,而后让开位置点头夸他:“没问题的,砍吧。” 诺伊尔和穆勒:…… 【有些男人之前还是卡皇的对头,来后才两三年就变贵妃真的是有原因的】 【他就这么成功地勾/引陛下去摸了他的八块腹肌……轻描淡写地……就成功了……】 【胡梅尔斯我恨不得把你送去莱万那里进修……不对啊你几乎一直和他是队友啊!你们都在多特的时候你就连他的一星半点也没学到吗?但凡学到了你现在会在家抠脚吗?】 【万妃不……万妃何止是不简啊!!!我的老天奶啊这是哪里来的水灵灵的绿茶?】 【卡皇你怎么被一钓一个准啊啊啊啊,男人哪怕认出绿茶也会美美享受是真的啊啊竟然连你都不能免俗!】 【感觉小新已经恨不得脱掉衣服再来一次了,我笑得想死】 最后还是运营哭丧着打断了这轰轰烈烈的砍柴大戏:“不要再抢了,不要再抢了,没有木头了,房主说这是平时一周的量呢……” 【我勒个惊天动地的劳动能力啊!】 【有你们四个这样的身体素质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孔雀开屏,人类永恒的生产力】 【感觉只有卡皇上去是真·一点废动作都没有一心砍柴的,剩下三个人在干嘛我不好说……】 这一个上午过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午餐多了土豆泥,别的吃得差不多,他们也不指望在这儿吃成什么样,主打一个体验氛围罢了。 下午安排的是钓鱼,节奏倒是会缓和很多,因为钓鱼嘛,大部分时间都在等,相对来说肯定是无聊很多的。钓完鱼,晚上吃个烤鱼,一起举杯畅饮啤酒,今天的日程就结束了。 中午留了充足的休息时间,直播间没关停,但没有任务要完成,大家也终于有时间看看手机,每个人都有回不完的信息——这个临时起意的直播的热度远远比想象中要高,德区热搜都挂了好几个。 但事情也微妙了起来。 直播间里的大家就这么看着穆勒举起手机,举到卡尔面前去,上面是卡尔给诺伊尔擦汗、和他躺在一起的gif动图: “你们玩得好开心哦。” 诺伊尔一边切香肠一边微笑:“你们不开心吗?” 莱万也暂停了动作,偏头来看他们说的是什么。 【吃饭也不能停,战火连天,战火连天!】 【啊啊啊啊穆勒哥这个玩笑背后也难掩心碎的小眼神我还是难过了呜呜呜呜呜】 【卡皇你不要这么淡定地说原来被拍到了,你哄哄他呀啊啊】 【新赢了上半场,万赢了下半场,就我们穆勒哥在早餐时候吃了点糖,怎么会这样!穆卡姐真的要闹了!】 卡尔也确实注意到穆勒好像心情差劲了一些,但不懂是什么原因,仔细想想只能是对方其实更想干农场工作,因为默认被分去管马了,没玩到所以比较遗憾,于是和他说: “想看小鸡和小羊吗?多大点事,等会儿我再陪你去看不就好了。” 诺伊尔差点没把汤呛出来,一把扯过餐巾纸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要。”他和卡尔抗议。 “为什么?”卡尔面露不解。 【啊啊啊啊啊啊新卡姐刚笑到一半就发出惨叫了!!!不要啊卡爹这是你和小熊的独特双人回忆啊啊啊,怎么可以带别人去啊啊啊啊】 【卡皇真的……虽然我真的当恋综看了但他真的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啊啊啊……每一次端水都是这么轻易和自然,根本就是发自真心的……太难了,这样的男仁该怎么攻略,太难了吧!感觉他心里根本不会懂别人少男心事的吧!】 【卡皇真的有种只是带着属下出门观光的老大气质(痛哭)】 【对不起光速滑跪了,穆卡姐年纪小不懂事刚刚乱嚎着玩的,乌拉拉乌拉拉~天气真真妙~我的豹豹猫猫~多么多么好~】 【老天呢……不嗑穆卡但捡到这一口了,我不懂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嫉妒,还以为只是没看到小鸡小羊就不开心,但我还是愿意哄你,而且我和别人虽然玩得很开心但还是愿意陪你再玩一遍……哇塞,竹马竹马有的时候反而是不懂比懂还好嗑,绝了】 第286章 【前面的仙品,懂但不爱和不懂但爱就是两种最牛的风味……】 【穆卡虐不过三秒啊,牛的,穆贵妃只需略施小计,就轮到新贵妃的笑容转移到我的脸上来了……】 【莫名感觉万子哥也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难道是看小新吃瘪感觉报了抢人之仇吗?也不应该吧?我不懂,我感觉我已经失去给男仁做心理分析的能力了…】 诺伊尔莫名其妙说no,穆勒也莫名其妙说不想看,卡尔搞不懂他们在干嘛,就继续回信息了,乌尔里克夸他真是天生巨星,自带流量,让他继续好好玩就行,卡尔可纳闷,要不是不想开社媒,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略带好奇地看看大家都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开心了。 他开手机后其实有点想给克洛泽发消息的——他们平时联系很少很少,对方忽然这样出现,让他觉得很温暖。可卡尔又有种淡淡的恐惧和愧疚,觉得好像在直播里那样互动彼此就非常地靠近、非常心贴心,现在再发消息过去,就得直面之前他们根本不怎么联系的现实。 他明知道对方不会这么想,只会很开心,他也会很开心,但聊完后他们就会很久很久都没话说,因为卡尔不可能经常在手机里和他说话。 按正常人的逻辑来想,只要现在是开心的不就够了吗?为什么非要想过去和以后的事情呢? 卡尔确实是生病了,他生活中太多在某一瞬冒出的强烈冲动,永远会被他按回去,按得多了,这种生命力在往外翻滚似的时刻就越来越少了。即使是在现在这样,他心情还不错,状态也不错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一点点的快乐并不会让他改变整个思考机制。 但他自己暂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感觉又心头有点闷闷的,努力让自己不要想了,或等今天结束再想。 不过他迟疑着发不出消息,别人却是有话要给他发的。 好像是看到他们在休息看手机,收件箱里的红点开始不断往外冒。 约书亚:卡尔,我的大号因为技术故障还没有恢复正常,所以我只好和你私聊,这并不是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而是因为我的大号遭遇了技术故障,所以不用误解。 约书亚:卡尔,你应当在镜头前更注意自己的形象,毕竟你是一个气质庄重的大众偶像和领导者,不适合与曼努埃尔在草坪上打闹。 约书亚:卡尔,小羊羔子很不卫生,抱一会儿就得了,别让它们得寸进尺往你身上爬。 约书亚:卡尔,我不得不承认你很会劈柴。我已经出发去最近的农场,决定立刻开始学了。我希望我学习一下午后速度能超过你。 约书亚:卡尔,*&^$%#&*() 没完没了的一长串。 卡尔:…… 哪里来的绝世小老头在和他叭叭叭地说话…… 他感觉自己真是越发不懂基米希了,头痛地把他暂时设置成“接受消息但不提醒”,然后切出去,试图在来信列表中找到熟悉的头像——但没有,永远没有,卡尔永远别想在“普通的生活”里得到来自对方的关怀,但他分明怀疑巴拉克可能就在看直播的,甚至也无缘由地怀疑直播间目前为止最大的那一笔打赏应该也来自他,这让他的心里苦得要命。 我朝拉姆要钱是开玩笑,怎么可能啤酒钱还要靠打赏来呢? 你觉得这是在给我零花钱吗?才不是,才不是。 他谁的信息都不想看了,看到克罗斯也顶着小红点才勉强按了进去,在心里默默地想不晓得有多少个“我讨厌你!”在等待他,可谁知道点开后里头只有三句话。 第一条是一大早,他们可能才刚上车没多久那会儿发的。 toni:祝玩得开心 第二条是十点多。 toni:我也觉得小羊很可爱 第三条是刚刚。 toni:我一点都不喜欢啤酒节 卡尔怔怔地看着,把握不住对方想说的是什么——克罗斯之前是公认的“默默爱啤酒节”型人士,每年到10月大家都打趣他的。 每次第一天,也是他们会公开亮相的那天,他都穿得很完备,连帽子都要戴上,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卡尔端了酒给他,他就闷不吭声地喝。 他们俩都长期保持单身,所以啤酒节上总待在一起来着。 现在克罗斯却忽然告诉他,他不喜欢啤酒节。 什么意思呢? 穆勒靠过来,端了一盘水果给他,橘子都已贴心地拆成一瓣一瓣: “怎么啦?在看什么?” 卡尔忽然想到,就这样的时刻,克罗斯可能也正在看他们。 像十几年前一样,像他们还站在穿着青训的衣服,站在慕尼黑的地铁上时一样。 他和穆勒拉着栏杆亲密地说话。 克罗斯靠着车厢,戴着耳机,假装他的耳机里有声音,假装他没有在听。 第58章 小卡 要说拉姆如何如何伤害了胡特, 好像也不是,他对胡特的态度依然很好,可是标准上严格了好多。 要知道人和人交往, 不可能总是百分百要求对方的。球场上训练配合也一样,没有完美的球员, 只有互相兜底互相帮助的团队。 像拉姆这样的性格就更不会挑刺旁人, 他算得上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有事一定先反思自己。如果他选择勇敢地站出来说些什么,那这些话一定是能让大部分人都暗暗敬佩和赞同的, 不会是针对某个人。 第287章 但他今天就像拿着一个打分器似的,对胡特格外关注。 比如下午第一节课是模拟对抗训练,胡特没能及时回防, 还在一对一中失位了, 拉姆就半开玩笑地说:“这种球你可得盯紧点, 不然下一场可就悬了。” 让一万个人来听, 这也只是一句温柔提醒罢了。而且因为是拉姆说出口的,就显得格外真诚,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队友们都是一副赞同的表情。 陪练的门将希尔德布兰也没替胡特说什么, 擦擦汗像是默认了。 但凡不是性格很好、从来不乱讲人的拉姆开这个口, 胡特都不会一下子就焦虑起来。 很快就是喝水的间隙了,拉姆又和他道了歉,小声地给他透内幕:“对不起, 请不要因为我的话太紧张, 只是你知道情况的,教练们非常担心防线的稳定性,特别是面对那些速度快的前锋, 害怕一直像开幕式那样丢球,所以你要多加注意啊。” “加油,抓住这个机会。”拉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他的脸涨红了,从知道梅策尔德可能要伤缺开始就一直极好的自我感觉忽然像个被针扎穿的气球一样爆炸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错得很大,并立刻担心起了自己不被队友们尊重和信任,在接下来的训练里更加努力了,拿出了吃奶的劲,希望自己不要再犯错。 但问题在于,没有人会不犯错的,哪怕罗纳尔多那样的盖世巨星也一样。而且在训练场上时错误一定是比在比赛中更多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在练习里过度关注自己的错误,那很快精神就要失衡了,在球场上偷感太重,脑子里想的全是我不能再丢人了,而不是如何踏踏实实地做好下一个传接球。 在训练中,很多“小意外”都会让胡特处于尴尬境地。例如,半场对抗模拟切换到小场地对抗训练时,边路随便递来几个尴尬的位置球,都得让胡特不得不面对防守失误的问题。 而对于很了解胡特的中前场球员来说,又轻而易举就能制造突破机会。 施魏因施泰格就不太踢面子球,在训练里把他给过爽了,活泼开朗地哈哈庆祝。如果换成他自己被防得过不去,他也只会急得跳脚,但并不会往心里去,所以情境互换,他也没觉得胡特会如何,反而只觉得好玩,然后哈哈哈地和他说明天我过你肯定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胡特没办法轻松下来,一直在难过又有点惊慌地懊恼道歉,很快队友们全都感觉他有点状态不佳。 教练组对他的表现也不满意,克林斯曼日常抱胳膊皱眉头也就算了,助教勒夫的不满意是流于表面的,看起来像是快抠一块鼻屎下来丢胡特脸上那么不喜欢。 做人千万不要太擅长自我批评,别人哪怕没觉得你有那么糟糕,但依然会感觉到你的自尊心水平不够高,而后很自然地就会压过你一头,不管是欺负还是摆出架子安慰教育,都不会让一个实际上有自尊需求的人觉得好受,反而会恶性循环。 胡特就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 位置空出来了,他却完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胜任了,而且周围没有一个人肯定他,大家给他的感觉好像都是那种“哎,真是太倒霉了,他根本没法代替梅策尔德的”的淡淡失望和没有说出口的默默批评,很快他自己也开始这样想,并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后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在下一场小组赛到来前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球员?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用尽全力去训练了,可他还是处处都做不好,他简直浑身都是毛病! 他甚至已经不是在想什么首发不首发的事了,他现在是惶恐于自己好像根本没达到队友们的水平,是个拖后腿的家伙。那就算他舔着脸比赛,又能得到什么?他想给队伍做贡献,而不是拖后腿,如果因为他害得国家队失败,全国人民都会恨他的。 他们不会管什么梅策尔德伤了,胡特是没办法才上场,他们只会恨他,恨不得在纽伦堡再开一个审判法庭。几十年才遇到的本土世界杯,全葬送在一个垃圾后卫的脚下了,谁能原谅他? 彻底击碎他摇摇欲坠心情的是,回到更衣室后他发现自己把衣服落场边座位上了,不得不折返去拿,在走廊口却听到勒夫在留拉姆谈话: “你觉得胡特还好吗,菲利普?训练里他接你的球总出问题。” “哦,请不要太责备他,或是觉得他能力有问题。有几个球是我一开始就没给好位置,这不全是他的错。也许我们就是单纯不太适配,新阵容总是要磨合的。” “其实也不能算新阵容,克林斯曼先生还在拿主意。我们这两天还有机会,可以再多试试。昨天你是大功臣,忙着庆祝,我就没叫你去开战术会,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每个人的意见……” “梅策尔德已经上不了了……没人能替代他……不如……更灵活的……” 胡特根本没勇气继续听,直接落荒而逃了。 卡恩在更衣室中纳闷地关心他:“怎么像丢了魂似的?不是去找衣服的吗?” 但这听起来只像新的教训,好像他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胡特没吃晚饭,他说感觉头疼不舒服,队医去折腾了好一通,餐桌上大家看起来没议论,实际上私下里都在叹气,感觉胡特是不是知道自己可能得替补梅策尔德,心理压力太大了。 第288章 卡尔则是在晚餐后喊拉姆一起去下棋,想和他单独聊聊。 他还在摆棋盘组织语言,拉姆就已经先从容地开口了: “我没有在为你做任何事,卡尔,在我们讲话前,你一定要知道这件事。” 谈话还没开始,拉姆都已经把核心问题说完了。卡尔又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推倒白皇后,依靠回沙发椅里看他: “我知道,但是——” “那有什么值得苦恼的呢?觉得我做了不必要的事吗?如果我没得选,我也只能接受胡特,但既然我有,为什么我不选呢?” 拉姆替他把棋子重新扶起来:“不光是我有选择权,队里别的人也有,教练也有。” “我选你,是因为你更好,仅此而已。” 他摊开手,示意卡尔先走。 卡尔不动。 “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karli,你对自己太残酷,但对别人却太宽容了。如果我今天这么对你,你只会咬紧牙关奋发,你不会在训练场上表现得那么差劲,也不会躲到屋里去——” “但我完全能理解他,这一点都不好受。” “我也能理解他,正是因为我理解他,我才会这么做。胡特是个可怜人,不错,确实是这样。他在切尔西蹲了三年冷板凳了,穆里尼奥的脾气把他的自尊心都磨没了,一点点风吹草动他就很沮丧。可人不能永远留在自己的困境里,可怜自己,又什么都不改变——我们都能理解他,但我们不会变成他。” 拉姆替卡尔下了第一步棋:“这就是区别,卡尔,人和人都一样,区分我们的是面对同样的问题时怎么选。” 卡尔久久说不出话。 “我太矫情和软弱了吗?” 他到底是下出了第二步棋,但垂着头,话语也淡淡的,带着困惑和迷惘。 “karli,这只是赢家对输家,或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再正常不过。” 拉姆轻轻吃掉他的棋子,举起来,用冰凉的圆墩底部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但谁都有一败涂地的时候,你不用同情旁人,正如到那时,旁人也不会同情你。大家只是各凭本事,不是吗?” 然后他张开手掌,把这颗棋还给了他: “你不专心,这一步算是白给我了。要不要重来?” 卡尔摇了摇头,挪动第三颗棋子,杀向拉姆的棋盘。 这一手很漂亮,拉姆托着下巴思考该怎么回应,微笑着称赞:“棒极了,卡尔,棒极了。” 6月14日,小组赛第二轮,德国队在多特蒙德迎战波兰。 赛前一天媒体初步透露疑似首发的名单、让群众有点心理准备时,东道主竟然成为了最不幸的一个,球迷们在家吃着瓜看着戏,美美享受着,忽然发现自家房子烧了。 昏厥!全昏厥了! 一年前的报纸改个数字就可以继续发头条,无非就是克林斯曼一铲挖开祖坟,十八岁中卫守国门,天亡德意志。 “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才要靠一个十八岁小孩首发?难道全国上下几万名运动员,克林斯曼从里面挑不出一个真男人吗?” “胡特呢?胡特不行吗?英格兰人是夺走了他的魂魄吗,为什么克林斯曼不愿意用他?” “梅策尔德你怎么了,你还很年轻啊,为什么又伤了(大哭)” 说是全民炸开锅绝对没有开玩笑,电视台紧急追加的新闻都是在谈论这个消息,而大街小巷,露天喝酒的人们也都在议论。哪怕是不看球的人都忧心忡忡了起来,知道国家队里好像发生了很倒霉的事。 但是因为比赛第二天就要来了,而且整个夏天他们可能吃了一个月卡尔很牛皮的洗脑包,一时间除了慌乱和努力找到理由相信他缓解慌乱以外,也没什么能做的。 他们还抱有新的期待,那就是媒体又在拿这种噱头博取关注度。 也许等明天正式比赛前两小时,首发名单一开盖,里面根本没有卡尔。 才怪呢! 他甚至还有3号球衣,正儿八经的大号码——克林斯曼实在是把国家队里的老球员们扫光了,背号全空置了出来,默特萨克拿到了2号,胡特按喜好要走了4号。反正号码空着也是空着,克林斯曼去年就索性豪爽地把数字全分掉了,卡尔也就没客气,拿走了3号。 去年联合会杯有种草台班子的气质,也就算了,谁能想到过了一年他还是3号,而且还名气大涨,真的要首发踢世界杯了呢。 去年克林斯曼给他机会,大家以为他就闹着玩玩的,虽然卡尔的表现令人很惊艳,今年也在一片呼声中真的进国家队了,可大部分人还是思想上转不过这个弯来,认为这依然是一种“不正式”的事情,认为最起码在两年后的欧洲杯上,才是卡尔真正开始首发挑大梁的时间。 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说他是天才,他好像真的是天才,不是媒体每天都“赐封”两个的那种。他17岁就能带着二队赢一队,拿德国杯季军,能踢联合会杯,能德甲首秀,18岁能踢欧冠,踢米兰这样的豪门,能撑得住联赛全场…… 天才的人生是和普通人不相同的。 难道他真的能踢好球?我们要看着绝世小爹暴打对手了吗?有些球迷们心里有这样隐约的“不会吧”的期待,但大部分人还是焦虑和不信任居多。 克林斯曼搞什么青春风暴,第一场效果不错,让他们喜出望外,精神状态刚好一点,就搞这出。 第289章 青春也没这么个青春法的!简直是一路看着德国队从三驾马车,变钢铁战车,变破烂独轮车,现在都快成宝宝学步螃蟹车了! 虽然意大利传奇球星马尔蒂尼这一届世界杯放弃了,但还是有好事媒体拿马尔蒂尼和卡尔拼在一起,意指“看,这是意的3号。看,这是德的3号。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谁看了不想给德人戴上卷发、安个红鼻头呢? 能让球迷们把震惊不安的心情稍微对冲一下的,大概就是巨星队长巴拉克终于回到了首发阵容中。 德人苦啊。 德人主场办个世界杯,偏偏摊上了克林斯曼大搞改革,两年了,心里就没底过,德人是真的苦啊。 德人虽然苦,但德人还是得去现场加油。 一大堆冷脸洗内裤的球迷忠诚地占满球场,怀着哪怕吃屎也要陪伴到最后一刻的牺牲精神来努力,也算是多特蒙德这个主场的古怪舒适区。 威斯特法伦球场今日座无虚席,还有几万群众选择聚集在这座城市内,在场外观看,只求能在球队大巴前往球场时远远地护送和观望。 因为历史原因,德人是不能公开、聚众、直白地表达强烈的爱国情绪的,但足球带来了出口,在沉闷的西德第一次带来了神奇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荣耀和快乐,那一个世界杯冠军让他们真正从苦难的泥沼中淡淡解放了。 一边苦一边超爱的球迷看着球员们入场了,卡尔的名字被呐喊出,他们也一样送上了热烈的鼓励,甚至可能是最热烈的。自家怎么吵是自家的事,真的到了比赛日,除了鼓励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从看台上跳下去把卡尔扒光了套上他的衣服自己上去踢。 “克林斯曼派上了年仅18岁的3号球员卡尔……年轻的后卫将在这样的紧张局势下迎来世界杯首秀!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德国官方解说压低声音,充满严肃: “而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祝福!” 球场的气氛从一开始就紧绷得像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弦。总共六万五千个座位,近五万德国球迷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德国队的进攻却迟迟打不开局面。 大家都以为今日备受挑战的会是脆弱的后防,就像上一场一样,但对手却是思路反了过来——如果被德国队那么进球的话,哪怕能打他们的漏洞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很眼馋卡尔这个新鲜弱点,但波兰队还是放弃了临时变阵的可能,只是把卡尔换成新突破口,但打法还是坚持一手蹲坑防。 绝不和你们打对攻! 一直在攻击上没受挫过的德国队被拦截住了。比赛就是这样充满了不可预测性,像上一场拉姆那个进球,很多人根本想都想不出来,但它就是出现了;而这场比赛中,即使他们围着波兰队狂轰滥炸,巴拉克一个人都扫了三个高质量世界波、让场边队医揪心地害怕他肌肉又超负荷,但他们就是该死的没法完成破门。 主帅克林斯曼在场边焦急地踱步,波兰队的防守固若金汤,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比赛就要进入最后阶段,随着体力透支,德国队很多球员都在高压下频频失误,动作变形,此时此刻,反而是波兰队大胆地刷起了反击! “哦,不!”解说已经紧张到快没法保持专业性了,简直是带着点痛苦喊了起来:“他们一定会把年轻球员当成突破口,希望卡尔能坚持住!”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的心很安静。 从拉姆略施小计就搞得胡特几乎是自动弃权后,他的心就变得很冷静。卡尔不想说什么他宁愿自己不踢、机会让给胡特,那样就真的太虚伪了,但他对胡特的同情和尊重却不作假。正是因为不断地意识到世界的残酷,所以卡尔也格外地尊重它。 最大的尊重就是奋斗和全力以赴。 所以他忽然不再关心自己了,内心中那些闹哄哄的声音消失了。卡尔甚至希望自己不存在,他希望任何属于个人的微不足道的思绪全部消失,他想要像一台足球机器般投入在比赛中,发挥最大的功能。 波兰队发起反击,试图打破僵局,但卡尔犹如一堵移动的墙,将每一个突破机会化解在无形之中。他快速的预判、果断的铲断以及对空中球的精准把控让波兰的进攻屡屡无功而返。观众席上,最初的怀疑和忐忑逐渐转化为震撼、狂喜和钦佩,德国球迷开始为这名年轻的后卫欢呼。 本来还半死不活、不得不在偶尔的几秒间隙中靠着吃降压药来控制手抖的解说现在也是支棱起来了: “太灵敏了!嗅觉太敏锐了!年轻的卡尔·海尔曼,看看他在防守中的表现,他和默特萨克的搭配像是激活了某种化学反应,一高一快,处理得滴水不漏!波兰队显然没有预料到,德国的防线不仅没有因为新人替换上场出现漏洞,反而变得更加坚固!” 卡尔不仅要守,他还要冷静大胆地参与组织进攻! 后卫的任务不是保障队伍不输就完了的,队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门将,都应该以千方百计地谋取进球和胜利,作为唯一的、永恒的目标。 “这场比赛的节奏越来越快,卡尔在进攻中已经几次给波兰制造威胁,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个防守专家!”解说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算上补时,比赛估计也进入最后十分钟了,双方球迷的情绪都快达到顶点。平局对于波兰人来说是绝对能接受的,所以反攻未果、被防得严严实实后,他们决定放弃这个看着香喷喷实际上难啃得要命的3号糕点,绝对还是继续蹲坑防守,换一个一分。 第290章 德国人其实也不是真的就不能接受平局,东道主分组有优势,a组出线压力不大。 但因为三场比赛不确定性太大,想要稳稳地作为小组第一出线,肯定还是9分全拿下才可靠。 在补时倒计时两分钟时,德国队赢得了一次角球机会。 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施魏因施泰格走向角旗,将球稳稳地摆好。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波兰禁区内,一时之间偌大的威斯特法伦都寂静了下来。 就在球开出的那一瞬间,卡尔准确地抓住了时机,冲破对方的防守队员,高高跃起—— 说是冲破都不太准确,波兰队根本没有好好防守他,大概是因为昨天才看到大名单,看到年龄,脑子里根本没法树立起危机意识,关键时刻想不到去防他吧! “卡尔!他顶到了!他顶到了!!!”解说员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他直接怒吼着,捶打着桌面,在直播间里站了起来,顾不得画面中的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伴随着全场球迷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皮球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奔球门死角!!! 波兰队的门将拼尽全力,还是无法阻挡皮球入网!!!整整九十五分钟的奋战,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绝杀!!!!!!” 世界各地的解说都嚎叫了起来。 德国解说已经快跳到桌子上脱掉外套拿在手里甩了: “卡尔·海尔曼!!!震撼人心的表现!!!这位年仅18岁零177天的小将,来自拜仁慕尼黑的绝对超新星,是目前世界杯中登场球员里最年幼的一个,这只是他在国家队踢的第三场首发比赛,第一场世界杯比赛,就完成了进球!” 要不是偷英国国歌不太好,他简直想喊:“天佑嘚意志!” 不过他还是喊了别的词:“谁说十八岁的小将守不国家,我们十八岁的小将,都比对面硬!!!” 整个球场都沸腾了,队友们蜂拥而至,将卡尔紧紧抱在一起,混乱中很快变成了把他扑倒在地,多亏了巴拉克替他挡着,不然卡尔感觉自己已被压成karli牌小饼干。 肾上腺素的极端作用下,卡尔忽然做出了特别特别大胆的事,他在这一片混乱、和乌龟壳一般的这当中,亲了一口巴拉克的嘴唇。 他不动如山的队长,他成熟的恋人,差点手一软彻底栽倒在地上。 场边从地狱直升天堂的克林斯曼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而勒夫则微笑着,眼中闪烁着对卡尔的认可和满意——坚定选择了卡尔,这个决策最大的受益人显然会是他。 波兰队的球员们则是一脸苍白沮丧,显然没有料到这名年轻后卫会成为他们的梦魇。 解说员刚冷静了一点,激动地回顾着:“谁能想到,一个世界杯初登场的年轻后卫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绝杀比赛!卡尔,不仅是德国防线的坚固堡垒,现在他还成为了全队的英雄!” 场边的媒体已经在争分夺秒地编标题、抢头条了: “传奇诞生?18岁小将绝杀波兰!” “超新星崛起,天才闪耀多特蒙德” “波兰梦魇:拜仁天才最后一刻击碎他们的希望!” “克林斯曼的青春风暴:梅策尔德玻璃体质旧伤复发惹危机,卡尔·海尔曼惊世绝杀为德国队点燃新希望!” 不会吧,不会吧。 很多人等着看笑话的人真傻眼了。 前一天痛心疾首写那种文章加急发出,认为克林斯曼简直是哗众取宠、狗急跳墙、慌不择路、自取灭亡的很多评论员,现在后悔得肠子都快青掉了。 老天,你什么金色轰炸机啊,你是金色探测器吧! 从哪里给自己探出的这些大大小小的活爹来!!! 18岁的中后卫,赛后评分满分1.0,全场无漏人,关键传球四五次,对抗成功上双,最后还绝杀比赛? 这死亡场面,这便秘进攻,这打铁一整场的霉运,这都给你救活了? 什么事业运啊! 克林斯曼你是真的难鲨啊! 第59章 大卡 午休后的时间他们基本都在钓鱼。 为了防止场面太无聊, 脚本里是安排他们要进行比赛的,有两个奖项,钓到最大的一条鱼的可以多喝一杯啤酒, 钓到最多鱼的也可以多喝一杯。 运营也坐在他们身边随机提问聊天,算是一种干扰。 【能不能问点】 【主打一个让赞助商开心哈哈哈哈哈】 【还真不知道他们谁擅长钓鱼哎】 【不管怎么样我先迷信一下我爹(崇拜星星眼emoji)】 要让粉丝失望了, 卡尔还真不擅长钓鱼。 他知道大概流程和操作, 但细节一概不明白。钓鱼是一种需要大段闲暇时间才能进行的消遣,而卡尔活在压力和快节奏的工作中,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拥有整个下午、悠闲地坐在某个湖边或海边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在巴西世界杯, 不过依然是极细碎的时间,克洛泽也喜欢钓鱼,卡尔依稀记得自己可能在某个大家昏昏欲睡的午后路过了他, 对方戴着草帽笑着冲他招手, 卡尔也挥回去, 但接下来就继续往室内走了。 他们当时住在很美的海岛上, 但卡尔对整个夏天(虽然巴西当时是冬天,但天气依然棒极了)的记忆都是待在晃眼的太阳下训练,或待在拉上窗帘乌漆嘛黑的战术室里透过漂浮的灰尘看ppt,然后就天黑了, 然后是比赛, 然后重复这样的流程。 第291章 直到夺冠那一刻真的到来,他才觉得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一个救生圈,可以不用挣扎趴在上面喘气, 大梦经年般恍惚。 但有游泳圈可以抱着只是一种极短暂的错觉, 他能休息的时间太少,世界杯结束头三天都在继续透支精力参与庆祝和媒体活动,回家就躺了一天, 然后就爬起来为了克罗斯续约的事在多方中努力。 这件事的时间节点非常敏感,因为很不幸,最看好克罗斯的赫内斯进监狱了,而终于坐上主席大位的鲁梅尼格在很多事情上都和赫内斯有着相反的观点,或者说也许他内心深处并没有那么反对赫内斯,但新领导上任最快确立统治稳定的方式就是反对前任,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哪怕是关系多年良好,直到这时间段才不断绷紧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也一样。 鲁梅尼格已押宝格策,这是继卡尔之后德国第二个金童奖的球员,而克罗斯却是赫内斯的“遗产”,他就是不想给他一份好合同——不像拜仁公关和很多媒体后来抹黑的那样,克罗斯并没有索要顶薪,但他确实希望自己的薪资能和刚从多特挖来的格策持平,因为那时他们俩是同一个经纪人。 他在拜仁资历比格策深,上场机会也更多,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 后来因实在实现不了,又无限降低成只要不是600万都行,好歹给他涨到700,加一点浮动奖金,能四舍五入报一个年薪超7近8的新闻,大家面子上就都过得去了。 但鲁梅尼格就不。 卡尔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恼火得拍桌子说实在不行就从他的工资里扣一百万挪给克罗斯。这固然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卡尔当时是在说气话,但很快鲁梅尼格自己把这话泄露了出去,直言克罗斯的不知足给球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让卡尔都不得不为此受到巨大的委屈。 这反而是顺势拿卡尔来一起在媒体面前唱红白脸了,好一出阴阳大戏。而且他还直接打电话给克罗斯说刻薄话:“1000万薪资?你这辈子都不会拿到这个数字,因为你不会成为一个世界级球员。” 卡尔看到头条时就心知要糟,再给克罗斯打电话时,对方果然已不愿意接。 非常渴望留下克罗斯的主帅瓜迪奥拉也头疼地打电话来,叹息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形势急转直下,克罗斯已放弃了和拜仁进行谈判,而是情绪性地决定两败俱伤——鲁梅尼格敢这么拿捏他,就是因为续约一直拖到了世界杯后,夏窗都快结束了,绝大部分俱乐部已完成补强,哪怕心仪克罗斯,也没有薪资空间或位置了,没法为他出手。 之前克罗斯还想着可以投奔曼联,但偏偏用不好他的范加尔在14年五月正好走马上任曼联,据曼联内部消息称,范加尔不是非常想要克罗斯,引援目标主要转向了法布雷加斯等球员,他最好的下家也没了。 匆忙转去别的俱乐部,既拿不到高薪,也丢掉了大平台,分明是自毁前程,但凡精神正常,就还是只能捏着鼻子忍住吃屎感留下,转过两个月过啤酒节,还得在摄像机下微笑着和他握手拥抱喊一声主席先生呢。 鲁梅尼格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把压迫进行到最后,狠得要命。但谁也没想到偏偏真的是大俱乐部伸出了手,克罗斯直说哪怕是降薪他都要离开拜仁,不然就坐一年冷板凳,明年自由转会,一分钱不留。 皇马才花了两千万出头,就买下了世界杯冠军队的中场核心之一。 整个事件中拜仁最创伤的一点不是失去了克罗斯,而是把他卖给了自己在欧冠中最大的竞争对手,有时占有本身就是一种削弱,否则此消彼长,实在是太糟糕了。 卡尔都不想回想这几年的交手,不想回忆5月的决赛。 一切都如同梦魇环绕。 别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一场失败的转会,鲁梅尼格自己都承认了,但从他承认开始,他其实也就走出了。卡尔嘴上没说过克罗斯转去皇马不好,反而一直走不出来。 他不快的源泉就是所有别人看淡的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看淡和接受的事,偏偏就是接受不来,或接受得特别慢。 他坐在湖边,看着水面被照耀出锃亮的金光,它们逐渐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忽然发觉整整三年来的剧痛好像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从赫内斯和他亲爹一起入狱开始,从鲁梅尼格毫不留情地对待他开始,克罗斯确认离开开始,他青春的一切在那一刻非常具体地崩塌着,到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离开后,就几乎彻底成了废墟。 原来这是他痛苦的原因,这一切带来的伤害远比他当时感受到的、一直以来认知中的还要强烈。拿到巴西世界杯的冠军,好像是他最后一次体会到梦想实现的救赎滋味,戴着袖标绑着绷带高高举起大力神杯时,他哭得睁不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生,才终于能和它见面。 去年在欧洲杯上,他已不是这种心情了,他只觉得自己像在还债似的。那时他已经开始想,如果拿到了欧洲杯冠军后退役,他也许就可以降低一点愧疚感。他可以告诉自己,告诉别人,他确实已拼尽全力,只是现在不再想要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人生是多么奇怪啊,在宽阔的天地下,在热闹的摄像头下,在几十万线上观众的注视中,卡尔看起来很正常地抛出鱼竿,补染后漂亮的黑发在日光下被照出一种独特的光晕,透光的边缘发丝则是变成金色,浅蓝色的眼睛比湖水还要澄澈。 第292章 广告商看了就心驰神往了,真是先天广告圣体,给卡尔一个漂亮景色往这儿一坐,就像精心设计出的带货常见,人们看一会儿就情不自禁地迷恋上他的气质,并想方设法地get同款生活方式,或最起码get同款产品。 比如现在弹幕上就全是人在问鱼竿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好高级。 谁都不知道他忽然在自己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个大窟窿,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在人群中做事做得好好的、忽然内观出心灵问题的事很是奇怪。 这就好像你带着一个发烂的伤口无知无觉地过了三年——当然啦,你也是会觉得痛和不舒服的,但你总固执地默认它是从前的事,它应当好了,今日的疼痛应该是来自于今日的事,然后在这一刻低头一看,忽然看到了它,看到了鲜血依然在汩汩流出。 他已经生下来三十年了,最近却时不时发现他好像自己和自己不太熟似的! 卡尔为自己的觉察而无措,他坐在湖边,因发现创伤而一同唤醒的试图治愈自己的本能在过于强烈地涌动着,他简直想找借口暂停直播,离开人群,去给克罗斯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忽然自己还在为了三年前他离开的事难过,其实他根本不像一贯表现出的那么宽容和接纳,虽然他张嘴说着什么“理解托尼,也理解俱乐部,祝福他一切都好”这样的屁话,可实际上他真的非常伤心。 可他怎么能呢?他为什么当时不说清楚自己的心情,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呢?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很是热闹的下午,忽然说这样的话,好怪啊,简直像在玩什么“撕裂伤口丶”的非主流小孩。 而且克罗斯早已走出这件事了,走不出的是卡尔罢了。 几滴飞溅的湖水让他的注意力猛然回拢,然后就手忙脚乱地发现趁着他发呆的功夫,竟然有小笨鱼上钩了,正在玩命挣扎。 卡尔感觉他连鱼饵都没怎么穿好的,怎么还是有鱼来啊? 而且还这么有劲!!!怎么,怎么搞的,这看起来平静的湖里是有什么泥头鲨吗? 他紧急试图控制住鱼竿,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尽管他回神后反应速度非常快了,可鱼竿还是直接飞了出去,卡尔只勉强抓住了它的末端,延缓了一下过程,可也没抓住。事情发生得特别快,他猛地站起来时周围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一起发出惊呼。 鱼竿还没彻底离开,坐卡尔右边几米外的穆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英勇地把自己的鱼竿往身后工作人员手里一塞,喊道:“我来!” 然后他一个英勇地飞跃,没抓住鱼竿,脚一滑栽进湖里了。 已经脱了鞋子站进湖水里、快抓到鱼竿、现在却丢了鱼竿还被泼了一脸水的卡尔:…… 他愣了两秒后赶紧往下又走了两步,成功地一手用力抓住了鱼竿,另一只手开始伸进水里往下摸索,试图摸到穆勒把他捞出来(…) 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固定好摄影机,发现自己左手里多了一根长杆子的摄影师:…… 围观的所有人:…… 线上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娃从小凳子上猛地窜起来的时候简直有种铁t救火的使命感,我简直觉得他要把鱼竿甩到肩膀上了】 【穆勒哥你真的没救了……怎么做到人生处处是喜剧的……英雄救杆一送一,结果现在还要换卡爹反过来打捞你……】 【救驾变成白给了捏】 【卡皇这也能笑起来是真的好溺爱,我服了还有谁好意思说穆卡不真的!不管穆贵妃干了什么大闹宫闱的事卡皇都会觉得他可爱是吧!】 【老天奶呢吓死我了,怎么一眨眼就快两个亿掉在水里了,这鱼多大力气啊!】 【啊啊啊啊别嘲了,看看穆勒哥带了什么上来!!!】 湖边水还不是很深,有个缓坡,弯腰却没摸到穆勒也没看到他时,卡尔是真慌了一秒,但几乎是下一刻,穆勒就从□□米外的湖水中猛地钻了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湿透了,而且游地歪歪扭扭,像是保持姿势都很困难,但他一边呛了点水,一边开心地举起手: “看!karli!你看这是什么!——” 岸上所有人都猛烈欢呼起来。 【!!!!!!】 【天哪所以其实是直接去捞鱼了,怕鱼跑掉……他真的,我哭死……】 【家人们这一个忽然拉进的金灿灿的特写把他惊艳得脑子都昏了一秒】 【粉色娇嫩,穆贵妃如今仿佛才十八……怎么这么少年气了,小俊俏这个肉麻名都得重出江湖…】 他怀里抱着的是一条好肥美好肥美、正在用力甩尾巴的翘嘴鲈鱼,光看甩出来的头和尾巴,就感觉应该有半米长了,相当好的大小。 虽说这种鲈鱼最大能长到超过一米,但能钓到的话,是能美美拍照上报纸,引得全区域钓鱼佬蜂拥而至打窝到天明的,所以能抓到一条半米左右的已经很厉害了,因为成年鲈鱼劲太大,又狡猾,不是经验丰富的钓鱼人很难搞定它们。 这一条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鳞片好像年纪不大,但已经长得贼大了,而且还不太聪明的样子,挣扎了半天也没跑掉,还是被穆勒抓住了。 卡尔来不及为鱼开心,只忙着拉鱼竿鱼线,想把他连着鱼一起赶紧拽过来:“你先回来!!!” 穆勒一点也不着急,嘻嘻哈哈地抱着鱼游回来,虽然脸都被鱼尾巴甩红了,整个人也在初秋的湖水中冷得连打了几个喷嚏,但还是忙着向卡尔问:“开不开心?” 第293章 “你今天肯定要赢了!”他一边阿嚏一边讲。 【恋爱脑真的没救了家人们……】 【自己的鱼竿往摄影师那儿一塞,卡皇的鱼他直接跳水追击】 【怎么是恋爱脑啊,你们思想太肤浅了,懂不懂钓鱼佬对大货的渴望(泪流满面)】 【卡皇也恋,根本不看鱼的就忙着擦他了……也不管自己其实也湿透了……穆卡真的已在next level……】 【小新之前看卡爹钓不到还偷偷放了自己的小鱼在他后面的框子里,感觉他也没注意到呜呜呜呜呜】 【不就是跳河吗!万子哥咱们不跳!咱们要保暖好等着给卡皇摸暖和的腹肌呢,咱们不走苦情路线!】 【老天奶三个人才把这鱼按老实了,好不容易量一个身长体重。怎么做到这么大这么有劲还这么笨的】 【好像是被穆勒哥抱住了都还要坚持把鱼饵吃完,原来不是狡猾,就是单纯太能吃了】 【怪不得小小年纪就长这么胖……】 【大愚若智,大愚若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此鱼也不简……】 他们的钓鱼环节乱七八糟地结束了,因为卡尔和穆勒得紧急洗澡换衣服防止生病,不过莱万和诺伊尔还是留下来又钓了一点再回去,支棱完接下来的营业时间。 上午在豆腐脑时间中喊着还不如看新万尴尬的乐子人美美上线了,并笑得真的很大声。 【他们俩真的一句话都说不来哈哈哈我笑得想死了】 【新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尴尬咳嗽哈哈哈】 运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赶紧坐在他们中间,拿一些废弃没用的快问快答的脚本来充时间。 这让情况稍微好了一点,好歹他们能一直源源不断地有话可说。 “如果不是门将/前锋,会踢哪个位置?” 【哈哈哈哈怎么开局就是送分题】 “哦,当然是前锋。”诺伊尔说:“但凡我矮个二十公分,我现在应该就是个中锋了。” 说罢,他还微笑着看了莱万一眼。 【新爹这眼神让我感觉他能一肘子把万子哥捅河里去自己继承九号球衣……】 【真是毫不掩饰的前锋梦啊】 莱万倒是没紧张什么,毕竟只是开玩笑,诺伊尔再怎么也不可能真变成前锋,他们完全不是竞争对手,所以也就不用紧张。他就只是笑着说: “我其实也想过试试当一个后卫,那我现在就是卡尔的搭档了,想想感觉也很不错。” 【胡官女子你在看吗,你说句话啊,来碗都快把你褫夺名牌逐出宫去了你也无所谓的是吗?】 【鸡哥一定是被封号了,不然这不出来打鸣一个?】 【万子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拜仁更衣室里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却无人可打深感遗憾,所以想去赛场上发挥功夫哈哈哈】 【谁能想到这个想当后卫的家伙刚进队时候还被博阿滕打得转圈呢,现在都成更衣室战神了。有这种拼搏的精神活该你成功啊万子。】 诺伊尔也笑着说:“哦,是吗?那我肯定会很紧张,卡尔和你搭档,肯定得多花好多功夫。哎呦,我又钓到一条。” 莱万也哈哈:“没关系,你也经常离开禁区,卡尔现在已经累很多了,一样一样!哇,不好意思,我也又钓到一条。” 他们俩一起哈哈哈,运营吓得在中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也跟着挤出两句哈哈,疯狂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懂球星们之间的幽默感了。 好笑吗?可能是关系好,所以互相打趣比较好笑吧?她不懂! 她赶紧又换了个问题:“赛后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诺伊尔的笑容是真的挂起来了:“其实都差不多——不过最近的话,我选烤肉好了。踢完柏林赫塔的时候,我和卡尔才去吃过。这个问题不应该问罗伯特,他赛后也不会吃放纵餐的,没什么最喜欢的食物可言吧?” 【啊???卡爹吃烤肉吗?你们二人约会???】 【一天直播给我干出三年的糖了,新卡背着我上床了我都不会奇怪的我去】 莱万的眉毛挑了一瞬,但很快又落下了,偏过脸说话,睫毛被湖水照得闪闪发光,这让他的笑容仿佛也镀上了一层怀念和: “其实还真有,我来拜仁踢的第一场比赛后,车正好坏了,卡尔顺便送我回去为,路上他误会我头疼,硬是去买了一个冰淇淋,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吃掉了。虽然我现在肯定不会吃了,但那还是非常美好的味道,所以我赛后最喜欢的食物是冰淇淋,要草莓口味,上面放巧克力酱……” 诺伊尔频频回头望了他两次:“是吗?怎么从来没听过。” 莱万反而微笑着扭回脸,心满意足地又一次甩杆:“之前也没人问我啊。” 【天哪……这什么啊……那个完美队长忽然下车不知要干嘛,再回来时举着冰淇淋哄他开心……还有谁会把不好惹的波兰雇佣兵当脆弱小孩我请问了……】 【老天,还有高手?】 【战火连天,战火再次连天!】 【两位贵妃收手吧,卡皇都不在,不知道你们打给谁看】 【打给我看,我爱看,我爱看(摆出瓜子】 【感觉再攀比下去他们马上就能把自己和卡皇小秘密全说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道穆勒哥和卡爹洗澡洗得怎么样了……退一万步来说这两个人就不能为了我洗到一起去吗?】 第294章 已几个小时没出现过的巨大vip-sc再次霸屏。 “哈哈,那真可爱,karli确实喜欢吃草莓口味加巧克力,我第一次给他买华夫饼就是这么选的。祝玩得开心,赞助甜品。”——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v 他的sc也伴随着数量相当可观的打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猪总你真的来了啊啊啊啊啊我疯狂截图】 【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死猪你去哪里了,懂不懂仁迷想你想得心发疯啊】 【猪卡姐眼泪直流,你知不知道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们be了呜呜呜,芝加哥比德国慢7个小时,你又不是现在才起床吧?到底偷看了多久才敢讲话的啊?你怎么不在你的karli在的时候发sc呢?呜呜呜你这么阳光开朗的人也要玩问心有愧这一套吗?】 【天哪这个毫不避讳的karli……能直呼陛下小名的人还有谁……白月光猪,堂堂来袭!堂堂来袭!】 【老仁一登场感觉陛下都回到当年做小太子的日子了……】 【够了运营你不要把这个sc读出去,万贵妃瞬间失落的表情我心疼!】 【猪甚至不是奔着万子哥去的,应该就是听到了很感动感慨一句……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秒了……卡皇,你举着冰淇淋走向新队友的那一刻,心里想的到底是多年前你的猪猪哥第一次送你华夫饼,还是担心他人生地不熟头疼心也苦……】 【多少年前买的华夫饼猪和卡都还记得的吗?不是玩梗我是真的在手抖了……猪卡你们什么意思啊,赶紧视频电话然后截个幸福同框给我看呀呜呜呜】 【还不快来个人报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长公珠回京!(赛博版)】 施魏因施泰格这一个sc砸下去,是肯定要上热搜的了,他在德拜球迷心里的地位和别人都不是一个level,哪怕他现在远渡重洋在芝加哥捞最后一笔钱,但等他退役了,恐怕还得回到拜仁来办比赛,办仪式——在球迷们心里就是这样,长公珠不是走了,只是出门打打工,迟早要回家的。 但热度发酵也需要一点点时间,当下卡尔还一无所知,他只是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在屋外的长椅上把头发垂下去,用太阳和风自然晾干它。得知可休息一会儿、没摄像机跟着,到晚餐时再继续拍摄后,转动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给克罗斯打了个电话。 穆勒在快洗完时忽然发现自己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蝴蝶型泡泡,在阳光折射下极其漂亮。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让他选择没有继续冲干净自己,而是裹上厚毛巾冒着冷风,贵喊鬼叫地跑了出去,想让卡尔看一眼再说。但他冲出浴室时没看到对方,再冲到门口,一下子听到对方在温柔地说: “最近还好吗,今天在做什么,马德里天气好吗?……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怎么会,当时就很想你呀。” 穆勒像被日光刺穿般立刻缩回去了。 卡尔好像听到点声音,和克罗斯说了下等等,撑着坐起来回头看,还喊了声托马斯?但他的声音被风刮走了。 我真是幻听了,他叹口气,重新回到通话中。 “怎么,和我打电话还要背着谁吗?”克罗斯在那头酸酸地说。 “要讨厌我了吗?”卡尔很从容地回复。 穆勒缓了一会儿才敢往窗边探头,发现卡尔都没注意到动静,甚至没回头看——他打电话打得太专心。 蝴蝶泡泡在他的手心里化掉了一半,歪歪扭扭地残缺着,他现在开始感觉这图案像小丑。 《仁今年的啤酒节综艺要直播啦?——已转直播楼》 5200楼 楼主 你们别再追着我问了呜呜呜,我承认我真的破防了行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关羽和张飞才不会这么抢刘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但这不怪卡皇,一定是我们卡皇人格魅力太强了,大哥小弟们才会争相爱他,一定是这样的!!!不要再问我打脸痛不痛了,知道痛还问我?呜呜呜呜呜呜…… 第60章 小卡 没有什么比一个绝杀球更能振奋士气的了, 当这样的进球发生时,整个团队会感到一种仿佛天命所归一样的激动和爆爽,仿佛他们无所不能。 卡尔在场上已经被疯狂围着庆祝了, 回到更衣室的一路上又被按着头拍着背各种拥抱和赞美,而后在更衣室里被啤酒浇头, 又差点被扔到天花板上去。 “看看我们的小英雄!”大家又蹦又跳地大喊。 施魏因施泰格是最激动的一个, 一直在晃着卡尔说你的世界杯首球是我助攻的!为了这个事,他看起来快骄傲快乐疯了,世界杯前特意做的略带杀马特感的桃子发型都坍塌了, 他也没注意到,还是忙着和卡尔跳舞。 这毕竟是他们的绝杀组合,也是人气最旺的小孩组, 大家也是充满溺爱, 开始给施魏因施泰格唱他的chant, 大概是超级小猪gogogo这样的台词。卡尔暂时还没有自己的歌, 但他们也一视同仁地替他一键换头,编了一个超级karligogogo。 大伙快笑疯掉了。 原本在这样的场合,卡尔会因为他无法特别亲近巴拉克而格外郁闷,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刚刚在球场上直接那么那么大胆地亲了他, 再也没有什么能盖过那个吻了。 他知道对方也知道。他不懂为什么, 但他就是知道对方也知道,所以才会站在斜对角的地方带着温柔笑意看他和施魏因施泰格被拱在中间。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卡尔差点没忍住看着他笑得太腻歪, 幸好施魏因施泰格把他的脸亲得邦邦邦响, 惹得拉姆都忍无可忍来推了一把,在哄堂大笑中,他的少男情怀才没被发现。 第295章 14号比赛结束后当晚他们就回到了柏林, 再次,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用再挪窝——6月20日,他们将在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完成第三场小组赛,对阵厄瓜多尔,然后一直待到23日,再飞往慕尼黑进行第一场淘汰赛。 他们真是万幸赢下了第二场小组赛——厄瓜多尔状态爆棚,2:0拿下波兰后,又3:0战胜了哥斯达黎加,和德国队同积6分进入第三轮。 考虑到厄瓜多尔甚至有净胜球优势,德国队想要小组第一出线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正面战胜对手。 他们的气势还不错,年轻人多就是这一条比较好,没有什么沉没成本可言,本来就年纪小没资历,踢好了是自己的,踢坏了是克林斯曼的。 卡尔简直一夜之间成了全国人民心间宝,所有人都认识了他,所有人都爱上了他。别国媒体多少也要进行报道,毕竟世界杯是绝对的国际盛事,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比它影响力更大的体育活动,即使是奥运会也不能比。 如果不是德国球员全像脚上抹了胶水似的粘在家里,卡尔现在也应该成为转会市场上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了。但现在大家却只能看着坐拥甜菜的拜仁眼红得要命。 唯一的问题在于,随着他过度受到媒体关注,他的家庭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一定程度的曝光——罗尔夫本来就很爱夸耀自己有个球星儿子,现在儿子是真的出息大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银行家父亲的身份有什么丢脸了,很快就美美地上了报纸和电视台。 他本来就是社交活跃派,这一下也算是名气真打开了,银行的生意也备受关注。 卡尔心惊胆战,担心母亲和妹妹遭到曝光和记者的围堵,她们一个精神状态不好,一个年幼无力,应付不了这种情况的。 万幸埃里卡和罗尔夫当时的离婚协议可能很复杂,这么热闹的关注下,他狗血混乱的家庭关系竟然没被曝光,没人知道他爹妈已离婚,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大家更多还是把焦点放在了“银行家儿子高考1.5未成年进德拜18岁踢世界杯第一场就绝杀救主了长得还这么好看——这种龙傲天小说男主角的人生能不能也给我过一过啊可恶”这样的事上,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足球世界少见的真·少爷型球员。 富裕之家出身的球员也不少,但富裕到有百年家族银行,还是家里独生子,唯一的继承人,念昂贵的私立学校,高考成绩也好……给人感觉像那种应该混政商界的,不是当体育生的路数。 队里很多人知道卡尔好像家境不错,看言谈气质也能感觉到家教非常好,但没几个人知道原来好到这种程度。 哎呀,宝宝,怪不得你有个小老头名字呢! 还真是个能翻族谱的家里出来的呀! “真低调,一点也看不出娇生惯养的样子,反而比别人更懂事能吃苦的。”有点社会阅历的人都情不自禁私下感慨:“可能越有钱就越重视教育。” “哎呀,我们karli就是太低调了。” 施魏因施泰格就直接在队里晚饭闲聊的时候连连感叹了: “都不用家里的钱,住普通的小公寓,开普通的小车——看!你爸爸给你买法拉利你都不开?天哪,换成我的话第一天就在停车场里横着停,占三格位置。” 罗尔夫在节目中夸卡尔超级自立,进一线队之后就全靠自己朴素生活,坚持不要家里送他的房子车子。现在开的低调小车也是罗尔夫好不容易才劝他收下的毕业礼。 卡恩笑着骂他:“谁像你那么显眼包。” 大伙哈哈大笑。 不管卡尔怎么努力解释,只要他没说清自己的父母早就离婚了,所谓的银行家父亲根本不抚养他,大家就只是当他低调罢了。他又想到施魏因施泰格可能忘记他说过自己有妹妹的,或者没往亲妹妹身上想,但拉姆肯定没忘。 可拉姆一点都没和他提起来,就只是也微笑着和众人一同开玩笑。 他有种被迫做冒牌货的煎熬。 卡尔正是10岁进入文理中学时父母离婚的,他虽然还在好学校读书,可实际上生活是一路下滑,从中产变小康,从小康变财政紧张入不敷出、饿不死也吃不饱,几年来近乎是惯性地忧心忡忡地拼命想自己挣钱,心里早就没有自己是富裕家庭孩子的认知了。 他也根本不喜欢看罗尔夫在电视上立什么风度翩翩的完美父亲、优秀企业家形象,他讨厌自己长得像父亲,细想起来简直想呕吐。 “都得了,别逗人玩了。”还是卡恩看他脸红,还以为他只是害臊,但还是即刻守护起了自己全世界最好的小爹,很是威严地叫停这个话题:“不如夸绝杀球。” 卡尔知道自己今天彻底要成为关注和消遣的对象了,索性真假装小孩脾气,双手抱住头往下用力一埋,只露出红红耳朵和幼稚的“不听不听我不听”状态来,一桌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晚上心事重重,一个人根本待不住,又从窗户下面偷偷溜过去,跑到巴拉克屋里待着,然后窝在他怀里给妹妹打电话。 之前一个月里,他们是每周打三次电话——莉拉现在一周四天都需要理疗,理疗日里因为她在家的时间不能确定,所以他们就不通话了。 卡尔就是很担心地问她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要给她拍照片、问她问题、录她的声音?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理疗师有没有说奇怪的话? 第296章 “没有。”莉拉乖乖地说:“我最近几天都不出去了,妈妈说医生会到家里来,但她这几天不能住在家里了。不过阿姨不走了,全天陪我,我好开心好开心,阿姨今天陪我玩了好多好多玩具,就是你走之前给我买的那些。如果你在家里该多好呀!我画了好多好多个你,karli,我好想你。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karli?所以才要被关起来。” 安静地任由他抱着的巴拉克察觉到卡尔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怎么会?当然不是啦。”卡尔先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格外沉重起来,但还是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莉拉最棒了。今天还做什么了?……哇,太厉害啦……” 挂了后他又赶紧给妈妈打电话,想问问她和罗尔夫是商量好了还是怎么的——他一直不懂他们是如何对外隐瞒离婚情况的。但电话刚拨出去,他就后悔了:父母两个人做事都是不会考虑他的,他根本无力控制他们,问这样的事也只是徒增烦恼,没准会害得埃里卡在电话那头情绪大大崩坏。 万幸,对方也没接。 卡尔松了一大口气,把手机丢到茶几上,在恋人的怀里幼稚地拱拱拱,终于感觉自己放松了一点。 巴拉克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和家里打电话——卡尔一般都是事情全处理完了才找他的。他最奇怪的地方其实在: “原来你真的有个妹妹?” 去年卡尔也说过什么是去给妹妹打电话,但没人信,大家都以为他是谈小女朋友,找借口呢。 再结合他热热闹闹的家庭新闻,事情就更怪了。 不是说独生子吗? 哪来的亲妹妹呢? 但他没继续问了。 反而是卡尔主动告诉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想要告诉他。不是需要告诉他,不是需要把对方当成安放情绪的垃圾桶,而是就想要告诉他。 他莫名觉得巴拉克是唯一一个不会对他的家庭说什么的人了,他也不想要在对方面前说谎,假装自己真是什么有法拉利开的小少爷。但他也不是想要卖惨博取同情,他就只是……他就只是希望巴拉克认识的他是真实的。 好歹在一个人面前,他是真实的。 对方听完后果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住他的后脑壳,轻轻亲吻他。 卡尔现在和他在一起时紧张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所以你是怕妈妈和妹妹被媒体找到吗?” “嗯。”卡尔点点头:“还担心莉拉的身体。” “我让我经纪人帮你照看着,好不好?”巴拉克去摸了手机来:“你发给护工,万一有什么急事,就让她打这个电话。” 卡尔怔怔看向他,过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卡尔也不知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非常担忧和焦虑的事其实放在“大人”眼里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他从来没从什么成人那里得到过轻而易举的协助和支持,渐渐地,他也从来不会想着向他们求助。 “……经纪人不会多问,不会有人知道的,别担心。” 巴拉克反而要被他看得不安了,这一会儿他们亲亲热热地待在一起呢,他一点都不想让卡尔生气或难过,于是慢慢躺了下去,轻轻揽住卡尔的后背,让他可以像个重量级小猫似的趴在他胸口。 他摸到了卡尔的肩胛骨,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摸到他的肩胛骨,就油然而生一种温柔到让他恨不得咬住一块坚硬金属似的情感。 “你在可怜我吗?就因为我不是什么富家少爷。”卡尔把脸贴在他的心脏旁,又变成嘟嘟脸的蜡笔小卡了,瓮声瓮气地说。 他在巴拉克眼中一直是很可怜的,就算是之前以为他家境优渥的时候,卡尔在他眼里也是可怜的,虽然脾气坏得很,但也是非常脆弱的,动不动就会很伤心的样子。 而他就像一个围着伤心小猫打转、反而把对方惹得更炸毛的大笨熊一样,永远困惑,永远狼狈,永远自责。但下次还是要哄的。 “虽然这是可怜,但是我想,不是那种可怜……我只是想爱你。” 巴拉克低声说,因太肉麻而浑身不自在,不过也和每次一样,再不自在,他也克制不住自己想和卡尔明确表达的心情。 伤心小猫挺听完静静地在他怀中趴了一会儿,忽然又没征兆地一键切换成闹腾模式,rub来rub去。 对这事,卡尔好像逐渐有点get addicted,于是巴拉克只能force himself to be more restrained。 但有时他也会觉得something snapped in the head,毕竟他从来没?彻底过。不过每到这种时候,卡尔无法control的cry声就会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pinch his hip so hard it left a red mark,而后赶紧slow down,let karl gradually relax and come down from the intense high。 巴拉克每次都觉得自己像快die of thirst人,勉强release了一点罢了,但卡尔已经觉得这是惊天动地非常不得了了的了,把自己蜷成一个球,脸庞通红,写着昏昏欲睡和心满意足。 脑子里再怎么昏天黑地,巴拉克也舍不得ask for more的,只是温柔地做after care,然后张开手臂,继续给卡尔当抱枕和靠垫。 大概是有劲不敢使,他最近训练的状态倒是火热得不行,偶尔犯错了,八成是肩膀或胳膊不小心被压麻了,略微影响了平衡。 第297章 如果说对阵波兰的小组赛是让卡尔一球成名plus版了,那对阵厄瓜多尔的小组赛关键战,他就是真的把自己身价都踢起来了。 稳定的高级货!所以是真正的高级货!很多球探看比赛时,都忍不住这样的感慨。 出色的球商和良好的出球能力让卡尔在踢高位压迫的队伍中实在是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说之前后场仿佛就是缺了一个这样的他,才总有种中后衔接不当的感觉,但现在好了,一切都流畅了起来,他们终于如勒夫所希望的那样,像一台机器似的轰隆隆运转了。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大家幻想中德国队会像开幕式那样频频漏球,而他们要看的就是卡尔会如何应对这种高压情况,但事实却是,前两轮表现相当优秀、共砍下了五个进球的厄瓜多尔根本没有攻击之力了。 克洛泽在第4分钟就用一粒进球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上半场行将结束,来自卡尔出人意料的精准前插和长传转移——太漂亮啦!!!克洛泽!!!他的射门靴今日一定被上帝亲吻过,完美至极的弧线,比赛第44分钟,德国队再进一球,比赛已达2:0!” “克洛泽高高举起队友又将他放下,是的,3号小将卡尔1.5场比赛就完成了一传一射,酣畅淋漓地展现着他在进攻体系中的适配性,表现得游刃有余。他不仅能通过出色的传球精准地连接起中场和前锋线,还总是可以靠着快速的判断和积极的跑位,有效地打破对手的防线……他对对手弱点的打击堪称眼光毒辣……” “同时,他在反击时也能够迅速回归防守,为球队提供稳固的后防支持,真正实现了攻守兼备的平衡。他简直像这支队伍一直缺少的那块拼图,像一个不可或缺的关键球员!女士们先生们,这太不可思议了,也许我们真的在看着一位未来的巨星冉冉升起——” “天哪!两次助攻,本场比赛中卡尔·海尔曼完成了两次助攻!!!又是一次手术刀般的前插,长传给到波多尔斯基!饱受质疑的科隆王子终于证明了他自己,漂亮至极的进球!!!3:0,比赛已经基本失去悬念了!” “让我们恭喜德国队,在自己的土地上,在首都柏林,在冲天的烟花中,以三站全胜、积9分,6个净胜球的成绩,无比骄傲地成为了本届世界杯第一支锁定小组出线的队伍!!!” “女士们,先生们,欢呼吧!谁也没想到这个夏天的开始会这样美妙,我们真的刮起了青春的旋风,趁着这道风,让我们一起回到慕尼黑去,回到梦开始的地方,拉开属于淘汰赛的帷幕!” 三场全胜稳稳出线,超出了全国上下的预期,甚至也超过了他们自己的预期,他们这次是真的庆祝疯了。 他们原以为这会是极其困难的一场比赛,但事实并非如此,最难的其实是对阵波兰的第二场,今天,整个团队都像是打了油一般,顺滑完美到不可思议。 一切不好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欢庆的浪潮、赞美的声音和正面的想法包围着他们。 再次梅开二度、领跑世界杯金靴的克洛泽也难得不顾虑形象、开怀饮酒,而终于在世界杯中打开账户的波多尔斯基已经快跳到桌子上去了,畅快发泄着前两场比赛中积攒的压力——因为波兰籍贯的原因,他在上场对阵波兰的比赛里又错失了一个绝佳进球的机会,所以受到了很多攻击。 那一球是施魏因施泰格穿给拉姆,拉姆又塞给他的,非常好的机会,可惜还是错过了。 当时德语官方解说甚至就这么大喊:“偏了?怎么搞的?卢卡斯,还在想着你的波兰祖母吗?怎么射不进啊?” 因为卡尔绝杀了比赛,一下子大家的重心不在他丢球的事上了,可因为祖籍被说三道四还是让波多尔斯基很痛苦。这种压抑在这场比赛中不断累积,不断爆发,直到卡尔的那一脚传球递来。 其实一周前在充满欢庆的更衣室里,波多尔斯基的心中是塞着别样苦涩的。 他知道偏偏是对阵波兰时错失机会,会让他面临多么难堪的评价,他也感激胜利如甘霖降落,但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而且看着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相拥庆祝,尽管这想法非常幼稚,但他没法否认,在那一刻他觉得这像自己的梦想提前被人实现了一样古怪,他一直在心中偷偷期待,如果自己的世界杯首球是施魏因施泰格给他助攻,那将是极其完美的。 就像两年前对阵匈牙利的比赛,他们俩同时上场,同时完成了自己的国家队首秀。 从认识开始,他们俩的命运仿佛就绑定在一起,但他在国家队的第一个进球是在友谊赛中,传给他的是库兰伊,当时他还不是很在乎这个事,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是施魏因施泰格的话,他会铭记一生的。 自己的世界杯首球,他也想铭记一生。 但偏偏是一直让他有点别扭的卡尔送出了这道助攻。 波多尔斯基也说不上来自己对卡尔的心情——从卡尔来到队内的第一天起,坐在施魏因施泰格的旁边,像对方的天降竹马似的,他对卡尔的感觉就很怪。 他明明不至于去讨厌他,却又的确经常有点泛酸。 演唱会和华夫饼那个事倒是值得他真正嫉妒或生气的,但他却偏偏没有,只是想起来就心里凉凉的委屈的一片,像在雨夜里碰到冰块似的。 很多很多时刻,他都没法理清自己对卡尔的心情。卡尔介于他的朋友和敌人之间,介于喜欢和讨厌之间,介于可爱和可恶之间,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 第298章 他既没有办法毫无芥蒂地想着“哈哈哈我们三个一起玩吧”,又不至于真的嫉妒厌恶他。 波多尔斯基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种仿佛面对天外来物似的一种无力感——他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他都不知道“这样”是怎样,没有合适的语言去形容卡尔的特殊之处,只知道自己的感受极其矛盾和混沌。 怎么意识到的呢? 他喝得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晃晃荡荡地在旋转的迪厅一般的灯光中去角落继续倒酒。 大家都喝得乱七八糟的,谁也没注意谁,除非又有人跳到桌子上去,或是占领dj设备拿话筒说话。 波多尔斯基甚至找不到施魏因施泰格在哪!天哪! 只有卡尔路过他,卡尔扶住他,卡尔发现是他,卡尔把他按进沙发椅里,卡尔担心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俯身靠近他的脸。霓虹灯穿过他们都快挨到一起去的鼻尖,穿过卡尔的金发、金睫毛和哪怕在这种古怪灯光里也红润的嘴唇。 卡尔笑起来和他喊:“进球快乐,卢卡斯!你开心吗?我希望你开心。” 卡尔学着施魏因施泰格的样子,也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卡尔继续仔细看他,歪头陷入沉思,感觉哪里不对,几秒后在另一侧又补充亲吻。 卡尔其实因为几口被灌的酒就喝醉了,但无人发现,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卡尔脚步轻快、背影明亮地雀跃离开。 波多尔斯基呆呆地坐在椅子里,抬手抚摸自己的脸侧,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彩灯斑点。 第61章 大卡 卡尔在晚餐时才得知了施魏因施泰格发来的sc, 当时他们钓的大鲈鱼刚烤到一半,火光下,他没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露出牙齿笑了一下。 穆勒往鱼上挤柠檬汁的动作顿时没控制住, 强烈的酸涩汁液四处飞溅,让大伙尖叫了起来。万幸大部分没撒到鱼身上, 否则火一烤即刻入味, 等会儿他们就只能吃酸得要命的鱼肉了。 穆勒从掉完水开始一直怪怪的,很不在状态的样子。 莱万抹了抹眼睛,诺伊尔刚要嘲笑他, 卡尔就替他找了台阶,说穆勒可能是太累了——毕竟他们可能是六点多钟集合的,但穆勒可能五点不到就爬起来了。 然后卡尔也转身往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湿巾, 很自然地替穆勒擦了擦手掌。 “真的累了, 怎么手都冰凉的, 要不要往火边再靠靠?柠檬再切一半给我, 我来弄。”他微笑着和穆勒说。 穆勒感觉很难过。 这大概是一种卡尔悖论,那就是当卡尔因为别人忽视掉他时,他是难过的。但当卡尔回到日常中来,又对他很好时, 他依然是难过的。 前一种难过是尖锐的, 后一种难过是柔软的,不变的是困顿在友情位中只能被动接受距离远近的悲伤。 他情不自禁要想,自从和克罗斯打完电话, 卡尔的心情就很好。 和他在马场待上一天, 和他们在湖边玩了一天,好像都不曾这样轻快过。 过两天就是国家队集训了——10月5日到10日是fifa的国际比赛日,世预赛的小组赛阶段结束了, 有部分小组第二的球队需要再参加淘汰赛来获取欧洲区最后的名额。像德国队这样已经小组第一出线的队伍,这段时间里就会集训,安排一场友谊赛。 克罗斯刚转会离开的那段时间,每次国家队见面都会有微妙的尴尬——不会出现在明面上,明面上他们反而相处得更加客气礼貌了。但对于十几岁开始就在青训里认识的穆勒和克罗斯来说,客气礼貌反而是一种生疏。 好像只有卡尔很快就接受了。 穆勒觉得卡尔真的很爱克罗斯,从来都是这样的,克罗斯开心也好,生气也好,爱说话也好,不爱说话也好,在拜仁也好,去皇马也好……卡尔都不会说什么,而是一切如常地对待他。 尽管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克罗斯留下,那么伤心过一段时间,在更衣室里因为克罗斯的位置被新仁坐了都要魂不守舍地看八百次,可因为对方那么选择了,他就还是飞快地接受了。 但如果换成是穆勒想离开拜仁呢?15年的夏天,克罗斯离开后的那个夏天,他动过这个念头的,因为在队中实在辛苦,而范加尔不喜欢克罗斯、却是一手塑造了他的恩师,曼联愿意花8000万买他,他会在另一支红色豪门成为巨星。 但这个念头并不强烈,因为拜仁对他的束缚太大了,他更多是把这种选择当成最后的退路和一种手段,用来改善自己在俱乐部中的地位和薪资待遇。 有人竞争的球员才是香喷喷的,而且前一年刚失去克罗斯,这一年再放走穆勒的话,拜仁根本颜面无存了——自家青训里出来的球星一个两个都留不住,还算什么豪门,成英超西甲的储备营了吗?那和多特有什么区别,会长期人才流失,在欧战里没法维持竞争力的。 虽然不强烈,但穆勒嘴上不能这么说,他告诉每一个人自己在认真考虑曼联。他甚至在卡尔面前也是这样说的,甚至是在卡尔面前格外要这样说,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当时的念头非常幼稚,但他确实就像一个试图离家出走的小孩,或者假意分手的情侣一样,想要看看亲近之人的反应。 穆勒不会主动做这种事,但如果有个契机的话,小小地试探一下好像也不是非常过分。 但他得到的反馈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他们当时坐在卡尔的车里,他像说今晚吃什么一般讲述了新闻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确实在认真考虑去曼联的事,问卡尔怎么看。 第299章 穆勒希望他反对,穆勒希望他说别走,任何程度都行,哪怕是一个不高兴的皱眉头抿嘴巴。他不指望卡尔也能冲进鲁梅尼格的办公室拍桌子说实在不行把我的工资分给他——穆勒感觉自己很多时候想要的根本不是爱,而是某一刻的动摇,那种超乎友情的瞬间就够了。 他想要的只是卡尔动摇的瞬间,可就连这样的瞬间也求不得。 卡尔甚至像有点走神了一般,被他提醒后才惊醒着看向他,除了面色略带苍白,大概是因为他们刚从寒风中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暖和起来外,一切都很好。 然后他扭回头,很平淡地说:“随便你。” 那天穆勒回家后像离魂一样一度忘记了这件事,是真的短暂失忆般完全忘记了,但在刷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脸,忽然就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压力让他的牙龈出血了,他吐出了好多鲜红的花,两手撑在洗漱台上努力调整呼吸。 没人发现他的苦痛时刻,那一刻他甚至渴望和琳达说话,渴望告诉对方他的痛苦。虽然他和琳达没感情,但多年如一日地假扮情侣,两人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好室友。但琳达当晚虽然在房子里住,可他们一向分床分卫,她已睡着了。 他们再也没谈过这个问题。赛季末的4月,穆勒就提前续约了,拜仁给他涨薪涨年限,团队也安了心,看起来像皆大欢喜。在签字前,他忽然说自己要去卫生间,然后选择了打电话给卡尔告知了这个消息,笑嘻嘻的,试图让曾经那个不快乐的瞬间平滑地消失: “你说随便我,那我选‘i do’。” 他开了个婚礼玩笑。 球员们经常开这种玩笑,认为和俱乐部签字很像结婚,点头说我愿意。 过得好是婚姻幸福,过得不好就是婚姻是球员对俱乐部爱情的坟墓。 一人一城是纯爱战士,大梦想家是八离世家。 总之穆勒想,看到新闻后,卡尔就会发现,他是在签字前就告诉他的。 只告诉他。 然后卡尔好像终于高兴了那么一点点,他的声音听起来是舒展开的:“太好了。” 太好了,穆勒想,尽管他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但他还是会为我的留下说一句太好了。虽然只有一句太好了,但还是太好了。 穆勒一度想,说出去别人应该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但他在内心深处确实觉得,自己是真的永远没可能离开拜仁的,是真的像脚踝被小象拴住无能为力的那一种。 他没可能离开自己放在红白球衣的更衣柜,没可能离开闭着眼都能找到该怎么走的赛贝纳大街,没可能离开飘舞着拜仁大旗的南看台,没可能离开宫殿一样的安联球场,没可能离开贴满拜仁海报的童年小床,没可能离开卡尔。 克罗斯跑了都被爱,他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本事跑。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被爱吗?穆勒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但还是在那个卡尔说出“随便你”的瞬间这样想着。 这不是嫉妒,这是一种无助。 但他不能把无助宣之于口,就像他告诉卡尔“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托付”,他心中也是这样发誓的,他不想让卡尔觉得他是必须被他照顾和关爱的小托马斯,他得展现出自己更成熟的一面——比如为了冰冷美丽的珠宝礼物时高兴而不是流泪,比如在对方不愿意告诉他心事、却可能愿意同克罗斯讲时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比如现在,被擦拭带着柠檬汁的手,不可以就这么得意享受,而是要自己接过湿巾,微笑着打趣说只是有点走神,可能是这条笨笨鱼太香了,体面地惹得大家哈哈笑。 体面,好苦的体面,连擦手这样的事他都想就让卡尔温柔地替他擦完,连擦手这样的事,他都不能让卡尔温柔地替他擦完。 几天后要去国家队,他都不知道自己看到克罗斯会是什么心情。 卡尔在篝火中倒是非常开心,下午还是鼓起勇气给克罗斯打电话、对方也没生气,让他心头轻快好多,不有感到自己每次主动联系别人之前的患得患失可能都有点太消极了。 这让他很惊讶,也有点感激起了几日前选择摆烂前来的自己——最近他真是过得太开心了,三天两头就吃好吃的,三天两头就和朋友一起玩,这简直是他十八岁刚进队时才有的轻松生活。 回去又要花一个小时,这会儿反而是穆勒昏沉沉打盹了,脑袋在车窗上撞得砰砰作响,卡尔把他的头扶回来,他却不靠着他的肩膀,而是努力坐正,过一会儿又滑向窗户。 卡尔没办法,拿了个靠枕给他垫着,这才安静了。 在路上,因为得到了很好的反馈,他情绪变好了,连看着基米希发的“卡尔,你这一天真的形象全无,让别人看到德拜队长天天在队里就是这样给队友擦汗擦手的,他们会怎么想(抿嘴emoji)”都觉得可爱,终于给他回了一条“账号还没解封吗?和我有这么多话说(无辜脸emoji)”,故意逗弄他一下。 对面果然好像慌乱十足了,因为过了几分钟后基米希换号来添加他: “我没有心虚不回,只不过是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 没让我赔手机给他,他倒是也算一码归一码…… 卡尔真的觉得有点好笑,他和基米希其实在私下里几乎没有来往——一开始倒是试图交往的,但对方经常会一板一眼地同他拉开距离,严肃地说一些类似你不要离我太近,我才不喜欢你的海报所以不要送我你的个人pr礼盒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你的海报贴在墙上吗真是好笑,你怎么可以约我吃饭?你可不能不自律以至于长胖…这类的话,搞得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在搞什么职场骚扰似的,就再也不提了。 第300章 随着基米希在拜仁过了三年资历渐长,他就更严肃不活泼了,虽然经常鸡叫在别人眼里很好笑,但在他的生活中,他可是一直非常认真的,放矿泉水瓶都得把自己的放最上面、把别人的码放整齐,对卡尔也是充满了高要求而且勇于提出,充满管理欲时刻爱表达,就是这么个性格。 卡尔今天第一次发现他有点好玩,虽然烦人是很烦人,但如果不介意活泼一点,欺负他一下的话,他又会变得很好玩。 大概是一款高攻低防的爱啄人小鸡?如果跑的话就会被一直追着啄脚后跟,但如果一把抱起来,对方又会傻眼了,惊慌扑棱。 料理完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他又给施魏因施泰格发了消息,谁知对方却没回。 可能在忙吧,他稍微失落了一瞬间,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大家现在都不是能秒回消息的人了,他也没太矫情,就只想了这一瞬。 反正施魏因施泰格又不可能不回他。 他在联系人里搜索,找到克洛泽,向他问好,感谢他白天来互动。 这一个他才是发完就打算忘了,等明天早上再查看对方五六点就回复的信息的,谁知老头今天反而还没睡/睡前还在看手机呢。 “我还在看你们的直播,karli。我还在猜你在给谁发消息呢?巴斯蒂吗?还是菲利普?结果竟然是我。” 对方一长串话打半天,又好久都处在“正在输入中”,最后发来了一个bingo!的老土表情包,大概是用来表示他中奖了耶,这样的意思。 可是宾果是“答对了”,不是“我赢了”,还是有点微妙差别的呀,翻了半天翻到的图片好像还是不太正确。卡尔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下是真的笑了,他感觉自己都能get到克洛泽了,可能是真的开始上年纪了。 “还没睡觉吗?”他关心对方,确实惊讶于他竟然会像有网瘾似的看了一天直播——网瘾这个词明明应该和他完全不搭边才对的。 “虽然已经离开拜仁很多年了,但又不是离开你们了,我也会偶尔忍不住怀念青春的,karli。”克洛泽幽默道:“赫内斯先生又催我回慕尼黑看看青训,也许我真的应当考虑一下了。” 什么,他愿意回拜仁当青训教练或者当助教了吗?国家队也在邀约他,但克洛泽之前以陪伴家庭为由,都拒绝了。如果不是今天主动联系他,卡尔绝对不会知道对方其实是有点动心的。 天哪,要是助教里有个克洛泽,他今年也不至于上训如上坟了。 卡尔连忙回他: “你明天就答应行不行?” 那头打了一连串哈哈哈哈:“不可以撒娇啊,这是盘外招。” 卡尔没撒娇,卡尔认真的,卡尔都有点着急了,甚至开始替他扫清生活障碍,比如吃穿住行老婆孩子怎么办,他全都立刻安排明白了。 “你以后真的会当主席的,karli。” 卡尔都要恼了:“不许扯这些!你回来吧,回来吧。” “总得考虑一个赛季呀,怎么急成这样,就这么想我啦?” 下个赛季……下个赛季他都退役了…… 卡尔又不能说是这样的原因,他就像渴望在赛季结束前实现愿望、过一过大团圆的童话生活的傻乎乎小屁孩似的,一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现实生活的逻辑当然不是这样。 他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三年就见过两面,怎么会不想你?” “那你也不和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就顾着忙,把我们这些破老头早忘了。” 才没有!但卡尔又没法反驳,他感觉自己是有点毛病,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思念多得不正常,他反而有点格外“冷漠”,就像和克洛泽发短信一样,都要从中午酝酿到晚上,在情绪特别特别乐观时才能做到。 明明结果是很好的,在行动前,他却被不知从哪来的阴雨似的思想缠绕着。 “对不起。” 他向对方道歉,却不懂这样空泛的话到底会不会得到谅解。换一百人来看,应当也要觉得他是大红人忘了老队友,根本都不记得去联络,营业时候对方跑来互动才拖延着想起来发个问候,这什么混球啊。 克洛泽觉得他变了、不再愿意和他交心才是对的。 “没生气。你别撇着嘴,看起来都要哭了似的,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对方却是这么温柔回着。 “要不是看着你,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了,幸好我还在看直播(眯眼咧嘴笑emoji)想我就找我聊天,夏休期见见面,我现在又没有事情忙,你怕什么?” 卡尔本来毫无哭意的,最多心情变差,他心情变差时其实只会冷下脸,并不会掉眼泪。 但被对方这么一哄,他却真的差点要因为感动要哭起来了,赶紧假装查看穆勒有没有又撞头来遮掩表情。但对方睡得好像也不安稳,被他轻轻动了动垫子就睁眼了。他的眼睛和巴拉克的像,颜色也经常变,现在就是雾蒙蒙的灰绿,不过车里灯光也不明亮,卡尔觉得可能是橙色光影响了他的蓝眼睛。 “怎么了?”尽管头昏脑涨,可看到卡尔仿佛眼睛里带着水光,穆勒还是本能地赶紧他。 卡尔却以为他是被吵到了,不舒服,赶紧道歉:“没事,你继续睡。” 整理好表情,他才重新若无其事地转回坐好,把手机连震动也关掉,不想发出一点点动静。施魏因施泰格这会儿给他回信息了: 第301章 “对不起,刚刚在看孩子,现在好了。” 他还发了一张被小宝宝弄得浑身是番茄酱的倒霉照片过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莉拉小时候其实也调皮过,曾经拿着埃里卡的口红把自己从额头到脚都给涂红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已经到了有个五岁孩子都不奇怪的年纪,却还会因为一件小事模糊想起五岁的妹妹,并因此感到剧痛。准确来说这不是主动的回忆,而是被动的闪回,卡尔根本控制不了这种拉拽的力量,他已经在日常中用尽全力忘记莉拉了,却还是会动不动被记忆无情刺穿。 有这瞬间甚至会让他理解为什么以前有的人类会自己选择切除掉前额叶片。痛苦太可怕了,痛苦会摧毁一个人。 万幸施魏因施泰格在同他说话,多少让他在仿佛忽然陷入一片黑暗的眩晕中,依然能勉强睁开眼回到现实生活。但他已不记得自己和对方都聊些什么了,只知道等他们终于回到基地,他和大家告别完回到车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乌尔里克。 “今天的直播实在是太棒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强烈的媒体效应,观众们超级爱看!你的话题今日热度是翻倍的,这太棒了,卡尔,让大家看到更多样的你真是个正确的决定。赞助商们大为懊恼,你知道吗,仅仅是你手上这款旧表,今天询问量就超标了。幸好你戴的是旧的定制款,根本找不到,没免费打广告。他们现在都急着想和你追加新的赞助条款,只要你下次再有直播出镜时能穿固定产品——” 卡尔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就忙着和她说:“乌尔里克,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 正说在兴头上的经纪人思路断了一下,才重新连接上:“好的,好的,我明天就替你选医生和预约,国际比赛日回来应该就可以做第一次咨询。今天怎么了吗?直到你们回来前我都在看直播的,我还以为你玩得很开心。” 是的,明明一切都很好,他鼓起勇气和那么多人都联系了,感觉那么幸福,可只是想起莉拉那么一下,痛苦的海啸就足以淹没一切,让他像被人按着头,被按进冰冷的海水里。 这完全是生理性的痛,他坐在车里,感觉肩膀后背都极其僵硬,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坐在车里,他才能放任自己急促呼吸,试图摄入更多氧气,可这对事情并没有帮助。 他像摔倒在黑暗中,流泪满面,满脑子全是小时候的莉拉,几乎是他一手照看长大的莉拉,他回想不到辛苦的时刻,只能记得快乐和珍重的日子,记得莉拉如何第一次在他的怀抱中绽放笑容,记得她第一次喊哥哥,记得莉拉第一次去上幼儿园,下午茶的每一块饼干她都留了一半放在口袋里,破破碎碎地掏出来要给他。 如果他没有……如果他没有……自责,愧疚,痛苦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支配着他高大漂亮的身躯,让他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这一会儿,卡尔觉得如果自己的身体能换个主人就好了,他不该是卡尔,让这具完美的躯壳由旁人去占有和支配,由旁人去过他看起来花团锦簇的生活吧,让旁人去过他完美的人生,让旁人去做完美的卡尔。 让他的意识消失,让他不要再痛苦。 等这强烈的情绪浪潮过去,他重新感受到自己的手脚、心跳时,他甚至挪动不了姿势——腿已被完全压麻木了。 可就这样哭泣甚至都算是好的情况了,哭完他好歹能清醒过来,而不是完全浑浑噩噩到像要呕吐,根本进行不了任何日常生活,几乎要被送进医院。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坐好,趴到方向盘上,慢慢地呼吸,让最后一点眼泪流干净。他想起莉拉的时间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多了,再过完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去心理医生那儿问问该怎么办,他已经快退役了,也许等到退役后,有更多的时间躲开所有人去治疗,他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只是需要应付完退役前的生活…… 卡尔说一大堆没有逻辑的话来努力安慰自己,让自己从痛苦的余波中恢复,让自己好歹得面对现实,他得自己开车回家,得睡觉,明天还得继续起床上班。 哪怕是糊弄,也先勉强糊弄着吧。最近他真是够敷衍了,什么事都敢干,可天也没有塌下来,这算是在这个极度糟糕的时刻勉强让卡尔感到了一丝力量的事。 他忽然想到,哪怕明早他真的状态奇差,请半天假偷懒,大家可能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反正要是他们感到不满意,他就直接把自己开除,让自己退役,他巴不得如此。 明早也许可以不用上班,那现在就只用回家,回家就好。 卡尔已经几年没请过假了,这个念头的伟大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牢记自己明天要上班对人类的精神健康的摧毁性之强是超乎人想象的,发现自己明天其实也可以不上班这件事对人类精神状态的改善也是超乎人想象的,卡尔忽然手不抖了。 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的话,人就不容易有走上绝路的感觉。他启动发动机,把灯打开,然后就吓得心脏一停:在他斜对面,本该早就离开的属于穆勒的车却停在那儿。 他明明亲眼看着另外三个人开走的,还边举着手机边和他们挥手了,意思是自己打完电话再离开。 这简直像什么恐怖电影,幸好卡尔不爱看也不信这些东西,所以立刻冷静了下来,意识到穆勒只是又折回头了,而他没注意到。 第302章 果然,看他车灯亮起来,穆勒的车也亮起灯,还响了响喇叭,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该死,幸好这里是感应灯,刚刚都是黑的,不然穆勒岂不是早看清他是躲在车里大哭特哭了。 卡尔赶紧低头拿纸把自己又擦了一遍,光线暗,应该也看不出什么。他把车开过去,和对方对齐,降下车窗: “怎么还不走?” “在外头等你半天没等到,怕你遇到什么急事,回来看看。”穆勒笑着说:“不会是主席忽然找吧。” “放心吧,不是他们俩。”卡尔也笑:“一点私事而已,乌尔里克的电话。” 他在说谎,他果然又遇到伤心的事情了,而且又不愿意告诉他。 穆勒不知道自己还要多可靠,才值得卡尔信任。他感到好无奈和无措,只能假装认不出谎言,点头道: “好,那我们走吧!” 高兴得像还在青训时,等卡尔一起出发去坐地铁回家时一样。 卡尔被他感染,哭完后的情绪真的上扬了起来,笑着点头说好,把车窗又升了上去。 穆勒坐在价值近百万欧元的车里,坐在舒服到不能再舒服的昂贵皮椅上,看着后视镜里属于卡尔的车,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模糊的上衣和手腕的动作,满心觉得还不如回到一穷二白、动荡不安、冒着寒风共同回家的青少年时期。 对方会和他拉着同一根不锈钢柱子,会带着不好意思坦荡地说家里经济困难,会感动地拥抱他,会感谢他的帮助,会说“我知道,谢谢你,托马斯”——他什么都不用说,他的爱,他的关心,他的一切,卡尔都知道。 卡尔会用那样温柔的蓝眼睛看着他,和他说“明天见”。 那个卡尔不会说:“托马斯,我没事。”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到路口了,他们该分开。但穆勒却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法就这么算了,而是靠路边停了下来,去拍了卡尔的车窗。 “卡尔,你还好吗?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卡尔有点慌乱,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还是没遮掩过去。今天是多好的一天啊,他只想穆勒开心,不想让他又牵扯到自己无意义也无法结束的负面情绪中,下意识拧开眼神: “托马斯,我没事——” “我不是瞎子,卡尔。” 穆勒用胳膊挡着玻璃,弯腰看他,眼睛变成了比他还浅的冰蓝色,瞳孔仿佛都紧缩着: “告诉我,我求你。如果你不愿意说是什么事,但你最起码可以告诉我,我是哪里不好,我哪里让你没有办法再相信我——” “天哪,我没有不相信你……” “因为我说过想转会曼联吗?卡尔,我只是想听你挽留我,但我不是真的想扔下一切走开。” 那时候……那时候竟然是这样? 反而是卡尔懵了:“等一下……” “我每天犯蠢一样说笑话,也是因为我希望你笑,不是我真的蠢!我不是个笨蛋,卡尔,你明明知道的,不管是公事、私事,到底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呢?” “……你不再觉得我是你最可靠的朋友了吗?……我甚至,我甚至不如曼努埃尔是吗,你有什么事,宁愿凌晨去找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到现在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和他怎么会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卡尔?哪里不一样?他又不是你的情人,他难道是你的情人吗?有什么话是只能他听,不能我知道——” “天哪,托马斯,我们不能在路边谈这样的事。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只是累了……” 被拒绝和回避的挫败让穆勒简直恨不得趴在他窗户口哭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你不要把窗户升起来,不要。”他哽咽着说:“我求你。” 卡尔要心碎了:“别这样,托马斯,别……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些。” 他真的没想到穆勒重新提起转会的事——就是从那时开始,卡尔决定自己不能再把情绪压在对方身上的,他害怕穆勒是因为觉得在拜仁的一切都太沉重,觉得卡尔太沉重,害怕卡尔会像不愿意克罗斯一样不愿意他转会,所以才提前打招呼,穆勒不会拿这样的事和他开玩笑的。 那一刻对于卡尔来说已是诀别了,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崩溃,但回到家后他还是哭到力竭。那一整个赛季是真正的噩梦,他时刻在即将失去穆勒的苦痛里浑浑噩噩地挣扎,还要扛着球队继续前进。直到对方忽然又愿意续约,他简直想跪下来感谢上帝,可偏偏他们欧冠决赛里输给皇马。 他拥抱克罗斯,简直不敢去看穆勒,他害怕对方已经为续约后悔了,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欧洲杯捧杯时,他举完第一个就塞给穆勒,甚至不是给拉姆——而对方那么开心,为了那样开心的他,为了愿意留下的他,卡尔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疼了,他是那么地感激胜利和荣誉,只有胜利,荣誉和金钱能留下他心爱的人,别的东西不能。 穆勒根本不懂他对卡尔来说是多么重要。 “我不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他用像碎冰块一样的眼睛看着卡尔。 而卡尔还是把车窗升起来了。 “你以为什么都不敢告诉你,我就不痛苦吗,托马斯?你真的以为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吗?我要怎么做才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受够了,我要回家,你走开,走开。” 第303章 九点多这种黄金时段在路边吵架绝不是个好的选择。 卡尔还没到家呢,人倒是又挂上热搜了,而且是直冲第一。 “白日和谐营业晚上路边争吵,穆卡疑爆惊天不合”。 麻了,彻底麻了。 卡尔天天像个到处刷三胎接男宝的降智太子妈一样渴望接伤病、接丑闻,结果现在真来了,却是他完全不希望看到的内容,伤害的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之一,简直像上天对他的恶毒惩罚。 不是乱折腾吗?终于看到一点胡闹的代价了吧? 第62章 小卡 2006年6月24日, 他们再次回到安联球场,迎战瑞典。 和要不是因为有东道主德国否则局势其实相当明朗的a组比起来,b组就乱成一锅粥了。德国队努力踢小组第一, 就是完全不想在淘汰赛第一轮就遇到英格兰。 谁知道英格兰队坐拥无数巨星,从集训开始就挂在头条上没下来过的, 这叫一个来势汹汹, 结果却差点踢成去也匆匆。 他们小组赛前两场都拿下了,积6分稳稳占优锁定出线,只争一个头名, 瑞典队却是一平一胜只积4分进入第三场的。结果谁也没想到打个小组第二英格兰闹麻了,场上一度两球落后——如果瑞典赢了他们输了,那就要变成7分对6分了, 轮到他们淘汰赛第一轮就要踢德国去。 这可太崩溃了。不光是赛场上的英格兰球员好像有点崩溃了, 赛场下, 在柏林正美美边吃晚餐边看比赛的德国队也开始崩溃了, 东西都吃不进嘴了。 不是,英格兰你有病吧!你能不能支棱一点啊!就是不想遇见你才努力踢了第一,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呢? 万幸最后英格兰还是追平了比分,以7分优势击败了5分瑞典, 有惊有险踉踉跄跄地以小组第一出线了。 德国队下一轮的对手彻底锁定为b组第二名瑞典队, 一下子大家又吃得下饭了,吃完美美地在平时只有球员能进,但今天肯定是来者不拒的大厅里欢快庆祝了起来。 卡尔今日也被亲得很厉害, 大家坚信团队的好运和气势就是从他上一场小组赛对阵波兰时绝杀赢来了三分开始的。想想也确实是这样, 万一真的和波兰踢了个平局甚至输了,他们今天踢两站全胜的厄瓜多尔得多紧张了,也就不一定能轻松拿下三分了。 在热烈的庆祝气氛中, 卡尔不小心喝了几口酒。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这样的场合中,人家敬酒是表达钦佩和好意,绝对没有灌酒的意思,多少喝一两口皆大欢喜,欢喜着欢喜着,就不知道喝了几口。 卡尔忽然感觉世界变了。 他的脑子好像忽然变简单了。 比如他看到波多尔斯基,就很简单地去和他说了祝福,感觉亲两口比较好,就亲了两口,要放在平时的话,他得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来回努力才行,意思就是永远做不好这种思想建设,想再多最后也就是算了。 但今天他就非常简单地做到了。 他接着想到,自己应当也去祝贺梅开二度的克洛泽,感谢他吃饼吃得好,于是就飘去找他,但没想到克洛泽正和巴拉克一起喝酒。 这就有点纠结了!卡尔简单直白地想,不管怎么说,当着男朋友的面特意亲另一个人总是不好的。 像平时那样随便亲亲也就算了,现在直接找上门亲,显然不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他都来了,如果不亲的话他能干嘛啊?撒什么谎呢?他脑子转不过来! 巴拉克靠坐在一个沙发椅的扶手上,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撑住大腿,克洛泽和他对称。光是看着卡尔过来,后背就不着痕迹地绷紧了,举起杯子喝一大口酒,努力控制表情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爱。 他也不敢先出声问卡尔来做什么——反正不会是找他的,他们俩在小房间里偷偷摸摸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太多了,在集体生活里多少就有点刻意避嫌,展现出来的就是关系改善了,但也就那样,很是心虚地演一个循序渐进。 克洛泽也知道他不知为何虽然在背后对卡尔很好、联赛时候因为他堂堂正正进了小队友一球还能和他发脾气呢,但表面上和卡尔却很端着,所以主动问了: “怎么啦karli,有什么事?” 卡尔有点纠结地说:“我想亲亲你,但米夏在这儿。” 巴拉克:…… 克洛泽:…… 巴拉克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去了,克洛泽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成熟前辈同时狼狈惊慌了起来,巴拉克想到他是第一次听卡尔叫他米夏——比起米歇尔读得含糊和快了一些,就像是亲昵撒娇的称谓,但第一次听到,却是在“我要亲别人,米夏out!”这样的语境里。 克洛泽也完全没想到卡尔小嘴一张看起来聪明伶俐地说出了这种话。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他难得羞得脸都红了,特别是看到巴拉克还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也不看他、嘴上说着那我先走,他就更狼狈了,赶紧和对方说别别别生气,而后又和卡尔说: “你是不是喝醉了?” 卡尔迷惑:“没有呀。” 他实在是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说话也连贯,还格外理直气壮的,让人感觉确实不像喝醉了,可能就是心情好吧。 但他心情好一下,怎么偏偏又要干一点摧毁他和巴拉克友情的事(?) 克洛泽好生狼狈,都分不清卡尔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人家给他送了助攻,跑过来要亲一口庆祝,他装模作样的不给亲?那多尴尬。如果是开玩笑的,可卡尔看起来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第304章 他试图把求救的目光望向巴拉克,对方却好像已经在生闷气或者懒得理会这种事似的,坐在那儿偏着头喝酒,就差室内戴墨镜装瞎了。 亲,亲吧,我的活爹啊! 克洛泽放下杯子,手撑在桌子侧面往前倾。巴拉克听到卡尔响亮地啾了他两下,还很温柔地猛然察觉自己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大度,他比跳进了一池子柠檬汁里还酸,酸得简直快睁不开眼,并不讲道理地把矛头略微指向了受害者克洛泽,感觉他不是个完美受害人。 哥们也太不是意思了,直接放下杯子原地逃跑有那么难吗? 非得享受一下是吧? 不享受的话干嘛不跑呢? 他正对着身侧墙壁上旋转的光点,脑子乱哄哄的,直到卡尔捧住了他的脸才猛地回过神来。 “别生气,你是个大度的男人。” 卡尔就和他说了一句,然后就又步履轻快地走开了,像一头在人群中漂亮自在的小鹿似的。 巴拉克:…… 克洛泽:…… 他俩这酒是彻底喝不下去了。 巴拉克其实感觉卡尔应该还是喝醉了,心下不安,想看看他在哪儿,等他玩差不多了赶紧给塞回到房间去,但大厅里今天实在是又吵又挤又乱,他根本找不到卡尔去哪了,又不断被别人缠住玩,真是着急得不行。 卡尔没跑出去,在亲完了进球功臣、真诚感恩吃饼人之后,他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已完成了庆祝任务,开始犯困了,于是往角落里缩,没有任何迟疑和纠结地决定窝在这个舒服的小沙发中睡过去,至于会不会有人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到他身上,等他被坐了再说。 但他刚迷迷糊糊睡着呢,就被人用冰冰的杯子碰了碰脸,一下子不舒服地醒过来了。 一睁眼,发现是拉姆在弯腰冲他笑。 “菲利普?”他迷迷瞪瞪的:“我要睡觉……” “嗯嗯,我送你回去睡。” 回去?还要走路,还要开门,还要勉强打起精神换衣服洗漱,但躺在这儿的话,眼睛一闭就可以继续睡了。 卡尔在酒精作用下仿佛变得光滑了很多的大脑非常原始地完成了快速的比较,于是他果断摇了摇头,两眼一闭往沙发里一塞,大有种掩耳盗铃的决心。 拉姆也不恼,把杯子放了,坐他旁边,趁着四下无人,有人也喝得嘻嘻哈哈注意不到,难得和他有肢体互动,把手放到他柔软的金发里,摸了摸他的脑壳。 这感觉这样细腻温柔,让他很克制地摸了两下就停手了,然后贪婪地再多摸两把。 “karli,你没睡着,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面壁小卡奇怪地嘟哝。 拉姆折腾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卡尔弄起来扶住了。其实卡尔能自己走,他就是困了,但有人扶着他,他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好像也不能自己走了,稀里糊涂地把重量压了很多在拉姆身上,任由对方带着他。 巴拉克几乎绕了大厅一整圈,终于找到卡尔了。 坏消息,卡尔挂在拉姆身上,乖乖地任由对方拉着他走开。 也不知道这一个又亲了多少下呢? 他知道拉姆不会对卡尔做什么,于是只沉默地打住了脚步——对方送卡尔回房间比他送天经地义多了,他再酸苦也没用,现在上去要抢夺拉姆的“护送”,只会显得极其古怪。 可知道归知道,难受却还是难受。 甚至有可能因为这种知道,而更难受了。 巴拉克暗暗祈祷等会儿拉姆给窗户留条缝供室内通风,他得爬到卡尔屋里去看看他好不好。 卡尔回到床上反而又不要睡觉了,闹腾着要找施魏因施泰格玩,说对方答应了他的。拉姆也不替他去寻人,只是倒水、拿醒酒药、关窗户、拉窗帘,优哉游哉地问: “他还答应你什么了?” “不告诉你。”卡尔孩子气地说。 那就分明是没有别的事了,拉姆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重新坐到他身边,感受床铺柔软的凹陷,他的心好像也这样柔软地凹下去: “乖,坐起来一点,把水喝了。” “你和平时都不太一样,菲利普。”卡尔迷惑地看着他。 “……哪里不一样?”拉姆若无其事地问,低头检查水温,好像他刚刚没查过似的。 卡尔没说话,坐起来,倾身凑在他脸旁边,就差像小狗一样嗅嗅鼻子琢磨味道了,最后又躺回去,忽然说道: “有点像米夏……我喜欢你这样。” 拉姆把水杯打翻在了他的床铺上。 波多尔斯基喝了个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就穿着白色短裤趴在床上迟迟起不来,甚至是施魏因施泰格带着队内摄影师把他给喊起来的,对方大胆到直接在镜头前打他屁股,还啧啧啧地嘲笑了一番他吃垃圾食品——意思是世界上最好的零食薯片的习惯。 他知道卡尔昨天搂着我,两边脸都亲了吗?被好友这么闹醒,波多尔斯基的心里一边有着一种亲昵的快乐,另一边又怀揣着无法描述的紧张——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和卡尔关系变好而对施魏因施泰格愧疚。 理论上来说施魏因施泰格应对此喜闻乐见,但实际上就不是很好说。 他莫名其妙的问心有愧,以至于这么模模糊糊醒了看到对方,第一件事就是略感心虚,可见昨晚的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复杂冲击和心理压力。 第305章 他一边嘟哝着我醒了我醒了、换个角度翻身,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schweini你真的是……怎么不去喊别人啊,就来烦我。” “哪有别人啊,就你没起来了。” 卡尔果然没喝醉……波多尔斯基感觉脸又烧起来了。真该死,他只是亲了你,不是往你脸上涂硫酸了!不要再这儿搞什么超级变变变了!他恨不得给自己的英俊脸蛋来上一巴掌。 施魏因施泰格疑成昨晚最大输家,整个早午餐时间他都在和卡尔纳闷他去哪了,怎么昨晚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我都找不到你!”他好委屈地抗议。 卡尔也在纳闷这个事,他询问每一个人,他是在派对上睡着了吗?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波多尔斯基寻思着这事确实是不能说出来,卡尔装失忆装得还挺像的,果然他们拜仁崽长得再纯良也有撒谎面,于是他心不在焉地点头说是的,你睡觉了,我看到你了。 克洛泽也告诉他你睡着了。 拉姆说你睡着了,我把你叫醒送回房间的。 最后他跑去问巴拉克昨晚他是不是早早就睡觉了、拉姆送他回去的,连巴拉克都点了点头,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没想到他喝完酒的症状是倒头就睡,听起来还挺省事的。确信自己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卡尔松了口气,重新开心起来。不过失忆的感觉还是一点都不美好,他发誓下次还得再少喝两口——直接不喝算了。 淘汰赛不像小组赛一样间隔时间很长,昨天他们才踢完厄瓜多尔,后天就又得飞慕尼黑了。训练也基本只是恢复性训练——世界杯一旦进入淘汰赛阶段,怎么保持状态和心态就远比临阵抱佛脚练什么战术体能重要了,那些都是集训时应该完成的任务,现在才去思考可就迟了,像b组英格兰又乱成一锅粥的样子就不行。 第一场淘汰赛,像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幕式似的,又回到了安联,拜仁出身的球员还要昂首挺胸,自豪第二遍。 卡尔则将成为主场最受欢迎的球员之一——开幕式他没上场,第二场和第三场却都踢得那么好,主队球迷大喜过望,饱含父爱母爱地要替他加油。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也要再次来看比赛也就算了,贝肯鲍尔都要亲临。 他把马特乌斯也捎带上了,以至于不得不自己单开一个包厢,因为赫内斯拒绝被媒体拍到和马特乌斯坐一个包厢(…)他宁愿很不孝顺地不和贝肯鲍尔坐一起(…) 在这种背景下,教练组开会开到深更半夜三点,最后终于确定了两个门将排序的事儿,准确来说是确认把卡恩“罢黜”成二门,彻底停止每场比赛都要考虑上哪个门将的争论,就让拜仁方面有点绷不住了。 拜仁方的负责人一大早接到这个糟糕消息,和克林斯曼的团队,特别是国家队的门将教练再次辩论到晚上,最终不得不愤恨而去接受现实。但第二天,也就是淘汰赛前一天,图片报等报纸开了长篇专栏,张嘴说仁话,猛烈地阴阳了这个决定。 莱曼事后说“那感觉真像是刺骨的寒风往我的脸上吹”。 卡恩也不可能快活,从克林斯曼上任开始,他就被罢掉队长、被罢掉稳定的位置,现在则是彻底弄成老吉祥物——关键队里的小吉祥物卡尔还开始上场发光发热去了呢!他连和自己的小爹一起替补席报团取暖都没了,只能尴尬地坐下面,出两个鼻孔喘气,两个眼睛看。 两个胳膊,两只手,为国家队立下了汗毛功劳的这双老手,现在却要被嫌弃了。 狗日的莱曼,明明和我一年生的,就因为长得风骚,搞得好像年轻了、和我不是一辈人似的。 他在心里大骂莱曼吃了颜值福利,都他爹是老东西,克林斯曼怎么就觉得莱曼比他年轻呢。 他没有大吵大闹大声骂人,但这反而让教练组更惴惴不安了。 一大早起来看到新闻的队友们也只能假装无事发生,而莱曼和卡恩现在已经彻底不说话了,除了一起训练之外,他们俩看起来就像路人——有些一门和二门可以和谐相处,但他们俩显然都不是那种类型。 好的门将需要绝对自信,如果没有,那就伪装到自己有为止。张嘴示弱示好是绝对不可以的,这影响的是自己的状态,如果你在场下对竞争对手软弱迟疑,在上场面对足球也会失去“我一定能扑出它们”的信心,很多人都是这样坚信的。 卡尔不知该怎么安慰卡恩——他知道对方输得也不冤枉,而且卡恩自己一定也知道这一点,这安慰就无法说出口了。说到底安慰有时也是一种轻视,卡恩看起来桀骜傲慢,可实际上对失败的忍耐度却比大家想象中要高,对机会的渴望也比大家想象中要深,哪怕他已经老了,哪怕他已经荣誉满身。 否则克林斯曼刚搞轮换这一手时他就应该嚷嚷着不干了要退役、然后被对方欢天喜地真的扫出门。就是为了不给主教练这种把柄,他才硬是在国家队拖住了,虽说丢了队长位,可他还是参加了这届世界杯,这对卡恩来说非常重要。 哪怕他现在得坐替补席了,可替补席也是一个位置,一个无数球员挤不进的位置。 卡尔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吃早餐时试图替对方抹面包,结果差点被卡恩用面包盖脸: “你他爹的,我手指头断了吗?用你帮忙?” 但卡恩还是美美吃了,不光美美吃了,整个上午大家都被迫得听他各种零帧起手,起承转“你怎么知道卡尔早上给我抹面包吃的”? 第306章 这次赛前,施魏因施泰格也剪了头发,把他那个骚包的桃子尖给剪掉了,两边的头发也剃得更短了一点。 现在他和波多尔斯基都是类平头的发型了,这是时下流行的造型,像去年爆火的电视剧《越狱》的男主角,很有硬汉气质,两人看起来精神得很。 波多尔斯基和卡尔一起来陪他、准确来说是看他剃头发的。 施魏因施泰格本来还担心他们俩又气氛怪怪的,没想到今天却是很融洽,主要体现在波多尔斯基会生硬地和卡尔搭两句话,尽管每次他被卡尔一看就转过头去、显得有点不自在,但这显然还是很好的信号。 因为卡尔是那种只要接受到一点来自别人的友情讯号,就会认真投入的类型,所以他也一直在很友好很主动地回应波多尔斯基的话。 真好,这样大家都会很开心!他快乐地想。 还是上次给克洛泽理头发的美女理发师来帮忙,因为她上次给克洛泽理完头、第二天他就在开幕式里进了个头球,克洛泽也完全不在乎她一开始认不得自己的事了,很是推广了一番她的神奇魔法,所以现在理发师成了队里的红人。 除了玄学作用外,大家还发现了她剪头发确实比男理发师细腻好看。 她本来和拜仁合作就多,也认识施魏因施泰格,眼下就故意逗他玩: “schweini,你别傻乎乎地看镜子笑了,你看他们俩说话都不带你!” 施魏因施泰格很配合地惨叫一声:“啊,真的!” 卡尔也是才意识到,惊讶地一抬头:“对不起——” 波多尔斯基则是啧了一声,要不是有理发师在这儿,他铁定随便捡个东西往施魏因施泰格头上砸了:“嚎什么嚎,别装了。” 大家在屋里笑成一团,卡尔却是一边笑一边心下抱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和波多尔斯基玩起来、反而把施魏因施泰格给忽视了,真是友情界的倒反天罡。 吃晚饭时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还在为了这件事互相笑话,虽然他们说得乱七八糟,但拉姆还是听了两嘴就明白了过来,再看卡尔藏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忍不住小声地和他说你以后少上点公主课。 什么?卡尔完全糊涂了。 “超过两个人在场就要让所有人都不被冷落什么的。”拉姆凑在他脸前,托着下巴小声笑话他:“这不是公主课是什么?” 他是真的会挖苦人。卡尔好气又好笑,差点要打他,想到他胳膊也就才长好没多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倒是不闹了,看着他俩异口同声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如果放在十几年后会被评价为是铁血配平党的卡尔心下郁闷,寻思着希尔德布兰都闷头吃饭不管不问的,你俩问什么?乱套,大家的关系真是乱套。 穿着国家队球衣、牵着小球童踏上安联球场的那一刻,卡尔终于懂得了施魏因施泰格在开幕式后一直念叨的“不可思议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尽管他上一场就在替补席上,但代表国家队、在属于拜仁的崭新安联球场里踢球,仰起头,看原本南看台上环绕的拜仁队旗变成了国旗,这样的震撼和自豪还是无以言表。 特别是当球迷们举着的画像里也有他的脸时——他竟然开始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了。他知道南看台上依然有很多拜仁球迷,感觉像是被拥入一种更广大的母亲的怀抱。 卡尔甚至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第一场世界杯似的。 他也被分到了几张家属票,但他爹已靠着蹭儿子的光成了慕尼黑明星企业家,根本不用他的票坐下头,自有包厢可享受。而妈妈不愿来看比赛,因为莉拉实在是不方便,也怕被拍到,所以会在家里带妹妹看。 最后他就只要了四张票,没要家属位,两张给了青训教练和他孩子,让他可以来现场“验收”他的教育成果——青训主管自然有位置,用不着他孝敬。剩下两张给了穆勒和克罗斯。 他不知道他们来没来,来了他也看不到,但送出票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幸福了。 这场比赛里,他的进攻任务不像上一场那么多,在防线上得到了更多的表现,和默特萨克组建的搭档相当稳健,两个人加起来才40岁,有的后防老头三十五还在踢呢,着实算是年轻派后防,把感觉应该能突破他们却突破不了的对手搞得不是一般的郁闷。 很多人都紧急分析了为什么年幼的中后卫一反常态地竟能在世界杯这样的绝对高强度舞台上踢得这样好。虽然年龄缺点让他在身体对抗上不可能太硬碰硬,防止以卵击石,但在球商、速度和出球能力这一块,他简直像中场球员分化出来的。 不是体系让他发光了,而是他抛光了克林斯曼这套其实对后卫组织能力也有需求的进攻系统! 他太全面了.jpg 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六边形战士的雏形!只要不是发育最后的两三年忽然变成沉重大胖墩,真是不敢想他成型后得多好使! 好多人看了都馋哭了,弗格森爵士据说在家捶胸顿足,实在气不过,打电话把曼联管理层给骂了一通,觉得都怪他们谈个租借都不用心,才错过了这么好的球员,搞得拜仁反应过来,变成小猫不卖美美自留了。 解说也已确信了卡尔不光运气好,实力也硬,而且长着一张天使脸蛋,真是不能再更完美一点,镜头给到就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听得观众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第307章 这场比赛的主旋律仿佛就是“夏天到了,让我们展示队里的天才吧”。今年刚满20岁的20号球员波多尔斯基则像是从上一场破门后就找回了射门靴,开场就踢疯了,在第4分钟和第12分钟连续得分,帮助德国队早早锁定胜局。 而年轻的后防线抵住了瑞典队一阵阵焦虑的反扑,全场年龄最小、备受瞩目的卡尔在后场表现得稳健如爹。 莱曼那叫一个幸福啊! 德国队到现在就丢了两球,全是开幕式时候卡恩丢的! 然后卡尔就首发了,然后他现在也固定首发了,轮到他来品尝拥有小爹的甜美守门人生了! 哎,我们阿森纳真的是,管理层但凡支棱点,听温格教练的话,当时租借时下手快一点果决一点,现在他在俱乐部里得过的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呢?中场一个法布雷加斯,后场一个卡尔,不得和现在效果差不多?弗格森看了口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都能在中场休息时忙着遗憾这个,本场比赛他有多松弛真是一目了然,这副惬意比赛的模样看得卡恩真是牙痒痒,恨不得一不小心把矿泉水撒出去,一不小心撒在莱曼去了英国几年竟然还不秃的可恨头发上。 上半场德国队气势占尽,不过下半场卡尔却出了岔子,不幸酿造了一个大危机。他在第69分钟干了一次冒险的铲球,虽说碰到了球、双方也无事发生,但考虑到动作的危险性,裁判还是给瑞典队判罚了一个直接任意球。 老天,千万别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对手追上一球啊! 队长巴拉克恼怒抗议,拳头捏得裁判都害怕自己被打,不断走位拉开距离,铁了心判罚此球,还做摸牌警告,德国队这才不得不勉强接受了这个决定。 解说大喊:“哦,不,你这可恶的偏心眼的裁判!难道你是在为了节目效果故意这么做吗?瑞典队靠着阵地战进不了咱们的球,就试图走盘外招,太可耻了!” 卡尔的危险动作他真是一点也不说啊!观众们也一起义愤填膺,全眼瞎溺爱了。 莱曼刚乐呵了一小时,就无奈地发现小爹太英勇了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刚刚那一球就放着对方打门,也许威胁度还没任意球大呢,他感觉瑞典队这个前锋射门准头挺差劲的,但任意球一给,这么多大高个可以站门前砸头球,不确定性就大大上升了,再强大的球队也经常会吃定位球的亏。 算了,这可能就是盈利和风险对等吧! 他也没责怪卡尔的心思,换卡恩现在肯定开喷了,但他就是快速地认命,开始指挥人墙搭建、准备扑救了。 卡尔心知自己犯了错,又脑子嗡嗡的。不过比起被克洛泽弄得直接丢了一球时那种极端羞耻和痛苦的心态,现在他恢复冷静的速度就快了很多,虽然羞耻还是极度强烈的,但他快速地主动向队友们道了歉,稳定大家情绪,众人果然也表示赛后再谈,场上都集中起了状态。 我不一定能将功折罪了,不要想。 卡尔没在人墙里,而是游散在旁边盯防——人墙是苦力活,万一被砸断了勾八可就惨了,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这种事的,所以就像踢点球默认不让新人踢一样,很多队伍排人墙也默认不让新人排。 他不断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事情已经发生了,赛后再责怪自己,现在先像正常情况下一样思考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踢这个任意球?该防哪个角度?该盯谁? 在疯狂的海量情境模拟中,裁判吹响了哨声,卡尔的眼睛紧紧盯住罚球手出球的一瞬间,而后又急速把目光转向了门前的球员,锁定了最可能有威胁的一个,奋不顾身地追去,在空中就是一个大起跳。 “漂亮的解围!!!在遭遇了不公正的判罚后,我们的卡尔没有陷入慌乱,而是再次化解了危机!!!漂亮!!!看来今日不是劫掠的日子,维京人也许不幸需要打道回府了,因为他们没法越过一堵年幼的高墙!” 他们用2:0拿下了胜利。 卡尔下场的第一件事是被大家拥抱爱护,但他自己的第一件事是忙着道歉。教练们都没说什么,克林斯曼抱着他的脑袋mua了一大口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是在沉浸式思考等会儿该怎么打赛后鸡汤,根本没在乎他说了什么(…)勒夫则是微笑着说不是大事,他自己下次知道就好。 虚惊一场的莱曼笑着让他下次少拼点,有些前锋让他们随意起舞,反而是一种对球门的保护;而卡恩则是唱唱反调: “哪怕不小心来了几个任意球,又能害得了谁?巴斯蒂安那个混账几年里不知道坑了多少点球,我也没看他不好意思。” 施魏因施泰格喷出一口水:“喂,就二三四五个吧,怎么会是‘多少’?” 大伙哈哈大笑。 这一次面对错误,卡尔明显心态调整得快多了,哪怕是在世界杯这样大的赛场上。拉姆对此很是欣慰,从柜子里拿了巧克力给他吃——他最近在悉心研读一些教育学书籍,上面总是提到正反馈很重要,就像训练小狗一样,于是他开始经常有意识地给予卡尔奖励。 对方好像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并不完全会理解到拉姆奖励他的点在哪里,比如现在收到巧克力,他就只是以为拉姆怕他肚子饿罢了。他高兴地啃了两口享受甜蜜,然后因为施魏因施泰格喊饿,他就掰了一小块给自己,剩下的连着包装纸全给了对方。 第308章 卡尔的爱就是这样的,拉姆不断意识到这一点:他总是对别人付出更多,留给自己的却少。 他真是个好孩子,就是付出的对象一定要挑一挑,施魏因施泰格固然是好的,别人却不是。拉姆这样想。 今日最大的功臣和宠儿当然还是波多尔斯基,更衣室里大喇叭放起了专属于他的歌,是科隆球迷替他写的chant,现在全国上下都会唱了,掌声送给他们的超级天才。他在更衣室里被大声夸奖、拍肩膀、亲吻,骄傲得脸庞通红眼睛雪亮,笑得合不拢嘴。 随队摄影师还交了个小相机给他,让他拍着玩,这样他们可以在日后剪一个“波尔蒂摄影”的片段来,球迷们一定会很爱看。而且摄影师没好意思说的事是很多地方他们不好意思拍,但波多尔斯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去,比如浴室(…) 波多尔斯基也确实拍到了莱曼只拿毛巾捂着下面的精彩画面,拉姆本来就裹得很有男德,没被他吓到,只是笑着推了一把镜头,施魏因施泰格就更过分了,衣服鞋子都穿得好好的,还拿着个巧克力饼干在浴室外走廊若无其事地吃,对着镜头搞怪地比划着“2”的手势,来表扬他梅开二度。 波多尔斯基不由得纳闷:“你在这儿干嘛?” “给karli送毛巾,我还以为他忘拿了。”施魏因施泰格很坦荡地讲。 路过的巴拉克不小心撞掉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大的响。而波多尔斯基也手掌慌乱地转,画面剧烈抖动起来——卡尔裹着毛巾像个可爱的希腊神话里的小侍者似的走出来了,裸露着特别漂亮的肩颈小腿,波多尔斯基一时间忽然不好意思再拍下去,但忽然不拍也好奇怪,于是假装检查屏幕在这儿乱晃。 他想着卡尔一定会就这么微笑着走过来,再那么看着他,祝贺他进球,祝他开心……谁知对方却先关注巴拉克去了,垂着滴小水珠的头发问:“米歇尔,你还好吗?什么东西掉了?” “没事。” 讨厌鬼,这么大的队长了,平时那么多规矩,自己走路上还笨手笨脚地撞东西吗? 波多尔斯基在心里冲巴拉克撇嘴。 不过关心完巴拉克,卡尔就确实向他走过来了,也确实像他想象中那样微笑着祝贺他,他也不用去纠结镜头的事的——卡尔还特意把镜头扶起来了笑了一下呢。波多尔斯感觉心里又甜又讨厌,他感觉卡尔实在是太会摆弄人了,现下施魏因施泰格站旁边,他就不愿意来亲他,但却要透过相机和他眨眼睛。 怎么会有人天生就有这么多自然而然的手段啊! 第63章 大卡 拜仁的公关假期大半夜地起来忙活了。 卡尔和穆勒各自的经纪团队也是。 但这两人吵架了, 赌气的状态都一模一样,俩人的经纪人谁也联系不上谁。 穆勒的经纪人克格尔是拜仁旧将,虽然完全没名气, 但不妨碍拜仁球员这个身份就是很多德国球员的职业天花板了。他又岁数大,这个球员身份的含金量就更高, 多多少少背靠老东家混口饭吃。 因为穆勒从来没转会过, 每次换合同涨薪看起来好像也是高层和球员自己就搞定了,所以要不是前年他转会曼联闹得风风雨雨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个经纪人。 在穆勒还是u16的球员时, 克格尔就注意到他了,但当时那种注意并不确定,他其实是跑去看拜仁公认的明日之星卡尔来着, 卡尔看重了, 又看上了年幼的克罗斯, 顺带瞅了两眼场上像小猴似的穆勒, 感觉他有些地方怪粗糙的,但偏偏抢点进球的本事又很好。 不管是卡尔还是克罗斯,都是克格尔抢不到手的球员。后者来拜仁时就已经签了经纪公司,家里很有眼光, 生怕他一个人在慕尼黑人生地不熟遭欺负。 前者呢, 银行家的独生子,哪里会上经济合同的当,一开始根本不用什么经纪人, 玩的是boss直聘, 后来世界杯后可能是被铺天盖地的商业邀约搞得不胜其烦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年轻女人当经纪人。 谁也瞧不起这个年轻女人,谁也没想到她现在成了全欧洲最出名的大经纪人之一, 好多球员送上门给她挑,她还挑三拣四的。 接到乌尔里克的电话时,克格尔还傻乎乎地打哈欠呢:“什么?卡尔和托马斯路边吵架?不可能的,他俩不是不体面的人。” 转头就收到新闻推送的他:“啊?” 他自己又不是很懂公关那些事,就靠着人脉外包给别的团队了,自己主要起到一个万一要开会大家都知道该找谁的,这么一个牵头人小领导的作用。 穆勒商务上的事他也不怎么管的,继续外包了。 克格尔一边开摆,一边要的报酬也确实低,每年拿的是固定工资而不是分成。不过穆勒愿意每年给他发工资,简直是在替他养老,除了看中他多少还是有点人脉能力外,主要还是有报恩的意思在。 克格尔会签下穆勒,还是卡尔推动的。当时他经纪人事业做得还行,其实主要是认识鲁梅尼格,能说得上两句话,是拜仁的半个御用球探性质的经纪人。他不太确定应该从青训里签谁,卡尔就给他推荐了穆勒。 克格尔也就签下了穆勒,推荐了穆勒。卡尔很显然不止从他这一处用了功夫,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都很快欣然同他见面,而后那年3月穆勒就早早拿到了夏天的正式合同。 不过比起直接进一线队,穆勒当时一心想去的是霍芬海姆——比起在拜仁看起来就很渺茫的未来,租去霍芬海姆的话,他立刻就有首发位置,霍芬海姆还愿意花300万欧元买断他,显然是已提供了最坏情况下的保底。 第309章 参考虽然比他小但却早两年进队、刚从勒沃库森荣耀回归的克罗斯,再参考在斯图加特进修过两年的拉姆,这么选好像是非常正确的。 户口本出去念两年书再毕业回来,比在一线队直接蹲到才华消失道心破碎好多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十七八岁就有上场机会。就算是放户口本里,他们俩在全仁类中受宠的程度也是遥遥领先的。 穆勒自觉天赋才华不如克罗斯亮眼,对方都租了,他也逃不掉,很有自知之明地响应了霍芬海姆的热情邀请。 克格尔十分赞同,帮他操办了。但这事也没落地,穆勒当时人都到霍芬海姆了,家搬了一半,就差两头签个字,拜仁却忽然又反悔了,紧急叫停了这桩租借,把他又弄了回来。 克格尔总疑心又是卡尔在其中施加了一些影响,但他没有证据。而且那时候卡尔刚当上副队长,年纪小得很,除了莫名其妙感觉他在拜仁才待了几年就资历深厚以外,也没什么实际权力,他不过比穆勒大一两岁的人,哪里就能阻碍到拜仁的转会决策啦?再受宠也没那么大的能量。 而且穆勒从来没想过卡尔可能会影响过他的职业生涯,克格尔看过他和卡尔相处的样子,就差长个尾巴出来左边摇摇右边也摇摇了。球员自己心思单纯,他也不想乱说什么话,影响他们的人际关系,毕竟和卡尔感情好对穆勒来说没有坏处。 他原本担心穆勒直接留在拜仁会是一场悲剧,万万没想到范加尔一来,穆勒直接成主力起飞了,踢完一赛季又顺顺当当入选了南非世界杯,然后就那么水灵灵地单届世界杯进了五个球,吓死人地拿到了金靴。 顺利到不能再更顺利,简直和几年前卡尔超神入选本土世界杯时一模一样。 克格尔索性告诉穆勒之前可能是卡尔帮忙把他留下的事了——一开始他担心是坏事,自然不敢说,现在是好事,那就不妨说出来,让穆勒心里有个数,不管是不高兴还是高兴,他自己要知道,今天的一切是从何而来,不能稀里糊涂的没个数。糊涂人总是走不远的。 毕竟从结果来看卡尔真是眼光毒辣、一片好心啊,他还以为对方扶持穆勒纯粹是搞关系户小团体拉帮结派呢,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把人小年轻看贬了,卡尔是眼光真的好,做事情也是真的像样子。毕竟如果穆勒是扶不起的阿斗,他扶他有什么用? 12年拉姆毫无征兆地让了队长位,旁人都说是拉姆心疼他妹妹没了,人实在是可怜,差点欧洲杯都不要踢了,就忙着在家消沉,为了顾全大局委屈牺牲的。 但克格尔却一直同旁人说,人家亲妹妹出意外,一下子就救不过来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卡尔哭得那个惨烈,据说当时是三个人按着他打了镇定剂,才把人控制住,他痛苦得接受不了不是正常的吗?怎么会觉得他是事后拿妹妹的不幸在逼宫呢,说这种话的人真是心肝肺都黑掉了啊。 他也有眼光和本事当队长,拉姆未必是被迫的。让他当正的,拉姆当副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没准队里更稳定,成绩更好些呢。 事实果然如此,克格尔一直对自己当日的判断很得意。反正他从认识卡尔和穆勒的那一天起,他们俩就都是聪明人,基本没做错过什么事,关系也好,今天还拍什么队内综艺弄什么直播去了,搞得很出名的样子,怎么白天还和和美美的,晚上就真的在马路边停车拍窗户吵架了呢? 得亏是卡尔没下来,不然他们俩不得在大马路上扭打起来啊? 队伍刚摆脱动荡,安安稳稳踢了两场好球,一片和谐过节中;卡尔也刚从巴黎事件里彻底摆脱,荣誉满满开开心心地拍综艺呢……这下可好,忽然又变成了绿茵场知名好朋友关系破裂,一切和谐难道只是营销? 天哪!克格尔终于缓慢地接受了现实后,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那头的乌尔里克都快被这种慢速老头给折磨得烦死了,恨不得尖叫:“快联系托马斯的公关!把她们的电话发给我!” 刚开心了一天就又忙起来的乌尔里克感觉卡尔最近确实是事情很多,不过比起生气,她又在内心深处有种别样喜悦——虽说吵架确实不是好事,但流量是好事,热度是好事,天天挂新闻头条是好事,丑闻翻盘可以虐粉提纯,美闻则是营销人设扩大影响力。 当街吵架的八卦? 可以吸引所有关心不关心的人都情不自禁吃起瓜来……大家最爱看兄弟阋墙的新闻了……这新闻发生在拜仁,发生在从来没和人爆过矛盾的卡尔身上,和他争吵的还是他的真·好兄弟穆勒,看点实在是太多了,假装严肃认真不爱吃瓜的嘚国人其实已经全起来嗨了,一个个都抱着手机如痴如醉…… 卡尔以前从来都不爱炒作,能自带庞大粉丝群体全靠踢得好再加上有张好脸蛋,但这赛季开始就不一样了,他虽然还是没炒作,但他这样整日清醒克制的人,随便不克制一点都是完全超乎群众预期的大新闻。 真是不炒胜似炒。 可见有时人乐意展现点真实的自我也不是坏事啊,群众总是更爱活人的。 问题是,他和穆勒到底是真闹矛盾了,还是只是两人莫名其妙赌气?后者很好营销,能反炒一波兄弟情,但万一是前者,那就麻烦了。 乌尔里克和公关团队商量完,一边让他们雇水军和找kol去社媒上发帖子表“大震惊!怎么会呢?穆卡感情最好了(附12345证据)”,一边给卡尔打电话。 第310章 水军事业非常成功,因为社媒上已经就很多人在自发地嚎叫了。公关团队很快注意到了今日异常活跃的是cp粉群体,大概是因为白天直播时互动很好,他们非常开心,产出了大量的切片、动图、文字、速写画,结果正开心着,蒸煮就在大马路上吵架不欢而散了,一下子天塌地陷,现在都在惨叫。 兄弟情的证据倒是好找了,直接进karomas的tag里挑热度高的转发进热搜tag下就行了,并采取统一话术: “这么好的关系怎么会吵起来呢?(大哭emoji)” 但卡尔这头就很难办了。 发现他甚至不接电话时,乌尔里克倒吸了一口冷气,决定给他五分钟再打一次试试。在这空隙里,她转而打给了穆勒。 全都没音讯。 啊?她是真的有点震惊了,不懂他们俩怎么了。原地转了两步后,她戴上了蓝牙耳机,让公关们和她时刻保持连麦,而后直接进车,杀出门去。 冰冷的晚风灌进车里,她一点加班的痛苦烦恼都没有,只有久违的激情在心中萦绕。 卡尔在车里看到了新闻,把手机开到勿打扰,拒绝所有电话,慢慢地给车子熄火,慢慢地走到房子里,慢慢地打开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灯,慢慢地关掉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灯,慢慢地在一片漆黑寂静中躺进沙发里,不知家政把毯子又收纳到哪里去了,他把自己蜷缩起来,手指环绕住手臂,一动也动不了。 暖气开得不够足,他应该起来去调一下档的,可他一动也动不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怨恨穆勒的,是他自己搞砸了一切,是他回避,是他不信任,是他不坦白。可他就是感到怨恨,准确来说恨的也不是穆勒,他爱穆勒,但他此刻确实恨所有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健康强壮地生活着,可以阳光积极面对世界的人,他也恨这些人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他。 他痛苦,他要怎么说呢?他要说他的妹妹已经死了五年多了,但想起她,他还是会忍不住在车中大哭一场? 不要说是五年后了,就算是妹妹刚下葬的时候,他们也催促他节哀,催促他要走出来,催促他在家里难过也没用,催促他要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催促他要从不幸里站起来。他要当队长,要去踢欧洲杯,他不可以待在家里像个废物一样流眼泪。 他痛苦,他要怎么说呢?他要说他十年如一日地怀念自己的初恋情人,在本子上依然随手就能画出他的一切,在他生日快来时感到风湿病发作一样绵延的痛?哦,忘说了,他的初恋是男人,还是他当时的队长。 他能告诉穆勒这样的事情吗? 他痛苦,他要怎么说呢?他能追溯到自己的童年吗,追溯到第一次听到父母吵架的夜晚,追溯到发现罗尔夫亲吻他情人的下午,追溯到妈妈挺着肚子回家的早晨,追溯到他搬家后第一个无法入眠的黎明,追溯到和穆勒快乐地肩并肩下训、但实际上回去后他得饿肚子赶功课的玫瑰色傍晚吗? 他要把那些数都数不清的细碎的针,一根一根捡起来给对方看吗?看他生命里所有的丑陋、残缺、不堪,看卡尔内心所有的伤痕、恐惧和怨恨吗? 穆勒有什么义务听这些呢? 就算穆勒就是愿意听,他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然后呢?他要穆勒怎么做?他希望对方复活他的妹妹、改变他的爱人的人生轨道、回到他的童年,像一个万能的神一样解决所有命运赐予人的、无法自控的悲剧吗? 还是只能让对方沉重悲哀地与他一同流眼泪,让痛苦像传染病一样,从一个人的身上蔓延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呢?让穆勒时刻用一种沉重的、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待他?卡尔不需要,卡尔也不想要! 一力催促着痛苦中的人“说出来就好了”的很多人,以为自己的倾听和陪伴就是莫大的力量,很容易对幸存者“你怎么就是不张嘴啊你自己都不帮你自己我怎么帮你”的行为产生一种“你天天生活在痛苦中真是活该,气死我了”的心情。 卡尔感激他们,但在他的情况中,事情并不是这样。这些事,说出来也不会变好,说出来就像往把刀尖捅向自己,把刀柄递给别人一样。 他的痛苦并不是可以被解决的,甚至不能被理解——一个人哪怕再爱另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感同身受。有时旁人对他痛苦的轻视或积极的态度,甚至会让他觉得恶心,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恶狠狠地践踏,会表露出脆弱、指望在这个世界中能被理解的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屌,最大的蠢货。 卡尔已经竭力忍耐自己的痛苦不要流淌出来了,他竭力让自己的人生对得起无关的人,做好工作,承担起责任。只有在实在无法控制时,他的伤心才会显露出来,而此时旁人就要大惊小怪,希望他赶紧“好起来”,上帝知道有些时刻卡尔心里是多么怨恨! 他就是没有办法好起来,他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坚强和了不起,所以他走开还不行吗? 他们也不愿意让他走开。 因为他们觉得,就是因为他没有“好起来”,才会老想着退役的事。 至于该怎么好起来,你要和别人倾诉啊,卡尔,你要找到生活的乐趣啊,卡尔,你要从工作中获得价值感啊,卡尔……全部都是毫无作用的让人厌恶的空话。 乌尔里克这样想,鲁梅尼格这样想,就连夏天那个心理医生也这样想——心理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卡尔简直感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他不懂全世界到底有谁能停止高高在上地替他去判断他的决定是对是错,而只是表达那么一点点沉默的赞同。 第311章 如果他注定只能通过损毁自己来拯救自己呢? 如果有别的办法,他怎么会想到这条路呢。 卡尔彻底意识到了旁人的期待无异于牢笼,就连爱他的人其实也根本不理解他、或对他并不留情这一点,比不爱他的人对他理所当然的期望还要残酷。 他蜷缩在沙发里,强烈的针对所有模糊人类的憎恨让他一度恨不得打电话给穆勒不讲道理地发脾气,你的家庭幸福,你的弟弟健康长大,你的挚爱就在你身边,我就算和你说一万句话,你又懂什么呢?我又怎么能要求你非要懂呢? 你为什么非要迈进我沼泽一样的世界呢? 我不让你进来,你就怪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吗? 卡尔哽咽着流泪,询问空气里不存在的虚影:“我还不够爱你吗?……” 痛苦,他还说卡尔让他前所未有地痛苦着。 卡尔真觉得万念俱灰,第一次觉得这段友情的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穆勒没有站在路牙上非要和他搭话,如果他没有应承,他们在那个傍晚分道扬镳,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穆勒生气他不信任他,他当然不信任他了,不是不信任穆勒的品格,而是不信任人性。 就像美人死前遮着脸不让皇帝看面容一样,两人中拥有过的喜爱是假的吗?不是假的,可如果爱本来就建立在美丽上,就像他和穆勒的关系,本来就建立在那个温柔的、富有责任心的、永远可靠的卡尔身上,那他怎么能相信他在看到乱七八糟的卡尔后依然能保持开朗? 穆勒只会像乌尔里克一样,和他说很多句:“你不是这样的人。” 卡尔受够被否定了。乌尔里克和他是利益共同体,又是个坚韧宽容的女性,哪怕不想接受他也在努力接受,不愿意抛弃他,换成和他很平等的穆勒,就不好说了。 他不想把友情放在人性上赌,他不想把任何东西放在人性上赌,会这样做的人永远会输。他宁愿穆勒就这么气着吧,总比到最后对方嫌弃上他、或是被消耗得宣称“卡尔,我受够了,你是不可改变的黑泥”,而后不得不离开要好。 卡尔也受够了因为自己无法继续伪装了,就不停地伤害身边人,他宁愿他们离远点。 卡尔从来都不想要别人帮助他,他也知道他们帮助不了自己的。 他只想躲开。 去没人的地方。 那里没有人对他有要求,没有人对他有付出。 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受伤,没有人对他失望。 他宁愿活在孤岛上。 每次负面情绪到了极点时,卡尔就会这么赌气想。 可他偏偏就是没活在孤岛上,门铃响了,他在这儿编辑中年伤痛文学还没半小时呢,乌尔里克都冲到他家来了。 卡尔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捂进沙发里原地升天,但乌尔里克已通过应急密码进来了,把屋子里的灯噼里啪啦全部打开,轰隆隆换了鞋,冲进客厅,看到卡尔直愣愣地躺在这儿,惊叫了一声就要来摸他的呼吸。 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一着急还会犯点傻气,有时候脑回路也是真和别人不一样。 卡尔本来一点说话力气都没有,想和她冷暴力摆态度的,现在也不得不吱了一声:“我没死!” 乌尔里克尴尬地收回手,咳了一声:“你躺得这么板正做什么?” “你来干嘛?” 卡尔挡住脸,反正已经张嘴了,索性一口气把话全说清楚,努力摆出冷漠和不容置疑的态度来: “不要骂我,年末你多拿点钱,就当加班费。也不要问话,随你怎么公关,让我今天先睡觉。” 乌尔里克都快被他气笑了:“又拿钱说人!你们好朋友吵个架,屁大点的事,谁说我要教训你了,你是我老板,我平时也没有经常教训你好不好——先坐起来。” “还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哪有像你这样,几句话说不拢就开车跑了,比网上骂完人就拉黑还可恶——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是老板,你是老板。但明天上班不要见面的吗?事情不要说的吗?难道吵个架就要疏远啦?” “他要讨厌我,我有什么办法。” 卡尔已经做好了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无非是穆勒失望赌气,彻底对这段友情丧失信心,感觉卡尔是个冷漠的坏人,最后渐行渐远渐无书。 反正穆勒又不缺朋友,没有卡尔,他得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呢。 “我才没。”穆勒的声音忽然在几米外响起。 卡尔挡着脸的手僵硬了。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幻听的感觉。 他惊愕至极地坐起来,看着穆勒手里拿着车钥匙,面色苍白地靠墙架着胳膊,脸贴在胳膊上,就这么看着他,眼眶红红的。 像是知道自己不一定被欢迎,他都没踩进客厅。 “托马斯本来就等在你门口。我要进来,没办法把他丢外面——你实在不想谈的话,我就把他再带出去。” 穆勒就这么追过来,本来还满心负面情绪在沙发上阴暗得恨不得捅死自己的卡尔现在却像在明亮光线下变得弱势了起来。 还忽然有种强烈的委屈。 “……你来干嘛?” 乌尔里克果断起身:“那你们先聊,我继续见公关。” 穆勒去换鞋子,放钥匙。 卡尔僵硬着坐在沙发上,从地板模糊的反光里扒拉了两下自己被压乱的头发,听到穆勒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一张毯子从天而降,裹住了他。 第312章 穆勒修长好看的手指替他调整了两下边缘。 他最近终于留得起来手指甲,没再剪成光秃秃圆扁扁的样子,手指一下子看起来漂亮好多。 卡尔恨不得往这个漂亮的手上啃一口,让他尝尝迅猛的痛苦滋味。 “你要喝什么?冰箱里——冰箱里还有牛奶,可以热一下。” 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搞得好像他才是幼稚闹脾气的那一个似的。 卡尔努力绷住声音:“我不想喝。” “我想喝,让我先润润嗓子吧。” 穆勒到底是煮了牛奶。要知道,在这种过程里一直低着头紧绷装深沉可是很累人的,卡尔实在气不过,要在自己家找回场子,往后仰去,靠到靠背上,谁知道一下子就和正在吧台后微笑的穆勒对上了眼,顿感这吵架的气氛又被打乱了,自己又输了一头。 恼火劲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冷着脸裹着毯子继续保持对视,指望把穆勒看到不笑为止。 对方无奈地叹气:“好凶哦。” 卡尔不说话。 穆勒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没关系,我乐意被你凶。” 他真的是…… 卡尔轻而易举就愧疚了起来,但比愧疚更强烈的是疲倦。在努力付出、情绪稳定的穆勒面前,他感觉自己更可恶了,于是也更想逃避。 他不想和穆勒玩朋友过家家的吵架游戏,他现在心里只有悲观的感受,觉得友情如浮萍,人和人注定是无法完全理解彼此的,那为什么还非要强求,非要努力呢。 穆勒对他这样好,可他却不像他一样好,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像他一样好了,这让他好难过。 穆勒把热牛奶端来了,卡尔不想喝,像是拒绝了牛奶就能一并拒绝掉爱。但比起在车里时,现在黑发散乱、眼圈红红、裹着毯子的他已不堪一击了,穆勒一个轻轻的拥抱,他就把自己的手也环绕到了他的后背上。 “对不起。”穆勒先道歉:“我不该在路边拍窗户,那有点太激动了。” “我不想要你道歉……”卡尔轻声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不能对你坦诚,让你不开心,是我不好。但我没有办法,托马斯,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要这些事,吵架、和好、流眼泪、辛苦付出……太累了……” “我宁愿我们不——” “我不觉得辛苦,karli,我觉得我在靠近你。” 穆勒打断他: “你不能因为我们闹了一次不愉快就觉得一切都不值得,还有那么那么多开心的时间,四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烤鱼呢。不要说只是这种事了,再大的麻烦我也不怕。” 再小的麻烦卡尔都害怕。 正如他觉得人性经不起一点点考验,人际关系在他心中也是极其脆弱、经不起损耗的。 “这也不是损耗啊。” 穆勒松开了拥抱,扶着卡尔的肩膀仔细看他:“损耗什么了?” 他什么时候从拉姆那里偷了读心术来,卡尔的思绪暂时中断了两秒,回来后忽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信任基础。”他只能这么说。 “不,我还是很信任你。”穆勒笃定道:“你的话,你本来也不信任我,所以没改变什么。” “我没有不信任你。”卡尔嘟哝。 不,卡尔确实是不信任他的,不信任他爱的份量,所以哪怕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了,也不想让他分担心事的重量。穆勒其实在质问后自己就想通了这一点,但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总不能表白吧。 他表白过了,他不可能再说出那么漫长、那么真诚的爱语了,但卡尔却以为那是说给旁人听的。 一切都是错的。 卡尔现在还要说,他们的友情也是错的,穆勒决不允许他这样想。要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还不如去投河喂笨笨鱼算了。 “那不还是什么都没改变吗?”他和卡尔笑着说:“只是吵架而已,我们不会因为吵架就一刀两断的。如果吵一次架就要失去一个朋友,那一辈子得谈多少个才够用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卡尔从来不和人吵架。和朋友在一起,有什么矛盾,他就让一步,达成和谐。一直占他便宜的那种人,他本来也不会和他们来往。 所以在他相当平和安宁的人际世界里,会发展到吵架这一步,一般就是真的出现根源性危机了。 就像刚才那样——他觉得穆勒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而他也那么绝情地拒绝掉走开了,他们就该完蛋或近乎完蛋了才对。 卡尔感觉如果换成自己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把车窗升上去拒绝自己的人的,也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 可只不过一会儿功夫,穆勒现在就穿着拖鞋坐在他的沙发上,捧着热牛奶喝了。 “我以为你……我以为我让你真的很难过。” “窗户升起来的时候吗?是的,我差点在路上哭了。但我赶紧想,这可不行啊,你好像也很难过,而且我们根本没说明白,我不能就让你这么丢掉我,我也不能就让你这么难过地回家一个人待着。然后我就嘟嘟嘟地跑回车子上,插钥匙,按发动机——该死的车子,怎么不启动?我忘记把刹车锁打开了!我一按,车子像弹簧一样弹了出去。然后我又一脚油门踩出去,嘟嘟嘟,嘟嘟嘟地赶了过来……” 他一边讲一边就夸张地表演起来了,卡尔忍不住要笑,但却是鼻尖又酸了: 第313章 “托马斯!——别,我知道,我知道你刚刚是真的很伤心,之前也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回避穆勒对他的询问了。 “伤心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卡尔,我小时候吃不到饼干还伤心地大哭呢,拿桌子把头都磕破了,我妈也没把饼干拿给我,她说我从小就倔驴脾气,所以不愿意管着我。” 穆勒轻声说: “我愿意接受我们既是好朋友,但你不想和我说心里话,就像我接受我妈虽然爱我,但不乐意给我吃饼干一样,这么说行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饼干是好东西,听我抱怨又不是。”卡尔到底还问了:“我只是不懂……你有时候没必要非要管我到底在难过什么,托马斯。”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没有感情的可恶生物啊,我只贪图和朋友待在一起开心,而不愿意分享他们的问题吗?” “如果有必要的事,我当然会找你帮忙,但很多事是没必要的。” “卡尔,我有时疑心你弄反了,恰恰是没必要的事,你才不介意让我帮忙。有必要的事,你反而就把我排斥在外了——但是没关系,我不强求了,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说到底,我们根本不是公平的朋友关系。” 卡尔能理解穆勒不开心,但对方这么抱怨,他又有点委屈:“哪里不公平了。” “你长得太漂亮了,每次看到你的脸我就忍不住想先道歉了。你说什么话,我都想听。”穆勒笑嘻嘻地说:“你看,是不是很不公平?” “别贫嘴,和琳达情话说不完了,说到我头上来?”卡尔差点没把他从沙发上扔下去。 但念头转过来,他又觉得穆勒只是在借着“你漂亮”这种滑稽的借口,来轻快地表达他在友情中总是被迫迁就卡尔的委屈。他们喝完了牛奶,穆勒去刷杯子和小奶锅,卡尔也轻轻走了过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见穆勒袖子没挽起来,就替他挽上: “我也觉得这很不公平,我害怕我经常让你痛苦和伤心,我根本不符合一个好朋友的标准,你总是在迁就我……” “卡尔。” “嗯?” “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就是在和我说一点点心事,我想要的就是这些,你愿意和我讲你在伤心什么、担心什么,我真的好开心。” 温暖的家居吊灯下,穆勒的眼睛像玻璃珠子一样闪闪发亮。 灰蓝色的眼睛。 他拿着杯子忘记放下,就忙着和卡尔说: “没有人是完美的,你有时候故意躲着我,但我有时候也会给你压力、给你找麻烦、让你生气……你怎么会是这么想的?我第一次知道你竟然会这么想。” 他要伸出手,才想起来自己还拿着杯子,手背上还沾着泡沫,于是又赶紧拧开水龙头冲洗:“等一下,卡尔!你让我先洗个手!” 卡尔真服了他了:“这是我家,我又不会走掉!” 穆勒傻笑,把杯子和锅快快洗完,手也弄干净。卡尔嘴上说他,手里却已经拽了厨房纸来,替他把手擦干净了。 这里应该放一个擦手小毛巾的,或者放个迷你烘干机。 太久不下厨,卡尔察觉到家里确实是太空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都没有,搞得他在这儿像给鸡翅吸水一样按压穆勒的手,把水带走。 这好不像样!卡尔在心里想。 “这好酷。”穆勒说:“我的手在厨房纸下像鸡翅哎。” 他还举起来煽动,给卡尔展示:“是不是?咯咯咯……像不像?” 卡尔忽然感觉刚回到家时在沙发上缩着、内心深处阴暗爬行的自己真的好装,他才不怨恨穆勒,对方是他最喜欢的人类之一了。 不好的只是他自己。 “你怎么不笑啊!”穆勒哀嚎:“这笑话很烂吗?可我是真的觉得像。” “像的,好笑的。”卡尔微笑起来,用手点自己唇角的痣,示意上扬了:“看,我笑了吧。” 穆勒在这一刻恨不得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倾身亲吻他,但他却只能也高兴地笑,像为自己的笑话感到骄傲。 他们又把话头扯回了刚刚关于友情的认真探讨上,穆勒严正警告了卡尔一大通非必要不愧疚。 “我以为我已经够烦人了,你怎么还会觉得自己不好呢?”穆勒大为奇怪:“我们karli的聪明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我也没有嫌你烦人……如果有躲着你的时候,只是因为我累了,我怕害得你也不开心,才不是烦你。” “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最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会不开心吗?” “你什么时候不开心要我哄了?你每天都很开心。” “什么?明明就有很多很多时候,今天中午我不开心,你还说愿意陪我去看小鸡小羊玩呢。你看,你现在还替我擦手,抹护手霜——” “这些算什么。” “算让我很幸福的事。” 卡尔在低头看他们的手,穆勒悄悄往前靠近了点,近乎要把额头也抵到卡尔的额头上: “你最好了,我最……我最喜欢和你当朋友。不要觉得自己有那么糟糕。” 卡尔顿了一会儿,抬起头小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非要拍我车窗,那么生气?我真的不想在路边上忽然聊这些,你虽然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开心,但也像在冲我发脾气——” “对不起,我有点太嫉妒了。” 第314章 穆勒轻声说: “我想到曼努埃尔和你有秘密,你们俩都死活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嫉妒一下。下午听到你给托尼打电话,我又嫉妒一下。晚上在车上我没睡着,感觉你一直在很开心地发短信,都没有话和我说,我嫉妒第三下……” “嫉妒什么呢?”卡尔认真问他。 穆勒觉得心脏上像是有刀锋慢慢滑行而过,但他还是微笑起来,一把搂住卡尔的肩膀: “你不是说我像小狗吗?占有欲发作一下也不可以啊?” 卡尔哭笑不得:“又乱开玩笑……” 穆勒嫌回家太累了,硬要在他这儿住一晚,反正客房多的是,知道琳达不在家后,卡尔也就不管他了。他和穆勒这边是折腾完,那头网络舆论却没控制住。 手机里一大堆震惊询问的短信和电话也就不说了,乌尔里克给他发了最新进展,说情况不妙,他们吵架时候怎么还带到诺伊尔?现在好多人都觉得是卡尔和穆勒在为了诺伊尔吵架,或者卡尔、穆勒和诺伊尔三个人闹矛盾。 他们三个这样,白天一起直播的莱万跑得了吗? 你们四个到底在摄像头没注意到的地方干嘛了?偷偷干了一架吗??? 好啊你们仁宫,表面上是和和美美行宫出游,营销得铺天盖地,球迷们幸福地吃了一整天,晚上就开始回归好莱坞频道,开始整无间道了。 卡尔:…… 他告诉乌尔里克自己和穆勒没闹什么大事,路边吵架纯属意外,对方像并不意外,反而告诉他先别急着和穆勒发联合声明或者接受采访,等她料理料理再安排。除此以外,乌尔里克也没什么要说的,她听起来真的很忙,只叮嘱了一句: “客房隔远点。” 卡尔边打字边感觉乌尔里克今晚真是神经叨叨: “他还能迷路进我屋吗?给你奖金不是开玩笑的,年末一起算,放松点。” 乌尔里克也知道自己有点防备心过头了,穆勒和卡尔什么关系啊,她怕什么?于是只小小地嘴硬,嘟哝了一句难说,没再回了。 穆勒果然才没干什么迷路的事,反而是卡尔半夜惊醒,去看了看他。 他睡得挺好的,因为平时太吵闹,睡觉时就显得格外安静。他连被子都盖得好好的,根本没什么帮忙的空间,搞得卡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就只是安静地坐下来,看了一会儿他。 “对不起。” 等我退役了,我们还会是这样的朋友吗?还会为了一点争吵,追到家里来,彼此眼圈通红地说话吗? 退役后的生活,才应该是真的分道扬镳吧。 穆勒也许会结婚,生孩子,卡尔会在节日或他的生日探望他,剩下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总不可能天天去找对方玩的,那么相见时就远不如现在长了。 穆勒那么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从过往到现在,再到未来,卡尔却什么都没什么能说的。 他就坐在朋友身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却像已经预见了分离的结局,从他转过身,看到穆勒的第一面开始,离别的不幸好像就浮动在心间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巨大孤独笼罩住了他,卡尔忽然发现,每当剧痛来临,他就开始想要逃跑,可逃跑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他一点都不清楚。 人也不是永远有这样的幸运,每次逃跑后,都有人追来的。 第64章 小卡 在战胜瑞典之后, 他们又回到了柏林,这次是得在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的四分之一决赛中迎战阿根廷了,这感觉并不好。 世界杯中无弱旅, 今年唯一的黑马大概就是拥有舍甫琴科的乌克兰了,他们惊人地闯入了八强。而有点悲惨的淘汰赛一轮游的强队是西班牙、荷兰和墨西哥。 除此以外, 八强队伍都并不令人奇怪。上半区德国踢阿根廷, 意大利踢乌克兰;下半区英格兰踢葡萄牙,巴西迎战法国。 意大利毫无疑问是这轮淘汰赛里的幸运儿。 巴西和法国则是看到彼此都觉得很晦气,一个是上届卫冕冠军, 一个是前届世界杯冠军,两支夺冠热门队伍必须得提前走一个了。 很多人也不是特别看好德国踢阿根廷,而且万一赢了, 下一轮八成是迎战意大利, 真是很狗屎的签运。 很多人就是纷纷评价, 表示愿意相信东道主确实没给fifa缴纳足够贿赂, 抽签上根本没被照顾。 不过考虑到人恶狗嫌的历史,德国队也没什么好对手可挑。德国人遇到意大利人不会有好事发生已刻入dna,踢乌克兰那和踢波兰的糟糕意味差不多,踢法国属于爱恨情仇, 踢英国是互撕头花, 踢巴西是ptsd发作,也就葡萄牙看起来是个软柿子,但被英国美美捏了。 没办法, 就撞阿根廷吧。 苦中作乐可以想, 去年他们在联合会杯里赢过阿根廷,多多少少算个好兆头。 赛前他们也得到了整整5天准备时间。因为南美球队擅长压缩空间、靠着精巧的盘带和精准的出球技巧做两三个人之间的小配合,也就是打阵地战和传控的技术更好, 所以他们也必须做出相应的应对,学会不断打好一波又一波的小节奏。 负责了大部分主要战术的勒夫日常拿南美球队pua他们,把他们描述为高高大大粗粗笨笨的迟钝德国器械,和小灵快、但对抗又很粗野奔放的南美球队不能比,push他们在训练中更注意脚下技术。 第315章 他们着重练了小场地内的传接球,就是四个人分一块小小的地方,放四个小球门,不断用一脚出球尝试攻破对方的球门。不管是接球接漏了,触球多了,出球慢了,还是被别人进了自己看守的小球门,都算是失误扣分。 被进扣分制可比进球加分制歹毒多了,加分制最多让人感觉“你不够好”,扣分制却会让人感觉“你完蛋了”。 这是妥妥的负反馈机制,勒夫的意思也很明白,今日就是基本功课。 比起灵感,显然是能稳定快速地小范围内传接球更重要。 练得最差的肯定是有福了,加练跑不了的,这一天的苦日子狠狠地有了。 加练再练不好,那倒反而可能可以放假了,教练组多多少少要掂量掂量一个接球奇差的球员在赛场上会不会变成阿根廷抢断大礼包的。 所以没有人表现得特别差劲,全拿出了吃奶的劲,展现自己配得上首发的基本功。 之前道心破碎的胡特这两天逐渐放松回来后,状态又好了,他有点期盼教练组能重新看见他,但却只能更苦涩地发现,他们的关注点完全在首发球员身上,在卡尔等人身上。 而卡尔并没有任何要掉链子的意思,他的心态沉稳现在是出了名的,全世界都知道德国人养了个18岁的爹。 他抓住了机会,他就会好好地把握它。 卡尔在训练里踢得特别好,他和拉姆、施魏因施泰格还有波多尔斯基很快就被分成了年轻仁小组,因为他们出球都不错。 四个人属实是踢着踢着都忍不住笑了,给彼此上足了难度,但卡尔还是赢得了组内对抗。 一方面是他确实基本功很扎实、不太犯错,另一方面是因为另外三个人好像都更喜欢给他塞球。 球权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多出脚的人总是能获得更多成功机会的,就连在小球门大作战中都一样。 看卡尔这不就赢了。 然后勒夫又把他丢给了克洛泽,弗林斯和巴拉克,让他折腾老头子去。 误入大佬组合的卡尔看起来有点紧张,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不习惯在训练里离巴拉克这么近。站在男朋友身边却还要满脸正经地假装和他不熟而且很尊敬他甚至尊敬到有点怕他,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比如卡尔看到巴拉克短裤下漂亮的大|腿,就情不自禁想到今早他偷溜回自己房间前还把手放在上面呢。 巴拉克性格直,脾气怎么说也算不上温柔,但在他面前就是百|依|百|顺、怎么折腾都只是忍|着的,卡尔今天本来没怎么mo|他的,只是醒的时候发懵,不知道手底下是什么,随便mo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是人家大|腿—— 再一抬头看到巴拉克咬|着|食|指,喉|结|滚|动,胸|膛|起|伏,耳|根|通|红|的,但闭着眼睛,也不吭声。 他忽然就变成了坏小孩,忍不住多欺|负一会儿平时不可一世的男明星。 仿佛是在报|复巴拉克有时候把|他|弄|哭|了,还是继续重|重|鼎|几|下|的那|种|行|为。 但mo着mo着,他感觉对方体|温|快|爆|炸|了|似的,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心虚得不行,就赶紧爬窗户跑掉了,很残忍地把他一个人丢在bed上。 早餐时间他们也不坐在一起,这一会儿倒好,就站在两个超近的小球门这儿不动声色地传接球了。 得亏他基本功是真·扎实,而且这一年多以来多多少少训练出了巴拉克在场时能脑子里仿佛切屏运转一样若无其事地踢球,否则这会儿肯定要错误率大大上升了。 德意志队长默默地、稳稳地踢,看起来很镇定的样子,但他们才开始没两分钟弗林斯就忍不住玩笑抱怨了: “米歇尔,你能不能多给两个给我——还有,你踢这么慢是要做什么?小男孩给暗恋的小女生传球都比你带劲。” “放你爹的屁。” 巴拉克咳了一声,忽然一脚特别迅猛有力的推杆,弗林斯猝不及防,只能摊手看着足球落入他身后的小球门,那头助教毫不留情地板着脸给他扣了一分,一下子成了苦瓜脸。 克洛泽笑着打圆场:“你自己要他踢快点的嘛。” 勒夫抱着胳膊,很认真地走过来,提醒他们要加快节奏和强度。 卡尔本来就是后卫,不用多说的,弗林斯和巴拉克这一场里任务也很重,他们要负责看死阿根廷的中场核心里克尔梅。 里克尔梅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古典10号了,几乎只在对手的中前场移动,跑动很少,调度和指挥队友,他的传球被夸赞为是能精确到厘米,总是能在对方的后防线上撕开缺口,创造破门机会。 接近400次的传球,使他成为世界杯传球数据上的记录保持者,完全证明了他的可怕。 这两场比赛,巴拉克得到的评价都是“更成熟”。他不仅比以往更有攻击性,而且也承担着更多的防守任务,完全踢成了一个btob。 揭幕战他没有上场,结果德国队丢了2个球,而后面他上场的比赛就一球未失。 大家夸奖卡尔时更多是看重他“没有失误,没造成丢球”,还有惊艳的绝杀和助攻,但真正改善了德国队防守问题的还是巴拉克,有他在,中场就不会像开幕赛那样大漏特漏。 但光靠他一个人搞定里克尔梅显然不保险,所以弗林斯也接收此任务。这五天里,他所有训练都要和巴拉克一起完成,两人恨不得赶紧修炼协调到能一起去环太平洋里开机甲的水平。 第316章 也就不奇怪他现在要提醒巴拉克注意训练强度。 卡尔觉得自己是不需要被放水的,在这个组里哪怕输了也不丢脸,他只要保证自己有尽全力好好训练,没有太多失误就够了。 巴拉克总给他传简单球,才是让他感到害臊,做贼心虚,担心对方这样被人家看出来不对劲;还有点仿佛被恋人看低了的淡淡较劲心思,所以他反而格外用心地刁难对方。 勒夫看得连连夸奖:“很好,卡尔,你模拟得很到位。” 巴拉克还是默默的,一开始还不小心漏了两个球,但很快好像也和他较起了劲,一点也不留情,换个角度地给难度球,力道又大,卡尔小腿被砸了两次就红了一大片。 但卡尔防守得专注得很,而且为了显得自己很公正,他也没偏心,接到球就均匀地分给另外三个人,对他们都很坏。 这一上午的训练课终于结束时,他们四个都快累死了。 倒霉的弗林斯以微弱的两球劣势成了垫底的,很是有点哀怨地不断把球踢到巴拉克的脚后跟上,等球回来,接住,再踢过去: “米歇尔,你太歹毒了。” 巴拉克任由他“袭击”,也不回头,也不拦掉他的球:“你不自找的吗,凯特姑姑。” 卡尔跟着克洛泽走在他们后面几步,有点羡慕地认真听巴拉克和同龄好友带着点毒舌的松散对谈,感觉对方在他面前就不会这么放松,总是端着成熟男人的架子。 有点吃醋。 他好希望自己能一夜大十岁啊。 克洛泽笑着问他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卡尔说:“凯特的发带——长头发挺好看。” “看看karli,多有眼光的小男孩!”弗林斯笑着回头,指着脑袋问:“给你戴试试?你头发其实也凑活着够。” 卡尔笑着感谢他,但摇了摇头。 巴拉克之前也戴过一段时间这种黑发带,不过因为确实不伦不类,他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就算了。但现在打量弗林斯的头发,卡尔忽然发现这发带和巴拉克当时的那一款简直一模一样。 他又产生了新的小小吃醋,不敢再盯着前面两人看,专心和克洛泽说话,于是又错过了巴拉克扭头看他。 他们四个确实是累得要命,但克林斯曼对勒夫的分配是大加赞赏:“哎,带上小卡尔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安排啊!” 都不要说他替补成奇兵,解决掉了梅策尔德旧伤复发后可怕的问题,就光说陪练这一块,卡尔这一届世界杯就已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卡尔牌陪练员,能发能接能对抗,用了都说好。 优秀的陪练员卡尔优秀地完成了一日任务,在自己训练的同时,他也不忘陪年轻人,陪老头,陪受伤孤独的卡恩,陪害得卡恩受伤孤独的莱曼(…)但在此之外,在个人的时间中,他没忘记把一点点精神分配给吃醋这件小事,成功地带着小小的酸意从早过到晚。 因为这一点酸意,他甚至莫名其妙到简直不想从窗台下偷偷摸摸跑去找巴拉克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克洛泽或者弗林斯去找他的话,才不用爬窗台! 不过克洛泽和弗林斯也不会过夜、不会和巴拉克睡觉就是了……这么想着,卡尔忽然又为自己的幼稚嫉妒惭愧了起来,赶紧咕噜咕噜地爬过去。 然而很是晴天霹雳的是,巴拉克竟在对着镜子仔细戴黑发带,似乎是想找到一个让他的黑头发被箍得不那么古怪的角度(…)但因为他头发不够长,所以怎么调整都好不到哪里去。 卡尔差点从窗户上掉下去,巴拉克实在是太认真了,甚至这才听到动静,转身一看,两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把人给托了进来。 卡尔就这么环住他的脖子没松手,靠在他身上。 近距离看他脑袋上这玩意,真是怎么看怎么醋意复发。 “这是托尔斯滕给你的吗?” 他假装完全不在乎、只是单纯好奇地问。 “不是,我自己带来的,只是一直没用。” 过了几秒后,大概是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太滑稽,巴拉克差点一把将发带扯掉,可卡尔在这儿,他还是不得不清了清喉咙: “你,你不是喜欢这东西吗?” 卡尔:??? 谁说的! 从他震惊的反应来看,巴拉克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搞错了,顿时真的狼狈了起来。 带着三分不堪两分崩溃四分尴尬和一分诅咒马尔蒂尼的心,他立刻把发带扯下来丢垃圾桶了。 卡尔现在是确信这不是弗林斯给他的了,不讲道理地心情雀跃了起来。更雀跃的地方在于,他想到了之前巴拉克也莫名戴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也是以为我喜欢吗?” “你都快把马尔蒂尼那一根拽走了。”巴拉克轻声说:“很难不误会。” 谁懂,他还是留了两个月头发才勉强能戴的,其实还是很勉强。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吸引卡尔,每天在更衣室里他都克服了心理障碍,就拿出来硬戴。 可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卡尔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没和他感慨过哪怕一句:“米歇尔,戴发带了?真好看。” 他拿了后,卡尔看他的眼神也还是一样,一切仿佛无事发生。 卡尔感觉真是天大的冤枉:“我真的觉得你戴了不合适的……但我才不敢告诉你。” 第317章 想到自己在卡尔心里丑了两三个月,巴拉克的脸都快黑掉了。 他把卡尔举起来一点,亲吻他的嘴唇:“要不是以为你喜欢,我怎么可能戴这个,我又没长发。” “我怎么知道呢……”卡尔呼吸都不稳了:“唔,米夏……” “你现在知道,karli,你现在知道了……” 卡尔不吃醋了,卡尔有别的东西要吃,根本吃不过来。 比赛日,又是群众们夹道欢迎。在主场作战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克林斯曼在赛前的更衣室里大喊:“看看阿根廷人被护送着来到这里的样子,他们害怕我们!他们还没和我们的队长真的交过手,不是吗,米夏?在世界杯赛场上?” 大伙狂喊起来。 巴拉格挨个鼓励队友。 尽管进行了充分的备战,但对阿根廷的这场比赛,他们还是踢得异常辛苦。 阿亚拉在第19分钟*为阿根廷首开纪录,他是中卫,出乎意料的前插和重炮打门实在是叫人防不过来,德国队千辛万苦看死了阿根廷的中前场,防不住这种来自后卫的天外飞仙一般的进球,哨声响起时卡尔沉重地捂住了脸,甚至不由在这一刻有点自责,想着如果是胡特在场上,也去阿根廷的禁区外轰球,没准还算一种魔法对攻。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瞬间,卡尔知道自己在场上是更合适的,换成胡特在这儿,要是状态不好,可能已经被阿根廷人耍得头脑发昏脚步变慢了,但他能处理好这种节奏特别快的情况,多次给左右的默特萨克和杨森补位。 阿根廷人对这个过于灵敏的中后卫感到很恼火。后卫这个位置就是这样,不像前锋,几个进球下去谁都不敢小瞧,卡尔这样的年轻后卫,是个人来了都对他有三分傲慢和轻视,觉得他迟早会惊慌失措交学费,哪怕不犯错,也不比普通后卫高明到哪里去,毕竟年龄和身体对抗的巨大劣势在这儿摆着呢。 然后真的在比赛中亲身对上他,又纷纷戴上圆圆的红鼻子。 小丑竟是我自己! 是的,一次机会也找不到。这已经是卡尔的第四场世界杯正赛了,他依然保持着0关键失误,每场都有多次关键解围。 这不是稳健了,稳健是固定地拦下自己水平内的进攻。 如果一个球员不管面对什么对手,都还是能搞得定,这只能说明他的整体能力比预估中还要高。 阿根廷人以为的卡尔的稳定水平,其实还根本没到卡尔的稳定水平。 怪谁呢?那一定得怪波兰、怪厄瓜多尔、怪瑞典,怪他们的前锋太废物,没把卡尔的本事给打出来,害苦俺们了!……但这时候再在脑子里搞这种风暴显然已经没意义了,反正他们已一球领先,中场休息时阿根廷队直接决定重视防守,摆大巴回缩,先稳一手再说。 中场休息时,德国队也在紧急调整,要求后卫们继续往前压,给予中前场更多支持。 进攻端不顺让中场休息时的更衣室都快乱疯了,克林斯曼让施魏因施泰格也要参与进队里克尔梅的盯防中,一会儿让他不要一直待在左边,一会让他不要挤占中间的位置,听得施魏因施泰格坐在座位上就顾着抬头看了,满脸写着清澈的乖巧。 “什么都没听懂,klinsi怎么在中场开辩论赛,我感觉他的意思就是要是有两个我就好了。”他出门前和卡尔总结归纳他的听课心得。 卡尔感觉有这样松弛的心态,施魏因施泰格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德国队的中场休息时间虽然是有点混乱,但他们坚定选择继续压制的路线显然没错。 没有穆里尼奥的本事,还轻易学1:0主义,真是非常致命的。 这届世界杯,除了东道主德国轰轰烈烈变异、靠着年轻人刮狂风以外,很多队伍都呈现老龄化趋势,因为这版本战术坚信防守为王,所以很多中后场老将又战一年。 踢所谓的“丑陋足球”不可怕,这只不过是一种轻蔑,实际上只要能赢,战术再丑陋也不影响奖杯美得要命,可怕的是用尽手段,却还是没能拖到最后,就真的有点破防了。 克洛泽在第80分钟靠着一个相当极限的头球,为德国队扳平比分!!! 阿根廷人一下子有点崩溃了。比赛都进入最后时间了,他们却失去了唾手可得的胜利,不得不在这点功夫里重新努力攻出去、试图在德国队身上重新找回场子。 可士气此消彼长,德国队是从地狱重新回到天堂,这一会儿全员肾上腺素狂飙;而阿根廷队呢?心态猛然下跌,半场蹲坑前功尽弃,不慌着连续丢球都不错了。 双方都带着“决不能输在最后关头”的决心拼了,最后在正常时间内,比赛没能得出结果。 要踢加时了。 镜头给到双方替补席,各国解说和足球专家都是议论纷纷,开始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阿根廷方面自然是要置换点球手上场的,天才球员梅西被不断给到镜头,他和卡尔同岁,要不是差在月份上,今年竞争本届世界杯最年轻登场球员的应该是他才对。但解说们普遍不觉得他今天能有机会了: “真可惜,如果下半场阿根廷愿意把他换上去试试替补出奇兵,也许有终结比赛的可能性,但轮番更换的都是后防球员——啊,果然,阿根廷用掉了最后一个名额,再换上一名后防老将,这是铁了心要往点球大战踢了。” 第318章 “德国队这边也是换下了体力不支的球员,奥莉维尔换下杨森,博罗夫斯基替掉弗林斯,这也是两位点球手,队内稍微有点资历的球员都不多了,现在显然得顶在年轻人前面……老将克洛泽与巴拉克也继续坚持,显然是为了点球大战,要拼到最后一刻了。哇,年轻人的体能是真的好啊,拜仁几乎所有年轻球员都不下场,甚至包括年仅18岁的小将卡尔。” “谁也没想到作为中后卫,他本场比赛的跑动量已达十公里多,并且依然有体力继续坚持。幸好这是在柏林,而不是在慕尼黑,不是在安联球场,否则拜仁上下该心疼坏了。”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确实已经在电视机前烦得快砸杯子了,生怕卡尔再踢着踢着,就要累得从赛场踢进住院部了。 克林斯曼,德国足协,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跑了十一公里了,还在场上!赫内斯破口大骂:拜仁一个赛季都舍不得用他几个整场,你拿来就用个没完了?! 他难受得,感觉像自己天天擦拭的99新小足球借给了别人,那个人立刻毫不留情地天天往地上一砸,乱踢乱用,99新立刻刮成战损风了,回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只能对着划痕流眼泪那种。 他现在逢人就说我们拜仁真的是对祖国贡献太多了。出崭新的球场,出半个队的首发,出18岁的小孩子,克林斯曼还真的就毫不客气地用上了。 心里疼啊! “哈哈,阿根廷的小天才上不了场,德国队的小天才反而愁的是下不来。卡尔已连续踢满四场比赛了,现在还要再续上一个半小时的加时赛,我都替这个年轻人捏一把汗!” 卡尔确实累惨了。 世界杯比赛是什么强度?快十一公里的奔跑数根本不足以反应出这种压力。 加时赛前那么点时间,所有人不管抽筋没抽筋,全躺在草坪上让队医和理疗师帮忙紧急放松肌肉,卡尔感觉自己的腿从没这么疼过,他心理上不害怕,已接受了加时,但生理上,这实在是太疼了。 不光是疼,还有酸,还有胀,从骨头到关节到肌肉到韧带,好像就没有不受罪的地方。 他担心自己在画面里蠕动会吓到看电视的莉拉,用了吃奶的劲才没哭出来,被狠狠地夸赞了一通——很多球员都已经忍不住哭嚎起来了,双方都一样。 他旁边的施魏因施泰格就一边哭一边拍打空气,试图找到卡尔的手握住,向他传递能量: “karli!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理疗师一边心疼一边无语:“巴斯蒂安,卡尔没哭,就你哭得特别大声。” “什么?”施魏因施泰格震惊了两秒,就继续泪流满面了:“可我是真疼啊!” 连拉姆的眼眶都是红的,可想而知的事。卡尔是被巴拉克拉起来的,身为队长,他在鼓励每一个人加油振作,这一个握手的瞬间倒是不显突兀,卡尔近乎是怀着一种朝圣的精神起身的。 他想,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球队,球迷,教练,我还是为了他在战斗。 卡尔想帮他赢,帮他走得更远。 拉姆给他喂水:“快喝一点,卡尔,你还好吗?” 除了被他挡住视线看不见巴拉克了以外,都挺好的……卡尔在内心深处小小地沮丧一秒钟,注意力就回到了拉姆身上,和他认真点头。 “不要太拼,对面也不会太拼的,上去散散步。要是感觉哪里忽然疼得不行,千万别硬撑,朝场边示意。” 拉姆快速地叮嘱着他,忽然像是有点情绪过溢似的,按过他的脑壳,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们会赢的,你会做最年轻的冠军、亚军、季军、四强,反正不会是八强,不会是到此为止。” 他其实也紧张,卡尔惊讶地发现拉姆也有紧张的时刻,在加时赛和点球大战面前,实力的影响显然开始减小,命运的引力开始增大,而拉姆也会有这样希望尽可能握住命运的时刻,而且还是为了鼓励他。 “你真贴心,菲利普,谢谢你。”他由衷地感谢。 施魏因施泰格才嚎完,巴拉克都快不耐烦地把他揪起来了,波多尔斯基挤开了队长,自己把朋友扶起来,卡尔也来搭了一把手。 施魏因施泰格就是这么一个人,尽管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可往左一看,看到漂亮的卡尔的脸,往右一看,看到龇牙咧嘴暂时看不出颜值但胜在充满关怀的波多尔斯基的脸,卡尔还接过了助教手里的纸巾来温柔地给他擦脸,他顿时感觉腿也没那么疼了。 哎,早知道刚刚嚎更大声点,现在卡尔不都得为他掉两滴眼泪,施魏因施泰格颇为遗憾地开了一秒钟小差。 拉姆的预判一点也没错,双方在加时赛里已经腿软得像面条,基本跑不动了——体能真的到极限了,仿佛随时会倒下。 此时一起拖入点球都仿佛是一种默契了。卡尔本来以为自己能想着如何在加时中努力做到一些事情,但事实上是他聪明的大脑逐渐停摆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防守都像是在按本能行事,思考进攻更是遥不可及的事,队友们的身影仿佛都像沙漠热浪中的幻影一般在不断重叠波动。 他这才意识到,其实在真正的生理极限面前,人很多所谓的意志力是不堪一击的。 终场哨向的那一刻,他往前又软绵绵地走了两步,然后就一膝盖跪了下去。 不断补充生理盐水,裹着毯子保温看场上的时刻,卡尔一直在想,巴拉克怎么会还有力气呢?他怎么会还有力气站在那儿和教练一起看排序,怎么还有力气朝队友们大喊鼓劲,怎么还有力气扭头自己咬住队长袖标的一端、重新固定好它? 第319章 他走到哪儿,都像岩浆流淌。 卡尔坐在这儿也能感受到他在发烫,发光。 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波多尔斯基因为脚法特别好,所以是现在唯一的例外,年纪轻轻就要上去踢点球了,顺位还是第三,克林斯曼既是信任他,也是在拿巨大的压力去压垮他,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第一个是诺伊维尔,第二个是巴拉克,第三个是波多尔斯基,第四个是博罗夫斯基,克洛泽压轴。 让人特别感动的是卡恩都暂时放下隔阂去和莱曼握手祝他一切顺利了,不是阴阳怪气,是真的紧急给他传授了一些他从不外传的扑点心得与经验技巧。 助教也给莱曼递了紧急背诵的小纸条,最后复习一遍,上面写的是每个阿根廷罚球手罚点惯性的方向。 也许十个人里会有九个觉得卡恩八成宁愿比赛输了来证明用莱曼替了他是个错误,但事实上这位上届世界杯金球奖的得主、扛着德国队前进的老队长的爱国心并没有因地位斗争而消散。 在一些时刻,我们要无情地斗争,但在另一些时刻,又不要忘记自己身上应当有崇高的一面,卡尔想。 他们休息完后就跟着别的队友一起去场上了,搭着肩膀一起站着,试图在这种联结中找到共同对抗命运——对抗点球大战的勇气。踢点的球员们也要做最后准备了,波多尔斯基来到他们面前挨个拥抱他们,最后有点局促地停在卡尔面前,垫了垫脚尖,甩手道: “我第一个进球就是你助攻给我的……” 卡尔亲完他后,他又梅开二度了。 理论上来说,他这场还应当进球。 “如果你给我一点好运的话——” 卡尔已拥抱住他,亲吻他的侧脸,然后松开,轻轻捧着他的脸,像看一个大英雄一样看他:“你会进球的,卢卡斯,我发誓。” 他多想像这样拥抱巴拉克,这样亲吻他,这样捧着他的脸对他说话啊……但他却不能。卡尔感觉这个瞬间他简直有点移情,心脏直跳,顿了两秒后才松开波多尔斯基,再次说:“加油。” 施魏因施泰格呆呆看着,看看卡尔,再看看波多尔斯基,最后只能无措看向拉姆,而拉姆在严肃地凝视场上,不扭头,轻声和他说: “别告诉我你想罚点球了,闭嘴吧,快开始了。” 和卡尔说完话,波多尔斯基长出了一口气,冲着场边跑去,排在巴拉克身后。 他不回头看我,他不看任何人,卡尔想。 但他没有责怪巴拉克的意思,他只是试图弄懂对方此刻的心理——为什么不索要任何鼓励呢?怕增加自己或别人的心理压力吗? 又或者点球终于是一个人孤独的战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每个人都可能的决定着队伍的生死,所以他一定要忘记自己正站在喧闹的场边,让一切都寂静下来,他一定要罚进第二球——如果第一球丢了的话。 他要让大家看到,总还有个人在这儿冷静自持,总还有个人可以止住颓势,是这样吗? 卡尔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懂巴拉克,他想到,又或许对方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进入专注状态了。 不过还好,开局没有丢,第一球,德国队的诺伊维尔和阿根廷的克鲁斯都罚进了。 巴拉克稳稳罚入第二个,速度之快,让人感觉裁判刚吹完哨,就把手指向中圈,示意进球有效了! 他用力地挥舞手臂庆祝,而这个势如猛虎的进球,也让整个球场、整个球队都跟着呐喊起来。 发完了点球,他直直地朝着卡尔走来,卡尔紧张得搭在拉姆肩膀上的手都不由自主绷紧了,但好歹巴拉克没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来,只是用眼神向他传递了一点笑意和柔软的安抚,而后就站到了队列最外面,也把手腕搭上来,和大家一起看。 阿根廷人的噩梦猝不及防到来了——为他们打入全场唯一一球的进球功臣阿亚拉稳稳罚球,谁知莱曼竟扑对了方向,一把将球扑出! 门将正常情况下扑点难如登天,五球里一个都摸不到才是常态,点球大战是罚球手们之间的抗衡,可现在德国队竟然靠着门将占据了优势,这让阿根廷队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压力一下子上来,更残酷的是德国队第三罚球手波多尔斯基又是又快又猛地直接踢中,真不知道他和巴拉克踢完120分钟是哪来的力气。年仅20岁的天才球星狂喜着往后边冲来,冲进队友怀抱中,他一时激动,搂着卡尔也亲吻了一下他的脸蛋,惹得旁边最起码三个人在挑眉毛看。 点球比已经暂时来到了3:1,接下来的阿根廷球员罗德里格斯甚至已在踢生死球——如果这一球又飞了,德国队就直接获胜了。 主场球迷全部屏气凝神,全身心期待着。但很可惜,也很了不起,罗德里格斯顶住了压力,又罚中了一球。 反而是扑对方向、却没成功扑到的莱曼有点焦躁,错失绝杀比赛的机会真让人不爽,但他很快就被场边的教练们大声指导着冷静了下来。 第四轮,加时赛才被特意换上场的博罗夫斯基没有辜负克林斯曼的操作,再次稳稳罚中!!! 持续走在钢丝线边缘,阿根廷人的绝望溢于言表。坎比亚索站上罚球点,他踢的点球质量依然没有问题——但又被扑出了!!!莱曼再次选对了方向!!! 本来还拎起球衣不敢看的德国队球员像发疯了一般在主场地动山摇般的欢呼声中冲向场边,冲向彼此。 第320章 他们要进半决赛了! 在混乱里卡尔也和大家一起开心地庆祝着,从点球大战那种无法呼吸的状态中解放,宛如溺水的人终于被拉到岸上一样,莫名地流泪——此刻所有人的心脏仿佛都绑在一起,他们是同一个水母身上的延展的链条。他拥抱每一个人,亲吻每一个人,在混乱中被每一个人拥挤。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突引入了进来,德国队和阿根廷队爆发了一场极为迅猛的冲突。 卡尔在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打架而不是庆祝,他被推搡了一把,刚以为自己要摔倒,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进了怀里,而后滚烫的吻借着手臂的遮挡,落在他的耳轮上。 “没事,没事,你往后走。” 巴拉克一把把他丢出了人堆,转身就是干,像个战神一样,一个用力差点推得对手压倒一片。 卡尔呆呆地看着,要不是已经被助教揽住往后拽了,他现在肯定也冲上去了。 打架丢开他干嘛? 他会打架呀! 第65章 大卡 今天卡尔和穆勒是一起开车上班的。 目睹他们一起进停车场, 连门卫都面露古怪。在电梯中清洁工也偷偷抬头看他们。人才刚到更衣室,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呢,赫内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卡尔来行政大楼,到他办公室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卡尔说我们没吵架, 新闻是假的,人就在我旁边呢,和我一起来上班的。 赫内斯说那就你们一起来。 之前那么多乱哄哄的事, 一会儿球队在晚饭桌上吵架了卡尔不仅不劝还推波助澜,一会儿卡尔扔了不得了的话差点差点引起普法战争2017版,一会儿市场部开了什么直播老仁们全跑出来了……他都没把他单独叫办公室, 但这一会儿听说, 他都和穆勒在路边闹起来? 有一句话是小儿子大孙子, 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话虽然充满了封建意味, 但拜仁因为两个老头一执政就是几十年,正好是个有点微妙封建大家庭感觉的地方,所以依然是适用的。 拜仁青训出身的球员不少,但能在一线队待上超过两年还拿到位置的很少。 能拿到位置、还踢出名堂的, 也就85-90年生的这几个。 拉姆本来还行, 可从斯图加特龙场悟道两年回来后就不像个纯真小宝了,仿佛那种出去读了大学后回来就翅膀硬了的大儿子,过几年都敢直接朝贝肯鲍尔开火了, 还把贝皇真的喷得在家掉老珍珠还不了手, 那不是一般的可怕。 退役后拉姆也是直说不愿意回拜仁上班,而且点名了原因就是不要给俩老头当傀儡人打下手,然后直奔dfb去了。 他那个发展顾问的挂职都是挂在斯图加特身上。真是两年租借旅, 一生斯图情。 赫内斯表现得很大度,一方面是假装自己根本不需要拉姆这么野心勃勃的小子现在就来分权夺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有点忌惮拉姆的,这家伙不管绝对能力在哪,相对能力反正比周围人高到不知哪里去。 他怕将来拉姆上位了不给他养老也就算了,别再给他找麻烦,像拿捏贝肯鲍尔一样拿捏他。 施魏因施泰格就一直都很完美了。他不像拉姆租借过,一天都没离开过家,一直在拜仁待着,从坐替补席开始就是赫内斯放手边盘的,真是正儿八经地亲手带大。施魏因施泰格的性格也好,小时候调皮,青年调皮,中年还调皮,但脑子聪明,从来不选错边、站错队,做人也宽宏,对队长位不争不抢,德拜队长位他都让给拉姆和卡尔了,极大地促进了团队安定。 巴西世界杯夺冠后,在那么狂欢混乱的情况下,施魏因施泰格不忘拉住卡尔——他在和波多尔斯基等人一起接受采访,他想到了赫内斯,他要感激赫内斯,他要让卡尔一同出镜。 赫内斯当时还在监狱服刑,狱卒向上级申请了希望可以特批和赫内斯看电视,他不想错过一生可能就一次的国家队进世界杯决赛的直播,但领导无情拒绝了。 于是在举国欢庆的时刻,他只能和狱卒隔着玻璃与栏杆面面相觑、激动不安,紧张到近乎手脚发麻,还在无知无觉地等待结果来临。 九十分钟,没有。 一百二十分钟,还是没有。 一定是踢点球大战了,赫内斯想。他的心脏狠狠沉下去,恐惧德国队用最悲惨的方式丢掉世界杯冠军。 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脑子里没有金钱、权力这一类事情了,他只在描摹和幻想施魏因施泰格、卡尔、拉姆和别的拜仁球员,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球员在场上的样子,不可自控地想到他们年轻时的样子,想到十八岁的施魏因施泰格坐在他身边都敢傻乎乎多动症发作扭来扭去说小话、试图逗他。 施魏因施泰格第一次被派上场时赫内斯终于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加油,对方神采飞扬地回头看他,比划大拇指表示他一定能行,比赛结束后真像一头重量级小猪一样往他身上一挂,大声说主席我没让你失望吧? 赫内斯嫌弃地讲你离巴拉克差了三条街的水平。 施魏因施泰格嘻嘻哈哈地说,我不信,你肯定很满意,我看出来了! 他就也忍不住发笑,再踹他一脚:“给你得意上天了!” 手却忍不住掏口袋,有多少零钱全拿给他去,根本控制不住奖励的心。 十七岁的卡尔怕冷,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就把手往衣袖里缩,缩得赫内斯心烦,扭头骂替补席上球员不盖毯子是想冻出风湿病啊,看卡尔喜不自胜地赶紧把自己厚厚裹起来了,又忍不住想笑。 第321章 他甚至还记得卡尔第一次丢球,克洛泽进的,总是很会装小大人的家伙终于装不下去了,中场不知哭成了什么样,眼圈鼻子下巴全是红的,还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假装很镇定地又在场上加油了。 他对他们的记忆,比他自己的孩子都清晰得多。可一眨眼的功夫,扭头调皮笑的施魏因施泰格满头白发都长出来了,胶原蛋白也从脸上流走;忙不迭把自己裹成毛毯小粽子的小卡尔高大地站上球场,蹙着眉戴好袖标,在场上顶着汗顶着血顶着草屑,风里,雾里,雨里,雪里,盛夏烈阳里,一场又一场。 就在这样的时刻,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和他视频连线了。 他们是冠军,在全国狂欢,全世界都忘了他的情况下,两个现在被世界瞩目的冠军,他一手栽培的小孩没忘了他,他们感谢主席,说如果没有他的话,就不会有拜仁,不会有他们,不会有这个冠军。施魏因施泰格脸上带着伤,笑着祝他今天也快乐。 人就是这样,身居高位时的花团锦簇只是舒服快活,但并不一定动人。冰冷牢房里接到的一通电话,让赫内斯从狭窄的小床板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而后捂着脸,泣不成声。 直到现在,施魏因施泰格都是赫内斯心中绝对的掌上明猪。前两年他在拜仁逐渐开始打不了首发,就铁了心想去曼联完成儿魔梦,本来就职业生涯末期了,能卖出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的身价都是世界杯冠军身份的加持,拜仁却连这一千五百万英镑都没用,仅收了曼联652万英镑,折合900万欧元,把他送到了曼联。 拜仁愿意自降转会费,就是为了让施魏因施泰格能在曼联拿高工资。 结果他在曼联的生涯不顺利,第一个赛季表现不好,赫内斯三天两头隔岸和英国媒体互骂,天不好地不好老特拉福德的顶棚不好,反正不许说猪不好。第二个赛季范加尔走了,穆里尼奥来了,对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俱乐部和主帅都很想把他清理掉。 欧洲杯结束后他悠哉放完假归队,这懒散态度让穆里尼奥更烦了,直接拿出了硬手段,把他下放到预备队去。 对于一个虽然没踢满比赛,但还是刚拿了欧洲杯冠军的巨星球员来说,这肯定是有点侮辱意味的。但这时候解除掉合同,他也没有下家好去,整一个尬住了,也只好还是在曼联继续加油。过了三个多月,才用自己的良好表现换来了“保释”机会,终于化身施魏因的救赎,从预备队劳改释放,回到一线队了。 但也就是进个18人大名单,踢首发是遥遥无期。 这给赫内斯心疼的,他刚从监狱里出来,一边忙着和鲁梅尼格斗,想收复江山,一边不忘天天起来检查曼彻斯特新闻,大骂曼联简像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对待小猪,他被你们害得都快得抑郁症原地退役了!然后又不断宣称小猪就应该美美放假养身体,在曼联拿足合同规定的最后一天钱,看看谁耗得过谁。 饶是英国媒体,都被赫内斯这种“太子爹”的疯劲给骂怕了,最后曼联情愿倒贴钱买断施魏因施泰格的合同,不敢再折腾这种娘家声量太大的主,终于在今夏好好把人送走了。 他今年转去芝加哥火焰过职业生涯最后一站,赫内斯就打起精神,说自己一定要再坚持三年。 他要替施魏因施泰格在安联办完盛大的退役赛才能安心退休。 赫内斯对卡尔的爱,就介于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中间。对方也是从没租借过一天,他亲自养的,品性更像前两个的优点集合体。 他在内心深处不断想过,卡尔是三个人最完美的一个,他想象不出一个更完美的拜仁球员了。卡尔的背景是纯粹的拜仁红,他的人生没有一天被别的俱乐部污染过,他像施魏因施泰格一样忠诚善良,但比他理性。他像拉姆一样敏锐聪明,富有领导力,但又比拉姆更温柔忠心。 但正因为卡尔是完美的,他和卡尔的关系反而是最不完美的。 他能感到卡尔在渐渐远离他,远离他们——他几乎不愿意在私生活里去主席们家中做客了,原本他几乎像家庭中一员的。 赫内斯对卡尔的偏爱、托举、庇护,不留余力;对他的差遣、利用、控制,也毫不留情。 在施魏因施泰格与卡尔之后,他感觉自己很难再与另一个球员有这么深的情感关系了,因为自从范加尔入队,拒绝他坐在替补席上干涉比赛开始,他也没再回到场边过。所有后来的球员都像是保姆带大的,他对他们没感情。 其实穆勒这个年纪,和卡尔就差了一岁多,应当也很受喜欢才对,但赫内斯更看好的是比他年纪小还早进队的克罗斯,心心念念想着没准这是卡尔二代,相比之下穆勒能光速踢出来都是让他有点意外的。 结果克罗斯和卡尔只能说天赋是一个量级的,性格却南辕北辙,12年欧冠后拒绝背锅,和拉不下脸的球队上下都开始离心离德,鲁梅尼格又趁着他蹲监狱的功夫,直接把他勉强算得上大孙子的这一个廉价发卖给皇马了。 赫内斯一想起来就:已黑化.jpg 他对穆勒的感情不上不下,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人的感情是有限的,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像爱猪卡一样爱穆勒了。现在把两个人一起喊了过来,他更在乎的其实也还是卡尔在想什么。穆勒同来,更多是照顾他的脸面和感情,彰显出他也是拜仁大家庭中最核心一份之一,赫内斯和卡尔说话不会隔开他。 第322章 “吵什么了?”赫内斯也不和他们兜圈子,直问了:“现在和好没?” “电话里不就说和好了,先生。”卡尔叹气。 赫内斯桌子对面就一个椅子,他又去拖了一个给穆勒。 平时他往往会拖了椅子到侧面,坐赫内斯和第三人中间的,现在却和穆勒一起在他对面,像夹了个三角形一样。 他是真喜欢穆勒,帮他进队,帮他首发,每次穆勒地位不稳,全靠卡尔帮他无声回归。这样看着,又不像是他们俩闹了大矛盾。 赫内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他们,往背后靠道:“所以吵了什么?说来听听呢?” “这是私事,主席。”穆勒笑道:“放过我吧。” “私事怎么扯到曼努埃尔头上去的?我一早上起来,全是在读你们唇语的,十个人读十个不一样的,但反正里头扯着第三个人,这是跑不掉的。这就不算你们俩自己的事了,老实点说——托马斯,你先讲。曼努埃尔怎么得罪你了呢?” 诺伊尔的名字就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自然是他先讲。 赫内斯疑心是诺伊尔闹了快一整个月的门将教练事件让穆勒不快,而卡尔站队了诺伊尔,使得穆勒在冲着卡尔发脾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好,他们三个算是更衣室的核心派,内部闹矛盾,卡尔还怎么镇得住更衣室? 他语调威严,面色严肃,穆勒不敢打哈哈,但真实理由又不可能说得出口。来的路上他以为主席只是搞劝和的,万万没想到是直接当堂跪下拷打问罪的节奏,顿时开始绞尽脑汁,试图找个能圆得过去的合理借口: “首先,我和曼努埃尔当然没有矛盾,我可以向您保证……吵架里提到他是因为……” “您干嘛非得问得这么明白,都说了是私事了。”卡尔翘着腿坐在椅子里,西装裤拉出的锋利折角仿佛都有点不耐烦,手指在拨弄桌子上的摆件——还是他不知哪年给赫内斯送的。他打断了穆勒的话,看向赫内斯,用谈公事的那种很坦荡的语气和他说: “不想告诉您。” 换成以前,卡尔肯定是觉得事事都必须解释清、特别是牵扯到旁人的。 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面前,他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他所有的朋友都是业内人士,主要是拜仁的人员。他的家庭在他们面前也高度透明,妹妹生病,是赫内斯让沃尔法特联系介绍的朋友替莉拉治疗,正好就是琳达的导师;莉拉走了,葬礼都是鲁梅尼格主持操办的;妈妈常年住的医院也是赫内斯推荐和联系的,爸爸就因为帮赫内斯等人士逃税洗钱进的监狱,和他还是狱友呢。 有的时候说得再多,也许他们心里也还是有想法。有的时候哪怕不说,难道他们又能误会到哪里去? 现在,他虽然不至于和俩主席搞对抗,但在他们面前忽然也没那种“做个好孩子”的心气了。在想退役这件事上,鲁梅尼格是真的有点伤他,卡尔知道赫内斯的反应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但如果他不提退役,就单纯开摆呢?俩老头其实又忙着替他收拾。 这就等于是努力工作全是负反馈,随波逐流幸福降临。卡尔现在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子一样,想着以前我都那么懂事了,现在就叛逆一回,又怎么了呢。 他就作!作到高层气恼不堪地说不续就不续,你这个样子还不配继续当拜仁队长呢!——大概这种程度才好。 所以现在面对严肃追问的赫内斯,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理直气壮地犟嘴了: “我们年轻人的事,您搞不懂的。反正和队里的事没关系。” 穆勒以为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直接和主席硬刚了,怔怔的,都惊呆了。 赫内斯也惊呆了,卡尔这辈子就没像这样和他说过话。他气得脸一下子涨红了,猛地一拍桌子,仔细一想卡尔的话,又不知道从哪里喷,于是怒道: “我搞不懂,那还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和我聊了吗?以前我不懂?你们吵什么架、生什么气,我心里门清的!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上我家里去吃饭,哪里还和我沟通!你不好好关心队友,也不关心我这个老头子,还嫌我不懂了?” 他说着说着,甚至有点真情实感了,开始往后倒进椅子里,拿纸巾擦脸,就差像小孩子一样干嚎了。 要放在重国的苦情剧里,他估计可以立刻开始拍桌子嚎:“我这是什么命啊,辛苦了一辈子,养大几个不孝子。大儿子不继承家业,宁愿跑出去当赘婿,二儿子最宠他,却去英美连着留学,死活不回家,唯一懂事的三儿子都快三十了也忽然到叛逆期……苍天啊,我这是什么命啊……” 穆勒现在更呆了,忽然感觉自己在误入什么家庭伦理剧的现场。卡尔也完全没想到赫内斯给他整这一出,被对方仿佛带着委屈的豆豆眼一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上天啊,爱搞感情戏的鲁梅尼格破防和他吵架,爱吵架的赫内斯在这儿打感情牌! 卡尔深刻意识到了他之前是真的太老实了,完全缺乏单对单和两个主席交锋的经验,他们俩拿捏人的手段实在是太灵活多样了,哪里只有靠官威压人这一种方式。 他现下努力忍着狼狈和本能的愧疚惊慌说道: “您干嘛学这样……” 要是施魏因施泰格在这儿,准要喊起来老头你都没哭,还擦什么眼泪,别擦了,脸都擦红了,别搁这儿乱演吓我们karli呢,但穆勒只能屏息凝神,不敢参与进他们的争论中。 第323章 他已隐约意识到了这其实完全是赫内斯和卡尔的事,把他叫上就是来当个人质形观众的。 因为众所周知,很多话私下里好说,有第三者在场时就必须谈得体面点。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卡尔先不体面了,赫内斯跟着就掀了桌。但两人在这儿一个演逆子,一个演苦情父,完全对着来,苦了穆勒头皮发麻。 他急速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主席,又能帮到卡尔。 “你以为我是多管闲事吗?卡尔,我老了,更衣室全交在你的手上,你让我怎么能不紧张——”赫内斯一边擦不存在眼泪的脸,一边痛心疾首。 “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就给别人去。”卡尔果断出击:“我不管了。” 赫内斯可不像鲁梅尼格那样,心里多少有点数的,这么一听,辩论才刚开始,卡尔都把终极杀手锏搬出来威胁他了。 何其狠心啊! 天哪,卡尔当了这么多年的甜心,拉姆走了,拉姆却又好像还没走,卡尔简直要变成新拉姆了! 以前拉姆会呛他、施魏因施泰格会调皮乱说话也就算了,卡尔从来不在这行列里啊,他是多么乖多么有礼貌多么敬爱长辈的好孩子呢? 他顿时痛苦地往后一栽,差点真的要哭嚎了: “karli!你怎么能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你想气死我吗?就因为我问你事情,你不高兴,就要说这样的话?你让托马斯听听,你这像什么样子——” 穆勒赶紧打圆场:“卡尔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卡尔坚定地说:“都说了是私事,您又不信我,要我怎么办?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你和托马斯什么关系?昨天白天还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忽然就不管不顾在路边吵架了?” “为什么非要告诉别人呢,就是不想说不行吗?” “公关怎么办?” “您让他们随便编就是了,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会有人不信的。” “你这么隐瞒,会让我觉得像有什么事。” “那您就是在莫名其妙地怀疑我了。”卡尔忽然叹口气捂住胸口,生硬地表演起来:“好难过哦……” 穆勒又大惊失色,一副焦急样望向赫内斯:“主席——” 要命了,要命了,拉姆都不会这样,施魏因施泰格玩这一招又玩得比他好,卡尔这样简直就是明着在说“哈哈我就是演的但请你吃这一套”,赫内斯不得不摆摆手,气鼓鼓地暂时投降一回合: “好了,好了,我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但你们俩都得给我认真保证一次——确实没扯到场上,没扯到女人,没扯到钱,没扯到官司。” 要不是说出来真的怕被打,卡尔都想讲我们只是路上吵了两句,不是进监狱了。 “没有,都没有,不信您查去。” 赫内斯自己盘着盘着,却忽然品味过来,面色怀疑道:“你们不会是在搞什么他和他玩,他不和他玩的小团体,在街头吃醋吧??!做活动时候闹矛盾啦?” 卡尔:…… 穆勒:…… 草啊。 卡尔差点没绷住,他就知道自己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面前被迫变成一个体面人是有原因的,你敢不体面,他们就有的是办法让你体面体面,还不如一开始就说谎,大家一起糊弄过去呢。 但现在他扯谎也没用了,反而心虚落入下乘,于是还是嘴硬,面色淡定地说:“差不多就这样,都说了是小事,让您别问了。” 赫内斯感觉实在是太好笑了,没忍住发出两声鹅一样的笑声。而且他宝刀未老,还像大侦探一样敏锐的嗅觉让他更激动了,一下子用力拍了一下手掌,把目光转向了穆勒: “托马斯,没想到你——” 穆勒已羞耻到用手捂住脸,不敢想象赫内斯身为一个德国老头,竟然能像聊工作一样极其自然地在当事人面前聊这个幼稚的八卦,连声说主席您别笑话我了。 赫内斯又看卡尔,刚感觉他淡定的面色令人失望,一点都不像那个脸皮超级薄的他了,就一下子看到卡尔整个耳朵尖都红了——他还不紧不慢地戴上眼镜确认一遍,好,确实如此。 哎呦喂,他就知道!!! 什么叛逆不叛逆的,不要更衣室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卡尔才不是这样的人嘛! 这分明是害羞得厉害了,所以今天才这么反常的! 也是,卡尔又不是没这种前科。招人喜欢的男人就这样,都不用说女人替他争风吃醋,队友之间暗暗地想和他拉帮结派互相嫉妒,就够他喝一壶的。 反正闹不成当年巴拉克和拉姆那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拉姆走了,诺伊尔和穆勒打起来争一争真正的前二位也不奇怪,诺伊尔虽然占着副队长的位置,穆勒在队里看起来不是领导型角色,但对团队气氛很重要,很得民心的一个角色,他们俩很均衡,不相上下,卡尔在模糊的视频里不耐烦地升车窗走人显然也是很明白,知道自己不用在这两人里二选一,也不惯着他们闹,直接回家去了。 看今天不就和好了?穆勒才不可能真的和他闹翻呢。 只不过这事说起来正常,听起来还是很幼稚,仿佛是什么爱情大戏,让赫内斯继续哈哈哈笑,看两个人仿佛破防了要走也不生气,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第324章 卡尔原本以为这事就算料理清楚了,毕竟他,穆勒,他们俩的经纪人和公关团队,俱乐部方面,看起来都已经对事情有了清楚的接受和处理方向。 但他发现他错了,他错就错在,群众有群众自己的意见。 不管他和穆勒怎么说已和好,很多队友都会面带同情地私下表达支持,大概意思无非就是: “你不用这么伪装和好的,卡尔。我知道你和托马斯肯定都压力很大,这事还牵扯进曼努埃尔,就更复杂了,但你们不用在队里也这么努力营业。相信只要等一切都说开了,你们一定会真的和好的。” 卡尔:? 不是。 我们真的和好了呀! 他烦得不行,让乌尔里克再做公关,乌尔里克却还是让他等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而且不光是俱乐部队友这么想,国家队队友竟然也这么想。5号他们准时在集训基地报道了,克罗斯进来就盯着他和穆勒看了一会儿,回头放好行礼和他说: “你和托马斯是什么合同夫妻吗,吵架了还要假装太平?” “有没有可能我们是真的太平?”卡尔真服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事情的另一隐形当事人现在是最显形的一个。 诺伊尔最近每天心情都很好,进国家队前的几天甚至都不给安切洛蒂找麻烦了,对门将教练的事仿佛变得宽容了许多,也赞同不应该让他的教练涨薪涨得那么夸张,双方的会谈终于有了历史性的进步。 他最近就是忙着和卡尔说:“我没事的,卡尔,别生托马斯的气了。” “我没生他的气。” “瞧你,气得脸都要鼓起来了。”诺伊尔温柔地说:“虽然他确实是太冲动了,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原谅他吧,嗯?他会有点嫉妒我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的,我不会和他闹矛盾的,他真的挺可怜的,视频那么糊都能感觉到他很心碎。” “有没有可能我是在气你?”卡尔都快恨不得打他了。 “你总是这样,被人家点破心事就着急……哎呦,好疼啊!我伤心了,你快来摸摸我的胸口和我道歉——” 卡尔感觉他真是脑壳都在疼!公关解释得明明很合理,大概是说什么他们因一点小事争吵,现在已和好……完全卡的上剧情啊!为什么大家都不信呢? 在别人眼里,他和穆勒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一吵架就应该腥风血雨痛哭流涕悲惨万分冷战三个月?两个人都顶着阴郁的脸进俱乐部,互相冷脸丢毛巾冷脸丢矿泉水瓶场上还冷脸庆祝拥抱但不再亲亲场下也不说话? 虽然本来确实差点变成这样的……但穆勒当场就追去他家里找他了嘛。 难道要把这种细节告诉别人,他们才会信吗?但……卡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好意思。 而且万一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诺伊尔蛮尴尬的。 卡尔真是服了自己替人尴尬的毛病了。 第66章 小卡 从打架斗殴开始, 一切都变了。 德国队有点乐极生悲了。 那天夜里,卡尔满脑子都是斗殴后的时间。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悲剧无知无觉,还列了队, 弗林斯做打保龄球的动作,他们一起假装自己是保龄球——考虑到他们上白下黑的球衣, 还真的很像这意思, 然后他们一起欢快倒下……扔球的弗林斯向着他们冲来,大家全都拥抱在一起,欢呼, 跳跃。 回到更衣室里,他们唱着“哦哦哦,哭泣吧, 阿根廷”, 施魏因施泰格和弗林斯正好一个7号一个8号, 跳到了两边的座位上高举手指欢呼着。拉姆在拥抱克林斯曼、和他说些什么, 卡尔在幸福的氛围里徜徉,他其实对阿根廷人并无恨意,但他确实暂时淡忘了败者的苦痛,全身心沉浸在胜利带来的欢愉气氛中。 克林斯曼大声提醒他们:“party会有的, 不要闹, 不要闹!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四天后的那场比赛是最重要的,我们还要回到这里、待在这里, 我们要在这儿踢决赛, 捧起那个金灿灿的杯子,好吗?” 大伙欢呼。 那一刻,他们真的觉得自己会回到这里, 那样的自信和确信。 点球大战的胜利经常赋予人这样的体验,这种体验的感觉就是自己仿佛是天命之子,一切都在脚下转动。 现在天黑得很迟,夏至刚过,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日子又到了,晚上九点多太阳才会落下,凌晨又早早升起。 在人有意识的时间内特别漫长的日照也会带给人特别快乐的滋味,他们会短暂地理解英国人,理解日不落这个词字面意义上的美好。 白昼那么长,就像快乐也永远不要节数。 回去的大巴车上,卡尔仿佛见了这辈子最多的人——如果没有经历过,他永远也没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从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到他们的酒店基地一共11公里路程,两边全是已自发整齐排列的人,有刚散场后不离开,留在路边等着欢送他们的球迷,有冲出来的居民,甚至有年轻洋溢的联邦国防军,里面很多人的岁数和他们差不多,一看就是正在服兵役的年轻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致把双手合拢放在大腿上,在车辆路过、车窗里的球星往外望时,再一起哗啦啦抬起,配合喊的赞美之词,就仿佛他们的车开到哪里,人群组成的花朵就绽放到哪里一样。 第325章 金黄的夕阳照亮道路和田野,照亮人群幸福的脸庞、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橘红色的发丝边缘。 越是靠近酒店,人就越多,声音也越大。 国旗挥舞着。 他们下车时会签几件球衣,让苦苦等待的球迷们有个慰藉。卡尔在今夏爆红了,甚至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让他感到不适应和不真实。 但他还是迎着闪光灯走了过去,发现是小孩子在喊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如果莉拉能走路的话,也许也应该扎着这样的小辫子、穿这样的花苞裙,在场边蹦蹦跳跳地看。 签字,他又没设计过,只能用意大利斜体写,试图找到好歹不是一笔一划写名字的感觉——可实际上还是一笔一划。不过无所谓了,收到签名的人好像都非常激动。 球迷们的爱像泡澡水一样流淌出来。 酒店里,所有工作人员都换上了民族服饰,平日时髦的她们编上麻花辫、穿上传统的方领裙子,或戴上老式男士帽,也在大门口排列成两行,列队欢迎他们。 嘚国人不太会说什么“我爱国”——没人敢进行这样的爱国教育,也没人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嘴上,总感觉有种人中正在在长胡子的恐怖感。 但越是不能说,其实就越想要说。这一声声的欢呼,一张张哗啦啦的手,一面面挥舞的旗帜,全都在诉说骄傲和热爱。 这一刻是真正的举国欢庆。 所有人都一样,哪怕日后夺冠,他们也不会再体会到这一刻的快乐了。 人是活在一些瞬间中的,卡尔从没这么清楚地体会到自己的生命,体会到心跳、血液、脉搏,他第一次相信也许他真的有灵魂存在。 他不想显得那么敏感和感情丰富,按alpha价值观来说就是太矫情,但他确实差点落泪了。在极大的幸福中,他开心到悲伤,他无法自控地想,他再也不会经历一个这样不可思议的傍晚了,他几乎感觉一个多小时前还在场上跑到快呕吐摔倒的那个自己是一场梦境。 现在这样的欢呼也是。 整个夏日仿佛都是一场梦境。 迷迭香气弥漫的庭院里,洁白高大的帐篷下,他们开小小的party。因为休息的时间太短了,克林斯曼不许他们放纵饮酒,但稍微喝一点还是不碍事,餐点也不再控制热量,净是香喷喷的东西。 灯亮起来,太阳彻底落下去了。 在他们带着笑意和麦芽酒香气入睡前,噩耗猝不及防地传来。 因为和阿根廷队打架斗殴,而且真的打到对面的胡利奥·克鲁斯,弗林斯被禁赛了。 本来裁判不想在主场生事端的,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见,所以尽管阿根廷人当场大怒,但他们都以为这事已经了结了。 谁知道阿根廷人翻了电视录像找到证据,直接向国际足联起诉了这起事故。 球员们之间发生冲突、推推搡搡都是正常的,但场下直接开干还是绝对红线。 弗林斯惨就惨在他的动作是手上,大概类似于在混乱中一伸手,拳头正好打在了另一个人的下巴上,尽管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被踢、被骂、被拽都是跑不了的,他觉得如果要禁赛的话最起码十个人都应该被禁,可就是只有他被抓典型了。 当然主要还是德国可能没缴足贿赂,不然fifa也不是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他们就是选择要秉公办事,于是把弗林斯给禁赛了一场。 而他们在半决赛里得面对意大利。 这一下子就下去一个没平替的中场首发球员,大伙全懵了。 太伤了,这是真的太伤了。 弗林斯不像梅策尔德,可没个18岁的天才球员当替品。 卡尔想要是克罗斯早生了两三年就好了,那他就该和卡尔是一个组别,一起进国少队,一起进国青队,一起进拜仁一线队,一起进世界杯,而不是正好错开了一截。如果是那样的话,没准国家队现在还有人可用。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弗林斯本人更是后悔得要命,他本来在开心喝酒的,消息确定、fifa的决定不可更改后,他直接在队友中间失声痛哭了,而后躲进房间彻底自闭,谁都不愿意搭理,只有和他关系好的助教能进去稍微劝两句。 可灾难摆在这儿,让弗林斯一下子就原谅自己、原谅世界,也不太现实。 噩耗从晚间新闻中加急传遍了全国,很多已快乐入睡的人又被家人或电话吵醒,然后加入到崩溃尖叫的阵营中。 德国人一下子恨上了阿根廷人。他们又不忍心对弗林斯大喊:“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毕竟当时确实是一片混乱,根本不止他一个人动手;于是就只能怨恨阿根廷人:“你们都被淘汰了还要拉人下水?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恶毒?哪里恶毒了?他们就是正常投诉,fifa处理的嘛。 阿根廷人当然没什么可伤心的,他们还感到了挺大的慰藉呢——刚被点球淘汰了,刚破防,刚动手,刚打起来,就发现淘汰自己的不可一世的东道主就倒了大霉,下一场没准也滚蛋了,这感觉就很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阿根廷全队被禁赛了都不恐惧,反正世界杯之旅已经走到头了,大不了下一轮随便搞个友谊赛洗掉就行了,只要是算积分的国际比赛,fifa都认的。 你德国队就不一样了,都晋级了还上来打架啊?真是不怜惜自己啊。 第326章 有本事大家都禁赛试试呢?你们半决赛不踢拉倒。 谁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可德国队没办法,他们只能接受现实,被迫得这么迎战意大利了。 卡尔在事后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心惊——他其实没有那么多处理球场骚乱的经验,青年队里规矩不可能像成人队这么严的,因为小孩子们本来就会玩闹打架,不可能完全管得了,所有惩罚,哪怕是禁赛一场两场三场,也没有什么后果可言。 但成人的世界不一样,弗林斯看起来是禁赛一场,可他们都走到半决赛了,整个世界杯也只剩下了最后两场比赛——赢了意大利,他们就去踢决赛;输了意大利,他们就踢季军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下一次机会,又要再等四年。 这是多么残酷的一项赛事啊,卡尔甚至是在快结束时才迟到地感受到。 世界杯看起来是个连集训带踢球长达两个月的盛事,看起来赛程很紧,可仔细一想,又会觉得实际上每个队真正能踢的比赛实在是太有限了。 有16支球队只能踢3场比赛,就得打道回府了。 后勤准备的一切都得改掉——酒店日期,机票,食物……这些东西就像国民的期待一样,盛大开场,而后草草收拾。 然后有8支球队只能踢4场比赛。 再有4支球队,只能踢5场。 剩下的最后,最强大、最幸运的4支球队,才能踢满7场罢了。 一个月里踢了7场比赛,固然是很多的。但如果把这个时间维度拉长到四年,就不难看出世界杯在一个普通人的生命中是多么有限,对一个最多踢上十几年球的球员来说,就更是宝贵到无以复加了。 能参加两届就算是绝对的天之骄子和幸运儿了,是国家队在一个十年左右的长周期中最棒的球员。 可参加了两届世界杯的球员多如牛毛,又有多少人能走到踢7场比赛这一步呢? 弗林斯在这样的前提下失去了机会——他在上一届世界杯中已是首发球员了,决赛输给巴西丢冠,无疑是痛彻心扉的。这一届好不容易从头再来,已经走到了半决赛的关隘,他却不能上场了。 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错误,一个击中了旁人下巴的拳头,代价惨烈到恐怕一生都无法忘怀。 卡尔是真的觉得可怕。他才意识到那一刻自己那种仿佛自然而然的、觉得他也应该上去参与的心是多么危险。成人的人生好像处处是陷阱,越是铺满鲜花的地方,人越是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代价可能是个人根本没法偿还的。 一旦犯了这样的错,整个社会都会不留余力地去惩罚这个错误者。 他一度怕到停止了呼吸,反应过来时已憋红了脸。卡尔常常觉得生活是严酷的,这两个月的生活如同桃花源,让他太放松了,而当亲身经历了一个活生生的不幸案例后,他难受得恨不得替弗林斯大哭和呕吐。 世界好可怕。 卡尔感到孤独无助,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做错了事,下场会是什么样。弗林斯甚至还不算是主动做错事呢,他最多就是被席卷在情绪中,没有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就已经被惩罚得不得了了。 他本能地想去找巴拉克,想要缩在他的臂弯里,但又迟疑着不敢去。 他和巴拉克的关系是比弗林斯的错更可怕,可怕一万倍的事,如果被发现了,又怎么办呢? 光是这么想着,那些被他强行遗忘的,或者说在幸福时就不害怕的不安就一同翻滚了起来。卡尔觉得自己是个小偷,在从社会不允许的地方窃取不被应允的快乐。 这些快乐会像他们比赛结束后,弗林斯假装丢保龄球的快乐一样,随时被仿佛从天而降的律令撕裂吗? 他近乎失眠了,可因为白日比赛实在太累,他还是在惊惧中勉强睡着了。 只是睡也睡不安稳,梦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人,沮丧的灰暗的母亲,嘴上说着爱他却再也不联系他的父亲,蹙着眉头来回检查他请假表格、提醒他“学业不要荒废,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老师,不断讲述着成为职业球员有多困难的青训教练,高高在上、从桌边窗前凝视他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摇着头说爱是向下坠落的拉姆…… 他在噩梦中惊醒,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差点发出惊恐的尖叫——床边忽然多了个人影,还在对着他看!!! 但下一秒,屋里灯就亮了,明亮的光线填满了整个房间。 巴拉克轻轻捂住他的嘴,只是让他别尖叫,不舍得太用力,环住他的肩膀,身上是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香气: “是我,karli,是我……对不起,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窗户又没关,我不该坐在这儿——” 卡尔本能地、近乎应激地去看窗户——严密得很,窗帘拉得一丝不乱,相信哪怕是外面都不会看见光线。这个酒店的条件上佳,隔音等隐□□理得好极了。 也不知几点了,也许开灯也没事,外面没准天都亮了。 他终于安定下来,也清醒起来,才注意到自己的额头后背上全是汗。 “没事,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巴拉克轻声哄他,继续抚摸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应激的小猫一样。 他轻轻吻卡尔的额头:“别怕。” 卡尔该怎么言说噩梦的主角也许正是他,光是想到他可能和巴拉克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就感觉自己要痛哭起来了。 第327章 畏惧让他本能地希望与对方拉开距离,仿佛这样就可以变得安全,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直到这样揽住他的腰靠着他的怀里,卡尔才真的感到自己有支撑、被保护。 他像一直在朝下跳,直到现在才终于摔落在厚厚的充气垫上,才终于从情绪中抽离,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 我睡觉前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卡尔并不需要独自去面对它。 卡尔有点委屈地扯住他:“快上来,快上来。” 巴拉克很快意识到了卡尔也许不是单纯做噩梦,他不打招呼就不理他这事很是反常,现在也没能重新睡着——他这个年纪,平时睡得还是挺沉挺香的。 巴拉克有时会趁着他睡着摸摸他的手,摸摸他肩膀的骨骼,摸摸他的脸和柔软的耳垂,把脸靠在他的脸旁边,感受到均匀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就这样,就会情不自禁微笑起来,觉得幸福得要命。 但这会儿卡尔没有睡着,呼吸比平时快,又比平时弱,略带紧促地喷在他的脖颈旁。 “怎么了?”他搂紧卡尔,询问他。 “……我觉得托尔斯滕好可怜。”卡尔小声说。 巴拉克正要回他,就听到卡尔带着哭腔小声问:“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巨大的酸疼在这一刻击穿巴拉克的心脏。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扪心自问,我们已经不能再更小心一些了,从来没有任何越轨的地方……karli,看着我,我说过的,我永远不会让你为了这种事付出任何代价。” “那你呢?”卡尔泪眼朦胧,瞳孔晃动,小声问:“你呢?” “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三十岁了,卡尔,我马上就会变成很狗屎的真的中年男人。也许我错过了很多冠军,但我不是蠢货,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席之地,我一点也不弱小……你才是……” 他住了嘴,但卡尔替他补上了: “你又觉得我是什么可怜虫喽。” “我们明明说过这个的,别欺负我,坏孩子。” 巴拉克把手指穿插进他的手指中间,十指相扣,带了点抱怨的语气,越到句尾越轻,近乎消失,而后温柔的吻落了下来。 “只是亲吗?”卡尔在亲吻的间隙呢喃:“睡衣很好的……你看,一下就踹掉了……” 这下是真成坏孩子了,巴拉克心脏狂跳:“你太累了,你得睡觉,karli。” “谁说的……” 卡尔边说边rua他,这是真让人快受不了了,可巴拉克正滚烫地亲他,作乱的手忽然逐渐软绵绵地掉下去。 在他的双臂间,漂亮得像画报人物似的年轻男孩头发散开,嘴唇微张,过一会儿抿两下又合上,温馨又安宁地不动弹了。 他睡着了。 巴拉克:…… 巴拉克默默地把两人的衣物整理好,一边试图平心静气告诉自己不许抓狂,一边差点把人抓着腰拎起来让他最起码看一次半途睡着的下场。 他不得不再次自己来,甚至不敢去卫生间,怕卡尔醒了来找他问他在干嘛;也不敢动静太大,怕卡尔不用找他直接醒了。 勉强弄一点,终于勉强平和了一些,就这么强忍着也睡过去了。 卡尔在他怀里时,他才睡得着,睡得安心,再怎么憋着也愿意。 不然他总是想卡尔,怕对方睡得不安稳,被一些东西侵扰。 就像刚刚那样,噩梦之类,对小孩子来说无法承受的坏情绪之类。 幸好他来了……幸好他来了。 踢完一整场加时后,他们已经累得要命了,所以第二天安排的又是放松活动,上午理疗下午玩,没有上任何强度训练。都到这个关卡了,多开开战术课、多互相打鸡血,调整脑子已比调整身体管用。 下午安排的集体活动是射箭,但拉姆难得不合群地说他不感兴趣,不想去。 克林斯曼很是意外,也有点遗憾,可考虑到拉姆不是会在集体活动里偷懒消极的类型,想必是真的需要调整,也就没勉强他,应允了他的假。再扭头和偷偷打哈欠的卡尔说: “卡尔,你也留下来,队医说想给你加个检查,你下午正好做了——剩下的人可不准再有意见,都给我走吧!” 卡尔比克林斯曼还惊讶于拉姆不去,忙着询问他:“你怎么了,菲利普,身体不舒服吗?胳膊还好吗?” “我没什么,你看看自己才是。” 拉姆替他把一缕掉落的额发捋到耳朵后面去,凝视着他淡淡的黑眼圈: “上午理疗时候你就睡过去了,把队医都吓到了,怎么还这么困?昨晚做什么去了。” 但凡他干了什么,现在都要心虚。但因为昨晚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在卡尔的记忆中几乎就是惊醒——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立刻断片了,一觉睡到早上,如果不是生物钟实在顽强,他感觉自己能昏睡一整日。 太累了,昨天比赛不光身体上太累了,情绪也大起大落了,他前半夜又噩梦缠绕半睡半醒的,巴拉克来了后才真的睡着,实在是太累了。 “我在想托尔斯滕的事,没睡好,早上差点起不来。”他和拉姆说了一半的真话,很是坦诚和忧愁:“就是单纯还想睡。” “那我陪你。”拉姆立刻说:“先把体检做了,你就回房间休息。” 完美混过关,卡尔乖乖点头,先去找队医沃尔法特。小老头仔仔细细地替他检查了很久,拉姆就坐在屋里另一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杂志,久到卡尔都担心自己真出什么问题,马上要被拉去拍片了。 第328章 但他又只能忍着不出声,因为他知道医生又不会是无聊在这儿捏他玩。 “他没事吧?” 反而是拉姆先问了。 “暂时没事。” “但你太累了,你还从来没连续踢过这么多比赛吧。” 沃尔法特摇头叹息,和卡尔说情况,背着手嘟嘟哝哝:“还在发育期呢……” “只剩两场比赛了。”卡尔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能坚持的。” “人的身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场累一点,下场只不过是更累一点点——累到一定程度,就非常容易受伤了。” 卡尔就像开幕式前的巴拉克一样,有点崩溃了起来:“不,我能踢——” “你弄反了,小子,你想不踢都难,但这样……哎,哎。” 沃尔法特去打电话叫理疗师再上工给卡尔继续按摩,然后让他泡冷水。 拉姆能再和他单独说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泡水这件事显然不需要理疗师盯着,他就很体贴地放了闹钟而后出去了,让他们朋友间可以说说话。 拉姆检查闹钟的时间和设定都正确,把它放到一边去,估摸着等会儿可以早点去餐厅要点吃的,让卡尔先垫一口,就送他回屋睡觉。今晚他未必要再吃晚餐,早早地睡一个长觉对身体恢复是非常有帮助的。 他正安排着,一回头却看见卡尔披着毛巾盯着水,迟迟不愿意踏进去。 卡尔怕冷,他知道的,但现在是大夏天啊,进冰水里应该还行的。 “karli?”他轻声提醒他。 卡尔有点没办法,用力抿着嘴,脚刚放进去,他就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等整个人都埋进去,他看起来面色惨白,仿佛要即刻昏迷了。 拉姆蹙紧眉头,握住他的手:“怎么回事?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出来?我去叫理疗师。” “不,不,没事的。”卡尔微微发抖:“我就是怕冷……” 他没松开手,拉姆的思维停滞了一瞬,才重新接上:“会不会是冰块太多了,拿出来一点。” “没有,已经少放一些了。”卡尔把头靠到桶边:“天哪,我真没用。” 他已经记不清对寒冷的恐惧到底从何而来了,但他很确定刚上小学时他还不怕冷的,有一个关于冬天的回忆就是大家在覆盖着薄薄雪花的场上奔跑,呼出大片白团子一样的雾气,只有卡尔穿着短裤和袜子,而他也不觉得难受。 可能是哪次流感中发烧得厉害,之后就一直开始怕寒。妈妈埃里卡都没发现这件事,卡尔还是自己逐渐意识到的——冬天里,他必须得穿比以往更多的衣服才能抵御寒冷了。 “怕冷而已,再正常不过的事,干嘛忽然说自己。”拉姆把头也靠过来,温柔地和他说:“没事,现在是不是适应一点了?” 是的,卡尔对寒冷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刚接触时最难以忍受,发抖一会儿也就开始适应了。 有人在旁边转移他的注意力,显然帮助就更大点。 不过他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抓着拉姆的手不放,赶紧松开了,和他道歉:“对不起……我没弄疼你吧?” 拉姆笑着问:“要是疼了怎么办?” 疼了,卡尔会非常愧疚,会把眉毛塌下来。拉姆又把手举起来给他前前后后地展示: “一点都没红,你哪使什么劲了,放心吧。” 卡尔有些困惑,总感觉自己刚刚应该是无意识用力了,但拉姆的手掌看起来确实是好好的,事实胜于雄辩,他又松了口气,安心起来。 他在冷水里是真的不舒服,拉姆想,不然放平时,他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拉姆换了一只手给卡尔看,好的那一只。 被弄疼的那只手放在身侧,又涨又疼,卡尔给他捏出指印的话,拉姆都不会奇怪的。 真正奇怪的是,手被捏疼了,他倒也不难受,反而有种淡淡的愉快在。 让他不愉快的,是卡尔耳后淡淡的红痕。 因为太寡淡了,所以看不出是亲出来的,还是他自己不小心蹭伤了。 但拉姆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过他是不会把内心的在意表现出来的,因为现在其实什么证据也没有,他还是更倾向于是他自己神经过敏,卡尔并不是那种胆大妄为的人。 弗林斯的事情都能吓到他,让他难受得半宿睡不着,肯定不全是在对半决赛结果的担心上,而是他被竞技场玩法的残酷性和不确定性难受到。 这样处处谨慎的卡尔,才不会随意把他自己置于险境。 问题肯定还是出在一些肆意妄为、傲慢自大、小头控制大头的人身上。 第67章 大卡 卡尔和穆勒的吵架新闻还在发酵。 在网友自发的困惑和公关团队花了很大力气锲而不舍的引导下, 所有人都满脑子想着“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吵架捏这个瓜我一定要啃明白”——在这个过程里,吵架本身其实倒不是那么重要了似的,重要的是他们津津有味地补课了解了原来穆勒和卡尔关系那么好。 毕竟很多大侦探在拜仁的整个社交网络里努力狂扒他们早有不合的蛛丝马迹, 可扒拉出来的却好像都是真爱的证据。 比如就有人发现,原来当时爆炸热的那个“找个像托马斯·穆勒一样看着你的男人”那个梗, 穆勒看的就是卡尔。 球迷们哭死了:“他们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我难以想象这样望着对方的两个人只是在假装做好友。” 第329章 “我现在开始不得不相信诺伊尔可能做了什么,否则托马斯怎会如此心碎。” 不过也有那种古怪的开心人就是了,复读着一些诸如“做1做0都不如做3号3”这样的怪话。 大家还很有滋味地发现, 原来卡尔也有这么多非常生活化的时刻。 在大家心目中,他一直是个被包装到无懈可击的形象,不会喊累、不会情绪崩溃、不会发表什么容易引发争议的话, 完美到某些时刻让人感觉有点假——他的社媒上也从来不发私人生活的内容了, 很显然并不想把真实自我坦露在大众面前。 可原来他也会累, 会情绪崩溃, 会和媒体拌嘴,会为了国家队的事疲倦难过、红着眼睛呼吁大家要团结。 在球场上,他是能举着燃烧的球衣冲到场边、在混乱里坚持让比赛进行完的人,是能在两球落后时带领队伍完成五球逆转的人。虽然没有证据, 因为证据被他销毁了, 但据说是在队内发生矛盾时挨个检查手机删掉视频和录音的“暴君”,中场休息时也会大发雷霆,把人给骂醒…… 但在场下, 他还会在营销之外的地方, 默默做了好多年真·慈善却一声不吭。如果不是被人心思蠢笨地刻意抹黑了,这事也许大家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卡尔也并不需要他们知道。 尽管他看起来不在乎去年错失金球奖的事, 可实际上他也会难过,也忍耐着长久以来不公正的媒体待遇,不想引发争端,不想让旁人替他伤心,把事情全都自我消化了。 他也会和朋友们玩时非常温柔开心,在老队友的留言下露出小孩子一样的笑容,也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忘记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和朋友在路边吵架…… 意识到做错事后委屈求全地假装无事发生,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依然很好,我和托马斯很好,我和曼努埃尔很好,曼努埃尔和托马斯也很好,总之我们三个很好,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他只是在尽力体面。 哎呦!好委屈哦,卡队。 你看看谁信你嘛! 虽然你很快就要三十岁了,但会为了好朋友郁闷辗转、没准回家还要掉两颗小珍珠也是极好的风味,我(们)爱看! 不要假装! 所有人好像都有点怜爱之心大爆发了。球迷们天天在他俩的社媒下面发劝和好的话,比如他们应当直面两人间出现的矛盾,推心置腹地真正交谈,不要再把彼此扔在路上流眼泪什么的…… 他们还在在#豹豹猫猫请和好,#vershnteuch(你们和好吧,#mullerandkarlreunite这些古古怪怪的tag里不断发过往的物料,从十几年前一路谈到吵架当天那个综艺里他们的表现,人均微表情分析大师,讲得头头是道,详细论证了为什么说吵架其实证明了他们关系很好、为什么说他们一定不是因为利益矛盾争吵这两件事。 但转头也在tag里嚎叫,说你们再不和好的话我真的要死掉了,反正全是真情实感的怪话。 问题是我们真的已和好了啊! 卡尔因为实在是困惑,只好打开社媒看了一圈舆论风向,看完这些感觉好无措。 尽管他现在很讨厌被当成那种无所不能不会犯错的完美形象,可被怜爱成幼稚小孩的话,也还是非常羞耻,他是发自真心地不喜欢什么“永远是少年”的人设。 一般来说,他认识的携带这种标签的人都只是在用这样的营销来淡化和美化他们不负责任的行为,而球迷们像太子妈太子爹一样溺爱比自己岁数大得多、有钱得多的成功男人,这很奇怪。 卡尔从理性上知道这也只是球迷们精神消费的一种方法罢了,并不一定是他们真的这么喜欢着球星,只是他们喜欢这种喜欢方式,这是一种赋予人控制感的消费模式。球迷们可以说“我知道他不好,但我就执意要溺爱他又如何”,而不必承认“他确实不如别人那么‘好’,尽管如此依然喜欢他的我仿佛也落入了某种下风”。 但从情感上来说,卡尔心中对强弱关系过分敏感,因为他曾经是一个,或者说一直是一个以小孩的身份去反向关爱大人的存在。这样的模式显然对幼时的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和消耗,但他并不知道症结在哪儿。 直到今夏,他已经快三十岁了,直到心理医生能用很简单的内容陈述出来,他才忽然惊觉,他用了自己的童年、青春期、青年期,一直在充当比他强大得多的成年人的情绪抹布和得力助手。 他一直要求自己比成人更稳定,他一直觉得成年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古怪之处,容易猛然发生剧烈矛盾、而后闹得天翻地覆的,他觉得他们是兼具危险和脆弱的,他认为他们每个人都好难好不容易—— 谁懂呢,不要说在家里了,就算在工作中,十八岁的卡尔也经常心疼队里的长辈,比如心疼卡恩。他还心疼赫内斯,心疼鲁梅尼格,却没想过他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脆弱的、在社会上毫无资源的小屁孩。 哪怕他们不需要他这样付出,他依然这样付出,并从中体会到安全感和自我价值感。 除了巴拉克会完全拒绝他这种错误的模式,拉姆不需要,施魏因施泰格会百分之两百加倍回应之外,剩下的人根本意识不到卡尔有着某种内在的错误的逻辑。 他们只是觉得卡尔很成熟、性格很好罢了,他们坚信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也这样会爱他人,他们觉得卡尔是一个很宜人、情商很高的家伙。 第330章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卡尔的透支确实换来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直到可现在他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了,他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作为一个强壮的、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哪怕他有很多内在的麻烦,但看向年轻人,他还是觉得自己比他们好过太多了。 他再怎么痛苦,也有搏斗的力气,有搏斗的本领,他已取得成功,就算他现在坚持不住了,或者说就算他没有成功过,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积累的社会资源总是比他年轻时多的。也许他不能从0岁到80岁都完美满足社会的期许,作为一个完美的死人被埋进土里被虫子啃了,可他有退路。 但小孩子的痛苦却是无力,他们还没长大到能和成人抗衡的年纪,无论外界如何剥夺,都只能为了生存忍受,这怎么不残忍呢?他难以想象一个自己就过得很不好的十几岁的孩子还要捧着手机,义愤填膺地替他说些什么话,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成为了剥夺的一份子。 他讨厌自己变成做什么都有人理解的、已经拥有了一切还要吸走所有体贴关爱的成人,特别是成年男人,讨厌自己把别人变成十几岁的、永远在思虑着旁人心事的小卡尔。 卡尔知道自己不是爱球迷,也不是爱小孩,他只是无法不怜悯年幼的自己,却又不知该替他做些什么,因为他再也不会回到小时候了。 甚至时隔十年,他才终于意识到那时巴拉克总是在说的“你才是可怜的”是什么意思。那时他总觉得对方是把他看扁了,尽管爱,但是一种看扁了的爱,一种高高在上的爱。现在想来才明白,那不过是一个真正健全的成人在面对一个不正常的青少年时该有的态度——不是夸赞,而是不断把他推回他该有的年龄上。 也许他现在试着不那么懂事和完美,试着去做个所谓的“叛逆”的坏家伙,就是在试图为小时候的自己做一些事,为那个好像一直没变过、一直很警觉、一直很努力、一直很累的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但他并不需要、也并不想要别人一同来溺爱他,尤其是很难接受比他弱小的人这样看待他,因为他只是内在需要这样的变化,外在积累的一切又没有跟着一起重返一无所有的青春期。 于是卡尔给乌尔里克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球迷们每天已经过得够累了还要在网上冲锋陷阵替他愤怒心疼什么的,让她赶紧把这事了结了。 “别过分紧张,卡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请你信我的,就你这么点事,根本不至于让球迷们情绪耗竭,很多人喜欢你十来年了,你终于能有点场外新闻让他们参与参与,哪里就累到他们了。” 乌尔里克不以为意地说:“你的球迷们对你的付出一直没你想象中那么多……真是的。” 卡尔都有点想笑了:“你在说我自作多情吗?” “我在说你不习惯这种事,所以道德心发作了……没必要对球迷有过分的责任感,社会责任感还是要有的,剩下的怎么想随他们去吧。没人是为了球迷才踢球的,是你先踢得好,他们再来的,喜欢你已经够省心了,冠军粉也满意,人品粉也满意,颜值粉也满意,cp粉也满意……你还要怎么样啊。” “……不知道,可能我希望他们全都很开心,喜欢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累,也不用付出什么,只有好事发生。” “你太反人性了,卡尔。”乌尔里克叹气:“只有累、只有付出后,他们才会真的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我们人类天生是这种贱骨头的。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适当地表达感谢和关怀就行了,听得懂的自然懂,听不懂的不为你烦也会为旁人烦,治好了也是流口水,管他们去。” “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因为实在是不常干这些事,卡尔搜刮了一会儿脑子里的知识,才勉强猜测道: “炒cp吗?” 足球圈因为崆峒,所谓的炒cp其实就是炒作组合。常见的兄弟情啊,双子星啊,都属于这种营销范畴。不过因为足球虽然是团体运动,但奖项都是个人竞争个人的,好兄弟往往同类型,彼此其实是竞争对手,为了营业当表面兄弟罢了,私下里没准矛盾多得很。 再加上大家转会都很频繁,今日队友明日对手,所以搞这种联动并不一定吃香。 很可能上个月还在营业冠军组合,下个月两人就因利益矛盾闹出丑事了,比如手滑点赞骂另一方的。或者今年还在卖挚友组,明年就闹友妻门,搞得腥风血雨。或者说是两人确实是公认的竹马竹马,但也架不住时间变迁,到最后一方甚至不愿意出席另一方的婚礼…… 也就是国家队才能搞这种营销,毕竟单位可以改,国籍不能变。 但dfb一直卖的也不是他和穆勒,dfb卖的是他和拉姆。他们俩是最好的队长队短组合这种营销是真的深入人心了,深入到有时候连卡尔自己都想象不出还能怎么更好。 卡尔倒是真的想到了穆勒和诺伊尔打起来不算纯然的感情问题,不过,现在拉姆走了,就连营业都得换人了,换谁呢? 理论上来说,诺伊尔当然是更合适的。毕竟他和卡尔有时被戏称成双门卫组合,因为卡尔职业生涯贡献过多次“后卫守球门”的精彩解围,而诺伊尔也贡献过多次“门将守禁区”的完美中卫表现,他们俩简直是新时代后防终极答案,每个主帅都梦寐以求的中后卫-门将组合。 第331章 公认的“如果瓜迪奥拉会从拜仁带走一样东西,那会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一个麻袋,好把诺伊尔和卡尔都装进去拖走。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穆勒也是合适的。他也就是吃亏在了位置上,否则从履历来看,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和卡尔同处青训,两人早早就相识相伴,多年情谊,要说的话大概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赢在一个血统上。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穆勒才心中介怀的吗?卡尔有点担忧。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穆勒只是很少搞公开斗争,和卡尔一样是和平派,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队内地位。 而且他在国家队中感受到的压力远比他和诺伊尔要大,世预赛踢着踢着,从锁定出线开始,勒夫对穆勒的态度就越来越含糊了,每次要换人下场都换他。要不是上次卡尔阴差阳错联合拉姆摆了他一道,又在发布会上继续阴差阳错,没准勒夫能慢慢整出让穆勒打轮换-背锅-被新人顶替-彻底挤出国家队这种事。 在拜仁他们喜欢打人打脸,dfb中也好不到哪里去,宫斗时主打一个侮辱计,谁自尊心强一点谁绷不住。 卡尔一下子有点走神,乌尔里克则是在继续说: “炒cp吗?这么理解也行。让球迷们自己觉得你们和好了,比强行证明更重要。你和托马斯开心点。如果接受采访,你要和记者强调,很感激球迷们这么关心这些事,看了他们的劝阻,你们都忍不住又谈了一次,然后就真的冰释前嫌了。” “……我会这么讲的。问题是现在不光球迷这么想,身边人也一样。” “哈哈,这不正说明你们关系好嘛。” 好什么?他们关系好,大家怎么还不相信他们已经和好了呢? 卡尔感觉自己的郁闷中也有一部分来自隐约的愧怍,他想,是不是他平时对穆勒还是不够好,大家才会觉得吵个架后他们就一定会闹很久——因为如果不是穆勒追到他家里来,事情可能确实会变成那样。 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会轻易原谅朋友吗? 对于这场新鲜的矛盾,主帅勒夫倒是乐见其成,情绪一直都不错。虽说他很想在队里拿穆勒开刀,但如果穆勒和卡尔不和谐了,愿意单立一个山头当反对派,那不管是他们俩拉锯起来,还是诺伊尔和穆勒继续闹,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美事。 他乐于看见他们三个在国家队里互相制衡。 忌惮卡尔实在难搞,他选择把穆勒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和颜悦色地关怀他。 “卡尔就是这样的性子,再好的关系,他也不会主动朝别人低头的,你也不要太难受。哪怕是巴斯蒂安在队的时候,不也还是要让着他吗?就连菲利普也一样。其实按性格来说,你才是队里最受欢迎的人,大家都很爱你,托马斯,不要太难过。” 穆勒听了半截就听出话音来了,想到勒夫也还觉得他和卡尔还是生了嫌隙,他的心中就一阵古怪地想笑。 但他面上却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而且还故意睁大眼睛、点头,一副勒夫说到了他心坎里去的模样。 勒夫一看有反馈,心中一喜,再接再厉:“其实从菲利普走后,后面队长的顺位一直没有彻底确认下来——我知道你是个淡泊名利、一心为公的人,托马斯,但有些时候,承担责任才是更好地帮助球队的方式。你有考虑过竞争第二队长吗?” 直接让他和卡尔抢位置还是太浮夸了,勒夫降了一把,明示他可以和诺伊尔掰掰手腕。 穆勒笑了起来:“我以为您会更支持曼努埃尔呢。” “我是客观的,中立的,托马斯。”勒夫摊手道:“任何球员有意向,我都会仔细考虑。你怎么想这个事呢?没必要太着急,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主意了再和我谈谈吧。” “不,先生,我现在就能告诉您答复。” 勒夫屏气凝神了,没想到穆勒这么直接。他期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队长这个职位,真是很好的……” 勒夫微笑,频频点头。 “我也觉得非常重要……” 勒夫托下巴,志得意满。 “不过我不考虑竞争队长位,这工作可太累了,还是交给精力充沛的人去干吧。” 勒夫:…… 托马斯·穆勒说自己精力不足,这话真的感觉像在讥讽。 再配上他一如往常、让人看不出什么毛病来的笑脸,就更像在阴阳了。 勒夫尴尬地咧了裂嘴角: “我只是觉得你的能力值得更多的认可——但没关系,你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最重要的。你也不用担心因为这样的事影响到你和卡尔的关系,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确实不是,但我不想给他添乱嘛,这个队里他当领导就够了,我希望能给他减轻负担。”穆勒笑道:“谢谢您的好心,那我就先走啦?” 在他关上门、脚步声也逐渐消失了一会儿后,勒夫忍不住拍桌子骂了一句:“真没出息!” 其实又偷偷折返回头、靠在门上偷听的穆勒捂住嘴笑了起来,趁有人发现前,又赶紧垫着脚尖,像个大螳螂似的跳走了。 被穆勒小小地戏耍了一番,勒夫情绪不佳。再看到卡尔时既不爽,又很无奈,不懂怎么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队长压在了他头上,正值巅峰期,荣誉满贯也就算了,关键是烦在太得人心了。 第332章 很多事,哪怕卡尔不说什么,别人都会替他说;哪怕卡尔不在乎,别人也要替他在乎,就连厨师决定今日菜单时都会优先考虑卡尔的喜好,这他爹的吃个饭都吃不爽快,什么个事啊。 勒夫这个主教练当得实在不痛快。 除非下一届世界杯他们又进决赛、然后卡尔连漏三球把胜利送给对手,否则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有什么能动摇他的方法。再考虑到拉姆三天两头在dfb里给国家队“提建议”,他脑袋就更疼了。 于是转而又去抱怨两下穆勒,嫌他没上进心,就知道在队里耍宝,又有资历,又受欢迎,又从来不蹚浑水、不承担太多责任,聪明人就是讨厌,谁也别想拿他当枪使,真是滑头得要命。 诺伊尔呢,则是又太不给面子了。门将的地位比后卫还稳,要是扶他当队长,就看看他为了一个门将教练就敢在俱乐部里闹成什么样就知道了。 勒夫对卡尔还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他们俩的江山正儿八经是一起打下来的,在巴西时人家逛海滩,卡尔陪他在战术室里看录像。他虽然现在忌惮卡尔,但也信任他,知道卡尔底线很高,虽说像上次那样忽然在发布会上惊天一叹气,让他很是被动得被打得不敢乱动。 但诺伊尔和他是没什么感情的,他那个年纪,那个才华,再加上前任国门卧轨自杀了,根本没得选,勒夫不带他才是要被骂死。 勒夫带了他,从那一刻开始,诺伊尔直接就给他当上爹了。比如巴西世界杯里,没诺伊尔极限防守,真正的一人守禁区,他们根本碰不到巴西,前一轮就完了。 这能体现出勒夫的什么英明领导作用吗?不能。这只能体现出诺伊尔真他爹牛逼。 现在他要是换上诺伊尔这个没感情的爹来和他打擂台,那就真是不知结果如何了。如果是好,皆大欢喜,如果不好,他岂不是像个小丑一样,拿新爹换旧爹,到头来自己还是装儿子。 二门特尔施特根和三门特拉普都扶不起来,被诺伊尔死死压在替补席上。 要总结他的心声大概就是:没有爹赢不了比赛,赢完了我都快成孙子了,这日子到底该怎么过下去? 新入队的球员也说不上和他多有感情,助教们和他们的交流肯定比他和他们的交流多,剩下的时间里,新人自发自觉主动地像小狗崽似的摇着尾巴跟在卡尔后头,干什么事都先听他安排。 卡尔要是能随机把天赋遗传给队里一个球员,然后莫名其妙地退役一下该多好呢。 勒夫情不自禁地向往了一下。 他们的友谊赛对手是隔壁组的小组第一、同样已确定出线的葡萄牙。 本来友谊赛就是踢个热闹,弱队还可以趁机往更弱队深深攒攒积分,强队则是拿这个机会练练手脚、顺带赚点门票钱和转播分成。 但葡萄牙和德国队自从去年欧洲杯后就已经结下仇恨,还没消散呢。现在又正是卡尔和c罗争金球奖的关口,去年所谓的金球奖黑幕又沸沸扬扬,c罗公开表示他的奖项来得合情合理光明正大,不服的人可以想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投票权,而不是都过了快一年又开始在网上乱叫,无疑是把对抗感推了起来。 这种关头,他们根本不想和彼此约友谊赛。但不幸的是别的球队不知是不是已收到了fifa的任务,都表示也不想和他们踢,已经各自结队了,僵持到最后,fifa直接要求他们俩在一起了。 热度这不就有了吗? 这一轮国际比赛日,本来焦点全在九支小组第二的球队厮杀争夺四个参加世界杯的名额*,已确认出线的小组第一们却没什么可看的,都悠哉哉集训踢友谊赛,放松一下罢了。 但fifa这么一安排,两头就都热闹了。 集训四天,比赛在最后一日开打。照例是前一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卡尔跟着勒夫出席,媒体们关注的重点不出意外落在了卡尔和c罗,德葡两队去年的争端上。 而卡尔这次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无非是固定的没有矛盾、尊重对方、场上说话这三件套标答,无聊到实在撬不出话记者又开始关心他的私生活: “你和托马斯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呢?有牵扯到曼努埃尔吗?” 卡尔也继续复读:“没有……我们俩只是闹了点很小的别扭,和曼努埃尔没关系。我看到了很多球迷都在留言,关心我们的关系,对此非常感动和感激,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会没事的,托马斯是我非常珍爱的好朋友。” “就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大家太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 卡尔微笑起来,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这是秘密。” 这一个眼神看过来,镜头后的摄影师立刻脑子一晕乎,被正经的大帅哥少见的调皮时刻晕到,差点都以为卡尔是隔着镜头和他调情了。 记者们可能也被美色所惑,卡尔一嘘,他们还就真不吭声了,也有可能是酝酿着回去大写特写,众所周知“这是秘密”在无良媒体人的心里就等于“敬请敞开推测(造谣)”。 比如夏天时卡尔不露面又不解释,全世界都在找这么大一个球星去哪里了,有三流小报的社媒账号就配了一张模糊的、但确实很像卡尔的图,言之凿凿地说他是生孩子去了。 虽说是三流小报,但毕竟也还是个报,最起码算个营销号,不是什么天天发疯的个人账号,球迷们炸裂了。 第333章 其实小报想造谣的是卡尔有秘密情人,情人怀孕待产,他陪伴去了,但不知怎么粘贴漏了一行,就造成了非常让人惊讶的效果。尽管他们紧急修正了,但因为这句话太魔性太好笑太精神污染了,所以在很多球迷中间广为传播。 现在一到假期有球员不知去哪,哪怕就一两天,球迷们也说是生孩子去了。 归队后状态不好,球迷们就说是生孩子生的。 但不管怎么说,发布会上还是一片太平的,没有记者会忽然神志不清地站起来问卡尔你能生个大中锋吗,国家队需要大中锋这种球迷们才能口不择言讲出来的话。 和谐的氛围让一直提心吊胆、担心锅忽然就飞到他头上的勒夫在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原以为卡尔会对金球奖的事怒气很足,毕竟法媒抹黑那个劲真是很离谱,要不是卡尔是个拿税后收入做慈善的狠人,不仅没被抓到小辫子,反而绝地反击狠狠地击碎了所有造谣媒体,不然他现在会不会已经因为言论不当加经济犯罪被禁赛关起来了?勒夫畅想。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要努力维护卡尔,以防群众看了又不满意,大骂勒夫这个主教练当得也太自在了,什么事都要卡尔应付吗?球迷们就是了不起,勒夫郁闷也没办法,都是工作几十年的人了,人情世故还是得懂,他现在拿卡尔没办法,就不会在表面上和他过不去。 “我完全支持卡尔,我认为他不仅值得去年的金球奖,也值得今年的——没有欧冠?那又什么关系,拜仁是国内双冠王,而13年时,尽管皇马赛季四大皆空,可c罗还是击败了当时拿到了五冠王的外贝外,夺走了金球奖。去年,尽管卡尔是欧洲杯冠军、绝对核心,c罗还是击败他,夺走了金球奖。” “13年时大家都说fifa不够公正,但去年的评选是脱离fifa进行的,而且就连fifa也所以事实已经证明了,有没有关键性冠军并不重要,个人能力和形象是不是顶级的才最重要,不是吗?” 这一通不紧不慢、不留余力的明涵,听得台下人一片倒吸冷气,寻思着妈呀这种话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看待dfb今年也是真的试图帮卡尔冲一冲金球奖啦?当家主帅就这么在发布会前一天水灵灵地开火了。 这哪里是什么友谊赛啊,分明是金球争夺前哨战嘛! 哪怕观众本来觉得“虽然很期待,这只是友谊赛,不能证明什么,不会影响到最终金球奖的归属”,但要是气氛被架上去,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勒夫重提的旧事是13年的时候,fifa主席布拉特把金球奖兼年度足球先生的评选往后推迟了半个月,让葡萄牙可以踢完两场世预赛的附加赛,c罗也没有错过这关键机会,两场4球天神下凡,带领球队进入了世界杯。 尽管沦落到去踢附加赛说明之前的多轮预算赛都没踢好,但因为这两场表现,再叠加布拉特亲自给c罗道歉,说fifa不能没有他,群众的感受一下子就上去了。 在这两场比赛后,fifa以票数不足为由,让很多投票人重新投票,许多人也就改了票。 事后发现,如果按照法国足球和fifa没合并前的算法,外贝外本该领先c罗100分拿到金球奖的。事后也发现,如果按合并后算法,但不延期的话,反而是荣誉也很好、但没有欧冠的梅西领先外贝外8分,应当拿下金球奖。 他在硬荣誉上也不如外贝外,而且已经连续拿了四年金球奖了。尽管如此,却依然可以在评选中击败外贝外。 拜仁和外贝外在营销这一块输得有多麻,真是一目了然的。 但反正颁奖典礼上公开结果后,c罗完成了对两个人的大逆转。 虽说事后还爆出,fifa疑似篡改了十几个国家队主帅和队长的投票,他们都表示公开后的票和他们真正投出的不一样,还有两人的票直接被“弃用”了,但都说是事后了,金球奖归属尘埃落定,无人抗争,就连外贝外自己都说: “进入大厅,我当时看到布拉特和c罗热情拥抱,c罗将他整个家庭的家人都带来了,大概有20、30人,我不傻:当时我就知道他会拿到金球奖,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我知道我会输掉评选。” 外贝外因为竞争金球奖,场下狗屎的私生活都快被掀了个底朝天,数不清的媒体都在曝他真真假假大大小小的黑料,也没有球迷替他冲锋陷阵为他说话。 到最后金球奖也没有,好名声也没有,丢了都被骂是活该,俱乐部五冠王和个人荣誉也只差一球就满贯的完美赛季,到最后反而成了噩梦。 往后,人们也再不觉得拜仁有能力在奖项竞争上和皇马抗衡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合并有合并的玩法,分开有分开的玩法,去年法国足球和fifa闹掰了,但规则又被改了,卡尔也没能拿到金球。 难道是因为这两年实在是争锋相对,眼下仇恨重燃,德拜也要不蒸馒头争口气,改换态度了吗? 打起来,打起来好啊!记者们已开始忘记卡尔爱上勒夫,巴不得他再吐露两句拉仇恨的话。 勒夫还真的给了他们一个头条标题: “明天的比赛就会让我们看到,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也就能不遗余力地捧杀一下了,指望着把卡尔吹到天上去,架到台子上,极大地增加观众的期许,拉满仇恨……万一卡尔表现不够完美,那尴尬的是卡尔自己,不是一心信任喜爱球员的他。如果卡尔表现得很好,那显得他慧眼识珠、师徒情深。 第334章 捧杀是不会错的招式。 一场友谊赛而已,现在卡尔也得拼命了,不然赛前已放话成这样,赛后要是输了,大家都不敢想他得被嘲讽成什么样子。 卡尔也听出了主帅说辞中过分的渲染力,但也没生气,就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觉得很多人默认他会为了c罗很烦恼是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误以为他很忌惮对方,拿对方没办法,但其实不是这样。后卫和前锋在荣誉上竞争确实有劣势,但在能力上竞争时,反而又有了微妙的优势。 中前场球员在水平相似时永远无法区分能力高下,哪怕数据上能拉开,但人们心里会各有各的想法,而且很多球员的能力与价值是数据无法衡量的。 那就是一对一的机会很多,而一对一的结果从来不会说谎。 能拦得住就是能拦得住,拦不住就是拦不住。 锋线巨星的集锦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后卫背景板,比如梅西最出名的那个晃倒博阿滕,博阿滕想起来一次大骂一次操蛋。 而卡尔也有自己的集锦,在他的集锦里,全是顶级巨星错失机会、崩溃万分。 他面对过的优秀前锋实在是太多了,卡尔会被叫成世一卫,是因为拜仁确实会输,但他不怎么输。 而且梅罗的国家队梦想都是在他手里碎裂的,他对他们有很多尊重,但并没有什么恐惧。真正站到赛场上,永远是前锋应该去头疼“我该怎么越过卡尔·海尔曼”,而不是反过来。 他安静地听着,忽然想到虽然回看过往时他经常觉得很累、很痛苦、很不值得,但足球本身,他在球场上付出的一切,他的训练,他的努力,他的拼搏,他对胜利的渴望……这些事本身是没有错的,也并不是不值得的。 在这样漫长的努力过后,他真的积累了很强的能力,很多经验。这些东西是人最难获得的,没有任何捷径,只能靠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来积攒,所以也是最牢固的,并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消失了。 足球永远不会骗人,除非它漏气了。 卡尔想,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上场踢球可怕呢?上场踢球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场下,各怀鬼胎地说着各自的话。 而他因为要逃避这些鬼话,甚至宁愿去伤害自己的手,自己的脚,伤害他很珍贵的身体,伤害他损耗不可逆的健康,伤害他努力保护和积累的一切,卡尔也忽然再次意识到了他退役计划中潜藏的可怕之处。 唯一苦了的大概就是队友了,本来是一场轻轻松松的友谊赛才对,现在他被架上去,他们也要被架上去了,被迫为队长努力,谁能打得起精神啊。 勒夫也是这么想的,他不介意用让卡尔承担负面评价的方式来为球队提升一些火力。 但没想到的是,等他们结束采访,回到酒店大厅,全队竟然都在等着,显然是一起看了发布会。而后队友们依次来拥抱卡尔,发誓会努力为他赢得胜利,绝对要让c罗吃不了兜着走,拿了的金球也给吐出来。 他们还用“老登,原来是我看错了,你也是有点血性的,而且你也爱卡尔,我欣赏你”的复杂眼神看向勒夫,并和他击掌表示自己会加油。 卡尔:…… 勒夫:…… 第68章 小卡 德国队止步半决赛了, 他们输掉了和意大利的比赛。 这是一场在后来十年中都不断被评价为“比决赛还精彩”的半决赛,但没什么用。德国队拼搏到了最后一刻,他们真的踢得很好, 真的不比意大利差,真的只差命运指针晃动的那么一点点, 却还是被无情地击碎了梦想。 这种痛苦比开局就失利还要强烈得多。 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确实不配, 或棋差一着;可怕的是客观来说真的发现自己其实和对手一样好,却还是输了一点点。 这种情况下人是最难原谅自己和释怀失败的。 而且这是他们的主场。 从弗林斯下场的那一刻起,这样的不幸仿佛就在冥冥中已经有了某种征召。但其实赛前他们的状态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在亢奋中,克林斯曼在讲话里呐喊着“周日我们会回到柏林”——那一刻,这种愿景在每个人的心中是具象化的, 他们都无比确信自己会又一次跨越难关, 无比确信他们会在鲜花彩旗哗啦啦举起的手掌中回到柏林, 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相信自己战无不胜。 这场比赛又是在多特蒙德的威斯特法|伦球场举行, 克林斯曼喊到喉咙快沙哑,呐喊着告诉他们,外面是整整七万人在等待,等待他们创造奇迹。 不能上场的弗林斯也被推到了众人面前, 给予队友们鼓励, 祈求他们带着他的那一份去努力。 他们已经做好了再踢一次点球大战的准备,用熬老头战术,也得把意大利人给熬下去。 反正体能是德国队最大的优势之一了。 这场比赛里, 虽然德国队被ban掉一个弗林斯, 但意大利队中主力中后卫内斯塔也伤缺了,替补马特拉奇临阵救火。从赛前来看,双方几乎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尽管意大利队的平均年龄要比德国队大了好几岁。 一方有雄厚的阵容、丰富的经验, 另一方有不讲道理的青春。 硬要说意大利在哪里领先一点点,除了门将这种半脱离前场十个人的单点位置上布冯确实是世一门非常超神以外,可能就是玄学吧。众所周知德国人容易相信意大利人,然后在最后关头被骗得惨惨的,洗头乐那种人在下地狱前都要呐喊一声摩挲李泥我不会放过你! 第335章 比赛从一开始就僵持得要命,两边各有攻防,进攻防守开开合合,节奏开场就拉了起来。 双方首先过不去的是对方的中场,皮尔洛为了拦截巴拉克,在第12分钟时就不惜背上了一张黄牌;而巴拉克显然也不会松懈,他在这届世界杯中承担了太多防守的任务,几乎活成了一个后腰,在没了弗林斯的关头,他也只能把自己一个人当两个用,把意大利队堵死在半场。 比赛推进到一刻钟后,双方的具体优劣都已很明显,意大利队在进攻端稍显不如意,中前场被看得死死的,锋线持续隐身,反而是两边带刀后卫不断持球向前突进。 第16分钟,托蒂回撤到中场,一脚撕裂天空的长传找到机会,中场球员佩罗塔成功拿球,但临门一脚水平太差,甚至没等莱曼出手,卡尔已一脚飞铲送走了这个致命单刀球。 反之,德国队打出了还不错的进攻,但意大利这边的防守能力就要微妙地再上一个档次。尽管马特拉奇频频丢球,但队长卡纳瓦罗像是无数伟大的意大利中卫同时上身了似的,感觉把老意家所有能摇的祖宗都摇了一遍,必须不能输给伟大的意大利左后卫一头,一个人就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防线。 在他的保护下,本来就很稳的布冯更是稳定得快上天了。整个世界杯里,还没有哪个球队能攻破意大利的球门,他们唯一的丢球来源于自己人进的乌龙球。 波多尔斯基好不容易拿到一次球,可是发挥不稳定,一脚抡到了天上去,打了个飞机。 克洛泽的日子则是难过得要命,他几乎整场都被加图索和另一个补防球员夹在中间,左右为男。就算是这样,他也在夹缝里努力求突破,但加图索也是毫不犹豫,一脚将他撂倒在地。 双方都是寸步不让,仅仅两分钟后卡莫拉内希右路过掉拉姆,拉姆只得从他背后将他紧急放倒,意大利因此得到了一个位置舒适的前场任意球。 全德国上下心脏都提了起来,皮尔洛一脚将足球开出,托蒂接球,却是顿了顿才转身爆射,但足球砸在了卡尔的肩膀上——他错开了人墙起跳的时机,防了一手对方的快慢刀,赌成功了! “伟大的意大利3号球员马尔蒂尼没有参加本届世界杯,但来自德国队的3号小将卡尔·海尔曼再一次爆发出巨大的存在感!!!开场不到半小时,他已化解了意大利队两次绝佳机会!蓝色的人群陷入悲伤,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年幼的小将会在世界杯里横空出世,已成为绝对的后防中坚力量,在以善于防守著称的意大利人面前毫不逊色。” “足球把他的锁骨击断了吗?他面露疼痛捂住了肩膀——不,应该是没事,在队友的搀扶下他起身正常活动了肩关节,并向着场边挥手示意队医无需到来。好家伙,这个球速和距离一定是砸得不清,但卡尔已擦掉了眼里冒出的泪光,示意比赛快点继续。主场球迷大声鼓掌呐喊致敬,钢铁战车的精神在他的身上延续!” 三十分钟时德国队再次成功组织起进攻,克罗斯和波多尔斯基中路连续传导配合,马特拉奇瞬间被晃得晕晕乎乎,左转右转不知该跟谁,再一个转身已被克洛泽甩掉。 克洛泽一人在中路带走了整条防线,右路施耐德完全放空,无人盯防,他一脚将球做给施耐德,可惜施耐德一脚劲射,足球再次高出横梁!!! 今日德国队全队的射门靴都穿去哪里了! 意大利人和德国人同时发出失望心碎的吼声,布冯直接在门前大骂防线提起精神。 上半场快要结束了,双方都鼓足了力气疯狂进攻。克洛泽带球硬扛着加图索,在身体对抗中没落入下风,一路狂飙进意大利进去,又一个挑球过掉了卡纳瓦罗,可惜过去后门前已不剩什么进攻空间,布冯已出击到了他的脚指头前,一把张开手臂将足球击出! 攻守之势瞬间逆也,意大利抓住这个机会,一波打出快速反击,瞬间蹚过半区。皮尔洛带球直接压到德国队大禁区。 只有卡尔靠着速度快已回防杀到了禁区,跟在皮尔洛身边,但一对多,优势显然不在他。 这无疑是生死关头,极端无助的生死关头,哪怕直接放铲,他也有可能拦不住皮尔洛起脚,而对方会把球做给谁? 左路的格罗索? 右路插上的两个球员? 回传中间,再和左边做三角配合? 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仿佛宇宙大爆炸一般转了一遍。 他明明感觉在急速跑动下,自己的上眼皮毛细血管在破裂出血、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黑红晃动的滤镜,可他的知觉却仿佛在这一瞬间延展了出去,他明明没有转动脑袋去看周围的人在哪儿,可他的脑子里就是有每一个人精准无比的位置,而且他的视角像是浮在天空的第三视角似的。 在这个第三视角里,一切仿佛都是一目了然的,他知道皮尔洛的身体微微□□了,应该是选择避开他,要用右脚出球,传给左路的格罗索。他知道如果自己把脚尖捅出去,也追不上足球,更不可能追到格罗索。 也没办法立刻去门前帮莱曼堵门,他猜测不出格罗索会往哪个方向射门。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不,不,卡尔脑中的视野仿佛又切换到了边裁的“横切面”视角——这一瞬间,整条防线上,只有他落在格罗索身前,落在皮尔洛和格罗索中间。 第336章 他极度出人意料地竟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松开了皮尔洛,反而往他身后近乎羚羊跳跃山崖一般大跨步迈了出去。 皮尔洛自己都愣住了一瞬,不懂为什么右侧视野里的牛皮糖后卫忽然消失,但他已顺畅地一脚精准直塞将球送到了左路的格罗索脚下,但边裁已举起旗帜,尽管格罗索已踢出一脚漂亮的单刀球,可示意进攻方越位犯规所以需要停止比赛的哨声响得比足球进网更快。 进球无效! 这一个在电光火石间没有忙着拦截,而是忽然反向思考的灵巧造越位简直是神来一笔,四两拨千斤地破了死局,根本不在大家脑海中。等群众反应过来时,全都沸腾了,而解说们也陷入了疯狂: “皮球进了?没用!越位!德国人再次从绝望中回到人间!!!莱曼激动地狂吼着冲出球门拥抱卡尔!神了!极其冷静!极其睿智!尽管他才十八岁,可这就是顶级后卫的风采!”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卡尔面对皮尔洛和格罗索两大意大利巨星,明知一对二根本无从招架,然而他没有慌乱,没有退缩,就像一名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精准地预判了皮尔洛的传球意图,在最后一瞬间突然反向跑动,毫无畏惧,孤注一掷——完美的造越位!” “这是一场心理与速度的较量!皮尔洛的直塞就像刀锋般刺向德国防线,而卡尔就像一名时刻准备好出击的猎手,在所有人都以为意大利即将破门的时候,他用一个大胆、极具智慧的动作打破了他们的进攻节奏!边裁果断举旗,越位无疑!” 造越位这种事,明明事后一看就是那么向前的轻轻一跑,好像没什么难的,但在皮尔洛起脚前的那个瞬息里,就是让人觉得卡尔像是被神轻轻拨了一下,仿佛开了透视眼,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反应速度实在是快到让人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懂有的人的脑子怎么能转得这么快。 我|草,小弟弟你有外挂啊?! 一些球迷简直感觉这是游戏里才能踢出的剧情成真了,情不自禁地惊呼。 双方已平局进入中场。 上半场的大开大合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因为大家都觉得面对德国队,意大利队应该会踢得更保守一些,万万没想到意大利队今天是要来拼刺刀的,像是也担心拖进加时踢点,反而恨不得在90分钟内就敞亮地拿出全部力气,一决胜负。 对于一支人口老龄化的球队来说,这样积极进取的心态显然是很有帮助,这是成功的心态,这是强者的心态,意大利队也确实踢出了强者该有的态度。 卡尔其实刚回到更衣室时就已经感觉疼得快受不了了——他的锁骨,他本来是确信骨头没断的,上半场一直踢着,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也就感觉还好,只是麻木,但好像不妨碍跑动时继续摆动手臂。可到快结束时,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半边锁骨到肩膀剧痛也就算了,还开始火|辣辣地肿胀。 他现在甚至不敢打开衣服看,也没力气躲去卫生间检查,担心看到一大片青青紫紫的肿胀,也担心仿佛只要有任何脱离常规的动作,他立刻就要坚持不下去、隐瞒不住了。 在刺痛和胀痛外,还有一种可怕的麻木感在蔓延,他好担心自己抬不起这半边的胳膊,于是宁愿不去使用它。 卡尔现在开始担心这不是单纯的软组织挫伤一类的毛病,万一骨裂了该怎么办?疼痛是可以忍耐的,但要是持续肿胀下去,会影响到他的跑动速度和对抗能力吗?——比如对手往他这半边肩膀上一撞,他可能会不堪一击地丢位……但哪怕是到那时候,他最起码还多坚持了一会儿,不至于这么早就浪费换人名额。 “卡尔,你感觉还行吗?”巴拉克一副公事公办、关心队友的语气停留在他面前,提醒道:“肩膀还疼不疼?” 看他反应有点迟疑,巴拉克蹙着眉蹲了下来,仰头看他的脸。 卡尔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害怕其实自己伤得没那么严重,只是疼罢了。如果他嚷嚷出来,队医们出于医德和保守观点,永远会让球员们下场,哪怕他们还可以继续踢。而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克林斯曼会不好意思让他带伤上阵,那他就是在让主教练难做人了。 如果就因为大家以为他坚持不住、把他给换下去,害得球队临场换人丢球,卡尔永远也没法原谅自己。他们已经失去弗林斯了,如果现在才半场就要用掉一张换人牌,那就是雪上加霜,对球队来说太不公平。 他也不想要面临“卡尔·海尔曼是个懦夫,哭啼啼地下去了,没能坚持住”这样的攻击,或是“哎,要是换个硬汉在场,肯定就坚持住了”这样的惋惜。 他从来都是比别人更好、更坚强的,他绝对不要被评价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少爷。但凡他真的是个少爷,他也不憎恨这样的评价了,可他什么都不是。他是一个善于忍耐痛苦的人,就很讨厌别人说他忍不了。 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其实伤得比想象中严重,只是没那么疼罢了,而因为他隐瞒伤情不报,在场上反而酿成大错。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底他是个十八岁的小孩,他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在队伍中很重要,但偏偏他又总是被看轻、个人的意见可能根本不会被采纳。 他对周围的世界没有信任,一低头对上巴拉克饱含关切的眼神,忽然差点要哭出来。 第337章 “我不知道。”他无措地小声说,用可怜的眼睛看他,近乎哀求地看他。 中场休息的时间太短暂了,他们趁没人看到匆忙挤进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里,匆匆看了一下卡尔的情况。 其实打开时,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好一点。卡尔把额头抵在巴拉克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胳膊才敢低头看自己,发现其实没肿胀成球,就是确实青紫了一大片,按压时剧痛,剩下时间麻木居多。 骨头摸起来还是非常完整稳定的,不用担心有骨折和骨错位。 胳膊也不是完全抬不起来,韧带感觉也正常,就是麻和疼。 “我能踢。”卡尔镇定了下来,轻声说。 “不,不。”巴拉克却变成了极度不赞同的那一个:“万一有骨裂……不要想了,现在就出去找队医——” “不要,要是实在忍不住,那我就到时候再下。” 卡尔倒是想明白了,发现伤势单纯就是疼,但不至于影响到他大部分行动能力后,他就立刻做出了决断。既然他上场还有用,那他就得继续踢,能坚持多久就是替队伍赚多久。 他不要在世界杯半决赛的舞台上因为一点伤势就当逃兵,如果过不了意大利这一关,他们就去不了柏林了,那还考虑决赛有他没他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锁骨真骨折,他也不管了,他就要在现在拼一把,绝不想在这种时刻下场。 他没有办法想什么未来的事,想最可怕的结果,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一刻放弃胜利,放弃队友,当个逃兵。 “不要胡闹——” “米夏!”卡尔捂住了他的嘴,一眨不眨眼地看他,极小声说:“我想要大家进决赛……我想要你进决赛。” 外面有人来喊了:“厕所上完都快点出来!中场会议,中场会议!” 卡尔先跳了出去。 巴拉克因在卫生间待了太久而被克林斯曼询问了一句,但他只是沉着脸摇头说没事,用力敲击柜子帮助主教练把全场都弄安静下来。克林斯曼紧急讲完一些战术上的调整,时间就只剩三分钟了。 大家在紧急地最后换衣服、调整袜子、护腿板、鞋带。 克林斯曼不断给他们灌鸡汤: “别喝水,保持清醒,更饥渴的人会更渴望胜利!更饥渴的人会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球场,那就是我们!队长,你来说话!” 巴拉克起身大喊:“我们会踢翻那些狗屎,我们会赢,我们会进决赛!!!出发!” 拉姆刚进屋时被勒夫拦住说话没来得及检查卡尔,这会儿再想看他伤势,卡尔又一直面色正常地和他说没事。 虽然他看起来真的很正常,但拉姆还是感觉这好像铁定是有事。 意识到卡尔可能是在忍着小伤痛上场坚持后,他的心忽然有点分裂。 他既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欢欣,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小男孩长成了相当理想的样子,表现出了他预期中卡尔能达到的表现,甚至还是总是比他想象中更好一点。 但同时他又无法克制地在七万人沸腾的声音中,在盛大的世界杯半决赛下半场开始前,感到了一种心疼和难过。 难过于卡尔选择不愿意告诉他。 为什么选择不告诉他呢? 是担心他会劝他不要上场,还是担心他会劝他继续上场? 不告诉他,卡尔告诉谁去了呢?巴拉克吗? 波多尔斯基在门口等了一把,施魏因施泰格才发现卡尔和拉姆掉在了最后,赶紧过来轻轻搂住他: “怎么了?肩膀还疼?真的不用让队医看吗?” “没事的。”卡尔忍着疼假装完全没事,活动了一下胳膊给他看:“看,什么都不要紧。” 施魏因施泰格有点狐疑,因为卡尔面色苍白,但现在实在是没时间了,他也相信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心里没数、强行逞能的笨蛋,只能很懊恼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会赢的,我们会赢的,九十分钟就拿下,一定能。” 波多尔斯基在旁边听着,边走边提裤子塞衣服,没说话,半垂着头默默听着。 卡尔很感激自己的决定,因为下半场双方踢得更加大开大合了,防线忙得一刻都不能停,他无法想象如果是脚踝半好不好的梅策尔德或是胡特忽然上场来,情况得多糟糕。 波多尔斯基在下半场状态更足火力更猛了,可偏偏布冯今日像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令所有人感到绝望。第六十二分钟,德国队再次得到了一个近乎必进球的机会,博罗夫斯基在右边路一脚晃开防守球员传向禁区,波多尔斯基倚住卡纳瓦罗,硬是成功接球,连拉带转,一气呵成,左脚爆射,足球直往意大利球门近角飞去。 这一球的质量已高到不知哪里去,但布冯偏偏就是一个神迹一般的下地,一把将足球击飞出去! 主场的球迷爆发绝望又愤怒的嘘声。 比赛拼抢的力度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下半场开场仅仅十五分钟,整场比赛才一个小时,以往正是比赛进入高|潮的时候,双方却已经都累得快喘不上气了。 就连意大利队方面以彪悍身体著称的加图索都已经大腿抽筋倒在了地上,第一时间帮他处理的反而是一直被他粘着的克洛泽(…) 卡尔感觉下半场远不如上半场那么好忍耐,随着体力不断下降,疼痛也越来越明显,他仿佛要用一半的注意力去踢球,另一半去忍耐,这是极其危险的。 第338章 不要这样,忘记,卡尔,忘记。 趁着加图索倒下换来的两分钟停歇,他不断在脑子里催眠自己:我不痛,我不痛,我不痛…… 他真的坚持住了。 尽管还在90分钟内,他就已经有了像上场比赛踢加时一样的感觉,但他还是坚持住了,不知道第多少次解围,不知道第多少次争顶,不知道第多少次在脑子里想着“要不然这一球落下我就举手示意自己不行了吧”,又不知道多少次继续想“还不安全,再坚持一会儿”,就这么硬是抗到了八十分钟。 意大利队也真是搏命了,赛前大家都说他们平均年龄不行,在场上跑不动的,可直到这样的关头,他们还在发起攻击,像是会拼命到最后一分,最后一秒,反正不要和德国队在加时和点球大赛见。 “难道是因为莱曼上一场扑阿根廷太成功了,所以害得德国人反而想踢点球大战,意大利人反而不想吗?”解说不解感慨。 托蒂已杀到德国队大禁区外,接皮尔洛后场长传,一个胸部停球正完美落地,卡尔直接极限滑下把球铲掉,一个收脚踩住,整个人竟然又从地上利索地爬了起来。 但情急之下手掌撑地,他用了受伤锁骨这一侧,几乎是疼得眼泪立刻流出,差点胳膊一软没站起来。 他感觉半边肩膀已疼到胸口了,这一片全都不对劲,好像不能顺畅运转的滑轮装置。 要不是托蒂太震惊了,肯定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托蒂主要是震惊于,要不是知道怎么也不可能,他简直以为马尔蒂尼背着他们在德国偷偷生小孩了。 这铲留球,说是一比一复刻也不奇怪,他他爹的脑子恍惚,以为自己被马尔蒂尼给铲了呢!差点血脉压制dna苏醒原地立正等队长指示了都。 怎么,难道因为穿了3号球衣,就真的吸收到了马尔蒂尼的精华吗,这也太奇葩了。 不对,我怎么能因为一个铲球就把这么个小屁孩和保罗画等号啊!清醒一点,我真是太累了,快清醒一点! 德国解说呐喊: “漂亮的铲留球!卡尔持续高光,再次将威胁球扼杀在萌芽中,另一侧希望接球的佩罗塔又双叒叕无功而返!托蒂呆站在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才重新启动——想必他也很震惊吧,就像我们越不过可恶的布冯一样,意大利人今天一整场也拿我们的天才毫无办法!” 意大利解说也呐喊: “漂亮的传球,皮尔洛,你是绝对的大师!托蒂!完美的停球!!!!太棒了了呜呜——啊!不!卡尔·海尔曼!为什么又是你!这么近的铲球没有犯规吗?哦,我们的托蒂实在是太高尚了,他甚至都没有倒下,不然这个年轻人怎么也该尝尝一张黄牌的滋味!——真是古怪,他真的没有意大利血统吗?他是怎么在德甲这样的土壤里变异的?” 双方到底还是带着平局进入加时。 而卡尔也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在铲球时无力的手腕也已经让场边的主帅和队医发现了不对劲。下场时他已彻底抬不起手了,一开始队医还没心理准备,一下子就两三个人帮他脱掉上衣,结果刺目的大片红肿和仿佛在往四周扩散的瘀斑让很多没心理准备的人尖叫了起来。 卡尔忽然感觉有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疼痛在这一刻仿佛还变成了羞耻和对他无能为力的处罚,他忽然无措地一下子就眼圈红了,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队医们赶紧又铺开外套把他罩住,搂着他往球员通道里走。 巴拉克愤怒地击打每一个转向这边的摄像头让他们滚开,不要拍! 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上帝啊!”解说近乎惊恐地呼叫起来:“难道是任意球时的伤吗?而卡尔就这样默默忍耐极度的痛苦,像无事发生似的坚持完了一整场比赛?我难以想象,这怎么可能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哪……真的没骨裂吗……” “队医怎么会没发现的?” “他怎么忍住的?” 这个忽然出现的伤情让两队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加时赛即将到来,分了一点注意力在这件事上,意大利队得知了卡尔将会下场,在他没被挡住时瞥见了一眼他伤情的人面面相觑,小声交谈,全都难以置信一个伤成这样的小年轻防了他们一整场…… 而德国队上上下下在震惊度过后,好几个人难掩惊痛,眼圈通红,差点哭出来。 施魏因施泰格是真的哭了,他没想到卡尔中场时候是骗他的,而且骗得这样大,光是看了一眼他就感觉自己也钻心疼了。 他们为这场比赛付出的代价忽然这样具象化,在最年幼队友身上赤|裸裸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而卡尔的沉默和忍耐反而让这一切更加震耳欲聋了,他忍不住掀起球衣遮盖住了自己的脸。 而克林斯曼站在场边,全队最后一两分钟抱成团的时间,他也悲痛地冲他们喊:“瞧瞧你们的队友都为你们做了什么,先生们!最小的一个孩子,像最了不起的战士一样坚持到了最后!他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大家!而你们该如何做呢?马上你们就要重新踏上赛场,我要你们像兄弟一样为彼此而战!” 拉姆忽然喊道:“让我们去柏林吧!兄弟们!让我们把门票送到卡尔的手上!” 其实除了队内领袖,不该有人在这时喊话。但拉姆是卡尔的好朋友,他包含感情地这样喊出来,没有任何人觉得突兀或不配,只觉得这话份量十足地压在了他们心口,让大家都深受感动。 第339章 “让我们去柏林!”他们一起喊道。 梅策尔德替补卡尔上场。其实他的脚伤依然没好,可是最后半小时了,也只能勉励支撑一把。胡特本来就是因为“心理状态不好”,在被勒夫在克林斯曼那儿来回批评,没竞争上位置,这会儿生死关头,肯定不可能让他上去给他练习的,只能是让梅策尔德伤。 双方是真的都踢红眼了,竟然把激烈的对抗延续到了加时,仿佛都不会累一般。 意大利的老将们在燃烧。 加时赛一开幕,他们就目标果决地冲着梅策尔德去了,同样替补登场的吉拉迪诺启动比梅策尔德快得多,在边路直接生吃了对方,开场就酿造了极大的险情!!! 此时卡尔正坐在更衣室里任由队医给他做快速处理,弗林斯在难过地陪伴他,他隔着泪花一抬头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站了起来! 两个正忙活的队医一个尖叫。 明明是中场球员,但总是出现在关键位置上的巴拉克竟补防到了门前,尽管没能解围掉,但吉拉迪诺的射门也被完全扰乱了,足球无力地飞向立柱,弹射了出去。 卡尔又一下子坐了下去。 “对不起……”他才注意到自己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的,低声道歉。 “你应该把这话留在自己说,孩子!”沃尔法特尖声尖气地讲:“天哪,你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你怎么能假装自己没受伤呢?身体是你自己的,受伤了谁能替你负责?” 卡尔没心情听这些,因为意大利队又得到了角球。 皮尔洛开出角球,球落到了赞布罗塔脚下,又是险而又险,足球打在了横梁上。 德国队门前简直风声鹤唳。 意大利人已经摆明了就是不想踢点球!这半小时继续玩命! 里皮甚至扯下两个中后场球员,摆出了史无前例的四前锋阵型,要轰轰烈烈轰到底了。 最擅长防守的球队反而是这届世界杯中和德国队打对攻打得最疯最凶的一支,让世界都为之震撼了。 双方已经彻底混乱了,根本没有中场可言,就是足球从一个门前到另一个门前,不断互相攻击,在短短半小时里,又各自创造了多次机会。卡尔的伤势处理好了,止疼喷雾一下去,人也就没那么要死要活了,他赶紧要回到场边去。 他坚信他们会拖到点球大战,而后再次拿下。 甚至就在这半小时里终结对手。 场边的球迷仿佛也是这样确信的,整个威斯特法|伦在燃烧,黑黄红的浪潮翻滚,蓝色近乎不可见。 但他们最终输掉了。就在最后三分钟内。 先是皮尔洛开出角球,格罗索打进,这是比赛第118分钟时发生的事。 全队的心态已被这个让人绝望的绝杀球逼到快疯了,更绝望的是,仅仅一分钟后,队友拉开防守球员注意,皮耶罗站在著名的“皮耶罗区域”内,以他标志性的射门,2:0,彻底终结了比赛。 几乎是在他进球有效的哨声响起后没几秒,表示比赛结束的哨声就也响起了。 如果光看比分的话,人们没准要以为是意大利轻松取胜德国队,谁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少呢? 卡尔当时感觉自己忽然被放进了冰窟窿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就连他的伤,也变得无知无觉起来。 其实直到弗林斯被禁赛的那个夜晚,直到他们战胜阿根廷的夜晚,他才真正对自己在做什么,对世界杯有了实感——在此之前,这一切都像夏令营,像一场神奇的梦境。 他甚至经常会忘记自己就像小时候在电视里看的球星一样站上赛场、为国争光了,当他在夕阳金闪闪、道路两旁望不到尽头的人群也金闪闪的傍晚,忽然意识到他的人生里再也不会经历这样的18岁的傍晚,经历一场主场世界杯时,他已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感受它了。 意大利人在狂欢。 威斯特法|伦处处是泪水,像下雨了一样。 已经7月5日了,世界杯把夏天都破坏了。明明夏天还热闹着,可因为世界杯快结束了,大家就情不自禁地要觉得,夏天也结束了。 剩下的日子不是夏日,而只是高温的、无聊的、枯燥的、焦黄的蝉鸣日罢了。 在这样的时刻,其实卡尔在内心深处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但他站了起来,假装自己接受了,反而去安慰起了助教、教练、队友,拥抱他们,擦掉他们的眼泪—— 因为他知道他们很愧疚。 而他自己靠着受伤,不仅逃脱了这种愧疚,还把它施加到了每一个人头上,让他们觉得连18岁的卡尔都奋斗到了最后,他们却还是输掉了比赛这件事,卡尔感到很愧疚。 他原谅每一个队友,他知道他们真的尽力了,就同他一样。 只是意大利人也尽力了。 大家各凭本事,仅此而已。 “别躲我。”他拦住巴拉克,长久地拥抱他:“我只是想赢,但我不怪大家,我也不会怪你,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同巴拉克说我爱你。说出这句话竟然不是在对方大杀四方进球带队拿下胜利时,不是在告白时,不是在他们伴着海浪在融融月色下亲吻时,不是在他被*到哭泣着得到orgasm时,而是在他们无缘决赛时,这一切多么古怪。 巴拉克想不出自己更狼狈,更失落,更黯淡,更没用的样子——这次他甚至连决赛都没进,这算什么呢? 第340章 但卡尔却从没这么自然过。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不怯于去诉说自己的爱。 在对方失落时、没能做那个盖世英雄时,他才不害怕自己的爱被当成虚假的、夸大的、盲目的。 但巴拉克流下泪,紧紧拥抱卡尔。 比起和阿根廷,双方赛后的气氛还行,德国人实在是太难过了,意大利人也没再折腾他们,都相当有礼貌地换球衣。 胳膊被绷带固定起来的卡尔被他们薅了一通,准确来说主要是被布冯薅了一通,他像啄木鸟一样往卡尔的脸上邦邦就是亲,搞得身陷青春疼痛剧场的卡尔都有点出戏了,他像一个被亲懵的小猫一样满脸都写着我不干净了,到头来甚至是皮尔洛不忍心地解救了他。 散场后舆论的纷纷扰扰他完全不想看了,他不关心自己会如何出现在电视新闻,报纸头条里,不关心爸爸,妈妈,妹妹,朋友,甚至不关心队友了,他的脑子好像是一片空白,内心一片异样的平静,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被带走去拍片,只是很细微的骨裂,消肿化瘀遏制住发炎就行了,绷带吊着,如果情况好的话他甚至可以参加季军赛。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力气说话,好像只是保持眼睛睁着和听懂人话就用尽全部力气了。 回到基地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头睡去。因为受伤了,而且输掉比赛后根本不急着回柏林备战下一场了,第二天早上没人硬喊他起床。 卡尔是在中午十二点多醒来的,热烈的阳光就连厚实的窗帘都挡不住,偷跑两丝进来。他孤单单地躺在床上,直到这一刻,想到他们不会前往奥林匹克竞技场,不会进决赛,永远都不会了,他终于大哭了起来。 即使以后还有机会,也不会是属于他们的主场,不再是布满迷迭香的夏天和18岁的卡尔了。 再也不会是身边这些队友了。 好苦啊!人生好残酷啊!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咽了一会儿,就这样哭完后,才终于能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回到了人间,才终于感觉到渴,感觉到饿。打开房门,他的早餐放在门边的小推车上,上面放着小纸条,写着: “辛苦了,小英雄。” 今日已不用再控制饮食,这像什么哄小孩的餐桌一般,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什么好吃、什么热量高,就紧着什么来。 而且还要几个重复的,像是别人从早餐桌上给他带来放这儿的,比如布丁,他一看就觉得是拉姆替他拿了,一挪开果然下面果然也压着撕下来的一小截餐巾纸,把拉姆的字都变得歪歪扭扭了: “多吃一点。” 好苦啊!为什么我们不能赢球啊! 卡尔又哭了一会儿,一边哭一边把点心吃完了,差点没噎到自己。 拜仁方面有工作人员连夜飞到了柏林,要亲自问询清楚卡尔的伤势,架势仿佛是要和dfb拼命,就差呐喊出天杀的电饭煲我们家子卡本来新新的,出门前是拉着行李箱笑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天杀的老子要报警把你们抓起来,在发现卡尔确实没事就是场上实在是坚忍之后,他们才淡定了一点点。 像卡尔一样不愿意看电视看报纸和外人联络的空白状态在国家队中蔓延。回到在柏林的基地后,他们唯一一次全都坐到一起关上门,甚至是为了表决接下来的行程——dfb设想的是让他们先去斯图加特,踢完季军赛再回来,在柏林举行庆祝仪式,然后再彻底解散。 但他们现在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输球的那种痛苦里,而且感觉很羞耻,哪里想折腾这些,恨不得就这么冰冷冷灰溜溜地随便糊弄完季军赛,然后就原地解散各自回家去。 他们让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在柏林踢决赛,就在离这个酒店十几公里的地方踢决赛,然后他们还要假装无视掉这一切进行庆祝,这算什么嘛。太痛了,法意占领柏林?洗头乐都没输得这样惨。 只有巴拉克和卡恩几个队里地位高的球员在出声讨论,剩下的人基本就是坐椅子里出眼睛看着。 卡尔也觉得累累的,不过比起半决赛当日和第二天的感觉,现在这样肯定是好多了,他不在乎队里怎么安排,觉得什么都行,听前辈们议论的功夫里基本就在走神和施魏因施泰格在他的大腿上玩手指大战,规则是把各自的食指中指立起来走路,然后互相斗殴,谁的两根手指先被一起绞住了,谁就算输。 他们俩实力接近,玩得不相上下。卡尔因为手上有点没力气,斗着斗着不幸要落入下风,眼看战败之际,波多尔斯基忽然伸手过来挠了挠施魏因施泰格的手心,他一下子发出了小小的噗噗声,卡尔一瞬转攻,成功战胜了对方。 施魏因施泰格瞪大了眼睛望向波多尔斯基,像是在质问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 “卢卡斯,专心点,你在闹什么?——有什么意见吗?” 主持谈话的巴拉克出声。 “没有。”波多尔斯基瘫坐回椅子上,有点不恭敬地回答:“反正都输了,怎么也不可能像夺冠一样,多折腾两天少折腾两天,没区别,随便吧。” 在那一刻,大部分人确实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尽管他们低着头不说话,但心里都赞同波多尔斯基的意思。 最后dfb还是安排了庆祝仪式——因为尽管球队内还要从失败的痛苦和消沉里走出,但对于国民来说,这个结果依然是再成功、再完好不过的。 第341章 回想过去整整两个多月,和国家队有关的一切事,带给他们的都极端美好的回忆。 期望越低,快乐越大。 想想上一届世界杯痛失冠军后,到欧洲杯惨败,他们已经压抑了整整四年,四年里从来没在国家队吃过一口好饭。今年克林斯曼这么整,赛前好多悲观想法都是“万一小组赛出不了线,我们真的要成最丢脸的东道主了”,谁知年轻球员们为他们提供了这样多的希望和快乐,贡献了那么多球迷们想都不敢想的精彩场面,就连最后的半决赛,也绝对算得上是虽败犹荣。 而且整个赛事的氛围也是出乎人想象的美好。这场世界杯在德国境内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因为这是两德统一后他们第一次举办盛大的国际比赛。全球各地的球迷来到德国,各个城市的公共观赛区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球迷们无论国籍、语言都一起庆祝,每个餐厅每个商店都贴着国旗画着欢迎外国客人。 这也是欧盟腾飞的周期,整个世界经济欣欣向荣的时代。在高纬度欧洲漫长的白日里参加这样的夏日省会,让每个人都仿佛陷入洁白的仲夏夜之梦,整日不是看球,就是饮酒、吃饭、购物、旅游,想象不到生活更美好的样子。 比起上一届鸡飞狗跳的韩日世界杯,这届实在是组织得井井有条,赛事也非常精彩,每一个阶段都塞满了名场面。 不管是开幕式德国4:2哥斯达黎加引燃整个赛事,还是八分之一决赛里意大利绝杀澳大利亚那震撼世界的“不要给意大利人任何机会,伟大的意大利左后卫……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葡萄牙vs荷兰全场16张黄牌4张红牌30脚射门缔造的狂躁之夜;又或是四分之一决赛里葡萄牙对阵英格兰中,小小罗和鲁尼的“兄弟阋墙”的眨眼门;最后还有半决赛里德国与意大利拼到最后的惊世之战,都让人回味无穷。 当然,在决赛结束,齐达内头顶马特拉奇下场后,现在球迷们还津津乐道的这些事其实也就全黯然失色了。 此时此刻,根本想象不到决赛自己能看到什么传世经典的他们,都已经非常非常幸福和满足了。 球迷们回望这一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有想到在这个夏日结束后,国家上上下下,从慰问观赛的总理,大力支持的政|府,到协办比赛的dfb、各个城市和俱乐部,再到每一个球迷,所有人都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他们是真的有点超级感动…… 所以当全队上下到达斯图加特,就入住在城市中心的广场旁,打开一扇扇大窗户,看外面所有肉眼能见的路面上都挤满了球迷,从白日等到傍晚再等到深夜,就为了和他们挥手、爆发欢呼时,所有人的情绪才真正地开始恢复过来。 在球迷们令人难以置信的爱里,他们重新找到了自信心和快乐,重新开始慢慢接受事实——其实第三也不差,他们好歹还有一块铜牌可以去争取,可以把它带回家,带给每一个在窗外欢呼的球迷。 克林斯曼也是这样说的:“最后这一场比赛,我们依然要努力赢球,但不再是为了最高的荣誉,而是为了挤在广场上只为喊一声danke的球迷,为了球场里的五万球迷,为了电视机前的千万球迷,为了我们的同胞。小伙子们,让我们的球迷们最后快乐一次,让我们把胜利和光荣献给他们,献给这群全世界最爱我们的人,而不是我们自己。” 在这场荣誉之战中,卡恩也再次得到了首发机会,重新回到赛场上,为他捍卫了十五载的祖国,最后守一次球门。 上场禁赛后痛彻心扉的弗林斯也一样。 他们做到了。 37岁的卡恩在场上一次又一次扑救着,仿佛回到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青春年华,他不是被驱逐下王位的老狮子,他是年轻的狮王,依然令对手闻风丧胆,依然可以驰骋疆场! 上半场双方都没能拉开比分,不过踢得都大开大合很松弛,脚下花活和犯规都很多,不断有任意球出没,还有小小罗踩单车结果不小心脚后跟传球给了克洛泽这样的精彩剧情,好看得起飞,毫不沉闷,完全可以满足球迷们的情绪。 直到下半场第56分钟,施魏因施泰格才打入了第一球。他在左路持球组织进攻,横向内切闪开防守后,忽然一记重炮攻门,足球落入球网。 洁白宽大的球衣随速度招展,他们今年的主场球衣实在是潇洒灵动,银鞍照白马这样的配色就是会让人心驰神往,施魏因施泰格在全场球迷的狂欢下张开手臂奔跑,这也是他人生里的世界杯首球。 替补席上所有人都起身举起手臂欢呼,而他飞到场边拥抱卡尔,半下跪举起他还缠绕着绷带的手腕,把额头抵到他的手背上,抬起头来眉眼绽开、笑容灿烂地看着他,示意把进球送给他。 这粒进球彻底点燃了状态,仅仅两分钟后克洛泽就从边路送出了长传,拉姆一脚相当漂亮的凌空抽射稍稍掠过横梁。第61分钟,葡萄牙队又因为对波多尔斯基犯规,让德国队获得了一粒任意球。 施魏因施泰格主罚,葡萄牙中场佩蒂特试图解围,却一脚把球送进了自家球门! 五分钟,2:0! 德国队开始换人。 克林斯曼用诺伊维尔替换下克洛泽,让他可以接受球迷们的欢呼和掌声。 第七十分钟时,他又把卡尔换下波多尔斯基,踢上二十分钟。 第342章 道理一样,比赛胜局已定,波多尔斯基需要得到鼓励,卡尔也一样。 他为国家队奋斗满了中间整整五场比赛,理应在最后这场比赛中出场,克林斯曼对他心怀有愧,希望让他上场去接受球迷们的爱。 球场里很多人确实都开始站起来鼓掌,欢呼声前所未有地响亮。 虽然已踢到了最后,但这是第一次,整个球场仿佛都在为他震动——卡尔抬起伤势还未痊愈的手臂轻轻鼓掌,觉得自己像被放进了一个大大的透明球,在人构成的海洋里转动。 整个世界杯里,卡尔第一次在踢球时感到了一种安定的幸福,仿佛这不是激烈的赛场,而是温馨的幼儿园——仿佛只要他能活泼地奔跑,看台上的爸爸妈妈们就会爆发出强烈的赞美声,这让他觉得又有点害臊,又很诚实地开心得要命。 卡恩还在他的身后喊:“往前去,往前去!这里有我!” 分明是鼓励他乱跑乱玩,不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卡尔真的大胆了一会儿,感觉时机恰当,跟着自己轰轰烈烈前压的队友也前压出去。拉姆不把球往前带,简直是有点刻意地横向分拨给他,卡尔其实想把球递给巴拉克的,可对方的位置不好,他还是没敢太任性,于是一脚把球分拨给了施魏因施泰格。 对方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一阵猛突,不晓得的以为他连夜钻研了罗纳尔多的录像学到精髓呢!结果还真让他给突成功了,几乎是在进第一球是一模一样的位置,他再次打入一球!!! 刚刚第二个乌龙球因葡萄牙球员不算是主观捅入,而是拦了但没拦住,足球自己弹射的,所以又改判成了施魏因施泰格的进球。到现在为止,他已完成了帽子戏法!!! 德国队已彻底锁定胜利!!! 他开心到无与伦比,一把扯掉衣服狂甩庆祝,冲着卡尔猪突猛进,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冲来。 克林斯曼在场边刚抱着勒夫庆祝,就吓得松开了往场边跑着大喊,生怕他给伤势未痊愈的卡尔给撞出个好歹来。 很快他就用掉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把施魏因施泰格也换下了场。比赛已进入最后十分钟,葡萄牙队队也换上了菲戈,让这位巨星最后一次体会驰骋在世界杯赛场上的感觉。 他们依然珍惜自己在德国世界杯上最后的时间,还在勉力进攻。 卡尔虽然是多出来的一个后卫,现在基本玩玩就好,但他还是在很努力踢球的。小小罗这一场一直被德国队重点“照顾”,现在胜局已定,他们都大发慈悲放过他了,卡尔就决定自己去贴防他。 万万没想到年少成名的葡萄牙新星心理很脆弱,猛猛拨球半天,在被他这么一个半边胳膊不太能灵敏活动的病号很冷静地一脚把球断走后,尽管摔得不重,但还是忽然就躺在地上眼泪大爆炸了。 队友把他扶着坐起来,他就坐草地上哭,边哭变揪草。 卡尔:…… 卡尔举着自己的绷带手,好无措。 裁判跑来一看一个小病号放倒了一个哭包,那哭包还在这儿嚎,他自己都觉得无语:……在向边裁确认确认卡尔确实踢到球后,他也没有给牌,只能让c罗赶紧起来。 第89分钟时,靠着菲戈在边路的长传,葡萄牙的戈麦斯在近乎门线的位置顶到了头球,卡恩一整场再怎么高光,现在也没本事把手拍人家脑门上去拦住足球。 葡萄牙到底是在最后关头打入一球,就像是给他们自己的世界杯画下了一个没那么残缺的句号。 最后一场比赛,要是能零封就好了啊。 哨声响起,卡恩也替他们鼓掌,但很快就放下了手,转身背对全场,仔细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球门,告诉自己,这就是结尾了。 球门后的看台上,主场球迷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多人在流着泪冲着举起牌子,上面写着“奥利弗,谢谢你”“奥利弗,我们爱你”。 卡恩感觉球迷们不好就是不好在这里,差点弄得人哭。 虽然对大哭特哭的小小罗抱歉了那么两三分钟,但卡尔当然也很快就忘记了他,在哨声响起时像一只幸福的小鸟,小鹿,小羚羊一样飞向巴拉克。 大家都围起来庆祝,在这一刻拥抱自己的队长一点都不奇怪。 他真的很感激克林斯曼,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和巴拉克一起在替补席上开始了这场世界杯之旅,现在也可以一同站在场上,手臂环绕在对方的腰上,一起结束。 回程的路上,他们已忘记了不能去柏林的痛苦,心中只剩下感恩和快乐。 他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踢出最好的成绩了。 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夏天。 回程的路上,他们在大巴里唱: “一切都是这样美好,viva colonia!我们爱极了生活、爱情和各样趣味,想一想,你一点都不孤单!” 最后车内音响放着60年代的老歌,像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这样的年轻人尽管会捂着耳朵笑太老土,但音乐一响起来,依然会跟着纵情高歌的老歌: “大理石、石头和钢铁都会折断,但我们的爱不会——” “一切一切都会过去,但我们对彼此最忠诚——” 卡尔被施魏因施泰格搂着坐在前面,现在却忍不住借着传递矿泉水的动作回头看。 在路旁没有停歇过闪光灯,在车辆柔软的暖黄色灯光下,他往进巴拉克的眼睛。 第343章 对方也在望着他,黑发下,眉眼温柔到近乎悲伤地凝视着他,嘴里唱着歌。 大巴车晃动着,轰隆隆压过路面上的一段铁板,歌声越来越响亮。 kann ich einmal nicht bei dir sein, denk daran, du bist nicht allein!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在你身边,记住,你并不孤单。” marmor, stein und eisen bricht, aber unsere liebe nicht, “大理石、石头和钢铁都会折断,但我们的爱不会。” alles, alles geht vorbei, doch wir sind uns treu…… “一切一切都会过去,但我们对彼此最忠诚。” 卡尔一直告诉别人,他那天在纪录片里唱得那么大声,哭得那么厉害,是因为他被浩如烟海的球迷和落入人间的繁星般不断闪烁的灯感动了。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同爱人歌唱。 第69章 大卡 一个因勒夫忽然开炮而忽然整得很严肃的友谊赛里, 最激动或不安的人其实并不是当事人卡尔,而是他的队友们。 在他们中又最激动的,则是基米希。 他简直要把这场友谊赛带成什么个大事来踢了, 和队友们在一起时不断严肃地告诉他们明天一定要赢、决不能让c罗美美吃喝也就算了,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待着后, 他还继续睡不着, 打开手机给自己的好友格雷茨卡发短信: “明天,你就会看到谁才真正应当得到金球奖(拳打脚踢.gif)” 格雷茨卡很快回道:“有觉就睡,有病就治, 别在半夜发癫(摸摸头.gif)” “你还是德国人吗?冷酷得让我吃惊!” “哇,那我热情似火地把你这段话发社媒,让全世界都看看你像个teenager一样为了卡尔大喊大叫, 呼吁大家一起来, 你就满意了吧?” 不, 不, 决不能。 如果是那样,他在卡尔面前还怎么做人?啊? 他这辈子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基米希老实了。 尽管老实了,但还是要生气,还是要嘴硬一句:“你不就是不喜欢卡尔吗?没关系, 选球员的品味是主观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审美,在这漫漫人生路上,总会遇到与你志同道合的人和爱好不同的人, 我们要尊重差异性, 特别当我们是好友时。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永别了,没品位的东西!”* 格雷茨卡真服了他了。 因为前一日德国队发布会在后, 所以葡萄牙方面接受挑衅也没得在台面上回,c罗自己也很正常地发了一个握拳加油的ins story,只是加了一面德国国旗来表示打击感,下面一片球迷直呼给嚣张德国佬一点颜色看看。 去年拿了金球怎么啦?有争议你们当时不是也没说什么吗,今年倒是又翻旧账开始叽歪了哈? 去年有欧洲杯都拿不到,拜仁在金球奖这儿就是没爹没妈的铁孤儿还看不出来?自己是孤儿怪皇马是热灶台?不就是羡慕嫉妒恨吗?有本事也来皇马踢球,各凭本事喽。 今年连欧冠都没有,不知道在拿什么和我罗争,真是有点好笑了。 正面交手,必须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c罗的很多粉丝不光对今年的奖项归属很自信,对这场比赛也没什么担忧之情,坚信每一次偶像被质疑和挑衅时都会狠狠打脸对手,把他们像拍小苍蝇一样一巴掌拍到地上去。这就是粉顶级巨星带来的一种成功自信。 倒是很多老粉略带忧虑,不敢去一片热烈的评论区回复,就在tag里发,呼吁部分粉丝理智点: “哦,虽然我坚信克里斯蒂诺会拿下今年的金球奖,但那是因为他的荣誉冠绝全欧,大家没必要把正面交手的结果看成评比的重要部分,特别这只是一场友谊赛罢了,输赢根本不影响什么。” “服了罗的一些新粉了,感觉去年欧洲杯都还没看过今年新入坑的,他德一点也不好踢行不行,说难听点葡什么阵容,德什么阵容啊,到最后万一输了又是罗背锅千夫所指,公平吗?” “其实c罗和卡尔虽然交手次数很多但关系还行的,去年卡尔没拿到金球奖只能说是后卫确实太吃亏了加拜仁实在不给力吧,又不是罗砸了他家把他奖杯拿走了。说什么抢和偷真的都挺可笑的,蒸煮都不在意有些人蜜还翻旧账了。” 但和平时的岁月静好主页碎碎念不一样,这一回他们遇到的反弹格外大。 “翻翻看你罗和卡爹过往交手的记录汗流浃背了是吧,从06世界杯被受伤绷带卡直接防得坐地哭到今年欧冠决赛还是0进球靠队友加时赛苟赢的,我脑子里有一百个你罗在卡爹面前丢人现眼的画面,粉丝现在就开始铺垫友谊赛不重要了,真是用心良苦(流汗黄豆笑emoji)” “水果牙也是蛮惨的,赢了都是罗带飞,输了都是别人的,队友们被罗密一嫌弃就是好多年,有没有可能去年要不是你们嘴里的‘什么阵容啊’你罗连躺个亚军的机会都没有。” “卡爹是体面人我不是,就在乎就在乎,凭什么不能在乎?” 放在之前,其实卡尔的那种爱吵架的战斗粉并不太多,因为他是一个常年和球迷互动很少的球星,花边新闻也是一年攒不出几条,大家习惯了在正式版块看到他,就像习惯了在新闻联播里看主持人一样,熟悉归熟悉,亲切归亲切,可不太会产生太多私人的情感,想产生也不知往哪去抒发。 第344章 但最近就不一样了,夏天卡尔一直消失加坚持不续约,让很多球迷就大大地担心过一轮了,只不过因为他许诺绝对不会离开拜仁转去别的俱乐部,只是对合同还要再考虑,知道他肯定不会说谎的大家才安下心来。 而从开赛以来,卡尔上头条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三天两头就有新的热闹事发生,这让很多本来就很喜欢他或者本来不够了解他、现在才开始着迷的球迷非常上头。 再在舆论的引导下,他们现在对卡尔会受到的“不公待遇”特别特别敏感,看到任何接近理中客的话术就生气不给好脸色。毕竟众所周知,在两边人数不平等时,表面上的站中间其实还是替人多的一方站台。 大概是没想到舆论竟然能发酵成这样,欧冠结束后c罗本来就基本锁定金球奖的,现在进入投票末期了,德国人反而开始叽叽歪歪的,c罗的姐姐明明白白地非常生气。 她转发了去年在金球奖颁奖典礼上她和c罗的合照,配了一个美甲鼓掌、冠军奖杯加翻白眼的emoji,由于这张照片里卡尔就站在角落安静地听别人说话,这个翻白眼emoji看起来就很像是在他的头顶,明明白白是翻给他看。 原本还只是粉丝之间在吵架,这亲属团下场还得了? 还要很多不太了解、但又知道两个球星名字的路人好奇地看了两眼事情始末,看着看着因不懂又美美说话惨遭攻击,于是也愤而加入战场。 由于卡尔是个没什么洗脑包的角色,在群众眼里的形象基本是高大伟岸,上个月新鲜出炉的所谓n啊zi丑闻也根本站不住脚,还显得果然是有人故意搞文字狱抓着一点点事就攻击他不放过,更为人物增添了一分冰清玉洁的悲惨劲,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同情。 而c罗就不一样了,红是真的红,黑也是真的黑,丑闻真真假假满天飞。对他观感很好以为他很完美的路人有很多;对他观感不佳、觉得他真讨厌的路人也很多。 就你有姐姐能bb是吧,人家没姐姐难道没粉丝吗要任由你阴阳? 人家三十了真的像三十一样懂事体面就要让着你?凭什么? 于是大家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打了起来。 这里面把中文区推向最高潮的大概是c罗贴吧中有个人发了一篇标题是《为什么说明天我罗一定会打脸他们》的帖子,列举了一二三四点葡萄牙必胜和c罗必胜的理由,安抚粉丝群体内忧心忡忡的人的心情,毕竟但凡看球多的球迷,虽然嘴硬不会承认,但心里一看到c罗踢卡尔,还是相当发憷的。 卡尔在发布会上托着下巴安静听勒夫讲话的动图,也被他们来回裁剪,切出若有似无的微笑来。 宛如一个大魔头,忽然就从天而降砸落在c罗这赛季本来就有点不太顺利的道路上。 真是罗善被人欺!去年踢得那么好,卡尔就不敢放一个屁。今年状态一起伏,就蹬鼻子上脸啦?这个粉丝因为不太知道从前过往,很是热情地写了这篇简直像十胜十败论一样的文章。 但因为写得太抽象,一下子就火热流传起来,特别是末尾选段。 “你知道我看到友谊赛安排是笑得多高兴吗?我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嘿嘿嘿笑到现在,笑了一个星期了,知道吗?大家担心,担心什么?酸又酸什么?我只会哈哈哈哈。* 之前那些人一直说罗是靠着俱乐部队友才能赢过他们嘴里的世一卫,却忽视了俱乐部和国家队里一直有拉姆、胡梅尔斯、博阿滕、前中后三代门将爹卡恩、莱曼、诺伊尔、前中后三代中场巴拉克、施魏因施泰格、克罗斯给他兜底的世一卫才是虚名最大的。而现在他在队内甚至和穆勒都闹矛盾,足以说明德国队队内出了大问题,他根本管控不住更衣室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场踢完,罗就用表现彻底堵死那些人的嘴,彰示王者彻底归来!你们都说他已经到了巅峰期的尾巴,所谓的世一卫才是好年纪,但我知道哪怕是他的尾巴也不是别人的巅峰都赶得上的!让大家都看看,等潮水退去,阳光普照,混子显形,看看到底是谁在裸泳!谁才是真正的世一人!我话就放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勒夫、卡尔、脑残德拜粉,所有叽叽歪歪的人,就都等着明天脸都被打肿吧! 大家只要知道这一句就够了——葡萄牙,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优势在我!”这种精神在球迷中间从来都不会消失,但能在明明不那么明朗的赛前就写得特别自信的,不管最后是应验了还是完全滑稽了,总是会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场友谊赛已经上升到这种情况,第二日正赛时氛围有多激烈一点也不奇怪。 双方球迷异常火爆,c罗球迷无法忍受到手的金球奖丢掉,卡尔的球迷则是觉得今年就是应该给他,在场外就发生了很多冲突,搞得主办方不得不申请增加警察协助。 赛前德国队气氛格外紧张,尤其是基米希表现得格外激动,自发地再次演讲起来,一再提醒队友们必须战胜葡萄牙,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卡尔没管他,勒夫也不叫他坐下,给足他出风头拉好感的机会,然后才在更衣室里进行鼓舞士气的讲话,强调这不仅仅是一场友谊赛,而是一场捍卫尊严和荣耀的战斗。 “我们要为卡尔的金球奖努力!”他和大家说。 “如果能赢了,我确实会很开心,先生们。” 第345章 卡尔不能任由这个捧杀再继续进行下去,主要是他感觉勒夫这样说不是发自真心的话有点怪僵硬的,他们德男一撒谎就僵硬,实在是让人感觉很古怪,像那种瞪眼珠子的小机器人一样。 而且他虽然希望自己走,但不太喜欢这种“捧着队长”“捧着队里男明星”的气氛流传给下一代,这种坏风气,卡尔一向是绞杀在摇篮中的,所以这两届大赛周期里,团队气氛一直很好。 他起身告诉队友们: “但一场友谊赛八成阻碍不了金球奖的结果,我们都知道,连欧洲杯决赛都阻碍不了(大伙有人笑,也有人愤怒地叹气)。可是这场比赛确实有特殊的意义,因为我们去年正是击败葡萄牙拿下的冠军,今年没有道理输给他们。” 他平稳地看向队友们,在话语末一击掌:“我们会赢,我们要赢,没有那么多原因,仅仅因为我们是冠军。我们不需要替赢球找理由,输了才应该去想为什么呢。新来的小伙子也别忘记,你们到来的那一刻起,胸前就有足够的星星!走吧,比赛好好踢!” 卡尔感觉自己做的就是很普通的赛前讲话,不懂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激动。比赛一开始,德国队就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态势。 基米希表现得尤其活跃,其实勒夫也在尝试着把他往中场挪动,而不是打右后卫,所以在进攻性上允许他解放,而他也确实频繁主动冲击,不断在中场和右路穿插,一会儿拉边一会儿内切,在边路进行拦截并快速发起进攻。 开场仅仅33分钟,他的一次精准传球就让戈麦斯险些破门! c罗开赛还是在踢左边锋位置的,但别说应对卡尔了,他在疯狗一样的基米希手里也没吃到太大好处,他拿球对方就是一阵疯撵; 趁基米希前压过度回不来,接后场长传拉边,但卡尔已从容补位,他是覆盖范围特别大的那种中卫,速度又快,防边路也得心应手。 内切也没用,边锋最传统的边路突破加内切中路打门这种模式,在应对德拜时都非常非常不好用,因为卡尔是极其擅长防这一手的,诺伊尔也一样。 第8分钟,c罗突破基米希后进入靠近禁区的区域,卡尔果然已果断补位,与他展开一对一的防守对抗。 全场沸腾,这就是球迷们想要看到,也注定要看到的场面,他们的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攥紧拳头几乎要没法说话。 c罗抿紧嘴唇持球突破,眼神中闪烁着果断和侵略性。卡尔迅速上前,双脚轻盈地踩在草地上,身体略微前倾,重心压低,随时准备应对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他看起来非常冷静和镇定,因为离禁区近,他甚至把手都往身后背起来了。 葡萄牙人轻轻地拨球,右脚外脚背一触,向左侧做了个假动作。卡尔的眼睛紧紧盯着球,保持着与他之间的合适距离,脚步小而快,完全没有被假动作迷惑,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站位,依然稳稳地堵住了对手的左侧切入路线。 见假动作没有奏效,c罗瞬间改变策略,右脚内侧把球轻轻往右拨了一下,打算通过速度优势从外侧强行突破。 卡尔意识到他的意图,脚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左脚猛力蹬地,迅速侧移一步,同时右肩微微下压,用身体阻挡住c罗前进的线路。 c罗加速了,他那标志性的强劲起步让球迷们屏住了呼吸,然而没什么卵用,他不像年轻时跑得那么快了,但卡尔的速度没下降,这轻松写意的跟跑甚至让有些罗密感到了巨大的悲伤。 卡尔根本没有与他正面较劲,而是用一系列小步调整位置,继续保持防守的角度。他让自己的身体略微倾斜,既不完全堵住c罗的直线进攻路径,也不露出太多空间让他从内线内切,巧妙地运用着自己的体重和位置,压迫c罗保持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黑粉已经在沸沸扬扬地刷“卡皇比在自家农场里溜骡子还自在”,然后被光速举报,然后继续沸沸扬扬地刷。 直到在球场边线附近,c罗突然一个急停,右脚踩在球上,整个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把球向内线拉回。卡尔同样立刻停下,保持重心不被晃动。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冷静地等待,眼睛死死地盯着c罗的双脚与皮球之间的细微动作。 葡萄牙人再次试图用右脚脚后跟将球往左拉,准备进行一个拉球转身。就在此时,卡尔一瞬间判断出这个动作的意图,他立刻向前猛然跨了一步,右脚向前一探,果断地伸出一脚,将球捅出。 这一球何止是成功解围,如果想解围的话,卡尔根本不必这么费力,他是挑准了角度,直接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时把球送往队友了。 克罗斯像是知道他不紧不慢的压迫防守时在为了什么时,已回撤到了自家半场,正处在完美的、无人盯防的接球位。 德国队一瞬宛如起飞,卡尔自己也根本不看落在身后的对手,直接往前场狂奔而去,转瞬已飙至半场附近,接住克罗斯中路往外传给他的足球,继续向前飞带。 在现场和看直播的球迷都疯狂了:“我草!!!卡皇!!!” 开局就让c罗的黑粉爽翻天了:“你罗还在那儿摇头摆拍以外摄像头在拍自己是吧,一睁眼卡尔都飞出去二十米了才开始追我真他爹服了,被人家溜都反应不过来,醒醒,这不是1v1秀场,是足球正赛!脑子里装一装队友行不行?更好笑的是已经没装队友了,1v1还v不过!就这还抢金球吗?回家洗洗睡去吧!” 第346章 “你罗到底要怎么踢啊?拉去右边路懦弱一手有没有得救?哦,你罗踢不了右边啊,当我没说,笑死了!” 喜欢卡尔的球迷也爽翻天了:“赛前吹翻天又有什么用?谁来了不都一样吗?” 罗密情绪大崩溃:“开场才十分钟狗叫什么狗叫!!!等你爹醒了把你们都鲨了!” 这绝对是葡萄牙队噩梦级的丢球,他们最多考虑到卡尔会成功解围,足球出底线出边线等情况,谁能想到人家背着手转着脚,忽然就发起了歹毒、有组织有纪律的冲锋。 葡萄牙队狼狈到左边锋和左边后卫在一同追逐对手的中卫,阵型乱成什么样可想而知。在这种混乱中,卡尔可是从容得很,葡萄牙队后卫刚勉强追过来,他又直接内切回到了中路,成功突入大禁区内。 门将在门线上高度紧张地不断挪动位置,不知道卡尔会在两个人的干扰下如何起脚。但又他们没注意到自家球场整个右路都快空了,卡尔从容一挑,角度和力度都不是打门,但足球快、准、柔和地落入到了已前插在禁区右侧的穆勒脚下,穆勒连调整都不用,直接抬脚一个爆射,足球直挂死角,几乎是擦着门将的耳朵过去的!!! 全场比赛第九分钟,卡尔助攻穆勒,打入一球! 德国队1:0葡萄牙队! 德国球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而卡尔只是再次竖起手指压在嘴唇上,像是在示意他们不要谩骂而嘲讽,easy一些——而在他仰头望着高高的看台,举起这支手指后,又仿佛是在宣告他将亲自主宰一场惨案。 才只是第一球而已! 有些人迷被迷得都快糊里糊涂从看台上掉下去了,有种自己能直接掉进卡尔怀里的错觉,但其实只是差点砸到前面一大片。 穆勒倒是真的吻上来了,基米希则是仿佛自己进了一样激情滑铲庆祝,差点又滑出全世界,还是卡尔一把把他捞了起来,然后他就抱住卡尔的胳膊眩晕了两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羞愤得不行躲开,而后就再也进不去庆祝圈了(…) 看着穆勒,卡尔心念一动,想到也许这是证明他们已和好的好机会,不过比赛才刚开始,所以他就只是接受了穆勒的亲吻、和他击掌拥抱,然后就示意比赛赶紧继续。 基米希被深深地激励到了,他看起来像是满脸写着“我生下来就是要在卡尔的领导下疯狂踢球并攫取胜利的”,在比赛第26分钟再度展现了他的积极性和防守强度。 这是葡萄牙队发动进攻,c罗还是从左侧接球,迅速开始推进。 基米希这一次没有放松防守,他紧紧地跟在c罗身后,仿佛一块无处不在的阴影,但随着葡萄牙人逐渐逼近禁区,眼看着他距离射门点越来越近,周围的气氛急剧升温,换成了葡萄牙球迷开始狂呼呐喊。 他们知道,一旦c罗找到合适的射门角度,恐怕德国队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 卡尔已在随着预判补位,随时准备拦截,就在这时,c罗猛然一个急停,左脚踩球,右肩微微一沉,试图用假动作甩开基米希,为自己创造射门的空间。 基米希还在狂奔,他知道——这一刻,任何一个犹豫都可能是致命的。 也许卡尔会替他擦屁股,再一次做大家的英雄,做他的英雄,但问题在于,他也会有想要让对方能放心地右路甩给他的资格,哪怕他的对手是这样的级别的球星。 但基米希又不迷恋他,所以对他也没光环。 c罗又一次转身,利用脚后跟想要将球往身后带。此时,他们已经离禁区线只有一步之遥,一旦让c罗突破进去,那就是绝佳的射门机会! 基米希没有再犹豫,他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他全力以赴,猛然向前一步,右脚迅速出击,几乎是拼尽全力的铲球,整个人的重心全部向前倾去。 就在c罗将球拉动的一瞬间,基米希的右脚准确地伸出,将球直接破坏! 皮球飞出边线,暂时化解了这次极具威胁的进攻。 干净利落,极限化解! “不!!!”葡萄牙球迷痛苦地抱头喊出声。 基米希的这一铲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而且他的小腿被对方的球鞋底蹭到,在地上打了个滚后,他脸上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 德国球迷的心脏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悬了起来,德国的替补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勒夫也紧张地看向场内。c罗被铲后倒在地上大声挥手示意犯规,但因为基米希碰到了足球,裁判很快吹罚不算违规。 愤怒起身的葡萄牙巨星看起来恨不得把球衣都撕碎! 队医迅速冲进场地,基米希紧紧咬着牙,接受了短暂的检查和包扎。确认只是皮外伤后,他拒绝下场,抬起头,目光坚定,指向场边,示意自己可以继续作战。 德国球迷们为他的这一决定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整个球场的氛围瞬间被点燃。 基米希和卡尔大声说:“我没事,我能留在场上。” 卡尔很有点欣慰地点头:“我知道。” 他继续大声说:“我很坚强!我可以!” 卡尔有点无奈地点头:“我知道。” 基米希小鸡啄米一般重重一点头表示满意:“你知道就好!” 卡尔:…… 但不得不说,这一个血性十足的铲球让葡萄牙队的气势绝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德国队继续掌控比赛节奏。比赛进行到第32分钟,卡尔在后场成功预判到葡萄牙的传球路线,一记漂亮的抢断将球控制在脚下。他抬头迅速观察,看到前方的萨内位置理想,果断一脚传球发动反击。 第347章 萨内接球后展现出他的速度优势,带球推进至前场。他巧妙地吸引了两名葡萄牙后卫的注意,然后将球直塞到禁区内。穆勒此时已经机敏地从右侧绕到了空当处,他轻松接球,面对葡萄牙门将毫不犹豫地推射破门。 球应声入网,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梅开二度!!! 半个小时,德国队将比分扩大为2:0! 葡萄牙队必须再攻出来了,光挨打不还手,这脸面还往哪里放啊?c罗更是加大了个人进攻的投入。他几次试图带球从左路切入中路,但面对卡尔和博阿滕的紧密配合,他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想拿博阿滕当软柿子?捏不到一点,他是真的过不去卡尔,不是大禁区内的那种过不去,是卡尔这场完全就是在重点料理他这个顶级球星——和过往每一次交手时一样。 而他也和过往每一次一样,除非有极大的运气,否则根本越不过对方。 第43分钟,在半场结束千万,葡萄牙终于获得了一次位置极佳的定位球机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c罗能借此机会缩小比分差距。 会有个漂亮的电梯球吗? 然而,他放弃了直接打门的机会,大愣是担心越不过诺伊尔的五指关,所以选择了将球发给队友。 卡尔像知道他球要往哪去一样,极快地反应了过来,硬是在争顶中也战胜了对手,稳稳将球解围!!! 足球落地,被诺伊尔快速反应扑住! 诺伊尔随后站起,在漫天欢呼中握拳示意德国队的防守线依旧如磐石般坚固。 踢嗨了,球迷们的精神状态也嗨了。 尽管半场才两球领先,可是场面上谁无敌,谁狼狈,真是一目了然的事,德国球迷已经把香槟狠狠地开了起来——这不是象征的意思,而是看台上真的有球迷已经把香槟打开向下喷了,还撒了一点在回场的葡萄牙球员的头上,闹得这事情不是一般的扎心。 而他们也没遭遇什么不幸,下半场依然是漂亮的场面,比赛来到第65分钟,德国队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整个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克罗斯在中场精准地观察到穆勒的跑位,迅速将球传入禁区,直接找到了无人盯防的穆勒。 穆勒射门角度不好,再次把球回做给他,克罗斯冷静推杆射门,但被下地的门将扑出,可穆勒已经再次预判位置杀到,一脚补射稳稳将球送入球门。 帽子戏法了!!! 观众们疯狂地为穆勒的帽子戏法欢呼,而穆勒比出三个手指,向支持他的球迷们致意。 这一粒进球彻底杀死葡萄牙队本就不剩多少的士气了,场上的c罗显得非常无奈和疲惫,一直在击打手掌大喊不断鼓励队友,但德国队的整体表现显然更具统治力。 卡尔甚至直接有点玩起来了。比赛进行到第80分钟,葡萄牙队试图从右侧发动攻势,卡尔果断和博阿滕换位,直接拦截了对方的传球。没有片刻犹豫,就带头发起反击,一个精准的长传找到了前场快速前插的穆勒。 穆勒带球推进至禁区前,见到卡尔也快速跟进,他立即将球传回中路。卡尔原应该停球的,但因为心态太松弛了,没有任何迟疑,迎球就是一脚凌空抽射! 质量倒是意外的高! 皮球直飞球门右下角。葡萄牙门将完全来不及反应,球已经飞进网窝,比分改写为4:0!!! “罗密呢???说阳光普照万物显形是吧???世一卫一传一射了,世一锋呢???” 球迷们彻底疯狂了,顺风疯狂输出: “出来说话!!!” 全场为卡尔的这次进球欢呼雀跃,卡尔却没再比划一个四给他看,而只是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张开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穆勒。 而后在无数摄像机的高清特写镜头中,亲吻了他的脸颊,看着他,绽放出温柔的笑意来。 他倒是要看看,谁还说他们没和好!!! 球迷们从另一个角度上开始癫狂了。 尽管这只是一场友谊赛,但因为赛前赛中赛后都太炸裂了,卡尔两面受敌,内部和穆勒闹矛盾,外部和c罗直接开火,恩怨情仇拉满,结果赛后还是“恩怨情仇拉满”,所以热度直冲云霄,甚至一度盖过了小组第二们争夺出线名额的那边的事。 就连意大利惨遭淘汰没能进世界杯的新闻都不能留住观众的视线了——嗯,等一下?谁?谁进不了世界杯了? 差点戴上老花镜来检查情况的球迷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悲愤的意大利球迷四处乱窜。 这还是要视线停留一下然后在评论区留一个“啊?”的脑子像鱼一样空空的表情包的,然后再继续奔赴金球奖大战的前线,为了自己的偶像冲锋陷阵。 赛后评分德国 卡尔 一传一射成功解围8次 9.8分 五星:水果牙,你们的皇帝回来了!但立刻扔掉王冠走了!——27.2万赞 ——回复(1.4万):我踏马笑得想死了 五星:《为什么说明天我罗一定会打脸他们》(奸笑emoji)——25.9万赞 ——回复(5.8万):我已经得了看到打脸这两个字就想狂笑的毛病哈哈哈 ——回复(5.8万):让大家都看看,等潮水退去,阳光普照,混子显形,看看到底是谁在裸泳!谁才是真正的世一人!——你就说那个楼主到底哪里说得不对吧! 第348章 ——回复(5.8万):这个逆天罗密真的搞出传世经典来了……天哪他但凡没说过这些话赛后全体罗密都不至于这么尴尬……虽然很讨厌部分罗密但尴尬到这种地步上真的很legend,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真的 ——回复(5.8万):那家伙已经被开除粉籍了,不要问,问就是串子(奸笑emoji) ——回复(5.8万):好惨的罗密啊,所有根据地都被串子占领了,他们到底在哪里活动 ——回复(5.8万):我连夜背梗还是比不过天赋型抽象带师,嫉妒死我了 五星:18岁打着绷带就能踢翻你,30岁会不行?——22.2万赞 五星:那么多破防罗粉打1星最后还是评分9.8什么含金量不用我说了吧——19.7万赞 ——回复(3.9万):一堆德拜粉去罗那里打一星怎么不说了呢?踢个友谊赛闹麻了,有本事怎么不赢欧冠啊(流汗黄豆emoji) ——回复(3.9万):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罗输掉了而且表现得很差劲呢(流汗黄豆emoji) ——回复(3.9万):踢个友谊赛闹麻了?怎么,是你们不想闹吗?怎么不赢呢?难道是不喜欢赢球不喜欢单点拉爆世一卫吗?哎呀,不会是做不到吧,不会吧不会吧?(星星眼emoji) ——回复(3.9万):赛前说c罗赢了卡打脸全世界,赛后说友谊赛根本不算什么,这套立体防御机制玩下来罗粉真的无敌了 五星:法国足球,就你们不给他金球奖是吧!改名成瞎子足球算了!——17.6万赞 ——回复(1.8万):今年如果再不给卡爹真的不想看了,太可笑了。 五星:这场比赛看得我皮肤都展开了……赛后踩着对手便秘的脸搂着好友拥抱亲吻,向全世界官宣和好……唯此间江湖年少,偏爱纵横天下,恩仇趁年华轻剑快马*……卡爹我好久没见过你这么青春洋溢的样子了(眼泪爆炸.gif)——15.6万赞 ——回复(2.9万):哎真的好感动,感觉像回到八年前的南非了,解说大喊“小将穆勒再次打入一球,像归巢燕一样飞入卡尔怀中!都说上阵亲兄弟,杀敌父子兵,这一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啊!”……一晃怎么就过去这么久了呜呜呜呜 ——回复(2.9万):我真的好希望卡爹幸福呜呜呜呜呜,看到他这样开心我真的也好开心,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其实也是想要拿金球奖想要赢的呀,让那些人都统统闭嘴真是太好了 穆勒帽子戏法 9.9分 五星:你小子偷偷和卡队和好了不告诉我们是吧?!——20.1万赞 ——回复(9871):穆勒哥笑得就没停下来过,今天是真的幸福了。 ——回复(9871):看着这张笑脸想到他完美的人生我都开始嫉妒了。 五星: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扇窗?——18.2万赞 ——回复(1.2万):关闭嘴巴的开关,被永远关掉了。 五星:完美的一天,今日简直杀疯了……第四球之后那个狂喜狂奔真的让我梦回南非了,怎么助攻了比自己进球还高兴啊?这么多年了你和卡皇的关系哪里是那种外人能挑拨的,不要说了,敬伟大的空间探索者和伟大的嘚意志友谊——16.3万赞 基米希铁血守卫 9.3分 五星:爹的,笑梗不笑人,鸡哥真男人!——18.8万赞 ——回复(1.3万):鸡哥除了个子小爱打鸣以外一直精神属性拉满好不好! 五星:那一个飞铲真的给我看晕了,入队三年了你终于有点真·卡皇风范,要是能保持下去,日后这皇位交给你也是让群臣放心了——16.2万赞 五星:在稳定性和球商上还是不如拉姆,不过对卡尔狂热的忠诚和护卫性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15.1万赞 ——回复(1.8万):谁还记得上个月评分区里还在骂他对队长不恭敬的,啤酒节的直播完了之后越看鸡哥越是铁毒唯了,真的回不去了 勒夫 8.6分 四星:老匹夫你今天也是得意了,我还是觉得你的排兵布阵很差劲但大喜的日子懒得骂你——13.3万赞 ——回复(651):我晕,拜仁球迷别太离谱了,就因为不带仁玩你们就恨上了呗?难道国家队是拜仁后花园啊都先紧着拜仁来?离大谱 ——回复(8723):不带仁国家队踢个屁啊?不想和不懂球的人说话了,滚 五星:抠鼻屎扣五星,发布会上硬刚葡媒吹卡皇加五星——11.4万赞 五星:昨天还觉得你不怀好意把我们卡爹架在火上烤,今天发现你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赏五颗星!——10.1万赞 赛后评分葡萄牙 c罗 5.9分 两星:这两星和你的人品,你姐人品,你粉丝人品都没关系,就打给你自己的。你今年是怎么了?踢巴萨仗着自己是巨星就去推搡裁判,禁赛五场,现在在金球奖的冲刺关头,正面对话一点表现都拿不出来,全程脱节梦游。我不在乎你脾气好不好,我只在乎你强不强,你的心气去哪里了呢?被卡尔开场一脚就放完了吗?——28.8万赞 ——回复(2.3万):不要骂他了,其实他就是踢不过卡尔呗,06世界杯就坐地上哭的,后来也没怎么笑过,年轻球迷们被欧冠冠军和营销号洗脑包冲昏头脑不愿意认罢了。但这不影响他还是拿了很多冠军和金靴啊,为什么就非要战胜这一个?他非要战胜的对手也太多了,有一个梅西还不够吗? 第349章 ——回复(4.3万):楼上的你也没放过他…… 三星:其实我觉得客观来看你的表现有6分的,只是没能拿出战胜对手的实力和拼劲来,而且赛后扔袖标确实是不应该,本罗密躺平任嘲,可也希望大家想想如果在国家队里常年没有好的队友是什么心情,这是没办法的事——19.5万赞 ——回复(8.9万):天哪,这还不拼啊?你罗都想赢到想发疯了好不好,赛后看到他跑多少公里了吗?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呗,被卡尔天克就克呗!1v1就是v不过承认一下能怎么样?粉丝不承认广大球迷就看不到啦?真不知道你们罗密是爱他还是不爱他,嘴硬不认输连你蒸煮没拼搏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这么多人点赞,真无敌了。 五星:阿萨球迷都滚出去,c罗再怎么样金球奖也轮不到你们家儒子(翻白眼emoji)——10.2万赞 ——回复(13.2万):没关系,怎么这就破防了,可以再写一篇《为什么说明天我罗一定会打脸他们》实现赛后大逆转啊 一场大胜让德国队上上下下皮都快展开了。 卡尔很不想承认,但他自己也感觉这滋味不坏——如果能一直团结一致开开心心赢下去的话,其实生活里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世界也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暂时没去想退役、金球、纷争、这样那样的事,就只是很久以来第一次难得能和队友们全身心沉浸在快乐的气氛里。他们是在为了他而骄傲自豪、与有荣焉,就像晃着尾巴外出打猎成功的小狗崽子们一样,一个个都是心满意足、得意得不得了。 他们希望卡尔赢,这并不是一种祈求或要求,而是一种单纯的渴望,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获得更多的渴望,这样的感情是很强烈和自然的,让卡尔在感动快乐的同时几乎有点无措和自责,觉得天天在心里阴暗爬行想要抛弃他们的自己是全世界最坏的狗狗头子。 他只好更加倍地用快乐的表现来回应他们,让每个人的情绪都得到满足。基米希的伤也不严重,纯粹的皮外伤,卡尔想看看他缝合的情况,谁知道一看到他基米希就“啊!”的一声发出大叫,吓得队医差点没手抖拿针扎他一下。 “约书亚!”队医气愤大喊。 基米希一把捂住自己,语调听起来很愤怒:“卡尔,你不能仗着自己是队长就不尊重队员的隐私。” 卡尔好好好地道歉,却忍不住逗他两句:“可是我心疼你呀。” 基米希:…… “你,你,你……”身为一个在德高考中取得了1.7高分的绝对聪明小孩,他的语言系统忽然开始崩溃了:“请注意,注意言辞!形象!说话!我,你,啊!!!” 队医甚至感觉基米希仿佛忽然体温急剧上升了(…) 他忍无可忍地和卡尔说:“您先出去吧!” 卡尔赶紧走开了,但刚出门就乐得没忍住笑了一声。 今日他的生活看起来是完美的。 唯一的问题好像在于,他和穆勒就这么亲热和好后,有仁不高兴。 有现仁不高兴,有旧仁不高兴,还有以前是自家仁但现在已成外仁的仁不高兴。 在晚餐桌上同时收到诺伊尔,克罗斯和胡梅尔斯短信的卡尔是狼狈的。 他们每个人的理由好像都很充分,每个人的心好像都碎碎的,自从那次送醉酒的胡梅尔斯回家,略微唤醒了一点竹马情后,连胡梅尔斯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搪塞了,何况是说着“现在我是小丑了是吧”的诺伊尔,和伤心于“明天又要分开了,今晚就只和我聊聊吧”的克罗斯。 他该怎么办啊? 而且他很确信,坐在他身边正吃得幸福到摇摆、动不动就叉东西来给他吃的穆勒绝对对他处理这个场面没有任何好处…… 第70章 小卡 卡尔感觉从世界杯回来后, 时间仿佛变快了,整个06-07赛季,好像都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生活步入正轨了, 真的忙碌了起来,所以对生活的感觉也就加速了。 从回来后的8月开始, 他就一直在忙各种各样的事。 第一个难题是他很受骚扰。铺天盖地的媒体邀约和一些商业会谈寄到了俱乐部, 俱乐部方面不能替他拿主意,于是连那种开在社区里的小面包店想请他打广告这样完全不现实的邀约也得一同递送给卡尔,给双方都增加了很大的工作负担。 市场部的意思就是卡尔需要一个经纪人。 问题就在这儿了, 想做卡尔经纪人的人也是海量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挑。 妈是不能指望的,爹也绝对不靠谱, 完全有可能把他送出去当人情。哪怕罗尔夫不送他, 真心帮忙想替他找个好经纪人, 卡尔也不想要。他没有办法做到享受父亲的付出又什么都不给对方的, 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因为恐惧,因为他知道仗着父子关系,罗尔夫想从他身上收什么债时, 他根本阻拦不了。 咨询身边的“同事”, 他也不好意思,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八成就要把自己的经纪人推荐给他。不是说和别人处在同一个经纪人下不好,怕的是他选了一个, 却不选另一个, 容易让大家在心中生了嫌隙。 巴拉克的经纪人也对他有意,巴拉克自己也很盼望这一点——如果有同一个经纪人的话,关系变紧密就合理多了。但卡尔顾虑到拉姆, 还是说了不。 第350章 这件事略微有点僵持在了这里,他也只能先三天两头地从市场部那里收到转寄给他的邮件信函,自己阅读处理这些事,一些不确定的先拿出来,咨询巴拉克后再回复。 不过事情在一周后出现了转机,他在信箱中收到了一封自荐信,不知对方是怎么找到他的新地址的。 寄信人叫乌尔里克,信是手写的,相当用心,背后附着了她的一些具体的工作记录。 她21岁,本来应该快从慕尼黑大学毕业的,学的是法律,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辍学了。 能在21岁就临近毕业,中间不仅没有课程缓修或重修,反而有提前通过的,不用说也知道,她的成绩相当漂亮。就算是卡尔这样一直接受最好教育的优等生,看到她密密麻麻的课程记录时,也还是觉得头皮一麻,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直接把成绩单原件附着上这样的行为也惊到了卡尔。虽然没有充足的社会经验,但并不是没见过世面,卡尔检查了一会儿后确认这应当是真的,因为他在高中时候参加过慕尼黑大学和他高中的一个合作项目,他摩挲着纸张,意识到这和他曾的得到过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印章也还鲜红,从侧面看甚至让人觉得柔软。这些成绩单一定被保存得很好。 但不知为什么,这么一个前途远大的法学生辍学了,没有毕业的话,当然也就没办法参加第一次国家考试。不能考试,就不能实习和参加第二次国家考试,拿到法律职业资格去做律师或法官检察官更是遥不可及的事。 除非复学,否则她的法律路是一定要断掉了。 也许这就是她给卡尔寄信的原因,她需要一份新工作。她写了自己之前担任过两个律所法律助理的工作经验,详细说明了她之前跟着的教授去年才替拜仁打过非常成功的官司,她对体育行业相当熟悉,对法律条款烂熟于心,对媒体事业也不陌生。最后她还写: “我正在准备fifa的考试,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和考虑我,到9月时我都将注册成为一名fifa认证的经纪人。” 卡尔发现她之前工作过的两个律所也是相当好的,那她为什么被辞退了呢?因为辍学吗? 他有点不太确定,乌尔里克的优缺点都太明显了,优点就是她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法律知识储备丰富,不至于像那种文盲经纪人一样动不动就为了贪钱灵机一动,干出违法的蠢事来。缺点是她和经纪人工作完全不沾边啊,哪怕等她通过考试也一样。 他自己就是个年轻球员,再配一个菜鸟经纪人,卡尔都不是怕阻碍自己发展,他怕的是他们俩合在一起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摸着那几张厚厚的,承载着一个学生不知多少日夜努力的成绩单,他还是选择给乌尔里克回复了一封邮件,好歹把这些寄回给她,附着道: “很抱歉我暂时无法定夺,而且答案很大可能是拒绝。但我确实很钦佩你的努力,成绩单是很宝贵的东西,请收好。祝你在未来取得成功。” 他是在新房子附近寄出这封信件的,因为他面临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整个夏天里他忽然变出名了,之前那个很舒服自在的小公寓忽然就住不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住在那儿,最起码是楼里的人,楼里的人的亲朋好友,这些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如果按照人际关系里的6人定律,现在美国总统都可以轻松知道卡尔的家庭住址。 那里治安和环境都很好,但毕竟不是什么供名人居住的地方,没办法提供隐私方面的防护,所以他不得不搬离。 原本他是没钱换房子的,踢世界杯虽说是名气大大上升了,但毕竟是为国争光,义务劳动,没有工资可言。名气提升后换来的商业合同倒是能挣钱,但卡尔自己看了之后感觉样样都不好,他这个年纪,才出了一点点名气就急着在电视里露牙齿傻笑卖骗人的维生素软糖不是好事,最后一个也没接。 到头来他夏天最大的一笔收入是因为在国家队追拍了一个广告,按合同梅奔给他分了几万欧元——广告内容是施魏因施泰格开车,波多尔斯基坐副驾驶,他和拉姆坐后座,四个人一起美美地从柏林开到慕尼黑(…) 不要问逻辑在哪,反正广告里就是车屁|股后头一溜烟就到了慕尼黑。卡尔的戏份特别简单,台词也只有一句,大概就是说想听音乐,然后施魏因施泰格播放,展示一下这辆车很大、而且能放音乐这么个功能就行了。 他们四个这届世界杯是真的火了,波多尔斯基又已经确认转会拜仁,下赛季都是在拜仁当队友了,观众们爱看。 几万欧对球员来说依然不足以换一个条件更好的房子,这些房子光租金就一个月好几千欧,他的工资暂时又没涨,哪怕拜仁在和他谈涨薪续五年约,生怕他被外面风风火火的什么曼联阿森纳巴塞罗那尤文图斯给抢走了,卡尔也不敢全花掉,家里有生病的妹妹和财政状况成谜的母亲,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是多留一点钱应急不会紧张。 而且他也希望早点攒钱买一套房。 罗尔夫倒是又给他打了钱,但卡尔原封不动地放着不想用,他害怕买房的事被人知道,转头爹就又坐在摄像头前了,然后事情变成“海尔曼先生溺爱儿子,踢完世界杯后奖励一套房”。 到头来是巴拉克替他解决的。 “我买一套,你直接住不就好了,哪怕被发现也不过是我租给你,也不奇怪。” 第351章 队友们之间互相租房子住是不奇怪,但那建立在跨地区跨国家的情况下。 尽管他不敢谈这个问题,像个聋子、瞎子一样不去思考和谈论这个问题,但现实就是横亘在他心中,他知道巴拉克很想去伦敦——切尔西许诺了更高的薪资,许诺了更好的队内地位。 他很有可能会去的。 卡尔都没有办法去想这件事。 这算是什么呢?自己要走了,出于一种愧疚补偿的心理,为了他买一套房子,然后明天夏天回来时私会一番……永远永远在夏天做秘密情人吗? 而且……卡尔讨厌巴拉克像包|养情人似的对待他——尽管他知道对方绝无此意,可这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穷得好可怜。如果他们能大大方方地签下欠款合约,日后再还,他会很感激,但对于巴拉克来说,让恋人祝自己的房子还收钱,他是无法忍受的。 可像现在这样,别人出于友情或爱情无条件地赠与他太多,会让他感到异常不安和难过。 他又不是要用爱来换这些东西的。 别人愿意给,他就觉得特别感动和感激了,一旦接受,仿佛就变了味道。 卡尔不习惯被爱得太“不合理”,他担心任何一点点不懂事,都容易让爱意消磨掉。 他不让爱意消磨掉。 巴拉克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对此只非常兴奋和愉快,完全是按装修新房的念头来把他选好的房子折腾了个底朝天,除了因为急着住实在换不掉的硬装他没动,剩下全换了个遍。 搬家前两天他在卡尔的小公寓里陪他收拾东西。卡尔擦拭他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家具、小摆件、花瓶、赚钱后买过最贵的东西:一个大的红色珐琅锅……然后把地毯卷起来。 抱着地毯坐在因为窗帘已经被拆掉了,所以显得格外空荡荡的落地窗前,想到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安心又开心的时间,才一年的功夫,怎么就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忽然就觉得难过得要命。 巴拉克原本在替他仔仔细细地把书装好,为一个翘起的角落感到苦恼,把它按下去它就弹起来,把它按下去它就弹起来,弄得他在和这书本来回搏斗,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小男孩竟然抱着地毯无声哭了,顿时整个人脑子都是一震荡: “karli,怎么了?” “我不想走了,我也不想住你的房子。”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但他就是克制不住抽噎,即使被巴拉克拥抱进怀里,他也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让眼泪再流出来——这太糟糕了,过去三年里他流的眼泪都没有这一个夏天多,和巴拉克在一起后他就总是在他面前流眼泪,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又没有钱,我本来就应该住在这里的,这里也很好,我喜欢这里——” “我把那个房子的窗户砸掉换好了,和这里的一样,这些东西都一模一样放进去,我和你发誓。” 巴拉克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到他的额头上,轻声说: “这不是金钱的问题,你需要一个更安全的环境。” “那你签合同把房子租给我……每个月我先额定还一部分。” 巴拉克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恼怒和难过了,但因为卡尔在哽咽,他没有办法发一点点脾气,只能把小猫拎起来亲吻: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卡尔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某种纯天然的强壮的自尊心,又也许是某种后天生成的极其脆弱的自尊心,但总之这是和平等有关系的事,他不害怕自己在一段关系里处于需要付出的一方,害怕成为被给予的一方,尤其当给予和金钱挂钩时。 “我觉得你在施舍我——哪怕你喜欢我,也还是在施舍我。”他哽咽着说:“我却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还不够吗。”巴拉克都不懂卡尔为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和付出有关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时,脑子里只会考虑自己,才不管别人——在这个年纪就应该这样。难道要小孩子反过来倒贴大人吗? “karli,你看着我。”他用手里梳理卡尔的头发:“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比什么倒霉房子、房租重要多了。” 卡尔红着眼睛说:“那我也不能……” “而且我也会去住,虽然肯定得偷偷摸摸的,也许不能每天都过夜,或者白天时得分开。”巴拉克因为不好意思而压低了声音:“这其实是……其实只是我渴望和你住在一起。” 他又躺了下去,放卡尔趴在他身上——不知为什么,每次这样时,卡尔好像情绪就会变好,巴拉克会想象自己变成对方的软垫子,把他和冰冷的地板,残酷的世界,让他不开心的一切都隔离开。 他圈住卡尔的肩膀,揽住他的腰,把他完完全全地包裹进自己的怀里,舍不得太用力,可实际上心里已带着他在地板上滚了好几下:“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情?我只要看着你就满心高兴了,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 “连睡觉也不要吗?”卡尔问了相当尖锐的话。 “你觉得我是为了和你上*才要同你在一起吗?”巴拉克把他垂下的金发撩到耳后去,轻轻吻他的额头:“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指望过……你愿意给我什么,我都开心得要命。” 卡尔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忽然给了巴拉克一个关于幻/想的描述。 第352章 “我想过我们俩躺在这个地毯上……”卡尔轻轻地亲//吻他:“我伤好了,米夏,无所谓的,别再那么忍着。我也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接受这些事的,我本来就……本来就想要……啊!” 卡尔很快就体会到了说大话的代价。 其实整个世界杯里,因为环境不安全,而且巴拉克总害怕他有一丝一毫不好的体验,从来都没整开过。 而且他一直觉得卡尔只是带着一点对他的好奇、错误的被当成是喜欢的某种不知什么东西和青春期的懵懂在玩/弄他罢了,浑浑噩噩的,几乎每天一下班冲回家就是躺在床上带着愧疚一边来回想卡尔,想完给自己几巴掌懊恼地谴责自我为什么能这么不讲道德和没出息,打完继续想。 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也许也待在这个小公寓里,想过一些关于他的事。 在他的心里,卡尔下训后应该就只是在过小鹿一般轻快、精彩、充满朋友的生活。也许他会枕/在某个漂/亮/女/人的臂/弯中,爬起来打着哈欠穿衣服,又是那么像系着蝴蝶结的小猫一样嫩/兮/兮/又/骄/矜/地上班来了。 有些时候,巴拉克会无缘由地联想到难道他在*上也要用这样眼睛看别人,这样的语气说话,这样的小乖宝似的样子认真脱衣服穿衣服吗? 这些念头常让他想邦邦邦地给自己几个拳头。 这么听卡尔亲口承认他的一些想法,真是一件太超过、太超过的事。 巴拉克把他抱起来,几乎是在屋里每个地方都要问他:“在这里想过吗?” 这对于卡尔来说也太过分了,幻/想中的一切和现实交织,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他自己咬着床单的时候,s*xually sensitive到只是几下就能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到最后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如果答“是”的话,巴拉克肯定会更用力;如果搭“不”的话,巴拉克还是会更用力。 最后就是开始求饶,但巴拉克又要在他耳边问他,在幻想里他也这样求饶吗? 很完蛋的是,答案是yes。 卡尔是真的被弄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搬家时候他也没力气搬东西了,说话都不怎么能说,因为嗓子喊哑了。在新房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头睡觉,外面任由别人去收拾。等他晚上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只有空调风扇微不可闻的声音,但他一点都不冷。 巴拉克的手正环在他的腰间。 他一醒,对方就也醒了,只穿着无袖背心,揉揉眼搂着他问他想吃什么——他才不会做饭,但无所谓了,已用钞能力搞定了很多东西在外头。但卡尔只急着看新房间,打开灯后,他一整个失语。 这里就像把他的小公寓移植过来了似的,只是大了很多,温馨很多,更像一个家。 “我来做饭吧……”他反过来问巴拉克:“你想吃什么?” 如果不是真的不能再这样了,脸皮实在挂不住,巴拉克会就这么按住穿围裙的卡尔告诉他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继续*。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尽管巴拉克在厨房里笨拙得要命,但他多少还是参与了整个过程,卡尔看着锅里对方切出的丑丑蔬菜甚至都忍不住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幸福的阈值不该这样低的,可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同一个房间里做饭这一件事,忽然就让卡尔感觉开心到不可思议。 而且晚餐后巴拉克说有东西要给他看,让他把眼睛捂上。 松开手掌时,他看到了一份合同,一份续约合同。 属于巴拉克自己的续约合同。 其实经纪人对于他忽然的改变心意狐疑又震惊,而且巴拉克是绕过他去签字的,这实在太离谱了,到现在还在给他疯狂打电话,但巴拉克不想接。他想,如果他没有和卡尔在一起也就罢了,既然在一起了,他总该负起责任。他没法忍受卡尔抱着地毯默默流眼泪的样子……也许从月下的第一个吻开始,他就已经改变心意了,只是直到卡尔担心搬家,这决心才终于落下。 卡尔需要他,卡尔想和他在一起,一旦意识到这件事,他就哪都去不了了。 “下午才签的。” “我才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巴拉克说:“但这不是因为我担心你不高兴……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一想到你爱我,就根本不可能离开你。 第71章 大卡 克罗斯得到了卡尔的回复, 晚上七点半这样去他房间找他。 因为今天这比赛舆论挺大的,所以餐后卡尔还得再接受一个补采。 克罗斯感觉如果卡尔能把话说绝的话,就不用接受这种工作了。 今天从赛场上下来, 除了矛盾中心的卡尔和c罗、完成帽子戏法踢得贼漂亮的穆勒之外,他也是媒体重点环绕的对象。 因为他和c罗是俱乐部队友, 关系又很好, 结果现在却在这种紧要关头帮着自己的队长大胜对方。 虽然说卡尔是他的国家队队长、从前在拜仁的队长和好朋友,可是成人社会就是这样,总是现任更重要嘛。克罗斯踢个友谊赛都如此不留情, 难道是和c罗生了什么嫌隙、或者确信对方这赛季真的不会再和皇马续约了吗? 反正怎么看,要在自己的前任和现任同事好友中间选一个出来拿金球,都是一件略带尴尬的事情。 赛前很多人还预测, 克罗斯应当会端端水, 控一控比赛的节奏, 不能不拼也不能太拼, 万万没想到他这场都快踢疯了,好多皇马球迷甚至有点破防不乐,发帖问克罗斯怎么回国家队就这么支棱啦?最近在俱乐部不是大家状态都低迷的吗?怎么他对c罗是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踢个友谊赛这么尽力? 第353章 还有人讥讽他说平时再怎么被一些仁嫌弃是东德来的, 遇到要表忠心的时候就又开始了, 真是活该被欺负。 但这些话可能也就发酵了一个小时,等比赛结束,克罗斯站到边采区开始, 他基本就是一个秦王扫六合的无敌状态了(…) 很多在网上叽叽歪歪的人也即刻被蒸煮坦荡到不能再坦荡的语言攻击到只能闭麦。 德国记者先来, 虽然自从克罗斯转会还时不时回踩一脚老东家后,不管是不是拜仁派系,许多德国记者在内心深处脆弱的自尊心破碎, 觉得克罗斯这是嫌弃祖国奔赴西班牙的怀抱了,所以总是很喜欢挑他的刺,在国家队里也开始把他弄成指定背锅位,利用很多群众对他的不满心理,主打一个说他坏话也不怕被人蛐蛐。 不过今日他的表现被他们也看成了是一种“忠诚”,所以记者们的语气开始高贵中带着点满意了: “今天你的表现非常出色,似乎比你在皇马最近几场比赛的状态要好得多,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回到祖国激发了你的热情吗?” 克罗斯一点也不惯着他们,差点没翻白眼:“状态好是怎么定义的?不好又是怎么定义的?我在俱乐部和国家队都很努力,你哪里看出我热情程度不一样?” 记者被他一噎,慌慌张张去找数据的时间里,克罗斯已经扭头听下一个问题了。 “场边的球迷们还在对着你欢呼,toni。尽管你在西班牙这些年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在这样的比赛中,是否会感觉到回到德国才是你真正需要证明自己的地方?” “我在国家队也不用证明我自己,我是世界杯和欧洲杯双料冠军。”克罗斯一句话就料理了他:“真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只敢暗搓搓阴阳给人裹湿地毯不敢直接开火的德国记者这辈子也别想击败他了。 比起满意里带着傲慢和偏见的德国记者,葡萄牙记者和西班牙记者就纯纯带着一肚子火气了。 “你和c罗关系很好,今天却显然没有为他留情,这是不是说明你在国家队更能体现出你的真正立场呢?” “你在暗示什么?关于什么事的真正立场?” “呃……俱乐部和国家队对你来说,哪一边更重要?” “当然是都重要,对每个球员来说都一样。” 记者不得不恼怒地把话挑明白: “看得出来你对卡尔还是非常支持的,即使你现在已经离开了拜仁。你觉得这是一种对前队长的尊重吗?还是你觉得他更配得上金球奖?” 克罗斯站在人声鼎沸的世界里,忽然感觉一向能顺畅流出他嘴巴的真话因羞涩打了磕绊。 爱是一种……因为说不出,反而比说得出更响亮、更难隐藏的东西。 “我支持卡尔和拜仁没关系,我只是在支持自己十几岁时就认识的好朋友。” “你这样难道不伤害c罗的心吗?” 克罗斯第一反应其实是关我屁事。 不过c罗也是他的朋友,这确实还是和他有关,他应该要在意的,所以他回答道: “他恐怕没你们描述中这么脆弱和小气——难道他亲口告诉你们他对我很生气吗?就因为一场普通的友谊赛?我认识的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因为对手全力以赴就要生气的人。如果没有的话,请不要再造谣式提问了。好,今天就到这儿,再见。” 晚餐桌上,克罗斯抬起头,看到卡尔正在他左前方的桌子上撑着额头,一边听穆勒说话一边在看手机,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他会看到下午我的采访吗?毕竟上热搜了。 或者,他会回看我们俩的消息记录吗?像我一样。 只是这么个模糊而无缘由的想象,卡尔坐在穆勒身旁却依然在低头将注意力分一点点给他的想象,忽然就让他开心了起来。 如果卡尔不用去补采的话,他们不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待在一起了吗?克罗斯希望整个晚上都和卡尔待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对方睡觉、他在旁边看着都行,不过卡尔绝不会同意这样的事罢了。 卡尔其实本来真的不想去做补采了,这种临时加班一点都不开心。 自打最近做的错事越来越大,卡尔忽然发现生活其实没有那么多严丝合缝的规矩,也没那么多摄像头,越害怕被人看到越容易被人看到,越想要被人发现反而越没人来发现他了,比如他在夜店里坐着喝半天酒都无人问津这种事,真是想起来一次就无语一次。 这些大事都无所谓的话,像补采这样本就可以拒绝、只是他每次都出于完美主义的职业道德,不忍心让很多人工作难办才答应的事,好像就更没有必要去忍受了。 他大可以像克罗斯一样说:“之前没问好问题是媒体工作失误,为什么要让我承担麻烦。” 但他还是答应了。 主要是他不想争端再继续发酵了,决定泼一泼冷水。 而且现在闹得再凶,今年他也不会拿到金球奖的。乌尔里克愿意折腾就折腾去吧,卡尔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希望为卡尔拿到金球奖这件事都快成她的执念了,对于一个经纪人来说,这确实也是至高褒奖了,卡尔没理由去阻止她追求梦想,毕竟乌尔里克现在甚至都不要他配合什么,已经直接放养他了。 但卡尔自己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不想再打架下去了,翻一下赛后新闻,舆论撕得不可开交。 第354章 虽然去年c罗拿了理论上来说他来更好一点的金球奖,但卡尔又不是什么小屁孩,他完全懂成人社会运转的规则,就像到了现场就知道自己不会得奖的外贝外一样,他不用去现场都知道自己只能陪跑了,谁让他身上叠着后卫、德甲球员、德国人这三重debuff。 可卡尔确实还是心情低落的,不是因为拿不到奖项本身,而是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挖空了心思去争夺一个不公正的奖项没意思,争夺失败了就要被万分怜悯没意思,争夺失败了就要被胜利者的拥趸洋洋得意地踩上一脚没意思,坐在熙熙攘攘的名利场里不光是领奖还是鼓掌都叫他觉得没意思。 年轻时他是个很会扮演社会角色的人,在家里他是好哥哥,好儿子,在外面他是好学生,好球员,球迷眼里他是好的名人,队友眼里他是好的队长,税务局眼里他是好的纳税人,他是个好好好好好人,可他一直在玩规则很恶心的游戏,他努力完成扮演,好像早已不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只是想规避惩罚罢了。 去年坐在金球奖的颁奖典礼上盛装出席别人的仪式,忽然想到,如果能不玩这些游戏、但依然每个人能健康富足地长大、生活、追求梦想就好了。可这个社会这样残酷,不想玩游戏的人往往是弱者,是游戏里的耗材和垫脚料,大家都不玩了,游戏的受益者从哪里收获? 所以试图逃脱的人要受到最多的惩罚,就像女人不许不结婚,不然就用尽软硬手段像驱赶羊群一样把她们圈进家庭里;就像卡尔不可以说自己其实不在乎金球奖,如果大家都不在乎了,谁还会为这样的奖项投入那么多、收获那么多? 卡尔不讨厌c罗,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甚至是害怕和敬畏对方的,敬畏对方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在社会中混得好的人天然具有的生命力。他们可以不假思索地去赢,去生气,去开心,去坐在球场上大哭,去扔掉袖标,去生好几个小孩,和人交往又分开,去投资,去认识新的人脉,主流社会文化中什么是好的,就先拿到再说,犯了错也不可怕,能大声地为自己辩解。 但卡尔做不到,卡尔觉得自己很虚弱,有时也觉得自己确实矫情。他想,如果他是一个从小就饿过肚子的人,也许他就不会总想太多了。可他确实饿过肚子,反而是因为饿过肚子,才开始想得太多,才开始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永远变化了,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全身心地喜欢它、相信它、服从它、融入它,固然经常会觉得很多东西都是虚无的。 胜利本身是开心的,赢了4个球多畅快啊,可赢了球却要去考虑旁人的心情和反应,这就一点都不好玩。因为比赛和荣誉金钱利益挂钩,所以成年人是真的输不起了。像克罗斯这样能坦然在今年年初发“祝大家2·0·巴西国旗·德国国旗快乐!”的人,卡尔一生里也就遇到这么一个。 补采里他说了许多夸c罗的话,也完全不正面回应金球奖的争端,确实让记者们大失所望——这种感觉就好像打了一场精彩战役等着胜利者继续带头冲锋时他却已放下旗子打算洗洗回家睡了,对于爱看撕吊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精彩大战却结局养胃。 要真让他说他对c罗有什么不满,他只想怪对方踢球也太爹小心了,碰到一点点就往地上滚,搞得好像卡尔会踩断他的脚似的——卡尔能理解前锋们自我保护的心理,但他现在真是冤啊,他只恨不得c罗反过来折了他好不好。 哎,这些小心谨慎的前锋都是不堪托付的! 但出乎卡尔自己和媒体人的意料,补采新闻发出去后支持卡尔的人并不失望,反而心满意足地说,好吧我爹叫我别吵了那我就别吵了吧,反正我爹全场防死对手还一传一射,最后4:0美美把玩,谁输谁破防,谁输谁尴尬,看个球让你们这么痛苦真是抱一丝啊。 场上正面击溃你,是我爹展现实力,让你们别再乱叫了! 场下谦虚安抚你,是我爹展现风度,还是让你们别再乱叫了! 有本事就正面竞争,场下吊事那么多,真是烦死人了,也不看看我爹想不想掺和! 什么叫男人中的男人啊,看看看看,这什么胸怀气魄。区区金球奖,我爹要争,我爹配争,但我爹不会争得面目狰狞、满地爬行! 赢! 卡尔素来战斗力不高的球迷倒是也有无敌的地方,那就是对于经典的“xxx是你爹啊”这种骂人方法完全免疫,只会高兴地应承:“你怎么知道的?” 卡尔完全低估了球迷们逻辑自洽和自发在偶像身上找到高光点的能力,完全不知道他又被狠狠地爱了一通。他今晚真正要面临的巨大挑战其实才刚刚开始,那就是他该怎么协调好三个人的时间。 是的,三个人他都答应见面了。 只是把他们的时间给错了开来。 卡尔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搞什么接待生意,生怕客户们互相撞见。但做生意的最多是挣不到钱,他要是搞砸了,那可能就没朋友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就是因为快退役的缘故,卡尔现在对大家都更愧疚了,想着瞒着他们不声不响就要做这些事,而且之前他也状态不好,让他们担心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他也依然没办法按他们希望的那样变得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热爱生活,还是天天在心里琢磨受伤丑闻被排挤这三件套。 现在多辛苦一点吧……以后想有这样甜蜜的烦恼都没了。 第355章 等他退役了,哪里还能一晚上有三个人忙着找他啊? 到时候他就要做孤寡中年男喽。 卡尔回到房间,刚刷上牙,克罗斯就来了,已换了休闲服,黑色中领毛衣和长裤子,再漂亮不过的男青年。 他拿着牙刷,打开门把对方放进来,指沙发让他先坐——而后发现克罗斯好像补充了发胶,头发格外支棱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小心把牙膏沫喷到外面去,赶紧去漱口了。 “你笑什么啊?”对方一进门就从开心变烦恼了:“我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克罗斯跟着他进洗漱间照镜子,怎么看怎么都很正常,但卡尔还在边漱口边笑,弄得他真开始羞恼了,却还是只能忍住。 “你不要这样,卡尔。”他抱着胳膊说:“每次看我就不说话,然后开始笑话我,你也太爱欺负人了。” 卡尔擦好了自己:“谁说的,我才没想欺负你。” “那你在笑什么?” 一般来说卡尔不会准确回答他的问题,只会继续笑他可爱,游刃有余的年上样要搞得克罗斯自己要回去猜八百年也猜不明白,然后气到睡着了都是攥着拳头的,但卡尔今天难得直接回复他: “头发。” 克罗斯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怎么了。” 明明是他造型师给他新做的发型,人人都说好看。之前他会把头发弄上去,也是卡尔说好看他才搞的,后来就只是在背头的基础上做改变了,现在对方却又笑他。 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能看穿卡尔伪装的人,但像这些时候,他永远也搞不懂卡尔到底在笑什么、乐什么,就很是生气。 “你告诉我啊。”他看着卡尔的眼睛说。 “你晚上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见我而已,干嘛要再弄一遍造型,你不是抱怨过有点麻烦的吗?”卡尔想想又乐了,亲昵地笑着揪了他一把:“现在真是皇马的大球星了,变得好在乎形象,过来坐着。” 克罗斯被卡尔的问题击中羞怯的心脏,然后又在他的解读中狠狠地失落下去。 卡尔为什么就是意识不到,他只是为了在他面前好看一点,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才不在乎。 他讨厌卡尔也像别人一样若无其事地拿他转会的事开玩笑。 明明整个转会里,他最痛苦,最难过的事就是再也不会和对方做队友了,但他最在意的事,偏偏是对方最不在意的,卡尔比谁释怀得都快。 克罗斯多希望卡尔会在意、会没法原谅他、会别扭啊。 但卡尔不会,卡尔表现得就像是他根本不担心也不在乎克罗斯走了该怎么办。毕竟他还有穆勒,克罗斯从来都是镶边的,是穆勒的附带品,不是吗?克罗斯想。即使此后永远只能是欧冠相见——卡尔应该也不想再见他了,国家队相会的日子更是一年到头用手指头都数得清,但卡尔并不在意。 永远都是他主动来找他,主动想他,主动要见他。 好不公平哦。 穆勒都和他当街吵架了,卡尔竟然都能为了哄好他在几万人注视中去亲他的脸哄人……卡尔这辈子也不会这么对他的,如果他敢和卡尔吵架,肯定是他先低头和好,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克罗斯的心里真的酸酸的。 “站那干嘛?”卡尔替他倒上小甜水,扭头看他还靠在洗漱室的门框上,不由得不解询问。 “我讨厌你。”克罗斯忽然毫无征兆地说出他的“经典台词”。 卡尔感觉如果哪次见面时,他没被讨厌一下,那他简直是见到假的克罗斯了。 “对不起。”他道歉:“我再也不笑你的头发了,很漂亮。来吧,漂亮男人,坐沙发上。” “不是这个事。”克罗斯还是一动不动:“你别说我是什么皇马的大球星,像在取笑我一样,我不高兴。” 卡尔其实没有揶揄他现在是个骚包球星的意思,但他这么说了,他也继续投降:“好好好,都是我不好,这个也不再说了。” “愿意坐下了吗?” 克罗斯别扭地扭过脸去,显然是觉得他的认错非常流于表面。可等卡尔再站起来,走过来,亲昵地捧住他的脸笑着看他时,他就没办法再坚持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他狼狈又倔强地看着卡尔,低声问:“天天在队里捧别人的脸是吧?” “你的脸我也不能碰啦?”卡尔叹气,却是完全误读了。 也不怪他,克罗斯确实是以前绝不能让他碰一下的,他长大入队后,虽然是稍微好了点,但卡尔也还是谨遵宽嘱,最多场上庆祝可以拥抱,场下不敢乱摸。 上次他都哭了,克罗斯才给他玩了头发罢了。 他正要收回手,克罗斯却是一把抬起胳膊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我……” 他气恼地抿住嘴,金色的睫毛在顶灯下透着光不断颤动,怎么也说不出“我乐意你摸我”这样破廉耻的话来,只能是转移注意力妥协了:“算了,先坐着。” 不管怎么说这倒也算一种计划通,卡尔松了口气,终于能落到沙发里和他继续说话。 他询问克罗斯在马德里的生活如何,因为新赛季皇马国内赛事都踢得一塌糊涂,感觉是被巴萨压着打,c罗可能个人状态确实受到了禁赛五场的影响,但团队状态不好对他肯定也是负面buff,而且更难摆脱,不然乌尔里克也不至于重燃替卡尔争金球的心意了。 第356章 但俱乐部赛事不好,国家队却大胜自己队友,这显然有点尴尬的。 “输球归输球,踢完比赛就下班回家,输了又能怎么办,这两个月俱乐部里踢不好,也不是我的问题。”克罗斯说:“你好没意思,拐着弯地问,好像生怕我受什么舆论罪一样,我就是直接站在你这一边又能怎么样?我才不在乎那些东西。” 卡尔:…… 怎么还在生气啊! 而且这种时候倒是又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卡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出来就听出来,别戳穿我嘛……而且,下午的时候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的,端水就好了。” 端水就好了,克罗斯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他不断想到去年金球奖颁奖典礼,他就坐在卡尔的右侧方,看着他鼓掌,看着他在目送c罗上台。 但凡卡尔想要,或者哪怕是卡尔不想要,但他应该得到的支持,他怎么会不给他呢? 他不应该等对方向他索要才去提供,他就要明目张胆地站出来表达偏心偏爱,不行吗? 说到底,他能表达的最接近真心的话,也不过是一句“我支持他”,真好笑。 “我就不,又怎么样?你嫌我惹事端,替你添麻烦?” “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担心你自己在俱乐部难做人。” “你担心我吗?替我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夸我说得好就是了。” “……你这么说,我当然很开心。”卡尔轻声说:“只是你没必要上他们的当,做这些二选一的题——” “我乐意上当,我乐意二选一。”克罗斯忽然生气地说:“我乐意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要选谁,我就想回答这种题目,还不行吗?你就当我是贱吧,就算你不需要,所有人都当我是在讨好拜仁似的,但我就是要这么说。” 卡尔愣住了,半天都回不了神。克罗斯更恼火了:“哪怕我不能和托马斯比,好歹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你却觉得我应该一点也不想帮忙,良心上、感情上也没有愧疚……你真的好讨厌,卡尔,好讨厌。” “管我叫什么皇马的大球星,我又不是本来就想去的,我根本不想——”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我都不想再提这件事。你根本不在乎我转会的事,但我不一样。” “我在乎的呀……”卡尔简直脑子都要宕机了,被对方砸来的大段信息弄得说不出话,只能揪着关键点急急辩解:“我怎么会不在乎你转走,我恨不得……” “难道我要因为留下就真的分掉你的工资吗?我才不要受鲁梅尼格这种侮辱,你也不要这么侮辱我。” 克罗斯气鼓鼓地讲: “反正我是可有可无的人,我真的走了,拜仁也还是好好的。要不是这两年欧冠决赛总碰头,谁也不会想起我,你也不会想起我,谁都不会后悔,谁都不会觉得可惜。” 卡尔觉得冤枉死了,这是他很多天以来最委屈的一次:“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根本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难过什么?我才落地马德里,你的祝贺信都到了,送走赛贝纳大街里养的一只猫、一只狗,都没有送走我那么容易——” 卡尔不说话了。 克罗斯原本想继续生气的,把他心里潜藏的所有愤怒、委屈和伤心都告诉卡尔,可当对方苍白着脸,就这样坐在那儿看他时,他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我也不在意这些,无所谓的,都过去了。”克罗斯低下头:“我就是需要你知道,转会对我来说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没良心。” 才怪,他其实最想让卡尔知道的是他有多么喜欢他,这才是他没法告别慕尼黑最主要的近乎唯一的原因,这唯一的一个都差点让他失去神志要继续留下,只是这爱无望到连说都不能说,才让他清醒起来罢了。 卡尔甚至连他的心情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背负“我是舍不得你才不走”这样的罪名呢,他不会给自己抱怨卡尔的机会,因为对方是这样的无辜。 在皇马的一切都很顺遂,克罗斯也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是正确归正确,心痛归心痛,两码事搅和在一起,哪怕三年过去了,依然会让克罗斯感到介怀。 卡尔过了很久才喊他的名字:“托尼。” 克罗斯继续低着头,不知该怎么替这样忽然变得沉重的谈话收场。 漂亮的手伸了过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应该握住才对,但鬼神神差得,却是把脸贴了上去。 卡尔也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对方就捧住他的脸温柔地摸了摸,然后是他两鬓茸茸的发茬,他把克罗斯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替他把被过量发胶弄得相当僵硬的发丝慢慢拆散了。克罗斯闭着眼睛不愿意面对他,不愿意面对这么没出息的自己,但他没法捂住耳朵,吹能听卡尔慢慢地说: “我寄祝贺信给你,是因为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希望你新生活一切都好……” 我倒是希望你诅咒我。 “我也没有不难过,我只是装的,为什么发现不了呢?” 骗人,这肯定是骗人的假话,卡尔最会骗人了,一骗他就是十几年,骗得他好苦啊。 “如果你不相信也不要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了……” “那我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虽然感觉自己被骗得好苦,但人生就是这样的,卡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明明觉得卡尔就是在哄骗他,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了。 第357章 他甚至会忍不住想,卡尔愿意骗他,也算是有点在乎他。 “……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看,卡尔甚至都现场开始绞尽脑汁地编一个动听的理由。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给台阶: “我就是想知道。” “……我……哎。”卡尔叹气:“我去看了你在青训时租的那个公寓,你还记得吗?” 克罗斯愣住了。 过了很多年后,那个洁白宽大的大理石台面看起来已灰扑扑,小得不行了,卡尔怎么也回想不起十七岁的他怎么会觉得那个公寓那么崭新、洁白、温暖、温馨,但坐在桌边时,年幼的克罗斯坐在对面把一块小蛋糕推来时的样子,却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去那里干嘛?” “做草莓蛋糕。” 二十几岁的克罗斯已不会再回到那样的地方了,卡尔却会。 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幽灵,被困顿在过往的生命里。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但克罗斯在他面前这样伤心地说他毫不在乎,他都不知自己该如何证明。 他怎么会不在乎他呢?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曾品尝过多么纯粹的、甘甜的友情的滋味,忘不掉雪夜里红着眼睛倔强看他的克罗斯,忘不掉他们曾盖在一块大毛巾下擦头发。 因为被人真正纯粹纯洁地爱过,卡尔才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真正一塌糊涂。他也不会完完全全地放弃,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美好的珍贵的东西,他也受过命运的馈赠,得到过这些东西。 也许生活逐渐让高的山低的谷,让年少的朋友分隔两端,可真挚的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东西。 “我多希望你能坐在我对面吃啊。”卡尔流下一行眼泪:“可我难道要阻碍你,去更好的前程吗?你早就不是十六岁了。” 其实这么说出口后,卡尔感到的不是痛苦而是治愈——从克罗斯说出他的怨念开始,他感受到的就是治愈,那就好像带着一根刺一直走路,而今把那根刺拔出去了似的。 但他并不能放任克罗斯试图不走开粘贴在他沙发上做流泪猫猫头的行为,没有任何别的原因,不是因为情绪太差了被误会了心碎了不愿意说话了需要沉浸进中年伤痛文学,而是因为时间到了(…) 是的,时间到了,天大的事回头再酝酿,这一个先丢出去再说吧!!! 不然让克罗斯和诺伊尔发现他就晚上这么点时间,还提前约了别人的话,这两个人,一个是讨厌狂,一个是理直气壮的醋精,是真的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那他在这儿说了半天掏心窝子的话,还流一滴眼泪,不都白流了吗? 所以他假装是克罗斯伤到了他,让他无法自拔,满脸心如死灰的样子,赶他快走: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算再怎么样,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在乎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绝情的虚伪的人吗?我累了,我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克罗斯一整个黏着,焦急地跟在他后面,想握住他的手又不敢,只能碰一下他就缩回:“对不起!我错了……卡尔……别这样,求你……” 卡尔像肥皂剧里的人一样在屋里狂溜,主打一个我不听我不听。 他是预留了半个小时做交接的,防止这头迟了那头早了,现在按时间算,诺伊尔应该还有二十分钟才来的,赶走克罗斯还来得及。但他还是太低估了人类的不可控性,他刚转到门口准备把对方硬推出去,克罗斯忽然一把子紧紧抱住了他。 他最不愿意和他肢体接触的朋友忽然这样一把子紧紧抱住他已经足够可怕和令人震惊了,卡尔心道糟糕,他不会是演过头了把克罗斯给弄得精神崩溃了吧——但更可怕的事竟然还能发生,就这么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卡尔,你在吗?”诺伊尔的声音传来:“我也没什么事,就先下来找你了。” 第72章 小卡 8月1日是施魏因施泰格的生日, 但他忙着回家里和家里人一起过,5号才在慕尼黑补办了party。 卡尔现在住的地方离家更远了点,但因为有车, 他接送莉拉依然方便,而且新房子还可以有个客房给莉拉住, 让莉拉在他身边过周末, 既能减轻母亲的负担,又能让他和莉拉都很开心,除了巴拉克会在周末不能来之外, 简直是三赢的局面。 队友们大多居住在慕尼黑南部,而他之前的公寓却是在赛贝纳大街的东边,现在倒是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波多尔斯基的新房子原本应当在施魏因施泰格的旁边, 但对方介绍的那一套他没看好, 自己挑了个新位置租了下来, 现在他们三个房子的距离就差不多了。 施魏因施泰格的生日party上没邀请巴拉克, 卡尔只能单独前往,把翘着头毛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拥抱他、连他出门都走到门口换鞋了还坚持要拥抱他的恋人丢在家里,再三保证自己早点回来。 巴拉克反倒劝他:“无所谓的,玩得开心, 就是别喝酒, 我怕你……我怕你睡着了不小心嗑到哪里。” 卡尔笑了起来,想到等他回来时,对方一定还在等他, 忽然内心就被这种巨大的幸福塞满了, 笑着说:“保证不喝,我还要开车呢。” 看着对方垂着眼睛等着目送他走,卡尔想了想, 有点不好意思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我出门啦。” 巴拉克感觉自己真是要被卡尔钓死了,他就像那种特没出息的,哪怕都把猫带回家了,但还是会因为小猫忽然跑来舔他一口就在屋里蹦的神经病一样犯傻。他从耳朵根到脖子全红了,为这种同居带来的极密切真实的家庭感而心脏狂跳。 第358章 “路上小心。” 他用了八辈子的自制力才松开了卡尔,看对方也红着脸可爱地从门口再冒着脑袋和他说了一声好的、而后关上门之后,他在屋里像一头熊一样非常笨地握拳虚空打了几下沙袋,一蹦三尺高,差点撞到天花板上的灯才老实了。 然后他躺进沙发里,抱住有着淡淡卡尔香气的抱枕,把它盖在脸上捂住自己,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干,已陷入全身心的、温柔又喜悦的等待。 尽管没邀请巴拉克,但施魏因施泰格也不能算是针对他,因为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球员,除了卡恩以外,他谁都没请。 卡恩尽管非常用心地用人工快递在当日送了礼物和贺卡来,让施魏因施泰格好好地体面了一番,但他自己本人也没来,原话是:“我可不想听你们那些破歌,跟着你一起摇头晃脑。” 哪里破了嘛!自从6月陪着卡尔去听了那个摇滚乐团sportfreunde stiller的演唱会,施魏因施泰格就和他们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在柏林的庆祝仪式上,dfb请的也是这个乐队,好让他们表演那首今年大火的的歌曲《'54, '74, '90, 2006》,施魏因施泰格还开朗地加入了表演打了一段鼓点,现在他已经和乐队主唱成朋友了,在生日会上也放他们的歌。 得亏是乐队时间错不开,不然他都能把他们给请来表演。 他音乐放得杂乱得很,基本是朋友喜欢什么他就放什么,自己喜欢什么就放什么,把party一会儿变成蹦迪厅,一会儿变成舒缓情歌会,一会儿又变成舞厅。 客人们也基本全是年轻人,毕竟他在家里已过过一次生日,没必要再宴请长辈和亲戚们。施魏因施泰格对朋友很宽松,并不会因为今年自己刚在世界杯上人气爆炸就变得高高在上,大家想带谁来都行,甚至还有带小朋友来玩的,很快就往他身上挂了一串,逗得寿星猪大笑。 但更想和他亲近的显然不是小孩子,而是各路漂亮女郎。 他刚和前女友分手了,前女友嫌他实在是很蠢货和中央空调,对什么女孩都一个热情样,而导火索则是她发现施魏因施泰格竟然买票去和队友一起看演唱会,却不带她? “不是你自己后来说不感兴趣的嘛!我本来没想去的!问了人家说票用不掉才临时改了主意!”施魏因施泰格大喊冤枉。 “那你也他爹的不告诉我一声?我都不想去了你还和别人去?蠢猪!和你的队友过日子去吧!”前女友愤怒地将他丢出门外。 施魏因施泰格其实小郁闷了一段时间,但接下来国家队就集合了,他们就踢世界杯了。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如果不是有爱情需求的话,他真的感觉就和队友们一起过集体生活挺开心的。 世界杯结束后,他几乎也就不想念前女友了。现在在生日会上,多得是漂亮女孩、年轻的小模特与他套近乎,他这个夸夸,那个聊聊,话都快说不过来了。 卡尔倒是遇到难题了,拉姆的堂妹艾米莉亚今天也来了——她是施魏因施泰格认识,都不用靠着哥哥带,自己就能过来。虽然说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基本没什么往来,可对方好像依然对他有兴趣。 她甚至变得不像去年那么泼辣了,看着他微笑时会有点害羞和脸红,说话时虽然还会开玩笑呛他两句,可做事时却不忍心让他麻烦似的,什么都想帮他的忙,帮到了就露出可爱又得意的神情,眼睛眯起来大大地笑,像一只高兴的小花栗鼠一样。 这样笑起来时,她终于有点像拉姆,但拉姆从来不像她这样笑。 人对另一个人有真挚的好感时,那种与她相处的舒服感是会像温泉水一样流淌出来的。如果说去年艾米莉亚只是在逗弄他的话,今年对方倒像是真的有点中意他了,所以对待他的态度很认真。 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孩,但卡尔有男朋友了啊……他很耐心地陪艾米莉亚做了很多事,她玩打地鼠——不要问施魏因施泰格的家里为什么有这玩意,反正就是有——卡尔就替她补锤子;她唱歌,卡尔就替她整理麦克风的线。 他越陪伴,越不安,苦恼于对方没有告白、所以他不能明确地拒绝什么,毕竟看起来艾米莉亚就是在派对上和他玩玩罢了;也苦恼于尽管她没告白,可如果他再这么给予错误暗示的话,就该换成对方开开心心等他告白了。 没办法,卡尔只能找上厕所的借口溜达进梳洗室躲避一阵,思考该怎么办。他想和拉姆谈谈这个事,但拉姆一反常态地在party上根本不找他说话,卡尔瞥到他好像在和一个叫克劳迪亚的女生说话,她是施魏因施泰格一个女性朋友的女性朋友,和足球以及时尚行业毫无关联,所以在派对上有点不安,拉姆体贴地替她拿了个小蛋糕,他们就开始聊天了。 你自己谈恋爱去,把我甩给你妹妹! 卡尔不讲道理地酸了拉姆两下,然后就恢复了理智,在心中祝福对方的恋情,只顾着自己着急。他都已经很忙了,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执着敲门,卡尔只能抱歉地说麻烦再等一会儿,走廊那头有卫生间,也可以洗手,这里不能上厕所,谁知门外人发出低低的声音,来自波多尔斯基的声音: “是我,让我进去喘口气。” 卡尔把他放了进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隔着木门,在震动的音乐的包围中,和波多尔斯基一起靠在梳洗室的台子上大眼瞪大眼。 第359章 说是瞪着眼睛也不对,波多尔斯基和他对望两眼后就心不在焉地洗手了,洗完后擦,擦完后把纸团起来信手往垃圾桶里丢。 没丢进去。 空气在一瞬间尴尬住,卡尔没忍住笑了一声,波多尔斯基的耳朵根红了。 要是施魏因施泰格在这儿,他妥妥就说不准笑,我就不捡,你等保洁收拾吧。 但因为是卡尔在这儿,所以他默默地过去把捡起来丢垃圾桶了。 拉开距离反而让他自在了一些,哪怕他分明不是要喘什么气,而是故意要进来的,可还是拉开了距离,他才能和卡尔正常说话: “躲在这干嘛?” 卡尔坐在台子上,满脸无辜地看他:“卢卡斯不也进来了吗……” 虽然年纪小,但他好游刃有余,好会摆弄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不管做什么,都会给波多尔斯基这种感觉。 现在才只是一句话,仿佛被对方捏起来的这种感觉就又出现了。 “我不是在躲,我都说了,喘口气而已。” 波多尔斯基靠墙站着,抱着胳膊,挑眉看向卡尔,略带了点笑意。 他今天穿了上紧的背心,下宽的裤子,套着马丁靴,寸头长长了一点点,酷哥到不行,但语气却是很揶揄: “你不想和菲利普的妹妹一起玩了吗?我还以为你们要一起脱单,过两年一起结婚当一家人了。” 卡尔好无奈:“才没有呢。” “才没有呢~”波多尔斯基情不自禁学他说话的轻柔语调,撒娇似的语气,又想笑,可见卡尔撅着嘴巴一副被嘲笑了委委屈屈的样子盯着他,又忍不住心脏略微加快了一点,不再逗弄他了。 “说真的,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吗?”波多尔斯基问:“你们看起来挺好的。” “天哪,我们看起来挺好的。” 这真是太让人绝望了,大家都在看他们,误会他们俩有恋爱苗头吗?这才过了一个小时啊,他怎么就背负上感情债了,他现在从这里爬窗户跑掉还来得及不?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波多尔斯基对很多事反而有点轻快的态度,再加上他和卡尔不远不近,年龄差也最小,同他说话仿佛轻松了很多,卡尔不由得苦恼地询问道: “不,我不喜欢她——也不是不喜欢,我不想同她当恋人,我该怎么办?” “你不讨厌她,就和她试试呗,你都十八岁了,不谈女朋友才奇怪呢。” 我可能根本不喜欢女孩子,要喜欢也喜欢高高壮壮的那种,我怎么办。卡尔不敢把自己的xp宣之于口,只好找借口:“那样太不认真了……这可是菲利普的妹妹。” “你倒是在乎他,他都跑去谈恋爱了,又不管你。schweini也是,看到美女像把眼珠子黏在了人家的胸口一样,变成蠢猪了……” 卡尔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波多尔斯基冲他走了过来,手撑在了他旁边的台子上,挑眉头看他。 “我不敢告诉你……” “别这么讨厌,说啊。” “这听起来像吃醋了一样。”卡尔笑着看他,金发披散在脸旁边:“你吃醋了吗,卢卡斯,所以才跑到这里啦?” 卡尔其实一直非常好奇这个问题,难得能鼓起勇气真的问出口。 也许是波多尔斯基今日莫名亲近的态度给了他一些信心。 他们下赛季就要开始当队友了,而卡尔再也不想不断逃避问题、东想西想,让施魏因施泰格夹在他们中间难做人了。 卡尔希望他们能亲近一些。 “别说得我好像什么南桐似的。” 波多尔斯基语气激烈地撤开,差点没直接开门出去,把大门甩起来,可卡尔的眼神像有个钩子在他身上似的,把他又拽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卡尔滑下台子同他道歉:“会吃朋友的醋不也很正常吗?我想问的是这个。” 别再朝我过来了……真的太会玩弄人了,这家伙。 波多尔斯基情不自禁试探道:“所以你会有点烦他们俩谈恋爱吗?” 但答案让他不满意,卡尔摇了摇头说不会。 “我也不会。”他不高兴地说:“所以下次别问这种蠢话了。” 波多尔斯基像一颗带刺海胆一般气鼓鼓地出去了,卡尔想追着道歉,却一下子就丢掉了目标,不知对方钻去了哪里。 外面正把窗帘拉起来,灯也全关掉,留下彩色旋转的迪厅一般的炫酷灯光在转动,施魏因施泰格站在客厅的茶几上刚挥舞完手臂呼吁大家开始跳舞。 天哪,我真是把事情搞砸了,干嘛要这么自作多情地问这么冒犯的话呢?说到底也许他和波多尔斯基也没那么熟的。 卡尔小心翼翼地试图找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坐着,消化一会儿沮丧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躲开艾米莉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刚顺着墙摸到走廊口,灯光转过去,艾米莉亚年轻的脸在光下闪闪发光,她垫着脚尖像是也在找他。 卡尔的心都提了起来,一下子贴住墙壁站好,躲进黑暗里,一动也不敢动,但对方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卡尔已悲痛地决定赶紧自然地与她相会,再看着情况行事,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拒绝也该是礼貌温和的,不能是真的就这么冷暴力躲避着。但还没等他站出去,拉姆的声音忽然横穿进他们中间。 第360章 光再转过来时,卡尔往下滑蹲在地上保住自己,正好被走过来的拉姆挡住了,艾米莉亚什么都没看见。 “不去做蛋糕吗?”拉姆温柔地询问妹妹。 “我在找卡尔,要做也和他一起做吗,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来这儿给巴斯蒂安当女佣的。” “你之前在我的生日会上和他玩得挺好的呀。” “才不是呢,我只是想和卡尔玩,一直觉得他很聒噪,不给我们二人空间,但又没什么办法——我不是讨厌巴斯蒂安的意思,只是他怎么和卡尔一起时就忽然没眼力见啊?他平时明明是机灵到讨厌的一个人——” “哈哈,他哪里想得到嘛。好了,别生气了,去那边再找找吧,也许他是出来后就被带去那边了呢。” “有道理,那些讨厌鬼……” 艾米莉亚走了,卡尔松了口气,爬起来也想往反方向偷偷溜走,但拉姆已转身望向他,金棕发和脸庞被照亮,微笑道: “就这么讨厌我妹妹吗?” 卡尔苦恼地抱头呜了一声。 拉姆对施魏因施泰格的房子倒是熟悉,明明他应该也没来过几次才对。他们俩躲进了露台上放风,拉姆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外套,替卡尔裹上了,他自己倒像不冷的样子,在8月的晚风中很闲适地望向将将才日落的远方。 已经晚上九点了。 天空变成了藏蓝色,外头遥远橘黄的路灯微弱地落一点过来,这一片住宅环境很好,这个露台不怎么大,但视野也很漂亮。 广袤的星空在拉姆身后展开,灯把他的白衬衣透光的地方也照成淡淡的金橘色了。 “对不起。”卡尔先叹气,同他道歉。 “这话可不应当同我说,要讲也是讲给艾米莉亚听去。”拉姆笑道:“我又不会强迫你谈恋爱,实在不喜欢的话,就拒绝她吧,陪她玩做什么呢?” “你也看到了?”卡尔更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不想让她尴尬……” “为什么,因为我吗?” 卡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也摇了摇头。 “毕竟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而且大家以后可能还是会见面的,我不想让她太难过。” 应该说是肯定还是会见面,毕竟艾米莉亚和拉姆关系很和谐,在同辈中应该算是年龄最近、关系也最亲切的,可想而知应该还是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卡尔希望一切都和谐。 “你的公主课还是没停吗?”拉姆又笑话他:“而且这也不是拒绝女孩的态度,你越这样,她等会儿越不高兴,要嫌你浪费她的心情。” 卡尔没法辩解,他感觉事情也确实会变成这样。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裹紧了一点毯子,不好意思地说:“我等会儿去找艾米莉亚,和她道歉,说清楚。” 拉姆反而又劝他:“但你也没别的喜欢的人,不是吗?也许不用急着拒绝,和她再相处试试呢……只是交朋友而已,没必要一开始心理负担就这么大,艾米莉亚也没想和你今晚就交往啊。你直接去拒绝她,她也会很难堪。” 不,卡尔很确信自己不会对艾米莉亚产生男女之情,变成恋人的,再怎么谈也只是浪费对方的感情罢了。 卡尔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像是想捍卫自己的恋情似的,尽管他没法告诉任何人,没法承认它,只能假装它像空气一样不存在,但他还是在这样的时刻忽然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和拉姆说: “不,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凝固的话和眼神让他忽然觉得紧张又羞怯,仿佛会被看穿似的。他低下头,不愿撒谎那人是个女孩,也不愿编造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就只是轻声说: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别告诉别人,菲利普。” 他和拉姆的关系也是古怪。 他明知道对方最敏锐,最害怕被拉姆发现他和巴拉克一丝一毫的亲密。可他真的有藏掖不住的心事时,又总是最想让拉姆知道,也只能让拉姆知道。 “是吗?……”拉姆顿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真好。谢谢你愿意告诉我,karli。我们现在有一样的秘密了。” 的确,拉姆也有心上人这件事,只有卡尔知道——不过那是之前的事了,卡尔不太习惯和别人聊人家的隐私,但拉姆毕竟是不一样的,他裹在毯子里微笑着问他: “是秘密吗?你肯定是之前就认识克劳迪亚了,对不对?不让人知道是怕叫她困扰吗?真好,祝你们早点在一起。” 晚风把他的金发吹起来,拉姆看着浅金的灯光照亮卡尔的脸和柔软的眉眼,照亮他浅蓝色的眼睛。 风这样凉爽,拉姆却觉得自己如同站在烈焰中灼烧。 “是啊,就是这样,还是秘密。”他轻声说:“还是不要告诉别人。” 卡尔只觉得他大概是不愿让旁人知道他从前就喜欢克劳迪亚的事。真美好,他身边爱搞暗恋的人莫名还挺多的,穆勒也这样,拉姆也这样,原来在乱七八糟的足球世界里也有情种,也许他们德国人也不是总顶着爱家庭人设实际上却貌合神离偷偷乱搞。 尽管卡尔对爱情不报乐观态度,对自己见不得光的恋情更是有种不敢细想的态度,可看到朋友们有正常积极的爱恋之情,就连像拉姆这样的人也会有纯真幼稚的爱恋时刻,他就觉得真好,生活像是蒙上了一层电影才有的滤镜。 第361章 大概是因为向拉姆坦白了部分心事带来的力量,他回去后选择了坦率又真诚地和艾米莉亚谈了谈。被卡尔这么坦白地拒绝了恋爱可能,艾米莉亚有点惊讶,当然也感到了失望,可看着卡尔歉疚的脸,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哦,这没什么。” 卡尔还想道歉,但艾米莉亚打断了他: “真的,这没什么,不是每次我喜欢别人时候,人家都正好喜欢我的,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我也谢谢你没有玩玩的意思、骗我先上床再说。虽然我确实很不开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多想。” 她不高兴地红了眼圈,已打算提前离开了,但还是不忘和卡尔说: “你也不用担心菲利普那儿,我会和他说的——他确实特希望我们俩在一起,不然我也不会总想,不过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怪我们的。你也和他说一声,让他彻底断了这心思吧。” 她嘴上说得利索,可满脸写着尴尬懊恼,走得急到不仅没和施魏因施泰格或拉姆或任何人打任何招呼,就连发卡都落下了——本来卡尔刚和她说话时她还特意扯了下来美美地撩动长发整理自己的,结果聊了没两句就把发卡心碎丢弃在手边,抠了半天,根本忘记再拿起来了。 卡尔追出去时艾米莉亚正懊恼地发动不成汽车砸方向盘,从可爱得意的花栗鼠变成特别委屈的鼓嘴巴小仓鼠了。卡尔觉得心脏一片柔软难过,他想,这也是拉姆特别宝贵的妹妹,就像他特别宝贵的莉拉一样,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她能好受些。 “艾米莉亚!” 已经哭了的红眼睛仓鼠扭头来看他了,呆呆地抽噎了两下。 车子电瓶的电缆松了,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卡尔打开发动机的盖子后,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呢,艾米莉亚就自己熟门熟路地把它弄好了,只不过她还是有点哭得停不下来,卡尔捧纸巾给她,她也一把扯过,离他的手远一点,打理完自己后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你改变主意了吗?”她怀揣着一丝希望询问卡尔。 “你的发卡掉了。”卡尔摊开掌心。 他爹的,怎么是这玩意,艾米莉亚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当卡尔询问她可以帮她梳头发吗之后,她又沉默了。 尽管是很亲密的举动,但卡尔离她特别远,连她的头皮都不怎么碰到,就温柔地替她梳好了一个整洁漂亮的发型,替她将发卡重新别了回去。 艾米莉亚从汽车后视镜里打量看起来很好的自己,不怎么哭了,尴尬窘迫的心情也在对方认真的对待中慢慢消散了,只转换成了淡淡的低落与难过,还有一点点少女无法言说的轻轻自卑,她觉得卡尔太从容了,替女孩梳头发的动作熟练得像早替旁人做过千百次,而她则是笨笨地在这儿垂着头,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了。 明明他们一样大的,而且平时她在男生面前都很自信,善于把玩他们,之前也是她咯咯咯地笑着玩,卡尔有点害羞和无奈地顺从她,她不喜欢这种好像低男人一头的感觉。 可她这种羞怯和极寡淡的自卑中仿佛又生长出更细腻无措的喜欢来了。 卡尔对待她太认真,陪伴认真,拒绝也认真,也许这不全是喜欢,而是被人认真端详和对待本身,就让艾米莉亚感到一种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想哭的感觉。 她坐回驾驶座,抬起头望向卡尔,看他在灯光和月光下漂亮的脸、挺拔好看的年轻小树似的体型,不由得“诅咒”道: “你以后像他们一样谈那种差劲的小太妹女朋友别让我知道,我会非常憎恨你的。” 这倒是真的不用担心的事,卡尔不由得笑了起来,弯腰和她说:“你放心。” 艾米莉亚又忍不住问他:“下次还会见面吗?” “你是菲利普的妹妹,艾米莉亚。”卡尔温和地回复她:“我们总是会再见面的。” “又好又倒霉的,也许下次我就好了,也许下次我还会纠缠你,也许你下次就变了主意,而我却不喜欢你了呢?反正都下次再说吧!——我走啦!到家我会给你发短信的,如果没发你得报警找我啊!” 她一脚油门,就轰隆隆飘出这场伤心事了。 卡尔觉得人能开车真好,有车就像长出了一双翅膀一样,可以快速地脱离某个环境。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听发动机的声音,走了再说。 可莉拉永远都不能开车了。 这模糊闪过的念头让他很难过,但他压抑住这种悲观的念头,回到了派对上。有年轻人正模糊地搂成一团靠在墙上亲吻,他正思索不会是施魏因施泰格吧,就知道了不是施魏因施泰格——对方顶着不知什么时候被喷上、完全擦不掉的彩带从不知哪里冒了出来,看到他后眼睛一亮,高兴地搂住他,蹭了蹭他的耳朵: “karli……真好,我还以为你走掉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我都快哭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说话语调又飘飘忽忽的。 “我怎么会走开呢?你不是还没吹蜡烛吗。”卡尔笑着拉开他。 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施魏因施泰格也笑了,凑过来bia叽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这么迟还没吹蜡烛也是挺奇怪,大蛋糕都快被吃完了。 “我不好意思让你忙活,但我也想你给我做蛋糕。”他不好意思地说:“菲利普有,我就也想有……” 第362章 他真可爱呀。 施魏因施泰格是那种,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让卡尔感到太大压力的人,他当即很高兴地答应下了替他做,对方高兴到在走廊里手舞足蹈了一段。 卡尔把他丢去继续玩,自己进厨房忙活。因为比起上次时间有点紧张了,而且他担心艾米莉亚的事重蹈覆辙,所以礼貌地拒绝了试图帮忙的女孩们,自己快速点忙活起来。 波多尔斯基不知从哪里睡了一觉,在他拷完蛋糕坯后,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也进来看了一眼。 因为他不捣乱,卡尔就没管他,只是很认真地继续打发奶油准备涂抹蛋糕。波多尔斯基哗啦啦地洗手,甩干,从他手掌下的盆里轻轻刮走一块,在卡尔的注视中把食指放到嘴里利索地舔掉。 这动作其实换个丑人来就要油腻或让人不适,但波多尔斯基长得漂亮,又一股子野劲在身上,做出来倒也不违和,反而有种像小孩子似的大方和坦荡。 “不甜。”他评价道。 “巴斯蒂没那么能吃甜。”卡尔解释。 “你知道他小时候他爹妈怎么诱惑他练滑雪吗?他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给他小熊软糖,他就不哭了。” 波多尔斯基忽然说起了不想关的事: “他们在滑雪场的角落里放上小熊软糖罐头,他滑到位就能挖出来一罐吃掉,因为馋嘴,他还穿着尿不湿的时候就学会滑雪了。所以他小时候不是一般地爱吃糖,把两颗牙都吃掉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小时候不缺糖吃,长大了反而不一定爱吃甜,反过来就不一样。” 卡尔还真的不知道这样的事,抱着大大的不锈钢盆,都快忘记继续打发了。 “真可爱。”他笑了起来,由衷感叹。 “我以为你要嫉妒一下我知道这些无聊的事。”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嫉妒?” 原来还是续约着之前的谈话,卡尔恍然,重新启动打蛋器,在嗡嗡嗡的声音中思考了一下,抬头向对方坦白:“我能感觉到,有些时候你会不开心……” “我确实会不开心,不过那和嫉妒是两码事。” 波多尔斯基心不在焉地把玩一个鸡蛋,手指细细地擦过它看起来细腻实则粗糙的表壳: “很多时候,我只是在讨厌schweini,却又没办法讨厌他……他是个不缺糖的家伙,谁让他只是个不缺糖的家伙。” 他抬头看向卡尔:“你懂这个意思吗?” 卡尔当然明白。 他询问波多尔斯基:“那你喜欢吃甜的吗?” “我假装自己不喜欢,反正也没多少吃的机会,也不怎么想。”波多尔斯基撇了撇嘴:“就这样呗。” 卡尔本来想做两层的,烤了一大一小两个蛋糕坯,但现在想了想,挖出了三分之一的奶油,多加了许多糖,把小的那个先抹了。 “你要干嘛?给小孩单独做一个?” “不……我们俩吃甜的吧。”他笑着捧给波多尔斯基看。 后者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把就这么把脸凑过来咬了一大口,顶着满脸的奶油重新站直身体。 两秒后他自己都没忍住笑了起来,卡尔也笑了,趴在柜台上也学着他的样子试图这么生啃奶油蛋糕,但靠近时仍犹豫了起来。 波多尔斯基却是忽然按了他一把。 猝不及防变成奶油猫的卡尔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看他,漂亮的蓝眼睛都有点瞪圆了,仿佛在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嘛。波多尔斯基终于能看到他不那么矜贵的样子,忍不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 卡尔闻起来好香,他下意识凑近他的脸,却又在对方颤动的睫毛下停住。 该死,该死。 波多尔斯基在心里想,该死。 卡尔还在无知无觉地苦恼,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哎呀,黏糊糊的……” 施魏因施泰格吹掉蜡烛时非常非常开心,还环着蛋糕拍了八百章照片,幼稚地说第一块让他先吃,不准切得丑丑的,外面甚至有朋友替他买了烟花,整点燃放起来,零点跨过,尽管不是正日,但在砰砰砰的欢呼声里,大伙非常认真和热闹地祝贺他22岁生日快乐,他大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风流潇洒地和今日刚暧昧起来的美女模特亲吻,惹得众人尖叫连连。 卡尔要回去了,同他拥抱告别。施魏因施泰格不想松开他,揽着他让他留这儿住一晚算了,明天继续一起玩,被拉姆笑着敲敲胳膊说别太离谱了,新女友不是还在? 也不算新女朋友吧,还没谈上呢……不过他们今天应该会上床就是了…… 施魏因施泰格稀里糊涂又很直白地想,又去拥抱波多尔斯基和他告别,不敢对他嚷嚷什么留下的事,防止被对方踹屁股,波多尔斯基反而是冷笑一声: “怎么不给我安排个客房啊?” 施魏因施泰格迅速清醒投降道歉,赶紧把他给送走了。 因为没喝酒,卡尔反而肩负了把波多尔斯基送回去的责任,但拉姆也没离开他的车,跟在后面也陪一下。 明知道拉姆就在后头亮灯看着,波多尔斯基下车后也不着急,弯腰靠着车窗,还有闲心和卡尔开玩笑呢: “上我家睡去啊。” 卡尔哭笑不得:“卢卡斯……” 直到拉姆按了按喇叭做提醒,探头问需要帮忙吗?波多尔斯基才不和卡尔鬼扯了,冲着拉姆做了个鬼脸的表情进他的公寓楼里去。 第363章 卡尔接着回家,拉姆依然跟在后面,这让他又温暖又有点无奈,觉得对方有时也是太爱操心了一些。车停进停车场,没想到拉姆会跟进来,和安保打完招呼带他进来后,卡尔忽然意识到巴拉克的车也停在这儿,心脏顿时紧绷了起来。 万幸这辆不是他常开的,拉姆显然也没注意到,只是把车停到了专供临时车辆的位置上,而后下车来,满脸难受地扶着车门,同他有点抱歉地说: “我本来不该跟进你家里,想在外面那个路口就分开的,但忽然觉得胸口好疼,karli……” 是个人都应该把他扶到楼上去照顾一下。 但,但巴拉克还在家里等他。 卡尔甚至腾不出一个通风报信的时间,毕竟拉姆就在他旁边,如此难受着,他难道要忽然说stop我在假期的大半夜忽然有紧急信息要发送哦请等我两秒…… 卡尔从没感觉脑子这么嗡过,这一瞬间仿佛在温暖安静明亮的车库中掉进了冰窖里。 他真的汗流浃背了。 施魏因施泰格坐在一片狼藉的家里,睡眼惺忪地拆着礼物。大家都走光了,只剩美女模特留了下来,正在洗澡。他把鞋踢飞坐在地板上,靠着柔软的沙发腿,一份份拆,很快就不耐烦起来,不感兴趣的全部甩飞或推开,翻了半天卡尔的在哪,都开始着急了,终于在一个又轻又大的纸盒子下面找到了。 他满怀期待地打开它。 是他念叨了很久的一个唱片的典藏版,不晓得卡尔从哪里蹲来的二手,哎呦,好辛苦哦,宝宝,其实他也没那么想要的,他开始买唱片还是因为卡尔家里摆着唱片机,他给他送多了,自然就开始入坑购买,买不到自然多叽歪两声罢了……他把唱片轻轻拿起来,准备现在就放上,忽然下面一张塑封好的画映入眼帘。 大雪纷飞,绿荫如梦,一身复古色的球衣的年轻的施魏因施泰格在亲吻发带。 他在德甲的第一个进球。 翻到反面,已经有点淡淡褪色的水笔记了画画的时间,是好几年前了。 新的墨迹写着: “亲爱的巴斯蒂: 生日快乐。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很爱你。 祝你永远平安。 你不擅长写贺卡的 karli ” 他翻到证明,翻到反面,来来回回看完许多遍后,忽然忍不住尖叫起来,像啄木鸟一样对着画狂亲,在地板上蠕动成不可名状的生物,吓得听到动静的漂亮模特裹着个毛巾仓促冒头查看情况:“怎么了?巴斯蒂安,怎么了?” 她看到对方像是个猴子一样在客厅里大喊大叫,跑来跑去:…… 虽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聪明绝顶的高智女孩,从不挑剔旁人是否聪慧,可这一刻她还是深深怀疑起了施魏因施泰格的智力有没有什么大毛病。 而另一边,卡尔已不得不绝望地扶着拉姆站进电梯,在心中疯狂思考该怎么办。 第73章 大卡 卡尔把克罗斯一把子丢进了衣柜里。 其实他本来想把他弄进卫生间的, 但万一诺伊尔要用呢?如果发现门推不开的话,那就完蛋了。 但衣柜就不一样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走进队友的房间里忽然打开他的衣柜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曼努埃尔来了。”卡尔急速地说了个谎, 和克罗斯小声叮嘱:“先别出来……等等我。” 这辈子没干过钻人家衣柜这种偷偷摸摸事的克罗斯已脸红了,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整个事情里不太对劲的可能性, 满心觉得确实是诺伊尔忽然下来寻找卡尔, 而卡尔不知为何竟害羞地要把他藏起来,这不像他平时会做的事。 如果是平时的他,应该就只是拉开房门, 面色正常地告诉诺伊尔有约了,今晚没法和他聊。 是因为他们刚刚在哭泣和拥抱吗? 而且……而且卡尔完全不担心被听到诺伊尔说什么啊,这是因为卡尔把他当成了更亲近的人吗? 克罗斯的心里一片滚烫, 尽管高挑又结实, 现在却像个大猫似的乖巧地窝在柜子里, 光线穿过门缝在他脸上留下一条金色的缎带, 他抬头望着卡尔红着脸点头。 他爹的,幸好他没大喊我讨厌你,而是乖巧了一把,卡尔赶紧把柜子门阖上, 现在第二个问题变成了如何让诺伊尔又什么都没发现地正常进来, 又不要和他乱说话。 对方要是随便冲他发烧一下,不得把柜子里的克罗斯给吓个半死吗? 那也太可怕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从谈话一开始就定下基调。 诺伊尔感觉卡尔怪怪的,开门的速度异常慢, 正有点担心他在屋里正干嘛,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房门就被打开了。 他的脑子暂停了一瞬,因为卡尔是揽着他的脖子把他扯进门里的。诺伊尔上次这么被人搂着还是和人春风一度的时候,*到一半卡尔打电话来和他说什么慈善赛的事, 他真的就提了裤子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情人不满地过来往他身上爬,*完就气得再也不见他了。 卡尔……卡尔这样搂着他吗? 怎么,这是回心转意了,乐意用用他的意思? 爹的,早知道再洗三遍把自己洗到泡发再过来了。 诺伊尔感觉自己像忽然失去了对世界的准确感知似的,他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靠到门上的,本来准备好要拿来和对方兴师问罪的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揽住卡尔后本能地就要亲吻他,而后被对方按住嘴唇。 第364章 “怎么忽然过来?” 出卖色相的卡尔声音清晰又正常地问,仿佛他现在没有和队友紧密拥抱,而只是站在门口普通问话似的。 反正在衣柜里的克罗斯听来,虽然隔着门板声音虽然小了很多,但还是比较清晰的,卡尔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得很。 而在诺伊尔的语境里,卡尔当然不可能忘了他们约定好的事又问他一次,所以他自动理解成了卡尔在询问他为何提前到达,于是他笑起来,用气音低低地覆在他耳旁试图搞暧/昧:“想你呀——唔。” 卡尔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硬是在光滑紧致的皮肤上揪起了一小块,捏着他的脸,也用气音说:“别发烧,给我好好说话。” 这是要玩什么公务会谈play吗……诺伊尔一整个滚烫了起来,很配合地调整声音道: “有事要找你聊聊。” 卡尔果然是要同他玩这种的!诺伊尔看着自己队长满脸写着“满意”两个大字,松开了手,冲着他眨眨眼: “最多给你半小时,我指望着早点睡觉呢,坐吧。” 这个“早点睡觉”里,有没有他的一份子啊? 诺伊尔一整个浮想联翩,在沙发上坐下时都忘记奇怪于座位好像还带着温度了,就只顾着抬头看给他倒水的卡尔,和他打趣了哎呦队长大人别这么辛苦,让我来给你当服务生吧,差点被卡尔一杯水泼他脸上去。 他们说话真是松弛又亲切,克罗斯待在衣柜里,骤然意识到尽管他早就是成人了,但在卡尔面前还是会像束手束脚的小屁孩,并不如诺伊尔一般放松和大方。 不过也不全是年龄的问题,诺伊尔又不迷恋卡尔,在他面前自然不用有很多绝望的压抑情愫,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克罗斯生怕被发现,一动也不敢动,也只能从极其细微的缝隙里看出去,视角被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卡尔拖了个椅子过来,把诺伊尔挡住了大半,背对着他坐下。 他愿意同我待在一个沙发里,却不和曼努埃尔坐一起。 想到卡尔刚刚是如何把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那样用柔软含泪的眼睛看他,克罗斯的心脏更滚烫了。 这只是单人房间,长沙发就一个,小的软靠垫椅子倒是有俩。诺伊尔挑了挑眉,想着卡尔不和他并排坐,还要单独拖个小椅子,怎么的,嫌挤? 不过也对,面对面坐下才是公务play。 他情不自禁又微笑起来,看着卡尔像个商务精英似的漂亮又运筹帷幄地把腿叠放在一起,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掌交叉放在腿上,坐他对面看他。 再正经严肃不过的样子。 一边公事公办地认真说话,一边又在门口抱着他…… 真的想和人玩玩的时候也太会了吧卡尔…… “找我说什么?”卡尔语气平和地询问。 “……”诺伊尔舔了舔嘴唇:“还是托马斯的事。你们真和好了是吧?” 衣柜里的克罗斯屏住了呼吸。 卡尔的神经时刻紧绷着,提防诺伊尔说任何不该说的话,又要表现得非常自然地去回应他,自己也不能说任何不对劲的话,真是觉得脑壳疼: “本来就说我们没闹多大事,大家莫名其妙都不信。” “是吗?是没闹多大事,还是你乐意低头去哄他啊。” 诺伊尔哼了一声说出了让克罗斯感觉真是心里话的台词。他还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就小心翼翼地在柜子里慢慢转身,想从头向右边坐着变成人朝左边跪着,这样的话他看到的范围就更大了。 谁知道这个衣柜的门不够紧,在他慢慢翻转的过程里,竟然只是因为被轻轻蹭了一下,就忽然小小地吱呀一声,裂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又一道光投在克罗斯身上了,他就保持着这么个半趴着的狼狈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了。 卡尔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诺伊尔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纳闷地抬头看:“什么东西在响……啊,衣柜门开了吗?你没关紧?” 他莫名觉得在意,感觉这柜子好像特别碍眼似的,本能地起身想查看,然后就猛地顿住了—— 卡尔一脚踩住了他。 并挑起眉头看着他:“没关紧不是正常,谁天天盯着衣柜看,你在找什么破烂借口吗?怎么,说两句话就坐不住啦。” 他的语气是这样的自然,脚掌却缓缓上移,甚至直接压在了他的腹肌上,把他硬是重新踩回了沙发里。 诺伊尔把手背搭在沙发上瘫坐着,喉结滚动,简直有点头晕目眩了,哪里还管什么衣柜不衣柜的。 克罗斯绝望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他的脸已一片通红,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个小偷或小三似的窝藏在卡尔的衣柜中偷听他说话。幸好外头两个人还是敞亮得很,聊的内容尽管态度熟稔,却没什么不能听的。 他在他们的说话声中继续缓缓地转。 卡尔的脑子也挺爆炸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干出这种事了,但现在一间小小的酒店房间,甚至不是套房,实在是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踩着诺伊尔,面上还要一副淡定样盯着对方看,继续问话: “我和托马斯和好,你很不满意喽?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乐得我们俩在队里闹矛盾?” “不,卡尔。”诺伊尔缓缓呼吸,胸/膛/起/伏,让自己不至于輲息起来,手掌试图按住他的脚:“我可不敢。” 第365章 “听起来一点也不真诚啊。”卡尔又用了力气,让他不许乱动:“你分明就很盼着我们吵架,给你开心得没边了——” “冤枉,我明明一直劝你们和好的,我怎么会想你不好呢?” “那现在你又要和我抱怨什么?” 克罗斯成功翻过来了,比踢比赛还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满头冒汗了,不过好歹是换了个位置,而且还趁机偷偷把衣柜门又拉上了,他终于可以放心谨慎地从缝隙中继续看他们在做什么。 两个人还是那么坐着,卡尔背对着他,翘着腿,很闲适的样子,拖鞋都掉了一只在地上,诺伊尔也好好地坐着,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往上,一副端庄相,只是比起刚刚,他的脸红了好多。 克罗斯不太看到他这样好像有点窘迫的样子,甚至情不自禁地有点共情他了,感觉真是脾气再大的人到了卡尔面前也要丢盔卸甲的,虽说诺伊尔是如日中天的门神、取代拉姆上位的副队长,但卡尔这么犀利地拷问两句,他也就紧张了。 卡尔对诺伊尔好凶啊。 管理球队时,他素来是有不留情一面的。但这一面的卡尔和平时温柔细腻、特别不喜欢撕破脸皮的他叠加在一起,好像又有种格外的热/辣感。 克罗斯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正被卡尔逼问“我和穆勒吵架你很开心喽”这种话该怎么办,光是这么听着他问别人,他就感觉自己脑子有点空白了,不敢再看他们,反而因为羞耻闭上了眼睛。 该死,我是真的有点开心的……我真可恶…… 别生气,卡尔,别罚我…… “我抱怨……你们不是在为了我吵架吗,又不愿意告诉我原因,现在又和好,搞得我感觉自己像什么工具人似的,你们俩都好不尊重我。” 诺伊尔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太失/态,尽管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但他还是尽力摊/开自己,任/由对方掌/控,只是用眼睛像钩子一样紧/紧/勾/住/卡尔看,仿佛在向他展示自己有多乖: “总得理解一下我这种心情吧。” “那我就向你道歉,但我不会和你谈我的隐私问题的,曼努,如果你实在好奇,就盯着托马斯问去,如果他乐意和你说的话,我就无所谓。你以后也别拿这个事做文章,他根本没有和你争第二队长的意思。” 卡尔咄咄逼人地让他别办法再去想什么衣柜不衣柜的事,甚至顺便扩大了话题: “只有这个事吗?你门将教练的破事都拖了两个月了,什么时候收拾掉?” 诺伊尔双关着说:“来之前不是已经松口了……对我温柔点,卡尔……” 都说了别发烧! 卡尔反而更不留情地踩下去: “鬼叫什么,你那也能叫松口?现在合同不是还没签?他已经涨薪快一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也别太无法无天了,安切洛蒂现在是主教练了,你让他带队难做人,到最后坏的还不是团队的事。” “好委屈啊,你就为了一个外来的意大利老头子这么欺负我?之前不是还说不管我的吗——” “之前你的教练也没拿到好合同,现在他有了。” “要是菲利普在这儿,你才不会这么对待他。”诺伊尔到底还是忍不住喘/了一声,不过被叹气掩盖掉了:“真伤心啊……” 伤心个大鬼头,他明明爽/得快爆/炸了。 卡尔的羞/耻心也快爆炸了,他都不懂是什么能量支撑着他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如此镇定和勇猛地干这样的事,甚至头脑仿佛都格外清醒快速了起来,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本能吧,他上一次这么想拼命还是在踢巴黎的那场欧冠小组赛的半场(…) 如果放在营销号里,他现在简直能被截去当励志人物: 你有没有为了让朋友不要发现自己一晚上约了三个人而拼过命? 卡尔不打算让诺伊尔待到他预计的时间了,现在事情全乱了,他必须赶紧把他们俩都彻底弄走,等会儿他也绝不要继续待在屋里了,而是要直接去找胡梅尔斯,把危机掐灭在摇篮里。 在衣柜里不好意思再看、只敢红着脸倾听的克罗斯不知道卡尔无声地把另一只脚也放到了沙发上: “菲利普才不会像你这么没完没了的,你有他一半的脑子,我们都不用聊了。你现在就给你的门将教练打电话说这个事,让他去把合同签了。” 不会吧,天哪,这也太狠了。 诺伊尔把眉头抬了起来,冲他哀求:“别,卡尔……” 这确实是做不到的事,但卡尔本来也不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他只是想通过拆掉天花板,来提出开个窗户的要求罢了: “做不到?那你还冲进来和我兴师问罪,真是别太过分。” 卡尔无声地收回宽松居家服下肌肉饱满的漂亮长腿,踩住他的膝盖,把他的腿合拢,重新优雅地做回椅子里,姿势仿佛和刚开始一模一样,挑起眉头,很无情地舔舔上嘴唇,简直是略带讥讽地笑了一下。 诺伊尔恨不得直接站起来把他按衣柜上,让柜门都被撞掉,但他一起身握住卡尔的手,卡尔就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把他扇得火辣辣又晕乎乎地重新退回门廊了。 天哪,怎么还不欢而散了,这又是什么声音,诺伊尔挨打了吗? 天哪,那可是诺伊尔,诺伊尔挨打了吗? 克罗斯简直有点不忍心听了,他感觉诺伊尔也是蛮惨的,虽然他门将教练这个事谁都知道,可让一个皇马球员听到他这么狼狈地被队长逼回去妥协真的可以吗? 第366章 卡尔在谈公事的时候真的是毫不留情啊。 他的威严也比克罗斯离开时更高了——这也是应该的事,那时他才刚转正两年,现在随着世界杯加欧洲杯拿下,人才三十不到,地位上来说都快飞升英灵殿了。 克罗斯是真的没想到诺伊尔现在在卡尔面前都是这么弱势的,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有点同情他。 两个人在门口附近可能又最后说着些什么,但克罗斯已经不努力听了,他听不清,而且万一是诺伊尔在向卡尔道歉求情的话,这么伤害不可一世的门神自尊心的事,他还是不听算了。 不然等下次在球场上看到素来大爹风范、指挥若定、谁也不能下他面子的诺伊尔,脑子里却浮现什么“卡尔,求求你,别这么不讲情理,别这么生气,那毕竟是我的门将教练啊”这样可怜的话,他怕自己表现出什么尴尬来。 但真正会让他“尴尬”的其实不是诺伊尔弱势的态度,而是卡尔……卡尔这么威逼别人的时候真是…… 明明刚刚还对他那么温柔呢……但其实是在把他当成什么小屁孩吧…… 和真正势均力敌的成人,和他高大的副队长说话时,才把铁alpha男的一面露出来…… 他陌生的卡尔……明明是不该嫉妒的事,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嫉妒,但是对方寸步不让的追问,像带着钩子似的冷笑的尾音……他看不到卡尔的表情,甚至也没法想象,想象不出对方会是什么样的神情,眉头微微挑起、浅蓝的眼睛高高在上地凝视旁人、唇边痣微微提起吗? 卡尔甚至还打了诺伊尔一巴掌……他竟也会在私下时打人一巴掌……打在哪里?可恶,诺伊尔为什么要长得这么肉/实/实的,是因为打他时掌心会回/震,卡尔才乐意扇上去的吗?能让卡尔打人,这不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事吗? 他总是在屋里见队友们,然后打上他们吗? 穆勒也会得到这样的事吗?也许他是吵完架后也这么走进卡尔的房子里,哭着求他原谅……该死的,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这屋里根本没什么yl的氛围,是他自己简直像发烧了一样在这儿,太离谱了!!! 克罗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包裹在卡尔的味道中,衣柜里挂着的他的衣服都在散发他身上的香味,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他分明是在抚mo卡尔,把脸埋在卡尔的月匈口…… “别这样,karli。” 诺伊尔的确是在哀求卡尔,只不过和公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紧紧相拥,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狂跳的心口的那种哀求,像让卡尔感受一座活火山口似的那种哀求: “可怜可怜我……” 卡尔确实mo着他,靠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再说一遍,我不要不明事理的副队长,也不要不听话的坏玩具。” 他再次用力掐了诺伊尔一把,不过因为这次是在月匈口上,所以有着力点。 “滚吧,笨熊。” 砰地把门重新撞上,感受到空气重归于静时,卡尔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做到了。 上帝啊!人只要没有底线,就能创造奇迹。 他竟然把克罗斯塞在自己的衣柜里,应付完了一个烧货,甚至真的一直谈的都是正事,现在还把对方成功弄走了??? 这简直比半场踢了巴黎五个球还要令卡震惊,他甚至是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惊奇地看了一会儿自己,而后确认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后,才赶紧跑去把克罗斯解放。 对方大概是捂得太久了,英俊的脸是通红的。 大概是心里觉得这样躲藏很委屈,眼睛也是通红的。 大概是从来没干过这么离谱的事,姿势也蜷缩得特古怪。 他个高,腿长,被迫在这儿这么久,不知得多难受。 卡尔在心中感到大为抱歉,面上却还得绷着硬邦邦的别扭样,只抿着嘴轻声说: “对不起,托尼……现在好了,你快回去吧。” 克罗斯还是眼睛和脸都通红地坐在衣柜里,好不容易张嘴说话,嗓子都哑了: “……你先把眼睛闭上。” 卡尔:“啊?” 克罗斯呼吸不稳地躲进卫生间,几乎是三两下就弄完了自己。强烈到快疯的羞/耻心让他连冲了五次马桶,直到水槽完全被用空,才终于冷静了一点,浅金色的睫毛不断掀动,偏薄的嘴唇都被他抿得发干了,颧骨上渗出不正常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涂抹了粗糙颜料的雕塑一样。 他挽起的袖子下、环绕着纹身的手臂上,青/筋还没消下去。 克罗斯对着镜子时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头,发丝掉了下来,毛衣上溅了水珠也管不了,刚勉强镇定下来,忽然发现他随手一扯是扯了卡尔叠放在抽屉里的睡衣来擦脸,镜子中他像个变态一样把脸埋在对方的衣服里,就这一眼就让他刚冷却下来的脑子又开始用光速展开联想造谣。 他是真的近乎愤恨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仿佛才在疼痛中清醒起来。 又或在疼痛中更加渴/望。 可他怎么能……他像个青春期满脑子废料的青少年一样是他自己的事,他怎么能在卡尔面前表露出来,一点点都不可以,这太让人绝望了。 他好不容易处理完自己,已精疲力竭,垂着头发出门,甚至被羞/愧压得抬不起头。他想,如果他只是像爱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爱卡尔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怨念,也根本不会让对方这样难过。 第367章 他无法言说爱,却又还是责怪他爱的人没有同样爱他。 卡尔当然不会同样爱他啦。 他们已认识了这么多年,卡尔如果要爱他,早就爱他了。 卡尔只是永远把他当成年幼的托尼,坏脾气的托尼,好笑好玩的托尼,这太让人绝望了。 在诺伊尔敲门的那个瞬间,在他拥抱住卡尔的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想着一了百了,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好了。可站在光亮的卫生间的镜子前,他感觉里面的自己是多么羞/耻和下/贱,无异于弄脏了睡衣的水珠。 “你不想理我就不想理吧,我真是活该的。”他垂着头轻声说:“但别……别气到你自己。” 卡尔好生心疼啊,决心明天一定就给他说自己真的不生气了已和好云云,但今晚实在是太危险了,尽管他刚刚终于抓到了时间,已紧急给胡梅尔斯发了短信让他暂时别来,可他还是不敢再把克罗斯留在屋里了,只好替他归拢了头发,依然像不能释怀似地低声说道: “回去睡吧。” 他微凉的指尖从克罗斯的脸侧不小心滑过一点点,然后这一点触觉也无情地消失了。 胡梅尔斯看到短信了,但还是等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吹风,没有走开。 因为卡尔虽然对他冷淡,但并不欺骗他,他约了他晚上见,就会想办法在晚上见他,而他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如果连这种无声的死缠烂打劲都丢失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卡尔面前还该怎么表现了。 身后有关门声响起,他以为是谁,毕竟他来得太早,都看到过诺伊尔出去了,一扭头却发现还是卡尔的房门在开开关关。 发丝凌乱、眼睛颧骨嘴唇都通红、连毛衣上都沾着水珠的克罗斯出来。 看起来激烈程度一点也不下于诺伊尔。 走廊里亮着灯,露台是黑的,中间又隔着玻璃门,所以谁都没发现胡梅尔斯站在这儿。 他早就进去,在里面……待了很久吗? 怪不得都快哭了啊。 胡梅尔斯在死亡感中不失镇定地想,其实也还好,我不过是备胎的备胎的备胎,就像f1的全雨胎,太空站的紧急逃生舱,核电站的应急发电机,全新火车的紧急制动器……我不过和一切看起来有用但实际上没用、在原地发霉生锈坏掉的东西一样罢了,我就像这世界上每一个被人抛弃的贱/货一样,并不孤单。 只要我现在关掉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这一切就结束了。 从明天起重新做人,不要再做往地上扭一百个姿势都无卡问津的slut了。 鸡鸭看了他都要同情地说一声天哪哥们你图什么,惨过我们啊。 手机响了,卡尔给他发: “我屋里电话坏了,叫个布丁,等会儿给我一起带过来。” 胡梅尔斯立刻冲去餐厅了——应该还是有供应的,这个酒店的餐厅从凌晨五点半服务到夜里两点。 要是没有的话他就大闹前台,怎么着也抓一个厨师现做。 卡尔本来不想吩咐胡梅尔斯干这种跑腿事的,但他确实是累惨了,饥肠辘辘,精神更是亟需甜品安慰,想到今天踢球那么累,吃一口确实也不会长胖死不了人,就原谅自己了。他望着天花板想到以前都是拉姆给他拿小布丁吃,一拿就是十几年。 尽管前面两三年他已经基本不吃了,但拉姆还是会给他准备着。 拉姆退役了,他连什么时候应该给自己整口甜的都不明白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自从上次吵架后——准确来说是卡尔单方面和拉姆生气后。 诺伊尔在屋里打电话,真的催他的门将教练现在就把合同签了,发给他。 他的教练:“啊?” “有什么好啊的,你不要告诉安切洛蒂你已经签字了不就是了——你总不是真的在指望年薪翻倍吧?” 他的教练不敢吱声了,毕竟诺伊尔才是他荣华富贵真正的来源。 诺伊尔泡进浴缸,一直把自己泡到哪怕没喷香水闻起来也完美得不行才爬出来,然后开始弯腰对着酒店对他来说不够高的镜子细细地刮胡茬。 克罗斯在屋里坐立难安,不断想着明天又要分开,想到卡尔忧伤的神情,想到对方说在他离开时回到了曾经他住过的小公寓…… 不,我今晚就要和他道歉清楚,哪怕是跪下来让他原谅我。 胡梅尔斯搞到了布丁,放进盒子,抱在怀里带给了卡尔,后者正在洗澡,替他留了门。 胡梅尔斯把门锁好,把布丁放进毯子下盖着保暖,脱掉上衣踩进蒸汽环绕的浴室,在哗啦啦喷洒的水流中沉默地任由它们把他淋透,替卡尔冲洗头发。 “我不会再和你*了,马茨。”卡尔慢慢放下手。 “无所谓。”胡梅尔斯满脸流着水:“无所谓。” 今日最幸福的穆勒在灯光下擦拭他靠着帽子戏法得到的足球,小心翼翼地绕开最中间来自卡尔的签名。 “来自最爱你的朋友。 卡尔” 他生怕弄脏它,替他盖上了一张薄薄的棉质,轻轻吻了吻一颗足球的心脏,将脸侧过来贴了上去,无法自控地微笑着。 想象此刻卡尔在如何安眠,他就也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对方不睡在他身边也没关系,反正……反正也没有在旁人的怀里。 胡梅尔斯在水流下抵着卡尔的额头问他:“不*,但是接吻,可不可以?” 第368章 第74章 小卡 扶着拉姆出电梯时, 卡尔摔了一跤。 这栋公寓楼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万幸没有直接通进屋子里,不然他不敢想象门一开拉姆和巴拉克大眼瞪大眼得是多么可怕的场面(…) 反正, 直到这一刻,他已意识到了自己最后的方法, 那就是在门口闹出一点动静来, 赌一下巴拉克不会匆匆忙忙开门。 他觉得他们之间应当是有这种默契的——他们俩都不会是在门口忽然闹出名堂的人。 要是之前商量过怎么应对特殊情况就好了,可惜他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就忽然出现这种事,现在焦虑也来不及了。 他只好选择在出电梯时假装摔倒。 反而换成拉姆紧张地来搀扶和检查他。 为了表现得很真实, 卡尔倒下去时没提前撑地板,现在真的把头撞破了一点。 他大声地和拉姆说:“我没事!菲利普!” 然后假装自己头昏脑涨爬不起来。 这么一折腾,最起码得三分钟, 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卡尔开门进去也故意假装头晕看不清钥匙多开了几下, 房门敞开时他终于安心了—— 屋内昏沉, 冰冷,安静,一丝人气也无,只有皎洁的月光从半拉的窗帘中洒进来。 门厅连鞋子都没有, 太好了。 不知对方躲去哪里了……可反正拉姆又不可能在这儿查房, 巴拉克不会被发现的。 “菲利普,你快坐下……” 他放松地开灯,去找医药箱, 招呼拉姆赶紧坐下。医疗箱还是他之前带来的, 所以找得很快,拉姆捂着胸口反而是催着他快坐下小心脑袋,结果替卡尔刚拎起小箱子, 他就忘了继续捂着胸口,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笑—— “怎么了?” “这还是我送给你的那一个。” 自己送的东西自己就是熟,在里面随便找了两片不知道什么玩意吃下去之后,拉姆就说他感觉胸口好多了,可能刚刚单纯是熬夜加上开车,一下子被累到了。 他开始替卡尔处理额头的伤口,也不太严重,撞破了皮罢了,头皮就是很柔软脆弱血管很丰富的,哗啦啦流了一串的血,实际上没什么大事。 清创,碘伏消毒,拿医用纱布盖了一下,也就好了。 “今天别洗头发。”拉姆叮嘱他。 幸好出门前才洗过的…… 拉姆手法实在是温和,本来他们就是零点后才回来,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卡尔连脑袋都不觉得怎样的疼,只觉得自己在照顾下变得更困了,就连客厅明亮的灯光都快刺不开他的眼睛了。 虽然拉姆说他胸口不疼了,可他自己都困成这样,对方肯定也累得不行。 虽然屋里多了一个人,但他必须得当成屋里没人才行……卡尔出言挽留拉姆留下来住。 他虽然比拉姆高了一截,但也不是一米八一百六十斤的大骨架,衣服拿给拉姆穿也没太大问题。 对方果然也没推辞,略带着抱歉和感激同意了——假日里他住在父母家中,和他们共度时光,如果现在再开车回去,的确有点太累了。反正卡尔这里有客房,也不用太拘束。 巴拉克躺在主卧的衣柜里,听到卡尔像是在外头和拉姆告晚安了,又穿着拖鞋柔软地哒哒哒回到房间,关上了门,还轻轻上了锁,这才敢拉开柜门。 他们俩大眼瞪大眼,过了两秒后卡尔没忍住捂住嘴巴一屁股坐床上笑了起来,巴拉克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绝对像那种喜剧电影里躲在衣柜中的情夫一样狼狈,无声地对口型让他别笑了,轻手轻脚爬出来,第一时间忙着冲去卫生间照镜子,把自己弄乱的头发整理好。 等他出来,一转身看到卡尔在床上滚成翻肚皮小猫,咬着手笑得更厉害了,他不由得扑过去按住他。 “我错了……” 卡尔摊开手小声道歉,眼睛里水光潋滟,巴拉克不由得松了点力气,俯身亲吻他,谁知道又立刻被卡尔欺负着咯吱咯吱反过来按进床榻中。 卡尔把他们俩一起裹进了被子里。 “这样就不会被听到啦……”他小声和巴拉克说。 密闭的空间根本不通风,要把人闷坏了,但巴拉克无声忍着,只环住卡尔的腰亲吻他,低声问: “玩得开心吗?” “还行。” 卡尔原本想瞒着对方关于艾米莉亚的事的,但这一会儿拨弄着巴拉克的耳朵,忽然又生出了一点点难以描述的,非常复杂的小心思。 他故意装作有点苦恼的样子告诉巴拉克:“菲利普有个堂妹……一直在和我说话。他好像挺希望我们在一起的。” 巴拉克静默了一会儿,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闷声闷气道:“哦。” 这,这算什么反应嘛…… 卡尔一下子有点慌了,又有点不高兴:“你生气了吗?” “没有。”巴拉克轻声说,把他抱得紧了点:“……那你……怎么想的?” 卡尔孩子气地揪住他的头发侧面,小声问:“想什么?” “谈个女朋友是好事情,不会落人说闲话。我无所谓的。”巴拉克低声说。 卡尔完全愣住了:“……你意思是,让我去骗人家,当幌子吗?” “不,不是。”巴拉克无措地说:“……我以为……” “我是那么坏的混球吗?你把我……我是你的什么人呀,你让我去和女孩子谈恋爱?” 第369章 卡尔忽然感到惊恐,担忧是自己又搞错了,巴拉克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他就只是像罗尔夫那样,大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和滑头去伪装,可以在一个人面前扮演完美的爱人,然后在另一个人那儿继续潇洒: “你也会在外面找别人吗——” “不,不,不是。我只是,我以为你是在告诉我,你喜欢菲利普的妹妹。” “那你就这么随便接受吗?” “……如果你确实喜欢她的话……” “你都不多问我两句。” “好吧,我不敢问,因为我怕你真的喜欢她。” 他们俩在被子里静默了一会儿,都在喘气,氧气显然是非常不够用,所以卡尔一把掀开被子盯住他看。 “我不喜欢艾米莉亚,我和她已经说清楚了。”卡尔钻进他怀里嘟哝。 “哦。” 巴拉克轻声说,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抱紧了卡尔,但却被对方愤愤地咬了一口。 “karli……”他无奈地要去按住他的下巴,抚摸恋人年轻柔软的脸颊,但卡尔只是又咬了他一口: “我本来想说……我本来想说因为非常非常喜欢你,所以我一下子就鼓起勇气和她说清楚了,但我现在不要和你说了。” 巴拉克已经有点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了:“对不起。” 坏脾气猫不要理他了,甚至不乐意拿他当垫子了,蛄蛹蛄蛹下去卷起被子要自己睡觉,巴拉克赶紧凑过来抱紧他继续道歉,卡尔咬了他第三口。 “我爱你。”巴拉克把脸从后面埋进卡尔的肩窝里,小声说。 “不是连咬一口都不给吗?” “我只是怕你弄疼牙——讲讲艾米莉亚的事,你怎么和她说的?” “不要,我要睡觉。” “好,好,那你枕着我,小心别碰到头顶。” “……你就不能再问我一次吗?” 卡尔啪地一下一甩手,又蛄蛹蛄蛹回来了,生气地啃了巴拉克好几下,才终于满意了,在对方温柔的亲吻和安抚中意识逐渐涣散了起来。 发现卡尔应该确实只是一个人好好住着,拉姆睡了格外好的一觉。 清晨,他早早就醒了,起身去厨房,发现卡尔把冰箱打理得很好,不由得微笑。尽管他其实完全不会做家务,但不妨碍他在想要表现自己时会进行一番冷静的思考。很多东西不需要那么充足的经验也能成功完成,看过别人是怎么做的就够了,比如煎鸡蛋和培根,烤面包,做咖啡。 新公寓里一半都和从前一样,拉姆坐到那个落地窗边,在清晨的阳光中安宁地闭了闭眼,仔细看了看卡尔有没有新喜欢上什么书本音乐,不过依然是他已了解的那些。 他觉得卡尔故意错开或散落两下的书本也很漂亮,而且涉及隐私,看看外观可以,打开就不好了,所以并不替他整理,而是带着一种可爱的心情歪着脑袋微笑端详一会儿。只是昨晚有一扇窗户一直忘了关,风从外头流进来,哗哗翻动着最上面速写本,拉姆低头把它捡起来,被动看到了一点,画着许多模糊的男人形象。 虽然没脸蛋,但还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应该并不是在做什么速写。 他手指按住的这一张里,最大的一副正是这个男人坐在沙发旁——他放下本子看着沙发,一模一样,宛如卡尔就是坐在这儿,照着谁画了这张画。 拉姆愣了愣。 卡尔本来把巴拉克塞进卫生间锁好才敢出去的,他不舍得让对方再躲衣柜了,反正房子里还有别的卫生间,拉姆又不会跑进主卧使用,他觉得能糊弄过去。但出去后才发现对方已经走开了,桌子上放着早餐,压着小纸条,上面告诉卡尔他先回去了,让他小心脑袋,过几天新赛季体检时俱乐部再见。 附赠一个手绘的小笑脸。 这就是短信里发不出的可爱部分了,卡尔微笑了起来。 微微米黄的纸张偏厚,让人摸起来很快就能和速写本对应——应该只是这个本子摊开放在书堆上面,比较好撕。 卡尔也没做多想,拿起本子一看果然掉了一页纸,但哗啦啦一翻,他也没画什么危险的东西,人物全都不勾勒脸蛋,最多有一块正画到了一半的、想拿去定制送巴拉克的腕表图,可因才画到一半也没什么能看出身份的元素,于是彻底放下心来,给拉姆回了一条短信感谢他的好意。 他的夏日原本就该在这样安稳的日常中结束,搬了家,适应了新生活,全身心等待新赛季开始,经纪人方面,他也最终洽谈了两个和克罗斯同公司的经纪人——是一家在北德的经纪公司,但生意一直是往南部做,看起来挺不错。 克罗斯今夏刚签署了一份5年的业余合同,也就是所谓的青训合同,和卡尔当年一模一样。 他今夏也进了u17的国青队,拿了欧青赛的奖,真的是在百分百复刻他的路线,这让卡尔感到温暖好玩。 也许这样脱离慕尼黑、但又很职业的公司对他来说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但半路发生的意外让他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意外是他在施魏因施泰格的派对上和艾米莉亚被拍到了,泄密人必然是当天某个来宾,因为很多他们亲密相处的内场照片,他们在楼下拉扯的照片视角也是在楼上。 考虑到卡尔今夏也算是横空出世、前途无量的新星,女方又是拉姆的妹妹,怎么看怎么是一桩美事,这也是群众们最喜欢的小情侣八卦——每次看到又有足球明星冉冉升起时,场外他最被关心的事无非就是下三路的,不管是乱玩还是清纯初恋都非常有受众,只有单身不是,所以媒体都是奔着疑罪从有的态度,乐得多发。 第370章 发出去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不要问,问就是照片都是真的,解读得不对你自己想办法澄清呗。 但这些照片没被发出去,而是被寄来敲诈他。尽管卡尔只是个小球员,但拜仁要给他换更好的合同了,而且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种正当交往的咨询虽然能卖上价钱,但卖不了太多,还不如直敲他来得快。 敲诈人还注明了,如果他敢报警的话,他就同步将照片送给媒体,而且要告诉人家听到他和艾米莉亚在梳洗室大战三百回合,半路不欢而散则是因为卡尔只想*人不想负责。 这类话哪怕澄清也澄清不明白,施魏因施泰格家里又没装摄像头。 这么明目张胆造黄瑶,卡尔确信这个勒索人一定是个男的,但当天在派对上的男的太多了,又很长时间里都拉窗帘关灯跳舞,他一时间回想不起哪怕一个带了相机的。 直接询问施魏因施泰格,又显得像在质问他…… 这又不是他的错…… 卡尔是真的有点苦恼了,也不想让巴拉克知道这破事,他害怕对方又找经纪人替他在各路报纸那儿找关系做拦截——那真的还是算了,之前那些帮忙还可以勉强解释为巴拉克乐意帮经纪人来招揽卡尔,可现在卡尔已拒绝了和他用同一个经纪人,再这样下去,他经纪人绝对要起疑他们的关系了。 从拆开邮件看到照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坚定了要报警的决心。 但也是下一封邮件,就替他解决了问题。 还是那个叫乌尔里克的年轻女孩来信,她这次不是自荐,但胜似自荐,原来这个勒索人在勒索信发出的时候,也已经把照片卖给一家报纸了,打算吃两头的钱,只不过为了打一个时间差,也为了多挣点,他还没有把照片提供全,而是在和报社打拉锯战。 乌尔里克替他拦到了这个照片,但更关键的是替他找到了偷拍人是谁。 她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人还给卡尔寄送了勒索信,可确实是神奇地立刻解决了他刚遭遇的大麻烦。 她难道是趴在什么狙击手点位架着望远镜看到了屋内吗?还是在屋里装了个监控摄像头? 卡尔大为震撼。 他甚至一度怀疑起了乌尔里克会不会是自导自演,不要怪他把人心想得太坏,他实在是不懂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这次没把信件寄回去,而是拨通了上面的电话。答应了对方见面的邀约,而那封勒索信,他也只是暂时收了起来,决定先不回复,也不报警,看看情况再说。 乌尔里克是个棕色皮肤的年轻女孩,看不出族裔,不像中东人或印度人,也不够像黑白混血后裔,只有硬梳到光滑的蓬松头发显得特殊些,可放在街道上,她依然是不可能纯粹融入白种人中间。 他们约见的地方是一个意外高雅的咖啡厅,工作日下午时分,店里几乎只有衣着考究的老先生老太太,乌尔里克像一只棕色小鸡一样窝在这群苍白人士中间,醒目到宛如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不时有老太太撇着嘴打量她。 但她并不局促,精瘦,大眼睛,衣着朴素,落落大方,见卡尔进门,立刻走过来和他握手。 服务员倒是成功认出了卡尔,不过没声张,殷勤地服务他坐下了。 “这里不会被拍照吧。” 卡尔用一个玩笑开场,乌尔里克眨眨眼说不会,因为有个检察官经常在这儿喝茶,干点不该干的事,所以这里常年受清扫,干净得很。 她的气质令卡尔感到意外——一般来说,一个辍学、写信求职的大学生会给人一种应该是急着找下家日子已快过不下去的窘迫状态,而乌尔里克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可她看起来相当成熟和从容,和她的年龄以及境况一点也不匹配。 而且在他们开始聊生日宴会上的偷拍事件前,乌尔里克竟然还甩给了他另一桩: 他妈妈竟被拍到和情夫在一起了。 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是没离婚的。这事倒不是挂靠在卡尔头上了,而是他爹罗尔夫这夏天在慕尼黑也算明星银行家呢,这一下整出老婆出轨的丑闻来了,大大小小也算个事。 虽然一直都知道可能有这么个人或这么一些人存在,毕竟莉拉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埃里卡在家里还是从来只字不提外头情人的,她从小受到的传统教育让她对“女性婚内出轨被丈夫离婚”这样的事深恶痛绝,原本罗尔夫是个穷鬼,也不该有胆量和她离婚,只能处处顺着她,可谁让她自己把钱全搞没了,而爱从来都不存在,事情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光是看了一眼母亲搂着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卡尔的脑子就有点冻结了,一股无法描述的不适——不适因为她有男朋友,而只是因为看了一眼她展现出的热恋少女似的扭捏情态,卡尔就非常可恶地犯恶心。 卡尔在心中谴责自己,但并没有办法克服本能。 “这个,这个……” “这个也不会登报,海尔曼先生——你的父亲处理掉了。”乌尔里克说:“不过是我给他通风报信的。” “你现在在多家报社里工作吗?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 乌尔里克微笑了一下:“不,我这个月在星巴克做半天工,下午准备考试,晚上和狗仔队混在一起——他们有一个组织,蹲明星的时候会偶尔会拍到一些不认识的人的照片,为了防止错过一些小名人,大家会互相交换照片,看看有没有意外的大鱼,捞到的话平分钱。” 第371章 卡尔惊讶:“你是为了做经纪人的工作,才……” “这是个不差的投资,我不光在问询你,我也有别的备选球员,如果做影视经纪人也算一条退路,熟悉狗仔团队其实比想象中益处更大,有一个演员已愿意考虑我了。” 乌尔里克解释道: “不过我觉得体育经纪人的市场空间更大一些,而且我对你更看好,所以我还是希望先向你争取。” “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新的家庭地址的?” “也许你会觉得我太过极端了,但我不想从一见面就说谎,我希望能建立一种信任关系……我跟踪了从赛贝纳大街出来的邮递员。” 她不好意思地抿紧了嘴唇: “拜仁还会给谁每日都转寄那么多信件呢?我觉得只有你了。所以敲定了她工作时间最长的一栋楼,就是你的公寓楼,在她离开后,我再进去,告诉管理员刚刚的信差漏了一封急信就开送了,我不得不从分拣中心追过来补上,公寓的安保人员就替我放进你的信箱了。” “对不起,这听起来简直像犯罪分子踩点……” “我只能保证我至今仍不知道你具体的楼层和门牌号,邮件只是靠着安保人员二次投放的,希望你能感觉好受些。”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直接寄到我家里呢?”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耐心每天读那么多来自俱乐部转达的无用信件,就算读了,恐怕也不会太有耐心。”乌尔里克说:“我想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成功率。” 卡尔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说道:“听起来像付出很多,但不一定有回报的方法。” “因为我毫无优势,所以不能放过哪怕一点点可能的机会。”乌尔里克说:“我原本也快放弃了,但我收到你给我寄回的邮件,你把成绩单还给我、还祝我成功,如果你对我非常厌恶,恐怕不会这般贴心,而且你也一直没签署经纪公司,所以我愿意再努力一次。” 她从包中拿出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胶卷和时兴的数码相机的内存卡让他看: “照片的底片都在这儿了,在那个聚会上的偷拍人应该是施魏因施泰格的表弟的表弟,常拍他的照片卖,你可以提醒他。” “我很感激……很感激你帮忙拦了这些照片。但这和经纪人事业不完全有关……如果我还是拒绝你呢?” 卡尔检查照片,斟酌着,觉得自己应当公事公办,支付乌尔里克买下这些照片用的钱财。 他也乐意是这样的方法,他可以多支付一些,用作偿还对方的人情。 “和经纪人事业不想关?我不这么认为。我能帮你解决麻烦,我胆子很大,头脑灵活,细心认真——连你妈模糊的脸都能一眼认出,我还知法懂法——不然没法帮你那么简单地摆平报社那边。我还带了一些我觉得你合适、可以去主动争取的商务来,不过你觉得没必要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塞给你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做事情不小气,就算你拒绝我,为自己的前途努力过,我也不后悔,正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砸下去的这么点沉没成本也没有多少,我不在乎。看,能这么厚脸皮地夸自己一长串也是一种优点呢。” 乌尔里克笑着冲他伸出手: “不用给我钱,把我当朋友吧。以后如果我带了什么三流明星没广告可拍,麻烦你向赞助商说句话,给她个机会。开玩笑的,卡尔,那我就祝你今日愉快,日后小心,你现在是名人了,很容易扯进这些麻烦里。” 她确实像她说得一样敞亮,感觉确实无法打动卡尔似的,也不挽留了,而是起身要走,但现在反而换成卡尔有点着急了,想和她继续再聊聊: “等等……我能再问问你为什么不念到毕业然后去当律师吗?对不起,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为了照顾我父亲,念法律太忙了,过二次考核前也太穷了,最多只能养活我自己,但一点也帮不上家里,我等不起过第一次考试,再实习,再考试,终于可以去当个普通的小律师……只好辍学。” 乌尔里克平静地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父亲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我不用花时间去照顾他。只是家里没别的劳动力,我还是要继续工作,暂时不想重返校园了。” 如果不重新回去读完本科,通过两次国家考试,她这辈子也最多只能在小的律所当助手,工资一辈子顶天了也就是月薪几千。 经纪人事业就不一样了,上限高很多。 可起步也太难了,卡尔询问:“你为什么不签一个经纪公司呢?” “因为我很棒,就算我的学历很惨淡,现在只剩一个高中文凭了,但我有能力,没必要留着中间商赚差价。” 乌尔里克直言不讳: “虽然我可能听起来像穷得快走投无路,应该随便找个岗位先上班再说。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顶住压力做正确的决定,普通工作等于拿青春换糊口的饭,什么资产都积累不了。难道你会因为暂时签不上德甲球队就跑去德乙吗?你不会的。人不能自降自己的价格,降下去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能再回来。” 和拜仁去签字时,卡尔已经带上自己新鲜出炉的经纪人了。 赫内斯张口结舌,本来还把乌尔里克当什么新来的陌生文员的,挥挥手让她倒水去,结果卡尔说主席先生,这是我的经纪人。 第372章 赫内斯惊呆了。 他第一反应简直是要报警,投诉诈骗案,反而是鲁梅尼格认出了乌尔里克。 她告诉卡尔自己跟着导师帮拜仁打过官司的事所言非虚,她那时就在当助理,不过鲁梅尼格认识她,不是因为当时还是个小屁孩、现在也是个小屁孩的乌尔里克多么才华横溢震撼大家,而是因为他当时也参与过一次和律师的会议,顺手叫她去倒水,她不去,直言自己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她的导师尴尬地打哈哈,说这是成绩最好的一个,脾气坏,然后叫了另一个男生去。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一同隔离开她,控诉卡尔:“你怎么能找这么年轻的女人当独立经纪人?你被她骗了?” 乌尔里克不管按哪里的审美来看都不好看,不光不修饰自己,还有种农民刚从地里开拖拉机回来一样的无性别气质;而卡尔是个品德格外良好、脑子也聪明的小孩,但他们还是恨不得问出“你*虫上脑把她弄怀孕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吗”这种话来。 品德良好脑子聪明,也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成年人聪明啊!蠢的那些球员倒是净去找笨女人了,毕竟聪明女人面前他们像狒狒一样根本说不出整话来,但像卡尔这样的就很容易因为追求柏拉图爱恋喜欢上一些“稀奇古怪”的角色。 卡尔都不懂他们俩怎么会这么震惊,他来回保证并没有这些事,但两人余怒未消,甚至直言搞这么个经纪人是胡闹,让他要么绕过经纪人自己签字,要么换个经纪人,拜仁不想和这样的家伙合作。 卡尔一时间被震住了,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因为在他心里,自己是一定要签完这笔新合同的,怎么现在却因为经纪人签不下去。他正想着让乌尔里克要不就先管别的,续约合同他自己看看就行,但对方却已趁着有人进来倒水时一同闯入,直接和赫内斯开战: “问什么要绕过经纪人和球员单独会谈?你们对合同心虚吗?” 赫内斯气得吹胡子瞪眼:“笑话!卡尔是我们最看重的年轻球员,他入队才一年,我又替他涨薪资、换年限,哪里轮得到你在这儿挑拨离间,说这些屁话!” 乌尔里克才不管,往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来夺过合同就是看。她现在毕竟是卡尔的经纪人,他们也不能把她丢出去,压力就又给到了卡尔身上,他夹在他们中间,手忙脚乱,左右为难,刚昏着头,就听乌尔里克竟然还说: “卡尔不会签这份合同的,他完全可以拿到更高的工资。” 卡尔自己都惊呆了。 他知道拜仁对他绝对是很好的,17岁就boss直聘让他进队,周薪五千也比他预料中要高。现在一年踢完,俱乐部里费心费力给他上场时间,世界杯托举他参加不说,回来后又主动给他涨薪换好合同,周薪翻倍涨成了一万欧。 带上一些很容易达成的附加条款,周薪在1.2万欧到1.5万欧之间。 这已经是施魏因施泰格上一份合同的薪水了,尽管俱乐部不准球员之间交流工资,可这事太透明了,瞒不住的,施魏因施泰格怕卡尔签合同摸不清底细,索性把自己前两份的详情都告诉了他。 但乌尔里克就是这么冷静地说不够,而且她根本不等赫内斯反应,就丢下了新炸弹:“不说英超了,意甲给得也比这个多。米兰其实也想接触卡尔,我询问了他们的意见,他们完全愿意给到两万欧的周薪,再叠加奖金条款。” 赫内斯已破防了:“你懂什么,蠢货!卡尔是拜仁的孩子!他才不会出国!你怎么能私下替他接触这样的事?” 乌尔里克比他喊得还大声:“我是他的经纪人,转会窗和别的俱乐部接触天经地义!米兰有什么不好的?意大利的环境好多了,而且卡尔喜欢马尔蒂尼!马尔蒂尼也希望队里能买下他!他是世界杯上最年轻最好的球员,多的是俱乐部付得起转会费和高工资!” 整个会议室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卡尔:“马尔蒂尼说的吗?真的吗?” 鲁梅尼格:“天哪,karli,不要听这种妖言,也不要喜欢那种意大利佬——” 赫内斯:“你,你,你,你怎么能撺掇卡尔转会,你这种无良经纪人,是要毁了拜仁吗?!” 这一番鸡飞狗跳完,卡尔回去的路上都担心得快哭了,感觉简直是天塌地陷,他本来和赫内斯还有鲁梅尼格的关系很好的,可现在变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他觉得好愧疚,他其实没想抬高工资的,反正俱乐部也不会亏待他,他更看重的是上场时间和一些别的条款。 虽然这么说很愚蠢,但他确实担心赫内斯把他当成那种贪图钱财鼠目寸光的人,故意找个泼辣的经纪人来替自己抬身价。 和领导搞不好关系对他的职业生涯也没好处的。 乌尔里克像看一个恋仁脑一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卡尔,你可以不转会,但你一定要经常进入市场,否则不管是俱乐部还是你自己,都会忘记你到底值多少钱——你也别操心什么登场时间的事,世界杯的时候你还没受够罪吗?你根本不会缺上场时间的,现在你要考虑的是怎么在固定住位置的同时不要太累到自己。” “你还在发育尾期,如果弄伤了是极其划不来的。” 卡尔呆呆的,一边听一边说哦。 这些事其实他也知道,但有个经纪人明确地管理和规划他又是两码子事。 第373章 他像忽然多了个事业上的姐姐或妈妈似的,乌尔里克年纪虽然不大,经验也不丰富,但对社会的洞察力倒是很强,不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性格也强硬,所以任何工作都能快速上手,上手后就要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她说了一会儿,告知卡尔今天新闻就要发出去,夜里曼联的正式报价没准就追过来了——弗格森爵士本来就看好卡尔,看完世界杯后更是捶胸顿足的,很想再续租借之缘,哪怕买不到,继续租过来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呢? 世界杯里刚被卡尔弄哭过的小小罗得知此讯在队里冷着个脸,被队友笑话“呜呜,快跑快跑,小卡尔要来喽!”弄得他又哭了,被弗格森爵士拎耳朵骂他蠢货,买来就是队友了,还怕在对面受他的罪? 哭包想想也是,遂欢喜起来。 可卡尔没经纪人,自己也就顾着依偎在拜仁怀里,什么好条件都不看,想下手都没地方,急死人了。 这一会儿新合同没谈拢,球员疑似被ac米兰动摇的事放出去,那还得了。 乌尔里克就说她混迹狗仔堆是有用的,这一会儿立刻找到七八家报社愿意买这个消息, 她现在可是卡尔的官方经纪人了,第一手信源,说什么就是什么,实名制发新闻。 上任后打得第一仗,她就出名了。不管外人此时如何负面地评价她,认为她是那种无法无天见钱眼开不守潜规则的神经病经纪人,可事实就是对卡尔有意的俱乐部全欢腾了起来,联系邮件雪花一样地飞向乌尔里克,试探性的报价和询问也像雪片一样飞往拜仁。 毕竟夏窗已经过去大半了,这时候竟然有好货放出来,大家都很激动。 而且卡尔还很小,哪怕天赋亮眼到快把人刺瞎,但工资不会太高,身价也不会太高,属于已经刮开的彩票、只是需要耐心饲养罢了,实在是没有不抢的道理。 拜仁你糊涂啊,小心因为舍不得一年几十万的小钱丢了自己亲亲太子哦! 这可是世界杯上最年轻的最佳后卫,可不能按平常状态给工资的! 你仁老爷抠门不舍得给,俺们可是非常舍得! 卡尔甚至是在凌晨一点多被赫内斯电话打醒的。 “你不能走,卡尔!”猕猴桃小老头心碎欲绝地鬼喊鬼叫:“明天就来签新合同,我们给你2.5的新周薪,奖金也上涨。” 卡尔:啊? 忽然,他的工资从两倍,变成五倍了。 赫内斯还在那头生气地说:“你不要听你的经纪人骗你,她只是为了钱,一门心思想赚转会费。实际上,英国是非常苦的地方,阴森冷漠,雾气笼罩,曼彻斯特,狗都不去。意大利呢?散漫混乱,晒掉脸皮,捏小鸡手,坑德国人。世上只有家里好,慕尼黑是你长大的地方,拜仁才是你永远的家……” 他趴在巴拉克怀里,困得都快歇菜了,但还残存着意识,知道一把捂住恋人的口鼻,生怕他发出声音被听到。 他好担心赫内斯只是借着乌尔里克给他一个台阶,实际上在心底责怪他贪心闹涨薪,差点没一不小心把自己老公捂死了。 “你怎么不挣扎啊!”挂完电话的卡尔大惊。 “……你不是需要我安静吗?”巴拉克也郁闷,粗声粗气,敦敦地说着。 “对不起,我怎么办啊。”卡尔哀愁:“他肯定讨厌我了……” “被他喜欢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你直接就不该接他的电话,哪个纠结转会的人会半夜愿意接体育总监的号码。” 巴拉克展现了一点在队里的气派,拿过卡尔的手机替他利索地设静音: “明天别去,就说弗格森约你打电话呢。晾他几天再签字,等别人抢抢你,他就老实了。” “但我不想去曼联啊……” “好了,他不会恨你的,你这个小笨蛋,他有的是别人可以恨呢,他是个偏心鬼。”巴拉克抱住他亲亲:“到最后只要你签字了,好好踢球,他就又要重新喜欢你的,别多想。” 卡尔想说自己希望得到的喜欢并不是说赫内斯偏爱他,而是赫内斯在心中知道他是个对拜仁很忠诚的人,希望赫内斯能信任他。但他也知道巴拉克说的意思正是没必要把工资和忠诚挂钩,不是拿着便宜薪水卖力干活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诚。 卡尔是个有点过分喜欢自证的人,仿佛有一点道德瑕疵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似的,也就是所谓的脸皮薄,可这是没必要的。 他想到了拉姆的话,大家只是各凭本事罢了。 人生是永远的竞技场,他去年不必同赫内斯竞技,只是情景还没到。如果他不敢或不想与对方打擂台赛,那他丢失的不光是钱,还有应得的尊重。 卡尔自己尊重旁人,不需看到他们的力量也尊重他们,但大部分人都不是这样。 大部分过得好的人尤其不是这样,他们太擅长侵占他人的边界和权益,从中攫取自己的利益。想要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哪怕没那么能吃,也要拿出野性和贪心来吓住对手才行。 卡尔又一次觉得自己很孱弱,但他努力学着适应,不要太矫情和软弱地哼哼唧唧着这样那样。毕竟是个人都知道,涨工资不是坏事,落进口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别的一切夸赞不过是浮云罢了。 “我担心自己其实不配……或者拿了更好的待遇,压力也会变得更大。”他忽然和巴拉克这样说着,不是委屈撒娇的语气,而像一个读出了自己内在代码的小机器人一样迷惘。 第374章 为了缓和压力,卡尔宁愿自己没有得到更多的期望,更好的待遇。他永远希望自己的表现是超过他人设想的,那会让他感到安心。 他不是真的完美主义,完美主义是他从不安的环境里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因为当你总是能超出他人期待时,就总是会得到温柔的一切;反之则不同。 卡尔忽然意识到新赛季开始他要变成“很认真”的球员了,而不再是大家提在手里的可爱小包一样的挂件,为此不安得很。 “每个人都是狗屎,一个我的工资都队里养好几个你了,你却能和我一起上场踢球,拜仁已经赚大发了好吧,你难道是队里的会计吗?替他们心疼钱做什么。” 卡尔一下子忍不住笑了:“我才没有呢。” “便宜没好货,贵的都是溢价,中间的混日子,这就是我们工资的真相。你还什么错都没犯,就担心成这样做什么?” “我要是犯错了,肯定被骂得很难听的,大家也会很失望。” “我不会,我会骂回去,我骂他们不许失望,不要对已经很不容易的卡尔指指点点了。” “……你要把我溺爱坏了。” “你现在才是在像一个坏掉的小鸡蛋一样吓得碎碎叨叨,我要把你溺爱好。” “你说我坏掉了,你说我不好!” 巴拉克感觉自己一天要说一万遍:“我错了。” 但每次他认错,其实反而不是他认错,是卡尔认错。卡尔欢欢喜喜地抱紧他,困意又泛上来了,温柔地同他说:“你没错……你最好了,我喜欢你。” 他最近越来越能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来了,而不再像是担心被人笑话似的——天哪,之前谁会因为他说这种话笑话他呢?谁会因为卡尔表露爱意反而拒绝他和冷待他呢?巴拉克觉得真是匪夷所思。 卡尔每次说这样的话时,巴拉克都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声音,他身体里的声音,灵魂里的声音,像阳光下的白桦林在风里才能发出的,跃动着金光的哗啦啦之声。 新赛季他们没什么重要的引援,毕竟上个赛季还拿了双冠王的阵容,在巴拉克留队后基本就不用引援了,放弃了不莱梅的博罗夫斯基。只从巴塞罗那买来了范博梅尔。 主帅马加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留到了这个时候,但今年如果欧战再不出成绩,就真的不行了,而更衣室也越来越难管,真是让他身心俱疲。 世界杯的余韵彻底消退了,新赛季塞满了每个人的心。不过国家队里还是有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尽管带队带得很好,最起码结果是好的,但他还是不堪重负,而且颇有点恨不得大家追帅火葬场那意思,哼唧着拒绝了续约。 万万没想到残酷的dfb根本没挽留他的意思,随便拉扯两下,也不愿意涨薪,假惺惺伤感两句,就无比丝滑地直接把他的帅位交给勒夫了。 克林斯曼:……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对此很是愉快,波多尔斯基更是喜出望外。卡尔本也应该开心,他们都是勒夫着力使用的战术新核,但巴拉克惋惜克林斯曼忽然就离开,让他也觉得难过。 快到巴拉克的生日了,定制表是需要花时间的,卡尔最近就不得不把那张设计稿带上,有什么想法都及时放进去,防止自己经常结束一整天的训练后脑袋都空了,在家里想画巴拉克又总是想看。 那不就不惊喜了吗? 卡尔一整个抗拒。 但把它放包里实在是有未知风险,比如今天下训回来后大家的东西都掉了一地,原来是更衣室设备管理员在清洁时捅了大乌龙,柜子里黏着待冲洗的清洁剂,包裹全被挪到一边,东西全弄乱了,现在只能都倒出来各拿回各的。 施魏因施泰格一眼瞄到有纸快掉到脏鞋印上,赶紧抢救回来,一眼看着感觉就是卡尔的——队里除了他根本没人画画了。 “karli,是你的吗?”他举给他看:“怎么回事,在做定制表吗?你现在手上那块不就挺好的。” 大家纷纷发出“哇真的”的声音,还传阅了一番,试图仔细看出一些心思细节,夸赞他画得真是好。 到这里为止卡尔已经有点崩溃了——他好不容易瞒着巴拉克不让他看到的,现在大家都看到这张纸了,巴拉克也跟着看了一眼、可能看到了设计还是小事,崩溃的是如果大家都看到了,他就根本不能送他手表了。 所有人都知道卡尔在画手表想拿去定。 巴拉克生日上卡尔也送他一块定制表。 除非巴拉克根本不戴,只把表藏起来,否则他们俩这事不是扎眼到让人惊吓。 可如果一块手表不能戴上只能藏着掖着,那卡尔就不想送这样的东西给他了,他们俩只能藏着的恋情已经很悲伤了,不需要再多一个这么倒霉的礼物来提醒这一切。 而且队友们还惊讶地发现了这看起来像是要送给他们的——意思是送给某个队友的,因为表上画了队徽、上赛季的两个奖杯。 那就肯定在他们之中了呀。 卡尔没确定要不要把这样花纹放进表盘里,他画了也只是想到这是他们俩一起得到的最初两个冠军杯,仅此而已。 也许唯一的幸运就是,他还没告诉过巴拉克自己要送的是这个。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准备别的礼物。 尽管现在心里特别难过,难过得恨不得把肠子扯出来跺一跺,可卡尔还是张口了: 第375章 “是,是送给菲利普的。” 拉姆和巴拉克同时愣了神。 大伙全都发出了“啊呀,不奇怪”的了然声音,和卡尔道歉不该提前泄密,拍拉姆的肩膀笑话他有福气。 只有施魏因施泰格反而明明白白地有点情绪低落了:“啊?哦……真好。” 第75章 大卡 卡尔拒绝了胡梅尔斯亲吻的要求。 他们现在的关系着实是古怪, 如果不是情侣的话,一般来说两个成年男子并不会一同站在哗啦啦流淌的花洒下,在温热又湿漉的水流和淡淡白雾里头抵着头注视彼此。 注视水流在彼此的锁骨上蜿蜒, 注视肌肤像石板一样的粗糙和像保鲜膜一样的光泽,注视夏日阳光晒伤后留下的色素, 注视一点小小的痣。 但他们确实不是情侣, 在大部分人眼里甚至连好朋友都不算。克罗斯前几天还笑话他和穆勒是合约夫妻,其实他和胡梅尔斯才真的是全靠拜仁捆绑的组合呢。 主打一个有缘无分,全是强求。 坦露躯体是一种信任, 卡尔可以在胡梅尔斯面前做一点真实的他自己,冷漠的,自私的, 不开心的, 傲慢但又需要人爱护的, 那一部分他自己——但也不全是真实的他。 卡尔像水多了加面, 面多了加水一样,正因为长久以来他越来越没有人可以袒露心声,所以遇到这样一个人时,他表现出的往往是平时的自己的完全反面, 可真正的卡尔其实站在两者中间, 站在完美和糟糕中间。 他既不想要透支自己去善待胡梅尔斯,又并不想这样无情地伤害和支配他。 之前只是py的时候,还可以用“反正我们没感情, 各取所需罢了”来欺骗自己, 但等到对方告白后,卡尔就再也做不到如此自欺欺人了。 其实如果他能放任自己下坠的话,也许也挺好的, 他也许早就过得一塌糊涂,但也不必再背负什么期待和压力,他只要理所当然地在自己的人生中发烂、发臭而后死亡就好。 但卡尔偏偏就是会有一些向上的本能,他希望自己能对得起自己的事业,希望自己能获得一些平静,希望他在乎的人能开心,希望他还是能维持那么一种“还行”的表象,这些向上的力量继托着他,让他不至于崩塌,又好像随时会变成新的压制他的压力。 真正的卡尔好像永远都只在他的心里,可如果一个人从来都不会按心底的主意行事,他又凭什么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呢。 卡尔其实很多时候分不清来自旁人的期待和他自己心中真实的渴望。砸碎了别人的期待,他的心里也依然是空落落的,仿佛带着一种“也没必要那么伤害别人”的迷惘,问他希望从旁人那里得到什么,他又不知道。 但顺从别人的期待,不管是什么样的期待,他又都有种本能的不舒服和抗拒感。 活到三十岁了空心成这样,卡尔自己都觉得可怕。 在某些极其微小、仙女棒里喷发出的火星落地一般的瞬间,他希望自己能摆脱此生永远无法摆脱的负罪感,就只是在一些瞬间,假装自己是个幸福又无暇的人,只停留在他拥有的一切上——如果不看过往,只看他拥有的东西,拿他是多么得意的一个人啊。 可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甩下一切,轻飘飘地活着。 卡尔叹了口气,扶住胡梅尔斯可能是正在流泪,也可能只是被正对着他的水龙头给冲花了的脸蛋:“马茨,别这样。” 胡梅尔斯一直长的是严肃的帅哥脸——意思是他不挤眉弄眼搔首弄姿鬼迷日眼时其实相貌非常之端正,没有任何看起来歪门邪道的地方。 他也一直比同龄人看起来更高大成熟,对于后卫来说这简直算一种外貌优势呢,在卡尔之前,大家还从没见过哪个“小白脸”能干好中后卫的活,卡尔跑去染黑发也被广泛看成是希望自己看起来更成熟稳重。 这么一个端正的人在室内上演一些大雨倾盆,就显得更狼狈了,狼狈总是可怜的。 “为什么不行。”胡梅尔斯手撑着瓷砖墙固定自己,呢喃着问他:“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吗?” “我不讨厌你……但我们上次不是说过了吗?要正常点相处的。” 卡尔还想起来自己当时随便扯了另一个人当幌子的,虽然并没有另一个虚空p/y存在,但他还是选择继续搬空气出来试图震慑对方:“我也告诉过你了,已经有别人了。” “你甚至愿意让我陪你洗澡……”胡梅尔斯像一只巨大的狼狗或狐狸——反正是某种巨大的犬科动物似的轻轻拥抱住卡尔,想亲他又不敢,只能蹭蹭他的耳朵,甩了甩毛:“我不在乎,有几个我都不在乎。” 爹的,当过p/y就是烦,面上怎么冷淡,body上已习惯了不设防。 而且怎么叫他愿意对方陪着他洗澡?胡梅尔斯就这么厚着脸皮钻进来,卡尔是要在浴室里光溜溜满头泡沫地和他打架斗殴还是怎么的? 他最多算得上是不介意被对方看,胡梅尔斯的凝视并不会让卡尔浑身不舒服,因为对方看着看着最多跑来舔他两口,反正不会有什么负面反馈。 好吧,这种不介意也是不对的。 卡尔知道胡梅尔斯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不抗拒,故而更烦心了: “好,那我讨厌你,你出去,不然我拿花洒喷你眼睛。” 卡尔继续洗头发了。 胡梅尔斯:…… 第376章 他抿了一会儿嘴后,正要继续说话,卡尔真的把花洒拎出来了。在自己遭殃前,胡梅尔斯一把关掉了它,并死死按住开关。 “你在干嘛,试着冻死我吗……”卡尔纯好奇地询问。 他不懂对方拦着不让他洗澡到底是有什么好处,怪神经的。 “别讨厌我。”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讨人喜欢的样子吗?”卡尔刚下意识地要狠狠教训他,又克制住了:“好了,如果真的有话要说就出去等我。” “裤子全湿掉了。” “这是谁的错?——柜子里你自己拿了穿,穿完扔了。” 胡梅尔斯就比他高三公分,衣服换着穿穿也没什么。 “我又不能光着进来。” “你就不该进来。” “我想和你说话。” “你就不能等一会儿?” “……不能。”胡梅尔斯尽管迈出了淋浴区,替他合拢玻璃门,但还是靠着洗漱台:“我就要看着你。” 神经! 卡尔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升腾的一点感情又要消散干净了,胡梅尔斯可怜归可怜,烦人这一块也是真的烦,他最近实在是太可怜了,卡尔都快忘记他刚从多特回拜仁时是一副三天两头就要和他阴阳两下、多么皮痒欠揍的模样了。 “听不懂人话了是吧?”卡尔愤怒地扔了一条毛巾过去:“滚!” 胡梅尔斯爽了。 什么“更好更正常的关系”,分明是卡尔想甩了他的骗人台词,这样才对嘛……卡尔还愿意冲他发脾气,愿意拿东西丢他,这才说明他们的关系没有结束。 胡梅尔斯带着微笑擦干自己,把湿掉的裤子丢进垃圾桶,裹上毛巾。虽然卡尔说让他随便拿一条裤子,但他不要,他就要这么裹着毛巾等他,等一个卡尔亲手拆开他,等一个愤怒的亲吻和巴掌。 虽然他不要,但他还是打开了卡尔的衣柜,希望能看看他最近在穿什么——他一直很注意和卡尔对齐,不是说当学人精,主要是不想卡尔觉得他是个没品味的土狗。 不开不要紧,一开他眉头都拧起来了。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味道不对劲。 不是不香,而是太香了,绝对有别的东西混进来过,污染了卡尔的衣柜——因为睡眠不好,卡尔是很讨厌屋子里有除了他常用的安抚香薰以外的重味道的东西的,别说自己的衣服都在散发古龙水气味了,就连胡梅尔斯闻起来不够好,他都受不了。 所以胡梅尔斯到现在都在用他同款的洗化用品,弃用了香水,从而时刻保持一个卡尔会喜欢的状态。 虽然很久以来卡尔根本不愿意理他,但那是他也没有重新开始努力啊。 他上次一哀求,对方不就和他好了一次。 卡尔抓到他在夜店喝酒,也没打他,知道他是装的还送他回家,还站在灯下慢慢地看他们从前的照片。他把头放卡尔的膝盖上,卡尔还把他的脸抬起来了。 这才叫爱呢,什么“正常点相处”,不就是再也不要和他靠近的意思,胡梅尔斯才不要。 某种程度上来说,卡尔对他还是没有那样绝情。哪怕是论讨厌,他也该是卡尔格外讨厌的人,这样也好。 反正只要没有别人就行。 这什么味道,把他的衣柜弄成这样,怎么敢的呀?保洁发癫往衣柜里喷了什么香水吗?这让卡尔明天怎么穿衣服? 但下一刻从卡尔一件黑色的外套上,有什么一闪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捻起它查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会是什么,但真的看清这根短短的、结实的金发时,他还是感到自己忽然整个人都清醒了。 胡梅尔斯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什么能做到这一点,还掉毛——总不可能是有一只喷着男士典雅古龙水的大胖猫在这里里面狂蹭一通只掉一根毛而后扬长而去,这只能是另一个人类的头发。 在脑子里做最坏的预想,和亲眼看到了证据,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说真的,自打进门开始,胡梅尔斯脑子里都快自动把刚刚的等待、痛苦和看到的那俩家伙全忘记了,他也不愿意思考他们,只要卡尔愿意假装没有别人那么对待他,他就也完全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甚至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已完全不在乎了。 可一旦亲眼看到就不一样了,他想,卡尔不可能做出同时约了两个人这种蠢事,那八成就是本来和克罗斯在一起,结果诺伊尔忽然来了,他不得不把前者暂时塞进柜子里。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才需要躲着人。 诺伊尔那副样子可能也不是卡尔做了什么,就单纯他自己发烧吧。 所以……就是克罗斯了? 胡梅尔斯忽然意识到,他全想错了,卡尔会约他在很迟的时间见面,不是有任何暗示,而只是单纯为了给克罗斯腾时间。 他和新的情人见完,要和他彻底分手了。 就像很多大婆能接受亲亲老蚣出轨,发表一些类似于“ta是旅馆我是家”的精神胜利法发言,但要是真让他们看直播现场,估计还是会丧心病狂地尖叫起来要打人——不过当然还是不会打老蚣了,只是恨不得把小三碎尸万段。 就有这么这么多的恨和软弱。 胡梅尔斯什么名分都没有,唯一要有的话就是他之前一直是卡尔唯一的一个p/y,他知道卡尔应该是有种洁癖或者说希望省事的习惯,只想和守身如玉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并不找别人,减少复杂关系带来的麻烦。 第377章 所以胡梅尔斯一直非常恪守男德,生怕自己因个人原因出局。 但这段关系的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手里。卡尔随时可以和别人尝试,也随时可以下定决心,彻底终结掉和他的一切。 金发?说真的吗?金发?卡尔不该是喜欢金发的庸俗男人啊,他把自己的那头完美的不用漂染的金发故意弄成了黑的啊! 胡梅尔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狂跳,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圆圆的红色东西套在了他的鼻子上,他的头发也一同变成了卷曲的爆炸头,打开衣柜前他还在对着室内的镜子使劲打量自己的宽肩窄腰漂亮肌肉,还想好了pose,让卡尔一出来就能看到他伸展长腿撑着桌子,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卡尔没骗他吗?……也是,卡尔根本不屑于欺骗他。 真的有另一个人。 怪不得卡尔这样纵着他,怪不得卡尔看他时眼神中会闪过一丝愧疚,因为他真的不要他了,他在外面有别的狗……不是,外面有别的p/y了。 他的心狠狠、狠狠地沉了下去。 强壮有力的胳膊一阵阵发凉、发颤,几乎要合不上这个衣柜的门。 但他听到浴室里卡尔关停了水流,还是硬逼着自己把门关上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胡梅尔斯告诉自己:卡尔毕竟也是个男人,也许也会犯男人常犯的错误,大家不过是p/y罢了,多一个少一个又如何呢?卡尔完全可以和克罗斯继续,和胡梅尔斯也继续。 只要卡尔不说清到底是谁,只要卡尔不是真的丢件衣服给他把他踹出去——踹出去了他也可以再爬窗户回来——总之只要他不放弃。 多一个少一个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就是非要和他算了呢? 还是因为告白的事,让卡尔觉得无法接受吗? 胡梅尔斯心乱如麻,但还是努力把雕塑似的漂亮姿势先摆了出来,只是面色阴沉到像能滴水。 然而在卡尔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前,房门先被敲响了。 搔首弄姿的胡梅尔斯愣住了,卡尔也愣住了。在走过去看了眼猫眼后,他已崩溃地转身,立刻试图把胡梅尔斯往衣柜里——该死的他怎么会对这种事这么熟练啊而且胡梅尔斯怎么比克罗斯大了这么多还有点滴水——那就往床底塞。 他这一会儿并不担心对方不配合,毕竟他们俩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真到有事时胡梅尔斯绝对不会闹,要是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卡尔根本不可能和他平安往来那么久了。把他往床底踹得更严实了一点,卡尔才过去开门,但直接把门口敞着,伸展手腕拦住,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不是让你去料理你的教练了吗?”卡尔蹙着眉头问诺伊尔:“做什么?” “料理完了啊。” 诺伊尔也不着急,微笑着靠住房门,冲他展示掌心儿童玩具似的手机: “看,可不是我p的,明白得很。” 他的门将教练像什么犯人似的举着自己签名好的合同对着镜头露了一段视频,怎么看怎么闷闷不乐,怎么看怎么是被迫的。 但这不妨碍应该是真的签了合同愿意回了。 这么快? 卡尔有点汗流浃背了。 胡梅尔斯可还在床底趴着呢! 但他也有点感觉诺伊尔真的离谱:“这么简单的事你拖这么久?” “哪里简单了,我这是忽然背刺了我自己的教练好不好,他可不爽了。要是他跑了,以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队里,哪天行差踏错,萨利那家伙随随便便买个新人来就要踢掉我,我多可怜啊?” 这都是不能说的话,也就他能无所谓得像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说出来。 诺伊尔微笑着看他:“我为了顾全大局损失惨重,难道队长先生就把我这么拦在门外吗?” “你顾全大局是因为你要做好第二队长,本来就不能一点责任也不担,一点脸面都不管,闹这么久,你自己都需要台阶下来,这会儿又全推给我?” 尽管其实非常发虚,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但卡尔面上还是很淡定,甚至这一会儿门都敞开着,走廊里随时可能有人出没,但他依然能像谈公事一样微笑着轻声似是而非地调q,小小声地说: “不过你确实做得棒极了,爱你。” 诺伊尔把手臂抱在胸前,头枕在卡尔撑着门框的手上,低头盯着他看:“坏了,你就说好话哄我两句呗?怎么好像一点欢迎我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是睡觉时间了,你要进来干嘛?”卡尔温柔又认真地装傻:“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卡尔,你明明知道我们之前谈到哪的,我现在感觉自己像被诈骗了。”诺伊尔明显闷闷不乐了起来:“干嘛这么骗我,捉弄我很好玩?”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骗你什么了?” “让我进屋,我来帮你回忆啊。”诺伊尔凑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道。 卡尔感觉但凡自己年轻一点,不得被诺伊尔玩弄于鼓掌之中……幸好他们俩只差了一岁多…… 他才不要做年上的玩具,年上做他的还差不多。 诺伊尔怎么一点都不乖啊,卡尔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熊……他喜欢脾气不好,但在他面前脾气好的。 尽管都微微浮起一点汗毛了,但卡尔还是很镇定——准确来说是更加镇定地说: 第378章 “你要和我生气了吗?” 他像带着挑剔而审视的目光凝视诺伊尔。 诺伊尔抿进嘴唇看他,过了几秒后忽然长叹: “我可不敢……瞧你,卡尔,多冷漠无情的一个人啊。” “你今天吃到的甜头还不够多吗?”卡尔漂亮的蓝眼睛在廊灯下像放在浅蓝垫子上的钻石,他用气音道:“别太贪心了。” “你也知道这是甜头了。”诺伊尔啧了一声,也用气音说:“怎么了,卡尔,现在为了公务甚至能出卖色相了吗?” “别搞错了,我才懒得为了这破事烦心。我只是想找个由头赶你走罢了……像现在一样,我要睡觉。” “是你自己太心急,笨蛋。”他轻轻补充道。 要不是实在不雅观,卡尔现在愿意嘲笑他是小头控制大头。 “该死的,别说了,我好蠢,好可怜啊,被可怕的队长随便欺负。”诺伊尔也轻轻说:“踩我的脚,捏我的手呢?都去哪里了?” 卡尔很有点可爱和故意折磨人地举起手,脚伸出来一点上翘一下给他看:“在这里,都过得好好的,我又不能剁了给你拿走……” 诺伊尔真被他气笑了:“别说得我像什么变态一样。” 顿了两秒后他咬住嘴唇,意识到自己只能接受这该死的现实了——卡尔根本不想和他睡觉,就纯粹发脾气折磨了他一番,是他自己想入非非,魂飞魄散,沐浴焚香,精心准备,自荐枕席,现在却只能像小丑一样唱一出完璧归赵。 说真的,在这种事上,诺伊尔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丢脸过。 就算是面对卡尔,失望急速落空还要被对方无情讥讽,他也感觉自己心底仿佛有肝火在烧灼,自尊心被挫伤的剧烈不爽感让他狠狠咬住了牙齿,盯着卡尔看,试图用眼神传递出他现在真的变得冰冷和愤怒的心情。 可对方只是依然在距离他这样近的地方漫不经心的微笑,唇角的小痣提高了一点,只给人看,不给人亲。 尽管是非常可恶的,可又看起来是很开心和得意的。 真可爱。 真讨厌,但是真可爱。 怎么会有人一可爱就是十几年呢?从一米五八可爱到一米八八。 卡尔现在已拒不承认他小时候也曾是不到一米六的小豆丁了,好像他生下来就这么高大、这么完美似的,才没有过上酒店的床都得翻身爬一下甩了拖鞋的年纪,可诺伊尔还记得的。 诺伊尔觉得他经常被卡尔弄得非常生气,又经常会在非常生气后过于简单地原谅他。 有时他觉得卡尔真的是一点都不爱他,但更多时候他觉得卡尔超爱的。 真可恶啊,你等着,等你变成不漂亮的丑陋小老头,看我还是不是这么惯着你吧! 尽管他这么气鼓鼓地恼火起来,可还是要和卡尔说: “那欺负我的坏卡尔呢?” 哎,虽然脾气凶,可是在情绪不好的时候也能把事情圆润地放下去,这反而是经常说话不给人面子的诺伊尔才能做到的事。 坦然会给予人一种厚重的力量。 这样的时候,他又有点像巴拉克了。 “他今晚会好好睡一觉。”卡尔说。 “睡好了的功劳算我的。”诺伊尔评价。 原本说到这儿,他们其实已聊得很和睦了,就差拉扯两句“晚安吻”“有摄像头” “放屁,才没有,你搂我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没有”这样的话,可谁知走廊中间的电梯忽然滴的一声响了。 在这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卡尔就是头发全炸了起来,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一把揪住了诺伊尔,把他拽了进来,然后用巨大的力气握住门把手,又快又无声地控制着把门合上了。 “干嘛?……” 房门在几个脚步声后就被敲响了,克罗斯的声音传来:“卡尔,对不起,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丸辣,丸辣,全都丸辣。 你怎么也又回来了??? 他是什么游戏boss吗,他们一轮两轮三轮地在这儿刷他? 上帝是在干嘛?在干嘛?在干嘛? “怎么了,卡尔?唔!喂!喂!” “你先别叫!” 卡尔想象不出自己更狼狈一点的样子,至于诺伊尔会如何起疑他暂时也没法解释,他只能先用力将他推进了浴室,直接用上面的钥匙把门光速锁好,然后钥匙拔了下来随手丢进沙发里。 “怎么了,托尼?” 胡梅尔斯是p/y,诺伊尔也算是半表白的烧货,在这两个人面前尚且还有谈论私生活的余地,在克罗斯这儿可是绝对没有的。 他也承担不起被对方知道的代价,所以只能佯装依然无事发生地打开门,把他放进来。 按照他今晚的人设,他本该满脸冷漠和伤心地拒绝对方,当一个讨人厌的锯嘴葫芦的,可克罗斯二次返场,倒是让他到底不忍心了起来。 早知道前面就和好,而不是急着搪塞掉他,没准克罗斯现在已经在安心入睡了,怎么会一脸憔悴地过来。 “我知道你很累了,卡尔,对不起。”克罗斯往沙发上坐:“给我十分钟,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不该那么——嗷!哪来的钥匙——怎么不插在门上?” 卡尔:……!!! 他急忙将钥匙拿走,又偷偷丢到了柜子角落。但他忘记了,为了防止用户被困浴室,其实浴室里也放了钥匙。 第379章 他把外头的拿走了,里面的诺伊尔反而发现他可以成功插入和转动备用钥匙了。 但他的厄运还没结束,克罗斯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被子的一角,有东西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他惊讶道:“布丁?怎么放床脚在被子下面压着?” 克罗斯弯腰要去地板上捡。 就在床边。 胡梅尔斯仿佛在不安地试图朝另一边躲避移动,都露出一点手指尖了。 卡尔是真的要疯掉了,他忽然喊了一声: “托尼!” “嗯,嗯?”克罗斯一下子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立刻站直了。 整个世界好像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托马斯给我发了短信,对不起,可能是急事,我得先去找他。” 卡尔不敢看他的眼神,绝望地轻声说:“麻烦……今晚先离开吧。” 克罗斯是最先走开的,卡尔替卫生间开门后,诺伊尔其次。最后卡尔自己也走开了,走之前告诉胡梅尔斯让他错开时间离开,在听到外面终于安静后很久,胡梅尔斯才敢从床底挪动出来,靠坐在床头柜旁,忽然忍不住捂着脸笑着笑着流下眼泪来。 穆勒都已浅浅睡了半小时了,被卡尔敲醒时不可置信到感觉自己在做梦。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卡尔感觉自己今晚真是死也不能再回自己房间,嘟哝道:“沙发给我睡。” 他的手机里根本没有来自穆勒的短信,来自拉姆的倒是有。 对方深夜在听《weus'd a herz hast wia a bergwerk》,给卡尔分享了链接——这是在他的生日,婚礼,退役典礼上播放的音乐。 是卡尔送他的第一张老唱片。 这也是他们点到为止、一句话就腥风血雨的争吵过后很多天里,拉姆发来的第一条讯息。 拉姆知道卡尔会心软的。 第76章 小卡 拉姆一直以为那块手表是画给巴拉克的。 但在卡尔说出口的那个瞬间, 他忽然又不能确定了。 从理性上来判断,卡尔会用心些送他生日礼物也不奇怪,就像大家都恍然的那样。 从感性上来判断, 他又会很期望这确实是送给他的。感情在强烈地去说服理性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深刻地相信这一点。 但从真正的理性上来说,他知道在感情的影响下, 也许他根本做不出正确的判断, 除非卡尔亲口同他讲述到底本来是想给谁的——而不管真相是什么,卡尔都只会告诉他本来就是想送给他的。 问题的答案是无法被探究清楚的,拉姆在思考了半小时后, 就在夏日金光中平淡地告诉自己——真相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卡尔要送他一块精心设计的定制表,哪怕本来是想送给巴拉克的, 甚至本来是想送给巴拉克的。 他觉得快乐, 又不快乐。 在爱里, 不完全的爱就是完全的输, 不能送给第一个人的礼物转手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不可笑吗? 可拉姆追求的本也不是当第一个人,那个人又见不得光。 他的赢是既定的,他的输也是。 但距他生日还有几个月, 他就已经想好了, 他将会充满惊喜和幸福地“爱上”那块手表,他会一直佩戴它,就像佩戴一块友情的勋章。无论对方再送他多少新东西, 他也不会改。卡尔会看见, 所有人都会看见,在拉姆这儿没有什么比朋友的真心更要紧。 他会再大方和幸福不过地展示出来,再明确不过地珍藏。 能落地的一切才是具象的。 拉姆告诉自己, 不要去感受心脏被揉捏的痛,去感受更衣室里四下一齐惊叹的时刻,感受他人艳羡的目光,感受那个在空气中飘荡的既定事实—— “哇,也是,不是菲利普还能是谁呢?” 巴拉克也一直以为卡尔在涂涂画画的手表是打算送给他的——对方画画时候像个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的,根本注意不到有没有被偷看,他心里又怜又爱,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卡尔说出拉姆的名字时,他本该觉得自己搞错了,默默消化掉那种挫败和悲哀,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确信卡尔应该是不得已。 手表对他们来说是特殊的,卡尔的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那一块,巴拉克知道卡尔虽然在他面前脾气坏坏的,可他是个很细腻、甚至过分敏感的人。卡尔爱什么就不会混淆,他送拉姆礼物,不会送和巴拉克相关的东西,反过来也一样。 无所谓的人会这么做,但卡尔并不是无所谓的人。 而且虽然卡尔不愿意承认,可他一晚上都在可怜巴巴地嗅鼻子的行为再明确不过地表明了现实。巴拉克搂着他,心里满是快乐,一遍遍地说给他就给他去,我才不在乎呢。 卡尔也一遍遍难过地嘴硬:“本来就不是送给你的!我有的是好的礼物送你呢!” 他现在就在他的怀里,却还坚信世界上有什么别的更好的礼物,一心要准备好它,巴拉克的心都要化掉了。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抵着卡尔的额头轻声说:“我只要你爱我。” 想到卡尔爱他,他就觉得自己整个生命都在绚烂澎湃地涌动。 八月14日,德甲首轮比赛就开始了,他们开头就要迎战多特蒙德,不过靠着3:0拿下了对手。 多特有种在慢慢恢复的气质,大家能感觉到。他们的运营理念现在特别小心和健康,所以球队有种不管怎么说财政不会再出问题的稳健气质,事情都留在场上罢了。比如输拜仁3个球,也不过就是垂头丧气地回去,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不至于在家里打架。 第380章 反观拜仁,队内简直乱七八糟。 马加特是彻底镇不住球队了,上赛季他就一度接近下课边缘的,可赛季末的双冠王又高层决心再给他一年机会,这赛季的重要引援也就是世界杯前就敲定的波多尔斯基,尽管世界杯上拜仁看好了一大串国脚,但一时半会儿也挖不过来。 球员们看起来还是同一批,可随着像巴拉克和卡恩这样的核心又老一岁,马加特的威信持续下降,队内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 开门红并没有让拜仁的赛季进入欣欣向荣的正轨,甚至这一场胜利看起来都像某种回光返照。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他们依然是上赛季的那个霸主,只是多特蒙德在新赛季的状态同样低迷罢了。 在赢下多特后,他们迅速遭遇了一通三连不胜,两平一负。卡尔发现自己简直忽然变成半个后防中坚了,马加特现在已经不再是出于政治考量需要用他了,而是真的依赖他,而卡尔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能力也有极限,比如他最多能帮助球队平局,没办法一边应付对手的冲击,一边自己跑去前面进球。 足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应付高强度比赛,约莫也是世界杯时状态特别好、精神又高度亢奋才有的错觉。 他去年一整年又长高了5公分,今年预估可以再长3-4公分,到那时他的身高才会彻底固定下来,这多出的五公分和随之上涨了一点的体重仿佛忽然让他觉得自己变笨了一些,仿佛也更容易累了。尽管队医不断地和他强调这只是一种错误的感觉,更高更壮只会让他更强大,他的速度并没有任何下降,这身高又不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你上次体检的时候也高了呀? 可卡尔就是无法调整这种感觉,心理作用确实是太强大了,光是努力忘记这件事和保持常态就很消耗他的心力了。 而且他发现自己真的挺没自知之明的。乌尔里克替他大闹续约,他脑子里想的还全是什么体面啊、感情啊这类事,真的进入他忽然就无声变成了首发球员的新赛季,他才意识到对方闹得全是很关键的事。 像上场时间不能太长这类事,不可能写进合同。合同只会反向保证一定的出场时间,优秀的球员都是上不封顶的,巴不得一赛季踢满所有比赛证明自己是铁人。卡尔也存了这样的心态,像世界杯的时候虽然他伤了,可锁骨伤是被球砸的,不算他自己的错,他心里其实是满意自己坚持踢完了整个周期的。 理论上来说休假也修了半个月,回到俱乐部里应该依然那样活力四射才对,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也得了大赛后遗症,中了fifa病毒,在联赛中连续踢了三场后就累得不行了,那种累是睡觉都缓和不了的累,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可自己就是觉得跑步都快跑不动了。 直到他向队医表达了,轮休一场,整整十来天没比赛,才真的感觉好了起来。 踢比赛的消耗之大,不是没经历过的人能想象的。中间哪怕一直躺着也没用,必须得是又保持一定训练强度,又不用真的上场踢球,慢慢地把身体机能和心理状态都恢复好才行——连续比赛会带给人无法放松的压力,也会影响到身体感受。 赫内斯像是存着让卡尔知道他经纪人多坏蛋、拜仁多好心的自证情结,一力要让卡尔相信他才没有在家里做可怜的小爹,小小年纪就要透支自己的健康。不就是休息吗?还用你经纪人挑拨离间?难道我们不知道省着点用让你休息? 结果第四场他们立刻输了,丢两个球,后防狼狈得一塌糊涂。 赫内斯:…… 卡尔不是不懂事的小孩,赶紧自己主动请缨能继续比赛,想继续比赛,一点都不想丢掉首发位,这才缓和了俱乐部的压力。 哎,卡尔到底还是不笨,他自己脸皮薄,就找了个“泼妇”来替他撑场子。 赫内斯尽管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看起来像个笑话的乌尔里克正是能帮卡尔攫取最大利益的那类经纪人——她脑子里什么都不管,只管像个母老虎一样替球员嚷嚷,因为反正她谁也不是,却又偏偏拥有了球员个人事务官方负责人的身份。 卡尔是市场上的竞品,绝不缺下家;是他们青训的宝贝,绝不能便宜别人……只要想到这一点,赫内斯就不得不妥协了。但在情感上来说,他还是觉得乌尔里克真是非常令仁厌恶。 这种家伙,绝对不可能是卡尔自己找到的,那就是她自荐工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辍学的女人要干经纪人生意,偏偏就这么勾搭上他们最有光彩的明珠了!控制住他们老仁家的未来希望了!把本来单纯的卡尔弄得也开始思考这些场外事! 赫内斯真是一想就激动,恨不得大骂两句类似于“好好的爷们都被你教坏了”这样的话,但他又不能真的自降身份打过去骂人,最多在报纸上阴阳两句,都不知道对方看到没看到,真感觉难受死了。 幸好卡尔还是体面又乖巧,脸皮薄薄的,对队伍的爱深深的,这已成为他唯一的慰藉。 如果不是卡尔懂事,那个泼妇肯定能漫天要价,净提不现实的事,还会把我们卡尔撺掇走,三年卖三家俱乐部,她自己从里头赚分成。 这么一想,赫内斯又觉得情况还不是最坏的,球员本人好比什么都重要,他赶紧把卡尔搂进怀里来亲热亲热,夸他不要急着比赛,一定要注意保护他自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第381章 在国家队里也要这样,不要任他们用你,知道不知道? 赫内斯的态度是卡尔没想到的,不过这确实让他惴惴不安的心彻底放下了,感激于他的宽容厚爱。 他很惭愧,感觉自己确实有点没用,不善于替自己声张权益也就算了,享受了结果骂名却全被乌尔里克背去,这一点都不公平,但乌尔里克本人却是笑着说这样的效果才好。 她一看就不是那种在乎别人对她评价的人,但这样真的可以吗?旁人不会使很多绊子打压她吗?她做什么事不会遇到重重矛盾吗……但乌尔里克只是指着自己说: “生下来是个女的,还不是金发白女,我已经一辈子都会遇到重重困难了,讨好那些老男人难道会少一些?你就当我是苍蝇好了,其实大部分人根本不喜欢打苍蝇,因为很累,他们只喜欢踩蚂蚁,因为容易。所以做个人人讨打的人,其实反而就没人打了,我第一次进塞贝纳,你也看到了,他们连座位都不给我拉,水都不给我倒——还反过来叫我倒水去!但第二次我就有位置了。” 作为一个男的坐在她对面,卡尔不敢说话了。乌尔里克缓和了语气,又温柔道:“别多想,我不是说你,你已经是我见过最不像男人的人了,这不是侮辱,是夸奖——你以后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的,我相信你会变成更好的人。” 卡尔不懂她的自信如何而来,也不懂乌尔里克为何在竞技之外的人品方面也格外看好他。但在这一刻他确实理解到了一点对方的意思,因为他确实曾在心里无数遍发誓绝不要变成父亲罗尔夫那样的家伙,他确实希望变成更好的人。 但他……他并不觉得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有那么坏,他只觉得他们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累了俱乐部是不敢让他坚持的,这已经很好了,涨工资这种最现实的好处有多开心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觉得周薪一万已经好到不能再好,这让他完全有信心担负起家庭了。除了给生活费以外,他还觉得妈妈和妹妹完全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质量,搬出那套旧旧的房子,租个新地方。 但变成2.5后,他甚至可以开始考虑买一套新房子了。 他脑子里立刻闪过的就是小时候家里的房子——不过那确实还是太贵了,他买不起,像第二套那样的大平层也不行,他不敢贷款,不可能一年里直接拿出百万欧元来……就算周薪2.5,税后年薪也只剩下60-70万欧元了,周薪如果是1的话,税后则是30万左右,在这个阶段税率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 卡尔的心脏稍微冷却了一点,决定还是辛苦一下妈妈和妹妹,暂时不搬家了——等他再过两年买个新房子再搬。但原本想拿去租好房子的钱可以用来再雇一个陪夜的护工,这样埃里卡基本不用亲自照料莉拉了,既大大减轻了她的压力,也让卡尔觉得更放心。 尽管莉拉手术后状态一直很稳定,可卡尔还是经常在半夜惊醒,担心她夜里有什么事,而不靠谱的埃里卡因情人外出,没有在家中陪伴,又不敢打电话过去惊醒应该在熟睡的妈妈和妹妹,只能第二天再询问。 现在新护工雇佣下去,他就安心多了。 而且他还意识到了金钱不能直接交给埃里卡,而得用在家庭里。卡尔之前的金钱观一直是错误的,他总觉得养育莉拉和支付家庭账单是巨大的压力,天文数字,可现在真的轮到他付款,他才发现妈妈和妹妹的生活开支根本不多,她们两个人又不是天天吃几百欧一块的牛排,莉拉在理疗院里的支出也是固定的,顶格也不过是一个月一万二。 卡尔不想思考为什么之前他们会过得那么捉襟见肘,他现在只想感激自己的收入能力。 队伍接连不胜,全队状态模糊,教练固然天天挨骂,但球员们也跑不掉。 队长卡恩年老功高,离退役也不远了,大家不忍心批评他,而且都觉得批评他可能也没用了——想想他在国家队里多屈辱的在老来反而被同龄人摘掉位置啊,直接灰心地退出国家队了,哪怕回到俱乐部里,恐怕也就是最后养两年,已经开始培养新人了,能过好场上都不错了,场下谁能指望垂垂老矣的雄狮依然可以管好地盘? 矛头自然全指向了作为大核、拖了那么久才高薪续约的巴拉克。 大家觉得他无能,场上场下都无能。 卡尔能理解他们的情绪,但每天看到报纸上用错误的理由去攻讦巴拉克,又会非常生气。 “骂就骂吧。”巴拉克和他说:“我的工资里本来就包含精神损失费了。” 可是上赛季媒体对他进行不公正评价时,他明明会直接反驳的。 巴拉克抱住他:“上赛季成绩好,吵两句也无所谓。这赛季踢得像臭狗屎一样,我自己都天天骂我自己,球迷怎么可能不说。” “谁说的,球迷们最喜欢你了。” 他多男明星啊……从巴拉克转会来开始,这几年中他就一直都是拜仁绝对的头牌,也是全德最受欢迎的球星之一。 青训里,学校里,社会中,到处都是追捧他的球迷。 卡尔直接和他接触的那一面,都感觉像被火车创过一样,在心中无限地轰隆隆许久。 巴拉克却是诧异地笑了一声:“喜欢我?才不是……他们喜欢你,喜欢菲利普,喜欢巴斯蒂安,喜欢奥利弗。” “你也在这里很久了。”卡尔亲亲他。 第382章 “和你们不一样。”巴拉克说:“你看卢卡斯不就知道了。” 作为不管是在科隆,还是这两年在国家队里都表现惊人的超新星,波多尔斯基在拜仁的日子却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好过,也没立刻踢出旁人期许中的表现。 他的适应期阵痛比大家想象中还要大。拜仁的阵容中已经有几名实力强劲的前锋,如罗伊·马凯。尽管之前表现上佳,但他却还是不能直接得到首发位置,而是需要在竞争中证明自己。 马凯对于这个可能会替代掉自己位置的小子也很敌视,训练和比赛的竞争中都对他毫不留情,场下也冷脸相待。 老球员们不会一起欺负波多尔斯基,但也不会为了他去伤害兄弟的心。 拜仁慕尼黑的战术也与科隆有很大不同。在科隆,波多尔斯基是绝对的核心和进攻焦点,而在拜仁,他需要适应新的角色并与更多的球星共存。 他根本得不到俱乐部和国家队里那么足的球权,而他的天赋才华是需要得到支持才能施展的。在国家队里,克洛泽都会不断把球给他,巴拉克也一样,可到了俱乐部里呢?这种转变对波多尔斯基来说并不容易。 别看马加特在高层面前装孙子,在他这样的年轻球星眼前,却是永远只有更严格,犯了错就pua他,让他严肃地反思自己,有时还会单独点名他,认为他是把在科隆养成的“坏习惯”带到了拜仁来。 赫内斯会搂住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说话,但对波多尔斯基显然没这么多私人情感。高层其实还好了,他们愿意花一千万欧元买他来,到底还是看重他的,难的是球迷和媒体,他们对他实在是太不留情,三四场比赛没踢出效果,已开始质疑和批评。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不容易,而且是无法说清的不容易。波多尔斯基甚至开始讨厌施魏因施泰格,即使对方明明是他现在生活中最好的一部分,可有时他就是宁愿靠近拉姆和卡尔,他们两个聪明人不会说也看得出能理解他的难处,而施魏因施泰格乐观或装作乐观地看不见,也体会不到他的压力和痛苦。 波多尔斯基曾以为等到他转会了,事情会变成“我们在拜仁”,但现实是,他们的关系是“你加入了我的拜仁”。 他不快乐。 而且他不快乐的原因还有一重,无法言说的一重。 不过好笑的是施魏因施泰格最近也有点不快乐。波多尔斯基看出他是吃卡尔和拉姆太亲近的醋又不自知,不由得在心里觉得可悲又好笑,可悲就可悲在原来施魏因施泰格也有这一面,好笑就好笑在原来施魏因施泰格也有这一面。 波多尔斯基还以为他永远毫无阴霾呢。 9月,联赛第五场,他们要客战沙尔克04,默认两人房间。 波多尔斯基主动申请了想和卡尔当室友。 这事有点古怪,但也没那么古怪,他们俩在队里年龄最小最接近,世界杯后期也逐渐开始熟悉起来的。 不管怎么看,他们俩住一起都很合适,卡尔也是乖小孩,不用担心他被波多尔斯基带着乱玩;反而是把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拆开,让人特放心,不然他俩玩电动玩到半夜两点都有可能的。 这么想,波多尔斯基简直像那种一直坐班级最后排的学渣忽然开窍了知道找学霸贴贴了似的,让人开心啊!!! 问了卡尔没意见后,马加特就欣然同意了。 只有施魏因施泰格是真的傻眼了:“啊???”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试图进入他们的房间一起玩,不想和他们有秘密,但被波多尔斯基特无情地真的赶走了两三次,终于不再来了。 卡尔以为波多尔斯基是有什么问题需要他帮忙,或者又和施魏因施泰格闹矛盾了在奇奇怪怪地拿他开刀,但对方却好像真的只是想和他住一个房间而已。晚上他们早早就洗漱好躺下了,波多尔斯基的评价是:“这样真清净。” “我没有巴斯蒂安好玩……” “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想和他一起开心的——大部分时候他能让我开心起来,有些时候却恰恰反过来。” 波多尔斯基说。 卡尔能理解这样复杂的感情,点了点头不说话了。波多尔斯基翻身看他,看了一会儿他下垂的颤动的金色睫毛,忽然询问道: “你之前问我说我会不会因为别人靠近他而感到嫉妒……如果我说是呢?” “……对不起,我……” “不是在讨厌你。”波多尔斯基说:“我只是问你,嫉妒这件事本身。” “这没什么,这很正常……” “是吗?友情里真的应该有这种东西吗,或者说真的会这么强烈吗?” 卡尔忽然有点紧张:“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如果是那方面呢?你会觉得很恶心吗?” “当然不。” 卡尔回答得是真心的,毕竟他自己现在就在谈男朋友……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但来自他的笃定和近乎惊讶的坦然,似乎让波多尔斯基受到了某种震动。 灯下,在慕尼黑过得苦兮兮的前·科隆王子的眼睛变得水润润的,他忽然掀开被子,挤到了卡尔的床上。 卡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躺在了他旁边,用手垫着脸,看着他。 波多尔斯基像一只野性十足、但其实又没那么强壮的小花豹一样趴在他的枕边,询问道: 第383章 “我们能就这么说说话吗?你也不讨厌吗?” 卡尔无措地裹在被子里,其实他刚刚下意识地往里面缩得更紧张了一些,但波多尔斯基其实也只是占用了他的床沿,他现在既感觉这不太对,又完全不擅长也不知该如何推开对方——会主动向着卡尔敞开自己的人,卡尔总是会试图温柔对待他们,不叫他们受伤,不希望旁人出于对他的信任才冲他坦露心扉,他却表现得不够善良。 但这算出轨吗?有男朋友之后,是不是不可以和别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可是平时在球场上大家又亲又抱又搂的,那按理来说也是不行的事,在球场上也只能行了。 足球队是一个会模糊界限的地方。 “不讨厌……” 他和波多尔斯基说着,甚至不敢往被子里再钻,生怕被对方误会成崆峒的。 天知道,真是好冤啊,他是绝不会因波多尔斯基谈了这种话题就讨厌或试图躲避他的……他只是因为自己有男朋友才这么不自在。 为了证明自己,他还是努力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把枕头也扯了一点过去,让波多尔斯基枕着。 “这就是问题。”波多尔斯基轻声说:“我有时觉得我可能喜欢巴斯蒂安,但像现在,我又想和你接吻……我是不是要下地狱了?” 第77章 大卡 卡尔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在屋子里塞了三个人的情况下这么拙劣地逃跑, 还把锅全都甩到穆勒身上——天哪,说到底不就是一个晚上同时约了三个人吗,如果他能坦诚一点告诉他们的话, 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么敢做不敢当的家伙?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这样,但唯独他不该这样, 他可是卡尔啊。 巨大的羞耻和痛苦淹没了卡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嘛。如果他特别在乎他们三个人的话,也许就不应该一晚上约三个;或者约定后,应当有勇气告诉人家“虽然你特别难过但其实我没那么在乎你/我对你的在乎是三等分的”。 卡尔想要维护一种每个人都对他很重要的状态, 结果现在真是全面翻车,翻到不能再更翻一点。 除了他和胡梅尔斯之前是p/y的事被大声嚷嚷出来以外,他想象不到这个晚上还能怎么更糟糕一些。 虽然最近一直在做离经叛道的事, 但今晚的一切绝不在卡尔的期望中。他是希望自己从赛场上退役, 不是希望自己在社会关系里也退役啊……而且他本来就是为了不想伤人才选择了这么干的, 结果最后却伤到不能再更伤一点。 克罗斯以为他为了穆勒的一点事就立刻丢下他, 不愿意听他说话。 诺伊尔不仅应该猜到了其实他晚上还和克罗斯也聊天了,而且不知道发没发现浴室里属于胡梅尔斯的湿透的裤子…… 胡梅尔斯……老天,胡梅尔斯甚至得从床底爬出来,而他已完全知道了卡尔除他以外还见了两个人, 又不得不接受还什么话都没说就被他从浴室里丢毛巾赶出去、卡尔扔下他来见穆勒的现实。 怎么能这么蠢……我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去他们的房间里找他, 古怪一点就古怪一点,被问“怎么还要你来找我?你屋里怎么了?”就被问问呗!本来天塌不下来,现在他这样才是天塌了! 卡尔懊恼得要命, 而且在羞耻中近乎是僵直的, 他现在根本没法面对这个现实,但他又是那种惯性地逼迫自己去面对现实的类型,于是就仿佛好大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 痛苦地承受错误带来的惩罚。 讨厌犯错,讨厌做蠢事,讨厌陷入尴尬的情境,讨厌伤害别人!!! 天哪,卡尔都不敢想象从别人的眼里看他,这一晚上得是多搔首弄姿、摆弄是非、蠢出天际。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真诚的、踏实的、不说谎的、堂堂正正的人才对。 陷入在这种剧烈的自厌和自耻感中时,这一生里所有遭逢过的尴尬都在卡尔的脑海中翻滚,这一刻他已经不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了,他恨不得是自己的脑袋被人摘下去,谁都好,从这雷击一样的羞耻感里把他拯救出去。 被他吵醒的穆勒显然也能看出他脸色不对劲,但他哪怕只是试探性地想询问,卡尔都会立刻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显示出一种绝不愿意回复的状况。 他们一周前可是刚因为“你把事告诉我!”“就不就不!”大吵了一架。 上一次在国家队里时也是类似的情况。 事不过三,穆勒再也不急着询问卡尔了。踩着软绵绵的拖鞋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穆勒忽然意识到了尽管卡尔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对方跑来找他,像一只大型动物一样抿着嘴坐在他的沙发里裹着毯子发呆——他的毯子,他的沙发,他的空间,他的气味,他的呼吸,他一整个安静的领地中,而卡尔陷在他的世界里。 垂着睫毛,靠着沙发背。 我让他感到安心吗? 虽然卡尔还是不愿意告诉他都发生了什么,但卡尔不开心时学会了坐到他的沙发上,就像他之前闹的那些情绪,尽管卡尔嘴上说你不要这样,可在内心深处还是接纳了一点。 永远不会示弱的卡尔正这么坐在这儿,仿佛穆勒身边就是他的安全屋。 只是想到这件事,穆勒就觉得有一种幸福在充盈他的心脏,像往气球里打气一样。 第384章 他的心变成了气球,饱满地鼓起来,在这样的力量中几乎要飞走。 他坐到了沙发边上,给卡尔递一杯水。 要不是太突兀,他多想直接拥抱他。可他不能,不然卡尔一定会被吓到。 一定吗?……还是说,卡尔会不会也在这样的时刻需要他的拥抱呢?虽然是卡尔,哪怕是卡尔,可是他深夜到来,正曲着腿坐在他的沙发里啊。 但穆勒不敢。正是因为他能伪装得天衣无缝,他们的友谊才同样天衣无缝。 穆勒的脑子里有一个在完美友情中他应该是什么形象的概念,并一直努力扮演好他。 卡尔果然心事重重地把水放到旁边,完全没有接纳的意思,反而向着沙发靠背那一侧更偏了偏,回避的意味更明显了。 “灯关了,你睡吧。”他不看穆勒,只是轻声说:“别管我。” “我要是打呼怎么办?” 穆勒不想去睡,但也不逼他坦露坏心情的由来,没有大呼小叫地嚷嚷卡尔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放你在这儿坐着自己睡觉去呢? 穆勒就只是这么笑着问。 这奇怪但又很现实的问题让卡尔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秒:“……你不打呼。” 他紧接着又陷入自闭,不再思考这个事:“没关系,打也没关系。” “那我要是从床上滚下来怎么办?” 卡尔的思绪再次被打断了,这又是很奇怪但很现实的问题,他回答道:“掉下来,你就爬起来……” “你不会扶我吗?” “我当然会扶你……天哪,别和我说话了,托马斯。”卡尔恼怒地把脸埋进沙发靠背里自闭:“我真的没心情……” 穆勒拥抱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一个好朋友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如此表现,可如果他单纯为了避嫌而拒绝任何亲密的肢体互动,那不是又折损了友谊本身的份量吗? 虽然世界没有留给托马斯·穆勒太多爱的空间,可万幸友情本身从不低贱,它也是很重要的亲密关系。 即使是在他们这样的世界里。 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世界里。 卡尔停顿了一会儿呼吸。 他明知道自己应该推开穆勒的——屁事都没有,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他把自己的p/y,熊代餐和朋友关系全都弄得一团糟,根本不是什么可怜的事、压力很大的事,纯粹是他自己又坏又笨,才把事情变成了这样。 自己犯错的时候不该理所当然似的接受旁人的安慰,要是穆勒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蠢事,才不会来拥抱他,只会捂住脸尖叫并像小马一样高抬腿然后跺脚。 但卡尔还是任由穆勒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肩膀旁,感觉自己一动都动不了。 屋里本来就全是穆勒的味道,他简直像小狗一样,有属于他自己的小狗味——不是臭的意思,就是属于他的味道。卡尔不用思考也能判断出它们是由什么混合而成的:香波,沐浴香波,漱口水,须后水,衣服上残留的柔顺剂香气……所有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也许穆勒自己也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反正他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环绕过来。 虽然过了很多年了,但他的味道好像没改变,他从青训时候闻起来就是这样。 只是那时闻起来嫩一点罢了,现在就一股成熟男人感,不用睁开眼睛看,就这样,鼻尖放在对方的小臂前,气味随着起伏的胸膛和淡淡喷洒的呼吸环绕,不用看他,卡尔脑子里也不会浮现年轻的、有点圆下巴的少年穆勒。 虽然看起来非常活跃和新潮,但其实穆勒是个很恋旧的人。 卡尔也恋旧,但和穆勒不一样,他是躲藏,是逃避,是把自己塞进既定的过往里。 在那里,他存储着一段又一段快乐的回忆,每当现实生活让他承受不了,他就躲进去。 一开始这是个相当高明的手段,让卡尔显得远比同龄人成熟——他是多么善于控制情绪、应对压力啊。 可躲避只是一种饮鸩止渴,卡尔现在经常觉得自己远不如同龄人成熟。在他们练习如何大声地表达自己,如何应对冲突,如何从羞耻中坦然走出时,他一直在躲……到现在,别人真的脱胎换骨了,他却还是那个样子。 他今晚表现得像一个愚蠢自大的青少年一样——不,他在青少年时期反而比现在更好,更坦率呢。那时痛苦只是捶打他,但并没有让他扭曲盘绕。 卡尔厌恶自己。 穆勒这么不长肉的体质,也不知体温怎么做到这么高的,卡尔觉得自己像被放进了一个小暖炉里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微微把头转过来一些,不再那么面对着沙发靠背——沙发靠背冰凉凉的,穆勒却是暖暖的。 他的脸颊侧面贴到了穆勒的额头。 好舒服。 卡尔像被什么看着一样,本能地升腾出一种犯罪的恐惧——他不该这样享受着拥抱,人和人一切都应当是“合乎道德”的,两个成年男人抱团取暖符合道德吗?除非他很悲惨才能符合,但他并没有遭遇什么悲惨的事,他不该得到一个拥抱。 可这里实在是安静又安全,没有人会忽然敲响房门,半空中并没有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看……卡尔真希望他是在做梦,如果是在梦里的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享受这一切了。 如果他是小孩子也好,为什么人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随随便便就拥抱在一起呢?因为x是肮脏的吗?……可他没有想要和别人上床,他只是想要漫长的安静的拥抱,像现在一样。 第385章 有的时候卡尔甚至觉得他就是单纯为了和别人肌肤相贴才艾草。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公平,觉得自己可笑,因为社会文化里总觉得艾草是倒霉鬼,艾这个字就能看出来,仿佛一旦躺在下面就是别人勾八的支配物了——他人生第一次*的时候,尽管他那么喜欢巴拉克,但在那一刻,他也有一种自己变成了某种客体、工具、纯粹被按着承受别人的错觉,那让他觉得恶心和恐惧——所以为了平衡自己的心态,他才要在*关系里总是很凶,很主动。 他要让对方同样体会煎熬失控,才能拿回自己是个人的平等权似的。 可真正询问内心,卡尔知道自己不在乎的,不然他大可以反过来*胡梅尔斯来缓解不安,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躺在那儿,暂时忘却一切痛苦,得到再温暖紧密不过的拥抱,享受快乐。 就连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也要矫饰自己真正的心情,也要或多或少地表演一番,卡尔真的觉得这一切好没意思。 他为什么要对他们三个人说谎呢? 他为什么没有勇气讲述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卡尔好害怕穆勒问他“你讨厌这样吗”或者问他“你喜欢这样/你觉得好点了吗”,不管是哪个问题,他都得开始说谎,可幸好穆勒没有询问。 对方像是也在悄悄做他的从犯似的,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拥抱着,共同假装这样没关系——不去讨论,不去意识,也就不用判断对错,不用活在无形的规则里。 此刻社会很小,什么都不用想,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这样的气氛中,反而是卡尔慢慢神经安定了下来,先张口说话了: “我没事。” “我也没说你有事啊。” 卡尔无措地抿了抿嘴,又忍不住说道:“但我干了很蠢的事。” “有多蠢?”穆勒把自己的鼻子按成猪鼻子,眼珠子乱转,伸头凑到他脸下面给他看:“像这么蠢吗?” “好烦啊你。”卡尔轻轻说,有点想抬起手揪他洋溢着欢喜的脸,但又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和你说话了。” 他又提醒穆勒:“你睡觉去。” “?不是不和我说话了吗?” “你真的烦呢——” “说第二句了,这个规矩完全作废了……你怎么不来揪我啊,karli。” 卡尔没力气。 穆勒的温柔让他强烈涌动的羞耻和自恨软化了下来,现在变成悲伤了。 尽管他最近哭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但他并不是善于流泪的人。眼泪只有在他崩溃时才会流淌出来,但凡他是可以自控的,他都不会哭。 他往沙发里躺下,扯过毯子盖住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他甚至没能吃到胡梅尔斯给他拿的那个布丁。 如果现在有布丁吃就好了。 如果他没干这种蠢事,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被哄回去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像从前一样在穆勒面前总是温柔可靠、会和他一起开心说笑话、为了他的鬼脸哈哈大笑……而不是躺在沙发里支离破碎、叽叽歪歪,就好了。 “我不喜欢这样。”与其说是他想和穆勒说什么,不如是他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被挤了出来:“我讨厌……” 我讨厌自己。 “我喜欢这样。”穆勒说:“感觉像我刚进队那一会儿,我都快把教练磨疯了他才同意我们俩住一个房间,你那个时候也这么窝在沙发里,我闹你,你就不理我,把自己盖起来。” 卡尔愣了一下:“才没有。” 他的毯子被扯开了一点,穆勒的脸浮现在他的视线上方,憋笑的眼睛在暖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连扯毯子都是扯这个位置!一点都没变!因为你不会拽着中间。” “我以前才不像现在这样。”卡尔还是难以置信。 “现在是哪样啊,我的好先生?你到底讨厌自己哪里?” 全部。 卡尔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虚假的,可恶的,可悲的。 在一切鲜活真诚的人和他们真挚旺盛的情感链接需求面前,他的可悲就上升到了一种近乎荒诞的程度。 穆勒谈论从前的他也是如此,他觉得像在听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一样。 “我才不会……我为什么不理你?” “我太烦人了。”穆勒微笑着说:“具体做什么忘记了,但其实我就是兴奋症发作,一刻不停地要和你说话,是真的每一分钟都在说话,然后你就罢工了。” 卡尔好像被唤醒了一点模糊的记忆,但其实那时躺在那儿躲避穆勒的他不是因为对方话多,而是因为墙上的球衣—— 时空仿佛重叠了,他抬起眼皮,又透过穆勒被灯照亮成暖橙的发丝,看到了他挂在墙上的球衣。 穆勒总是把球衣挂在这个位置,像是看着才能安心入睡似的,他是真的很爱拜仁,也爱国家队。 13号。 这是巴拉克在国家队的号码。 在他彻底离开后,穆勒很快就继承了这个数字。 “对不起。”他把视线挪回来,重新聚焦到脸上,轻轻说:“我怎么忘记这事了。”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穆勒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你想不起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窘迫。” “为什么?”卡尔不解。 “不会觉得我很蠢货吗?当时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能把你都搞到崩溃——我都不知道我那天在干嘛,后来我又对着窗户说话,晚上睡觉在心里对着枕头说话,一天说了一万句,累得不行了才勉强睡过去。” 第386章 穆勒知道自己在说谎。 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因为和卡尔住一个房间,他兴奋到打不断自己的过度亢奋状态,仅此而已。 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当时是天大的蠢货…… 结果卡尔竟然已经不记得了啊。 他有点啼笑皆非,卡尔却是和他说:“我不觉得你笨,我只是觉得你活泼。” “只有你会把我那种状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别人都说我是怪胎好不好——不是欺负我或者讨厌我的意思,但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穆勒托着下巴说:“我小时候当了很多年‘小怪胎’的……只有你觉得我可爱。” 哈? 卡尔真是惊呆了:“胡说八道,你一直都很受欢迎的。” 穆勒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又靠近了一点问:“真的吗?我们karli在心里最喜欢我吗?” 卡尔把他的脸推开去,让他别贫嘴。他现在又忘记穆勒的成熟男人感了,一心只觉得他还是那个咧着牙齿笑的小孩子。 被穆勒这么陪着,就算是要跳楼的人也要忙得忘记自己原来的打算了。卡尔的精神振作了起来,他起身去拿手机看,开始给那三个人发短信道歉…… 虽然冷静下来开始承担责任,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看他们回了什么,索性把三个聊天框都设置成消息不提醒。 拉姆的信息让他的手指顿了很久。 说起来,他们连吵架都不算吵架,无非是他说了一句控诉、挂掉了电话。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确实就是争吵了,因为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卡尔总是和会拉姆对谈的。 他的遮掩在对方面前常常不起作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是一种被动的解放,他总可以在拉姆面前做一部分他自己。 只是拉姆经常不喜欢那部分罢了。 可是和拉姆的关系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不光是精神上的,现实生活里他们也瓜分不开。虽然拉姆退役了,可他和卡尔有共同的慈善项目在运行,去年卡尔生日,拉姆送他的是一束股份花——每个花的花杆上都带着一个标签。 拉姆现在拥有14个企业,他就送了14个不一样的百分之一股份给卡尔。 就仿佛在说,不管他在不在赛场上,卡尔都是他人生里重要的一份子。 卡尔都没有办法为他退役的事发脾气。 卡尔也不能白收他的股份,这些钱太多了……卡尔只能在基金会里给他投回去。 他们的利益,情感,形象,关系,所有的所有,都常年绑定在一起……卡尔望着通话框里的歌曲,不用点开播放脑子里也有无数段旋律回荡。音乐和气味都是这样的,会立刻带人回到很多个瞬间,回到今年5月,他们站在玛丽亚广场的高台上,全场合唱这首歌,穆勒和阿拉巴也在拿着话筒替拉姆唱,但卡尔就是不愿意张嘴。 直播镜头都不敢切给他,怕他几分钟前还在发表深情讲话,过一会儿就要在那儿和拉姆吵起来。 拉姆哭了。 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伤心于在他离别的典礼上,卡尔不愿意为他唱歌……但卡尔就是这么做了。 尽管这么做了,但卡尔的心底也有着强烈的愧疚和悲伤。 现在,拉姆把这首歌发给他,像默默提示着他们的欢乐和伤痕。歌曲躺在他的手机中,沉默着把过往的一切都铺陈开,拉姆什么都不用说,他和卡尔都知道,他们很快又要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搅拌着疼痛和默契相处着。 这种黏连的关系让卡尔感到窒息,但也带来了非比寻常的安全。 他和拉姆的关系是极其稳固的。 即使争吵。 他给对方回了消息:“我也想念你,晚安。” “在和谁说话啊,卡尔。” 穆勒已铺好了沙发,他打算自己睡沙发上,床让给卡尔,现在像个百无聊赖的大狗一样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气鼓鼓地询问几米外站在灯下漂亮但又无情的主人: “不来休息了吗?” 确实是应该休息了,他今晚把穆勒给折腾得够呛:“我还是回去吧。你坐沙发上干嘛?回你床上去。” 穆勒傻眼了:“啊???” 哪里可以下载反诈骗的app呢,怎么可以这样? 他挣扎着想反抗,但卡尔已理性恢复敲定了一切——他才不能在穆勒这儿挤着,害得他们今晚必有一个睡不好。 他只是借用了一下穆勒的卫生间洗个脸……其实这是借口,卡尔只是想倒走一点点对方的须后水。 在这个味道里会安心些吗?卡尔决心试试。 穆勒在外头陷入苦恼。 这算什么事啊!他本应该高兴卡尔的情绪变好了,还是他帮忙下变好的,他帮到了卡——但实际上他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有点自私懊恼地渴望卡尔再消沉一段时间,不要这么坚强和果决,让他们继续在暖黄灯下沉默又温柔地拥抱。 仿佛一双爱侣。 我很高兴你在脆弱时愿意靠近我……但你只有在脆弱时才会靠近我吗? 但此刻他的心情其实还是稳定的,房门打开时他才是忽然精神都不好了—— 胡梅尔斯光着上半身抱着胳膊站在外头,穿着一条不知为何显得非常眼熟、但在他身上又很违和的长裤,正低头看手机。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卡尔落在了穆勒身上,挑了挑眉。 第387章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啊。 “马茨,你……”穆勒迷茫地询问。 “我和卡尔有事没说完,站这儿等等。”胡梅尔斯说:“也是急事。” 他们俩这样,这是谈事情的样子吗???穆勒再把迷茫又震惊的视线转向卡尔,后者却只是把他推回了屋里: “和你没关系,托马斯,早点睡,晚安。” 房门阖上的那一瞬,穆勒忽然意识到胡梅尔斯穿的裤子像卡尔的。 这让他的脑子猛然一嗡。 第78章 小卡 卡尔当然是不可能和波多尔斯基亲嘴的。 不过很神奇的, 他没有被吓到或过度惊诧,约莫是因为此刻他们这样面对面趴着望向彼此的氛围是非常小孩子的。 他体会到波多尔斯基说的并不是“你能和我接吻吗?”,而就只是“我有时想亲你”这件事本身。 此时他们就只是坦诚罢了, 不急着用什么社会标准来审判彼此。 没有什么下地狱。 “你会想和巴斯蒂安更亲近些吗?”卡尔反问他。 “……我不知道。”波多尔斯基说:“也许有时吧,某些片刻, 想接吻, 想一起睡觉……但我并不是因为这种感觉才和他变成朋友的,而是成为朋友后才会这样。” 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很多人觉得是大家只有对情人才有独占欲,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友情中的占有欲同样强烈。于是很多人又觉得也许唯一的界限就是会不会有x冲动,但有时x冲动和靠近的诉求又是两码子事。 我想要和你有x行为,是为了更接近你, 比所有人都更接近你, 更表达强烈的欢喜和爱意——这样的话该怎么算? 我应当是个异性恋, 但我确实有时觉得你的body漂亮、令人着迷, 拥有x魅力,觉得我们的接触令我心脏狂跳,这又该怎么算? 一切都是含糊不清的。 社会观念可以把事情分成极其简单的标签,仿佛所有事、所有关系、所有需求、所有情绪都可以有某个非常明确的分类, 但事实并不如此。 “你会想亲巴斯蒂安吗?在某个瞬间。”波多尔斯基又问卡尔。 “可能有过, 在非常开心,或者感觉和他很靠近的时候。” 卡尔本能地想说谎,可波多尔斯基对他这样坦诚, 他就觉得自己有种也说真话的义务: “但我应该不是那种喜欢他……” “你怎么分得清是哪种?” 因为他有恋人。 这是不能坦诚的事, 卡尔想了想,认真解释道:“我不会因为不能亲他而难过和遗憾。” 波多尔斯基垂着睫毛说:“我有时会,有时不会。” 只是一直留着的平头发型和低沉的声音让他显得像个当下流行的硬汉, 可实际上他长得漂亮又稚气。他沉默着又不再说话,像是又忍不住自己的心事,又依然会在倾吐它们时感到难为情。 不能说的是,如果能不带感情、或甚至是带着点无法排解的好奇、不解、恼怒和嫉妒与卡尔*就好了。 总是游刃有余、甚至有点装模作样感的卡尔,像个被饲养得会标准微笑的小白猫似的卡尔,让施魏因施泰格在大雨夜里满心想着他的卡尔,面对他时一直都是模式化微笑从不认真看他的卡尔,会在他的body下吃痛、流泪、害怕、失控,又或是舒服、脸红、享受、依赖吗? 他喜欢卡尔远没有喜欢施魏因施泰格多,但想要和对方*的念头却又远比想和施魏因施泰格*要多。 他抬起眼睛,用目光描摹着卡尔在灯光中透光的碎发丝: “和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卡尔说谎。 “我们现在就躺在一起。”波多尔斯基说:“我们……我也不知道。” 他们靠得太近了,他们轻易地说着平时绝不能说的事,仿佛波多尔斯基的那些忍耐和煎熬都只是不必要的,他们像一双鱼一样共同缓慢游动在呼吸中。 在这一刻,波多尔斯基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削了皮的苹果一样冲卡尔敞开着,body和心灵都是,对方只要愿意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靠得多近都可以,亲吻可以,抚mo可以,什么事都可以。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去轻轻撩开卡尔的发丝,但卡尔吃了一惊、轻轻躲开了,而这一个闪躲像闪电一般刺进波多尔斯基的眼里,他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一直以来轻柔的幻觉也被撕碎了,他在卡尔面前那种无法表达但同时也无法排遣的近乎自卑一般的不确定感又浮现了。 卡尔的生活里什么问题都没有,他的生活里全是问题。 对方也许在心里吐槽满天飞,面上认真只是单纯擅长当个体面人,听他说这些屁话,谁让他是蝴蝶结小白猫呢。 卡尔这种不知是后天养成的礼貌还是天生的高温柔性格,正是波多尔斯基觉得他讨厌的地方。 施魏因施泰格也一样,拉姆也一样,他们这些人对旁人好,好像不一定是出于强烈的感情,而只是出于能力。 他转过身去躺着,半边胳膊和腿几乎要掉下去,不再望着卡尔: “我真讨厌这样,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不打算做什么……算了,我出去找别人换房间,让小猪来这儿算了。” 他说着就立刻起身要走,躲避这一刻可怕的感受。但他的上衣下摆被卡尔拉住了: 第388章 “我,我没有生气。” 卡尔难得显得很苦恼:“躲开也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卢卡斯,只是我不能……” 他这样不完美的时刻,总会让波多尔斯基觉得他忽然变可爱,就像看到了一个人完美假面下真实的细节似的。 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确定卡尔说的话是真的。 “我又不可能强迫你做什么——我根本就没想做什么,你至于吗?我只是和你讲了一些屁事,你可以不听或者骂我,但不要又附和着,又把我当成什么传染病源似的。” 他生气地说。 卡尔也知道这样过度的躲避很容易被误会,于是道歉。 但波多尔斯基还是要气鼓鼓的背过身去沉默坐着,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背脊。 卡尔轻轻地戳了戳他,没反应,又戳了戳。 第三下被像猎豹一样启动的波多尔斯一下子转身抓住了手腕,怒喊你还玩上了是吧? 卡尔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按进床铺里,只能这么呆呆地抬着脸看他。 波多尔斯基也顿住了。 说到底理解与爱是两码子事,波多尔斯基确信施魏因施泰格爱他,但对方不会懂他,甚至可能是逃避着故意装不懂的。波多尔斯基确信卡尔懂他,但对方不会爱他,甚至可能是逃避着故意不要爱的。 他们都太狡猾,而波多尔斯基学不会,他是多沮丧啊。 “对不起。”他缓缓松开手腕,低声说:“睡吧。” 他把灯按掉了。 卡尔听他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里,不知该如何说话,怕又惹他生气,在不安和无法回应对方的难过里慢慢也犯困了。 “卢卡斯?”卡尔小声唤他。 有人翻身,无人应答。 卡尔睡着了。 半夜模模糊糊醒来,他想喝水,起身发现身边的床榻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并没有人躺着,被子随意掀开,一半掉在地上。 他猛得被吓清醒了,刚猛地站起来,一抬头就发现波多尔斯基正环抱着一条腿坐在窗边,被月光照成一个孤独的剪影,整个人都被刷成了银白色。 无关他们的情谊是否深厚,卡尔都在这一刻感到难过。 在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爱波多尔斯基。可这个世界上人太多,爱太少,这并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事。 “卢卡斯。”他轻声呼唤对方:“你怎么起来了?去睡觉吧,窗户旁边好冷。” 卡尔温柔地拉他起来。但波多尔斯基的手反而不冷,掌心滚烫的,卡尔自己的手才是冰凉凉的。 波多尔斯基也没反抗,就只是沉默着任由他牵着,任由他把他裹进被子里。 他只是忽然说:“我讨厌拜仁,讨厌你们。” 而明天他还要穿上印着红蓝队徽的球衣,坐替补席忍受冷眼和孤独,或替补上场煎熬于压力和嘘声。 它是一件华美的红色战袍,可波多尔斯基偏偏就是不喜欢。 他怀念科隆大教堂矗立进阴云中的尖顶,怀念蜿蜒的莱茵河,怀念简单又自在的更衣室,怀念胜利后勾肩搭背前往烤肉店,怀念回到他的小房子里去,把衣服挂进衣柜,鞋子甩脱在地垫上,在茶几上拆一包薯片。 没人告诉他新生活会这样难过啊。 “生活简直是一滩狗屎,甚至没人愿意亲我。” 卡尔俯身吻他的额头。 波多尔斯基恼火地翻身,用手背挡住眼睛,带着哭腔说:“要你可怜我?” 施魏因施泰格其实晚上也没睡好。 他不懂卡尔和波多尔斯基待在一起会干嘛——他们会一起说他的坏话吗?他最近总表现得很蠢吗,让两个朋友对他都不满意,反而彼此要靠近?因为他交往了一个模特女朋友、单身活动的时间变少了吗?还是因为他无力解决波多尔斯基的困境,又不像拉姆那样离卡尔的心更近。 之前,他一直是三人交往的重心和核心,甚至要略带甜蜜苦恼地去平衡另外两个人的关系,但现在,他却反而变成了被排挤在外的一个。 他敏感不安地在心里来回想缘由,来回懊恼,来回自责,第二日却还是得假装自己快快乐乐大大咧咧,一如往常。 但让他意外的是卡尔和波多尔斯基反而都对他态度变亲近了,波多尔斯基在早餐桌上没有和他拌嘴或生气,而是默默地给他叉了两根香肠,卡尔则是替他整理了翻得乱七八糟的帽子。 他们俩……他们俩怎么了……背着我亲嘴了?还是密谋要一起干掉我所以在做临终关怀吗?这是要干嘛啊? 施魏因施泰格大震撼地胡思乱想。 对阵沙尔克04的比赛他们还是踢得一塌糊涂,卡尔没想到诺伊尔今天上场了——对方的事业运也是很顶级,上上个赛季他刚升入一线队,但还是跟着青训比赛的,上个赛季就因为前两个门将都伤了,硬是得到了一些首发机会,今年就出头了。 对于门将这种经常性前任一蹲就是二十年熬死后继者的岗位,能一年一个台阶往上走,简直是坐火箭蹿升。 赛前看到大名单时卡尔就莫名感到不妙,他其实觉得诺伊尔虽然年轻不出名,但威胁性是比沙尔克04原本的一门要大的——门将这位置太吃天赋了,不存在什么历经多年逐渐成熟成才,出厂设置比什么都重要,而诺伊尔显然是天生顶配。 他才20岁,就能把前两个经验老到、地位稳固的门将顶了,足以说明情况。 第389章 他在球员通道里被对方搂住脖子亲脑壳,感觉巴拉克就站在旁边盯,又没理由明着拒绝,就只能偷偷拧了诺伊尔一把。 “做什么?”诺伊尔不痛不痒的,搂着他在球员通道里响亮地说:“踢完世界杯成大明星了,我现在亲你两口也犯法啦?” 拜仁全队几乎都在盯着他们看,大部分人又不关注国青队,哪里知道卡尔和诺伊尔什么渊源,现在看得目不转睛的。 年轻的门将理直气壮地全瞪回去。 连国家队队长巴拉克和绝对的传奇巨星卡恩一起上下扫视他,他都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卡尔迅速低头认亲了。 赛前吸引足了火力的诺伊尔在赛中也吸足了火力,光是巴拉克一个人就不知道贡献了几次高质量打门,但他今天状态奇佳、大扑四方,大有一种越是在德甲霸主面前越是要拿出真本事的气质。 对面的卡恩也是他想直接竞争和击败的对象。 赛季初被基本固定上一门位置时他接受了采访,刚说了很狂的话:“喜欢的门将?我不在乎卡恩,莱曼才是我的英雄,但现在开始我也完全不崇拜他了,我只崇拜我自己。” 但门将这个位置也许需要的就是“老子世界第一”的信念感,因为与别的位置不同,对于他们来说,足球在很多时间确实都是他们一个人的游戏。 他今天真的扑疯了。上半场拜仁打门整整8次,巴拉克一人穿了四次,罗伊·马凯贡献两次,施魏因施泰格也打了两次门,球队左中全面开花,已算是近期踢得最好的一场球,但根本越不过他的五指关。 所有主场球迷都在为他疯狂。 中场休息时马加特很是恼火,不断调整战术,但很多人甚至没有好好听,而是大声说话和丢东西,队长卡恩装作感觉不到,还是巴拉克喊了两声全队才安静下来。 但马加特也没对巴拉克有什么感激之情,炮火立刻指向了他:“米歇尔,你把球控在脚底下做什么?往前面分拨也不会了吗?” “我可以拨,有谁能进吗?”巴拉克寸步不让。 有人甚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来庆祝看戏,前场球员们自然不可能高兴,全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但直到巴拉克的能力和性格,他们不敢说话,反而是拉姆温和道: “米歇尔,我们知道你压力很大,但这么说并不公平,大家都很努力了……但米歇尔也很不容易,别吵了,先生,我们请先把注意力放到战术调整上吧。” 他素来是个公道人,说的话也没问题,就连巴拉克自己都沉着脸没再和他呛声。可有人出头挡在前面当和事佬,刚刚不敢说话的人倒是又活跃起来,有人小声嘟哝着: “好像他自己进了似的。” 卡尔好讨厌队里这种氛围,但他辈分太低,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现在也只能默默听着,但在发言中沉默,不代表在别的地方也什么都不做,出场时卡尔站门口和每个队友击掌,默默表达自己的支持和团结的意愿。 幺儿这么努力,所有人都给个面子,可大家最多是愿意和他团结,上了场却越发散架。上半场的久攻不胜让团队气氛浮躁,中前场跑位乱成一团,一直在漏球。卡尔新赛季的“登场即零封”的记录被打破了,拜仁在8分钟里连丢两粒球,全是从右路丢掉的,几乎是在同一个位置。 卡恩竟全都扑不出来。 第一球丢的是意外,右后卫不是失位或没跟上,而是处理有瑕疵,再叠加卡恩发挥失常,这才丢了球;卡尔觉得应该不会再复刻这么刁钻的情况,就把注意力继续放在自己的防区,谁知道剧情即刻重演。 不能信任队友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感觉,可当现实摆在眼前,也没什么办法。卡尔已和卢西奥换位,自己去右边补防,几乎一个人守整个右半区,在最后半小时里终于没有再丢球。 但比赛大局已定。 在沙尔克04狂欢庆祝时,拜仁无疑已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们已连续四轮不胜了,两负两平,场边的赫内斯直接红温了,赛后甚至直接丢下了球队自己先回了球员通道。媒体在急速进行赛后评分,除了卡尔和拉姆拿到了2以外,所有人的评价都极低。 拜仁像狗屎一样前中后都稀烂的右路更是被解说辛辣地点评为“原谅南大王的失败吧,他们无疑是瘸了一条腿”,最后半小时被换上场但依然没能带来进球的波多尔斯基被讥讽为“也许他在怀念德乙联赛”,连场没能进球的中场核心巴拉克被批评“自私后依然没能利己是巨星最可笑可耻的行为”,世界杯回来后就好像一直找不准状态的施魏因施泰格被嘲笑“还没从帽子戏法的美梦里醒来吗”,卡恩则是“谁都可以操办他的退役仪式”。 主帅马加特:“他竟然还能坐在帅位上?赫内斯对马特乌斯有一半的仁慈,马特乌斯现在都打着领带去赛贝纳上班啦!” 最后总结为:“拜仁丸辣!” 拜仁的比赛还用看?醒来又是一场失利。 开场五轮积六分,联赛排名倒数第四,双冠王俯冲保级区,太幽默了,全德甲的球迷都看得如痴如醉。 虽然已根本不管事,但还是名义上拜仁主席的贝肯鲍尔都不得不出动了,情真意切地在专栏里写东西替拜仁挽尊。 输成这样,把锅分摊开反而是最不划算的事了,因为那样谁都不高兴。 第390章 当务之急是缩小矛盾,让大家觉得队伍的希望还在,只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这个老鼠屎当然不能是高层,不能是队内的明星球员和年轻宝贝,于是按惯例和现实情况,两相结合,全丢给了主帅马加特去背负。 下课令终究还是来到了。 尽管队内全是风声,但一早起来真的在报纸上看到头条时,卡尔还是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马加特确实没有那种能让球员们服从和喜爱他的魅力,但他毕竟是卡尔的第一个主帅,不管是出于政治因素还是战术考量,都是给了他机会的恩人,如果换成那种死也不愿意用新人的顽固主帅,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发展情况得是什么样。 对于他这样的球员来说,其实正是因为主帅没有那么独断,对更衣室没那么强大的控制力,他才有了巨大的上升空间。 但卡尔又从客观上知道马加特的能力不够好,在他的带领下,球队没有前途。 而且马加特也有性格上的弱点,他欺软怕硬,面对高层过分讨好,面对球员又过分严厉。 但主帅毕竟是主帅,朝夕相处,到现在一下子对方被开除了,连个告别宴都不会有,如果日后无缘的话,他们彻底成为陌路人也不奇怪。 纯粹的职业关系是卡尔需要去适应的,巴拉克就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从卡尔背后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耳朵后,他就翻动报纸到了换帅传闻上。 卡尔看得眼花缭乱:“会是谁呢?” “别看他们吹嘘,没好教练愿意接这种烂摊子,再怎么来也得是下赛季的事。” 巴拉克轻声说:“肯定是希斯菲尔德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卡尔问。 “好人,他喜欢我。”巴拉克言简意赅地说。 卡尔忽然有点想笑:“那不喜欢你的人呢?” “除了你以外全是坏蛋。”巴拉克像个大熊一样站在他背后带着他晃晃。 “我也喜欢你。” “哪怕你不喜欢我,你也是好宝贝。” 马加特之前就是希斯菲尔德带的队,从1998年到2004年,带队横扫所有冠军后,他成为了拜仁历史上执教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主帅之一,但因为04年成绩不佳,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请他夫妻俩吃饭,谈笑间就把开除的噩耗甩到老头脸上(…) 但比起马加特这样大骂一通而后赶走,能让两个当家人请饭委婉告知,足见老帅希斯菲尔德和拜仁的关系是很深入的。 作为带队多年的老帅,也许他的能力、战术和带出的成绩不能让俱乐部满意了,可在搞团队关系这方面,没人讨厌他。 球员们在希斯菲尔德手底下后期都被他惯得轻慢了,开始不尊重他,马加特刚来时也鼓吹过一阵还是严格治军好,可没过多久,所有人就都讨厌上了他,开始无限怀念希斯菲尔德。 怀念老教练温柔和煦的态度,怀念他的人文关怀,怀念他真正和球队、球员们心心相印。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队里很多人懊恼于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为什么因为主教练态度好就不好好努力,就一直开开心心赢下去该多好啊。 现在天天和一个吹毛求疵的教导主任似的家伙待在一起受罪又涨球,难道日子就好过啦? 卡尔甚至怀疑队里一些球员,例如队长卡恩,是故意表现差劲来把马加特给演下课的,但他没有证据。 他只知道今天去上班,俱乐部里洋溢着开心的氛围,连场输球的阴云仿佛从他们的头顶飘散了,每个人都在欢天喜地地等待希斯菲尔德回归。 他又询问了一遍拉姆希斯菲尔德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拉姆刚进队就被租出去了,完美错过希斯菲尔德的执教末期,但他还是想听听拉姆的意见。 “他那个时候其实完全不看好我,尽管他说话很委婉,但他讲清楚了,他完全不看好我,队里也不可能给位置,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租借走。” 拉姆说: “不过我很喜欢他,他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是和拜仁特别适配的教练。等他来了,这些闹剧终于可以收一收,我也是受够了。” 他和巴拉克的性格在很多地方像完全反过来的。 但巴拉克不会因为想马加特下课就故意去演,不是不能,而是不屑,他踢得不好只能怪主教练用不好他,不是他自己主观要偷懒,巴拉克才不觉得报纸上说的“拜仁核心在演走主帅”这种话有什么可取之处。卡尔觉得拉姆也不会。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共通的,共通于一种对自我的傲慢和爱护,没有什么“敌人”值得他们自降身份,靠着损毁自己来损毁他人。 但在场下,拉姆也许是出了一份力的,因为他很显然希望希斯菲尔德到来。 就像他希望卡尔到来时一样,他会努力很多。 而巴拉克就不会做这些功夫。 卡尔不知道这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他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换成他,他应该也会希望和自己信任与喜爱的人共事,只是卡尔不确定自己会为了这样的目标付出多少努力,牺牲多少公平性——可说真的,他已入队第二年,公平性这个概念也是抽象苍白到可笑了。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摆放在面前,哪怕是自我判断中更好的选择,但为什么不去选呢? 不相信自己的看法,把判断权和主导权完全交给别人吗?那才是另一种不公平吧。 第391章 卡尔在心中默默偏向着拉姆,细细地揣摩对方做事的逻辑。 希斯菲尔德没有辜负众人对他的期待,也没有让拉姆的积极判断落空,从他带着亲切的笑像回家一样回到赛贝纳时,良好的气氛就持续在空气中回荡。 而且出乎卡尔意料的是,希斯菲尔德甚至直接给他也带来了显著的好事情,第一件是他很器重卡尔,但不是像马加特那样不怎么教导、反正好用就放上去用的器重,而是很细细地替他钻研位置、重新规划训练,他无疑在新帅这里得到了真正全面的重点球员的待遇。 第二件事是希斯菲尔德觉得中场缺人,又没有窗口来买好货,于是从二队里,把17岁的克罗斯给喊上来,随一线队共同训练了。 大概是认识到了像卡尔这样的球员对球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资产,希斯菲尔德对克罗斯这个完全沿着卡尔路线长大的绝对天才多了一份器重,也算是像他这种建队型老教练对俱乐部的主人翁姿态——尽管他来了后就一直在暗示自己只能救火一赛季,可他还是处处都习惯为拜仁长远考虑,比如抓甜菜来悉心培养。 忽然一下子,更衣室里多了个克罗斯,对卡尔来说不是一般的喜出望外。 他几乎是亲自替克罗斯收拾了东西,对方来的第一天他甚至甩掉巴拉克一大早就开车出门带克罗斯去了,带他到更衣室后,也是亲自带他熟悉环境,然后把他介绍给每一个人。 大伙都快笑死了:“哎呦,我们卡尔好笨哦,还忙着高兴,其实你要失宠喽!再也不是最小的弟弟喽!” 但一天处下来,大家对“新卡尔”的热度稍微冷却了一点,因为他们发现克罗斯的性格和卡尔像两个极端,完全不宜人(…) 也不说他有什么硬伤,甚至克罗斯算长得漂亮、很有教养、性格也沉稳的那一类,但不宜人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好事吧,最起码证明了他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讨好型仁,但反正全队都对他淡淡的。 在衬托下,他们重新想起了,像卡尔这样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其实很少见的。 说到底克罗斯只是随一线队训练,比赛还是照着二队的踢,没人真心拿他当队友,最起码现在还完全不是。 卡尔本能地希望大家会爱屋及乌,可全世界好像只有他很高兴,剩下的人都普普通通。 拉姆就对克罗斯友好得很普通,根本没有投放更多的关注,也没有冲着卡尔夸赞他的天赋——可是克罗斯第一天加入训练,卡尔就想对他赞不绝口的,他觉得对方踢得棒极了。 施魏因施泰格竟然也普普通通,卡尔还以为他也会捧着克罗斯的脸大笑说哈哈你是个还长青春痘的宝宝,可施魏因施泰格一整天都没怎么和克罗斯靠近,但对卡尔依然是超级热情的。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难道是因为他和克罗斯岁数差太多,在青训里完全没见过吗? 波多尔斯基就不要说了,他现在状态差,心情也差,他一个超级新星,在拜仁队里踢不上首发,希斯菲尔德还弄了个青训的新人进来合训,对他来说无疑是看到又一只品种猫扭着标准步伐就进来了,看一眼卡尔那个欢喜劲他都来气。 哼,看看,看看! 他们品种猫到底还是最喜欢品种猫!天天待一起舔毛去吧! 同在青训中,穆勒比克罗斯还大一岁,克罗斯却是先他一步拿到了五年制的青训合同(和卡尔当时的一样),又比卡尔还牛地直接被带到一线队训练了,这很难让他不焦虑。 卡尔也不希望他难过,知道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约他吃饭。 穆勒在电话那头用笑话掩饰难过的心情:“这是在可怜我吗?……” “怎么会?” 卡尔忽然想到了赫内斯一直在给他推拜仁系的经纪人、希望他能赶紧把乌尔里克解雇掉,于是说: “是正事,我给你介绍经纪人。” 最后,最不爽的无疑是巴拉克。 9月中旬一过,他的生日仿佛即刻就要到了。他最近一直在竭尽全力地避免思考这个事,可卡尔的态度是如此高涨,在得知他不想办生日宴庆祝后甚至难过地撇着嘴像快流眼泪似的看了他半天,发现他竟连这一招也不吃后差点真哭了: “这可是你三十岁的生日,我想要你过得有纪念感——” 巴拉克现在都得了听到30就想死的病了,卡尔还这么说,他更生气了,又不能冲卡尔发火,就憋气说: “这是我的底线,不办!” 虽然把卡尔弄生气了他还得自己哄,但这么来过两三轮后卡尔也逐渐接受了他的决心,可还是很用心地要准备他们俩在小家庭里的安排,这是巴拉克管不了的。 就在这样他已经很烦心的时刻,克罗斯从天上掉下来了。 这个圆头圆脑、宽宽脸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小年轻站在卡尔身后走进来的第一个瞬间开始,巴拉克就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喜欢他——克罗斯看卡尔的眼神是那么专心,好像除了卡尔,他在屋里谁也不在乎似的。 这种光明正大、天经地义地像看宇宙中心似的凝视卡尔的目光让巴拉克简直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克罗斯那鲜亮到简直发红的17岁年纪更让他心头一阵阵泛酸。 他从进队的第一天起,就像一只沉默又矫健的漂亮大猫一样贴着卡尔,叫都只在卡尔面前才叫,别人和他说话他就睁着眼睛点头或摇头。 第392章 而卡尔对此如此自然和喜爱,一天训练里要摸三百回对方的脑壳。 与其说是这个人,不如说是年轻两个字在巴拉克的眼睛里具象化了。 在今日情绪最差的时刻,他看着卡尔和克罗斯在收足球时互相举着球砸一下对方、然后亲亲热热地推搡着放进球框里,金色的夕阳把他们两个小金毛照耀得亮亮的,连克罗斯这个冷脸小孩都在甜蜜地笑,他们两个人可爱得甩下了队里所有人,甚至连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都在叉腰看着他们——在那一刻,他感到自惭形秽,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高大但苍白的影子。 在青春面前自惭形秽。 他又想到,自己是个即将30岁的人,而那一个才17岁。 卡尔应当拥有的是17岁的恋人,不是个中年男人。 第79章 大卡 从国家队回去的当天, 卡尔就去看了乌尔里克给他找的心理医生。 经纪人直接把他从机场送去了男医生的家庭工作室。 10月到了,天黑时间又开始变早了,才七点, 外面已漆黑如墨,还挂了一点小雨, 不时噼啪噼啪地打到叶子上。 屋里是暖灯, 卡尔却觉得有点太昏暗了,一点都不暖,不由得往椅子里靠得更用力点, 仿佛凭借这种方式就能让自己忘却寒冷。 男医生道歉说暖气还没开始供应,开始往壁炉里拖柴火,弯腰替他点, 卡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轻声说也不用。 “不, 这是有必要的, 卡尔,我希望你能在这个小空间里,感受到无条件的支持和爱。” 弗莱克四五十岁,其貌不扬, 就是确实有股温和的气质。乌尔里克着重给卡尔讲了缘由, 岁数太大的她担心跟不上时代,岁数太年轻的担心没有经验,任何年纪的女性医生她都害怕被满脑子塞着下三路事情的媒体拿来造谣, 于是按熟人推荐和她自己来聊了两次的感觉, 她给卡尔选定了这一个。 “你选的总是没问题的。”卡尔随意说着,心事重重,明明心理医生是要帮助他的, 但他还是有种莫名的抵抗和焦虑。 “我还以为你要叛逆一下呢。”乌尔里克开玩笑。 卡尔又有点怅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笑了下。按照道理来说此时他应该指手画脚一番,按自己的想法去给自己挑个医生,可实际上他就是把决定权交给乌尔里克了,而且没有像之前一样不舒服。 要反抗的人经常会面临这种困境:我生活里有利于我的那部分反不反呢? 有点在日常中已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自己想做的那个新仁到底还是什么样的烦恼。 卡尔轰轰烈烈撞塌一切的决心在朋友的悲伤中一下子变得像没了方向的电锯,呜呜呜的声音都像是边哭变给自己壮胆似的。 他现在情绪低落,就觉得自己的退役事业既荒唐,又格外迫切,因为众所周知让一件荒唐的事变得不再荒唐的唯一办法就是落实它。 坐在后座上,他捏着钱包里的一张小纸片,拿出来看了又看,再手掌微微发抖地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心理医生在这儿说什么无条件的爱和支持,刚见面就说这种话,哪怕他们是医患关系,卡尔还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能地感到抗拒。 夏天时的心理医生总让他觉得傲慢,这一个又开局就肉麻。 谁家好人这么说话啊?反正一个好仁肯定不会这么说话。 弗莱克医生像是又看出他的不适,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第一时间不是坐回椅子上,而是指着炉火和卡尔提议: “为什么不靠着炉火说话呢?反正已经点燃它啦。” 卡尔没理由拒绝。 他们调整了椅子的位置,两把都放到壁炉左侧,面对面。温暖的空气和噼啪噼啪的清脆火花声以及火焰明亮跃动的色彩都让卡尔觉得好受了许多。 他陷入椅子中,望着前方的弗莱克医生,等待对方开口,可对方像也在等待他说话似的。 卡尔很不适,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会不会又是在浪费时间,但还是强忍着不舒服说: “有什么问题吗?咨询开始了吗?” 弗莱克医生没有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卡尔暗暗想不知他是记性特别好,还是他又遇到了一个傲慢的医生,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分散掉了,对方问他: “哦,当然没问题,我只是好奇如果换你来先问话,你会说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们每一次对话,都是我先做了什么,或者我先说了第一句话。很显然,你倾向于先观察旁人,再做反应,即使你是一个大球星,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我不确定原因是什么,是只在新环境中,你才会如此,还是在生活中,你一直这样?” 卡尔愣了一下。 本能的,他在脑子里想:“看人家脸色”等于“过分谨慎”等于“怯懦”等于“糟糕”等于“被人点出糟糕”等于“真不舒服”,所以他下意识想要隐瞒。 不过弗莱克医生接着很轻松地说: “人们常常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用观察来适应环境,尤其是对于那些在公众视野中的人来说,比如你,卡尔。我想知道,你在其他领域也会这样做吗?还是只有在某些特殊环境中,比如像现在这样面对陌生人,或者更准确一点,面对一个医生的时候?” 卡尔可不想被当成是什么“恐惧生病”病患者,于是说道:“不,不是怕医生。面对陌生人时可能会有一点吧,但不绝对。” 第393章 哦,他试图通过“折中”来保持某种安全感,避免让自己显得太脆弱或害怕,弗莱克想。 卡尔自己在这儿坐立不安,但其实他在医生眼里挺透明的,也并不复杂难搞,因为他显然不是重症患者,没做过任何自杀尝试,昨天还在踢比赛,多年来风评如一。他当然可能在心里藏着很多痛苦,不是所有成功的人都肯定没有重症精神疾病,但不管怎么说,运动员和艺术家不一样,艺术家吸得在地板上死了也不影响作品大卖,而球员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比赛就没法踢了。 能照料好自己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能力,这不是一个精神状态奇差的人能做到的。 不过在他经纪人的描述中,他近日应该确实还是遭遇了很多困扰的,否则不会频频做出反常的事情来。 那个导火索是什么呢?弗莱克医生没有询问乌尔里克,不想被外人的想法干扰判断,他希望能取得卡尔的信任,自己问出真话来。 “当然啦,这不是怕医生,也不是怕陌生人,而是一种对环境的适应方式,很明智的做法,而且善于倾听和观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能力。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先观察再反应给你带来了哪些好处呢?你认为这样的方式对你来说是否是一种自我保护?” “保护?我不需要保护自己。没什么环境对我来说很危险,现在也一样。”卡尔说:“我真的没有讨厌你或害怕什么——” 卡尔不是在嘴硬,他是真心的,此时此刻他确实觉得自己没有恐惧医生,对方不过是个文雅的小老头,又不会忽然站起来桀桀一笑变成食人魔!卡尔最多算是有点不想说真话罢了。 ……等一下,这医生应该确实不会站起来桀桀一笑变成食人魔对吧?心理医生里其实没有犯罪分子,只是电影那么表演得,不是吗?和陌生人一对一坐封闭空间里真是让人不舒服,瞧瞧,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现在,我们在讨论这些话题时,我注意到你对‘保护自己’这个概念有些抵触。这让我很好奇,此刻你对这个讨论本身有什么感受呢?是让你觉得有些不适,还是其他的情绪?” 卡尔忽然发现完蛋了,他忽然像个听不懂德语的文盲一样坐在这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人很普通的问题。 完蛋的地方就在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不适?其他情绪?总不能说他在想什么食人魔传奇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否定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皱眉,又抬起头来,强行让自己把眉头展开,勉强应付着: “不,没什么不适,我只是觉得……不太习惯这样谈论自己。” 弗莱克医生倒是依然温柔: “我完全理解你说的,卡尔。谈论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内在感受,确实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到自然的,尤其是当你习惯了在公众视线下维持坚强和稳重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感到有些别扭,所以这没有关系。” 卡尔忽然又感觉自己被评判了,什么叫在公众视线下维持坚强和稳重?就是说他在死装呗?好吧,他确实是死装,但这和他没法和医生说这些话是两码子事,那是外头的事。而现在,他都作为一个求助者坐在这儿了,就是承认自己不太好的现实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他不好,医生何苦还要点出他在死装的事实? 这让他莫名不舒服,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好吧,我不想说谎——我只是没法和你直接谈这些事,太怪了,我没法细想,也说不出口。” 他抱着胳膊说。 这场咨询感觉真是够狗屎的,虽说要努力讲真心话,但他还是显得太不配合了,也许他还是应该装模作样装一下的,或者多少表现得积极点。 卡尔都有点不敢看医生的脸了,说到底哪怕是做咨询他也不想事情太尴尬,不然乌尔里克还得在他们中间再沟通,想想就一摊子烦人的事。 但弗莱克医生的定力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人家仿佛才刚热身完毕呢,又很真诚地说: “卡尔,我非常尊重你的坦诚,也理解为什么谈论这些事对你来说感到不自然——事实上,你愿意直接表达拒绝,让我感到非常开心,而我也会百分百尊重你的感受,因为在这儿,我想要给你提供最好的支持,我也会尽全力这么做。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个人的过程,我不会强迫你现在就深入探讨什么,但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从你更愿意谈的话题开始。” 医生询问他的“八卦”: “也许我们可以从一个稍微间接一点的角度来聊聊。比如,最近你和朋友之间好像有些矛盾,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谈谈当时的心情?不用非常深入和准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也许从这里开始会轻松一些,你的情绪也会更容易被捕捉。” 他问的是他和穆勒当街吵架事,这个歪打正着的问题戳中卡尔的心脏了——他今日匆匆赶来,飞得把预约提前,说到底就像是为自己的无力感找一个出路。 克罗斯今日拒绝看他的苍白神情、诺伊尔的阴郁脸蛋和胡梅尔斯昨日被他打了一耳光后带着水光的眼睛都在他的脑子里搅拌,让他恨不得冲进某个教堂跪下来哭泣。 “我觉得自责。”卡尔不由得说:“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差劲。” “卡尔,我听到你说‘自责’的时候,能感受到那种负担感。这种情绪其实很正常,尤其是在我们和亲近的人产生冲突后。我相信你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了很多,也许你是在努力做好,但结果却不如预期,是这样吗?” 第394章 卡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我付出得不够多,如果我付出得够多,也许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总算能得到他一些回应,弗莱克医生再接再厉,但语气反而更和缓了: “你现在已经在这里,并且愿意面对这些感觉,这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决定。你提到的‘做得很差劲’,其实是一种对自己表现的失望,但这也意味着你在乎这段关系,并希望改变。当时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或者只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感觉?” “我……” 卡尔一时语塞,仔细想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哪里都不好啊,全是旁人在包容他,例如穆勒在包容他。 “哪里都不对。” “有时候,我们觉得‘哪里都不对’,是因为我们心里有一个完美的标准,但其实在朋友关系中,没有人能做到完美。你的朋友们在包容你,这本身也说明他们在乎你,也看到了你身上值得去维持关系的地方。” “不,我不是在追求完美,我是真的很糟糕,我把他们……把他弄哭了,他的情绪非常受伤,还得反过来安慰我,这种包容是错的,我……” 一句话轻轻地被无形的手从卡尔的心脏中捏走:“总之我不是个好朋友。” “卡尔,我听得出来,你对这件事真的感到非常自责和痛苦,你提到的这些场景——让朋友哭泣,还要反过来安慰你——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那种负担和沉重感。你觉得自己没有做到一个好朋友的标准,这种感受真的非常让人难过。” “朋友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有时候我们会伤害彼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关系就失去了意义。你提到的‘包容是错的’,这或许是你觉得自己给了他们不应有的负担,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朋友之所以愿意包容你,是因为他在乎你,他愿意看到你最真实的部分。这种情感并不是在容忍一种错误,而是在彼此支持,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 卡尔真的又开始痛苦了,他抬起头看着弗莱克医生的眼睛,不懂他怎么就是不懂呢?他说了自己很糟糕、很糟糕了,对方这么重复着找台词来替他辩解,又有什么用?卡尔想听别人和他一起谴责他,而不是想听这样感觉很虚假的安抚。 “可那就是错误,因为我没有什么艰难的——我的生活很好,我只是自己在心里,有情绪上的一些想法,可这和他们根本没关系,没人需要负责这些,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卡尔,我明白你现在真的很想责备自己,觉得自己的情绪是错误的,你觉得自己不该让别人来承担这些负担。这种感觉让我感受到你对朋友的在乎,你不希望他们因为你的情绪而受影响,这本身说明你是一个非常在意别人感受的人。” “如果我真的那么在乎,我就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天哪。” 卡尔不懂为什么现在烦躁会这么强烈地在心头翻滚,让他抬起手按照脑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让自己不要冲着心理医生大喊大叫,而只是用力地说: “别再拐弯抹角地试图否定现实了!” 弗莱克医生一直在哄他似的说话,可面对他的怒气时,一点也不慌张,仍然是静静地坐着,在跃动的火光边看着他: “这就是你需要和渴望的吗,卡尔,因为内心深处对自己感到强烈的责备和羞耻,所以希望找个第三方人士来一起谴责你?你希望我大声责骂你、挖苦你、羞辱你、甚至殴打你,让你灰心丧气、痛苦万分,让你被惩罚、惩罚、再惩罚,是吗?这就是你期望的吗?” 医生清晰的问话像猝不及防的闪电一般劈穿空气中某种墙壁似的东西,卡尔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咔嚓的玻璃破碎的响声。 他一下子浑身发抖,如遭雷击。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找人责备我自己?……荒诞,没人会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你能客观点,不要兜圈子,回避问题……” 卡尔勉强找到了声音,但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困惑。他努力想要找一个合理的反驳,但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一问题没有答案。 他已颤抖到快感觉不到自己坐在椅子上,但医生依然沉着冷静,根本没回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卡尔,也许你对责备和惩罚的渴望,深处藏着一些你可能还未意识到的情绪需求。也许你认为,通过被责备和受到惩罚,就能赎罪,能让内心的自责有所解脱。又或者,这是一种让你自己重新感觉到控制感的方式,让你觉得你为错误付出了代价。” “但实际上,你真的相信这样的惩罚能解决问题吗?还是说它只是在延续你内心的痛苦,让你离解决问题越来越远?” “我没有这么想。” 卡尔用力握着椅子的木头扶手,竭力否认着,但不知从哪里来的泪水已让他的视野都变模糊了: “上帝啊……我好累,我太累了……我只是想得到帮助……” 他希望让别人告诉他,他做得不够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样就不用自己再去面对那些感觉了。 不用面对愧疚,不用面对自责,不用面对好像永远都偿还不了、对等不了的情感债务。 等他情绪缓和过去,打理好自己,弗莱克医生才说: “卡尔,你今天能在这里,说出这些话,流露出真实的情感,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很多人会选择一直把这些感受压在心里,假装它们不存在,但你没有这样做,你选择了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改变的开始,是走向更加健康的关系和内在平静的第一步。” 第395章 “你说你想得到帮助,但也许一直以来,你所理解的‘帮助’就是责备自己,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事实上,帮助并不等于让自己受更多的苦。真正的帮助,是让你能够看到自己有多么在乎这段关系,并且找到一种方式去重新修复它,而不是不断责罚自己。” 弗莱克医生所谓的“一种方法”,是让他给朋友写信。 “手写信和手机短信是不同的。”医生这样说着。 卡尔不得不承认,在他作天作地要死要活从宇宙大爆炸思考到人生意义的终极背后,其实最简单的诉求就是,他恨死自己弄砸了事情,他想和朋友重归于好,他害怕他们受伤——不光是因为爱他们,也是因为害怕他们再也不喜欢他了。 所以他才要做蠢事,一晚上非得见三个不可,因为卡尔害怕“我没能满足他的需求——他失望了——他不想再理会我了——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发生。 就这么像小孩子一样患得患失的心情,逼得快三十岁的男明星卡尔趴在自己家的茶几上边抽鼻子。他没有使用书桌是因为他忘记了,拿了速写本出来,撕掉两三张纸,迫不及待地就趴在这儿开始写字。 他本子空置着,放了三年就画了三页,上好的装订,每一页都能漂亮无比地平铺,但撕都撕不动。 太难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生气地把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家里根本没精美的卡片和贺卡类的东西,也没信封,这种边缘撕得此次拉拉的纸让他怎么转交给朋友?真把自己当成小学生上课丢纸球传画画啦? 但他很快又扒拉扒拉捡了回来,把纸张铺平,呆呆地看了起来。 画画吗? 狗屎一样的赛程实在是怪不得球员们中fifa病毒,10号他们才从集训里回来,14号就要踢弗莱堡,18号欧冠小组赛第三轮,主场迎战凯尔特人,21号,他们又要做客汉堡。 得亏是汉堡现在一直没落着,不再是可怕的对手,不然就这赛程,拜仁不得玩命啦。 但就算汉堡没落了,踢他们的比赛拜仁也是必须要赢的,因为如果输掉的话,就得被全世界嘲笑到下一次再输为止——是的,中间赢了也没用,他们会被永远讥讽下去的。 不光外界紧张,球队内部也紧张,害怕在这关头掉链子,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场比赛他们就狠狠拿下了,拜仁在主场踢了弗莱堡一个5:0!!! 这才多久功夫啊,怎么又操办惨案啦?5:2巴黎宛如昨日,国家队4:0血虐葡萄牙还在回味中,怎么又给球迷们端五仁月饼上来了! 但这个月饼可不是自家仁做的馅,而是把可怜的外仁弗莱堡抓起来搅拌搅拌打碎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客场好多球员和球迷都捂着脸哭了。虽说是拜仁,可输成这样,还是得道心破碎一会儿。 全队都踢开花了,从头到尾压着打,弗莱堡每还一次手,试图勇敢反击一次,都会被再进一个。 而且令球迷们感觉超级不解(理解)的是,队里气氛好像又好又坏的。 好主要是好在几天前国脚们刚大胜葡萄牙,精神亢奋,最佳代表就是基米希。 球迷们给分9.7,瑞平为: 五星:你们懂什么,鸡哥已不是在踢足球,而是在护送金球奖奖杯——12.1万赞 五星:鸡哥每一脚踢的不是球,而是阻碍卡皇拿到金球奖的障碍物——9.3万赞 五星:人家是合同年发力,鸡哥是卡皇的金球年发力,这怎么说?——7.1万赞 ——回复(1.2万赞):当然是建议金球奖整年评选不发放,我仁恐收获永动鸡 卡尔自己这场比赛也依然延续高光,尽管没有进球,但献上了两个助攻,考虑到他的中后卫身份和完美的防守数据,很多人都要惊呆了,反正给他评了1分的德国媒体总结为:“如果场上能复制10个卡尔和一个诺伊尔踢球,也许拜仁可以横扫欧洲” 卡尔 德拜之神 10.0分 五星:歪日,德拜之神,这个金标亮瞎我的眼了,这么牛的绰号卡皇也收获了?运营铁暗恋!——23.9万赞 ——回复(6.6万赞):铁暗恋?明恋! ——回复(4.2万赞):运营已经恨不得把金色的东西送给卡皇了…… 五星:拜仁的比赛还用看?起来我老公又是绝世美1!大家把一分战神打在公屏上!——21.1万赞 ——回复(5.1万赞):你老公?21.1万赞?卡皇知道他多了21.1万个老婆吗 ——回复(1.9万赞):怎么,没见过万仁迷? 五星:卡皇踢这种纪律性不够好的队伍真就爹打儿子手拿把掐……太他爹行云流水了……攻防一体给我看傻了,真·一个人就是一条防线啊……现在甚至能竞争助攻排行榜……法国足球你嫌后卫不怎么参与进球是吧,睁开眼看看这个爹呢?——19.9万赞 ——回复(8.8万赞):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卡皇新赛季助攻数超c罗了(笑哭emoji) 五星:太顶级了,真给我看傻了,我以为16年我就已经见过当世最伟大后卫的样子了,但你竟然还在进化!你的巅峰到底在哪里??——17.3万赞 ——回复(3.9万赞):《欧洲杯后卡尔只有下坡路能走了》——前圣经的作者怎么销号了at不出来啊?来看看你卡爹是怎么在线爬坡迈上职业生涯新高峰的呢(奸笑emoji) 第396章 ——回复(3.5万赞):看到前圣经好怀念,新圣经《打脸》太直白了,还是少了一点前圣经假装理中客的那股子撅着腚拽上衣的气质。 五星:这谁能接你的班啊,站场边接你下班差不多……——15.1万赞 五星:不想说了,再续十年!!!——14.2万赞 ——回复(2.8万赞):我勒个超绝通货膨胀 ——回复(1.9万赞):卡队真的不能走,比赛踢不动了可以当精神领袖,领袖也当不了了直接转体育总监继续当精神领袖,干几年就该竞选主席了。10年真的不过分,直接签到永远吧! 但球迷们在狂欢之余也有困扰的地方,那就是球队的氛围看起来又好又坏的。 和巴黎那种纯坏不一样。 和前几天国家队那种纯好也不一样。 好就好在,国家队卡尔大胜c罗回来后,整个队的气势和团结感被打出来了,不要看拜仁上下大部分不是德国国脚,在替卡尔争金球奖这方面,态度绝对还是站在他这一边。外籍球员尚且如此,亲历了大胜的球员就更不用多说,像基米希这类球员,在场上不要太专心。 而且之前当街吵架的穆卡小吵胜新婚,已连场默契配合,腻歪到要命了,今天第一球又是卡尔助攻穆勒打入的! 这什么天作之合啊,看得球迷们全咧嘴傻笑——哎莱万哥你往旁边让让,不要妨碍我们dna双螺旋组合……什么你这场戴帽了?那没事了。 宝宝仁们又开始傻笑开始看他们的中锋中卫中轴线组合。 但气氛并不是全然和谐,坏就坏在,一向是后防双爹、整个欧洲最可怕的防线组合的卡尔和诺伊尔,竟然好像产生了一些矛盾似的,赛前赛中赛后都主打一个头各往各的方向上拧,看得球迷们心都揪住了。 图片报说是因为卡尔威逼诺伊尔,让他快点摆平门将教练的事,所以他们闹矛盾了。 门将教练,你个秃头胖子,你是什么蓝颜祸水吗?搅和了这个队两个月还不够,现在竟然让我们卡诺尔组合都吵架了??? 最能和球迷们共情的绝对是安切洛蒂,国际比赛日放完假回来忽然发现卡尔已帮他搞定这个顽疾的意大利老头喜出望外,因为卡尔之前一直很冷淡,表示不会参与这件事,谁知道竟又替他不声不响地办了,让安切洛蒂大为惊喜,真的开心坏了。 他一整个恨不得依偎进卡尔的臂膀里,现在看卡尔那是怎么看怎么爱,笑得合不拢嘴,一天要夸三百遍。 哎,瓜迪奥拉,你什么都好,但这么好的队长你可是带不走的吧? 现在给我用上喽! 对于卡尔和诺伊尔的矛盾,他不怎么紧张,因为既然诺伊尔听了卡尔的话,那就说明他们俩的关系地位还是一上一下明明白白。安切洛蒂想,现在他们的门神摆摆脸色,一方面是要做给他的门将教练看,另一方面也是要维护他自己的面子嘛。 冷脸戴袖标嘛!他懂,他懂这一套的!!! 其实卡尔和胡梅尔斯的气氛也紧绷,但因为他们俩本来就跌在谷底,根本没有下降空间,所以压根没人发现,最多是心碎的cp粉嚎两声为什么踢得这么好你们都不搂搂庆祝? 对于自己越发拼搏、对手越发歇菜、你强他就弱、你弱他还弱的现实,卡尔已暂时麻木了。他已经开始有点不指望靠着场上断脚踝来退役了,真的,这只能是他现在比赛的一种盲盒乐趣,但他觉得力气还是得往场下使——瞧瞧他在巴黎随便说说话,差点就被封杀了,这才是正确的方向啊。 开始看心理医生后,不管坐在那儿多么尴尬或崩溃,胡言乱语些什么,出来后确实感觉精神状态得到了改善,行动的意愿又增强了。 卡尔之前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对想偷摸退役这个事心怀的愧疚太大了,以至于他都不太能正常处理人际关系了,可实际上退役后他还是希望和大家做朋友的啊,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他的态度不需要额外改变。 他给诺伊尔和胡梅尔斯都画了画,比赛结束了,更衣室里东西乱飞,再好不过的时机,终于能让两个不理他的家伙被动接受一下他的攻击。 卡尔把画着画的纸团扔给了他们。 没人注意到这一切,因为满地都是纸团,不细看根本分不清是面巾纸还是什么。 胡梅尔斯和诺伊尔都愣住了,各自展开慢慢看了。 “手里拿什么呢?”穆勒好奇探头。 “去去去,我的扑点图你要要看啊?”诺伊尔一把护住纸张按在胸口,把他推走。 感觉他们顿在那儿的卡尔以为这招奏效了,心中正有点激动,情不自禁用喝水来遮挡一点笑意,全然没注意他又犯了大错—— 原本他把纸团放在长筒包两边的网状口袋里,一边一个很清楚的。 但他回来刚坐下就把包换了个方向拿东西,现在全忘了。 他把两个纸团给扔反了。 第80章 小卡 卡尔发现巴拉克心情不好。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生日的事——卡尔有点郁闷,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不再表现自己给巴拉克庆生的强烈意愿了呀,只是默默准备着,对方怎么还是要发脾气呢?就因为发现他偷偷藏了一些气球在茶几下面吗? 说到底就是像他这样的大球星为什么现在天天在家里做家务!不敢请家政也无所谓, 卡尔来干不就好了,可巴拉克每天都在勤劳地干活。 第397章 一开始还很不熟练, 因用力过度折坏过三条扫帚, 但现在已非常娴熟起来。 怎么可以让他上班当风光璀璨大球星下班在家里戴着手套打扫卫生啊……卡尔觉得自己像个要被惯坏的米虫一样不安,而且在他心里对方是非常传统式大男子主义的那种人,做家务的话不会做着做着就破防吗? 而且这也就算了, 住在一起真的会有隐私问题。在巴拉克试图替他洗衣服时他更是第一次完全失去形象管理地崩溃大叫,把对方硬是赶走,自己一把子把衣服整理完了。 就是因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付出, 他在场上踢球更努力更拼了, 希望能缓解巴拉克的压力。可足球场是属于十一个人的, 他的努力能总是起到决定性作用吗?看看最近的两平两负悲惨战绩就知道了。 他就很希望能为巴拉克好好地庆祝生日, 可先是定制表变成送拉姆了,后是事事惯着他的巴拉克在过生日这个问题上几乎要冷脸和他吵架,吓得卡尔一度满脑子都是自己父母的狗屎关系,陷入在消极情绪中, 那天都快哭了。 巴拉克愧疚又不知所措地绕着他哄了半天, 最后直接举起来晃了才晃好。 就他是自作多情的讨厌鬼好了吧,再也不想勉强对方了……可就这么赌气着努力把巴拉克往床里面推推自己也躺上来后,卡尔又被巴拉克一把圈住腰了。 “不是在给我摆脸色吗?”卡尔气鼓鼓, 用手piapiapia地击打巴拉克的手背。 巴拉克诧异:“什么?!怎么可能?——” “下训的时候。”卡尔越来越能说出自己小小的介意和记仇了, 尽管他还是觉得自己幼稚过头、很不好意思地抠床单,但他确实是憋不住要讲出来:“都不等我……生怕我和你多说两句话似的。” “你不是在和克罗斯说话吗?”巴拉克手足无措:“你要送他回家的。” 毕竟今天也是卡尔把对方带过来的,他和巴拉克已说好了, 晚上要同克罗斯还有另一个青训的小男生一起吃饭去。 巴拉克在家里心如死灰地扫地,拖地,晒花,做晚餐,吃晚餐,清理厨房,清理自己,刚调理好,卡尔就回来了,他就又开心起来了。 好不容易玩得开开心心回家,怎么现在又和他闹脾气了。 如果现在是十几年后,巴拉克肯定已经在社媒上苦恼地发帖子问“小猫难养,天天拿爪子邦邦邦家暴我怎么办”,然后怒喷下面劝他打一顿就好了、饿一顿就好了的网友说虐猫犯滚你们懂什么他平时对我很好的,然后删除拉黑一条龙。 归根结底卡尔是个人,不是他的小猫,可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任由卡尔打着,他也不松手,连声道歉哄。 卡尔很快就扭捏着转了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靠着他,虽然还是撇着嘴不要和他亲,可这就是和好的意思了。 卡尔还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很有点心疼地摸摸他的手。 他怎么这么容易原谅别人啊,巴拉克又幸福又有点忧虑地想。 “我才没给你摆脸色,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妨碍你们小男孩一起出去玩。” “你吃醋了吗?”卡尔大为不解,是真的不解:“托尼只是小孩子。” “你不也是小孩子?” 小孩子配小孩子,正正好,真是青春无敌的样子。 不过巴拉克不是误会卡尔喜欢克罗斯,他只是……只是单纯讨厌自己的年纪而已。 “……我怎么是小孩子?我早成年了。你心里还是很在意吗?” 卡尔最近总忧虑的正是这个,他常在各种角度发现自己和巴拉克不匹配,而且每当他努力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成熟点,却都只是更像小屁孩了。 就像现在这样,三两句话没说完,他都快恨不得踢被子了: “我恨不得我也是三十岁!——”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青春宝贵,只觉得难熬——即使进入了拜仁,他的未来依然有好多路要向上爬;不过眼下虽然依然拥有的东西依然很少,可最起码还有点安全感,在拿到职业合同前,他的生活里全是细小的让人无措的绝望。 父母离婚后,每周五晚上接不到爸爸的电话、知道周末对方不会来见他,他都会躲在被子里哭到停不下来。生活刚稳定下来妹妹就病了,莉拉呕吐时,他吓得打急救电话时快说不清话。到最艰难的后两三年,就连搬家时差点没抬住砸伤脚的沙发,一顿晚餐,一个绘本都能难倒他。 整个青春期,卡尔都只想快快过去,想熬过这一切,等到毕业,等到长大,等到他拥有一份好看的合同,等到他能进入自己喜欢的俱乐部做喜欢的工作,挣钱摆脱无力的一切。 有时他甚至连学校的同学和青训队友都恐惧——不是讨厌他们或觉得他们“没用了”就不愿意联系,恰恰相反,如果能维系好这些人脉,对卡尔来说应当未来是很有帮助的,可他就是恐惧的,他恐惧是在这些环境里竭力伪装、勉强维持着完美幸福假面的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想忘记这整整七八年的时间。如果不是穆勒和克罗斯,他根本不愿意回头看。 卡尔多希望自己能和巴拉克平起平坐,现在是正当壮年的大球星。 那怎么能行啊?巴拉克倒抽了一口冷气,按住他的脑壳:“不许胡说。” 卡尔这会儿倒是又愿意亲他了,不过近乎是啃啃啃,牙齿很凶,语气却非常可怜: 第398章 “我才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不能和你*,但我可以……” 巴拉克一下子快到沸点了,从脸到耳朵根全部通红一片,立刻捂住卡尔的嘴——正因为卡尔平时害羞又正经,所以一旦一副认真样说点这种话出来,就每每让他格外招架不住。 “不要讨厌托尼。”卡尔呜呜呜地说:“我不爱他,不爱他们所有人,我只爱你。” 巴拉克松开手掌问他说了什么,卡尔再次咀嚼出了克罗斯的语气——对方今天才和他说过呢,卡尔还没来得及搞懂原因,但不妨碍他依然活学活用,把那种微妙的语气含在嘴里翻转:“我讨厌你。” 又被小猫讨厌了。 “……哦。”巴拉克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但还是要把卡尔紧紧抱着:“没关系,我喜欢你。” 哦…… 卡尔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可恶了。还有点沮丧——如果他每天都是这样的话,巴拉克怎么会不忧心他是个小屁孩呢? 他不安地叹了口气,蛄蛹蛄蛹着试图躲走,自己蜷缩起来。但他蛄蛹不动,巴拉克实在是很认真地拥抱着他,只是轻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胳膊换别的位置给他枕着。 卡尔后悔了。 “对不起……我说谎了。”他小小声说:“我才不讨厌你,我爱你。” 小猫打完他又回来了! 小猫还说爱他! 他怎么这么好啊,巴拉克又甜蜜地想着,甚至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你笑什么?” “我开心啊……我也爱你。”巴拉克得意地亲亲亲他。 卡尔在这一刻感觉自己想一辈子躺他怀里。 巴拉克今年其实运气不错,生日不是在客场比赛,而是在短暂的一日假期中,因为在希斯菲尔德回来后他们在联赛中立刻获得了一轮胜利,让全队上下都松了口气。 卡尔现在可以确定卡恩等人真的是演了一手,但这种演不是踢假球的那种演,比如之前的比赛他也在正常表现,不会故意犯错,但就是态度很消极——不要问,问就是和这样的主帅在一起公事,怎么能喜欢上训练和比赛呢? 而现在希斯菲尔德一来,他们的状态立刻就好了,干劲立刻就回来了。但凡是个正常人类,都很少会在努力的情况下表现得比不努力时差劲的。 大家都变好了,队伍可不就又起来了。 你能说这是把主帅演下课吗?大家只会说这叫马加特失了民心,调动不出球员的能力和状态了。 职场的残酷让卡尔感到困惑,他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可以界定性质和对错的行为,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他在马加特手下没有因为整体状态差而踢不好。俱乐部是一种特殊的异常紧密的小社会,在这里大家互相影响,所以比起道理上的正确和错误,能力高低、态度好坏、团结不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三件事。 过了一年他才真正消化了去年他和拉姆的谈话。很多东西看起来是什么样不要紧,能不能团结到更多的人,能不能做成事才要紧。 赢了球,老帅希斯菲尔德立刻发放奖励,和颜悦色地提出放假。这使得在秉持着“你见过凌晨五点的慕尼黑吗?”“如果不够聪明就一定要付出更多努力”“成绩越是不好越得起来练啊你们怎么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成绩好了如果不继续保持被别人弯道超车了怎么办”等严格治军思想的马加特手下煎熬的众人都欢天喜地。 更不得了的是,在气氛正热烈的时候,他还笑着说了一句:“都谢谢菲利普去,他赛前和我软磨硬泡的,如果赢了就放假——我一定是被他洗脑了。” 拉姆露出灿烂的笑,大家差点没把他丢到天花板上去。 比赛结束后,整个更衣室都弥漫着快乐的氛围,好像没人记得巴拉克明日过生日——但这很难不记得,因为希斯菲尔德离开前还特意与他说了一句祝贺。 好多队友在离队前没有对他表达祝福,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巴拉克自己都不庆祝、也不提起,让他们感到棘手——众所周知同事的生日不属于朋友生日那一种,而是一种社交事件,如果主办人不发起的话,旁人贸然去问反而怪异。 还不如装忘记了,等巴拉克自己晒了再祝贺。 好不容易混到的一天假期让大家都很开心,拉姆问卡尔明天做什么,一起出去玩? 施魏因施泰格也立刻凑了过来。 波多尔斯基没参与讨论,不是因为今日又恹恹不乐——虽然他确实不开心,因为这场比赛他又没得到机会,罗伊·马凯在上半场梅开二度,为队伍锁定胜局后就一直待在上头了,他却只能在场下干瞪眼——而是因为他自从上次好不容易和卡尔敞开心扉却被对方微妙拒绝后,就一直不愿面对,也不愿意和卡尔说话。 克罗斯不在队里,他只是随队训练了,但并没有参与比赛的资格。希斯菲尔德打算如果有友谊赛或不重要的边角料比赛,就让他上去练练,所以他现在虽然训练跟着一线队走,比赛却还是在二队踢。 拉姆还没说两句,施魏因施泰格已兴高采烈到明天吃什么喝什么放什么音乐都想好了——他还很期待去卡尔的新房子里玩,但卡尔只能很抱歉地和他们说: “对不起,明天没时间。” “又没时间?”施魏因施泰格大沮丧:“哦!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karli?” 第399章 卡尔被他吓得差点被一哆嗦,自己也发觉了夏天以来他有点太猖狂(?)于是赶紧找补: “不,其实是妹妹的事……原谅我。” 因为他是幸福的富家公子的印象深入人心,所以队里已自动把卡尔嘴里的妹妹理解成了他的某个近亲,对于这种替堂妹尽心的行为,他们都是又佩服又不理解,这会儿又好多人善意地笑话或提醒他没必要太操心亲戚的事,给经济帮助就很好了,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卡尔很愧疚,因为他最近陪莉拉的时间其实也不多,只有假日接她见面,而他现在不断首发,客观来说真的是闪赚腾挪,没有南争但一直在北战,生活完全是碎片化的,哪怕有了假日,往往在工作日,莉拉在学校读一天的书,去努力理疗和康复来对抗病情,也就是和卡尔一起吃个晚饭,都做不了什么,第二天又要送她去上学。 莉拉也很不习惯哥哥从自己的生活里逐渐消失,她不懂为什么她们不能住一起,为什么她不能也和妈妈姓、和哥哥姓,然后她就也可以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而不用在学校里憋屈地装自己不认识卡尔了。 她想,她又不是要那个罗尔夫当爸爸,她只是想要和卡尔在一起呀!为什么全世界都默认她要在乎爹妈,她不想在乎不行吗? 卡尔确实觉得莉拉应当随母姓,她的亲生父亲也不晓得是谁,反正从没尽过抚养义务,为什么非得让莉拉和那个人姓呢?他小时候不敢提这个事,无法直面母亲和她未知的情人,直到现在成为了家庭的经济支柱,自信心强了一点,才终于敢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反正海尔曼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姓氏,埃里卡也极少去学校,去的时候也是以抚养人而不是母亲的身份出席,大家不会把莉拉和私生子联想在一起的。 但埃里卡在这种事上观念异常保守,近乎是愤懑地说:“什么?——莉拉可是有爸爸的,她怎么能不随着他姓?那我成什么人了?她长大了怨恨我该怎么办?” 你自己生的小孩,他都不养……哎,算了,如果埃里卡不是观念保守的女人,她也不会在婚后把财政大权交给罗尔夫,不会被骗得底朝天,不会有莉拉,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她的整个人生都有种注定的脉络,埃里卡并不是婚后才改变的。 她只在乎她感受中的爱情,不在乎别的事。 卡尔不知该如何辩论,而且和母亲稍微一交谈,他就总会感到那种对方又强势又总想依恋他的可怕的浑身发麻的感觉,只能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陪伴妹妹的时间变短了,这一会儿却把她扯出来骗人,好让自己和巴拉克能在一起,卡尔的心中充满了对遮遮掩掩的恋情的难过和对妹妹的愧疚。反而是拉姆替他说话: “好了,别赖皮,卡尔要是好好地谈恋爱,瞒着我们做什么?你自己才是为了陪女朋友三天两头放我鸽子,都快不想和你一起喝酒了。” 施魏因施泰格沮丧:“她总是忽然有事找我,不去就大发火嘛!哎,我简直不想谈了,一谈恋爱就感觉自己失去人身自由。” “别烦恼,毕竟是恋人呀……你不想和她一直黏在一起吗?”卡尔略带好奇地安抚和打趣。 “只有浪漫上头的时候想。”施魏因施泰格说:“别的时候又不好玩,还不如和卢卡斯一起吃他那个垃圾薯片——哎呦,你打我干嘛?” “自己渣就渣,少扯我。”波多尔斯基穿过,紧绷绷的,不给卡尔留一个眼神。 卡尔却是目送了他一段,差点把波多尔斯基送得在地上摔一跤。 等波多尔斯基折腾完时,队里都快走空了。他把车按开,却忽然被灯扫过来。 拉姆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冲他笑:“所以一起去喝酒吗,卢卡斯?” 波多尔斯基有点无措:“我?和你们吗……” 他还以为拉姆他们三个提的是什么固定酒局——只有他们仨会参与的那种。毕竟施魏因施泰格刚刚都没问他一句。 “我可不会漏掉巴斯蒂安最好的朋友,你当然也要去。他不问你是知道我会问,别生他的气。” 拉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脚油门已离开:“那我就先走啦!” 卡尔最终决定送给巴拉克的礼物是一整本画册。 大部分是他的速写,记录的全是他们生活里的瞬间。卡尔又额外补画了一些,最后把本子拆掉,找了定做画册的人,把它们重新塑封装订起来了。 他们俩的照片不多,只有简练的黑色线条下,他们的片刻被不断记录。 巴拉克不愿意订蛋糕,卡尔就亲手替他做。巴拉克不愿意吹蜡烛,卡尔就没有放任何与数字有关的东西,只歪歪扭扭地挤了生日快乐和一个笑脸。 巴拉克早上蒙着头不愿意起床,卡尔就隔着被子给他唱生日快乐歌,直到把他唱得坐起来问他嗓子疼不疼为止。 巴拉克厌恶他的新年纪。 他想回到四年前,回到他一个人拖着球队进世界杯决赛的25岁,那时他觉得自己真的无所不能。 他想回答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回到他郁郁葱葱、胆大包天、傲慢自大、生机勃勃、常常傻乐的少年时代。 他真希望自己和卡尔一样大。他会使出吃奶的劲踢到拜仁来,像个东德来的“土货”一样站在门前把足球抛给卡尔,告诉他说:“嘿,你小子,我他爹就是为了和你做队友才来慕尼黑这旮沓踢球的。” 第400章 可是这并不是他人生的剧本。在他人生的二十多年里,卡尔从没出现,与他无关。而当他终于出现,当他可以把自己的小恋人紧紧拥入怀抱,他却已经三十岁了,一个连拜仁续约时都只想续两年的年纪,他注定不可能和卡尔在一起,共同在队伍中度过他的黄金年华。 巴拉克想他真讨厌这该死的日子,如果时针能往回拨该多好? 但卡尔送给他画册,和手表的意义其实一样,那就是感谢巴拉克陪他度过的美好时光。 他在恋人的后背上写:“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我身边。” 单词太多,句子太长了。他搂着巴拉克亲吻他,漫长到不知过了多久,巴拉克才终于拼凑出了这句完整的话,而后他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他们哪里都不想去,甚至可以说是格外避开了任何柔软的地方。在坚硬的地板上反而更能感受到彼此的柔软和滚烫。 卡尔觉得自己像过了一辈子,像已在恋人的腰腹间魂飞魄散。等他模模糊糊清醒过来时月亮都好高了,皎洁的月光撒进来,像有仙女撒了一把亮晶晶的闪粉。卡尔费力地扯过一点柔软的衣物盖住body,环绕住巴拉克的脖颈: “我爱你。” 爱到强烈时是会让人想要流泪吧?卡尔不知道。 但他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开始怜爱巴拉克,想到他心肠就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又崇拜他,又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赤诚脆弱的人,看到巴拉克早餐时拿叉子和豌豆作战他都会托着脸笑,恨不得替他按住受害豆;看到他在训练场上被定位杆弄得头晕,他也会忍不住笑,恨不得跑去啪啪啪地打几下那可恶的道具。 他好爱他,生活却正相反。10月底面对目前的榜首球队斯图加特时,拜仁不幸以1:2告负,老帅回归的蜜月期结束了,他们不得不面对本赛季球队真的在实力上出了问题、可能已经无力争夺联赛冠军的现实,这对于全队来说都是巨大的挫败。 在比赛中,波多尔斯基忽视巴拉克的指挥,不按照他的战术安排进行配合,直接和他大吵了一架,酿成了赛后巨大的矛盾。他们俩一个是东德人,一个是波兰移民,在挑剔的拜仁球迷看来都是暴脾气的外来户。 有能力时撒泼没事,输了球还在这儿叽歪? 双方都被打了板子,但对于巴拉克这样地位的球员来说,有人敢公开顶他的嘴,不听他的赛场调度,就已经可以说明情况很不对劲了。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公平地讨厌两边,有些人已愤愤不平地完成站队,在训练或比赛中质疑他的决策,质疑他的领导能力和判断。 虽说希斯菲尔德严厉地处罚这种破坏团结的行为,事后也两下进行调解和安抚,可巴拉克在拜仁连个稳定队长都没有这件事实在是非常致命的。因为从架构上来说他并没有权力,他的权力是隐形的,是他的地位和重要性赋予的,而当他不管因为个人还是别人的原因没能踢出表现时,这隐形的权力就虚弱了起来。 卡尔恨不得去和波多尔斯基吵架,却又找不到任何立场——波多尔斯基有他自己的主意,他觉得自己在场上没有得到公正的对待,巴拉克凭什么一个人霸占球权呢? 这种场上的事他根本不想带到场下的,可看到巴拉克遭受这些,他是多么沮丧啊。 对方的压力仿佛也是他的压力,也是他的失败。 但旁人并不这样想,卡尔这赛季薪资大涨,首发地位稳定,一看就是一副太子坐稳东宫似的样子,再加上他去年那么legend地入选世界杯,运气好到祖坟爆炸,谁看了这顺当到一年一台阶的职业生涯不眼红得要命。 他应当快乐的。卡尔在更衣室里能做出最大的反抗就是明着靠近巴拉克,他的理由也很合理,大家都当了一年多队友了,自然而然就熟悉起来了——坦坦荡荡反而是最正常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私下交往里就不是他能控制的。拉姆的生日又到了,他邀请了队伍里大半的人,却漏掉了巴拉克。 理由是巴拉克本来也不喜欢派对,而且他害怕对方和波多尔斯基碰头两相尴尬。 考虑到年龄相对大一点的球员他都慎重邀请了,和施魏因施泰格那时一样,就连卡尔也不觉得他是有什么故意的心思在里头,顺势而为做了正确的决断罢了。 可要离开孤独的恋人前往热闹无比的派对,卡尔的心痛得要命,却还是得去——他不可能不出席拉姆的生日啊? 在晃动的光斑中,他心神不宁,强颜欢笑,一点都不开心。 而且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给拉姆做蛋糕了。 不过拉姆也没要求他做这个。 拉姆非常开心,他仿佛比去年的生日还要更开心一点,卡尔带着礼物过来时,他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流光溢彩、但并不高调古怪的手表引来一片赞叹,大家一起细细看花纹和特殊的指针。 拉姆当即戴到了手腕上——因难以操作,卡尔只能帮他一把。 所以准确来说是卡尔帮他戴到了手腕上。 “哦,菲利普已经有他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了。”大家笑话。 施魏因施泰格则是在旁边跟着大声起哄,又开心又羡慕地跺脚,惹得波多尔斯基耻笑他: “谁要送你手表啊?你戴两天就换一块的,送你等于白费了。” “要是卡尔送我的话,我肯定天天戴。”他赌气反驳。 第401章 波多尔斯基去年就送了他一块电子表,也没见他天天戴啊。 因为他的品味不行还是因为他不如卡尔? 还是在择友之外的领域其实都很喜新厌旧的施魏因施泰格惯性说好话中? 波多尔斯基感觉自己牙都酸了。 除了手表,卡尔还带了一张唱片来,他觉得拉姆会喜欢——事实也确实如此,对方直接就把客厅的唱片机换掉了。 本来以为能蹦迪的大伙迫不得已听了一晚上舒缓情歌,等回去时候人人都会唱了。 卡尔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满心想回去又不好走。好不容易等时间差不多了,他牵挂着想赶紧回家,却又被挽留住。 第81章 大卡 卡尔觉得生活简直是在故意拿他取乐, 不盼着人好。 每一次他希望事情变好时,事情都会变糟。 他开摆时,一切反而都围绕他打转。 人越好, 事越坏。 人越坏,事越好。 工作如此也就罢了, 人际关系上怎么可以也这样?卡尔从没觉得自己身边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会靠着别人态度的强硬与否来决定自己行为的人啊。 他才不会和各种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的人做朋友。 可现在摆放在他面前的残酷现实就是每次他尝试让自己和旁人的情谊往好里发展, 都会出各种各样的岔子。 比如现在。 胡梅尔斯看着手里纸面上面对面相拥的两个人,还有坐在一起吃饭什么的——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面相拥这里, 手腕都开始发抖了。 他一百个确定左边那个微笑的小人是卡尔,一万个确定这个胳膊粗壮的家伙不是他,他才没这么肥厚。 谁, 这是谁, 诺伊尔吗? 他才是卡尔的“新仁”, 是吗?——草, 他还真的叫“新的男人”,祖上肯定是个加入了某地的外来户,这姓氏难道已预言了他的命运。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吗? 胡梅尔斯都快昏厥在座位上了。 诺伊尔已把纸张叠了起来,不是他看清楚了, 而是因为他怕别人看清楚了……门将若无其事地带着小纸条前往厕所隔间, 然后差点站在那儿把纸张撕碎冲进下水道—— 他一百个确定那个坐在人身上捧着对方脸的小人是卡尔,一万个确定被坐的那个人不是他。他肩膀才没这么窄,头才没这么小, 像个大头娃娃似的。 别的都不要紧, 就这一幅要紧,因为这俩小人没穿上衣。 什么人啊!!!这还是仁吗??? 这是谁?诺伊尔看了半天,靠着对方的卷毛充满震撼地确定, 这应当是胡梅尔斯。 “不会吧?”他大为震撼。 他其实单纯是为了穆勒和克罗斯在和卡尔吃味,完全没想到胡梅尔斯竟然在这故事里也还有剧情。 这也太离谱了,诺伊尔一时间难以置信——卡尔这什么品味?喜欢一个多特佬?好吧,这可能不要紧,那就换一下,喜欢这么一个从小到大和他不对付的人? 胡梅尔斯这一辈子可能只有一个终身理想,就像特尔施特根满脑子想着怎么才能把他取而代之一样,胡梅尔斯应该也是恨不得卡尔快点结束职业生涯。 这下倒好,每天上班时候演貌不合神也离,下班演貌合神也合? 全是假的,全是假的是吧? 就他是小丑是吗?啊? 每天都在降低自己做人的底线,因为卡尔愿意在天不亮的时候把他弄醒闷不吭声地要他陪伴一会儿,都要开心一个月。 被对方稍微一钓,就恨不得冲去门将教练家里逼他签字好回去给对方表忠心,结果却依然是被玩弄。 卡尔对他永远是拒绝、拒绝、再拒绝。 而有些东西,闷不吭声的,天天给卡尔摆臭脸色,却能和他翻云覆雨去? 胡梅尔斯,好你个狐媚子仁—— 要不是速写纸实在结实,诺伊尔现在肯定已经把它捏穿了。 卡尔此时还在无知无觉呢,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怎么要看这么久啊?认不出自己吗?还是认不出他?埃里卡是学艺术的,在卡尔小时候曾很一门心思地教过他,而卡尔虽然从小到大不算有什么艺术天赋,可是基本功和审美都是在线的,他觉得自己画速写的准度没问题。 世界杯上他给一个球迷签绘过的球衣还在某次拍卖里被卖到了上百万欧元呢,画的是一对母女,妈妈带着坐轮椅的女儿来看球的,他把她们大大地画在了衣服正中间,然后签了祝她健康快乐,茁壮成长。 后来这位母亲为了给孩子继续治病只能把球衣卖掉,乌尔里克替她组织了拍卖,但能卖出那样的价格还是让人很震撼的,她还试图把多余的钱“还给”卡尔,但卡尔拒绝了,让她们尽管收下。 这个感动人的故事和多方媒体超炒作显然让球衣溢价了,但也能侧面反映哪怕他的画不值钱,但好歹也没拖后腿,是能做到表情达意的,让人能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十分感动,所以才有富豪愿意拍下来拿去当自己善行的功勋章,不至于让人家看了球衣迷糊一声这和人家母女俩什么关系。 但现在收到他绘画小纸团的两个人,一个在那儿黑着脸手抖,另一个直接不知所踪仿佛掉马桶里被冲走去异世界了,这什么意思。 卡尔本能地感到不妙,但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到他丢错了这种恐怖的可能。他又开始思考不知远在马德里的克罗斯收到了会是什么反应,送给克罗斯的东西自然不用等几天再发出,毕竟对方哪怕再怎么讨厌他应该也不至于把他寄送的东西直接拒收,人都是有这种好奇心的,一旦收到了包裹就想打开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402章 这一个显然就不必弄成小纸团,卡尔是从画廊装了一下给他发出的——好吧,他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克罗斯拒收,所以中转了一下。 而且画廊现在也是很神奇地什么都会干,简单的一两张纸他们也有办法把它弄成精美礼物。大概是因为卡尔接手后就不愿意再把画廊当那种替人洗钱的地方,所以不知不觉业务就被迫精进了。 画廊现在有个装修合作商,买画还帮忙推荐怎么协调整张墙的装修(…)但就算是这样,画也卖不出去几幅,毕竟现在画廊定位很尴尬,富人看不上,中产不想当冤大头花几千上万欧买陌生创作者的画,穷人本来就不会考虑这些。 所以画廊又开始把原本赠送的装裱业务单列出来营业,这倒是迎来了一点生意,因为很多客户觉得他们装裱得很高端精细,审美独到,能选择的材料也非常多,甚至把别处买来的东西都送来这里装,小小的画廊这才能自负盈亏维持运转下去。 皇马今日应该也有比赛,毕竟是周末。 不晓得对方收没收到,卡尔决心等会儿下班回去的路上拐去画廊问一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画拿回家挂着,实在不行还能看看油漆(…) 他最近开始买花,买回来总觉得空荡荡的大客厅里摆着一小束花,一点点颜色扎眼得很,怎么看怎么不漂亮,忽然发现他现在的房子墙上连哪怕一两幅画都没有。 不懂他是怎么在雪洞里住了几年的。卡尔其实也不是喜欢什么都没有的那种感觉,他的房子连侘寂风或极简风都不算,越是看起来极简的空间越是需要非常精心设计的硬装、家具、绿植和各种色彩进行搭配的,卡尔的房子就是纯粹的精装修完后他就什么都没再添置,随便住进来,哪怕多买一样家具他都觉得费神和没必要,不如就让屋子空落落的,好歹看了清净不烦心。 任何东西超过了几件都会叫他有种微妙的烦躁,因为他总是很疲倦,疲倦的人对生活的控制力是会下降的,卡尔不得不让他能接触的东西就控制在那么几件内,才不至于失序——清清静静的总比乱七八糟好,卡尔无法忍受回到家里发现自己需要寻找什么或整理什么,他真的没那个精力。 但他稍微多关注一点生活空间,就忽然觉得不满足了。 他还在脑子里思考怎么收拾家里呢,安切洛蒂已开始和颜悦色地做赛后总结,把他们好好地夸了一番—— 这又是他比瓜迪奥拉好的地方了,瓜迪奥拉那样的性格,哪怕是最夸张的夸奖,你也没办法真的当真,因为你知道狂喜和狂爱都只是一瞬的,大部分人又不是梅西,永远没法满足主帅的高要求才是永恒的旋律,所以不敢飘起来,防止今天才被夸夸了,明天就因为不达标而被秃头主帅抱着胳膊认真盯住; 但安切洛蒂就不一样了,你能感觉到他确实就是真的对你非常非常满意。 也是,能赢球不就行了吗,赢五个更是爽上天,思考那么多哲学上的事做什么?那是教练应该去抓头发想的,他们只管听话踢好就行。 开心哎! 全队陷在欢庆的气氛里,大家给今日进球的大功臣莱万和穆勒鼓掌撒花,唱他们俩的歌,莱万跟着安切洛蒂做赛后采访去,穆勒也去立采区做额外的媒体工作,然后就是洗澡收拾收拾预备各自开车回家。 今日是主场作战,不用坐大巴回,自己开车走就是了。 卡尔就在这么欢乐的期待里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好搭档、门将、副队长一把抓进了不知为何空置的储物间里的。 诺伊尔连外套都没穿,看起来像是真燥热了,无袖背心卡着胸和肩。 这么小小的空间里才站不下这么多人(划掉)这么小小的空间里连他们两个壮汉都快塞不下,站进来后几乎就剩个转身的地,胳膊都伸不开。 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感动的样子吧。 卡尔脑子懵懵的:“怎么了?” 诺伊尔不说话,抿着嘴看他,忽然询问道:“你和马茨什么关系?” 这真的是他没想到的问题,卡尔在这一瞬大脑空白了。 但他瞳孔紧缩的反应已足够诺伊尔确认了,反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现实真的这样赤果果砸在头上,愤怒、不甘、嫉妒和谷欠望如燎原之火熊熊灼烧,诺伊尔忽然毫不犹豫地吻上卡尔,极度用力。 疯了。 听到他们俩沉重的呼吸在这个暗淡的、还带着一点点灰尘气味的空间中回荡,卡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疯了。 诺伊尔的手紧紧按着他的腰,卡尔本能地抬起头要推开他或给他一巴掌,但只是被早有预料的门将宛如做速度训练一般抓住继续按在了墙上。 怎么,和我表演起你胳膊的力气了吗,嗯? 卡尔带着点愤怒和崩溃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但对方只是轻轻嘶了一声,而后反而吻得更疯更紧了。 就着这个姿势,卡尔直接很不留情地猛地曲腿用膝盖袭击了对方,诺伊尔这才一吃痛收了力,卡尔一下子挣脱开,愤愤地压低声音: “发什么疯?” “你又发什么疯?” 诺伊尔擦掉唇角的鲜血,冷着脸质问:“胡梅尔斯?说真的,胡梅尔斯?” “你到底从哪知道的?” “你纸团扔反了吧,混球!”诺伊尔伤心地凝视他:“连这种东西也要画两份吗,卡尔?就像一个晚上要约两三个人一样,我本来以为只有托尼的,现在想想马茨不会也在吧?——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会是什么感觉?” 第403章 什么?扔错了? 卡尔如遭雷击,在雷劈中忽然恢复了记忆,想到自己回到更衣室后那蠢上天的、下意识的一转方向。他甚至是特意把包拿出来转完再拿东西的,纯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摆。 因为担心被人看出古怪,也不知道做个标记。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的。 天杀的心理医生,你现在倒是从地里蹦出来告诉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他无助得要命,恨不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找个负责人来寄托一下崩溃的心情。 卡尔红了眼圈,竭力克制住自己不恰当的委屈,他知道是他做错了事,可这也太错了,为什么为了弥补一项错误而做的努力反而会酿造出更大的灾难?他就知道自己还不如冷处理,不如不要去想那么多、考虑那么多了,这真是太让人崩溃了。 他怎么会把自己身边的事全弄得一团糟?错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诺伊尔陪他去吃晚餐,在地下车库里等他整整两三个小时后的夜晚,他直接站在车门外告诉他别这么怪,然后走开,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别问我了。” 卡尔有点受不了了,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感觉恨不得钻进地里去,根本不想面对这些事了。他现在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痛恨心理医生那一套什么勇敢、沟通、真诚的理论,只觉得人和人不要互相伤害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互相在意: “我恨不得你杀了我,对不起,随便你怎么想吧,让我走——” “我不。” 诺伊尔从背后拥抱住了他。 卡尔在寂静的空间中微微发抖,垂着头,指尖本能地按在门上撑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诺伊尔问他:“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没法解释……” “你要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费心思哄我?” 为什么要在大雨天去接我呢?为什么要替我擦干头发,替受伤的地方抹药,高兴地拥抱我,却又不愿意带我回家呢? 为什么要搂着我沉沉睡去,像依恋得不得了,醒来后又立刻抽身走掉呢? 诺伊尔真的弄不懂卡尔的心情。 如果卡尔是真的想玩弄他,那倒也好了,可卡尔也不愿意玩弄他,但他的行为本质还是在玩弄他。 “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曼努……” “我是你很好的朋友,所以你不愿意和我亲近,对着讨厌的人,你倒是愿意和他*?这什么怪事。”诺伊尔恨不得咬掉他的耳朵嘎嘣嘎嘣嚼嚼吃了:“你还不如直接嫌我不x感,所以你才不想和我*——但你不准这么说,因为我分明就x感。” “别扯皮了。”卡尔心烦意乱:“我当然不能拿你当p/y,要是以后闹掰了朋友都没得做。” “那如果我就是不满足于当朋友呢?”诺伊尔问他:“你会很在乎吗?” “为什么?”卡尔真是不解了,难得的敞开心扉讲话让他忘却了自己刚刚还迫不及待要逃离的事,扯下对方的手转过来面对他,蓝眼睛像地下缓慢流淌的暗河: “你又不缺情人,曼努,和我睡一觉会让你很有成就感还是怎么的?” “我怎么不缺情人了,我只想和你做情人。”诺伊尔无比清晰地说。 空气又寂静了。 “你搞错了。” “我没搞错。” “那我不要答应你。”卡尔又开始微微发抖,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我不想进入这么随便的关系。” “和我是随便的,和马茨就不是了?” 爹的,卡尔找不到合理的反驳理由。 “那我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吗?我现在才知道,你分明是不够喜欢我,也不够讨厌我,你就单纯是在犹豫,你还不愿意把犹豫说清楚。” 诺伊尔又擦了擦嘴角新渗出的血,嘟哝: “坏卡尔,你说一句话我要猜三句,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卡尔被攻击得心虚又无奈:“那,那你现在知道了。” 他觉得这无异于一种分手,尽管他们不是情侣,但直白的拒绝就是一种分手,斩断一切模糊不清的情感地带。 卡尔不晓得诺伊尔会作何感想,他只想叹息,也感到悲伤——是的,问题全在坏卡尔身上,他又想要靠近旁人,又没有办法承担哪怕一点点后果,所以只有近乎毫无关系但又可靠的胡梅尔斯是最好的选择,但一旦和胡梅尔斯牵扯感情债,事情就又殊途同归了。 归根结底他不能指望既饲养一朵小玫瑰,又不去牵挂它,不怕失去它。 世界上不存在可以不负责的亲密关系。 诺伊尔托起他的脸,第二次亲吻他,但这次非常轻柔。 “别这副表情,卡尔。”诺伊尔轻声说:“你承认你有一点喜欢我,我得意死了。” 卡尔愣神,正抬头望着他,外面忽然传来呼啦啦的拖地机由远及近靠过来的声音,几秒后门就忽然被敲响了,震动力度之大,让人感觉小空间里的墙仿佛也在震动。他们俩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面缩着屏住呼吸,外头是保洁在惊讶地嘟哝: “啊?怎么打不开?” 完了。 诺伊尔这选的什么狗屎位置,他哪怕是进停车场了再发难呢?卡尔宁愿出车祸也不想在这地方被人一开门,发现拜仁的正副队长正眼圈红红、嘴巴也红红地挤在这儿。 第404章 这不比死了还可怕? 他是认真的,真的。 保洁像是没带钥匙,但可怕的是他并不打算走开去找钥匙,而是站在原地就喊了起来: “喂,那边那个新来的,你知道这个门为什么被锁起来了吗?主管已经检查过了?” “没啊!”那头的人也模模糊糊喊:“我来开试试!” 这一刻他本能地绞紧了掌心下诺伊尔的衣服,颇有种被他害惨了却又不得不和他一起殉情(…)的崩溃。但就在他决定找个破烂理由大喊着解释其实是他们的队长不知为何像橱柜下的哈利波特一样躲在这里前,外头有人拯救了他们。 胡梅尔斯低沉又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说这个门?刚刚有人锁掉了,说不能用,要维修,还没来得及贴封条。” “哦呦,难怪呢。”保洁不疑有他,立刻撤走了:“谢谢你,马茨,怎么还在这儿?今天真是辛苦了,请早点回家啊!” 他怎么在外头啊?看到他们进来的? 屋里两个人都很惊讶,但心情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胡梅尔斯敲了敲门板,压低声音说:“卡尔,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没关系,我先走开,帮你看看走廊,过一分钟你再走。” 诺伊尔重重地咳了一声,明着提醒对方屋里不止一个人呢。 卡尔踩了他一脚。 胡梅尔斯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安静,卡尔打开门出去了,果然没人,胡梅尔斯帮他把包也提过来了,他直接从右边的电梯里下去。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很正常,有点泛红也可以理解成赛后正常的肤色,进来点头的人果然也都毫无感觉。 卡尔不知道头顶成什么样了,他希望那两个没碰上,没吵架……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两人和他的心情截然不同,他一走,他们就直奔着对方去的,抱着胳膊在走廊里对峙起来。 胡梅尔斯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什么关系?卡尔承认吗?还是你有什么证据?” “你没看到那个纸团吗?我想清楚了,卡尔应该是扔错了。” 胡梅尔斯冲他摊开手掌:“把我的还给我。” “……是吗?”诺伊尔忽然笑了起来:“你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我的上面呢?哪怕没有接吻,也有同床共枕吧?” 胡梅尔斯的脸都苍白了:“你想得美。” 诺伊尔微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我不光想得美,我做得更美——好了,马茨,别太难过了,你和卡尔已经是过去式了,何苦和他闹脾气?” 穆勒发现诺伊尔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把外套忘在椅子上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替他拿起来,忽然起了一点玩心,决定收好,等明后天对方怎么都找不到时再一下子拿出来。然而就在他把衣服抓起来时,有个鼓囊囊但也轻飘飘的纸团从口袋中滑落出来。 这不是那种卫生纸纸团,很有廓形感的硬边缘,一看就是能书写的纸揉起来的。 穆勒愣了愣。他其实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看,所以撇过脸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拿起来,想再放回去。但糟糕的是地上有水渍和灰尘,他摸到纸团好像哪里软了一截,心中暗道不妙,顾不得许多,赶紧展开拿面纸希望擦干净,或最起码吸掉多余水分使其不至于哪里被泡烂,然后就被整个画面硬控在了原地。 无知无觉的卡尔正在道路上飞驰,画廊的人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快递已送到了。 这一个好歹不会错了吧,卡尔苦中作乐地想。 工作人员还汇报了好消息: “最贵的那一幅大的画今天竟然卖掉了!您要来见见买家吗?他还在这儿。” 他不太想见,卡尔知道很多去他画廊的冤大头都是从各种渠道知道了画廊是他的而后想靠着画来拉近关系的类型。但画廊负责人知道他的性格,一般也不会故意告诉他的。 所以他还是问了一句: “谁?” “巴拉克先生。”负责人很高兴地说:“我再不懂足球也认识国家队英雄啊,这不是您以前的队友吗?” 卡尔一下子打了转向灯换到路边,踩了个急刹车。 “他自己……他自己说想见我吗?” “那倒没有。他只是来买画的,买完就想走,我多留了他一会儿。” 卡尔停在路边,心跳如雷打,又立刻落了下去。 “那别留了。”他轻声说:“让他走吧。” 克罗斯回到家拆开包裹时天已经黑了——说实在话,每天寄给他的pr礼很多,如果不是这个快递从慕尼黑而来,他不会选择亲自打开它,而是八成会丢到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一起。 拿掉缓冲垫,他愣住了。小小的纸张被固定在薄但优美的纸质四角框中,像一张淡雅精美的贺卡。 正中间是他和卡尔……很多他们。从年少到现在。 角落里画着幼年的他戴着耳机、站在车厢里的样子。他那时总望着卡尔和穆勒的背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但卡尔却记得,记得这样清楚,连他抬起下巴时的角度都画得请。 飘落的纸片上写着:我喜欢你说讨厌我。 第82章 小卡 时隔很久后波多尔斯基第一次和卡尔说话, 这让卡尔没能成功地快速回家。 第405章 波多尔斯基喝了一点酒,但没完全醉,醉酒的人站都站不稳、语言组织能力都支离破碎的, 但他只是有点眼神泛红。自从希斯菲尔德到来后,波多尔斯基上场的机会变多了, 他也逐渐找到了一点点状态, 虽然和在科隆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同,但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而且他同拉姆、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这样的户口本关系好, 总不会错的。 他和卡尔站到昏暗的走廊里,这边不知是书房还是杂物室,反正不方便进客人, 房门都锁着, 所以没人来这儿, 灯光在他们身后闪烁。 他要扯着卡尔过来的, 却又不说话。 卡尔问他,他也只是看着卡尔。 卡尔叹口气作势要走,他又一把伸出手拦住卡尔,偏要这么戏弄他似的。 但被卡尔水蓝色的眼睛一看, 他又放开了。 “卢卡斯——”卡尔压低声音提醒他。 “怎么, 回去有急事?”波多尔斯基说:“菲利普的生日,你不陪到零点吗?” 这正是卡尔特别害怕的问题。 如果是拉姆本人的话,是真的不会计较他待到几点的。可如果别人关注到, 卡尔就不愿意这么做,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不重视拉姆。 他又真的没什么可以回家的理由,总不能再扯妹妹当大旗。 “我又没说我要走了。”他只好这样狡辩。 波多尔斯基对他的谎话不以为意,只是继续看着他, 因酒精和疲倦的双重作用,眼皮有点往下掉,漂亮的长睫毛颤动。 这莫名有点鬼迷日眼的感觉卡尔不熟悉,满心无奈地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吗?” “你又没有在和我说话。” “是你对我一副没话说的样子——为什么,就因为我和米歇尔吵架?你也觉得我很不应该?” 卡尔当然不可能高兴他和巴拉克的事,但理性也让他知道,他不仅没有因此大发雷霆的立场,就连情感动机都不该有。 “我没有。”卡尔不动声色地反击:“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你说谎的时候会刻意不眨眼睛。” 好苦恼啊。 波多尔斯基有时候傻乎乎地乐呵,有时候又锋芒毕露地尖锐,有时沉默黯淡地不高兴,有的时候又也会像个小花豹一样眼睛亮亮地趴在别人旁边。 让人感觉好难相处。 卡尔每次刚有点害怕他,又会有点喜欢他。刚有点喜欢他,又会有点害怕他。 上次像小孩子一样趴着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在他之后,他们不仅没有再互相靠近过,反而一直关系僵硬。但那种僵硬不是来自于卡尔,是来自于波多尔斯基。 不过从上个月对方和巴拉克大战开始,僵硬就源自卡尔了。 但他们是这么种不尴不尬的关系,波多尔斯基却能抓到他撒谎。 果然很可怕,对不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卡尔低声说:“这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懂。” 理性和感性要将卡尔撕扯两半了。如果换成旁人发生这样的事,他估计最多和拉姆谈论一会儿,根本不会往情绪上放。可因为牵扯到巴拉克,这就不一样。卡尔想到一次就恼火一次,不是恼怒波多尔斯基的愤怒和态度,他恼怒的是在那个冲突正中心无能为力、只能屏气凝神旁观的自己。 如果他三十岁了,是个队长,他才不要放着年轻的巴拉克受欺负。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无解的年龄矛盾、地位矛盾、球权矛盾也根本不会出现了。 卡尔已经够理性了,这个世界还要他怎么样啊? 他往波多尔斯基那里靠近了一点,看着对方的眼睛:“我现在没有在说谎,不是吗?” 对方不再把眼皮滑下去了,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卡尔不喜欢这种被审视和打目光较量战的感觉,率先把眼神移开了,然后又被拦住了。 这次动作紧密得多,波多尔斯基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得近了一点。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很是带着一些赌气和关系塑料的仇敌之间的那种用力,肆无忌惮的用力,滚烫的呼吸裹挟着麦芽酒淡淡的香气喷洒在卡尔脖颈侧面,但波多尔斯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施魏因施泰格的出现就打断了这一切。 “你们俩和好了吗?!不对不对,你们好像也没吵架——你们俩怎么偷偷躲在这儿?” “谁他爹躲了,光明正大站在这光底下呢。” 波多尔斯基刚骂完,就发现自己深陷阴影之中,于是又往旁边挪了两步,挪进光柱中,理直气壮地重复一句:“谁他爹躲了?” 卡尔则是满脸无辜地看着施魏因施泰格,让他被看得,一下子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虽然有时会吃那么一丢丢醋,或者说主要是感觉很惊吓慌张,生怕自己被抛下了,但其实真的在正常情况下看到波多尔斯基和卡尔好像关系还不错,他第一反应还是开心的。 “好好好。”他笑嘻嘻地说:“你们继续聊啊,我给你们把门,望风,端茶,送酒——哎呦!你踹我|干嘛?” 卡尔重新回到了聚会中,只不过这次是坐在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中间,他们俩隔着他打架,他是一个主要起到装饰作用的防火带。 拉姆在生日会上还挺忙的,因为所有人都想和他讲话,有的人还要说第二轮,就连小孩子都会跑过去找他帮忙,因为他们都知道拉姆最温柔。 第406章 波多尔斯基一边吸葡萄一边点评为菲利普这么喜欢人类的一生真的不会累吗,施魏因施泰格则是使坏,捻起开心果往拉姆的后背上去丢——但等对方转过来时,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小撮开心果放卡尔手里。 卡尔:…… 他身边两个无良好友哈哈大笑。 拉姆也一点都不上当,只是温柔地冲卡尔笑笑,施魏因施泰格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搂着卡尔说你真好,宝宝,下次还让你拿砸菲利普的东西……话音都还没落呢,去铲了一点冰块来的拉姆从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拉开,快准狠地把冰块扔了进去,施魏因施泰格顿时大叫起来。 并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在原地来了一段踢踏舞。 波多尔斯基笑得比刚刚还厉害。 就连卡尔都有点忍俊不禁,但他又不好意思或者说不忍心在施魏因施泰格这么倒霉的时候笑,于是忧心忡忡地喊:“菲利普!” 拉姆一般不会幼稚一下报复回来的,举着小冰铲微笑的娃娃脸如此人畜无害,写满了开心: “这就是栽赃嫁祸的后果,巴斯蒂。” 施魏因施泰格原本还在嚎的,但很快因为他一头栽倒到卡尔的大腿上,感觉对方很可爱地这里揪揪、那里揪揪,试图找到有没有什么冰块残渣融化在他的毛衣毛线里时,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了,也懒得再去折腾拉姆——谁让对方今天是过生日的人呢,被拉姆教训了他就认栽吧。 卡尔是温柔,波多尔斯基照着他的膀子给他来了一下:“美不死你,两口酒没喝在这儿扮昏迷。” 施魏因施泰格一点也不虚,真的舌头一吐两眼一闭彻底翻过去躺卡尔膝盖上了:“呃……本来好好的……被卢卡斯一打……就晕掉了……” 卡尔忍不住笑出声,没法忍受施魏因施泰格这张近看时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笑的脸和他浮夸演技的攻击。 拉姆又给他们端了刚烤好的纸杯蛋糕来,作势要把果汁撒到施魏因施泰格的脸上,把他吓得一下子就爬起来了。 和朋友们在一起真好。原本很急着走却被迫留下的卡尔现在却有点无奈和愧疚了,还掺杂了一点难过:他谈着见不得光的恋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拒绝掉聚会,新赛季8月开始,到现在都过去3个月了,但他都没怎么和大家私下聚过,也不在家里做饭请他们玩。 本来他搬新家,施魏因施泰格还高兴地在那儿转圈,说他们以后离得这么近,可以经常见面了。 结果见得却还不如上赛季他住那个小公寓时多呢。 现在拉姆好不容易过个生日,他之前还坐立不安地不给笑脸,一心想着吹了蜡烛就走。 他确实是有点太不像样了。 但一想到巴拉克,想到对方应该正斜躺在沙发上,在空空荡荡的电视音中无聊等待,他又那么那么的心肠柔软,恨不得能立刻飞回去。 只是卡尔实在是太会克制自己了,特别是他认为自己应当做正确的选择而不是放纵自我的选择时。尽管脑子里动不动就被恋人侵入式占领,可他还是稳稳地坐在这儿,仿佛沉浸在玩乐之中,灿烂地笑着参与,在彩带“砰”地炸开时发出欢呼抱头躲避。 结果最后还是闹到十二点半才要离开。 拉姆站在门口送每个客人,卡尔已几乎是最后才走的了,因为他不由自主地留下来帮忙收拾了一些需要立刻带走扔掉的大件垃圾——反正都耽误到现在了,他不是那种能假装看不到工作随意回家的人。 “我都没想你留这么迟。”拉姆叹息,替卡尔整理一些他头上残留的彩带。 卡尔原本确实是想早早开溜的,但真的留到现在,他也坦然了。 他和巴拉克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待在一起,但一年里拉姆的生日就一次。 他没必要非要着急这么几个小时。如果因为恋情就想把全世界都抛下的话,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很讨厌的那种人。 虽然他确实很想念巴拉克就是了。而且尽管他中途给对方偷偷发了短信说要很迟才能回去了,别等,但他知道巴拉克肯定还是在等的,最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卡尔一开门,他又漂亮又粗糙的大熊一样的男友就会从沙发上坐起来,高高挑挑地过来拥抱他。 回家。 这个概念从未如此温馨。 想到回家后会有一个巴拉克等在那儿,卡尔心都快融化了,此时此刻也不急,只有种有种归途的安逸笼罩着他的心脏——往常这样分别的时刻他总是难过的,现在却不同了。 “怎么啦,不希望是我啊?克劳迪亚呢,不留她住吗?” 安全感和回家的雀跃期待,让他还可以抬起眼皮高高兴兴地和拉姆开玩笑。 他原以为克劳迪亚会迟一些再走甚至不走——这女孩和拉姆的恋爱传闻越来越真了,但今日聚会上不知为何克劳迪亚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现在卡尔想着要找她,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早告别了。 “她怎么会在我家里留宿?我们连情侣都还不是。变成情侣后应该也不会同居,等订婚结婚再说吧。” 拉姆专心地挑彩带,随意说着进展。 他们俩这身高差也不方便,卡尔索性拉个凳子坐下去了,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已经想到结婚了?天哪,菲利普,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是不得了。” 第407章 拉姆的手略微顿了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捻走一条金色的彩带。 “你会觉得结婚就是真爱吗?” 卡尔沉默了一瞬,其实在他脑海中,这两个概念正相反。 结婚在他的脑海中是残酷的财富转移,或者说以爱之名的利益再切割,因为这正是罗尔夫得意洋洋,和埃里卡歇斯底里崩溃的根源。 相爱的人不必结婚,如果埃里卡当年没结婚,只是把罗尔夫当情人养着呢?……算了,想这些事没有意义,因为埃里卡一定会结婚的,她脑子里没有非婚选项。 事实上,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与他/她成婚呢? 但这样的话他自己心里想想就好,很多嘚国人,特别是足球圈里的人,家庭观念还是很保守的,不结婚才是大逆不道不负责嘞。 传统婚姻里的问题球星家庭中当然也有,但考虑到他们的收入实在是漂亮,又不像富豪那么难以傍上,每年都有“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梅嫁给了超有钱球星从此后被宠上天”的爱情故事登陆报纸,看得很多把婚姻当人生必备的女孩一阵心动。 至于背后的热暴力、冷暴力、处理不完的出轨等常见问题,她们会权衡利弊后选择不在乎。 这就是足球圈的家庭,都不用说远处,拜仁自家顶着爱家人设结果丑闻满天飞的名宿球星就多到说不完。卡尔深知现实如此,就连拉姆他都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一生做个忠贞的人,毕竟大家对结婚男人的要求实在是太低了,所以他并不打算议论什么。 随便附和、说两句好话就够了,反正又不是他要结婚,扫人家的兴头干嘛。 “当然啦,你会和你最爱的女孩在一起的。” 卡尔微笑着抬头看他,笑容比月光更皎洁,带着纯然的祝福和一点天真的期待与好奇: “我会给你当伴郎吗?” 拉姆一提结婚,他就觉得这一切近在眼前了似的,本能地设想了起来。 卡尔觉得婚姻制度苍白可怖,但婚礼却还是挺好玩的,这是很多夫妻一生中最累但也最幸福的一天,因为他们被祝福、爱意、鲜花和礼物包围,花了很多钱买一日体验,而生活并不总是如此。这不是诅咒或悲观讲述,而是客观描述,所以可想而知大多数婚礼的气氛是多么美好。 卡尔因为长得漂亮,每次出席婚礼都能得到工作,也能得到更多夸奖。 他知道他是特别好的小花童,当伴郎应该也不错。 芳龄19,从事婚庆工作已有多年经验,真是天选打工人,为何不来pick一下他。 拉姆彻底停了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掸开那些五颜六色的纸片,轻声说:“还早呢,急什么。” 卡尔没意识到他的心情,还在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笑话:“你的伴郎人选太热门了,轮不到我啦?” “你到底是想我结婚,还是单纯想当伴郎啊。” “当然还是想你结婚,不过我从来没当过伴郎嘛,想想也挺有趣的。”卡尔笑着穿上了大衣。 拉姆替他拉开门,感受到寒风灌入,而卡尔也一下子哆嗦了两下,然后才适应了温度,矫健地戴上手套,跳下台阶。 他去年真的长高了好几公分,人也展开了一点,更清俊了,金发飞舞,在寒风中弯着眉眼,忙着冲他挥手: “快关门吧,风好大——” 他的蓝眼睛可怜又可爱得一下子就被刮上了蒙蒙水汽,鼻尖颧骨也即刻红了。今日月光不知怎么竟这样亮,11月的冬日哪来这样晴朗的夜空,拉姆近乎错觉,以为外头落了纯白的大雪。 “生日快乐,菲利普!” 卡尔冲他又喊了一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牙,最后挥了挥手,转身向着路边走去。 拉姆这辈子做过最荒诞、可笑的幻想,不是卡尔此刻会回头,不知为何用跑回他的屋檐下,不知为何又沉默着用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睛看他,温柔的金色长睫毛轻轻颤动。 拉姆这辈子做过最荒诞、可笑的幻想,是他会喊住卡尔。 他会喊住卡尔,隔着呼啸的风,也隔着如雪的月光和他对望。 但他当然不会的。 他只是关上了房门,在骤然空荡和寂静下来的室内,缓缓靠着门滑落到地板上,揉着太阳穴沉重地吐了口气。 拉姆用后脑勺抵着门板,仰头看掌心的纹路,然后把拳头攥紧再松开,这是一具多么鲜活有力、日益成熟的身体?拉姆喜欢自己的新年纪。 他按部就班地洗漱休息,精神逐渐从漫长热闹的派对里冷却下来,已开始思考明日做什么……他拉上窗帘,今日月光太亮了,但手指顿了顿后又重新往分方向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进入他的屋内。 月光真的太亮了,慕尼黑难道是工厂停工了三日吗,怎么会这样亮?甚至能看到灰尘在起舞,这可是日光才有的效果。 现在拉姆是真的觉得有雪花在飞了。 暖气在安逸地散发低低的轰鸣声,拉姆放好枕头,在闭眼前看了一会儿面前美丽的缎带,卡尔就像从窗帘里透进来的月光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也又挤占了一点点空间。 卡尔会在做什么呢?——十几分钟前,他发短信来说他已安全到家。 现在可能简单洗漱过了,也许也已经钻进了被子里。他也许也会把窗帘留一条缝,拉姆知道在卡尔的审美里,今晚这样的月色是非常美的,那他应该会留半面窗户无遮挡。 第408章 然后在皎洁月光的陪伴下,把脸侧埋在云朵一样的枕头中,安静地睡去。 拉姆能想象到他睡着的样子,情不自禁微笑了一点点。 卡尔正在巨大的落地窗边*。 原本他回来都这么迟了,巴拉克一点都不想折腾他,只打着哈欠守着门等他简单洗漱完,赶紧把毛巾盖到他的头上替他吹头发。但卡尔反而是熬过劲了兴奋的那一个,把屋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欣赏这难以遇到的皎洁月色。 这也就算了,巴拉克纵容地陪着他,任由他在一扇又一扇窗户前穿行。但在他们最喜欢的大落地窗前,卡尔忽然安静下来,默默无声地背对着他脱掉了衣服。 他的上衣落地时,巴拉克已彻底清醒了。 卡尔接着把宽松的睡裤也踩到脚底时,巴拉克已冲上去恨不得替他提裤子了。 “又没有人会看到。”他的含蓄小猫今日仿佛发烧,红着脸说:“我好想你……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 “你喝酒了吗?”巴拉克担忧地问。 当然没有了,不然他怎么敢开车?卡尔在这方面超级遵纪守法而且爱惜生命的。 但他可能确实玩太久了,精神有点过度亢奋。 “我只是想你啊。”他不懂巴拉克怎么理解不了他,亲热又生气地咬他的肉:“你不想我吗?” 只是出去了六七个小时而已,是个正常人都会说天哪卡尔你在矫情什么。 幸好巴拉克是看起来不会恋爱脑实际上非常恋爱脑的一个男人。 所以他们很快就火热起来。 卡尔在柔软的垫子上仰面躺倒,蓦地往上一看,月亮也已转向西面,仿佛正看着这边,让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做这种事被月亮一一看在眼里没关系吗?……像个原始人类一样。 如果他们是原始人类的话,就要吃不饱,穿不暖,没地住,被野兽吃,病了就死了。 可如果他们是原始人类的话,就不用躲藏什么,大大方方地在天地下相依就好。 卡尔紧紧拥抱住巴拉克,告诉自己不许贪心,也不许叫得这么让人害臊……这件事倒是真的有点难办到。 11月就这么平稳地过去了,12月9日又是重头戏,他们要客战不莱梅。 由于拜仁现在正是在和不莱梅争抢联赛第三的位置,这场直接对话将变得尤其关键。 这赛季成绩不行,而且希斯菲尔德直说了只能救火到赛季末,他忙着去瑞士国家队当主教练呢。这队伍绝对是进入新一轮重建期了。 赫内斯又急眼了,鲁梅尼格也急。 两人现在的思路正好相反,赫内斯一门心思想在联赛内多买点国脚进来,一方面是联赛里好买好卖,价格公道,球员也很愿意来,另一方面是没有什么比购买竞争对手的王牌更能打压对手了,主打一个以抢代ban,“损人利己”; 鲁梅尼格则是想着应当走欧洲化巨星路线,不能再靠着从荷甲挖挖人就试图找到成功之路了,也不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不和皇马那折戟沉沙的银河战舰比,总得看看像曼联这样的球队吧,人家可也是红的呢。 他们俩僵持不下,鲁梅尼格说等到今年欧冠你再看吧,赫内斯说看就看。 其实比起很多爱刮彩票的球队,比如多特蒙德,拜仁每年挖掘机的力度不一定是最大的。但因为一挖就是头牌或超新星,吸引仇恨的力度肯定是最大的,这倒是真的。 云达不莱梅现在就恨上拜仁了,因为克洛泽从去年世界杯后就在和拜仁传绯闻,很多人都预料到了他今夏可能要离队了,但对于球迷来说,这还是很痛心很难接受的。 他们也不能怪克洛泽想追求前程——对方实在是个非常敬业低调、性格也好的球星,客观来说的无污点,球迷们哪怕恨他都恨不上劲,最后只能去恨拜仁。 球队大巴从下高速开始好像就有车跟在后面鸣笛干扰,到快进酒店开始,杂物更是没停过。要知道之前他们都是做客汉堡才有这种待遇的,这几年也许是云达不莱梅成绩起来了,双方摩擦强烈,再加上现在拜仁还要抢走不莱梅的大中锋,球迷们是真的全方位破防了。 老帅希斯菲尔德是见过世面的,慢条斯理地还在车里哼歌呢,叫他们别把窗帘拉开,谁被图片报拍到竖中指的狰狞图片谁明儿小心首发不保,弄得全车球员都老实了起来。 卡尔这次是同拉姆住在一起,希斯菲尔德很注意给他们轮换室友,虽说可能酿成一些矛盾,但大部分球员会在这种过程里熟悉和亲近起来,把大家弄到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等手段也是类似的道理,人这种动物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级,物理上减少距离,心灵上可能也就减少了。 和拉姆住一起,对卡尔来说当然是轻松又愉快的事。不过他真的很想要和巴拉克住在一起……就这么两两轮换下去,还会有可能吗? 落地他就先洗漱,今晚不活动,完全可以早点洗澡,把旅途的疲倦洗掉,整个晚上都会清爽起来。他忙着洗澡,不想耽误时间害他们吃饭迟到,包裹没放好,从桌面上呼啦一下砸下,万幸拉姆接得快,所以东西没落地。 只是踢客场包里大多是衣服,他手忙脚乱了两三秒才把散落的东西全抓起来。 顺便叠一下好了,卡尔会谅解他的,粗略看过去又没有内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409章 拉姆一边想着,一边已漂亮地叠放好了两三件衣服。 然后是球衣,但光是铺开时,他忽然就感觉大小不对劲。球衣背对着他,视线下移后,拉姆整个肩膀、手臂、捏着布料的手指,全都僵硬住了。 球衣上赫然是巨大的“巴拉克”。 柔软的,馨香的。 赫然闻起来和卡尔别的衣服一模一样的。 卡尔在水流下什么都没听见,但一开门时看到拉姆面色苍白地站在外面,手里球衣铺展开,他脑子也立刻嗡住了。 “天哪,这一定是,在更衣室时候不小心拿错了——”他尴尬地匆忙上手要来扯。 拉姆却紧紧捏着,也不松开:“卡尔,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这肯定是拿错了,我去还给米歇尔就是了……菲利普,怎么了?你松一下……啊。” 他们俩把球衣扯开了一道裂缝。 就像他们中间出现了一条鲜红的、不断延展的伤口。 第83章 大卡 卡尔最终也没有带上一幅画回家, 扔错的纸团,不该出现在画廊的巴拉克,让他对生活的那种主动感全都消失了。 如果不犯错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不会犯错,所以可以总结为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不会有麻烦。 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在心理医生的鼓励下做了错误的事情, 成年人的生活根本不是那么理想化的, 也许他就是注定要失去一切呢。 谁让他是这么糟糕的人。 尽管那么讨厌工作、渴望退役,可真的进入这样的低落情绪里,卡尔反而又会本能地想要关注工作上的事, 通过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来增加安全感,就仿佛这个世界上他到底还是有不那么荒唐糟糕的地方。 他打开电脑检查很多邮件,看很久都不想看的战术分析文档。 明明他是个满脑子是退役的人, 但在心乱如麻时, 他却还是只能在这种事上才能集中起注意力。 归根结底上班才是立身之本吧, 卡尔带着一种悲观心态的现实主义想到, 如果他没有取得足球事业上的成功,不是一个大球星,不是这么个声望显赫的队长,他的生活哪里有这么多奢侈又仿佛脱离着现实的闹剧可言? 谁在乎他, 谁靠近他, 谁关注他呢?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但依然会为它们附着在诸多苛刻的条件上这件事本身感到一种无意义的虚空。 卡尔再次想到胡梅尔斯明确的坚持,想到诺伊尔明确的告白, 仿佛这一会儿才终于回味过来自己落进了什么样的境地中, 心乱如麻,几乎是神经才动、气就快喘不上了,本能地站起来在桌前走了两步才让心跳慢慢和缓下来。 好恐怖, 他才不要在工作里谈恋情。 再也不要了。 之前和胡梅尔斯的事不算,现在和对方拉扯是真不能。 更别说扯进别人来了。 他怎么想得出画那种画的?他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他怎么能真的想要靠近谁的,真的思考诺伊尔的事——天哪,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荒诞了,仿佛他现在已经真的是个无业游民,对方也退役了,可以随随便便在球场里胆大包天地找个储藏室钻进去,谈论这些话。 他还觉得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十八岁吗? 错,错,错,错到底,全都是错的。 卡尔又冲去卫生间拼命地刷牙洗漱,换了居家服后重新坐到电脑前。 他其实有点饿,但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焦灼压迫着他,让他不想吃任何东西,甚至不想喝水。 卡尔翻看了一下乌尔里克发给他的接下来两周的工作安排,具体点开每一个赞助商或合作方查看细节,就连日程和已经确定下来的一些台词本一类的东西也不放过。 忙归忙,但不管是场上场下,都没什么新鲜事,他做惯了的活计。近期最重要的媒体活动也就是几天后的周三踢完凯尔特人的欧冠淘汰赛,周五就要开始庆祝啤酒节了。 最起码周五当日,他什么都做不了,整天都要上工。这绝对是拜仁一年中最盛大的媒体节日,所有利益方都会出席的。 然后是梅奔希望他们俩合拍一个广告。 乌尔里克的炒作起作用了,路边争吵兄弟阋墙的大新闻现在变成打是亲骂是爱、找一个像托马斯穆勒一样看着你的男人、还有谁能让三十岁的卡尔不体面到当街红眼赌气、赛场一吻泯恩仇……的超级年度大戏了。 观众们满足了,但胃口也打开了,他们现在真的很想看更多关于穆勒卡尔的事,这种心情就像迫切盼望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可以出第二季; 他们继续蹲守社媒孜孜不倦当放大镜女孩男孩试图做心理分析带师回顾穆卡从八岁到二十八岁事情的动机则类似于手动给自己抠前传与花絮。 他们俩都是梅奔的代言人,但穆勒是巴西世界杯后才拿到的c级车代言,卡尔和梅奔合作的时间就更长了,车辆级别高,迈巴赫和s级他都拍过广告,和现在代言系列车的绑定程度也更高,否则人家也不会喊这车叫卡尔车了。 但梅奔虽然看重卡尔,却也把他逐渐从所谓的小中产市场里剥离了出去——他们不敢让卡尔触碰相对便宜的紧凑型豪车系列,那会让他现在的代言掉价。 可拜仁大火的湖边直播和当日开始持续爆发的兄弟话题让赞助商方面找到了新的炒作角度。 第410章 现在不受欢迎的家庭车包装一番也许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朋友出行最佳选择”,也就是社交车的定位。 毕竟随着去家庭化的风潮日益高涨,让能代表传统集体形象的球星出现在电视机里,开着不像跑车那么昂贵、但好像依然很有面子的大容量车一起快乐地出门玩,很契合年轻中产心里对生活的期待和现实需求,毕竟大家只是不结婚了,不是不社交了。 理念没什么新潮的,但广告就是这样,难就难在如何让观众立刻代入你描绘的情境里,深信这个商品能满足他们的需求,甚至是倒过来——为了过上广告里的生活,决定先买东西买了再说。 买了车,也许朋友们碰头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就更多了呢? 卡尔看了一下脚本,真是一丝热度都不愿意放过,还要见缝插针地放入车辆核心优点的展示。 粗略设计是他们俩装了满满一车东西(展现后备箱容量),要出发去露营。结果开到一半他和穆勒在车里吵架,然后穆勒气呼呼坐到后面去躺着、自己看电影不理他(展现座位宽敞舒适度和后排娱乐屏),他们因吵架错过了加油站,可因为油箱大、续航能力长,所以无所谓,硬是一口气开到了目的地。两人都不要下车,这时穆勒默默从后排操作,车辆开始播放音乐,媒体灯闪烁(展示高端娱乐系统、豪华内饰和智能人机交互),在音乐劝和中,他们俩又神奇和好(…) 最后当然是一起在星空下快乐地包饺子……啊不是,吃烧烤。 广告尴尬是尴尬,但不算难拍,穆勒当天不要人来疯流淌出一百条搞怪花絮他就谢天谢地了,别的不用担心。 这两个大头关掉,他再查看别的,都是他的个人工作,没什么容易出岔子的。 看,如果只是谈工作的话,根本就没那么多破事,全是看一下就了然于心的。 可是工作又是另一种恶心,光是看着日程,卡尔就仿佛已经感受到自己在晚上九十点钟一身疲倦地回到家里、然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赶紧洗漱准备第二天继续去工作。 安全是安全,熟悉是熟悉,但仿佛是要死了一样。 这么过日子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他的生活就只能死着活,或者活着死吗。 卡尔想要逃离,但心理医生的话又入侵了他的思维: “卡尔,其实你是一个生活很稳定的人,你遇到的大部分冲突都不会是极端危险和不可控的,它们不会伤害你,而旁人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说谎。 你懂什么,你只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咨询师,你的心理状态稳定得要命,坐在那儿就是个特别耐心友善的人,有大把积极的话语用来洗脑旁人……你的同事会把你抓到隔间里亲嘴吗?你们俩就算亲了,会身败名裂变成过街老鼠吗?你们的人生会因此被永久性地摧毁一部分吗? 弗莱克医生不像他夏日见的那个那样傲慢,可他那近乎夸张的人本主义话术本身也让卡尔深感自己的虚弱,就仿佛一个残疾人站在了健全人面前一样。 卡尔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自己不应当坦露自己的痛苦,那不仅得不到帮助,反而会让他的痛苦本身都被评判、被指指点点。 自尊心让卡尔不想连自己的痛苦都变廉价。没有人懂他无所谓,但他受不了别人因为觉得他脆弱就可以大惊小怪地指教他,或过分小心翼翼以为他已病入膏肓什么都不敢说。他只是难过,不是丧失了行为能力,这是他自己和自己的事,不需要被旁人贬低或怜悯什么,他宁愿就这么孤独地痛苦下去。 即使求助心理医生本来就代表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妥协一部分,可实际上往医生对面一坐,他的状态就又紧绷了。 即使是心理医生他也没法信任,他恐惧对方是个坏人,恐惧对方会像前一个一样傲慢,恐惧对方会敷衍而浑浊,恐惧暴露带来的潜在伤害。 而且最糟糕的不是这种恐惧本身,是他的恐惧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如果不是一个足够慎重的人,卡尔都想象不出他得承担多少负面的事。 最糟糕的一直是……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他真的活在一个高压的、病态的环境里,他活在聚光灯下,活在狂热到近乎信仰的爱里和同样狂热的恨里,他是个被塑造的符号,他售出能售出的一切,来换取金钱、荣誉、权力;而且这种出售必须是毫无保留的,否则他会被剧烈惩罚。想要有所保留这种念头本身就是一种堕落和可耻。 别说做自己了,在很多时候卡尔都会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 让一百个人来看,一百个都会说卡尔是生活的强者,但卡尔一直觉得他从来都不强大,他只是擅长忍耐和伪装。 足球给予了他远超期望和需要的财富地位,也拿走了远超他承受范围的东西。 事业从某个角度来说,开始不断拿走他的人生,拿走他也许存在的灵魂。 这种外在的成功顺遂、功成名就的表象,和他内在的差劲形成了太大的冲突,让他每次情绪发作时都感到难以为继。 他做了第一次咨询,情况好像变得更差了,而且对方的话还不断在他脑子里盘绕。 这又是卡尔不好的地方,尽管他内心深处对心理医生充满了抗拒,可同时又仿佛又有着不由自主的链接需求,像溺水者抓到稻草时那种大脑分辨率下降的感觉。 第411章 说到底就是因为他的状态差,所以别人给出指导意见时,他潜意识里无法完全否认,担心是自己太过消极和软弱,才会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糟。 就像此时,尽管他的心中充满了负面的想法,可因为这些话在不断盘旋,他的脑子仿佛又在情不自禁地对照着现实,告诉他这也许是有点正确的——就像诺伊尔看起来已心碎疯狂,实际上好像也没有,他最后甚至心情挺好的,好像也原谅卡尔了。 就连把他扯进杂物间这种事,卡尔都不能确定诺伊尔到底是怒到极点情绪失控,还是七分怒气索性原地发酵成十分来向他施压的——他身边全是聪明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仿佛都有一种压倒和获胜的本能,完全不局限在赛场上。 诺伊尔也许没那么生气,这念头让他立刻感到慰藉和解脱;但诺伊尔可能是借题发挥又击败了他一次,不断试探边线、试图扩展感情,又让卡尔感到烦躁。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冒牌alpha,在这个连喘气都得惯性拼个高下的世界里无能为力地张牙舞爪一通,到头来只想和自己拼了。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打开手机了,但他生怕看到任何不好的消息,那会让他不舒服很久,所以他还是继续用工作来逃避。 毕竟这是正事,干这种事仿佛会让卡尔感觉逃避人际关系里的错事也变得合理似的,毕竟大家都默认工作优先。 处理掉自己的事务后,他又开始看这几场比赛的赛后复盘和战术分析,是助教发给他的——不是安切洛蒂带来的意大利教练,而是拜仁常驻款。 比起跟着主帅来来去去的助教,常驻助教更多承担了行政工作。这不是明确的职责划分,因为他们也参与进所有正常的团队工作中去,但像赛后分析默认发一份给队长这种事,如果换成某些教练团队,可能就是有顾虑或觉得古怪的,常驻助教就不会管。 从这个角度讲也不奇怪诺伊尔为什么非要让他的门将教练留下。助教们负责训练,也负责协助制定战术,赛后做大量复盘分析,很多时候有些球迷觉得xx球员被弃用是主帅和球员之间直接的矛盾,忽略了隐形的助教天团的影响力。 卡尔看了两个小时,把最近所有比赛的信息都过了一遍,记了一些要点,打算等明天下训后也参与一下战术会,给安切洛蒂做一些反馈。 虽说队伍现在正连胜,但这很可能是蜜月期,在拜仁,不把队伍稳稳带好超过半个赛季,这个屁股都是坐不稳下半赛程的。 而欧冠显然比联赛压力大。 下场对阵凯尔特人,他们依然需要小心努力。 到这么折腾完,已经花了快三个小时。 他觉得胃有点饿疼了,到底还是起身去蔫头耷脑地去弄点吃的,照顾自己,就像有气无力地保养一套齿轮似的。 其实日程安排,不提前看也没事。 主动参与战术会议,更是本赛季第一次。 因为工作的事只要做了就不能敷衍,不能不负责,所以哪怕是这些看起来没那么复杂的事,可实际处理起来,被庞大的信息流塞进脑子,卡尔依然觉得头昏脑涨,十分透支。 太他爹的讨厌上班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 为了逃避手机信息。 不能再逃避手机信息了。 今日的新鲜蔬菜已备好在冰箱,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去买预制净菜,而是买了真的新鲜蔬菜,家政素来是不会把它们切了的,但会清洗干净,分类放好。卡尔一边切蔬菜,听虾仁在锅里发出轻微的声音,思绪一边已为即将到来的“开盲盒”紧绷。 他恨不得能切到天荒地老,但那是不可能的。 卡尔又开始拿吃饭做挡箭牌,告诉自己吃东西时什么都不做对身体最好。 他甚至就这么忍着,真的空无一声地吃掉了晚饭,注意力根本没集中,味同嚼蜡,而且吃到一半惊觉偌大的房子里在这么个小顶光下无声缓慢吃饭的他简直像恐怖片里的鲨人狂或男鬼。 但他还是坚守着拖延,等到他把保洁的工作都干了,餐具全放进洗碗机、台面都擦了一遍后,整个屋子都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无紧急事可做后,他终于一个借口都没有了。 卡尔不得不把手机开机了。 静音键被他死死按着,卡尔讨厌一解锁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提示音冒出来的动静,哪怕忽然叮那么一下都不行。 打开手机后,他也是有技巧的,第一时间把锁屏滑过去,躲避消息弹出的那种未知感,掌握主动权自己点进whatsapp和message,先检查都是谁给他发了消息。只有简单工作往来的,八成说的是一次性的事,就先点开先回复,任何有不确定的都不要随意碰,防止变成了已读让自己被动。 不过今日也不知是出师大捷还是出师不利,一打开whatsapp,最上面的是克罗斯的消息。 不是他想象中的胡梅尔斯或诺伊尔可能在轰炸他。 也不是他想象中的……万一巴拉克给他发消息了。 他的希望与恐惧同时落空,一时间甚至有淡淡的怅然,不过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想到克罗斯应该是收到了快递,卡尔点开他们的聊天框。 17:58 “我收到了” 18:02 “在吃晚饭吗?” 18:12 “我想发ins。” 第412章 18:15 “算了,别人看了也不懂。” 19:30 “你不高兴了?理我(托尼向您发送了:猫爪啪啪打屏幕)” 20:30 “卡尔,我讨厌你”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提“我不生气了”这类的事,但他愿意理人,其实就是不生气了。 啊,六点就看到,这是已经等他回话快四个小时了。哎,逃避手机信息就是会出现这个事,幸好他有理由能缓解自己的愧疚,也能说服别人: “对不起,刚刚在忙工作,现在才开机。” 卡尔重新读了一遍他的消息,情不自禁微笑起来,都不知道底下他的新回复立刻变成已读了。他刚想告诉克罗斯想发ins就发,而后就一激灵想到了自己怎么又开始若只了—— 克罗斯一发,他是巴不得让另外两个人知道他还给第三人也画了画啊。 事情本来就够乱了,好好的和好环节,硬生生变成了这样。事不过三,卡尔已因为同时操作连环翻车两次了,国家队友谊赛那晚上是大翻,这次是三分之二大翻,下次再不吸取教训,他就奖励(划掉)惩罚一个自己今年就退役。 上次是三人大乱斗,还要牵扯进穆勒,这次好歹就胡梅尔斯和诺伊尔,卡尔祈祷战场不要再扩大。 他给克罗斯回了个开心的表情包,又说没必要发出去。尽管语气非常柔软,但对面却立刻有点郁闷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抿嘴转眼珠笑emoji)” “友谊赛刚赢了,时间也尴尬。”卡尔也不算是乱扯理由,别说他有私心了,哪怕他没有,他也不希望克罗斯发出去:“我怕被媒体议论。” 到时候克罗斯和他都难做人。 两人都分散两个俱乐部了,拜仁球迷恨克罗斯,皇马球迷现在又何尝不恨卡尔,卡尔和c罗的金球竞争……克罗斯和c罗是俱乐部好友国家队却又帮着卡尔大胜他,这也就算了,毕竟当时在国家队,他总不是因为叛仁就一起叛嘚吧,但既然已经结束,双方各回各家,各踢各的球,不是任何节日也没人过生日,卡尔又搁这儿送礼互传回忆往昔,什么意思啊? 炫耀兄弟情?还是明晃晃继续打感情牌拉拢?太掉价了也,大家心里的卡尔不是一个会对他人过分示爱的家伙,他可是嘚男中的嘚男,不许给马德里小三,啊不是,马德里小宽含情脉脉的。 从皇马角度看,克罗斯不支持c罗虽然让人很难受,但也算情有可原。只不过这个事不能继续炒作,不要让全世界都觉得克罗斯其实是对c罗有什么意见,故意借着卡尔踩他的。 就硬膈应所有人呗? 还是算了.jpg 克罗斯过一会儿才回: “……我又不怕,但我也不是傻子,谁要你说这些,我不懂吗?” 哎呦呦,这辣脾气。 克罗斯在他面前要是有在克洛泽面前一半天使小迷弟那样子,卡尔都要笑醒了。不过他们年龄差小,从小在青训里克罗斯就连头都不给他摸的,卡尔指望自己在他面前有什么前辈光环确实也不现实,眼下只能叹口气。 那说什么啊?不喜欢公事当理由,就是希望他多表达一点真诚和重视啦?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本来可能是开开玩笑的,他这么认真解释才是把克罗斯看扁了,坏脾气猫才不会惯着卡尔。 跟克罗斯说谎容易起反作用,好不容易愿意对话了,卡尔不想再显得像个烂人似的把他气走——每次他赌气说再也不想搞人际关系了好像真的是赌气,现在对方一表露出需求,卡尔就想方设法地希望他开心,于是忍着羞耻说了点他轻易不会说的真心话: “好吧……我其实是有点害羞了,不想把这个给别人看。” “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他和克罗斯的画里当然没什么不恰当的亲密互动,可这些摘选出的时刻,是卡尔内心宝贵的回忆。就像年幼的克罗斯站在车厢里的样子,别人看了不会明白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伤口不要坦露,珍贵的情感也一样。 卡尔原本还想继续解释的,因为他觉得克罗斯八成还是会认为他敷衍,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这么放发过去,对方竟然就回了个小猫微笑脸.gif “好。” 啊?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就好了吗??? 他是真的很开心吗……因为收到画了?切出聊天框时卡尔还有点恍惚呢。 克罗斯过于简单就得到满足的可爱,不知为何竟让他感到了一丝伤心和愧疚——他根本没想到对方在那么难过的情况下,因为收到他一份礼物就立刻放下了,而且克罗斯还不会知道他的礼物不是独一份。 他在过去的时间里是不是把自己的朋友都想象得太挑剔、要求太高了呢? 其实想想也是,又不是人人都要当他情人,哪怕要当他情人的那一个,也是三分心思七分地闹,剩下的朋友们各有各的生活,和卡尔闹闹想来不过是一种情趣,是希望得到他的尊重和真诚的对待,谁真上头啊。 胡梅尔斯例外,他是不知怎么回事对p/y位执着的家伙,可能是当m上瘾了,而离开了卡尔,也没人有本事那么训他。 可我不能满足你的xp了,马茨。卡尔寻思着怎么能把这种话直白地发送出去。 做不到的,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第413章 而且更令他惊讶的是,胡梅尔斯根本没发消息给他。 仿佛是在把他的话落实到底一样……仿佛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卡尔看,他根本不在意。 卡尔受到了新的震撼。 诺伊尔也只来了一条消息,写的是:“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不烦你了,好好休息。” ? 下午还在那儿跟我玩秀肌肉发疯的是谁啊? 你是有表演型人格吗? 卡尔真的受到了新的震撼。 他一度纳闷到点开了鲁梅尼格和赫内斯的聊天框看看俩老头有没有骚扰他——没有,退出——诺伊尔和胡梅尔斯也真的没发来新消息。 ……让人不懂。 回家时还感觉世界已崩塌呢,这一会儿卡尔却又在诡异的零压力状态里感觉自己快飘起来了,心里又本能地庆幸——以为自己要加班痛苦一场却刚打开电脑就被告知可以回去了似的——又非常惴惴不安。 世界变得古怪友好了吗? 心理医生难道是男巫师,表面靠着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会儿手机,意识到巴拉克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这才正常吧。 买画……可能是个意外。 巴拉克知道他母亲有个画廊,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也从来没去过。 卡尔那种本能得、像灵感直觉一般的幻想根本不现实,他们早不是爱人了,巴拉克做不到这程度的。 关于他的新闻曾绑架了卡尔跑到了他的眼睛里,卡尔知道巴拉克从退役后开始就逐渐对收藏画作感兴趣了,那随机买走了一幅小画廊的画也不奇怪。 没几个人知道那个画廊是卡尔的,因为继承母亲埃里卡仅存的财产,就仿佛亲眼凝视着她本该很好的一生最后一塌糊涂地只落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点位上一样,对卡尔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 除了乌尔里克和拉姆外,他没同任何人说过。 拉姆这辈子都不可能告诉巴拉克的。 乌尔里克对巴拉克的人没意见,但对他们的感情很有意见,对卡尔出于爱情去做她认为不合适的选择更有意见。 她决不能接受txl这种足球圈的绝对红牌贴到卡尔身上来,过一段时间就联合他拍摄里会遇到的一些女模特明星的经纪团队,炒作点无伤大雅的绯闻。 现实的重力又把他拉回正常生活了。 最近心思全扑在人际关系上,时间也确实紧张,他都一个多星期没来得及思考和谋划退役的事了。 但这么躺着,卡尔忽然觉得好累,就连想折腾退役都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退役也是好艰难的斗争啊,怎么会折腾了这么久,他反而变成了主席们的心肝、朋友心里的重要人物、核心队长、教练可依赖的臂膀,甚至还真的像模像样地争夺起本该毫无希望的金球奖了呢? 这待遇反而比上赛季的他好多了,抱着想要结束的心态努力折腾了两月,他却迎来了自己职业生涯最顺利的赛前头两月,真是荒诞得要命。 退役后,他真的就能把自己的生活重新过好吗?他会理清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吗? 他确实不会后悔退役的决定,但围绕退役产生的不好的反应呢?他真的都想清楚了吗?确认自己可以自私地一走了之,真的事后也不在乎吗? 手机震动。 卡尔倦怠地扯过来一看,拉姆来的电话。 第84章 小卡 06年的第一场雪好像来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也有可能是因为云达不莱梅在北部, 所以总是要更冷那么一点点的。 热身时,刚被清理过的球场就又落了白白一层茬。 雪地里,卡尔往外呵着白雾, 金发上也落了一层茸茸的雪花。 他热身得格外认真,主帅希斯菲尔德不会跟出来看, 但助教会盯着。这会儿跟着的是体能教练, 严格地敦促着因天气冷而迟迟进不了状态的团队,很快就把喉咙又喊痛了。 他此时心下不由得想着,要是都像卡尔这么自觉, 工作倒是轻松了。 球星都是大爷啊!助教在心里感叹,一个个的,挣那么多钱, 还要人盯着才能踢。 虽说职业素养里倡导的是荣辱不惊, 坚忍不拔, 可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很情绪化的, 输了累了破防了谈感情心碎了打牌输钱了家里出事了或者单纯吃多了,就找不着状态了。 球员们经常觉得自己很苦情很悲惨,殊不知整个行业里除了高管层之外,别的工作人员都有多羡慕他们, 很多业内人也会觉得他们有点矫情。 巴拉克一边做高抬腿折返跑一边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看卡尔——从昨晚到现在, 卡尔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这不对劲。 他惹卡尔生气了吗?哪里? 因为一走神,巴拉克差点没接住队友传球,让周围好几个人诧异地扫一眼过来, 他沉着脸一脚势大力沉的击球, 把球重重地踢了出去。 另一头的人这会儿是真的接不住球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飘到了这个倒霉蛋身上。 足球飞往了不莱梅的半场,愤怒的主场球迷把这一球视作来自拜仁头牌巴拉克的挑衅或明晃晃的撩骚, 不管是哪种类型都是冲着他们的克洛泽来的,于是狂嘘起来。 不莱梅的球员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竟直直把球让过,直到它被克洛泽踩到脚底为止。 这粒来自拜仁的足球让他心下无奈,深知全场几万人、所有的摄像头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肯定都把注意力放他身上了,却也只能保持着镇定的脸色,仿佛没什么似的把球又踢了回去。 第414章 他故意避开了球来的左边,不想让人觉得这是什么互动,所以让足球往反方向侧飞过去。 卡尔接到了这一球。看到是他,不莱梅球迷的嘘声骤然小了下去—— 世界杯之后,卡尔的国民度大大上升了。毕竟是横空出世的天才,守护门将的小爹,除了开幕赛闭幕比赛外踢满了所有比赛的后防全新24小时高科技在线闸门,半决赛带伤拼搏到最后一刻的铁人的集|合体。 在此基础上,长得还很漂亮,有种小金童的样子。 足球明星是这样的,踢得好不好当然是第一位的。 只要能踢得好,就算是山海经里跑出来,看久了也是大大的帅哥一枚,不要问,问就是有种有强度的美。 但如果是实力相当,那性格有趣或者长得漂亮的人当然是会大大占优势的。 除此之外,年龄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年少成名的球员得到的关注和喜爱远远比晚熟的多——可不是谁大器晚成都能像克洛泽这样的。 20岁还没在主流媒体那里踢出点关注度的,大部分职业生涯也就那样了。 在中后卫这种素来是熟男当家的位置上,竟然有个小宝宝似的家伙站稳了脚跟,这当然是会让人震惊的。 观众缘和明星气质是一种很难说的东西,但有些人就是有,这也让人没办法。 哎,他拜仁老子干的坏事,怪不到小卡尔的头上。 尽管讨厌死拜仁了,但看到卡尔顶着嫩嫩的金毛乖乖接球,不莱梅球迷还是溺爱了一下。 每次面对克洛泽时,卡尔都觉得好辛苦。上个赛季被对方轻轻一耍就丢了球的事,他虽然克服了心理障碍,可厌恶犯错的紧张感还是不断提醒着他一定要继续注意。热身时除了这一飞一回,两边都是零互动,等双方各回更衣室修整完,在球员通道里才多了点交流。 弗林斯来和巴拉克握手,巴拉克还是有点心不在焉的,眼神略略往身后瞥: 卡尔正同克洛泽说话。 在这样的时刻,巴拉克甚至会略微嫉妒自己的好友。 有时不爱好像是另一种幸福,因为不爱可以带来光明磊落。 克洛泽可以微笑着抬起手掌揉一把卡尔的头发,而卡尔也会冲他微笑,很开朗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让克洛泽开心地笑了起来。 卡尔冻得冷冷的,脸皮都红了,竟是波多尔斯基这玩意替他焐了焐手。 而巴拉克呢?他甚至有时在松散熙攘的队列中轻轻拍一下卡尔都会紧绷,仿佛任何亲昵都会让周围人看出不对劲——他担心爱会从眼睛里冒出来,所以永远要更克制一些。 卡尔不看他。 卡尔不理他。 巴拉克不用克制烦躁不安的情绪,直接把它们带上了场,眉眼压得低低的,在大雪中开局就用激进前推的作风拉起了节奏。 但不莱梅也不可能低头任打,这几个赛季拜仁对联赛的统治力并不够强,像去年看起来很强大的他们积分其实也不够高,争夺到了倒数第三轮。 特别是开赛那一波惊天动地的五轮不胜让拜仁到现在还赶不上比分,正与不莱梅苦苦争三。 要是让拜仁赢了,那他们就能以微弱的1分之差反超。 那不莱梅得恶心死。 别问,问就是不服气。 比赛一开始,两队就展现出高度的竞争力和紧张的气氛。巴拉克踢得凶,但不莱梅在主场球迷的助威下率先发难,除了克洛泽外,克罗地亚前锋克拉什尼奇今日也是状态神勇。这位球员也是相当传奇,因为他有肾脏疾病,世界杯后刚做了换肾手术,现在没几个月就已勇猛复出了。 克拉什尼奇频繁利用中场配合撕裂拜仁的防线。 卡尔意识到了赛前自己将全部重心放在克洛泽身上的想法是狭隘和不正确的,他开始把防守重心也往克拉什尼奇方向倾斜,这立刻给克罗地亚人带来了不顺畅的感觉。 “我说过他很难搞的!”克洛泽和他喊,鼓励他别郁闷。 但这不意味着卡尔能一个人搞定不莱梅强大的锋线,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当什么球员啊,直接飞去美国当超人不好吗? 今日和他搭档的是卢西奥,德米凯利斯受伤了。 其实希斯菲尔德对巴西人不太满意,可顾虑到自己只待一个赛季,老帅对阵容不提任何意见,而是努力排兵布阵。 他意识到了卡尔是个很有脑子的小球员,就真的愿意让他在场上长脑子,而不是一味服从。 卡尔上个赛季还是在训练场上要被卢西奥指点脚法的小弟,现在却开始逐步获得了一点指挥权。 客观来说这让他和卢西奥的关系变差了。 让卡尔这么个小年轻首发,卢西奥完全没问题,甚至场上场下都认真帮助他;可让他得到一定的指挥权,他在场上踢个球听听身后卡恩鬼喊鬼叫,不时得看边路拉姆的意思打配合,往前突进要看巴拉克或施魏因施泰格接不接应,现在连卡尔都要指挥他? 再怎么是外仁,也不能这么玩吧! 陪太子读书还不够,我现在还得给太子当忠诚的哈巴狗啊? 这是卡尔目前遇到的一个重要矛盾,他第一次在队内和一个队友出现了直接冲突,对方比他资历深,不愿意听他说话,甚至有时要故意和他对着干,主教练赋予他的指挥权名存实亡。 他们俩在场上的协调性也出了问题,卢西奥本来就是激进的踢法,现在心气又不平,踢得就更冒进,总想去前面发挥他的优势证明自己。 第415章 反而是拉姆默默补位,放弃组织进攻来帮卡尔协防。但拉姆不往前去,队伍仰赖的左路攻势就有点支不起来,中路又反过来太为拥挤,打不出好的效果。 问题就这么出现了。 第22分钟,不莱梅打出了一次相当漂亮的快速反击,而卢西奥还在前方,拉姆没来得及落位。 这真是相当要命,卡尔在这一刻感到禁区实在是太大了,克洛泽和克拉什尼奇的跑动实在是太快了,他们能拉开那么漂亮的纵横,有无数可传递和射门的角度,而他不可能全都封堵。 卡尔不知自己是中什么米洛病毒了,每个赛季遇到他都得教学费。 尽管这一次不全是他个人的失误,但学费确实是他给出去的。现场的球迷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看着卡尔极限追赶封堵克洛泽未果,后者很从容地在跑动中把球塞给了克拉什尼奇,而卡尔奋不顾身走三角的另一条线去封堵,却只跑到了一半。 人没有球飞得快,这是永恒的真理,门前的卡恩对这一记重炮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但是他的指尖还是没能挡出足球! 克拉什尼奇先拔头筹,帮助主队取得1:0领先! 噩梦。 卡尔低头捂住脸。 他第一反应就是如果他能按得住卢西奥,也许这一球就不会丢掉了。 主教练把责任交给他,但他却像个不堪大任的宝宝仁似的接不住。 “好可怜的卡尔!就算他跑得像博尔特那么快也没用啊!”解说大喊:“卢西奥,你看在做什么?” 大家以为拜仁又开始犯病了,怀疑他们是要走远了。 什么南部第一? 全国第四! 这排名怕是摘不掉了,一些玻璃心的球迷已绝望地关掉电视。 但第35分钟,巴拉克在禁区前沿接到卡里米的妙传,冷静推射破门,又快速地将比分扳回了1:1!!! 不莱梅的球迷狂躁地挥舞手臂猛嘘巴拉克,东德巨星却只是摇晃手指转圈,把手放到耳朵边,仿佛在问他们是没吃饭吗?喊不动? 角落里客场的拜仁球迷已疯狂,全然忘记了这赛季这巴拉克的口诛笔伐,只为这种刚丧失信心的关键时刻大球星天神下凡的表现狂欢。 巴拉克背身接受队友们的庆祝,感到他们像跳马一样跳到他身上,身体本能地紧绷着等待卡尔——对方只要碰他一下;不,都不用碰他,只要靠在他附近,他就会感觉到的。 但没有,在这样可以做全世界最光明正大一对亲密人的时刻,卡尔也不在。 双方上半场踢得大开大合,带着拉平的比分进入中场休息。 对于球迷们来说,这样的比赛肯定是看得最爽的,电视台就发现了随着比赛进入中场休息,收视率反而几乎没下降,这说明有大量新观众涌入了直播,期待着下半场的情况。 客队更衣室里,希斯菲尔德在战术板前踱步。 明眼人都知道,上半场的局势下,比起进攻端,还是防线的问题更大一些。 老教练没有急着训斥任何人,也没有直接点名谁的失误,而是先看向了卡尔,语气平静但意味深长: “卡尔,你今天踢得不错,丢掉的那一球我不会怪你,大家都知道不该怪你。但我们都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你是个聪明的球员,我相信你能解决场上的问题。” 卡尔点了点头,却感到心头一紧。 接着,希斯菲尔德又转向卢西奥,依旧不紧不慢: “卢西奥,下半场你需要发挥你的最佳状态。不莱梅的锋线很强,但你比他们更强。这不是关于个人的比赛,而是关于团队。” 教练的姿态远比卡尔想象中的更平和,但反而压迫感更足了。 卡尔意识到了这种压迫不来自于语言、情绪、气势,而来自于事实本身。 他相信卢西奥此时感到的压力只会更大。 卢西奥也许不喜欢他,不服气他,恨不得卡尔在场上丢人现眼,但他肯定是想要赢,想要表现,不能接受因自己而导致的失败——团队永远在个人之上,如果有本事暗暗演也就算了,没本事的话,在场上不服从只会害得自己丢人现眼罢了。 希斯菲尔德又讲了另外两个临场的问题,巴拉克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勉强在大脑里刻了关键词,岔开大腿靠坐在位置上,借着擦汗毛巾遮挡,他视线一直往卡尔那边飘,却看到好主教练好不容易讲结束,卡尔却是直直朝着卢西奥去了。 卢西奥不愿留在座位上,不想让左右偷听,抱着胳膊站到更衣室角落。中场时没人洗澡,靠近浴室这边就是一小块清净地。 卡尔走向卢西奥的那一刻,内心的情绪复杂,既有紧张,也有不容退缩的坚定。他知道,这一场比赛的下半场是关键,而卢西奥的态度决定了球队的命运。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场上的指挥权而紧张,但此时已经没有再回避问题的空间。 卡尔稳了稳心神,靠近卢西奥,压低声音:“卢西奥,我们得好好谈谈。” 卢西奥抬起头,目光烦躁不安:“你想说什么?” 卡尔知道,直接命令他不可能奏效,而他也不能软弱,不能退缩。 有一点点权力交到他的手上,他都应当好好握住,否则丢掉容易,再抓起难。 他看着卢西奥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柔: “卢西奥,我知道这场比赛很艰难,不莱梅的锋线真是让人头疼——那一球就算我们俩都在,也不一定能防得住。” 第416章 卢西奥有点没想到他的开头是给他找台阶下,内心又是好受了一点,又是感觉卡尔是在虚伪地做什么铺垫,于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巴西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来缓解尴尬。 卡尔接着说道: “你比我更有经验,我跟着你学了很多东西。今天这场比赛也是一样,我需要你在场上带着我走。我们上半场丢球的那一刻,我意识到,如果你在我们后防线上能再稳一些,我会踢得更放心。我知道你想冲上去帮助球队进攻,但防守时有你在,真的能给所有人更大的信心——奥利弗也非常需要你。” 这话说得。 卢西奥忽然发现,卡尔好像是来服软的啊! 好话一听,一下子心头顺畅起来了,卢西奥换了个姿势抬眼看他,显得趾高气昂起来,仿佛是个在看投降者的得意将军。 但卡尔反而在这时转了话头,不卑不亢地说: “我很尊重你,指挥权和我的尊重是两码事,先生让我协调后防,只是因为我没有你跑得快,对抗好,所以必须得动更多脑子。我只在乎一件事——我们下半场能否赢。不莱梅的锋线已经给了我们很大压力,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把这场胜利带回家。没有你,我做不到;没有我,你也会很难全力发挥。” 诚挚的蓝眼睛认真盯住他: “我不是幼稚的人,卢西奥,我不是要爬到你的头上去。我想赢,仅此而已——你也想赢,不是吗?” 巴西人沉默了一会儿,粗声粗气地说:“你倒是和我摆起架子来了。” 他推搡了一下卡尔的肩膀,把他推开,但扔下硬邦邦的话:“你以为我很在乎?我当然想赢,而且我也会赢的!等你因为弱智指挥把我们害惨了,我会笑话你,毫不留情!” 然而很尴尬的是,他的诅咒没成真。 甚至像某种诡异的反向祝福似的。 “震撼人心的表现!拜仁慕尼黑下半场及时调整,小将卡尔仿佛掌握了指挥权,把防线梳理得井井有条!!!真是不可思议的冷静、聪慧、无与伦比的后防才华!” “是的。和重新可靠有序起来的拜仁不同,云达不莱梅的防线反而是屡屡不稳,又被抓了两次机会,让我们一起看本场比赛的精彩回放,回顾拜仁是如何打入了三个进球……” 黑着脸一边啧啧啧地当刺头一边勉强听话、悄悄期待卡尔大翻车的卢西奥:…… 我|草,你这样显得我很傻屌,你知道嘛? 整个下半场里,比赛节奏甚至更紧凑了,双方是真的拼得厉害。 这种时候格外考验防守强度,反正进攻都是一样的勉力进攻,双方都有尖矛,哪边先绷不住翻了低级错误,哪边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莱梅的控球率占据上风,但拜仁的防线坚守稳固。第68分钟,拜仁利用一次角球机会,由波多尔斯基头球破门,反超比分至2:1! 不莱梅加大进攻力度,但拜仁凭借顽强的防守和反击战术,成功抵挡住了对方的几次有威胁的进攻。 比赛接近尾声时,不莱梅试图发动最后的反扑,却依然只能碰壁而返。而在补时阶段,巴拉克利用对方门将出击失误,直接推射空门得手,梅开二度,彻底为球队锁定了胜局。 后场一稳,拜仁中前场这气势就骇人了,巴拉克今日更是被解说连连赞叹为“像一座喷发的活火山”。 他确实是喷发的活火山,不过心情除了“我要进球鲨光你们”之外,他还有非常大的情绪在于迫切地想要和卡尔说话。 等不了。 洗澡的时候他都在因不适和忍耐微微发抖: 等不了了,为什么卡尔忽然不理我?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最可怕的事——卡尔忽然想和他分手。 如果是放在恋情最初,他现在应该已经连分手感言都想好了。可巴拉克现在是确信卡尔对他的感情不是那样随意的,卡尔的性格也不会是这样无情对待他的。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可他们昨天不住在一起,除了晚餐外一面未见,全天一条信息未发,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换完衣服擦头发的时候,拉姆走了过来。 在喧闹的更衣室里,他用相当平和的语气说:“米歇尔,你球衣不小心落在别的地方,我替管理员转给你。” 更衣室依然喧闹,拉姆的神态特自然,就算周围人听到一点他们在说什么,这话更自然,于是也没人关注。 但巴拉克的手臂僵硬住了。 这件球衣是放家里的。 只能是卡尔装错了。 怎么会,怎么会在拉姆手里? 他本能地把它蜷缩起来,而不是展开检查。但两秒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不正确,于是强壮镇定地皱着眉头铺开看了看,这才发现球衣竟从下摆裂了道口子。 “怎么坏了?” “谁知道呢?”拉姆垂着睫毛看他,笑意不到眼底:“好多人就这样,不看着的话,他们就把珍贵的东西弄坏掉,一点责任心和道德都没有。” 巴拉克的手顿了顿:“一件球衣而已,其实也无所谓,坏了就坏了。” “这倒是真的。”拉姆说:“不过是一件球衣。” 昨晚和卡尔对峙后,拉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或者最起码是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第417章 大概是在卡尔喊“菲利普,你怎么了,这只是球衣”之后。 他好像真的只是发呆,或想多了,立刻很不好意思地和卡尔道了歉,说自己只是有点惊讶,不是故意扯着这一边不放。 卡尔说没事,我明天还给米歇尔……然后拉姆就打断了他,摊开手说还是他还吧。 “毕竟是我弄坏的,我不是不承担责任的家伙,karli,哪怕这只是小事。” 卡尔憋着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装作不在意地把球衣交还给他。 但他的内心深处是不安的,他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够完美,只是队友之间弄混球衣确实是常有的事,这才勉强应付过去——换句话说就是没有证据罢了,不代表拉姆不会怀疑。 他甚至不敢给巴拉克发短信,比赛日一整日都想着尽量表现得毫不在意、注意力全集中在赛事上那样,到了晚餐时感觉拉姆依然心情很好,他才稍微安心了一点点。 可他对巴拉克的愧疚就只是更深了。到了这一会儿,卡尔才敢借着倾听旁人说话若无其事地偷瞄巴拉克两眼,而不必担心爱从眼里流出来。他忽然意识到了巴拉克又在吃和他一样的东西。 尽管他食不知味,他甚至是看着巴拉克吃了什么,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嘴里也是想同的东西。 像一年半之前,在夏日的国家队那样。 那时英俊的男明星在哈哈大笑中吐掉难吃的食物。 现在却默默咽了下去。 卡尔手一颤,几乎是把勺子丢在了餐盘里,惹得周围人都向他看过来,施魏因施泰格大惊小怪地问怎么啦?吃到虫子了? “没有。”卡尔说:“我只是忽然有点讨厌这个菜——” 施魏因施泰格立刻要替他挪走,仿佛生怕卡尔看了也不舒服似的。拉姆托着脸说: “你之前还能吃的。” “能吃。”卡尔轻声说:“但一直不太喜欢。” “那就不吃了。”拉姆轻声说:“别委屈自己。” “要不要烤布蕾?上面喷了焦糖,甜甜嘴,甜完就忘记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把揪住路过分发甜品的服务员,给卡尔端了一盘下来。 波多尔斯基闷不吭声地往嘴里塞酸得要死的豆子,感觉这饭店的水准像狗屎一样。 拉姆却又表达了反对:“他今天吃过了。” 卡尔其实想吃来着,但话头吞回去,也摇摇头:“我不吃。” “偶尔贪贪嘴也没事嘛。”施魏因施泰格遗憾道,又轻轻嗷了一声,不懂波多尔斯基好端端的在桌子底下踩他干嘛,举拳头作势要打架。 但他当然不可能打人的,反而是波多尔斯基真给他来了一下。 他们俩闹成一团,几秒后被助教叫停,嫌弃他们吃饭都不老实。 而这头拉姆在和卡尔道歉: “我会不会太扫兴了?实在想吃的话也没关系的,心情更重要。” 当然不是,卡尔自己也有理性,他不是那么贪嘴的人。人性是需要克制的,对于职业生涯,卡尔有最高的尊重和严肃的态度,能动不动吃个甜品已算很不错了,职业圈里戒糖多年的大有人在呢。 像拉姆不就是一口不碰。 “没关系,确实已经吃过了。” “好吃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忌忌口没坏事……唔。”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看着卡尔把焦糖烤布蕾端给了波多尔斯基。 “卢卡斯……给你。” 卡尔小声说着,漂亮的指尖推着盘子边缘,往他面前推得更深入了一些。 漂亮的焦糖在灯光下晃动着晶莹的色泽。 卡尔扭回头看向拉姆:“你说什么,菲利普?” 第85章 大卡 卡尔也说不清他和拉姆说话的心情。 虽然他不能说出口, 但其实有些时候他像恨世界上最恨的人一样恨拉姆,就像现在一样,想到巴拉克的时候。 但在最恨拉姆的时刻, 他依然最信任拉姆。他知道对方很少做错事。 他知道如果没有拉姆的话,他根本得不到现在拥有的一切。 只是拉姆坚信他们是一路人, 或卡尔应当与他做一路人、值得与他做一路人, 而卡尔现在已陷入了完全的怀疑。 尽管信任拉姆,尽管在很多时候感到他们的人生无可分割,可卡尔依然会在这样的时刻有些恨他。 约莫是因为拉姆是个强大的人, 卡尔并没有太多人敢于去恨。 拉姆当然不知道他最近都在闹什么荒诞的人际关系的事,只是来问他啤酒节时日程的安排,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喝酒。 虽然退役了, 但拉姆当然还是会得到拜仁邀请的, 他也一定会出席这样重要的节日。 拉姆这么一说, 卡尔就本能地觉得挺想见他的, 听他随便说点什么,听他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听拉姆在烦恼什么,在筹划什么, 想要做什么新的事情, 拉姆的生活总是能让卡尔感到安定,对方是他见过最有内在秩序的人,没有之一。 但和这种心情同样唤起的, 还有一种无法控制的针扎似的绵长恨意, 这让卡尔故意平静地赌气,轻声说: “没时间。” 那头的拉姆顿了顿,过了两秒后叹道:“太忙了吗?那真是没办法呢。不过, 等到德国先生的颁奖礼,应该还是能碰面的吧?最近人选已经快定下了,足协在筹办——你喜欢什么亮度的灯?” 第418章 关他什么事,今年的奖肯定是给拉姆自己啊。 在拉姆的退役年不给奖给他?不可能的事。 11月又正是拉姆的生日,整个德国应该都很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他,他实在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哪怕拉姆高风亮节,不在乎这么个退役褒奖,今年的奖也应该颁给莱万才对。其实按表现波兰人早该拿到德国足球先生了——从来到拜仁的第一个赛季开始,他已连续统治了德甲几年,年年都是最佳射手,年年没有这个奖,14年算他撞上世界杯了倒霉,15年就该拿的,却没有,16年卡尔再次稳稳摘下,到了今年还是表现极佳,可就因为拉姆退役,又轮不上机会。 即使莱万已经在德甲这么多个赛季了,也踢成了拜仁,可他还是得不到一点公正的待遇。 卡尔拿足球先生都拿到腻歪了,是真的不在乎这个荣誉了,宁愿队友来分这一口蛋糕。 可这事轮不到他来伸手。如果真想替莱万争取,他现在就得和拉姆商量着了。 拉姆提这个事,就像是要拿这个奖项来哄他的意思。 卡尔自己想要也好,卡尔想给别人也好。 他得朝着拉姆低头,和拉姆真的和好才行啊。 总不能吵着架,发着脾气,颐指气使地让拉姆辛苦操作一番、把他自己的奖杯让出来吧。 “……” 卡尔抿住嘴角,把手机按成免提扔在旁边,自己翻了个身面朝另一边,看着空荡荡的墙壁。拉姆的声音从他脑后传来: “还在和我生气吗?我想要和你道歉,karli。” “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说话。” “这次是为什么呢?” 拉姆的语气是这么耐心和从容,拉姆的语气永远是这么耐心和从容,仿佛卡尔多年如一日是他的小屁孩罢了。 卡尔忽然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能让他真正破防。能让拉姆崩溃的事很少,十年前发现他和巴拉克在谈恋爱算一件,后来就没有过了。也许现在他能整出另一件来。 哪怕刚刚他还在纠结迷惘的。 想到拉姆听了可能的反应,卡尔甚至有点高兴,很真诚地说: “你不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明白了,你才不会看不出来,你只是故意假装看不懂,希望我不要这么干。那我就和你说得明白点,菲利普,我现在只想退役,最好冬窗就走。我根本不在乎这什么奖项,我也不想听你说我应该做什么——你尽量领奖去,我不会站上去,我也不会在台下给你鼓掌的。” 这么一通吐完,卡尔为了自己的攻击性而心脏怦怦跳,和踢欧冠决赛时那种压力爆炸的感觉都不一样,神采飞扬地把电话给掐了,不给自己留也许被拉姆三两句话又弄得落于下风。 尽管有种仿佛做了个卑劣的人一般的隐约不安与紧张,可一通攻击性倾泻后,卡尔还是有种莫名的痛快。他讨厌无法表露的创伤和痛苦沉默地横亘在看起来正常的关系下,他已经把事情全搞得一团糟了,在他一向拥有最好形象的拉姆面前,或者说一向希望他拥有最好形象的拉姆面前,他反而更渴望对方承认一点真实的糟糕对他。 我是个坏东西,我根本没能力再扮演处处都好的卡尔了。 卡尔想着,实在不行破罐子破摔,赔违约金也要提前走人呢? 他宁愿散尽财富换个安宁,就当这么多年白干了,钱全贴给拜仁算了,让他的良心也好受很多。虽然他确实像个无法负责任的懦夫一样无缘无故就半路俱乐部,相当于家里的顶梁柱、称重墙自己没用地坍塌了,可他可以赔天价条款嘛,给了钱,也许就不那么可怕了。 但感情上该怎么说? 德拜队长宁愿十年白干都要把所有积蓄拿出来毁约,这是多恨啊,在拜仁是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一手培养起他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虽然天天都被笑话成贪财,可那是因为他们运营拜仁需要精打细算,不是他们真的对卡尔抠门过。现在卡尔宁愿撕成这样离开?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到最后他们八成不可能要只剩半年合同的卡尔赔天价条款,只是要心灰意冷,和他恩断义绝了。 什么事扯上钱都要重新变个味道。尽管活在一个金钱至上的市场中,但卡尔依然知道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完全用金钱去衡量一切,他自己也一样。 拜仁也许是个toxic family,但再有毒的家也还是家,这里是要讲感情的,他即将过30岁的生日,他在赛贝纳已度过了快23年时光。 卡尔站在阳台上,空气好冷,有长长的远光灯在晃动。 更远的地方,安联球场的轮廓在夜色中脉动了两三下。 他职业生涯第一年就进入的球场,真正的“梦开始的地方”。 尽管对非常坚定的退役事业第一次产生了一点动摇和迷惘,但这种不确定性反而让他上班时更冷却和专心了,毕竟他反而什么都不用想了——遇事不决就先做事,这是卡尔从小到大养成的好习惯,这样不管最后选什么,现在总是没有错的,也算一种聪明的逃避方法。 他把昨晚写的看战术复盘的提要给常驻助教也发了一份,可对方微笑着等在更衣室外和大家打招呼,偷偷和他说安切洛蒂的首席助教可能不太想看,他不确定战术课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把这东西提出来。 能直接参加教练团的战术会议是卡尔的一项特权,毕竟教练们到底属于名义上的管理层,他们是会讨论到首发人员问题的,让球员们来听还得了,权力不就被扰乱和肢解了? 第419章 但前面多年中教练都没意见,克林斯曼本来就是卡尔的伯乐,是第一个把他带进战术室的主帅。多次救火的海因克斯对卡尔竭尽喜爱。范加尔不愿意让他全面参与,但会单独和他谈。 瓜迪奥拉则是彻底把卡尔固定在了这个位置里,不然卡尔也不会说要去给他当助教,可这秃头从前几年和卡尔日夜相伴仿佛爱得很深,到了曼城就渺无音讯不和他多说什么了。 要不是卡尔上次找他,他连游说安切洛蒂这种绝对的危险活与麻烦事都愿意帮一把,卡尔已经要觉得瓜迪奥拉无情地把他忘掉了。 前两天他们和葡萄牙惊天动地的友谊赛后,瓜迪奥拉被英媒问到,他也不愿意明确站队,毕竟今年欧冠决赛依然是在他手里输掉的,而且输在皇马和c罗手中对瓜迪奥拉来说绝对是骂名最大的方式。 谁让他从前是带着巴萨横扫皇马的,离开巴萨后再没拿过欧冠冠军,又总是在皇马手里吃亏,皇马球迷和c罗球迷心里都是真的解气,成绩让他们把旧日忍受的失望和压力可以潇洒地尽数反宣泄出去,嘲瓜迪奥拉还能再嘲十年。 两年决赛两连败,瓜迪奥拉承担的心理压力都快到魔障的地步了,他比卡尔还不想回看这一切。 他就只是说去年的奖项确实应该给卡尔。 今年?显然是对今年不太敢看好了,毕竟他也没投票权。去年他倒是替卡尔认真拉票过,可有什么用? 欧洲杯年,杯赛冠军和决赛mvp加持下都没有,还有什么有用,那显然是皇马的营销才有用,拜仁能提供、愿意提供等量的支持凶猛地打一把吗? 一声叹息罢了。 卡尔知道瓜迪奥拉只是很职业化地在避嫌,可还是想到就有点要撇嘴。阿隆索也是一个状态,在一起的时候都过得好好的,下雪天他还替卡尔围围巾呢,一退役立刻查无此龙了,忙自己的事情去。 等到事业上有交集,恐怕才会和卡尔再热络起来。 和聪明人来往就是又幸福又不幸的。 安切洛蒂理论上来说是聪明人才对,性格又很好,但怎么就是不懂该怎么在拜仁办事,真是一步一坑,坑坑不重样。 也许是因为在拜仁受到的压力过大,所以他对自己的教练团队极其仰赖——而相应的,对一些常驻的员工就有点不信任的感觉。这种不信任是正确的,在他刚到来时,像常驻助教这种人肯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你洪水滔天我只管下班吃饭,他没被他们坑了都算不错了,哪里能信任什么。 卡尔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被教练团拒之门外,立刻感到有点头痛。但他没生气,而是先敏锐地捕捉到常务助教的传话也许有弯弯绕绕在其中。也许不是安切洛蒂本人非常有意见,而是首席助教有。 首席助教的意见也不一定那么大,但他可能对常驻助教的态度不够好。 职场无非是这些破事,卡尔心里绕了一圈,面上却还是很温和,和常驻助教拥抱说感谢,感谢他可能在教练团里忍辱负重了,表示自己会处理这个问题,要是有谁和他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他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他才是拜仁多年的老员工,一番话果然让对方喜滋滋地飘走了,以为队长要替自己收拾首席助教了,哪怕不收拾也够对方吃瘪的。 卡尔打算等会儿直接和安切洛蒂聊聊,进门先正常地换衣服准备训练。 他忽然想到从教练下手其实也不失为一种退役机会啊。他之前不和教练闹宫斗,是因为安切洛蒂脆弱到仿佛每一场比赛都能卷铺盖走人,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对方已站稳脚跟,对方的助教团队对他的存在很是忌惮或不满,没准他可以继续伸手,假装变成了一个独断专横的家伙,在团队蒸蒸日上的好日子当搅屎棍。 到最后如果人家指责他干了傻事,他就说我能力下滑了,不干了。 如果人家指责他想法虽然没错但不要因为自己当队长多年就这么嚣张跋扈,怎么不直接夺权赫内斯入主主席办公室啊?再了不起的队长也只是个球员,清醒一点! 那他就说不能当皇帝我还当个屁的队长?不干了。 感觉是很无敌、很有希望的一条道路。而且矛盾是现成的,不像丑闻或受伤那样,得自己创造一个不存在的事,而且周围的人还一直傻乎乎地不搭戏。 等等等,一直都靠等一个人来害他,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出击,主动出击! 唯一的要素就只有,他的发言不要那么正确了,昨天看了比赛总结的事都别管了。最好往那儿一坐,像个草包枕头一样胡说八道。 思路又扩宽了,卡尔有点惊奇地在心里品味起来。 莱万一如既往到得早,看到他认真系鞋带调整脚感的样子,卡尔想到德国足球先生的事,心情低落了一点,后悔昨日他为了发脾气和拉姆闹裂开,尽管在德拜都稳如泰山,但像德足协里的事,他直接插手属于超出影响力范围了,如果拉姆真的愿意把这个奖项让出来给莱万该多好呢? 他一踏过门口,莱万就像听出来了似的,抬头和他微笑:“早上好,卡尔。” 卡尔也回他:“早上好,帽子戏法先生。” 周围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莱万的笑容也扩大了。胜利和荣誉像美容剂一样,让他闪闪发光,立刻从2.9旬中锋爹变身青春嫩豆腐。 拉姆是拿过德足先生的,今年给他也不是他上赛季表现比欧冠血c的卡尔或莱万好,而是因为他退役了。 第420章 现在高风亮节地让了,让他当颁奖人,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体面,积攒着另类的美名,德国足协和拿奖人都得承他的情。 这东西他自己虽然不在乎,对旁人来说却是多年得不到的重要荣誉。卡尔真讨厌这种感觉,拉姆太擅长做资源置换了,而他昨天还“铁骨铮铮”和对方理直气壮地大声嚷嚷,今天就不得不向世俗低头,觉得自己的嚷嚷很幼稚搞笑。 说到底拉姆从不会害他,他觉得不爽,是他自己出问题了,十几岁时和队里男明星谈恋爱应该也属于是心理出问题的一种。 卡尔很灰暗地坐到椅子上,幸好没人来烦他,胡梅尔斯一如既往地跟他连招呼都不怎么打,目光一对视就当打卡了;卡尔很担心他继续发烧发疯的诺伊尔也镇定得很,和卡尔像模像样地打招呼,只在握手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手指滑落下来,卡尔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轻摩挲了两秒,发现是一颗糖果。 什么啊,把他当三岁小孩哄吗? 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大球星在更衣室里偷摸交接糖果做礼物,搞笑不搞笑,寒酸不寒酸,也多亏诺伊尔想得出来。 哎呀,是他最喜欢的草莓味! 穆勒今日不知为何来得格外迟,卡尔带着清甜的嘴和好心情与他打招呼时,对方却反而先扫了一眼低头提袜子的胡梅尔斯一眼,而后才没有笑意地低声应付他一句,而后坐了下去。 卡尔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立刻意识到了他心情不对。 上一次穆勒进更衣室时不高兴,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这种事真的发生过吗?哪怕输了比赛情绪差劲,但再上班时,穆勒永远是笑着冲卡尔走过来,和他说笑话打招呼的。对方的搞怪和拥抱才像卡尔开启新一天真正的仪式。 他不由得探头问对方:“托马斯,哪里不舒服吗?你有点黑眼圈。” “……我没事。” 穆勒轻声说,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瞟了两次胡梅尔斯。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了新的让他心脏难受的细节,他发现胡梅尔斯提袜子的方式和卡尔一模一样,护腿板的牌子也一样,也都是什么都不印刷。 他很确信对方刚转会时,还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没准也注意过,但这种小细节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最多本能想一秒“马茨看起来很讨厌卡尔,怎么这种小地方却偷偷当他的学人精,果然没有中后卫不学卡尔”,现在再回想一起,滋味却格外苦涩起来,这种苦里甚至像带着血一样,仿佛跑了两万米,喉咙里的毛细血管根根破裂。 卡尔为什么要骗他呢……他到底是真的听不懂穆勒的表白,真的看不到他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爱,真的不记得自己在酒醉后亲吻过他,还是只是故意把他推给一个女孩子? 那副画面不断在他心里回荡,近乎到了强迫性的地步。 他不断想到简约画面中的卡尔如何微笑着凝视另一个人,亲昵地拥抱、依靠他,捧起他的脸庞。 大家都知道胡梅尔斯和卡尔关系不好,一辈子都被卡尔压在下面——是的,甚至到了一种他的大腿上都能长出微笑卡尔的地步呢。 而诺伊尔甚至都不知为何,比他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卡尔根本不在意告诉对方这件事,是吗? 而穆勒呢?他是卡尔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卡尔能在马路上开车将他丢下。 在生日宴会上,他甚至得不到对方一张亲写的贺卡…… 我简直……我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卡尔走过来碰了碰他的刘海:“真的吗?你发烧没,还是昨晚没睡好?——哎呦。” 整个更衣室都看了过来,因为穆勒一把甩掉了卡尔的手。 “都说了没事了,别这样。”穆勒苍白着脸说,瞳孔紧缩着,瞳仁变成了浅蓝色,像出现裂纹的冰块。 卡尔愣了两秒,莱万在几个座位外说: “托马斯说没事就是没事嘛,最多有点起床气,有什么的。卡尔,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衣服的标签?可能没熨平整,它老刺我。” 卡尔张了张嘴,看着穆勒起身走开去接咖啡,有点心神不宁地想着等会儿再问问,也往莱万这儿走,应承了他的解围。 莱万站起来撩起衣服露出腹肌,卡尔还没扯住他的球衣下摆,基米希忽然就蹿了出来。 他一把攥住了莱万的衣服,要不是莱万下盘稳,都能被他拽得一踉跄。 “我来帮你,罗伯特!”基米希热情地说:“我柜子里有小剪刀——卡尔,你不要总把训练前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我觉得你应该速度快一点,让大家赶紧集合,讲一下今日讲话。” 卡尔:…… 哪有今日讲话这种东西啊? 要讲也是教练讲。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头疼的地方,基米希这家伙,怎么现在越来越愿意和他说话了?而且说的都是怪话。 要是他真和安切洛蒂闹起来,基米希拥护谁? 别到时候大家看着这天大的刺头竟反水站卡尔这一头,纷纷一边骂他本质是马屁精一边一起站队吧。别人不说,外贝外就能干出这种事。 那也太噩梦了! 他甚至有点怀念起了对方桀骜不驯的样子。 第86章 小卡 巴拉克自己过个生日像死了一样难受, 卡尔生日快到了,他却又活过来了。 第421章 每天起床时卡尔都发现他们的家正在朝着花里胡哨派对现场发展,这让他很是苦恼: “米夏!——我不要这样嘛。” “十九岁生日你不好好过, 什么时候好好过?” 巴拉克很是遗憾:“去年我已经错过了。” 卡尔往他后背上一扑,把手腕绕到他眼前去:“没错过……你看, 天天戴着呢。” 想到送给拉姆的那块手表, 他心里又是浅浅难过了一秒——不是因为觉得拉姆不值得这样的礼物,他完全愿意花一样多的心思准备别的礼物送给拉姆……只是,只是手表是不一样的。 成双成对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 巴拉克却是没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低落情绪, 咧开嘴笑了起来,一转身把卡尔举起来在他颈窝里蹭了两下:“是谁要长大一岁啦?是我们的karli!” 他现在天天早上都要激动这一遭。 卡尔又甜蜜,又难为情:“还要十来天呢……你就这么盼着我长大吗?干嘛, 你肯定又在心里偷偷嫌弃我是小屁孩——” 虽然这是老话题, 可就是因为它确实是个问题, 才会变成老话题的。卡尔刚起床来幼稚得很, 扑腾着真着急了,要揪着巴拉克问他是不是受不了和刚成年的人在一起。 是不是后悔了? 尽管卡尔内心总有这样的问题,或者说最害怕这个问题,可正是因为最害怕, 所以他绝不会问出口, 防止真的听到任何可以理解成ja的答案。 巴拉克被他揪耳朵也不躲,生气地说放屁,才不是因为这个才开心的, 然后亲亲卡尔的脸蛋, 让他不许胡说。 卡尔幽幽道:“你说我放屁……” 巴拉克:…… 他背着卡尔做完了早晨家务,偶尔耳朵旁边也会长出两只漂亮手帮他拿个东西,但大部分时间卡尔只是单纯环绕着他, 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幸好我背得动。 巴拉克一边洗碗一边傻笑,心里美死了。 有个小家庭真好——尽管他不敢这么告诉,不管在俱乐部里过得日子多紧绷,巴拉克的注意力都不再全部放在工作上了。 其实他之前也是这样,上班就上,回家就躺在沙发上手垫在脑袋后头看着窗外发呆想卡尔。 不过现在哪怕是在工作过程里他也可以走神想着回家的事,想着去超市买什么菜,想着卡尔上次好像多看了两眼一个看起来笨兮兮的黑色卷毛小熊玩偶。 他很喜欢吗?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巴拉克就觉得应该买给他。卡尔喜欢的东西并不多,从世界杯里带回来的那个酒店赠送的不知名小熊他依然像心肝宝贝一样好好放着,三天两头还替那个小熊梳梳毛,巴拉克在没人的时候就会戳几下小熊玩偶,不懂它到底是哪来的魅力。 应该还是因为卡尔很喜欢拜仁的新吉祥物,喜欢伯尼熊的形象吧。 他很爱拜仁,巴拉克很明白这一点。 这种爱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从很多细节里流淌出来,比如卡尔每周都要收看一个拜仁球迷组织做的电视节目,他能数得清拜仁十几个最主要的球迷组织,甚至记得一半的头头。他记得清拜仁的所有关键比赛,在聊天时随口就能提起来,他熟悉许许多多的名宿,在小的时候还在旧日球场当过球童。 巴拉克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往往是在卡尔和拉姆或施魏因施泰格在一起玩时,卡恩在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到往日。他们不是故意怀旧,而只是单纯熟悉这些人和事,熟悉历史与过往,熟悉一切弯弯绕绕和不能明说的潜规则,就像熟悉自己今早吃了几片吐司似的。 尽管感觉拜仁这个俱乐部是天天刷绿漆的老黄瓜,可对卡尔来说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巴拉克尊重他的爱,在卡尔窝在他怀里看拜仁的画册时也沉默着一起跟着看,尽管他的注意力可能其实全放在卡尔隐隐约约的发旋上,像凝视世界上最小的一个龙卷风中心。 尽管在心里经常骂俱乐部,可在这样的时刻,他又会觉得幸好他来了。 幸好他穿着和卡尔同样的球衣。 他们是国家队和俱乐部的双料队友,是3和13。 如果他什么都不是,他就不会出现在对方身边了。 但对于他现在的状态,他的经纪人却是日益不满的。对方暂时还没发现巴拉克是在和队友同居,但确实疑惑起了为什么他比之前还要宅家,个人商务全是能推就推。 “你在干嘛吗,米歇尔,你回家后要当保姆照顾三个小孩吗?你又没成家,本来工作就已经很挑了,现在你还更挑?” 经纪人贝克尔气得火冒三丈:“夏天时候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你忽然改变主意了非要留在拜仁,行,我不怪你,切尔西那边也表态还是愿意等你,但你得在个人商务上下功夫,现在的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闷头踢球就了事的。你还有几年足球可以踢?几届世界杯,几届欧洲杯?你得抓住最后的巅峰期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巴拉克天天急着回家做家务或者和卡尔亲嘴,这种事经纪人怎么能理解嘛。 他都没有几年球可以踢了,还有为了事业天天把卡尔甩在家里吗? 当然了,卡尔怎么样他不清楚,主要是他自己会心不在焉的,不想干活。 疯狂炒作、三天两头上报纸做什么?就算没有卡尔,这也不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他觉得在比赛时能耍耍帅享受聚光灯就够了,场下还要打着发胶接受闪光灯挺恐怖的。 第422章 贝克尔倒是和他共脑了,也想到了卡尔,不过他依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愤愤道: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比你活络,你看看队里,不管是卡尔·海尔曼,还是施魏因施泰格,都是媒体宠儿,这个赛季全上过重量级电视节目了。他们邀请你,你不愿意去,结果机会落到这些小杂毛手里—— 你不知道海尔曼从哪里挖出的疯狗一样的经纪人,那样的女人也能算女人?小小年纪,青面獠牙,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心肠歹毒,盛气凌人,不通章法。有人还造谣她是靠陪/睡上位?我呸了,长那个样子有人要睡她才有鬼。卡尔·海尔曼八成是落了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了,我听说她消息灵通,以前搞过敲诈的。这种犯罪分子竟然也能摇身一变当经纪人了,太荒诞了。” 乌尔里克哪有那么糟糕啊,巴拉克真不知道她现在在足球圈里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形象,因为她是卡尔的经纪人,巴拉克听这些诋毁的话就当没听到。 “那不是很好吗……咳,我的意思是,随他们去吧。我天天能把球踢明白、在更衣室里不吵架都不错了,你别给我找事。” 经纪人知道他这赛季压力大,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说到底巴拉克说得对,场上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他踢得不好又不断搞商务,只会被人骂个半死。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一句:“如果去伦敦就没这些事了。” 贝克尔心迹不愤,觉得拜仁就是从来都没真正把他们当自己仁。他虽然很嫉恨乌尔里克,感受到了对方这种不走寻常路忽从旱地里冒出的角色的威胁性,但他更生气的其实还是像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这种少粘锅、多揽功的户口本。 巴拉克就简直是反过来,赢了理所应当,输了天打雷劈。拜仁虽然追着续约,但条款给得根本没切尔西好。而且一看巴拉克竟甩掉经纪人自己来签字,更觉得是“到底没有德国球员能抵抗我们拜仁的优越性”,得意得不行,觉得自己又高人一等了。 卡恩都在退役边缘了,拜仁依然死也不愿意把队长袖标交给巴拉克,怕他威胁卡恩地位,甚至是连第二队长都不给。 这算什么事?贝克尔想到就上火。再看看自己暴脾气了十来年的巴拉克世界杯回来后竟然开始学什么人淡如菊岁月静好了,他更是想吐血。 这还是你吗? 他的不解外壳下,是埋藏着很大的失望和悲伤的。 挂了电话后,贝克尔饭也吃不下去,事也做不了,蹙着眉头坐在桌边,都快变成沉思者雕塑了,总觉得巴拉克有事情瞒着他。 巴拉克是个坦率的人,从不会把什么事瞒着他,所以他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他说这么一大通,对方还是不以为意的样子,终于让贝克尔觉得不得不怀疑了。 就像巴拉克经纪人嘴里说的一样,在巴拉克当家庭主夫的日子里,卡尔其实外出比他多。乌尔里克替他安排的工作倒是没那么多,但俱乐部的市场部现在也很喜欢让他上工,再加上拉姆的生日过后、拉姆看到了巴拉克的球衣这个乌龙事件过后,卡尔觉得自己应当表现得更正常些,所以刻意增加了外出时间。 卡尔不知道拉姆会不会有怀疑,有多深的怀疑,但他知道拉姆一定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否则一切不会风平浪静,对方最起码要因为自己抓到了卡尔是个南桐而震撼一番吧。所以他觉得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表现得坦荡和坦然。 对方越是怀疑,他就越要若无其事地顶回去。这一方面是卡尔的理性抉择,另一方面也是他对拉姆确实有种微妙的情绪上的不满。 就算真的有什么,既然没看到的话,不就是等于没有吗? 卡尔不晓得拉姆干嘛在乎这件事,归根结底,哪怕他真的可能谈怜爱了,既然他遮掩得这么小心和成熟,这就说明他没有疯掉,他不打算影响任何家庭外的生活,他依然是对方最忠诚可靠的朋友和队友,什么都不会改变。 按拉姆的习惯,他就应该放下那件球衣,主动替卡尔打个圆场才对,而不是一直扯住不放,直到他们中间出现巨大的裂痕。 卡尔确信拉姆并不崆峒。拉姆其实是个思想上没什么标签的人,如果他真的站队什么,也不一定是他心中真的那么想,而是他惯常的“团结属于我的人”的那一套做法罢了。 他大可以装作无事发生。是因为觉得卡尔不可靠,担心他遮掩不住,所以才总是担心这件事吗?那他好像又把卡尔给看扁了。在别的事情上,拉姆从不会把卡尔看扁的。 卡尔不懂拉姆的情绪从何而来,也很倔强地第一次选择了无视和抵抗。 他们俩一直是很聪明地与彼此相处的,敏锐让他们之间大部分话根本都不用说出口,说出口了才奇怪。 读空气和心照不宣就够了,就像两条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在家里,他也不得不再挖掉一两天和巴拉克相处的机会,把他的东西都收到柜子底部去,邀请朋友们来家里玩,而巴拉克当然就只能回他原来的地方去住一两晚。 施魏因施泰格超开心,他是真的还没来卡尔现在住的新地方看过,又给他带了好多装饰物。 真可爱,卡尔歪头看歪头的小兔子摆件,意识到朋友的爱也一样闪闪发光,不是因为他不能和施魏因施泰格滚在一起睡觉,他就该一直把对方忘了的——施魏因施泰格也有个漂亮的金发女朋友呢,就从来没忘了他。卡尔真是个好可恶的家伙。 第423章 想要平衡原来的生活和感情真是不容易,因为他们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而且卡尔也逐渐注意到了巴拉克好像在默默地为他做很多隐形的牺牲,这会让他在不断感受到被爱的同时,也产生一种无措和难过。 这个冬歇期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松了一口气,在狂追了两三个月后,拜仁好歹是基本追到了第三名的位置,现在仅以一分之差落在云达不莱梅的后头,欧冠小组赛已顺利头名出线,德国杯当然也不可能被淘汰。 考虑到绝对天崩地裂的赛季开头,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因为德甲的前三名有欧冠可以踢,对于拜仁来说丢了联赛冠军固然耻辱和失败,可如果进不了欧冠,那才是真正要被德甲同僚笑话一整年的噩梦。 他们这赛季的首要任务就是争三,就连欧冠和德国杯,其实心态也就那样,能赢就赢,不能赢拉倒——无论如何,先保住联赛基本盘再说。 希斯菲尔德的目标显然就是这样的,球员们也差不了多少——除了地位稳固的球员,大部分人心里都要敲敲边鼓,知道随着夏天新帅进来,阵容肯定是要大换血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对目前球员的不满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夏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国脚身上又买不到,再加上去年马加特带队拿到了国内赛事的双冠王,所以他们才绝对再给一年机会看看的。 现在结果是非常惨烈,大家都知道了。拜仁抠门归抠门,但俱乐部不是管理层的私人财产,不会让俱乐部自负盈亏空手套白狼,一切还是得以成绩为第一指标的,所以现在肯定要做大调整。 那不管新帅是谁,不管夏天他们能不能留下,适不适合留下,都得打个问号的,所以这些球员的心思就已经悄悄的不在训练和比赛上了,比起保证团队发挥,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赛场数据不能差,下班后和经纪人吃晚饭,商讨潜在的下家,冬天就开始接触。 卡尔也体会到了这种氛围,他和大家吃饭时,施魏因施泰格就很不满地讲那些人都是假仁假义,走了拉倒,拉姆路过时假装不小心踢了他一脚——波多尔斯基还坐在这儿呢。 但卡尔知道施魏因施泰格会这么说不是因为他不在意波多尔斯基的心情或故意阴阳他,而是施魏因施泰格莫名坦荡又自然地相信波多尔斯基会一直留在拜仁,他把对方当自己仁看,所以当然不觉得吐槽外仁会中伤到他。 但波多尔斯基不可能没感觉,即使他像卡尔一样,知道施魏因施泰格的这种单纯和自然而然,他也依然生气——甚至可以说,对方的这种笃定在某种程度上和不信任他一样伤害他。 “哎呦,好厉害的话,提前一个窗口看看下家就叫不仁不义?”波多尔斯基冷笑:“全宇宙的球员都巴不得在你们家打工,你就满意了。” 施魏因施泰格傻眼了,赶紧和波多尔斯基讲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们俩吵嘴从来都是乱七八糟直到扭打起来互相挠痒痒笑不动为止,卡尔和拉姆已坐在另一边自说自话了。 他们俩当然也很关心新来的教练是谁,卡尔之前是毫无渠道的,但现在他有乌尔里克了,对方虽然在经纪人圈子里天天挨骂,可混得又风生水起的,前两天给他带来的消息是高层现在看上了克林斯曼。 虽然世界杯后克林斯曼一方面出于不堪重压,另一方面出于急流勇退的意识放弃了国家队帅位,拒绝本来叫嚣着世界杯后一定开了你的德足协又改换嘴里提出的续约,但他暂时还没下家,而拜仁有点看好他带年轻球员的本事了。 国家队里一半的首发球员都在拜仁呀! 那克林斯曼就还这么来带,要是也带出绚丽的青春风暴,多是一桩美事啊。 骂了他两年的贝肯鲍尔倒是依然持反对态度,但说到底他现在是挂名主席,实权捏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手里头。 拉姆笑着说:“是我提议的。” 冬窗速来是微弱补强的地方,德甲没什么大新闻,整个欧洲足坛都没什么大新闻,最大的热闹也不过是围观拜仁选帅,看看谁愿意在半个赛季后接手德甲霸主的宝座。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已开出了相当诱人的条件,克洛泽的引援是已基本锁定的,除此以外,因为这个夏窗他们基本没在世界杯后的溢价期花冤枉钱——当然主要是因为世界杯上身价最暴涨的年轻球员卡尔已在拜仁怀里——新主帅将会在明年的窗口得到巨大的空间。 原本在克林斯曼这个提案出现前,在离开切尔西后暂时收获自由身的穆里尼奥绝对是最重要的候选。 对于驾驭德甲豪门,葡萄牙人确实也有一定的兴趣。 拜仁球迷和德国媒体也是有点期待的,像穆里尼奥这种又有实力又有性格的主教练,绝对的明星角色,放到哪里去都会让球队为之一新。双方仿佛是现在市场上对彼此最好的选择,赫内斯也一直和颜悦色说非常开心穆里尼奥正在市场上,会认真考虑对方,但其实拉姆从一开始就感觉这是不可能的选择。 在强势的拜仁高层看来,穆里尼奥绝对是有性格到近乎霸气了,他们才受不了这种类型的教练。拜仁的教练本质都是管家,不是来做大老爷的,没有进入大宅门觉悟的教练干不好这份工作。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只是嘴上说说希望得到一个真正的变革者,但他们希望的是搞洋务运动那种,不是把仁政府给推翻了啊。 第424章 例如穆里尼奥此前公开攻击切尔西老板阿布和高层的“煎蛋论”*,这在拜仁高层看来是绝对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这件事也是穆里尼奥下课的直接导火索,穆里尼奥对于世界杯后阿布强行塞给他的舍甫琴科极度不满,也多亏了巴拉克没来,不然葡萄牙人的崩溃还要再上一层楼。面对这样的情况,切尔西开赛就一塌糊涂,穆里尼奥在那个月里和马加特一起竞争豪门最差教练奖,但在媒体发布会上,他是一点都不虚的,直接抛出了著名的“煎蛋论”: “没有鸡蛋,就没有煎蛋饼,煎蛋饼质量的好坏取决于鸡蛋的质量。有些鸡蛋就是要比其他鸡蛋贵,但这些贵的鸡蛋却可以做出更好的煎蛋饼。如果甲等鸡蛋只能在华路士(英国高档超市)里买到,但你没法去那个超市,你就出问题了。” 能说出这种话来,拉姆就知道他完蛋了,赫内斯就算把马特乌斯弄进办公室端茶倒水,都不会请他来拜仁的。 因为拜仁正是一个高层买人、教练负责战术和带队的地方,赫内斯作为实权主席和体育总监,操办了所有合同相关的事,小到卡尔这样的球员都是他亲自相看,亲自签合同,不可能听教练的屁话,把拜仁放在银行里吃利息的宝贵家产拿出去给教练挥霍。 那要是遇到了不靠谱的,花大钱买了水货,或者走了把球员也带走,或者要死要活地非要买一些球员、结果却是联合外人吃回扣,那怎么办? 在拜仁,球员的地位相对教练反而是更稳定一些的,教练们在这儿可不是英超的那种足球经理,没有那么多行政权力,而穆里尼奥竟然连这个都接受不了,把他迎进门,拜仁是嫌舒服日子过多了,巴不得从下到上闹事,要发生哗变嘛? 绝不可能的事。 拉姆其实也认同穆里尼奥的战术素养,他觉得对方应该比克林斯曼高级到不知哪里去了,但他只向赫内斯提了克林斯曼,对穆里尼奥,则是很直接地开起了玩笑: “那我们可能也不能买米洛了,他连舍甫琴科都不喜欢,八成也不会喜欢米洛。我和卡尔肯定也踢不上球了,后防线最起码得再买四个26岁左右的球员,我们太矮、太年轻了——至于巴斯蒂安,他会因为太笨了被嫌弃死的——奥利弗也不行,因为奥利弗上岁数了。到最后,咱们只需要给主教练配上十个新的首发球员就行啦!” 赫内斯也哈哈大笑。 卡尔知道克林斯曼进队当然是高度利好他和拉姆——他们俩才真的是克林斯曼军啊,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也是,纯纯四个竟然是先靠着国家队的优越表现,反过来在俱乐部里地位上升的,和别的在俱乐部里先熬出头、而后在国脚里再熬资历、最终终于得到大赛机会的球员相比,主打一个倒反天罡。 克林斯曼才是他们真正的直升天梯,现在转正的首席助教勒夫也是。 只要主帅不是离谱到根本不会带队,球员们更在乎的永远都是自己在他手下过得好不好,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巴拉克来说应该也是好事,卡尔心意一动——正是克林斯曼薅掉了卡恩国家队队长的位置,把它摘给了巴拉克的。这种过程虽然残酷,可一代新人换旧人,迟迟不换也不是好事,就像在俱乐部里,巴拉克过得就很难受。 “尤尔根真的挺好的……他还在和你联系吗?你什么时候和乌利提起来的?” 他询问拉姆。 让球员来提好像也是个聪明招数,比自荐聪明,这显得是更衣室盼着他来,而不是克林斯曼自己在家里蹲,抠脚没工作心里着急了。 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不打架了,也谈论起了这个事。他们显然很快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拉姆说不过是吃饭的时候。 波多尔斯基恹恹不乐,并感到这真是让人不舒服:“你们还会上他家里去吃饭?老天。” 施魏因施泰格讪讪地不敢说话,笑着切蛋糕给他吃,但波多尔斯基不要——他知道施魏因施泰格是因为卡尔发现了他其实也爱吃甜食才迟到地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才不稀罕。 换卡尔给他,他就吃了。拉姆体贴地岔开了话题,他们开始聊幼稚的,鲜活的,关于科幻电影啊,游戏啊这类话题,这又是卡尔和巴拉克在一起时不会谈论的东西,和同龄人说话总是有种更好玩的感觉的,这是正常的。 “时间过得好快。”施魏因施泰格告别时揪着卡尔的脸说:“怎么我们karli又长大一岁啦?今年再长长,你就要比我高了。” 波多尔斯基认真说:“我怎么感觉他已经比你高了,一两公分这样。你全靠鞋跟撑起来的,人家穿着拖鞋。” 施魏因施泰格假装没听到,继续含情脉脉地说:“今年还是不办生日会吗?办一个吧,我给你唱歌。” 波多尔斯基立刻打了个冷战,就连拉姆都忍不住轻声说:“算了吧,巴斯蒂,卡尔又做错了什么呢?” 卡尔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毕竟是圣诞节呀,还是不耽误大家放假了。” “谁说这是耽误了,笨蛋。”施魏因施泰格拥抱他:“我永远想替你过生日。” 波多尔斯基扶墙假装自己在yue。 拉姆没说话,就只是先把这俩活宝赶去前面走着。他和卡尔在电梯口告别,门关上、互相挥手告别前,拉姆忽然按着让电梯门保持张开的按钮,说道: 第425章 “艾米莉亚恋爱了,可能会考虑明年订婚。如果是我妹妹的话,我就不会这样难过了,我会在圣诞节的餐桌上给你切鸡肉,给你们当证婚人,karli。可惜这一生也没什么办法。” 卡尔怔愣着刚要回复,门就已经关上了。 他不知道拉姆是在说什么……是点明了吗?还是只是单纯感慨? 点明了,后续又要怎么样? 06年的圣诞节,卡尔不知道人生会走向何处。 他太年轻,不懂人生所有的礼物,仿佛都有隐藏的价码,不懂命运对他从来都不温柔。 他就只是在温暖的小房子里看巴拉克替他撒了漫天的假的雪花,抱着头发出幸福的笑声,被举起来,高到快能摸到天花板,像一只小蝴蝶一样转开。 他在家里给莉拉读图画书,带她出去看真正的雪花,替她捏一排小雪人放窗户外面。 他给穆勒和克罗斯都寄了礼物去,也收到他们可爱的回礼,卡尔喜欢歪歪扭扭的手写贺卡,把它们认真收进抽屉里。 他坐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家里的餐桌上,不动声色地替克林斯曼说好话。 他太年轻,他就连用清水洗脸时都皱巴不出一条真正的皱纹,坐在灯光下,脸庞就像刚洗干净的珍珠。 鲁梅尼格微笑着和他多聊些俱乐部里的事,只有他苍老而温柔的妻子起身替卡尔披上一件衣服,让他去阳台上透透气,和家里的孩子们一起玩,别陪糟老头子说话了。 “你还小呢。”鲁梅尼格夫人温柔讲:“圣诞节多玩玩,别考虑工作的事。” 卡尔太年轻,却有太多想要得到和守护的东西,并误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这就是命运不温柔的地方。 第87章 大卡 卡尔在战术会议中与安切洛蒂的儿子发生了争吵。 准确来说也不是争吵, 而是产生了矛盾。毕竟卡尔没吵,但小安切洛蒂都快掉小珍珠了。 小安切洛蒂是89年12月出生的,比卡尔还小两岁呢。 对方是第一年跟着他父亲工作, 在助教中算是年龄最小、资历最浅的。 和他爸爸很像,他的性格非常好, 平时总是微笑的模样——甚至某种程度来说比他爹性格还要更好一点, 毕竟天塌下来是他爹背锅,怪不到他身上。 一开始很多球员瞧不起他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关系户”,但因为和这小子年龄最靠近, 而且对方也是整个教练团里英语说得最好的人,德语学得也快,所以他们还是和他亲近了很多。 小安切洛蒂估计也没想到他当助教的第一年就会遇到这么大的挑战——本来在他的想象力, 他在慕尼黑迎来的应当是轻松、激|情、精彩的生活, 谁知道现实是每天压力爆表、对抗路(报纸)言语互殴、精彩确实是精彩但只有看客享福了他们自己天天汗流浃背。 原本最近几个星期刚过上一点好日子, 队伍开启一波连胜, 而且总是踢出大比分,让人神清气爽的,谁知今日常驻助教就来“找茬”,理直气壮地说卡尔要参加下午训练结束后的战术会议。 小安切洛蒂当时还没反应过来, 正思考这行不行, 首席助教就弹起来了: “什么?卡尔也来?不合适吧。” “他一向是参与的。”常驻助教蹙眉说:“你有什么意见吗?” 首席助教来火了,因为安切洛蒂是好脾气,他当然就是暴脾气。只不过再爆的脾气在拜仁也已被磋磨掉了尖尖。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这群该死的嘚国佬没准就是说话直白得像没爹没妈教礼貌似的, 不要发火, 不要发火: “怎么叫我有什么意见?——之前卡尔也没参与啊,他这次非要来是什么原因?” “卡尔来参加会议不需要原因,你急什么。”常驻助教飘然离去:“这就是一项传统。” 首席助教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小安切洛蒂这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个好事,因为对方大声抱怨:“你看看他们,根本不把卡尔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小安切洛蒂手足无措:“那,那我跟去再问问?” “你赶紧告诉卡尔洛去。” 天,要是真的对他爹不利怎么办。小安切洛蒂偷偷跟了一手,结果就看到常驻助教跑去和卡尔“告状”了,而卡尔则是和他很亲密的样子。 因为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观察一下肢体语言和表情,所以小安切洛蒂不确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他们是“一伙的”。 可恶,才刚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怎么这牛气哄哄的队长就来给人找事。 卡尔是生怕他爸真的树立起什么威信吧! 小安切洛蒂的心情都灰暗了下去。他穿行在基地里,决心要把这事立刻告诉亲爹,让对方心里有个数。 他走过画满球员们涂鸦的红色长廊,卡尔英俊得相当瞩目,画师特意挑了卡尔在13年欧冠决赛时捧杯的那个片刻,他的蓝眼睛里反射着奖杯的光芒,像钻石一般。 他是少数几个还在踢球,就已能上墙的角色。 虽然画的是13年夺冠,但应该是世界杯后上来的。 小安切洛蒂原本挺崇拜他的,感觉他应当是那种真正的英雄角色,进入拜仁前也有过很多美好的期待,但真的来了后,却发现卡尔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热心和明亮。 当然他也不是觉得卡尔阴郁,对方依然是冷脸嘚男中最温柔和最尊重旁人的一个,只是他给人一种充分的距离感,而小安切洛蒂原本以为卡尔会是那种和周围所有人都成为朋友的类型。 第426章 想着想着,他就找到正忙着过去带训练的安切洛蒂了,一把揪住自己老爹和他说了刚刚的事。 “卡尔想参加战术会议?”安切洛蒂看着儿子,把一边眉毛抬了起来,然后放下去,再把另一边抬起来:“多大点事啊,那就参加呗。” 小安切洛蒂:…… “不是,不是。” 他急忙道: “这样行吗?球员怎么听这些内容啊,要是讨论首发他不满意,岂不是惹出矛盾来。” 一方面,卡尔不是这么没分寸的球员,不可能真的天天插手阵容和首发,不然前任瓜迪奥拉第一个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按原则来说,瓜迪奥拉这样需要对首发权拥有完全掌控的主教练,才最受不了球员参与教练团队的工作才对。可事实上却是瓜迪奥拉经常主动要卡尔参与的,这说明在这儿情况非常不一样。 另一方面,如果大名单让他“不满意”,卡尔自己或别的球员有的是办法闹事,经过上次和外贝外餐桌大骂的事后,安切洛蒂已经在放低了自己的原则,告诉自己做事要灵活点,不要认死理。 他在拜仁的弱势是客观的,拜仁这个俱乐部的权力系统又立体又扁平——总之就是相当混乱、所以有一箩筐潜规则的现实也是客观的,那他就先从积蓄力量开始做起,不要急着和强势方开战。 看,现在不就一切稳中向好了。 什么都不懂就硬刚,最后输得一塌糊涂,惹出一身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卡尔想旁听会议,就让他听一下,看看反应再说,没必要把这个当成什么“立刻开战”的讯号,浑身都是敏感肌。 之前要强硬对抗,是因为周围危机四伏、团队一塌糊涂,他得立起来、让球员们尊重他,谁痛苦谁改变,想来确实是这样。而现在情况正一片好,干嘛轻易踏出舒适区。 安切洛蒂刚到拜仁就委屈求全低声下气搞怀柔政策可能是错了,但不代表他的和谐路线永远都是错的。 执教多年,他依然觉得能和上下搞好关系、去哪都能让天下太平才是一个教练最大的本事,也是他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他不与瓜迪奥拉或穆里尼奥那类型学,这辈子他就没和哪个教练或什么人针锋相对你死我活过,哪怕带皇马时也一样,不和巴萨闹。 他觉得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但急着要去带训练,没时间和他多说,只是匆匆交代一句:“大卫,别着急,也别多想,等我晚上再和你说。现在我上训,你整理资料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也许是首席助教心里受不了他把儿子带进团队,担忧地位,暗中挑拨,把这傻大儿当枪使也未可知。 之前危机四伏,他的团队像一块铁板,毕竟要是安切洛蒂滚蛋了,整个教练团都得完蛋,一起失业家里蹲。 但现在状况好了,事情就发生变化了。在团队内部,也有地位问题和分蛋糕的问题。 诺伊尔的门将教练荣耀回归,地位稳如泰山,还涨薪了百分之五十,一跃成为整个助教团队中薪资最高的一个,挤掉了原本他带来的一个意大利助教,这就是第一根刺。 常驻助教们每天工作怡然自得、压力不大、地位却稳如泰山,这是第二根刺。 他把二十几岁的儿子直接塞进团队,而且相当信赖、用心培养,这是第三根刺。 安切洛蒂想,卡尔不过是想来参与一次战术会议,就能从一大早开始让各路人在这儿跳脚,倒也不失为一种照妖镜。 但小安切洛蒂看不到这些,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版本,只觉得爹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上了,现在心里焦灼又压抑,事情都做不下去,只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又是心疼亲爹,又觉得恼怒不服气,恨不得自己变成主教练和不公正的一切开干。 他恨不得冲去对着卡尔大喊: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不要冲着我爹来啊!他三个月都胖了八斤了,天天惆得要吃五顿饭,这么一个小老头在你们拜仁被严酷拷打,你们仁真是净不干人事! 卡尔在更衣室里已整顿好一切,虽然他没按基米希希望的那样一大早就领导瘾大发在这儿打鸡血讲话(…)不过因为他盯着,大家确实会动作麻溜点、废话少一点就是了,说得官方一点就是会更早进入工作状态。 今日除了穆勒神情恍惚又憔悴以外一切都好,卡尔暗暗想着等会儿中午吃饭时询问一下琳达昨晚他们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输了大比赛,穆勒不会把生活里的事带到工作中的,也不会在上班时状态不好,卡尔曾无比羡慕过,感觉对方是真的热爱踢球,和他这种真假参半的不一样。 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和安切洛蒂“作战”,思考着有什么切入角度,没想到对方一进来态度就很好,笑容灿烂地和大家打招呼,在大家出门后一把揽住了卡尔的肩膀,和他一起拖在最后走,主动和他说: “今天训练结束有会议,要准备下一场欧冠淘汰赛了,来参加好吗?” 卡尔的草稿全被堵进了肚子里。 “啊。”他遮掩着惊讶,努力找到点烦人的语气和台词:“好……当然了,我一向应当去的。” 仿佛在责怪安切洛蒂之前不叫他似的,明明是他自己从没说过。 主帅也不恼,哈哈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好好好,是我之前疏忽了,以后还这样。” 第427章 指望着当烦人皇帝的卡尔:…… 皇帝好像是真的当上了。 怎么安切洛蒂直接滑跪不嫌他烦人啊! 这,这不符合常理。 也许对方就是单纯肚量大,或者笑面虎吧。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安切洛蒂才不是这么没出息没手腕的主教练,才没有面对卡尔的边界试探立刻就把自己的房子往后头让三尺地,就差敬个礼说队长你放心俺老安一定把你给哄得舒舒服服。 他是风里来雨里去,一把岁数了还能啃动各种铮铮铁骨(字面意思)的名帅才是啊。 而且自从长桌吵架后,安切洛蒂的尊严感也就上来了,没道理又向卡尔低头的。 卡尔很是努力地调整心态,这种熟悉的“每次想做点什么坏事都不太顺利”的感觉笼罩了他,但他不愿细想,仿佛只要不去细想,厄运就不会到来。 今日的训练也一切和谐,团队刚大胜,这冲散了十天三赛的压力,让他们兴致勃勃地期待下一场。 只是穆勒依然怪怪的,他不光是不和卡尔说话,他是和所有人都不说话。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俩闹矛盾,现在则是都知道了穆勒今天可能不太舒服。 他们的开心果竟不开心了,这是训练里唯一让气氛下降的地方。 卡尔中午刚捞到点时间,立刻就和琳达联系了。 但琳达比他还吃惊,说她完全不清楚,因为她最近十天都不会在家,要在巴西开学术会议。 卡尔有点意外,刚要问她怎么还在外头,但立刻删掉了内容,不想让琳达觉得自己仿佛在质问她的正常工作一样。 穆勒不告诉她,想来也是不希望影响到女朋友的工作。 其实博士生很忙碌的,像琳达这样的科研优秀分子更是如此,要是她真的天天在家才奇怪。 卡尔回:“真了不起(大拇指)” 琳达果然很开心:“谢谢你给的额外赞助,卡尔,你会看到这笔钱没白花。我的论文很可能会拿到推荐,等正式发刊了我就寄给你。” 这是她硕士时就在组里一直做的,只是正式发表推迟到了博士阶段。不过就算卡尔不够懂这些,他也知道能刚转博士就能在学术会议上拿推荐发期刊,应当是相当出众的成绩,不是他上个月送的那点赞助能立刻发挥功效的,不由得对琳达直白的感激感到哭笑不得,但也觉得对方挺可爱的。 真好,他人生里认识过最可爱的男孩和最可爱的女孩没有错过彼此,而是能两情相悦、待在一起、像世界上最可爱的一对小动物一样,每每想到这件事,卡尔都忍不住感到快乐。 琳达这么说,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特别想表达好意,也不自谦和拆穿她,而是也装作非常开心地表扬了她一番,并特意说了等收到期刊,他再给琳达的系里捐正式赞助,点名给她那个组。 琳达刚在巴西开心得眼泪喷出,就忽然伤心了起来,变成了真的眼泪喷出: “不,不行,那样的话肯定要被人传绯闻了,还是算了。” 卡尔愣了一下,想想也是,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确实托马斯来更合适。” “他也不行,人家会说我是靠男朋友给钱才能在组里。” 琳达说:“算了算了,我导师很好,我们不缺资金的,只是给到我个人的话我能多做很多事。总之谢谢你,卡尔,明年生日再送我这个,我就喜欢这个,别的不要。” “但我不是朝你要钱的意思……天哪,我真是太差劲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琳达开始特别懊恼地层层撤回,最后停留在了说她发刊的那一句,又感谢了卡尔一次。 换成别人很有一番拙劣表演装手忙脚乱的嫌疑,但卡尔知道琳达只是在谈起她真正关心的事情时容易“说错话”,可她说的都是真话,琳达是个非必要不撒谎的人。 尽管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喜欢她这样的类型,不熟悉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太没情商,可卡尔经常被她的简单打动,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穆勒会喜欢她。 只是扯了半天一点也不知道穆勒为什么生气。昨日可是五球大胜的局面啊,穆勒也梅开二度的,连上前几日他帽子戏法的友谊赛,他简直状态爆棚火力全开,卡尔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在让穆勒烦心。 他家里人也素来很好。 到头来真的是在和他生气吗?不然哪怕心情不好也应该和他说的。 可为什么? 卡尔简直不想参加晚上的战术会,想直接追着穆勒去问情况了,但对方仿佛也防着这一手,训练结束后直接不在俱乐部洗漱,拎着包就光速消失了。 早上还只是谋划要做坏事,现在他的心情倒是真的很差劲了,带着焦躁、困惑和不耐烦(想再问一圈穆勒到底怎么了),在安切洛蒂的办公桌旁一坐,周围一圈助教都很不自在地蠕动两下,发出轻微的吸气声。 常驻助教却是一张平静中带着得意的微笑脸,仿佛在说“看吧”! 首席助教都想上来打他,不懂这家伙狗仗卡势在高傲些什么。 但他虽然面上特别生气,手里反而是把小安切洛蒂推到了战术板前,只在旁边用铜铃大的眼睛盯住常驻助教和卡尔,试图在气势上站住,并表达强烈的不满。 小安切洛蒂开始介绍起他们为下场比赛准备的阵容和打法。 还是他们现在在踢的4231阵容,安切洛蒂显然想稳扎稳打——这没什么可说的,这套祖传阵容一直在赢,而且是球员拼了老命宫斗才换来的,卡尔怎么也不该有意见。 第428章 但卡尔偏偏就“找茬”,硬是找出了意见。听到一半,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他刚说完一段整话后就出声打断: “这套阵容踢起来太累了,而且虽然效果很好,可是外贝外和罗本都未必能长期坚持这么踢,如果出现人员缺口了,该怎么办?” 他说的话既对又不对。 对就对在,这事不是没发生过,前两年拜仁两入决赛两不胜,一年是缺了外贝外,一年是缺了罗本,简直是伤中伤,队伍像根本没法踢了似的。 不对的地方在于,球员永远是有受伤风险的,缺了这俩人,什么阵容他们能踢好啊?安切洛蒂赛季初不断尝试,就是有先见之明,想丢掉两个老将依然能走路,结果也知道了,外贝外造反,团队也像缺了腿似的踢不起来。 这是阵容问题,又不是教练的战术有问题。 卡尔怎么一张嘴就这样! 小安切洛蒂的脸色从红变青,怒火几乎喷发,他本来就是心情最差最紧绷的一个,现在都快拍桌子开始吵了。他猛地放下手中的笔,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度,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卡尔,你想说我们这些教练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你觉得我们不知道外贝外和罗本的重要性?” 对喽! 终于对喽! 在对方澎湃的怒火里,卡尔终于感觉自己从开头努力到现在,终于找到了一点上班时该有的撕吊感。这才是他的狗屎生活啊!这才是他应该面对的环境嘛,这儿也是刺,那儿也是刺,没有一个人是好相处的,各个都是挖坑的人精,各个都是战斗大师。 怎么从他折腾退役开始,这些事反而离他远去了! 在心旷神怡里,卡尔的戏拿得越发稳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你们当然知道,但我看到的是,你们在冒险。把一切赌在他们能健康踢完全场的前提下。万一他们都伤了,拜仁还能怎么踢?” 他不用去看安切洛蒂的脸色,也知道对方表情绝不会好看。 和他的助教,和他的亲儿子交手,话里话外还好像都在阴阳他,他就不信安切洛蒂能忍得了! 卡尔坐在椅子里,翘着腿撑着头,看起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就连刚刚还非常潇洒的常驻助教都不安地挪动了起来,偷偷去看主教练的脸色,却从对方认真倾听的表情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反而是小安切洛蒂已涨红了脸,手也轻轻发抖,他见首席助教竟忽然又弱势下来了似的,就这么傻站着,还轻轻从身后扯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不由得热血冲头,一把甩开对方,怒气冲冲,猛地一拍桌子,弯腰直接快把口水喷到卡尔脸上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们这些搞战术的更懂?你是个球员,不是教练!阵容问题不是你能来评判的!” 没错,没错,我不该越权——终于有个能抓重点而且和他针锋相对的人了,和那些在球场上硬是摔了也不踩他、在夜店里坐他旁边喝酒两小时都嘻嘻哈哈无动于衷不愿意偷拍哪怕一张照的人不一样,这优秀的助攻,让卡尔都快喜极而泣了。 卡尔一向冷静的面容突然展现出一种极端的霸道无理(兴高采烈),他缓缓站起来,身材高大的他显得非常有压迫感,他直接低头看着小安切洛蒂,一丝不让: “我是球员,但我也是这支队伍的队长,我要为整个团队负责。如果阵容出了问题,你能付得起责任吗?你小心当了出头鸟,怎么替别人背了锅都不知道!这一屋子的助教都哑巴了吗,要推你来说话?坐回你的位置去!” 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尽管他语调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更加紧张,一时间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被卡尔直白地嫌弃为“没资格发言”,小安切洛蒂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正要大吼我再怎么地位低也是你的教练,但就在此时,安切洛蒂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首席助教和卡尔都是心底一喜、眼前一亮,等着他加入战局。 然而他们俩一起绷不住了。 “卡尔说的其实非常对,他不把问题点透,你们是不是还在自鸣得意?其实,我做了不同的布阵安排,只是把这项工作交给你们,想看看你们的思路,但你们让我失望了,尤其是你,弗拉维奥。这本来是你的工作,你做得很差劲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让大卫来讲?自己都害怕被批评?他是个蠢货,代替不了你,你也不该纵容他犯错,他虽然是我儿子,但我不需要你们让着他什么,他也承担不了什么责任,只是来学学罢了——大卫,回你的位置上去!多出眼睛少动嘴!” 安切洛蒂突然发声,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我们需要为可能出现的情况做更充分的准备。或许,在比赛中我们应该更灵活一些。”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主教练,显然没有预料到安切洛蒂会偏向卡尔的立场。 常驻助教激动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把崇拜的目光投向卡尔——对方说会去找安切洛蒂说,果然是真的摆平了。 再看看首席助教这张脸,他都快乐得要笑出声了。 哼哼,和卡尔斗? 你自己的老板安切洛蒂都已滑跪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多么小丑! 卡队是为了团队直接开炮,从来就没开错过,和你们这种心里只有蝇营狗苟的小人能一样嘛??? 第429章 也不看看卡尔在这儿掌握雷电多少年了! 诺伊尔的门将教练再次回到队伍里,本来今天开会开得贼不耐烦的,想让常驻助教把要点写一下,和门将训练有关的事告诉他就行了,结果现在屁股沾了胶水似的坐在凳子上,眼一眨不眨地看,耳朵一字不漏的听,一整个已入迷。 爹的,我就知道不能随便休息。他在心下忖度:才走了两三个月,怎么就跟不上剧情啦?我错过了多少大瓜啊? 首席助教更是慌乱,担心安切洛蒂可能因儿子厌恶上了他,赶紧解释:“是大卫自己希望做这个讲解,我想着也可以给他锻炼锻炼,他最近真的很努力……” 安切洛蒂没反驳他也没认同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是起身站到战术板前,挪动小圆球,讲了新安排。 “卡尔,我看了你写的复盘意见,有些问题确实是我们站在场外很难注意到的,这给了我一些新的启发。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他没开玩笑,卡尔知道他没开玩笑,而是真的听进去了,因为安切洛蒂做的都是针对性调整,而且对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现在是真的在讨论工作。 卡尔:…… 草啊。 说真的,草啊。 诺伊尔今天留下来自己练扑点等了一会儿人。 当然不是为了等他的教练,不过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因为直接说要等卡尔开完会那太南桐了,他不好意思。而且等人这种事,早早就说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要让卡尔一身疲倦地拉开柜子叹气收拾东西时,他忽然趁着夕阳扶着门框,站在那儿冲他笑着说等你半天了,走吃饭去,那才有意思。 他就这么玩了一会儿,隔着玻璃墙见到安切洛蒂的办公室开始往外吐人,他也就把球一抛,欢快上楼了。 在转角正好遇到他的教练,对方本来从回来后开始一直还和他摆摆脸色,现在也不摆了,反而一副看着救命恩人一样的星星眼看着他,一过来就要扑他怀里,诺伊尔赶紧把他丢出去了。 “干嘛啊?开个会被下了迷情剂啦?”他满心焦灼地想着赶紧追卡尔去。 “哎,你骂我那些话是真的,幸好我赶紧签字回来了。”门将教练和他道歉:“再拖一拖,没准就要换卡尔把我料理掉了。你不懂,他火力全开,他大杀四方啊——菲利普走了,他比菲利普还可怕,可怕多了!” 毕竟拉姆虽然名誉也非常好,但他不怕下人脸面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而从来都是超级体面人的卡尔竟然都能发火,不管他的火发得有没有道理, 什么,卡尔刚刚在会议室里发脾气了吗?那今天肯定没受这些老登的气哈。 诺伊尔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那太好了……啊不是,你辛苦了,咳咳,知道他很可怕就好,所以我才不是想不开才催着你签字,我不是怕他,我是审时度势,我才不会害你,对不对?” 门将教练很是感慨和感动,连连点头。但诺伊尔刚费劲地把他糊弄走,说了十遍今晚真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我不会偷吃的你别叽歪了……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 “谁可怕?” 在转过身前,诺伊尔就已经先笑起来了。 “你说呢。”他转身,在金灿灿的夕阳里冲卡尔抱怨:“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还不可怕?” “那你别听了。”卡尔冷哼一声转身走,诺伊尔赶紧跟了上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不行不行,我就爱听嘛。晚上做什么去?一起吃晚饭。” “我去找托马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 诺伊尔:…… “我的媚眼是全抛给瞎子看了吗?”他质问卡尔。 卡尔惊讶:“你抛媚眼了?在哪里?” “像这样啊,和马茨一样,眯眼睛——哎呦,别揪我——” 他们俩都没忍住嗤笑起来,在去车库的路上上吵闹了一路。 诺伊尔揉着自己的脸冷哼:“你就不承认吧,其实我等你下班,你明明就很开心的。” “谁等我下班了?你在加练罢了,我们碰巧遇到。” 卡尔现在迫切想要忘记自己在会议室里的失败(…)越大的成功就是越大的失败(…)只想赶紧查看穆勒去。 他本来还没这么利索的,但就像因为穆勒烦心而会议室开战一样,现在他又要因为会议室惨败而迫切想去看看穆勒。 做男人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吧!!! 卡尔简直像个在失败中被打来打去的三维弹球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镇定的外表下有多狼狈。 但客观来说,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和这所有失败都无关的诺伊尔确实让他感觉好受多了,像在被命运击打的缝隙里,喘了口气似的。 卡尔再也不想要那种仿佛有人在他溺水时被他按着让他能浮上去呼吸——那样的感情关系了。旁人承担不起他的问题,他也承担不起旁人努力承担他后要付出的代价,那会让他觉得太愧疚。 这样就够好了。 卡尔在车辆前回头,和他笑了一下:“不过能偶遇到你真好,我确实是开心的……晚安,曼努。” 第88章 小卡 从过完新年后, 一切就像开了快进似的。 卡尔最大的惊喜和意外是收获了金童奖,不要说他了,拜仁整个俱乐部都是喜出望外——这奖项03年才由都灵体育报一拍脑袋设立起来, 出来的时间还短,营销都不知道该上哪营销, 影响力也没有那么大, 不过噱头还是很足的,观众爱看。 第430章 可能也就是因为年限还短,而且评选优秀的年轻球员睁开眼睛看天赋就行, 不像成年球星们的奖项全是各方利益的战场,所以在世界杯上以18岁的年纪硬是闪耀后防线的卡尔被看做是绝对的天才球员,拿到了这个奖项。 他的有力竞争对手是和他同龄的法布雷加斯, 后者两年前才16岁, 就在阿森纳首发踢中场了, 俨然是一副大师级的表现, 未来可能是金球水平的,这赛季更是已在英超惊艳四方。 可世界杯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国家队的机遇也是很重要的,卡尔同样在豪门踢首发, 但法布雷加斯就不像他一样能在世界杯舞台上(还是主场)大放异彩了。 法布雷加斯被不怀好意的英国记者逮住来回询问丢掉金球奖会不会不服气, 搞得温格教练都不得不下场维护崽子,让记者们别再这么攻击球员了——再说了,法布雷加斯这么小, 明年还有机会的。 这倒也是。 要从21岁以下里找到比他更牛的球员,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呢。今年刚转会到马德里竞技的阿圭罗也算天赋异禀,已出现在提名中,但感觉比法布雷加斯还是差了点。 记者们于是转而又问温格:“事实证明您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但运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差。错过卡尔租借机会的感觉如何?你会懊悔当时没做更多努力吗?” 温格:…… 上个赛季卡尔还只是0.75个替补,但球队成绩很好。这个赛季他算0.75个首发,但队伍的成绩却垮塌了下去。 整个赛季,他们颗粒无收,欧冠虽然比去年多走了一轮,主要是击败了阵容豪华但踢得像狗屎一样的皇马,论证了一下经典的“钱袋子”不能赢球这个理论,然后就就连一向是能稳稳统治的联赛基本盘,原本已爬回第二,结果却因赛季关键阶段巴拉克场上膝盖重伤,团队一落千丈,一度掉到第五,最后虽艰难爬回第四,可下赛季他们没欧冠踢了。 卡尔不得不在职业生涯早期就开始适应复杂的职业环境。 像弗格森和92班那样的故事哪怕在人员变动没那么频繁的过去,都算童话型主帅和球员的关系。 不光是因为关系好,还因为他们特别稳固,这么多年了,球员还是球员,教练也还是教练,放在大部分俱乐部里,哪怕球员没四散八落,教练也八成早下课滚蛋了。 希斯菲尔德带了拜仁几年就已经进入历史连任时间的排行榜了,可想而知一般来说教练变动得多快。 他05年签了第一份合同,去年换了一份,今年又要换了,乌尔里克寸步不让地替他争取,因为拿了金童奖,再加上这赛季首发一直踢得非常漂亮,甚至已拥有了稳定的后防指挥权,卡尔被更多俱乐部看好了,就像都已十六郎到火烧屁股的皇马和拜仁踢完,还不忘摸一把卡尔,礼貌性地问问卖不卖。 那一场比赛,卡尔主要是单防劳尔把身价给防上去了——这不是一个修辞手法,而是在比赛结束后,他的身价真的往上涨了一百万,搞得好多球迷喊劳尔为劳百万,用来赞美他一场比赛赠与对方后卫百万身价的伟大。 皇马主帅卡佩罗甚至在后面有点忍无可忍,把自家的队长和传奇前锋撤了下去,换年轻买来的伊瓜因上场。 但事实证明不是劳尔状态不佳,冬窗转会皇马后迅速融入球队、两场比赛就进了两球的伊瓜因一上场就火力全开,开,开始崩盘。 他被卡尔防到别说单点爆破了,配合都踢不出,惹得范尼在另一头生气大骂:“二打一过不去人,会不会踢啊?!” 卡佩罗虽然生气,但也不头铁,临场就换了位置,让范尼去和卡尔对位,伊瓜因往旁边拉。 这一手调整真是立竿见影的——不是立竿见影能进球了,而是立竿见影的,范尼也不骂人了,替补席上的劳尔也不委屈生气了,他下场才十几分钟,比在场上拼搏一小时洗白得还快。 大家终于发现了问题原来不出在皇马星光闪耀的锋线上,而是又双叒叕让人容易有点看不起他的卡尔又双叒叕让人意识到了他只是一个看起来乖乖的平平无奇的无敌小爹罢了。 皇马主席卡尔德隆在看台上战术后仰了。 不要问为什么皇马主席连十六进八的淘汰赛都要亲自督战,当然是因为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能进八强了。 皇马队里不是没有年轻后卫的,05年卡尔进拜仁,皇马也花大价钱从塞维利亚买来了天才后卫拉莫斯。拉莫斯踢得挺好的,虽然说这两个赛季被小罗等球星军训得不是一般可怜,但还是肉眼可见的天赋才华,虽说这是弗洛伦迪诺的遗产,但因为他买来太贵了,现在卖又卖不上价格,就留家里打苦工最划算,所以卡尔德隆也不打算换掉他。 只是凡事最害怕对比,看看拜仁一分钱没花从青训的菜地里拔出的卡尔,再看看目光清澈愚蠢但值两千多万欧元的拉莫斯,卡尔德隆忽然就不满足了起来,并继续把锅扣到弗洛伦迪诺头上,在媒体那儿混淆焦点,转移皇马再次十六强出局的尴尬。 记者们不买他的账,美凌格们倒是浅浅相看了一下卡尔,不得不说,漂亮倒是漂亮的,是适合穿白衣服的样子,但是他们也不太愿意拉下脸,卡尔还没到那种皇马球迷会热烈追捧他的年纪。 卡尔自己也光速回避了,往场边一站记者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伯纳乌怎么样,卡尔说非常漂亮,但我的家只有安联。 第431章 给赫内斯感动得,和鲁梅尼格感叹了一晚上还是自家仁才是真的好。 只是虽然十六强过了皇马,但事实证明只是皇马太拉了,不是拜仁站起来了。他们在八强赛里又双叒叕遇到了ac米兰,又双叒叕被对方送走了。 卡尔这场的表现比起上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尴尬的是队里就是进不了球,拜仁的防线在米兰的锋线面前吃奶劲都用出来,卡尔下场的时候腿脚都在发抖;但拜仁的锋线放在米兰的防线面前像个笑话一样。 这一次是拜仁先客后主,绝对的好签,可却还是没能拿下比赛。再碰面完,卡尔都感觉有点伤害自尊心和自信心了,扶着膝盖站在球场中间,感觉累得一点点都走不动,对米兰甚至有种小狗待在路上被连续踢了两脚的委屈和淡淡恐惧,虽然今年舍甫琴科不在,可那个卡卡又在爆种的样子,让他这一场踢得好辛苦好辛苦。 卡尔不喜欢这种在渺茫的希望中竭尽全力踢个尽力局的感觉,他希望能找到赢的办法,可他偏偏是个后卫,每次压力一上来,就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帮助前场了,只顾着防守禁区和球门……他应该怎么做呢? 这会儿是他在发呆,反而是马尔蒂尼主动走过来和他握手了。 “今天踢得挺好的,你长进很多。”马尔蒂尼微笑着用带着淡淡口音、不太熟练的英语说:“别垂头丧气的,好孩子,当后卫一定要比别人更坚强。” 他的声音其实比很多人想象中都要柔和,他的性格也一样。 啊。 卡尔有点呆滞了。 退一万步来说,退一万步来说,他就不能把脸埋在马尔蒂尼的胸肌里吗?!? 明明感觉自己开始踢球后已不再那么崇拜对方的,但一见到本尊,卡尔就又爱意重燃了。看一眼马尔蒂尼就爱一下应该是人类某种正常的本能对吧! 一直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了,他还在非常激动地和巴拉克诉说马尔蒂尼的眼睛放光辉,恋人沉默着听了半天,憋了一句: “是吗?” 卡尔捧着脸心旷神怡地说:“我要是能和他一起踢球就好了……” 巴拉克掰掰他的手指,嘟哝:“我和你一起踢啊,我。” “我知道啊,我们当然在一起啦。”卡尔迷茫了两秒,忽然这才反应过来,蛄蛹两下蛄蛹趴到巴拉克胸口去看着他:“……吃醋了吗?” “我要是那类型,你是不是更开心点?” 卡尔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亲亲他:“不要,我就喜欢你,我不会再更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一直回想那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夜晚,不断做梦,想着那时巴拉克是不是就膝盖痛,但他满心傻乎乎地着迷偶像,甚至注意不到恋人的不一样。 愧疚让他总是想要流泪,因为他无法分担对方的痛苦,于是只好责怪自己没有及时觉察。 这种愧疚不断让他回到小时候进家里,发现莉拉倒在地板上的时刻,他不断责备自己如果在早上莉拉抱着他嘟哝说头疼的时候没有急着出门训练就好了,如果他训练完后没有留在教练的办公室替他整理名册就好了,如果他回来得再早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出门时检查一下保姆和母亲有没有好好排班就好了…… 如果他发现得早一点,莉拉是不是就不会发作得那么剧烈,是不是就能瘫痪得晚一点? 在漫长的时间里卡尔竭尽全力想忘记那一刻,但他忘不掉。他开始做噩梦,神经不断在地板上的莉拉和躺在担架上用手挡住脸的巴拉克之间徘徊,在深夜惊醒—— 身边当然没有恋人,巴拉克的经纪人在24小时照顾他的起居,最起码过两个多月,等不再需要依靠拐杖或轮椅,巴拉克才能恢复自主活动。除了正常的探望以外,卡尔连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别人看到什么。 卡尔甚至不能替他做什么,这让卡尔更难过了。 这一年他又长高了三公分多,体重却掉了两公斤。 夏休前医疗主管一直在和他说要多吃饭,忧心得不行,因为主治医生沃尔法特兼管着拜仁和德国国家队,所以在两头都监督他吃东西,每天都给他称重,但卡尔一吃多就想吐,甚至连吃甜的都犯恶心,沃尔法特让他一天少吃多餐,吃六顿,都快把他当小猪养了,“都过了一小时了我的卡尔可别饿死了”这种级别的。 因吃饭被队医管,卡尔自己都觉得羞惭,但他稍微多吃一点就真的会吐,努力了一个月体重也就涨了一斤,离他的标准体重还是差。 到最后还是拉姆想尽办法,能让他稍微多吃一点。 “幸好你不是女人,karli,不然大家肯定要说你怀孕了。”施魏因施泰格充满同情地讲。 然后被波多尔斯基暴锤。 波多尔斯基在国家队里就快乐多了,比在俱乐部里快乐,他一点都不想回慕尼黑,整个夏休期不是度假和踢欧洲杯预选赛,就是在科隆陪伴家人。 施魏因施泰格热情邀请卡尔一起度假,不管是去小岛冲浪还是滑夏季雪场,他都很乐意,而且他最近还发现了卡尔说自己不会滑雪是骗他的,因为罗尔夫在他新的电视节目里提到了自己之前最爱带着卡尔去滑雪。 “干嘛骗我啊!”施魏因施泰格恨不得把卡尔拱拱拱拱起来:“赔我,坏karli。” 卡尔特抱歉,但还是只能拒绝他。 第432章 他夏天的时间基本都要花在医院了。巴拉克大概也是想见他,硬是把他的康复转在了莉拉康复的那个医院进行,所以现在卡尔每次可以一起见妹妹和恋人了,巴拉克还带着莉拉玩呢,这算他苦涩生活里唯一的好事了。 拉姆不知在忙碌什么,也没选择外出度假,不过也有可能没忙,只是单纯待在家里,过一段清净、悠闲的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放松与修养。 虽然拉姆是个很会社交的人,但他其实本质上没那么热爱人类,他的智慧和好性格是需要空间和时间来保养的。 每天都在为旁人琐事烦心的话,就是对他珍贵自我的一种消耗了。 不过卡尔大概不算旁人,所以拉姆也会时不时去医院探望莉拉。 这就是卡尔生活里的尴尬的地方了。 除了拉姆会来,巴拉克的经纪人贝克尔依然是24小时陪着他的,几乎不去管别的球员,只要他们没在夏休期里吃胖二十斤就行。 贝克尔也知道了莉拉是卡卡妹妹的事,不给因为他们姓氏不同,他也以为这就只是表妹。其实从去年巴拉克在世界杯里打电话给他,让他知道有这么个情况,万一小女孩有什么事麻烦他帮忙跑跑医院开始,贝克尔就一直觉得很古怪,只是世界杯回来后一切都无事发生,巴拉克也再没提过这人这事,他才觉得对方也许就是烂好心了一次,没继续放心上。 可巴拉克这赛季持续反常,再加上现在都伤了,还硬要折腾着转去一个条件虽然不错、可并没有他们熟悉医生的医院,然后入院才一两天就“巧遇”了卡尔他妹妹,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贝克尔忧心忡忡,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又不得不去面对: 巴拉克不会是和卡尔的哪个女性亲属好上了吧? 不应该是他妈妈,他妈妈岁数太大了,长得也没有很漂亮,那难道是什么表亲?姐姐?朋友? 总不会是那个恶鬼经纪人吧! 光是想想,贝克尔就要昏厥了。 除了贝克尔之外,卡尔自己的经纪人乌尔里克也经常要同他见面。 卡尔之前一直在某种程度上有点畏惧乌尔里克,感觉她会不会是太精致利己、无法无天冷酷无情的那种类型,但接触多了后才发现乌尔里克也不是那么完美的机器人,她其实感情相当充沛,比旁人更充沛,就连在街上追小偷都骂得比人家更大声那种,这也许是她总能保持旺盛精力的缘故。 而平时那副理智的样子是她压抑的,因为这个社会就是看起来有理智的人更好吃饭,更容易得到尊重。 每当她压抑不住,都会大爆发,比如慕尼黑体育频道放了他们一次鸽子,当时乌尔里克都开车接卡尔去了,那头却来电说临时取消,乌尔里克直接停车在路边松开方向盘大喊了一通,吓得卡尔在后座上直接呆滞了。 喊了可能有一分钟乌尔里克才好了。 “对不起。” 她也不多解释什么,和卡尔道了歉,声音努力恢复镇定,说清情况后立刻就掉头了: “不去就不去吧,我送你回家。” 卡尔知道她好像为了这次机会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确实被她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但透过后视镜看到总是自信万分的经纪人失望的、通红的眼睛,不知她在电话里被如何冷待了,也知道她在经纪人圈里其实工作得很辛苦,所以不忍心说什么。 在路过一个蛋糕店的时候他喊了停,让乌尔里克等等。 对方恹恹不乐地趴在方向盘上打电话,大概是应对这件事,做事后处理,也不能让人白白放了鸽子吃这一口哑巴亏。她想着今天你们对卡尔爱答不理,明天这就是你们的丑闻……正愤懑着,卡尔回来了,伴随着纸盒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面点馥郁的香气,卡尔塞了一块小蛋糕给她。 卡尔和她说:“以后,等我踢得更好了,不会再有这么多人随便对待你,对待我。” 乌尔里克的眼泪忽然就爆炸流出,她第一时间捂住擦掉了,不想显得自己是那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在客户面前掉眼泪的没用人类。 “我下次把你留在车上,自己走出去再大喊大叫,随机吓退一辆大卡车。”她努力幽默一把。 但卡尔对她的善意与工作上的要求高低无关,他就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因为工作上的事就受这么大的心理伤害。 尽管对生活的认知还很天真,但卡尔依然对世界的无情有被毒打后学会的恐惧和极大的尊重,这也是他显得比同龄球员更成熟,不会因为一点追捧就沾沾自喜,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心碎自卑的原因。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所以也并无期待和要求,也不会交付信任。 乌尔里克和他就不一样,乌尔里克认清这些现实,但还是要充满感情地互动,卡尔觉得可能是因为她是女人,天生有更好更高级的大脑。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一些,除了工作外,他们也会日常像朋友一样聚餐,聊些各自的生活,家庭,童年。让卡尔还觉得和乌尔里克变得靠近的事情是他们俩都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卡尔有个妹妹,乌尔里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的家庭也都是全依靠他们供养。 乌尔里克的父亲死了,卡尔的爹没死比死了还麻烦。 卡尔不介意乌尔里克靠近莉拉,他发现对方是那样地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和那个敢在赫内斯办公室里和他拍桌子叫板时的她完全不一样。不过乌尔里克只是擅长带孩子,不是喜欢带,她还是更喜欢工作一些,所以每次来探望莉拉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会豪爽地买很多新玩具。 第433章 她的豪爽是真的豪爽,像卡尔给莉拉买玩具,会一个类型挑一两种,那乌尔里克就是哪怕一个款式的小兔子,五六七八种颜色全买齐,哗啦啦地一排摆给莉拉看。 卡尔发现不妙,乌尔里克已逐渐晋级莉拉最喜欢人类top1,但更不妙的是他总感觉巴拉克和莉拉待一个理疗医院不是个事,两个经纪人仿佛都对此有所怀疑,每次卡尔说自己去看看巴拉克,乌尔里克都一定陪着;而巴拉克说去看看莉拉时,他的经纪人贝克尔也一定跟在旁边。 他们俩像什么在家长监管下早恋的犯罪分子似的,发乎情止乎礼,在一起住了一年的,现在却要假装对彼此的私生活一点都不熟悉。卡尔是表演惯犯了,还稍微好点,年纪更大的巴拉克反而不熟练,比如他削苹果,皮全弄掉了本能地就往卡尔那递。 卡尔尴尬礼貌单纯疑惑而不失绝望地看着他。 巴拉克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装酷哥,仿佛就是随便一递: “吃东西也要人教?” 卡尔这才默默接过去。 这气氛已经很尴尬了,两个经纪人四只眼,四个大灯泡似的照着他们不说话。卡尔已感觉这种四方会谈是个超级无敌巨大的错误,被忽视的第五方莉拉就天真张嘴了: “米歇尔,怎么不给莉拉吃,以前都给莉拉吃的。” 大伙:…… 这里都是很宠爱她的人,就连巴拉克的经纪人贝克尔也不可能对着一个生病的小女孩说什么,一向对她非常友好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jpg 卡尔把苹果削掉外面的皮,又切开给莉拉,用礼貌、感激、但也夹杂着生疏的语气同巴拉克说: “谢谢你,米,米歇尔,谢谢你和贝克尔先生经常会看望莉拉。你好好康复就好,不用太照顾她,也不用管我,队里还等着你新赛季回去呢。” 他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借口去见医生,在卫生间里喘了口气,心下越发懊恼,担心此事是巨大的错误。 何苦非要这么见面?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两个经纪人什么都没说,看起来都还是那么客气,只是仿佛有种说不出的冷淡和尴尬夹在其中。 有过这样惨痛的经验,卡尔就绝不会让拉姆也参与进这种碰面里来了。 拉姆也不会因为知道巴拉克和莉拉同院,就拉着他包饺子,还自己开朗大方地讲了玩笑,说怪巴拉克和他的经纪人不会打羊头牌,不然他们正好凑一桌。 他来陪伴莉拉,就真的只是陪伴莉拉罢了,他也很擅长带孩子,搞得卡尔有点郁闷,发现自己的好哥哥形象在旁人衬托下也没有多好了。莉拉喜欢拉姆,但也有点怕他,但还是喜欢他,就和她对待乌尔里克的态度差不多。 卡尔意识到了像乌尔里克和拉姆这样强大、规矩明确、但又对孩子尊重、耐心、友善、宠爱的类型,正好是莉拉成长过程里完全缺失的长辈形象。 施魏因施泰格在假日里寄了礼物过来,连莉拉的也不忘。他这样好玩的长辈,莉拉也没得到过,捧着他送的奇怪的能吹响的小螺号玩得开心得要命,不断念叨大海,大海。 莉拉还没见过大海。 她生病前太小,离婚后埃里卡一个人养两个孩子,能给予稳定的环境都不错了,没那个精力带他们出去玩;生病后她身体情况又太差,不一定能撑得住长途旅行或坐飞机,可能会高烧呕吐什么的,所以哪都没去过。 这让他又感到好愧疚。 拉姆什么都不说,但对他的情绪一清二楚,和莉拉玩的时候,就经常让卡尔也参与进来,最后变成三个人都很开心的时光。卡尔在医院门口送别他时经常是感动又情绪低落的,而拉姆则是会笑起来,轻轻拥抱一下卡尔。 “多大点事。”拉姆笑话他:“明天我再来。” “没有别的事要忙吗?”卡尔苦恼:“不用……不用这么辛苦。” “我从来都没说过见你是辛苦的事情。” 拉姆笑着往车库走,有时他也会和乌尔里克一同离开。 乌尔里克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永远夹着很多报纸,她习惯于把它们带来,有需要的就带上去给卡尔看,没需要的就夹在雨刮器下面,这样如果停车场的清洁员想收报纸,就可以把它们拿走。 这是老式的生活习惯,她小时候就是在妈妈干活时,在停车场里不断穿行,拿走别人不要的报纸来换钱的,所以现在才这样做。 从她的雨刮器下,仿佛也能看到整个夏天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豪掷8200万欧元,拜仁签下三名球星》 《外贝外已完成体检,托尼入住慕尼黑,克洛泽现身赛贝纳》 《惨败赛季惹深思,德甲霸主寻变革》 《德国足球转折点:拜仁围绕欧冠而非德甲打造阵容》 《克林斯曼压力山大,贝肯鲍尔火力全开》 《金童奖唯一后卫,赫内斯心肝宝贝:卡尔·海尔曼两年换取第三份合同》 《水土不服?巨星来袭!波尔蒂王子处境堪忧》 《重伤难复出,国家队队长巴拉克持续缺席欧洲杯预选赛》 《去年今日此门中,仁面桃花相映红,仁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拜仁拒绝提前续约巴拉克,引轩然大波,切尔西再示好》 她一如既往从医院里出来,报纸没被拿走,她不以为意地把它们一把扯出来,一个小信封却掉了出来。 第434章 乌尔里克愣住了,混迹社会的经验让她本能地先把信封捡了起来,甚至没在车上就拆,而是开车出去,一切假装自然而然,回到自己住的小公寓后才匆匆打开。 里面飘出一张照片。 反面写着:底片已销毁,照顾好你的球员。 是卡尔和巴拉克疑似在亲吻——哪怕不是亲吻,最起码也是他们在病房中非常亲密的样子,以至于窗外能够借位。 说是卡尔也不准确,其实只有巴拉克是清楚的,卡尔的脸嘛,反正不清楚,解释成别人也不困难,谁来了也不能说这就是他。 拉姆干不了偷拍的活,私家侦探给他的。卡尔和巴拉克确实是非常小心的,卡尔是个聪明孩子,没疯掉,这事让他在愤怒之余甚至有种古怪的宽慰,但他们又不够小心,这让他那一丝古怪的宽慰也无了。 拉姆想,如果他什么证据都抓不到,那就算让卡尔和巴拉克在一起,又如何呢。他大可以带着恶心和痛恨继续等待,爱情不用人妨碍,自己就有坍塌的一天。但如果他能找到证据,别人就也能找到,那这样的事就是不可被接受的。 为什么要做蠢事呢? 拉姆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卡尔为什么要这样。 想那件红色衣服,想也许那件红色衣服穿在卡尔身上,卡尔穿着巴拉卡的球衣,只穿着他的……在他躺在客卧里幸福睡去时,卡尔在隔壁做什么呢? 不可饶恕的……他真不希望卡尔是这样……但他还是觉得,卡尔应当是被引诱了。再完美的小孩子也只是小孩子,有很多脆弱的地方,而有些大了他十一岁的臭不要脸的东西竟好意思趁虚而入。 真是下作。 同一天里,贝克尔也收到了这张照片。 只不过他的照片反面只写着:管好你的球员。 自伤病修养以来,巴拉克就几乎没和拉姆碰过面了,直到7月末的一个傍晚。他待在病床里,现已不用坐轮椅,窝在椅子中沉思着看合同,拉姆忽然就踏着晚上六七点依然热烈的阳光出现了。 “米歇尔,你真的也在这儿。”他用堪称亲切的语气说。 “……你好,菲利普。”巴拉克和他打招呼,往后靠进椅背里:“难为你来打招呼。” “新赛季要开始了,欧洲杯预算赛也踢得差不多了,你却回不来了。”拉姆说:“我是应该来看看你的。” 第89章 大卡 卡尔被穆勒拒之门外了。 人生也许就是照镜子, 但又不完全是照镜子。 上一次是穆勒深夜追到卡尔家里,他们俩在开放式厨房温暖的灯光下红着眼睛和好了,一对傻瓜似的,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捧着心一样捧着手。 这一次卡尔甚至不确定穆勒是在和他闹脾气, 只是单纯担心对方, 所以追到他家里来。但他站在金色的夕阳里按响门铃,穆勒却甚至不愿意给他开门。 得亏他房子前门的门禁从一开始就录了卡尔的车牌和脸,不然他连车都进不来, 正门都摸不着。 糟糕,卡尔现在确定穆勒应该是真的在和他生气。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是为什么。 而且……而且,说起来很厚脸皮, 但是卡尔自己也会在事后反省, 知道在他们的关系里, 他自己才是会搞冷暴力和回避的那一个, 穆勒永远是主动的,是坦诚的,哪怕是在马路上冲下来生气质问,在半夜忽然发一个搞笑的动物视频给他……什么样都好, 穆勒不会在卡尔靠近时推开他。 他真的是非常忠诚、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卡尔知道穆勒虽然在球迷们心里是傻乎乎的, 但实际上穆勒与人交往时非常高明,从来不缺朋友,也不会对旁人过度付出。 从始至终, 穆勒毫无保留相待的, 也只有卡尔一个人而已。 卡尔的状态,但凡放到另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上,也许对面早就受不了他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友情不能是某种负担。 卡尔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某些时刻对穆勒有种近乎悲伤的歉疚,甚至会想着如果对方从来都没和他做朋友,对穆勒会更好吧。 就像他有时也会想,想象自己一心提前退役会给拜仁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创伤,以至于觉得还不如在当年背上包裹去了阴雨连绵的伦敦,没了他拜仁依然会伟大,而他离了拜仁也许什么都不是,像今日这样他仿佛是个不可或缺角色的现状才是不对劲的。 凝视着漂亮的白色木板门上自己被风吹开的发丝阴影,卡尔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这卑微的、扭曲的、一个摇晃的灰色影子。 他把被阳光照耀成人鱼姬色的手指收回来,忽然羞惭起来,为自己刚刚理直气壮地想着“不知他在气什么”而羞惭。 能生气的事太多了,穆勒只是一直体贴他罢了。 卡尔抿住嘴唇,把挂在胳膊上的外套重新穿起来。 门内的穆勒一点也不奇怪他随便按了两下门铃就要走——他做不出反应,没法面对卡尔隐藏的关系,在穆勒为了卡尔的一两条绯闻辗转反侧、发现并无痕迹后就卑微傻乐的日子里,在每一个穆勒觉得自己的爱像不堪乱晃的尾巴、得不断塞回衣服中的时刻,卡尔其实都在很自然而然地和另一个男(重点)人亲昵爱恋吗? 穆勒宁愿卡尔直白地拒绝他,也不想要卡尔只是假装看不到他的爱,若无其事地把他定死在朋友位上也没关系,怎么可以故意让他与旁人在一起…… 第435章 痛苦太强烈,让他几乎产生了巨大的恨意,让他蜷缩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 在大部分时候他难受到哭不出来,但一旦思绪回到十几岁,回到卡尔金发被风吹起,站在地铁站里温柔看他的时刻,他又忽然要哭出一整个地中海。 拉姆接到卡尔电话时刚去手里一个公司兜了一圈,原本要和客户晚上继续吃饭聊聊的,回来后又微笑反悔了,抱歉地说家里有急事。 大家都知道他是顾家好男人的设定,拉姆提了家庭,不管家里到底有事没事,反正面子上他是绝对不会松口了,于是也不多留。 去餐厅的路上,拉姆想了一会儿,到底是在某个路口打灯掉头,绕路去买了个蛋糕。 卡尔一直很爱吃这家店,但拉姆从不告诉他在哪,每次都把包装袋提前丢掉。 在包厢里和意面干瞪眼的卡尔心神不宁地发现哪怕是好吃的东西也没办法让他打起精神。拉姆微笑着带着蛋糕进来,拆掉丝带打开塑料罩时,他确实在这一瞬感到了一点点慰藉和食欲——好久没吃过了。 但这样的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下一秒,他就只是垂着睫毛冷淡看着它了,觉得奶油仿佛在闪烁金属一样的光泽。 “我不要。”卡尔把盖子阖上,蛋糕推开。 “怎么了?”拉姆也不气,边脱外套挂起来,边笑着说:“在谁那里受了气,冲着我发来了。” 卡尔很刺地说:“和别人没关系,我本来就不稀罕一个蛋糕,多少年了连在哪买的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有什么意思。我才不是为了吃一口东西才找你。” “好,我误会我们karli了。”拉姆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那是什么事?” 没有事。 卡尔只是情绪太坏了,而且是慌张的那种坏,这种慌张让他甚至没办法回到家里去,没办法正常地进行生活。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这种时候想和拉姆说话,仿佛是一种求助,他只愿意承认自己是想找个人发泄愤怒。 “把股份还你。”卡尔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张,看起来像早就打印过的,他已签了字。 拉姆轻轻吸了一口气:“别胡闹,karli。” “你凭什么说我是胡闹。” 拉姆越是这样,卡尔越觉得好受了一些: “退役也好,还给你也好,都不是胡闹。给你,我不在乎,全都还给你。” 他恨不得把纸砸到拉姆的脸上去,这是卡尔想象中最有攻击性的动作,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个动作不光有攻击性,还有侮辱性,而卡尔本能地不想侮辱拉姆……他就只是,只是想把憋闷的情绪全发泄出去。 拉姆不接,但卡尔把姿态做成这样,拉姆确实也不能再回避,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生气也好,不开心也罢,总得告诉我一个原因,karli,也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你到底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卡尔觉得这就是拉姆伤他最深的地方: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装不知道?还要问我原因,谁要你帮忙,我才不想要你帮忙——而且如果你真的想帮忙,你就不会自己轻飘飘退役了,一身轻松,对着我又说这些大话……” “我退役是因为我比你大,卡尔,如果你到我这个年纪再走,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拉姆叹气: “你又讨厌我,又不想要我走开……就算是我,karli,就算是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懂你在想什么的。” “那就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了,你别想着和乌利通风报信。” “你昨晚说完,这才一天,我哪怕是身上插了翅膀,也没那么快啊。” 拉姆把蛋糕重新拽回两人面前,切下漂亮的一角: “怎么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冤枉我。” “这是警告。” “这是你这辈子做过最软绵绵的警告吧,karli,能胁迫到我什么呢?我只会说你是在闹小脾气。” 绵软到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不过拉姆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想和卡尔和好,所以卡尔现在冲他发脾气,他心情反而是良好的。 他刚刚心头是真的跳了一下,担忧卡尔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就真的要与他决裂,按理来说也没什么奸人能这么挑唆啊——拉姆深知自己已退役,理论上来说应当处在安全地带才对,已脱离了火线前沿。 只是发脾气就还好。 是在谁那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能让卡尔这么心神不宁的人也没几个了,俱乐部球踢得好好的,肯定不是比赛的事,高层和教练也不会给他找这么大的麻烦,那就肯定是更衣室了。更衣室里……穆勒吗? 穆勒这是发哪门子的马癫疯,和卡尔又闹起来了。 拉姆也感到惊异,除了卡尔谈了个地下男友被穆勒发现了,他想象不出穆勒能因为什么事和卡尔又折腾。上星期刚在友谊赛上被捧着脸亲得意过的,短时间里忽然又关系崩塌,这不是穆勒的性格,穆勒是个很稳定的人,一点都不情绪化,不会和人天天演肥皂剧。 被他戳破无力的本质,卡尔更光火了,而且为自己在拉姆面前这番近乎搞笑的示威感到难堪——卡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太沮丧了吧,上班开会开会又开成了皇帝,在那儿表演了一大通,结果安切洛蒂一起身,一赞同,他彻底傻眼。 去见穆勒,终于确认自己其实才是罪魁祸首,穆勒连门都不愿意给他开。 第436章 心烦意乱找拉姆发脾气,对方不动如山,他的虚弱和仓促却一览无遗。 在一个小时里,他的情绪就从良好连环落空,落到了谷底。 卡尔不懂自己怎么能这么小丑。 对尊严、尊重和安抚的渴望让他对拉姆的这一句“闹小脾气”更破防了。 也许他希望得到的是拉姆的一点点宽容对待,每一次他和拉姆生气时,他希望的都是对方能温柔一点,不要这么冷漠地对待他。但拉姆永远不会变。 他在指望什么呢?得到拉姆的共情和理解吗?指望拉姆和他低头吗? 卡尔现在不烦躁和难受了,他的心彻底冰凉凉了。 拉姆把蛋糕切好了,推给他:“这样很小了,吃一点点好不好?你不吃就只能扔掉了,浪费食物好可惜。” 卡尔起身穿外套的动作大到差点没把蛋糕甩他脸上。 在他砰地摔门出去前,拉姆说:“德国先生奖今年本来票选的是罗伯特,但很多人想换给我。” 卡尔顿住了。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谈话好恶心,好可悲,他和拉姆的关系仿佛是好友,又仿佛只是同一张网上的两只蜘蛛: “所以呢?” “没有所以,我已经拒绝掉了,让他们正常发就好,但我会去当颁奖嘉宾。你不想要这个奖,肯定是更想给罗伯特,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不会拿这个去要挟什么,奖已经是他的了。” 拉姆来到他身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说: “karli,我不是不考虑你的心情,只是你比你想象中要强大,你在乎的事情也比你想象中更多,不然你就不会走到今天了。你有什么生气的和委屈的,在这里说掉就好,我愿意听你说,可走出去,你还是得面对人生的。” “我想惯着呢,想事事随你开心就行,可如果人生就是没办法事事开心该怎么办?” 卡尔顺着他的力道僵硬地转过身,眼里裹着泪:“那赶走他算什么?” 已经过去十年了,他还是一想到巴拉克就这样恨他。 这伤痕仿佛要永远横亘在他们的人生里,永远都没办法愈合。 卡尔痛苦,难道他就不会疼痛吗? 拉姆的心反而早已平静了,或者说他不允许自己不平静,不允许自己在卡尔面前有任何的退却、任何的不坦荡: “算成功必经的道路。卡尔,你已经做出过选择了,而这份选择没有错——他都面对了,你为什么不要放过自己呢?” “是你逼我选的——” “我从来都不想逼迫你,卡尔,我只是努力做正确的那一边,而你每次都选择了正确的一边。虽然你耳根子软,又是个可怜孩子,总容易对旁人牵肠挂肚,但你不笨,你比所有人都聪明,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事,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只是需要去克服这些障碍,你天生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 拉姆轻轻松开手腕:“如果你想要官宣,退役,和他复合去——我也只能接受你的爱情观。可这值得吗?这就是你的人生理想吗?你觉得我对你太严酷,要求太高,但实际上一直以来对自己要求最高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能放过自己一点,karli,你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你们都快十年不在一起了,你爱的到底是什么?你生气的又到底是什么?我从来都不懂就算你抛下他,又有什么可愧疚的,成王败寇,败者没有能力去谈这些事,你比谁都更清楚。就算你当时和他一起卷铺盖走人,他的境遇会发生多大变化吗? 拿出怜惜你无用前男友的精神心疼心疼你自己呢?但凡他有点本事,有点胆量和担当,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头。——如果他真的有那么爱你,他早退役了,大可以回到你身边,多的是遮掩的名头,他为什么不?懦夫罢了。” 他最终说: “而我也不会为了我的行为道歉,karli。我确实难过于你受到了很多伤害,但这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我当年就会敞亮地告诉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后悔,现在也一样,我问心无愧。” 卡尔在深夜敲响了诺伊尔的房门,说敲响都太礼貌了,他简直是踹门进来的。 诺伊尔感觉卡尔是不是有什么破坏人睡眠的坏习惯啊,但夜晚这个特殊的信号又让他立刻清醒了,心脏简直是砰砰直跳。他跟在卡尔后头抱怨,心里却充满了期待,真的被卡尔揪住衣领摔进床里的时候,他感觉这简直是美梦成真啊! 可在卡尔边亲吻他边颤抖时,他又感觉到不对了,把对方圈到身下,他按着卡尔的手问: “等等,你怎么啦?……你不会要哭了吧,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卡尔眉头全拧在一起,板着声音说:“做不做?不做滚。” 怎么凶成这死样,诺伊尔撇撇嘴,但几秒后他立刻脱了上衣: “我才不滚!” 简直疯掉了,是因为诺伊尔的体型比别人大,所以感觉完全不一样吗? 卡尔一开始还只想啃人,后来就没劲了,嗓子都快喊哑了,终于把这糟糕的一天在疯狂的*里全数宣泄了出去。 在精疲力竭中,他终于感到幽灵一般挥之不去的旧影在现实面前被驱散了一些,诺伊尔背对着他站在镜子前,用餍足的声音说: “卡尔,你看,你好大的力气。” 第437章 他确实应当具有好大的力气,他不该是个虚弱的人。 卡尔空虚地想。 两天后对阵凯尔特人的欧冠小组赛,拜仁初步尝试了新阵型,祖宗之法虽然变了,但效果倒是还不错,一直位置感觉很别扭的马丁内斯被继续后置了,通过改造他,以及把基米希彻底按死在右路不让他打中间的主意,安切洛蒂倒是初步解决了之前阵容里中场有点空白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了卡尔在战术会议上和教练团大战,也都知道了他战得很对(…) “就说卡皇怎么可能随便挑事!敢直接冒着被批评的风险和主帅讲关节问题,太善于直面矛盾和管理团队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队长啊,两面三刀表面顺从实际上背地里发牢骚把主教练演下课的那种差了卡皇一万条街。” “安切洛蒂也是真的踏实和虚心啊,换个心眼窄的过来没准就死活不听了,这对师徒搭起来感觉也是要出佳话的。” “没准他和卡皇背地串通好的呢,不是说他儿子遭宫斗了,卡皇其实是唱红脸替主教练整治团队的。这下小安是老实了,你看看卡皇下场时小安切洛蒂星星眼贴上去那样。” “哎,他也算是在他爸团队里当小太子的人了,和卡皇这种正儿八经太子继位执掌乾坤的随便学两手都够用到下辈子了。” “在拜仁你就学吧,学无止境了……” 大胜后的球迷们自然是欢喜连天的,就连“队长怒呛教练团”这种一手遮天的丑闻他们都当绝世美闻看,在大分区里不断高呼陛下英明神武。 还要在凯尔特人前锋(战犯)的打分区里呼: “一星:义务教育都才九年,你怎么都被卡皇教育十年了啊!” “一星:你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就是从卡皇手底下毕业!” 第90章 小卡 新来的球员里, 卡尔最喜欢的毫无疑问是克洛泽。 大家最喜欢的都是克洛泽。 对方没有什么球星架子,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外来人”而自卑,这固然是年龄和资历给予克洛泽的底气, 但和他的品格非常好也脱不开关系。 他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半个波兰人标签,对过往当过木匠的人生自己都爱开开玩笑, 场上踢得用功, 场下谦逊、不在乎背锅。 他不是队长角色,但是更衣室里最受尊重和喜爱的那种大哥形象。 而且克洛泽不光在工作里特别好,私生活中也是个很有感情的人。 比如克罗斯因为在一二队之间徘徊, 脸蛋冷说话直,虽然看起来像赫内斯钦点的下一代太子,但赫内斯对他的关照远不如对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多, 搞得他在更衣室里反而会因为这种被器重又不被保护的状态受到更多冷待。 但克洛泽就对克罗斯很友善, 他看到克罗斯在吃早餐时盯着被端走的酸奶看又不说话, 就去拿许多来, 然后一人分一小碗。 这种友善是没有原因的,就是单纯的友善。足球队,或者说整个人类世界里,大部分人都是欺上媚下, 欺软怕硬的, 处于食物链底端的人往往要付出更多才能实现看似平衡的交往,但克洛泽是个会照顾弱者的人。 克罗斯显然都被这种好品格的光辉给照耀到了,他本来就挺喜欢克洛泽的, 在现实生活中相处后就更喜欢了。不过这不妨碍他把克洛泽端给他的酸奶转头就给了卡尔(…)他其实不爱吃这个, 只是看到酸奶上面加了蜂蜜,想着不知道卡尔会不会爱吃。 他也没想到对方可能是为了他才去分发酸奶,克罗斯的脑子里觉得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 也不觉得克洛泽体贴到了这种地步,不觉得对方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喜欢他。 但卡尔是猜到这酸奶从何而来的,眼看着克罗斯竟然不领人情反送他,顿时脑子一痛,生怕克洛泽不高兴,更怕对方觉得克罗斯是个没礼貌的笨比,本能地一抬眼看向克洛泽。 万幸,对方没生气,也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和他眨了眨眼睛。 克洛泽笑着和卡尔打趣:“吃呀,小朋友一片心意。” 他明知道卡尔不爱吃酸东西的! 卡尔好无奈,但也只能和克洛泽鼓鼓脸,努力去挖酸奶。 一片心意。 这温柔又直白的说法,让克罗斯脸红了,把脸埋下去,把盘子里的意大利奶油饺子都快戳成泥了,不吭声,听到卡尔的勺子轻轻碰在杯子壁沿上,再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和他说很好吃,要他也尝尝,他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 克罗斯不喜欢拜仁更衣室,这里太紧张、太压抑了,他也没有同龄人,没有别的朋友。 但他还是每天都期待来工作。 期待打开门,卡尔站在柜子前回头冲他笑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每次一看到卡尔要陪着克罗斯吃饭就酸唧唧的,当然了,他不会对克罗斯做什么,正相反,他对自己没那么亲近的人反而会格外客气友好,所以在克罗斯面前是个不错的大哥。 在别人面前倒是常常被打。 现在他又在那儿蛄蛹:“什么?你们在说什么?米洛你怎么去了拐角就不回来了呀——” 克洛泽镇定地嚷了一句:“schweini,这里清净!” 餐厅里笑声一片。 卡尔觉得自己好喜欢他。 但卡尔不好意思明说的事情是,他喜欢克洛泽来到拜仁,不光是因为对方场上场下都非常好,还因为他有私心,觉得巴拉克能拥有帮手和朋友。 第438章 克洛泽和巴拉克关系好,他来了,人际关系的影响力自然要在德拜两队中都辐射的,巴拉克就不会那么孤单被动。 同作为锋线明星到来的是意大利球员卢卡·托尼,和克洛泽很相似的是,他也是个大器晚成的球员,在05-06赛季以31个进球成为意甲最佳射手,还帮助意大利队赢得了2006年世界杯。 他和克洛泽这双金靴阵容一加持,媒体们全都惊呼拜仁这赛季下了血本,但买两个大中锋是要在家里开会吗?谁做替补?这也太奢侈了。的确,中锋砸了,边锋也得补,在世界杯亚军法国队这个平均年龄30岁的正宗老头队里贡献了相当亮眼表现的年轻球员外贝外也被拜仁成功买下。 他是市面上非常热门抢手、也非常罕见的能当组织核心踢的左路球员,不光像别的边锋一样速度极快,盘带、传球、 分拨调度也是上乘,谁看了都得喊一声高级货。 克林斯曼倒是想要一个右边锋,而不是两中一左,但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看法是也不是非要右路,实在不行拉姆可以踢右后卫做一个递补,或把施魏因施泰格拉到右路去。 他们俩都是能踢左中右的,拉姆尤其是,上个赛季他被很多媒体评价为“德甲最好的坐/右后卫是谁?取决于拉姆踢哪边!” 作为一个能辐射整条边线的后卫,拉姆给了两位主席造作的勇气和底气。而作为一手把拉姆挖掘出来,提拔进国家队的主帅,克林斯曼最终也认同了这样的阵型。 反正他是知道拜仁主帅都是没那么多选择权的,他才刚来,贝肯鲍尔还天天在报纸上蛐蛐他呢,鲁梅尼格虽看好他、力保他进来,但赫内斯心里对他也存疑。 像拉姆、卡尔、施魏因施泰格这样的仁皇子三兄弟绝对是他宝贵的执教财富,不管怎么说,靠着看人准,他在06年世界杯替国家队拿下了好成绩,而现在这份好成绩和他提拔起来的年轻球员在反馈他的事业路。能接手拜仁这样放在整个欧洲都不虚的豪门球队绝对是他职业生涯重要的一大步,他要好好把握住。 搞战术这一块虽然头疼,但克林斯曼的优点是在更衣室里他还是能迅速搞好关系的。 虽然外头都骂他们主教练是草包枕头,离了勒夫恐怕战术板都写不明白,但他去年世界杯的好成绩摆在那儿,让人还是原因相信他有点本事,而且因为受到了拜仁户口本的热烈欢迎,像克洛泽这样的国脚挂念着去年世界杯的恩情,对他也是支持居多,新来的球员很自然地就融入这种嘚人家庭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外来户,融入更衣室和融入更衣室加教练组合,没区别的。 高层喜欢的球员,克林斯曼也是全都往场上放,不管是中庸的4-4-2还是奇怪的4-4-1-1,反正两个中锋,上!太子们,上! 防线指挥权?放给卡尔,放放放!谁有意见?发卖,朝着高层通报,配合不了卡尔不就等于配合不了后防核心等于配合不了未来的拜仁中坚等于不是自己仁吗?不是自己仁还怎么用?记录名字,日后通通发卖。 克林斯曼还任命拉姆成了第二队长,全队上下都没什么意见。 他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领导角色,小小身体大大能量。正因为更衣室里斗争很多,所以真正出众和服众的角色也能得到真正的尊重,和那种虚假和平的小更衣室不同。 队长卡恩已宣布赛季结束会退役了,现在基本就是忙着替拜仁相看自己的接任者,在更衣室里反而和蔼了起来,主打一个挂机状态,有什么事都有意交给拉姆去做,有什么话也有意交给拉姆去说。 唯一被牺牲的又双叒叕成了波多尔斯基,只有右路有位置,但他偏偏要么踢中锋,要么被挤压去左边,就是踢不了右路,于是也只能被按死在替补席上,上场机会甚至还没有上个赛季多了。 明明他上赛季末逐渐开始找到状态的,一个夏天过去三个大佛压到了他头上,这实在是太伤了。 他原本期待着克林斯曼的到来可以拯救他的局势,但对方显然在高层和爱徒中间毫不犹豫地选了高层的意见,根本就是放弃他了。 他甚至不如克罗斯——因为巴拉克伤缺,中场缺仁,克罗斯得到了机会,甚至在这赛季的第一场联赛里就被克林斯曼安排着首发登场了。 波多尔斯基是真的觉得太可怕了,克罗斯凭什么能压所有人一头首发上场呢?就凭他是拜仁的青训,拜仁的户口本呗,哪怕他们经常会在背后蛐蛐他一句是个怪脾气东德人,但还不是不妨碍克林斯曼先舔一口17岁小屁孩再说? 而在德甲两个赛季都踢出过漂亮表现,在欧洲杯和世界杯都放过光彩、证明过自己的他,在竞争性上却连这个17岁小孩都不如。 这无力感甚至比两年前看着一场德甲没踢过就进国家队的卡尔还强,因为那时克林斯曼确实是没得选,而且拉姆在里面出了很大的力气。但现在可不一样,队里有的是球员,但户口本就是能压别人一头,哪怕是最不被偏爱的户口本,也比外仁高贵。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非要把他买来呢?把他浪费在拜仁的替补席上,对拜仁来说不是一种挥霍吗? 签字时赫内斯也是口口声声说着非常看好他,想要把他当新的核心培养的。 波多尔斯基知道自己也许最开始没能一下子就拿出完美表现来,但他也从没跌破下限连场踢什么臭球。如果他连稳定首发都没有,评价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公平,竞技状态是需要比赛来保持的,适应新队伍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上赛季拜仁一坨狗屎,卡尔一下场直接中场掉穿的事屡见不鲜,背锅的却经常是没什么时间上的他。 第439章 媒体倒也不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他,可他们每场都会拿着放大镜批评他,这就够人忍受了。 但克罗斯也不是就这么顺风顺水上来了,一方面他年龄太小,踢满比赛本来就不现实,另一方面是克林斯曼试探后发现其实高层也不是那么在乎克罗斯、非要保他一个位置,只是希望能正常培养,于是心又放了回去,还是把他塞回替补席, 其实像克罗斯这样的组织型球员,他不太会用,因为他自己也不知该怎么梳理比赛。 他这个主教练当的,主要还是起到一个赛前努力找阵型把能让高层微笑的球员写进大名单,赛中给他们加油,赛后打鸡汤和应对媒体,乃至组织晚餐会,的这么一个作用。 战术分析一如既往是更多交给助教,助教自然不会强行替某一个球员出头。 大家都觉得他是喜欢年轻球员,但其实有熟男用谁不用,拿宝贵的职业比赛给年轻球员交学费? 克林斯曼在国家队里那么搞,只是因为不搞的话他根本站不住脚跟,新人才得用。现在既然情况不同,理念自然也不同了。 波多尔斯基分不清是克林斯曼就是在硬舔管理层好稳住地位,还是说拜仁本就如此,只是克林斯曼深谙此道,比别的教练更顺从、更聪明罢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在这样拥挤的环境里,就算等到了一点替补上场的时间,他也踢不出什么好的表现来,而舆论也越发苛刻,任何失误都能引来对他的判决书。 10月,联赛第7轮,拜仁对战斯图加特。因为是面对上赛季的德甲冠军,拜仁全队心态格外紧绷,但最终他们还是输掉了比赛,这对于拜仁而言绝对是大地狱情节。补强后还是碰不过强队,面子往哪里放?就这还剑指欧冠呢,这赛季联赛冠军能不能拿回来啊? 算上波多尔斯基,正儿八经花了一个亿的锋线没踢出成绩也就算了,一直被忽略的后防线也忽略不下去了,卢西奥好像已发展成了一种和团队不适配的状态,因为队伍完全不需要他向前,但在防守这一块,他又不够牢靠。 贝肯鲍尔在报纸上是有足球评论专栏的,虽然不知道现在还到底是不是他写的,还是有旁人代笔,但他看一眼肯定是会看的,在这场比赛后简直是火力全开,给全队狠狠地开了一波会。 他给卢西奥打了三点八分,严厉批评他,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中后卫。 比赛虽然输掉了,但卡尔的评分倒是不低,主要是他被广泛同情了,按一个很受欢迎的评论员的话说是“一个人当两个用,他是一个后卫,0.5个门将,05个第二后卫,就这样才勉强替拜仁防线扯上了遮羞布”。 拉姆的分也高,他同样是忙得要死,一条边路进攻防守全靠他,他还得不断往中间去补防,场均跑动距离这赛季直接成全队第一了。 波多尔斯基替补上场的时间不多,被批评得却很惨烈,贝肯鲍尔字字句句都是在怀疑他是个有名无实的冲击波似的,直言这已经是他在拜仁的第二年,如果抓不住关键机会打出表现的话他的未来就危险了,仿佛已忘了去年波多尔斯基来到拜仁时,也是他写专栏夸“一定要多给机会,未来可期”。 更刻薄的是,由于斯图加特阵中的马里奥·戈麦斯今年继续大放异彩,这场比赛更是一脚定江山,贝肯鲍尔直接说去年就应当买来戈麦斯而不是波多尔斯基。 主帅克林斯曼就不用多说了,贝肯鲍尔也就去年为了把卡尔抬进国家队稍微低过一次头——也算不上低头,只能算放过了克林斯曼一回合,发了报纸却没骂他——后来就算是世界杯里对方带队拿到了季军这样的好成绩,贝肯鲍尔也没原谅过克林斯曼的水货本质,直言他全靠勒夫做战术,在德足协里也是建议不如让勒夫直接上位,省得中间商赚差价。 比赛输了,全队大部分球员还是被批评得很厉害的,主要是被骂状态不行,他们被骂得很难受,也就外贝外和卢卡·托尼这种听骂人话还得转一道翻译的新球员无所谓,剩下的人都很痛苦,但又不能说什么,甚至不敢在更衣室里抱怨。 贝肯鲍尔虽然不管事了,可他毕竟是嘚国足球的皇帝,是拜仁名义上的主席,是所有球员听着名号长大的传奇。 很多人甚至有点期待巴拉克现在不是躺家里养伤而是在队里,也就他还有可能敢喷回去,谁让巴拉克出道也是小凯撒呢,对大的也说不上多恭敬。 但第二天他们起床时,看到的却是贝肯鲍尔最轻轻放过的拉姆,表现特别好的拉姆,反而为了队友们,直接向主席硬刚了。 拉姆揪住的是贝肯鲍尔说“一些球员的表现远远低于拜仁的标准”,为球队辩护,认为贝肯鲍尔的批评有些过于严厉。 他强调,球队内部非常团结,球员们在努力调整状态,积极应对比赛中的挑战,球队的表现并非只是态度问题或战术问题,而是包括赛程、球员伤病、运气等多方面的因素在影响。在失败的关头,贝肯鲍尔不愿意和球队站在一起,反而用刻薄的口吻大肆点评、增加球队压力、胳膊肘往外拐,实在是让人不能苟同。 对于贝肯鲍尔对阵容的批评,他更是直接反弹,认为对方作为拜仁主席,理论上来说是过问了每一笔引援的,现在却倒打一耙把责任全怪到下面人头上,实在是不公平。 不得了了,太子爷呛声太上皇了,这宫里真是乱套了! 第440章 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么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出来后,开火的拉姆反而赢下了这场战役。他不是那种冒失的、听不得批评的球员,在这样晦涩的时刻站起来反抗,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勇于反抗强权,要说公道话,保护长期遭受舆论霸凌的队友。 反而是贝肯鲍尔不得不出来自证,说自己专栏一直是这么写的,在拜仁的主席只是荣誉地位,他其实已经多年不插手拜仁的管理…… 球迷们看了却更觉得拉姆说得对了。 根本不费心管理了,就挂着名字养老,代表着拜仁的脸面呢,你还天天打自家人的脸? 谁家老头子养老养成你这副颐指气使的坏样子! 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时间贝肯鲍尔丑闻频出,都直指他在去年世界杯里可能贪污牟利,贿赂fifa,群众对他的喜爱值下降了,这会儿都不愿帮他说话,反而也趁机踩一脚。 高层的态度原本应当非常关键,队里球员都炮轰主席啦,还是在拜仁这种特别在乎企业文化的地方……什么,你说这个球员是忠心耿耿户口本?那,那…… “那他肯定没有恶意吧。”赫内斯是这么和稀泥的:“菲利普直接对着媒体激化矛盾,肯定是他的错,但是呢,他也是为了队里好,护队心切,不要抹黑他的动机。” 鲁梅尼格继续和:“我们已经展开了队内批评,这样的行为是不能被接受的,我们相信菲利普会吸取教训。” 他们甚至不逼着拉姆去给贝肯鲍尔道个歉。 有媒体说贝肯鲍尔被误解了,难过到在家里哭了,但在这么明晃晃的形势下,什么都不用说了,但凡有点嗅觉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拉姆真有本事造反了,而是贝肯鲍尔确实已没什么实权了,哪怕靠着地位和尊重能吃一辈子老本,也不是别人一句话都不能反抗他的时代了。 人们难免要想,是不是赫内斯也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呢? 天下哪有三十年的体育总监啊! 巴拉克回到拜仁时,忽然发现自己在更衣室里已不再是核心角色了。 虽然卡恩一直霸占着队长位,但因为巴拉克在国家队里是队长,在拜仁也是绝对的中场核心,所以他是隐形的领导人。 但现在情况已变了,大家钦佩着拉姆,喜爱着拉姆,围绕着拉姆。 就连球场位置,因为他太久没上场,一时间都只能随队做恢复性训练,暂且拿不回来。 卡尔无疑是拉姆紧密的伙伴,很多时候不能刻意来和他作伴,而之前一直假装不知道他们可能有什么关系的拉姆现在却不会遮掩自己阻拦他们的意图。很多时候但凡卡尔想要和巴拉克凑去一起,拉姆就有话支开他。 甚至连加练,对方也愿意从容留下,当个闪亮的电灯泡。 巴拉克在队里不靠近卡尔,甚至连他们两人相处时,他都有点心事重重。 每当看到拉姆,他的思绪就忍不住回到那个夏日傍晚。他踩着照片问拉姆想要什么,威胁他?拉姆把问题反过来丢给他,问他想要什么。 “你不害怕把你的人生摧毁,那也无所谓。把卡尔的人生毁掉,你也无所谓吗?” 拉姆弯腰捡起照片,把上面卡尔模糊脸蛋上的灰尘擦掉:“你随随便便地亲吻他,随随便便地被拍到,随随便便地把他踩在脚底,你好像是真的不珍惜他,你真可笑。” 在归队一周的傍晚,巴拉克在训练里被人不小心用球砸到了眉框骨。 他其实近视度数很深,一直戴着隐形眼睛。被砸了,血好像流进了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清,又好像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 卡尔什么都管不了了,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情况,拿了湿巾去替他擦眉毛,他没注意,因为疼痛和失明而烦躁不安,本能地用力推了卡尔一把,在这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推了谁,懊恼如山呼海啸,将他淹没,火气立刻没了,很无措地摊手站在那儿小声说对不起。 卡尔摇摇头说没事,但也意识到了自己一下子跑过来然后被推开是多么失常的表现,直接退出几步不敢看旁人脸色了,还是拉姆也过来关心才显得她不这样奇怪,尴尬的气氛还是在整个球场蔓延。 好吧,卡尔想,他现在也冲我发脾气啦。 也对,我怎么能一下子去靠近他呢,我在明面上,根本没这样的资格嘛。 米洛跑得都没我快,我一定是惹麻烦了。 但巴拉克从重伤到回来都是这样辛苦,他发了脾气,卡尔不是怪他,反而觉得更替他委屈和难过,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心情更悲伤了。 事后他们回家时气氛也非常僵,卡尔努力想忘却下午的事,却怎么都做不到。而且他们太久没住到一起了,仿佛同处一个空间也紧张,看到巴拉克要检查三四遍窗帘拉没拉好,卡尔自觉自己在这儿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过了一会儿后,巴拉克一声不吭地坐到了他旁边,挪了挪,过了一会儿又挪了挪。 然后他伸手从眼里拿出隐形眼睛。 “我没生气,karli。”巴拉克轻声说:“我当时只是看不见……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卡尔愣住了,第一反应却是:“我怎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他们都交往一年多了,也住在一起那么久。 巴拉克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每天趁你睡着时候就戴好,然后再回来睡一会儿的。” 第441章 卡尔本能地抚摸上他的眼皮,避开盖着伤口的白纱布,终于能勉强看出一点点透明镜片的边缘——他没见过人戴这个,之前看到了也只觉得是巴拉克的虹膜有奇怪边缘。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对方连这样的小事都瞒他这样久,他竟也真的没发现,让卡尔觉得心疼又挫败。 “难道你要和一个三十岁的弱视中年男在一起吗……” “哪里有这么糟糕啊。”卡尔好苦恼,不懂巴拉克怎么会卑微——对方永远都不该是卑微的人,他是走在走廊里,四周所有人都贴着墙面让开的桀骜不驯的巨星才对。 他在卡尔心里永远是闪闪发亮到不可思议的。哪怕戴了个眼镜,哪怕受伤了很久才能回来,哪怕大家都喜欢拉姆去了,巴拉克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 第91章 大卡 在谢场时, 卡尔看着看台上欢呼的球迷们,忽然觉得自己应当抓住主要矛盾。 他在拜仁,竞技上确实算不可或缺、是个金牌后卫, 但主教练至于根本不跟他开干就直接滑跪了还用不知道在脑子里yy了什么的那种欣赏又感激的目光看他吗(…) 足球世界里比的又不是谁fifa卡牌上的数值最高,十一个人加起来能赢对面就是了, 这也是很多巨星的生涯不一定有很多人心里想的那种二级球星的生涯顺利、荣誉多的原因。 卡尔也见多了业界不是按实力而是按关系、性格来用人赶人的事情, 主教练或高层和球员/球员老婆/球员经纪人不合,搞得双方不欢而散的事多了去了,这时候倒是没人聊什么绝对实力。 而球员们虽然三天两头闹一闹类似于“xx是我兄弟买他来”或者“xx是我兄弟我希望他能上场”这样的事, 但从来没有谁会闹“xx是我兄弟他不能首发那俺也不首发了”——人都是利己的,没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所以卡尔要是真走了,在竞技上对拜仁来说就一定是灭顶之灾吗?他们只能算是失去了一个优势, 但也没有陷入多大劣势。就像今年拉姆退了, 大家都觉得左路要出大窟窿了, 可实际上递补上来的阿拉巴就够用, 一代新人换旧人,卡尔迟早也要退的,而拜仁也总会找到他的替代品——甚至都不用找呢,阵里的胡梅尔斯不就是现成的平替。 他当了卡尔一辈子平替了, 就是因为卡尔伤了才买他来的, 而事实证明就是他确实也够用。 现在上位一下,拜仁也不会垮塌到哪里去。 让他在拜仁实在是很难走掉的原因,除了竞技问题外, 很大程度还是他的影响力, 也就是舆论上交代不过去。 哪怕是卡尔自己想退,外界肯定还是要怪到拜仁的头上来,就好像一个完美的妻子说要离婚, 不管她怎么发誓只是自己心意变了,人们肯定还是会质疑她的丈夫有问题,除非她无缝衔接下一任让大家看到了一个切实存在的小三。 但卡尔是不会转会的,他显然没有和别的俱乐部产生什么瓜葛,没有变心变节,那么对于拜仁来说,这是相当相当糟糕的事,拉姆和卡尔,这对俱乐部历史上公认的最棒队长组合,全都年纪轻轻前后脚退役,而且拒绝回到俱乐部来,这怎么不让人怀疑拜仁内部一定是糟糕到了一种境界。 不用想都知道,这绝对是无妄之灾,失去队长已经很可怕了,还会有一大堆人来起底拜仁,揭秘内幕,破黑水。谁家俱乐部氛围好得像天堂啊,足球世界都是一个样,但如果被定上了风气差的标签,就很难摘下了,对俱乐部的形象来说绝对是没法接受的。 卡尔一直只觉得是自己被舆论绑架了,但现在想一下,其实俱乐部也被舆论绑架了。他们承担不了非自然失去卡尔可能导致的连锁反应,所以鲁梅尼格才会这样的坚决。 自己是个舆论很好的球员,卡尔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其实他多年如一日非常注意约束自己的行为、塑造好的形象,不是为了讨好球迷,而是害怕被舆论欺辱,也害怕自己给儿童做什么不好的表率。 卡尔从来都不指望能靠舆论占什么便宜,最多是希望自己不会陷入一些绝境,他见过太多球员在舆论消耗自我乃至是自我摧毁了,不想重蹈覆辙。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像去年的金球争夺战里,他是一点点粉丝优势也没占到,在路人心中的印象很好和路人会给他狂热投票是两码子事,在成为世一卫之前,他就已经当了很多年世一卫,但是卡尔很抗拒这样的营销。 在内心深处的一些角落,他对球迷完全没有信任。虽然在足球世界的叙事中,球迷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最纯粹的人,拥有最纯粹的心脏和最纯粹的爱,但卡尔觉得这样的道德绑架不公平也不现实,事实上就是球迷也是人,球迷群体更是非常具有伤害性的群体。 他永远忘不了巴拉克来到拜仁时,整个城市都为他点亮,所有地铁站都贴着他的海报。 而在他离开去切尔西时,他们喊他叛徒,懦夫,只看钱的贪婪犯。 他是被爱过的,很多球员都是被爱过的,但最后就连卡恩再不退役的话都会被丢鸡蛋,球迷们的爱是非常强烈和强大的,没有他们就没有足球经济,没有足球联赛,但他们的自私、傲慢、冷酷和残忍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爱也是非常非常有条件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很自然的道理,凭什么爱必须是没条件的呢?但卡尔偏偏不喜欢。 第442章 他宁愿自己得不到好处,宁愿自己没有得到过那么多付出,也不希望在某一日被球迷讨要感情债,不想看到他们愤怒地举牌子“我曾那么喜欢过你”。 卡尔在刚进队的时候不懂事,错以为自己在球迷们那里能得到近乎纯粹的爱和支持,但随着他年龄增长、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被打的聚光灯越来越多,他也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把“我要对得起自己的球迷,我要为了他们去踢球”当成支撑自己职业生涯道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但尽管如此,每当被球迷们伤害时,就像之前,因为不赞同卡尔支持慈善赛的态度,他们就举牌侮辱他是高层的牵链狗时,他依然感到疼痛。 卡尔从来不想要这个世界偏爱他什么,他想要的仅仅是不被恨,不被厌恶,不被伤害,但有些时候人偏偏得被偏爱时才能不被恨,不被厌恶,不被伤害,世界的中间值不是0,而是负数,矛盾和伤害才是成人世界的大头,爱与和谐不是。 而为了成为一个被人喜欢的人,卡尔付出了太多,卡尔一直在扮演一个完美版的他,但完美版的他不是他,或者说不全是。 他不该把自己的人生活成这样,这一次卡尔不光是觉得累,还是意识到了足球事业给他带来的巨大的空虚的深层次原因在哪儿,那就是得到喜欢的人都是假人,而卡尔厌恶做假人。 假人得到了这么多真情,真正的他却反而可能要被砸鸡蛋的,他对这样的状况无以为继了,他不喜欢大家球迷们再喜欢他了。 看到球迷们充满爱的眼神,他就感到压力山大,问心有愧。 我其实不是你们眼里这样,卡尔想,假的,这全都是假的,我甚至在心里偷偷怨恨过你们,不要再爱我了,不值得。 他放下了手掌。 周末过完啤酒节,下一战是前往汉堡了。 还有比这更能刺激拜仁球迷神经的日程吗?每年除去踢多特蒙德,也就是踢汉堡依然能让拜仁球迷斗志昂扬了。 啤酒节也是一年里除了夺冠庆典外,球迷们和拜仁球星最靠近的时刻,甚至会有固定的球迷群体被请进拜仁的大帐篷里,和他们一起喝酒合影聊聊天。 这素来是做球迷工作的重头戏,现在等于是两场重头戏连在一起了,但卡尔决心要对球迷冷冰冰。 等球迷们讨厌他,退役的事也就不那么可怕了。看看马尔蒂尼就知道了,也就是现在米兰球迷又开始掉眼泪天天招魂期盼他早日回到俱乐部工作,在他真正退役的关口,场面不要太难看,球迷们骂到他走为止。 要是拜仁的南看台也这么对待一下卡尔,那卡尔就美美地借坡下驴咕噜咕噜变成卡尔球滚蛋喽! 这么一想,虽然他的战术会议大吵架完全没奏效,但在球迷们的心里埋下“队长在俱乐部横行霸道,对着主帅颐指气使,一手遮天”这样的印象也行。现在成绩好,他又不常干这种事,所以大家溺爱。但等到以后他们不想溺爱了,这不都是球迷们可以翻的旧账吗?卡尔都替他们想好了。 而且金球奖竞选已进入白热化的最后两个月,卡尔不想说自己是见不得乌尔里克白忙活,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想和对方一起努力挣扎了,那是乌尔里克的梦想,不是卡尔的。 卡尔想要……卡尔不仅想要不再疲倦,他还想要可以做一点点他自己。卡尔从来都不想要旁人的称赞和热爱,他只是害怕他们罢了,于是这些东西付出了自己的整个青春,从十岁害怕妈妈发火,到三十岁害怕让球迷失望,这二十年过得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他做什么事永远是把别人会不会受影响、别人会怎么看放在前面,总是最后再考虑自己。 为自己而活是何等自私和不受欢迎的做法,可卡尔需要为自己的生命争夺一点空间和养分。 虽然之前只是偶尔发一次火,例如在巴黎那次,说错了话,就差点真的直接被送退役了,事后心累焦虑得不行,可现在过了一段时间再回看,卡尔又觉得挺爽的。 在办公室里喷小安切洛蒂也是,那家伙其实真的是个笨蛋对吧?虽然说结果完全不是卡尔想要的,但回想那个时间,卡尔确实在说自己想说的话。 偶尔伤害了一下别人,让他在心里愧疚之余,又有一种舒畅,毕竟向来忍耐和不计较旁人火气的就只有他,倒是也难得轮到他当个不讲理的霸道人在外面一通出击捣乱,连鲁梅尼格都被他烦得在办公室里满头擦汗。 这委曲求全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尽管卡尔依然不想要给别人带来大麻烦,但既然得罪球迷这样的事主要还是害得他自己,那就这么做吧! 在参加啤酒节的前夜,和心理医生的第二次会面开始了,卡尔现在会保证每5-7天参加一次会谈,他也需要心理医生给他开具安眠药的处方。 想到上次听了医生的话之后闹出的巨大乌龙,卡尔真是感到无比心累。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好歹是个职业风评非常好的人,可以确信的是最起码不会出去乱说话。 在这样最基本的信任下,卡尔还是稍微讲述一些真心话,类似于新的烦恼是又有朋友和他闹脾气,也讲了一点他对球迷产生的情绪,在很多年里,尽管他是公认的“超尊重球迷”的球星,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对球迷却没有足够的爱,而是有着很多警惕和对抗。 第443章 弗莱克医生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从上次见面后,他就已经了解到了,卡尔是个非常警惕的人。 和他看起来特别稳定可靠的精英alpha男的外表截然相反,在弗莱克医生看来,卡尔的内在秩序是很脆弱的,他还停留在无力的儿童期,任何人的不好反应在卡尔的世界里可能都代表了一种生存危机,所以卡尔很厌恶处理冲突,总是想要采取回避的态度。 他小时候也一定总是受到严厉的批评和约束,得不到足够的关爱,以至于他的生存策略就是完美主义,并且把外在的批评声音全部内化了。弗莱克医生看着卡尔,知道他像很多病人一样,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他们的脑子里也会有个批评者在不断地和他们说话。 而心理医生一开始说再多的鼓励和支持,也敌不过他们脑子里那个负面声音强大。 但能在这样的条件下依然成长为社会功能这么好的人,弗莱克医生是佩服他的。医生只想,如果没有严重的心理问题的话,卡尔应当会是个更幸福的人,也能成就更了不起的事业——这种事业与金钱和成就无关,更多事关他个人价值的实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在耐心地倾听完卡尔的诉说后,他询问道: “即使球迷们是爱你的居多、讨厌你的居少,你也不必自责于觉得自己不够爱他们是错误的,因为对人来说,伤害的事记得更清楚是正常的,这是一种生存本能。不过根据我能感觉到其实你对很多球迷是有犹豫态度的,因为你在心里知道他们其实真的付出了很多,所以抱有亏欠感吗?” “我觉得自己像个懦夫,只是在把少部分人的错怪罪到整个集体上。” “不要最小化他人对你的伤害。”弗莱克医生温柔地说:“但我能理解你的观点,我也非常钦佩你的这种自省,我相信一个会有这样反思的人,根本不会去故意伤害球迷。” 你错了,我马上就要这么干呢,卡尔在心里嘀咕。在弗莱克医生特别温柔和专注的注视下,卡尔又开始浑身不自在了,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蠕动,而是坐在椅子里说: “我觉得您有点太喜欢为我开脱了……虽然我想要得到帮助,但我不需要被错误地溺爱。” “卡尔,其实每个人都需要被‘错误地’溺爱——那就是自己爱自己。自爱应当是无条件的,永不动摇的,在这里,永远不会有谁来判断对与错,你先原谅自己,肯定自己,珍惜自己,再去想着如何提升自己,超越自己。” 弗莱克医生回复他: “旁人不允许你这样爱自己,是因为他们希望从你身上剥夺走一些东西。但我希望能帮助你重新找到那种感觉,到那时你就会发现,比起源自内心的、对自我无条件的呵护和珍爱,我给予你的这些是微不足道的。” 卡尔被他镇住了。弗莱克医生提起自爱的话题,这让他感到羞耻,因为做不到自爱听起来是个很没用的事,听起来很羞耻很可悲,像影视剧里那种站在世界中心呼唤有没有谁来爱爱我、然后别人来了一句你要先爱你自己!的脆弱人类。 会不会像水仙花一样,有种顾影自怜的感觉呢? 而且弗莱克医生只是这么含糊地和他说“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卡尔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到时候。他空落落地回到房子里,发现因为这两天总满心想着穆勒,屋里花枯萎了他都没注意,家政留短信告诉他已扔掉了,如果有喜欢的可以吩咐他明日购买。 今日他的屋子里没有花了。 算了,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鞋子都脱掉了,好想换衣服,明天还有一整天累死人的媒体活动,不想出门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长久以来没摆过也就罢了,摆过了,忽然又消失了,卡尔就感觉整个房子的空寂比起之前更甚。 他在这里住了五年了,看起来却像刚进来,或随时要搬家走人似的。 但他没力气再出门,就只是心情低落地任由心情低落,像给宠物配粮一样按营养要求熟练又不走心地分配食物,称重,丢进锅里煮熟,倒出来,低卡的酱料都很难吃,卡尔甚至宁愿吃水煮菜,好歹还有一点食物自己的鲜味。 就在他这么发呆的时候,门铃声响了,卡尔愣了下,按遥控器看监控,竟然是诺伊尔的车。 他的车没被录进他家的外安保系统,所以进不来。 卡尔开门,索性把他保存成下次可直接通过了。他丢掉晚餐,起身去漱口,擦了擦脸,然后去门口开门。 一大束花挤进他的视野中,离得太近了,直接全挡住了。 馥郁的植物的香气柔软地盖过来,花束从他的脸上离开了,诺伊尔像个酷男孩似的站在明亮的廊灯下,眼睛闪闪发亮,低声说: “干嘛,不让我进去吗?” “带花来做什么?” “怕你家里空荡荡的——果然呢。” 诺伊尔的表情得意起来,在他家里游荡得比在自己家都自在似的,换了拖鞋甩掉外套,站在他的水槽旁边替他拆掉花的包装,清洗和清理掉多余的树叶,而后把枝子斜着剪开。 卡尔比划着长度去拿花瓶,嘴里还不饶人:“我才不喜欢这么红的。” 诺伊尔把花拎起来一裹:“那我扔了。” “哎!” 卡尔刚一着急,扭头看到对方笑了起来,顿时烦得,得亏他过了脸红的年纪,不然肯定被诺伊尔欺负:“你别笑了。” 第444章 诺伊尔笑得更大声了。 “今晚不想做。”虽然明知道他和诺伊尔的感情和胡梅尔斯不一样,根本不算纯p/y,可卡尔还是试图理清关系:“你有别的事吗?” “你晚上都做什么?” 洗漱,把电视打开听背景音,在沙发上发呆。 或者躺在床上发呆,回手机短信,然后吃药睡觉。 或长或短,卡尔的每个夜晚都是这么度过的,他没精力做别的事。 但他有点没办法说出口了,而且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一种不自爱,他的不自爱好像是渗透在方方面面的,于是他冲诺伊尔扯谎: “画画。” 想到上次接到的纸团,诺伊尔的脸扭曲了一瞬。 但后来他和胡梅尔斯还是忍不住,两个人冷着脸交换回了他们各自应得的纸团,看到上面的内容,诺伊尔都不敢想,如果他直接收到的就是那一张,他会多开心。 不过如果卡尔没丢错,他也捞不到今天的位置了,所以诺伊尔随遇而安了起来,觉得这一切真是天下最好的安排,谢谢胡梅尔斯,谢谢他不知道陪卡尔多久了,还是什么也不是,很纯粹的一个工具男。 不过诺伊尔还是很有竞争意识的,他不想要落得和胡梅尔斯一样没名没分。 他也觉得卡尔不会那么对待他。 或多或少,卡尔总是有点在恋情关系上偏爱他,他不是纯粹的朋友或前后辈或同事,而是可以被当成x对象看待的。 尽管他不懂这种偏爱从何而来,不过这不要紧。 “那我也画画。”他小山一样站在那儿,倒是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笑着和卡尔撒娇:“你教我好不好?” 你爱的是什么呢? 拉姆的声音又回荡在卡尔的脑子里。 他本想拒绝的,却转了口,轻轻地和诺伊尔说好。 啤酒节是大日子,是拜仁的大日子,虽然活动可能从上午十点左右才开始,但他们早上七千多就已经集合了,今天媒体活动多得要命,所有赞助商和利益相关方几乎都会到齐的,政经文汇聚一堂。 球迷们也是早早就守在了拜仁安排好的路线旁边,想要和节日限定皮肤的球员们问好合照。 卡尔毫无疑问是人气最旺的那一个,一半的球员都在举着他的球衣和照片。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素来对球迷极其耐心的拜仁队长,今日却是冷着脸直接在保镖的护送下扬长而去,不要说签名合影了,就连眼神都没给几个,不是一般的狠心。 球迷们惊呆了。 “耍大牌吗?”记者们也很惊讶。 “不可能,不可能!” 提出这个非常合理假设的人差点被周围球迷暴打: “卡尔肯定只是累了!!!” 第92章 小卡 卡尔记不清自己20岁生日时在做什么了, 可能就单纯在做。 05-06赛季,他是队里的老幺karli小宝宝,上场的时间一半都是马加特看赫内斯脸色看出来的, 整个赛季他最高光的地方其实还是在世界杯。 本土世界杯结束了,这真的是无法想象的美好夏天, 卡尔的人生仿佛到达了一个小巅峰, 他是世界杯上最年轻最出色的天才后卫,他在自卑凝视巴拉克一年后竟然真的成为了他的恋人,他拥有了一个虽然哪里都奇怪、但就是能做成事的经纪人, 他拿到了一份薪资好漂亮的新合同,他的妈妈忙着谈恋爱也不作妖了,他的妹妹病情稳定了下来, 而且因为学新闻主播学得很用心, 在学校的广播站里真的当上了小播报员。 06-07赛季, 他在俱乐部里开始基本站稳首发位, 除非他特别累、状态不好。 他的队友都是他的朋友,在马加特走掉后,新帅希斯菲尔德还把克罗斯也丢到一线队来合练了。 也就团队成绩差,让他感到忧心。但幸好, 上帝专治刚拿到一点点幸福还没来得及品味的小孩, 很快就又给了他一巴掌,提醒他生活的残酷。 他伤心的事就不是队伍没成绩了,而是巴拉克受了大伤。 现在到了07-08赛季, 巴拉克回来了, 理论上来说他的生活应当也回到幸福的日子里去,但事情却完全不同。这赛季又双叒叕换了一份大合同后,五年、高工资和自己已经是个20岁成年人的事让卡尔忽然觉得他不再是个小孩了, 他这才真正站上了竞技场。 队友们开始把他当正儿八经的同事和竞争对手看待,舆论对他的新人保护伞也开始逐渐消退,虽然卡尔没感觉到太大的新秀墙,但在报纸上他就是开始看到更多对他的批评和建议。 幸好卡尔不是会因为或内行或外行人的眼光就质疑自己专业能力的人,也幸好卡尔其实是个看批评更安心、胜过看无穷吹捧的,否则他一定会觉得很沮丧。 能力和地位的增长让他本能地开始感到一种责任,或亏欠。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应当对整个队伍负更大的责任,很多事情在觉得不对时,卡尔希望能帮助它变成对的。每一场比赛的输赢对卡尔来说都变得很要紧,他和整个拜仁荣辱与共,这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真实的感受。 而希斯菲尔德和克林斯曼都交给他的后防指挥权也增长了这种责任感。 而且卡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巴拉克在经历一段很困难的时期——虽然伤愈复出后他的状态找得还凑活,首发地位也依然牢固,毕竟他依然是拜仁的顶星和顶薪,可去年这时候波多尔斯基就能因为球权直接在更衣室里和他吵架,今年在三个重量级球星涌入而且表现都很好的情况下,离队养伤了近半年的巴拉克再回到更衣室里时,地位格外微妙起来。 第445章 但这种微妙是无法言说的,卡尔只能想,一定要赢球,一定要赢球。 赢了就一切和谐,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输赢面前,别的事都是小事。 足球界只有一种终极的、永恒的丑闻,那就是输,那就是变成弱者。 菜在竞技体育里真的是原罪。 比赛开始占据卡尔大部分注意力,现在晚上在家里时,他不再是抱着本子偷偷照着巴拉克的背影画画了,而是不断地画战术图。 电视机柜子里放着的游戏卡带和电影碟片也开始被他不断带回家的比赛录像带挤占位置。 可是胜利女神就是不可能永远站在拜仁的一边,卡尔开始觉得能完成不败赛季的阿森纳真是神俱乐部。输掉比赛带来的尖锐矛盾和高压让他不堪重负,他最恐惧的是克林斯曼进入更衣室后开始赛后总结,每当对方提到巴拉克,每当更衣室里任何人提到巴拉克,他都感到眼前一黑。 克林斯曼经常会把他和拉姆带去办公室聊聊战术,听听意见,每当他们议论巴拉克,卡尔也不敢发表意见,无论是好话坏话,他都不愿附和或反驳,爱让他做不到公平公正,卡尔害怕自己的不公正会流淌出来。 但只对着巴拉克沉默也很古怪。 而且大部分时候,事情根本不是针对巴拉克的,只是天然对巴拉克不利罢了,卡尔又该如何反应呢? 很多时候,不是巴拉克不好,只是拉姆更好。 拉姆在场上高效表现,状态稳定。通过在比赛中的全能表现,他已完全赢得教练和队友的信任,尤其是在关键比赛中表现出色,越发证明他正逐渐成为球队不可或缺的核心。 拉姆的多面性——既可以踢左后卫又可以踢右后卫——让他能够灵活地在场上成为关键人物,而巴拉克可能在中场的位置上逐渐失去不可替代的地位。 拉姆的领导力、无私精神以及对球队的忠诚,也在让他逐渐成为更受教练和队友欢迎的领袖人物,卡尔能感觉到他在场上和场下都逐渐取代巴拉克的领导地位。 但这能怪拉姆吗?就像帮助卡尔一样,拉姆也主动与新来的球员交流,给予他们指导,而巴拉克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会同时对克罗斯和卢卡·托尼两个人喊托尼,懒得区分他们,搞得现在连克罗斯听他喊人都不回头了。 拉姆也总能在一些战术讨论中给出建设性的意见,赢得教练的认可和支持。 比如现在拜仁的战术重心在非常自然地往边路倾斜——边路是他们有着大优势的地方,左边靠着外贝外,右边靠着拉姆,他们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边路突破内切,然后直接打门或做给中锋来实现进球的。 而中场核心的角色则慢慢被边缘化。 这种战术上的调整不需要直接排挤巴拉克,但会让他在球队中的作用显得不再那么不可或缺,他从前几乎是所有攻击的发起点,但现在呢?可卡尔又怎么能指责这样局面的出现,因为巴拉克伤了太久,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们当然得做出战术重心的转移,否则球早就踢不下去了。 “卡尔,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这里拉边的效果不好吗?”克林斯曼提醒他。 卡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于是说:“效果当然是好的。” 拉姆体贴地讲:“卡尔可能是累了,先生您也别太辛苦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去吧……” 克林斯曼撸袖子笑:“你请我啊?” 拉姆也笑:“您要是愿意赏脸的话,我巴不得天天请啊。” 克林斯曼哈哈哈起来:“那也不行,那不成我收受贿赂了——好了好了,走吧,我请你们吃饭,这可是我们那时候最喜欢去的餐馆,奥利弗(卡恩)现在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实际他那时候天天和我一起去偷吃,过了两月我没长胖,他胖了三斤,但你们别告诉别人——哎,卡尔不准跑,今天我一定看着你吃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会吃着肉都长不起来体重呢?” 卡尔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巴拉克在沙发上织毛线等他,他突发奇想地想给卡尔织一个大的毛线袜,然后把礼物放进去。 因为那天卡尔和他说自己小时候礼物都没有放袜子里——埃里卡觉得这样太丑了,礼品就是要包装精美地放在圣诞树下,而罗尔夫虽然没离婚前都很溺爱卡尔,但他毕竟是个小男人,在家里什么都看着埃里卡的脸色来,所以也告诉卡尔袜子里放不了什么好东西,让他不稀罕。 “爸爸小时候家里没钱,爹妈才只给一双袜子糊弄糊弄的。”罗尔夫偷偷和卡尔讲:“你看,你多金贵啊?一整颗大树下面礼物都是你的,对不对?” 这不算什么伤心回忆,卡尔说起来时也真的没难过,而是当童年趣事讲的。其实在他的童年早期,他真的没意识到家庭里的问题,罗尔夫是表演大师,而埃里卡则是真的幸福,所以只是单纯回想这些事的话,他甚至会犯错,会一不小心陷入轻快中,自然而然得像描述幸福家庭似的描述了儿时的事,然后在清醒过来时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卡尔有时觉得自己应当是真的被爱过的,但后来太多不快乐的回忆又让这一既定事实也晃动了。他的人生是一场不猛烈的小小悲剧,美好的东西被撕毁了,但又一直残留着一部分,于是卡尔像个小幽灵一样活在不确定中。 第一个给予卡尔确定感的是莉拉。 第446章 卡尔觉得只有最冷酷无情的大人才会说孩子是白眼狼、孩子不爱他们。 他甚至不是莉拉的父母,可因为一直陪伴着莉拉长大,婴幼儿那种对长者天然的、纯粹的极致依恋,是让卡尔不断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让他能产生无穷的勇气和责任感去面对不那么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迷惘地逃避现实,因为他知道妹妹永远在身后,既永远支撑着他,也永远需要他去保护。 卡尔想成为一个能给莉拉支起一片天的人,这是他最能感受到自己为人价值感的地方。 第二个给予他确定感的人…… 巴拉克特别爱他,却总让卡尔感到想哭。就像现在一样,站在玄关,一眼看到沙发上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满脸严肃地低着头和勾衣针还有毛线做斗争,腿上铺着已打了个底的红色袜子头,他的眼泪忽然就要掉下来了,用尽全力才忍回去。 我真的配被这样爱吗? 卡尔觉得自己是个叛徒,对方的爱越强烈、越无知无觉,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叛徒。 莉拉爱他,是因为莉拉是他的妹妹,莉拉没得选,莉拉也不用选。 但巴拉克不一样。 他怎么能在这儿给我织这种东西呢,做家务,像个家庭主夫一样,他明明是那么耀眼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呢……卡尔心碎地想,巴拉克应当在外头接受闪光灯,应当在召集他的朋友喝酒吃肉,而不是被卡尔牵绊着,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卡尔身上,把所有的爱都给卡尔,却无视命运冲他卷来的寒流。 但卡尔又不忍心去伤害他的心情,而且他确实是感动的,只是感动得太强烈,以至于忍不住伏在对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配的幸运儿,甚至觉得巴拉克的困境是他造成的—— 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最起码拉姆不至于对巴拉克在心中鄙夷;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也许对方就不会受伤了,已在斯坦福桥呼风唤雨,穿着一身蓝袍征战欧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头大汗地在沙发上织袜子。 巴拉克搂着他,又纳闷又惊慌,沮丧地说: “怎么啦?是,是太丑了吗?把我们karli直接丑哭了吗?该死,我就知道你眼里见不得丑东西的,该死!我现在就拿去丢掉——” “不,不许丢!” 卡尔一把抢了回来抱住,被针戳得哎呦了一声,更急了,哭成小花猫:“你干嘛呀……” “那怎么哭了啊?”巴拉克是真的慌了,卡尔是个完全不会哭的小孩,疼的时候尤其是,被刀划了手指头都不叫一声,但偏偏总是在他面前哭起来。 他本能得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家伙,但卡尔轻轻放下袜子和毛线球,按住他,落下带着苦涩咸味的滚烫亲吻: “我想要……” 之前一直是巴拉克舍不得太厉害,但现在事情却掉了个个,卡尔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缠着他*,直到昏天黑地,直到可以沉沉睡去。 赛场上,卡尔越发沉默寡言,他害怕在指挥中出错,也害怕惹队友们烦心,所以告诉自己绝不说多余的话,绝不要做错事。但他还是做出过一点错事,巴拉克在场上被人铲倒了,明知他右腿大伤,联赛里很多人反而故意要冲着他的右腿去。 卡尔是真的生气了,所有人都在劝架,对手还在洋洋得意地示威骂人,仿佛没有人要为了巴拉克出头似的,那就他来出。 在拉姆的惊呵声中,卡尔在场上直接给了对手一拳头。 那一刻全场仿佛都寂静了,而很久没有出手打架过的卡尔甩了甩手背上的血,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拽住他的拉姆。 他吃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里的第一张红牌,还被追加禁赛了三场。 原本在足球场上直接搞自由搏击这样的事,处罚更严重也不奇怪。可由于对手犯规现实实在清晰,而且卡尔素来作风优良不犯规,但最主要的还是拜仁猛烈发力了不想让拳击手这种可怕称号跟着卡尔走,所以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但对卡尔来说,这依然是他从7岁就进赛贝纳之后犯过最不理智和不应当的错,而且他这样形象好的球员,也不该干这样的事,而且在赛后采访里,他甚至依然不低头,直接对着镜头说他接受惩罚,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但这次一点也不后悔。 乌尔里克往他手机里发了几十条让他闭嘴的短信。 打了人还这么猖狂???平时那副乖模样都是装的呗?真治不了你啦? 德足协差点重新开庭,把这禁赛的场次再好好拉扯拉扯清楚!是不是想禁到下赛季去! 施魏因施泰格半小时采访里有二十分钟都在替卡尔辩解:“卡尔只是太生气了,无论如何,对面球员不该冲着米歇尔的伤腿去,这非常残忍……卡尔也不该打人,是的,但对方先不该冲着米歇尔的伤腿去,卡尔只是替队友出头……” 拉姆气坏了,气到甚至拒绝了赛后采访。 他担心自己说不出正确的话来。 卡尔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知道后果,但还是动手了,但在情绪褪去后,他感受到的也不是畅快或颤抖的激动和恐惧,而只是冰凉的茫然。 他不喜欢这样,他讨厌伤人的对手,讨厌不愿为巴拉克出头的队友。 讨厌已经到来的山呼海啸,讨厌屁股底下冰冷冷的板凳,讨厌涨红了脸愤怒地冲他而来的赫内斯,讨厌打电话说教的鲁梅尼格,甚至在这一刻讨厌自己的人生。 第447章 当然最讨厌的还是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结果很糟糕,却还是那么自私地打出那一拳? 他是替巴拉克出气了,不,准确来说是替他自己出气了,队伍怎么办呢? 他自己的品格呢,名声呢,荣誉呢。 责任心呢? 他就是这么一个会在球场上随便打人的球员吗?他是这样长大的吗,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吗? 他是这么糟糕的吗? 他的红牌和之后连续四场都得缺席的可怕现实让媒体和球迷们都有点破防了,而且赛场超雄的行为永远不会受欢迎的,卡尔被连续骂了一个月,只要有新的比赛,提到卡尔依然不能上场,再看看他不能上场后让人脑溢血的后防,大家就想死。 不过奇怪的是卡尔感觉在更衣室里大家反而对他的态度更好了,也许是忽然发现了卡尔平时为人友善不是因为他很素食,而是因为他单纯善良;也许是人人都骂一个凶狠后卫,但又人人都渴望自己的队友是那样,会站在所有人面前为自己出头,不吝啬一拳打断对手的鼻梁骨。 大家以为拉姆会生气,但拉姆没有,拉姆在更衣室里对卡尔更好了,训练时格外注意总把球给他,像是生怕卡尔被孤立似的。 “他只是很勇敢,而且没经验。”拉姆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犯了错也不要紧,大家都会犯错的。” “你就不会。” 拉姆都出道五六年了,还一张红牌都没领过,踢球绝对是干净派。 “下次就换我去打。”拉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该让年轻人替老球员出头的。” “怪米歇尔自己,卡尔就是太乖了,替他也……害,算了。”听众撇撇嘴。 就连骂卡尔骂得最凶狠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背后也会纳闷难道卡尔是忽然把蛋长出来了,怎么都20岁了才忽然找到了年轻气盛的剧本呢? 卡尔也以为拉姆会生气,拉姆确实生气,生气到差点给了他一巴掌,但最后只是捏住他的脸: “你觉得这是你吗,卡尔,这是你想成为的人吗?” 卡尔垂着眼睛不说话。 拉姆硬是抬起他的眼皮,让他向上看,把他的眼睛都按红了。 卡尔流下眼泪:“菲利普,别这样。” “你在犯错,karli,毫不值得的错!” 拉姆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呐喊,但卡尔的泪水像滚烫的火焰一样灼烧过他的皮肤,让他感觉痛极了: “你的眼泪值得吗?” “这和你没关系,菲利普……” “我要失去你四场比赛,你觉得这和我没关系吗?是谁在场上和你并肩作战,而你要抛弃我,抛弃所有人,抛弃你自己,为了一个错误的家伙。” 这是卡尔这么久以来见过拉姆最失态的样子了,他几乎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也看到了泪水,但那一定是假的,拉姆才不会哭,那最多是某种心碎的弧光。 但拉姆也不会心碎,或者说不该为了这样的事心碎的。 “对不起。”卡尔难过地说:“这不是为了谁,只是我自己……” “你自己信自己的话吗,karli。” 拉姆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语调却慢慢地沉进了温柔:“算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再责怪你……过来。” 他给了卡尔今日第一个拥抱。 卡尔伏在他的肩头哭惨了。虽然一张红牌四场禁赛对坏小子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卡尔来说这是天大的事,这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卡尔不允许巴拉克谈论这件事,事实上那天回到家里后他们就只是*,*到昏天黑地,*到嗓子都哑了,*到视网膜上仿佛永远盖了一层灰蒙蒙,怎么看世界都恢复不了正常的颜色。 巴拉克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 卡尔蜷缩着哭起来。 就连生日前也是如此。 平安夜又到了,卡尔却不能同他一起过。 巴拉克要回家乡探望父母,他也不是每年都会回,和家里的关系不好不坏。 他们最近说话的时间仿佛都变少了。 卡尔缩在巴拉克的怀里,听他的心跳,想到明天就听不到了,这样的小事竟也会让他悲伤。但他没有再哭了,他最近总是哭,他不喜欢这样。 茫茫大雪落了下来。 第93章 大卡 今年拜仁指定的啤酒大帐篷是schottenhamel, 来宾都身着巴伐利亚传统服饰——男球员穿着皮裤,女友或妻子穿着传统的巴伐利亚裙装——集体亮相。 俱乐部官员、教练团队和重要嘉宾都与球员们一起参加。 球迷们会在现场围观和欢迎球员,运气特别好的、球迷组织的领导, 以及托了关系的也会得到机会进入帐篷,和球员们互动, 但大部分人主要还是在入场这一会儿能蹲守成功。 通常球员们会和球迷们拍照, 并与媒体互动。卡尔绝对是最受期待的一个,因为他有着和咖位不匹配的好耐心,在前排的人基本都能蹲到他的签名和合照。 这可是啤酒节限定皮肤的卡尔, 一年也就这么一回,而且很多国外球迷是借着来啤酒节玩的机会顺便追个星,绝对是追求着自己珍贵的人生时刻, 都快挤破了头一起抢前排。 很多没资格入场的小媒体也期盼得很, 希望能拍到两段画面, 卡尔能笑着看镜头回答一两个问题, 那他们就能圆满完成工作直接交差了。 第448章 然而卡尔竟一反常态地直接冷淡着脸进帐篷了,脚下宛如踩着风火轮,跑得比游行时踏踏踏边拉屎边踏踏踏过去的马还快,把这备受期待的入场环节硬是弄成了零互动。 但球迷们不觉得这是卡尔在耍大牌。 开玩笑, 我们卡皇爱民如子! 路过球迷时从来不会扬长而去的! 惊呆的情绪过去后, 他们很快就本能地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累了,一定是累了! 或者是不是肚子疼,急着上厕所啊? 算了算了, 这个解释不符合卡尔的气质, 大家又选择性无视了,决定还是回到比较笼统的“累了”上面。 卡尔完全没起到好的带头作用,直接就这么跑了, 跟在他后头的球员也非常惊诧。但他们再奇怪也只能在心里奇怪,面子上反而都更镇定和热情了起来,试图转移球迷们的注意力。 他们会两三个一起出来,一人签一块,z形走位,走着走着也就进帐篷了。 还没开始往前的外贝外探头探脑,双手插兜,看到卡尔竟已一溜烟跑走,非常耿直地龇牙了: “他爹的,卡尔憋尿啦,跑这么快。” 基米希差点和他干起来。 罗本赶紧拉架,把这俩家伙丢开,让基米希先出去签字去。 自从那次训练场大闹后,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关系又好又坏的,好体现在他们开始能动手绝不哔哔,坏体现在他们开始能动手绝不哔哔。 “你就非说德语吗。”罗本和外贝外提议:“你说难听话的时候拿法语蛄蛹不就行了,非让人听懂。” 罗本按出“让我们说法语”的音频。 外贝外也发出“难听的语言说难听话,好听的母语说好听话”的声音。 罗本现在恨不得把他也踹出去了:“放你爹的屁,你分明天天拿法语骂人,别以为大家不知道!” 诺伊尔和穆勒是一起走的,他们俩是非常受欢迎的球员,拜仁球迷已经基本忘记诺伊尔刚从沙尔克04转来时他们多讨厌他了,有时甚至会把他也当成户口本。 球迷们很开心地尖叫。 诺伊尔心情很好地和球迷们微笑,不断弯腰配合合影。 他之前一直被当成假笑人,因为在活动上有过很经典的一次露馅,摄像机过来的时候他就冲着镜头龇牙灿烂笑,摄像机一走他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低头冷脸戳盘子里的食物,被球迷们拷打笑话三年了。 但这一会儿大家感觉他的笑容一定是真的,因为这是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有喜欢他的球迷脸通红的,都快隔着安保和隔离带摸到他的乃上……啊不是,躺到他怀里去了。 “谢谢你,曼努!”有人很激动地喊,顺便以一种小孩子激动朝着二爹告状大爹出门了都没亲我一口的心情委屈倾诉:“卡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一下子就进去了。” 不舒服?不至于啊,昨晚也没*,他们俩真画了一个多小时的儿童画——主要是诺伊尔拉低了这次文娱活动的水平。 不过无所谓,卡尔拿了这么多时间和他一起玩、说话、还在他脸上涂小花。 虽然涂小花是因为诺伊尔一直在乱画给卡尔整烦了,不过诺伊尔才不生气,美美地拍了自|拍,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打算回家了。 反而是卡尔有点犹豫,仿佛想留他,又仿佛不想。 和卡尔玩拉扯是没有好下场的,做熊就是要主动,诺伊尔立刻改口说外面太黑了,不敢开车了。 “除非你送我。”他理直气壮地说。 卡尔居家服都换上了,谁想给他出门开车当司机啊!真是一整个无语凝噎了,轻轻踢他一脚说不想走就直说。 “我不想走。”诺伊尔顺畅地说,笑着拉住他衣角晃了晃撒娇。 卡尔:…… 虽然别扭,但他们俩都好好待了一晚上了,也没必要继续装腔作势,如果他不贪恋诺伊尔的话,就根本不会去找对方了。 与其说不需要新关系,不如说是对过往的愧疚让卡尔没办法开启新关系。 卡尔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太爱巴拉克,还是出于对初恋的愧疚不敢再去爱别人,拉姆残忍戳穿他的正是这个。 他到底是真的爱十年前的爱人,还是只是爱忠贞还债的错觉呢?他是单纯在自恋吗? 如果他真的那样忠诚的话,就不该和胡梅尔斯在一起,也不该会对着诺伊尔动摇心神。 但他喜欢诺伊尔,又偏偏是因为会在对方身边陷入旧日幻影。 他好像只是单纯的很庸俗,很软弱,爱也爱得不彻底,潇洒也不能潇洒,他是所有关系里唯一的坏仁。 卡尔就别扭地同意了。诺伊尔躺在他的床上,满心想的都是也不知道胡梅尔斯有没有在这儿也躺过,真叫仁生气,但他嘴里问的却是: “你也教别人画过画吗?” “什么?”卡尔轻声说,抚摸着他脸颊侧面还没洗干净的一点点花朵的残痕,像在发呆。 “马茨。”诺伊尔哼了一声说:“你是不是也带他在家里画画啊?” “……才没有。”卡尔回神,好笑地揪住他的脸:“谁像你这么无聊,也多亏你能坐得住。” 体育生要是都喜欢搞艺术,那还是体育生吗?很多球星像小时候逃掉了所有美术课似的,生怕沾染上一点点传统审美,把他们花里胡哨的沉淀气质给破坏了。 第449章 不是没有审美,其实球星是很追求美的,有钱了爱打扮爱装修是人之常情,只是很多人的赛道和传统世界的不太一样。 卡尔之前在查找夜店丑闻穿衣指南时格外明显地发现了这件事。 诺伊尔笑了起来,把他往怀里揣揣:“就无聊,就坐得住,就高兴。” 卡尔睡得挺好的,反正今早起来时精神很不错,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床上踢下去,脚法非常有力,不愧是顶级后卫。 清醒后又道歉,然后把他直接丢出家门让他赶紧回去收拾,他们俩不能一起走。手法非常有力,不愧是顶级后卫。 门将从回忆里一瞬抽回注意力,看着眼前的告状球迷宝宝,不由得笑了起来,替她在球衣上多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可爱小人简笔画,这算是他昨晚学习最大的成就了: “最近赛程太多了,卡尔当然会很累的,孩子们。别难过,看,我给你画一个他。” 画完他忽然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把球衣扯得更平整点,又在卡尔旁画了一个自己,然后潇洒地签上了名字。 啊? 眼睛像小灯泡一样亮晶晶看着的球迷们都傻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整块的球迷都玩命尖叫了起来,还像丧尸一样疯狂蛄蛹和伸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安保也玩命尖叫:“球迷不要往球员身上爬,球迷不要往球员身上爬!!!” 诺伊尔笑着盖笔盖问:“还生卡尔的气吗?” 球迷眼泪鼻涕都要甩出来:“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和恨不得往诺伊尔身上啵一百下的幸运儿球迷不一样,素来能在穆勒这里得到百分之两百情绪价值的球迷们今天却面面相觑地发现穆勒也精神不太好。 虽然不至于像卡尔一样直接就目不斜视冷着脸直接路过他们进去了,甚至也还是挂着营业微笑的,但穆勒今天一直没和他们说笑话,也不主动询问球迷问题,类似于“你从哪里来啊?在慕尼黑玩得开心吗?你的帽子真可爱,在哪里买的?”…… 明明他是最爱和球迷们做这类互动的。在穆勒的眼睛里,球迷们会感觉到他们不是一群一模一样的集合体,而是被真正看见。 哪怕这样的看见也许只有半分钟,但还是足够他们回味很多年偶像漂亮的眼睛带着笑凝视自己的幸福了。 可今天穆勒就只是在比较官方地签字、合照罢了,安静得简直不像他,对比诺伊尔那一边球迷们都快激动到昏厥了,这一侧的球迷就更迷惘了。有个在人堆里竭力举高球衣的球迷呐喊: “托马斯!托马斯!我从巴西飞来看你的,用光了两年的积蓄,和我说句话吧,和我说句话吧!” 巴西人能喜欢穆勒? 周围球迷不由得肃然起敬了,很多人本能地撤开,替他让让位置,穆勒也打起了一点精神: “请递给我!谢谢,谢谢您——” 这个巴西球迷激动地说:“7个球那场,我是在现场看的,从那时起我就非常喜欢你……我还带了卡尔的球衣来,但他直接走掉了……” 周围球迷甚至也开始尖叫了,这确实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震撼。 他带来的球衣也确实是那一年的款式,还是三星状态,是他们征战巴西的赛场款,因为德国队夺冠了,阿迪又转去卖四星版,三星不愿意再生产,炒得价格高得要命,卡尔的尤其是。 没有谁会比穆勒对这款球衣的印象更深了,在很多很多梦里,他都回到巴西,回到卡尔穿着这件衣服坐在长椅里的夜晚。 那正是大胜巴西后的夜晚,卡尔当时不小心喝了点酒,不愿意闷在室内,就在花园里坐着,仰头在躺椅上,听时不时也跑出来透气的人说话。 7月雨季已结束,正是巴西蝴蝶最活跃的时节,他们的基地在岛上,自然环境比城市好得多,可尽管如此,看到大蓝闪蝶还是极其难的事,它们更多活跃在雨林里,最起码穆勒还是第一次在度假村里看见。 他一看到,就立刻毫无缘由地觉得,无论如何都得让卡尔也看到。 他满头大汗地跑去找工作人员要捕虫网,回来时笨蛋蝴蝶竟还在等待,还真让他逮到了。 捂住蝴蝶,感受到它的翅膀在自己掌心轻柔煽动的时刻,穆勒简直要尖叫,心脏仿佛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捂在掌心一路跑过来,像捂着一颗体外心脏,捂着上帝慷慨赠送的夏日瑰宝,一叠声喊卡尔名字。 周边没人。穆勒不知为何窃喜欢呼,周围没人。 都快睡着的卡尔迷蒙地睁开眼,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蝴蝶停在他的指腹上困惑地煽翅膀,看起来有点头昏,他还没注意蝴蝶展开的璀璨翅膀,只忙着想和穆勒说“急什么,喝点水”——但嘴唇才张开,蝴蝶竟冲着他飞了过来,小脚轻柔地停留在了他的嘴唇上,滑两下成功站住了。 卡尔愣了两秒,感觉嘴唇仿佛被世界上最小的雨刮器碰了。 非常轻,非常轻的痒。 非常轻的震动。 他垂下眼睛,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只美丽的大蓝闪蝶,怪不得穆勒要急着给他看。 嘚国人一辈子除了看标本,基本是见不到活的蓝闪蝶的,任何类型的蓝闪蝶都看不到,除非到中南美洲来。 想到这种蝴蝶好像不吸血,也不传播病毒,他也就放松回神了,抬起眼皮看穆勒,本能地想让他看这奇怪画面,谁知道对方却坐在他椅子对面的茶几上,脸涨得比刚刚还红,眼珠这一会儿变成了浅灰色,显得瞳孔好像也扩大了一些,整个人过分专注地盯着他看。 第450章 金色的灯下,卡尔还有点湿漉的黑发反射出橘红色的细细高光,皮肤仿佛也在细细闪烁,穆勒知道那只是人类微不可见的汗毛,可那一刻他确实觉得卡尔的脸是无数世界上最小的钻石拼凑而成的,并且它们正在闪耀。 完全展开蓝色翅膀的蝴蝶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像世界上最特别的一朵花盛开于此。 他生命里最动人心魄的蓝眼睛。 怎么都不动了,被吓到了吗……难道这蝴蝶真的有毒?不会吧,没听说过啊。 卡尔读的是文理高中,成绩还非常好,不难在脑海里翻捡出相关知识,蝴蝶只是单纯爱喝酒罢了。 八成是嘴唇上有残留的酒精,蝴蝶就飞过来了,和落在酒杯边缘没区别。 他原本想直接挥手把它赶走的,但转念想到穆勒好不容易抓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而且确实难得,他都看不见这蝴蝶正面张开翅膀是什么样,所以垂下睫毛打量它,一动不动地忍了几秒,而后才忽然毫无征召地抬起手掌来,轻巧地把蝴蝶给捏住了。 他弯腰伸手,小拇指抵住桌上的玻璃杯,轻巧又丝滑地把它倒扣了进去。 “真漂亮。”哪怕头昏脑涨的,但卡尔还是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秒,惊叹了一声,才重新抬头看穆勒。 “好了,再拿去玩吧。”卡尔笑着把杯子往穆勒的方向推了推,拿了手帕出来按按嘴巴,抬眉见对方还那么看他,愣了愣后拿开,玩笑着解释道: “怎么了,你也想被蝴蝶亲吗——那往嘴巴上抹一点酒好了。” 穆勒俯身,没法倾吐自己真实羡慕的其实是蝴蝶,勉强续着他的话题扯:“这,这里又没酒……” 卡尔吻了他。 卡尔微微泛凉的指尖仿佛会在他的脸颊侧面永远停留吗?他柔软的睫毛呢?他散发着植物露水香气的发丝呢?他像高山泉水流淌出的眼睛呢? 他带着啤酒苦涩香气的嘴唇呢?会永远落在他的嘴唇上吗? 穆勒已经觉得是永远永远了,这会成为他人生里第一个,最后一个,永远的,永恒的亲吻。哪怕有父母兄弟的亲吻在前头,哪怕也许未来他终会绝望,会把轻轻的吻落在另一个人的嘴唇上,但这都将是他人生里第一个,最后一个,永远的,永恒的亲吻。 他该如何从那一刻离开,穆勒穿着板正的民族服装,梳着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站在十几台摄影机的中心,站在慕尼黑的晴空下,站在烈阳中,在欢呼里展开球迷递来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球衣,再漂亮风光不过的时刻,但依然只能第无数次祈求上帝告诉他,该如何从那一刻离开。 该如何停止卡尔对他的心脏残酷无情的统治? 不被爱固然令人难过,但无法停止自己的爱才真正令人神伤。 “卡尔肯定不是故意的。” 即使此刻心脏阵痛,仿佛是生理性的,仿佛他要左臂麻木躺倒在地上被送去医院了,但穆勒知道他不是病了,他健康得很,除了爱以外,他的人生没有什么是绝望的。 “别难过,实在不行的话,我替你带进去,让他签,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球迷们又开始尖叫:“我也要!!!” 但他们还是没有身为巴西人却能在巴西世界杯迷上嘚男这么惊世骇俗,所以没能成功。 不过错过了入场欢迎也不要紧,大家会在帐篷里喝酒和吃巴伐利亚的传统食物,然后又会有很多赞助商举行的小活动,到时候球迷们又双叒叕可以参与,领到奖品和获得更多互动也完全有可能,只是活动上的幸运儿就要少得多了。 但今天一天就是这样嘛,来都来了,本质参与到底的精神,没人会放弃,最起码在属于球迷的签名会或集体合照环节还能蹭上一张同框。 就不信到时候见不到爹咪!(划掉)就不信到时候见不到卡尔! 俺们仁迷可不是那种没队长爱的孤儿,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被卡尔捧在掌心的! 你们等着,我爹只是累了,等他在里头修整好,自然又会温柔微笑着来和我贴贴了! 什么耍大牌,以为卡尔是那种无情无义吃粉丝饭还甩脸色的货色吗?他必不是!不可能的! 看看人家队友们不都说了,纯粹是赛程太紧了,还要协管更衣室,忙碌于政务,累的! 你们这些奸诈媒体,不许学法媒抹黑。 谁也别想挑拨我们和卡尔的关系! 第94章 小卡 施魏因施泰格觉得卡尔不对劲。 自从球场打架和禁赛的事情过后, 他就一直非常关心卡尔,生怕他太难过。 在圣诞假和卡尔的生日前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沮丧。 而且卡尔和别的人不一样, 他明显是对自己要求更高、更不喜欢犯错的那类。 想两年前只是因为被克洛泽进了一个球,卡尔都能在中场时候拿毛巾捂脸偷偷哭了十分钟, 现在犯了这么大的错, 被媒体球迷口诛笔伐的,就该更难过了。 虽然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没脸没皮的,但实际上施魏因施泰格是个非常敏感的人, 在球场上也属于容易飘起来当显眼包、一遇到巨大压力又容易发挥失误的类型,所以他非常能共情卡尔遭遇的压力。 他还感到愧疚,无法言说的愧疚——更衣室里风向改变, 他又不是感觉不到, 所以连他在球场上也没有替巴拉克出头。 第451章 谁知道卡尔会看不下去。 不管是从友情, 还是品格来说, 那一刻施魏因施泰格感到自惭,也感到愧疚和自责。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卡尔就不会愤而出手了,本来就不该是他担当这些的, 施魏因施泰格想。 客观来说, 拉姆更年轻,是更好的领导者,在场上的实力也是一流球员, 无平替的强势, 和他相比的话,巴拉克注定是要失败的,除非他能一夜回到20岁, 或自己主动投诚,降一级待在队里。 但巴拉克那种猛虎一样的性格,要让他好端端的在职业生涯最后的巅峰期里比人低一头,那才是不可忍受的吧。 而且他对拜仁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双方各有需求罢了,不然他也不会想在世界杯后转会切尔西了。尽管续约留了下来,但一边是绝不会出走的拉姆,另一边是随时会走的巴拉克,大家会选择谁,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这和他们俩谁好谁坏没关系,纯粹是球队里的新老交替。 施魏因施泰格看得明白,尽管他对巴拉克的态度依然算是如同往常——他情商高,不管是从感性还是理性角度都喜欢事情轻拿轻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事开心些,不喜欢太极端——但他还是看得明白,这是一场不开打就已分出胜负的对局,施魏因施泰格只希望双方都不要伤得太严重。 哪怕是拉姆希望当队长上位,施魏因施泰格也还是希望巴拉克的降格或出走是和缓的,他不是希望巴拉克投降,而是希望对方能最小化损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何苦非要扯个难看,能体面地退出也是一种智慧——体面地走才能体面地回,人生还很长,没必要抓着职业生涯的几年不放。 波多尔斯基和巴拉克吵起来那次他感觉不妙得要命,事后和波多尔斯基着着急急地抱怨他不要当出头鸟。 施魏因施泰格不想说波多尔斯基是在替拉姆冲锋陷阵,但这是事实。 而波多尔斯基问他: “你在觉得我是冲动的蠢货喽?” 施魏因施泰格为难地说:“卢卡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受着气都不敢说,谁替我讲?” 波多尔斯基继续问他: “你会替我和巴拉克吵架吗?在我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时?你会走到赫内斯的办公室里去,和他说:‘嘿,让卢卡斯上场吧,连托尼那种小孩子都有机会首发呢!’——你会这么做吗?schweini,够了,情境对调,假如我是你,我也会觉得难办,所以我没有要你做什么。我只是需要替我自己做争取,这也是错的吗?” 施魏因施泰格回家去几乎想哭一会儿。 谁知道这一个还不够,现在尖矛又插在了卡尔身上,他是真的疼痛了起来。 亲近在乎的人受到受害和略带抱歉与遗憾地看同事(巴拉克)的为难处境是完全不能比的两种感觉,就连波多尔斯基,也最多算是担忧他在更衣室里落一个刺头的印象,不利于他踢球,但卡尔这是实实在在的大事件,放在一个小球员身上,已经算很严肃的错误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入队第三年,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就这么四场禁赛,也许都能把他在拜仁的前途给禁没了。 如果不是对手确实犯规得很严重,道德上的谴责也能淹死他,拳击手这个称呼一辈子都会跟着他走。如果放在二十年后,别人一定要骂他是超雄后卫。 即使现在事后各方的反应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卡尔熬过禁赛期,回到赛场就行了,没人责怪他,更衣室里有种隐形的愧疚,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没人替巴拉克出头,卡尔才会特别生气地动手,事后又沉默地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敢也不忍心去谴责他什么。 可施魏因施泰格还是觉得不对,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卡尔为什么夏日不愿意同他出门度假去呢,卡尔为什么和巴拉克的关系好起来了呢,卡尔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他呢? 如果卡尔在乎巴拉克,事情立刻就棘手了——他卡在拉姆和巴拉克中间,这得是多么糟糕的感觉?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球场上情绪失控的吗? 卡尔今年还是不愿意办生日会,理由也是复制粘贴,要过圣诞,大家各回各家,没时间,不方便。施魏因施泰格哄他说可以提前或搓后办,但卡尔又以赛程紧为理由拒绝了。 “而且我还在禁赛……”小后卫低着头:“巴斯蒂,求你了。” 求他体谅他的尴尬,糟糕的情绪,和必须低调的苦衷。 卡尔没有力气做个开心仁。 施魏因施泰格更难过了,一想到圣诞、生日和新年——甚至还是二十岁的生日,对卡尔来说竟然要在这样的状态里度过,他就觉得没法接受。 这让他在24号清晨开车到卡尔的新家等待了。 他知道对方应该是今天再回去见家人的,一大早应该还没走,等一等能等到。 卡尔之前给了他通行证,他畅通无阻地进了这栋公寓楼,带了蛋糕、花朵和额外的礼物,索性坐在门厅里把气球打起来让它们飘着,美美地布置了起来,来回比划拉花炮的角度,一度开心地玩了一会儿。 反正一梯一户口,也影响不到别人。 他想,不管怎么说,他希望卡尔回想自己的20岁生日时,能有一个惊喜,一个快乐感动的瞬间。 第452章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按门铃,也许是房内人听到动静,又从猫眼里看不清情况,不懂放假呢外面在闹什么,直接把房门打开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个猝不及防,闭着眼啊了一声慌忙把拉花拽开。 漂亮挥洒的彩带下,巴拉克瞳孔紧缩地看着他。 施魏因施泰格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气球一样忽然膨胀到最大,然后爆炸了。 卡尔太困太累了,在梦里迷迷糊糊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又醒不过来。他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明明意识已经苏醒,可是浑身一动都动不了,连眼皮都无法控制。 睁开,快睁开…… 在这样的挣扎里,他反而又睡着了,直到再次醒来,时间已到下午,外面难得的晴天都已变成了昏黄色,毕竟太阳四点就要下山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孤独和悲伤忽然笼罩了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晴天,他却把所有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睡眠上。 而且睡得还不好,花了这么长时间,起来后脑壳却昏沉沉地痛。 而且屋里又安安静静的,巴拉克已经回去了吗?——如果想赶上晚餐的话,他确实最迟也该这时候走了。卡尔惊慌地爬起来,背脊微微发抖,跑到客厅,看看有没有留什么纸条,想不起自己把手机放在哪了…… 啊,没有纸条。 但人还没走,还待在客厅里,坐在他们最喜欢的落地窗角落,但没坐在沙发中,而是坐在地毯上,手腕搭在曲起的左膝上,右腿伸着,整个人都在往窗外看,被行将落下的太阳照成黑色的,包裹着金黄光圈的剪影。 卡尔整颗心脏落了下来。 他出声,巴拉克才忽然惊醒似的,一扭头看向他,起来替他试额头的温度,冰凉的嘴唇覆在卡尔额头上,感受到年轻恋人温热美好的体温,巴拉克轻轻叹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怕你发烧了。” “你冷吗?刚刚开窗户了?” 卡尔反而是担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巴拉克一向体温偏高,哪怕嘴唇也烫,但现在却冰凉凉的。 巴拉克也不多做解释,嗯了一声遮掩过去,只是握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身: “巴斯蒂安给你送了生日蛋糕——” “什么?他,他过来了吗?你被他看到——” “不,没有,他托人送的,按了一会儿门铃就放门口了,留了贺卡,我才看懂的。”巴拉克很少说谎,这大概是他人生里讲过最认真的谎言,因为他不想让卡尔看出任何破绽: “他肯定给你发了短信或打了电话,你看看手机?” 卡尔是这样的快乐,眼睛像都被点亮了,好幸福好感动地举起小贺卡看完后,轻轻捂在胸口。 如果没有他的话,卡尔哪里会有那么多眼泪要流啊。 又怎么会陷到丑闻和麻烦中。 巴拉克的手机关机了,里面大概有一百个未接电话,全是经纪人打给他的——贝克尔从收到那张偷拍照、发现了他们的恋情开始,就一整个精神崩溃了,整日要巴拉克赶紧提分手,但却又没办法逼他们赶紧分开,第一件大事还是稳住情况,生怕走漏任何风声。 完全改变了他命运的金蛋蛋巴拉克竟在生涯最需要紧张的时期叛逆起来,给他整出这种在足球圈无异于杀人放火的大事,贝克尔是真的崩溃了。 要他一定要回家过圣诞也是贝克尔的安排,他现在恨不得每天接送巴拉克上下训和比赛,在除球场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把他一键打包送到北极冷冻起来。 两个小时前他就应该出发了,贝克尔也等在了楼下,要开车送他,他们的家乡都在东德,贝克尔跟着他在慕尼黑这几年也没多少回家的机会,确实应当回去看看。 但巴拉克还是等到了卡尔醒来。 无知无觉的卡尔幸福到整张脸都是桃红色,又催他别在这儿待着了,快回家去吧。 “路上都是雪,可能会不好开,你要小心……” 卡尔环住他的脖颈,一次又一次轻轻亲吻。 “嗯。”巴拉克从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共鸣,也温柔到不能再更温柔地回吻他。 “不等我也没事的。”卡尔说:“把我喊醒,或者留一张纸条就好了。” 但这都不用巴拉克说什么,卡尔也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不好”,喊醒他不好,在他睡着时就离开不好,只要他睡了,巴拉克就一定陪他到醒,卡尔鼻尖一酸: “快走吧,真的来不及啦。” 他简直怕对方再不走,他就要不讲理地挽留他了。 可尽管如此,当他替巴拉克拉好箱子送他站进电梯——巴拉克说经纪人在等着,他不能再送了——门缓缓阖上,爱人温柔的眼睛在门后消失时,卡尔立刻像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狗一样难受得快哭起来。 他只能靠想着马上开车回家见莉拉,不断想着具体要做哪些事情,换衣服,收拾东西,只有想着这些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要在过于强烈的情绪里被淹没。但当他再次回到卧室拉开门,看到刚刚因起床背身而没注意到的墙壁,看到床头那挂起来的大大毛绒袜时,眼泪还是完全不受控制地流淌了出来。 他把脸埋进袜子里,埋到温柔粗糙的毛线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震动的鼓面一样起伏不停。在这种震动里,它变成潮水,从他的身体里流淌走了。 万幸他还有莉拉,在家庭里,卡尔会暂时忘记巴拉克,忘记工作,忘记所有属于“外面”的事,只专心地听莉拉把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认真地给他展示新闻腔。 第453章 她今年正好满10岁了,但病痛和瘫痪的现实让她没办法长大太多,食物的热量仿佛都变成了体重,但也有可能是她新换的药物的缘故,反正她长胖了许多,这让莉拉很难过,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电视里确实没有不漂亮的女主持人。 男主持和女主持的标准是不一样的,而她就因为没有长小鸡鸡,就失去长得丑的权力了,写稿子写得再好、念稿子念得再好都没用。 就连在学校里,哪怕她一直是广播站的播音员,还录了好多校园节目,可在选拔校园tv电视节目主持人时,也把她给淘汰掉了。 虽然这也说明了这是公平竞争,大家没有因为莉拉生病了就处处都让着她,可莉拉在这一刻是渴望自己被照顾的。 她想,如果我也能站起来,也能把两条腿并拢在鹅黄色的小裙子里、收在旁边,哪怕我没有那么漂亮的金头发和蓝眼睛,没有细细的漂亮的胳膊,但我有全校最漂亮的蝴蝶结,哥哥给我买的蝴蝶结,我是不是就也能被选上了呢? 因为她的腿只能被盖起来,而且她胖得脸蛋肿起来了,所以才不行的,不是吗? 而且漂亮女孩还可以在绘画课上做模特,老师让大家都照着她画,莉拉说自己要画哥哥,老师说不可以。 班里最会画画的莉拉把漂亮女孩画成了丑小鸭。 本来很期待她作业的老师十分失望,把她带到办公室里,温柔地和她说不可以嫉妒别人。 老师问她,是因为选主持人的事情吗?落选了也没关系,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围绕着电视节目,有好多好多岗位呀!虽然女主持人只有一个,可一个电视节目需要十几二十个人一起完成哦,她替莉拉想办法好不好? 管电视节目的老师告诉莉拉,她可以替漂亮女孩写稿子,让她读。这样在节目的最后,滚动的字幕里会出现“助手:莉拉”。 莉拉大哭着说我不要。 同学们都说莉拉是个爱嫉妒人的丑女孩,坏孩子,明明大家那么照顾她。 “就是因为你嫉妒别人,你才会变丑,知道吗,莉拉?”有男生和她大声嚷嚷: “没有人喜欢听你的播音节目,莉拉!” 在看到卡尔灿烂地笑着给自己鼓掌过后,莉拉在开心之余忽然也非常非常难过了起来,轻轻拥抱住哥哥: “我不想上学了……” 她现在的学校是文理中学的小学部,按原来的计划,莉拉是要在明年直升,念文理中学的。 她的成绩挺不错,虽然生病了,但开朗又可爱,会画画,学校里的老师一直都很怜爱她。 莉拉自己也一直说自己在学校里很受关照,她也一直是最喜欢去上学的,不爱待在家里,现在竟然也有了厌学的一天,卡尔感觉好可爱,晃着她笑: “肯定是读书太累了,那我们圣诞假之后再请一周假,在家里玩够了再去,好不好?” 莉拉不知该如何与卡尔讲,她想告诉他自己是再也不想去学校了,她觉得好伤心好伤心。但她告诉埃里卡时,埃里卡也和老师们一样,说她不要嫉妒,能做助手有什么不好?谁让她长得丑呢? “要怪就怪你和你哥是两张脸吧。”埃里卡叹气:“而且别和人家说这些,谁听了都要讨厌你的。” 莉拉在卡尔的怀里委屈地转了一圈,从墙面微弱的反光里,她看到像大明星一样漂亮的卡尔,和看不清脸蛋的自己,从没体会过的外貌自卑忽然在这一刻落地了,她一边觉得好不公平,不需要漂亮就什么职业都能做的哥哥偏偏长得漂亮,一边又担忧着,哥哥会像妈妈一样觉得她丑吗?如果他听了莉拉的话,也教育她不要嫉妒漂亮女孩,那该怎么办? 莉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本来没有嫉妒的,只是委屈,但现在她才是真的嫉妒了。为什么哥哥和妈妈明明是她的哥哥和妈妈,却要为素未谋面的漂亮女孩说话呢? 她宁愿不说,也不想要听卡尔说让她难过的话。 他们是不是不是亲兄妹?莉拉最近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之前因为卡尔总是说“我像爸爸,莉拉你像妈妈”来解释,莉拉也就从不怀疑,毕竟像妈妈是每个小孩都喜欢的幸福的事,可现在随着她长大,情况就变化了。 她忽然觉得好讨厌那模糊的自己,从卡尔的怀里把手缩了回来,像影子不好意思和光贴在一起似的。 卡尔又给她送蝴蝶结,但莉拉却不愿意戴了:“夹着也不好看……” 卡尔没理解,只是苦恼地于自己可能开始落后小女孩们的审美了,是不是应该买小女孩的时尚杂志来看?赶紧和妹妹道歉:“那不要了。以后都买我们莉拉喜欢的,好不好?” 哥哥的爱还是很确定的,伤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莉拉又高兴起来:“好!” 施魏因施泰格的圣诞假过得像一坨屎一样糟糕。 他差点在平安夜的餐桌上切掉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魂不守舍地被妈妈发配去照看蜡烛后,他又差点把整个家都点燃。 哥哥们笑话他是不是离了女朋友魂牵梦绕啊,父母怒骂那赶紧结婚把人带回来!生三胎天天在家满头大汗打扫纸尿裤带小孩吧! 他俩哥哥这才不敢吱声了。 从他哥哥这儿听闻他想自己想到这种地步,施魏因施泰格的女朋友终于原谅了对方在平安夜一早就人间蒸发把她丢家里接到她电话才诧异说“你还没回自己家啊”的可恨行为,还真受邀来他家过了两三天。 第454章 但老实说,这也没缓解施魏因施泰格的症状,他还是不断梦游似的,全家最闹腾最霸道的老幺,现在竟也不爱玩了,就呆呆地靠着炉火,坐窗边看外头的雪。 卡尔和巴拉克。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卡尔和巴拉克。 巴拉克开门时穿着睡衣,领口敞开,甚至有咬痕——卡尔咬的,卡尔咬的? 天哪。 知道世界上有tx关系,和直面那种生活的细节,直面他们要躺在一张床上,做异性恋都会做的事,完全是两回事。每次一想到这里,施魏因施泰格就喘不上气了。 卡尔?那么小的卡尔?今年才过20岁生日的卡尔?高大的带着一身成年男人感的巴拉克?这怎么可以?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巴拉克会做出勾/引未成年这样的事来吗?——哪怕他没做,和年龄差这么大的恋人在一起也有够糟糕的。 而且只是这部分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消化,就当是尊重他人恋情,可他们是踢足球的啊,这是要摧毁卡尔一生的。 “别告诉别人——” “我当然不会,但你疯掉了,你疯掉了。”他那时在门口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后就是来回重复:“还有谁知道?这怎么能行,天哪,天哪,你要害死他吗……” 因为不知道卡尔的意见,施魏因施泰格在那一刻说不出“你们应当立刻分手”这样的话来,但他的心里知道这是个既定事实,他们应当立刻分手。 这怎么敢的?光天化日同居?睡到一半随随便便来开门?生怕不被旁人发现吗? 哪怕是圣诞节,也不能这么,这么,总之根本不该在一起就对了。 而且虽然第一时间大震撼地把所有问题都算到了巴拉克头上,但现在看着雪花飘落,他又开始无法遏制地想到那么一点点卡尔会是什么情况。 他喜欢男人吗?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喜欢男人,还是像女人喜欢男人一样喜欢男人?顺直思维让施魏因施泰格光是想一下就脑子生疼,而且把卡尔看做某种女性代表的客体形象,仿佛是个可以拥吻、抚摸和*入的对象,会让他立刻拽住头发毫无缘由地大叫起来。 这怎么能行啊? 卡尔和巴拉克在场上拥抱、亲吻脸颊时,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巴斯蒂安,你在发什么疯!你把肘击我吗?”客厅里没人,他女朋友陪了他半天就得到这种结果,终于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天哪,要是知道你在家里是这样,我怎么也不会愿意来的。” 施魏因施泰格忽然想,想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事。 拉姆知道吗? 他一直觉得拉姆对巴拉克有点无情到惊人了——说实在话,巴拉克年纪摆在这儿,性格又霸道,哪怕拉姆什么也不做,他自己都想去切尔西呢,国家队里也迟早要让位的。 他不觉得拉姆讨厌巴拉克,是因为他一直认为拉姆不会去在感情上特殊地讨厌谁,可现在一切不懂的关卡却仿佛都通了,如果是因为拉姆也发现了这件事,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下子站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去试探拉姆的心情,他迫切地需要和人交流这件事,如果拉姆说明天就把巴拉克装进麻袋里扔进国王湖,他都会成为拉姆的共犯;但下一秒他又坐了下去。 卡尔呢? 一想到卡尔,悲伤和心疼就又回到了施魏因施泰格的心里,像外头的大雪一样。 他喜欢巴拉克吗?他爱巴拉克吗?他希望和对方一直待在一起吗? 卡尔都要在赛场上替巴拉克打人,在场下,他得忍受多少心酸痛苦呢? 金色的发旋和卡尔低落的神情、苍白的脸不断出现在施魏因施泰格的脑海里,让他觉得好难过。 可这是不行的,这是不行的。 施魏因施泰格捂住脸,都快哭起来了,而他女朋友已经气到穿羽绒服出门甩掉他了。 第95章 大卡 乌尔里克和别的大经纪人一样, 也得到了邀约,正在帐篷中和赞助商热络微笑。大家好像已经不记得她刚出道时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了,现在她被看做强人标杆, 多方都愿意同她合作。 卡尔依稀想到旧日时乌尔里克不屑一顾地讲被人喜欢是女人最无用的品质,但那个时刻谁都会觉得乌尔里克是傲慢、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只有卡尔看到了她过分自信表壳下与之相称的某种力量。乌尔里克能喊两百分响, 是因为她做事是四百分尽力的人。 时过多年,在乌尔里克取得的成就下,她的所有“张狂”, 才能从容落成某种智慧罢了。 尽管卡尔觉得她是白忙活,可乌尔里克自己充满了干劲,正是因为今年比去年的希望低, 她就更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输了不亏什么, 赢了血赚。 人生就是要用这样的态度去面对, 才能不断向上,乌尔里克是从不计算成功需要的代价的,在卡尔还小时,为了他一个采访机会, 她都能花十几天的时间蹲电视台, 努力接触所有能接触的人,只为做成这么一件事。 都不用使用日后的眼光去看,哪怕是在那个当下, 旁人都是觉得不值得的, 但乌尔里克不会在乎。很多时候积累的过程全在这样看起来的“无用功”里,就像现在这样,她微笑着站在当年那个放她鸽子、日后却惴惴不安好声好气请求乌尔里克给个机会让卡尔上节目的制作人面前, 对方已跳槽成sky deutschland的地区总监了。 第455章 正是他把乌尔里克引荐给了今日难得同时到场的天体嘚国的ceo和cco,其实他们之前也打过照面,但在啤酒节这种场景下的社交总是不同的,兼具正式和轻松两种好处,在卡尔过来后,大家全笑了起来,啤酒节的大杯子重得很,举起来不容易,所以举起来致欢迎仿佛也就更有感情似的。 拉姆也在。 他不仅是拜仁的名宿、德足协的新官员,还是慕尼黑的企业家,政党赞助人,和像天空体育这样的大媒体集团关系向来友好密切。 因为事业经营得用心,退役对他来说不是衰落,反而是漂亮的新人生的开始,他真正做到了拿足球事业当自己人生的踏板。对于一个真心喜爱足球,也追求成功的人来说,他的人生是非常理想的。 “karli来了呀——刚聊到巴斯蒂安呢,今年他不在真是可惜了。” 施魏因施泰格被英国人骂惨了确实也不完全无辜,他在曼联高薪养伤还可以算是无奈之举,但养伤的同时忙着跑去看老婆打网球比赛,或者跑回慕尼黑参加啤酒节*,就让曼联球迷没法忍受了。 拉姆早早就笑着冲卡尔伸出手腕来,腕表闪闪发亮,感觉又刚拿去保养过。其实十几年前的卡尔刚踢一两年的球,虽然有点钱,可没有很多,哪怕是定制的表也名贵不到哪里去,最起码和拉姆的上亿身家不太匹配。 再说,已经太旧了,那两个古早的双冠王奖杯在拉姆大满贯的荣誉中什么都不算。 但对方还是精心戴着,而且把这个表养护得仿佛还是九成新。 卡尔会在某些时刻怨恨拉姆,觉得对方一点点都不爱他,一点点都不,否则不会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可在旧日的表晃动着柔软影子的时刻,他的心脏又会钝钝地塌陷下来。 一只表佩戴十余年,他自己都做不到。 爱恨都不纯粹,在小房间里无人知晓的争吵过后,他们又在聚光灯下做最亲密一双旧友。 卡尔和他轻轻拥抱,闻到淡淡的松木香气,一瞬就松开。 他与乌尔里克也拥抱,同剩下的人握手寒暄,没什么困难就借着拉姆抛出的提示词微笑着融入了话题: “把巴斯蒂安签成实习生,让他给天空体育打工吧,他肯定乐意回来做现场主持。” 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和媒体关系很好的大球星如果回来的话,当然是重量级嘉宾,但卡尔说成是“实习生”,显然是打趣着抬高他们的地位——不过随着球员退役,他们和媒体的关系确实是两级反转,这番奉承他也就爽快认下了。 当球星的时候都是大腕,一点采访和活动都要追着去安排,把他们捧得像什么似的,生怕怠慢一点点落人口舌,也怕丢了一手材料的机会;一退役了,那就变成球星要看大媒体的脸色了,没几个朋友、没点情商的话,真是想吃这口饭也吃不了。 退役的球星多了去了,能在媒体界继续混得风生水起的就没几个了。 cco哈哈笑了起来,也和卡尔玩笑: “他还没退役呢,你就急着替他找工作啦?也不多想想自己的金球奖。” 说到这个乌尔里克就眼睛发亮,卡尔就尴尬得头皮发麻,还是拉姆找借口一起和他离开,也让出位置来,因为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也到了。 两老头最近消停了一段时间,斗得不太激烈——其实主要是鲁梅尼格有点心气灰暗下去了,他连续遇到几件大事,从赫内斯重新被会员大会票选为主席,到他好不容易扶持的安德鲁是个不成器的东西直接被宫斗开除了,再到花了大心思筹划的50+1法案推翻计划在德甲其余俱乐部的倒戈反水下完全成了笑话…… 想在引援上用功夫,新的体育总监萨利也不是他的人,赫内斯更是张嘴就拿克罗斯流失这件事刺他。 现在两眼一睁锁定卡尔,最听话懂事的这一个在宫斗里不愿意站队他也就算了,直接撂挑子不想干了是怎么个意思? 人家都在外头讲卡尔耍大牌了,真的假的?啤酒节都这样,不会真的哪天不装了,直接自己召开新闻发布会说不要和拜仁续约了吧? 一看到拉姆在他旁边,鲁梅尼格就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污染源似的——拉姆就是这么干的,在某场再普通不过的比赛过后,直接就坐在发布会上语气平淡地官宣了自己夏日不再续约而是选择退役,在此之前他只是“通知”了拜仁高层,根本没有和他们拉扯的意思。 谁也没当真,但他们就那么被自己的队长(第二)甩了。 鲁梅尼格坚信这件事给卡尔带来了巨大的刺激,而且卡尔仿佛想学着拉姆干一样的事。 想到这个鲁梅尼格头就好痛,他甚至不敢和卡尔多说什么,生怕他又拿退役嚷嚷起来,这在今天绝对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不,在哪一天都不行。拉姆毕竟今年都34了,退了也就退了,卡尔年底才到30呢,怎么能这会儿就跑掉? 他们俩全走了,是要毁了拜仁这个家吗? 鲁梅尼格只是和颜悦色地把卡尔搂到怀里,悉心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请假也没事,走小路去后面房子里休息休息睡睡。 还以为老头子又要和自己说什么烦人话的卡尔:? 赫内斯:“啊?” 鲁梅尼格:“乌利,对卡尔好一点又能怎么样,你也多少心疼他一点。” 赫内斯更懵了:“啊?” 第456章 做什么啊,这是在做什么! 卡尔这个人真的挺没救的,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鲁梅尼格和他喊,他就上火当叛逆儿;但人家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主动关心他,他又不好意思不懂事,而且觉得害臊,不想被当成那种被惯坏了的小屁孩。 他都要三十岁了,十七岁都没这么骄纵过。 特别是鲁梅尼格的夫人素来对他特别关爱的,现在又是上手把他好一通盘,特别慈爱地搂着他说:“我的好卡尔,怎么好像瘦了,最近肯定是太累了。” 卡尔就更不忍心了。 拉姆在旁边笑:“怎么主席只疼卡尔,不疼我啊。看来仁走茶凉了。” 要不是知道肯定有摄像头在拍着,鲁梅尼格都想翻个无语的白眼来,仿佛在问拉姆你这个不孝子到底在装什么,但现实是他只能龇牙咧出亲热的假笑,作势要把拉姆也抱怀里。 拉姆还真从容地顺势和他拥抱了一下,闪光灯哗啦啦闪起。 赫内斯在那头又开始疑心病犯了,眉毛一竖,猕猴桃毛发根根炸起,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自他退役以来,是实打实的一天赛贝纳也没回过,而且拉姆在开火时只说不想在赫内斯手下当傀儡,不说鲁梅尼格,看起来仿佛是在说鲁梅尼格也是受害者,但也像在暗示如果赫内斯还在蹲监狱、只有鲁梅尼格当主席的话,他的观点也许会变的。 这让赫内斯对拉姆的介怀里又多了一层复杂的因素。 鲁梅尼格原本和赫内斯一条战线的,但看到对方不高兴,又高兴起来,乐得揽住拉姆的肩膀使劲作秀气人。 卡尔对于拉姆这种随便往这儿一站就能拿捏老头的本事十分佩服,他其实想问拉姆怎么没带妻子过来,如果克劳迪亚来了,他该去向她问好的,但现在已懒得插话。 才刚进来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累了,队友们开始陆续进来,家属和他们分走两条路,毕竟球迷不一定想看球星带着老婆给自己签名,球星老婆也不一定想被人围着抓破脸,不过入场后他们就会一直待在一起了。 今年没带伴侣的人比往常多,主要是穆勒也没带琳达,她还在巴西开学术会议。 穆勒又不理他。 卡尔站在人堆中开始怀念起了克罗斯,他总觉得总应该有个金毛坐在那里才对——摘掉帽子,露出被热得有点红的宽宽脸蛋,抬起漂亮的小女孩似的蓝眼睛,冲他抿抿嘴,有时也会是一个柔软的笑,仿佛在说“和我坐一起”。 卡尔也确实总和他坐一起。 现在就变成诺伊尔坐他旁边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但他就是想念克罗斯,想念刚刚被提起的施魏因施泰格,想念没和他生气的穆勒,甚至想念拉姆坐在这张长桌而不是宾客区的日子。 怀念从前。从前的生活对那个时刻的卡尔来说也许也是痛苦的,但在现在的他看来却又是幸福的,他对生活的感受一直是向下的。 而且基米希又在他左斜对面不停地冲他发射凝视光波(…) “怎么了,约书亚。”卡尔不得不抬头看向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谁知道基米希反而被吓了一大跳,往后一仰,还是阿巴拉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栽下去。 基米希的脸即刻涨红了,他本能地举起酒杯灌了一口,这才镇定下来: “什么?我怎么知道,卡尔,我又没在看你。” 他实在理直气壮,让卡尔真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有点惊讶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诺伊尔和莱万:“那你在看他们?” 莱万和诺伊尔一人挑起了一边眉头,一同望向基米希。 基米希:…… “哥们,你戴个墨镜算了。”阿拉巴十分同情(添乱)地与他说。 要不是脚是他们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地方,基米希现在真的会装作嬉笑打闹然后在桌子底下把阿拉巴的脚往死里踩。 大家都坐在一起,诺伊尔也不敢和卡尔表现得多亲热——不过万幸他们平时关系也好,所以现在亲昵地挨在一起也不奇怪。 “怎么不喝啊,来来来,我喂你。”诺伊尔故意拿酒逗他。 卡尔利索地一巴掌按到他脑门上:“滚。” 诺伊尔也不生气,反正卡尔也没用力,他反而顺着卡尔的劲回头去看拉姆。 巧了,拉姆也在看他。 谁让这个位置从前就是拉姆坐的,一坐就是十多年。 他和卡尔从来不分开的,现在不照样到了分开的时候。岁数大就是这么不好,该走都得走,不像他和卡尔是同龄人,而且门将和中后卫职业寿命都长,比边后卫长多了。 他们俩八成要一同退役的。 那多好啊! 诺伊尔不由得冲拉姆友好一笑,把头又扭了回来。 现在他才是第二队长,诺伊尔忽然对这个现实有了更确切的认知,抿了一口酒看着卡尔心不在焉撑着下巴的样子,笑容不由得又扩大了,轻声问他: “过节呢,怎么没精神?” 卡尔在想被自己丢在外头的球迷一定很困惑,也在借着错落动作、说话的队友们看长桌另一头的穆勒,他不该坐在那样偏远的地方,哪怕不坐他旁边,也该像外贝外一样坐他对面的。 长桌就和更衣室里的板凳、合照时的人影差不多,核心人物坐中间,发配边疆的都是像小格策那样天天脸恨不得埋自己锁骨里头的鹌鹑蛋,穆勒却把自己流放了过去。 第457章 尽管大家都觉得他是坐在那儿方便端送酒杯,或又设计了什么个人小品,但卡尔还是感到难熬。 连和他做做表面工作、坐在附近位置上都不行吗? 他不得不再次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让穆勒发现了。实在要说的话,他只能想到他和胡梅尔斯的事,但胡梅尔斯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告诉穆勒,而且只告诉穆勒,对胡梅尔斯有什么好处? 他又没什么证据,穆勒为什么要信? 应该是这样对吧? 尽管是这么推想的,可在大家喝完一轮酒起身活动后,卡尔还是不动声色地把胡梅尔斯卡在了角落,借着遮挡的装饰品询问他: “你最近和托马斯吵架了吗?” 胡梅尔斯原本正专注地盯着卡尔看,不懂这天降好事如何砸到了他的头上,这一句话就让他又清醒了起来,顿了一会儿后摇摇头,低声说: “没有。” 人家是来应酬的,就他像本地人一样,真的第一轮就干掉了一升啤酒,颧骨上已经泛上潮红了,眼睛也仿佛迷离了一半。 哦不对,他确实是本地人,跑去多特只是半路出家了,他怎么老忽视掉。 卡尔不想怀疑他,不是出于逃避或盲目的信任,而是出于一种了解。胡梅尔斯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又堵住了,卡尔不由得有点焦躁地拧起眉头,但克制着语气尽量温柔地和胡梅尔斯说: “你少喝点。” 胡梅尔斯嗯了一声,卷发披散着问他:“你很在乎吗?” 卡尔不和他掰扯,很无情,只给他留了个高挑漂亮的背影——就算是穿这种小男孩短裤套装,卡尔仿佛也一直是穿得最好看的,潇洒又比平时更有亲和感。 他不在乎,胡梅尔斯想。 但如果他不在乎的话,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和我这句话呢?胡梅尔斯又想。 这是莱万参加的第四个啤酒节,比起刚来时的不自在,现在他已能非常大方地在人群里交际了。今年他刚把经纪人换掉了,从前的经纪人是波兰人,虽然跟着他很多年,可一个在啤酒节上连德语都说不出的经纪人,莱万忍了三年后还是决定好聚好散吧。 新经纪人果然给足了他体面,哪怕在啤酒节这样的大场面下也是很受逢迎的那一个,和乌尔里克站一起,正同拜仁现在的市场总监一同哈哈大笑。 他现在的经纪人是大名鼎鼎的扎哈唯,他早年长期活跃在英超,最出名的操作甚至已经不是多笔历史级球员转会了,而是在03年时帮助阿布收购了切尔西。 买卖球员的经纪人多的是,有能量帮忙买卖俱乐部的可只有他一个。 近些年来人们嫌他宝刀已老,谁知今夏他又运作了内马尔2.2亿欧元从巴萨转会到巴黎圣日耳曼的惊天大事,一下子成为了全世界最出名、风头最热的经纪人。 原本他不是非常确定自己想不想签莱万的——对于扎哈唯来说,球员被评估的身价是假的,只有流动起来才是真的,就像内马尔能卖出2.2亿,那他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球员。 而流动性差的球员,理论上再值钱也没用——就像卡尔这样的球员,就是他欣赏但敬而远之的。 莱万原本也在这行列,扎哈唯觉得他现在都二十九岁了,职业生涯的巅峰应当就是要在拜仁度过了,没什么买卖空间,但经过乌尔里克介绍,又和莱万亲自谈过后,扎哈唯又改变了主意。 不管在外面被人如何蛐蛐是蚂蟥、吸血鬼,毕竟好的经纪人名声都不会太好,在面子上,扎哈唯还是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与款待。 拜仁高层一边对莱万换了这种经纪人感到不安,一边又希望能和这样的经纪人交际,毕竟对方手里的好材料很多,又长袖善舞,很多时候转会生意都是靠着经纪人们在中间运作。 扎哈唯不像拉伊奥拉那样富有争议,拜仁在脸面上不会和他过不去,反而是一副相当欢迎和尊重的架势,而且扎哈唯是个犹太人,他能站在嘚国佬的地盘上若无其事地哈哈笑着饮酒,就让周围人更不敢冒犯他。 这是莱万之前的经纪人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体面,换了大的经纪人,让莱万觉得很高兴,这才是与他现在的球星身份相称的角色。而且扎哈唯在绕了一圈后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今年的德国足球先生——我之前怕风声是假的,不敢告诉你,但现在手里头有八成把握了,先给你透个底。” 莱万愣了一下:“是吗?不是菲利普,也不是卡尔?” “菲利普本人在那儿呢,其实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把奖让出来,不过这总是好事情。”扎哈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和他聊聊吧。” 卡尔在为了穆勒发愁和疲于应酬的功夫里,穆勒反而自己朝着他走过来了。 几天以来,这甚至仿佛是他们第一次或第二次对上视线。卡尔一整个愣住了,同赞助商、媒体、官员们说话只是累和绷,但他没有多么紧张,同他闹脾气的朋友冲他走来就是两码子事了。 卡尔害怕穆勒张嘴说出某些绝交一类的令人伤心的话来。 但对方只是塞了件球衣给他:“替我签。” 卡尔:“托马斯……” 穆勒紧紧抿着嘴角,低头不说话,铺开球衣。卡尔刚签完,他就立刻把衣服又团了起来,转身离开。 第458章 卡尔本能地要追过去,但球迷活动要开始了。 第96章 小卡 圣诞假日的最后一天, 卡尔有个采访要接。在假期结束后,他的禁赛也只剩一场了,球迷们的心情也平缓了下来, 乌尔里克找了一个记者朋友,既是送一个独家采访的好处给对方, 也是希望能靠着精心设计好的问题和答案来开始挽回卡尔的舆论。 他在车上和乌尔里克一直保持着沉默——前两天, 他们一起去看了房子:卡尔希望给妈妈和妹妹换的房子,他想到也许妹妹是因为家里太小,不方便带朋友回来玩, 又或者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远,所以才不想上学的。 他搬到这个房子来时也状态很差,因为他一直在念富人区名誉很好的学校, 小时候离家只有轿车十分钟的车程, 父母离婚后变成了半小时地铁, 搬到这里后就扩大到了一小时通勤。 去学校一小时, 学校到赛贝纳近乎四十分钟,赛贝纳再回家又要一个多小时,他的通勤时间都快和住在另一个城市的穆勒没区别了,每天为了这些时间牺牲的当然是睡眠和休息, 这一点都不舒服。 莉拉的学校在不错的位置, 而他们的房子不是,也许这也是一种影响的,每天通勤要花这么多功夫, 再考虑到莉拉还要花很多时间在治疗和康复上, 这也很讨厌。 换一个房子,把客厅装修成小女孩们喜欢的明亮又柔软的样子,莉拉就可以带朋友回家里玩了, 她也可以像别的小女孩一样在家里开生日party,不用再担心埃里卡不愿意。 卡尔之前想全额买,手里留一点钱。但陪莉拉度过圣诞假后,他就改了主意,决定还是要先贷款买。 现在很多银行本来就是0息贷款,卡尔的收入水平让他能贷到更大的金额,付掉首付,买个好点的房子也不成问题。 但他和乌尔里克不是为了房子才沉默的,从他夏天提过一次以后可能想买房子开始,乌尔里克就默默关注了很多,尽管从来都没告诉他,但他再提出来,她就能做到第一时间带他去看。 这经纪人忙得像个生活助理,卡尔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乌尔里克不太在乎,卡尔现在事业蒸蒸日上,今年算是实现了蜕变的一年,因为他的商业赞助收入已经能赶上工资了,下一步当然就是反超,而尽管只是从里面抽取不同比例的佣金,乌尔里克的收入水平依然赶超了大部分同龄人。 准确来说是大部分人。 他们的房子看得很顺利,乌尔里克是个总能找到别人找不到资源的神奇女人,比如这次她能接触到这个房子是因为她夏天在医院陪莉拉时加入了一个医院儿童家长互助组。 她不断写信和打电话给里头认识的人,或邀请他们喝咖啡,打听有没有离学校和医院都近的房子。有一户人家原本不想出售的,但对乌尔里克的印象很好,觉得莉拉是个可怜孩子,最后又因临时改变心意需要急出手,听说她圣诞还在找,就联系上了她。 房子很漂亮,不再是公寓了,这才更像家的样子。 原主人改变心意的原因是他们的孩子病情恶化了,打算带去美国最后试一试,急需要钱。 他们把屋子已基本清空了,因为就是结婚后才买了入住的,也没使用过几年,到处都是很新的样子,只剩最后几个大的家具如沙发还蒙着布没被抬走。乌尔里克看重这一套房子是因为客厅符合卡尔的需要,非常宽敞明亮,全换了落地的玻璃,外头的院落里种了好漂亮的月季花,尽管是冬日,但它们依然在环绕的阳光廊中漂亮地呼吸着。 被雪覆盖的草地上,搭着粉色的秋千,也落了一层白茸茸的帽子。 房子的楼梯也已经被改成了方便轮椅上下的。 卡尔几乎是立刻就看好了,他几乎想立刻签合同,不过这也不用他操心,乌尔里克看合同是行家里手,她其实学业都快修完了,在律所也工作了两年,如果不是肄业了没资格去考试,她会是个很出色的律师,办个买卖房屋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必要的材料你签字就行,合同和后续的手续你不用管。” 能拥有这样的经纪人实在是太幸运了,卡尔点点头,望着窗外的秋千,想着莉拉在上面玩耍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 他小时候家里的后院该放小球门,罗尔夫总是陪他踢球,埃里卡不做家务,但会看着保姆做饭,穿着温柔的小套裙,站在玻璃窗那儿冲着他们笑,轻轻喊,让罗尔夫带孩子小心些。 虽然这个房子和他小时候那个在大小地段和装修上都没得比,毕竟那个是老房子……但还是太好了。 莉拉小时候也应当过这样的生活的,虽然迟了这么多年,但真是太好了,他终于还是可以让莉拉也拥有一个小草坪,一个大窗户。 她应当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卡尔甚至有种冲动,他简直想打电话给埃里卡,告诉她不管她现在的男朋友是不是莉拉的爸爸,都带回来到家里住吧,过幸福的生活的,过一家三口的生活,好好带着莉拉……但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乌尔里克站在他身边,忽然轻轻地、有点犹豫的、简直不像平时的她那样询问道: “卡尔,你会也搬到这里住吗?” 这边很方便妈妈和莉拉生活,但对卡尔来说就不是了,离塞贝纳挺远的。 卡尔愣了一下,刚下意识说不会,就忽然在乌尔里克欲言又止的踟蹰目光中忽然感觉脑子一嗡。 第459章 也许他潜意识里已恐慌了起来——毕竟最近让他心理压力最大的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但从理智上,他还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立刻告诉自己乌尔里克可能是发现了他和队友的恋情,也找不到理由来告诉自己为什么乌尔里克一定发现不了。 乌尔里克也觉得这样的事很难办,如果她和卡尔是刚签约那一阵,她应该会假装不知道这样的事防止得罪雇主被开除,又或者全力劝阻卡尔分手;但现在他们都共事快两年了,深知卡尔既不是个蠢货,又很重感情的情况下,乌尔里克在夏日发现了那张照片时,第一反应是胆战心惊地把它一把藏进保险柜,并希望找到是谁放了它。 但这是做不到的事,停车场只在出入口有录像,整天里来往的人太多,看了也没用。她又试图辨认字迹,可写字的人用的是非惯用手,这也无从调查。 那就只能从卡尔的人际关系里下手,但到了这一步,乌尔里克就迟疑了,因为查出来,是对卡尔好,还是不好呢? 对方显然只是希望他分手,而不是拿这张照片去爆料,就算爆了害的也是巴拉克,和卡尔一点关系都没有,脸都没有,直接否认掉就行了。 那么寄送照片的人就该是卡尔身边很亲近的人了,知道亲近的人背着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反而只会让卡尔难做人。乌尔里克其实已经在想会不会是拉姆,因为不像巴拉克立在那儿啥也不干讨厌他的人可能都很多,卡尔的社会关系没那么复杂的。 可越想着可能是拉姆,她越觉得不能言说了。而且她心知肚明拉姆是对的,几乎从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乌尔里克就已经站到了他的同一边,让她几个月以来一直保持沉默、假装无事发生的是,这毕竟是感情问题,她觉得自己需要尊重卡尔的情绪。 这其实违背了经纪人的职业道德,经纪人的职业道德是只做对球员客观有利的事,出成绩,拍广告,涨工资,这是客观有利;和队友谈恋爱,这叫客观有害。 如果她有职业道德,她应该用尽或软或硬的手段,在不威胁自己地位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勒死这段感情。 乌尔里克的漫长犹豫纯粹出自她个人对卡尔个人的感情,因为知道了莉拉的事,知道了他的家庭,乌尔里克知道卡尔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随意过私生活的类型,她也注意到他其实很谨慎的,可是见不得光的感情不是靠着谨慎就能一直安稳把握的,而且见不得光的感情真的幸福吗? 如果真的很幸福,他现在就该作为一个成绩很光荣的球员进入圣诞假日,而不是被笼罩在打人禁赛的丑闻里。 这和巴拉克的年龄、眼下的处境没有关系,纯粹是不被社会环境允许的关系注定是痛苦的。如果巴拉克是年轻人,那他们要承担的压力就是刚有起色可能就事业夭折;如果处在巅峰期,那他们要承担的压力就是巅峰期事业毁灭;像现在这样是成熟巨星和小年轻,那就是一个晚节不保,一个前途尽毁。 乌尔里克现在意识到了,也许是在她和他认识之前,在卡尔搬到新家的夏日,他们就已经是恋人了,这段恋情早于他们的友情和利益关系,所以她也不敢贸然冒犯。 但现在苦痛和困境摆放在这儿,就像窗外安静飘落的雪花一样,瞎子才是看不见。 比起卡尔在欺骗她,乌尔里克更在乎的是,卡尔有没有欺骗他自己。 他难道看不见连日灰暗的天空吗?白雪下,一切仿佛都是空寂的。 她从外套内的口袋里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交给卡尔: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我从来没说过一个字,我一直当做不知道,卡尔,直到现在,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聊这件事。” “……谁给你的?” “我想是菲利普,但我没有证据,我也不希望你拿着这个去和他对峙,这对你的朋友关系、同事关系都没有好处。我只是不愿意为了任何人瞒着你任何事,因为信任关系对我们很重要。” 乌尔里克不好意思看他,只能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继续望向窗外。 虽然她很想管控卡尔的私生活,但她知道这样的问题到底敏感,和出去和女人乱睡觉那种问题完全不是一种事,是不能大喊大叫、大吵大闹的。比起靠威严和严肃的态度让卡尔惊吓,乌尔里克更希望他感到尊重和信任,也希望他能按理智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卡尔已经20岁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笨。 “分手吧,卡尔。住进新家里,陪着妹妹,妈妈其实未必要在这儿,就你和莉拉不好吗?这才是你的家人……新年快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放烟花,请队友们来玩……” “开启新的生活吧。” 但乌尔里克犯了错,卡尔是笨的,或者最起码在这一刻,他依然不愿回头,不愿做那个抛弃恋人独自跳上写着“正确”大船的人,他不愿意对不起巴拉克,因为从头到尾这段关系都是他勉强而来,是他闯入对方悬崖边的大树下,是他在月光下按住年长者亲吻,是他的爱无法控制地弥漫。 尽管在这个时刻,他已经知道幸福和个人价值被放在了左右天平上,而他也知道自己在某一刻一定会选右边。 也许正是这种知道,这种从始至终都知道的知道,和实际上他也已经在生活中处处做出了选择,让他被巨大的自我厌恶感和愧疚击穿了,反而让他在最后的时刻要显得比平时更肯定和忠诚。 第460章 只要他不提分手,巴拉克就不会离开,那他就不要提分手。 最起码他要尽全力,不能当逃兵。 他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依恋也更爱巴拉克,在外面则是变得更成熟更坦荡似的,仿佛只要他做出这种改变,他就能留住自己的恋情。 他在更衣室里更自然地同巴拉克靠近,更大方地诉说喜欢,拉他进入说笑的语境,无视队友们露出什么样的态度来,仿佛他们只是天底下最光明正大、最坦荡的一对好朋友。 他在球场上卖力踢球,禁赛仿佛一场云烟,球迷们很快就把拳击事件当成了卡尔光荣的勋章,那不是球场情绪失控,而是“我看看谁敢瞧不起我”的比吊大小的比赛,而二十岁的卡尔告诉所有人别再看不起他,他真的已迈入成年人的行列了,他是星光璀璨的拜仁里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纯血小太子,抬起手腕鼓掌时红色球衣像流淌着敌人鲜血的战袍。 卡尔觉得好像他只要装作不害怕也不难过,就可以真的得到对抗生活的勇气,欺骗自己直到一切成真,尽管恋人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沉默了,但他尽力无视着。 某个靠在巴拉克的怀里像洋娃娃和大熊一样笨拙旋转的片刻,他真的忘掉了现实,恍惚着以为他们已像这样跳了几十年,并会在未来几十年都再平凡不过地下班回到家中、一起做晚饭,然后在和缓的音乐中慢吞吞、但也好温柔好亲热好有趣地贴着脸旋转,像旋在命运的暴风眼中,安然无恙。 这一瞬的感受太真了,反而让他在抽回注意力时差点丢掉努力坚持的假面,又像年前那会儿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卡尔多么希望自己不要害怕未来啊。 下半赛季再一次面对斯图加特,拜仁剔了德甲卫冕冠军一个4:0,正式宣告自己再次回到了忠诚的德甲积分榜第一的宝座。 戈麦斯这一次没有和卡尔赌气了,目前的德甲金靴一整场颗粒无收,此刻也只能满脸无奈地摇头: “卡尔确实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不过我非常尊重他,只能说幸好我们在国家队里是队友……” 记者玩笑道:“他长得可爱了吗?” 高大的中锋顿时失笑,低头摇了摇脑袋,再抬起来,有点脸红和故意使坏地眨眨眼睛:“不,越来越不可爱了。” 他们确实在国家队中成为队友了,戈麦斯被征召进队踢了一轮预选赛,发挥相当不错,收获了克洛泽第一顺位替补这一宝座,开始坐上替补席熬资历了。 对此他当然没什么怨言,毕竟他还很年轻,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过看到比他更年轻的卡尔竟然已在国家队踢了两年半,国脚生涯和职业生涯一样长,他还是会感到“老天啊下辈子如果不把我生成这样我真的不想活了”的淡淡无奈。 “你怎么反而成我大哥了啊!”在对抗训练里,戈麦斯一边换着花样试图突破卡尔,一边和他抱怨。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多大点事,卡尔都做了好久小爹了(…) 他一边抢球一边说: “我没有啊。” “不给你。”戈麦斯耍赖,把球往脚后面一藏。 卡尔要举手报告勒夫,被他一把子按住。 “老天,你是真的不可爱!” 戈麦斯赶紧老实了,但抱怨得真情实感了:“白长了一张可爱的脸。”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丑的。” 被卡尔戳穿了,戈麦斯也不生气,反而眨了眨眼睛,脚下又耍花活骗他,软下声音说:“怎么,对我的采访这么念念不忘啊。” 没骗到。 卡尔一脚把他的球断走了,心思全在训练上,也不顺着他的话说,就忙着提醒他:“这么花里胡哨的不好使,你还是仗着体格欺负人吧,马里奥。” 戈麦斯:…… 但不管怎么说,戈麦斯在国家队里的生活是挺幸福的,但卡尔就不是这样了。他在训练里没心情闲聊打岔,不光是因为认真,还是因为国家队里的矛盾又到了一种瞎子也能看到的水平。 勒夫不喜欢巴拉克。 国家队队长的处境竟然比在俱乐部里更严苛了。在俱乐部里,巴拉克再怎么腥风血雨的,也是顶级球星,可是在国家队,大家都是无偿劳动,经常要为一些概念奉献,现在的新概念就是青春。 勒夫是这么说的:“希望球员总体年龄和领导团体的年龄都能年轻化,更好程度地发挥新一代球员的优势。” 这不就是明着说希望老头们让路了吗?但记者这么问也没用,概念总是好的,勒夫的话一点错都没有,球员们都会这样附和,拉姆会附和,就连施魏因施泰格都会附和。 卡尔不懂为什么连他都要附和,站在聚光灯下时他只愿意说:“大家的年龄都差不到哪里去。” 可在更衣室里他就不能这么选了。 第97章 小卡(加更) 很多时刻选择是明确的, 真的就是二选一,不存在含糊的地带。比如勒夫会在训练时分两个队,拉姆当队长一队, 巴拉克当队长一队,大家自己分配, 卡尔永远在拉姆队里, 不管是被分配还是自己主动去选——难道他要告诉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我不和你们一起,我要去对面踢球去吗? 卡尔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幼稚,他觉得也许就是因为他之前为了恋情表现得太幼稚, 所以拉姆才极度不赞同。像禁赛这样的事确实是没必要的,如果他能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就不用闹这些尖锐的矛盾了。 第461章 但这绝对是一种自我欺骗, 他甚至可以骗过别人, 比如施魏因施泰格就犹疑踟蹰着, 新年后许久也没办法和卡尔直接说起这个事,看他表现得落落大方、生活好像也很好的样子,都不忍心多问了,在心里开始幻想如果能无事发生就这么偷偷谈着, 那不就和没谈一样嘛, 非要捣毁他的恋情干嘛? 可更多的时候,不管是卡尔自己还是施魏因施泰格都会知道,生活不是可以遮掩过问题的童话, 大部分人是不会自欺欺人的, 拉姆尤其是。 对于卡尔的状态变好,他在理所应当的欣慰和安心之余还感到一种针刺一样的冷静的不舒服,卡尔为了巴拉克颓唐、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又为了巴拉克过分开朗仿佛一夜之间变成施魏因施泰格亲弟弟、也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不管是无法说谎的眼泪, 还是用来说谎的笑容,不管是向下还是向上,无论喜怒哀乐,卡尔仿佛都是被巴拉克控制的一块磁铁石,他的一切变化都与对方有关,而且有关的程度那么大。 有的时候拉姆甚至会忍不住想,巴拉克控制了你的灵魂吗? 但他还是信任卡尔,信任卡尔不会错到最后一刻。 在遇到巴拉克之前,卡尔就已经是卡尔了,拉姆了解他的日子远比巴拉克了解他更早、更多,拉姆见过他在赛贝纳的日落中被照亮发丝,见过他如何认真地在场上调试小队长的袖标,见过他带着伤也一声不吭的流血的脸庞,见过他眼睛里的野心和力量。 如果卡尔真的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抛弃他自己努力付出换来的一切,那他就不是拉姆认识的卡尔了,拉姆知道自己看人不会错到这样的地步,除非巴拉克真是什么魔鬼。 可这世上没有控制人类的恶魔,只有每一个人在每一个选择面前不断权衡后按下注定的答案。 而拉姆确信他提供的是正确选项。 他和巴拉克的矛盾已经几乎是白热化了。非常奇怪,他们俩甚至在更衣室里没吵过架,之前甚至是关系融洽的,现在却发展到了一种零交流的状态。 而卡尔也不可能一直含糊端水端到最后。 尽管巴拉克都不和他谈这个话题,也从不勉强他,似乎并不在乎一些选择与不选择,他们毕竟不是幼儿园小孩子。可谁说幼儿园小孩子的竞争不是贯穿一生的呢,成年人的手段只是更和缓罢了。 卡尔有时会忽然绷不住,在*的时候和巴拉克说你打我吧……求你了,米夏,打我吧,求你……但巴拉克只会反过来让卡尔咬他,或者掐住也行,卡尔从来都做不到真的把他弄得太伤,可下一次又还是会咬住恋人的皮肉,直到有淡淡的血味蔓延。 在某一刻,他甚至想过如果能忽然有小行星掉下来毁灭地球就好了,他做不到主动放弃生命,不放弃生命就得面对狗屎的人生,但如果是小行星掉下来,那就没办法了。那他就把莉拉接过来,缩在巴拉克怀里,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依然紧紧相依,那该多好啊。 “米歇尔吗,我,我不确定……”施魏因施泰格在和赫内斯的晚餐里到底是放下叉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也许让他去切尔西也挺好的,主要是他自己也更开心点。” 赫内斯有点意外:“你也这么想的?米歇尔这个狗屎脾气真的完蛋了,尤尔根(克林斯曼)一手扶的他当队长,现在都受不了了。但他球实在踢得好,谁能替他?托尼那小子还有的练呢,而且托尼怎么也不讨仁喜欢,卡尔天天带着他都没用,真奇怪。” 但他转而又笑起来,弯腰看着施魏因施泰格,忽然说:“不会是你自己想踢中路了,希望米歇尔走了给你让位置吧。” 也就施魏因施泰格能和他直接讨论这么敏感的话题,拉姆和卡尔都不行的,就算是这样,赫内斯的话也还是太吓人了。 施魏因施泰格连忙否认说不敢,但赫内斯却和他说:“为什么不能敢?你完全可以敢。要是左路再踢不好,你先发愁发愁自己的位置吧,这赛季你好多比赛看得我真是发愁,你和菲利普放在一起,当时都说你是更有天赋的,现在再看看呢?和卡尔比就更不要提了。难道你要一直上不如大,下不如小?” 施魏因施泰格嬉笑着和他调皮:“那你现在就让奥利弗把位置让出来,给我坐坐……” 赫内斯打他手掌心:“坐你个头。”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叹气:“算了,你要是也掺和进去,现在得闹成什么样啊?得亏你是个老实仁义的小笨猪,就知道在这儿吃,吃吃吃,吃得我心都烦了,你是不是因为长胖才踢不好球的?” 施魏因施泰格大喊冤枉啊,他最近还瘦了呢,和赫内斯在一起才多吃两口的。 瘦了?那还得了? 赫内斯又骂他怎么不多吃点,一头猪要减肥做什么?体重达标不就够了吗? 虽说是谈了这些事,但施魏因施泰格最后反而又懊悔了,和赫内斯说就当他犯蠢,别听他的话。 “一山容不得二虎。”猕猴桃年长者用睿智的小眼睛看着他,和他说:“巴斯蒂安,不做老虎也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做聪明的小猪……卡尔就不够聪明。” 施魏因施泰格没法解释里面有什么样的内情,只能说:“关系都好嘛,他要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就不会和大家关系好了。” 赫内斯吹胡子瞪眼:“再怎么好,还能天天睡一个被窝啊?米歇尔是他老婆给他生小孩啦?有什么不能选的?” 第462章 施魏因施泰格差点没被呛死。 这不是修辞手法,是他真的一下子吞咽了一块牛尾骨,而后立刻窒息了。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会海姆立克立刻救了他,后果不可预料。 一看自己的宝贝小猪差点被呛死,赫内斯一下子勃然大怒,绝不相信是施魏因施泰格自己吃好好的呛着了,坚信是骨头有问题,怎么能弄成这么歹毒的大小?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搞谋杀有什么区别? 他把整个餐厅闹得一团乱,又乱七八糟地急着送施魏因施泰格去做检查,这才把话头给忘了。 但施魏因施泰格已在窒息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自己其实是愚蠢可笑的、也可耻的高高在上的怜悯犹豫。实际上拉姆和巴拉克放到他面前,他一定是选拉姆的。而卡尔的感情再怎么叠加进去,他也还是在内心深处赞同他们应当了结,这段关系对卡尔来说太危险了,为了年少时不知深厚的恋情把事业都搭进去是极其错误的。 他只是希望事情按自己想要的结果发生,却又不愿意去残酷地操控它。也许这才是赫内斯和他说的:“为什么不能敢?” 命运一直对他很友好,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用去做也ok,但在某些时刻,他最起码应当对自己的立场明确而坦诚。 躺在病床上,因喉咙划伤而不太能发出声音的他和赫内斯小小声地说: “乌利,你说得对,其实我刚刚说谎了……我还是希望米歇尔离开的。但是你也不要觉得菲利普不好,他只是……卡尔也只是……”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就算说了,难道就是你害的?我又不是什么事都按你的心情做,你可没那么了不起。” 赫内斯抚摸他的头发,安抚道: “能说实话就好,对阵容有意见再正常不过,我当球员时候也天天聊,屁大点事也要学这副担心样,你不用和我说谎……睡吧,小猪崽子,睡吧。” 巴拉克因大伤错过预选赛的阶段,一直是拉姆顶替他。他回归后,因小伤再次错过了一场预选赛,拉姆依然戴上袖标。 等到他接受征召,踢最后一场预选赛时,勒夫忽然宣布要重新票选队长了。 没有等自然更替,也没有像克林斯曼那样自己抹掉一个换另一个,勒夫很鸡贼地使用了矛盾转移大法,让他们自己票选。 而且为了保证公平公正,直接一起开会,举手表决。 别想装病,身体不舒服来不了的人就提前把票发短信告知大家。 这一下子压力就上来了。 争端在这一刻被放上台面了。在它没上台之前,虽然空气中依然存在着这样的话题,但具现化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一坨包裹着尊严地位的空气平时就只有三两,一上称忽然就千斤重。 拉姆其实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有优势,巴拉克才三十岁,保守估计也能踢完这届欧洲杯和两年后的南非世界杯,上一届德国世界杯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拿了季军,再上一届他更是单点拖着毫无星光的德国队进了决赛,输给巴西也没有任何人能责怪。 不管是履历还是能力,巴拉克都是能服众的。 但他最大的劣势是没那么得民心,队里全是小年轻,对他更多是畏惧和抵触,觉得他太傲慢、太目中无人,也从来不同旁人亲近。 拉姆最大的优势也在这儿,大家喜欢、亲近、信任也依赖他,真心实意地围绕着他,视他为值得靠近的领袖。 但投给拉姆,未来两年怎么和巴拉克相处?再说,拉姆也不用着急,再等两年,队长袖标迟早是他的。 可如果要再等两年,那就是两届大赛都得听巴拉克的,大家又真的开心服气吗? 戴上袖标的拉姆做得好极了,没人感到巴拉克走了有什么致命差别。 在听勒夫这么宣布时,卡尔简直觉得自己耳朵在出血——因为它们在无缘由地轰隆隆作响,而且非常痛,连带着整个脑袋都痛了起来,仿佛鼓膜破了似的。 “不,这样会不会太极端了?”他和勒夫沟通:“外界也会议论队里的矛盾,我们没必要这样……” “那又该怎么办呢?”勒夫看着他说:“让菲利普一直当一个替补也不公平——卡尔,扪心自问,他是更好的队长,不是吗?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浪费青春等待呢?不过当然了,好不好的决定权交给你们,你自己来判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一个更好的。” 卡尔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哀求:“表决的时候,让我最后一个投可以吗?” 勒夫满口答应了。 “担任队长让我感到很快乐,我愿意继续承担这个责任,为什么我要把队长袖标拱手让出?”* 拉姆对着媒体说: “如果想要罢免我,或者队友们把我投下去,我心甘情愿接受结果,但我不会主动去认输或让给谁。足球场不是过家家的地方。” 拉姆也对着巴拉克说: “你真的觉得卡尔需要你吗?如果他也想要离开你,但因为他是个忠贞的男孩,他做不到抛弃你,那该怎么办?” 巴拉克都懒得抬头看他,只是给自己倒水:“这就是你的竞选宣言?” 拉姆并不生气,只是继续说:“他会选我的,你对他来说是个错误。” 巴拉克的手顿了一秒:“我不这么觉得。” “那你就是还不够了解他。”拉姆说:“不过你别误会了,我从来都不觉得卡尔不爱你——恰恰相反,他太爱你了。真正不爱他的是你,他的前程远大,人生一片光明,他不该也永远不会而你只是自私地连提出结束的勇气都没有,哪怕你明知道和你在一起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坏事,你以为自己是情圣吗?” 第463章 “我可不会说这是爱。” 巴拉克起身,攥紧颤抖的手掌,声音稳定,一丝不让地锐利问: “说到底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菲利普,你在拿什么身份和我说话?你这么在乎这些事,怎么不拿那张照片去曝光,直接让我身败名裂走了就是了,还绕这些圈子做什么?怎么,怕卡尔难过吗?你到底想要什么?站在这儿像一个情敌一样审判我?” “那你可不配做我的情敌。”巴拉克从上到下审视他:“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这都是真的,我很……” 他想说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可事实就是说这样的话他是做不到的。巴拉克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段关系是不被允许的、是不道德的。 他根本不需要拉姆来提醒他。 从第一次见到卡尔,到昨晚在对方睡着后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巴拉克在这段关系里遭受的自责、自审和愧疚比任何人都多。 他不觉得自己的爱可耻,但他怕自己的爱为卡尔蒙羞。 他从来都怕,这是他顶天立地、莽撞闯荡、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生里,最怕最怕的一件事。 被施魏因施泰格发现的清晨,他就立刻想到得分手了。但他在客厅坐了一天,卡尔迟迟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眼里裹着泪——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他怎么能抛弃他?他曾那样对着自己的灵魂发誓的,只要卡尔还需要他,他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但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确实是摇摇欲坠的。 巴拉克询问自己:是吗,只是如此吗? 不是因为你在贪恋你有着水色眼睛的恋人吗? 到底是谁需要谁,谁离不开谁? 卡尔没有来找他,这仿佛是一种讯号。 巴拉克失眠了一夜,不断回想卡尔还躺在他怀里的样子,想他的睡颜,想无数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和清晨,想卡尔的眼睛和柔软的脸颊。 每一天都好像是第一天,每一天都好像是最后一天。 可是当最后一天也许真的到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分手的设想是多么浅薄可笑,这种痛感疼到让他在黑暗中流下一行眼泪,很多很多年中他最无助、最痛最痛的一行眼泪。 这仿佛是从他的整颗心脏里流出的,流完后,一切忽然都是空荡荡的了。 卡尔去找了拉姆,第一次问他:“照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找了私家侦探保护你们,我很怕你被狗仔拍到。”拉姆说:“那是别人拍的,底片我已经给米歇尔了。他没告诉你吗?” “菲利普,不要再骗我了。”卡尔问他:“就算就是你拍的,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在乎。” 拉姆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和他说:“好吧,karli。”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拉姆只是看着他,没必要去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卡尔都知道。 他们俩之间,不说话远比说话说得快、说得多。 而他不能说的部分,本来也不能说,永远都不能说,永远都不用说。 “我恨你。” 拉姆没说话,只是在卡尔真的带着尖锐恨意和滔天波浪般悲伤的眼神中也慢慢眼眶湿润起来。 说起来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原以为这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一句话,别人恨他,那又如何呢?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什么他也该怎么回应就怎么回应罢了。可原来话与话的区别只在于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而原来哪怕是卡尔与他说这样绵软无力的话,他依然会感到难过。 只是难过归难过,他不想哭,也不想让卡尔觉得他太受伤害——不然等到事后,难过的又还是卡尔自己。 因为他知道卡尔的答案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但从没在此刻这样确信过。如果卡尔会选择巴拉克,那他此刻应当站在对方的房间中才对。 尽管卡尔是在冲他发火,看起来近乎想走过来掐住他的脖子,但拉姆知道给予伤害和歇斯底里——尽管卡尔没有歇斯底里——才是某种亲密特权,甚至是赢家的特权,因为卡尔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他只有在冲着更强大的对象时才敢发火。 这一刻,拉姆本该同情巴拉克,他一向对弱者和败者有风度,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真正的同情,正因为他懂输的滋味多么难过,他才努力总是做赢家。 但他不同情,他只想,这是巴拉克应得的。 勒夫明明答应了让卡尔最后一个投,但主持投票的却是助教,而他第一个点了卡尔。 够了,或早或晚,难道这一切会有差别吗? 卡尔真正恨拉姆的是拉姆逼他做这样的抉择,逼他陷在这种境地里,但他更恨的还是自己。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选哪一边的。 他根本不敢去看巴拉克,像全世界最懦弱、可笑也可耻的人一样,甚至做不到说出拉姆的名字,就只是把自己该换上的新袜子丢了一只进拉姆怀里,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他躲进洗漱室里,大哭一场,照镜子时仿佛看到里面是罗尔夫,他又打了一拳头,再一拳头,但手掌发抖无力,玻璃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他的丑陋是这样清晰。 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巴拉克其实心头忽然就安静了。 他最后一丝借口也没了,其实挺好的,不用再继续惴惴不安恬不知耻地试图说服自己,他想,是这样的,卡尔是个心肠太软的孩子,是我真的耽误了他。 第464章 如果他早点退出……不,如果他按照原来的计划,早点转会去切尔西,不要纵容自己靠近卡尔,不要在月光下像个痴子一样等待一整晚,不要在卡尔流泪时忍不住亲吻他,如果他没有这么自私就好了。 他将失去所有不可思议的快乐和幸福,失去那种仿佛拥抱着全世界的感觉,但同样的,卡尔就不会痛苦了。 因为确定了夏日要转会,养伤的巴拉克直接不参加俱乐部最后几场比赛了。 5月又到了,卡尔曾经在18岁的5月坐在海浪前的悬崖上,捏着蜡笔,偷偷看巴拉克搭在他本子上的手指,看他的骨节,连指甲盖的月牙是什么形状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也曾在海浪声里觉得自己变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被对方举起来亲吻。 但20岁的卡尔只能站在房子门口看巴拉克把收拾好的东西封进箱子里。他不愿意再住在对方的房子里,可巴拉克已经将房子送给了他,手续都办完了。 他反而变成了被留在这里的那一个。 卡尔一开始不愿意分手,他想要同巴拉克道歉,无论做什么,只要对方能原谅他就好,但巴拉克把他从怀里扯下去,告诉他: “我后悔了。” 卡尔曾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我后悔了,我们从来都不应该在一起。” 卡尔开始发抖:“对不起……” “不要再纠缠了,卡尔,其实你已经放弃我了,你也放过自己吧。”巴拉克说:“分手也没什么,你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恋人,很好很好的未来。而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痛苦了。” 他不想让卡尔再在这样的关系里煎熬了。 他早该提出告别的,是他太眷恋。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仔细看这个房子,感觉一切都像烙在灵魂上一样,看一眼都会痛。 “别再说了……” 来自巴拉克的伤害让卡尔一分一毫都承受不了,他几乎快跪下来去哀求对方回想起往日的温柔,求他回想起那些保证,那些他给予过卡尔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米夏,你说过的,你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巴拉克看向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切从没开始过,卡尔。” 他恨我。 卡尔知道了。 他恨我。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卡尔哭得最大声的一次,甚至已经不是哭泣了,此刻他更接近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哀嚎,卡尔素来很压抑泪水,哭了习惯性要捂住嘴巴捂住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样的样子,哪怕是恋人。 他躲进卫生间里,抓着门把手都直不起腰,哭到一度休克蜷缩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然而他人生中最爱他,最爱过他的人却对此无动于衷,卡尔再精疲力竭地出来时,巴拉克已经消失了。 拿走所有行礼的日子,巴拉克离开的最后一刻,卡尔把自己画的画送给了他,但他不愿意说这是礼物,他只说这是“还给你”——那是他们俩待过的那个悬崖,但无人坐在大树下,只有阳光海浪和空空的孤独的月亮。 如果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巴拉克仍留着这张画,卡尔希望他感到痛苦。 甚至,他希望有一天有人会忽然不小心翻到这张画,问他这是谁送的,为什么留这么一张没名没姓没装裱的画在家里黯淡的角落放着。他希望巴拉克到那时能陷入类似悲伤的情绪里,不是悔恨,对方已在悔恨了,他希望巴拉克到那时能想到他如何爱过卡尔,又如何伤害过他,他甚至希望巴拉克怜悯他—— 看到这张幼稚的画作,回想起他那18岁的可悲的恋人,直到被他甩掉时依然满脑子都在幻想未来的可悲恋人。 追求他的、却又不断退缩的、背叛他的、永远在向他索求的、世界上最差劲的可悲恋人。 回想起他们曾在那儿亲吻,那时卡尔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只有他自己会铭记,对巴拉克来说算什么呢? 于是最后,递出的那一刻,卡尔就只是希望,巴拉克能不要忘记他。 永远恨他也没关系,比原谅要好。 巴拉克低头沉默着抚摸了两下这张被放在薄薄塑封里的廉价、画工平凡的纸张,什么都没说,仿佛已认不出画上是哪里了。 卡尔知道比起自己赌气的幻想,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对方很快就会找个金发女郎结婚,生三个孩子。 这幅画最多能挺过一次搬家浩劫,毕竟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一点真感情的,但也只能挺过那么一次,第二次就会变成他的妻子在整理家务,然后她站在一堆箱子中,用做了美甲的两只手指捻起,用好听的嗓音询问: “米歇尔,这是什么东西?谁送给你的?” 而巴拉克会随便瞥一眼,想起来想不起来这玩意的来处,都感到无所谓,甚至有点厌烦,随意说一句: “没用的东西,随便留不留吧!” “哦,那我就丢掉了,毕竟画得好丑。” 他的妻子会这么嘟哝,而后继续捻着这落灰的玩意,戴着珠宝的皓腕轻轻一甩,陈年画作和一时脑热犯下的错误、一段荒唐的情爱,都彻底被甩入垃圾堆,在处理中心被搅碎,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到那时候,也许卡尔自己都早已忘怀,甚至恨不得抹杀掉这段“黑历史”,这段被所有人诅咒的感情,卡尔真希望自己会。 “我会恨你很久很久的。” 第465章 你别想忘了我。 他和巴拉克轻轻说,仿佛这是他无法克制地向着长者倾诉的最后一句真心话。 “……”巴拉克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最后轻声道:“对不起。” 比分手那天,巴拉克今天仿佛又温柔起来了,但这一点都不好,这只会让已经接受现实的卡尔又感到灵魂在一段一段地痛苦。 巴拉克掀起眼皮,湿漉漉的睫毛,漆黑的颤动的眼珠,无措孩子似的神情,他看向卡尔,像看向自己的神灵,蕴含着20岁的卡尔永远都不会懂的悲哀: “别生气了……忘掉……忘了我吧。” 遗忘是一种“便宜”,但也是一种真正的宽恕,真正的放手,真正的爱,巴拉克希望他能记得就够了,卡尔往前走吧。 可卡尔也不懂。 卡尔只是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心碎到了极点的眼睛,写满了爱,渴望他留下的眼睛。 只要此刻巴拉克冲卡尔张开手臂,卡尔就会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上帝啊,上帝啊。 他忍住喉头的哽咽,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按开电梯。 卡尔只知道巴拉克真的走掉后,他反而真的没法离开那个房子了,他像个幽灵一样在那里飘荡,在被子里努力闻出对方残留的味道,在起床洗漱的瞬间听到声音产生错觉,一下子跳出去,希望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站在那儿,正系着围裙翻动煎锅,被镀上一层金光。 但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屋。 如果早知道那个早上就是最好一个早上,卡尔就死在那个早晨,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上帝为什么不让他死在那个早上啊? 在俱乐部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训练和比赛的,也许都靠着赛季快结束了,欧洲杯就要到来了,已经没人再在乎最后的比赛了,甚至很多国脚都在故意踢养生球保状态,防止临阵受伤。 他们又回到了德甲冠军的位置上,卡尔还拿到了赛季队内最佳球员的奖杯,赫内斯握着他的手和他一同拍照,在闪光灯落下后慈爱地按住他的脑袋亲吻他的额头。 一切都美好,好像没人在乎巴拉克离开,只有施魏因施泰格每天都努力想和他说话、逗他开心,就连波多尔斯基都会别别扭扭地站在他旁边给他丢糖果,可卡尔只是呆呆地任由它们落到他的脚边,过一会儿才会把它捡起来,又轻轻放还回波多尔斯基的柜子里。 “他到底怎么了?”他听波多尔斯基这么问施魏因施泰格。 施魏因施泰格当然没法回答。 拉姆对卡尔一如既往地关心,就算卡尔完全不理他也没关系。这天卡尔洗澡已成了最后一个,但拉姆一直在外头等他——没有话说,没有事情要做,就是单纯等待他,也不用吹风机,而是拿夕阳晾晒头发。 毕竟夏天到了,日落又开始变迟了,而且光线好暖,把拉姆照成金黄色,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靠在窗边的话,他看起来像男高中生。 卡尔出来了,他才结束放松时间,继续穿衣服。 缓慢穿衣服的卡尔背对着他,无所谓他有没有在看,奇怪地失去了任何害羞的感觉——这和x向没有关系,只是单纯注重隐私罢了,卡尔其实小时候非常讨厌在公共更衣室洗澡穿衣服,后来虽然接受了,但也尽量靠毛巾遮挡着,不愿意随随便便敞着。 最近他每天都洗最迟,也是因为不想在大家面前穿衣服、说话,这对他来说好像都是额外的精力消耗。 可这会儿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只是慢慢地用毛巾裹住自己,从滴水的金发到冰凉的肩膀、手腕,然后没有头也没有尾地冒出一句: “我恨你。” 拉姆平静得像早上起来洗漱完的男白领,在寂静鸟鸣声中站在金色的夕阳里迈到镜子前,对着它熟练又放空地打好每日都一模一样的领带: “没关系,我还是很爱你,karli。” 晚上有应酬,所以他才在打领带。时间其实是紧张的,但用在卡尔身上,就好像又没那么紧张了。 拉姆的绿眼睛被照耀得像美丽的宝石。 他利索地换好了衣服,装好包裹,在更衣室这片让人窒息的安静里提起它,似乎就要走了……不,还没结束。 他刚路过巴拉克的柜子,就又后退两步撤了回来,撕下上面的名牌,把它放进了卡尔冰凉凉的手里。 “而这就是我会为爱做出的事……明天见,karli。” 第二天早上,卡尔把一大坨黑色的染发膏拆开。 闭上眼,抿紧嘴,啪嗒一下,全都倒在了自己头顶。 第98章 大卡 莱万对卡尔的心情重新复杂了起来。 如果要概括一下的话, 大概就是“可是我有老婆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某些瞬间疑心卡尔简直像是想泡他。 其实莱万和别的顺直男不太一样,虽然说他也很反感职场潜规则那一套,特别是南桐方向的, 但这也得看看是和谁搞,搞到什么地步, 他做事有比较实际的标准。 卡尔的话就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比如像他和卡尔是有cp粉这种东西, 他就是知道的,因为他经常刷到粉丝站,然后莱万不介意阅读两眼, 偶尔手滑点赞一次,下次在心情好又氛围恰如其分时按粉丝的心意卖一把。 比如上次直播他和卡尔的互动流量就很高……谁和卡尔的互动流量都很高,和卡尔做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第466章 不过卖的和真的还是两码子事, 兄弟情是很开心的, 来真的就变成权力关系了, 而且莱万知道自己会是劣势一方,这会让人很恶心。 虽然非常恶心,但依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得看卡尔想做到什么程度, 又愿意付出什么。不到最差劲的情况, 莱万不想和他开撕,毕竟卡尔是卡尔,他九成九没办法全身而退、换个更大的平台——拜仁已经是一个球员职业生涯能到达的近乎顶端的俱乐部了, 想要不降级也就是朝着皇萨走, 这可不容易。 而且足坛是个很恶劣的地方,牵扯进南桐绯闻里人家可不管你是加害者被害者,通通流放。 他真的很现实地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但正是因为卡尔不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他反而更加不希望卡尔会这样。 尽管小时候白白瘦瘦看起来不是南桐的菜,可莱万确实奇奇怪怪地被盯上过,那个时候他18岁,没球可踢,有教练把他留在更衣室里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开口,说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但得拿别的东西来换,而莱万闷不吭声地给了他一拳头。 回想起来那勉强算一代更衣室战神的起点,只是后来一直不打架手生了,特别是到了德国后,莱万就像外来务工人员似的,生怕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摧毁自己形象,所以格外谨言慎行。 他在多特时和罗伊斯关系非常好,固然有罗伊斯漂亮又可爱的缘故,但还有很要紧的就是罗伊斯在多特的更衣室里很重要。如果罗伊斯是个空有脸蛋和翘屁股、却没踢出成绩来的边缘角色,如果莱万也是同样,哪怕他们关系再好,那也不算什么大家心里的“关系好”——无人care糊吊的事。 直到来了拜仁,在球场上直接被博阿滕这样从前和他有仇的后卫公开在训练里照着脚放倒,莱万终于怒了起来,但他的愤怒也不是直接爆发的,因为他依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动手,虽然在拜仁打架是老传统了,可是从前打架的人里也没有波兰人啊,鬼知道嘚国佬能不能接受被波兰人打。 但是卡尔先替他出头了,语气不凶也不激烈,但很严肃,卡尔好像只是蹙起眉头,整个更衣室就会闷下来,烦人的博阿滕也垂着头坐在那儿一声不敢吭。作为对手莱万已了解卡尔好几年,和他交手好几年,他最刻骨铭心的欧冠就是丢在了卡尔手里——不是拜仁,而是卡尔,对方在决赛里完全限制死了他。 温布利的顶上喷出焰火,烟花绽放,黑发红衣的卡尔高高举起欧冠奖杯,而他只能站在黯淡的通道里拽起自己黄黑的球衣擦汗,看着屏幕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耀眼无比的卡尔和他胸前的四星球衣——那是拜仁拿到了整整二十个联赛冠军后得到的勋章。 那是他转会最后的、也最猛烈的推动剂。 但他从没盼望过那个在球场上对队友百般爱护的卡尔会同样爱护他——或者最起码没想到会这么快。卡尔的品格比他想象中更好,卡尔当队长也比他想象中更纯粹和用心,他原以为像拜仁这样的豪门应当风气很激烈,但在卡尔的管理下,其实没有太多深刻的矛盾和遍地横行的潜规则,最多也就是互相挤眉弄眼、架胳膊踩脚叽歪两句。 有什么事大家好像都是回更衣室里就打掉了。 有人撑腰,莱万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增肌的时候顺便开始练拳击(…)很快他就在公开训练里和博阿滕干了起来,再很快,就没有人找他的事了。 果然卡尔根本不介意他打仁,哪怕他是个波兰人,哪怕他是新来的,哪怕从前在场上他们有那么多不愉快,但卡尔现在真的把他当自己仁看待了。 这是莱万第二次模模糊糊地怀疑卡尔会不会是喜欢他,第一次是他刚来俱乐部时,卡尔竟然要送他回家,还去买冰淇淋给他吃——这种像哄小孩一样的行为能带来什么好处呢?卡尔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呢? 莱万根本不想吃冰淇淋,吃一个他得练三天才感觉自己排毒了,可迫于初来乍到的压力,他在队长面前假装感激地低头吃了,都快吃完了,他才意识到啥也没有,就是纯香甜,糖分是最天然的稳定剂和快乐药,温柔和好意从幼稚的甜点里流淌出来。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纯粹的示好,卡尔对他很好,却好像根本不想要他做什么,莱万总觉得自己在很微妙地欠人情、欠感情,最终他只能理解为,卡尔也许希望得到的是他本身。 这好像太自恋了,莱万不太喜欢这个结论,因为客观来说卡尔没什么喜欢他的理由,在过去的时间里也从没做过什么,所以他只是把这个设想当成最糟糕的情况。 莱万明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又会在某些时刻觉得会不会单纯就是卡尔太高尚了,然后再下一刻继续想不要上当,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恍惚的时刻还是会时不时到来,而且从没像这次一样强烈。 “哪有什么‘出让’,这奖项是你应得的,罗伯特。”拉姆微笑着和他说:“不过足协确实本来想给我,你知道的,退役慰问奖嘛——可卡尔为你做了很多努力,而我也总是会听他的。” 卡尔甚至没告诉他这些事,不是那种借着拉姆的嘴巴来说的假不告诉,是真的一毛钱都没提过,他压根就没和莱万踢过德国足球先生这件事。 那在背后默默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莱万不解。 第467章 他站在喧闹的球迷见面活动的场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啤酒畅饮,球迷们兴高采烈地期待与球员们互动。 队员们都融入了热闹的氛围,只有卡尔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准确来说是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今天显得很冷淡,就像入场时的延续一样,当球迷们兴奋地要求合影或签名时,卡尔总是以简短的、冷淡的回答敷衍他们,很多时候还仿佛没听到似的。 虽然人在顺应活动,可实际上他眼神很飘忽,不说话,不注视球迷,也没什么笑。 他一定是身体不舒服,莱万略带担忧地想。 但这样是不行的,对卡尔来说也许这只是平凡的不适的一天,但对于球迷们来说,可能是一生里离他最近的一次机会。用尽了心思追来,得到的却是卡尔这样的反应,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大家确实都觉得这样的活动烦人,主要是太喧闹、太累,可以想象自己是个大厅办事员,但同时有两百个人在挂号,而且还得站着弯腰不断签字,能在这种情况下不烦躁要么是天生的表演型人格,要么就是耳聋自动过滤了嘈杂噪音。 不过球星们这个年头都是要吃粉丝经济的,或者哪怕他们个人不在乎,俱乐部也在乎啊,卡尔作为队长,素来是营业担当,今天却连个笑脸都不愿意给…… 他的举动让球迷们有些失望,活动的气氛稍稍冷了下来。莱万能看到一些人略微沮丧的表情,还有无错的害羞型球迷在紧张后尴尬的笑声。 莱万本能地想要解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起。而且很快他还发现,虽然卡尔表现冷淡,但仁迷们这么多年追捧了千奇百怪的坏脾气球星,真不是吃素的,也许从老到少的dna都不一样了,下面的人好像用非常快的速度又调整好了心态,又或者心态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比如有个星星眼小女孩凑过来,说了一大通热情夸赞的话,真情实感到了极点,连她翘掉了哪节课看了哪场比赛都如数家珍,感谢卡尔当时曾把落场球衣抛给她,并奶声奶气地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那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 在这样的孩子面前,就算是今日古怪冷漠版的卡尔,也没有办法完全不回应。 莱万余光看到卡尔点了点头,听到他用淡淡的语气说:“别客气,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天哪……莱万差点没把签名写歪:真的能和小女孩说这种话吗? 这也太没感情了。 但小女孩大声感叹:“天哪,太酷啦!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后面的球迷明明根本没听清发生了什么,但有小孩子喊卡尔太酷了,他们就兴奋又赞同地跟着一起嗡嗡嗡,像那种会复读的向日葵花一样阳光开朗地晃动着发出“太酷了”“什么?”“卡尔太酷了,孩子们超爱他”“哦,他确实是”的声音。 在愧疚和不安中努力绷着冷脸的卡尔手一抖:…… 怎么,怎么回事。 不妙的感觉忽然又在他的心头萦绕! 虽然说伤害球迷让他浑身不自在,可是良心的愧疚固然可怕,恶有善报的不恰当现实才是令卡揪心! 莱万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一点微笑,和身前的球迷温柔地合了个影,一上镜立刻笑得像个慈爱的老爷爷,手机一拿开他又变成了英俊波兰哥,真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是梨子手机的锐化太歹毒了吧! 莱万是放心了,但卡尔的倒霉开始了。 卡尔的倒霉真的开始了。 他又开始感觉生活那种的脱离控制的不妙感浮现了,他仿佛又进入了对抗路,和敌人拉扯起来,敌人的名字叫“哈哈,我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在发现冷言冷语无果后,卡尔开始试图使用一些肢体手段。 看到球迷对他过度狂热,他有意在某个氛围火热的时刻故意推开一个过于热情的球迷,想借此表现出粗鲁的冷淡和拒绝。 谁还能把他当成亲切的好人?谁还能? 这不得立刻就上热趋(热搜),被骂个八百条? 然而确实是一圈子手机举着,但发出去的内容却是两码子事。 球迷们感动啊:“卡尔保护球迷不受人群冲撞!” “无微不至的保护者,时刻注意球迷和活动的安全!” 被他推了的那个还在得意又感动地嚷嚷:“卡尔,我没事!” 卡尔:…… 草啊。 我没有在关心你好不好! 现场剩下的球迷甚至自发组织起了秩序,不想让卡尔生气。 热搜上了,热搜真的上了。 继诺伊尔给球迷画同人图,巴西惊天m情迷穆勒的火热新闻后,“卡尔轻而易举重塑现场秩序!”也热辣辣地上了热搜,网友们都在感慨卡尔这个管理能力真是羡慕不来。 一个动作、一个蹙眉、一个眼神,普世的管理难题:一群乱七八糟的球迷就忽然自发有序了好不好,这什么管理20的大队长啊,可能真的有什么龙威在的吧! 诺伊尔在另一头探头打趣:“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卡尔:…… 卡尔开始拒绝礼物。 球迷们带来精心准备的礼物,球员们素来都是满脸感动地收下、哪怕什么塑料小红绳都得在手腕上戴一天,回头再丢垃圾桶的,人设必须给做足了。 卡尔不营销这些,球迷们送他丑东西他也不会戴,但他确实都好好收起来了。虽然说吃灰也是一种浪费,但从心意上来说,卡尔愿意拿自己上万欧一平方的房子放这些东西,又好像还是一种珍视的体现,总比丢了好。 第468章 丢掉球迷送的东西他是真的过意不去,但拒收也不好,用也用不上,最后就只能放着。 只是现在他实在是有点急了,决定要采取一点这种相当不体面的做法。 这可比发发小脾气严重多了,脸色差不说话推推搡搡还能有别的解读方法,无情拒绝球迷礼物怎么说? “对不起,请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没必要破费。” 卡尔感觉这是很多年里他对球迷说过最冷漠、最傲慢、最不知感激的话。 虽然伤害来看他的球迷,让他真的都快绷不住了,可既然都开始了,也只要咬牙一条路走到黑,而且长痛不如短痛,等他不续约了,球迷们骂他的声音不得比什么见面会不友善大多了?既然迟早是要散掉的关系,不如早点失望,对彼此都好。 这还是个外国球迷,这么伤害辛苦到来的海外球迷,更是惊天大丑闻啊! 但他面前的球迷只是忽然不知如何解读了,鼻子一抽,就这么泪眼朦胧了起来。 “我愿意给你花钱,卡尔!请不要担心我,我有钱!”她真情实感地大喊:“但如果你不愿意我把钱花在这些地方,我拿去捐掉也行!我已经给你的基金会捐了款的,你看!” 她哗啦一下展开自己的证书。 卡尔这才注意到这个外国球迷竟然送的是卡地亚的珠宝(…)这真的是他不会收的礼物,但他的理由没说清楚,现在对方已自顾自地发散了起来,满嘴说的都是什么我乐意给你花钱。 什么,富婆送礼卡尔不要?故意假装冷淡坚决不收礼,甚至因球迷花给他太多钱而有点生气了?宁愿他们拿这个钱去做慈善? 看看,看看喜欢卡尔的球迷,在他的影响下都变成了多么好的仁!!! 球迷们更加感动了起来,又像向日葵一样传递着话,发出絮絮的“他太低调了”“多么谦逊的好人”这样的声音。 卡尔:…… 卡尔已经快把自己一个月的省略号指标用完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没有遇到任何好事。 故意在签名上写得潦草随意——他之前的签字都是相当清晰完整可辨认的那种,而不是像别人那样随便划两道,结果这么偷懒起来,却被球迷举起球衣大喊自己拿到了限量版,下面的球迷都嚷嚷着也要新签名(…) 在球迷们身上已占不到任何好处,狼狈不堪的卡尔故意对记者和媒体的提问保持冷淡,甚至拒绝回答一些问题。 然而,媒体和球迷却解读他的冷淡为他对比赛的专注和对娱乐新闻的不感兴趣。 他们认为卡尔的态度代表了他对足球的极致热爱。 “不愧是只关注赛场、不理会花边新闻的球员,在啤酒节都懒得八卦!” 球迷们星星眼大崇拜。 最后,换节目变成上台采访时,他故意在后台拖延想迟到,最后绝望地试图表现出一种不在意的态度,想让球迷觉得他对这样的活动并不重视,无比傲慢。 但是他的迟到却被球迷解读为一种“神秘感”和明星范儿。 “这一定是卡尔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主持人也在前台大喊:“卡尔就在后台,让我们把他喊出来好吗?” 台上已坐好的拜仁球员都哈哈笑着率先鼓掌和吹口哨,也觉得这是什么设计好的桥段,尽管穆勒今日古怪地保持着沉默,但喝多了脸红的基米希已完全替代掉了他的生态位,甚至更张牙舞爪一点,都快在台上打鸣了,硬是在没话筒的状态下喊出了超高的音量: “卡尔!!!!!” 球迷们在他的带领下直接开始一起鸡叫。 后台的卡尔:…… 完了,完了。 这都什么东西啊!!! 极度的羞耻感让他甚至恨不得自己刚刚没有耍这种愚蠢花招,而是直接老老实实上去了。 他宁愿不被人讨厌,也不想当个笑话。 救大命,救大命!!! 当他最终出现时,球迷们更是激动坏了,开心得死去活来。 “这么多年了,就该给我们卡皇搞一次压轴登场嘛!!!” 就连看直播的都激动得像什么似的,仿佛自己也在现场看热闹。 第99章 小卡 今年欧洲杯由奥地利和瑞士联合举办。 卡尔的生活被比赛填满了。 或者说是他自己用比赛填满了自己的生活。 上届世界杯时, 许多人对他还有质疑的声音,主要是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前锋们会因为年纪小而表现格外增光辉的话, 那后卫反而会因年纪小而表现被打折扣,大家一开始是不觉得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年轻后卫, 所以卡尔把很多对手的身价都踢下降了。 是的, 不是他自己上升——当然他自己也上升——而是他对面的人下降了。 但这一届欧洲杯,所有噪音终于全都消失了。力压一众球星拿到了队里的赛季最佳球员的卡尔20岁了,已被看成了赛场上真正稳定的闸门和支点之一, 是每个对手都要尊重以及认真思考的难题。 卡尔面对的敌人比从前更重视他、更限制他,但他同样比从前的自己更优秀了。 这三年没有什么好教练教他,一年换一个, 今年刚上来的克林斯曼眼看着可能又要滚蛋了。 可卡尔自己就是自己的老师, 自己就是自己的持鞭人, 没有谁比他对他自己更严格。胜利和失败就是天下最好的老师, 他学得很深刻。 第469章 小组赛里德国队先后迎战波兰、克罗地亚和奥地利。 波兰也算是倒霉,连续两届大赛都和德国队碰头,但这一次波多尔斯基没有再给解说公开嘲讽他“怎么了,是在想念自己的波兰奶奶吗”这样的机会, 俱乐部压抑的他在国家队里重新拿回了战术优势地位, 也重新找回了自信,甚至算是在出一口恶气。 说我不好,我不好吗? 骂我是波兰人, 我没有替德国队赢球吗? 他每一脚打门仿佛都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劲, 甚至半场结束时把波兰的门将踢到掌心发麻、扑球时都滑手抱不住了,这半场轰轰烈烈撕下来,波兰队最负重训练的成了门将。 半场, 他就完成了梅开二度。 勒夫担心他疯过头了,下半场反而早早撤他下去。 反正他们完全不担心被让二追三。 波兰的防线在德国队的冲击下站不住,波多尔斯基一个人就单点爆破掉他们了……进攻也拿不出状态来。 “太难了,比起两年前,波兰队像是完全没可能越过德国队的防线了,在日益成熟的卡尔的封堵下,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啊,非常拼搏的一次进攻——但没用啊!卡尔,太漂亮的下地!解围的同时还稳稳护住了足球!——而且立刻重新传递出去!” “德国队的攻防转换打得太快太流畅了!卡尔踢得像一个后场核心!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来自拜仁慕尼黑的中边连线,再次轻而易举地像闪电般穿透波兰队整个防线!” “卡尔大声提醒默特萨克补防——我的上帝,果然波兰队从这里行进,可没用,已经被预判了啊!镜头给到卡尔的特写……” “金发染黑确实还是比较罕见的事,导播今日格外偏爱给他特写啊!” “哦,偏爱也不奇怪,多么迷人的侧脸和蓝眼睛,我们的小男孩一年比一年更英俊,不是吗?相信观众朋友们一定都乐意多瞧两眼……” 漂亮的开门红让整个团队都进入了欢快的空气里。 克林斯曼已经做了最得罪人的事,完成了团队的大换血。对勒夫来说,这也都是他的朋友,他的班底,他只会继续进新人,而不可能把老东西们请回来压在自己头上,所以队里气氛好极了。 他们年龄相仿,在一起吃东西口味都近,放歌曲喜好都类似,跳舞都能跳一个款,实在是找不到气氛不好的道理。只是庆祝完了,卡尔却没随着大部队一起回房间,而是往另一边的楼梯去坐电梯。 “怎么还不睡?karli,karli?” 施魏因施泰格忧心忡忡地喊他。 “我再看看录像。”卡尔头也不回地说。 波多尔斯基看向施魏因施泰格:“哇,他不理你了哎。” 大概是喝多了,他的语气在不解中又有点幸灾乐祸似的,整得施魏因施泰格简直有点破防: “卢卡斯,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 波多尔斯基笑嘻嘻地凑近他的脸,施魏因施泰格不猛然想到什么,脸通红起来。 波多尔斯基更要笑了,他也觉得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很难得、很可爱,这种可爱和他朦胧的直男微双的情愫没关系,只是一种纯粹的出于友情,或者说出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靠近的幸福,于是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拽住他的脸侧: “怎么脸红了,schweini?” 施魏因施泰格竟一下子把他甩了下去。 波多尔斯基又不是在故意亲近试探、或为了捉弄他而靠着他,最起码现在不是,他是真的喝多了站不稳,也是真的用温柔的语气去碰碰朋友的脸。 像小孩子一样。 结果被施魏因施泰格这么一甩,整个翻在地上,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生气,而是惊愕地和天花板对视了几秒。 在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和施魏因施泰格靠一下了。 原本他应该只是骂骂咧咧地重新趴回他背上,揪着施魏因施泰格的耳朵让他背着他回去、赔偿他精神损失和屁|股蛋摔疼损失的,但国家队里的美好的一切带来的多巴胺仿佛停止分泌了,酒精开始在他的胃里翻滚,他扶着墙,像又回到了拜仁,压抑的拜仁,永远好像有无数眼睛高高在上凝视的拜仁: “滚。” “……卢卡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我背你回去行不行?一步也不走了,都是我不好,饶了我饶了我……” 施魏因施泰格难过地软了声音,冲他过来,想继续扶着他,但只是被波多尔斯基用力推开了。 “我能——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还是我会x骚扰你?” “都不会,都不会。” 施魏因施泰格从哪解释自己的过激反应啊,头都疼了: “对不起,我肯定是胳膊抽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啊啊啊啊真是的,怎么会扯到这话题上来的,对不起嘛,卢卡斯,对不起!” 波多尔斯基不要理他了,自己扶着墙慢慢走。 这一会儿弥漫在心头的苦涩和酒精无关了。施魏因施泰格一直绕在他旁边道歉,在他眼昏时及时扶他一把,但波多尔斯基难过的不是被用力甩掉的那一下,他难过的是,也许他是问心有愧的,但在刚刚那一刻他真的没有,而施魏因施泰格却不懂。 庸俗的伦常横亘在友谊之间,人和人就不能真正地看见和靠近彼此吗? 第470章 他又想到了趴在卡尔枕头上的时刻,对方用澄澈又温柔的蓝眼睛认真看着他。 可卡尔也不理他。 卡尔趴在空荡安静的会议室里,自己和投影仪还有暗淡的光柱相处。 进入夜晚太久后,就会开始分不清时间,直到疑惑外面的天好像又变浅了,才会惊忧于时间的流逝,而后匆匆把窗帘拉紧,生怕太阳真的升起,而后不得不面对时间不会停止、只会无情到来的现实。 比赛才开始一星期,卡尔已经画完一本笔记了。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他要挨个挨个地看,一点一点地暂停,去想如果自己来处理的话,每个位置该怎么做,每个动作该怎么做,球该往哪里分,什么时候该提醒队友站位,提醒的话又该提醒到哪里去。 这看起来仿佛是自我折磨,也仿佛是自我安慰,但不管怎么说,卡尔不能停下来。欧洲杯开始了,他成了队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卷王,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更衣室,每天训练结束后都加练,每天晚上都不和大家一起玩,而是去看录像带……或在这么拼搏了一段时间后,因连日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倦而睁不开眼,终于可以早早睡一次。 可睡觉也不舒服,卡尔一直都有点恐惧睡眠,因为他经常做噩梦惊醒。从前常做的噩梦是闹钟没响,他考试/比赛迟到了;现在常做的噩梦是他被淹在水里,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只有极度疲倦时他才能睡得长一点,然后带着有点胀痛的脑袋继续开始下一轮睡眠透支的日子。 因为被工作填满了,他仿佛可以从另外的角度逃避掉现实,把注意力暂时扯出来。 和巴拉克分手已是很可怕的事,分手了却不是分家了,还得在国家队里做队友。 但对方已经丢掉了队长袖标,显然也很难受。 他们前所未有地冷淡起来,互相甚至不会对视,就连吃饭都一定要坐在两张距离彼此最远的桌子上。 真的有碰到的时刻,巴拉克也会极其冷漠地甩掉他,冷漠到克洛泽都看不下去,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忧虑地搂住卡尔的肩膀,立刻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被卡尔冰凉凉地小声说: “米洛,热。” 竟然被小卡尔嫌弃了…… 克洛泽把胳膊肘默默拿下。 队长投票里,他是投给了巴拉克的,但没能改变结果。 这一票投的也是忠义,是不想要事情这么不体面,但他对拉姆当队长其实也没意见。 卡尔无所谓别人问他为什么把头发染黑了,无论是谁问,哪怕是巴拉克本人问,他都会说是因为希望自己看起来沉稳点。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染发的心情是什么……不是什么“想看起来和他一样”——或者说不全是。 说起来很难描述,卡尔有点憎恨自己早起时头发发光的样子,他的金发一直没暗沉,真的和罗尔夫很像,云雾一样清浅明亮的头发,卡尔先是用力拽住了它,感觉很痛后更用力地拽了一会儿,有一两根遭不住力气掉了下来,但剩下的就只是软趴趴地回去了。 恨意包裹着卡尔,在某些时刻忽然就会占据他的心脏。 有时他恨全世界,强烈极了——他不是那种会憎恨旁人和憎恨生活的人,哪怕之前十年过的日子都有各种狗屎的地方,他也没有去恨过什么,但现在这种无缘由的恨意动不动就滚起来,就仿佛是他被压抑的攻击性和生命在绕动。 但就算恨,他也动不了,说不出,伤害不了别人。他唯一能伤害的就是拉姆,唯一能说出的话就是我恨你,而拉姆已对此免疫,甚至能一边看报纸一边搂住卡尔,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 拉姆不喜欢他的黑头发,卡尔从最开始拉姆过长的凝视中感受到了这一点,并感到一点幼稚的快活。可拉姆很快又喜欢上了他的黑头发,或者说对卡尔身上一切“无关紧要”的事都采取溺爱的态度,这又让卡尔感到自己非常可悲。 大部分的时间里,卡尔只是空洞地悲哀着。他现在已不太怀念巴拉克了,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怀念,过往的一切像不真实的梦境,眼下才是他的现实世界,不是吗? 向外的恨意很快就结束了,但它们不会消失,只会向内。 他无数次在照镜子时感觉有乌黑的印迹顺着脸流淌下去,切菜时幻想刀锋可以砍开他的手背。 当染发膏盖到头顶上时,这一刻真的成真了,他的心脏反而终于虚弱地平静了下来。在明亮的清晨,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过了几分钟后因为弄不好乱七八糟的发丝给了自己第二个。 然后他只能请假了,不是因为头发没染好,而是因为他整张脸都是乱七八糟的,黑色的液体甚至一度流进他的眼睛里。是施魏因施泰格把他给打理好的,在卡尔半躺着等待头发被漂白然后上黑的过程里,对方可能用了一百张温水打湿的湿巾才好歹擦干净了卡尔的脸。 夏天到了,金黄澄澈的光从大窗户里扫进来,落在盖着卡尔保护衣服的蓝色罩子上,施魏因施泰格忽然哭了起来,泪水掉在卡尔脸上。 卡尔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哭了,抬起眼皮问:“……巴斯蒂?” “对不起。” 施魏因施泰格啜泣:“karli,我……” 但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巴拉克已经确定要转会走了,施魏因施泰格不想让卡尔知道他在其中也出了一份力。 第471章 除了再伤害卡尔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把愧疚埋在心底,但还是经常会在某些时刻感到像忽然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觉得自己对卡尔的情感和痛苦都太过漠视。如果他能和卡尔坦白自己已知道他们的恋情,如果他能向卡尔忏悔自己是主动在赫内斯那给巴拉克上了很久的眼药,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想要卡尔讨厌他。 除去卡尔和巴拉克之外,大家的心态挺好的。拉姆确实是人民之选,顶着巴拉克的压力还有远超过半数的人公开投了他,到底谁更得人心一目了然。 而卡尔的问题也没有被太多人关注,毕竟他只是训练更刻苦了,比赛更拼搏了,而他本来就是小卷王,现在年纪增长了,更认真也不是很奇怪。 而且卡尔的努力是向内的,不是向外压力队友的,也不愿意说哪怕一句夸耀自己的话,大家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更佩服他。 唯一感受到压力的大概只有默特萨克,让他不得不也早起了两回加入卡尔的练习,生怕自己成了对照组。 早起踢球其实感觉不差,只有起床和到达球场的过程很低气压,但真的站在安静、宽敞、阳光不刺眼的球场上,呼吸着仿佛还带着点水蒸气感的清新空气活动身体时,美好的一切又来到了。 一天仿佛都提前开启了,原本拖到最后一刻再起床,然后匆匆吃饭就赶训练的话,会觉得一睁眼就是急着上班,上完班所有精力都被透支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吃饭和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或和队友们一起打牌。 但现在他在无人打扰、无人评价的状态下很专注地完成了两组训练,还可以挑着自己之前觉得薄弱的地方专门练习后,才刚开始吃早餐。提升目标已完成,在活动开后进入训练仿佛也没那么痛苦了。 下训后的状态自然也会变好,仿佛一整天都变长了。 虽然睡觉时间少了一点,但他的精神是比熬夜再赖床更好的。 默特萨克很是惊讶,他以为卡尔是苦行僧,没想到看起来辛苦的生活反而有种奇特的充实和轻松在,这么专注高效地度过一天,让他都有点害怕自己了,觉得好陌生。 但他和卡尔这么表达后,卡尔却同他一样惊讶。感觉好?怎么会感觉好呢,卡尔每天早起只是因为他睡不着,在床上躺到头更痛的话,还不如提前出去,强行用光线唤醒自己。 他只是单纯用旺盛的精力去强行弥补睡眠不足,所以表现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可睡不足觉还是非常辛苦。 而且对此生活方式表达称赞的默特萨克在坚持两三天后也放弃了,倒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他觉得充实过头了,反而不舒服,不自在,仿佛生命忽然空洞了起来,仿佛不去时时刻刻精神百倍地规划时间和做正事就是一种浪费似的。 自我要求猛然拔高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我还是做个偷懒贵鬼吧。”他和大家说:“训练里被骂两句也没什么啊,就是因为训练太苦了,练完了才这么开心。我宁愿我不够勤奋。” 大伙哈哈笑他是跟不动卡尔还有这么多理由,他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生活快乐是有诀窍的。 生活快乐应该确实是有诀窍的,但卡尔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忽然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狂热喜欢的东西——玩具?电视剧?电影?音乐?从小就学的美术?不,没有,也许他有欣赏它们的能力,但他从来都没办法在文娱活动中全身心投入进去,唯一能让他投入的就只有足球,因为足球不光是他的兴趣爱好,还让他可以谋生挣钱。 可一旦成为了工作,足球就仿佛也不再是单纯的体育游戏了。第二场面对克罗地亚,德国拼搏到了最后一刻,却还是被绝杀了,这绝对是惨中惨的剧情,除了因为这是个角度奇怪的折射球、确实难防以外,还有很大原因是卡尔当时正站在场下被紧急处理伤口,克罗地亚抓到了一个十一打十的机会。 卡尔是被鞋钉踩伤额头的,头顶就是这样,毛细血管丰富,一点小伤也会哗啦啦流淌。他本想拖到比赛结束,可因为血流得太多被裁判强行喊下去,结果就这么两分钟悲剧就发生了。 看台上球迷心理脆弱的都开始哭起来了,输球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被绝杀这种剧情还是太难受了,他们难免要觉得克罗地亚是乘仁之危,可这是规则允许的乘人之危,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还要哭这个家离了卡尔一点都不能过——都不用一天,只是两分钟,他们的1分就忽然变零蛋了! 而克罗地亚却可以拿着三分跃升成小组第一。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其实默特萨克的防守没问题,拉姆也非常警惕,一直压在禁区中补防守,可谁能想到克罗地亚队连门将都一同出击了呢?” 解说叹息: “他们比德国队还知道卡尔在场的威胁性,所以有勇气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而他们也真的抓到了。” “虽然是因为卡尔下场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但我们没什么可责怪的,如果没有他的话,今天也许早就陷入绝境了。输给克罗地亚是个不妙的讯号,场边的勒夫教练该调整队伍了!” “当然不可能责怪,实际上更尴尬的应该是在场的球员,卡尔只下去两分钟他们就丢了球……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一球哪怕让克罗地亚再来一次恐怕也复制不出……” 第472章 “巴拉克本场状态不佳,波多尔斯基不愿把球权给他也是人之常情,那个机会也许确实是走左路更好……” 这是个很糟糕的结果,卡尔回到场上后没两分钟就吹哨了,比赛结束,他们不得不面对自己可能只能以小组第二的身份出线的困境。 但卡尔没沮丧,只是安慰着队友,拍他们的肩膀,沉默着拥抱他们。 当然除了巴拉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是尴尬的仇人了。 拥抱拉姆。 “对不起,karli。”拉姆轻声说:“我该猜到那个位置的。” “没什么该不该的,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他用拉姆曾经安慰他的话安慰了回去。 尽管昨天他还在吃饭时差点一叉子叉到拉姆的手背上,可到了场上,他和拉姆确实又是最心心相系,最信任和最需要彼此的人,他客观地不赞同拉姆这样说。 拥抱施魏因施泰格。 拥抱波多尔斯基。 拥抱进球了但只能一声叹息的克洛泽。 拥抱满脸沮丧的默特萨克,对方和他说: “哎,我真该死,早知道继续天天早起呢?” “两码子事,你已经很努力了,别这么想。” 拥抱沮丧的门将莱曼。 卡恩在时大家喜欢捧他来踩卡恩,卡恩美美退役了,国门的压力完全压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媒体球迷和专家又挑剔起他来,感觉他也不过是个和卡恩同年的老头,职业生涯被压了二十年的,凭什么还让他当一门呢? 每个人都和他说对不起,卡尔不懂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因为他是真的不会责怪他们,但无论如何,队友们的温良让卡尔空荡荡的心填上了一点。在球场上时,他总能忘记场外的事,只沉浸在关于胜负纯粹的热烈的一切里。 他告诉每个人没关系,还有下一场。 “我们会赢的。”卡尔的话镇定,坚定,就像他顶着咕噜噜流血的脑袋镇定地说想再坚持一下时一样。 情绪是有感染力的,输了球时就是得有坚定得有力量的人站出来,告诉大家失败确实已发生了,但没关系。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但卡尔做到了。 更衣室里无人发脾气,最上火的大概也只是巴拉克,心情奇差的样子,但没人理他。 “太像样了。” 虽然输了比赛情绪很差,但看到冷静的卡尔,看到还算平和的更衣室,勒夫的情绪也平复了很多,和助教说: “有这样的球员,我们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第100章 大卡 一整日活动过完, 卡尔最大的感觉反而不是疲倦,而是一种淡淡的疑惑与自厌。 球迷们是这么好,而他是这么坏。 这些球迷又不是骂他的那些, 别人只是想来看他,他却找各种花样来拒绝他们。 这一点都不礼貌, 哪怕他想要退役, 他也不该做这样伤害别人的事,对吗? 可他能做哪些呢? 他烦到一度把社交媒体的几个app全卸载了,热搜挂了一半慕尼黑啤酒节, 好多别的俱乐部的球迷在凑热闹发“拜仁你不要再靠着啤酒节going德甲球员了”“恨不得冲进我们家俱乐部拿走我球员的手机”“今日限定全世界最幸福快乐的俱乐部”…… 确实很幸福,今日所有官宣的图片和视频都看起来好快乐,卡尔又对照片中自己的表情感到陌生, 因为他明明一整天都情绪向下, 可照片里他看起来又对球迷很温柔, 眼神动作表情都温柔, 特别是互动采访环节—— 他因为是被鸡叫喊出来的尴尬得都快坐在那儿冷汗脚指头一起发力了,没力气再思考怎么在球迷面前做坏人,只想着赶紧逃跑,视频里看着就又变得自然得很。 根本无事发生, 无人骂他耍大牌, 只有人在发因为卡尔入场有事错过签名了所以诺伊尔替她画了图/穆勒替他带入场拿了亲签,我永远爱拜仁慕尼黑这样的话,惹来一片幸福的沾沾喜气, 还有人在说学会了下次他也要这么玩。 “卡尔给我签我都不要!”球迷们玩得嬉皮笑脸。 卡尔:…… 看到大部分人没受伤, 他就更觉得自己不光坏,还很没用,自己阴暗爬行半天, 一看热搜又变成了“我爱卡尔”。 善和恶都不彻底,他像被装在一个别扭的框子里。 到底什么手段能起作用呢。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又是在自欺欺人地考虑事情,其实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简单地退役,那就是他顶住压力直说,不管旁人的反应如何,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样的评价,用什么手段去阻止、挽回。 他自己公开掉,自己为自己声张一回,仅此而已。 再大的阻力也只能克服,如果他想要的真的是退役而不是做出某种无法描述的逃避。 很多日前和克罗斯谈过的话忽然回到了他的脑海里,那时对方极其自然和简单地说一句“这还用想办法吗?冲进鲁梅尼格那个老毕登的办公室,把合同撕了扔他脸上,告诉他你不续约了,马上就会和媒体宣布退役消息,然后扬长而去”—— 其实这只是声张自己的权益,谁也不能强迫他踢球,但卡尔就是不觉得这样的是可以的……他三十年了好像都没学会为自己声张什么,或者说小时候是会的,长大就忘了。按自己的心意生活在卡尔脑子里第一对应的就是自私,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在照顾他,这样的事都是周围人替他做的,像乌尔里克。 第473章 而当周围人都不赞同他时,他从来没想过应该无视这种不赞同继续我行我素。 卡尔总觉得被爱就是要回报的,而他回报不起了,所以他宁愿不被爱,可旁人不是这样的逻辑,旁人不懂为什么他站在喜爱和支持中间,却想方设法要脱离,卡尔自己都不明白,难道他真的觉得这些爱都是假的吗?——其实也不是,只是夹杂着很多客观的期待罢了。 而也许因为他太敏感脆弱了,所以期待对他来说不是动力,而是一种特别强大的暴力。 卡尔同时也进入了真正深刻的迷惘,他意识到了其实自己在这个社会里的地位比他想象的更牢固,外在对他的喜爱也比他想象中更真诚,但为什么从前的他会受到那么大的压力呢。 他曾经遭遇的那些痛苦,压力和疲倦,难道只是某种自找苦吃的错觉吗?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唯一的长进就是意识到了他真的很讨厌自己,在此前,这种自厌是一种无形的本能,现在,可能因为听心理医生的话听多了,卡尔的心里也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自我批评时略微反驳那么一句:“也许你也没这么坏。” 可卡尔又实在是不懂自己好在哪里,他觉得除了能踢球以外,自己一无是处,在品格和内心上更是一塌糊涂,如果他是另一个人,他不会想要和自己交朋友。 他回到家中,洗澡,洗到一半站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高大苍白的男人,觉得他不微笑时看起来阴郁到近乎有点可怖,像个陌生人一般。 黑发在滴水,从下颌角滑下去,卡尔有点记不起自己青春年少的样子了。 汉堡在北德,离得实在是远,而且他们很担心德铁会罢工,高速会路段维修,所以是大巴车先开过去,球员们坐飞机。 一周内他们踢了一场联赛、一场欧冠淘汰赛,又在啤酒节哗啦哗啦地伺候了一整天球迷媒体赞助商还有官员,尽管安切洛蒂已经直接以赛代练给他们几乎全放假了,三天里就踢了一节队内训练赛,做了点室内健身房的体力保持活动,可很多人还是精神极其萎靡。 这种累不光是身体上的,也许大家体能还好呢?——而是精力和精神上的。 事情太多太杂了,每天都有大任务,自然精神不起来。 但踢别的队也就算了,踢汉堡?拜仁是必须得赢的。 汉堡现在排名很低,输了他们那叫汉堡哪怕要降级了都能赢拜仁,拜仁太拉胯了。 如果比赛里汉堡表现得好,那叫北大王锐意进取,南小仁傲慢懒散。 如果比赛里汉堡表现得不好,那叫北大王轻取对手,南小仁溃不成军。 总之不能输,输了是真的要上耻辱柱的,丢仁现眼四个字就要刻在脑门上了。 欧冠小组赛如果没逆转的话他们可能要输巴黎两三个,这么糟糕的结果,也就是和输给汉堡一个档次。 哪怕是非常想要退役,在眼下过得稀里糊涂的卡尔,在面对汉堡时都是糊涂不起来的。他感觉在这儿自己是真的有希望能被咔嚓一把踩断脚踝,或者球迷们有可能会从看台上不小心丢东西下来把他脑袋砸开瓢,不过哪怕是在这样的好事气氛中,输球也是绝不能输的。 这和踢友谊赛时不想输给葡萄牙的那种不能丢了国家脸面的心情不一样,而是纯粹的拜仁dna在跳动。卡尔只是想退了,不是要死了,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个拜仁球迷,不能输汉堡这种事简直就是思想钢印。 飞机落地后他们上大巴车往住宿去,卡尔检查了一下,确实真是装了防弹玻璃的那一辆,才放心上车了,让大家把窗帘都拉起来。 汉堡飞过一次德乙后,好像就忽然有点迷恋上乙级联赛了,回到德甲后也还是蔫巴巴的样子,看不出什么重振旗鼓的劲头,但球迷们还是火力不减的。 在拜仁到来时狠狠地嘘他们、砸东西、晚上在酒店附近放烟火,这都快不是恨了,而是扭曲的尊重。 哪天汉堡球迷都懒得这么对待他们了,那拜仁飞入德乙都不行,得是沦落去德丙,和汉堡再也遇不到才有可能。 新球员j罗不太了解这些,懵懵地坐在窗边用大眼睛看着卡尔。现在队里没有西语系的球员,他当文盲天天费劲做德语听力练习的日子确实也煎熬,卡尔正要走过去替他拉,坐在车辆最后的穆勒就伸过长长的胳膊,哗啦一下把窗帘扯了起来。 然后又戴上头戴耳机,靠着窗户闭上眼睛,有光线透过起伏的窗帘落到他的脸上,宛如琴弦在跳动。 既然是戴着耳机,又怎么听到他说话的啊? 卡尔又感觉心里酸酸的。 要是能“走”在汉堡的手下也不错。 站在球场中央,眼前是汉堡的主场观众席,观众区如潮涌般的球迷们在呼喊,嘈杂到都快分不清是支持还是挑衅,卡尔忽然想到了这么个可能性。 最近他每场比赛前都会设想如果这是最后一场该怎么办。而站在这儿,这种感觉就更特殊了。 最后一场比赛,如果是汉堡送走他,那也是一段佳话啊。 要是能带走拜仁队长一枚,不管是事后在德甲继续打拼,还是美美降入德乙,汉堡简直是为双方多年争斗画上了超级浓墨重彩的一笔,让球迷们回想一下当年南北大战的峥嵘岁月。 落在这样的对手手里,比落在现在不太支棱的多特蒙德手中更有历史感,卡尔感觉这也算是一种对传统的致敬。 第474章 汉堡看起来也真切提供了这种可能性,卡尔上场时对他的嘘声是最强烈的,大量的国骂和英式fuckyou在整个球场里蔓延,就连汉堡自己的球员上来,欢呼声都还没骂卡尔的声音大。 他的神情始终冷峻,没人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甚至有点忍不住欢呼雀跃。卡尔对生命里的很多斑驳的东西太敏感了,比如他身边人的爱里可能藏着刺,那些刺扎得他痛,但他不能表达,只能默默忍耐,但来自对手的攻击却是这样的敞亮和纯粹,让他的感受和理性是统一的,所以反而感到特别畅快。 好喜欢纯粹的对手,汉堡队里目前甚至一个国脚都没有,毕竟连续几个赛季在升降级挣扎了,只有在这样的对手身上,卡尔才能找到足球最纯粹的竞技感,而不用思考任何场外因素。 这场比赛的气氛比往日任何一场都更紧绷,汉堡自从回归德甲以来表现挣扎,但他们的球迷和球队始终怀揣激情,试图用胜利来捍卫主场荣誉。 比赛开始后,汉堡开局就展现出了顽强的气势,甚至数次近距离逼迫拜仁门将诺伊尔,如果不是有门将冲撞保护,感觉他们会恨不得用三个人把诺伊尔夹走,剩下人打门。 诺伊尔生气地和卡尔喊:“你看他们!” 要不是太古怪了,卡尔真想冲着汉堡球迷大喊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把我弄进医院才好呢(…)但这样显然是不行的,于是他身体力行地表达这种迫切希望,加大了逼抢力度,而这被理解成了对诺伊尔的勇猛护卫(?) “不愧是世界上最好的门卫组合。”解说称赞:“站在卡尔身后!站在诺伊尔身前!足球世界里最有安全感的一对短语!” 对方的中场主将路易斯·霍尔特今日状态奇佳,大踢四方,比和拜仁的后防线不断交锋,意图打乱拜仁的节奏。 场上充斥着身体对抗和每一寸草皮的争夺,汉堡球员像是没有止境的火力,不断试图冲破拜仁防线。 在汉堡队长阿隆·亨特的带领下,他们对卡尔的防守区域实施了多次精准的攻击,每一次冲撞和逼抢都像是蓄意为之,让人喘不过气来。 卡尔心下暗喜,脑子里都有点想写退役声明了。 汉堡确实是在有意针对卡尔,毕竟谁都知道想赢拜仁的话不越过卡尔或拖过他是不可能。 特别是汉堡的一位年轻中场,在数次攻防中踩到了卡尔的鞋带。 卡尔心头滚烫,卡尔的心头是真的滚烫。 十月中旬了,赛程已经开始两个月了。 有谁离他的脚踝这么近过?有谁? 你永远可以相信汉堡体育俱乐部! 拜仁慕尼黑永远的黑月光! 哪怕他们现在是德甲中下游球队,赛季目标就是保级,可面对拜仁,面对卡尔,他们依然是距离最近的一个! 什么叫命运的馈赠,这就叫命运的馈赠啊! 卡尔心里越是激动,脸上就越是紧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来。 他完全不抗议,而是像没感觉似的,甚至主动和裁判解释对手不是故意的。 解说纳闷道: “好大的胸襟啊,卡尔,难道胸肌练得越好胸襟就越宽广吗?他明知这是不小的挑衅,但却始终保持镇定,只是略微抬头,冷冷地瞥了对手一眼,随即弯下腰重新系好鞋带。” “‘冷面卡尔’不太多见,不过他的选择也没什么错啊。卡尔从来都不是冲动型的球员,起身阻拦住队友发火——他太成熟啦!不愧是场上无声的统治者,根本不给汉堡球员挑动他情绪的机会啊!” 幸好电视台的解说在说什么鬼话现场是真的听不到的,否则卡尔现在可能已经平地摔一头栽倒在地了。 正因无知无觉,场上的他依然充满了期待。 这可不是他美好的幻想,而是已经非常接近的现实啊! 都已经踩上鞋带了,在他的纵容下,下面一个收不住脚,或者卡尔一个非常自然的送,那他不就能美美地躺倒在地上翻个四分之一内马尔滚,直接结束一切让他烦恼迷惑的现实问题了吗? 不怪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靠伤退役,还是这一招最合理,最完美啊!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卡尔也收获了这么多场次里最大的失望。 在对手又偷偷摸摸第三次踩掉他的鞋带、而且动作轻盈迅捷如风,根本没给卡尔反应碰瓷的机会后,人家没破防,卡尔先破防了。 怎么,怎么就只敢来小的啊? 不要忘记自己是北大王的球员,要干就干大的,不要搞小动作! 这么多球迷的眼睛顶着呢,把我给踩了,做一次他们的盖世英雄又怎么了? 踩完你就能进汉堡名人堂的,懂不懂英灵殿的含金量啊。 实在不行你召唤一个对拜仁恨意足够强烈踢球又脏的前辈来上身行不行?你不珍惜这个机会给别人啊! 一个汉堡球员一辈子有几次送走拜仁队友的机会,怎么就不懂得抓住呢? 失望,太失望了! 但卡尔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等待下去了,必须往比赛气氛上添砖加瓦! 这一刻他恨不得知道当年马特拉奇到底和齐达内说了什么,有没有不辱骂对方母亲妻子也能被对方疯狂犯规的办法啊? 这传奇mt到底是怎么拉的仇恨? 因鞋带崩了摔倒在地后,他一把起身,拽住对面球员的衣服,差点没把好大一壮汉像小鸡仔一样提起来,指着自己的脚踝说: 第475章 “来啊,踩这里啊,为什么不呢?难道是不敢吗?” 激将法一般是管用的,卡尔觉得这一次也不例外,两边球员十分生气地推搡了起来,被卡尔正面抓包的汉堡球员脸涨红了,被发了黄牌后更是看起来红温等级已满,转头来就应该可以对他下黑脚才对,却没想他转头来直接真转头了。 直接换到边路去,不和他纠缠了! 解说惊叹: “卡尔宽容地忍让了多次,可一而再、再而三,别真把卡尔当软柿子了啊!汉堡球员这点小九九,卡尔会不知道吗?不过是仗着他年轻,卡尔不欺负他罢了。可年轻人踢球也不能全靠小花招啊!果然,卡尔起身,直接潇洒霸气地指着自己的脚让他踩,他敢吗?他不敢!” “可怜孩子,小鹌鹑蛋一样扭头退缩,脸红得都快哭了——场边汉堡的教练一看也是立刻把球员换到了边路,不再让他直面卡尔。这么年轻的球员想和卡尔对位确实是太不现实了,港口沉淀几年再来吧!” 汉堡是临海城市,以前球员踢得烂时会被骂“还不如去港口捕鱼”,弄得有个老传统就是解说们格外喜欢调侃汉堡球员能力不行的话就去港口沉淀一下。 但他们在这儿猛吹卡尔时,球迷们在电视机前热血澎湃学着卡尔那利索的一起身、一抓人的潇洒劲直呼他简直是战神时,都没想过他们连在汉堡这种旧日宿敌主场都风光霸气得让人五体投地的战神已经快随风飘散了。 走了,他走了。 卡尔的心也一起跟着碎掉了。 我们德甲还有哪怕一个红温暴力男而不是红温流泪男吗? 紧急申请皇家马德里把拉莫斯空降过来踢前锋行不行? 就连莱万在前场梅开二度了都停止不了卡尔那种“寒心,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你最寄予希望的对手又一次倒在了踩踏脚踝的路上”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说,在汉堡受伤的概率还是比别的地方大的,虽然没人真动脏的,可小动作依然不断,碰撞非常激烈,卡尔感觉自己身上肯定多出淤青和别的小口子的,这勉强也算一种战略成果,如果他能坚持到最后,钓到一波大的呢? 脚踝,真是我的脚踝。 他简直恨不得往人家脚底下多伸伸,来彰显存在感。 解说惊叹:“卡尔的气势完全压制住对手啊!他把脚给到对手脚下,他们都不敢碰!生怕被误会成是故意犯规——这一点点小动作换来的巨大心虚实在太不值得啦!而反观卡尔,何其潇洒勇猛,球场上这些事他见多了,可他怕吗?怕不了一点!——哎呦,好凶好猛的动作,再一次精准解围!——汉堡球员敢再碰他的鞋子吗?敢不了一点!” 卡尔彻底死心了。 希望从没来得这么强烈,死心也没来得这么快,他开始确信对面甚至是有点在故意躲他了,也许是这场比赛汉堡吃牌太多了,很怕落入少打一人的困境。 卡尔心如死灰地上场继续踢下半段了。 比赛进行到中场后半段,拜仁一度控制住节奏,但一次意外差点让汉堡抓住了得分机会。 博阿滕在解围时一个脚底打滑,球直接传到了对方前锋阿尔普的脚下。 卡尔心如死灰地跑去解围。 心如死灰地发现对面一点创造力都没有,果然是从这个角度抢落点。 心如死灰地把球解围掉。 心如死灰地被博阿滕感激地拥抱,被诺伊尔举起来。 然后继续被热情洋溢的解说呐喊着解读为:“这么凶险的时刻,卡尔甚至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变过,对博阿滕更是一句怨言也无,在旁人会大喊完蛋啦的时候,卡尔已把一场危机立刻消弭。” “是啊,对后卫来说,这是多么黄金的品质!正是多年如一日的对队友宽容、信任,尤其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依旧沉稳,让他成了拜仁、不,是整个足球世界的领袖和最佳楷模!” 赛后甚至靠着一整场的高光压过了梅开二度的莱万拿到比赛最佳球员的卡尔:…… 现在他才是真的想去港口沉淀一下,腰上绑着一百斤石头的那种。 第101章 小卡 欧洲杯踢着踢着, 卡尔当上第二队长了。 事情是在小组出线后敲定的。输给克罗地亚后,德国队一度站在了鬼门关上,但第三场比赛中面对东道主奥地利, 他们用一场4:0的大胜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就像卡尔认真陈述的那样,他们真的赢了。而且不同以往大胜时往往漏球、不漏球时往往打铁一整场进不了球的奇怪现象, 这一次他们是攻防两开花, 前头进,后头不让进,把奥地利人给打哭了。 奥地利原本有出线希望的, 现在被德国人亲手撕了个稀巴烂,只有通过骂德国人你们是德语区最穷的老百姓才能得到一点点心理安慰。 卡尔赛后力压三个进球的队友,拿到了本场比赛的最佳球员, 因为他不光贡献了6次关键解围, 还同时送出了两个助攻。 虽然没进球, 可是他绝对踢出了核心水平的表现, 巅峰时期的巴拉克也不过是这样的表现——甚至也许正是因为巴拉克在中场大权旁落,卡尔才能找到这么多空间,持球权也上升了。 在年轻球员的衬托下,人们迅速忘记了替他鸣不平, 只惊叹沉迷于难怪连巴拉克也到了让位的时候。 过程残酷是残酷了一点, 但就像年轻狮子总是要咬死老的一样,这是保持竞争力的一种手段,胜利女神一定要用鲜血当养料的, 残酷又相对公平的拼死竞争里才能开出最鲜艳的结果。 第476章 卡尔在星空下被聚光灯打得璀璨闪耀, 黑发在风里飘散,配上黑白底色、胸前横置一道国旗黑红黄三色条带的球衣,人们恍惚间像回到了90年联邦德国, 这一件和那套经典的主场球衣很像。 那是贝肯鲍尔领军的时代,他作为球员,为祖国拿下了一座大力神杯;作为教练,又为祖国拿下了一座大力神杯。 染了黑发,卡尔一下子在德媒心里真的成了小小凯撒,排在巴拉克后头。在现有球员的身上追寻贝肯鲍尔的影子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本能。 像啊,太像了! 但卡尔依然自谦说自己并不能和贝肯鲍尔相比。 但他这场比赛踢得就是有先皇遗风,太全能了,完全是后场核心,攻防一肩挑,像把前腰、后腰和中后卫三个模块集成到了一套系统里,不要说放在现在这种越来越规范化和分工明确为潮流的足球模式中,哪怕是放在以前,也没几个球员能这样。 贝肯鲍尔和克鲁伊夫能那么出名,不是因为那个时代的球员都像他们一样,而是就算放在“上古时代”,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才华。 在早早就分位置的模块化教育下竟然生长出多面手来了,除了天赋这个大字以外,大家找不到别的解释。 卡尔虽然之前也因出众的脚法不断被夸赞为和别的中后卫不一样,但没有一场比赛他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 马特乌斯看着卡尔穿这套球衣,踢出了这样的比赛,直接在隔日的报纸上惊呼说这简直就是我——不是这么直白的话,但意思差不多,约莫就是夜捧电视机忆往昔峥嵘岁月,结果被贝肯鲍尔直接在专栏里转发,然后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个省略号和一个问号。 仿佛在说:“啊?像你?” 在所有人都本能地迷迷瞪瞪指着电视机说我草,卡肯鲍尔!的时候,马特乌斯忽然这么激动而莫名其妙地脱离群众代入了自己,还发了出去,确实是让大伙懵了。 而贝肯鲍尔自打身陷丑闻、又被南村小短欺他老无力、喷了一通让他别再天天刻薄地指点江山后,确实是心灰意冷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到了欧洲杯这样的大赛里又活跃起来了。 他刚出山的锐平环节就这么精彩,而马特乌斯果然也讪讪地再也没激动提过这样的话,搞得球迷们都快笑疯掉了。 尽管因克罗地亚状态奇佳、第三场又拿下3分强势积9分笑傲b组,德国队最后还是只能小组第二出线,但球队和球迷们的心态普遍是能接受,谁让他们年轻呢。 青春风暴能刮起来就行,刮到哪里是哪里,世界杯刮到了季军,现在是检验他们欧战水平的时候了。 因为拜仁这几年连年在欧冠里稀碎的、只比皇马好一点点的成绩,拿拜仁球员搭了半壁江山的德国队本来也不被看好的,可现在又好像还是有灵气在,媒体和球迷们还是把额外的分投给青春。 能出线就有希望,有继续走下去的能力,小组第二不丢人,小组就回家才丢人,管他爹的,先喝酒庆祝再说。 而且还让他们非常振奋的地方在于这是一场漂亮的胜利、绝对的胜利,所以自信心踢出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奥地利惨当充电宝。 虽然他们要迎战隔壁组的头名葡萄牙,可上届世界杯就横扫过还有黄金时代残辉的葡萄牙,这一届他们除了小小罗算个支棱的新星,别的球员基本不出彩,德国队却是原班人马、只有升级没有下降的,这已算是最好的结果。 总比遇到意大利或者西班牙要好! 结果是能接受的,氛围自然也是轻快的。 卡尔确实在这样的气氛里感到了一点点解脱,努力踢比赛——得到好的结果,这是再明确、迅速不过的正反馈,构成了填充他生活的养分,而且在这样的过程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确信自己值得存在的、甚至是有一点点不可或缺的地方。 这让他感到安全和安定,就像一个泡在水里的人,终于抓住一块木板,能趴在上头,让头露出水面。尽管他依然不知道自己需要漂到哪里去,可最起码他能在当下生活下去,而不用陷入在没有着陆点的痛苦疯狂中,这对卡尔来说很重要。 第二队长的身份是在这样的意料不到中到来的。 不过和上届世界杯里他越过胡特临阵替补时不一样,这不是某种特殊情况的产物,而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一种更替。 他虽然年轻,可不再是18岁那种不被当成一个完整成人看待的小宝宝。 成人世界里自然年龄是一回事,能不能掌控相应的社会资源、拿到对应的社会身份是另一回事。 例如从前的人类会在20岁时同时掌握生产力、话语权、繁衍下一代,已经切实在自然年龄和社会身份上都更替为正儿八经的成人,两者自然是匹配的。 而在足球世界里,这两者的同步没有明确的时间点,更多取决于球员个人能力带来的球队地位。 迟迟踢不出来、一直在当边角料而不是绝对核心的人,到二十五六岁还被当年轻小弟、未来可期的也大有人在。 踢得出来的人,虽然刚满20岁,但好像又已经成名很久,是时候往上走,摆脱一个半吉祥物的位置,拿到他应得的地位了。 原本队里第二队长是拉姆,现在拉姆上升了,巴拉克不可能和他换一下变成副队,这个位置自然就空缺了出来。 换成卡尔好像有些太年轻了,但不换成卡尔,给别人好像也没必要——拉姆本来就年轻,副队最好比他年纪小,所以克洛泽被排出候选名单了。 第477章 而比他年纪小的这些,论资历只有施魏因施泰格够格,可论性格施魏因施泰格离队长差了八条街,他本人也显然无意于此。 哪怕用了别人,过两年也迟早要被卡尔替代掉,何苦多费心神。 从前的卡恩,现在的巴拉克都是老东西,收拾他们也撼动不了帅位,但要是过两年,不,甚至这一次欧洲杯里就能闹出什么关于副队的争抢矛盾的话,勒夫是搞不定的。 他也没必要把自己丢进麻烦里。 眼下新的平衡已达成,他已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联合拉姆,他真正坐稳了自己新帅的位置,但凡巴拉克不是那种特别桀骜、根本不把教练放在眼里的性格,他都不至于非要这么强硬地动手,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情况良好, 真正有成就的人早早就会开始有成就,拉姆是怀揣这样理念的。在他脑子里没有“卡尔太小”这回事,事实上,从他预见到自己佩戴上队长袖标的那一天起,他也同时预见到,替他戴袖标的人正应当是卡尔。 没必要参考庸人的人生进度,拉姆觉得人活着贵在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不是说自我贬低,每天打击自己询问自己有几斤几两,而是要对自己坦诚。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拿,能做到什么事、做不到什么事,自己越了解越好,而了解的手段就是去实践,凡事不试试总是不清楚,在无数小的尝试中,会精巧地搭建起一个人对自我和人生的把控力。 做不到快一点确实不用着急,可以按自己的能力来继续慢慢追求;但相应的,能做到快一点时也不要错过机会。 拉姆觉得卡尔处处都好,只是很多时候他像是意识不到自己应当具体拥有哪些东西。 没有人教过他吗?还是他太压抑,以至于忘记了人生广阔,到处都是可继续攀登的山峰。 拉姆把袖标佩戴到他的胳膊上,让他照镜子。 卡尔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迷茫:他一直都是小队长,但告别袖标已有三年多,他习惯了自己在成人世界中是需要小心、谨慎、等待、努力、性格良好的小karli,却忘记自己又长大许多了。 感受到胳膊上微微勒紧的弹力带,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把脊背挺直了点,阔别已久权力感和特殊的责任感在这一瞬间同时回到了他的心脏中,袖标在某种程度上像脐带,能立刻让球员和团队血脉相连。 因为对卡尔有充足的自信,也是为了防止别的球员有意见,第二队长的人选,勒夫也是进行了公开提名投票的。这次没有候选人,大家投自己最喜欢的就行。 他唯一担心的施魏因施泰格自己都把票投给了卡尔。 “队史最年轻正副队组合,拉卡组合荣摘桂冠。” “宫斗大戏落帷幕,盘点血腥成王路。” 有胜利者就有失败者,而巴拉克一定是失败者里也声音响亮,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要继续血肉模糊对抗到底的类型。不过这一次和他发生纷争的并不是,而是球队领队。 领队,或者说经理,这个名号说起来好听,实际上一天到晚像驮着主人的赖大一样,外联要做,家务也管,要负责很多后勤工作,很容易得罪人。 可他们现在的领队比埃尔霍夫性格很好,02年世界杯后刚退役,国家队就增设了经理岗位,把他返聘回来了。 虽说这岗位也不算完全为他才开的,因为千禧年后大家就是开始流行增设这一职位了,好进一步减轻主教练的工作量,也把团队里众人的指责划分得更清楚。 但一个新工作机会一出来,立刻就给了他,他的人缘之好,是可见一斑的。 上任后,他面对的第一个大赛就是德国队踢得像臭狗屎一样的04欧洲杯,很多赞助商都炸锅了,全是他硬着头皮。两年后的本土世界杯,主帅克林斯曼和德足协天天搞对抗赛,双方一度话都不能直接说,全靠报纸和比埃尔霍夫在中间做传声筒。 好不容易熬过这么艰难的初期职业生涯,就这么一个人人都爱的比埃尔霍夫,巴拉克却和他在闹矛盾。事情的起因是比埃尔霍夫主要是负责球队赞助商这一块的,然而巴拉克讨厌这种作秀的行为,开赛后的所有媒体活动他都不愿参与,直批集训期间搞这些无所谓,赛中还来这一套输了第二场比赛真是活该。 虽然小组赛输了巴拉克本人一如既往地能力越大黑锅越大,可他的话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让很多人赞同起了,把矛头指向了比埃尔霍夫,认为他是不是思想出问题了,还是吃了赞助商的回扣,怎么能在赛中继续搞媒体活动?没看到球员都不满了吗? 勒夫本届也进行了团队纪律改革,允许“太太团”跟随队伍出征大赛,巴拉克同样认为这“有伤风化”——在旧日非常注重纪律性的传统中,国家队是决不允许出征带家眷的。 队友们会出去招j这种事他就选择性无视了,反正按传统思想来看,这是很奇葩的变革。 和勒夫的摩擦是小事,这样的事让很多人听还会和巴拉克站在一头呢,但和比埃尔霍夫的矛盾就是大事了,而且是必须被解决的,因为他们俩的工作不能卡在这儿。 工作之所以会给人一种吃屎感,就是因为处朋友处不来一拍两散就行了,工作上处不来却只能费尽心思找办法解决矛盾,哪怕这个矛盾在很多人眼里是不该存在的。 比埃尔霍夫觉得委屈,他和巴拉克在02年的世界杯里还在把酒言欢、肝胆相照,虽说不算至交好友,可好歹有队友情谊在,他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角色,往日里也常充当巴拉克和团队的润滑剂,现在却被对方“刁难”着。 第478章 他和巴拉克谈,软化态度,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丢了队长位生出的十万分火气,试图理解他的不容易。 但巴拉克只觉得他像听不懂人话似的: “你别扯这些,就事论事,阿迪达斯的活动我不会去的,在比赛期间搞这些东西简直是笑话。” “米歇尔,你是我们的队,对不起,你是必须要出席的,阿迪的钱可能三分之一都是看着你投的,你之前转签耐克已经让我很难做人了,现在国家队里的一点点活动你都不愿意去,那又不花什么功夫,只是一个集体采访和签名,一个上午就能结束,我可以把你和菲利普还有卡尔的时间错开来,让你和米洛——” “都说了不要扯这些,和谁去有屁关系。”巴拉克的脸色猛然沉了下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走开。” “米歇尔,时代变了,这不是多大的事,不会影响成绩的——” 但巴拉克已经起身走了。 比埃尔霍夫在这一刻不想体谅他了,只觉得非常恼火。客观来说巴拉克失去队长地位的事,虽然让一部分正直的人在心里对他有着柔软同情,可也让大部分人在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下降了。 人类是社会动物,天生对集体中的权力更替敏感得要命。这种敏感是超出认知的,很多人理性上可能都意识不到,但潜意识里已经做出改变了。 “你不再是队长了,米歇尔,这些事情你没有决定权。”比埃尔霍夫懊恼地说:“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么死板的人——” 巴拉克只是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但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甩上房门走了出去。 比埃尔霍夫在话说出口后就立刻后悔了,这太刻薄,他不想这么说,但事情已没了挽回余地,巴拉克已经开始把他当空气人、真的践行自己的态度,“不想和他说话了”。 其实他素来是这样的脾气,但这样的脾气也确实素来对他没好处。 尽管最后还是比埃尔霍夫背锅,吃了赞助商不知多少压力,也不再谈论这件事,对外对内都认输,说下次不会再安排这样的活动了,几天里看起来瘦了一圈,可知道这事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替他鸣不平,觉得巴拉克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没几个人觉得巴拉克真是为了球队好,或者有某种自己的操守,而是觉得他就是丢了队长位置心气不平,拉姆赞同什么他就和拉姆对着干。 卡尔的心情又变得很坏,他想反驳每一个说巴拉克坏话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踩着恋人上位的卑鄙小人有什么立场,而且他也不反对牺牲掉半天假期去赞助商的活动,因为乌尔里克正在替他谈和阿迪达斯的大合同,他除了踢球以外已经什么交际都不用做了,不想在这样的关节上还要拖经纪人后腿。 虽然他其实很累,有可能是全队最累的一个,虽然他最渴望这一会儿休息,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参与了工作。流水线签球衣时还要被拍照,他感觉闪光灯刺得他都快看不清自己在写什么了,签得越来越慢,而递给他的拉姆也不断放慢速度适应他,坐他下一个的施魏因施泰格则是笑嘻嘻地趴过来问他是累了吗?然后在他签字时,也抬笔在他的球衣上顽皮地画个歪歪扭扭的小猪。 累了半天的卡尔一下子忍不住笑了,酸疼的脊椎仿佛也好受了一瞬。 波多尔斯基在最末冷着脸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施魏因施泰格,让他坐端正。 巴拉克没来固然令人失望,但克洛泽的到来填补了一定的空缺。今日主要是采访和签球衣,能被选中入场的球迷不多,他还很耐心的给巴拉克的球迷讲了几个属于他的生活趣事,让既伤心巴拉克丢了队长位置、又担心他过不好、现在还要伤心他不愿意来的球迷喜笑颜开,忘却了烦恼。 而年轻球星的人气则是令阿迪惊喜,也释怀了一部分。 说到底卖谁的不是卖? 球迷们购买力有限,队里二十个人,可能他们只买一两个人的球衣,但这没关系,只要不是“没有巴拉克我就不买了”,而是“没有巴拉克那我就买卡尔的吧”,事情就依然很乐观。 赞助商怕的主要还是因男明星不配合、丑闻、实力下滑、退役等经典问题造成的人气流失,购买流失,收入流失,但现在既然还好,那自然就是还好。 和德拜都深度捆绑的他们自然是乐得见到这两个队伍的交集很受球迷欢迎。巴拉克反正要从拜仁转会走了,个人赞助更是因嫌弃阿迪在德拜施加影响力压价而转投了耐克,虽然他现在在国家队里依然有着很广泛的影响力,但随着拉姆和卡尔接班,这种影响力还能再维持多久呢?最多一届大赛罢了。 阿迪达斯决定要慢慢放弃他了,把重心转移给下一代球星。 卡尔签着球衣,忽然觉得笔尖里流淌出的不是黑色的墨迹,而是红色的,但一眨眼又回归正常了。 他觉得自己像在用巴拉克的鲜血去写自己的锦绣前程。 字字端正美丽,字字血腥。 漂亮的“卡尔”流淌在雪白的球衣上,不知传递到哪一个充满期待和欢喜的球迷手里去。收到衣服时,她会开心地把脸蛋埋进柔软光滑的弹性布料里吗? 她也会和卡尔一样,闻到胜利那铁锈似的腥气吗? 卡尔其实对这样的味道并不陌生,他一直是个胜者,他知道自己的胜利从旁人的失败而来,如果放在战争年代,他一定双手沾满血迹,这才是他和拉姆真正相似的地方,不管喜不喜欢,欣不欣赏,他们俩都不爱失败。 第479章 尽管这一次这味道仿佛从他自己的喉头飘散出来,但他还是咽了回去。他已做出选择,他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不想为自己的无能和残忍辩驳,他告诉自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否则这些血是为什么而流呢? 第102章 大卡 拜仁球迷最近的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 原本拉姆退役后的第一个赛季, 又没有任何补强,瓜迪奥拉也跑了,鲁梅尼格和赫内斯又掐架, 队长卡尔更是直接失踪一个夏天不愿意续约,问就是没打算转会, 但续约还得再看看——看什么看, 才30岁,难道就要退役?肯定还是和高层闹了未知矛盾——搞得无量小报连卡尔生孩子去了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 球迷们的预期普遍是比较疲倦和沮丧的。 赛季开头那个乱七八糟的慈善赛就像一个非常不妙的讯号,自家球迷竟然在火烧队长, 俱乐部里乱成什么样真是不用多说。 要不是有卡尔真·球场救火,慈善赛可能都踢不完,人家球队的草坪也要被烧了。 而后联赛也是乱七八糟。安切洛蒂果然完全镇不住更衣室, 天天上报纸挨批, 与此同时季前赛一直抢风头的三门忽然被发配二队, 刚干不到一年的年轻的市场部总监也莫名下课, 穆勒又被按上替补席;后来穆勒刚莫名其妙回来,外贝外又成边缘户了。 报纸天天播放绿荫好莱坞最新大片,在简短的文字中,球迷们满脑子想象仁宫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波云诡谲的大事。 国家队也是自从世界杯和欧洲杯连冠后就乱象横生, 主帅勒夫好像对自己已经用了十年的拜仁框架越来越不满了, 结果他刚出手,拉姆就直接一个空降和卡尔夜谋,然后又靠着卡尔发布会直接开诚布公谈了这个问题, 才定了江山。 仁迷们天天在家里想哥几个到底在赛贝纳大街里又撕成什么样了, 然后没想到不是撕在家里,是撕在巴黎。巴黎歌剧院当天不管演了什么,肯定没有传说中的拜仁版最后的晚餐精彩。 反正按内部人员匿名描述的过程, 外贝外都快把叉子戳进安切洛蒂脖子里了,而安切洛蒂也差点举起红酒瓶砸裂这个中登的脑壳。 最后还是靠着卡尔大发雷霆主持了局势,爆料人说,卡尔在人前人后根本是两张面孔,人前温柔无害,人后站门口挨个检查手机删视频和录像,妥妥的一个暴君。 仁迷选择性听取后感叹太好了,我就知道俺们卡队是温柔的皇帝。 自从那个他们两眼一黑以为要完球结果下半场进了惊天动地5个的比赛结束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队伍的精气神好像就变了,教练也像个教练样了,据说是卡尔中场休息的时候把球队给mua醒了。 这个家一天都不能离了他! 卡尔在巴黎说错话差点被法国人迫害,他们赶紧冲锋陷阵;卡尔被爆出其实私下一直在税后做慈善,他们感动得眼泪直流;卡尔和穆勒竟然吵架了,他们急得满世界发爸爸妈妈请和好;卡尔去年不该错失金球、今年依然有很大能力继续竞争的风声越来越响,他们每天都在tag里按爪爪,at法国足球和欧足联让他们发给卡尔。 不发就是迫害,就是你法国足球明着欺负拜仁,欺负嘚国人! 你瞧瞧你们弄出的这些事,过去这么多年卡尔对法媒还不够友善吗?受到什么刁难都忍了,去年金球被甩脱了也忍了,结果现在呢?断章取义抹黑造谣,恨不得把世一卫直接逼得原地退役,欧足联都要说绝不行。 你别忘了自己的最佳前锋奖还叫盖德·穆勒奖呢!有本事别用嘚国佬的名字了! 然后又是啤酒节,前前后后的活动都热闹得不行,也是一年一度仁迷特殊的过节时间。今年的直播绝对是全明星番外,看得仁笑哈哈,论坛里拿着放大镜最起码能回味到圣诞节; 而传统的巴伐利亚挑战当然也有仁去拍,今年主要是基米希和阿拉巴几个相对年轻的球员在拍,基米希顽强地试图打破卡尔的每一项记录,全部未果,最后一声不吭地蹲去片场角落自闭的视频在youtube上直接挤进拜仁官号所有视频中播放量的前三名了,仅次于拜仁13年欧冠夺冠和卡尔垄断了队史巴伐利亚挑战全纪录的那个老视频。 现在节一过,又爽快地赢了汉堡,这啤酒真是恨不得喝到下场比赛再开始啊! 赛后属于拜仁的打分区甚至都不刻薄了,连续的好事会让所有球迷变慈爱。 哦不对,对手是汉堡? 那没事了。 撤回一条慈爱,刻薄还是要继续刻薄的。 对面前锋故意踩卡尔鞋带? 一星: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这么喜欢一,给你一星。——18.3万赞 二星:卡皇让你踩你都不敢,笑死我了哈哈哈,小鹌鹑蛋先去港口沉淀三年再来和你嘚唯一de爹耍小花招吧!——16.1万赞 一星:不是孩子,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你要硬刚到底我还算你头铁,被卡尔一拽领子就懦了是怎么回事,之前踩他鞋带是什么新式going小手段?——13.2万赞 汉堡恨不得冲阵冲到把诺伊尔都卷走? 四星:新总那一个怒指告状我真的笑死了,老卡你说句话啊!——16.9万赞 ——回复(3.1万赞):客观来说小新在德拜这么多年真的没过过太多苦日子,虽然困境也很多,但身前永远有卡皇共风雨啊。 ——回复(1.2万赞):汉堡为什么精准挑了两个最稳的爹在他们面前乱跳,真的没道理的,被卡皇几下铲球就教老实了。 第480章 ——回复(1.8万赞):卡皇真的德甲老传奇教育家了……每年不知道要教育多少新人…… 五星:这就是我们的门卫组合啊,真是无无又敌敌啊,你们有没有这样的门卫组合啊——13.6万 莱万梅开二度,自然也是球员们的心头宝。 五星:年少不知豆腐好,错把多特当块料!——18.8万赞 ——回复(3k赞):我草,横迷路过被狠狠踹了一脚,你们仁老爷挖人就挖,挖完能不能不要再开嘲讽啊(大无语gif) 五星:状态太好了真的,怎么一个赛季比一个赛季好啊?再一起冲一次欧冠吧万子哥(哆啦a梦大哭gif) 穆勒也得到了一点关心,因为有看直播的球迷感觉他好像稍微有点严肃。 五星:今天怎么都不大喊了穆勒哥,怎么也不笑了,赛后怎么也不去给卡皇擦汗了,豹豹猫猫你们不要又吵架啊,上天不是才亲亲和好的吗?卡皇这辈子在场上也没微笑着主动亲过几个人啊?你们应该是和好的对吧,你们一定要幸福啊,豹豹猫猫你们一定要幸福啊!豹豹猫猫没了你们我怎么活啊!(撕心裂肺)(追车)——17.3万赞 ——回复(2.6万赞):歪日,为什么我脑子里在放视频 ——回复(1.5万赞):穆卡肯定没问题啊,前天啤酒节没看到穆勒哥还拿球迷衣服去找卡皇签吗,那家伙被骂巴奸骂了三千条社媒都不关美美晒呢,卡皇全足球圈签名最完整认真的一个,穆勒总不可能进去现场伪造的,安心吧,他俩真绝世好哥们,拉姆和小猪都吃醋的,圈内朋友不比我们更懂。 基米希也得到夸奖(嘲笑)了。 五星:鸡哥别伤心了,比赛这不踢得很好?按理来说卡尔根本没时间看你的挑战视频,他不会知道你在那儿和他的记录单方面较劲最后差点哭了蹲在那儿自闭的。——13.8万赞 ——回复(1.2万赞):你也没放过他…… 卡尔又一次拿到了赛后评分的1分和球迷评分的9.9。他的评分区里和往常一样都是声情并茂喊爹并胡乱吻上来的,完全没人注意到卡尔曾悄悄谋划并执行过针对球迷的伤害计划。 毕竟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到把球迷的手机打落到地上去,或者参加表演赛又不登场那种程度的话,根本没人会在乎。 卡尔是个好人,所以球迷自有自己的一套解读逻辑,根本没设想过他有坏心,又怎么得出坏的结果? 曾悄悄疑心过也许自己被冷待的球迷,事后一想人也见到了,手也摸了,差点都拉开衣服看看乃了,签名也拿到了,甚至还能看到卡尔垂着眼睛淡淡说话的样子,虽然和平时笑的时候不一样,可好像更真实、更贴近生活了,顿时又心满意足起来。 私下里古板又认真、连球迷的夸奖和贵重礼都一板一眼不会收下的卡尔是多可爱啊! 你们没看过的人才不懂! 很快心满意足甚至变成优越感了。 被他推了的那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卡尔是在不友善,站在那儿就美得不行,回家把衣服一挂发社媒“再也不会洗它了,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卡尔的掌温,他闻起来太好了(流泪emoji)”又双叒叕高兴上巅峰,下面全是求教程的,求他教教该怎么做才能让卡尔也摸一把自己。 世界比卡尔想象中更爱他,球迷们的爱赤诚强烈,并不作假。 有些人的爱也许是自私、冷漠和充满条件的,但不代表另一些人的爱也一样。 世界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北德已入深秋了,当晚的汉堡天气有些湿冷,晚风从海面上吹过来,带着点咸湿的海腥气息,渗入每一寸肌肤。 等到所有工作结束后,赛场的灯光早已熄灭,卡尔随着工作人员静静地穿过空旷的球员通道,四周只剩下些许杂音——不知在哪个走廊中工作人员的低语、清扫的器具摩擦声。 汉堡这个场馆的停车场是露天的,不过球迷们和工作人员用的当然不一样。他径直走向球队的专属通道外,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立刻像轻盈的球一样鼓起,而后又扩散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闪烁的城市夜景,远处的大海像漆黑的土壤,灯塔的光在闪耀。 球迷们正在离开,车排成了漫长的闪光长龙。 然而那种热闹与喧嚣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遥远,甚至有点不真实。 每次从球场中迟迟走出时,卡尔都会有点陷入这种感觉,像一个睡了一下午在傍晚醒来的人一样,分不清晨昏,分不清刚刚在球场里高度集中、热血沸腾的几个小时到底是不是梦。 球员的生活仿佛就是在一场又一场梦中奔波,旁人渴望结束比赛后心满意足地回到现实里,回到家庭中,卡尔呢? 他觉得累,可比赛又确实是他生活里唯一有价值,唯一有意义,唯一能让他忘却一切,只沉浸在酸甜苦辣的两个小时中的事。 “卡尔?”队里工作人员呼唤他:“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没事。”卡尔本能地冲她微笑一下:“快走吧,你们一定很饿了。” 足球行业里光鲜亮丽的只有一小撮球员和高层,剩下的工作人员大多是非常辛苦的,因为假日总是有比赛,而工作日则是在忙赛前赛后的事,大部分人一周工作超过三十个小时都算非常漫长和饱和了,他们却根本没法准确计算工作时间。 第481章 跟着球队到处跑,耽误吃饭休息睡眠是常态。 工作人员害羞一笑:“不,其实也还好,没问题就好。” 她是可以这么说,卡尔却从客套话转变为确信她应该是真的饿坏了,于是在停车场半新不旧的自动贩卖机那儿把所有东西都按了出来,分给了留到最后收尾的后勤,陪他到现在的市场部工作人员,还有一直耐心等待的司机。 大家嘴上说着不该吃这些,实际上却很诚实地扫荡一空了,好歹在回到酒店吃员工餐前能有一口垫垫肚子,虽说球场是有食物供应的,可很多工作人员忙得根本吃不上。 卡尔不该吃这些,但为了显得自己不要太不合群,或防止被误会为嫌弃便宜不健康的高热量零食,于是还是拆了一小袋糖果含了两颗。 其实他也非常饿了,卡尔年轻时大家都流行赛前不吃饭,防止在场上“跑不动”,或想呕吐和上厕所,尽管现在的营养师都很反对这种做法,旧日的习惯还是留在卡尔身上。 但他只是捏着小小的糖果袋望向窗外。 虽然比他早了快四十分钟就回到他们在汉堡下榻的酒店了,但诺伊尔还是在玩着手机等他。 胡梅尔斯靠在餐厅门外的墙上,但因看起来太像在等里面的人而不是外面的,所以卡尔没注意他就进去了。 卡尔确实不太喜欢一个人吃饭,如果都是疲倦的工作人员在最后进食,而他却坐在他们中间的话,氛围尽管不会差,但对双方来说都有点需要格外热情,所以会疲倦。 和诺伊尔坐一起就不一样了,他们俩一坐,就不会有人靠近,而卡尔也就可以放下表情,放下对食物的关注,不用管旁人吃饭的速度,不用倾听他们说话,只管把勺子往嘴里放就行了。 诺伊尔笑话他:“不喜欢这个意面?怎么吃得一副伤心样。” 卡尔伤心,是伤心于自己的退役事业就像深秋早早暗下的天空一样晦涩好不好。 明明是下午场比赛,却弄得好像半夜踢的。 而且意识到穆勒又完全不在这儿,不知正做什么,他就感觉胃仿佛在轻微痉挛,嘴里微微泛凉的食物就更难吃了。 但最根源的还是他内心深处有种一直被压抑的隐约不安在浮现,这种不安让他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打两个大耳光子,那就是他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退役了。 如果不踢球的话,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真的会像他之前模糊设想的一样轻松舒服吗,还是说稍微休息几天后就空虚起来,躺在家里,所有人都要去工作,只有他年纪轻轻就自私懦弱地逃避一切,无所事事地待着呢。 就连穆勒现在都不理他了,如果他退役后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卡尔都不好意思指责人家会没时间理会他,因为他本人就是最过分的一个,队友一退役他就或主动或被动地不再联系对方了,哪怕他其实还是会经常关注他们的消息。 但就像上次和他亲昵抱怨“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的克洛泽一样,别人怎么会知道他这种晦涩别扭的心情。 等他退了,是不是就轮到他换到这种位置上呢,觉得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卡尔把勺子往盘子里一丢,一声清脆的响: “嗯,不喜欢。” “那我们出去吃。”诺伊尔毫不在意地说。 “不要,我累了。”卡尔低气压,睫毛垂着,嘴角的痣随着他轻轻下撇的嘴唇,像也往下移了一点点,诺伊尔好喜欢在他们*的时候凝视这里,看它是怎么随着卡尔的呼吸或话语移动的,有时眼泪也会从上面流淌过去。 诺伊尔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像是喜欢他这样:“点外卖呗,多大点事。” 其实他心里已经想到了自己可以出去给卡尔买,不过为了保留惊喜,也为了不要让自己显得热情过头有点吓人,所以他把话吞在了肚子里。 卡尔果然连外卖都觉得烦:“不要,我上去了。” “带我不?”诺伊尔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站起身,眨眨眼,把指尖倒转点向自己,仿佛在呼唤pick me。 卡尔郎心似铁:“明早见。” 诺伊尔出门去给他买东西吃了,在车里翻了一会儿地图,寻找之前卡尔说过好吃的地方——那真的是很早之前了,随着汉堡实力日趋下滑,他们在欧冠里完全不可能碰到他们,德国杯也不怎么见,所以一年其实也就来一次踢个客场,而卡尔的严格饮食已很久,他们上次在汉堡聚餐还是诺伊尔刚转会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吃饭好多啊。”诺伊尔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惊奇地嘟哝。 他们哪里是客场踢球,分明是吃遍德国,到哪里吃哪里,四处找餐厅,每个人的手机上都下了一个猫头鹰。 克罗斯那时也在,拉姆也在,施魏因施泰格也在,戈麦斯都还在,穆勒当然更在,外贝外如果没出门鬼混的话也会和罗本一同参与,人最多时整个队都一起吃,没人会不应允卡尔的饭局。 回想自己来到拜仁的第一年,他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卡尔和他坐在一个沙发里手把手教他打羊头牌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他依然记得对方在暖黄灯光下微笑的眼睛。 他还记得自己把胳膊夹在卡尔背后的沙发背上,那时私生活里他们能离得最近的距离。想想一切都是很美好的,可到了赛季末就全变了。 噩梦一样的五月……2012,真正的灾难之年。 第482章 在那之后,这样的聚餐再也没有过了,要组织也是拉姆或施魏因施泰格组织起来,人数也大大下滑。 诺伊尔坐进出租车里,告诉司机地址。回想起上一次前往这个餐厅,应该是他们借了俱乐部的商务车,车里满满当当塞了一下子,一边在战胜汉堡的强烈快乐里跑调唱歌,一边兴奋地讨论点什么菜,穆勒抓着卡尔要给他套一个花里胡哨的毛线帽,卡尔像个乱挥猫猫拳的猫一样殊死抵抗,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 卡尔也骗了诺伊尔,他嘴上说回房间休息,实际上却换了厚衣服和伪装又溜出来了,他想去海边转转。 他们的酒店本来离海就近,卡尔独自一人漫步在汉堡夜色中的街头,宽松的外套和帽子掩住了他的脸,希望被这冰冷的空气冷却自己的思绪。 脚踩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听着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啪嗒”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意识的力量,仿佛能通过这种机械的行走,将心底的压抑情绪释放出来。 时间不早也不晚,没有忙着吃晚饭或超市购物的人,也没有喝多的酒鬼,所以街道反而很安静。偶尔有汉堡球迷路过,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步伐从容的男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恍然间觉得这是拜仁的队长卡尔,下意识地嘘一声,扭头看他路过,又不太能确定。 怎么汉堡球迷认他和拜仁球迷认他一样准啊! 甚至比因为他头顶掉色就恍惚判断不明白的慕尼黑普通市民还高明。 卡尔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垂下头,继续往前走,嘴角勾起一抹几乎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站在一个能看到海的路边站了很久,趴在栏杆上,看海水黑沉沉地涌动。 也许没有人能告诉他人生的答案,他应该问问自己。可询问自己,卡尔也不知该从何问起,理论上来说他确实还是年轻的,可也确实有太多的人和事在他的脑海里穿行了。 上一次在汉堡踢客场是晴天,是春天。穆勒在他的房间里趴窗户上让他看遥远的海,卡尔坐在沙发里不愿挪动,穆勒就拍照给他看——这能看清楚个勾八?卡尔到底还是无奈地爬起来,最后惊讶地看到远处一点碧蓝的水光闪烁,在绿树的缝隙中摇曳。 他一扭头想惊叹确实挺漂亮的,穆勒充满笑意的眼睛凝视着他。 回到酒店时卡尔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仰头看着高耸的建筑。窗户里透出些微微亮光,整个酒店显得静谧庄重,但他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座冷冰冰的孤岛中,四周都是冷漠的墙壁和陌生的气息。 电梯缓缓上升,整个空间里只听得到轻微的电机运转声,他的身影孤独地倒映在电梯的金属门上。 从电梯里出来后他就已经满脸疲倦地解开围巾,准备进入房间后就洗漱睡了,谁知一拐弯看到诺伊尔提着袋子,正站在他房门前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轻轻划拉着。 诺伊尔人都快和门一样高了,做这么幼稚的举动竟也不奇怪。 一扭头看到卡尔,他满脸不耐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可爱的神情:“你去哪啦?!” 球场上找他也就算了,场下也这样找! 卡尔一愣:“你做什么呢?” 诺伊尔笑着举起袋子:“快来快来,给你买了好吃的。” 第103章 小卡 小组赛到底还是成功出线让勒夫喘回了一口气。 毕竟在输给克罗地亚后巴拉克是直接对着媒体和他开撕的, 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他允许太太团随行、进球员的房间一起住,白天也在一起吃饭。 德国队和从前截然相反的轻松管理、对赞助活动敞开大门的行为,放在输球的环境下, 给人的感觉就是飘了,心散了, 根本没有好好踢球。 什么风气! 人家紧着训练开会, 你们忙着纵情享乐是吧? 这里面最被口诛笔伐的球员无疑是施魏因施泰格,因为他最骚包,先是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铂金色, 完全盖过了卡尔染黑发的风头,甚至成了卡尔的反面负面教材:人家染黑发是为了变沉稳成熟,他染亮色却是为了变显眼, 两相对比, 让人觉得他好不靠谱。 而后就是他新交往了女朋友, 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漂亮模特, 一米八一,比拉姆还高一截,已然成为太太团里的流量top,每天新闻能和球员平分版面。 球迷们虽然不至于没女人怪没女人, 因为大部分人还是支持巴拉克的观点“比赛就不该带家属”, 但他们真的会有女人怪女人。 输给克罗地亚那死亡两分钟,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从施魏因施泰格没封堵成功开始的。当时因少打一人确实值得谅解,没人批评他什么, 但等到小组赛第三场结束, 他们战胜了奥地利好不容易出线时,施魏因施泰格却嗨翻天,和波多尔斯基在一起简直是对着球迷看台跳脱衣舞、球衣全脱了送球迷只剩底裤后, 还冲上去和女友热吻后,球迷们就来火了。 明明是施魏因施泰格不对,但因为他毕竟进了一球,某种程度上来说像领到了一张免死金牌。他的女朋友萨拉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球迷们和媒体都说她是“搔首弄姿”“妨碍比赛”“看台不是你的秀场”。 施魏因施泰格虽然没被直接挨骂,但很多人还是情不自禁拿他,或者说拿队里所有人和卡尔做对比:“这场比赛要是没有卡尔的话,肯定没办法稳稳拿下。可看看赛后呢?一群人花里胡哨地冲上看台去和女友妻子亲吻,卡尔却默默地在接受采访、继续工作。” 第483章 这不禁让球迷们产生了一点心疼和不满的情感,而且巴拉克也不参与这种赛后卖弄的事,哪怕他们好歹是成功出线了。在两个黑发靠谱男的对比下,那边咋咋呼呼的铂金猪就更让球迷们心烦了。就连赫内斯都忍不住打电话给施魏因施泰格: “你是勾八起火啦?还是嘴上涂胶水了,非要往女朋友嘴巴上炫?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吗?我告诉你,你要是看到报纸上骂你夸卡尔的,你不许嫉妒,你真是活该,臭小子。” 施魏因施泰格:…… 换一个人来看报纸可能真的要对卡尔生气了,感觉卡尔蛮装的(…) 哥哥们都在忙着亲嘴呢你忙着上班做什么,就你会打工?(不是) 不过这是施魏因施泰格,所以他当然不会生气了。 而且他想继续炫耀也做不到了,因为萨拉被报纸一骂真的生气了——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还推掉了好多工作,都是为了来陪伴男友,结果就因为她长得漂亮,所有人就都揪着她骂,好像她是什么狐狸精似的,这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她难过地收拾东西走开了,但还是尽量克制着心情,让施魏因施泰格好好踢球,不用担心她。 “等你下场赢了,就没人在乎我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苦恼:“哎,不要管那些报纸放屁,不是你不好,怪我。” 他好歹是个明白人,萨拉就不生气了,他们俩毕竟才是小情侣,又在热恋期,为了舆论闹脾气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噗嗤一声笑道:“但你确实不应该把球裤甩了的……” 施魏因施泰格也傻笑起来。 打这个电话时他正赖在卡尔的房间里玩。卡尔连日自虐的自律行为让他忍无可忍了,勒令对方必须在淘汰赛前抓住最后的黄金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并实行物理封堵,于是卡尔本该去看录像的下午泡汤了(施魏因施泰格:那种你已经看了百八十遍的东西有什么好再看的),只能恹恹地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指望用这种无聊的方法来逼走施魏因施泰格,哪知道对方也不着急,卡尔躺着,他也就趴他床上打电话玩弱智的手机小游戏,一点都不着急。 施魏因施泰格还总是嫌他太苍白了,但卡尔真的像个发光体一样在阳光下过曝到快变成一尊白瓷雕像时,他又忙着要替他抹防晒霜。 卡尔被抹脸抹得像个踉跄小猫一样,能被截出一百张“妈头发有点紧”的表情包,但因为他在和女友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声音,所以只能勉力忍着,逗得施魏因施泰格在心里偷笑,把他的脸揪成稀奇古怪的样子。 他和萨拉听起来感情比从前的那些女朋友都更好,不过施魏因施泰格和别的渣男又不太一样,他不搞冷暴力的,女友们甩了他往往是受不了他有点太热了,对谁都热,纯粹的中央空调。 或者像上次那样,发现他在圣诞节时把自己晾在家里发神经、担心他脑子有问题所以分手。 萨拉目前还没出现这种问题,因为她是施魏因施泰格所有女友里工作最忙的一个,而施魏因施泰格是她所有男友中最信任和支持她工作的一个。他们俩是去年在慕尼黑一家商店认识的,两人看中了同一件商品,互相谦让中搭起话来。 施魏因施泰格穿了一身惊天动地的丑衣服,但这偏偏让萨拉的印象深刻了起来,直到两个月后她和朋友一起去西班牙度假时还在酒吧中讲述商店里遇到球星穿粉裤衩和凉拖鞋的事——而后在她们的惊叫中一扭头,施魏因施泰格正高高大大地站在那儿,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充满惊喜又阳光灿烂地冲她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们又偶遇了,仿佛命中注定,爱就这样开始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在这届欧洲杯上开始把自己常穿的球鞋上印了个“the chosen one”,上面写了萨拉的签名,仿佛是在表达他的双重赞美,命运让他成为球员,命运也让他遇到萨拉。 听起来非常浪漫,卡尔不光是乐意听,而且是真的能把握到情感很多细腻的地方,所以施魏因施泰格最喜欢给他讲。他挂了电话,不断抱怨可惜卡尔去年没有和他一起度假区,不然他和萨拉那时候就能认识啦。 卡尔被晒得睁不开眼睛,世界不是黑的,而是红的——眼皮烫烫的,血管们仿佛也在发烫,薄薄的皮肤挡不住这么强烈的光线,迷迷糊糊地说:“现在认识也很好。” “你喜欢她吗?” “喜欢。” “真好。卢卡斯对萨拉就怪怪的,不晓得为什么。” 施魏因施泰格有种很强烈的习惯,那就是他希望身边每个人都互相喜欢彼此,他去到哪里都希望是一片欢声笑语、天下大同那气氛。 去年夏天施魏因施泰格去度假,回来后忽然又官宣新女友,而且是真的大晒特晒的那种,波多尔斯基也很神奇地同步了,没过多久就谈了女朋友——准确来说是复合了,他之前在科隆有个在家乡波兰认识的女朋友莫妮卡,但随着他到慕尼黑后状态一直不太好,他们俩的关系也不够稳定。 但现在女方搬到慕尼黑来了。 卡尔没说话,知道不光是波多尔斯基对萨拉怪怪的,施魏因施泰格也对莫妮卡怪怪的,他们俩自己的关系这一整年都怪怪的。 在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时,旁人生活的酸甜苦辣也是一点不少。现下空气寂静,阳光炽热,卡尔费力地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施魏因施泰格被晒得龇牙咧嘴地挡着眼在他旁边趴着,替他抹了半天防晒霜,自己的皮肤却浮现出大片红色颗粒,被晒得不轻,不由得心脏塌陷下来,努力振作精神坐了起来: 第484章 “别在这儿待着了,巴斯蒂,我们去游泳吧。” “真的?!” 施魏因施泰格嘻嘻,一下子蹦了起来: “太好啦!!!我去给游泳圈充气。” “叫卢卡斯一起。” 施魏因施泰格不嘻嘻。 “……他可能正睡着呢。” “没关系,我去叫。”卡尔说:“你去给游泳圈充气……火烈鸟的那个?” “我早就不用那么幼稚的了。”施魏因施泰格自豪道:“现在咱们玩大白鹅。” 真棒,他们从u13倒退回u7了。 他们俩真的出问题了,卡尔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施魏因施泰格才是他们关系的中心,他和波多尔斯基一人一边站在傻乎乎的火烈鸟旁边,现在却变成了卡尔在中间,一边和大白鹅柔软结实的塑料皮肤贴在一起,另一边靠着波多尔斯基滚烫的胳膊。 电梯金属墙壁上,他们三个的脸庞微微模糊,卡尔现在也长成最高的一个了,比施魏因施泰格加上他竖起的头发尖后还要再高一点。 “你们吵架了吗?”卡尔幻想自己这么问。 但他说不出口,所以嘴唇张开后只是捡起了另一个话题,捡起大白鹅,捡起比赛,捡起燥热的夏天和屋外的蝉鸣。施魏因施泰格想挑战他自己的八百米自由泳记录,波多尔斯基往日应当立刻提出要与他比拼才是,现在却只是沉默地在池边练闭气。 卡尔趴在大白鹅上替他记时,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的脊柱,肩膀和胳膊上。游泳道是一百米的,很长,施魏因施泰格往那一头去了,波多尔斯基忽然从他身前只有几十公分处钻出来,像闪闪发光的一条鱼。 他又新剃了寸头,眉毛也赶时髦地在尾巴处削掉一点,肌肉越练越壮了,身上晒得黑了许多,真的像个凶猛野兽一样从水里钻出来。 卡尔眼皮都没眨。 “好无聊啊。”波多尔斯基说:“你怎么不怕。” “我听到你游过来了。” “我以为你在全神贯注看计时器呢。” “你们吵架了吗?” 卡尔问出来了。 波多尔斯基也趴到大白鹅上,脸庞贴近他的脸,抬起眉头看他:“这还要问?” 他的泳裤好像在水里浮动,碰到卡尔的大腿了,若即若离的,他整个人都是这样,看起来随时能给卡尔一个滚烫的亲吻,也随时都能立刻转身游走。 卡尔觉得人类的关系太难以把握了,难道大家都是双性恋吗,还是说友情的烈度从来都不低爱情,大家除了不会fuck之外和恋人并无差别,而恋情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好东西,只是一群人编造出来骗另一群人的鬼话。 卡尔又询问他:为什么?” 他把我当南桐似的,我受不了这事——我对他做过什么吗?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想做一个好朋友,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那么警觉,难道我会qj他,神经。 这种话可以告诉卡尔,但并不准确,准确来说波多尔斯基是被刺痛了,他有关于人际关系的迷惘,但却连和施魏因施泰格表达都不能表达、靠近都不能靠近,唯一倾诉的对象卡尔推开他,在他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忘怀一切只是做个循规蹈矩的好朋友时,施魏因施泰格也要过敏似的推开他。 可推开这件事本身不就是说明所有人都能感到空气里不一样的气氛吗?感受到眼神,体温,心跳,但每个人却都要装成正人君子似的,像推开一个j女一样推开他。 做什么啊,多大点事,异性恋的世界难道就这么脆弱吗?人和人的友情难道就这么脆弱吗?空气上方的太阳是什么监视器,会立刻抓到犯法的人烧死吗? 波多尔斯基真的觉得恼火。 “因为你们都是胆小鬼。”他攻击道。 卡尔倒也不生气,因为他确实是个胆小鬼,被人骂了反而心头不知为何平静了很多——最近他一直是这样,因为内在厌恶和憎恨的声音太多了,别人夸他他反而觉得压力山大,别人骂他他反而感到坦然了。而且被当成胆小鬼也是一件好事,胆小鬼就不用面对许许多多的事了。 “确实。”他点头承认:“对不起,卢卡斯。” 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忽然让充满了对抗劲的波多尔斯基一下子有点垮塌下来,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力。 如果换施魏因施泰格在这儿,肯定要和他犟嘴或扭打在一起,但卡尔就只是用比晃动的水波更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他,这让他又觉得有力无处使,有劲没地方用,于是气恼地说: “我真的没法喜欢你,卡尔。”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我自己。” “大太阳的,你骗鬼呢。” 波多尔斯基又钻回水里去,但过了几秒后忽然再冒出来,并把大量的水花泼到卡尔头上。施魏因施泰格正折返,刚结束第一个两百米,一下子不游了,也从水里冒出来,急着喊:“你们干嘛呢?” “关你屁事?”波多尔斯基嚷嚷:“不是不要和我说话的吗?” 施魏因施泰格冤枉得恨不得像小鸭子一样伸出两只手啪嗒啪嗒拍打水面:“放屁!!!到底谁不理谁啊?” 卡尔已经自己发动,把水泼回去了。 他难得参与这种幼稚大战,玩起来倒是依然认真,在酣畅淋漓的泼洒中,波多尔斯基趁机骂了一百句施魏因施泰格,把心中郁气一吐而空。 第485章 他也冲着卡尔大喊:“我刚刚说谎的。” 但大家什么都听不清,只能听清彼此被砸中时候的惨叫——上帝知道,他们这种二十岁出头的顶级球星力气有多大。到最后甚至有在午睡的队友和教练都被吵醒了,站在窗户边喊你们俩在鬼喊什么,啊,怎么卡尔也在,你们在欺负卡尔吗? 好可恶的卡尔,小时候肯定是那种打完整个更衣室还被教练心疼地摸着脑袋问手手怎么红了的那种马屁精小孩。 波多尔斯基愤愤地想。 但卡尔真的把他那头碍眼的黑发往后捋,满脸水光、满眼也水光地冲他看来,露出仿佛是整个夏天中第一个可爱的、鲜活的微笑时,波多尔斯基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没出息地立刻在水花里散成泡沫了,咕噜咕噜地漂一整个水面,咕噜咕噜地随着卡尔上岸去,再重新拼凑成人形。 卡尔转身要来拉他,指尖展开,年轻的身体漂亮得不可思议。 波多尔斯基正仰着头看他,要将手腕搭上去,施魏因施泰格就忽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把他哗啦一下又扯回了水里。 “你他爹!——” 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扭打起来。 这下才是真的扭打,刚刚和卡尔玩的属实是温柔派。 但他们上来后就和好了,又开始勾肩搭背和傻笑。 卡尔的心情也是这么多天来最好的一次,他回房间洗澡换了衣服,感觉自己清爽轻快得不可思议,看到窗外依然是明亮美丽的阳光,下午最灼热压抑、不管做什么都烦躁痛苦不安宁的时间已过去了,一天却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他暂时忘记了关于生活的一切问题,只记得做一个头脑空空的、干什么都天经地义的顽皮蛋。队友们都起来伸懒腰活动准备吃晚餐了,卡尔也去,多日来难得愿意赏拉姆一个好脸色,搞得拉姆都坐在桌边忍不住在那儿看他两眼后就微笑。 巴拉克不在,看不到他就像看不到“开始自责吧”的启动按钮一样,让卡尔的快乐延续了。晚餐时他还是和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坐一起,奇怪的是他们俩依然要把他夹在中间,卡尔迷惑: “不坐一起吗?” “这样就行了。” 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 卡尔不想坐他们中间,他们俩都把腿往外一岔,他又不能也往外一岔,大喊一声把腿并起来烧货!那这样贴着好热的。 可虽然热,却也亲密,亲密的感觉让卡尔很难抵抗,他小声说: “好吧。” 波多尔斯基又学他说话,一边切香肠,一边笑话“好吧,好吧——好委屈哦”。 卡尔继续小声说:“巴斯蒂,卢卡斯欺负我。” 波多尔斯基顿时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扔,傻眼了:“喂!” 施魏因施泰格哈哈笑,偏偏要搂住卡尔,假装听他的话来逗波多尔斯基玩,责怪他坏蛋一个。他们俩很快隔着卡尔再度打闹起来,被勒夫一人赏了一个后脑勺瓜子。 “闹什么?” 主帅没好气地说。 他们俩总算老实了,连在桌子底下也不把腿岔开了,卡尔的眼睛弯了起来,愉快地吃完了晚餐,施魏因施泰格给他切了一块蛋卷,伤心道: “先生打人好痛哦。” 意思是卡尔快检查一下,给他揉揉。 波多尔斯基也切了一块:“你听他放屁。” 太太团们回家了,准确来说是不能再在基地随行了。勒夫不愿在输球后就这么做,是因为担心被人当成是输给巴拉克,挨他一骂就立刻灰溜溜听话,非留到胜利后证明了自己的英明,再一送走证明英明double。 大家又开始聚在一起玩,男人就是贱,没女友们陪着嫌没人睡觉,女友来了又嫌只能陪着女人累死了,现在都觉得像大赦天下似的松快。不过默特萨克算清流,看台上站着的是他的妈妈而不是女友,他也是赛后唯一一个被夸赞去看台互动而不是被骂的。 他看着拜仁帮打羊头牌,坐卡尔旁边好奇了一会儿,顺便问他:“你妈妈会来吗,卡尔?” 队里也就他们俩很明确的没恋人,如果卡尔的家人也会来,他希望能让双方家长搭个伴。 卡尔愣了一下,手里归纳得很漂亮的牌组竟差点掉下去,还是拉姆带着笑回应道: “卡尔没说过哎,我家长倒是想来,但我说算了。” 默特萨克笑了起来:“啊?真的吗?为什么?不会是害羞了吧,真不像你,菲利普——” 卡尔重新组织好了心情,把手牌也再理了一遍,拉姆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他的脚尖。 第104章 大卡 从汉堡回来后卡尔做了他的第三次咨询。 他们接下来的赛程依然紧张, 主要是和rb莱比锡有个背靠背的比赛——25日做客莱比锡踢德国足协杯,28号又坐镇主场迎接他们的挑战,31号又是客场, 而且得出国,去 苏格兰格拉斯哥挑战凯尔特人, 这将是他们的第四场小组赛。 然后是德国足球先生颁奖典礼, 今年的金球奖投票也要正式截止了。 继十天三赛后是更紧张的一周三赛,很多球员已经撑不住了,欧冠会尽量首发全队, 但足协杯和联赛,像外贝外和罗本这样的老头肯定要轮休的。 安切洛蒂一开始的纠结其实也不算错,拜仁内外这几年看多了他们在关键赛事前是去吃罗本/外贝外导致完全打不了的困局, 欧冠连续两年进决赛连续两年输给皇马更是一把血泪。在这样的前提下会想更新换代再正常不过。 第486章 可问题就在于拜仁高层又不是傻子, 也许他们确实因为想省钱/拖延的缘故, 这两年窗口没有补进, 但市面上又能买到什么样的角色来替代罗本和外贝外这样的顶级球员呢? 外贝外别管场外黑料堆积如山,场上可是绝对金球级的球员,三冠王那一年数据也是爆炸。 自巴黎晚餐那一回,安切洛蒂是知道了还是得用。但又要用, 又不能紧着用, 真是让人叫苦不迭。 他其实不是非常擅长搞轮休的教练,能一套阵容用到底是最好了,但现在也不得不开始动脑筋。 只不过任何球员休息, 都和卡尔是没关系的。 博阿滕都可以被换下去, 让胡梅尔斯上,但他不行。 卡尔是不会因疲劳就下场的,只要他没有受伤, 他都是一样地踢,在拜仁12年生涯,创造过6个赛季全勤的超神记录,一共333场比赛,已领先队史第二一大截。 他在过去十二年里的总登场数也已经达到了560场,这赛季如果踢到底的话,应该就能达到608场,顺利成为新的队史出场次数最多的外场球员了。 但大家对卡尔的期待远不止如此,他们一直估算的是他退役前能先超过出场632次的卡恩,然后超过真正的队史第一人、门将塞普·迈尔的,他出场了整整702次。 考虑到现在一个赛季就有最少50场比赛,最多能踢到60场,卡尔又几乎不缺勤,两年就能积攒一个百场,除非天降横祸一场大伤送走了他,否则超越历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真到了那个份上,哪怕他已经天天坐替补席了,拜仁也得不断拿两分钟让他上场,凑也给他凑个记录出来。 可卡尔根本不在乎这些了,或者说他如果真的拿到了也会高兴和感动,但在高兴和感动之后呢? 哪怕真的成了所谓的队史第一人,然后呢? 走贝肯鲍尔的路线,当教练,德拜两头管,热闹一辈子……好多人对他的设想好像都是这样,卡尔也不懂自己到底在迷惘什么,他就是不知道取得成功了,然后呢? 这已经是他和心理医生的第三次见面,弗莱克医生确实是个有点魅力的人,卡尔的生活里没有这种会真正倾听他、而且真正理解他所有表现的人,哪怕是说谎和遮掩这样的表现,放在心理医生面前应该是很常见的,对方既不意外也不困扰,这让他和对方多说了一些真心话: “我觉得自己很矫情贪婪,我确信我是想要成功的,但为成功付出的代价,我又觉得承受不了——尽管我已经过得很容易了,比我辛苦的人多得是,他们都没逃避什么。” “有时你会想,如果必须过这样的生活,必须要忍受无法缓解的巨大痛苦才能取得成功的话,那你宁可做个失败者?” 卡尔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痛苦的来源是很多的,一时之间分不清它们很正常,很多人甚至穷尽一生都做不到,即使像我们这样看起来侃侃而谈的医生,也经常需要去找导师做咨询,不断地内观自我,加深觉察。” 弗莱彻医生说: “我们可以从简单一些的开始,眼下让你最不舒服、会入侵你思维、而后立刻带来不高兴的事是什么?” 卡尔其实有点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些综合性的指导,比如他问他的是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觉得痛苦的我应不应该脱离现在的生活”,但心理医生却立刻把谈话导向了具体的细节,仿佛要和他鸡毛蒜皮拉家常一样。 幼儿园学生卡尔放学回家啦! 弗莱彻医生询问他卡尔小朋友你今天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 这不是他想要的对话。 他落差了一秒钟,刚调整好心态要去想,但弗莱克医生好像已经看出他的迟疑,解释道: “卡尔,我的问题让你不舒服了吗?你可以告诉我。” 也不至于是不舒服,老天,对话不用详细到每一个心理活动都讨论吧……卡尔正抬起头想否认过去,可因为和弗莱克医生对视上了,对方在很温柔很专心地等待他,显然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对自己的“失误”有什么情感反应——他是卡尔见过情绪最宽和稳定的人,仿佛永远不会做出什么判断,于是他又改了口: “好吧,有一点,我在想你肯定听懂了我到底想问什么,但你没解释,而是直接跳到具体问题上了,好像只要解决了眼下的问题……” 卡尔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的态度让我觉得,好像只要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我的所有问题都会消失掉。” “谢谢你愿意这么清楚、详细和坦诚地告诉我,卡尔。我想首先向你道歉,我应当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提问,再向你提问。” “你说得很对,心理治疗确实经常关注具体的问题和眼下的状况,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忽视你更深层次的困惑或痛苦。我之所以从这些细节入手,是因为它们是打开更大问题的钥匙。每个细小的情绪、行为或想法,都像是一扇门,通向你内心更深处的理解。” “所以,不是我不想回答你关于‘应不应该脱离现在生活’这样的问题,而是我希望通过探索你现阶段最困扰的事情,让你自己找到更明确的答案。那样的答案,往往比我直接告诉你的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和真实。我们可以一起去探寻这个答案,逐步了解你的内心世界。你愿意试试吗?” 第487章 卡尔却忍不住有点反问他:“你对答案的好坏是怎么判断的。” 弗莱克医生有点诧异地笑了: “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判断生活答案的好坏,卡尔。真正重要的是,这个答案对你是否有意义,是否帮助你理解自己、感到平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一些改变。这段旅程是你的,而我只是陪伴你探索和理解的那个人。” “也许我是个很懒惰的人,或者我现在情况不好,为了追求舒服,也许我会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然后在未来又后悔——” 弗莱克医生静静地听着卡尔的话,没有急于打断,等他稍微停顿后才温柔地接上话: “你提到可能会因为现在的状况而在未来后悔。这种思维很常见,因为人们往往会在当下感到不安时,将未来设想得更加糟糕,以此来让自己保持警惕。可是,我想问的是,你认为你现在的选择和感觉,真的只是‘懒惰’和‘追求舒服’吗?还是说,背后有一些更深层的情感和担忧在驱动着你?” “有时候,人们把自己的防御机制误解为懒惰或逃避,其实它们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来理解这些选择和情感背后真正的动力。如果你未来可能会后悔,我们就试着找到原因和解决办法,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害怕和指责自己的阶段。” 绕了一圈,卡尔到底是理解了为什么谈话要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他其实也不擅长和旁人谈论自己生活中具体的不高兴——准确来说是他从来不会这么做。 是的,因为总觉得自己的坏情绪多到快控制不住,所以卡尔反而是个不会向旁人抱怨自己生活的人,也不倾泻任何品种的负能量,最起码不是靠着语言倾泻。 他有点不会。 仔仔细细地回想自己的情绪对他来说像一样陌生,因为大部分情况下有什么心情,他第一反应都是压抑住,没有情绪、或只有正面情绪,才是工作里最好的状态,才是社交力好的状态。 他原以为自己近日心情差劲应该能找到一百条理由,可真的这么沉淀下来想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每次严重的不高兴,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入侵”进他脑子里的事只有一个。 “我朋友不理我了。”他说完后略带狼狈地补充了一下:“不是第一次提到的朋友,是另一个,我……” 他刚迟疑着,因为说出“最好的朋友”,医生肯定就知道是穆勒了。但医生本来也知道太多他的事了,憋着也没意义,于是他还是轻声吐露: “是我最好的一个。” 最重要的,最在意的。 最害怕失去的。 弗莱克医生温柔地问:“而他动摇了你一些原本的态度?” “……我不想被他讨厌,不想让他失望……”卡尔轻轻往外吐一口气,疲倦地说:“那太糟糕了。” “为此宁愿自己不开心吗?” “……也不是这样,他开心的话,我也会开心。他不开心的话,我……” “你描述的这种情绪,卡尔,是一种深层的责任感和对认同的渴望。你希望对方开心,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成了你评判自己价值的方式,对吗?” “不,这不是自我价值,而是我很爱……我很在意他。” 弗莱克医生听到卡尔的补充,眼中闪过一丝理解,点了点头。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且富有同理心: “我明白了,卡尔。这并不是你通过让朋友开心来寻找自我价值,而是因为他们的幸福对你来说就是你幸福的一部分。这表明你的情感连接非常深,你希望看到他幸福,因为那是你理想生活和人际关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当这种关系出现动摇或误解时,内心的痛苦自然也会成倍放大。” 卡尔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医生的话正逐渐触及他内心的真实点。他轻声说: “是的……我想我从来没把他的快乐当成是我的责任,而是觉得那是我希望看到的世界的一部分。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陷入痛苦,我不愿意做那样的人。” “这是一种非常真诚而珍贵的情感,卡尔。它反映了你对幸福的定义是多么无私和宽广。不过,这种情感有时会让你承担额外的痛苦,尤其是当你无法控制或者无法改变他人的情绪时。你是否愿意一起探讨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照顾自己的情绪,而不会减少你对朋友幸福的重视?” 医生总结道: “你对自我的爱护和幸福追求,与你和朋友实现他的幸福并不矛盾。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这会对立起来吗?” 卡尔感觉这还要问吗:“当然是因为我让他不开心了。” “他自己这么告诉你的?” “……我就是知道。” “而他选择不告诉你,是因为他是个喜欢靠冷暴力来逼迫你靠近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么他选择不告诉你,有没有可能是他没打算疏远你,而是想要自己先消化自己的情绪,防止伤害到你,防止你不能理解他呢?” 卡尔说不出话了。 “有时候,最好的关心和爱,是尊重对方的空间,并相信你们之间的纽带足够坚固,能够承受一时的沉默与距离。” 卡尔忽然发现这正是他恐惧的:如果承受不住怎么办? “可我不想只站在那儿,看着一切都崩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怎么才能知道……我做得够不够?” 第488章 “有时候,‘够不够’不是你可以单方面决定的。你能做的是,在尊重对方空间的同时,适时表达你在乎他的存在和情感。让他知道,你在这里,无论他何时需要。这样,即便在最坏的情况下——你至少知道,你已经以真诚和尊重去面对了这段关系。而这就是你能给予的最好的努力。” “天哪,天哪,我们竟然在谈绝交的可能性。”卡尔捂住自己的脸:“我本来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别扭,最多奇怪一些……” “绝交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但并不意味着它一定成真,你可以考虑和朋友去表达自己的恐惧,有时对失去的害怕恰恰最能展现我们对拥有的珍惜。” 弗莱克医生像布置给他家庭作业一样说:“无论你有没有试试看,记下你的心情,下次我们再谈,好吗?” 卡尔原本觉得看心理医生应该是能迅速地从自己吃奶的童年聊到前世今生然后从人生的迷雾中挣脱出来,却没想到这样的事启动得如此慢。 比起前两次,他这次真的有许多话想和医生继续谈下去,但时间已经到了,他们的“治疗量”仿佛也到了,医生没有与他谈论什么模糊的未来,而引导他把注意力拉回当下。 穆勒的问题,他已经回避一星期了。 而且卡尔忽然意识到,每次有类似的事一烦他,他想的却不是具体的事,而是在脑子里想退役。 退役是他的某种精神安抚剂似的,哪怕他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觉得它不是药,但一难受就还是本能地喷两口,就和面对着论文一个字都写不了于是选择在床上翻身打开手机再刷半小时的学生似的。 他应该给穆勒打电话,发短信,再去他家敲门,卡尔一边确信着,一边微微颤抖动不了。 来接他的乌尔里克看他坐在后座上发呆,询问道:“怎么了?还是直接回家吗?” “托马斯最近怪怪的。”说话仿佛也是有惯性的,和弗莱克医生讲了许久,面对乌尔里克时,卡尔也难得能说出问题了。 “这就是让你烦心的事?难怪呢。” 乌尔里克惊讶中带着一点喜悦,喜悦里松了一口气,而后立刻燃起了很高的斗志: “也许我能帮上忙。能仔细讲讲吗?你们又吵架了吗?” 卡尔反而有点发愣:“……你觉得我心情不好吗?” “倒也没有很糟,但我知道你不太开心。” 乌尔里克轻柔地说: “而我不想像以前一样逼问你……你愿意主动和我谈起来,我真开心,卡尔。你已经很久没向我要求过什么了。” 卡尔总觉得乌尔里克太逼迫他,却忘了他有很多事情也可以让她帮忙,极大地减轻自己的负担,却从来都不联系她。 接送他看医生的事她原本根本没必要亲自做的,却还是亲自做。他们早过了下属和老板表忠心那样的阶段,乌尔里克是纯粹的关心他,想要陪伴他。她小时候最知道一个人独自进出医院是什么样的感觉,就绝不想要卡尔在这样的时刻是孤单的。 穆勒在晚上八点多收到快递——这一看就是昂贵的临时人工一对一送的,但凡是个正常包裹都不会在这种休息时刻到达。 他差点都要去洗漱了,略带困惑地站在门口签收了他,一低头看到寄件人的一瞬间心脏就颤动了起来。 卡尔只给他写了一张卡片,约莫是因为不管在手机里发什么,穆勒都不回复他。 薄薄的它被放在信封里,穆勒捏着,像捏着薄薄的心脏一样,穿过门廊,客厅,楼梯,从客房门前走过,走进主卧,关上房门,拉好窗帘,把所有灯都打开,又把所有灯都关掉,只留下一盏小台灯,闻了闻它的味道——真的有点卡尔的味道,这让他的手掌微小的颤动变得更明显了。 明信片上印着两匹小马。 “早安,早安,早安,早安,早安。” “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 背面是卡尔漂亮的,像金色长河一样会倦怠流淌的字迹。 他们漏了五天的问安。 卡尔不爱他。 但卡尔不爱他吗? 其实穆勒明知道卡尔肯定是不知道他的爱,他的告白,他们那个稀里糊涂的亲吻的……如果卡尔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做了,他对穆勒才不会那么残酷,从来都不会。 穆勒忍不住这样想,只是因为他太痛苦了,也太嫉妒了。 原来不是男人不行,只是他不行。 他们已认识快二十年,相处十三年了,但卡尔从没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恋。 他能怎么办呢?他要继续伤害卡尔吗?就因为自己不被选择,就因为命运在他们中间摆弄。 可他已是最好的朋友,一步之遥,最好的朋友。 穆勒把脸埋到掌心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去rb莱比锡有点像回基米希的娘家,虽然这已经是基米希在拜仁的第三个赛季了,但他回去时还是会得到一些掌声和一些嘘声。 自从被红牛集团收购后,莱比锡的发展还是有不错的向上势头的。这赛季最受关注的球员无疑是他们队内的国脚蒂莫·维尔纳。 不过这家伙每次到了卡尔面前就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怎么的,总是表演打铁或撞墙,浑身上下八百个小动作,一看战绩越位三次加空门不进,实在是有点好笑。 卡尔当惯了前锋克星,但能把对手克成喜剧演员,这还是比较少见的。 第489章 回到自己从前效力的俱乐部总是不同的,整个队里也就卡尔和穆勒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基米希又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坦荡、自豪和感恩,又有点微妙地担心卡尔这样像提纯了一百年才提出的百分百纯净拜仁血会因此而把他看成莱比锡来的小野种(不是)所以谈论前俱乐部时一直在观察卡尔的脸色。 卡尔的脸色很好,一周来第一次笑颜如花。他不笑的时候英俊,笑得时候就有点漂亮了,这种气质的变换是很难描述的,但反正大家爱看,大家会在队长的笑里如沐春风,跟着一起傻笑。 可是这笑不是送给基米希的,也和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rb莱比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笑全来自他身边的穆勒。 莫名其妙阴云环绕了一整周的穆勒今天又恢复开心果状态了。 站在基米希这个角度看,卡尔的表情快闪瞎他了,感觉有种爹,妈,天使,上帝,同时在这儿闪闪放光辉的感觉。 这甚至已经和脸蛋不完全有关了,心情太好了,这心情也太好了吧!赛贝纳大街的上空本来要下雷阵雨的乌云都要飘走的! 就连天天偷感max的小格策都在那儿呆呆看! 基米希把目光挪到也在温柔微笑的穆勒脸上,忽然感觉他哪哪都让人不得劲。 好好的褶子精,平时嘎嘎嘎大笑的搞笑男本色不好吗?忽然在这儿蓝眼睛柔情似水学莱万干嘛。 他好讨厌穆勒这副漂亮的表情啊!本来平时他还是非常尊重和喜欢穆勒的!但他现在好讨厌啊! 第105章 小卡 德葡大战是淘汰赛的第一场比赛。 小组赛里不止他们一个强队滑铁卢, 而且那个队伍正是嘚国永远的爱侣(恨侣)意大利。 世界杯冠军意外地输给了荷兰,也是小组第二出线,不得不迎战西班牙。 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大战将是淘汰赛最后一场大戏, 欧足联自己都没想到这么有节目效果,真是欢呼雀跃。德国和葡萄牙先行一步, 成为了激烈淘汰赛的重磅开胃菜。 比赛将在瑞士巴瑞尔举行, 两队都是提前落地准备。 比赛还没开始,媒体席上的较量就开打了。千禧年代大家还算朴素,不怎么说争议话题, 不管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理论上都还是友谊很重要,出席媒体时稍微不体面一点都要被拿着放大镜解读的。 葡萄牙队当红球星克小小罗在赛前采访里很体面地说:“葡萄牙队技术更好, 德国队更加理性。” 媒体们纷纷采用了他的话, 撰文写德国大战葡萄牙, 必将演绎出一场理性与技术的精彩碰撞。 从传统观点来看, 德国队并不惧怕西班牙、葡萄牙的所谓“拉丁派”打法。 花哨的技术在大家想象中严丝合缝的“德国战车”面前不太有能淋漓尽致发挥的舞台。 但历史已经不断告诉大家了,所谓的战车发挥不好时可能就是个尴尬又僵硬的宝宝巴士,而像巴西这样真的个人实力无敌的队伍怎么着也能美美把玩他们。尽管葡萄牙不管是星光还是硬实力肯定都没法和巴西比较,但他们小组三战全胜出线, 而德国队却是滑铁卢了一把、状态起伏不定, 队内赛前宫斗赛中争议。 此消彼长,无疑增添了许多看点。 尽管黄金一代已经离去,但随着小小罗等年轻国脚入队, 葡萄牙队依然星光不减。 以小小罗、纳尼和夸雷斯马构成的三叉戟攻击线令人生畏, 更不要说他们还有德科、穆蒂尼奥、佩蒂特等人组成的豪华中场。 这样的阵容绝对不算差,本届欧洲杯葡萄牙是进了夺冠赔率前三的,仅次于西班牙和世界杯冠军意大利。 德国队主帅勒夫在小组赛最后一场中对球队阵容的调整取得了一定效果, 大比分领先胜利让全队士气大涨,他打算沿用自己的尝试。 现在拉姆被重新放回了左路——他在国家队里一直是任劳任怨左右都踢的,让他去哪边就去哪边,哪怕是拿到队长袖标后也没有怨言。但现在勒夫认清了还是得保障拉姆的战术地位,把他重新调回他更加擅长的位置,与前面的波多尔斯基和克洛泽形成一条完整的攻击链,希望为球队找回马力。 而巴拉克上一场比赛中的任意球得分,似乎显示出他的状态正在回升,但外界普遍怀疑勒夫正在把战术中心从他的身上转移走。 赛前媒体们最关心的问题是,勒夫是否该继续将年轻的戈麦斯放在锋线上。 答案是不。 后防线上德国队没有做出任何改动,中场则是大变动,罗尔费斯顶替了肋骨受伤的弗林斯首发,后者仅仅是坐在替补席上。 不光是伤病影响,在队长战中旗帜鲜明地支持巴拉克表达不满、以及年龄确实不小的事情都让勒夫不想重用他。而且上届世界杯里弗林斯尽管是赛后斗殴的半个受害者,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德国足协里还是有很多人认为他个人是支付不起一张红牌的,理应为他们在半决赛输给意大利负责,对他的观感也不佳。 多种矛盾重叠,让他在队里进入了相当尴尬的处境,可这种尴尬偏偏还无法言说,也没有人去讨论。 希茨尔斯佩格与罗尔费斯在后腰的位置上搭档,波多尔斯基、巴拉克和施魏因斯泰格则分别在左中右三路为单前锋克洛泽提供支持。 他们把阵型调整成了4231,加强中后场的控制力,绝不想在中场控制战里输给葡萄牙。 第490章 而葡萄牙薄弱的后防,让他们哪怕只是面对单箭头的克洛泽也要胆寒,因为他身后的三个人同样是相当出众的攻击手。 赛前小小罗还被着重问到了一个事,那就是他打算如何再应对卡尔。 毕竟两年前世界杯季军赛上他直接被绑着胳膊的病号弄哭在地上,依然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名场面。 他们俩又都在上升期,小小罗在曼联越发成熟、距离顶尖巨星也就差一个完美赛季了;而卡尔则是打脸了一切觉得他年纪太小可能就是世界杯爆种昙花一现的人,天赋百分百兑换,二十岁的年纪能和二十五岁的巅峰中后卫比对,完全是先天大爹圣体。 要是这一回合他再发威,那他真得成“小小罗克星”了。 小小罗也尴尬,要是这一回合再输掉,虽然欧洲媒体制造不出类似“卡一儿”这样残忍的评价来,但质疑嘲笑评等级三部曲还是跑不掉的。如果是那样的话,直到他下一次正面战胜卡尔之前,他在大家心里都只能是“小小罗小于卡尔”了。 输过一次就是这么不好,小小罗有“这次必须得证明自己”的压力,卡尔却没有。而且卡尔年纪比他小,哪怕输掉了也就是一比一平,还能玩一个未来可期。 德国队在赛前面对的舆论压力也没有葡萄牙大,毕竟大家都对他们忧心忡忡的,连日里先是忽然做掉巴拉克改换队长、又是输克罗地亚变成小组第二出线,再是太太团赞助活动闹得鸡飞狗跳,球迷和媒体通通被pua了,忧心得要命,心态全下降成了已默认可能会输,万一赢了立刻要狂喜and既往不咎了。 这就好像好学生反而被骂得多,差生反倒会被溺爱似的,明明德国队不是差生,但眼下他们是,所以就占足了舆论的便宜,压力反而比葡萄牙小得多。 这种氛围和心态上的差别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在比赛中又偏偏会变成真实的比分与胜负差。 仅仅8分钟,巴拉克接到中场传球,猛地一个加速穿过了两名葡萄牙防守队员。 他用力踩住球,身体一晃,骗过第三名防守者,接着被对手无奈地铲倒。 主裁判毫不犹豫地吹响哨声,示意德国队赢得一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 场边的勒夫刚要鬼喊鬼叫,一看有了个任意球,立刻又收回手娴静了回去,挥手示意球队布阵,而葡萄牙主帅斯科拉里则在一旁紧锁眉头,不安地踱步。 希茨尔斯佩格站在球前,瞪着眼看向人墙,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力将球重重踢出。足球如炮弹般飞向人墙,然而在最后一刻被弹出,擦着草皮翻滚而出。 刚开场就这么刺激! 看台上德国球迷一片惊呼,略带失望但依然振作地替队欢呼,葡萄牙球迷则是激动地鼓掌庆祝解围成功。 一上来被德国队压着打是葡萄牙队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开始竭尽全力发起反攻。 但赛前被相当看好的攻击线,也没能发挥他们预想中作用! 比赛第二十分钟,博辛瓦在右路飞速带球,快速突破防线后果断传中,球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禁区——在那里,内切到中路的小小罗全力冲刺,面色凝重,盯准皮球跃起,用膝盖迎向来球。 卡尔已迅速判断出落点,他和默特萨克的默契已相当好了,卡尔给他打了个手势提醒换线到左路插上的穆蒂尼奥,默特萨克看他启动就知道这一球他会处理,于是往前卡身位。其实他现在踢球踢得挺放空大脑的,在场上大部分时候听卡尔指挥,卡尔不指挥的时候事情肯定也乱不到哪里去,他自己能完美处理。 因为精神放松了,受迫性失误反而就少了,在无球情况下跟防内切进来的穆蒂尼奥,他完全能做到。 赛前大家都把重心放在了天才边锋和天才后卫的对决上,却忘了还有更多球员也不是吃素的。 面对小小罗膝盖击球这种姿势,卡尔竟然也不虚——这是一种极具难度和力量的射门姿势,极易给门将和防守球员造成威胁。 你又不能说不允许人家这么跳,但就和那种少林武术一般飞踹射门一样,对后卫来说几乎都是无法处理的,只能交给门将。 而卡尔不是那种靠着门将兜底的后卫,他是要反过来兜底门将的。不到最坏的情况,他都不希望足球会往门将飞去,如果发展到那种地步,很多球的速度和角度很可能就已经是门将没法处理的了。 把对手看起来的绝对机会,硬是扼杀掉! 防守也是另类的摧毁艺术! 卡尔没有退缩,反而迅速判断出球的运行角度,毫不犹豫地向前跨出一步,身体低下,紧接着一个凌空跃起,直接贴着他起跳了。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小小罗双眉紧锁,眼睛下意识地紧紧闭上,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不知道足球能不能进,也不知道自己,而卡尔则是睁大了眼睛,抿紧嘴唇神情镇定,下巴微微抬起,显得全神贯注无所畏惧。 看起来最冷静的后卫干最疯狂的事,这是真不怕小小罗直接给他肋骨顶断? 放格斗场上挨这一下都是受不了的,怎么卡尔还自己迎上去了! 场边的球迷们一瞬间尖叫都叫不出来了。 勒夫一下子从座位上豁楞站起来,抱住脑袋。 “疯了,疯了!” 解说员难以置信地大声喊道,声音中夹杂着紧张和敬畏: 第491章 “卡尔,面对这样的威胁竟然选择主动迎上去!这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防守!” 球迷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震撼,他们目睹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瞬间。许多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勒夫脸上的表情既是震惊又是害怕,他的眼神直直盯着卡尔和小小罗的碰撞点。 “天啊,他不怕吗?”一名球迷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看台上,一个孩子紧紧抱住手中的德国国旗,小手颤抖着,本能地尖叫着把脸埋进妈妈的怀抱里不敢看。 卡尔的身体在空中迎接了小小罗的膝盖,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的防守动作迅速而果敢,在足球碰触到小小罗之前,就已经用自己的胸口和头顶将球重重地顶出! 那一瞬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球飞出禁区,小小罗被他们撞击的冲力带得往后翻倒在地,直接在地上昏头转向地滚了一圈。 仿佛隔着一瞬静默,看台上的尖叫声终于爆发,震耳欲聋。 “这就是德国队的铁血防守!”解说员兴奋地喊道,“卡尔用自己的身体书写了传奇一瞬,这一定会被选为本届欧洲杯的最佳时刻之一!这是我们不会忘记的瞬间,他正在成为这支钢铁防线的灵魂!” 勒夫松开双手,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崩溃地大叫起来,跳脚指着胸口,让卡尔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卡尔从空中落地,轻轻喘着气,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松开了,因为队友们已全部激动无比地围了上来。挤压中他依然能感觉到一阵隐隐的痛楚,不过他没在脸上表达出来,他很确定自己没受伤,就是单纯疼。 防守就是这样,硬碰硬,骨头撞骨头,不痛是不可能的。 疼了也只能假装不疼,不要让队友担心。怕疼的人踢什么足球呢? 疼痛甚至让他感到了某种对事业倾尽所有的安心。 “karli,karli!”拉姆按着他的脑袋大喊:“不要这么拼,小心一点!” 拉姆都这么激动,如果他和巴拉克还没分手,对方肯定要生气了。不过他们已经分手了,所以卡尔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快。 是的,这才是他该做的事,在场上倾尽所有,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有什么独一无二的价值可言呢?他会在有所保留的职业生涯中变成什么样的货色呢?他能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最高的上限吗?卡尔这么质问自己。 巴拉克总是溺爱他的那一套不是卡尔的人生路,他没有办法自己娇惯自己,也没有资本去娇惯自己。 他本质一无所有,还背着妹妹的人生,全得靠自己打拼。所以巴拉克不要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爱惜他自己的话——他爱惜自己,那拿什么去和世界交易? 被那样爱着确实是很好的感觉,让卡尔产生了一些也许他也应该被温柔擦拭、妥帖溺爱的错觉,但现在那种错觉已彻底消失了。 “我没事!”他和队友喊:“继续,兄弟们,让我们继续!” 这一球绝对让小小罗的心理压力加重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时颧骨已经红了,这种红来自于压力、疼痛和煎熬——他不得不承认该死的卡尔在气势上完全盖过了他,但凡换成正常人也不该在这种时刻这么疯吧,刚开场的一个球罢了,这是要做什么! 而且这个疯子还是那么一副满面镇定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怕,好像浩克冲来了他都要把浩克举起砸出场外。 卡尔看起来像个镇定优雅的将军,或者纯血统的某种贵族产物——哦,他还真是有钱银行家的公子哥,这种家伙上场踢什么球? 小小罗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要不是卡尔长得好看,他现在对他的感情绝对没这么复杂,他肯定讨厌死他了。 而且他现在是真的发愁。 怎么越过卡尔? 怎么越过德国队的防线? 这成为了葡萄牙队赛前、赛中,乃至赛后都没能琢磨明白的事。 而且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他们攻不破对手的盾,自己家却完全守不住。 几分钟后,波多尔斯基和巴拉克在左边路上演了一场精妙的撞墙配合。 尽管在队内关系略带尴尬,但他们俩在球场上还是有一套带着火气的平衡的,该踢该传还是得来。 巴拉克在接应时,脸上闪现出决心的神色,一记精准的直塞将皮球送入波多尔斯基脚下。波多尔斯基迅速下底,瞥了一眼中路后果断传中,施魏因斯泰格从人群中插上,铲射入网! 球进了! 施魏因施泰格状态奇佳,连场破门! 德国队1:0,领先,看台上球迷沸腾了,欢呼声如雷鸣般回荡! 葡萄牙球迷一脸沮丧,斯科拉里双手抱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球落后让葡萄牙队的压力直线上升,比赛的激烈程度也立刻加剧。 死腿,快跑啊!死脚,快射门啊!小小罗在场上愈发焦急,都快恨不得跟自己的身体喊话了。 压力里球还是交到他的脚下,他接球后加速冲向德国防线,双眼锐利如鹰,试图突破。然而,他在左路哪怕能过掉德国队的右后卫,永远在精准补防的卡尔也让他无计可施。 不管是正面突破还是小动作,卡尔都像吃了曼联一百场录像带似的了解他,步伐灵活,贴身防守,双腿迅速交错,三两下就能完美堵住他的前进路线。 第492章 他下意识地变重心,卡尔预判的速度快到像连着他的脑子。 小小罗都快产生错觉了,他觉得卡尔甚至比他自己还懂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但不管身体本能地做出什么动作,卡尔都完全预料到。 这怎么可能? 两人一触即发的瞬间,卡尔侧身一记铲断,干净利落地将球踢出底线! 不!不!不!!! 小小罗崩溃地挥舞双手大喊一声,他真他爹快想要在场上哭了!!! “太漂亮啦!!!!”解说彻底嗨了:“不可思议的反应准度,不可思议的精准控制,卡尔比蛇还要灵敏迅速,比猫还要迅捷专注,仿佛把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中!!!” 葡萄牙的噩梦一浪接一浪。 第27分钟,德国再次获得任意球机会。 这次换成施魏因斯泰格发出这一球。 他站在左侧,呼吸略显急促,额头上布满汗珠,随着一声长哨,足球被精准率地吊入禁区。 克洛泽瞪大双眼,盯准皮球,飞身一跃,头槌重重砸进网窝! 葡萄牙门将伸手扑救,但为时已晚! 2:0!德国球迷再度陷入狂欢,整个球场都在震动。 葡萄牙队尝试反扑,第40分钟,小小罗的一次精彩突破终于在左路找到机会,这一次卡尔没能限制住他,即使站在完全不是最佳射门距离的遥远边线,他也不再试图朝里带了,而是直接抬脚怒射! 这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换来了不错的结果,距离并没有让他失去精度,皮球疾速飞向球门,可惜远距离球速度很难太快,莱曼奋力扑出! 但危机还没接触,足球反弹到葡萄牙队中锋努诺·戈麦斯脚下! 就在戈麦斯准备补射之际,卡尔已一个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侧身铲球,将球一脚送出底线! “再一次,葡萄牙队再次丢失了一个必进球的机会!”解说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大喊黑子说话:“赛前是谁说卡尔恐怕会迎来最艰巨的挑战呢?也许他确实迎来挑战了,但它们并不可怕!” 莱曼跪在地上刚奋力起身,又脚一软松了口气,啪嗒跪回去了。 他已满头大汗。 在这一刻如果他不是个三点八旬超级老头的话他真的要蛄蛹蛄蛹过去充满感激地抱住卡尔的腿大喊一声爹了。 下半场,葡萄牙竭尽全力试图扭转局势。纳尼和夸雷斯马接连尝试远射,但每次都被卡尔和他的防线封堵在禁区之外。 再也没人对他小小年纪就当上副队长,小小年纪就手握防线指挥权有什么意见了,这场“新官上任”后的比赛极大地证明了他的能力,很多原本耿耿于怀的人甚至也对巴拉克有点释然了,感觉他走得也不亏,就当给新皇让路了,以后念起这段往事,算他三分之一功劳——难怪他这么桀骜的人丢了位置也只怪拉姆不怪卡尔呢。 这爆炸的才华,没得说啊! 要身体有身体,要头脑有头脑,要性格有性格,甚至要脸蛋还有脸蛋。 如果爱意有实体可见,现在德国球迷的看台上一定是一片跳动的巨大红心。 德国人爽得真想把卡尔打印出来带在身上,遇到人就指着他说这就是我们的超新星后卫啊,十八岁踢世界杯二十岁统治欧洲杯啊,你有这样的卡尔吗?你有没有这样的卡尔呀? 第62分钟,施魏因斯泰格又一次主罚任意球。里卡多冲出球门,试图扑救,但卡尔早已预判到球的飞行轨迹,跳起掩护巴拉克争顶! 巴拉克一头将球顶进空门,3:0! 场边的勒夫双拳紧握,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但庆祝程度已不像前两球那么大了,谁都能看懂德国队已稳稳拿下这场比赛。 两传一射的施魏因施泰格才是真的嗨翻天了,一路狂欢冲进队友堆里狂欢庆祝。、 卡尔能感到巴拉克站在他身后。 多么奇怪,两个月前还躺在同一张床上聆听呼吸,两个月后,在球场上这样的时刻,竟就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他为什么没走开呢?他背对着我,没意识到是我吗?卡尔想转头看,却又完全不敢。他做了一整场不可思议的勇士,在这一刻却又成了世界上最胆怯的孩子。 没法面对被他伤害的前男友。 施魏因施泰格拥抱他,他顺着对方的力度,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比赛临近尾声,葡萄牙队似乎已心灰意冷。尽管纳尼在第88分钟尝试传中,但卡尔再次以精准的头球解围,彻底封锁了葡萄牙最后的希望。 哨声响起,场上的德国球员互相拥抱,卡尔擦去额头的汗水,被大家把脸挤成圆滚滚的,露出一丝解脱和宽慰的笑容。 “小猪俨然已成为我的葡萄牙杀手。而卡尔现在真的成为小小罗克星了——不过除了小小罗,又有多少前锋能从他手下讨到好处呢?”解说惊叹:“让我们恭喜赛前备受质疑的德国队继续状态爆发,3:0战胜葡萄牙,率先进入四强赛!也让我们恭喜德国队,好像又迎来了一位能够统治赛场的黄金后卫!” 导播正好把特写镜头给到了卡尔,晚风吹起他的黑发,灯光忽然这么细腻漂亮,像在描摹年轻帝王的画像。 不过风光无限的小皇帝马上就被逮捕,送去检查身体健康了。 第106章 大卡 维尔纳的表情很凝重。 维尔纳的表情非常凝重。 第493章 维尔纳赛前在更衣室里来回地提裤子, 都快把自己的蛋勒疼了,疼了后就往下松快点,不疼了又失忆, 开始往上提裤子。 他还喝水,拧盖子用力往左, 在手掌被擦破皮后惊叫一声, 一低头,脑袋上不存在的进度条旋转三圈,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干嘛, 然后吃痛地哼两声,把盖子拧开。 在此过程中他没注意到塑料瓶口被他扯裂了一点点,瓶子刚举起来, 矿泉水就像外面的草坪灌溉器一样浇了他满头满脸。 队友们本来可能也是有人有点紧张的, 毕竟踢拜仁是属于德甲每一支球队每年最重量级的项目之一。 但在维尔纳的对比下, 他们还是全都笑嘻了: “蒂莫, 你别这么紧张了,卡尔最多是把你给防了,又不会扒你裤子——你那次裤子掉了只能怪自己,和对手没关系的。” “蒂莫, 你从国家队回来的时候不是吹了三天卡尔多么英明神武吗, 这会儿怎么又紧张上了。” “蒂莫,连年在卡尔手上吃亏的都是c罗梅西那样的角色,你和他们放一起也不吃亏嘛。” 维尔纳没好脾气地推搡他们, 气鼓鼓地一屁|股往座位上一蹲:“去去去!” 他这么烦恼, 队友们还以为今天他面对卡尔时要支棱起来了,还有点期待呢。 谁知道热身时他就浑身不安地蠕动来蠕动去,差点没把门将给烦死;等比赛快开始了在通道里遇到, 卡尔一个很正常的眼神扫过来,都不一定立刻看到维尔纳了;维尔纳却仿佛被点到名似的,已如玩具机里的小地鼠一般冒了出去,一下子就立正了。 卡尔略被吓到一点点,不过幸好他是个外壳很冷静的男人,所以看起来很沉着。 定睛一看是维尔纳后,他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精神看起来不错,蒂莫,比赛加油。” 基米希和维尔纳虽然都是莱比锡这几年里出的新星,但他们俩在这儿没当过一天队友,正好前后脚错开了。 不过他们小时候都是在斯图加特的青训里长大的,今夏被拜仁买来、但又租借去了霍芬海姆的格纳布里也在其中。 他们俩虽说差了一岁,但最起码有点昔日同窗情,不算毫无瓜葛的纯路人……但还是不妨碍基米希这会儿非常掐尖地挪动两下,借着拥抱问号,把维纳尔往旁边挤了挤。 莱比锡好几个球员来和他握手拥抱问好。 基米希一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一边忍不住试图用后脑勺感受卡尔的表情(?)他还希望自己的交际看起来体面又充满王霸之气,让卡尔看得面露欣赏笑意,可等他说完了话一回头,却发现卡尔早走到另一头去了,又在替穆勒整理衣服领子、和他亲密地说话。 基米希:…… 可恶啊明明他们俩以前也是这样但他怎么就是这么看不顺眼! 就连诺伊尔拿着手套往穆勒胳膊上扫了一下这种基米希平时看到会觉得“曼努埃尔你难道在霸凌队友吗好不客气哦大家相处中最好还是别这么没有边界感除非你们关系真的特别好”的行为,都觉得有点赞同了。 “回后头去啊,托马斯。”诺伊尔笑着和他说:“这是我的位置。” 卡尔刚和穆勒和好,生怕他又不知哪里生气了,偏爱得很。大家都说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卡尔这样的家伙也不能免俗,现在一整个偏心,拦着诺伊尔也笑着说: “还没上场呢,让他站站怎么了。” 可能因为他神情温柔,两个人都神奇地感觉自己被偏爱了。 卡尔今天心情确实很好,一方面是穆勒和他和好的快乐还没消散;另一方面是,他看到了维尔纳,想到对方是个冒失鬼,从前真的踩过他的脚的,顿时心态有点积极。 这会是最后一场比赛吗? 卡尔知道期待可能会落空,但他还是忍不住。直接躺在病床上,在大家温柔的理解里直接退役这种事对他的诱惑力还是很大。 不过他现在没之前那么病急乱投医了,不想受小伤了。 主要是受小伤理由不充分,小伤怎么可能就击溃他的身体或精神呢?没人会信的。 那么受完伤就还得回来,而且回来后肯定是一地鸡毛烂摊子,还得靠着他收拾,在他走掉的日子里大家也不会解决问题的,只会说“等卡尔回来就好了”,或者“你等着,你等着卡尔回来收拾你”——那可就太完蛋了。 走得不彻底还不如不走! 所以在面对真的曾踩过他的脚、不小心往他怀里倒、甚至表演过自己拽掉了自己裤子的种种喜剧表现的维尔纳,卡尔怀抱了比平常更慎重的态度。 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非常规剧情,卡尔都要抱有开放和审慎的态度! 控制好自己的反应和表情! 在正面相对时,维尔纳感觉卡尔刚刚在场下还好的、还是那么温柔的人,黑发在走廊中透着光,英俊的侧脸轮廓被打亮,能把拜仁的球衣穿出正装的感觉来。 可到了球场上,对方的眉毛仿佛就压了下来,蓝眼睛极其专注,瞳孔仿佛是不会颤抖的。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一盯,维尔纳立刻脑子一片空白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德国足协杯第二圈比赛,拜仁慕尼黑客场挑战rb莱比锡,本场比赛将决定谁有资格走入八分之一决赛!” “在红牛竞技场的热烈气氛中,比赛哨声吹响!球员们迅速投入战斗,但莱比锡的维尔纳显得紧张异常啊!竟然比赛开场第一次触球就出现了失误,万幸他动作足够快,把足球又抢了回来,现场的莱比锡球迷也是为他们的超新星送上鼓励的呐喊!” 第494章 莱比锡球迷确实是鼓励的。 维尔纳虽然天赋异禀,但确实上下限都很离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上下限都很离奇,但毕竟天赋异禀嘛,有上限还是比没有上限重要,下限也不是不能包容一下。 他们包容了,希望以无条件的爱来给予这个刚满21岁的年轻球员莫大的鼓励。 可心态这种东西不是球迷们就能彻底影响的,不然拥有公认最佳球迷和最佳主场的多特蒙德早该称霸天下了,球迷们的喝彩只是让维尔纳更紧张了。 这不是修辞手法,他小时候真的是看着卡尔踢球长大的。 他才10岁像个小胖墩子,卡尔已经在本土世界杯里做超新星了。 他才12岁刚苗条点,卡尔已经在欧洲杯里拳打葡萄牙脚踢西班牙,随队进决赛了。 他艰苦奋斗整个青春期,好不容易在16岁踢出点成绩和名气了,卡尔已带队拿世界杯冠军了。 他踢上德甲了,卡尔拿完世界杯又拿上欧洲杯了。 然后他进国家队了,卡尔是他队长了,非常威严地站在那儿,从上往下扫他一遍,维尔纳就已经恨不得没骨气地跪下来亲亲亲对方的手掌,和他问好说爹你今天心情怎么样,爹等会儿训练里不要把他戏耍得像个小丑好吗? 不好的。 你坏! 关键卡尔还不是欺负他,卡尔是对他悉心教导,奈何维尔纳和他站一起压力太大了,找不到状态啊。 维尔纳好想哭。 在过去的每一次交手里,维尔纳都表现得比没头苍蝇还没头苍蝇,而每一次的失败都加重了下一次的心理压力,就像现在这样。 一想到自己根本战胜不了卡尔却要面对他,再想到万一又弄出什么滑稽的事被人嘲笑,卡尔也会用那种夹杂着无奈、失望和没办法的眼神看他一眼叹口气,想到现场的球迷们还在不管他死活地拼命放狠话——他甚至听到一个人在呐喊“超越卡尔,蒂莫!”——淦啊,他要是能做到的话,他已经超越梅罗成球王了,他还在这儿发愁吗? 球迷勇敢飞,蒂莫倒大霉! 最关键的是想到如果输掉这场比赛,他们就连德国杯十六强都当不了了。 大家总是喜欢说八强十六强,总比在家强,可见虽然十六强也丢人,但待在家里看电视才是底座中的底座啊。 他是莱比锡现在最心肝的独苗苗,说成是被全村老少寄予了最大希望的耀祖也不为过,媒体天天都吹嘘他是下一代金色轰炸机的,如果他又在这儿盘旋坠机了,他都要没脸走出这个球场了,原地跪下来开始刨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改行当金色挖掘机,一路挖进地心,在岩浆里遨游,墓志铭上写:“其实我也没有很害怕卡尔,真的。” 但越紧张越不幸绝对是上帝在制造维尔纳时送给他的人生箴言,开场仅几分钟,他就在控球时脚下打滑,狼狈地摔倒在草坪上,皮球咕噜咕噜滚到卡尔脚下。 严阵以待的卡尔:…… 真的,真的。 这又是超越他想象的那种剧情。 其实助攻对手这种受迫性失误经常出现在足球世界里,比大家想象中更多,但问题是多发于比赛末尾半小时,体能透支精神煎熬,球没了准头时才会这样啊。 维尔纳在这儿表演撞到空气墙然后送走足球,这他爹什么意思啊! 得亏这是维尔纳,面对卡尔时一年最起码两个名场面,换成别人现在可能德足协都开始抓菠菜了,球迷们也要大喊“怎么可能啊,买了吧?” 但现在大家就只是会喊:“我|草,维尔纳!怎么又开始了!” “一年尽孝比一年快,你恨不得当卡皇孙子啊你!” 解说是丰富版惊叫:“我的上帝啊,备受大家期待、希望他能在卡尔面前证明一次自己的蒂莫·维尔纳,在比赛刚开始时就闹出了乌龙!” 多亏卡尔真的严阵以待了,不然面对这么滑稽的画面真的会反应不过来……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卡尔这样的人,在比赛里面对这种天降大好事时也是会忍不住想笑的,幸好他忍住了,只是眼睛里绕了点笑,冷静地把球传给基米希。 比起表情管理大师级的卡尔,基米希就完全不行了,他索性直接笑出来也就算了,偏他不,他也要忍着假装淡定和看不到几米外有人摔了个大马趴,但他的嘴巴都快扭成波浪线了,接卡尔的球时也激动到差点没接稳,逗得看直播的观众快笑疯了。 “鸡哥你想笑就笑吧,真的。” “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皇还是太超模了,怎么做到面对一个提莫队长给自己拜大年还不动声色的……” “这球要是进了必须有维尔纳三分之一功劳!” 幸好这球没进,不然莱比锡全队真的要心态爆炸了,羞红了脸爬起身来时瞥见卡尔似笑非笑表情的维尔纳也真的要原地泪奔下场不踢这球了。 妈妈我今天当孬种就当吧,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幸好没进,而且幸好场上的队友和对手竟都没拿这个事嘲笑他,就连场边的教练都只是不忍直视地捂住脸蛋、气到也忍不住想笑后都按捺住了没在场边破防,大骂维尔纳你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行不行?你知道自己带了脑袋出门的对吗? 就无事发生了。 犯了大错后的维尔纳终于稍微能集中一点,毕竟竭尽全力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中,也算是一种逃避观察外界反应的方式。 第495章 可最让维尔纳沮丧的,正是哪怕他注意力很集中,也从没办法战胜卡尔啊。 时间推进到比赛第20分钟,卡尔又展现了他的防守艺术。在一次莱比锡的快速反击中,维尔纳全速带球冲向拜仁的禁区,试图化勇气为前锋的翅膀,眼看要过掉卡尔,却不料卡尔像舞者般轻巧地用脚背挑起足球,一点花样都没有,直接就把球勾走了。 真正的四两拨千斤。 啊?啊? 意识到自己还在这儿勇猛呢但球已经没了那他还带球跑带个屁啊的维尔纳立刻翅膀折了,扑了个空后重重摔在草地上,脸上沾满了草屑。 球迷们发出心碎的nein! 解说大喊:“维尔纳英勇冲锋——哎呀,冲锋时也得看看路线、保持节奏啊!他的步伐太好判断了,卡尔一个轻巧的断球,零身体接触,直接摆平了可怜的维尔纳!” 观众们惊叹: “立刻把我一个宿舍的哥们都摇晃起来看比赛了……这惊天大宴谁都不准错过……” “维尔纳你真的无敌了,一场比赛里你打算用脸着陆几次?哪有你这样的轰炸机啊?” 场边赶来原本想英勇协防的基米希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他是本能地“鹅”了一声出来,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被卡尔回头扫来的眼神制止,努力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在导播歹毒的直播镜头下,基米希最起码被截了两百张表情包,其中一个他故作正经地拿胳膊挡住嘴巴但其实看眼睛就知道笑嘻了的图更是被疯转,很快就成了热趋里的热帖。 莱比锡球迷纷纷崩溃评论: “我本该责怪你离开队伍又回来后竟无情嘲笑老东家,可我做不到,因为我也忍不住笑了。不过笑完我就哭了起来,我们莱比锡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为什么偏偏抽到拜仁慕尼黑呢?让蒂莫去踢世界上任何一个后卫,他都不会这样狼狈的。” “哦,那当然了,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后卫比卡尔更强大啊。” 场内尽管维尔纳贡献了两拨精彩表演,可实际上总体的比赛质量还是不错的。除去突入禁区面对后卫或门将时像忽然没了脑袋似的,维尔纳在别的地方都是觉得的天赋异禀,而且跑动特别勤勉,毕竟丢人到这个份上再不奋力奔跑的话他真的会在球场上哭起来(…) 而且别的莱比锡球员虽然赛前笑话维尔纳,可实际上真的看到他上场这么可怜,又赶紧要拿出两百分的力气来给兄弟兜底了。 再不拼什么时候拼?到最后赛季末剪个什么搞笑集锦,一半是他们贡献的,那还怎么得了呢! 双方在上半场中互有攻防,僵持不下,直到最后两三分钟。 卡尔原本都放弃维尔纳能给他一脚的美梦了——这是他放弃得最快、最早、最释然的一次,毕竟维尔纳这孩子,都这样了,就这样吧。 谁知道上帝好像就是专爱和他对着干,在他仁淡如菊后,维尔纳反而真的给他来了一脚! 但这不是他希望的那种,这是怎么说呢,又很滑稽的那种! 混乱发生在角球大战中,莱比锡的角球,卡尔同时盯防维尔纳和莱比锡队内真正的头球好手,结果维尔纳这个人,头球不进,小动作却多,一直在超紧张得轻微挪动,球发出后更是不得了了,一通乱跳乱撞,不管球从哪里来,猛猛蹦起来先闭上眼睛甩一头再说—— 如果是在国家队里卡尔现在一定要叫暂停,然后第一百次提醒他踢球的任何时间都要把眼睛睁开来踢,不要自己把自己变盲人——但现在这是在比赛中,所以卡尔不可能说任何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维尔纳不光乱顶,还乱下坠——重心向后的那种。 为了防止身后人的膝盖踢上他的后脑勺,卡尔不得不托了他的后背一把。 而后维尔纳就重心更混乱地挣扎着落地了,落地后站不稳,刷刷刷连踩他三脚,因为卡尔的脚背显然也不是什么平地,他最终还是摔了下去。 并随机刮倒了两个队友。 他们三个红牛崽子,在地上滚成一团,都在慌张地伸胳膊蹬腿,并大喊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了——当然是因为队友正泰山压顶啊! 卡尔:…… 谁说顶级联赛全是严肃得不得了的对抗啊。 这顶级联赛实在是太欢快活泼辣! 被踩他的卡尔被尖叫的基米希扑了过来,不过因为维尔纳只是落地后踉踉跄跄得像醉酒了一样踩了他几下,所以没什么事。 卡尔都有点懊悔了——早知道落地时候脚往前伸伸,那就是一个沉重的维尔纳沉重地踏到他的脚踝上了,多么不幸但又很正常的球场事故,悲伤的卡尔捂着脸遮盖痛苦但也着实喜悦的笑容被担架抬下,得知恢复期最起码要六到八个月后黯然宣布退役! 一瞬间本该得到却失去的一切在他的脑子里像火车一样轰隆隆撞过去,卡尔顿时简直有点急了。 他之前是预设过这种场景的,可惜还是因为等候到现在,第一次实操中真的能遇到,心态没准备好,竟把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错过了。 卡尔紧蹙的眉头让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来,解说大喊上帝保佑卡尔可千万别出事,队友们也不由分说地趁着比赛暂停一切乱成一团把他哗啦啦架到了场边。 “我没事!”卡尔崩溃呐喊。 “不要动!脚不要落地!”队友们无视他团结大喊,甚至配上了一二一的口号,迅猛如风地把卡尔架起来挪到场边了。 第496章 被利索地扒了鞋子按压检查确定无事发生后又被利索套回鞋子的卡尔:…… 全场观众屏息以待,以为卡尔会受伤退场,但看他落地又轻松地站了起来后,又忍不住发出了庆幸的叹息。 大屏幕慢镜头回放让大家都看见了,卡尔是为了拯救维尔纳才被这狗崽子连累、被他踩了好几脚的! 哎,不愧是他们国家队的队长! “主场的莱比锡球迷也不禁动容,为卡尔献上掌声和欢呼啊,幸好他没有受伤,想到过去十二年和未来最起码三到五年里,拜仁慕尼黑和德国国家队都拥有像卡尔这样的球员,一代球迷能拥有这样的偶像,就让人十足动容!” 解说煽情道:“电视机前的观众,请也把热烈的掌声献给卡尔!献给十年里没拿过一张红牌的球场绅士,献给了不起的竞技精神!” 球迷们又开始刷屏: “慈父!(褒义版)” 卡尔自己是想和维尔纳生气的,不是因为对方踢得太鲁莽了,而是单纯快黑化变成怨念卡尔并迁怒旁人了。 可维尔纳会自动解读。他从卡尔的怒视中读出了三分关切、三分和四分温暖的鼓励(…)卡尔很少用这么充满感情的眼神望着别人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懂,他懂! 他真的要知耻而后勇了! 中场休息时他也鼓起勇气第一时间和队友们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进行反思道歉,并希望大家可以原谅他。 队友们只有一个感想:“哥们别再往地上摔了,你一边脸都快被染成绿色了……” 拜仁的更衣室里基米希也在情绪激动: “卡尔都被人家踩到脚上了,我们却还是没有进球!” 大家群情激奋! 其实超级想被踩脚的卡尔:…… 不敢吱声.jpg “糟了,卡尔真的摔疼了。”连外贝外都气愤起来:“他都不说话了!” 下半场维尔纳确实奋发了起来,试图挽回面子。在一次快攻中,虽然没能成功晃过卡尔,但不妨碍他真的跑到了一个绝佳位置,晃过博阿滕后,他有了个转瞬的单刀球机会。 观众一阵骚动,仿佛看到了莱比锡进球的希望。 但维尔纳自己也激动过头了,毕竟这一球实在是太关键了,他一定要把握住——结果一脚发力过猛,皮球竟飞上看台!!! 天哪,谢天谢地……,卡尔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博阿滕尴尬地擦了擦汗,场边的拜仁替补席上笑声四起,莱比锡的替补席里则是各个乌云满面地挡住嘴巴——这样不管是憋不住笑了还是忍不住骂了都不会被看出来。 残忍的是这头在打铁浪费机会,那头久攻不下的拜仁终于还是开花拿下进球了。 又是穆勒! 从莱万到来后,他的进球压力其实是不断变小的,怎么做好助攻手比怎么想着自己进更重要,但在很多场合里,能抓到见血封喉的一瞬间、替团队神奇打开局势的人还是他! 1:0,拜仁终于拿到了这宝贵的领先! 杯赛如果踢平的话可是要进加时和点球的,他们赛程压力太大了,如果拖到那种境地一点都不乐观,能直接在九十分钟里结束是最好了! 但相对莱比锡来说,拿到一球,重新为自己兑换三十分钟游戏时间,就成了当下最重要的事。 比赛进入最后时刻,紧张的气氛笼罩全场,莱比锡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维尔纳再次发挥神勇,博阿滕被换下后,换上来的胡梅尔斯也没拦住他,他再次成功突入禁区,几乎面对空门! 虽然球门前看起来只有一个诺伊尔,但在德拜,球门前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诺伊尔,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卡尔飞身铲断,皮球被他铲出底线! 天哪,我就知道会这样!维尔纳绝望又不失成长地想。 不过他这次吸取教训了,早早就跳跃躲开,而且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卡尔再给踩了! 别说是脚背,就连头发丝都不行! 全场观众惊呼不已。 这就是莱比锡最后的机会了,但也实在可惜,维尔纳其实已经算是最勇敢的一场比赛了,却还是没能战胜卡尔! 只有卡尔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背影怎么看怎么落寞。 “疼了?累了?哪里伤了?”诺伊尔差点没掀他衣服检查。 基米希差点尖叫着去拍打诺伊尔的手,万幸门将大爹的地位是真的高不可攀,手掌托举着这个家,他才没有造次。 但他还是很警惕地看着诺伊尔,生怕他真忽然一下子当众掀卡尔的衣服。 太不礼貌了,卡尔也是太惯着好朋友,其实队里还是可以树立一些规矩的嘛! 基米希自己被掀都无所谓,卡尔被掀他就觉得是崩人设。 他真的很严格。 一直贴着也真的很让人为难。 卡尔叹气,夸他说这场比赛表现得好。 基米希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嗯?” “回主场不是还是有点难过的吗?但你踢得很好。”卡尔和他说:“今天真棒。” 除了憋不住笑了那几波。 不过那不算大事,说到底倒霉的还是维尔纳。至于基米希?大家会理解他的。 基米希忽然沉默了。 基米希忽然脸涨得通红。 基米希忽然一声不吭快步走,快步回更衣室。 第497章 更衣室里忽然传出响亮鸡叫,透过墙和门都能听到,惹得走廊里的人都在惊疑不定地往里头看。 诺伊尔哈哈哈笑了起来。 卡尔捏住他的嘴:“你笑什么。” 他又不是为了诺伊尔才弄走基米希的,是他自己不想被对方关切的大电灯泡似的眼睛盯住了! 但这不妨碍诺伊尔就是得意。穆勒去接受赛后采访了,他虽然乐意他们俩和好、不然卡尔总是不高兴,但又还是会有点吃味——不是情感上的,诺伊尔很确信哪怕地球毁灭了卡尔也不会和穆勒亲嘴的,单纯是友情上的小小嫉妒。 明明他认识卡尔要比穆勒更早的,但卡尔是个很狠心的家伙,总把他当外仁,直到他终于转会了。 可他终于转会后,对方已有最好的朋友了,而且并不打算改变这一点。 人际关系中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但诺伊尔还是在意。 基米希被夸了,胡梅尔斯却被卡尔提醒了这场表现不好。 他现在替补上场的时间虽然多,可也不够多,不管怎么说,卡尔觉得他应该能拿出更好的状态来,最起码不比博阿滕差的,不会被对方压过一头。 胡梅尔斯最近却偏偏状态好不了,淡淡地靠在墙上说:“真奇怪,不喝酒的时候也能看到你和我说话。” 他在抱怨,卡尔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又想掐住他的脸说不许学这幅样子,又想到自己确实平时都不怎么理他,于是还是抽身走开了。 球迷们很狂欢地在赛后把维尔纳评价成了“金色扫地机”,或者“金色孝顺机”,并好奇地期待几日后联赛里,要换成莱比锡做客拜仁了,维尔纳能不能支棱起来,一雪前耻。 金牌导师卡尔给你连环加课! 结果踢完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至臻卡一儿!” “学无止境,学吧,维尔纳你就学吧,等卡皇退役了你也就毕业了。” 维尔纳小小年纪,就拿到了很多前锋用了很多年才拿到的荣誉称号。 第107章 小卡 小小罗在赛后哭成了泪人。 这赛季他是要争夺金球奖的, 在俱乐部里绝对贡献了现象级的表现,但欧洲杯显然也很重要,不然万一最后欧洲杯冠军是欧冠亚军切尔西队里的某个成员, 他该怎么办?会有影响吗? 大赛成了惨淡的八强让他感觉压力好大。 而且他也不想面对赛后舆论,英媒对他一点都不友好。 5月的欧冠决赛曼联虽然赢了, 但支棱了一个赛季的他偏偏射丢了全队唯一一个点球, 要不是切尔西方面,队长特里一个脚滑葬送了比赛,恐怕他就要成曼联的千古罪人了。 尽管弗格森爵士和他的队友们没有一个怪罪他, 但刻薄的英国媒体还是揪着他嘲笑了许久,仿佛是曼联赢了他输了。 自从德国世界杯他和鲁尼的红牌门过后,他本就糟糕的媒体待遇彻底陷入泥沼了。 虽然可以安慰自己最后赢了就好, 但被媒体们这么围着说还是很难过。到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他想起来还是心里作痛。 没人想射丢点球, 或没能力踢进去, 客观来说他真的只是太年轻了,没有经验,在那一刻疲倦和压力让他心态失衡,有过这样的经验, 再到下一次, 下下次,他一定会表现得更好。 点球要让年长点的球员踢就是这个缘故,有经验总要比没经验好很多的, 谁年轻时候没坑过一两回队友, 又在年长时开始为年轻球员兜底呢? 足球是集体运动,一个团队能赢下就好。 但媒体们无视这种客观现实,就是故意要给他找不痛快。而且年纪小的球员里大心脏也有很多, 现在站在他另一侧也正在接受采访的卡尔就是。 在小小罗备受煎熬的德国世界杯上,卡尔却在当全德国、不,全世界的心肝宝贝小太子,任何报纸上都是夸他的话,任何一个人嘴里提到他都是在赞叹真是太神奇了。 他看起来和球场上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像那种从小有保姆牵着手的,像要去念大学当政客的,像要出现在大荧屏上备受追捧的。 不管是现在的黑发,还是之前的金发,都柔软发光,背脊挺直,体态漂亮,说话不紧不慢,情绪、表情和动作失控的时候都很少。 他不是小小罗熟悉的球员形象。小小罗小时候常觉得身边一些人有种让人无法接受的野蛮和愚笨,像一群被生活拿走灵魂的人,他发誓自己要离开他们,要向上走,要去到更好的世界,但真的遇到一个像在闪闪发光的卡尔,他又莫名觉得对方还不如是野蛮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类人相处。ac米兰的卡卡也有点像这样,但卡卡比卡尔要亲和得多,阳光得多,卡尔就……不太一样。 卡尔的采访和他好像差不多时间结束了,不知说了什么话,围绕在他旁边的工作人员们被逗得哈哈大笑,采访他的记者也在好奇地往那头张望,围着他的人从来都不会这么哈哈大笑。 小小罗迟疑着试图和身边葡萄牙国家队的运营官多说几句话,好把时间错开,不用和卡尔在球员通道口相会。谁知道天不遂罗愿,卡尔在球员通道口又被不知是德足协还是欧足联的工作人员挡了一下,他们俩还是得碰到。 烦死了,小小罗恨不得脚指头抠地,不想面对那种可能从卡尔的眼睛里发射出来,从上到下扫他一遍的目光,这类人太擅长微笑着让旁人浑身难受。被摄像头拍着就拍着吧,他宁愿自己又被媒体截一段视频骂他赛后破防黑脸没礼貌这类话,也不想硬强迫自己去硬挤出笑容示好一个战胜他(两次)的对手。 第498章 谁知道却是卡尔自己叫住了他。 在他们已走入球员通道几米后,整个世界仿佛都暗了很多,无处不在的目光也少了很多。小小罗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轻柔的声音在喊他罗纳尔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也立刻走不动道了,不安地转过身去,不知道卡尔有什么事。 他把上衣拉起来,擦了擦自己的脸。 卡尔只是同他打个招呼,赛后看到对手了却不说话对卡尔来说虽然有点怪怪的,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小小罗的情况不大一样。打完招呼后卡尔拿着刚向摄影师讨要的那种擦镜头的面巾纸,轻轻举给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眉骨上方,示意他位置: “脏了一块。” 准确来说是泥土和草屑混合汗水黏在了脸上,被胳膊抹了一下后压平了,黑绿黑绿,乱七八糟的一块。 脸下面其实也糟糕,因为小小罗可能哭了太久。 球员自己赛中太专心、赛后太累了注意不到身上是正常的,但别人不会看不见。 也是奇怪,大家怎么都不告诉他。 葡萄牙队自己的工作人员总该照料他一下。 虽说马上他就要进更衣室换洗了,可万一被队友笑话也是挺讨厌的,而且如果洗澡不注意,脏东西会直接流进眼睛里,还是现在先处理一下吧。 草,怎么是这种事。 而且卡尔看起来很关切的样子。 其实好意比恶意让他更不知如何处理,小小罗狼狈又尴尬地哦了一声,本想说不就是脏了一块吗屁大点事,真男人不怕脸黢黑,可又想到卡尔这么个体面玩意在这儿认真看,是不是真的脏到很离谱,赶紧猛擦,但他太紧张了,弄反了方向,卡尔已告诉他镜面位置了,他却觉得对方肯定没这么贴心,又自己转换了一下左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卡尔上手替他擦了一下。 卡尔微笑着说现在好了。 卡尔走开了。 小小罗发现他甚至在这种时候都不怎么臭烘烘的,虽然他也被弄脏了,但肯定不是要上纸巾擦来擦去的脏,毕竟他在球场上摔倒了都是被动的,对方却是主动出击的,一脚铲球像个战神一样利索得要命。 穿着白色球衣,像月光一样的卡尔穿梭着消失在走廊里了。 他真讨人厌啊,他是在嫌我脏得要命吗? 被这么个比自己还小、却也比自己还高点的后卫赢了,又被对方镇定自若、理所当然、莫名其妙地站在这儿擦脸,让小小罗一边走一边不断重新抹脏自己,觉得哪哪都不对味,哪哪都讨厌,哪哪都心烦意乱,哪哪都脸颊发烫,羞耻和自尊心受伤的感觉交织着,最后在脑海中凝聚出卡尔过分洁净的眼睛。 他决定要从今天开始讨厌这种透透的蓝眼睛。 对阵葡萄牙的胜利让更衣室中一片欢腾。今日被拎去出席赛后新闻发布会的自然是两传一射的施魏因施泰格,卡尔进门时他正要出去,立刻搂住卡尔大亲了两口,也不在乎自己刚换的干净衣服又蹭上了一点草屑。 卡尔被他热乎乎地搂着,感觉刚冷却下的体温就在回升。他刚微笑起来,就不小心透过人群和巴拉克的眼睛对上了,仅仅一瞬,两个人就像通了电一样啪嗒一下各自弹开,卡尔甚至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本能的颤抖,轻轻推开施魏因施泰格让他和急得快跳脚的新闻官离开。 时隔很多天,卡尔第一次和巴拉克说话。说话内容是卡尔在浴室里询问水龙头是坏了吗?巴拉克顺嘴答了最热的就那样。 然后意识到不小心和对方说了话的他们忽然同时陷入静默。 雾气环绕,把人都遮盖不清,也把声音都吸走了,隔了几个花洒就听不清。卡尔忽然忍不住在水流下流眼泪,他哽咽着小声说: “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呢。” 巴拉克应当是听不到的,当然也不可能回他。 人生的福祸就是难以判断的,克罗地亚小组赛第一出线迎战土耳其,本以为是上上签,却没想到被土耳其逼平了,而后在点球大战中以一球之差不幸落败。 德国队捡到了这个“便宜”,即将在半决赛里对阵土耳其。 而下半区中,俄罗斯也出人意料地大胜荷兰,西班牙和意大利则是也同样拖入了点球大战,而意大利连续两球不进痛失好局,只能沮丧地就此结束了这场大赛。 西班牙将要迎战俄罗斯。 比起频频爆冷的小组赛和淘汰赛,半决赛的结果就无人感到意外了,尽管德国队一度情势不妙,但最后他们还是追回了比分。 施魏因施泰格和克洛泽连场破门,这本来是非常好的开头,但土耳其不断追回。 卡尔在上场比赛中还是受了点伤,想想看那种强度的撞击还什么事都没有的人才真的是应该去当超人。不过他的伤不重,肋骨骨裂,自然愈合就好。但为了防止意外,队医再三要求勒夫还是让他休一场看看。 然后后防崩盘了。 大家终于发现了德国队从那种4:2,3:2赢球的状态里摆脱出来不是因为克林斯曼下课了,也不是因为勒夫的战术进化了,纯粹是天降紫微星,纯粹是卡尔自己一个小爹扛起了这个家(…) 当卡尔满脸纯良地坐在替补席上捧着脸看球时,他场上的队友也满脸糊涂地开送了。 要知道他不光是防守大将,还是后防指挥官。 第499章 虽然拉姆接过这一指责,莱曼也不断呼唤后卫,可整个队伍就是忽然搞不定这一切了。他们又变成了高而慢的状态,默特萨克一个掉头的功夫,土耳其的前锋都突出去十米了。 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之前还被夸老当益壮的莱曼差点半场比赛就直接被球迷喷退役了,卡恩在家里看电视都快笑嘻了,德国队进一个球他笑一次,德国队丢一个球他也笑一次,看着莱曼在地上狼狈打滚的样子,卡恩拍大腿笑到差点自己呛死自己。 不得了了,真的不得了了。 当比赛进行到第76分钟,土耳其却再次打入一球追平比赛时,勒夫终于破防了。他没有换前锋,反而是把卡尔给置换了上去——此时他的逻辑也很简单,最坏的情况他们也得先拖入点球大战,无论如何不能让土耳其再偷一个了。 球迷们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冲着卡尔尖叫起来,拼命地摇晃贴着他海报的牌子。 解说也是啧啧称奇:“后卫就是这样一个位置啊,平时大家总喜欢忽略他们的作用,可一旦失去了可靠的后防球员,又悔之莫及……” 而卡尔上场的作用还是比大家想象中还要大。他不光是在防线上立刻能补足队伍的缺陷,还能把拉姆解放出去。 没有卡尔的话,拉姆就得把重心全部回收到自家半场;但有了卡尔就不一样,他能最大程度地带动左路。 全场比赛第90分钟,在所有人都觉得土耳其又要靠着坚韧顽强的表现把比赛拖入加时和点球时,正是卡尔在后场的截断,一个极其灵性的传球,送向了仿佛和他心有灵犀、正在边路驰骋的拉姆! 土耳其队松懈片刻产生的空当成为了对他们自己的致命一击,拉姆见血封喉,单兵驰骋,一脚绝杀了比赛! 球场沸腾了,替补席上疯狂跑出的球员、教练和工作人员沸腾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沸腾了,解说也沸腾了: “进—————球啦!!!绝杀!!!来自德国队的新任队长搭档,也许是目前最年轻、最完美的中边组合!!!在卡尔上场后,德国队无疑发生了质的变化,太不可思议了!土耳其球员掩面哭泣,但德国人振奋无比!他们!要前往欧洲杯的决赛啦!” 其实关于卡尔年龄的质疑一直没消失过,大家就是接受不了这么年轻的后卫能踢这种量级的比赛,所以哪怕他已稳定表现了几年,质疑声依然在。哪怕是喜欢他的人心里也会有这种担忧,那就是大家对卡尔的赞誉是不是太过了呢?德拜对他又是不是捧过头了呢?让一个球员才十七岁就进首发,二十岁就已是第二队长,会不会不太好呢? 而且卡尔那种“聪明”的踢法,总会让人觉得不是他特别棒,而是对面的前锋拉胯了,或笨比了,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他进行身体对抗。 很多球迷论坛或足球杂志里不止一次提出这种观点,那就是面对卡尔时直接创过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和他玩判断呢?这些人都忽视了临场是有很多情况的,不和卡尔玩纯粹的身体对抗,是因为卡尔很多时候没有给前锋这种机会。 几日前的小小罗就是个重度受害者。 但现在大家全闭嘴了。 不是弟弟,你来真的啊弟弟。 知道你能配得上就不错了,没想到你已经不光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了,你直接就不可或缺啊? 疯啦! 在卡尔被叫成天才三年后,观众们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卡尔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踢了这么多比赛都证明不了自己,很多人还会拿“年纪太小了”“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可能单纯是占了德拜体系便宜”“不管怎么说不该这么笑上位的,成熟后卫肯定更稳定可靠啊”这类话来说他,但结果他只是在场边坐了七十分钟,整个仁的含金量忽然就直线上升了。 赛后报纸全在分析他,这届欧洲杯里非常好笑的在预选赛阶段就拉了依托大的根本没能来参加的英格兰更是劲头十足,bbc甚至专门出了一期节目来探讨“新式中卫”,来探讨为什么有卡没卡的德国队像是两支队伍,一个中后卫是怎么覆盖到那么大的防守范围,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却能朴素地吃下各种类型的对手? 他们钻研出来,速度快体格好的前锋也总是在卡尔面前放慢脚步,是因为卡尔总能够迅速预判对手的移动方向,提前占据有利位置,前锋若贸然进行身体对抗,往往会发现自己的进攻路线已被堵死,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 再比如卡尔经常钓鱼执法,诱导对手,防守时故意露出一些空间,诱导前锋选择看似有利的突破路线,但实则是陷阱,等到前锋行动时,他就迅速合拢,截下皮球。 他还非常擅长非接触性的防守,比如在前锋接球前轻轻干扰路线,或者利用精准到近乎可怕的伸腿抢断,让前锋感到对抗毫无意义,反而容易失误。 而因为对非接触性的防守太擅长,卡尔在身体接触时动作也总是干净,裁判极少给他判罚犯规,反而是前锋常常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吹罚犯规,比如急眼了往卡尔身上推一把,或试图给他个大耳光子,又或恨不得踩他一脚、打他屁股,这种事裁判能不拦着吗?久而久之的,和他对线的前锋心理压力超级大的。 而卡尔的持续高压、和常常在对手不断冲刺、体能耗尽时进行杀人诛心的关键性防守的特点也让和他接触的前锋往往越来越无力或不愿意进行一对一的身体颤抖,而是试图找到绕路的方法,但事实上世界上最远的路途就是捷径,从想着绕开卡尔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不幸往往就要贯穿到比赛结束了。 第500章 这一通把卡尔吹得,一些半懂不懂球的俱乐部老板眼睛都看直了,打电话直呼应该要买他。 曼联和阿森纳是最有话说的。 买,买什么买? 买不到难道是我们没钱吗? 哦,好吧,阿森纳可能是有点财政短缺。 那换成买不到难道是我们不想买吗? 没看到拜仁已经欢喜到就差把卡尔挂到二手市场而后标签上写“仅展示、不出售”了吗?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太子,赫内斯的掌中宝,你拿小刀给挖出来啊?能吗? 也不知道bbc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讲解卡尔的背景板球员全用的是小小罗——他简直成了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看了节目的英国人还以为他是大笨蛋呢。 曼联球迷愤懑地说你们就是嫉妒曼联太优秀了,故意给俺们小头牌找茬!什么素质!但如果问本土球迷小小罗和鲁尼选哪个,他们肯定还是要选鲁尼的。 家里蹲的太子也比外来户好,这就是带英球迷朴素的道德观念。毕竟英格兰崽英格兰人爱,葡萄崽关他们屁事。 总之bbc就这么给卡尔硬是数出了六个优点,并惊叹拜仁的青训体系得多么超前啊,是怎么培养出这样出众的后卫来的,搞得卡尔的青训教练和主管在给他打电话,开玩笑说多亏了他好多人想把他们挖走去工作,拜仁给他们涨薪了呢。 教练自豪地说:“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会有一番大出息的,真好。” 现在越发理解了比赛是什么的妹妹也激动地给他来电,夸了他好多好多,她清脆的声音让卡尔情不自禁面露微笑,什么事都放下,只专心地听妹妹絮絮叨叨的话——搬家后莉拉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只是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新学期还是得去读书的。 卡尔想着要给她换个学校,但又怕她在新学校里还是感到不开心。 欧洲杯的一切都像是完美的,可赞美来得太早仿佛是一种尴尬,最关键的决赛他们没能拿下。 德国队的防线真的算得上固若金汤了,可再坚固也比拦不住一直在渗透的对手。全场比赛西班牙共有13次打门,德国队只有三次,一直靠着“青春风暴”和“进攻强势”吃香的他们在火力更足够的西班牙人面前忽然失去了所有优势。 赛前德国队的判断也太乐观了,虽然他们加强了控球,可他们的控球和西班牙队的控球不能比,因为西班牙队是边控边推进,他们拿着球时怎么出球却总有瑕疵,双方在脚法和小技术上更不是一个水平的。 卡尔在上半场很快就认清了局势,开始想到比赛获胜的方法也许只剩下了0:0拖到最后,踢加时和点球。但偏偏他们没能拖住,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卡尔丢掉了一年里也许最关键的一次拦截,他没能防住托雷斯。 bbc做了一整期节目来讲述为什么前锋们不能用身体战胜卡尔,托雷斯用赛场表现说,谁说的? 其实一整场里,他也就成功了一次。剩下所有的时间里,卡尔都让他感到震惊。 但对于比赛来说,一球就够了。 赛场上的一球,就足够换回一座奖杯了。 整场比赛结束后卡尔依然是全队评分最高的人,媒体给出的评价都是如果没有他不知道德国队得输几个,毕竟赛后西班牙全队共打门13次,德国队只打了3次,这13次里射正高达10次,但只进了一个。客观来说也不是莱曼发功了,而是卡尔给人带来了错误的希望。 但对于卡尔来说,这就是他弄丢了一个欧洲杯冠军。 比赛的所有过程在日后都不清晰了,只有那一个实在限制不住对方的失位在后来好几年里都还会出现在卡尔的记忆中,和他站在场边看着西班牙队捧起奖杯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浑身作痛。 赛后人们还要评价,认为他是德国队里唯一一个能跟上西班牙队强度的球员。还很神奇的是,巴塞罗那的新任主帅瓜迪奥拉公开表示非常非常希望能引援他。 拉丁足球从前很少对德式后卫感兴趣的。 卡尔也不应承这个话,只是对媒体淡淡地说:“我不会离开拜仁的。瓜迪奥拉先生想做我的教练,我们欢迎他到来。” 第108章 大卡 今年德国足球先生的颁奖典礼将在11月4日, 多特蒙德主场迎战拜仁后举行。 卡尔翻动日历,发现只剩两场比赛了——去苏格兰客场踢完凯尔特人后回来,再去多特蒙德就结了, 11月4日后算是有个小假期,整整半个月的空歇, 直到11月18日前都不会有新比赛。 虽然中间夹了五天国际比赛日, 但还是算假期了,毕竟又是友谊赛,他们早稳稳锁定出线了。 而且对手肯定也不会比葡萄牙更敏感了, 勒夫那老东西也不会坐在镜头前乱说话给他拉仇恨……应该不会吧? 总算能从比赛的漩涡里挣脱出来。 卡尔轻轻叹了口气,像在期末浑浑噩噩挣扎了许久的学生终于盼到了假期的曙光似的,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疲倦和惬意, 把手机丢开去。 少赛当休了! 密集的赛程下来, 确实已经有很多球员挡不住了, 甚至连国家队都有点不想去, 反正是踢友谊赛,去了也就是刷国家队记录,不去却可以多休一周。 但拜仁球员情况不太一样,一般来说他们还是乐意去的, 因为他们比较有主人翁情结, 在国家队里总是承担比较重要的责任也背更重的锅的同时,对位置的占有欲自然就会强一点。而且现在和勒夫的关系敏感又微妙,生怕自己一走了就被老登找到借口, 以后谁知道会不会辛辛苦苦挤不进来。 第501章 人生在世, 不要给别人拿捏自己的借口。正正常常地应招,勒夫有什么是勒夫的不是;请假不来,就变成自己的不是了, 搞得好像俱乐部大明星怠慢了国家荣誉似的。 德国国家队也是一款肄业容易毕业难的刻薄高校,想在这里风光顺遂地念完全程、带着武凭挥手退役可不容易,刚入队时在贝肯鲍尔的雕像下祈祷一万遍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都没有。 dfb风水不好,叫了不知多少人玉损香消。 皇马方面就很不想让克罗斯来,他们这赛季队内不太和谐,主要是头牌c罗竟和主席弗洛伦迪诺杠上了,双方不仅没和解的意思,反而关系越发扑朔了,不影响队内成绩是不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万一有球员在国家队里累了影响状态或伤了直接不能上场了,岂不是俱乐部高薪优待好好养着的人被国家队当牛马用,到最后还是自己心疼,为了一场友谊赛,实在不值当。 克罗斯却是要来的:“友谊赛而已,那么多预选赛我全去了,明年还要踢世界杯呢,少这一场?” 这想法也对,最大的苦力都已经出了,要是反而要小事上被德足协抓着做文章,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他这个脾气就这样,大事上和皇马很统一,小事上尊重他一点比较重要。 皇马也就不说话了。 就像克罗斯说的一样,这毕竟是一场友谊赛,去不去影响都不会太大。他们现在最头疼和最关心的事还是12月就要到来的金球奖。 在卡尔躺下休息时,乌尔里克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结束了一个晚餐会后她回到家里,把家政留下的醒酒汤加热,而后站在墙壁前,继续把重要的事情写好钉上去。 不知道的人看着一墙的照片、便签、红线,各路人马微笑的脸下写着他们的名字和职位,密密麻麻地有序分布着,绝对得以为她是什么犯罪分子,或警方侦探。 但乌尔里克只是习惯把重要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进行梳理,这是她早年参加工作的习惯,那时候墙上钉着的是线索和利益相关人,现在墙上钉着的还是线索和利益相关人,而且里面也一样有不少经济罪犯,只是没被抓捕罢了,比如她正在用钉子戳脑门的欧足联官员,谁能说她不是在延续自己的事业。 在经济自由后,她一度想要重回校园,参加法律考试,重新做回律师,这是她儿时的梦想——但这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有些时候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想当律师,还是单纯想出人头地罢了,因为经纪人工作带给她的成就感也是相当强烈的,特别是做卡尔的经纪人。 这么多年里她没有一天感到后悔,只觉得庆幸。 可年少考完试和同学们一起钻进小酒吧,三欧一杯的廉价酒水就能开心一晚的回忆也会时不时钻进她的脑子里,自己在律所中做大做强的梦想也会回来。也许那样的她也会和卡尔合作,只是换了一种身份罢了。 没准她会替卡尔他爹,替赫内斯打入狱官司呢? 直到某个午夜她忽然想明白,她只是怀念做学生的感觉。天真的,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世界就会予以回报,只要按既定的某种明亮的路线走——通过考试、实习、通过考试,就能获得一份工作,拥有理想的人生,那种感觉真的挺好的。 但现实自有另一套逻辑。 乌尔里克把醒酒汤喝了,彻底投入工作,不让自己去想太多过去的事。 过去是泥沼,总在里头挣扎是没有意义的。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直接不出生才是免了一切烦恼和懊悔,可她能选吗? 金球奖的投票也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将在11月15日截止投票。据已透露出的风声,c罗还是比卡尔领先了一头——这样的新闻也在刺激着还没做出选择的记者们不断思考自己的判断正不正确,日后票数公开后不要受到太大的质疑。 虽然理论上来说投票过程是独立且保密的,评委们不会知道其他人的投票时间或结果,不会受到干扰,专心填好自己的就行了,可实际上每年都是边投边泄露,大家也习惯了。 人家都选c罗,就我不选,不是显得我不懂球? 但也有反向思考的,认为不随大流才是自己懂球的体现。而且新闻用的是“领先一些”,而不是“稳操胜券”“显著超越”,其实很能说明问题,很多人猜想到了票数差距也许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大。 c罗新赛季以来状态就没好过,而卡尔却延续了一整年的战神发挥,堪称满分收割机,现在一上场就几乎都是完美表现,身为中后卫却成为了球队绝对的核心和领袖,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令人瞠目结舌。 竞技水平上的此消彼长显然令很多记者感到了踌躇。 但金球奖早已不是单纯评选竞技能力的奖项,令票数更拉不开差距的还是营销因素,也就是所谓的感情分、印象分。 皇马今年替c罗造的势头不够,弗洛伦迪诺仿佛在冲着c罗释放“不和好就不捧你”的讯号;而葡萄牙球星依然寸步不让,把精力全转向了个人代言和商业活动,和俱乐部也抗衡起来。 没有我,你门票都卖不动,球衣都没人要! 但他在场外花费更多功夫属于双刃剑,一方面确实增加了曝光,另一方面攻击方会以此做“黑料”,讽刺他功夫全在场下,场上却松懈了,实在是傲慢不堪。 第502章 卡尔的形象和他显然是反过来,从上赛季开始他的个人活动就越发精简了,因为卡尔实在劲头不足;但在这样的时刻,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仿佛是一个越发专心场上,另一个却动荡开摆似的。 尽管业内人都知道c罗在事业上的投入再专心集中不过,但金球奖偏偏不是业内人在投。就像去年的很多人不懂卡尔作为一个中后卫有这样的表现付出了多少努力、是多么超模一样,今年很多人依然不懂c罗陷入了什么样的困境。 大家都很受情绪影响。 社交媒体上关于法国足球应该还卡尔一个金球奖的言论越发热烈了,任何带着金球奖和法国足球tag的地方都能看到,还有拜仁球迷从俱乐部的角度抗议应该还两个给拜仁,有德国球迷从国家的角度抗议嘚国人为什么越来越被排挤在法国足球之外——骂二战归骂二战,学生运动的年代嘚国人自己都往祖宗墓碑上丢鸡蛋、和沉默的爹娘做切割呢,但那毕竟是老历史了,不要揪着现在的嘚国人欺负啊。 卡尔上次那个话不是很清楚了,大家是足球场上的关系,又不是真的像上一代和上上代一样有war仇恨,怎么就非得闹得火光四射的。 这么多年卡尔一直是完美球员,就算是法国人也有目共睹,不然就得靠着造谣来弄黑料了吗?但凡换个人来,不用黑自己都垮了,把柄抓不完,会十年才闹了一回风波吗? 要真的实在过不去了,一直是敌人也行,别的地方怎么又要谈友情,大家难道不是在欧盟里做夫妻的关系吗?(不是) 历史的血泪流淌在欧洲每个国家中间,关系不好是正常的,但关系不好不该妨碍大家现在就是在一起过日子,不妨碍球员应该正常地拿金球奖……嘚国人的逻辑闭环了。 法国足球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们不待见拜仁和嘚男是真的,但去年卡尔丢掉金球奖并没有他们从中作梗,纯粹是德拜自己不发功,皇马却是砸钱宣传了最起码几个月,手里能拉拢能用上的投票记者全用上了,这也能怪主办方? 法媒轰轰烈烈造谣卡尔那阵,他们也没参与,卡尔确实是个人形象和风评都非常好,年年要出席奖项的,去年那么伤的情况都坐在下面鼓掌,一个带着点克制悲伤的面部大特写替金球奖赚了历史最高收视率。 这万一给人整不来了也是一桩尴尬事,一年不来是球员自己难看,要是像卡尔这样的球员都开始不来、带动着大家都不捧场,不玩这个游戏了,那就要变成法国足球难看了。 今年他们还特意换掉了几个有明显收受贿赂做票嫌疑的记者,算是抓了典型,这不是在维护奖项的公平性吗? 但被社媒这么裹挟着,他们舆论压力确实是很大,毕竟有过累累前科,解释也没用,观众就是质疑公平性,质疑其中出了问题。 可内部人员也是和乌尔里克透了底的,靠着投票赢,绝对不给皇马改;但要是赢不了,那他们也不可能帮卡尔做票。 乌尔里克把拜仁的cmo克里斯蒂安·达林移动到更上面一点,发了个邮件给他催促他继续用功。她又看了一下公关团队的报告,觉得数据喜人,于是拨了新的款项让他们用功。 舆论是主阵地战,乌尔里克发誓要在最后的半个月里让所有投票人都觉得卡尔是个超级悲情、可怜和伟大的球员。 她还集中强化了他的领袖属性、队长属性,这其实是足球世界里已阔别很久的款式,因为常年垄断金球奖的梅罗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队长,最起码现在还不是。乌尔里克试图唤醒人们对儿时那些英雄角色,那些默默付出、母爱如山(?)的模糊印象,并把他们重叠到卡尔身上。 她又把阿迪达斯的ceo,天空体育德国和德足协的官员——拉姆介绍给她的,绝对靠谱——拉到了一起,决定尽可能地拉三方一起进一个饭局,或者活动也行,即将到来的德国足球年度典礼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个奖项拿不到影响并不大,乌尔里克有别的公关手段。 剩下零零总总能接触的人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手指一一划过去,最后停在了卡尔的家庭模块上,里面全是空白,但又全在乌尔里克心里。 其实如果能炒一波妹妹的事……乌尔里克迟疑了。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件事了,无数球迷都会为此落泪,投票人也是。 但卡尔不会同意的,莉拉是他绝对、绝对的禁区。 莉拉如果还活着,她会多希望哥哥能成为金球先生啊,到完全下不了床的时间里,她非常喜欢拿纸张绘画和制作颁奖典礼,把微笑的小纸人卡尔套上黑色西服、贴上领带,放在正中间,她希望卡尔能得到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就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一般。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又会多么欣喜和骄傲?她会坐在下面替卡尔鼓掌,而卡尔会在上台时亲吻妹妹的脸颊,亲吻某种意义上他唯一的家人…… 但莉拉什么都没看到,欧冠冠军,世界杯冠军,欧洲杯冠……莉拉什么都没看到。 卡尔人生里最重要的荣光加冕的时刻,从来都没有亲人相伴。 乌尔里克的眼眶湿润了。 对着凯尔特人的比赛没什么好说的,安切洛蒂尽可能地使用了一点轮换,例如把博阿滕扯下来,让胡梅尔斯打满整场。虽然上次对着卡尔摆烂哀怨,可被他说过后,胡梅尔斯还是非常本能地焕发了青春(…)在场上踢得很卖力,很用功。 第503章 拜仁2:1有惊无险拿下对手,再积三分,继续领跑积分榜——如果这一轮巴黎圣日耳曼输掉比赛的话,他们最后两场比赛就可以全打轮换了,依然能保证小组第一出线。 可惜法国球队没有输,那么下一轮拜仁依然得努力比赛,悬念似乎要保持到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也是他们的第二次强强对话上了。 上次被拜仁踢了个520,巴黎圣日耳曼绝对是懵逼的,第二次碰头什么结果就不好说了,按双方小组赛的成绩来看,他们的实力差距应该真的不是很大。 不过安切洛蒂现在来不及思考那么遥远的事,他把注意力全放在做客多特蒙德的比赛上了,毕竟克洛普时代的多特和拜仁的比赛都成德国国家德比了,瓜渣大战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两队强到在半决赛分别淘汰皇萨进决赛,什么水平不用多说的。 虽然现在渣走了,瓜也走了,多特又有点萎靡了,可球迷们的激情还在,球员们的激情也在,在黄黑之墙下没人想输,欢迎来到德甲最大的抗压路。 结果在安切洛蒂哆嗦了快两三天的睡不好觉的情况下,拜仁轻描淡写地3:0拿下了。 莱万面对老东家,无情地完成了帽子戏法。 第一个球到来时,安切洛蒂还在狂欢蹦起来庆祝,第二个球已开始安心,第三个球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起身了——隔壁多特替补席上哀怨到像马上就快眼泪化成大雨哗啦啦流出了。 在主场球迷用尽全力的加油下,多特蒙德为今年第一度横仁大战贡献了惨烈的表现。 全场踢得最好的罗伊斯也没有很好,他粗暴犯规莱万背负了一张黄牌,要不是主场恐怕有可能直接染红下去的,然后还差点气急了推搡卡尔,被卡尔按住肩膀安抚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客观来说看不出拜仁表现得到底好不好,虐菜用不了全力。 胡梅尔斯在主场被嘘了,但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拜仁和多特虽然过去几年恩怨深,但两队国脚都不少,卡尔赛后还是安抚了很多人,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在颁奖典礼上再见呢。 罗伊斯赌气和他说:“我不去了。” 他应该有个小奖项要领的才对。 “别生气,去玩玩而已。”卡尔搂搂他。 “今年谁领奖?他们都说是莱,莱万——反正不是你,对不对?” 得到卡尔应承的他露出了“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那我更不想去了。”罗伊斯说:“反正不是你领奖,我不去也没关系的。” “你可以和我坐一起啊,然后很多人一起去国家队,省了麻烦了,不然你不得自己飞?”卡尔继续哄他。 罗伊斯好像有点被说动了。 “而且不是定了新西装吗?” 卡尔劝他。 “你怎么知道的?” 罗伊斯笑了。 很多人都定了新西装,这没什么奇怪的,一年里他们能出席的典礼也没几个,足球是集体运动,最盛大的颁奖典礼就是冠军捧杯,然后金球奖和世界足球先生——之前合并起来时甚至只有一个。 国内再算上一个,没了。 能出席还是出席吧,不然胜者没有人捧花鼓掌。能坐在台下,本身就是一种成功了。 不是上台领奖才叫得意的。 卡尔也穿新衣服,尽管他也分不清这一套和以前的许多套有什么区别,不过新衣服仿佛就是一种仪式,让生活里多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个颁奖典礼大部分人都不带伴侣,入场倒不用担心尴尬,诺伊尔和他一起来的,穆勒先到了,卡尔走完红毯、拍完微笑的公式照后迈入场内,就看到他正站在聚光灯下微笑。 他平时总是搞怪,穿正装时就显得格外英俊些。 裁剪合身的西服包裹他高大提拔的身躯,和小时候那个跳来跳去的瘦猴样一年比一年远了。 只是他领带夹过分朴素,看起来毫不值钱,而且款式也像很久很久以前的。 卡尔完全愣住了,觉得实在眼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诺伊尔先和穆勒打了招呼,笑话他:“怎么不戴那个胸针,卡尔送你的生日礼物呢。” 穆勒却只是看着卡尔微笑:“那个也好,但还是这个对我最重要。” 第109章 小卡 7月, 在装修了两年后,拜仁新的服务中心终于正式竣工并开放了。 整个拜仁大家庭终于可以汇聚一堂,新增的办公空间也使得很多新增的部门得以搬回塞本纳大街的总部。 同时带来的好消息是, 靠着整个赛季和在欧洲杯上的出色表现,卡尔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德国足球先生。 其实按理来说轮不到他, 虽说这个奖名义上是由德国媒体《踢球者》联合德国体育记者协会颁发的, 靠七八百个德国记者打分,但实际上德足协在里头的操控力度很大。* 而德足协发奖很多时候是看资历和关系,不是真的看当年度表现。表现得再好, 也得沉淀几年才有机会。 除非像去年的斯图加特一样,硬是相当亮眼地完成神奇逆转、在德甲夺冠了。当家前锋马里奥·戈麦斯因此被奖励了一个德国足球先生奖,已算是相当的春风得意, 谁知道今年就被卡尔打破了。 贝肯鲍尔年轻时候都没这么早就拿到奖项。 这一个奖给克洛泽或巴拉克更合适些,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 虽然巴拉克已经拿过三个了, 克洛泽也有了一个。不过不给巴拉克他们也完全能理解为什么,所以进而能理解到,克洛泽是受了连累。 第504章 有点站错队了! 克洛泽还好些,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巴拉克的好友, 但他对外发言时一向非常慎重, 从不说错话,时刻和真正的领导团体团结在一起。弗林斯就显然是反面教材了,力挺巴拉克后没什么好下场。 巴拉克自己还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 场下再怎么傲慢, 勒夫也还得灰溜溜地把他写进大名单,谁让他是没有替代品的王牌选手。 弗林斯却直接没位置了,整个欧洲杯里都被按在替补席上, 勒夫对他的不满是溢于言表的。 除掉克洛泽和巴拉克外,值得拿奖的也就是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可是前者欧洲杯里舆论闹得沸沸扬扬的,德足协里许多人不太喜欢他过分张扬的样子;后者表面原因是位置不吃香,边后卫球员在攻防两端都要贡献大量努力,但很多人从比赛过程或赛后数据里常常感受不到这一点,只有没了他们时才能发现球队哪哪都不顺利。 实际原因是他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宫斗奖品,所以必然要被冷却一下,否则岂不是“飘上天”了。 于是到最后,竟然就是看起来最没可能的卡尔真的得奖了。 这个奖项用来装点了这栋大楼,他是被挂在上面的最新一个,唯一的一个。 新援外贝外看了感觉好生骚包和扎眼,对此有点不愤:“他还是个小屁孩呢,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他点点自己说:“不如给我。”* 好脾气的队友说:“你也是评价上了,想想欧洲杯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外贝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两年前世界杯还是亚军的法国队这届欧洲杯直接小组倒数第一了。是的,在荷兰,意大利,罗马尼亚和法国的死亡小组中,他们没出线也就算了,勉强算情有可原,但他们直接倒数第一了。 连罗马尼亚都不如! 直接没进欧洲杯的英国人本来还在家嚎呢,一听说这样的好消息,个个都不哭了,眼泪都没擦干净也忙着欢天喜地跑出来看法国人的笑话。 一提到欧洲杯就来气,外贝外也顾不得想什么德国足球先生的事了,满脑子都是等世预赛开始了要杀回国家队,和法国足协教练队友继续撕吊大战。 拉尔夫劳伦赞助了卡尔的衣服,紫标系列新出的西服,品牌方又贴心地出裁缝替他改了一下成衣,最后的效果漂亮得不行。 很多人不懂为什么明星代言人穿成衣也像高定,那是因为拍广告或出席活动时他们的衣服往往确实被改了一下。 乌尔里克其实本来更倾向于阿玛尼的,卡尔小小年纪就一堆老白男品牌在朝他招手,让她好生无语,生怕他穿了这类衣服压不住气场,或者看起来太老成,谁知道都上身试过后意外地很合适。 她和卡尔相处太久了,知道他其实家庭复杂、早早就经济独立,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银行家的独苗苗,所以早就遗忘了他的出身。 但老钱感的衣服往身上一穿,她又回想起卡尔确实是在富裕家庭长大的小孩了。 “挺好的。”她绕着卡尔转圈看:“像黑白照里要去骑马和打高尔夫的。” 卡尔被她的比方逗笑了:“那不是很老土?” “其实是经典啦。” 乌尔里克难得调皮一点,绽放出她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笑容。她太老成了,脸皮厚,胆子大,做事花样多,社会经验好像很丰富的样子,卡尔总觉得她是三十几岁的女性长辈,这一刻才忽然恍惚意识到对方也不过比他大两岁。 如果没发生家庭变故的话,她今年应该正好顺顺当当成为律师了才对。 卡尔的注意力从镜子里高挑、挺拔、被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自己身上撤到了旁边,装作不经意地同她说: “我给莉拉买绘本,看是新出的,就给你弟弟妹妹也买了两套,你回家时候顺便带给他们。” 乌尔里克愣了一下,牵起嘴角不太自然地笑道:“……谢谢你,卡尔。最近都这么忙了,你怎么还为他们费这样的心思,不用管他们。” 虽说她现在收入漂亮,可要养一个母亲,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四个小孩,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而且她也没否认回家时候带给弟弟妹妹,卡尔不由得有点疑惑: “你还和他们住一起吗?我以为你早搬出来了。” “……我给家里也换了新房子,担心他们乱闹——主要是担心我哥哥乱闹,所以就还是住在家里。” 素来骄傲自信的乌尔里克这会儿却难为情起来了,低头心不在焉地抠两下自己剪得已经不能再更短的指甲: “但我有最大的独立房间,也雇了家政,所以不怎么费心,你不用担心。” 她说着“你不用担心”时,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你不要批评我。她说着担心哥哥破坏家庭,其实真正想说的是自己担心弟弟妹妹。 卡尔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谈。乌尔里克可以告诉他“你不要和妈妈住一起就好了”,卡尔也赞同,但他还是在新房子里替母亲留了房间,偶尔要替她收拾烂摊子。他也可以告诉乌尔里克别再管你的妈妈和哥哥了,带着弟弟妹妹走了算了,但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呢?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他们俩在沉默里带着自责和惭愧,小小地原谅彼此。 在聚光灯下,随着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和台下雷点一样的掌声站到领奖台上时,卡尔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觉得自己充满力气——正相反,他仿佛前所未有地虚弱了起来,举起奖杯的手仅仅过了几秒后就开始发颤,让他赶紧不动声色地把奖杯放了下去。 第505章 台下都是他的好友在鼓掌,就连鲁梅尼格都来了,施魏因施泰格笑得最大,嘴巴咧开,不知道抹了什么奇怪护肤品的脸水光满满,在灯下快变发面小猪了,让卡尔在紧张和虚弱里生出了唯一一点笑意。 但他无力到笑都笑不出来。 巴拉克不在。 他甚至不是不在颁奖现场,而是已经不在德国了。 昨日他正好于切尔西完成了亮相,宝蓝色的球衣披到了他身上。卡尔明明告诉自己一万遍不要看不要看,可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报纸,彩印头条该死的清晰,清晰到巴拉克带着灿烂笑容的表情一下子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视网膜。 卡尔一下子把报纸阖上了。 从那一刻起,他的无力症仿佛就开始了,早上起来刷牙时,他甚至抬不起胳膊。 卡尔先是觉得自己不配,也许很多恭喜他的人都在心里想着,凭什么是他拿到了奖? 但这不是特别可怕,他不在意这件事,没人公开反对就说明最起码他拿了奖不奇怪,很多记者也是真心投票给他的,现在喜气洋洋红光满面,在颁奖典礼上努力找到一个机会和他握手说我投了你,我看好你啊卡尔,你以后一定会更棒。 卡尔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小偷。 这本该是属于巴拉克的。 他到底要从巴拉克手里偷走多少东西呢?他偷走了对方的荣誉、尊严、队长地位、今年的奖杯。他偷走了对方黄金职业生涯里的两年,他永远地伤害了巴拉克的人生。 终于离开拜仁后,离开他后,巴拉克是多么快乐和耀眼啊。 两年前他就该走的,那个对方微笑着拿出续约合同的夜晚,从前是卡尔至高无上的美梦,现在却变成了日日缠绕的梦魇。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得搬出巴拉克送他的房子了,搬出这个有无数回忆的地方,不然他开始经常流泪和睡不着觉。 如果巴拉克因为出走拿不到这个奖杯,最起码也得是克洛泽的。 奖杯让他觉得好缀手。 稍晚的时候,在恭维里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的卡尔还是忍不住和克洛泽道了歉。后者非常惊讶,甚至一时说不出话来,仔仔细细看了卡尔几眼,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疲倦、焦虑和悲伤—— 再怎么穿着大人衣裳风光满面,大家也该意识到卡尔年龄真的不大。 在聚光灯集中的那个瞬间,被功名利禄填满的他太过璀璨无暇了,以至于台下人不可能看清他微微泛红的眼睛。 其实从罢免巴拉克的那个闹剧开始他就觉得卡尔状态很奇怪,但这毕竟牵扯到人际关系,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到了欧洲杯里,他觉得卡尔的状态是有在逐渐变好的,可决赛失利好像又给对方带来了超乎旁人想象的焦虑。 其实拿了个亚军也不丢人,看了决赛就知道,德国队和西班牙队确实是整体实力上差了一个档次,他们能拼到只有1:0已经很了不起了,卡尔也正是靠着欧洲杯上近乎超神的一路表现、完全超过年龄的领导者风范,才让那么多记者为之折服、替他投票的。 克洛泽实在是没想到,卡尔竟会觉得他不值得这个奖。 给别人当然也可以,但给他一点错都没有,没人真的能硬去捧谁,竞技体育还是实力说话的地方。 克洛泽不由得放下酒杯,关切地把手掌盖到卡尔的后颈上,轻声和他说: “别这么想,karli,你值得这个奖项,我也认为你值得,发自真心。” 卡尔自知失言,他又不能把奖让给克洛泽,现在说这种话无异于茶言茶语、矫情万分,领了奖后朝着没领奖的人索要安慰和认同,算个什么东西?他又开始道歉,不过是为了刚刚说的话,努力开玩笑让气氛送快起来: “哈哈,米洛你怎么一下子就上当啦?被我骗到夸奖了吧?我好得意。” 克洛泽在心里叹息,脸上却是顺着他的话给他台阶,作势生气要揍他一把:“好啊,现在作弄我了是吧——” 大家都以为他们在玩闹,看到两人亲切活泼,不由得发出大笑。 拉姆倒是看得出卡尔心情不好,所以应酬了一圈后体贴地来陪他,和他讲了很多关于怎么安放奖杯的设想,告诉卡尔有哪些柜子可以定制,怎么在家里装修荣誉墙……和现实有关的话题确实算疗愈的一种,卡尔勉强把注意力拉回了当下,但他的饮料拉姆的香槟喝到最后,两人还是顿住了。 拉姆轻轻叹一口气说: “为什么不开心呢,karli?” 卡尔把奖杯给他:“你喜欢的话给你好了。” “不要把自己的荣誉拱手让人,除非那个人非常重要。” “你在夸自己很重要吗?” “我当然希望我重要,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你自己。” 拉姆把奖杯推回给他,让他抚摸自己的名字: “karli,这是你的奖项,大家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你的胜利。所有人都觉得你值得,所有人都开心,除了你自己。” 卡尔又觉得自己被批评了,垂着头:“你不高兴的话,就别和我说话了。” “你不高兴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话吗?”拉姆安慰他:“我愿意听。”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拉姆对他的关爱从不作假。但卡尔却忽然觉得那种针|刺一样的小小怨恨又浮了上来,让他在痛恨自己的同时,也希望用它扎一下拉姆这样好像不会痛的人: 第506章 “我觉得这个奖项应该是米歇尔的。” 但拉姆甚至只是睫毛颤了颤。 他一点也不意外卡尔最终介意的是这个——巴拉克简直是卡尔的污染源,卡尔所有的痛苦情绪和不恰当行为都是对方带来的。每当卡尔展现他对巴拉克那种深厚的介意,拉姆都会更厌恶后者一分。 他面色苍白,眉毛轻轻拧起来: “就这么在乎他吗?可你们已经分开了,karli,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自己选的。” 明知道他是演的,但卡尔还是觉得好受了一点点。也只有在拉姆面前,他能不体面的、幼稚的、丑陋地做一点点可憎的他自己。 但他不愿再多谈巴拉克了,仿佛对方是他和拉姆交谈的佐料似的,他意识到拉姆能轻松谈起对方就是为了实现这样的效果,但卡尔不愿意。 他要把巴拉克放到心脏里的一个小盒子里,爱,恨,怨,心疼,愧疚,思念和悲伤,全都给他一个人,别人不要来稀释和共享。 卡尔重新微笑起来,去感谢旁人的祝贺、迎接夸奖了,还把脸蛋贴到奖杯上任由施魏因施泰格给他拍照。 这是他二十岁少眠、多思、奋斗的二十岁的嘉奖,他的人生一片光明,前途远大,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有人都在或赞叹或艳羡地试图共享他的光芒。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刚刚他和拉姆说话时,波多尔斯基正好站在不远处。 他苍白着脸,一整晚都说不出完整的长句子来。 卡尔回家后按拉姆的建议打了一个白色石膏、花环环绕的奖杯展示座,把它放进了中间。 他彻底搬出原来的房子了,每日陪伴妹妹。但却舍不得挪动家具,也不想出租或出卖,就只是放着。 巴拉克走了,克罗斯却彻底放下了直接替代对方的梦想,接受了勒沃库森和拜仁同时提供给他的租借建议。 这就像自己的猫跑了一样,明明能感觉到猫和自己相处久了还是有点温情的,但猫还是跑了,这让卡尔很是不开心。 唯一的好消息是穆勒也开始被带上一线队训练,如果顺利的话,他大概会在三月就签下一份一线队的合同,和卡尔当时一样。跑了猫来了狗,没了前男友得到好朋友,生活到底是弥补了卡尔一点东西,这让他觉得好受了一点点。 克罗斯却是赌气觉得,卡尔才不会想起他。 他一直是被排斥在卡尔真正生活外的。对方染了黑发,为什么?他不知道。开心了,为什么?他不知道。难过了,为什么?他不知道。 踢欧洲杯,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能站在电视外急得恨不得连夜长大好几岁,但这也做不到。 对方的生活忙死了,现在还有真正喜欢的朋友穆勒升上来当队友了,还有他这个外来户一毛钱的事啊。 比起他,穆勒也非常受更衣室欢迎,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也对他天然更热络。 租借前他其实参加了今天新赛季体检和训练的,因为当时合同还没敲定下来。 克罗斯一直很希望卡尔对此发表意见——不管是赞同还是挽留,什么都好,谈论他就好。归队第二天的训练后大家都很懒散,卡尔也难得喝水后放轻松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有点睡着了。 他们一起躺在草坪上,更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克罗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从躺在草坪上变成了侧卧着,又变成了趴着,漫不经心地揪弄小草,他不想往卡尔的方向看,生怕某个远处的队友不经意间一回头就笑着叫嚷起来: “toni,你盯着卡尔看什么呢?” 他只想维持住这种不经意间两人巧合地躺在了一起的状态,他不看卡尔,努力把目光凝视在眼前的草坪上,但他的嗅觉在用力捕捉卡尔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的耳朵在倾听风吹过卡尔发丝的声音,他的身体仿佛在觉察两米外人类的温度,就连他的余光也在锁定卡尔的胳膊,他的整个脑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围绕着卡尔打转。 他不能再翻身了,再翻一次就会变成面对着卡尔躺着,可趴着着实有点累肩膀。 在他还没装作自然地找到下一个位置前,穆勒来了。 穆勒几乎是扑到了卡尔的身上,直接哈哈哈地撑在他脑袋上方,亲昵地喊:“醒醒,卡尔,星星!” 卡尔本能地抬起手背挡住脸偏转脑袋嘟哝拒绝,另一只手抬起来推他。 克罗斯不知道为什么隔着两三年,他们还是能毫无间隙地像在青训中一样相处,甚至更亲密了。 他假装这很好笑地和大家一起笑着,坐起身来,围观这两人拉扯翻滚了两圈,围观原本安静得像个大天使一样躺在他身边的卡尔现在滚到五米开外了,正捏住穆勒的下巴又好笑又疲倦地从草地上坐起来,把对方按倒在草皮上,围观穆勒大蟑螂似的甩着细长的四肢大笑投降…… 围观卡尔用手指把他有点散乱的黑发整理好,拍了拍穆勒的脸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搂住他的肩膀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作为一个微笑的安静摄像头,他无意识地揪掉了几根草,它们破损了,汁液染绿他的指甲。 但赌气了没多久,他的心就开始慢慢挣扎了。卡尔是个很好的人,他明明知道的。 有时克罗斯都分不清自己是希望卡尔这样好,还是希望他不好。 第507章 如果卡尔能对他像穆勒一样好,或对他完全不好、就和拜仁更衣室里每个冷漠的家伙一样,那就好了。 但卡尔偏偏是站在中间的。 他被租借去勒沃库森后,卡尔是唯一一个会定期问候他怎么样的人,拜仁做客勒沃库森的比赛前,还会发短信给他说请他吃饭。 但这样的问候也不够多,如果他拒绝了吃饭,对方也不会再问。 这到底是因为卡尔在乎他,还是因为卡尔单纯对每个人都这么有礼貌地应付着呢。 克罗斯在勒沃库森过得很好,他像报复一样拼命上场比赛,拼命在场下和同龄人们热切来往,拼命和主帅好好相处,入队第一个月他就光彩四射地拿到了德甲月度最佳球员…… 就像是在证明是拜仁的环境有问题,不是他真的像他们批评的那样仿佛是个融入不了球队的怪胎,不是他真的被过誉了,不是他的天赋打了折扣。 卡尔拥有的奖项他都有,他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小了两岁的中场卡尔才对,他才不差! 卡尔都拿上德国足球先生了,他还要在拜仁的替补席挣扎吗?他才不要。 勒沃库森和拜仁是他鲜明的两级,他要在两边做两个看起来相反的人,做新仁类。但卡尔偏偏又横亘在中间,成为了他有点哀怨、恨不得戳他一下、踩他一脚、啃他一口,可偏偏又没理由没办法报复的对象。 有时他想刺痛他,其实是来源于他想靠近他。 他像一只金色的豪猪。 在比赛里春风得意的他也被卡尔防了个底朝天,卡尔伸手来捞他起来时,他也发脾气不要理他。 赛后继续拒绝拥抱。 克罗斯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可他就是闹别扭。他也没办法和队友有好脸色,尽管大家都安慰他输给拜仁也不用这么难过,他们这赛季成绩很好,福气在后头呢,而克罗斯也没办法解释他的坏心情和比赛不完全有关系。 他刚成年,还没拿到驾照,赛后也拒绝了俱乐部安排的车,乔装打扮后心情很差地步行回家,决定在路上吃一二三个汉堡店,逃避手机里卡尔的短信,逃避坏情绪,逃避拜仁,逃避有关拜仁的一切。 忘记自己现在是个备受关注的球星,做回安静的高中生克罗斯。 但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对了。 在被落日染得通红的宽阔大桥梁上方,有一群青少年勾肩搭背拖着长长的影子欢快移动,穿过一个静止的身影,都不由自主地回头往他看。 克罗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手无意识地攥住背包的带子。 夕阳像一个巨大的圆形幕布,落在那个身影背后。 在这片金红的正圆中间,卡尔戴着口罩,柔软的黑发被晚风吹了起来,此时肯定也有一阵晚风掠过几百公里外的国王湖,吹皱金光璀璨的湛蓝水面,而后湖泊变成了他含着笑意的眼睛。 因为背着光,他浅蓝色的眼睛变深了,但也因为背着光,河水在他的眼睛里潋滟。 他就这样漂亮地站在那里,看向克罗斯,只看向他。 “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我开车跟着你的呀。” “变态。” “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带你吃饭去。” “我不要,我要吃汉堡。” “哪个汉堡店好吃?” “你才不会吃汉堡。” “谁说的。” “……就我们两个人吗?” “托马斯也在车上,你不理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他的电话也不接呀。” 克罗斯刚软下来的语气一下子又爆炸了:“我不要坐你的车!” “那怎么办呀。”卡尔忍不住笑了,晃晃他逗弄:“我背着你?” 克罗斯还真的看向他了,略带倔强的表情,却忽然含住了一丝认真:“你还愿意吗?” 第110章 大卡 莱万坐在化妆间里, 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致谢词。 他是拿想看看仪容仪表做借口过来的,但实际上就是单纯想在典礼正式开始前安静地待一会儿。 化妆间安静,而且在幕后最深的地方, 外头的工作人员没意识到这个房间隔音不好,更没意识到他没把房门关严实, 更更没注意到莱万还待在这里, 大概觉得他作为今日焦点肯定已经出去忙着落座了,所以在兴致勃勃地抽烟聊八卦。 “光走灯就练了三次,这些人就知道随口吩咐再来一次看看效果, 不知道我们多累。” “凑活了,主要是前头太弱智了没协调好,连累我们费劲。幸好是莱万, 要换成别人的话, 今天不得早上五点就起来折腾了。” “真奇怪, 不知道怎么轮到他的。” “菲利普拿不到也就罢了, 怎么都该给卡尔嘛!——金球奖快截止了,家里头应该多增加他的曝光度。” “可不!” “时代也真是好了……这是第几个得奖的外国人来着?” “第六个。” “这是德国足球先生,又不是波兰足球先生,自己国家拿了其实就够了。” “害, 话也不能这么说, 都在德甲踢球嘛,都是球星。” “都是拜仁捧起的罢了,这奖快办了六十年了, 两千年后才第一次有外来户拿的。那段时间拜仁天天忙着捧外援, 巴西人拿了,法国人拿了,荷兰人也拿了, 都是一入队就有,后来一冷静,就没这些破事了。” 第508章 “十几年前肯定不一样嘛,欧元都才统一的,默克尔才上台呢,气氛确实好啊。” “要是卡尔在那个年代,肯定早就是金球先生了……可惜他那时候年纪还小……” 莱万垂着眼睛,把采访稿又改得更多了些,划掉了一大段内容,写上别的话。外头的人抽完烟就走了,他的手机在震动,cue流程的工作人员在慌里慌张地寻找今日主角,莱万告诉他自己即刻到达。 但在他拉开门前,房门反而从外面打开了,是拉姆——虽然外头的人得过二十分钟才能开奖,不过莱万已经知道了他会是颁奖嘉宾。 拉姆略微意外了一秒钟,不过立刻微笑起来:“嗨,罗伯特,在查看着装吗?” 莱万也微笑着起身,扯了扯自己的领结:“正要出去呢。” “你看起来棒极了,请放心吧。” 拉姆用赞赏的目光看他: “罗伯特,这么多年了,看着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让我很高兴。请别在乎一些风言风语,这份奖……大家都觉得你当之无愧。两年前你就有实力拿到的,该属于你的,迟早会属于你。”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些许温暖的回忆: “我上次来这儿还是卡尔第一次得奖的时候,他不高兴了一整晚,觉得奖杯应该给巴拉克或米洛。” 莱万把他的袖扣拆开又扭上,听着这话动作慢了点,一时没把扣子重新系起来,略感意外:“是吗?” 拉姆注视着莱万的动作,声音软下来: “这对袖扣是卡尔送你的吗?” 莱万更惊讶了:“啊,是的。” “这是我从巴西带回来的唯一一对帕拉伊巴碧玺,他很喜欢,就磨成了袖扣。问他给谁去了,一直没告诉我,原来在你这儿,真不错,好配你。” 这绝对是出乎意料的事,莱万诧异道:“他昨天才送我……” 拉姆笑:“今日戴确实正好。” “卡尔总是这样。他总觉得自己该把更好的留给别人,尤其是那些在他眼里真正出色的人。他就是宁愿自己踢后卫替队友擦屁股,宁愿别人在台上而他鼓掌的人,我们拥有最好的队友。” “那些真正支持我们的人,比奖杯更重要。” 莱万点点头,低声回应:“我明白,菲利普。” 拉姆伸出手,替莱万系上他怎么也弄不好的袖扣: “别去理会任何风言风语,罗伯特,今晚就安心享受属于你的时刻吧。” 宝石独特的霓虹蓝色调在袖口上呈现出迷人的色彩,偏转时会有独特的绿松石色调。拉姆知道,它到光线下会显得格外耀眼,就像眼睛一样。 尽管知道莱万是聪明人,不会不懂礼物的价格,但拉姆还是感到了一秒浅淡的困扰,或者说一丝浅淡的怅惘。 细细的仇恨的针好像依然扎在他们中间。但奇怪的是在卡尔直面他、带着倔强泪眼控诉他、与他对峙时,拉姆反而不太痛,真正痛的是像现在这样,卡尔不在的时刻。 他微笑着假装自己不在意,让出奖杯,再在颁奖典礼上看着自己精心赠送的礼物被拿去装点另一个人的手腕。 拉姆冲着卡尔低头,有时觉得自己低得过分了,远超过了为了迁就友情的水平。而卡尔对他的残酷也是过分的,他从不会这样对待另一个人,像是故意要从他的身上划出血痕。 可他们还是沉默着无声维系这样的关系。 拉姆是真的问心无愧吗? 对巴拉克,当然。 对卡尔……当然不。 于是他也只是轻轻松开了手,再夸了一次莱万袖扣真配他。 他送给卡尔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虽然两天前卡尔哄罗伊斯说对方可以和他坐一起,但实际上是不能的,他坐在前排最醒目的位置,坐在莱万旁边。 罗伊斯给他发短信用力控诉:“骗子·a·” 他在熟人面前就这么个脾气,卡尔无奈又好笑,也只能和他道歉。 莱万今日是主角,理应众星捧月,搞得诺伊尔满脸无聊地坐在第二排发呆。 今日是真正的德甲大会,卡尔尽力邀请大部分俱乐部队友和国脚,该出席还是出席。众所周知鲜花需要绿叶衬,很多时候领奖人的光彩不是靠聚光灯、而是靠台下微笑鼓掌的球星打亮的。 要是他自己得奖也就算了,他巴不得上台走一下流程拍完照就回家。但既然是莱万,又是第一次拿,还是人多一些好。 也就是克罗斯没来,好可惜。其实按他连续两年拿了欧冠冠军的水平,德国足球先生他也完全有实力拿,但国内记者高度统一地拒绝投他,他的票低到可怜。他自己也完全不愿意捧足协的臭脚,有这时间不如在马德里晒太阳漂游泳池。 卡尔也不勉强他。 他自己倒是“坏脾气”,这会儿好像是在看直播,又给卡尔发短信:“你们全在一起?就我自己孤零零飞国家队。” 自从他们和好后,关系就又亲热起来了,三天两头就说话。 “怪谁呀?” 卡尔托着脸颊,轻轻抚摸手机键盘。 “有镜头拍着还和我聊天,不碍事吗?” 卡尔素来是特别规矩的人,颁奖典礼前为了保持礼貌,经常就不玩手机了。 “不碍事。” 卡尔最近调皮惯了,毕竟在巴黎提二战、当街和穆勒吵架这样的事都做了,更不要说战术会议大骂主教练儿子,一晚上见三个人塞床底塞衣柜这些以前他想都不会想的离奇事件,甚至对球迷他都摆脸色呢! 第509章 天哪,想想真的是太勇了,球迷他都摆脸色! 自己还敢做什么,身体里还有多大的能量,卡尔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也让他对自己的宽容度不知不觉就上升了许多: “拍就拍吧,最多被骂两句。” 卡尔还美美畅想上了。 他现在就是很希望生活能对自己多一些攻击性,像以前一样。卡尔很确定自己过往的生活环境从没这么溺爱过他,不然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他人生里遭遇的困境,受过的伤,看到的狗屎报纸,听到的失望或辱骂的声音难道都是幻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他现在稍微反过来一伸拳头,世界突然就变了是几个意思。 卡尔不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生活的友好,只觉得有点憋屈,感觉这个世界忽然有点太谄媚了,谄媚得莫名其妙,而且该冷酷的地方还是那么冷酷,只不过换了一张柔软的脸。 克罗斯却是理解成了卡尔在说“为了你挨挨骂又能怎么样”,而且他看的是网络直播,球迷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弹幕在疯狂地往上翻动。 【卡尔在和谁说话?明日肯定又有好多绯闻了】 【反正不是那个电视明星,他们不过是一起拍过一个广告,女方就单方面炒作了三个月】 【穆勒的领带夹看起来像个玩具一样,只有他能这么高兴佩戴】 【胡梅尔斯和罗伊斯坐在一起?真神奇,罗伊斯已原谅他转会拜仁了吗】 【不原谅也没什么办法吧,他那么多队友都成拜仁球员了,也不能全绝交】 【诺伊尔近日心情总是这样好,又冲着镜头微笑了】 【基米希意识到他正在当镜子照的镜头其实是连着直播的吗?好可怜的孩子,能不能来个人提醒一下他】 【我好羡慕正和卡尔发短信的人,会是谁啊?】 【好喜欢看这种嘚网直播,不管发什么都没人认得汉字。爹好漂亮啊爹怎么随便一穿也这么英俊啊爹我prprprprprp,西装爹我永远prprprprprpr……】 明明看对方的神情就像在纵容地哄小孩一样,让克罗斯忍不住啧了一声,可他也还是情不自禁微笑了起来,在沙发上像个液体猫一样换了个窝着的姿势。 “米洛来了吗?”他继续发短信询问卡尔,但对方匆匆按了什么,也没给他回话,已暂时把手机收起来了。 莱万一反常态地离开,最后关头才在已暗下来的场管理回来,让卡尔不由得冲他露出了关切的表情,伸出手腕来示意他落座。 比起出去时,莱万看起来精神饱满了许多,没等卡尔问,就和他开了个玩笑: “大家不会觉得我是拉肚子去了吧?幸好我及时回来了。” “怎么会。”卡尔也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你是去抹发胶了嘛。” 莱万也不生气,眨眨眼睛继续明亮微笑,真的倾身,把手肘架在座椅扶手上,指指脑袋询问他:“效果怎么样?” “好得很。” 卡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用带着欣慰和鼓励的眼神仔细打量他: “哪里都很好,是领奖的样子。” 哦,原来是正主坐他旁边了。 克罗斯撇着嘴,忽然想到不知道哪一天他才能拿到这个劳什子奖,而卡尔到时候还会坐在他身边,也这样看着他吗? 但球迷们爽翻天了。 【罗伯特可能真的要拿奖了,卡尔明显没盛装打扮】 【嘚媒都说是拉姆和卡尔一起让给他的,看来是真的】 【卡尔的境界实在是太超越了,他看向莱万多夫斯基的样子简直像圣母怜子像】 【晕死了神经嘚国佬不要说我cp是母子好不好,气炸了啊啊啊啊】 【幸好我不认得鸟语,莱卡是真的……这双a组合凑头一笑真给我看晕了……爹平方,爹平方!(裤裤飞走gif)】 这一会儿卡尔的好心情并不作假,他确实为莱万即将得奖而感到宽心。德国足球先生,他已经有三个了,并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能让队友拿到他值得的奖项对他来说好像更重要一些,就仿佛他的心里有内在的天平,而不是不断掠夺。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莱万在这一刻想。 卡尔想要当个圣人吗?——不是攻击的意思,而是除了实现某种奇怪的利他的理想外,莱万实在是找不到一点对方的动机。 总不能出让一个大奖,鼓励他这赛季继续好好踢球吧。 那远超一个同事的付出范畴了,哪怕卡尔是个非常好的队长,这也还是远超他应该做的牺牲了。 他也不觉得卡尔爱他,之前会那么想,其实也只是实在没答案时带着一点点自恋和担忧的好笑猜测罢了。 卡尔就只是…… 卡尔就只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格外高尚和温柔的人吗? 聚光灯扫向全场,几十条光柱璀璨亮起,而后翻转着聚焦到台上。 大家开始一起抬起手,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卡尔把视线挪着望向台上了,光照亮他的侧脸,照亮唇角小小的痣。莱万也把目光挪向了前方漂亮的舞台,属于他的舞台。 最佳德国足球女士给了马若桑·珍妮弗,最佳主帅给到了比在场大部分球员还年轻的超级新帅纳格尔斯曼。 卡尔分神了两秒,想到瓜迪奥拉没拿到这个奖项。 14年给了勒夫也就算了,但前两年什么沃尔夫斯堡的黑金,达姆施塔特的迪尔克·舒斯特都拿到了,就硬是不给德甲不断连冠的拜仁主帅。 第510章 要是能拿到奖的话瓜迪奥拉会开心一点吗…… 卡尔对周围人都开开心心的期待背后是期待团队氛围团结又喜悦,还有就是期待他们能留下。 期待一切像童话故事或温馨的情景喜剧一样可以不断连载着,哪怕离开的人也体面和愉快。 现实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卡尔不想做这么幼稚的思考,瓜迪奥拉当然不是因为拿不到一个德国媒体人们评的奖才选择离开的,但他拿不到这个奖反映了很多问题。 【这教练名字怎么叫指甲男啊,我看一次笑一次】 【卡皇表情有点落寞啊,想到瓜秃了吗】 【爹别想他了,他在曼城漂亮衣服都不穿了,冻得天天穿高领毛衣,姿色大减,徒留光头锃锃】 【典礼一开始怎么方块字瞬间攻占德国人的直播了我笑得想死】 【有这么大的亚洲市场拜仁应该得意才是】 【啊啊啊啊啊啊原来颁奖嘉宾是队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鬼你拍拍屁股就退役了留仁迷想你想得好苦呜呜呜】 克罗斯从卡尔那没收到短信,克洛泽那头倒是主动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我来了,不过只是观众哈哈哈,凑一回热闹罢了。” 观众的意思是他坐在拍摄范围外,不走红毯,随便入场随便退,和很多工作人员还有媒体人一样。 没有聚光灯的同时也不用费心表现自己和应酬,快乐参与就好。 其实别看他和卡尔亲热时会主动和他发消息,克罗斯是个不爱主动搭话的人,对于克洛泽这样他当偶像崇拜了很多年的人尤其是,总是生怕打扰到人家。 克洛泽多少也是这种性格,旁人找他他态度好得很,自己则是从社媒上都快彻底消失了,除了线下gank以外哪里也找不到他。 现在克罗斯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真好,米洛,好久没联系了。” “卡尔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告诉你来着。他在前排不好继续看手机了。” 哦。 哦。 啊???! 克洛泽给克罗斯“汇报”了自己在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余光却是不由自主往旁边看去,呼吸都不自在地绷紧了。 遥远的灯光穿过他身边男人的黑发,照亮好像总是那么倔强或傲慢的鼻梁、嘴唇、下巴,和灰绿色的眼珠。 当然了,他是名宿,受邀过来一点也不奇怪……往事如烟散去,不管是拜仁还是德国足协,都还是把巴拉克当千禧时代最闪耀的巨星礼貌对待,特别是让他扬名又接他养老的勒沃库森,更是实打实地把他放进名人堂。 时间过去,在当时看来不得了的纷争也会过去,让他回到他该有的位置上,轻描淡写的。 他好像也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桀骜不驯的样子了,巴拉克交叠着腿,安静地坐着,手指交叉,手腕搭在腿上,视线凝聚在歌剧院侧面的现代化大屏上。 特写正给着前排,给着即将领奖的得主,卖最后一点假惺惺的镜头悬念,落在莱万和卡尔的脸上。 卡尔送了个奖杯给他的队友,所有人都知道。 金色的光像王冠一样落在他的头上。 金钱,权力和荣誉变成座椅,坚不可摧地托着卡尔,托着他戴着千万名表的手腕。 百达翡丽为他定制的独一无二的一块,比起多年前恋人送的土气小碎钻表,实在是奢华美丽到了不知哪里去。 即使他松散到领带都没打,就差把“我不上台”写到身上了,可他还是焦点和重心。 卡尔对遥远的视线无知无觉,他又不是给会场打印座位牌的,当然不可能知道一场颁奖典礼到底要邀请多少人。 他更习惯了巴拉克不愿意出席这类场合,特别是有他的场合。 轮到足球先生开奖了。 拉姆西装革履微笑着迈出时,全场已起立替他鼓掌。 卡尔其实很想赖在椅子里,但没想到周围人这么激动,不得不随大流地一起站了起来。 他迟的那两秒显得很明显,拉姆忍不住带着笑望向他。 卡尔自己也觉得好笑,但冲着拉姆公式微笑,满脸无辜地瞪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我眼泪流出来了……这一瞬间好希望还是卡皇得奖啊啊啊,短也是到了替人颁奖的时候了,他一定会想把这第一个奖杯送给karli的……】 【算了一起送万子哥上领奖台怎么不算夫妻档】 【豹豹猫猫你们为什么要差四岁我真的哭了,如果是同龄人该多好】 【调理了几个月还是一个对视一个笑我就瞬间破防了,好想看你们一起踢球、一起坐在颁奖典礼上笑着说话呜呜呜呜】 【戒了烟我不习惯没有你我怎么办】 世界不以球迷的意志为转移,不以遥远注视的巴拉克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拉姆的意志为转移。光芒从四面八方洒下,他扬起毫无阴霾的笑,拆开手中的信封,念出名字: “2017年德国足球先生的得主是——” “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 掌声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落下。 尽管事先来回预想这样的场景,但事实证明,不真的来到这一刻,永远也没法知道这种滋味是什么。 被所有人都夸“你值得这个奖”,和真的拿到它,永远是不一样的。 世界仿佛围绕着他展开,灯光耀眼到如同白昼,一眼望过去能看到的所有脸庞都是笑脸,让他自己也情不自禁绽开笑容。 第511章 莱万起身,扭上一粒扣子,半转身和卡尔用力拥抱,对方轻轻推的他一把仿佛让他下一秒就轻盈到不可思议地迈上了高台。 他和拉姆拥抱,从他的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奖杯。 在全面流行镀金的年代,这个奖杯依然保持着上世纪60年代初创时的外形,整体外形是传统的杯状,表面镶嵌少许雕刻细节,设计上不会过于复杂或华丽,而是简约却富有力量,给人一种朴素而庄严的感觉。设计者希望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务实的“嘚国制造”产品。 底座上刻有获奖者的名字和获奖年份。 他的名字。 【哈哈哈豆腐哥抱奖杯的姿势像抱小孩,也太开心了吧】 【袖扣好漂亮哦,这什么宝石这么闪,我眼都瞎了一秒】 【留德九年了终于拿到这个奖了,也是蛮唏嘘的,如果真是卡皇操办的我作为人迷单方面谢他一辈子】 【肯定是卡皇让的啊,不然应该给短当退役安慰奖的,或者还是给他自己。指望嘚记者全投票给他,莱万最起码得再熬三五年……】 【金球奖投票都快截止了,这种节骨眼上有的人忙着在队内和队友争头牌,有的仁在给辛苦多年的队友让奖杯……人和人的性格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自己拿不到奖还在这yy什么让不让的,不抢就没有喽,抢不到金球奖的时候又在矫情什么呢?真无语了,竞技体育搞谦让人设给人看笑了,真就精神胜利法呗,拿不到的奖都是你们白莲花让给别人的?拿个媒体奖乐呵乐呵得了,也好意思在这儿水灵灵地拉踩上了】 【都没点名道姓的怎么就有人对号入座破防了】 【个别球迷没有自己蒸煮的颁奖典礼可以看吗,不要乱入】 【这就打开去年金球奖回味(咧嘴笑emoji)】 好多仁迷有点伤心了,去年卡尔丢掉金球奖本来就是他们的心头疤,被戳一次难过一次,顿时弹幕乱战起来。 但现场还是非常和谐,莱万开始发表他的获奖感言,但他没展开放在怀中的纸张,而是说了临时组织的台词。 “首先,非常感谢德国足协和评委们的肯定,这个奖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身为一名球员,我们每年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标准,挑战自我,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是我和我的队友们一同努力的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真诚的敬意: “特别想感谢我的家人、教练、信任我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先生,给我送上奖杯的菲利普,你是绝对的传奇——以及陪伴我一路走来的队友们,尤其是卡尔。” 【啊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有没有仁在听万子哥说话啊】 【哇直接特别致谢给卡皇了?万子哥太上道了】 【短笑得好满意啊……哎虽然没拿到奖但换了大人情啊,而且今天真是超级曝光】 莱万的目光停留到了卡尔身上。 “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三个赛季的拼搏和挑战。你不只是我的队友,更是我在场上和场下的支持者和兄弟。很多人都知道,他总是那个在关键时刻推我一把、提醒我不懈前行的人。我能站在这里,除了自己的努力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他这样的队友在身边。” 【我草我和卡皇一起感动了】 【呜呜呜虽然很多人在领奖时给他致谢但从没有人说过这么长】 【本来以为万子哥要讲三百词拼搏经历的,谁知道竟然这么谦逊,走团结路线了】 【这和坦白奖项就是卡皇送的有什么区别……天哪万子哥也是真的坦荡和真诚……我知道你帮了我,而我也告诉所有人,和你说谢谢……坦荡就是最好最动人的……】 【真好呜呜呜呜,卡尔已经有三个了肯定不在意这个奖了,但他知道万子是真的在意啊我哭死】 【哎横迷淡淡地死了,特写镜头还给歪是多歹毒啊,万子哥你说着“这样的队友在身边”时是不是已经忘记在横的过往了……在拜仁是真的镶金噜……】 【很现实啊,留在多特的话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拿到这个奖了,到拜仁三年就有了】 【不一定?百分之两百没希望的】 【万子哥做获奖感言鸡哥激动得在座位上捏手指头是什么意思】 【台下大家表情都好好啊(除了歪),德拜真的全员卡蜜吧哈哈哈怎么全是一副挺爽了的样子】 莱万收尾了: “今天的奖杯上刻的不只是我的名字,而是我们共同的记忆和奋斗。这不只是我个人的荣誉,而是整个团队的荣誉,是属于拜仁的,属于所有关心我、帮助我的人,包括电视机前的球迷们,这个奖杯也送给你们,谢谢!” 仿佛比他上台时还要响亮的掌声再次哗啦啦落下,随着荣誉的金光一起,在富丽堂皇的场馆中砸出噼噼啪啪的巨响。 【不得了了,我身价大涨了,我变成德国足球先生了】 【哇这就结束啦?整个获奖感言掐头去尾全是给卡皇的啊,太牌面了】 【本来还以为新赛季仁又要大乱了,结果怎么又好起来了……哥几个怎么这么团结友爱我真的害怕了,我不习惯,你们都好久好久没打架了,领个奖还说送给队友!】 【赛季刚开始确实是乱的啊,还不是靠着爹管更衣室】 【这个家离了卡皇能转一天吗,一天都转不了……夏天去放个假好像都要天下大乱了,现在就又好了……又要冲完美赛季了……】 第512章 【给金球奖投票的记者你们在看吗?看到了震撼一下你卡皇到底什么声望和影响力行不行?】 不用球迷操心,乌尔里克已经满意得要死,催公关团队发了八百条新闻去了,力求明早起来时所有球迷都要多角度全方面地感动、惊叹、赞美、流连。 卡尔自己是无所谓地借花献佛,他最近的心态就是恨不得把所有看起来不能扔的东西都扔地上,人家想要就都送掉,甚至把拉姆的也抓来送了,但乌尔里克希望能从里面榨出百分之三百的好处来。 莱万是如此的上道,省了她好多事。这着实是双赢的局面,他第一次拿到了嘚国内最重量级的年度个人奖,而卡尔将会得到比已经无所谓再多一个的奖杯更重要的荣誉。 拿奖也只会被竞争对手抹黑成是“嘚足协偏心年年给,有什么含金量”。 让了奖杯却是令人哑口无言、几乎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信的高风亮节。 卡尔志不在此,宁愿成全他人,不把奖给他是金球奖自降了格调,更是投票人自己没品味。 不懂球只知道投前锋也就算了,还不懂人的品格,太迷信梅罗,太吃皇萨营销,仿佛世界上没有别的球员了。 从前金球奖都是给队内灵魂人物的,06年还是卡纳瓦罗捧杯呢!哪像现在这样? 舆论越来越卷成这样的漩涡了。 c罗锐意进取的性格本是优势的,但放在卡尔面前逐渐不是了,他们俩相性太差,以至于讨厌他的人往往会喜欢卡尔。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有些硬性的黑料,如代y,美国的官司,这些事看起来只有女球迷在无力地在意,男球迷根本不觉得这叫事,可实际上被翻出来天天挂在头条的话,谁也绷不住。 乌尔里克现在就是天天花钱把这些东西挂头条,并不断拉踩。 大家总觉得金球奖的评选里充满了高大上的东西,可实际上落到纸面的手段经常就是这样,抹黑对手抬高自己是最好用的。 c罗的团队难就难在卡尔是个没什么黑料的家伙,大家没法玩半斤八两那一套;而如果继续扯硬实力竞技成绩,去年悲惨失去的金球奖给卡尔拉了同情分,很多记者自己都惊讶去年他怎么会没拿到,今年就会把他放到第一,指望着“反正现在投票是c罗领先,最后还是他拿奖,他的团队和皇马也不会怪我;但观众看到我投了卡尔,会觉得我人很好,而且很清流”。 要不是卡尔世界杯决赛送走了阿根廷,梅西更是多年如一日同样没从卡尔手里讨过好,梅西球迷早加入队伍替卡尔声援了。现在就好像两个苍蝇放在面前问他们吃哪个一样,他们哪个都讨厌。不过硬要比较的话,更恨的肯定还是c罗。 所以很多人会披上马甲替卡尔说话。 舆论上,c罗竟开始完全不占优了,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 从葡萄牙大败的那场本该无关紧要的友谊赛开始,没有一件事是利好他的。 备受关注的德国足球先生颁奖典礼显然会为已失衡的天平再加一点砝码。 有时退才是进,不争取是换赛道争取,这样的路线在竞技体育里本该不好使的,大家呼唤的就是赢家通吃弱者哭泣那一套,但谁让卡尔的对手是胜负心过头的一个,反而衬托得他是高山白雪皎洁月了,好得不得了。 乌尔里克一心两用,一边琢磨舆论再怎么细化引导,一边应酬着现场数不清的媒体人。利益相关的人此刻全在一堂,她端着酒杯,试图让更多人幻想一下他们可能分到的利益。 荣誉,金钱,新世纪第一个来自德拜的金球得主,天空体育可以拿独家采访,阿迪达斯可以做纪念商品……这是所有人的好事,已经努力到了现在,眼看着就能峰回路转,为什么不伸出手推一把呢? 巴拉克穿行在人群里,大部分人都认出他来,但来不及惊喜搭话合影,他就已匆匆走开了。想要做什么,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也许就只是看卡尔一眼,远远的也好,他会来这儿只是想看他一眼。 有什么用?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觉得卡尔不对劲是真实的嗅觉还是他自恋的觉错罢了,也许他其实就是想念他了。 如果上次没见面就好了。 每次一碰面,思念就会不讲道理地翻滚起来。 他看到卡尔了。 他停住了脚步。 大愣是想躲媒体,卡尔不在厅堂里风光无限接受曝光,反而忙着躲懒,轻巧地钻着,往寥寥无几的休息室走。 他把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里,黑发散落,脸庞上是他很久没见到的快乐笑容。 也是巴拉克很久没见的,他不是一个人。 诺伊尔硬要替他拿着外套,他没办法,只好给对方去了,然后他们俩一起高高兴兴地走,诺伊尔亲昵地虚虚揽着他的腰,低下头要和他说话,然后被卡尔一把子推开脸蛋。 卡尔虽然是个脾气很好、很亲和的人,但他其实不会和人长时间靠这么近的,也不会这样亲近,他不是热情黏着派,从来都不是。 诺伊尔高大的背影衬托得成熟的卡尔都像变纤细了,像回到了他十八岁的时候,回到了他会微笑着在月光下搂住恋人亲吻的年纪。 他好像有新的熊了。 第111章 小卡 整个08-09赛季, 拜仁几乎都是在寻找新帅和新门将的焦虑中度过的。 克林斯曼不行,克林斯曼是真的不行。 第513章 之前的什么马加特也不行。 临场救火的老帅希斯菲尔德也没带出什么惊艳的名堂来。 他们极度需要一个真正的名帅来重塑球队。 赛季中球队跌宕起伏,尽管才踢了两个月球迷就已经开始忍无可忍地在场边举牌子让克林斯曼下课, 但场上的球员没有开摆,而是努力团结起来, 在困境中找到出路。 教练不靠谱, 那就自己复盘,自己找办法,自己踢啊。 说到底足球是场上十一个人共同努力和决定的游戏。 拉姆和卡尔现在也是俱乐部的正副队了, 他们俩忙得废寝忘食,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俱乐部里。 早上来得最早,晚上走得很迟。 虽然不能说是承担了教职, 但他们确实整日坐在一起思考怎么踢球这一个很灵魂的问题。准确来说卡尔的投入更多一些, 拉姆虽然事业心强健, 但不是那种指望着自己一边当球员一边当主教练的类型——恰恰相反, 他是全队最看重职责分明的。主教练不行,那就换主教练,球员高度插手不是好事情。 但卡尔也不算是高度插手,他从不和克林斯曼犟什么, 他就只是自己需要在场下做大量的功课。 克林斯曼又换了阵型, 这次是什么?352?那他自己该怎么踢?他该怎么理解这样的战术?他该如何把这种理解也传达给队友?他该如何鼓励大家不要总摸不着头脑似的像外贝外一样在更衣室里蹦跶着发脾气? 卡尔现在地位也是上来了,连着两个月每星期都请他吃饭,耐心地帮他融入球队, 搞好关系, 替他和俱乐部协调,换了第八个德语老师(…) 他很害怕自己某天一推门看到外贝外在更衣室里手持钢鞭将队友打——不是担心他们肉搏,外贝外进队一年都增肌一个围度了, 毕竟拜仁更衣室里说等级森严也是森严,说扁平化也是扁平化,这个扁平主要表现在没有人会在挨打时忍着,该还手时就还手,所以外贝外早和人家动过两三次手。 卡尔主要还是担心他上武器。 拜仁夏天没有太重量级的引援,毕竟钱都花在去年了,队里现在人员饱满,边锋倒是想再补一个,但暂时买不到好货。还很残酷的是在拥有卢卡托尼和克洛泽的情况下,赫内斯竟然还想买戈麦斯,夏天一度绯闻传到斯图加特球迷跳脚了,万幸戈麦斯最后还是留队了。 但这几年拜仁挖人的剧情都是这样的,前一年夏天几乎达成,球员多留一年权当尽忠了,后一年就到拜仁追求梦想了。 卡尔领德国足球先生奖的时候,戈麦斯还故意趁着他倒水的时候歪在他旁边和他开玩笑呢: “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天我就要到慕尼黑了。” “骗仁。” “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啊,你今年是出了什么事吗?” 听卡尔久久不回应,戈麦斯又不安和尴尬起来,仔细打量着卡尔垂下的睫毛,轻声说: “对不起,不会真有什么事吧,我开玩笑的。” “……没有,我很好。” “你就是单纯讨厌我喽。”戈麦斯又笑,抛了个花生试图逗他:“你是足球先生,我也是足球先生,我的奖还在你前头呢,我怎么就配不上去拜仁踢球啦?” 他真是会偷换概念,是拜仁求他求不来好不好,哪里是他不配。 卡尔勉强打起精神,也和他说一句俏皮话:“谁让我不可爱嘛。” 因为波多尔斯基的事,卡尔忽然对所有带着光辉降落的球员都忧心了——他们待在原来的俱乐部当核心真的不好吗?来拜仁也许多挣一份合同的钱,可要是发展不好的话,把未来十来年的职业生涯都搅得一团乱了,但换大平台是理所应当的事,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考虑这种可怕的结果。 波多尔斯基不知道又在和他闹什么矛盾了,夏天时他们和施魏因施泰格三个人还非常亲热的,颁奖典礼后对方忽然又对卡尔不理不睬了。 人际关系好难啊。 踢球也难。 他是防线指挥官,这赛季卡恩没了,新门将和传奇的金毛狮王真的是不太能比的,虽然扑得也不错,但对拜仁来说是镇门的将军没了,卡尔彻底要当后场灵魂了。 刚入队时把他压在位置上的卢西奥已被送走了。 这都不能算是足球世界里残酷的事了,买买卖卖嘛,球员迟早得在某一刻意识到自己和身边人都是另类的货物。 卡尔今年没涨薪,毕竟他去年已经拿的是大合同。但从欧洲杯回来后,他已经完全跻身德国国内的一线球星了,拜仁和他重新谈了商业比例,乌尔里克替他拿到了一个很好的数字。 卡尔不光害怕兑现不了自己的价格标签,就像那种贴了高价买回家用了两次就坏了或不得劲的劣质商品似的,还怕自己回报不了俱乐部的恩情。球迷的恩情。队友和教练的恩情。甚至是每天早上替他们烘干鞋子和衣服的更衣室管理员和扫地清洁工的恩情。 每天他来到赛贝纳,所有人就都在和他问好,用充满喜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早上好,卡尔。” “加油,卡尔。” “下场比赛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卡尔。” “你是最棒的,卡尔。”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一同和他吃晚饭,擦擦嘴夸他:“米歇尔走了也好,你现在和菲利普好好的,大家皆大欢喜了。” 第514章 对,还有远赴英伦的前男友的恩情,虽然卡尔想到巴拉克时一会儿爱他爱到像个废物一样抱着被子偷偷哭一会儿,想念对方到无与伦比;一会儿想到巴拉克绝对无情和快刀斩乱麻的分手,又会像个废物一样抱着被子偷偷哭一会儿。 他恨自己,全世界最恨最恨他自己。 辛苦的工作,近乎虐待的高要求和自我苛责,仿佛一种对自我的报复罢了,卡尔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站在镜子前说我讨厌你,如果你踢不好球,做不好工作的话,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坏最恶毒最没用的家伙,你简直不配这么冠冕堂皇地活着。 但没人会意识到这是报复,大家只会带着服气小小叹气:“卡尔真是太有担当了。” 他辛苦,拉姆就和他一起。 卡尔有时会在他的陪伴里感到非常感动和温馨,就好像成功路上不缺一个最可靠的帮手,有时又会感到一种异样的孤独和难过。 拉姆这样,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而他不想要对拉姆愧疚。拉姆是强大的、冷漠的,他才能冲着对方施展一点恨意,分担一点自己的痛苦。但如果拉姆是坐在灯下,在疲倦时依然温柔地和他一起努力的,他就只能更憎恨自己了。 大家都是好人,只有他有错。 “早点回家去吧。”他不由得催促拉姆:“没必要陪着我。” “谁说是陪着你啦。”拉姆一边仔细写写画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本来也要做功课的。” “以前又不会做这么多。” 拉姆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了,难道就karli做得,菲利普做不得。” 他倒觉得和卡尔一起加练或多做功课的话确实对自我提升有帮助。比如他之前最大的短板可能就是位置感有时不够好,但录像看多了,训练时带着思考和目的一遍遍去注意了,天生的难改的弱势倒也有了缓缓的抬升。 很多时候做人做事贵在有恒心。 卡尔无言以对,他又不能去质疑拉姆的能力或是责任心,于是也继续,但不得不把时间缩得短了一点,早些回家。 拉姆果然同他一起离开。 他就是这样的,如此擅长柔软地达成自己的目的,旁人甚至都不能生气,反而倒过来心里很不好意思,卡尔都快忍不住叹气了。 “你在更衣室里凶人家做什么?”他和拉姆并肩站在电梯里。 拉姆明明有一万种不得罪人的方法才对。 “我懒得费那么多心思嘛,有的时候当个威严队长简单又爽快。” 卡尔看着金属门上微微变形的他们俩: “骗仁。” “总要有人承担这个角色吧,队里都是老好人也不行啊。” “我也可以做。” “我不是在谦让和关照你,只是你在别的方面更擅长,karli,这是我们的分工协作。”拉姆心平气和地说:“不用感到莫名其妙的亏欠。” “随便你。” 卡尔硬邦邦地说,但到了停车场,拉姆问他能不能陪自己去喝酒时,对方又还是硬邦邦地像个小木偶人似的点头答应了。 拉姆忍不住在心里笑,这不还是在觉得亏欠吗? 心软不是贬义词,没人不爱和仁义的人相处。 他在风里微微打颤,卡尔又默默地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明明他自己也很冷,但他努力咬住牙关不让人看出来。 拉姆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卡尔就是这样的,除非他自己要冻死了,否则哪怕别人只是有点冷,他也会选择脱了衣服。 除非他自己要饿死了,否则哪怕别人只是有一点点饿,他也会把自己的东西让出来给旁人先吃。 哪怕他要渴死了,他也只喝一口缓缓,水瓶还是交给更亟需的人——但其实旁人也未必是更亟需,只是喊得大声罢了。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不哭的卡尔受大罪。 拉姆在酒馆里特意挑了离壁炉更近的位置,让他能多烤烤火。 外头又下雪了,圣诞月又快到了,一年过得这样快。 卡尔想到去年巴拉克还坐在沙发上给他织毛线袜呢,一眨眼像一场梦了。 “托尼在勒沃库森过得挺开心的,都不想回来了。” 拉姆脱掉手套,拎开报纸,看了两眼后笑道。 报纸上是又拿到了这个月德甲最佳球员的克罗斯在夸勒沃库森的氛围好,大家比赛结束后总是一同去吃烧烤或开party,老帅海因克斯也特别慈爱,不像在拜仁时气氛总是很压抑,赛前抗压赛中抗压赛后还是抗压,顺便还得背锅,牛骨头都要在拜仁被压烂了。 想到上次客场比赛完克罗斯竟能在踢完全场上小包一背埋着头虎虎生风地狂走,跑得都快比车快了,被堵了还继续闹腾着小脾气——卡尔真弯下腰蹲下来说要背他了,他才终于变回冷脸小甜菜了,哼哼唧唧地和他一起吃饭去——在饭桌上还一反常态地偷偷踩穆勒的脚,真是一反常态的活泼。 到了勒沃库森,他一下子不像在拜仁时那副超过年龄的沉稳和憋闷了,更像张牙舞爪的大猫了,就连毛茸茸的金黄色脑袋,从背后看起来都像金渐层敦实的宽脑壳。 卡尔眨了眨眼睛,也勉强应和了一句:“确实。” 他老这么一副“我不再那么喜欢和你说话了!”的架势,拉姆觉得可怜又可爱,也不生气,报纸一翻又换了个话头: “这个好可爱,莉拉有吗?放在家里玩很不错。” 第515章 时下很流行的小孩子唱卡拉ok的套装。 这还真的可以买一个,这样莉拉就又有理由邀请同学来家里玩了,办生日宴时也可以这么操作。卡尔不由得探头看,手指刚按上去,拉姆已替他把这一页裁了下来,边缘按压干脆再撕开,整整齐齐的,很漂亮。 卡尔现在住到他给妈妈和妹妹买的房子里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也算重新回归了家庭生活,母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其实回家时还是很有点幸福感和踏实感的,乌尔里克给他的建议是对的,这比像个幽灵一样住在巴拉克送他的房子里好多了,他也确实应该尽到更多照顾妹妹的义务。 9月新学期开始时,莉拉在新学校的手续也办好了,但她迟迟不愿意去上学,像是产生了某种抵触心理,卡尔这才知道了她之前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并深深自责和懊悔起来。 从分手之后,卡尔就一直是一头扎进工作里,给莉拉的钱是越来越多,现在保姆和护工直接雇了三个倒8小时班全天候陪伴,但在生活上他无力像高中时一样搂着妹妹一陪就是一两个小时,不光是因为工作经常让他脱力了,还因为他很担心自己本质不佳的情绪会被妹妹发现,反而惹得对方要来照顾他。 莉拉也是情绪很敏感的小女孩,意识到卡尔不高兴时,她就会很不安,用尽方法希望让他开心起来——可是,可是卡尔就是开心不了啊。 他只好隐藏自己。 在了解了莉拉为什么不愿意去学校后,卡尔立刻产生了公开兄妹关系的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莉拉上学时就有了值得开心的理由,卡尔会亲自送她去学校,见她的同学们 ,老师们,请求他们平和普通地对待她——不用太照顾,只要不去欺负嘲笑莉拉就好。 他很确信自己有这样的影响力,慕尼黑几乎全是拜仁球迷,大家都很喜欢卡尔,这不是他的自恋,而是从欧洲杯回来后他非常真实的感受。他的好性格,好相貌,好的表现,都化成公众对他的喜爱了。 乌尔里克非常理解他,并立刻做了一些尝试,但很快就面露难色地告诉他不行。 “解释不清的,一调查就能发现妹妹是私生子,你父母秘密离婚了倒不可怕,但莉拉的事如果被发现,对她来说不是更大的伤害吗?” 卡尔很难受:“妈妈就不能替莉拉改掉姓氏吗。” “……她的父亲可能还是享有监护权的呀,法律程序上母亲不能独自修改。” 不得不直面母亲情夫这件事让卡尔更难受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约那个男人见了一面。说是约定也不恰当,对方被埃里卡放在了画廊工作,是个其貌不扬的画家,他抽象的画作挂在空荡荡的画廊中,在无展览时用来当装点,卡尔留了假名字来买画,提出想见画家一面。 等了快两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按卡尔现在的薪资,这两小时算是非常昂贵的了。但他没有动怒,而是站了起来和他握手,示意想请他喝咖啡。 在听他亮明身份后,一直满脸傲慢的男人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卡尔口罩上的蓝眼镜,手里的烟差点烧到皮肤,匆忙按灭在烟灰缸中。 他们坐在室外,人来人往,嘈杂反而成了最好的隔离音。 “这怎么可能呢。”男人咳了一声:“莉拉毕竟是我的女儿,没有让她和妈姓的道理。” 他根本没付过一天抚养费啊。 也就是埃里卡这样的人,才不会起诉,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留有监护权的。 能和埃里卡长期交往的男人一定是吸血鬼,卡尔一点都不奇怪,也不想和他掰扯,只是平淡地问:“你想要多少钱?” 男人重新点了一根烟,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他知道埃里卡的钱现在不过还是从卡尔这里来,要是能直接拿捏着莉拉和卡尔要,那上限不得高多了,他巴巴地伺候女人做什么。 好啊,生了个好孩子啊! 他心下狂喜,面上却是眼珠子颤颤,一副被羞辱似的样子:“这难道是钱的事?说什么话呢,哪有你这样拿钱砸人、抢人家女儿的——” 在卡尔背扣在桌面上电话里听着的乌尔里克过来立刻从斜对面的角落过来,打断这个对话了: “卡尔?你怎么在这儿。这是谁?” 男人吹胡子瞪眼一抬头:“你是谁?” “他的律师。” 乌尔里克说道:“有什么事让我代谈吧。” 这桩交易显然是失败了,卡尔在车上和乌尔里克沮丧地说:“不管有多少钱,给他拉倒了——” “你不能靠私下贿赂逼迫一个父亲出让监护权,法律不允许的。而且他显然是个蚂蟥,真要和他搭上话,他要扰得你鸡犬不宁的,我们绝不能和他有任何往来,到此为止了。” 卡尔气愤到手腕都在颤抖:“我以为是什么,我以为……这样的……” 他对母亲的私情可能还心存一点模糊幻想,有点浪漫爱滤镜,因为他习惯了心疼埃里卡在婚姻中是受害者,难免觉得对方和这个男人是有真感情,或者也许对方也是被埃里卡欺骗了。 但真的见到对方,意识到他是一个多么丑陋、平庸、贪婪和冷漠的普通中年男后,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母亲也格外面目可憎起来。 埃里卡甚至晚上回家了,崩溃着把手提包砸到玄关上,大喊质问卡尔做了什么。卡尔第一时间捂住妹妹的耳朵把她送进房间,埃里卡站在一楼看着他: 第516章 “你怎么能让莉拉改你的姓啊!她有自己爸爸的!” “是你的姓!” 卡尔浑身都在发抖,他感觉这仿佛是他人生第一次和妈妈大喊着说什么话: “莉拉是你的小孩,是我的妹妹!那个男人没有一天养育过她,照料过她,莉拉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和他姓?” “凭他是她爸爸!谁也改不了这一点!” 埃里卡也哭了,卡尔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仿佛是卡尔在欺负她: “你自己没有爸爸,就要害得莉拉也没有吗?” 卡尔像被空气里无形的利剑穿透灵魂了。 那一刻来自亲生母亲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甚至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像个哑巴一样,站在那儿发出可悲的,轻微不成调的两声啊啊。 埃里卡朦胧的泪眼里,其实藏着巨大的仇恨,一直都藏着,每当她情绪失控时,她都会充满怨毒地把它发射出来。 她恨罗尔夫,又无力爱卡尔。 “他只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担心自己出现让你不高兴,才一直留在家庭外的,而你却找上门去,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卡尔?你想过我的感觉吗?你离开,我要把莉拉带走,带去她的爸爸身边,我们才是真的一家三口。” 但埃里卡的操作终究没能成功,因为万幸好歹房子是卡尔买的,乌尔里克替他和埃里卡谈了,莉拉不留在这儿,卡尔就不会给他们一分钱,毕竟他没有任何赡养妹妹的义务。 埃里卡不信卡尔能这么绝情,但她也狠心不到真的把莉拉攥在手里勒索儿子给钱,她才强行带走莉拉三天,没有人帮忙照料的情况下她就精力透支了,而莉拉也发了一次高烧,学校方面一直在打电话给她询问情况。 莉拉的父亲则是借着创作的名义什么也不管,问就是赶紧给卡尔打电话啊。赚钱赚到手抽筋的哥哥不管他的母亲和妹妹了吗? 埃里卡到底还是把女儿还给卡尔了。 可她自己把东西全收拾走,从房子里搬了出去。 “哥哥不要妈妈了,他现在是大球星了,妈妈又老又丑,给他丢人了,他不愿意把你交给我。” 她和莉拉说话,不断亲吻她的脸颊: “你要乖乖的,不然他也会讨厌你的,那你该怎么办?” 莉拉陷在妈妈和哥哥的双重死亡选择了,无法做出决定,缩在那里不说话。她其实隐约知道妈妈对她没那么好,可妈妈毕竟是妈妈,当她看到埃里卡真的哭泣着抹着脸拖着箱子走出去时,还是忍不住痛苦得大哭起来。 “我会好好上学的,但我不想理你了,karli。” 她在晚上背对着卡尔哽咽着擦眼泪: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不是这样的,莉拉……” 卡尔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她生父的问题,埃里卡和罗尔夫的问题,这一切对莉拉来说依然太复杂和狗屎了,她不该听这些。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卡尔只能这样想。 这让卡尔几乎没法在工作结束后就立刻回家去,他很害怕面对也许在微笑也许在流泪的莉拉,没有他在家里,莉拉似乎自己过得更开心一点,她现在有个漂亮的家,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和玩具,可以经常邀请小女孩们到家里做客了。 她们会尖叫着换上仙女服,然后一起高兴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保姆们很好很温柔地照顾好了她们,要换成卡尔来陪伴,他可能反而确实陪不好呢,别的家庭里都是妈妈在做这样的辛苦工作,而卡尔觉得自己像叛徒,把忙碌都留在俱乐部里,仿佛以此来逃避责任。 卡尔只敢在她睡着后,上楼去,在黑暗中给她一个轻轻的吻。 莉拉和他赌气,但却又还是很牵挂他,有时留着歪歪扭扭的小纸条,用一块糖果压着,上面写着好吃;还有时做了彩色的折纸小帆船,沉默地放在桌子上。 药物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莉拉的房间中,让卡尔每天都心疼一会儿。 他对着卡拉ok玩具发了太久的呆,不过拉姆也没打断他,就只是举杯看着他。 卡尔肩膀长宽了不少,腰还是窄,胳膊肌肉线条变明显了,黑发垂在额头上,褪去了清瘦的少年感,是青年的样子了。 “莉拉还好吗?” “……嗯?嗯。” 卡尔回神,抬起带着一点泛红的眼睛。 他实在是英俊,就连眼下挂着的淡淡的青,也像油画人物脸上画家特意藏的颜色,浅蓝的眼珠好像很容易就像蒙着水雾。 唇角淡淡的小小的痣,像一个失落的印子。 “你累了,karli。”拉姆轻声说:“回家吧。” 他爱家,他也害怕家,这该怎么办? 人和人的相处里,可以有哪怕一种方式,是既能彼此靠近,又不被伤害的吗? 卡尔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床,出门到俱乐部了。 更衣室和足球场成为他沉下心去遗忘一切投入的地方,在这样的心流里他能暂时从生活里得到解脱。其实类似于家庭不和谐、恋爱分手这类事,原本都不该是能让生活垮塌的大事,但卡尔就是觉得悲伤无穷无尽,而且有的时候它们是毫无缘由毫无征召地袭来的,不是他自己主动想矫情的,他就是控制不住。 有时甚至是比赛结束后站在热水下淋浴时,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竟然在哭,他会立刻控制住肩膀不要抖动,捂住鼻子和嘴巴不要发出任何抽噎,然后睁开眼用物理方式止住眼泪。 第517章 他不知该向谁求助,以及如何求助生活的问题,也许问题本身是可以被解决的,但情绪不能,而且他的情绪太复杂了,哪怕想要表达,他也说不清楚,他没法描述自己的困境,没法描述那萦绕他的痛感从何而来,他就只好告诉自己,是自己太矫情了,换个人来面对同样的事不会这样。 穆勒构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只有和穆勒在一起时,他会真的轻松和开心起来,可是穆勒只是和一线队合练了,不是真的拿到了合同,也不会随队比赛。 卡尔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每日盼望和穆勒一起上训下训的日子,但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没那时稳定呢。 而且在穆勒面前,他也要稍微遮掩一点,一些在放松时反而会更容易流出的悲伤和委屈,他要克制住。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穆勒了,而是卡尔逐渐意识到人生最大的孤独就是关心你的人也没法替你解决很多事,你只能自己去面对它。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还不够关心他吗?但他们俩一个恨不得把巴拉克绑起来丢进太平洋,另一个对此沉默着装作看不见。 关爱朋友和全盘接受他的所有是两回事,像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在他“做错事”时无条件原谅他,把错误都推到另一个人头上,就已经是友情的极限了。 再好的关系也改变不了客观的规则,而卡尔不光不想让穆勒徒增烦恼,这几年他都还在青训呢,谁知道卡尔私生活的破事啊;不想在痛苦的同时还因为管不住嘴乱倾诉而为自己制造麻烦;更害怕穆勒会因此无法接受、而后疏远他。 这些事和没钱买票可不是一个等级和性质的。 有时卡尔真希望自己能变成另一个人,任何一个心灵健壮、能对着人生里任何不顺心的事呸地一声淬口吐沫的人都好,他简直想变成外贝外。 但到了俱乐部发现外贝外在抠鼻屎,抠完了又去调整蛋道,完后还拿这个手啪嗒一巴掌打在队友背上,他又感觉哎,还是算了。 还是暂时不当外贝外了! 只有赛场在回应他堪称夸张的勤勉,赛季刚开始时还以德国杯输给多特蒙德、联赛五轮三轮不胜开场的拜仁慕尼黑在圣诞假日结束时已追成了冬季冠军,和本赛季同样开局不顺但逐渐找到状态一路连胜的狼堡掐得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因为圣诞节前最后一场比赛他们和沙尔克04踢平了,现在分数还能拉开点。 踢平的原因只有一个,卡尔实在是太牛了,诺伊尔也实在是太牛了。 双方像在表演什么防守大战似的,看得解说不断惊呼不敢想象如果诺伊尔和卡尔再成长两年,国家队里他们会是多么好的组合! 慕尼黑电视台的解说偏向性就大很多了,就差在直播间里跳起来直呼omg买他了。 但这几年像考古队一样挖遍德甲无障碍的拜仁遭遇了最大的抵抗。 “我在沙尔克很快乐,更关键的是,这里是我的家,这就是我心中最好的俱乐部。”他直接在采访中说了:“冬窗拜仁没有和我接触的必要,我没有任何意向。” 沙尔克04的球迷感动得眼泪直流,拜仁球迷则是有的不以为意觉得鸭头(?)你就是嘴硬,有的感到不爽,还有的直接就骂上了。 “真有骨气一辈子别来拜仁,他爹的!”他们叫嚣到:“要是在拜仁,现在都快当国门了,在你的破沙矿有什么出息?有本事铁骨铮铮铁到底。” 卡尔也是今年才开始接触到了很多相对极端的球员团体,意识到他们情绪很激烈,而且姿态特别高傲,哪怕他是这些群体现在“喜欢”的球员,他们也对他很挑剔,例如觉得他既然是户口本,享受了那么多核心待遇,就不该年年和俱乐部闹涨薪。 他们也很喜欢拿卡尔的“纯粹性”去拉踩别的球员。 这好没意思。赛后他和诺伊尔站场边换球衣闲聊,也特意和他解释了一嘴不要听一些拜仁极端球迷的话。 诺伊尔挑眉毛:“怎么啦?这么想我去啊,生怕我被吓到喽?” 他确实是拜仁在德甲里能得到的最好的门将,问题是沙尔克04不可能愿意卖呀,他本人也不想走。 卡尔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和他道歉:“只是不想让你看了烦心,那我不说了。” 诺伊尔换一边眉毛挑了起来:“你不想和我当队友喽?” 这怎么,是在和他找茬吗? 卡尔眨了眨眼皮,和诺伊尔现在一个赛季就见两面的那种生疏感都瞬间消退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闹闹腾腾的小时候: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诺伊尔哼一声。 卡尔忍不住想揪他:“你还哼!” 在和旧友仿佛仍然亲密无间的打闹里卡尔感到了一点久违的快乐,世界上也有简单的人际关系和健壮坦荡的心灵,不需要很多精力去维护,再次见面时依然像上次见面一样,真好。直到他被诺伊尔搂进怀里高兴地抱着晃晃,他忽然意识到诺伊尔又高又壮又滚烫——抱起来就像巴拉克一样。 他的快乐消失了。 卡尔最近总是这样,快乐比较短暂,痛苦却很长久,好像风湿病似的,随时随地,随时发作。 重新回到欧冠后,拜仁好像又回来了,小组第一全胜出线,卡尔在里头拿了两场最佳球员,几场欧冠把他的身价都踢上去了——这也是正常的,联赛对手相对固定,对球员的评价也会固定,有时高估了有时低估了,拿到大的赛场上碰一碰,立刻就碰出更真实的水平了。 第518章 拜仁的分组原来不算好,里昂在法甲中境况不错,佛罗伦萨则是意甲老牌豪门,但比赛正式开始后,像卡尔这样年轻球员的专注、勤恳和可靠,仿佛把团队的状态都激活了,拜仁越踢越好,向全世界证明着06年世界杯上德国队能拿季军可能真的和克林斯曼的执教能力没有根本性关系(…)因为现在的拜仁也是如此(…) 外贝外脾气虽然差,质量确实是顶级,在拜仁的第二年,他完全拿出现象级表现了,压制过了去年风头正盛的卢卡·托尼,在欧冠中屡屡成为团队的关键手。 这正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愿意花大价钱的原因啊!——就是为了欧冠出成绩。 眼下终于看到曙光,感觉好像真的出现某种质变了,全队心情都是为之一振,大家只等着把克林斯曼送走,来个真正有资历有成绩有水平的冠军教头(…) 带着这样的结果进入新年,是拜仁内外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欢喜接受的。 卡尔21岁的生日,大概时隔十来年,终于又办了一场派对——在父母离婚前他确实也是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有生日party的,但后来当然就没了。 埃里卡是先因罗尔夫出轨而近乎愤怒到精神失常的,然后出轨怀了莉拉,卡尔一直记得她从怀孕时就因辛苦而状态更差了,离婚后财产全被罗尔夫侵吞走更是致命一击,在那以后他童年里虽然也有点神经质、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温柔的妈妈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疲倦得要命,根本没心情替卡尔办生日派对了,理由是“不然你的朋友就都知道你没爸爸了”。 卡尔努力在热闹的金光里不去回想往事,莉拉今日终于赏了他笑脸——哥哥好不容易过生日,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假装自己和他生气。她玩不动太久,上午为了家里新鲜的巨大圣诞树和装饰物疯过后,下午就在屋里沉沉睡着了。 大家没法陪着卡尔过平安夜,但下午基本都在他家里。 施魏因施泰格是最激动的一个,他简直把party办爽了,树就是他拖来的,还要挂灯,要放烟花,弄得隔壁的院子里的小孩都在为了他们院子里的彩灯装饰尖叫,然后施魏因施泰格就好高兴地也站在院子里冲着他们挥手玩,卡尔生怕他被认出来,也怕他冻着,赶紧咕噜咕噜把他推回屋里。 “我要唱歌!”他在屋里兴奋劈叉,根本劈不下去。 “唱唱唱。” 卡尔哄着,把莉拉的粉红塑料版卡拉ok麦克风拿给他。 施魏因施泰格大喜,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还有这种好东西?” 他中气十足音调全无的一嗓子出来,大家笑得快在沙发上翻倒过去了,就连拉姆都失去形象在躺椅里蜷缩成小松鼠,卡尔也笑得停不下来,难得流了两滴欢快的眼泪。只是他注意到今天好像也只是被施魏因施泰格胁迫来的波多尔斯基依然只是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走去厨房了,也许是想要倒水喝。 不管是作为主人照料,还是作为朋友想谈谈,卡尔都一起跟了进去。 波多尔斯基却只是在拧开糖果罐子,哗啦啦倒了一些出来。 “……要吃糖吗,卢卡斯。”卡尔搭话:“还有别的,我也拿给你。” 出乎卡尔意料的是,最近看起来已对他冷漠到路人的波多尔斯基却没发火或走开,而只是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吃点甜的。 想到他这个赛季在队里过得越发不如意,自从上个月伤了后,几乎都快彻底成边缘人了,除了施魏因施泰格坚持不懈地对着报纸说“卢卡斯应当留在拜仁,他能战胜困难,超越自己”这类话,所有人都同情他是浪费青春活受罪。 以波多尔斯基的天赋,但凡在一个能上场的队伍里,境况也不会这样糟的。 他不是不能踢球,看他在德国国家队一直很稳定的表现就知道了。 在拜仁为什么踢不出来,谁也不懂,但这就是成既定事实了。 卡尔的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去拿别的糖,仿佛也只能通过这样无力的小细节示好。但他垫着脚尖打开最上头柜子的时候,波多尔斯基却是把门关起来,卡尔拖着有点沉的糖果箱要放下它时,却感到有滚烫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胳膊肘,替他托了一把,帮他把东西平稳地放下来。 卡尔有点呆愣,没反应过来,往右扭头看向波多尔斯基,手指还垫在箱子下头,对方却已倾身靠过来。 “不不不——” 这闹得是哪一出,卡尔真的大脑空白了,差点把糖果箱弄撒了,直接伸手挡住了波多尔斯基的脖颈。 波多尔斯基不纠缠,但也不撤退,还是这么望着他,仿佛有点挑衅的意思似的: “你真的像真的直男似的。” 卡尔稀里糊涂的:“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们好像都知道——菲利普,小猪。” 波多尔斯基往后靠去,靠到柜子上,垂着眼皮悲伤地看他: “明明我是唯一一个直接问过你的人,我是真心的和你说那些话。到头来我像个笑话、像个小丑一样。” 他在问什么如闪电一般穿过卡尔的大脑,让他一片空白,已本能地有点发抖。 “卢卡斯,不是……” “卡尔,你以为我是什么撒谎者,告密精,今天知道你的事,明天就会公之于众是吗?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我甚至根本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和谁有什么破关系,我只是以为,我冲你说真心话,而你告诉我你也在和我说真心话。” 第519章 波多尔斯基抓起糖果砸他:“草,草……我真的像弱智一样,我还真以为你拿我当朋友……” 脆脆的玻璃纸划疼了卡尔的脸,但他没有脸去挡,为难地和波多尔斯基道歉: “我没有主动告诉任何人,卢卡斯,菲利普是自己发现的,这又不是好事情,而且已经都结束了……” “我丢你你就任我砸吗,你还手啊。” 波多尔斯基抿着嘴,眼圈红了: “你到底有什么任务需要假装温柔啊,卡尔,我以为你真的是个好人,结果就是你随便一施舍而已。那你现在又在施舍我什么呢?” 这忽如其来的,直切心肺的控诉让卡尔委屈到快开始抽噎:“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怎么敢说这样的事呢……” “我不是要知道你的恋情,我只是恨你装聋作哑。” 波多尔斯基看他:“你们全都装聋作哑,全都是胆小鬼。” 夏日时带着赌气和亲昵,在水花和金光中提出的抱怨,在此刻全落成了尖刀一样雪亮冰冷的切割线。 波多尔斯基把糖全都捡起来,含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回罐子里: “我很生气,是因为我看错人了。我以为你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卡尔,我以为你是不会对着自己撒谎的人。但我当然不能要求什么,我只是再也不想喜欢你了,原来我也不是你的朋友,从来都不是。以后你也别再勉强自己装模作样了。” 卡尔试图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被他用力甩开了。 外面的施魏因施泰格在用完全混乱的意大利语高歌:“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2009年新年的第一场比赛不是德甲,而是南非世界杯的世预赛。 在这场比赛里,波多尔斯基在场上用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耳光,把所有人都从假期氛围里惊醒了。 他的一巴掌完全击碎了本应该有的升平景象。 事情发生时,球队已经2:0领先。 比赛进行到第73分钟,波多尔斯基和巴拉克突然在场上直接吵架了——其实他们中场休息时也发生了口角,但谁也没想到两个人能在比赛过程中闹起来。 巴拉克在揪着他刚刚那个球处理不佳大声攻击,波多尔斯基不满地回击,两个人很快从争吵发展成了互相冲过去。 当巴拉克气得不想和他在场上废话,想把波多尔斯基推开后向前走时,一贯最起码在场上没闹过什么事的波多尔斯基竟突然手一挥,一方面挥开了巴拉克的手,一方面连带着给了巴拉克一耳光。 默特萨克脑子都被吓得一片空白了,本能地冲上去一把拉开波多尔斯基,和他一起冲来的拉姆则是用力推了一把巴拉克,两个人瞬间被隔离开。 卡尔站在原地忽然一动都动不了了,巨大的耳光仿佛打在他的脸上,他简直无法置信——这样屈辱的场景,就这么发生在他眼面前。 前任国家队队长,所有人崇拜和热爱的明星,一个人扛过了德国足球的寒冬的英雄,现在在比赛中,在球场上,直接被队里小辈公开掌掴了。 血液仿佛先冲到他的脚底,再猛烈地倒过来冲回头顶。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波多尔斯基跑去,用力推搡他: “你疯了!” “关你屁事?” 波多尔斯基一点也不让着他。 正被队友们围着查看脸庞的巴拉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瞬。 默特萨克尖叫:“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要打就打我!” 施魏因施泰格也是快天塌地陷了,他感觉默特萨克喊的简直是他的台词才对,而且更崩溃的是他不仅接受不了卡尔和波多尔斯基吵架,也接受不了波多尔斯基怎么就给了巴拉克一巴掌。 威尔士队都看呆了,胜利不再荣耀,失败也不再令人悲伤,只有德国队惊天丑闻迅速占据了全世界的头版头条。卡尔心疼愤怒得眼泪裹在眼里,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踢完最后的球的,只知道比赛结束后,他像仓皇的小鸟一样扇着失去平衡的翅膀跌跌撞撞要去医务室里看巴拉克——说是医务室,其实这一巴掌不算什么物理攻击,主要是精神攻击太强烈了,队里重要的人物都集中在屋里,商讨着这事怎么办。 巴拉克烦不胜烦地把他们往外赶,谁都不想理。 “在卢卡斯和我道歉之前,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话。” 卡尔扒拉着门框。 “出去。”巴拉克垂着睫毛看他,英俊的侧脸红了一块。 卡尔眼泪都慢慢流下来了,抬着眼睛充满哀求地看向他。 “……滚,卡尔,滚。” 巴拉克用力关上了房门。 他捂住自己的脸,在椅子上坐下来,几乎调整不稳呼吸。 这是对的,他告诉自己。没必要把卡尔扯这个破事里,这是对的。 在他失落难堪的时刻,他也不想要卡尔看着。 现在卡尔也拒绝和波多尔斯基说话了。 “别这样,他打的是米歇尔,而大家不懂你为什么为米歇尔这么生气……” 拉姆的话头止住了,因为卡尔把锃光瓦亮的叉子刷地一下叉在了他手指头前面。 拉姆不说话了。 施魏因施泰格在劝波多尔斯基:“你不都和米歇尔道过歉了嘛,和卡尔也说一下能怎么样?” “我推的是巴拉克,又不是他,我和他道什么歉?” 第520章 “他,他,他可能被你吓到了嘛……” “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如果真的在乎巴拉克,你就不会看着他被挤走,也不会投票给菲利普。你如果真的在乎卡尔,你也不会——” 他差点说出卡尔和巴拉克的事,但看着施魏因施泰格伤心的、窘迫的、已经裹上眼泪的眼睛,他到底没说出口来,最后就只是说: “够了,到此为止。你明知道,卡尔不会原谅我了,我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一巴掌换过来,他有一百种理由原谅巴拉克。但是我的话,给一百种理由,他也不会原谅我。” 波多尔斯基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作为一个朋友继续喜欢施魏因施泰格,应该是会的,因为他们俩之间的友情是那么好,哪怕他再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对方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一腔真心往外捧。 只不过他也同样在乎卡尔,在乎很多人,而且即使感到了越界瞬间那种无法描述的暗流,也还是装聋作哑罢了,胆怯地、漠视着,把脖子缩回去,仿佛那些若有似无的亲切,全都是波多尔斯基自己想太多的单人独角戏。 但旁人没有勇敢的义务,波多尔斯基也不想要责怪他了。 他就只是觉得,自己的一整个荒唐的,围绕着施魏因施泰格,围绕着拜仁,围绕着趴在他身旁眼神温柔的卡尔,做的所有的错误的,苦涩的青春梦,都该醒了。 从头到尾,狸花猫是狸花猫,纯种猫是纯种猫。 大家从不是一路人,如何做一路仁。 巴拉克被打后他的经纪人空前愤怒了,怒火让他在家里辗转难眠,最后忽然想到了一招最鱼死网破的做法。狗日的德国足协,狗日的德国国家队,狗日的一群小人,他一边这样咒骂着,一边带着这两三年来的压抑和憋屈,在一个招待记者的饭局上直接若无其事地公开说了: “德国队里有同性恋。” 巴拉克和卡尔的事实在是料理得干净,而且灯下黑,没人会觉得巴拉克的经纪人自己状告自己的球员。 那就当然是别人了。 是谁? 惊恐的指认像病毒一样在队里光速蔓延,所有被沾到的人都恨不得跳进烈火自证清白。 是谁? 是谁? 拉姆直接把希尔德布兰的手机号都删掉了,在记者问起来时坦荡到直接打开通讯录让她翻,说自从离开斯图加特后,他们就完全没有任何私人联系了。 “但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吗?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友好吧。”拉姆微笑一秒:“其实就是普通队友。” 希尔德布兰很受伤地打电话给他,想和拉姆说不用那么紧张,其实他们俩的关系真的再敞亮不过了——但他电话甚至都打不通了。 拉姆显然不想让自己落入任何不利的情形里,率先很从容地将自己摘出。 最受怀疑的其实是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尽管他们俩各有女友,但两人确实亲密互动最多,捕风捉影的模糊造谣和小消息越来越多,最后还是波多尔斯基直接在媒体前淡淡地说他们俩从来都是普通朋友,这一茬才算略了过去。 卡尔不太妙。 主要是他没有女朋友。 这个年纪没女朋友很奇怪。 但也有很多人觉得,正因为他没有在新闻出现后就急急忙忙找个女朋友当幌子,更显得他很敞亮才对。 不过还是更多人觉得,这个年纪没女朋友很奇怪。 二十岁刚出头,不再那么小了,不正好是享受恋情的时候吗? 但凡是正常的人,正常的关系,都不会没有吧? 巴拉克和经纪人大发雷霆,大家都说他脾气差,可他实际上就是担了个虚名,他要真像卡恩那样,波多尔斯基一辈子也不敢在球场上直接和他动手,不然岂不是当场被肋骨都打断三根。 时隔很多年,他第一次对经纪人大发雷霆:“你要害死他吗?” “我不管,他们自己自证清白去,反正这队里绝对不止你们两个!” 经纪人也时隔多年第一次和他发火: “我恨他?我当然恨他,他把你完完全全地弄错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我大了他十岁,我活该的!” “那个经纪人真是疯掉了,要是查到你头上怎么办?他就是报复,报复。除了巴拉克自己解脱了,谁不被怀疑啊。” 乌尔里克都难得焦虑起来了,抛下了手里所有事情在屋里来回踱步,和他商讨: “上次合作的模特,她完全愿意和你多联系的,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做朋友也没事,炒炒绯闻就好。” 卡尔不想耽误人家女孩子,也厌烦这像猎巫一样轰轰烈烈的气氛。巴拉克挨打轻描淡写,队里有南桐杀红了眼,仔细一咀嚼这不是有好笑之处吗?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真的希望自己被曝光呢,反正不会扯到巴拉克的,扯到也没人信巴拉克经纪人自爆客户,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应该从前途无量的优秀青年卡尔忽然一下子变成变态、恶魔,不容于更衣室了,然后他可能会被丢鸡蛋砸石头,再然后,他会在某个清晨忽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从高楼上跳下去,然后大家说呃也不至于自杀吧,南桐就是脆弱哈,然后讪讪地结束这一切。 这想象甚至让卡尔忍不住笑了。 第521章 如果不是他不能不去考虑莉拉,要是人生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好像结束得也挺合理的。 乌尔里克好崩溃: “卡尔,卡尔,求求你了,怎么偏偏这样的事不紧张,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卡尔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觉得真的好笑。” “我们需要应对。” “我不想应付,这完全是可笑的事。” “这个世界就是可笑的,可你得在里面生活,奋斗,成功,你不能被这些东西打倒——” 卡尔的喜剧感忽然变成巨大的悲剧感了:“好没意思。” 但没等乌尔里克想到什么能让他配合的方法,他的危机被自动化解了。 准确来说是有好心女孩出面。 是拉姆的堂妹。 不过这不是拉姆催促她这么做的,她是自己看了报纸后义愤填膺,感到莫名其妙,于是春秋笔法了一番,替卡尔大大地洗刷了一通。 大概是仗着在替卡尔说好话应该不会被洗白,而且说得少反而媒体会乱添加,所以她放纵自己大大地创造了一番: “卡尔是每个青春女孩的梦中情人,我们是在菲利普的生日宴会上认识的,但他对待每个女孩都非常礼貌,陪伴我们做蛋糕,超级温柔礼貌,但与此同时又不是那种无趣的同龄男生,而是……” “当时我真的哭惨了,我还以为爱情要降临到我身上了,没想到只是我自作多情……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 “但哪怕是拒绝,卡尔也是最温柔的,他替我把头发整理好,把发夹夹好,让我看镜子里的自己。他说:艾米莉亚,你是最好的女孩,不要为任何男人流眼泪,包括我,谁都不值得……” “我现在拥有的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也不会忘记卡尔带给我关于青春非常美好的回忆。我能坦然又骄傲地回顾,是因为我从此意识到了不是所有爱都指向混乱,伤痕和一地鸡毛,它也会指向温柔,高尚和成长。” 她一说就是两个小时,描述得记者都听呆了,感觉姑娘写缠绵悱恻言情小说呢。 真的假的,卡尔也太太太会哄女孩了,而且是如此地兼顾风骚迷人和坐怀不乱有原则! 这不应该是海王吗! 但再一看这可是拉姆的妹妹,而且都结婚了,肯定不会拿这种社交圈里的事开玩笑的,赶紧毕恭毕敬一字不落地刊登一番。 也许就是功力太高深了,所以根本不会害怕什么南桐的质疑,坦坦荡荡说不是吧! 看看,看看,这结了婚的小妹妹都忍不住跳出来替他说话! 不得了,卡尔看起来好像是不擅长和女性相处的清纯男孩,但原来其实正好反过来——他超级擅长哄女生开心是吗?哇塞,真是不得了。 简直是白马王子的设定嘛! 乌尔里克发现事情又复杂了。 好消息,现在真的没人把卡尔当南桐了。 坏消息,很多青少年想和他谈恋爱。 这种路线也不能走,不能走啊! 卡尔自己却是对艾米莉亚竟还出来“作证”这么奇葩的事感到抱歉,朝拉姆要了她现在的电话打过去道歉和致谢。对方没像接受采访时那么浮夸,只是高兴地说没事,并简略地冲着自己昔日小小的、短暂的、但也热烈迷恋过一会儿的crush致以真诚的问候: “你找到爱人了吗?你幸福吗?不管怎么样,祝你一切都好,卡尔。” 我找到爱人了吗,我幸福吗。 分手后大半年了,卡尔第一次收到巴拉克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 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事,但卡尔不知该如何回复。 而且直到事情全结束了,巴拉克才发了问候。 卡尔一边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一边又还是不讲道理地感受到了巨大的酸楚和埋怨。他蛮不讲理地觉得对方还爱他,也最绝望地觉得,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他做出背叛,巴拉克甩掉他,他们都做出正确的决定了,现在又在徒劳地说着什么呢。 爱涌动时,他刻下的却是新的伤痕: “滚。” 第112章 大卡 卡尔当然不至于在颁奖典礼的休息室里做出什么——虽然他最近一直在叛逆出格, 但真的让他做一些冒险的事,其实他反而有点欠缺能量。 从社会规范的角度来看,卡尔一直都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 正气凌然,一点也不奇怪很多人觉得他退役后一定要从政的。 否则保持这么好的个人形象是为了什么呢? 又或者是真的有很强的个人操守, 那就应该想要去做一番事业才对啊。 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卡尔反而会不懂试图出格的人是如何做到的——争吵, 大放厥词,出轨,殴打妻子, 他们一定生活在非常具有安全感的世界里,否则怎么敢做这些事呢,不怕惹麻烦吗, 麻烦不光是所谓的社会惩罚, 还有道德上的煎熬和谴责、或对畜生似的自我的恐惧。为什么能这么坦然, 并在做了这些事后继续兴高采烈地生活着, 而这个社会也真的原谅这种行为呢。卡尔就完全不一样,但凡一点点麻烦都会让卡尔觉得难以忍受。 和西装革履的队友躲在名利场中狭小的空间乱搞听起来非常刺激,但也非常危险,完全不是卡尔有精神做出的事。事实上他的杏遇非常不稳定, 有时像养胃了一样, 有时又像杏引患者似的,要*到昏天黑地,然后再恢复成养胃。 第522章 所以他必须得找底线比较低, 或者说对这类事比较宽容的人。 他需要的不是恋人, 他也不敢拥有恋人,恋情这个词甚至会让卡尔觉得是陷阱或者毒药,总之有点危害生命, 是具有毁灭性的负面产物。 所以诺伊尔这会儿非要陪着他,其实让他有点不自在,一边躺在沙发里举着手机回消息,一边不动声色地试图透过屏幕的上边缘打量对方在做什么。 结果立刻就被抓包了。 诺伊尔双手搭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把嘴角翘起一点,眼睛含着笑说: “偷看我干嘛?” 卡尔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巴拉克就在几米之外——不过隔着休息室的房门。 他正靠着门上。 这是一件有点奇葩的事,类似于哪怕卡尔是在和人偷q,他也会替他站岗。 巴拉克其实也不确定卡尔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觉得不会,但万一卡尔会呢? 所以尽管他像被生活殴打得头晕眼花、下颌骨裂一样,但他还是在犹豫一会儿沉默地靠到了门上,双腿交叠站着,拿出手机假装在专心致志地看什么,实际上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辨认文字。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不走开是为了什么,难道他要等着他们拉开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卡尔对峙吗。 卡尔会愣神看着他,清浅的蓝眼睛里映出他的表情,而他会是什么样呢。 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一声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刚刚卡尔高兴的笑脸在某种程度上忽然把他从某种状态里浇醒了似的。 他根本没有和卡尔说哪怕一句话的勇气了,但他还是沉默着靠在门上,任由偶尔有人路过迟疑着扫他一样、选择换一间休息室,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看卡尔一眼,这近乎已成了灵魂里悲哀的呼喊。 他还是沉默着靠在门上,感受肩胛骨和木头相碰那微妙的冰冷、坚硬和疼痛,像和命运相触的滋味,他恐惧听到门里的任何声音,但真的什么都听不到时又觉得更迷惘。 诺伊尔坐到卡尔身边来,俯身轻轻吻他。卡尔没躲开,也没回应,就只是垂着睫毛说: “我不想*。” “我知道。” “那你不该在这里。” “我知道。” “我们不是严肃的关系。” “我知道。” 卡尔一时无言,诺伊尔却又微笑起来: “卡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哭着朝你要糖果。” 他轻轻替卡尔把他垂落的发丝又撩上去,大拇指转而温柔地轻轻刮过他的眉头。他和诺伊尔认识得早,相处时好像永远都是打打闹闹、贫嘴个没完的,上床也是打架一样的劲头,想不到一个像这样静谧安坐的时刻。 “当你的睡美人去吧。”诺伊尔揶揄他:“我替你看着,有事就吧唧一下把你喊醒。” 卡尔手搭在腹部看着他,浅蓝色的瞳孔一时对不上焦。 胡梅尔斯在同宴会厅里的美女记者微笑说话,虽然脑子空空的根本听不懂但凡学识丰富点的女人到底在说什么,而且他其实一直在发呆,不过不妨碍他有双迷离的眼睛,看谁都深情,不说话时女孩还误认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误认为他懂如何认真倾听,所以格外热情。 但他今年注定当不了交际场上受欢迎的花花公子了,穆勒第三次还不第四次打扰他把他扯走,第三次还不第四次询问他看没看到卡尔。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胡梅尔斯叹气,并感到困惑:“你到底怎么了,托马斯?” 穆勒还想问他呢,一边和卡尔好着,一边在这儿若无其事地勾搭女人叫什么事。他脸都阴沉下来了,但这种话当然是不可能在这儿说透的,他也不想让卡尔或胡梅尔斯知道他知道,于是就只能说: “我着急找他啊。” 他找卡尔做什么?急什么? 有女朋友的人了,一天到晚还缠着哥们,着实怪里怪气。 胡梅尔斯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抱着胳膊往柱子边上一靠,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为什么?有什么事?” 拉姆发了短信给卡尔询问他哪里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一个“睡大觉”的回复,也只能有点无奈地笑一下。 他不是会边聊天边看手机的类型,周围人打趣他是谁发来的消息,嫂子还是孩子?像拉姆这样婚姻稳定幸福、多年来零绯闻的人也是少见了,不管他是真干净还是会遮掩,反正叫人服气。 大家也就格外喜欢拿家庭话题半打趣半恭维他。 “不,是卡尔的消息。”拉姆坦言道:“要是家里人的话,我不得现在就赶紧走了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莱万也有点想寻找卡尔——在颁奖环节结束后,卡尔和他没合影几张就像完成任务了似的溜走了,现在想拍人数更多的照片都做不到。 不过也没人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就是了。 没人觉得他是偷懒去了,都认为卡尔是刻意低调。大家都知道他在媒体活动里绝对是显眼包的反义词,从来不愿意抢主角一点点风头。 成就高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宽容和喜爱的。 鲁梅尼格笑着揽住队里新德足先生的肩膀,语气里全是纵容:“卡尔就是这样的脾气,随他去。” 莱万露出仿佛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第523章 卡尔很久没能在想睡着时就真的能睡着一会儿了。 他总是犯困和想睡觉,是因为夜里总是睡不好。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起床后会头痛是安眠药的后遗症,但在试图用x,或像现在这样,用昔日恋人模糊的代餐来入睡时,他依然会感到疼痛,这让他意识到了也许是睡眠本身质量太差劲。 每当合上眼睛时,他的事业不是黑的,而是鲜红的,哪怕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中也一样,仿佛总有炽热的光在灼烧他的眼皮。 大脑总是杂乱无序地异常活跃起来,各式各样的画面和思绪一同跃动着,仿佛海浪一样冲他扑过来,把他卷走。 “头条、评论文章和电视节目,我们都会用上,所有人看了都会想‘老天,他的个人实力这样强大,他早就应该拿到金球奖’。” 双方拉扯了太久,现在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酒水也下肚,天空体育的高管同乌尔里克明牌谈了: “但相应的,除了你已经开的条件,能拿的独家我也要拿满。” 先回到卡尔脑子里的总是夏日时他站在山脚遥望上头的疗养院,埃里卡在那里。埃里卡随时可能会去世,但他拒绝去看一眼,哪怕一眼。不光是出于憎恨,还有恐惧和反胃,他害怕自己会呕吐在母亲的床头,也害怕一旦距离她太近,就会重新变回无助的弱小的孩童。 “新广告在电视、网络和户外都要投,而且把频率刷上去,每个国家都该放,只剩最后半个月而已,这才是真正全面冲刺的时刻。logo用‘巅峰时刻’不好吗?这会植入一种胜利的潜意识。非洲从前一直不是卡尔的票仓?但他们现在都知道他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做了多少慈善事业,而后他们会在城市里唯一闪光的大楼上看见他的脸,情况会变化的。” 乌尔里克又在同赞助商做激烈的争取。 在母亲以外,卡尔又会不断想到赫内斯的事爆炸的那天。他从床上起来,手机里出现了一百八十个电话。最疼爱他的主席靠着他的父亲透漏了那么税务,赫内斯明知道卡尔多讨厌罗尔夫,明明听过他不知多少次劝阻的。而罗尔夫…… “拜托,你们是体育评论员,是业内专家。”乌尔里克和很多人碰酒杯:“我可不像你们一样,能写出长篇大论的出色分析。我怎么能和你们比呢?” “你能让我们动笔啊!”体育记者们哈哈大笑。 卡尔忽然站在了安联球场上。 12年的决赛,终场的哨声响了,他们输了。 “卡尔真的应当拿到金球奖的,那将会是整个嘚国的胜利,一天到晚就是难民,难民,难民,我们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好事情了。” 拜仁的cmo达林在同德足协的主席感慨。 尖锐到不能再尖锐的哨声仿佛真的在耳边响起,像充满怨念的尖叫似的,卡尔的心脏猛地跳楼一般往下坠去,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诺伊尔被他吓了一大跳,万幸当门将的都比别人更沉着,他才没喊也没跳开,只是颤抖了一下,然后立刻就稳住了自己,蹙眉一把按住卡尔的肩膀: “嘿,怎么了?” 卡尔呜了一声,低头用左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手掌冰冷而且发麻无力,腿脚仿佛也一样……但他其实表现得并没有像思绪中那么激烈,从诺伊尔的角度看,他就只是有点面色苍白罢了。 “做噩梦了吗?” 卡尔不觉得这是梦,因为太浅了,他知道自己其实没睡熟。 或者说这就是梦,他现在只能拥有这样水平的睡眠了,那种头放到枕头上、乌漆嘛黑一觉到天明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是因为觉得累才想睡觉的,结果现在醒来反而更头疼更疲倦了。 “怎么了嘛?”诺伊尔还要在这儿问他。 卡尔甚至还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从沙发上推得掉下去:“都怪你叫我睡觉。” 诺伊尔:? “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他刚傻眼,就忽然被卡尔搂住了脖子。 对方完完整整地、用力地拥抱住他。 这不像平时的卡尔。 诺伊尔怔愣着,迟迟才想到把手掌放到卡尔的后背上,环住他的腰,动作轻得不行。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手掌的热度透过衬衫落在卡尔的皮肤上,卡尔听他说: “真做噩梦啦?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假的。” 坏就坏在这儿,卡尔的梦都是真的。 他从小就这样,一旦发生了什么不舒服的事,就会来来回回地回到那些时刻。唯一一个能让他解放的是巴拉克。 初恋情人温暖的拥抱仿佛已模糊到像卡尔自己的幻想了,但他这样搂住诺伊尔的时刻,还是能感到不一样。 只不过很多一瞬一瞬的恍惚,仿佛就够他获得一瞬一瞬的安宁。 诺伊尔又在笑话他,但是十足亲热的,温柔的,欢喜的。 “怎么变成小孩子了。”他把脸颊贴在卡尔的额头上,轻轻说:“好点没?” “你嫌我烦啊。”脸被挤成蜡笔小卡的卡尔嘟哝着说。 “你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 诺伊尔赶紧把拥抱收紧了来自证清白,但卡尔确实闹够了,主要是意识到他们在调q这件事让他很不自在,本能地起身想冷却一下这种氛围。 他起身去倒咖啡,忽然意识到有点奇怪的地方: 第524章 “都没人来敲门的吗?” 虽然他们俩把房门锁了,但外头有人按按把手这类事还是很正常的,可自从进来后好像一直没听到。 “没啊,不过再待下去应该就真的有人来找了。” 诺伊尔打了个哈欠,把松垮的衣领扯扯正,也站过来要替他弄,被卡尔一把推开手腕: “小心!别烫到手。” “咖啡机而已,怎么会烫到啊。” 诺伊尔刚震惊完,就忍不住又探头和卡尔调皮:“哎呦呦,这么心疼我。” 他本来以为卡尔又会啪嗒一下拍住他的脸把他推开的,谁知道对方却露出了有点难过的神情,顿时不皮了,举手投降:“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好好,我不靠近。” 他还数着步数,往后跨了三步,站在五米外举着手: “这样可以了吧?喂,卡尔,看我呀,看我,这样可以了吧?” 卡尔再烦的心都给他整笑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哪里烦了,你这不就笑了吗。”诺伊尔美美垂下手:“我分明是逗你开心的天才。” “托马斯才是呢,你一点都不好笑。” “?你别逼着我出去和他打架,坏卡尔。” “住嘴吧。”卡尔端了一杯咖啡给他。 “就拿这个敷衍我啊?”诺伊尔轻轻笑着说:“亲一下,我就不说话了。我还没亲你你就自己蹦起来了,你少了我一个吻。” “那说明我是<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不是睡美人。” 卡尔气定神闲地真抬起杯子往他嘴里倒了:“没撕了你就不错了,别在这里发烧。” “咕噜呜噜咕噜!(烫!烫!)” 他们俩确实终于度过了气氛不暧昧,手也不会想往对方脸上打巴掌的真·和平期。一小杯咖啡也重置了疲倦的精神,想到最起码还是得做一些基础的应酬,好歹和人寒暄一圈打个过场还有告别。 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感觉有点抱歉,但说真的,他宁愿躺着当废物也不想去做不喜欢的社交了。 不用像去年那么累真好。 去年那么累了,最后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 今年索性放弃算了。人生里很多事他其实根本没那么在乎,就像今天这个德国足球先生奖一样,得了固然是好事,但又好到哪里去呢?是能给他什么快乐还是什么价值和意义呢?没有拿到的话,他其实也一点都不失落,一点都不难过。 其实个人奖项对卡尔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团队成绩才是真的,所以为了金球奖削尖了脑袋钻营最后还钻营不到就会让他有种自己仿佛在做小丑的悲伤。 只是一想到乌尔里克可能还在加倍用功,他心里就空空的。 他也许是备受怜爱的,对方却是备受批评和嘲笑,仿佛她是个不自量力的蠢女人,去年已被结果狠狠羞辱,感觉差了c罗的经纪人门德斯一条街似的,又双叒叕证明了“这不是女人的世界”,但今年她又重头开始了。 不管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为了替卡尔做什么,他们俩是利益共同体,经纪人永远是为他考虑,这是客观的现实。乌尔里克不愿意因为卡尔在摆烂就放弃他,也没有因为他在摆烂和拖后腿而继续生气,反而纵容他了,这让卡尔感到愧疚,就好像对方是个在默默奋斗的家长,而他是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巨婴。 哪怕他们的目标并不统一,但他还是愧疚。他知道乌尔里克不会理解他,是个人都不会理解他,他们不懂为什么他像一滩无力的泥一样试图缓缓下坠,坠到深深处。为了这样已自我放弃的他,他们还在努力。 为了他们卡尔仿佛不得不还得弹起来一点,勉强敷衍着退役前最后的日子。 没法偷懒到底可能也是这种愧疚心在驱使。 而且卡尔不喜欢社交,也不说不喜欢百分百。和各方人员见见面、说声感谢,关心两句对方的健康和家人,听听好玩的新鲜的事,这样程度的交往卡尔其实是喜欢的,他会在这种过程里感到自己确实活在社会里,而且觉得每个人都是好有意思的活人。 但牵扯到一点点利益交锋的事,活人们就全变成披着不同皮的假人了,他会立刻厌烦。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他才恨不得想逃避掉和所有人往来。 可想到乌尔里克和很多利益相关方都得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替他去争取利益,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厚脸皮到这种地步。 好歹得去问一圈好。 卡尔把衣服穿好开门要回到宴会上去。 门把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卡顿,他们多按了两下。 诺伊尔和他撒娇:“帮我系领带好不好,我拽下来之后它不整齐了。” “自己弄。” “我看不清嘛!而且你也该对我的衣服负责任的。” 门终于能按开了,有点猝不及防,卡尔的声音飘散在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一个人影仿佛匆忙略过,并没有回头: “你自己脱的,穿不好还怪我?那里有镜……” 他忽然止住话头。 诺伊尔抬起头,目光从手里的深蓝色领带抬起,放到身前卡尔的背影上。对方忽然沉默着,而且按着门把手忘记松开,手指攥得紧紧的,手腕也僵,整个人仿佛都忽然绷紧了。 “怎么了?” “……没什么。” 过了很久,卡尔才轻轻地松开已经在金属上按得苍白的手指,细长漂亮指节滑落下去,落回裁剪合度的衣袖下: 第525章 “看错了。” 他真傻,真的。 巴拉克怎么可能在这儿呢,不光是在这个颁奖典礼上,还得是正正好好在他开门时路过,然后消失在拐角。 他今天真的是昏头了。 “怎么不走了?” 卡尔把房门重新关上,转动锁扣,忽然转过身来替他系领带。他仿佛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逃避一下某种忽然降临在他身上的巨大的不平静的情绪,诺伊尔垂眸看着他,手掌撑在门上,沉默着没插科打诨,任由卡尔用力扯着他的领带,直到卡尔好像没停手的意思,才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委屈道: “痛,karli,痛。” 卡尔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勒得太紧了,赶紧猛地松开手,扯开他的衣领一看,脖子都勒红了,不由得道歉: “刚刚怎么不说?” 诺伊尔嘻嘻哈哈: “我以为你要玩艾斯爱慕呢。” 在卡尔又气又烦地敲他之前,他又俯身轻轻亲了一下卡尔: “不是看你好像忽然生气嘛,我不敢说话。现在好了没?” “对不起。” 卡尔抱歉地捂住脸,感觉自己简直也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去,也许他遗传着埃里卡,遗传着罗尔夫,他那么怕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发现自己有任何与父母相似的地方都感到如坠深渊的恐惧: “对不起。” “你给我系好,我就不生气了。” 诺伊尔握住卡尔的手重新放到自己的领带上。这次卡尔系得很慢,很小心,最后又有点太松垮了,不过诺伊尔自己调整好了位置。 “好漂亮。”他夸赞道。 卡尔反而更难过了:“才不是呢,我怎么连领带都系不好了,你不该找我的。” “你只是做噩梦被吓到了,开门被吓到了。没事的。” 诺伊尔让他摸自己的脖子:“根本没破皮,我一喊你不就停了吗,没事的。” 才不是呢,凹痕依然这么明显,让卡尔指尖都在颤抖。 “……对不起。” “没事的,平时场上随便剐蹭一下不比这要紧啊。” 卡尔和他说了第三遍对不起,诺伊尔也和他说了第三遍别担心: “我们现在很好,卡尔,无事发生。时间也不迟,你连一个小时都没睡到,他们肯定都还在外面呢。我们现在出去,喝点东西,肚子饿的话你吃一点沙拉和全麦面包,然后我们和大家聊聊天——去找让你开心的托马斯好了吧,哼——然后再回去休息。这样好不好?” “……好。” 他像有种轻快的、不以为意的神奇魔法,站在厅堂明亮的灯光下、因为冲他走过来的穆勒一句夸张的抱怨立刻微笑起来的卡尔确实觉得自己刚刚那如坠噩梦的体验都是过往云烟了,仿佛这里才是真实的生活,热量、欢笑和生气弥漫在这里,让他近乎是光速安定了下来。 “你们刚刚在一起吗?” 穆勒显得有点惊讶和面色古怪,不过这里光线和平常不一样,卡尔也觉得可能是饮料太冰了,让他那一侧的牙齿不舒服: “跑哪里去了?” 诺伊尔镇定自若地开可怕玩笑:“哦,当然是更衣室私会。” “你信他乱说。”卡尔和穆勒叹气:“去休息室躲懒的,你要想躺躺可以往那边去。” “我一直和马茨在一起。”穆勒没头没尾地说。 卡尔有点惊讶,但也有点困惑:“啊,是吗?……好的。你们聊得开心吗?” “不开心。”胡梅尔斯从另一侧冒出来,气压低到仿佛印堂已发黑了:“托马斯一直在讲怎么做白肠。” “卡尔和曼努一直在一起。”穆勒告诉他,仔细看他的反应。 胡梅尔斯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多只睫毛颤抖了一瞬。他甚至没看向诺伊尔,而只是和卡尔视线相触了一秒钟,然后就移了开去,落到地面上。 “哦”,他说。 他已经在卡尔面前摆出这副逆来顺受但又非常哀怨的面孔很久了。 卡尔:…… 要不是大庭广众的,卡尔真怕他又装醉哗啦一下趴过来,或又像在演舞台剧一样跪在地上,而且是那种非常心机的、不忘把裤子弄得紧绷绷很漂亮地跪下去。 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穆勒也:…… 他忽然不懂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冤枉了卡尔的x取向。但也同时产生了更可怕的念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画着卡尔和胡梅尔斯的纸团却放在诺伊尔的外套里。 他们三个……? 不,不可能的。 他再一次否决掉。 穆勒非常确信卡尔绝对绝对不是会同时和两个人交往的人。 但是,卡尔不会,万一是诺伊尔呢?或者胡梅尔斯呢? 卡尔这么信任诺伊尔,和他是最好的搭档,场下也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从他们俩从不避嫌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如果真的有什么,根本不会靠这么近的。 卡尔和胡梅尔斯在外人眼里和仇人也没多大区别。 但他知道诺伊尔可能和他男朋友有鬼吗? 穆勒的脑子忽然要炸掉了。 他接受卡尔在谈男朋友已经很崩溃了,很想发疯了,如果再让他发现胡梅尔斯竟不光在聚会上和美女眉来眼去,还在队里公然和诺伊尔也,和诺伊尔也……他真的好害怕自己某天会忽然举起罗本放在更衣室门后的棍子,用力砸向胡梅尔斯的后脑壳。 第526章 为什么啊,在聚会剩下的时间里,穆勒一直在盯着胡梅尔斯琢磨,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他在非直男群体里难道是比卡尔还高一等级的天菜吗?怎么会这样呢? 他还是觉得这不太可能,但逻辑陷入死胡同了。如果只是单纯队友间的惊天八卦,也许他会琢磨得挺冷静挺有乐趣,可卡尔牵扯在里头,极度激烈的复杂情绪都快让他喘不上气了,更不要说把这事当成笑话。 他的心脏很难受很难受,随着跳动收缩,挤压出鲜血的同时,也挤压出无与伦比的慌乱和酸涩。 在某一瞬他真想直接把卡尔扯出全世界,当面和他问个清楚。 但下一刻他就回到奢华明亮的宴会厅里,感受到皮鞋踩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微妙脚感,看着卡尔站在自己身侧微笑着和人说话——他这样明亮,到了哪里一圈人就热络地围了上来,连询问这些话都像是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连知道这些事和试图猜测,都像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卡尔不会扯进乱七八糟的关系里,一定是他弄错了。 为什么他不愿意相信那个最微小的可能性呢,其实闹了一圈,只是他弄错了。 他可以选择相信的。 穆勒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领带夹。 基米希从他背后戳了戳他,差点没把毫无防备的他戳得像通了电一样歪歪扭扭几下然后倒在地上。 穆勒这么大的反应让基米希也吓了一跳,他顿时借着酒杯遮挡尴尬的表情,赶紧道歉: “对不起啊托马斯。” “你要干嘛?” “你能不能往旁边让让?” “……你想和卡尔站一起?” “谁,谁说的,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往旁边让让。” “那不就是和卡尔站一起?” 眼看着基米希脸忽然变得通红,好害怕他在宴会厅里毫无征兆一打鸣的穆勒立刻放弃了逗人的本能,赶紧让位置:“来来来。” 卡尔刚和记者说了个笑话,一扭头想看穆勒反应,等他接梗呢,就发现忽然只有个头发尖在这儿。 再第一低头,基米希正若无其事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皮鞋。 卡尔:? 颁奖典礼和晚宴都完美结束了,卡尔最后基本全在和重要的人士交谈,乌尔里克没想到他去而复返了,很高兴地告诉他事情都办妥了不用烦心,于是卡尔也只是被很多人搂着亲热地合了影说说话,最后又和莱万单独拍了几张只有他们两个人的。 “要留做纪念吗?”卡尔和他开玩笑。 “要发社交媒体。”莱万笑着说:“给我点赞吗?” “当然啦。” 他不开口,队友重要日子的post,卡尔也要自己上号点一下的。这个不能交给运营团队来,万一谁手滑了上错号了乱点了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舆情。 但他没想到莱万是在庆祝得奖的post外,单独发了与他的合影,文案写“我心里的金球先生(闪烁星星emoji)” 刷到的时候卡尔已经坐在车上了,叹息着给莱万发消息过去:“谢谢你,罗伯特,不用这么辛苦的,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公开站队他或c罗绝对是现在能立刻引起大风暴的事。 等他今年又拿不到金球奖了,连带着风口浪尖上支持他的人又要被“清算”一次,这多难过啊。 “真心支持我们的人比什么都重要(拥抱emoji)”莱万这么回他。 卡尔怎么看怎么感觉怪怪的,踢了踢坐自己旁边的拉姆:“你不会教他什么奇怪的话了吧。” 因为有活动,为了安全和方便他们租用了保姆车,拉姆非要来蹭个车。 乌尔里克是没意见的,卡尔本来想有意见,但他从拉姆身上拿走的东西也够多了,现在奖杯还在莱万手里握着呢,于是也只能同意了。 拉姆探头看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诧异一秒后笑道:“没有啊,他自己是聪明人罢了。” “骗仁。” “一样的控诉十年也说不腻。” “你去敲打人做什么?搞得好像你是什么太太似的。” “你要是有妻子,这事情确实就轮不到我做了,家庭聚餐就能说明白的人情。” “别催婚哦。”坐在前面的乌尔里克善解人意地唱着小曲:“卡尔不爱听。” “我的错。”拉姆摊手道歉,转而玩笑道:“我要过生日了,送我什么礼物?” “秘密。” “不要珠宝好吗?又昂贵,又没感情。除非是以前的东西,还有纪念价值。可惜你也不太在乎,都送别人玩去了。” “你很介意?” “有一点点。”拉姆扭头,看着车窗外飞速消逝的城市,看着车窗上卡尔英俊的模糊的侧脸,看着卡尔在望着另一边的车窗外,轻声说:“能介意一下,我这一点点吗?” 卡尔很久没回话,最后才道:“真的不想和你坐一辆车。” 但他们还是坐在一起啊,不是吗? 拉姆轻轻微笑起来。 他看到巴拉克了,但卡尔好像没有。 还是卡尔也看到了,可不再那么在乎呢? 不管是哪样,都很不错。 颁奖典礼是在柏林举行的,这次集训也在,国脚们就不离开了,大家宛如前天晚上一起开party后天再共同上班一样,玩得挺开心的。罗伊斯在单方面绝交控诉了卡尔一天一夜“你不仅不和我坐一起晚宴时候也没人影”之后,又单方面与自己的国家队队长重归于好了。 第527章 刚被卡尔二连击过的维尔纳又受到征召不得不面对他,看起来都快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侦察机了,不是一般的可怜。 和他相比药厂的两个小年轻就淡定多了,不过也正常,哈弗茨和布兰特在队里素来是备受卡尔优待的,在场上对位卡尔时也就是普普通通地交学费,不至于像维尔纳那样能变成全民笑料,都快被骂成不如进电子厂打螺丝了,自然心态也更好。 卡尔的年纪也算不错,再稍微大几岁的话队里都还流行的是老球员至高无上那一套,像卡恩当年经常用施魏因施泰格的毛巾去擦自己的鞋,施魏因施泰格也不敢吱声,一个赛季买了一百条毛巾,最初的薪水全给楼下便利店的老板挣去了。 巴拉克会被年轻球员当性格差劲,也是他觉得年轻球员提鞋刷鞋搬器材都是理所应当的,谁不干还要挨骂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卡尔一直以为自己不挨骂是因为自己勤快老实,很久后才意识到单纯是巴拉克对他有点偏心而已,波多尔斯基刚进队时据说就是被骂惨的。 但在他和拉姆上位后,当然就没这些事了。不光是工作人员越来越多、球员们越来越“娇气”了,也是因为大家不再那么等级分明了。现代足球不像老时候一样多要熬资历,以前出名晚,退役早,巅峰期就那么几年,自然是可劲造作;现在成名早的球员都是小宝,比队里的老草金贵。 卡尔感慨自己也到了特意替年轻球员留小蛋糕哄他们开心的年纪。 而且果然每个年轻球员都一样,表面假装自己也不爱吃甜腻的,或平时不缺这种东西吃,实际上真往他们手里塞个小蛋糕,不一会儿就啃掉了,就差把隔油纸上的奶油也舔干净,然后震撼于“垃圾食品”忽然袭击了自己的嘴唇。 就连一向自闭的小蘑菇头萨内都啃得很起劲。 卡尔总结为是小孩子吃饭的嘴比说话的嘴更诚实。 还有不那么年轻的球员也要哄的。 克罗斯拎着箱子气势汹汹地来了,不管德媒平时怎么偷偷蛐蛐他,他毕竟是正儿八经德国巨星,明面上还是相当受尊敬,不比穆勒差。 “你要把工作人员吓到了,他们以为你发脾气呢。”卡尔和他说。 “走路快点也不行?” 克罗斯松开行李箱,一把子拥抱他。 卡尔差点打个喷嚏:“换香水了?好浓。” 要不是不太礼貌,他会问他一大早喷什么喷,但这么说肯定是不行的,就这样克罗斯都不高兴和有点迟疑地把嘴唇微微抿起来了,抬起袖子闻自己:“是吗?” “骗你的。”卡尔笑着说:“我喜欢这个味道。——吃小蛋糕吗?特意给你留的。” “大家都有?托马斯有吗?” “我们几个颁奖典礼完了没回去,昨天就在这儿,早上一起吃饭的,哪里需要留东西给他。” “我也吃过早餐了。” “没事,不喜欢就放这儿。” 克罗斯却又要拿走:“这个写着我名字,我才不给别人。” 卡尔有点想笑:“好好好。” 克罗斯去放行李,他才发现对方难得不讨厌他一回,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好心情也许主要是友谊赛比较轻松吧,卡尔想。 虽然外界的气氛一点也不轻松就是了。 清晨,工人呐喊的声音划破还雾蒙蒙的空气,哈出一团团白雾,巨型的卡尔海报在很多商圈大楼外被机器缓缓展开。与此同时随着还带着油墨香的报纸被运到一个个售卖点,晨间体育新闻播报着一周重要的、值得关注的赛事讯息,一个用料扎实、语言极具感染力的长篇严肃新闻报道也忽然在社媒和网络媒体上被疯传疯转: “冷酷的完美:卡尔·海尔曼的家人究竟‘消失’在他人生的哪个角落?” 第113章 小卡 在范加尔到来后, 所有人好像都预感到,这个赛季他们真的要不一样了。 尽管赛季开局他们一度天胡,德甲踢到第四轮才赢了第一场比赛, 三线作战前十三场赛事仅仅赢了五场比赛,欧冠小组赛里更是被小球队双杀, 一度在出局边缘紧急摇晃, 搞得范加尔被大骂给你一个卡尔还能输成这样,会不会踢? 但自从他们9月12日5:1大胜多特蒙德开始,一切都好起来了。再到欧冠小组赛里4:1大胜意甲霸主尤文图斯后绝地反击逆转出线后, 这赛季更是彻底起飞了。 其实前面多年努力虽然没能开花结果,这个果当然就是指欧冠,但也不算一无所有, 他们拿了很多联赛冠军和德国杯冠军, 还积累了许多惨痛的、只有亲身经历和忍受失败才能积累的经验。 卡尔今年21岁, 已开始踢自己的第五个职业赛季, 如果让别人来看,职业生涯最初的黄金成长期一直没有真正的名师和名帅指教似乎是一件有点遗憾的事,但卡尔不断在如今的训练场上想到,如果他不是已经踢到第五个年头, 他一定会被范加尔重用吗? 他也不断想到, 如果拜仁没有之前的不断试错,和这几年买人的积累,新赛季会立刻腾飞吗。 甚至说如果没有这几年平均一个赛季就要换一次主帅的动荡, 队里的球星也不会这么容易老实——大家都受够折腾了, 在克林斯曼这类熬鸡汤是专业的、做战术是三流的类型主帅衬托下,带着十足专业架势和丰功累绩落地的范加尔就显得格外不同了。 第528章 “我带着阿贾克斯所向披靡的年代,你们很多人还在球场上像小笨蛋一样抹鼻涕呢。十几年来, 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年离开过欧洲赛场,我提拔起的好球员不计其数,同样的,我开除掉的球星也不计其数。管你是什么大牌,拿多高的工资,念了多少年青训,和主席关系多么多么好,不愿意好好踢就滚蛋!” “收起你们的小脾气、小花招,我可不是之前的那些年纪轻轻的笨蛋教练——你们现在崇拜的穆里尼奥,十年前不过是我的翻译。刚拿了六冠王的瓜迪奥拉,十年前还是我把他扶成了巴萨的队长。我岁数是不小了,眼睛可还亮着,谁敢糊弄我,糊弄这个团队,就不配上球场,不配去比赛,老老实实坐到替补席上,然后在转会窗给我滚蛋!滚去三流俱乐部!” “当然,还有很多人,也许你足够努力了,但你就是不能适应这个团队,那你要保持耐心,保护自己的名誉,努力改变自己、等待机会,或到转会窗口尽可以找下家离开,我绝无二话。” “足球不是我求着任何人去踢的,每一个站到场上的人都发自真心地热爱你的队徽、渴望和队友们一起拿下胜利,否则算什么球员?听明白了吗?” 他在更衣室里的第一场训话,所有人就都不敢吱声了,就连外贝外都低着头老实听着,也不敢剔牙或是抠脚了。 而且范加尔最大的威慑力来自于他心口高度合一,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做,这让他的语言迅速具有了力量。 今夏拜仁又有两个重量级引援。 拜仁用打破德甲转会历史的三千万欧元,从斯图加特买来了戈麦斯,残酷的挖掘机形象一点不倒。正所谓不是头牌我不挖,不拿冠军我不挖。 践行着这种以抢代ban思想进行的挖人工作不在数量多,只在下手狠,所以即使拜仁经常无辜地掰着手指头算自己其实没抢很多人啊,但德甲剩余17个俱乐部的球迷还是对他们怨念很深。 第二个引援是他们终于找到可以和外贝外一起飞的那个翅膀拐了,是罗本——今夏皇马同时买了两个金球先生,随着c罗和卡卡先后亮相伯纳乌,罗本也被告知到收拾包裹的时候了。 他投奔了需要他的拜仁,和一个同是荷兰人的主帅。 虽然他看起来精瘦精瘦,是能飞翔的荷兰人,范加尔却胖到戴个白帽子就能去后厨忙活了,不过不要紧,老乡总是不错的。 买人还不够,范加尔依然对阵容更替有明确的想法,不像前任们要么是脑子糊涂,要么是临时接班懒得得罪人。他说自己提拔新球员,果然真这么做了。 半年前签下合同但没有上场机会的托马斯·穆勒遇到他人生中的贵人了,七月时他还闹着要租借,卡尔留他都留不住,他心里想着克罗斯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也许早日租借踢出名堂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义无反顾地拖着行李就要去小球队证明自己。 卡尔感觉他急得莫名其妙,但那个关头穆勒甚至没法和他正常沟通了,就忙着打包,最后卡尔不得不直接找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磨这件事,才把他又弄了回来。 赫内斯在今年的会员大会上已经彻底转正做主席了——贝肯鲍尔终于把这个位置腾了出来,在拉姆竟直接公开质疑他之前没人想过他老了,该走了,但一旦这种讯号放出,大家又会天然觉得他确实老了,确实该走了,于是一切尘埃落定,赫内斯终于名义上也成了最高执政仁,这让他心旷神怡。 但他还兼着体育总监的工作,因为一时半会儿还摘不下来,没人接替工作,所以球员合同还是他在管着。被卡尔这么一劝说,本来对租借穆勒不太赞同的他索性就拒绝把对方租掉了。 除了卡尔以外,青训主管格兰德也非常不赞同穆勒刚拿到合同就离开拜仁被租掉,但考虑到格兰德永远希望青训球员能留就留,所以他的反对意见没被采纳,到现在卡尔又来说,赫内斯才改了主意。 “您不喜欢的话干嘛要同意啊。”卡尔松了一口气,但也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他自己想不清楚,你拦着他,他再觉得是你害了他呢?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何况他也不算想死,就是有点太着急了,我本来觉得他脑子好,才想签他,结果感觉他脑子好像也没那么好了,当然就随他去了。” 赫内斯不以为然: “罢了罢了,还是我来当一次恶人,也当一次好人——你开心了吧?不就是把波尔蒂卖掉吗,他自己一门心思想走,队里也没他位置,我留他有什么用?你和小猪换着角度给我耍脸色。看看你们俩都成什么样的坏孩子了。哎,可怜我老头子对你们这么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卡尔不得不认真地开始道歉。 赫内斯只是要拿捏他,看他姿态低了就哼了一声,让他周末吃饭时候把施魏因施泰格弄来。 “你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真爬到我头上来啦?我是主席他是主席?我买人全买他的玩伴,让大家陪太子读书啊?”赫内斯气愤。 卡尔点头说是,但心思已飞走了,还在烦穆勒的事。 那时他不知道穆勒能得到直接首发的机会,他只是知道队里清洗的动作很大,卢卡托尼被卖掉了,波多尔斯基也被卖掉了,前中后都在卖,锋线缺人,留在拜仁当替补机会也不少,不如先踢一年看看——拉姆和克罗斯尽管租借,那也是在一线队待了一年确认没机会才走的,他不希望穆勒太心急。 第529章 能回来的案例少,很多时候就是走了就走了,分不清是个人能力不行还是被不够好的环境和队友拖累了。 职业生涯的起点一低,很可能就上不去了,这怎么办? 尽管怀着非常大的焦虑和愧疚,但卡尔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他第一次非常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动用了权力,他忽然分不清对错的界限了——这和他强留穆勒的结果无关,只关于他不该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旁人的人生。 这让他很害怕,甚至一度要再厚着脸皮去和赫内斯求还是让穆勒想租就租吧,但穆勒已一脸懵地拖着箱子重新回慕尼黑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卡尔。 卡尔赶紧开车去接他。 相遇那一刻两个人都是心中惴惴,卡尔打了一万个草稿来和穆勒坦白还有道歉,但穆勒的第一件事也是松开箱子拥抱卡尔,嘟哝着说: “对不起。” “嗯?” “到了霍芬海姆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就后悔了,但坚持了这么久,麻烦经纪人一直在同我和俱乐部说,要是忽然就反悔不去了感觉也不行,站在火车站里正在发呆,忽然又接到电话说俱乐部不同意了。” “感觉像被老天拯救了一样。” 穆勒有很多话不敢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霍芬海姆的那一刻他非常不讲道理地沮丧起了卡尔没有再挽留他一点——例如把他拦在火车站不让他离开。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不负责任的抉择,却指望着旁人来替他冷却冲动,这太不公平了。 藏在这种不讲道理的沮丧下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少男心事,他渴望见到更多来自卡尔的留住,他希望感受到自己对他是多么多么重要。可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人,他就该尽力留在对方身边才对啊。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俱乐部,他就应该尽力先留在里头找找机会才对啊。 他为什么非要忙着租借呢? 就在这样骑虎难下的时刻,他接到了电话。 命运给了他一次慷慨仁慈的新手保护期。 卡尔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命运,也担心如果穆勒真知道是他干的,可能反而会不是滋味起来,毕竟被主席插手和被队友插手绝对是两种性质的事,于是只也收紧手腕,告诉他那太好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知道了自己的愧疚到底从何而来,在所有对于穆勒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还有卡尔自己的诉求——他完全不想让对方离开,此时此刻穆勒站在这儿,让他可以收紧手腕拥抱,新赛季他们可以一起训练、比赛,他一下子变得那么那么高兴。 我真是个卑劣的人,卡尔想。 他动用自己的权力控制了故事,狡猾地实现了看起来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没有过多矫情地反思自己不够道德完美,但他就是心脏里空落落的。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卡尔不是那种能因为结果很好就微笑的类型,可也偏偏是这种无用的挑剔,让他反而常常不能得到像这样的好结果。 他拒绝以自己的需求为出发点去做什么,除非那个需求强烈到无法压抑。而拉姆一直在问他“如果你想要的正好就是对大家都最好的呢?因为你是个聪明又关心他人的好孩子”,但卡尔难以信任自己。 拉姆也一直和他说“为什么你想办法实现心愿就是错的,人之常情啊”,但卡尔也矫正不过来。 最后拉姆直接拿报纸卷起来敲他的脑袋了:“我不喜欢你这样,karli。如果你现在是体育总监,你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你不会。那就够了,不用再想别的事。” “可我又不是体育总监。” “但你是拜仁重要的一份子啊,你当然要经常想什么决定对俱乐部更好。乌利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听你的话?因为你说得对嘛,而且你不是真的会感情用事的人……” 拉姆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了:“karli,你不是要假装伤心来逼我换着法子夸你吧。” 卡尔也被他刻薄得没好气笑了一下,轻轻踢他一脚:“谁看你夸了。” 但拉姆还真的动不动就夸他两句英明神武,连卡尔在训练里拖人形铁皮拖得好也要夸一句空间感十足,急得卡尔一边假装无所谓一边要把球往他头上踢,他才终于不拿他开玩笑了。 最开始的几场比赛穆勒还是替补上场,但就是在对阵多特蒙德的那场大胜里,他打进了最初的两个,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梅开二度;三天后,他完成了梅开二度的梅开二度,梅平方,帮助队伍3:0战胜海法马卡比,联赛欧冠两开花,一下子被评为了9月德甲最佳球员。 与他姓氏相同的前拜仁传奇前锋盖德·穆勒都颤颤巍巍地跑出来夸了两句,顺便向公众澄清穆勒不是他的孙子。 “每次想到要是真的一冲动租借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在霍芬海姆干嘛呢。”穆勒说:“就非常感激命运的善意,感激主席改了主意把我带回来,我想要报答他的恩情。我也想着,一定要把握住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 赫内斯听了很高兴,和卡尔笑:“你又做好事不留名啦?” 他以为卡尔是把功劳都送给他,完全不懂卡尔是真的不想让穆勒知道是他在他的人生里横插一手,还在乐呵呵地笑:“他应该谢谢你的,没了你,谁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反正比不上在拜仁当首发。” “谢谢您就够了,没有您拍板,我着急也没用,还是您英明又果断,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第530章 赫内斯决定要暂时把卡尔当自己最喜欢的小孩,不理把头发染成白色还天天青春疼痛长吁短叹的施魏因施泰格了。 卡尔操心着穆勒,范加尔到来后却是直接给他上了挑战的,他才21岁,在队里就有竞品了,同样青训出品的霍尔格·巴德施图伯。 他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直接首发了,虽然抢占的不是卡尔的位置,但确实让大家对拜仁天才中卫的关心都拿走了。尽管卡尔也就比他大了一岁多,但因为机遇来得早,大家就觉得他比巴德施图伯大了一个辈分似的。 范加尔直呼巴德师图伯是全德国最好的左脚中卫。 全德国最好的中卫?别人可以不管,自家的更衣室里还坐着卡尔呢。 卡尔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 尽管大家都感觉卡尔好可怜啊,怎么这么快就开始被玩新仁胜旧仁这一套了,但卡尔自己的心态依然是平稳的——正因为不是超雄好斗、喜欢和人争个一二的性格,所以在面对挑战时,卡尔也从来不会显得着急破防,或充满攻击性,他还是好好地踢球,对巴德施图伯也是尽力开始培养默契,而不是嫉妒对方。 范加尔在拜仁大胜多特蒙德的比赛后被问到了这个话,因为卡尔一路以来在比赛中的高光表现显然还是比巴德师图伯多的,本场尤其如此,记者难免存了挑事心态,不过语气还是替球员鸣不平的语气。 范加尔也不尴尬,对着镜头呵呵一笑: “霍尔格是全德国最好的左脚中卫,但卡尔是全德国最好的双脚都平衡的中卫嘛!这还用我多说?” 大家都笑了。 卡尔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新帅的满意,他们不知不觉又变成亲密师徒了,比起巴德施图伯,显然还是卡尔更令范加尔满意,一场潜在的竞争风波又在两个月内就无声消融了,仿佛从没发生过,也没人再说什么巴德施图伯恐怕比卡尔更耀眼,大家只会说希望他能和卡尔到一个高度。 如果是那样的话,德拜后防真是十年不用愁了,大家都很神往。 但其实在和多特的比赛里,卡尔关心的完全不是自己的竞品终于表现得全面不如自己,他关心的是站在对面已套上了黄黑球衣的胡梅尔斯。 胡梅尔斯的父亲显然是替他做出正确的人生抉择了,如果他继续留在拜仁,上有卡尔,下有巴德师图伯,职业路哪怕不是完全没卡死,也得消耗在激烈的内部竞争中,但现在,他是多特稳定无比的首发一员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就是这样的,从来不联系,哪怕是在相伴长大的童年里,在沉默着共同走向回家路的影子中,在无声的离别时。 作为对手应当打招呼吗?卡尔甚至不确定胡梅尔斯还认不认得他——尽管只要对方智力正常,怎么也不可能忘记他。 但假装不认得也不奇怪就是了。 在他纠结时,胡梅尔斯还是走向了他,比卡尔想象中好点,也比卡尔想象中坏点,他没说话,就只是把衣服脱了,然后闷不吭声地递给他。 卡尔反应了两秒,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难得有点局促,动作都不够利索了。 不过胡梅尔斯没什么反应,只是把他的衣服轻轻接了过去,抖了一下展开,用下巴夹着,放自己腹肌上叠好,然后就夹在胳膊里带走了。 其实卡尔有话想和他说,想问问他还好吗,在多特踢球感觉怎么样,但又觉得好像没有一句是他有立场问的,于是就只剩缄默了。 施魏因施泰格本来还在闷闷不乐青春疼痛的,可范加尔把他挪到了后腰的位置上,他一下子有点忙了起来。 虽然转型的效果很好,但需要付出的努力和精力也是非常多的。人一忙碌就来不及想上个赛季那些惨淡的事了,施魏因施泰格也就逐渐开心起来。 穆勒替代掉波多尔斯基,成为了他们四人小团体的一部分——这下是真的户口本团体了。他们全是拜仁青训出身,而且都是巴伐利亚人,开始固定地坐在大巴上唯一的面对面四人座里打羊头牌。 比起卡尔高高兴兴向整个更衣室举起来却无人问津的臭脸小猫克罗斯,和一落地就浑身不自在的狸花猫波多尔斯基相比,穆勒是人见人爱的小狗。除了有时大家觉得他太疯了话太多了以外,没人会讨厌他和烦他。 也许正是因为更衣室里很容易出现过于严肃和压抑的气氛,所以像穆勒这样的非典型嘚男降落在这里,就能很好地调节气氛。 刚入队的戈麦斯就很喜欢他,大概是因为他有一半的西班牙血统,所以性格其实挺花里胡哨的,但别的嘚人经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不可被调戏,就显得活泼的、能接上各种笑话的穆勒格外好玩。 什么,你问外贝外这种法国人呢? 敢和外贝外说骚话?他要先站原地叉腰想几秒,想明白后立刻脱掉一只鞋子举起来,开始玩命追杀。 罗本则属于一看就知道试探都不要试探的类型,他进更衣室第一天就在屋里转转,然后沉默着掂起各种东西试试重量,再沉默着放回去。 设备管理员很快就默默地把杠铃这类东西严格管控了,不准球员们乱丢乱放(…) 新赛季戈麦斯进的第一球就是穆勒给他助攻的,记者在场边采访他,他左右看了两下后冲着镜头眨眨眼睛笑着说: 第531章 “不要告诉别人——托马斯比卡尔可爱多了。” 卡尔两分钟后就被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告知了这个消息。 戈麦斯本来都要拔腿逃跑了,看卡尔不来追杀他,就凑过去逗他笑、问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没有穆勒可爱呀?结果看卡尔竟完全无所谓甚至可以算赞成地点点头,他终于彻底大失所望,和卡尔叹气,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但食指还要不老实地刮一刮他的脸侧: “你是真的不好玩。” “哦!” 卡尔无动于衷地应承。 戈麦斯松开手笑出声来:“哎呦,真服了你了——你在女孩子面前也这样吗?怎么就对我这么坏啊。” “你又不是女孩子。”卡尔抬头看他,耿直地说。 戈麦斯忽然凑近他的脸,眨眨眼:“但我漂亮啊。” 什么自恋狂! 真服了无法无天的直男了! 哪怕戈麦斯很快就因终于逗卡尔成功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但卡尔也彻底拒绝再接他的任何话茬了。他觉得戈麦斯就是调q手段多到没处使,关键是恶趣味,才天天在队里和队友这么玩。 卡尔不光是拒绝被戈麦斯逗弄才一副小冰山似的活泼泼地冻住,他应承时确实没说谎,他也觉得穆勒比自己可爱多了。 穆勒对卡尔来说也非常重要,甚至是无法描述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成为了卡尔生活里最具有正常气息的养分和支点—— 原本他什么都没有了,原本他总是很容易陷入伤心的感情里,但穆勒会非常自然和天然地让卡尔的生活变得很饱满。 早晨起来会看到对方已分享天气和他自己做的丑丑早餐自拍,表情很得意。到了更衣室会有穆勒扑过来和他热情问好,训练里不断有人说笑话,有额外工作时会听到呱拉呱啦的抱怨,没有工作时会听到要不要去哪里哪里玩的声音。 卡尔开始不害怕下班就回家,穆勒反正又没事干也没地方吃饭,卡尔又开始做一些好吃的东西,开始买最新的游戏碟片和唱片,开始调整沙发靠背让它们变得更舒服。莉拉也第一次认识他生活中的人,为此感到兴奋不已,仿佛终于真的能贴近哥哥的世界,而穆勒也很有耐心陪她玩。 有时卡尔端着香喷喷的煲汤走出来,看到穆勒坐在地毯上耐心地举着玩偶陪莉拉编故事,两个人一起说天马行空的幼稚话,会忍不住微笑起来,一时间觉得他好像天生就是这么开心的人,过着这么充满希望和乐趣的生活,一直都是——穆勒带来的就是这样的神奇的错觉。 卡尔会觉得每天本来就是要有这么多话说,这么多事情要忙的。 不想吵到莉拉的时候,他们也会去穆勒现在租的公寓里,或和拉姆还有施魏因施泰格一起喝酒。施魏因施泰格一直对卡尔家里的小女孩卡拉ok念念不忘,但卡尔一听到就想起波多尔斯基冲他扔糖果,所以一直谎称电话订购的,不知去哪里买了——其实他明明还保留着那页广告单。 施魏因施泰格赛季前几个月都在忙着难过,精神好不容易好起来,却发现卡尔天天和穆勒一起玩,又有点说不清的情绪。 看到卡尔情绪变好,他其实是高兴的。可是他又有一点点说不出的酸涩。 “我有点嫉妒托马斯,karli,不过只有一点点。” 某天他们告别时,假借着需要给车的发动机升温拖延时间,等另两个人先走了,他忽然这么和卡尔说着。 卡尔有点诧异,然后又笑了起来:“怎么啦?” 施魏因施泰格也说不清,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希望和卡尔要一对一出去玩什么的——他的友情从来都不是排外的。 总体来说他还是非常开心的,就只有一点点说不出抓不住的情绪,在鼻腔和胸膛里都萦绕,无法言喻。 最后他也只能是爽朗地笑了起来: “感觉他是个可爱又可恶的小混蛋!” “别这么说他嘛。”卡尔也笑了:“不是在一起玩得挺好的,巴斯蒂安感觉比托马斯还小呢——” “啊啊啊啊啊啊你在笑话我是笨蛋吗?” 穆勒鬼主意超多,经常拿脑筋急转弯或者冷笑话来逗施魏因施泰格,还每次一逗一个准。 “才没有……哈哈哈哈哈……” 卡尔说着才没有,实际上分明是笑他就是经常比年幼的穆勒还幼稚。 他难得开心到变成小坏蛋karli,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 他这么开心,施魏因施泰格忽然一下子就没有什么微妙的嫉妒和醋意了,也重新变得非常快乐起来。 “好吧,我是笨蛋就笨蛋吧。”他把手放在卡尔肩膀上说:“我们karli开心就好了。” 开心好像确实是开心的,但到了国家队还是会陷入那种尴尬里,国家队里没有穆勒,反而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和巴拉克的关系好像恶化了,卡尔原本觉得分手不说话就是最差的关系,但实际上不是,人分手后还可以吵架呢。虽然准确来说他和巴拉克非常低的对话量根本算不上吵架,可他们语气还是很凶狠的。 他被球砸到头,巴拉克都要说你没长眼睛吗。 卡尔就说你才是瞎子,我以前经常被砸,你不是一样当成没看到吗? 巴拉克于是一声不吭地走了。 卡尔的心肠立刻愧疚和难过起来,他想,是你先跑过来骂我的!我回了嘴你又那么可怜地沉默走开做什么? 第532章 他希望巴拉克是在关心他,但对方好像又不是在关心他,毕竟他也不问他疼不疼,不去找队医,他就是单纯说一句而后走开了。 但如果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呢?卡尔这么希冀。 可卡尔更怕自己的希冀是错的,那太尴尬和痛苦了,所以还是选择用最坏的角度去理解巴拉克。 事情经常这么重复,这一茬才落下,另一茬又冒出来,卡尔看录像成习惯,哪怕现在情绪没那么差了还是熬夜看,不然心里不踏实,路过的巴拉克一把推开门把他的灯也给关了,卡尔在黑暗里吓得尖叫一声,门口黑洞洞的人影传来严肃的声音: “睡觉!” “你以为你还是队长吗?你凭什么管我?” 卡尔生气地摸到门口要把灯按开,却被巴拉克一把抓住手腕拽了出来,对方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撞上。 “钥匙还在里面!” 巴拉克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 “我怎么回自己房间?” 巴拉克无动于衷走出三米外。 “米夏!” 巴拉克站住了。 脱口而出他名字的卡尔也愣住了,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又过了几秒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已裹上了一点哭腔: “我讨厌你。” 巴拉克静静地站了最后两秒,抬起脚步又离开了。 不像从前一样,无奈地跟在他后面,无奈地哄,无奈地生气,无奈地消气。 他离开了,这是永远不会改的,他不会为卡尔回头。 波多尔斯基也是个脾气很爆炸的人,其实他对自己的朋友非常好,问题就是卡尔现在不算他朋友了(…)回到科隆似乎也有新烦恼,大部分球迷欣喜于他的回归,但也有一部分对他去了拜仁又落魄回家蛐蛐个不停。科隆换了新的教练,新的管理层,好像一切都不那么完美了……可他毕竟回家了。 卡尔听着他和施魏因施泰格说话,切肉切半天都划不开。他又想要和波多尔斯基和好,又没有办法忘记他给巴拉克的那一巴掌。 尽管事后他回看,也想到对方可能就是想甩开巴拉克,而勇猛地来上一巴掌,没想到真打到脸了,打完后也只能继续咬死是不小心,总不能说他就是故意要给前辈来一大耳刮子,但他当时在球场上的态度显然就足够让波多尔斯基再也不原谅他了。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和波多尔斯基的关系没有那么深入,那么好,但其实对方的控诉和绝交对卡尔来说依然是非常难过的,因为他知道在波多尔斯基看起来过激的外壳下,态度是非常真诚、简单和强烈的。 说到底对方就是在问他,我对你付出真心,你可以不回应,但既然回应了,为什么要用假的骗我呢?为什么要把三十分演成九十分呢?为什么要装作自己很在乎、很含情脉脉呢?为什么要温柔地对待我,但实际上根本不温柔呢? 他们俩对关系的界定根本不一样,卡尔对任何人都很好,只要对方索要就会尽可能回应;而波多尔斯基则觉得,卡尔倾听他、尊重他、温柔地对待他、看见他,如果卡尔没那么喜欢他,这么对他干嘛?虚情假意地装什么,有毛病吗? 这和把流浪猫流浪狗捡回家喂饱饭梳毛洗澡剪指甲养好伤口建立感情后又把它们丢出去说好了我只是发发善心其实我不喜欢你们有什么区别? 到头来公子本无情,只是太体面。 有什么意思呢?对方的眼睛仿佛在这样问。 每每想到,卡尔就很难过。 他最喜欢简单、纯粹、像是明度很高的人了;内观自己时,却常觉得自己是灰暗和斑驳的。 卡尔努力去想梦想,只去想梦想,想人生更宽阔的地方。从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剧痛生活里挣脱后,他现在不再是像机械一样去勉励工作来麻痹痛苦,而是确实在新的赛季,新的主帅和新的队友们中间产生了更具体的新理想,这个理想当然是关于欧冠的。 这几年拜仁沉沉浮浮,欧冠就没进步过。对很多球员来说这都是在俱乐部里能追求的最高荣誉,对卡尔来说也不例外——千禧年的第一个欧冠正是拜仁拿到的,如果父母还没离婚的话肯定会带他去现场看决赛,但当时没那个条件了,卡尔也只能在家里看电视,但那种热血澎湃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忘。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已经不是特别喜欢看的俱乐部的比赛了,除非是杯赛里自己出线后欢欢喜喜观察别人要死要活,或在,但卡尔和穆勒还喜欢看。 他们俩经常有放松的足球夜,像普通球迷一样偷偷吃点好吃的发胖食物,主要是欧冠比赛,看完后一边议论一边拿fifa手痒试图操纵还原,争论某个球员的技术风格、性格特点,然后很快歪到抽卡上去,比拼谁能先抽到贝肯鲍尔。 这种传奇金卡想普普通通地抽到还是非常困难的,玩累了又开始数着薯片吃(最多十片,真的不能再吃了!),然后畅想今年的欧冠。 卡尔窝在沙发里,穆勒会蹦起来,在他面前跑来跑去,不断模拟如果他们真的拿到欧冠冠军了,他要怎么作为“刚出道就捧杯”的超级天才接受采访,还有他要跳什么舞,他要怎么发动啤酒偷袭战术,把范加尔浇成一个开花卤蛋……弄得卡尔肚子都笑疼了,一边让他小心点别撞到茶几,一边忍不住捂住耳朵害怕: “不行不行,真的夺冠前不能想这些事,不然就不灵了。” 第533章 穆勒和他的观点正好相反:“就是要一直想才会变成真的。比如我小时候就一直想到拜仁踢球,我就真的进青训了。然后我又一直想着我要进一线队首发,我果然进了。我还一直想着……” 他本来还在眼睛亮亮地好激动地说着,不由自主地看着卡尔带着笑意的蓝眼睛,忽然又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张开又闭上,脸不知为何红了。 卡尔搂着莉拉的毛绒玩具,还在无知无觉地笑着问他:“还想着什么?” “我希望等我进了一线队还能是你的朋友,我就真的还是你的朋友。” 穆勒真像小狗一样从沙发另一头趴过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卡尔手里的巨大玩偶中,声音变得闷闷的。 卡尔反而有点惊讶:“……这是我的愿望才对。” 他真的很希望穆勒进一线队,也很希望他们一直这么好……原本他很担心中间隔了两三年,穆勒早就有一二三四个别的好朋友去了,比如和他一起升上来的巴德施图伯就有可能是那个新的至交好友。 那样的话,穆勒就会每天下训都高高兴兴地告诉他:“我和霍尔格打游戏去啦!明天见,卡尔!” 而卡尔只能自己孤孤单单回家了。 卡尔其实很害怕这种天然的人际关系的变迁,完全没想过穆勒有一样的担忧和期望。 穆勒常常会觉得自己被甩下太多,从克罗斯被早早带到一线队合练、拿合同开始,从他只能在新闻里看着卡尔的脸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照耀时开始,从他站在地铁站出口,一仰头惊讶地发现商场外出现了卡尔的巨幅海报开始,他都快觉得曾经在雪花下微笑着哈欠看着他、被冻红了脸的卡尔是自己的一场美梦幻觉了。 但现在,他却就和对方隔着一个毛绒玩具。 穆勒不敢抬起头,怕卡尔从他现在看起来很好玩的像耍赖似的动作遮掩下,看到他超速跳动的心脏,看到他渴望亲吻的眼睛。 冬窗,从勒沃库森回来的克罗斯好像改变了一点点他们的关系,又好像没有,因为他们就是回到熟悉的青春期三人组里头了。 但境遇确实有种细微的无法描述的变化。 不够被看好的穆勒反而在范加尔手下立刻少走不知多少年弯路,荣登新太子位了;一直被看好,但在药厂才好不容易踢出名堂的克罗斯回到拜仁后,范加尔竟然还不给他位置。 拜仁是看着克罗斯在药厂大杀四方实在坐不住了,硬把他弄回来的。赫内斯的屁股底下像有毛衣针在扎他一样,让他一刻也看不得勒沃库森占他们拜仁的便宜,也生怕克罗斯真的产生二心不想回来了,所以赶紧好声好气把人哄回来。 谁知道已在俱乐部站稳脚跟的范加尔把主帅脾气贯彻到底,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再好的球员使不上也只能坐板凳。而且他实在不满意赫内斯对首发和比赛过程中的换人都要施加影响力,直接把他从替补席上开除的。 是的,自从成为体育总监以来,就雷打不动坐在替补席上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赫内斯第一次遭到了主教练的抵抗,范加尔把他反向开除了,说替补席上只能坐球员,助教和队医,别的任何仁都不许来。 考虑到这一个是真的请来重新建队的,而且半程赛事过去,拜仁现在三线猛如虎,圣诞前一通九连胜,完美逆转开局颓势领跑德甲。德国杯,大杀四方。欧冠,大杀尤文图斯,期待着下半赛季淘汰赛也大杀四方。 赫内斯虽然脾气大,但做事有做事的道理,而且他现在是主席了,确实也不能场场跟着队伍;除去拜仁外,也确实没有哪个俱乐部有体育总监往替补席上一坐的习俗……所以最后他还是赞同了。 能把赫内斯从替补席上赶走,范加尔的威望更是猛涨,球员这下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知道这一回高层是真的铁了心要支持主帅。 克罗斯的情况就更孤立无援了。 除了卡尔和穆勒,队里好像根本没人在乎他能不能踢上球。 穆勒的在意还要更少一点,或更无可奈何一点,因为拜仁现在中前场实在拥挤,就连克洛泽都只能在替补席上睁着眼睛看,左右边锋位被罗本和外贝外牢牢占据,施魏因施泰格后置了,很多情况下只剩下了一个前场位留给穆勒和克罗斯去抢夺,而范加尔当然是使用前半个赛季已很好融入队伍、证明自己的穆勒。 克罗斯和克洛泽在这一段时间建立了宝贵的友情,对方常充满同情地照顾他,克洛泽对自己的境遇变迁展现了平和与坚韧的心态,克罗斯远不如他成熟,所以他就努力教他该如何应对失望。 这好像是他的替补席岁月唯一的收获,按他自己的总结是他在学习如何像个成年人一样忍受吃屎(…) 原本穆勒是最为前程发愁的一个,现在全换成了他,这种感觉怎么也不会好受,他不是嫉妒穆勒,而是忧愁于自己的境遇。 每次展开报纸看到媒体把他和穆勒喊成双子星,他都忍不住想没法一起上场的双子星叫什么双子星——而且他比穆勒早了两三年就进一线队,也出走证明过自己了,现在还和对方是一个资历,甚至要排在对方后头等机会,这实在让他无可奈何。 卡尔担心他难过,也担心他讨厌上拜仁打算转会离开,这绝对是俱乐部巨大的损失,所以就在训练和克罗斯偶尔能首发的比赛里格外照顾他,不想让任何人因为他一时的困境而觉得他在拜仁没前途。 第534章 这样的举措其实也是在倒逼主教练,给他一点心理压力。 有重要球员支持的球员总是稍微要小心点对待的,情感上也得小心。 克罗斯很敏感地意识到卡尔的这种特殊关照,总忍不住产生一种又甜又酸又苦的心情。 他当然感激和开心卡尔总是多关心他。 但这样的偏爱又好像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会让他的自尊心在深夜里发出一点疼痛的呼呼声。他想要的是上场踢球,想要跨过呼呼的风和卡尔拥抱,想要卡尔不用担心和照顾他,不用总是在分配训练时第一时间提出想和他一起,好像他会没人要似的……他想要像穆勒一样。 为什么他总是想要像穆勒一样啊。 自尊心发出疼痛的呼呼声。 团队倒是走在胜利的道路上,艰辛的阶段度过,媒体们好像已忘了赛季初对拜仁的唱衰,对范加尔硬是坚持使用穆勒和巴德师图伯两个0经验新人、却把克洛泽都能按替补席的极度质疑和抨击,而都在不断高呼拜仁势不可挡。 八强赛他们和佛罗伦萨两回合4:4踢平,但靠着客场进球的优势绝地求生。 八强面对曼联,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无法越过老辣的弗格森带领的红色天团,哪怕曼联已失去c罗,但再一次,他们靠着客场进球优势成功出线,范加尔把安联的主场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南看台上拜仁球迷被队伍狂热的意志力感染、几乎要扑下去杀死对手。 拜仁全队的劣势几乎都集中在了门将身上,越是高难度比赛轮换着的门将越是踢不出成绩来,而在绝境里哪怕看着像10踢11了,卡尔能站出来告诉别人他最起码还能填回0.5。 对话第二轮,一场比赛14次关键拦截的绝对超神表现,更是让弗格森在赛后气愤大呼如果几年前租借成功,一切故事都要为之变动,被球迷嘲笑为是爵差租,但范加尔却是心有余悸地在赛后边擦着自己的额头边赞同了弗格森的话: “我确实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卡尔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 彻底没人说什么巴德师图伯能超过卡尔的话了,大家再看赛季初对他的评价甚至感到异想天开,达到卡尔这水平也不太现实——在欧冠赛场上一踢深入,他就显得还有发展空间了。很多人此时后知后觉地回想卡尔刚出道的表现,十八岁就在世界上稳定首发了,不由得感慨直到下一个天才到来后,他们才明白上一个天才有多夸张。 《他的下限是天才》——慕尼黑体育报特意为卡尔写了一期专题。 但不管怎么说,跨过曼联后,全队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半决赛里,他们两回合4:0大胜里昂,毫不留情地把对手击溃出局,进入了决赛。 他们要面对的对手是3:2战胜了巴萨的国际米兰,主帅穆里尼奥。 穆里尼奥像在写什么鸟王子复仇记似的,十六强他送走了前东家切尔西,并在球场里冲所有嘘他的蓝军球迷比嘘的手势;巴萨拒绝了他转而选择瓜迪奥拉,他在半决赛把他们扫地出局。 现在轮到拜仁了。 宁愿要克林斯曼那种草包都不选他的拜仁,不选他也就算了,还要傲慢地在媒体面前抨击一番“我们永远不会用这样的主帅”的拜仁。 媒体把他p成恶魔头,手里举个镰刀,配字“拜仁慕尼黑,你准备好了吗?” 卡尔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入队第五个赛季,这是他第一次非常清楚和明确地体会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某种质变。过去几年的比赛、刻苦的复盘、无数枯燥的练习,终于在今年高压力的赛程中不断加速变成他对足球新的理解,新的境界,让他踢得越来越好。 有时他在场上会陷入一种自己仿佛无所不能的神奇状态,球是那么慢,而他的思维转动得那么快。对手的重心变得那么慢,而他的眼睛捕捉得那么快。他几乎不会犯错,他几乎能做到自己能力的极限。 穆勒的梦想好像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真的在进入一线队的第一个赛季就进入了欧冠总决赛,他会实现他的梦想吗?卡尔呢? 决赛在皇马主场伯纳乌举行,尽管皇马今年又是十六郎,但不妨碍伯纳乌熠熠生辉,座无虚席。 一边是红色的海洋,一边是蓝黑的火焰。 在这天早上,卡尔第一次在站在镜子前时没有厌恶自己,而是仿佛从自己依然青涩的脸庞上看见了儿时的影子。他还记得拜仁上一次夺得欧冠冠军的时刻,记得自己穿着哪一件样式的球衣在客厅中激动地蹦跳,妈妈那晚外出了,小宝宝莉拉早早睡了,他在清爽的夏日打开了一小罐冰淇淋,在比赛中惊喜狂欢。 现在,轮到他成为电视里的人,轮到他让穿着拜仁球衣的小孩子充满期待地打开电视,早早就守在沙发上了。 他们已经是德甲冠军,德国杯冠军了。 如果能拿下决赛——只差九十分钟,他们就是三冠王了。 这一刻卡尔好希望穆勒的“魔法”是真的,他闭上眼睛虔诚幻想自己捧起奖杯的时刻,幻想每一个人激动欢乐的脸和他们眼中的泪水。他祈祷自己能带来这一切。他祈祷命运实现它,仿佛他是在做一个鲜活的预言。 他做得很生涩,因为他早就忘记该如何对生活充满孩童一样的期待,如何对世界撒娇。光是这么想着后,他就忍不住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感觉有种陌生的、像穆勒一样的光彩在他的眼睛里绽放。 第535章 但十个小时后,一切就破灭了,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快。 拜仁以0:2输掉了比赛,卡尔更是六十分钟时就被抬了下去——他被踹到肚子,不知道内脏有没有问题,但反正当场是睁不开眼也站不起来了。 被抬下去时剧痛让他精神恍惚,队医一次又一次把他打醒,让他不要睡着。卡尔以为下雨了,事后才知道那只是年轻队医饱含恐惧的眼泪。 在这个时刻,卡尔没怨天尤人,也没痛苦地呼喊或流很多眼泪,他就只是觉得很平静,平静到有点失落和松垮垮的。 生活就是这样对待他,他早该知道的。 不该期许什么,不该羞涩又天真地渴望什么。 他应该总是想着最差最差的情况,提前去适应失望和灾难带来的苦痛才对。 那样不断得到什么都会觉得庆幸,像窃取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珍宝。 而失去所有时,好歹还有绝望的平静相伴。 否则他的人生该多么难熬啊。 第114章 大卡 按照道理来说, 球员是不能在国家队集训期间面见经纪人的。国家队就是国家队,是需要严肃对待的地方,天天接待亲朋好友还得了。 但乌尔里克匆忙落地时, 没人对她提出一点质疑。司机沉默着接上她赶往基地,早已等候的工作人员给她一个名牌挂到脖子底下, 车辆停好时, 楼上来了电话,勒夫和德足协的官员在二楼的会议室等。 走路的过程里她还在不断查看社媒,舆情已发酵。 “卡尔把母亲丢在精神病院, 居然还有脸到处宣传他品德高尚?想到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表面仁义道德,背后却做出这些事,真的让人失望透顶。果然每个‘人设’背后都是一出戏, 不值得再支持了!#伪君子 #取消关注 #卡尔不配金球奖” “人们只看见表面的新闻, 不去了解他真实的生活。我永远站在卡尔这边, 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因, 别人再怎么抹黑,也掩盖不了他一路走来的努力和善良。#支持卡尔” “这事怎么看都有点问题,怎么这么多负面消息一下子冒出来?卡尔的家事怎么突然曝光得这么彻底,而且时间点又那么巧。我还是再等等看吧, 不相信媒体的说法, 看看卡尔和他的团队会怎么回应。” “早就说了这种完美人设都很可笑,世界上没有不塌房的球星,卡密还天天拉踩别家真的有够幽默,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蒸煮什么德行。坐等爆料更多爆料(咧嘴笑)” “我的天啊, 今天才知道卡尔原来是这样的人……真的没想到,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暖正直的球员。大家都这么说,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再喜欢他了, 太让人失望了。” “抹黑门德斯的真的够了,以为谁都是用天天带女权tag吃流量实际上十年就带了一个球星出来的营销型经纪人啊(翻白眼)争金球又不是查户口,谁关心这些破事,少把脏水往罗身上泼(翻白眼)之后是不是又要出个情深款款的视频、痛哭流涕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然后网友们又一边倒支持他?这种烂花样还有人信,坐等一个自导自演(翻白眼)#卡尔不配金球奖” 除了他们以外,拜仁的cmo达林也来了,此刻正超级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袜子穿错了,西服裤下伸出一截标准的黑袜子,另一边却是滑稽的白色。 卡尔呢?乌尔里克在心里询问——她拨不通卡尔的电话,只能短信告诉他不是自己干的——但卡尔只是已读不回。 她知道卡尔不至于怀疑她,哪怕是怀疑她做事的底线,也不会怀疑她的能力。如果是她来做的话,引导的重心肯定是卖惨虐粉,赚观众海量眼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控诉卡尔如何虐待家人冷血无情装模作样人面兽心。 乌尔里克主要是担心卡尔的精神状态,他这几个月就没对劲过。 但她眼下也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几乎是她刚一进门,达林就像触电一样要弹起来,又落回去: “乌尔里克!——你得解释解释,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全是抹黑。” “但卡尔的父亲确实在监狱里。” “嗯,可这不是卡尔举报的,他爹自己被抓到了,能怪谁?” “他是给乌利做假账的话,谁能不觉得这和卡尔有关系!” “罗尔夫服务的人多了去了,这是一桩大案子,里面恰巧有赫内斯而已。” “上帝啊,先不说这个了,他母亲也确实进了精神病院?卡尔送进去的?” “是。” “老天,老天!这怎么可能说得清楚?他完全可以把母亲留在身边照顾,为什么要把她孤零零扔到瑞士去?你也听到采访录音了,老太太哭得声嘶力竭,谁听了不觉得卡尔不是人?这很糟,这真的很糟。然后为什么家族银行转移到卡尔手里了?他父母都健在。” 乌尔里克说了唯一一句让达林心脏好受点的话: “他替银行还了债啊,债务转股权了,股东大会最终同意的,否则罗尔夫入狱那会儿就该宣告破产了。这是卡尔买下来的。” 这才像达林认识的卡尔,他咬住嘴唇,看完泼天丑闻后激荡不已的心情终于略微平静了一些。另一头一直听着的几个嘚足协官员面色凝重,勒夫十分难过地蹙紧眉头询问道: “这些事怎么会从来都没有新闻。猛一下曝光出来,公众不可能不觉得卡尔是嫌弃父母,冷血无情地和他们划清界限。” 第536章 “他父母的确值得嫌弃。”乌尔里克淡淡地说。 “现在观众不觉得。他们认为卡尔的父亲为了替他铺路讨好拜仁主席帮忙做假账,结果被卡尔送进监狱,他甚至不愿意交钱替他保释;他们还认为卡尔的母亲一生悲惨,婚姻中受尽折磨,只剩他一个孩子,却被他拆散恋情,囚禁在精神病院不能回到现实社会。而卡尔却逍遥快活,过星光闪耀、人人崇敬的生活……” “我真希望卡尔像他们描述的一样冷酷自私,那这些事还轮得到别人曝光?他自己早拿来作秀一百次,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有多么糟糕的家庭。” 这倒是真的,真坏蛋反而很擅长操控别人的同情、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大家都抿着嘴,有些人其实也没法完全相信乌尔里克的话,但经纪人站在这儿镇定自若的态度让他们多少还是要信一些细节——比如银行所属权变更方式这种肯定造不了假的事,是不用再听洗|脑包的。 但问题是现在舆情大爆发,他们落在非常不利的位置。而且还有最令群众愤怒的一个事: “……妹妹是怎么回事?那段录像太可怜了,她一直在呼喊卡尔的名字,直到昏迷为止……太可怜了。为什么这会被拍摄下来呢,为什么没被销毁呢?太可怜了……” 乌尔里克抿紧嘴唇,没说话。 录像带走丢是因为埃里卡拿走了一卷。谁也不知道她竟然一直带着。 这么多年了,一个母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来回观看自己女儿临终前的画面,现在还要把它公之于众呢? 因为没法面对自己的疏漏,所以埃里卡就坚信是卡尔的错,似乎把她自己都给骗了。 乌尔里克转而反击达林: “莉拉出事那天,早上我亲自打的电话告知俱乐部,结果事后卡尔根本不知道。这事又怎么回事?俱乐部里谁拦的消息?你少在这儿胳膊肘往外拐,莉拉当然可怜了,而是谁害得卡尔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先想想俱乐部这儿怎么继续瞒住这件事不要让卡尔知道吧!” 达林脸色都变了,一下子站起来让她不要胡说,拜仁才不会干这么没感情的事,但被乌尔里克仿佛要冒火的眼睛震慑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想到当时的情况确实特殊,后背一片发凉,猛然意识到乌尔里克可能真没说谎。 德足协的官员打圆场: “金球奖只剩最后十天的投票窗口了,追究是谁下手也没证据,管不了这些了,得先把舆论安抚掉,后天就是友谊赛了,在这么大的风波里踢球,对卡尔,对我们整个国家队来说,肯定都是无妄之灾。” 他们重新讨论解决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事很可怕,很严肃,因为多年以来卡尔的家庭太保密了,这样的事一曝光,又有他亲生母亲背书,人们下意识就会觉得这又是一起公众人物形象垮塌的事,很容易相信和传播。如果那个记者是造谣的话,现在能起|诉吗?” “起|诉也来不及了,他也不算造谣,事情都是真的,只是春秋笔法。 你看看,比如他说‘卡尔创立基金会,但她的妹妹在痛苦中挣扎时见不了他一面’‘卡尔照顾移|民家庭,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却只能在孤独的疗养院里以泪洗面’‘他人生的第一辆车是父亲为了庆祝他进入拜仁送他的礼物,但有了无数奔驰可以驾驶时,卡尔还会记得带着父爱的陈旧钢铁吗’——这也不能算造谣,但读者看了什么感觉?” “那怎么办?卡尔自己能不能出面回应,讲述一下过去发生的事?他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和家里人关系这么糟。” 本人如果能坐到镜头前,流着眼泪,细细讲述自己的人生创伤,为自己辩解清楚的话,当然是最好的。 这会让群众感觉自己成了被尊重的大判官。尽管有些人会竭力想找到新罪证,但也会有很多人会试图替视频里的人证明他的清白,把姿态放低总是没有坏处。 球迷们有时是真的信球星吗?只是需要公众人物摆出一套说辞来,让他们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支持罢了。 乌尔里克原本急着找卡尔也是知道想平安度过这一关,恐怕少不了他的公开回应。 但她现在坐在宽大的转椅里看身边人口水横飞激烈讨论,忽然在这一刻放纵自己共情了卡尔的痛苦和厌烦。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在聚光灯下流泪和收获同情与感动,不是所有人都想被当成一个故事里的主角,在纪录片浓墨背景前被灯光打亮自己的脸和眼睛,让自己的故事被别人含在嘴里像甘蔗一样吸吮出看八卦的香甜。 乌尔里克此刻也好厌恶工作,她有时觉得自己在因为心软和试图保留底线被惩罚——如果是她先拿卡尔的家庭来宣传,现在情况早就两级反转,还轮得到对手做这种下三滥的文章。 只有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才配得上赢吗?不愿意的人就是软弱吗,活该被泼脏水,活该输,最后活该被羞辱吗? 但她很快再次冷静下来,不想让自己沉浸到失败主义的赌气里。不管这个事会如何影响金球奖的结果,她现在都得尽快替卡尔做好舆情处理,这是她身为经纪人的职责。 也许是最近公关的事太多了,一会儿是在法国大战媒体,一会儿是街头和老友吵架,对处理舆论本身乌尔里克思路快到都快条件反射了,坐这儿听这些人半天扯不出一个好点子的功夫,她一边监督他们,一边和公关团队发了八百条短信。 第537章 因为事先也想过如果拿可怜的莉拉做文章,该如何做,她甚至能模糊料想出一两天后舆论和球迷的心思会如何大逆转,连他们发在社媒上的话和emoji表情都能想象到。 但她就是提不起精神。 这种提不起源自于她对卡尔的深刻担忧。 卡尔在酒店的房间里待着。考虑到舆情凶猛令人猝不及防,为了防止生出什么事,勒夫让他今天可以不参加训练。 而别人当然是不可以的,所以他们都被驱赶到训练场上去了。 虽然这会让卡尔显得像真的犯了事,但因为不用应付队友,卡尔反而很感激。 不管勒夫的出发点够不够尽善尽美,卡尔现在需要的确实是独处的空间和时间。他原本也应该参加这场会议,但他现在只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收到了乌尔里克的短信,生怕对方马上就给他发“卡尔,你需要自己出面回应这个事”—— 而他根本无力写稿子,读稿子,坐到镜头前,拍上那么两三个小时,然后精疲力竭地和无数利益相关方通话、交流,安抚他们的情绪,自证自己的清白,不安地希望他们没有对自己产生根深蒂固的误会和厌恶,他做不到。 所以他把私人联系方式都设置成了自动回复免打扰,然后抱着自己的腿躲在这儿。 卡尔知道自己只是在躲避,而他到达了巅峰的无力感让他更难过了,他恍恍惚惚里觉得自己回到了十来岁在沙发上抱着腿听父母吵架的凌晨,回到巴拉克和他说我后悔了的下午,回到欧冠决赛场上被人一脚踹得失去神志的夜晚,回到跪在教堂里看着莉拉棺椁的上午,回到所有他像陷入了僵直,一动也动不了的时刻。 他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打开门去面对这件事,处理好它,他知道。其实从看心理医生开始,他情况有稍微变好一点点的。虽然中间有波折,但他确实和朋友们重修旧好了,更重要的是他能体会到一点点“在我努力后有好事发生”的积极情绪,可现在命运又来扇他耳光了。 卡尔也想,是命运吗?还是他自己造成了一切的一切呢。也许麻烦事和不幸也同样降临到别人头上,而他们能快速去解决,而他只是像这样坐着,从十岁坐到三十岁。永远一副受害者姿态一筹莫展地看着他生命里出现的坏事,没有一件有力解决。 他需要动起来,但却推不动自己的身体,他甚至没法去上个厕所或给自己倒一杯水。他还想着应当给心理医生打一个电话,就像心脏病发的人拨通120一样。可心脏病患者不会思考医生会如何看待自己,卡尔却会,卡尔一想到别人可能没有足够的爱心/能力去帮助他,想到自己对他人来说是个麻烦,就会立刻放弃求助的念头。 这样的时刻,他只能举起钱包,从里面拿出折叠好的纸张。 他不敢把眼泪落到上面,害怕弄糊本来就已经有点褪色的笔触。透过门廊的射线灯蔓延过来的一点暗淡光线,卡尔含着泪看着它,一大一小两只兔子高兴地把头靠在一起,一个上面写着卡尔,另一个上面写着莉拉。 反面的字浮在画面中,卡尔不用翻过去看也知道是什么,十几岁的莉拉歪歪扭扭地写着:“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一切,因为你是我最心爱的哥哥”。 她当时已经快握不住笔了,只能像划一样在纸张背面划出字痕。 早晨大脑一片空白点开的那个视频里,莉拉心碎的呼喊此刻又在卡尔的耳朵边萦绕,让他几乎要看不清这幅画。 卡尔想到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一种解脱了。他一直努力折腾,想找到一些让自己被讨厌的办法,但他显然还是太矫情了,对自己下手不够狠。 现在够狠的来了,他应当开心才是。 就拿这个当借口退役算了。 声名狼藉,郁郁寡欢,退出舞台,皆大欢喜。 但旁人偏偏不愿意放弃他,不管是他本人,还是卡尔这个容器里储蓄的所有价值,都不能被轻易放弃。 外头又有人来敲门,卡尔不回应后约莫是工作人员刷了一下备用房卡,来者把门推开了极其微小的一条缝隙,一丝光线和声音透进来,是乌尔里克: “卡尔,我可以进去吗?” “我没事,乌尔里克。” 卡尔很是活人微死地把手交叠在腹部,看着天花板说: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处理,直接不回应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我已经在办了。” “我不想为此付公关钱。” “……那就我付。” “……” “别逼我。”卡尔情不自禁叹气。 “我们可以不谈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别用这么担心的语气,我又不可能死了。” “不是这样的,卡尔,你的心情和状态也很重要。” 能不能不要觉得他重要啊。乌尔里克的关心反而让卡尔更烦躁了,他厌恶令旁人需要小心翼翼和自己说话的废物状态,这样关心的潜台词仿佛是希望通过一番问询、关心和照料让他好起来,可他现在就是想躺在这儿一动也不动,就给他一天时间一动也不动又能怎么样呢? 他需要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和自己待在一起,他不想要虚假的总是转瞬即逝的“好起来”,他宁愿在孤独的冰冷的不快中活着,没有期待和需求的话反而也没有那么大的难过,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懂呢。 第538章 “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求求你,乌尔里克。” 他竭力控制语气,不想像个巨婴一样发火伤害别人,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很没用、很可耻了: “让我再休息一会儿。” “我知道这很难,但……算了,你先睡一会儿。” 门重新被关上了,关心他的,需要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关在门外。 卡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朝靠背,把脸埋进去。 自责越是强烈,他就越是无法行动。 越是需要帮助,他就越是拒绝帮助。 旁人越是想要靠近他,他就越是要把他们推开。 他其实习惯了被虐待。 这是好事,卡尔告诉自己。如果身边没有人爱他的话反而好了,卡尔告诉自己。如果没有人爱他的话,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打开窗户跳下去了,他早该那么做的。可他一想到死,就想到自己的葬礼上会有很多人流眼泪,他于是不好意思去死,不忍心去死。 他只好希望伤害旁人,希望他们可以失望,可以不要爱他。 不要对他有任何期待。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该多么简单啊。 但他们不走开,被他推开的人总会纳闷地替他找到解释的理由,而后更加温柔地对待他。 旁人爱的能力比卡尔高强多了,从不会轻而易举地断裂和结束一段关系。 偿还不完的恩情、不能推卸的责任、对拜仁的珍视、对友情的依赖,像一张网一样拖住卡尔,让他不能往下跳,让他走不开。 他真正渴望的是爱吗?不,卡尔其实很害怕被爱,这是一件很反直觉的事。 事实上所有像这样的时刻,卡尔既畏惧它们带来的疼痛,又在这种疼痛中心安,仿佛迎接来自母亲的巴掌时就会停止挣扎的小孩,他是挣脱不了细细脚链的大象,是创伤谦卑的奴隶。 他吃下安眠药,成功得到一点睡眠。他不该在白天睡觉的,但除了梦境他确实无处可躲。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卡尔站到镜子前敷衍着洗洗脸,把头发捋上去——好像又有褪色的迹象,他又得记着去补染,生活里的事怎么会这么多?他什么都荒芜,头发倒是长得快。 虽然屋里有暖气,但刚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时好像还是不够温暖,于是他又穿了一件厚外套,用毯子盖住自己。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休息过后卡尔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点。成功学会天天教你生病了也爬起来干,身体却是不会撒谎的,一开摆就会舒服,不舒服的人全都是自我虐待成本能了,爽了一下浑身不得劲。 卡尔一边不得劲一边舒服着,裹着被子想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该怎么办? 他是绝不愿意剖腹自证清白的,但又没什么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父母虐待过他,这是整件事里最麻烦的地方。 手机里全是静音的消息,多到看不过来。卡尔点开社媒,先刷出来的却全是队友们在愤怒发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基米希约莫是疯了,一天里连发了四条。 他的官方号则是发了一则声明,对最主要的谣言进行回击,但细节并不是很深入,看起来像某种套话——这是正常的,只有卡尔才知道细节,但他自己一点也说不出。 相信和支持他的人不少,但质疑和谩骂的人更多,卡尔把手机收起来了,不想继续看。虽然胃饿得有点痛了,因为他平时进食是非常规律和健康的,但他不想去餐厅吃饭,也不想打电话给前台。 在思考是躺在沙发上,还是直接躺到床上继续吃安眠药的功夫里,他的房门又响了。 酒店竟然主动给他送餐来了。 但他一开门,却是带着口罩、故意压低了声音装服务员的诺伊尔在冲他微笑。 “看,又给你买了好吃的。” 他们俩鲜少*得这么温柔。 卡尔其实一点都不想要,但他更害怕诺伊尔要安慰他或者问他小时候的事,所以宁愿做这个。但对方大概能察觉到他心不在焉不在状态,所以动作越发轻,这样软磨硬泡,卡尔反而迟缓地来了点滋味,但这样太像亲密恋人了,所以他一直在下意识地躲开亲吻。 诺伊尔以为他害羞,反而心脏里更充盈出细细密密的甜蜜来,也不生气,反而也有点羞涩地只是抵住他的额头用功。 *完了卡尔趴在床边,手掌能垂到地板上,又拿出了手机,开始简单地回一点消息。他才看到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已出面非常生气地驳斥了那篇报道,并宣布拜仁再也不允许首发此文的媒体做任何入场采访。 赫内斯说:“罗尔夫的事和卡尔没任何关系,他们父子俩甚至不能同桌吃饭,我确实逃税漏税了,但那用得上球员替我帮忙吗?而他妈妈的医院还是我帮忙寻找的,住宿金几乎是全欧最高,如果卡尔想要虐待他的母亲,就根本不会花这么多钱。院方竟然识别不出记者的身份,让他去打扰病人的生活,随意采用病人的话,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鲁梅尼格说:“当年是我亲自替卡尔操办了妹妹的葬礼,队内很多人出席,卡尔是多么悲痛大家有目共睹。他在两周里轻了十六磅,差点没法参加欧洲杯。他不愿意提起妹妹,是因为这是对他来说极度痛苦的事,利用他人的不幸抹黑造谣的人简直应该下地狱。” 卡尔的心脏沉甸甸的,他没法不感激所有人都在替他义愤填膺的说话……继续看了一会儿后,他甚至发现了一个来自琳达的澄清帖——很古老的画质,录像里是卡尔和穆勒在替莉拉唱生日歌,脸上扣着氧气罩的莉拉仍能看出在笑。 第539章 “莉拉生前一直被录像,是因为她当时加入了一个研究项目,我们能提供更先进的疗法,但也需要尽可能多地记录资料。而莉拉希望在她清醒时也能被拍摄——那时她已常常陷入昏迷,醒来时总希望能观看激励自己的影像,这是我最常为她播放的录像。卡尔使用几乎所有工作外的时间陪伴莉拉,难以想象人们这样诬陷他。” 卡尔向下趴着,所以泪水反而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去。他的视频没开声音,诺伊尔从背后替他盖上被子,他便赶紧把手机按息屏,希望对方看不到——但就算这会儿看不到,以后也迟到会看到的吧?他只是又在自欺欺人罢了。 于是卡尔选择重新把手机打开了。 “不冷吗?” 诺伊尔看被子也没法完全遮住卡尔的背脊,他这赛季是真的有点苍白,夏天一点都没晒黑,现在入了秋冬就更没指望了,微微凹陷的脊椎像细长的山脉,起伏的骨骼让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掌放了上去,环住卡尔的肩膀,把自己贴了上来替他焐着: “小心着凉。”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别的呢。” “我可以说吗?” “不可以。” “哦。” 他听起来还怪委屈的。 卡尔无奈: “你该回去了,我经纪人要来找我。” “多久?” “十分钟。” “那我再待九分钟。” 卡尔不得不微微挣扎着坐起来:“我没事。” “我也没说你有事啊。”诺伊尔被他掀翻在另一边,也不生气,就抬头笑着看他,试图和他晃晃手:“没见过仁赖床啊。” 卡尔忽然俯下身啃了他一口,然后把他的衣服一股脑堆到他的脸上:“快穿。” 诺伊尔为自己挖掘出一条逃生通路时,卡尔已背对着他穿好衣服了。 比起妹妹过世时他遭受的巨大打击,现在虽然是往事被翻出,还是拿来诬陷他,但卡尔实在是个坚强的人,没有像几年前那么崩溃。诺伊尔在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他也从床上坐起来,把裤子套上,卫衣却不怎么好穿,于是故意抱怨: “帮帮我!” “你现在衣服都不能自己穿啦?” 卡尔纳闷地过来替他把衣服扯下去,帽子展平,在诺伊尔的偷笑里猛然意识到他是装的,顿时不解气地把帽子又拉起来,一下子扣到诺伊尔头上,把他眼睛都盖住。 诺伊尔今天不和他多调皮,看他精神状态其实还行,就赶紧带着他拖来的送餐车撤退了。人家上门送饭,他上门送p,实在是玷污了外卖员的行业,做着很不礼貌的事。不过不妨碍他心情很好,对着镜子里的严加修饰的自己露出微笑。 德国国家队是包场了酒店当基地,乌尔里克干脆去附近五分钟车程的酒店自己住。她联系了诺伊尔,得知了卡尔也没去吃晚饭,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直接开车过来,却不曾想在外头遇到了巴拉克。 她一下子就踩住了刹车。 刺耳的声响吸引得对方也扭头看向她,霎时间两人就认出了彼此。 乌尔里克沉默着坐在车里,过了两秒后闪了闪双黄灯,然后弹开自己的车门。 他们在地下车库里简单坐了快一个小时。乌尔里克其实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都非常回避和抗拒卡尔再与巴拉克见面,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在人际关系变化非常快速的现代社会,事业心非常强、别的事都拎得很清楚、处理得成熟又果断的卡尔,偏偏在搞什么痴情种的剧情。 卡尔主动去犯的错误,全都和巴拉克有关。 他们的关系就像卡尔人生中的唯一一张红牌一样,情有可原,可不该存在。 但乌尔里克终究还是沉默着让巴拉克坐在旁边,她在想也许五年前的自己做错了,那个时候她要是不去阻拦巴拉克和卡尔见面,卡尔会不会好受一些呢? 乌尔里克总害怕巴拉克成为卡尔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现在,比起思考卡尔事业上的成功,乌尔里克更希望能让他在情绪上好一点。不过在她组织起合适的句子来告知卡尔“我带着你前夫哥来看看你好不”这件事前,卡尔仿佛先振作了起来,主动和她说能谈谈了。 乌尔里克的心脏骤然轻盈起来。 卡尔永不让人失望,真的。 人们往往会在他受伤的、脆弱的缝隙里才想起来去心疼他,因为平时的他实在是太过可靠。在情绪稳定和承担责任这一块,卡尔比乌尔里克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更可靠,十几年来一直是这样。 “你不用去看他了。”她轻快地和巴拉克说:“他没事了。” “……也许他还没吃饭。” “好像有人给他送了。” 巴拉克顿了一会儿,感觉放在怀里的糖果袋子在微妙地刺着他的胸口,真是不合时宜的东西。但他没再不识趣,而只是打开车门: “那我先走了。” “对不起。” 巴拉克关门的手停了一瞬,什么都没说。 “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卡尔。我之前做的工作不是毫无成效,球迷们对抹黑你的报道有着本能的警惕。而你好好做人也不是没有回报,有那么那么多的球员、教练和相关的人员在替你说话,这全是自发的,不是求就能求来的,你都看到了吗?不要紧张,我们能赢这一仗。” “我不想公开回复,我没法坐在镜头前回忆她如何不愿意理会我,不替我办生日会——她从不打我,罗尔夫也一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提起来就让我浑身发麻,而且又没有证据,不信的人只会觉得这是我在找借口罢了,我不想把事情变得很可笑。” 第540章 “适当的情感流露是很重要的,观众会很心疼你。” “我不想要别人心疼我,这些事简直像无病呻吟。” “不,卡尔。”乌尔里克轻轻说:“你经历的事一点都不容易。” “但说出来就不算什么。”卡尔停顿了一会儿和她讲道:“我没法——我没法靠描述来传达痛苦,你知道对吗?回想起来所有事都不开心,但所有事都太细枝末节了,听起来很矫情。” “讲一些关键的,我让公关团队替你写。” “……我说不出,乌尔里克,我说不出。”卡尔疲倦地揉揉额头:“你觉得我被父母虐待了吗?但要具体讲他们怎么伤害我,我一件事也想不清。” “连我都记得很多。埃里卡不愿意给莉拉改姓——” “那是法律规定,别人不会懂的。” “是她的失职害惨了莉拉。” “……别说这个,别。”卡尔一下子觉得心脏绞痛,他依然痛恨谈论这件事:“也没有证据。” “克扣你的抚养费呢?” “没有证据。” “……从你成年之后,她就一直是靠着你赡养的。” “我也不可能不给钱吧,而且她是莉拉的监护人,如果她没有收入,莉拉会被送走的。” “所以埃里卡声称自己辛苦养育孩子的事就很可笑。在你成年前她全靠你的赡养费,成年后全靠你的工资——我知道她的财产都被罗尔夫骗走了,又不是你骗的,你替她的蠢脑子自责什么——无论如何这是个回击点。” 乌尔里克飞速记录: “除了金钱以外呢?情感忽视?语言攻击?” 这简直像在做心理咨询一样,如果不是他已经咨询了一个月,现在肯定很不习惯。卡尔抿了抿嘴,慢慢说: “她一直拦截罗尔夫的电话,不让我和他见面,并用我的名义写信骂他。” 乌尔里克轻轻吸气:“她那时就该去住院。” “这算吗?那,嗯……我小时候确实有点太粘人了,但她也确实会一直待在屋里哭,我在外面哭几个小时,她都不会理我。但我想别人不会理解,因为她显然那时就得了抑郁症,却还要应付小孩子。” “上帝,她再倒霉也不会比一个小学生可怜。还有吗?” 埃里卡总是很讨厌他,说他像罗尔夫一样,这让卡尔也总是很惊恐,很讨厌自己。但这种幼稚的母子拌嘴听起来就更可笑了,卡尔不想被人嘲笑,于是又零零散散说了一些,也讲了罗尔夫利用他作秀、但现实生活里根本懒得和他见面的事,越说乌尔里克的眉头蹙得越紧,但卡尔却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无病呻吟。 “我的人生够顺利了,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也许我真的太冷血无情了,我应该她留在慕尼黑的,无非是多两个人照顾的事,现在就不会像这样了。” “如果埃里卡留在慕尼黑,她早就三天两头上报纸造谣你了好吗?不要试图最小化你的问题,卡尔,你有没有想过,它们会伤害你,就也会同样伤害别的孩子,所以说出来后一定能得到共情。” “不,别人的父母都是殴打他们,不给他们饭吃这类的。”卡尔摇摇头:“那样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把父母丢开。” “那是因为他们被驯化成功了,但你要挣脱出来,这不是一种错。” “社会天然更共情父母,辩解起来太累了。” “我们不需要辩解,这些话不是给讨厌你的人看的。讨厌你的人,你说再多,他们也不会同情你,反而会把这些当成攻击的新靶子。他们也许之后会在你胜利的社媒下刷‘没有妈妈爱的可怜虫’‘经济犯的儿子’‘活该你的妹妹死了’……” “……你明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还是非要希望我谈论这些呢?” “这是给支持你的人看的,卡尔。爱你的人也没有办法完全了解你,但每多了解一点,都是有帮助的。恨你的人不要紧,让他们恨去吧,就仿佛他们不存在。他们不会走到你的面前,不会和你共事,不会和你一起上场比赛,不会在早晨九点的塞贝纳微笑着和你说hi,不会买票在安联球场大喊你的名字,但爱你的人会,卡尔。” “朝着关心自己的人示弱不糟糕,也不可耻,卡尔,他们会帮助你的,就像你聆听他们的辛苦、认真帮助他们时一样。” “我讨厌被可怜。” “那你为什么常常怜悯别人?” 卡尔一时说不出话来,也许是因为旁人的痛苦看起来总是那么真实和重要,就连抱怨饭不好吃下午没力气训练都会让卡尔切实感觉到他们很苦恼。而他自己的……却总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还担心被当成是夸大了情绪去索要爱的可怜虫,所以总是要把十分的难受压抑成淡淡的三分。 “给别人一点爱你的机会吧,卡尔。” 这就更切中卡尔心中最深的忧虑了,他本能地皱紧眉头想反对,但乌尔里克已继续说道: “而且别担忧无法回报,接受就好了。你明白的,有时人类就是想爱旁人,想要帮助你,想要替你辩护,想要你开心起来——你才刚刚把一个奖杯送给别人,高兴地替他鼓掌、看他上台,只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你怎么会不懂旁人也会和你有一样的心情呢?” 乌尔里克急着把新思路发给公关,穿好外套亲吻他的额头,同他告别,叮嘱他早点睡。 第541章 “明天起来,一切又会变好的。” 她和卡尔常说的都是鼓励他勇敢点上进点的话,难得说一句温柔的,她像是也在安慰自己: “莉拉的事……我现在想到也很难过。可人生里好多事情,总是没有办法。 在我父亲去世后,烧掉他骨灰的那天,我的交通卡掉了,又没有钱打车,只能捧着他沿着轻轨线一路走回家。当时下着大雪,我一路走一路哭,我哥哥一直责怪我是因为我要花钱读大学,才害得爸爸努力拖着病工作直到没命了,那一刻我自己也这么想,所以我从学校退学了,不愿意再念下去。 有一段旁边是铁轨线,我忍不住躺在了上面,雪那么大,司机肯定看不清楚。但我想到如果是那样的话,会给司机和车上人造成大麻烦,所以我又爬了起来。才过了一分钟,火车就从我旁边飞过去了。 我也从没和你说过这件事,因为我也担心你觉得我软弱无用。但过十几年往回看,我真的原谅自己了。 卡尔,我真希望你也能原谅自己。不是在灾难里应付得不够完美,也得被当成犯错。溺水的人挣扎的姿势,还要被评一个用不用力、漂不漂亮吗?” 卡尔不是不懂,他只是觉得羞耻,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只是怕今天被爱,明天忽然就不被爱了,于是昨日美美承接的欢喜也成了不晓好歹的过错。于是他与人相处,总是希望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的。 可实际上他早已不必这样辛苦地生活,即使母亲依然会颠倒黑白地污蔑他,他也不再是无法自证清白的小孩。 他有事业,有金钱,有荣誉,有权力,有地位,有尊重,有信任,有名誉。他在这个社会上早就有了一席之地,不是得在黑暗里颤抖着回家,在父母提供的栖身之地下孤独蜷缩的雏鸟。 友谊赛是和法国踢,这又是相当重量级的安排,作为上届世界杯和欧洲杯的连冠,德国队在友谊赛争夺战里都占得先机了,一直约得到好对手。 去小国家身上刷分没意思,就得踢强手,才能算不浪费集训,为还有半年多就要到来的俄罗斯世界杯做准备。 比赛被放在柏林赫塔的主场,奥林匹克体育场。这是12年前卡尔参加国家队的第一场比赛时进入的球场。 彼时他青涩不已,籍籍无名,坐在替补席上最大的少男心事就是望领队的巴拉克身上多看两眼,手掌撑在塑料板凳的边缘,充满期待地望着七月烈阳下的绿茵场。 而现在轮到他自己牵着小球童,佩戴袖标,站在队首往外走出。今日上座率竟几乎满了,当他亮相时,全场球迷都站了起来,就连法国球迷也同样起立鼓掌。 队友们和对手们同时拍拍手掌看向他。 小球童们也把自己的小手拍得啪啪作响。 哗啦哗啦的风暴在球场里刮响,奥林匹克体育场似乎又老旧了一些,又似乎依然在笑傲岁月。 有些在绿茵场里闷闷不乐的人总觉得这里像牢笼,可卡尔却是在这里真正打开了人生的枷锁,飞往天空的。 踉踉跄跄也是飞,意识不到自己在飞也是飞。 所有的航程都有意义,风迟早会告诉鸟这样的讯息。 卡尔轻轻抬起头望向四面八方,带着薄薄的泪水,抿紧嘴唇,也冲着整个世界,回应出清脆的掌声。 第115章 小卡(完) 卡尔这辈子都不会忘记2012年5月19日的。 决赛前三个月, 欧冠淘汰赛阶段才刚开始时,整个慕尼黑的地铁站、公交站和超市里就已经换上了预热海报: “一座城市 一座球场 2012欧冠决赛 在家举行!” 还没到赛贝纳大街,他就已经看到自己和队友的脸三四次了, 再见到他们时甚至感觉已不新鲜。 当他们确定进入决赛时,他们成为了欧冠改制以来首个能在自己主场进入决赛的球队。 整个慕尼黑被啤酒, 香蕉皮, 烟头,酒瓶盖子淹没,环卫工人扫了一个月都没弄干净, 决赛又来了。 切尔西球迷努力乐观,但在整座红色的城市里,他们像一滩艰难流动的蓝鼻涕, 随时会被擦干净, 包进纸巾里团吧团吧扔进英吉利海峡, 让他们漂回去。 整座城市在膨胀, 决赛日主场票天价难求,即使面对赚个两三千欧的诱惑,季票球员也不愿意出售位置,他们想要在现场观赛。 那天整个安联四面如环山, 红了三又四分之三。 属于南部之星的旗帜在每一个角落展开, 切尔西球迷举起的蓝色狮子在客场看台倔强飘荡,就像他们的决赛之路一样,踉踉跄跄。 德国解说忍不住嘲笑, 问这只老狮子的还有几只锐利的爪子, 还有几条健壮的腿? 镜头给到场上时,垂垂老矣的蓝军球员确实全都性质不高——他们经验丰富,自然不至于赛前沮丧到直接投降, 情绪堪称平静松弛,但想特别高昂肯定也不现实。 只能说尽力吧。 切尔西球员们倒是已经坦然了。 这是巴拉克人生里参加过的第二场欧冠决赛,第不知道多少场杯赛决赛。 他还没拿到过一个真正重量级的冠军,这一次大家觉得也不会例外。 他已站在自己职业生涯绝对的尾巴里,没人懂他是怎么在英超坚持到现在的,毕竟他四五年前就大伤过一次,世界杯前的大伤更是让他连世界杯都进不了,最后彻底国家队都回不去了,可他就是坚持到现在了,和老迈而伤痕累累的切尔西一起,回到还算是对得起他,但偏偏就是想看两生厌的俱乐部。 第542章 赛前记者问他是不是无论哪边获胜,他都能接受? 巴拉克说当然不是,我希望我的俱乐部赢。 记者装傻充愣问你的俱乐部是? 他说当然是切尔西。 卡尔想,很好,现在他们俩的梦想也冲突了。而很显然,真到了这种时刻,巴拉克心里绝对是一点动摇都没有的。 谁先拿到人生里第一个欧冠?卡尔知道自己的渴望不会有巴拉克那么强烈,卡尔的渴望源自于替俱乐部,替队友和球迷们拿下,他希望自己能变成欧冠冠军的期许则是压在很后面。 但巴拉克肯定恨不得扫空一切来实现梦想,这个一切里当然也有他。 人生真是巧合,到头来故事变成了这样。 但踏上球场时,卡尔的眼神已经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慕尼黑像巨大的火焰球一样涨到了最大,胜利的感觉笼罩着他们,不比洗头乐出击苏联时要少一点。 然后破灭了。 就像每一次一样,嘚国人做大梦时梦永远会破灭,他们是上帝的弃儿,教宗抠鼻屎往地图上啪嗒一按都得说就这里赎罪券卖多点、卖贵点。 慕尼黑的火焰变成了从心头流淌出的血液。 比赛一开场,拜仁就主导了进攻,每一脚传球、每一次冲刺都像是撕裂切尔西防线的锋利刀刃。 但幸运女神今日似乎对他们摆出臭脸色,开场仅两分钟,施魏因斯泰格就因手球被黄牌警告,要不是欧冠决赛和主场,要是裁判就这么让他下去了,那拜仁球迷真是想不活了。 卡尔和拉姆冲在了最前头试图和裁判说项,但给黄已算是很给拜仁面子了,裁判摇着头转过身去不理会。可虽然没下场,核心主力刚开场就吃一张黄牌、往下不得不时刻小心动作防止出局,也还是给安联球场的上空蒙上了一层阴云。 施魏因施泰格紧接着又在禁区外远射,被切尔西的后卫卡希尔挡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球场的气氛骤然紧张,卡尔几乎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颤。 “冷静!”他和队友们大喊:“比赛才刚开始,这什么都不算!” 前场的穆勒也用力拍手掌、大声回应他。 拜仁在前二十分钟几乎全场压制了切尔西,角球次数和控球率遥遥领先。 然而,尽管进攻如潮,拜仁始终未能破门。 在第21分钟,罗本射门击中门柱外侧的一瞬间,卡尔在几十米外的后场极其清晰地看见了球路,但最后却只能是攥紧了拳头,不让失望的惊呼从唇齿间流淌出。 太可惜了。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明明是那么近,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到了第34分钟,切尔西才获得了他们的第一次射门机会,但依然立刻被解围了。 解说叹道:“就像我们赛前预测的那样,切尔西老迈的锋线在风华正茂的卡尔面前毫无机会啊!德罗巴宛如被困住的魔兽,抓不到破局的良机。如何越过卡尔好像已经成为了无解的命题,比赛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优势完全不在切尔西这一边啊!” “为了团队,为了决赛,卡尔硬是加速康复,火线复出了,让所有人立刻有了主心骨,有了安全感。希望他的伤情确实无碍。真想向欧冠之神祈祷,希望祂能对卡尔温柔一些!” 不管媒体和球迷把他吹嘘得如何天花乱坠,卡尔自己比赛的态度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三年两进决赛,这一次还是在史无前例的主场,他实在是太渴望太渴望捧起奖杯了。 德罗巴虽然经验丰富,但却显得有些疲态,这让卡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目光还是一刻都没有离开德罗巴,知道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带来致命的结果。 上半场接近尾声,拜仁的攻击仍然一波接一波,试图摧毁老迈的蓝军,却怎么都找不到脉搏。 第39分钟,戈麦斯禁区内|射门偏出。卡尔站在后方,看着自己的队友们不断错失机会,心中不断按捺下焦急和无奈。 他只能不断做好一次又一次的防守和传递,不断默默祈祷,等待着那个属于他们的进球时刻。 “我们完全压制着他们。”中场休息时拉姆做讲话:“一个球,兄弟们,什么都不要想,我们竭尽全力先进一个球——” “不要怕,后面有我。”卡尔镇定简短、但也十分有力地安抚。 老帅海因克斯不知为何反而有点沉默寡言,而且频频进出更衣室,像是在和外面的人有什么紧急的消息要沟通。但他回来时还是非常温和镇定的样子,让大家又可以确信事情应该没什么。 大家都僵硬坏了,主场踢决赛的期待值实在是太高了,让他们连拿着半场领先都焦躁不安。 也就穆勒还灵活点,还能急着嚷嚷两句他袜子转不过来,搞得卡尔好无奈地替他扯好,倒是在这种很日常的互动里感到了一丝安心。 会赢吗?他们又赢了一路了。 卡尔这次却不敢再去描摹和期待获胜的画面,但他也没办法在此刻就想象输掉了会有多么噩梦——这种想象超过了“做一些心理准备”的范围,让他只觉得心脏狂跳,呼吸不顺,恐惧到了一种过于强烈的水平。 卡尔只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就只是集中在此时此刻。 他甚至不去想莉拉。对方昨天状况不太好,卡尔为了准备决赛没办法半夜陪床,今天又是早早就把手机关机锁到柜子里了——这种方法能很好地帮助球员们集中状态,不至于在比赛日还在不断地想着给谁回短信发消息,彻底一了百了了心思也就清净了。 第543章 万幸上午他到了赛贝纳不久后,就有工作人员来转告他,乌尔里克来电说了,莉拉病情已稳定,不用担心。 卡尔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莉拉在看我的比赛,他在下半场开始前带着一点温柔想,觉得心脏仿佛更安定了一些。 “机械辅助呼吸也不够了,快插管,上呼吸机!” 医院里焦急的呼喊传不到已快沸腾而后蒸发出屡屡青烟的球场上。 下半场开始,拜仁继续发起进攻。 卡尔紧绷的神经一刻都未曾松懈,防守切尔西的反击时,解说高喊着他简直是一堵城墙,担忧他到底伤病痊愈没,因为卡尔和对方前锋的身体对抗实在激烈,他不常在比赛中使用这种全面正面对抗的模式,今日显然是豁出去拼了,每一次防守都按百分之两百的规格来,力求全都掐死在摇篮中。 第54分钟,外贝外终于打入一球,却因越位而被判无效。 看到裁判举旗的瞬间,卡尔顿时感觉心头一沉。 焦躁像毒药一样在球场上蔓延,高压久攻不下的拜仁球员好多都在像是法国斗牛犬一样累得直哈气,但卡尔没有让失望打断自己的专注。 他也害怕失望击碎队友的心理防线,所以更加大声地和他们呐喊:“坚持住,我们能赢,我们能赢!” “血压一直在降,心脏开始衰竭了,升压药!利尿剂!硝酸甘油!静脉快输液——不,不要强心剂,她用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第83分钟,拜仁终于打破僵局! 在这一刻,胜利的光仿佛照亮了整片天空,压抑焦急了一整场的拜仁球迷甚至很多人都哭喊起来,狂欢着舞动手臂。 这一球来自穆勒,克罗斯左路斜传,他在后点冲顶越过切赫,足球弹地入网! 那一刻,卡尔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然后又重重地落了回去。他像在心脏中得到一阵强心剂,从未感受到它如此强健地在胸膛中跳动过,这一刻他也狂欢着扑向庆祝的队友们,奋力挥舞着手臂,快要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拜仁松懈的一刹那,第88分钟,切尔西获得了全场第一个角球。 如果不是命运的话,这是什么呢? 施魏因施泰格防守大卫·路易斯,在比赛结束前的这最后一个角球前,对方走过来微笑着和他说:我们现在要进球了——整个人的笑容中仿佛散发着巴西巫师一样的魔力。 施魏因施泰格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事情真的如此发展了。 第88分钟,拜仁已经领先了,比赛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但切尔西偏偏得到了一个角球。 也是正赛时间里,他们得到的唯一一个。 可就是这一个,进了。 卡尔站在禁区内,盯着角球区的马塔,看他助跑起脚,仿佛看到一道蓝色的闪电向自己袭来。 “盯住德罗巴!”他低喊一声,提醒博阿滕。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巴拉克猛然跃起撞向卡尔,垂垂老矣的德罗巴的爆发力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博阿滕在跳起的瞬间略微晚了一步,尽管卡尔几乎要扛着犯规的博辛瓦争顶成功,但足球还是擦着他的脑袋斜着飞出。 德罗巴这一记大力头球,顶入近门柱!!! 诺伊尔虽然奋力扑救,但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他未能阻止皮球飞入网中!!! 1:1,比分再次被拉平。 解说和现场的球迷一起在一瞬间落入地狱,彻底崩溃了: “不,卡尔被撞翻在地,眼角血流如注,他这场比赛已受到了多少次犯规?米歇尔怎么忍心如此对待昔日队友?红牌,这应当是一张红牌!!!为什么博阿滕没能防守住德罗巴,为什么诺伊尔也没能,不!!!” “可怜的孩子,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孩子。” 医生看着满脸泪水、浑身抽动的莉拉,已不忍再用力按住她的胳膊: “拿吗啡来吧。” “我能踢。”卡尔拒绝了队医让他下场的提议。 尽管视野有点模糊,但到了加时,双方都已精疲力竭,下降的速度让卡尔评估后认为自己能坚持。 他要为点球大战做准备。 他也不能在现在下去。如果他在现在下去,队伍才是真的要垮掉了。 加时赛开始时,卡尔还在想着,他们还有机会。 其实那种不幸的预感已经又在笼罩他的心脏了,但越是设想着糟糕的结局,卡尔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在高压下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表现。 但谁也没想到切尔西能把拜仁逼入加时,甚至是点球大战——队里的心仿佛都乱了。 拜仁依然掌握场上局面,外贝外在禁区被德罗巴踢中倒地,裁判判罚点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德罗巴刚拯救整个切尔西,就又转瞬把机会再次交给了对手。 只是拜仁能握住吗? 他们今天一直在错失机会,一直在。 卡尔的心脏再次悬起,却不是因为像旁人一样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罗本身上,而恰恰是感觉不妙,因为对方今日就没拿出过靠谱表现。 不幸的预感灵验了,罗本的射门角度太正,被切赫稳稳扑出。 接下来的时间里,拜仁不断向切尔西发起进攻,但始终未能再度得分。直到加时赛结束,比分依然僵持。卡尔在场边坐下,呼吸急促,身体疲惫不堪,却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与痛苦。他清楚自己已经尽力,拼尽全力地去守护这场比赛,但最终,胜利的女神还是选择了背离他们。 第544章 医院里,在埃里卡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中,生命检测仪器归零了。 乌尔里克天旋地转到快站不住,还要拖住她,被她的指甲掐进肉里,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她一向不和埃里卡争短长,但此刻这头巨大的惨剧和那头电视里也越来越不妙的比赛让她压力值近乎要爆炸,她第一次出言狠狠刺向埃里卡: “别叫了!如果不是你当时非要把护工赶走自己照顾莉拉,半夜又失职睡着,她的病情本来就不会在这两年里恶化成这样的!” 埃里卡却像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只顾着继续喊:“卡尔,你还是人吗,你的妹妹快死了,你不要见她,你还在若无其事地踢球!你害死了莉拉,你害死了莉拉!” “家属情绪冷静点!”医护人员们也只能无奈地下决定:“给她一针镇定剂!” 到踢点球的时候了。 真到了这一步,所有的悲观和乐观全都没了意义,所有提前三个月张贴的海报,所有在赛前的期许和想象,全都如梦幻泡影一样消失无踪。他们在失败,卡尔能感觉到。他努力鼓励队友们振作起来,拉姆也已经喊哑了嗓子,但他们的鼓励无效。 很多人都举起手来说自己不愿意踢点球,往后退,说我不行。 卡尔没有朝前站,但因为别人在后退,他自发变成了退潮时依然落在岸上的石头。 诺伊尔站在他身后,边整理手套边和主帅抱怨:“烦死了,不行上我。” 他往旁边吐了口吐沫,差点没把对队友们的生气和轻蔑写在脸上,但没人敢和他说话。 “我踢第一个。”拉姆示意。 施魏因施泰格不能拒绝罚点,但他已经连膝盖都在发抖了。 “用不上曼努,我来踢最后一个。”卡尔和海因克斯说,嗓子已经快彻底哑掉了。 因为腿抽筋而进球后就被换下去的穆勒懊悔得要命,可他没有上来踢点的机会。只能看着队友们站上命运的轮盘。 点球大战开始,由切尔西先罚。 第一轮出场的马塔左脚射门,错失准头,切尔西先送一分! 拜仁的队长拉姆紧接着登场,他推射右下角,同样精准,但切赫碰到了皮球,皮球擦着手套滑进网中,拜仁暂且1:0领先! 第二轮,大卫·路易斯长距离助跑,一记大力抽射挂进右上角! 拜仁则是由戈麦斯出场,他冷静地推射左下角! 拜仁2:1,依然领先一球。 然而形势接连坏了起来。 第三轮,兰帕德大力射门,直入球门顶端,顶替外贝外出场的奥利奇推射角度却过于无力,被切赫轻松封出! 两队2:2平! 进入第四轮,德罗巴出场,一记霸气十足的低射直挂左下角,切尔西再次领先! 随着施魏因施泰格走上罚球点,全场气氛瞬间凝固。 如果他再丢球的话,他们就要拱手把命运交给别人主宰了。 施魏因施泰格没想到自己“可耻”地从卡尔那里换掉了第五个罚球的重担,却还是直接站到了生死线上。 他踢得不够好,低射右下角,完全没有速度,足球几乎是软塌塌溜达出去的,就连一开始没能判断对方向的切赫都还是极限扑出了它,足球在击中门柱后弹出。 拜仁2:3落后。 全场已鸦雀无声。 卡尔没想到他会连踢点球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能站在场边,看着巴拉克面无表情地站在罚球点前。 观众们屏住呼吸,裁判哨响的瞬间,他一脚大力踹球,直击左下角,卡尔几乎是在他发动的同时就闭上了眼睛。 诺伊尔虽然判断对了方向,却还是差之毫厘。 偌大的安联球场陷入死寂,一瞬间是角落里的切尔西看台爆发出狂欢的浪潮。再接着,拜仁球迷也吵了起来,但他们发出的是心碎的哭声,巨大的痛苦的呼喊。 这痛苦是这样的强烈,以至于这声音听起来像刚丧子的母亲才能发出的。 德罗巴站在客场看台前向着摇动深蓝旗帜的球迷不断按手鞠躬,场边欧冠奖杯灰尘四散,正在现场雕刻上切尔西的名字。 泪水像纵横的水稻田一样爬满了拜仁球迷的脸,伟大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砰的一声,世界炸开,生活中根本没有火焰,只有爆炸后倾颓和空虚的一切。 大地不是红的,不是绿的,不是棕的,而是白茫茫的。 不过卡尔其实根本不记得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场的,只记得跨入走廊时,看到乌尔里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过来了,而且像是非常疲倦仓促,面色红红白白,仿佛有种奇怪的怜悯和巨大的悲痛挂在她的脸上—— 卡尔知道自己输了比赛,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疲倦又有点麻木地被对方揽住脖子跌跌撞撞地带到球员通道里,乌尔里克紧紧地用胳膊圈住他,不断用手摩挲他的后背,声音有点发抖: “卡尔,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对不起,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比赛太累了,卡尔现在脑子几乎无法转动,他不懂有什么是现在立刻就要说的,然后在理智思考出结果前第六感就像被雷霆批中般忍无可忍地颤动了起来,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不,不……” 经纪人已经说出口了。 人们听到走廊通道里传来野兽般的哀嚎,像刚被撕开腹部,内脏流泻一地一般的哀嚎。 第545章 卡尔不想出席任何一个关于决赛的采访,他只觉得他们活该输,他也根本不关心什么欧冠比赛的事了。 非常可笑的,从踏入医院去见莉拉的遗体,再到恍恍惚惚地带着莉拉的遗物离开,坐在家里一整夜,卡尔一滴眼泪都没流。他觉得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做梦。可他不断睁开眼睛,却没有办法从噩梦中醒来。 于是在这种间隙里他意识到了这是现实,然后又重新陷入“不,这是噩梦”的痴呆一般的状态。 谁体会过在五月的慕尼黑一夜枯坐到天明的滋味,那太怪了,寂静中仿佛也会有声音潜入。是云朵在移动、院子里树叶落地、房间材质缓缓腐蚀,以及卡尔的灵魂在破碎,等种种动静重合而成的细微声响。 响了一整夜。 第二夜。 第三夜。 每一夜。 他一分钟的觉都睡不着。他只在间隙中昏迷了几个小时。 这样的卡尔是不可能操办得了妹妹的丧礼了,事实上哪怕是健康的他,大家也没见过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替亲人办白事,这太惨痛了,是个正常的孩子都处理不来。 鲁梅尼格出面替他料理了一切。 那日巴伐利亚晴空万里,夏日鲜花馥郁绽放。 除了沉寂教堂里的廖廖几十人,没人会在今日浪费时间缩在室内,等会儿只能在毫无遮挡的墓地附近享受一点太阳,有人在心中哀叹这孩子的葬礼真是太不应景了,还不如下一点雨。 在这几十人里,除了卡尔,也没有人会真的痛苦到蜷缩在棺材旁,被当做失心疯,被医生又扎了一针镇定剂。 他像个损坏的木偶一样呆滞地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大家不得不等待他一会儿,等待他替莉拉抬棺材。 浓郁的金光透过彩绘玻璃撒入,把卡尔变成了橘红色。赫内斯来抚摸了一会儿他的脑袋,鲁梅尼格则是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捂着他的耳朵哄了一会儿。 卡尔已近乎神魂消散,他的眼睛红肿到只是眨一下也刺痛,痛到最后就是麻木。他像迷途的羔羊一样坐在那儿,任由自己的脸被抬起来,看不清主席高高在上的背光的脸,只能闻到他黑色西装上呛鼻的古龙水味道,手帕擦过脸庞的感觉像被一张来自权力的高贵砂纸打磨。 磨掉所有成人世界里不接受的眼泪和鼻涕。 他的生命里有太多仁慈的父,但他们总是那样模糊,仿佛高大的鬼影,手掌时而滚烫如烈焰时而冰冷仿佛无生命。 鲁梅尼格和他说,冷静点,karli,我们都知道这不容易,但她已经离开了,让她长眠,让她安息。 卡尔垂下红肿的眼睛,不愿意说一句话。他太久没染发了,金发头顶金发冒了一寸出来,浅浅的白金,远看像有人在他头顶举着手电筒打光,中距离看像脑袋上盖了一小圈细细的雪,近看终于发现是他不驯的真发冒了茬。鲁梅尼格不由得关怀地又说了一句: “要照顾好自己。” 葬礼回来后卡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说是搬家,但实际上也就是带了随身的证件,莉拉的遗物,自己的两件衣服,装进一个包里就走了。 他在酒店待了两个星期,等到了一个价格太高所以没人要的空荡荡的房子,随意签字住了进去,然后基本就没再出过门。 他不想拉开窗帘,不想回电话,不想看短信,不想吃饭,不想检查今天是几号几点几分几秒,只想就这么漂浮在海洋中死亡。 埃里卡一开始还能发短信骂他,后来就被送进疗养院了,进入了隔离状态。 征召日就在眼前,但卡尔不想参加欧洲杯了,他什么都不想做,他没有办法去做。 他在一遍遍整理莉拉的玩偶时,发现小兔子卡尔的周边玩具——也是莉拉最心爱的毛绒玩具里掉出两张惊喜折好、藏在拉链后的纸片。 第一张上面写着送给我的冠军哥哥,画了一只小兔子,落款是比赛前一天。 第二张画着…… 卡尔泣不成声。 在集训前夕的傍晚,卡尔收到了拉姆寄来的包裹。 空荡荡,轻飘飘,里面只躺着队长袖标,两个。 他用发抖的手戴,三分钟才套上。 隔着眼泪他看到门里的自己像一滩用水泥涂抹在上面的幽魂,袖标是一滩从高空坠落,啪嗒摔在这副画面上的烂西红柿。 多年间被充分校准的子弹,在又一个盛夏射向慕尼黑,穿过爱,穿过背叛,穿过胜利,穿过失败,穿过死亡,穿过兔子玩偶,随着一声枪响,年轻的卡尔永远从这世上消失了。 血肉鲜艳,血肉模糊。 第116章 大卡 友谊赛行进时, 社媒依然在发酵,因为很多零零散散的爆料还在往外吐。 卡尔自己还没做公开回应,赛前出席媒体发布会时他也表态说不是什么大事, 比赛结束再说,但社交媒体上的讨论仍在持续升级。无数支持和声援的留言接连不断, 仿佛每个角落都在为卡尔鼓劲。 很多时候大家喜欢说群众笨, 每每遭遇各种逆转剧情还是美美上当。其实他们不笨,单纯在这样的事里更能体会到平凡生活有点变化,有乐趣罢了。 不管是跟风骂, 跟风惊叹反转,还是逆风维护,现在又顺风反扑, 都是一个情绪上大大的变化。好多人嘴上说讨厌这种感觉, 实际上心里是上瘾的。而且参与高热度的话题会得到更多互动, 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就越发来劲。 第546章 这都使得不管是前天铺天盖地的侮辱,还是这两天同样铺天盖地的澄清,流量都分外爆炸。 没多看固然是一种逃避,但对卡尔来说常年和社媒保持距离确实是他维护心态平和的好方法。很多信息不去接触就不会刺激大脑, 这让他此时在赛场上是平静的。 “我没想到卡尔经历了这么多痛苦, 竟然从小就要面对这种家庭环境,真的是坚强得让人心疼。看他场上总是那么冷静专业,谁能知道他私底下承受了多少?#支持卡尔 #坚强的灵魂” “爹我真的哭死了, 我哭了一天一夜了。” “不敢相信那些媒体居然敢用这样的事情来诋毁他……卡尔这样的好人, 不该被这样对待。他那么努力,付出那么多,反而被恶意中伤。看着都觉得不公平!#支持卡尔” “那个记者被骂得还在嘴硬呢, 真服了,哪里来的大剑冢,字字句句把事情往黑料上引,一问又说‘我可没说过’。” “我爹清白做人十二载,一朝争金球奖忽然就连着几个月被上黑料了。” “原来他一直忍受着这样的家人,那个视频里他妹妹喊着‘哥哥’的声音简直让人心碎。他不仅是我们喜欢的球星,更是一个真实、努力又痛苦的人。爱你,卡尔!我们永远在这里。#支持卡尔” “每个抹黑他的人都欠他一个道歉。凭什么逼他一定要站出来说过去的事,光是看周围人拼凑的细枝末节就觉得很痛苦了……你们喜欢笑话我饼是什么仁宫,是无下限宫斗的地方,那你们这些造谣的人算什么……仁心也是肉长的,反而是很多趁着一波造谣就出来狂欢的人真的不像人,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恨卡尔啊……” “哎球星是享受不到社会支持系统吗……感觉没有一个重视心理健康的,很少有真的去看医生和分享原生家庭问题的,一分享还被嘲笑,往看客和对手手里递伤害自己的刀子,所以卡尔才不愿意公开回应吧……其实大家都不应该轻信那些谣言,我也仇富恨208w,但是造谣真的没必要,因为这只是帮了另一个更坏的208w罢了” “一天到晚208w208w的,顶尖球星才几个啊,挣点钱加起来也就是一大贪官的零头,那才真是刮了民脂民膏下来” “又来了又来了,当丫鬟的还心疼上主子了(翻白眼emoji)” “真服了,满tag就方块字还在吵,怎么不能学一下白男白女黑男黑女又在刷正能量了” “这么崇洋媚外200块钱退掉国籍呗(翻白眼emoji)” “骂啊,怎么不骂?爹不怕小人ok?仁迷也不怕小人ok?谁能在球场上举着火面不改色谁在来碰瓷算了(卡尔拎着火球衣gif)爹不在社媒当皇帝我替他当(翻白眼)大家有对我不满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尽情发言,一会就给你们全删了。妈的竟敢对皇帝不满,我来上网就是来当皇帝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能面刺寡人之过者,诛九族。上网谏寡人者,处极刑。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赐自尽!” “卡尔的人生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痛苦。希望他未来可以不被这些束缚,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支持卡尔” “谢谢卡尔让我们看到一个这么真实的人。大部分人只关心球员的比赛成绩,却没注意到他们也会受伤、痛苦。他的故事让我重新认识了他,原来他也会在风暴中忍耐、挣扎。永远为你骄傲!#真实的勇士 #支持卡尔” “事情一出来我就想着完了,我不信,但我爹肯定不愿意为自己辩解,因为他不希望被人怜悯。但后来看到那么多人出来替他说话真的好感动,我真的好希望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心疼他,愿意支持他。他就是我们眼中的英雄。” “卡尔让人看到,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的悲惨来博取同情,他愿意承受一切却不愿倒下。球星的本业是踢球,没有曝光所有私生活满足大众窥探欲的义务。而且那个记者甚至不是太阳报的,我昨天就发了,在这种花边新闻上没有太阳报出手根本不值得相信。#支持卡尔” “从来不知道卡尔有这么多创伤……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承受,我多希望他能告诉别人,能寻求帮助,能让旁人知道他受了多少委屈啊!这不是一个谁弱谁有理的世界,有些人会总喜欢标榜自己的成长过程如何不容易,难道旁人就都很简单吗?#支持卡尔” “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不用总是那么坚强(流泪emoji)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配得上所有的爱!#世界欠你一个道歉 #上帝保佑你” 法国队的进攻挺强势的。 比起人才有点断档的卫冕冠军,再次阵容豪华的法国队踢得相当进取。但不知是因为友谊赛想展示高风亮节,还是因为有点尊重卡尔、不愿意踢丑陋的球,所以今天双方都格外礼貌克制,不想走犯规路线,反而让比赛格外干净好看起来。 面对法国的强劲攻势,卡尔的专注却未曾动摇,视线锐利。有他在队里时,友谊赛和季前赛的门票也好卖,就是因为大家知道不管怎么样可以看到卡尔的漂亮表演,他不会因为比赛不重要就不认真。 比赛才开始4分钟,法国前锋格里兹曼带球突进,卡尔迅速判断路线,一个精准的铲断,成功拦下对方的进攻,引来满场掌声。 看台上,不少球迷高呼卡尔的名字,不只是德国球迷,甚至还有不少法国球迷也在为他喝彩,他们今日仿佛是要把善意展露到底了。 第547章 投桃报李,因为法国队球迷不嘘,德国队球迷也开始为法国队球员喝彩起来。 这是大家极少见到的温暖场景,就连场上的两队球员都深受感动,一时间大家都忘记祖上是多么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又重新捡起了一起在欧盟被希腊坑的团结感。 解说也感动道:“真是让人动容的画面,在足球面前,我们永远可以看到球迷们对公平的追寻,看到他们高尚的怜悯和温情……” 镜头捕捉到法国国家队教练德尚微微摇头,但面上却带着一丝尊敬和欣赏。他对场边的助理低声说道:“无论场外发生了什么,卡尔依旧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场上的德国队队友们显然都受到了影响,一个个好像不是在踢球,而是在演什么兄弟电影似的,格外陶醉和沉浸。 基米希总是抢断后立即将球传给卡尔,还路过他就抬高手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鼓励——卡尔真想和他说够不着就算了,咱们也不是非要这么用功的。 穆勒在对方球门前不时回头看看卡尔,虽然也不确定他是在看自己——但卡尔就是感觉他在看自己,不然他想不到穆勒这么脑袋抽筋是图什么,于是感觉自己的脑壳也疼了起来。 做什么啊! 他感觉大家有点太夸张了! 他只是缺了一天训练,然后不太愿意说话——为了配合乌尔里克的进度,也为了让自己和缓点,他们说好了今天比赛完再做简单回应的。 怎么就一个个都这样了! 卡尔默默地依然如常承担起后防的责任,用行动代替了所有回应。 一想到这几个月来他脑子里可全是退役啊,结果现在却是几乎一周一个大事情,挂在热搜上下都下不来,卡尔的脑子就更疼了。 命运不欺负他,改玩弄他了呗? 比赛进入下半场,比分依旧僵持不下,法国队逐渐加强了进攻,试图撕开德国防线。眼看法国队的超新星姆巴佩从德国队的右路快速突进,卡尔冷静地扫视整个局面,瞬间判断出对方的意图。 姆巴佩带球越过了基米希,直冲禁区,观众席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似乎德国防线已无力抵挡! 就在他刚抬脚准备射门的刹那,卡尔如同一道闪电般精准地切入,将对方的脚下球干净利落地铲走,起身留球,连一丝犯规的痕迹都没有留给裁判! 球迷们欢呼起来! “太漂亮的铲留球!年轻的球迷们都不知道了,卡尔刚出道时有个笑话,人们常开玩笑说他是马尔蒂尼先生和内斯塔先生的私生子,否则无法解释这极度美妙的防守才华从何而来!” 第117章 大卡 年轻的姆巴佩不幸上交了学费,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后卫都能靠速度轻松拉爆的,有的时候你跑得越快,球被人家利索带走时飞得就越远(…) 他像个可怜的小王八羔子一样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刚傻乎乎地顶着草跪在地上试图重新找回重心, 不懂为什么裁判没吹哨,心下不妙的同时一抬头看到卡尔都带出去十米远了, 而且大屏幕上正在回放他被铲的慢镜头。 歪日, 后卫还能这么炫酷的。 不知道的以为在拍什么广告大片呢! 这一瞬间卡尔脚上的阿迪球鞋确实好像漂亮得在闪金光,拍摄角度也是奇了,怎么正正好露出商标, 而且光从上面滑过去? 赞助商快被这一个慢镜头弄得爽死了,运营已经在马不停蹄地去索要多角度的超高清下录像,要立刻剪一个“球场炫酷片段”出来。 本来前两天丑闻出现时阿迪新置顶的卡尔广告评论区都被爆破了, 阿迪一度想最起码把他的置顶彻下去, 结果乌尔里克就差扛着炸药包冲大楼了。考虑到卡尔真的是个个人形象好之又好的球星, 实在是不该如此啊, 哪怕亲妈都跑出来锤他了,也许其中还是有内情,所以他们还是抗住了压力。 这压力没白扛。 建模和拍广告都做不出这么有想象力的碰撞和这么超级炫的特写镜头,竞技体育千变万化的魅力又一次让人血脉喷张了, 谁看了不得觉得穿上这双鞋自己也有这么酷。 说好了是人间小可怜的呢, 今早姆巴佩还在看二十岁的卡尔哭泣照长吁短叹怜香惜玉(?)一番呢,下午就惨遭军训了…… 姆巴佩差点没给看晕了,被队友拽了一把才傻乎乎起来开始顶着草奋力回追。 卡尔迅速起身稳稳控住足球后就立刻转身推进, 格里兹曼趁着他下地时试图把球继续带走都做不到, 足球在卡尔脚下像是沾了胶水一样老实,一边转一边在说卡尔贴贴,卡尔贴贴! 他没有选择大脚解围, 而是以冷静、精准的短传向中场推进,将法国队的进攻瞬间转化为德国队的反击机会。 克罗斯早已随着他跑动落位。 他们俩一年到头,也就国家队能做十来回队友。 但默契反而越来越好了似的。 卡尔找到空位立刻直塞给他,克罗斯也立刻接应,两个人这利落的传接简直误差小到好像没有,让球迷们又赞叹起来! 转瞬即逝的机会立刻被把握住,足球从克罗斯脚下精准地飞向戈麦斯,后者一脚爆射,成功将球踹入门中! 解说恨不得起身呐喊:“大家都说戈麦斯宝刀已老,可是德国队就是需要这样的大中锋啊!!!太漂亮的凌厉进攻,我仿佛在看拜仁慕尼黑七八年前的比赛,但戈麦斯已经老了,克罗斯成熟了,卡尔却更强大了,多年如一日地贡献绝对核心级的表现,难道他在逆生长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第548章 “这是真正金球级别的球员,而且是多年表现都是金球级别的球员,卡尔早已实现个人荣誉大满贯了,甚至是大满亚!欧冠亚军他都有四个!金球奖不给这样的球员是金球奖的损失,在这个只懂看数据的年代里,大家还记得足球是十一个人的游戏,还记得那些同样闪闪发光、对团队不可或缺的灵魂球员吗?还记得那些书写着各色传奇人生的偶像吗?他们在场内外都一样感染着人们,就像卡尔一样……” 卡尔投入了和队友们的庆祝,克罗斯也是离谱,送了助攻不往前跑往后跑——不过考虑到所有人都是这么个庆祝路线,卡尔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脑袋又痛了起来(…) 卡尔一把接住克罗斯,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搂了他两下蹭蹭他的头发,发胶早软化了,他好像用了前几天落地时的那个香水,而且是用了很多,在挥发了这么大半场后,在汗水的阻隔下,依然非常顽强地差点没把卡尔香晕一个跟头(…) 他莫名有点怀念克罗斯那种热乎乎的小猫味,很难以描述,但反正就是小猫味,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克罗斯了,还穿着红色球衣的克罗斯。 好吧,孩子大了,也到了上场都香喷喷的时候了,可能是怕落场球衣臭烘烘被球迷挂网上评价说克罗斯看着漂亮闻着yue吧,卡尔略带遗憾地想。 剩下的队友扑了过来,卡尔顺势也就松开了手,等着克罗斯被自然剥落(?)谁知道对方很罕见地把手环在他脖子上,死活不走。 人潮拥挤,卡尔要被围过来的队友挤得喘不过气了,但克罗斯还是非常坚持地搂着他,最多是像个包一样从他的正面被甩到了侧面,又到了后面,都快成锁喉他的动作了,但他反正不松手! 卡尔:…… 别看卡尔是这么顶天立地可以在更衣室里一骂二十二的大队长,他也是不能在队友硬搂着自己时把人家一个过肩摔甩到地上的。 他只能一边应付着面前人的拥抱,一边试图转身把克罗斯给弄平整,但却感到对方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 进球了还说对不起,这绝对是独一遭了,卡尔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但穆勒正好扑了过来,非常微妙的在他背后挂着人的情况下依然坚持不懈地用手环住他的腰。 他们运气真是好好了,如果放在几年后马上就要被p成半身像大海报,上书两个大字:燃冬。不过现在没有那样的文艺作品,法国球迷淳朴的脑子里也想不到戏梦巴黎,大家只会欣慰地感觉哥仨感情是真的好啊。 要么说是青训一起长大的呢。 卡尔终于不得不把他们俩拆下去一点,不光是因为他要像背着猫猫狗狗的主人一样喘不上气了,还因为他感觉基米希要在旁边吃人了(…)都不用对方喊,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非是不得体,奇奇怪怪,当队长要有当队长的亚子,这经典三件套。 哎,队长袖标给他算了,卡尔忍不住想。 要是不当队长,只当清澈愚蠢活泼小队员的话,他在场上是不是能松快一点?有时卡尔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赛场的,他只是不喜欢那种胜负荣辱利益得失全搅拌在一起的压抑感,也不喜欢自己得承担全队情绪的感受——每当队友们情绪失落了,他都超级累,他要一个人承担起剩下所有人的重量,试图让他们好起来——任何一个人不够好对团队来说都是致命的。 就好像空气是透明的海水,全灌溉在他身上;又或者是水泥柱,把他封存在里头。 但观众根本不是这么解读基米希的,他们都快笑死了。 “鸡哥:给我抱抱,给我抱抱!(原地蹦跳)(眼睛喷火)” “电饭煲队内霸凌石锤了真的,老球员不让新仁拥抱队长(楚楚可怜emoji)” “难以想象为什么上赛季我会觉得鸡哥想谋权篡位……这赛季他动不动就露出那种表情包:你也为卡尔啄米吧?你也为卡尔啄米吧?” “谋权篡位是真的,啄米也是真的,不矛盾,不矛盾……” 诺伊尔也是大方,场上的事就不和他生气,只是在回到球门的路上搂着他哼一把。 真爱发脾气…… 卡尔一边有点抱怨,一边却又忍不住心里觉得轻快,轻轻拍他一把。 比赛继续,镜头再次给到卡尔的脸上,不断给到卡尔脸上,他站在德国防线上,目光冷峻,望向对方半场的进攻,仿佛整个防线的中心支柱,没有丝毫松懈,向队友们挥手指挥着防守站位,将他们迅速组织成一道无懈可击的屏障。 看台上的德国球迷为他高喊:“卡尔!卡尔!”即使法国球迷也不禁拍手称赞他的镇定和果断。勒夫环着肩膀在场边心情复杂,带了卡尔他感觉处处掣肘,不带卡尔可能直接没他这个人了。 卡尔无疑是整个团队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后防,整个队伍都心里有底。 整个队伍心里有底了,派遣维尔纳这样稀里糊涂的年轻球员上场才不可怕。 前面练级后面保啊。 大爹不就是这样吗? 更何况不仅是中后卫,他是整个队伍的后场核心,极大填补了德国队没有好后腰的问题。瓜迪奥拉先这么用他的,勒夫赶紧照抄了,结果带来了什么呢?世界杯和欧洲杯的连贯。 “卡尔稳如磐石的表现让队友们充满信心,让球迷们安心。他的每一次站位、每一个拦截,都在默默守护着德国的防线,成为全队信赖的核心,也以自己的行动回应了所有的质疑声。” 第549章 看着法国队也没踢出足够的表现,特别是漂亮的锋线频频铩羽而归,解说都开始进入煽情的总结陈词阶段了,还不忘蹭热点点评一番: “近日围绕他的流言也在很多愤怒的正义的呼声中不攻自破了大半,卡尔并没有从父母那里获益什么,反而替父亲偿还银行债务,未成年时就供养母亲和妹妹,他不愿向公众诉苦,默默忍受原生家庭的创伤,却反被倒打一耙泼上污水,面对家人的伤害时,我们总是这么无助,总是这么容易受到道德攻讦,哪怕外人并不理解我们所处的困境,卡尔也一样。” “可冷静下来想想,一个对家人那么残酷的人,会拥有强大的责任心和爱心吗?所有议论卡尔只是擅长伪装的人,难道会比无数亲近他、不亲近他但经历过事件的人更了解他吗?这样一个伟大的球员不该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我为近日在场的所有充满尊重和热情的球迷感动、骄傲和自豪。绿茵场不是丑陋的你死我活的只关注胜利成败的地方,,这里的人文情怀永远不会消散。” 姆巴佩在一次拼抢失败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卡尔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他听过卡尔多么了不起,他看过卡尔多么了不起,但他没亲身经历过他多了不起——拜仁5:2逆转了巴黎圣日耳曼的小组赛,他直到最后才有上场的机会,感受得并不深刻,也不充分,而且姆巴佩会觉得是当时队友们心气都散了。 可今天不一样。 双方是真的认认真真好好踢的,都在球迷们酿造的氛围里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自我要求,踢得是认真的尽力,就连博格巴都没闹什么花招,中场天才的风采让人炫目。姆巴佩确信自己拥有最好的队友,确信自己的状态很好、注意力集中,但他们依然没能战胜卡尔。 他在球场上像个圆规一样叉腰看着卡尔——其实对方话不多,除了必要的指挥外一直是沉默的,不像别的后卫喜欢一边防守一边说垃圾话挑动人的神经,但正是因为卡尔的沉默和力量,所以他显得更加不可战胜了。 哨声吹响了,德国队1:0拿下胜利,全场再次起立掌声雷动,这一次不光是鼓励卡尔,还是为了整场精彩的比赛。 虽然火星撞地球的死敌对决看了特别有激情,但偶尔来一次高质量温情对决也有格外的感动。 姆巴佩想去要球衣,却发现帕瓦尔冲得贼快,像闪电一样从法国队半场划到了德国队半场,就只好站在原地先看着,忍不住打捞住路过的博格巴说:“不管怎么说,他真的很强。” 博格巴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要放我老家的话得请三个大巫师出马才行。” 姆巴佩:? 虽然感觉博格巴也是在表达敬佩但他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帕瓦尔长得像个希腊雕塑,漂亮归漂亮,但有种没法描述的雕塑感,仿佛眼珠子不会转一样,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卡尔想大家还说他苍白——和帕瓦尔一比,他的肤色正常多了,完全和苍白挂不上钩。 而且这小子一张嘴更吓人,零帧起手就是非常认真的: “我想和你一起踢球。” 他上个赛季刚转会在斯图加特,他们在德甲是会碰面的,但对方那时没这么扑上来过。 帕瓦尔德语说得已经挺不错了,可能就是这样,他才不担心被队友听见。 但问题是,这里可是柏林,全是嘚国媒体,直播间里更是不知道多少口语专家随刻开始翻译,这还不如说英语有辩解余地呢。 卡尔本能地不动声色地注意摄像头,确认附近没有能收到音的设备后赶紧又转了转角度,若无其事地挡住嘴型: “哦,谢谢你……那当然很好。” “除了转会拜仁,我还有可能吗?” 谁知道帕瓦尔一点也不小心,还是这么直愣愣地问。 老天奶,卡尔头都痛了,要是国家队球员也就算了,斯图加特最多大骂一句该死的国脚们都吃着手迷迷糊糊被卡尔骗去拜仁了,这可是法国球员, 卡尔的迟疑已让帕瓦尔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当然只有这一个方法,但他偶尔也会担心卡尔转会去其他地方或者别的什么,仿佛得到蒸煮亲口验证后,他还是感到了安心。 “拜仁迟早有一天会想买我的,我发誓。”他和卡尔许诺:“你等我。” 不想续约打算下赛季就退役的卡尔:…… 我走了他们确实可能会买你(…) 卡尔又不能对着一个基本等于是陌生人的人宣布自己的退役大计,看他这样又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点,于是笑起来,试图把这事弄得和缓点,不要这么古怪: “哈哈,这真是个有趣的话,也许我们确实有机会搭档的。” “不是有机会,一定。”雕塑男还是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很不满他的随意。 这是他的粉丝吗?是还是不是?他马上就30岁了,在球场上遇到喜欢自己的球员已经不奇怪了,可是奇怪成这样的还是很奇怪的。 拉姆去斯图加特替他烧香行不行…… 卡尔默默想。 成功要到球衣的帕瓦尔颧骨挂上了不易察觉的粉红,抿嘴带着点喜悦继续走向队友。 “你做得真好,”瓦拉内夸他:“你一直勇敢地看着他,卡尔一定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他们德国人就喜欢这么交流。” 第550章 “是的,我在德甲踢球才学会的。”帕瓦尔分享成功经验。 姆巴佩跑去和卡尔嘻嘻哈哈问了个好,还是没朝他要球衣——因为瓦拉内又来了,预定了一件他干净的衣服。 然后还很不好意思的不知道比划着问了什么问题,很腼腆地笑了一会儿,清澈得像在找博导交流课题的学生。 搞得好像这两年欧冠决赛不是皇马赢拜仁,是卡尔骑脸了他们似的……虽然这么讲也没错,但不还是皇马赢拜仁吗。 怎么这么谦卑起来了。 姆巴佩发现真是这情况真是怪啊。 卡尔是要跑到他们发兰西当皇帝吗,这什么地狱笑话。 两个月前法国人还在为了他说错话义愤填膺呢,反观场上,球迷还在死战,球员已深情款款地冲他飘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身为c罗球迷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对卡尔毫无芥蒂之情反而还欣赏了两滴并试图搭话换球衣的行为已经非常非常友好了,谁知他,甚至挤不上趟! 再想到当时听说卡尔讥讽法媒后拍着大腿笑到起不来半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法国人的外贝外,姆巴佩就:…… 难道我的队友们都是发奸吗? 更可恶的是格里兹曼来把他捞走,他问格里兹曼你不要球衣吗,格里兹曼说我上场前就和人家说过了。 “卡尔的球衣经常这样,得提前定的。中场那件是我的。”他高高兴兴地说。 姆巴佩:…… “卡尔的球衣是不是能卖很贵啊。”他忍不住问。 格里兹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卡尔在赛后参加了发布会。精彩的比赛让记者们有了更多在战术和球员表现上可询问的东西,倒是比想象中好一些——原以为友谊赛根本没有竞技性可以看的,谁知道比赛精彩极了,完全能填补上国际比赛日里球迷们枯燥焦急的心。 但问完后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题”: “卡尔,请问你怎么回应前几日对你的抹黑爆料?那引起了巨大的争议,阅读量超过五千万,你会起诉因此获利的记者吗?” “卡尔,从很多人的只言片语中我们能拼凑出你的成长经历其实并不像一贯传言中那么富足顺遂,为什么你从没谈论过自己的家庭呢?你害怕残缺的家庭对你的个人形象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卡尔,你认为在金球奖的最后投票关头出现这么大的舆情会有谁在背后主导吗?c罗姐姐发ins提醒大家有些时候舆论可能是自导自演,不要陷入情绪裹挟,你认为她是在针对你吗?” “卡尔,球迷们都非常关心你,他们希望知道你的故事,如果你能进行更多回应,从自己的角度去讲述真相的话,也许一切争论能更快被澄清,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公开回应呢?” “卡尔,家人的离去对任何人来说都应当是重大的打击和伤害,但很少有人知道你遭遇过这样的不幸,为什么你对自己的过往更多采取隐瞒的态度,这是否在传达一种脆弱和不信任的信号?” 新闻官不得不敲击桌面来提醒像下饺子似的媒体厅保持安静和秩序。卡尔也不生气,安静地听完后才开始逐个回应。 “我不愿意公开回应,是因为我不认为这是重要的,关键的,有意义的事。” 这其实是真心话。 这件事大,大在舆论影响,大在对他个人形象和名誉的伤害。 但说到底这是什么事呢?不过就是指责他道德可能有瑕疵,或震惊于有个仁的家庭是这么难看的。 真说卡尔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没有。 甚至正是因为这样贫乏的小事,却能引发这么大的浪潮,远远超过了那些该进监狱的家暴男、□□犯会受到的关注和批判,才是卡尔觉得辛苦、痛苦、疲倦,和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一个重要原因。 “大家会这样关心这个问题,更多不是真的因为担心我的事影响到什么公序良俗、社会风气、为球迷做不好的表率了——我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而是生气和气恼于仿佛受到了我的某种欺骗。但不愿意谈论家庭是我的自由,我不喜欢……” 卡尔第一次在镜头前这么直白地说自己不喜欢什么,不由得卡了壳,可这简单的词组从嘴里吐出来,他才立刻感受到了语言具有多么大的能量。他的脸庞几乎是立刻就热了起来,有巨大的力气从他的身体里膨胀,让他靠着长久以来的本能才维持住了平和寡淡的语气: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给别人看。一些过往令我感到痛苦,而我处理它们的方式不是向别人寻求同情,因为旁人是无法代替我去面临这些问题的,所以我希望自己能继续生活,让它们慢慢好起来。这只是一种个人选择,我觉得没有好坏的差别。” “但我还是选择在这里谈谈,是因为我知道一旦被曝光了,很多人对我的信任、支持也不是虚情假意,我非常感动和感激——就算在情绪最差的时刻,我也不能否则这一点。” 卡尔看向镜头: “我想要告诉你们,我确实任由父亲去坐牢并且从不探望吗?是的,因为我怨恨他窃夺母亲的财产、出轨伤害她,又抛弃我。在很多年里,我们没有父子亲情可言。” 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表露得这么平静的卡尔又忽然开始平静地自爆卡车——原本不都可以装着b淡淡地来一句“我已释怀,不和那些造谣我的庸人一个档次蛐蛐来蛐蛐去”的仁淡如菊胜利法吗?继续当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吗,怎么一下子又较真起来了,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551章 但镜头下的卡尔却还是在继续,清透的蓝眼睛里仿佛流淌出一种淡淡的疯狂,又像淡淡的静谧的悲伤。 卡尔能做的最勇敢的事,就是把自己恐惧的,想要隐藏的一切都铺展开。 他厌倦了做完美无瑕的卡尔了。他想要退役,他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想要愤怒地尖叫,他想要在别人面前而不是自己的房间里咬着被子流眼泪。 他想要告诉别人:是,我就是这样,然后呢? “我确实把母亲放在精神病院不愿意去面对她吗?是的,夏休期里我消失的时候正是去瑞士居住,她生了重病,但我不愿意探望她。因为我怨恨她总是不承担母亲的责任、忙着和男人谈恋爱被骗钱,怨恨她在我和妹妹的成长过程里一直伤害我们,怨恨她故意赶走护工,自己却又不负责,任由我妹妹哭喊了两个小时直到昏厥,差点就那么丢失了性命——但还是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健康,让她在之后的两年里一直只能尽力延续生命,原本她应当能长大成年的。” 全场已鸦雀无声。 勒夫都听呆了。 他这辈子也没想过卡尔会在发布会上控诉谁,诉说怨恨谁,还是他自己的家里事。 卡尔却是越说越快: “我确实在妹妹临终前都不在她身边吗?是的。而我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任由母亲去照顾她,怨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家人最需要我的时刻在外比赛,怨恨自己不是个好哥哥……” 卡尔以为自己会哭,但眼泪只有一滴,像断线珍珠一样滚过侧脸后,他甚至眼圈都不发涨,只一点水渍残留,让他看着这个略微模糊的世界,平静地说着: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证明什么,我也不想要金球奖,我确实觉得去年的那一个如果能拿到了,我会很开心,但今年的这个我也是真的不在乎了,即使我知道很多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竞争对手也为此烦心得要命——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关爱,但我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么完美的受害者,所有的厌恶和攻击,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事实确实如此,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希望别人和我做一样的选择,过一样的生活。但我不会因为被曝光就觉得应当做出改变,我不会去看望父亲,不会去看望母亲,我也不愿意听取任何‘其实他们也只是第一次做父母,他们还是爱你的,原谅他们吧,这样才能原谅你自己’的意见。我宁愿做个全世界最可恶的家伙,宁愿明天就退役,即使全世界都替我原谅,我也不会原谅。” “这就是我想说的。” 卡尔总结道: “我知道我应当坐在这儿感谢爱和呼唤爱,但爱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诉说恨意反而让我感到了平静——但这肯定不是你们想听的,也可能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痛苦,对不起,但我非说不可。请别再关注这些无聊破事了,把注意力留到真正的赛场吧!” 最后这句话是送给乌尔里克的。 送给队友,送给所有关心他的人。 卡尔知道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含着美丽泪水、感谢支持、适当坦露一点无伤大雅创伤的卡尔。 可实际上,他是个恨意这样尖锐,怨气滔天的幽灵一样的鬼魂。他没有讲一点爱,没有一点体面,他诉说的全是心脏里的愤怒和怨恨。它们滔天而来,快把卡尔撕碎了,此时此刻,当伤害真的落地时,它们才从他的身上真正减轻了。 去他爹的名声,去他爹的金球奖,去他爹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 卡尔是真的很感动比赛里球迷们给予他的一切,但他受够了扮演受害者得到怜爱的游戏了——也许他确实是受害者,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观众想要的那一种!非常无辜非常可怜非常让人怜爱的那一种!他就算死了也不想在镜头前哭自己的爹自己的娘,哭自己是小白菜地里黄,二月天没钱买票上球场。 别再在臭狗屎一样的生活里找什么审美调调了! 他稀巴烂的人生有什么好仔细盘摸和怜爱的!!! 看看看,问问问,炒作炒作炒作,没完没了! 别再拿他当消费品了,别再拿他当消费品了,哪怕是厌恶他、反感他,骂他不识好人心,都随便,反正别再拿他当消费品了!!!!! 卡尔不想当景观,被怜爱的景观也不要。 他起身,弯腰冲着话筒说: “再见!” 卡尔转身跳下台子,所有人群都下意识地避开他,他打开门,轰地一声出去了。 “出来。”他边走边打电话给克罗斯:“这下你真的得给我当新闻发言人了。” “你在喊我私奔吗?” 卡尔安心地叹了口气:“好好好,接下来,你都要用这样的嘴巴保护我,直到我不想去跳大西洋。” 说了那些话像大吐特吐、把自己的肠子都拎出来展示了一下似的。 虽然应该终于可以恶心走所有非要围着他看的人,但这确实是发疯了,卡尔很确信他发疯了,电话已经开始被打爆。之前那些矫情的试图退役的事都是假的,这样在镜头前呕吐黑泥才是真的大爆特爆,把一切都砸得稀巴烂。 刚刚还在对他抛感动媚眼的法国球员估计都得懵了。 卡尔拼命逃离现场,却又觉得仿佛脚下生风,不像是逃跑,像刚打了声张凯旋似的。 但旋去哪他也不知道。 第552章 除了他以外,应当没人觉得这是他的胜利吧。 不过也没人能说这是他的失败。 卡尔好像就是很平等地给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扇了一通大嘴巴子,并摇着他们的衣服领子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可怜可悲倒霉透顶的我就是全天下第一的大恶人没有那么多苦衷我就是不要理我的罪犯爹精神病娘,我妹妹早早就死了都赖我,现在你们满意了吧?啊?能看比赛别问了吗? 这,这真的不像他。 一时间不管是黑他的还是替他说话的,都真的有点不敢说话了。 只有人迷很快又自洽了。 他们看完采访转录,很快又无征召地要流下热泪来。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我就说我爹是皇帝了!” 第118章 大卡 汉斯是柏林一间小咖啡店的员工。 店很老了, 平时只有老板和他两个人照料,也卖点新鲜烘焙的面包,主要是老板揉的, 汉斯五大三粗,只擅长发动蛮力, 把咖啡机轰隆一下拆开来维修;还有偶尔的偶尔, 把喝醉了游荡过来的混混、或下雪天就赖在屋檐下的流浪汉赶跑。 正因为柏林是大城市,反而不那么安定,这年头难/民越来越多了。要是放在汉斯的家乡马尔堡, 坐火车去法兰克福还得四十分钟呢,一个城市几万居民,三五万是大学生, 剩下是老实巴交的本地人, 安全得要命, 夜里在街上走也不可怕。 他赶人, 靠外表恐吓就行了。换成老板来,就得拿电锯或电棍,难免让警察容易上门。 像他们这样不在商圈的小咖啡店做的是居民和老顾客的生意,总是早上最忙, 到了午后就还好, 下午三四点过后更是可以清闲了,七点一到准时关门——没多少人会在下班的时候买咖啡,除非是倒霉催的下不了班要加班的。 而且今日有球赛, 显然是小酒馆们生意更好。 就连老板自己都早早走了, 她忙着穿球衣看比赛去了,提前两小时就去入场口蹲点,做梦都想着能见卡尔一面, 拿到个签名,摸一把他的柰子……啊不是,摸一把他英俊的脸和嘴角的痣……啊也不是,摸一把他的手。 和国家队队长握握手总行的吧! 卡尔绝对是全嘚国最受欢迎的球员,没有之一,这理想是很难实现的。 不过汉斯肯定不会闲的没事干这么打击老板,他热情地欢送她离开了,祝她马到成功,而后自己立刻把柜台一抹,拖出后头办公室里的椅子来坐着,给自己晃了一杯饮料,美滋滋地坐在转椅上,把脚放到小板凳上,用遥控器按开电视机,转到天空体育台。 在比赛前,他们专门做了半个小时的节目,来探讨这两天搞得满城风雨的卡尔的事。 “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拜仁董事会主席鲁梅尼格先生,作为和卡尔关系密切的长辈,他想要从更多大家不了解的角度谈谈卡尔,和最近围绕他的一些谣言……” 鲁梅尼格难得不是那副傲慢精英的样子,他今天没戴眼镜,很和蔼地坐在椅子里,像个普通的老爷爷似的,看向主持人身侧的大屏幕,上面出现了一张年轻的卡尔在他家里吃饭的照片,施魏因施泰格坐在他侧面,眼睛也亮亮的,两个人脸上都抹着奶油。 “他的父母甚至不会替他过生日,也从不关心他的生活,他长大后的第一件圣诞毛衣还是我夫人送给他的……”鲁梅尼格带着感情开口。 汉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开始看,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侧身去柜台上努力够来面巾纸,呜呜咽咽起来。 这事其实也就是外头的人闹得大声,汉斯和老板那天一看新闻都差点摔手机了,两个人在店里一起蹦来蹦去说不可能,把顾客给吓一大跳。 他们给顾客说完后,顾客也掏手机看,再一起尖叫,搁店里蹦起来说不可能。 这三人在店里群魔乱舞,吓得外头有人刚推门就给关上了,忙不迭往外跑,以为他们大白天的在里头抽/大/麻,或者里头有大蟑螂大老鼠在乱窜。 汉斯举着手机吵架,觉得是个嘚国人都不该信那篇文绉绉假惺惺矫情情的骗人胡话,卡尔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们不是天天看着的吗?都不说球场上,就说球场外,也是十年零丑闻,做什么都好得要命的。 哪个牌子把卡尔印在上头,就让人感觉散发着正义的光芒;巴西世界杯那年健达巧克力拿球星们小时候的照片替掉了自家的经典款小模特,卡尔的那一款卖得好得要命,小孩子们都幻想吃了巧克力就变卡尔,结果只是成了小胖墩。 也就这个赛季不知是怎么了,三天两头遭人家抹黑。做慈善也挨泼脏水,结果回头爆出来是税后做的,真是冤枉惨了,现在又来这些事? 汉斯很不讲道理和没有原则地觉得一定是皇马干的。对于很多普通球迷来说,皇马就像他们心里仗势欺人的大反派,有什么自认为的阴谋,怪他们就对了。 不然还有谁会恨卡尔呢?他不明白。卡尔击败过那么多对手,但他们都很服气和佩服他啊。金球之争愈演愈烈,像汉斯这样的普通人也天天刷社媒,今天是远在英超的瓜迪奥拉终于愿意公开表达觉得这样的舆论太过分了,如果是为了金球之争的话去年也没这么腥风血雨;明天是已经退役的阿隆索也愿意为卡尔鸣不平—— 汉斯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奸滑很能装的西班牙人来着,没想到他都退役了还愿意站出来替卡尔说句话,蹚这一趟皇马和拜仁的尴尬浑水,顿时觉得他不叫奸滑,叫很智慧,而且重感情。 第553章 这些人可以说是在拜仁干过,多少有个面子情,那梅西还被卡尔防丢了一个世界杯冠军呢,为什么也愿意支持他。 什么?因为他讨厌c罗吗?这么解释倒是也可以,但还有还有很多球星、教练和记者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也有很多是真的觉得卡尔很冤枉对不对? 反正汉斯已不在乎了,他就是很偏心眼地把世界划分为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支持卡尔的,一边是不支持的。只要支持卡尔的都是好人,有审美的人,有道德的人,不支持的通通归类为坏蛋。 粉丝的爱就是盲目的。他泪眼婆娑地看完鲁梅尼格回忆卡尔在拜仁的点点滴滴,和电视里的老头一起擦鼻涕。 然后比赛开场,看着全场球迷都起身为卡尔鼓掌鼓励他,他又眼圈红了掉眼泪了,对着空气挥舞拳头释放感情然后随着比赛里的跌宕起伏、对着卡尔每一次精彩的解围表现振奋呐喊,看着对手吃力的表情舒爽得仿佛是自己在场上天神下凡单防法国队,拳打格里兹曼脚踢大吉鲁,在姆巴佩翻到在地上时同情又高兴地哈哈大笑。 “小子,你还嫩了点!”他兴高采烈地对着电视里的迷茫龟龟隔空喊话:“赛后排队等着换球衣吧!” 看到姆巴佩还真的赛后排队了,而且还排了半天没排到在那儿叉腰噘嘴,像个圆规似的站着,差点没给汉斯笑死了。 但他哈哈大笑的表情在赛后新闻发布会开始后就逐渐放下去了,一开始是震惊的ooo,后来变成了心痛的oao,再看到卡尔说着超级惨痛的过往却仿佛是在讲什么小事似的,很赌气地回击着这些天的事,在镜头前只是倔强地流了一滴泪,但这一滴飞速滑落的眼泪却好像一笔利剑捅进了他的心窝,让他超级惊恐地大叫起来: “不,卡尔,别退役啊!谁要你退役啦???” “谁还让你去看你的爹妈,谁还说那种话啊,说那种话的人良心一定大大地坏了!圣母玛利亚都要对着他们闭上眼睛摇摇头的!” 最后卡尔利索地甩掉所有人出去后,汉斯呆愣了半晌,又想哭,又震惊,又心疼,又忍不住因惯性嘟哝:“发脾气都这么帅……” 又开始有点客人来买下午茶,但他已经完全做不来生意了,失魂落魄地起身勉强工作着,但凡人家提一嘴电视里继续放的足球节目,他就要立刻问人家知不知道卡尔的事。万幸在嘚国球迷里捞到卡尔人迷就像在火车上问人家有没有票一样容易,汉斯很快在同胞们同样饱含感情的互动中情绪好了起来。 但他还是擦擦手就忙着看社媒,嘚发出乎人意料的超级精彩的比赛和卡尔也出乎人意料的坦白家庭问题的公开回应又是让原本已沉淀了一下的舆论重新沸腾起来。不过这次已经不是关于卡尔清白不清白的事了,大家全在特别愤怒地控诉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父母,心疼和震撼于卡尔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若无其事一声不吭地长大成功的。 过往那个成功的、强大的、无瑕的、在商店大楼外的奢侈品广告里闪闪发光的卡尔,和坐在镜头前带着微红的眼圈坦露糟糕家庭的卡尔实在是太矛盾了,像彻头彻尾的两个人一样,大家的脑子一下子甚至有点断裂,有点没办法联系上现实。 就连前几天的反驳和辩论中,所有人的重点也是“卡尔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家人差劲”,但没人想过,他生活在一个非常受苦的环境中。 他可是……他可是卡尔呀。 就算现在讲出来了,卡尔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多么可怜,反而希望观众别再过度关心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轻描淡写的,最惨痛的失利时也有他站着把队友拉起来,最难过的日子里也能看到卡尔在镇定地发言说不要怕我们会克服心魔共渡难关,在卡尔面前世上好像没有天大的事和跨不过去的槛……可球迷们常觉得那是因为他家境好,背后有无穷力量托着,公子哥自然底气足气度好啊,没想过他才是过得最孤零零的一个。 很多媒体开始花式切片和组织语言发出新闻,下面全是震惊!心疼!哀嚎!三件套的球迷。 而且#卡尔 金球奖的tag又爆炸了起来。 汉斯拿着手机挨个刷,每一个新的都点进去,每一条热评都展开,看到别人的心情都和他差不多,心里才终于舒服了,津津有味的,重复刷多少遍都刷不腻,看到一个解读不一样的就赶紧转发。 不过门铃又响了起来,有两个高大的男子钻了进来,把寒风留在外头。 自打改了冬令时后,天黑得就很早了,店里已亮上灯,咖啡豆苦涩的香气和柜台中的面点香味在暖气中弥漫。 汉斯感觉自己看卡尔入脑了,连看客人都像他,但卡尔怎么可能在发布会结束后不久就出现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他赶紧擦干净脸,洗干净手,一边打招呼一边把菜单递过去。近距离时他被稍微矮点、睫毛金闪闪的那个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得差点没打个巨大的喷嚏——好闻是好闻,就是喷这么多干嘛?一般男人不会用这么多的吧? 而且这两人好古怪,在店里也不摘掉围巾口罩,像卡尔的这个甚至还戴着墨镜。 黑天戴墨镜,装b装傻了这是,真卡尔才不会像你这么烧包,汉斯在心里嘟哝。 店里品类不多,两人很快选好,刷卡时带了百分之五十的小费,瞬间把汉斯的所有嘟哝给刷没了。 第554章 有可能是什么模特或者明星呢,他想着,一边做咖啡,一边努力竖起耳朵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听得不太清亮,那个墨镜男的声音有点哑,压得又低: “我没脸回去了。” 金睫毛男:“那跟我去马德里?” 嚯,原来是一对南同,汉斯利落地把咖啡豆倒入机器。 墨镜男像是好笑又好气,不知骂了句什么,但反正上手揪住了睫毛男的帽子,打闹里拽了下来,汉斯不意外地发现他头发也是金的,就是脑壳连着眼睛一起看,忽然像两小时前还在电视里蹦跶的克罗斯。 但克罗斯平时都是用发胶的,这一个就蓬乱多了,换个角度又不像了,汉斯也不好意思举着手机偷偷拍一张比对比对,所以就假装没看到。 反正克罗斯也不可能忽然就到这儿来了。 汉斯在研磨机嗡嗡嗡的声音里又听到他们俩在说话: “电话全打到我手机上来了,真成私奔了。” “肯定没好话,你关机就是了。” “谁说没好话的,大家都……” “停停停,别和我说。” 墨镜男一下子沮丧地趴到了小桌子上,声音本来就闷,透过口罩和围巾就更失真了,听起来特委屈特可怜: “丢死人了。” 他还怪可爱的呢,怪不得能当南同。汉斯笑了下,把气压阀门转开,看着咖啡开始慢慢萃取,又开始在另一侧加牛奶,开始打奶泡。 那头睫毛男像也觉得恋人可爱,在软下声音哄他: “才不丢人呢,你最好了。” 还拿手去给墨镜男垫着。 他们俩就这么隔着墨镜都互相凝视上了,也不知道乌漆嘛黑的,能看明白什么。 哎呦呦,汉斯牙都要酸掉了。 但墨镜男确实支棱点,又重新坐起来了,汉斯开始把奶泡倒在咖啡上时隐约听到一点他们像在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但具体的也听不清,就知道几个模糊的日期飘了过去。他端着盘子递过去时,睫毛男止住话头,又探头看了眼柜台,像才发现有小蛋糕,于是询问道: “吃点甜的好不好?” “当然好了,想要什么味道?招牌的是巴斯克,中午现做的,只剩最后两块了。草莓的和巧克力的也受欢迎。” 汉斯高兴地介绍了一圈,才在对方尴尬的凝视中意识到他是在问墨镜男(…) 但墨镜男虽然装模作样,人倒是挺好的,立刻替他解围:“谢谢您。那要一块草莓的,然后……” 他把自己严丝合缝的墨镜头转向睫毛男。 他说话也像卡尔,温柔,和缓,让人听了就忍不住集中注意力慢慢听。就是声音太窝囊了,内容也幼稚,卡尔这辈子肯定都不会这么可怜巴巴地说话。 汉斯一边想着,一边依然带着憨厚的职业微笑也望向睫毛男,他却不抬头看他,只是像撒娇似的扯扯墨镜男的袖子,询问道: “草莓的是给我的还是给你的?” 他爹的,狗男男,能不能快点。 汉斯差点没把铅笔按断在本子上。 “给你的。”墨镜男吸了吸鼻子说:“我随便什么味道都行,你再点一个吧。” “吃点你喜欢的。” “我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那全试一遍。” “我又不是没吃过!” 就是,就是,你脑子有毛病啊?汉斯在旁边恨不得蠕动。 结果最后他们还是全点了一遍,在金发男强硬的要求下。 这次给了百分百小费,直接就刷了二倍价。 汉斯再一次原谅了他们。 如果每一对情侣都能如此大方的话他将在一夜之间原谅所有异性恋,同性恋,任何恋,原谅他们总是叽叽歪歪的事。 汉斯很好奇到了吃吃喝喝的时候这两人还摘不摘围巾,结果围巾是拿了,可一个帽子压得低低的,另一个墨镜也戴着,他还是看不清他们俩长什么样。 而且他也不太好意思一直盯着他们看,其实刚刚也一直是借着咖啡机光滑的金属外壳上的反光打量的,能看清的细节就更少了。他站在柜台这儿问蛋糕味道怎么样,墨镜男说好吃,睫毛男说不如你做的。 墨镜男给了睫毛男一脚。 汉斯已经有点喜欢他了,果然像卡尔的家伙不会是坏蛋。 往下的时间里他就不打扰他们了,还忙着低头看手机,在网上刷卡尔令人心碎的新闻呢,看一次刚刚的发布会他泪湿一次眼眶,连那两人吃完了要走开都没注意。 老板这场比赛是看值了,赛前大感动,赛中大感动,赛后又大感动,正在回来的路上,不过堵车了,一边堵一边发语音给他。 “您还好吗?”墨镜男像是打量到他在灯下垂泪,都推门了,却还是迟疑着手按在门上,又问了一声。 汉斯忙不迭抬起头来,起身:“哦,哦,我没事……谢谢惠顾。” 睫毛男又呼扇着长睫毛:“你爱看球?” 电视没关,还留在体育频道。 “我爱卡尔。”汉斯真情实感地说。 墨镜男不知道怎么回事差点在屋里凭空摔一跤,他手掌又按在门把手上,这么一用力,差点没握着把手栽倒出门外,汉斯顿时大为生气:“干嘛?你不喜欢?没品味的东西!” 睫毛男忽然低低地笑了,漂亮的蓝眼睛在灯下弯起来,扯着墨镜男又过来,一下子拿掉他的墨镜,又解开他的围巾。 第555章 卡尔好无奈地被克罗斯推着站在这儿。 这下轮到汉斯要往地上栽了。 “卡卡卡卡卡卡……” 睫毛男自己的围巾也一摘,露出克罗斯的脸,玩笑道:“你喜欢的到底是卡尔还是卡卡啊。” 第119章 大卡 “对不起, 我们怕惹麻烦,所以才不想露出脸的。”卡尔解释两句:“你想要签名吗?” 汉斯不光得到了签名,还得到了合照。 老板哭天喊地地说自己白冻一趟连卡尔的边都没摸着, 但能看到一群法国佬也在给卡尔鼓掌这辈子真是值了,就见汉斯举起了他自己圆滚滚肚子上的衣服, 激动不已地指着上面相当漂亮的墨痕说:“我拿到了!” 老板:…… 不是, 哥们。 啊? 她刚晕乎乎地想问问汉斯是不是因为看了卡尔的后采难过到喝酒人喝傻掉了,就看到汉斯又举起了手机:“我,我和卡尔, 还有toni的合照!” 老板彻底沉默了。 几秒后,她尖叫起来。 她恨不得拧住汉斯的耳朵:“那你还说什么有对南桐在店里吃甜点?你个骗子!早知道我扛着车也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多留他们一会儿!” “我搞错了嘛,而且他们到最后才告诉我!我哪里能看得出来啊!”汉斯崩溃地嚷嚷:“不是南桐, 人家哥俩关系好, 关系好。” 但老板还是很崩溃,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痛苦, 店员的成功才是真的叫人心寒。 “他们还说了什么吗?卡尔还好吗?”她举着照片来来回回看,不断放大,看着卡尔的脸,想到对方二十分钟前竟然就站在这里, 不由得发出巨大的叹息。 “挺好的。有队友陪着, 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事。”汉斯拍胸脯担保:“我一直以为托马斯和卡尔关系最好,原来是toni呢。我告诉他‘我爱卡尔’,他才告诉我这就是卡尔的;然后他也给我签了字, 还小小声地告诉我:‘我也爱卡尔’——天哪, 多感人的兄弟情啊!我就知道队里氛围好极了,而且卡尔这样好的人,大家都很爱他!” 老板:…… 怎么感觉真的挺南桐的? 算了, 可能是汉斯转述得太奇怪吧。 卡尔和克罗斯坐在车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大概躲起来再吃一顿饭——然后他们就该回到基地了,再脱离组织就有点过分了。他们毕竟还是国脚,不是出来公费旅游的,想干嘛就干嘛。 这赛后的逃跑已经够过分了,卡尔在国家队踢了一百多场比赛了,还从没干过这种事呢。 他有点心烦,和克罗斯说不该让咖啡店员知道他们是谁,万一被挂到网上呢?……然后他一扭头看到克罗斯的手机,心脏就骤停了。 toni静悄悄,竟是在作妖。 克罗斯正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手里更新已发出去了——他在ins上晒了他和卡尔还有汉斯的合照,定位了咖啡馆,配字“(两个小人奔跑emoji)(右箭头)(咖啡emoji)(草莓蛋糕emoji)(微笑emoji)” “你干嘛?”卡尔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我们俩不该出来的!——” 这就好像翘课打游戏去,还发朋友圈给老师同学全世界看? “让别人曝光不如自己说了。怎么了,这么多年了,就光明正大地翘班一次又怎样?大家根本不在乎,你看评论。” 克罗斯反而往他这儿凑过来,眼睛里含着笑:“不是聘我当新闻发言人吗?听我的。” “我要把你解雇掉。”卡尔气呼呼地说,本能地焦虑翻开手机,还来不及开社媒,通红的未接电话狂潮就把他淹没了,然后是各种短信。 他心烦意乱,鼓起勇气先看一下乌尔里克的,对方刚开始果然很生气。 “卡尔,发布会上没必要那么说,何苦讲话讲得这么死!软和一点卖卖惨就过去了,千万不能再说任何赌气话了。” 然后是: “不过反馈倒是还好,没事了,你现在在哪?不要逃走好不好?后续万一有什么,我们好及时应对。” 再是: “算了,没事了。其实这应对很大胆,很智慧,太高明了(开心emoji)其实这比我设想中更好,我真的很佩服你,卡尔,以后再也不管你怎么说话了,你自己来就够了,我百分百支持你。” 然后是刚刚跳出来的,乌尔里克冲浪的速度快得像闪电: “你和toni喝咖啡去了?挺好的,玩得开心!这几天真是辛苦了,好好放松一下,我们的势头好极了,请放一万个心。” 卡尔:……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糟了。 但好像是另一个角度的糟了。 果不其然,就算是在生气时偷偷夹带了一句私货,假装自己是口不择言才说“哪怕原地退役我也巴拉巴拉”,但别人根本不放过这条私货。 连赫内斯都在手机里和他哭嚎:“什么退役不退役的?你要吓死我吗卡尔?我躺进医院了,我真的躺进医院了!老天啊,可怜我一把岁数,菲利普天天跑斯图加特去,小猪到美国去都不愿意回家,我就你一个好孩子,现在也说这样的话……” 卡尔:…… 主席你别叫了我害怕。 多天不见的消失二人组瓜迪奥拉和阿隆索忽然也出现在他的手机中,和他说别讲赌气话,怎么就扯到退役上头去了,又为他的家庭致哀,毕竟他们和卡尔认识时已不知道他妹妹离世这类惨剧了,很是安慰了他一番。 第556章 卡尔:…… “愿意让我去当助教啦?”他忍不住给瓜迪奥拉发给委屈的emoji和委屈的话。 可对方还是飞速回应:“又撒娇了。” 谁撒娇啊,卡尔认真的。 而且就算他是撒娇,瓜迪奥拉这不是完全不打算接应吗。 卡尔愤怒地把他推走,不想和他说话了。 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大家的反应竟然都是真的“还好”——正面意义上的。没什么人夸张地给他哭坟(?)很多人一两句淡淡的“你辛苦了”,或者“真不容易,卡尔,拥抱你”,其实都非常真诚和有力量。 卡尔逐渐从那种在镜头前过度暴露自己、而且说话很不好听的羞耻感里平静了下来,开始给大家回感谢。 真的闹大时事情反而没有那么糟糕,有种迅速的尘埃落定的感觉,这让他甚至忍不住有点怔愣。 他觉得自己之前设想的大家的反应可能有点太坏了些。 其实坦白讲了,不用再藏着掖着思考别人会如何揣度误解他这类的事,还挺轻松的。最起码卡尔自己在心里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他已摆明了态度和边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愿意体谅他的心情顺从这种边界的人和不体谅他的人,而不是无法界定的“可能好心但让我不舒服”的人。 事实证明就是他身边其实没什么不体谅他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实际行动里更能让人感觉到人际关系的良好和确定了,说一万句好话都不这样清楚和熨帖。 和克罗斯也是……卡尔扭过头,没想到对方真听从了他儿戏一样的话,随随便便就跑出来和他偷溜了。 他们俩甚至连车都没有,就硬打车跑路的。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克罗斯抬起头来,有点警惕地捂住手机: “我都发了几分钟了,你不准给我删了。” “谁要你删掉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再说了,发都发出去了,大批人保存了,删了才古怪,卡尔心知肚明这种事,没好气地又揪一把他的帽子:“先斩后奏,坏东西。” 毫无缘由的,就这样简单和爽快地真陪他胡闹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只有克罗斯能做这样的事。 穆勒也会答应的,但他其实不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只是会为了卡尔答应。让穆勒做这样的事,反而让卡尔会不安宁。 但克罗斯不会。 为什么呢?其实克罗斯也不是不遵守纪律的人——恰恰相反,他比队里大部分人都严于律己,可卡尔就是会觉得他没那么在乎犯错。 克罗斯被他按着脑袋,却又听到卡尔在温柔地低声说:“谢谢你,toni。” 卡尔真的很会玩弄人,他想。 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心情就完全被卡尔绑架了。 从十五岁的窗台边,到二十七八岁的出租车上。 从黄昏到夜晚,他的羞赧和卡尔的从容,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脸上又烫起来。 “……”他把卡尔的手轻轻拂下去:“我不是小孩子了。” 卡尔:? 话题是怎么转成这样的。 人家都说老虎脑袋摸不得,克罗斯也许是老虎吧,他这个头真不是人家想碰就能碰的。卡尔心下遗憾,但还是尊重地松开手,只是让他照着手机整理整理头发: “又乱掉了。” “怪谁啊。” “怪这个帽子。” “怪拽人家帽子的手。” 卡尔把手伸给他:“那你打吧。” “你!——”克罗斯一傻眼,但看到卡尔含着笑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又被逗弄了,顿时真当真,假装要咬他的手,卡尔果然收回去,克罗斯扑到他身上要闹——可司机甩了个弯,已把车稳稳停下。 “到了。”她礼貌地说。 克罗斯被这弯甩得贴回了自己那半边,卡尔则是已经打开了他自己旁边的车门,然后又去开克罗斯那侧,弯着腰看他,把手递给他,真是把他当小女孩宠呢: “下来吧。” 蓝眼睛亮亮的,带着足足的笑意。 克罗斯脸又涨红了,再次推开他:“别逗我。” 卡尔又笑,这次是真不闹他了。 但看他果然是一点认真意思也没有,克罗斯心里又酸酸涨涨的。 “你好烦啊,卡尔。” 被抱怨了,卡尔反而忍不住笑,就像被小猫不高兴地拿皮肤警告性磨爪一样好玩。 他还是更习惯和克罗斯这么相处。 但他们俩在外头爽玩,队友们绝对是不高兴的。 大家都在吃大锅饭,老老实实坐大巴,老老实实在酒店里发霉,萨内那种小年轻更是往墙角一蹲感觉能分裂出无数小蘑菇在身边。 队长先是哗啦啦说了一大堆不得了的话,然后也不给他们沟通的机会,直接脱离组织带头抓了队里一个人跑了,两个人潇洒去,这算个什么事吗? 卡尔被委屈的抱怨淹没时就是这么翻译他们的心声的。 大概是觉得他最近太惨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语气重的话,全像在撒娇,但抱怨还是要抱怨的。 穆勒给他发:“怎么不带我(哇哇大哭emoji)” “生气了吗?”卡尔也有点不好意思和不安心地回他。 “没有。”穆勒秒回,但编辑了大半天才发了下一句话过来:“我妨碍到你们玩了吗?不用管我,回来再谈吧。” 第557章 他给卡尔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gif。 “你在和谁讲话?”坐他对面的克罗斯问。 卡尔若无其事地切了个人:“唔……曼努埃尔。” “你们最近挺黏糊的。”克罗斯感觉自己忽然认不得菜单上的字。 “有吗?”卡尔的声音听起来略带困惑:“还好吧。” 他的心脏于是又慢慢安置回来,又翻一页:“可能曼努有点太喜欢熊抱了。” 诺伊尔何止是和他抱两下啊。 卡尔看着手机,面色不能改变,但心里已经凝重了起来。他一万个确定对方生气了,因为他发了个死亡微笑的emoji过来,卡尔这辈子都没见过诺伊尔给他发这种向下翻的眼珠子。 哎,卡尔莫名感到心虚和烦躁。他们俩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就是纯py,没别的,可实际上和胡梅尔斯那种根本不一样,虽然说起来有点矫情,甚至有一丝恐怖的感觉,可卡尔确实觉得他们有点接近恋爱。 而他甩掉“恋人”,拉着另一个人跑了。 之前诺伊尔辛辛苦苦*他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 卡尔的家庭情况,是个老仁都知道得比诺伊尔多,都能讲出一二三四五个细节出来,最近义愤填膺的这么一闹腾,反而显得他像被疏远在外。 又闹分手吗?……但卡尔一方面是觉得这样断崖式的绝交太怪,理由都找不足,怕诺伊尔反而更生气了要加倍纠缠,另一方面又怕他们俩真朋友都做不得。 而且,最后的最后,非常难以启齿的,他确实有点贪恋他们的关系。 虽然拿人当代餐真是天打雷劈,但卡尔很小心的并不想让诺伊尔知道这样的事,对方永远不会知道的,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又挺好的。 他也不是捞着一个像巴拉克的人就想和人家在一起,他和诺伊尔的关系也复杂,他们俩也算年少相识,做队友,做对手,再做队友,这么多年在赛场上做最亲密的搭档。 不滚上床,他们的关系和别人也不太一样的。 和生怕朝身边人动手的人不一样,卡尔反而没可能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那对他而言太陌生太凶险了。但吃窝边草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千说万说是他不好,卡尔的自我谴责感又上来了。 “别生气。”他慢慢打字,组织语言来哄对方:“给你带点好吃的回去?” “嫉妒都嫉妒饱了,我不饿。” 回消息倒快,怎么都不给他一点再思考的机会! 卡尔连忙又打字:“那要别的什么?” “当然是要你啊!(气鼓鼓emoji)” 这真够直白的,卡尔甚至下意识把这一条记录在自己的页面上删了,才能从做贼感里释放出来,不至于在座位上不安地把手机一下子倒扣到桌面上。 他赶紧给他敷衍过去: “别着急,回去和你说。” 这是窝边草二号,初号只淡淡地发了一句: “下次去看妹妹的时候叫我一起,我也想去送一束花。” 卡尔原本以为又要有怨气要从自己的手机里冒出来,谁知道胡梅尔斯却是和他提了莉拉,心头顿时有点沉,对莉拉是,对胡梅尔斯也是。他还要继续往下翻,施魏因施泰格不晓得是不是隔着时差和孩子的尿布,到这会儿才给他呼噜噜地发消息,约莫是急坏了,但克罗斯拿菜单碰了碰他的手背: “我们俩是要吃空气吗?” 餐桌上再看手机就真的没礼貌了,卡尔切给拉姆,留了一句话,让他和施魏因施泰格说,而后就把手机静音放一旁了。 他主要是怕回复得不及时,施魏因施泰格再从美国跑回来。 谁知道吃完饭一看,还是完蛋了,上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施魏因施泰格给他发的。 “我机票买好了,你受委屈了,karli,回来见见。” 卡尔:…… “别啊。”他顾不得和克罗斯在一起,只好先打电话给他:“不用回来的,都了解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我这次不是自己偷偷回,带家里人一起回来过个小假期,能待上两三天,反正是国际比赛日,我也进不了国家队了,全是假。” 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说,很感性地吸着鼻子,有点伤心地说: “你别操心我了,工作推了别再管外头风言风语的,好话坏话都不听,哪来的这些坏人逼着你剖心窝子,咱们不理他们了!” 卡尔都有点忍不住想笑了,无奈道:“别把我当小孩,哪里就可怜成这样了。” “哪里不可怜了?……”那头却像是又不高兴起来,都带上鼻音了:“都受委屈了,小时候也受了,现在也受了,我心里疼。” 卡尔的心脏都软化了。 “别这样,巴斯蒂,没事的……” 他还没说完,克罗斯已忍无可忍地伸手来冲他要手机了。 卡尔一愣,和他大眼瞪大眼,克罗斯道:“你不应该把话都给新闻发言人说吗?” 施魏因施泰格也听到点声音,清了清鼻子问:“你还和toni在一起吗?” 这下真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卡尔无奈道:“嗯。怎么办,你们俩说话吗?” 克罗斯:“好啊,给我。” 施魏因施泰格反而吃味起来:“不要,我们俩讲悄悄话,不带他。但吃饭他去吗?他要是不急着回马德里,你叫他吃饭也去。” 第558章 几岁了啊!卡尔真笑死了,好无奈地和两头都说:“好了好了,我不讲了。” 国家队基地外头被球迷和记者给围了,他们虽然进不去,但可以蹲点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大跳,都不想往里开了,还是卡尔直接把信用卡往他的pos机上刷,输了两百欧给他,他才又胆子大起来,也才终于知道自己拖了什么祖宗在车上。 卡尔原本觉得要为难两下的,谁知道克罗斯真替他挡了。 “你刚才提到的内容似乎表达了对自己家庭的极端不满,你是否考虑过这种表态会进一步激化舆论对你的关注?” 卡尔不打算回,扭头往里走,但克罗斯直接拽过话筒说:“激化?他不让你们关注,你们也关注多时了,他说不说没有任何区别。” 卡尔:…… 卡尔扭住了脚步,哭笑不得地要扯住他一起走。 但克罗斯已经在原地生根,反过来把他给扯了回来。 “卡尔,你在新闻发布会中提到了退役,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事?如果是真的,是什么促使了这个决定?是舆论的压力还是你自己的内心选择?” 克罗斯又说: “他要真的想退役了,自己会宣布的。你们在急着催他退役吗?” “什么?”提问的人傻掉了:“当然不是……” 克罗斯已挥挥手,于是他立刻被人挤开了。 卡尔:…… 哇哦。 他简直有点充满敬佩地看着克罗斯了,第一次在快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下不用疲于应付当主角,反而只用呆呆地看着。 要不是怕把记者们气死,他都快举起手小海豹鼓掌了。 记者们有点懵了,还有点气:“toni,请不要代替卡尔说话好吗?” “当然不行啦。”克罗斯说:“我是他的新闻发言人。” 这玩得又是哪一出啊。 记者们是真的懵逼了。 他们不习惯把卡尔和玩弄媒体组合在一起。 他们比较习惯拦截住卡尔后,就能从他那里得到有意义的讯息。 镜头全给到卡尔了。 卡尔想笑。 卡尔觉得完蛋了,他今天真的是闹了个大的,还把克罗斯也扯了进来。 但卡尔还是想笑。 而且卡尔觉得这简直是他梦里的场景,反正已经砸成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大不了明天起来像所有犯错的球星一样耍赖皮,就说自己晚上喝酒了闹着玩的。 “是的。”他微笑点头:“有什么就问toni吧。” 真有人试着又问了一个:“卡尔,你怎么看待公众对你生活的过度关注?你是否认为自己对这些报道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你选择了不去回应?” “你钱包被偷了都怪你带钱出门对吗?” 克罗斯的攻击力好强。 记者们头都昏了,不想和他说话,还想把话筒递到卡尔那儿问他本人: “请做一些正面回应吧,卡尔,别躲在队友身后,这些问题非常严肃,并不应当被看做玩笑。你的坦白令人震惊,但也有人质疑你的言论是否有夸大的成分,特别是关于你父母的部分,你有什么回应?” “我的回应哪里不严肃?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他的新闻发言人,有什么当然是我回复。” 记者被气笑了:“这不是胡闹吗?你们俩都是球员——” “所以哪里不严肃?” 记者一时语塞,卡尔摆明了要和他放在一起胡闹,就在旁边满脸正经地眨巴眼睛,他们也没办法,于是火气十足地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带着气愤等着听克罗斯的回答踩坑,发誓要把他逼问到汗流浃背。 谁知道面对“言论是否有夸大的成分”这种很难证明的问题,克罗斯显然都不把这当成一个问题,很困惑地说: “他为什么要回应?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们爱信不信。” 记者:…… 卡尔自己也:…… “那球迷们怎么才能知道这是真的?”记者继续顶缸。 卡尔不愿意回复,就是害怕落入到这样的自证清白的窘境里,毕竟家庭里的事,他爹妈又没打骂他,根本没法留痕的,控诉他们反而容易被人倒打一耙污蔑为“说谎污蔑父母”。 卡尔宁愿不回答也不想纠缠这些事,谁知道还是在这儿纠缠上了—— “你听不懂回答吗?爱信就信,不爱信就不信。”克罗斯直接说:“你怎么不找找证据来证明他父母没干过这样的事?你调查了吗?你有卡尔说谎的证据吗?没有调查请不要随意诱导式提问,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 好吧。 卡尔又不烦了。 这样的道理谁都懂。 但不是谁都有勇气这么说出来就是了,因为对抗情绪显得太重了,很容易惹恼记者,或落下新的话柄,被他们一通胡乱编造。 可克罗斯这种《不要输在表达上》的创作者,显然是根本无所谓的。 哎,卡尔一边觉得自己要靠比他年轻的克罗斯来撑腰真是没本事,一边又像那种终于得到了家长的维护、可以放纵地吵闹一回,而不用自己去假装体面地迎接狂风暴雨的小孩子一样感到窃喜。 他很小时候就没人替他说话了,什么都要自己来。 如果身边一直有一个这样的人,该多好啊。 哪怕是这么几分钟,他也觉得真是高兴得不行,想憋笑都憋不住。 第559章 记者还在继续努力问:“你在发布会上的言辞非常激烈,卡尔,你是否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失控?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否考虑对之前的言论进行澄清或补充?” 克罗斯直接总结陈词了:“我觉得你们晚上不吃饭不睡觉堵在门口才是情绪过激呢,在这种情况下,快考虑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他直接拉着卡尔走了。 卡尔一直在笑,只是没发出声音,但他的脸在月色灯光下也是亮堂堂的。 克罗斯不晓得他在笑,都不敢回头看,其实心里有点敲边鼓——他呛记者呛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被德媒不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卡尔可不一样。 虽然说他是死装,但卡尔做人做事大方、成熟、说话细心、从来不得罪人刺伤人,这其实是好的品格。他就算今天在发布会上发了一回脾气,也不代表要得罪媒体的。 可他一听那些问题,就觉得他们不是正经嘚媒,觉得里面有奸人混入——卡尔是受媒体的气不错,但那好歹是在国外啊,家里的报纸还是偏向于追捧他的吧? 怎么今天也净问一些戳肺管子的恶毒话。 鬼知道都是谁派来的,直接打发走算了。 大不了明天就说是他喝醉了胡说话,卡尔拦不住。 他有一肚子的理由想要和卡尔解释,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闷头走,直到卡尔顿住脚,拽拽他的袖子,带着笑意问他: “牵到什么时候啊?” 他才猛然意识到,赶紧把手松开了。 回头,脸涨红了看向卡尔,又落回去,轻轻咳了两声: “你也不提醒我。” “我的发言人都没说话呢,我不敢呀。” 克罗斯看着卡尔的眼睛,总像含着笑的眼睛。 过了十几年还是非常漂亮的脸,卡尔一笑起来,脸庞是真的端庄柔和,简直有种瑰丽的感觉,和他冷脸时像两个人。 他在面对克罗斯时往往是笑的,往往是这样的笑。 他最喜欢卡尔这样笑,也最害怕他这样笑。 为什么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克罗斯陪了他一天,什么都替他做了,潇潇洒洒无所谓的样子,差点把记者们气吐血了,这一会儿却脆弱得像什么似的,忍不住鼻子都酸了,拿搭在胳膊肘里的围巾又裹住自己: “我讨厌你……” 希望哄他开心一下的卡尔:??? 第120章 大卡 施魏因施泰格请了很多客人, 但凡当过队友、关系不错,又在慕尼黑附近的人,似乎全都邀请了一遍。 搞得好像拜仁大聚会, 赫内斯都打趣说他应该来一趟,结果被施魏因施泰格嘻嘻哈哈地讲您要是来了大家就紧张得吃不下饭了, 把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人缘好, 面子也足,兼之从美国回来一趟不容易,大家确实也都到了。 他在慕尼黑的房子没卖, 还留着,平时他父母偶尔会住,顺便替他检查打理, 但更多时候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家庭预备着。 卡尔微笑着抱了一会儿他的小宝宝。因为最近足坛他是“顶流”, 悲惨家境是个人看了都要内心微微作痛, 所以尽管施魏因施泰格的妻子安娜·伊万诺维奇和他不太熟, 但她还是温柔地和卡尔说了一会儿话,挠小宝宝的痒痒让他伸胳膊蹬腿,希望能让卡尔开心些。 卡尔确实也忍不住笑了,忍不住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小小猪的额头。 施魏因施泰格虽然叫小猪, 可实际上珠圆玉润也没几年, 他年轻时候一直被球迷们评价为长得像小流氓,盖/世/太/保那气质,到中年反而备受欢迎了。 他儿子倒是真的可爱。 “快结婚生孩子吧。”卡恩晃着酒杯撑旁边, 一伸脑袋笑话他:“看你喜欢的。” 他是聚会上最年长、最重量级的嘉宾了。 不光是地位比较重量级, 吨位也是。 卡尔只是喜欢一下小孩子,不是自己要生,更不想结婚, 听了这个话赶紧就想把宝宝放下去——可那样又显得太不礼貌,这一迟疑之间,还是伊万诺维奇哈哈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拿走了。 克洛泽替卡尔救场:“他们小年轻又不喜欢生小孩,你不看看托马斯,托尼……都不着急的。” “也就卡尔是忙的,剩下那些都不像样,不早点成家,心思都野掉了。托马斯!你和小女朋友都谈了几年了,不结婚也就算了,现在聚会都不带人家出来啊!” 卡恩作为一个曾在妻子孕期出轨而差点回不了家的人,在教训起后辈们的婚育问题时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反正都是老生常谈的话,大家也就是随便一听,没人当真。 胡梅尔斯脑子放空,继续在沙发角落当沉思者。他和拜仁的关系实在复杂,明明应当是户口本出身,和卡尔一模一样的,结果现在就是两模两样。要不是因为在国家队多年队友,他现在又回拜仁了,施魏因施泰格肯定不会请他。 诺伊尔莫名微笑着,抛着橘子玩,没接话。 穆勒甚至还能笑嘻嘻回嘴呢: “什么带不带的,琳达忙着呢,绕了她吧,要上班的女孩子不一样的,没法随便走。再说了,也有很多老前辈没结婚啊!我记得有谁,谁来着……” 卡尔倒果汁的手腕忽然一顿,饮料差点撒出去,还是拉姆不动声色地稳了一把。 第560章 他没和卡尔说话,只是笑着帮他把饮料端给大家,也笑着替穆勒说话:“琳达是博士了,天天做研究呢,来了听你们这些老大粗说话,人家也不乐意啊。” 卡恩也哈哈笑起来:“托马斯,你老实交代,回家里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女朋友讲话了。” “这是乐趣嘛。”卡尔调整好心情,笑着把气泡水给卡恩:“托马斯就喜欢聪明女孩,喜欢十几年了,懂不懂初恋的含金量。” 大家一起笑,卡恩笑完了却生气起来,头发都竖着:“你怎么给我倒水?老子连一杯酒都不配喝啦?” 卡尔也不怕,靠着沙发扶手伸展长腿漂亮地坐着,淡定地说:“你不是上天才进了医院吗?都上报纸了。今天就别喝了,看,我们都陪你。” 卡恩一下子沮丧起来,脸都垮了,撇着嘴:“那好歹给我一杯甜的。” 他冲着还在忙碌的施魏因施泰格喊着告状:“小猪!我在你家里连一口酒都喝不上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喊,表示爱莫能助:“奥利弗,你就听卡尔的吧!虽然是在我家,但他也会和我生气啊!” 卡尔都忍不住觉得好笑:“我哪有那么凶?” 但一转头看到卡恩试图偷摸倒酒,他又赶紧把他的手控制下来。 卡恩大怒:“啊!!!——” 大伙全不给颜面地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坐在桌边忙打牌的外贝外和罗本都笑了。卡恩不敢和现在活得像个纪律委员似的卡尔闹,就作势要抄起枕头要打旁边哄笑的小仁们,却只是让他们边笑边躲,闹得更大声了。 施魏因施泰格前天还在飞机上演练中年伤痛文学呢。 洛杉矶飞慕尼黑时间还是很久的,头等舱里安静得很,别人要么是在戴耳机看电影,要么在办公,要么点些吃的吃完也就睡了,实在静不下来就去小吧台喝点酒,就他忙着在座位上抽噎。 他打开手机,就看到类似于“卡尔父母其实在他十岁时就离婚了,妹妹是私生子,他从那个时候就没有家了”这种挖掘后的爆料,立刻忍不住鼻子酸,合上手机想到卡尔在06年本土世界杯时出名了,他爸爸天天上节目,大家在更衣室里都笑他是幸福的小少爷,卡尔总是淡淡地微笑着不说话,那时他们总觉得他是害羞了,现在想来是多难堪的事,就泪眼婆娑一会儿。 没人问他还好,关键他一泪目,空姐就来问他:“先生您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就故作坚强地抹掉眼泪,挥挥手:“没事。” 这么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他就把手机再打开,结果又看到球迷们在说“妹妹离世的时候他在踢决赛,那得多心痛啊”“他那年甚至还带队踢欧洲杯”“怪不得菲利普把袖标让出来了,大家还以为是因为他爱他,虽然确实是因为他爱他,可这真的好悲惨”,他又一下子眼泪崩出。 空姐:“……先生,您真的还好吗?” “没,没事!” 结果最后他又看到球迷们议论“难怪卡尔不结婚,肯定是家庭带给他的伤痛太深了”,一下子想到也许在他们眼里看来事事顺遂事事光明的卡尔唯一的污点巴拉克,其实可能是事事孤单事事无助的卡尔唯一的情感依赖,施魏因施泰格直接变成哭出声了。 空姐:“……先生qaq” 还是被他吵醒的安娜把他拖走,塞进卫生间里让他冷静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和忧心忡忡围过来的空乘解释他肯定没问题的,身体健康得很,心灵不知道怎么了但肯定不至于飞机都坐不下去。 坐在卫生间里施魏因施泰格又在来回看克罗斯维护卡尔的视频。卡尔微笑着站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他很少做这种被保护者,就算是在小小年纪就当队长前,他也是显得格外成熟体面的,从来不会无措地躲到谁的后头去,说话总是很靠谱。 因为还不如卡尔像样,施魏因施泰格没少被赫内斯揪耳朵。可事实证明和年龄不匹配的成熟往往也是和年龄不匹配的心酸换来的。在莉拉去世后,施魏因施泰格听过卡尔家里可能不大如意的只言片语。但对方是个出身良好的富家公子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仁心了,没人想过他成长过程里也受过很多磋磨。 想到他已经和卡尔认识大概二十年了,从翻墙时裤子被挂住、小卡尔抱着球呆呆地抬头冲他望,到现在他已远走异国他乡、职业生涯彻底进入尾巴,施魏因施泰格第一次意识到他其实从没让卡尔露出过那种高兴的、被保护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让他非常非常愧疚。 也许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做一个好的大哥,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在失败时把脸埋在卡尔的肩膀里哭泣,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全世界宠爱的小孩子……而他希望被爱的那一个,却一直什么都没说过。 10年欧冠决赛输了,卡尔被踢断了两根肋骨,施魏因施泰格记得自己坐在他床边一边给葡萄剥皮一边等他醒,葡萄氧化了,他就只好吃掉,再剥新的,吃到最后嘴里已经苦了,卡尔做噩梦挣扎着醒不过来,他把他唤醒,过了好久后对方才回过神,苍白着脸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施魏因施泰格问他疼不疼,他却小声地说不疼。 卡尔好像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说痛。 葡萄给他吃,其实他应该也没吃出甜味来,但他还是说好吃。 以至于虽然他在电视上说的是“我恨”,但字字句句听在施魏因施泰格的耳朵里,都是“我好痛”,“我好痛”。 第561章 施魏因施泰格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他又一次为自己跑去美国感到了挫败,仿佛他不是去光荣挣钱,而是被流放了似的。现在大笑着坐在朋友们中间,他也有那样的感觉,慕尼黑才是他的家,这才是他的生活,他总该要回来的。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妻子跟着他到处跑也很辛苦。他们俩也不靠德语沟通,日常还是说英语,回到嘚国生活对她来说又是全新的挑战,施魏因施泰格暂时不想去提。 他只是悄悄推了推卡尔,笑着和他说:“等会儿趁他们喝酒,咱们溜出去。” 卡尔有点困惑,抬起眼皮,也小声说:“为什么?” 施魏因施泰格没告诉他原因,但卡尔也没躲他,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对方总是不会害他的。而且他确实有点为聚会发恼了,不是生气,是害羞和无奈。朋友们虽然面子上都很照顾他,也不提他的家事,也不额外可怜他什么,仿佛外面遮天蔽日的头条和他们社媒主页里挂着的各种post和转发都不存在一样,但他们还是有种微妙的温柔怜爱在,这让卡尔浑身不自在。 他觉得,就连卡恩这么轻易地就不喝酒了,也是照顾他的情绪,否则对方才不要连在吃喝上都要受小辈的管,真是莫名其妙。 拉姆也是。他这副“不管你做什么都好”的架势让卡尔浑身难受,他宁愿拉姆又是那副没感情的样子给他找麻烦呢。 他不想被同情——尽管他知道旁人这么同情他也是正常的反应,换成是他遇到身边人忽然被曝光了不幸的过往,他也会产生这种正常的反应,可他就是不自在。 昨天他又去看了心理医生,对方耐心地告诉他能坦然被爱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这没什么。但卡尔担心的是“被爱”这件事本身会影响他的威信,或者是某种无坚不摧的形象(?)他在正面回应时,希望塑造一个可恶、强硬,而不是软弱可怜的形象也是出于这种本能。 虽然结果完全不对劲,让卡尔很郁闷。 被理解就很好了,卡尔也没有什么被误会和厌恶的癖好,但他更不想被人夸张地怜爱来怜爱去。 领导者总是不太爱诉苦的,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大家觉得你很可怜很不容易,下次他们遇到麻烦时,就会优先想着自己解决,而不是来寻求队长的帮助了。 但心理医生问他:“这不是正是你对现在生活不满意的地方吗?改掉哪里不好?”又把卡尔给堵死了。 是啊,他不就是嫌自己一个人扛事情太累了,所以想要退役吗?那现在又在矫情什么? 卡尔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不能吃苦,他能做到,他只是不想做……但他好像害怕别人觉得他不能了,所以事发后到现在,又开始格外要撑出“小事一桩,我不care啊”的样子,一个字都不愿意提,而且显得格外活泼开朗积极健康似的,仿佛那个在发布会后逃跑着不敢面对的人不是他。 做完咨询后卡尔回家洗澡睡觉,站在镜子前时自己都气愤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不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伺候的家伙存在。可他在这一瞬间仿佛隔着时空看到了十岁时在镜子面前哭的自己——十岁的卡尔也不能理解十岁的卡尔,所以就站在那儿看。 而且在哭的时候照镜子,会觉得自己好歹在哭泣时被人看到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在难过,尽管别人都不会管他……但好歹自己知道吧。 卡尔把手掌又轻轻放下了,撑在水池边缘,垂着头叹了口气。 现在,他跟着施魏因施泰格走,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哪里,去做什么,说什么。也许是带了什么礼物,想特意给他看吧。 总不会是见见波多尔斯基? 卡尔都被自己脑子里莫名冒出的念头逗笑了——当然不可能了,对方和施魏因施泰格的关系虽然还是很好,但日常也早就不见,不可能特意飞一趟慕尼黑也就算了,就算飞过来,也不可能躲藏在哪里,就为了见他一面。 放在年轻时也许还有这种可能性,但年轻时偏偏他们的关系已经差到没这种可能性了。 莉拉的葬礼,波多尔斯基倒是沉默着过来了,可卡尔当时太难过,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垂着睫毛,看着他在莉拉的棺材上放下一束洁白的花。 那好像就是他们上一次见面了。 卡尔第一次发现这个房子真的挺大的,他们都拐过三个走廊了。花园也不小,而且在精心设计下郁郁葱葱的,虽然到冬天了,可因为常青树的设计高低错落着很漂亮,视线里也不觉得空旷。 拐过去竟然有个小暖房,从游廊里还完全看不到的。小石子路通着,很有意趣,暖房里亮着橘红的灯,花架上全是花,卡尔正要笑他结婚后审美都提高了,好别致的设计,就再看到玻璃门动了动,转出一个人来。 卡尔把脚步停住了。 寒风呼啸,他无论如何也没过会在这儿遇到他。 “这是做什么?”他苍白着脸询问施魏因施泰格,视线却好像忽然失去了聚焦能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本来就请了米歇尔一起来玩的,他现在回慕尼黑常住了,我也是才知道。”施魏因施泰格诚恳地说:“但他不太想去前面凑热闹,我就说大家可以来这里见一面——” 卡尔往后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562章 “karli!” 卡尔的视线终于对焦成功了,对到了施魏因施泰格写着难过的脸上: “别紧张,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确实不想和他说话,我们现在就回屋里去;如果你想的话,就去里头坐坐,米歇尔也只是来看花房的。” “碰到了,一起喝杯茶而已。” 前尘往事,都能在这一句“一起喝杯茶”里,拙劣地遮掩过去吗。 卡尔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施魏因施泰格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他从来不说出来的。 被他说出,卡尔忽然觉得这样无措和难堪——大家接受不了的,大家都要遮掩起来的,是这段关系;可现在朋友小心翼翼、偷偷摸摸试图塞给他的,又是这段关系。 卡尔本能地往回看,担心窗边站着一个拉姆,但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圣诞节的装饰已提前挂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呢?”他还是不懂,继续看向施魏因施泰格:“弄得好像在拉皮条一样——” 对方倒吸一口气:“天哪,karli,别这么说。” 卡尔余光里感觉到巴拉克轻轻关上门回到花房里去了,这太荒唐了,对方才不是在这个年纪了还要偷鸡摸狗似的偷偷求人带着见一面前男友的形象,卡尔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只是分手了,关系古怪,不是脊梁骨都没了,他摇头,也转身:“不,不,我不想这样……” “但米歇尔想要见你一面,karli,你一直没回他的话,不是吗?” 卡尔再一次停住脚步。 “你也没回我的,应该也没回别人的。” 施魏因施泰格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推向那一边: “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你谁都不想谈……但米歇尔应该不太一样,对不对?也许他知道你的麻烦,也许如果你们没……后来就都不会是这样了。我不是要你们做什么……我是希望,你们都能开心些。” “我知道我不配做这种事,说这种话,可……” 他纠结着,像是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像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没意义,所以只是倒退着走开了,含着泪和卡尔说: “对不起,karli,对不起。谈谈吧,就当是老朋友见面,和别人不能说的话,都和能说的人谈谈吧。” 卡尔想说自己没有什么难过的,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他已经够好了,关于家庭的爆料和泼污水,也已经以他的大获全胜告终,为什么所有人都还是要觉得他仿佛有事? 但当他拉开花房的门,被暖气烘了一脸,看到巴拉克的背影时,他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你有病啊?”卡尔简直咬牙切齿:“有必要做成这样吗?” 厅堂里,诺伊尔却忽然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他不断洗自己手里的牌,随意赢了一局,站起身去问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安娜在和莱万的妻子说话,莱万的妻子也叫安娜,她们俩凑在一起倒是好玩。这一会儿见诺伊尔来问,她连忙告诉他: “不用担心,只是去看看花房。” 诺伊尔愣了下,也微笑起来,趴在窗边,顺着她的手指去看下头蒙蒙亮的透明小房子,确实能隐约见到两个人影在里头,但不太真切,因为花架很高,蜿蜒的枝蔓挡住了很多视线。 “真好。”他笑着说:“卡尔喜欢花。” 第121章 大卡 “你来干嘛呀?被看到怎么办?你现在又不怕被发现了吗?疯了吗?疯了吧。” 卡尔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样子——连珠炮似的质问别人——简直要和巴拉克跳脚。 但他嘴上说着控诉, 心里却着实是委屈——其实他是希望巴拉克出现的。 他人生所有灰暗,不安,不明白该怎么办的时刻, 他都希望巴拉克出现。 莉拉死后无眠的夜晚,受伤迷迷糊糊地躺在病房中, 输掉一场又一场决赛后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差点被自家球迷拿烟花弹给烧了,孤单地蜷缩进沙发不想面对人生时,总会期望对方就坐在他身边, 握着他的手。 可就是因为这种不恰当的渴望,每当一睁眼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只是他难受昏头了在妄想, 卡尔都会更悲伤一点。 悲伤得多了, 再多的眼泪也没了, 再多的期待也没了, 再不能接受现实,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如果永远都没法接受,他不就是变成疯子了吗? 但卡尔接受得好像也不够彻底,他开始幻想, 开始假装睡觉时能回到十年前, 虚假的幻想和回忆就像一种短暂的安抚剂一样,可以让他暂时从痛苦中抽离。 这种安抚当然是无力的,就像一块被来回吮吸的甘蔗, 在漫长的干旱里已经无法滋养嘴唇了, 反而会让人更难受,但卡尔还是夭着不放。 过往的回忆没有饱满到能滋养他一生的水平,但卡尔也没别的回忆可选。 可当巴拉克真的出现时, 和被爱、被在乎一同升腾起的,永远有被抛弃、被拒绝的痛苦,永远有背叛的愧疚和自厌。 他就像同时吮吸着毒药和解药一样,无望地看着对方。 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巴拉克没和他吵,反而又用那种眼神看他,卡尔像被灼伤一样,他厌恶被他这样凝视。 “你又要和我说什么呢?”卡尔看着他,自顾自说着:“开心点?好起来?别让人担心?对自己好点?我不想听这些话——每次听,我都觉得很恶心。” 第563章 巴拉克心中一痛,本能地握紧拳头,感到指甲刺入皮肉的疼痛,他才冷静下来。 “我也想去看看花房。”诺伊尔和安娜开玩笑:“巴斯蒂安好偏心,只带卡尔去看,不带我们。” 安娜也笑:“我也是这么说的,也许大家都会想看看,他偏偏坚信别人都不感兴趣呢。没事,那我问他一下,让他来带你。” “用不着,我自己过去不就好了吗?”诺伊尔高兴起来。 “那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巴拉克慢慢走过来,在卡尔不动声色绷紧时,没再靠近他了,而是隔着桌子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 “对不起。” 卡尔感觉心脏全塌下去了,一时间甚至不懂这可笑的画面是在做什么。 他们甚至还得偷鸡摸狗地在聚会一半时溜达出来见面,躲在这里。 简直荒唐。 “你没别人可关心了吗?就非得说这一句。” 他本能地想把茶杯打下去,但考虑到这是人家的东西,只好忍了忍。 又想把茶倒到地上,考虑到这还是人家的地板,又忍了忍,起身把茶水倒进水槽中。 卡尔背对着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完了,我也听到了,走吧。” “karli……你不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卡尔转过身去。 施魏因施泰格也不敢回客厅里,甚至不敢走远——不然他把卡尔带出去,现在自己一个人回来,他怎么解释啊?就只好哆哆嗦嗦地站在走廊下,抱着胳膊走来走去,试图找到一点温度,并开始抱怨起了为什么这个房子设计时只顾夏天回廊好看,不封玻璃,不想想冬天时多难过。 他选择性忘记了谁大冬天站在这儿吹风啊。 但是幸好他站在这儿,可怕的事发生了——他一回头,看到灯光下冒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整个人脑子都是一嗡。 下一秒,诺伊尔就转了出来。 “啊,巴斯蒂安?” 诺伊尔比他还惊讶:“不是在看花房吗?你怎么在这儿?” 到了花园里,视线反而被遮挡住了,他也望不到那边,只能看到高低错落的树。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卡尔显然没和在这儿搓手搓脚的施魏因施泰格站在一起,原本还挺轻快的心立刻困惑起来: “……卡尔呢?” 巴拉克沉默着站到了卡尔身侧。 顶光下,卡尔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呼吸甚至都有点顿住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自恋,但如果巴拉克要同他复合的话……他反正要退役了。 十年前他做不到的事,现在他做得到了。 他已在世界上证明过自己的位置,就算看起来古怪地仓促退役了,如果可以和爱人一同离开的话,又有什么可怕呢? 也许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呢? 卡尔知道这样的奢求太不要脸,但如果可以呢? 如果可以的话,卡尔没办法拒绝的。 卡尔垂着头,看到巴拉克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他闻起来和十年前依然一样,和梦中依然一样,卡尔用尽了力气,才没有在此刻伸出手紧紧拥抱他放声大哭。 离得近时,恨就全都全都消失了,过错也是。 如果大家都能原谅的话,谁对谁错要紧吗? 他的心脏柔软又悲伤地跳动着,只想要回到过去,别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但他不愿意抬起头,不想让巴拉克看见他眼里的泪光,祈求,和渴望。 巴拉克轻轻扶住他的脸侧。 他的手掌一向是滚烫的,这会儿却泛着凉。 “哈?和别人有事要谈,谁啊?”诺伊尔一想到刚刚出大厅时好像没看到胡梅尔斯,神经立刻绷了起来,但心里头这么转了个弯,面上却放轻松了:“那我和你一起等着。” “哎!”施魏因施泰格顿感头疼——要是巴拉克和卡尔一同出来呢?这什么怪事?除了他们俩一边踢球一边兼职black道生意在他家花房暗自接头这种狗屎理由以外,施魏因施泰格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绝对是不行的。 他急中生智:“算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和你一起进去算了。其实是菲利普。” “菲利普?”诺伊尔愣了一下。 “嗯,他们俩很多生意上的话要说的,在人多的地方不是不方便吗?就看看花顺便聊聊了。” 施魏因施泰格越说越顺畅: “我本来想等等他们的,谁知道他们俩这么慢,算了算了,我们先回去好了。外面冻死了。” 很慢吗?其实距离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下来,也没过多久。诺伊尔确实想不起来刚刚他走开时拉姆在哪了,毕竟今天人很多,大家也不是全在一个房间玩,打桌球的就换了地方,如果拉姆看到他们俩出门就顺便跟过来,确实不算奇怪。 如果是胡梅尔斯的话,施魏因施泰格根本没理由要让位置出来吧。 卡尔又不是疯了,非要把自己和队友的j情告诉前队友,特别是胡梅尔斯入队时施魏因施泰格正好去曼联了。 说真的,诺伊尔连卡尔和施魏因施泰格是什么时候和好的都不知道,夏天时大家都知道卡尔连他的告别宴都不愿意出席,以为他们关系处恼了。 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卡尔不是躲懒,不是接触别的俱乐部,也不是讨厌朋友了,而是在陪伴他的精神病妈妈,心里都不是滋味起来。 第564章 “好吧。”他接受了这个解释:“那我们先回去,借我洗漱室用一下。” 刚出来一下,头发就全吹乱了。 施魏因施泰格大大地松了口气:“没问题,没问题,你上我卧室去躺着都行。” 诺伊尔刚走到他前头,他就立刻给拉姆发去短信!因为手都冻僵了,按压屏幕时没反应,让他都快拿不稳手机了,万幸这房子真是天才设计,走廊特别长,回去要三四条呢。 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施魏因施泰格一边嘴上随便和诺伊尔聊天,一边急速把短信发出去。 “菲利普,救我!!!找个厕所躲起来,谁敲门都别开!” 拉姆回了他一个简短的问号。 诺伊尔快步杀回厅堂时,发现大家都在,只有拉姆不知所踪,而且他的重点怀疑对象胡梅尔斯其实一直没离开过、只是躺在沙发上被挡住后,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也笑嘻嘻地和他说:“没骗你吧。” “没骗我。”诺伊尔顺手端一杯酒给他,和他清脆一碰,放松着慢吞吞找梳洗室去了。 施魏因施泰格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但也给卡尔发了个短信,提醒他注意时间。 卡尔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震/动,但又好像没感觉到,他分不清那是手机,还是因为巴拉克的掌/心而发/抖的皮肤的一部分。 “做什么?我们已经不是恋/人了……”他轻轻说,正情不自禁地把脸偏转过去一点,就感到巴拉克松开了手掌。 “我知道。”巴拉克哑着嗓子说:“我都看到了。” 卡尔一愣,接着想到颁奖典礼的时候,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他顾不得什么,抬起头来,巴拉克的面色苍白,但他再一次轻轻捧住了卡尔的脸,抵住他的额头: “对不起,这么久以来都对不起……我早该走开的。” 如果他消失得早一点,彻底一点,卡尔是不是也能早点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呢? 他深感自己的自私,看到恋人疼/痛和埋怨的神情,仿佛又不断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感,于是就这样继续着,一直继续着。可卡尔不需要他的爱。 他是报废的旧日产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的来自酒店赠送的廉价小熊玩偶,他需要卡尔,但卡尔不需要他,早就不需要了。 是他渴望卡尔需要他,于是从细枝末节里寻找那样的证据,找到来见卡尔的证据,仿佛这样,他的私心就没有很过分。 可这是多么自私呢……卡尔需要他的时刻,都是那么那么痛苦,而他总是没法在一旁。 卡尔开始微微发抖:“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巴拉克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十年来第一次,让他如坠梦里。 又或许他一直在梦里,现在才终于到了清醒的时候。 “但你们在一起很开心,这不就够了吗?” 人生短暂,重在陪伴。 而他能陪卡尔什么呢。 “不是这样的……” 卡尔不懂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地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就像分手时一样和他说着祝你幸福,祝你忘记一类的屁话——但凡巴拉克懂他一点点,但凡他真的爱他一点点,但凡他知道那个叫卡尔的年轻恋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巴拉克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来呢? “你在找借口吗?”卡尔快哭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说?你有别的恋人了,所以……” 也许他早该这么说的。 是啊,他装得太不像样。哪有人一边说着自己早已不在乎地分手了,一边又很多年里都没有新的恋人,新的生活。 “是的,我有新的恋人了,我们好好告别,都向前看吧。” 他想说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摩挲着卡尔的脸庞,想到几天前他还坐在发布会上,孤立无援地是谈论着他身上刻骨铭心的伤口。 真的是此刻吗?他忽然不确定。 也有可能是他太贪恋这个瞬息了,手掌怎么都松不开。 卡尔已经抱紧了他:“你吃醋了吗?” 感受到他的拥抱,巴拉克整个人脑子空白,僵硬起来。 诺伊尔从洗漱室里偷偷溜了出去。 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就算是和拉姆说话,亮堂堂的屋子里哪里不能说呢?实在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他可以不听他们的事,站门口等等,等卡尔和拉姆聊完了,他也进去和他玩。 也许卡尔喜欢这样的暖房,那他的家里也不是不能盖一个嘛,搞得好像谁没有钱,没有地似的! 想着,他又替卡尔带了一块毯子,毕竟路上冷;一块小蛋糕,可以在那儿吃。 但他却远远地就看到卡尔出来了。 一同出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只是他们俩往两个方向走了,另一个人不知从哪个小路进花园后面,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一万个确信另一个人不是拉姆,拉姆往脚底下踩高跷啦?能长这么高? 看着年长又面熟,但也只是一点点面熟,一晃而过的模糊的脸,诺伊尔死活也想不清在哪里见过,于是只能不甘地想应该是自己弄错了。 此时此刻,他还不想醋意大发怀疑对方的,所以他只是微笑着,状似无意地问卡尔:“那是谁?” 谁知道卡尔直接平淡道:“前男友。” 第565章 “曼努,别这样了,我没有骗你。” 卡尔一鼙/鼓陷进沙发里,把酒杯推到旁边,手/腕搭在靠背上,仰头看了一会儿顶灯,被水晶折/射/的光/刺/得/眼/睛/痛,在流/泪前,他已被温柔地/扶/着/脖/颈重新坐正。 “我知道啊。” 诺伊尔没地方坐,又不能往他/大/腿/上/一/压,干脆跪/在了沙发前,继续按/住卡尔的后/脖/颈,带着他弯/下/腰/来,让他们俩额/头/相/贴。 呼/吸/相/碰。 他温柔又平静地和他说: “我知道你有p/y,我现在还知道你有了一个前男友。但这都不要紧。” 话细微到快变成亲/吻,卡尔扭/开/脸去,诺伊尔又/亲/亲/他的手背,但卡尔再次/挣/脱/他的手/掌,手/指/按/到/他/的/脸/侧。 “对不起,曼努,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闹脾气。” “你们要复合了吗?” “……唔,也不算是。”卡尔轻声说:“但他回来了啊。” “……karli。” 诺伊尔蹙眉看他,低/低/的声音近乎哀/求,他从不这么卑/微,以至于/跪/下/时也不显可/怜,只是仿佛一只巨大的狗狗或熊/熊在试图讨/人/欢/心: “别这样,这不全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但好像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格外可怜了。 “我一直都讲了,你喜欢我,一点点就够了。至于做什么p/y,还是情夫,我也不在乎。” 但卡尔狠心得要命。 “不,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曼努……我们永远也做不了恋人,再sleep一百次也不会。” 卡尔转过眼睛来,看着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又松/开,盖/住/他/的脸,像用这样的手/段来/缓/解/自/己/的/罪/恶感,像用这样的/手/段/来逃避/注/视: “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抱/起/来很像他。但除此之外……哪里都不一样。” “……你骗人。” “没有。” “你故意气我。” “没有。” “你……” “你自己能感觉到的,曼努。” 卡尔轻声说:“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他的手/掌/挪/开/了,诺伊尔没有哭,他不是会流眼泪的类型——他的脸上呈现出的是巨大的羞/辱和愤/怒,紧/紧/夭/住/自己的嘴/唇,眼睛像在燃烧。 卡尔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要被殴/打了,诺伊尔的本/能确实也是举/拳/头,不是因为他平时也总用曝/力解决问题,而是人在极/端/痛/苦时会被/唤/醒/动/物/本/能,试图用body去防御从天而降的巨大伤害。 但他的手只是砸到了卡尔耳朵边,撩/起/了一阵极小的旋风,让卡尔的碎发飞起了一点,他闭上的睫毛仿佛也在颤/动。 他没等到拳头,只等到了一个极/度/徂/曝/的/吻。诺伊尔一边/亲/他,一边/扯/开/他的/皮/带,卡尔开始/反/抗,试图/踹/他——对方确实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但他还是被对方徂/曝/地/用/手/指…… 他疼/得/揪/住/身/下/人/的/衣/服,夭/破/了/嘴/唇/才/忍/住/一/声/呜/咽。 “这些也是假的喽?”诺伊尔用/力/掐/住他/的/鼙/鼓,更/用/力/地/打/了一巴掌,皮//肤/立刻/红/了/一/大/片。 他/覆/在/卡尔的耳/边问:“高/巢/也是?怎么,我的手/和/勾/八/和他的也像?” 卡尔用力给了他一耳光,爬起来要穿/裤/子,但被/更/用/力/地/压/回/来,更/糟/糕/的是对方的手/指/毫/不/留/情/地/逮/着/地/方//按,让他用/不/上/力/气,也找不到手段,也变成了/跪/在/地/上,趴/在/沙/发/上/颤/抖/起/来。 对方换真/家/伙/上/阵/了,徂曝的/动/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只/剩/阵/阵/白/光/在眼前,他/两/只/手/都/被/抓/过/去/背/在/身/后,被/桩/得只能低头夭住沙发垫的边/缘/来/压/抑/声/音。 “说我像那种老东西?真好笑,他可能也就十年前管用点,现在还能让你*吗……该死,卡尔,你就非得这么对我吗?” 诺伊尔越说越气: “马茨是你喜欢的,我就是因为像别人,是吗?” 卡尔眼泪下来了,他又开始试着躲,但只是让这一切变得更deep了。 “你不喜欢我,ride我的时候倒是开心得很,打我的时候也是,亲我的时候也是,夭我的时候也是……” 真是要疯掉了,他们俩都能听见外面人在走廊上踏步的声音,却还是在嘟这种事。他们从来都很规矩,今天却一点保护工具都没有,卡尔是真的没预料到会到这种频道,说到底就是他想干什么时周围人都会顺从,上bed归上bed,伤痛归伤痛,现在却全乱了。 虽然不管发生什么,卡尔都感觉自己很活该就是了。 有啪嗒啪嗒的东西落到他的后背上,卡尔宁愿是施魏因施泰格的房子漏水了也不想思考这是诺伊尔的眼泪。 终于结束时,他趴在沙发上,感觉神情一片恍惚。 诺伊尔抱住他好一会儿,像是希望能在这样的好时刻等到卡尔一点点回心转意,或者哪怕是一点回应。但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沉默着穿好衣服,虽然像是气非常不顺,但还是把卡尔也穿好了。 “最后一次了。”卡尔和他说。 “你以为我还会想再和你*下一次吗?放心吧,我才不是那种大件货。” 诺伊尔声音低沉地说,胸/膛/起/伏/着,左手给右手半天扣不上袖扣,烦得直接扯了踩两脚,可小小的宝石陷在柔软的地毯里,毫发无损,他只能弯腰把它再拿起来,防止被主人家发现了,反倒惹出猜疑来。 第566章 卡尔一声不吭,诺伊尔觉得他应该没疼,可看着卡尔背对着他蜷缩在沙发里,他的心脏又抽疼。 “你没有话想说了吗?” 辱骂、失望、抱怨呢? 但卡尔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走过去,一把把他按平整,讥讽地挂了一下嘴角:“果然,我才不值得你掉眼泪。” 卡尔还是不说话,诺伊尔一松手,他就像不倒翁一样,又咕噜一翻,面朝沙发背躺着。 然后把手机摸出来。虽然刚被*了一顿就巴巴地找他说话很古怪,但卡尔还是忍不住给他发: “没有什么新人,全都结束了。” 外头一片白茫茫的,没下雪,但刮了大风。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施魏因施泰格也到露台上来透透气,诧异地问。 卡尔看起来精神还是挺好的,笑容好像都变多了。施魏因施泰格自觉尽力了,虽然再怎么样也弥补不了过往,但他还是觉得心灵平静了一点。 拉姆有点调皮地夹住烟卷挥舞两下:“我说我只是喜欢点它们的话,你信吗?” 施魏因施泰格信了,因为拉姆确实只是叼着烟卷,任由它燃烧和洒落火星,但没有吸。 他们难得谈论起恋情,其实这个话题几乎是在中年男人中绝迹的,他们要么谈家庭、要么谈艳遇,唯独谈爱情,会让每个人都浑身不自在,并觉得古怪。 “这次真的不是我给自己找什么理由,我现在都结婚了,也没人再提我和萨拉的事了……是真的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施魏因施泰格仰在栏杆上,头垂下去,看着世界颠倒: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其实每对情侣问题都很多,但没有被阻碍的话,走到最后自己分手,心里就没什么好挂念的,因为知道大家都尽力了,甚至会有点庆幸终于了结了……你何苦当那个恶人呢。” 他也何苦当那个恶人呢? 也许是因为他太胆怯了,生怕看到什么灾难……但灾难本身是不能解决另一个灾难的,悲剧没有大小,被替换后依然是悲剧。 拉姆的头发被晚风吹了起来,侧脸轮廓被远方蓝色的灯打亮,边缘清晰又悲伤,一点星光洒到他的眼睛里。 “我当时的动机倒是没这么高尚,巴斯蒂。” 他低头,打火机咔嚓一下,一点火花绚开,但转瞬就被盖进盖子中。 这打火机好廉价,看起来像在路边便利店随便买的。 施魏因施泰格扭过头,看到拉姆就这样,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一遍遍地按开打火机。 “那你这次又不管了?”他不禁询问拉姆。 原本他惴惴不安,以为拉姆会很生气的。 “我怎么想,重要吗?” 拉姆看着风中晃动的火花: “偶尔让卡尔开心一下也没什么……难道你觉得他们会复合吗?” 这直白的问题让施魏因施泰格本能地浑身一抖,直接跳了起来,本能地看向四面八方,没有耳朵可以藏在墙壁后,只有风声卷走一切,他才又冷静下来,舒了一口气: “菲利普!——” “怕什么?”拉姆垂下手腕望向他:“我不害怕,巴斯蒂,过去十年里这样的事都没有发生,并不是因为依然有你或我横亘其中。” 烟被吹灭了,他再次点燃它,手腕微微发抖,以至于按下去的拇指好像都不听使唤。 他用力克制住,直到火光重新平稳起来。 “你倒是一直觉得卡尔狠心。”施魏因施泰格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狠心,他们都不狠心。”拉姆闭上眼睛,难得不说巴拉克的坏话,只是很客观地评价道:“没人愿意当坏人,所以反而没前途。” 国家队回来后就是新的比赛。 大家都觉得很累,但却惊讶地发现卡尔的情绪好极了。 “把小猪返聘回来当吉祥物算了。”外贝外都忍不住在更衣室里开玩笑:“他回来一趟,卡尔就真的高兴起来了,这多难得啊。” 原本围绕着队长悲惨人生的种种复杂情绪,都在卡尔自己灿烂的笑容里消解了。大家全都快被烤化了,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傻笑,哪里还去想什么爹妈妹妹这类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事他们之前知道得不清楚,也不妨碍正常生活啊。 恰恰说明了卡尔根本没有受到家庭的影响,他实在是个很强大的男人。 金球奖的投票还有两天就结束了,今年大概是战况太激烈,好多记者竟然都还没完成投票,眼瞧着要踩点操作了,乌尔里克忙得脚不沾地,连和卡尔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告诉他回来后集中汇报。 卡尔心疼她辛苦,觉得今年可能还是一场空,愧疚于自己之前一直三天两头作妖给她找事,更愧疚于他在趁着乌尔里克外出,又同巴拉克联系上了,所以对她有求必应,也不呛声了。 上班时他也不觉得那么想死了,而是怀着一种“我可能很快就要走啦”的那种小孩子在暑假前最后一天上学一边大扫除一边等待家长来接放学回家、重新宽容看待教室的心情,温柔地看待更衣室。 他原本对年轻球员就不错,现在就更好了,急得反而是像基米希这样的中等生,很是傻眼。 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和卡尔说,结果放假回来,人家根本用不上了。 好吧,这也说明了卡尔确实是个狂风暴雨中依然不为所动的奇男子,他决定理解一下并偷偷学习,可是那些冷板凳上的笨比都被卡尔挨个问候假期干嘛了、还得到了礼物是什么意思? 第567章 老东西们和他一起参加聚会去了。 小年轻全在这儿阳光灿烂。 就他没卡爱是吗?就他没卡爱是吗? “约书亚今天像变回以前了。”卡尔很是欣慰地和穆勒说:“我感觉好多了。” 穆勒笑着抱怨:“你就喜欢这种刺头小孩是不是?像喜欢托尼一样。” “怎么酸酸的。”卡尔假装闻空气:“赛贝纳怎么酸酸的?” 穆勒立刻趴他肩膀:“不许笑话我!” 快乐在屋里环绕,只有诺伊尔不知为何一整天都是阴森森的,现在看到穆勒趴在卡尔身上美得都快上天了,他直接把手抛球丢他后背上了。 得亏穆勒平时也爱打闹,而且这会儿心情好得仁都变傻了,没意识到他是真的不爽。 胡梅尔斯反而留了一会儿,替诺伊尔收拢了几个球,然后毫无征兆地和他说: “你挨甩啦?” 诺伊尔差点把手套直接丢他脸上。 “你挨甩了。”胡梅尔斯确信道。 “关你屁事。” 尽管理应同病相怜一下,但诺伊尔还是攻击性十足,眉眼都压低了,不想和他说话。 胡梅尔斯感觉应该还不止甩了这么简单,不然诺伊尔不该这么生气。 他今天对卡尔不是一般的凶,到了根本不给面子的地步。 虽然最后为了训练赛还是勉强给了,但卡尔结束了要去和他击掌,他扭过脸,卡尔真还就利索地走了。诺伊尔那张脸甚至不是叫生气,而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后的冷漠,那一刻胡梅尔斯甚至相信给他一把木仓,他真的能朝卡尔扣动扳机。 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曼努,别太难过了,你和卡尔已经是过去式了,何苦和他闹脾气?”* 在诺伊尔和胡梅尔斯在草坪上打起来时,卡尔正微笑着开车前往旧日的房子,巴拉克说想在那里见面。 他依然没同他提复合,可是他们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一起做以前做的事。 做饭,在落地窗前看电视。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因为生活里完全没有重叠的地方了,聊大家都知道的比赛和工作又很生疏奇怪。 他们脱节了太久,重新相处时像直接回到了很多年前,但很多年前的他们在说什么话?卡尔也不记得了。 一切都没变动,只是有灰尘——卡尔近年来打扫得也少了,但好像无所谓,巴拉克把所有东西都拿下来重新擦拭一遍,再像全新的一样放回去。 当站在桌子边,看到对方系上已经褪色的围裙开始擦碗时,卡尔忽然毫无征兆地流了好多好多眼泪。 他像个幽灵一样围绕在这里,寻找巴拉克踪影的事情,真的已经是那么多年前了吗? 那种嚎啕大哭的伤痛,还像昨日一般。 真的重新得到他的感觉,也这样的强烈,心脏仿佛都在疯狂转动。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过来,伤心地从后面抱住他: “你干嘛丢掉我,米夏,你干嘛丢掉我……” 巴拉克没出声,但面对着水池,也是泪如雨下。 第122章 大卡 十八号是主场比赛, 对阵奥格斯堡。 是的,正是赛季开始时他们踢了慈善赛、进行助力的球队。 当时奥格斯堡别说德甲了,连德乙联赛需要的注册金都缴纳不上, 差点直接沦落去德丙,靠着慈善赛、卖掉部分球员、借贷, 才勉强凑够了钱。 虽然踉跄, 可他们的付出绝对是值得的。这赛季球队上下一心,在资金不良、没有引援只有卖出的情况下,踢了十几轮联赛后, 竟升到安全区里了,现在德甲排名第10,虽说还是中下游, 可到底算是很有希望能保级。 明明只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 卡尔却觉得已经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最近倒是没闹腾, 可能都被他闹够了, 火力转移了。 哪怕是想跑,卡尔都在从另一个角度促进了球队团结似的,真有够怪的。 不过眼下金球奖投票终于截止了,算是一段闹腾事好歹结束。 卡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有点搞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巴拉克回来了, 他忽然觉得生活像拥有了某种锚点一般,没有那么多痛苦和挣扎了,睡觉忽然变得很香甜, 吃饭也有滋有味。 不过他们并不像情侣一样*, 几天来做的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一个甚至不知道嘴唇贴没贴上的亲吻,剩下的更多是拥抱。 这算是什么关系?卡尔不明白。 但他也不是要做这个才无比无比想念巴拉克的,事实上, 他只想窝在对方的怀里,只是这么做就会流眼泪,根本不要别的。 只是卡尔每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照镜子时又会忽然清醒过来,对着里面高大的成年男子愣神,然后赶紧低头,把水拍到脸上,让眼睛酸涩起来。 比赛日依然要先去赛贝纳,简单的训练和战术复盘后,他们会一起坐大巴去安联。临出门时巴拉克送他。 “我还从没送你出门工作过呢。”高大的男人说着,微笑起来,轻轻捧了一下卡尔的脸,又把手垂下:“路上小心。” 卡尔情不自禁地问:“等我回来……你还会在这儿吗?” “什么傻话。”巴拉克温柔地看他:“我不会走开的。” 卡尔安心得鼻子都酸了。 第568章 为了防止暴露,卡尔重重伪装,换了一辆他从没晒过也没开过的车,每天把这辆车开到一个安保性好的私人停车场,再把他另一辆不太常用的车开出去。不过这样的法子也不能坚持太久,因为等他开几天去基地,就一定会被蹲点的狗仔记录下来的,到时候风险就又上升了。 不过卡尔暂时不是特别想思考这个事怎么办,大不了坐地铁上班算了。 今日的比赛是这么多轮德甲里最和谐的一场。 很多奥格斯堡的球迷和拜仁球迷勾肩搭背、欢聚一堂,一起在地铁上蹦迪跳舞,比赛还没开始,啤酒就先打开了一大扎。 这也是卡尔从国家队回来后的第一场比赛,最近每个国际比赛周之后他好像都会闹新闻,不管是在发布会上惊叹一叹说自己太累了,吓得全国球迷纷纷喊着不要伤他;还是话题度拉满的和c罗直接对话、和穆勒原地亲脸和好;又或是最近这一次,家庭情况惨遭大起底。 虽然卡尔觉得他用非常强硬,强硬到近乎粗暴和傲慢的态度回应了整个事,但在球迷的心里不是这样。卡尔说了一箩筐难听的话,留在人心里的却只是他的一滴眼泪。 大巴车入场时,球迷们仿佛比平时都多,而且不光是拜仁球迷在热烈地对着车辆挥手,奥格斯堡的很多球迷也在蹦跶。 他们带来了好多写着谢谢,和画着卡尔和火的牌子,虽然慈善赛的时候极端的拜仁球迷差点把他们草皮都给烧掉了,但卡尔不是又紧急救险了嘛。 而且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拜仁球员还坚持踢完了比赛,不让球迷们的钱白花,也不让整个事真的被搅黄砸到水里。 正是因为火烧卡尔(划掉)这么个大场面,惊动了很多人自发给俱乐部捐款,或提供无息贷款。 最起码在这个赛季里,奥格斯堡球迷都决定要认真感激。 车里的大家也在轻声惊叹和感动,好几个人善意揶揄着,让卡尔快看。 卡尔坐在窗边,被朝着他热情挥手和挥舞牌子的球迷们弄得都害臊了,不忍心把窗帘拉起来,就想借着拿水喝这种理由到外面看不见的地方站站,谁知他才刚拉开安全带开口叫穆勒让让位置,坐在前头的小安切洛蒂像耳朵能竖起来似的一下子弯腰拿了一瓶矿泉水起来。 年轻球员十分自觉地哗啦啦把水给他传了过来。 小格策更是紧张得像水瓶烫手,那脸色仿佛就差站起来一溜烟滑跪过来恭敬献上再爬回去了。 坐他旁边的穆勒笑嘻嘻地接过来,还要殷勤地举起,夸张得也像给国王上供似的。 卡尔:……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队里是多大的球霸呢。 要是他真是球霸就好了,那更衣室早就造反了,他也早就下岗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又担了更衣室霸王的虚名,又天天当爹当妈的。一问就是可怕的心机深沉的卡尔又在搅动风云了,一提退役就一堆人哭天喊地的。 他略微郁闷了一下。 穆勒往常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但卡尔和诺伊尔罕见地冷战中——是真的罕见,诺伊尔转会来大概六年了,大事小事,国家队俱乐部,他和卡尔还从没发生过任何摩擦。 他们俩实在是黄金搭档。诺伊尔也是绝对的“卡尔派”。 现在整这出,实在是莫名其妙。但穆勒不管,他和诺伊尔当然也是非常好的朋友,可如果二选一的话,谁来他都选卡尔啊。 所以现在他和卡尔一起坐中间,共享了一对蓝牙耳机。见卡尔不自在想走,穆勒心里发笑,面上却是故作无辜,探到他旁边冲着窗外和球迷们热烈挥手,看卡尔解开安全带又扣上的苦恼样,还故意装作清纯无辜地询问他: “怎么了?还要喝水吗?还是想吃东西?我去拿给你?” 卡尔借着车辆转弯的遮挡,快准狠地把他的嘴捏得嘟起来,好气又好笑地抱怨: “闭嘴吧你。” 他被转弯的惯性带得往穆勒身上歪了点,但这种冲劲和球场上一百八十斤的壮汉往人猛撞而来的力道不能比,所以卡尔另一只手轻轻一撑就很从容地控制住了身体,没真把自己的脑门磕穆勒头上去,见对方一下子脸红了,好像也知道这么幼稚地笑话他不应该,卡尔终于满意了,笑了一点点,在车辆回正时,也轻轻松开穆勒的脸,回正到座位上。 他把左耳里的耳机调整了一下,轻轻踢了下穆勒的脚抱怨:“我不要听这个,换一首。” 卡尔小时候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古典乐,他自认不是那种完全没音乐教养的小孩,他读的学校也一直都相当老派和优良,但每次一听完整的,漫长的古典乐章节,还是有很多小孩会睡过去,就连卡尔也控制不住自己在音乐中走神。 但到了近两年他反而开始听了,也许成年人需要的正是那种被完全泡在声音里、被占据心神的滋味。有时没有声音会觉得太空荡,有人声又觉得吵闹,放纯音乐才能觉得安宁。但很多流行的纯音乐有时也让人觉得聒噪和不知道想拿声音说什么,于是越听越往前,越听越老。 小孩子欣赏不来的东西,大了又开始能欣赏了。可卡尔自己爱听的也只有特定的一些,他不算古典乐爱好者,别人就更不是了。 穆勒一边按手机屏幕,一边和他小声抱怨:“我不要听那些臭老头邦邦砸钢琴嘛。” 嘴上是这么抱怨,手里他却还是老老实实切了歌,几首漫长的古典乐混杂在他的歌单里,不伦不类奇奇怪怪,卡尔让他单独分一个收藏夹不就好了,他又不要。 第569章 随着乐章越来越高昂,卡尔的内心也越来越平静。车辆开始驶上高架桥,穿过隧道,没有球迷们跟随了,最多是路过的车辆特别喜欢冲着他们按响喇叭。但下了路段接近球场时,铺天盖地的红两倍、三倍、四倍地翻滚而来,旗帜在风中铺展,呐喊声和歌声能穿透厚厚的玻璃,在他们耳边响起。 卡尔的chant有很多,但最重要、最庄严的那一首,球迷们不太常去唱。卡尔只在三次重量级冠军里听过。 想来真奇怪,莉拉死后他常觉得万事皆空,有时会困顿在时间中,迷惘感到自己如行尸走肉,日复一日生活着,梦想却接二连三的成功了。 欧冠冠军,世界杯冠军,欧洲杯冠军,他是在四年里连续拿到的。 大满贯完成了,卡尔好像从事业上都不知道自己非要坚持的原因是什么了。 “karl, du bist hier, unser stolzer champion, 卡尔,你在这里,我们骄傲的冠军, karl, du bist hier, unser herz, das nie verliert. 卡尔,你在这里,我们永不失落的心灵。 stark und klar, der fels im sturm, der uns fuhrt, 强大而坚定,风暴中的磐石,带领我们前行, karl, du bist hier, fur immer unser held! 卡尔,你在这里,永远是我们的英雄!” 球迷们唱着,冲着窗边垂眸看向他们的卡尔挥舞旗帜。 这首最重要的chant,和mia san mia是一个调子,改了词而已。 “mia san karl, und karl ist wir! 我们就是卡尔,而卡尔就是我们! fur bayern, fur immer, und fur den sieg! 为拜仁,为永恒,为胜利!” 从入场的漫长道路上,到座位上,到直播开始时抱着镜头强行不让它走(…),球迷们都高唱着这首歌,用来向全世界表达“我们和卡尔心连心”。 在安联,没有外人可以中伤他。 天哪,而他甚至想在这样的环境里退役。 卡尔真感觉天旋地转,淡淡地想死。 但走出球员通道,迈入炫目的聚光灯下时,他还是得攥紧拳头举起来,向四面八方示意,看整个场馆瞬间沸腾到顶点。 他不能在这里自私,不能在这里懦弱,更不能在这里冷漠。 安联是他的家,卡尔不太爱用这种叙事,可这是事实,他不能把属于拜仁的团结、力量和光荣,砸到地上去。他很多次想着,他怎么配得上mia san mia这首歌?可球迷们把它送给他。可球迷们把这样的歌送给他,他怎么能从自己的责任里逃走呢。 那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比赛踢得挺激烈。两个队互相特别仇恨和特别友好时都能踢出精彩比赛,中间状态反而不大行。奥格斯堡这个赛季受限于都快空了的阵容,一直是领先就蹲坑散步,遇强队也蹲坑这样的踢法,好最大程度地降低疲倦和受伤风险。 但今天遇到拜仁了,就不玩玄武流了,大家都好好踢个痛快吧! 拜仁方面阵容还算完备,只有j罗在国家队里不小心受伤了,中场无人可用,尽管基米希毛遂自荐,向安切洛蒂表态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能踢的,六号位他也能踢,但安切洛蒂只是微笑着感谢了他然后赶紧把他送走了。 他最近帅位稳了,冬窗也快到了,就一直在着手看引援。拜仁最缺的当然是中场,拉姆这样的世界顶级边后卫没了虽然难过,但好消息是他们最多算是失去了一个优势,不算是陷入劣势了,因为别的队本来也没拉姆这种水平的球员。 中场的话,几年里先是丢了克罗斯,原本换了个阿隆索来也勉强能用着,可几年里克罗斯越来越强,越来越往巅峰上,阿隆索却是缓慢下滑,直接退役了,拜仁中场出现了一个没人填的大窟窿,这种新换老的神人操作让安切洛蒂看一次摇一次头,内心偷偷想鲁梅尼格真实活该挨骂。 但买人,拜仁也不积极。 他和现在的体育总监萨利试探过一点口风,对方呵呵微笑:“看上谁了?我们先租试试。” 安切洛蒂:…… 萨利还继续和他说呢:“不会是想把哈梅斯买断吧?没那个必要,他是皇马球员,你知道的,多少有点那个(萨利比划了一个溢价的手势),租借得不是挺好的吗?大不了我们夏天再续租。” 安切洛蒂被这理直气壮的穷鬼经营逻辑打败了,决定把预期再降低很多,再去想引援的事。眼下这场比赛,哈梅斯伤了,他就只能把马丁内斯往前推推,让他多承担组织功能,而腰力上的虚弱,就只好靠卡尔来填补了。 苦一苦卡尔,骂名我来担.jpg 卡尔是没什么好说的,他虽然是天王巨星了,可在球场上是出了名的服从性很高,什么脏活累活苦活临时加塞的任务,卡尔来了全干了。 如果到了他都忍受不了教练的地步,教练早滚蛋了,在拜仁干不了一点的。 比赛刚一开始,拜仁就先在主场热烈的气氛里拿出了相配的气势,锐意进取。 卡尔本以为从国家队回来后队友们要么太累了,要么闲得肉都懒了,这场比赛会比较疲倦才对,完全没想到大家这么用功。 第15分钟,他在后场巧妙地抢断了对手的传球,迅速推进到中场。观察路线后他觉得没必要太曲折,眼神毒辣,脚法更准,一个精确无比的直塞球,找到了莱万多夫斯基,可惜后者的射门被对方门将扑出。 第570章 球迷们依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 安切洛蒂一声赞叹。他觉得卡尔跑去踢后卫某种意义上也是蛮可惜的,放在二十年前,要是在ac米兰有个卡尔,他怎么着也把对方教成中场大师了。 但卡尔的略微前置对整个防线来说压力是比较大的,平时他们不会踢得这么高位。 对习惯了卡尔指挥的队友们来说,自己要灵活处理太多信息也是一种压力。 这是一种小小的机会,而奥格斯堡没有放过。 第25分钟,奥格斯堡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前锋菲恩·博加松利用了阿巴拉身后的大片空白,迅速突入禁区。 队友的一个超远、超高的长传球在向他迅速飞去。 球一出来,卡尔就已经在玩命回防了。 他脑子里阿拉巴应该位置不对,扭头一看还真不对。但卡尔没抱怨什么,只是急速奔跑。 他自己是有点懊恼防线出问题的,解说却在惊叹呢:“卡尔的反应真是太快了,他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但是这一球实在是飞得快啊,菲恩跑得也快!但他的冲刺速度不如卡尔,卡尔能追上吗?危险的一幕,危险的一幕!!!” 诺伊尔也果断出击,大喊:“我来!” 但下一刻看到卡尔离得更近,他又迟疑了一瞬。 这一刻他们彼此的默契出现了问题,两人都以为对方会处理球,但卡尔听到他的呼喊时脚下迟疑慢了一拍,错过了放铲的最好时机。 “哦!!!不!!!卡尔和诺伊尔这是怎么了?他们从不犯这种低级失误的,两个人差点撞到彼此,同时收脚了,菲恩虽然踉跄了两步,但还是站住了,也抢到了,美美坐享此球!” 解说的嘴快得像在rap: “诺伊尔应该对卡尔多几分信任的,不过这样的话用在他们身上显然不恰当,我想他是希望替卡尔兜底处理这次危机,他们俩都太可靠了,反而造成了这种罕见的意外啊!可现在菲恩直接面对空门,调整,要起脚了!拜仁已命悬一线,不会吧,他们要被自己救助的球队攻破球门了吗?哦!我的上帝啊!!!!——” 就在足球即将被对方前锋抢到的一瞬间,卡尔凭借着惊人的反应速度,一个铲球,将球破坏出底线。 这是很多人见过最长的滑铲路线,像帆船在大海上划出了一道白浪似的。 尖端直指足球! 慢吞吞的起脚是什么意思?真觉得卡尔赶不上了吗? “卡尔,永远是卡尔!”解说起身拍桌大喊:“拜仁的救世主!” 第123章 大卡 在这样精彩的表现下, 球迷们又开始脑子快炸掉了,开场才这么点时间,他们就把嗓子喊哑了, 颇有种狂欢到底的感觉了。尽管球场信号很差,基本连不上网, 但很多人还是孜孜不倦地试图刷一下社媒, 发出照片,迫不及待想看到普通观众羡慕嫉妒的惊叹,和#卡尔 超人这样的tag冲上热搜。 你知道喜欢一个硬实力强的球员有多爽吗?他们恨不得拎着周围人的领子讲。 不管外界如何风风雨雨, 碎碎叨叨,逼逼赖赖,一到比赛日, 那些废话就全消失了, 只剩下卡尔的防守美学集锦, 平衡着暴力、智慧和极致技术的终极艺术, 你知道这感觉多爽吗? 赢吧,场下给你们赢去吧,不在乎谁名声好谁名声坏,谁ins粉丝比谁多、谁点赞又赢了。 我忙着在场上心跳爆炸啦! 在这样的激动里, 上半场仿佛很快就过去了, 比赛继续进行着,双方都创造了多次机会,但没有一个像这一个这样戏剧化, 这样惊险和极限。第40分钟, 拜仁终于打破僵局,又是卡尔在中场送出一记精妙长传,找到了左路插上的外贝外, 后者内切后射门得分。 比分变为1:0,拜仁领先。 直到中场休息时,球迷们都还有点意犹未尽,一边为终于领先而感到松快,一边继续谈论着卡尔的超神表现。 卡尔真是不想要这种形式的亮眼,这个半场着实把他累得够呛,他才走到球员通道入口时就开始拧开盖子喝水,一路喝到更衣室,光速去冲了一分钟,而后擦干换上新的衣服,出来坐在座位上二次擦干自己,费力地套袜子。 这是卡尔最讨厌的环节,他经常觉得如果人没有干燥到像树一样掉皮的话,这个袜子好像都很难周正地穿上。 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穆勒都二十八了还套不好这玩意。 安切洛蒂这时才刚大步踏回,球员们基本都喘上一口气了,他简要讲了一下临场的问题,目光转向阿拉巴。 这小子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是过着好日子,心态积极了,自发踢得好了;他是队里气氛一松弛,反而莫名其妙放松和掉链子了。 安切洛蒂寻思着自己也不能像那种中世纪变态一样天天跟在他后面给他扎针,嚷嚷着“让我紧紧你的皮”这种话吧?所以也没和他多说什么。但这种比赛里明显因马虎失误的事,他是肯定要提的。 阿拉巴垂头丧气地接受了批评,刚恢复训练时卡尔就和他聊过两句,但他状态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现在上了场捅了篓子,才总算是老实了。 他一边喝水一边偷偷摸摸看队长,祈祷比赛结束后自己不会被教训。 安切洛蒂又把目光转向了头发滴水、正和袜子奋斗的卡尔,和从国家队回来后就仿佛一直黑着脸的诺伊尔。诺伊尔也是古怪,很多人都脱了上衣听主教练说话,这本来也没什么,更衣室里大家天天连鸟都互相见的,哪里怕看个上半身,但他就偏要两只手举起来把胸捂住,仿佛他的乃不能见人似的。 第571章 “你胸口冷吗,曼努?”安切洛蒂真想这么问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的。 他真正要说的:“曼努,卡尔,你们俩出来一下。” 卡尔愣了下,但还是站了起来,好歹他袜子是穿好了。 诺伊尔则是蹙眉待在座位上,一副仿佛要抗旨的样子。可卡尔都走到门口了,他没办法,不得不也啪地一下甩掉毛巾,起身跟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抠脚指头里毛线头的也不抠了,喝水的也呛鼻子了,打鸣的也不打了,一起像向日葵一样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队长副队在中场休息这种时候极罕见地被拎走单独批评了。 要知道中场掐头去尾,留给教练的时间有个十分钟就不错了,一般没什么单独谈话的机会的,有什么事全在更衣室里就喷了。 外头走廊里全是工作人员,也乱么不是。 这叫出去说啥啊? 安切洛蒂也知道走廊里全是眼睛和耳朵,叉着腰满脸无奈,也不愿意多说,就只是和他们道: “吵架了?” 两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一个还捂着胸呢,另一个头发啪嗒啪嗒往下滴水,都没回应。 安切洛蒂和颜悦色,先观察着,完全不敢多说。 说实在的,不要说拜仁这等闹腾地了,哪里的队长和队副闹矛盾,主教练也得小心的。 要按他刚来的样子,卡尔和诺伊尔就算在更衣室里互相拿棍子打架了,他也要从棍子下面钻过去假装没看见。 也就是现在,地位和责任都上升了,在拜仁也有归属感了,事业心又回来了,不再在家里一边啃松饼一边抑郁地看报纸了,他才要直面这种敏感问题。 两小孩不说话,他也有办法,笑眯眯道:“那就是一切都好了?” 卡尔还行,只是抿了抿嘴巴,把头低下去一点,诺伊尔是又生气又不安地飞快瞥了他一眼,意识到卡尔根本没看他后,就更生气地把头扭回去。 问题出在卡尔身上吗?安切洛蒂有点意外,因为卡尔这两天状态挺好的,他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得罪诺伊尔的事。 场上刚给他当救兵呢,欠钱了也不可能,翘了诺伊尔的女朋友更是无稽之谈。 这经典更衣室不和三件套都没出现,好端端的两个人闹什么。 “都不说话,那就是没有天大的事。” 他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宗旨,用轻松的语气给他们俩不知道严重不严重的事暂时定性: “既然是这样,比赛时候多说话,多配合,有什么事下来再聊嘛。” 卡尔也不想因为私事牵扯到场上,点点头就要进去。安切洛蒂放心地走开了,找助教要再谈谈下半场的战术,结果卡尔刚要拉门,就被诺伊尔握住手腕扯了一下胳膊。 对方的声音从他脑壳后上方传来,像那天晚上一样:“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骂我的话也没有?” 卡尔当然是对带着强制感的愤怒赛克斯不爽的,但他的愧疚心更重。 此刻也一样,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可实际上心脏里流淌着针扎一样的愧疚和沉重,只是撑着不愿意露出一点点。 嘴上说是p/y关系,但他们俩明明是不太一样的,他们都知道。 可卡尔觉得,这样的感情来自于他对过往太强烈的执着,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诺伊尔想怎么行使抗|议和惩罚,他都沉默同意,但唯独骗他,是太残忍,太没意义的。 快刀斩乱麻,像卡尔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似的,他害怕落入到复杂的困境里。 米夏在等我回家,卡尔在心里重复。 他连骗我两句哄哄都懒得骗,因为我*他生气都懒得气,诺伊尔想。 前男友回来又如何呢? “这里全是人,注意形象。”卡尔说。 诺伊尔轻轻松开手腕,卡尔推门进去,一点都没有回头看他。 下半场开始,拜仁的攻势更加猛烈。 第49分钟,卡尔在后场再次抢断,只是没有好的出球点。 这次他选择了与诺伊尔进行眼神交流,诺伊尔的神情看起来是真的冰冷,但也许是因为这样,眼神也显得格外专注,他没向卡尔点头,但看他移位,卡尔就知道他知道了。 卡尔将球回传给他,诺伊尔一脚大脚转移,发动了新的进攻。 两人的默契似乎回来了,场边的安切洛蒂露出灿烂的笑容。第60分钟,奥格斯堡再次发动反击,这次他们之间的配合完美无缺。卡尔逼抢对方前锋,迫使他将球带向边路,诺伊尔适时出击,将球牢牢抱在怀中。 解说赞叹:“卡诺尔组合似乎重新找到了状态,拜仁的防线上像活跃着五个后卫和两个门将,令奥格斯堡无从下手啊!” “其实今日拜仁一直显得格外团结,这是好的迹象,优秀的团队总是运转流畅的……啊!正说着,前场球员就发生了连续配合!来自罗本出人意料的传球,穆勒在禁区前沿接到卡尔的传球,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随后送出传球——这是一个助攻!!!莱万多夫斯基轻松推射破门!!!迅猛如闪电,轻松写意!!!比分变为2:0!” 安切洛蒂兴奋地蹦起来挥手,他儿子相当紧张地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一激动往地上摔一跤胃。球迷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安联球场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上半场那一球还不算什么,下半场刚开始十几分钟,拜仁就再次破门,这确实有点打击到奥格斯堡的自信心了——在安联球场这样的地方,半小时里追两球、三球,实在是太难了,他们又不是那种打拜仁很有心得的队伍。 第572章 最终,拜仁以3:0的大胜结束了比赛,莱万一找到脚感就容易连续进球,在比赛结束前完成了梅开二度,奔跑着呼出白雾,在球迷们同样热烈的掌声里绽放出笑容——很多球迷也举了他的牌子,祝贺他成为德国足球先生。 要不是有卡尔的事忽然闹起来,这场比赛原来的焦点本该是他才对。 但卡尔这个事,他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只期望自己别遇到类似的事。 唯一能让他怅惘的,大概就是看起来这样风光的卡尔竟然有这么破碎的家庭,卡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做正面回应时,他也刚结束国家队的比赛,还在座位上疲倦地擦汗,有人看手机了议论,他还在想怎么可能。 回头亲自看了视频,看完关掉,打开后再看一遍,看卡尔流眼泪,他忽然觉得那么陌生和不自在,不由得把手机丢到一边去。在颁奖典礼上坐在高大椅子里的卡尔,微笑的卡尔,穿着高定西服风度翩翩鼓掌的卡尔,带着仿佛天然优渥气质在拜仁欢迎他的卡尔,那些卡尔才是他熟悉的,故事里家庭支离破碎、摄影机前垂泪的卡尔不是。 他好可怜,可莱万不习惯他好可怜。 莱万本能想,卡尔也一定不想要别人发现他好可怜。 所以他才要在宴会上灿烂地笑、一个字都不提,在入场时高举拳头假装自己无所谓吗? 裁判吹响终场哨时,卡尔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对手,只有到比赛结束哨响的这一刻,看到比分牌真的定格在胜利的成绩上,他才终于感到脑海中一直高声响起的警铃慢慢消失,紧绷至极的精神可以迟缓下来。 他本能地朝着最近的诺伊尔走过去,在把手掌举起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事,可在这么万众瞩目下收回手也不对。 万幸诺伊尔愣了一下后,硬邦邦地拍了一下他的掌心,没让他把面子就砸在这儿。 卡尔又松了口气,要是赛后击掌都不击了,被媒体再抓到,漫天报道“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卡诺尔组合爆裂痕”这种事的话,卡尔是真的会想死。 可没有击掌倒好了,赛中还在努力配合着,赛后一下子变得沉默又对抗,这样的事他也不习惯,只能佯装正常地冲队友们走过去,和他们拥抱。 大家笑着、闹着,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穆勒兴奋过头了,他一比赛就容易过度亢奋,像家里来了人的小狗一样,自己要是进了个球就更不得了,搞得刚入队时赫内斯还满脸狐疑地偷偷问过队医这小子吃没吃什么不该吃的药。他现在又蹦又跳忙着嚷嚷:“今晚的啤酒我请!” 外贝外笑话他:“谁和你干喝啤酒去啊?光喝酒不吃饭不回家啦?” 三天后就有客场的欧冠比赛呢,卡尔生怕他们兴奋过度硬着头皮请客约饭玩到半夜三点,赶紧一把捂住穆勒的嘴把他拦住。今日进了两球的大功臣莱万得到了队长的拥抱和夸奖,他面上微笑着一如常态,脑子里却总幻视卡尔现在镇定英俊的脸庞上在流泪。 于是只好克制着让自己别乱想。 他们一起去谢场,今日就连客队的奥格斯堡球迷都在留下来凑热闹,两队赛后还一起合照了一张,来彰显今年特殊的友谊。卡尔又遇到了衣服不够送的难题,奥格斯堡的球员在友谊赛的时候全被火灾吓蒙了,比赛结束后也没好意思去找卡尔要,稀里糊涂回家才品味起来,现在赶紧是抓住机会了,使劲地表白了一番。 还有很想进国家队的球员,用一种仰慕和渴望的眼神多摸了两把他的胳膊。 “要是我也能被征召,那该多好啊。”他回更衣室的路上,和队友深深感慨。 国脚们丰富多彩的生活,国家队的大事,对于他们这样也在德甲踢球、感觉就是圈内同事,但偏偏碰不到一点的人来说,就像隔着玻璃放置在橱窗中的电视机,上面在演戏似的。 可下一秒电视里的人又走出来,就在和他们同场竞技呢。 然而他们就连和卡尔多说两句话都担心自己显得太奇怪,也没法说什么关心和支持的话,即使他们确实是关心和支持的。 于是感到巨大的惆怅。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媒体们对比赛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慕尼黑日报》已经把头条发出去了,写了“卡诺尔半场和好,莱万梅开二度;外贝外宝刀未老,仁奥堡和和美美” 《体育图片报》已经更新了十八条,最近一条是:“卡尔海报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仁”——有个球迷在看台上脱了衣服,露出他把14年的经典捧杯卡尔照纹在后背上,被直播盯住了,在社媒大大地出了一圈风头。 卡迷之间亦有差距!很多不想纹身的人又觉得哥们你至于吗,又感觉他好爱啊,羡慕得都想咬住小手绢流眼泪了,非常没有道理地攀比起来。 毕竟是主场,记者们提的问题也挺友好: “球队今天展现出了极强的团结力,这是你们一直强调的吗?” 卡尔点头道:“是的,足球是团队的运动,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取得好的成绩。” “真好,因为国际比赛日结束后就有你和曼努埃尔不和的流言,不过通过下半场默契的表现和精彩的配合,相信所有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我们的配合很紧密,这没什么可担心的,谢谢关心。还有什么问题吗?”卡尔望着镜头镇定地说,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个说谎鬼,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试图转到下一个方向。 第573章 记者俏皮了一把:“哦,那肯定还有很多,毕竟托尼不在,大家会缠着你慢慢说的。” 会议室里一片笑声,安切洛蒂也笑了,卡尔想着,好啊,主教练看起来开开心心没有脑袋,实际上背地里也偷偷吃他的瓜看笑话,但想到克罗斯“舌战群儒”的样子,他还是自己都没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赛后评分又全爽了,拜仁球迷最起码七八年里也确实是过着不错的日子,他们遇到了一段很漫长的向上期,从范加尔时代开始,拜仁就一直保持着在全欧的顶级竞争力,每个赛季都有太多值得看的比赛,值得讨论的话题,值得期待的事。 还有值得爱的球员。 卡尔 10.0分 五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19.8万赞 五星:你可以在场下泼一万盆脏水,场上能过我爹一次都算我输——18.2万赞 五星:德甲球迷这辈子有三件事是无法避免的,听报纸说拜仁害了整个联赛,骂挖掘机毁了嘚国足球,看所有前锋被卡皇暴打,怒而再去干前面两件事——17.9万赞 ——回复(3.9万赞):平时不喜欢卡皇就是嘴硬的,到了世界杯的时候又吻上来了 五星:chant响起来,你走出通道举起拳头的时候我真的眼泪流出来了。我从拜仁搬到安联的第一年开始看球,那也是你进队的第一年。喜欢你和喜欢拜仁,是这十几年里发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事之一。他们都说你是无坚不摧的皇帝,只有我真的很心疼你。别走,卡尔,留在安联,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梦,你永远是拜仁的孩子(大哭gif)(大哭gif) ——回复(7.8万赞):不是,姐们,让我哭死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星:仁!你永远可以在爹宽广的胸膛里哭泣!仁!听到了吗!——15.2万赞 ——回复(4.1万赞):今天喊爹的时候心里还不是滋味,谁给我的爹当爹当妈呢,爹什么都没得到却保护着所有仁,眼泪脉脉流淌 五星:之前总说你稳得像失去过什么,怎么,怎么真的是失去过什么……(大哭gif)——14.7万赞 ——回复(1.4万赞):卧槽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上吊的,害死我你心里能踏实吗? 外贝外 9.4分 五星:场下没什么好说的,场上没什么好说的。——13.2万赞 四星:哥们踢球的水平就像哥们的坏人品一样可靠。——11.6万赞 ——回复(2.2万赞):比罗本藏在更衣室里的棍子还硬气! 莱万梅开二度 9.9分 五星:让我们为十年来第一个外籍德国足球先生献上掌声。——16.8万赞 五星: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还记得你当年刚到多特时像个瘦猴……入仁宫三年壮成这样了……果然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没有点战斗力的仁是注定过不好这一生的……迈向球王的路上一定要先当拳皇……——14.2万赞 诺伊尔 9.2分 四星:那个仓皇出击太奇怪了,不该有这种低级失误的啊,扣两星。下半场门神归位,加一星。——13.1万赞 五星:合理怀疑中场休息时候又被卡皇揪耳朵了,脸越臭人越听话。——11.9万赞 四星:为什么卡皇在发布会上说没事时那么流于表面,感觉像营业夫夫维持体面(捂脸泪眼汪汪gif)豹豹猫猫请和好!——10.3万赞 工作全部完成后,又已经天黑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进入冬令时后,本就很不支棱的日落又早了一小时到来呢? 卡尔应酬完同事朋友,表示晚上有事,迫不及待坐进车里,一心想着回家,这念头实在是太强烈,太美妙了,以至于他第一次坐在车中时不是感到空荡和本能地睁着眼发呆——有时甚至能玩一个小时的手机,直到他疲倦不堪、饥肠辘辘、不得不走为止——而是满心欢喜,目的明确。 他开回停车场,蒙好脸,趁着四下无人赶紧换了车,为了防止最差的情况发生,他还不忘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在监控死角把外套背过来穿,而后回到没人认识的小车上,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但他在房门外没看见门缝里透出的光。 这栋房子在十年前巴拉克刚买了送他时还很新,现在就一般般了。贵在确实昂贵,所以保养维修得很精心,依然还是挺温馨宜居的,但门缝还是门缝,该透出光就要透出光啊。 他改了主意了吗? 留下一张小纸条在屋里,然后走开了吗? 卡尔扶着电梯间的墙,像被人当头一棒似的,竭力控制着才没陷入慌乱。 他一定已经走了。 灯是声控的,很快暗淡下来。卡尔抱着腿,几个小时前在球场里无限灯光照耀下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此刻像个在母亲的房门外环绕住自己的小孩子一样呆滞地坐了一会儿。 他没哭,虽然他好像眼泪很多,可更多时候哪怕它们涌出来了,也很快就没了,仿佛就那么一咕噜,冒一下就结束了,和小时候那种能在地上拖出两条长河、哭出一个湖泊的功力不能比。 但大人的痛苦就比孩子少了吗?可能也不是。可能正是因为没有把它们排挤出去的能力,没有释怀过去、遗忘悲伤、相信未来的能力,所以反而大人没有那么坚强。 在楼梯间里坐了好一会儿,让自己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接受这个现实,才去缓慢地开门。 家里亮着好多蜡烛。 第574章 巴拉克正在苦恼地撑着桌子打量左边那根——它可能是烧得比别蜡快,卡尔站在门口,都能看见它明显比右边的短了一截。 听到声音,对方才怔愣抬头:“你回来啦?” 而后像是被卡尔看到自己在这儿傻乎乎扒着蜡烛看,有点懊恼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站直身体吗,状似不经意地说: “……正好晚餐也做好了。” 他们俩没吃过烛光晚餐。 要说特别的原因,也没有,就只是没想到,没来得及罢了。只是他们好像共享的时光里,大多都只是躲在家里开心但也稀里糊涂地度过,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来得及一起做,就忽然分手告别了。 巴拉克总觉得自己才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昨晚才坐在几米外的那张地毯上不高兴地像一只巨大的熊一样拥抱住卡尔,可实际上他连四十的生日都度过了。 但他总是会忘记。 重新在一起时,属于他们俩的时间,好像才重新开始流动起来,重新向着他们现在真正的年纪飞速奔跑。 错过的永远错过了,巴拉克在站起来时情不自禁地想,烛光会遮盖掉眼角的细纹吗?他在卡尔的眼里还像昔日一样英俊吗? 卡尔在外头冰冷冷地抱着膝盖蹲了那么久,心里都只是冰凉凉,空荡荡的茫然,一推开门被光填满,心里忽然就又酸了。 他古里古怪地把包放在鞋柜上,完全忽视了平时的他不会这么做的事实,换上拖鞋后仿佛才找到脑神经。 但换拖鞋也让他感到陌生——白色的,毛绒绒的,他很多年前才会用的款式。 真奇怪,总是躺在深色床单里、房子里几年都没买过一束花的卡尔,也喜欢过毛绒绒的拖鞋吗。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想起来才觉得好像以前是这样。 低下头,脚指头在拖鞋中情不自禁翘翘,他看到毛绒绒的表面被顶出小小的弧度,脚感又厚又绵软,感觉这一切好像一场梦。 晚餐也让他略感不自在,他想,十年前都没这样呢……但一丝不变的环境和朦胧的烛光好像把一切都带回去了,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二十岁的卡尔没有留在基地里工作到晚上九点,十点,而是和巴拉克一起开车从球场回来,在一场辛苦的比赛后一起开心地吃饭。 “可惜蜡烛不对称。”巴拉克轻声说。 “没关系。”卡尔低着头,轻轻戳戳盘子里他最喜欢的蜂蜜鳕鱼,不想让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卡尔在每一场比赛里安宁,出发去比利时踢欧冠也好,回到德国踢联赛也好,他的心里忽然暂时不去想任何事了。他只想要回家,一次又一次打开房门,一次又一次看到巴拉克站在阳光里,或灯光下。 他们又一起做了很多以前想过没来得及,或没想过但应当做的事,例如一起去连着看好几部电影。 像雷神3和正义联盟这样的超级英雄电影也看,在发现里面的卡尔也叫超人时眨巴眨巴眼睛;像东方快车谋杀案和看不见的客人这样的悬疑电影也看,被血浆刺得头昏脑涨;像寻梦环游记这样的动画电影也看,卡尔想到了莉拉,但在电影院里没流泪,只是觉得心脏空空的,想到如果莉拉也看过这部电影该多好,他会在她离开前陪着她,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像至暗时刻这样的2战片他们都看,看自己的爷爷辈在里头当大恶人。 我在巴黎大放厥词那会儿怎么就不能把我直接封杀了呢,卡尔寻思着。 也许过几年他会觉得特别后悔和难过,但现在的他巴不得自己能成一个自由呼吸的过街老鼠,躲到没人能冲他扔鸡蛋的地方不就好了? 离开嘚国,离开欧洲,离开地球算了。 如果他能去外太空活着该多好,他就不用在回到现实时,本能地想到外在的一切注视、期待、评价和思想落在他身上,像层层叠叠的蜘蛛丝,把他捆绑起来。 它们是隐形的,可又确实存在着。 他们还做别的事,例如在把客厅改造成舞厅,然后跳舞,乱七八糟的,从金色大厅跳到三流蹦迪厅,原本还好的,但从卡尔灵机一动把镜子搬到客厅里开始就全乱套了,看着自己的话完全跳不下去,简直笑死个人。 笑累了根本跳不动,就一起坐在沙发上,把老式的带线耳机轻轻插到光碟机里,沉默着听很多他们好像讨论过,但从没完整购买和倾听的歌曲。 例如一起打好玩的游戏,现在的游戏实在是比十年前好太多了,但也很让人上火,连做饭游戏都能红温起来,巴拉克甚至终于愿意摘掉隐形眼镜换上框架的,而卡尔把用来磁吸装饰画的小白板抓起来抖抖,拿水笔在上头认真规划两人各自的动线和工作内容。 巴拉克听一半看到卡尔万分严肃的表情、非常专业的语言和充满激情的手势,忽然忍不住闷笑着倒在沙发里,愤怒的队长卡尔对不懂事的队员讲:“态度端正一点!” 巴拉克歪在那里,笑着说:“你真的长大了,karli。” 卡尔忽然一下子想起自己现在有多“威风”——他在巴拉克眼里会是什么样的?那种天天开会的烦人小领导?他睡得再好,脸上浅浅的泪沟,两颊微妙的凹陷也回不去了,骨骼像岁月一样支撑起来,他永远不会再是柔软的小karli,十八岁的他照镜子时最大的苦恼就只是为什么他的肌肉线条不够深刻,肩膀长不宽,现在呢? 第575章 他情不自禁地把板子放下去了,感觉自己有点丢人,但巴拉克又拿了回来,仔细询问他是不是这么这么做,自己有没有理解到位。 卡尔一边无措于岁月,一边一看牌子就开始跺脚:“不是,不是!你要先把卷心菜扔给我,再去切鱼!” 例如一起去骑双人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在桥梁上行进。 例如层层伪装好后开车去外头兜风,然后在宽阔的森林前停下来散步。 圣诞月要到了,天气真冷,而且四处乌漆嘛黑,卡尔透过围巾和巴拉克说: “如果这里有狼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巴拉克笑起来,轻轻把手递给他。 手牵手。 我不是小孩子了,卡尔想。 除了小球童,我十年没和旁人手牵手过,卡尔也想。 顺着寂静的森林走远一点,倒是又开阔起来,是一小片人工湖,应该是有温水排放,有天鹅落在这儿了,正在休憩。 更远的地方有一栋房子,看不太清楚。 他们在草地上坐下来,静静地在风里发呆。 “要是在这里也被拍到怎么办?” “不会的,这是私人地界。” “那我们不是犯法了。” “是我的。” 卡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巴拉克在带他看他现在的房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猛然差劲起来,扭过头去不愿意看眼前的一切,但过了一会儿后又充满失落地拧回来,怔怔地望向这一切。巴拉克也不说话,就只是心不在焉地低头揪了一会儿身边的草,听到卡尔过了很久才问: “回来后……会做什么?” 退役后,巴拉克一直在做退役球员那熟悉的老生常谈的几件套工作,解说,电视嘉宾,开慈善组织,经纪公司,收购小足球俱乐部搞青训……卡尔问的不是这些。 他其实在柏林和外国的时间更多,唯独不怎么到慕尼黑——说穿了,这就是他打工过几年的大城市,不是所有人都一年拜仁旅,一生嘚国情的,在这里受了伤不愿再回的人不要太多。 虽然拜仁还是把他列入名宿,但巴拉克自己不喜欢这里,对拜仁并不温柔感激。一天不喜欢,一辈子就都不喜欢,再沉默着顺应生活、不谈往事了,也不喜欢,不愿意好歹装模作样说两句恩爱,他就是这样不讨仁喜欢的性格。 卡尔无法想象他拿着话筒站在安联的场边微笑着侃侃而谈的样子,施魏因施泰格更适合那样的工作。 他不懂巴拉克买房买地的意义是什么。 对方也回避着他的问题,反而轻轻咳嗽了一声,指着远处的草坪和他说:“在那里可以养马……” “你以前也不喜欢马。” “我们以前没一起骑过,我不知道。”巴拉克迟疑着补完了接下来的句子。 卡尔的声音顿住了。 “我不喜欢骑马。”他轻轻说:“不过是你要养,没关系。” “那边可以种花。” “你以前也不喜欢花,你嫌它们花里胡哨的。” “是吗?” 是啊,最开始的时候,每次巴拉克看到卡尔带回来的花都会面目扭曲,苦大仇深地靠着桌子看半天,像是不知道拿这些色彩斑斓的祖宗们怎么办。 卡尔不爱买没开花苞的鲜切花,天天当大冤种买已经开好了的——这不过是某种无用的道德安慰,觉得开了的花被斩了也不可怕,根系会被留着,再开再卖,但实际上花农们的很多作物就是一季的,到时间就拔掉换新的,除非是多年生的玫瑰或薰衣草,鲜切或盛放的没有区别。 商品花从第一颗种子在土壤中萌芽开始,奔赴的就是被砍断的命运,繁殖的机会都不大有。 于是卡尔买来的盛放的花在桌上,往往只漂亮一两天,第三天边缘就有一些小点点,踏上衰败的路了。巴拉克一开始急得要命,以为它们理论上来说能活得更久,就偷偷去买花来续上,让卡尔好生纳闷,抚摸着花瓶,不懂这是什么生物学奇迹,让花能活这么久,后来才发现是恋人偷偷在换。 “你不是不喜欢它们的吗!”卡尔大为震惊。 巴拉克尴尬又恼火,抿着嘴气哄哄地说:“花里胡哨的,还天天死,我能喜欢吗?” “那还总是买做什么?” “你不是要看着的吗……吃饭都要看,画画也要看,天天都要看……” 高大的男人泄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抿着嘴声音闷闷的样子,简直有点委屈。 卡尔一下子整个人都垮塌掉了,像忘记放冰箱里的黄油一样全都化掉,流淌走。 “切下来的花就是这样的。”年轻的卡尔喜笑颜开,走过去搂住恋人的脖子,和他说:“种在土里的就好了。” 谁不知道种在土里的就好了,那不是屋里没地方种吗。放花盆里养卡尔也不敢,怕养死了,他宁愿去外头买。 卡尔从回忆里,回到寂静的、长风穿过的草坪,轻轻说:“是啊,你忘记了。” 他们又很长时间没说话。 巴拉克说:“太冷了,走吧,回去吧,卡尔。” 卡尔却不动,还是坐在地上:“你这个房子还没装好吗?为什么不来住?” “……” 卡尔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揉碎的湖水,也许是因为他确实正在凝视湖水,他不敢看向身边人: “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你知道的。” 第576章 他们现在能安心缩在那个小房子里的时间,还远不如十年前呢。那时拍个照还得找私家侦探,现在人人举起手机就是一张,都不知道狗仔们架着长焦镜头,能在一个地方停一辆房车,耐心地等上多久。 不过卡尔真正不懂,真正想问的是,巴拉克到底想做什么呢?卡尔一度觉得对方要在晃动的蜡烛里问他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了,一度在牵手的那一刻以为对方会说:“以后都一起这么走好不好?”,但现在在他温柔但不知落脚点的话语里,忽然感到格外茫然。 确实是很冷,他抱起腿,远远看着这一切,意识到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可巴拉克又带他来看。 这些天一直是这样。 卡尔搞不明白。 “你要结婚了吗?”他问巴拉克。 “……” “你又变成哑巴了吗,米夏。” “……” 卡尔再抬起脸时,眼泪含在里头,没有落下来。 他忽然哭不出来,在巨大的痛苦面前,他忽然哭不出来,已经流出的眼泪好像也要退回去,因为他不想在巴拉克面前流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苦痛、渴望、挣扎和卑微,不想流露抱怨、埋怨、哀怨,他多么希望对方永远看到的是最好的他啊。 他多希望对方从没和他在一起过,去过他本该有的,绚烂、光彩、不受任何委屈的人生。 他希望巴拉克幸福,可幸福里最大的障碍物就是他,从来都是他。 他执拗地拉住他,让他也不要走开,让他也一直心痛,一直悲伤,一直不要忘怀。 “你是来和我再分一次手的吗?” 巴拉克重新坐了回来,过了一会儿,轻轻替他擦掉眼泪。 “我们没法住在一起,是的,我知道。” “我可以退役……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了……” “退役后,你的人生依然要继续,而我依然不可以在一旁。” “我可以不再工作了——” “我还要呢。” “……” “我还有家人,你还有朋友,他们也接受不了。” “……”卡尔闭上眼睛:“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呢?这些天是为什么?……看我太可怜了,施舍我一下吗?难道我会变得开心吗,我……” 巴拉克轻轻打断他: “不是的,karli,不是的。”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道别。” 他轻轻亲吻卡尔的额头: “当年那样分手,直接说难听的话,把你扔在屋里,然后自己走掉……对不起。” “我从来都没后悔过,也从来都不恨你。” 卡尔声音颤抖:“别说了。” “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天,依然是我人生里最好的一天。” 巴拉克也说不出更多的情话来了,他从来都不是花言巧语的类型,顶着拽拽微笑、不可一世的脸蛋活了三十年,疼了就忍忍闷头睡,开心了就胡乱挥两下手在原地蹦两下喝喝到睡着,所有沉默和不沉默,所有沮丧、眼泪、慌张、女人一样细腻的心思,孩子一样纯然喜悦、充满爱意的大笑,全都是因卡尔才产生的。 有一天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钟,发不出一点声音,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一只小鸟飞了进来,在他的胸腔里乱撞,最后委屈地呜了一声,留下来不走了。 他开始发出各种各样自己都没听过的声音。 但小鸟总该飞走的,青铜钟圈住了它的空间。活在他的身体里当然很好,但如果它本来应该飞去更多更多地方的呢? 只是鸟儿飞出去后,哪怕会受伤,却还是可以翱翔的。 只剩他还是留在原地,久久都停不了回音。 但卡尔没必要知道这样的事。 他把他们俩当成相逢而后离开的候鸟就够了。 “我很爱你,只是我们没法在一起,人生就是这样的,有时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也早就早就明白了。不是不告别,就可以一直不分开的。” 巴拉克也闭上眼睛,和他轻轻说: “我们应当好好说再见。” 如果人生注定相遇有离开,那么也许最难过的不是相遇,也不是分离,而是没有好好告别过。 卡尔在独自开车回房子的路上迷路了,他在慕尼黑里转来转去,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住在哪儿,就在这样的凌晨,他收到了来自乌尔里克的讯息。对方不知道多少天没睡好了,声音里透着一种疲倦,但也带着深深的喜悦: “我收到了最可靠的一个内幕消息,计票结束了,卡尔,今年金球奖可能真的是我们的……” 第124章 大卡 卡尔实在找不到房子了, 车子还没油了,他连加油站都找不到,勉强把手机打开看导航, 最近的一个却标注在七公里外。 他觉得应当有更靠近的,在某个还营业的酒吧前停下来去问问路后, 回来车已彻底点不着了。 也许是太冷了, 也许是因为他路过了某段积水深的路坑,水倒灌进排气管里了。 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去找认识的人帮忙或报警,最后就只能走进了小酒吧。门口冻得直掉鼻涕、堵着门缝拼命想防止寒风入侵的保安见他问路后又返回, 也不奇怪,只蔫巴巴地打了个哈欠,眼里全是熬夜产生的红血丝: “车已经没油了?” 卡尔短暂环顾四周, 看到狭窄墙壁上发光的拜仁球迷组织的标志, 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第577章 “你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不该这么为难的。”保安说:“我没车, 总不可能去偷老板的油箱,你找个出租车公司先叫车回去吧,这车明天再来拖就是了,不过窗户会不会被砸开, 后备箱会不会被撬烂, 我可不能保证,哈哈!” 他算不上多坏,但也绝对没什么好意, 嘎嘎笑了两声, 撇着嘴打量卡尔看着就昂贵的、在灯光下极短的绒毛竟像在散发绸缎光芒的黑色大衣,和他考究得不得了的皮鞋、腕表。 只是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这儿一站,他看起来就像阔老爷视察贫民窟来了。 哪里来的资本家大半夜跑这儿, 黑天瞎火还戴墨镜,神经病。他在心里啐了一句。 见卡尔依然沉默着站在这儿,门卫不由得蹙眉了:“听不懂话吗?” 几张百欧钞票被修长的手指压着,轻轻落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灯下,没有什么比纸币的光芒更耀眼,一下子都让人感觉睁不开眼了。 卡尔大部分时候都是刷信用卡,固定买东西的地方甚至是直接刷脸,每个月或每个季度让商家直接把账单报到他的银行里扣款,钱包里才会放这么多大额现金,总想着也许应急能用得上,可也总没用过,直到现在。 “为什么不邀请我进去喝一杯呢。”卡尔说:“听起来里面还在营业。” 门卫呆呆地看着他就这么从容地往里走了,顺着楼梯轻松地走下去,他看起来这么高大,走路却非常轻,一日日嘎吱嘎吱的楼梯现在发出的却是某种温顺的呜呜声。他赶紧又把头扭回来,把钱塞进怀里,再一张张拿出来看——一百欧的流通率比两百欧好很多,卡尔看起来也实在是有钱,但他依然担心是假的。 崭新的纸币这扎实的手感和光下细腻的防伪纹路都这样真,他不由得把鼻子凑了上去,在略微刺鼻的气味里终于意识到了这是真的,狂喜这才迟来地翻滚起来。 卡尔在楼梯上就听到了底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但比音乐声还大的是酒杯相碰的乒乓,以及人们的呐喊: “下一场比赛?我当然还是压拜仁赢!小小法兰克福,怕它个吊!” “卡尔会把他们全都打败!” 他刚走到下面,围巾都还没来得及拆掉,墨镜也没拿下,就被一个有着大花臂的女人拦住了,她的神情写满困惑:“你是谁——怎么下来的?” 他的着装打扮在这里真是格格不入到了极点,好几个人扭过头来看,都在嚷嚷: “走错路了?” “不会是条子吧!” “罗伯特,你是死在上头了吗?” 刚数好钱收起来的门卫正忙不迭地嗖嗖嗖跑下来,站在后半截楼梯上大喊: “是个好人啊!车子没油抛在外头了,想下来喝杯酒也不行啊?” 花臂女人扔下手里的一大堆酒杯,满不高兴地说:“你去拖点油来或者帮忙叫个车能死啊?” “我工钱才几个?外头冷死了,我费这个力气干嘛?”门卫和她吵完,又换了张谄媚的笑脸望向卡尔:“不过您放心,我现在去帮你加油,放心,放心哈。” 花臂女把抹布使得像飞镖一样,冲他飞来:“收了几个好处,脸笑成菊花了!” 她还是勉强收下了卡尔,不过今晚大概是有什么球迷组织聚会,并不是纯粹的营业日,所以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很不自在。卡尔也没说话,只是跟着花臂女走到吧台角落坐着,后者像rap一样连珠炮似的报完了菜单,然后又说“第一个做不了,第二个没货了,第四五六不好喝,你选哪个?” “……”卡尔静静地不说话。 花臂女满意道:“很好,啤酒一杯,英明的决定。” 她酒桶一开,咕噜噜地就替卡尔倒出了一大杯。 卡尔又掏了一张一百欧给她,找来的零钱重新放小盘子里推了回去,然后又添上了一张新的一百。 “我能往那边坐吗。” 他倒不是很在乎舒服不舒服的,只是这个高凳感觉松垮垮,卡尔怕它塌掉。 他现在没什么精神,不想还得和凳子斗智斗勇。 萎结果花臂女眉毛一竖,屋里的人也全嘘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谁缺你这几个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啦?”有个红脸大汉喊道。 “你当我们老板是要饭来啦?”有个粗眉毛男跟着附和。 “给你个板凳喝酒都不错了,少找事,别想说话!”再有个胖球男砸杯子。 花臂女把钱丢还给他:“没外仁位置,少来这一套。不缺你这几个子,喝完请上去。” 屋里的人还在对他虎视眈眈,以为这阔佬要继续找事,谁知卡尔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真的坐在原地不动了。 没有就没有吧,凑活着坐坐算了。 卡尔神情很麻木地拆开围巾和墨镜,把大衣也脱掉搭到椅背上,回身坐正,在灯下望着正冒气泡的啤酒发呆。 花臂女手里的杯子掉了,啪嗒一声巨响,砸在地上,但没人有反应,整个空间忽然静到了极点,音响里发出的《南部之星》仿佛也忽然空旷了起来。 “妈呀。”她迷惘道:“我精神出问题啦?” 红脸大汉像一口气没提上来一样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呜呃~”,粗眉毛男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胖球男一个震惊的大晃动,直接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去。 卡尔一杯酒喝了一整晚,每到感觉精神有点涣散,他就停下来,不想让自己在这儿睡过去,给人添麻烦。他和每一个球迷都合了影,看他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地争先恐后地给他讲他们自己和拜仁的故事,回答他们所有莫名其妙的问题,例如赫内斯喜不喜欢,更衣室里谁的勾八最大,卡尔说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第578章 随便吧,卡尔想。 这样的话,明日无论如何也要上报纸了。明天可是有训练的,并不是假日,身为职业球员,竟然通宵喝酒,不用腿上坐三个女孩,等他明天请假翘班或是直接在训练里哗啦啦摔倒,这事就够难看了。 凌晨在街道上游荡,酗酒,等天亮了被架着拖出去打车,还会被路人拍到。 他已经觉得很难受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吐在外头,他真害怕这样的事,所以从不爱喝酒的,可他现在实在是太需要陷入迟缓,让大脑停下来了。 真是稀巴烂的样子啊。 但卡尔就是做不到起身回家——他不想回到那个房子里去。那里真的是家吗?可除了那里,他又有哪儿可以去呢。巴拉克受了他十年折磨,卡尔不要放过他,对方而今陪了他半个月,告诉他“我爱你,但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个胡闹的小孩子被大人终于摆正了教育一般,倒是不难堪或羞恼,只是太惘然。 卡尔觉得自己像个瘸腿的人,每个人都告诉他站起来走吧,卡尔,站起来走吧,你的人生一片广阔,四面八方,都是道路。 他自己也好着急,可他就是拖着腿趴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怎么都站不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卡尔?”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卡尔?” 这个卡尔也不能回复。 最后他终于实在是太累了,趴在吧台上,闻着混合着淡淡酒精味的木头香气,感到生命在狭小的,香喷喷也臭烘烘的酒馆中蒸腾着,他好像变成了壁炉里的一段柴木,啪嗒地被灼烧成空心,而后酥脆地裂开,化为一阵浅灰色的烟。 慕尼黑体育报延迟了一小时发报,临时加了头条,来追赶已沸腾的社交媒体;原本无人问津的早间新闻也因为这大八卦而收视率暴涨。上午十点,乌尔里克匆忙替卡尔向俱乐部告假时,所有人都已经面面相觑地知道卡尔昨晚是通宵喝酒去了。 放那种三天两头闹出这种新闻的人身上,比如举起太阳报看到xx大英帝星又喝酒轰趴pc被女人拽着头发打了,大家会说真是烂掉了,然后over。 放卡尔这种上朝十二载(划掉)从来没因私事请过假缺过勤的人身上,简直叫人惊掉下巴了。 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这变成了大新闻。 说真的,如果是上个月卡尔被污蔑那一会儿,流露出这种买醉新闻来,他们一点都不会奇怪。可现在好好的,怎么忽然这样了? 这是为什么? 队友们尚且如此震惊,更不用说球迷们,起床到上班几个小时的功夫里,卡尔又成了不知道多少人摸鱼吃瓜缓解周一工作不适应症的灵丹妙药,他们绞尽脑汁地试图在他最近相当美好平缓的生活里扒拉出不对的地方。 不会是金球奖黄了吧! 球迷们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本来想在今早就开始造势“卡尔疑似已得奖”的乌尔里克:…… 但比她更震惊的是门德斯团队。 c罗生活很自律,这个赛季他在皇马日子过得艰辛,弗洛伦迪诺和他关系几乎是要明着破裂了,球队踢得跌跌撞撞,联赛别说和巴萨打了,连抢个第二都要挣扎,球迷们一提就怪他赛季开始那一波五场禁赛深深地伤害了球队,原本应当收入囊中的金球奖更是完全出乎意料地横生波折、不断反转,他连走进更衣室里时心情都压抑,不知道队友里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得意地笑话他。 他倒宁愿他们都像克罗斯,支持卡尔摆明了就是友情票,不是对他本人有意见,可人生更多时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所有的压力和痛苦都化为了驱动力,让他起得越来越早。他的健身房里四面都放着镜子,每当觉得挫败时,他就打量里头的自己,而后想,如果练这么多不够,我就再早点,再多练些。 人生总该有缓解衰老的办法吧?他想延续自己的成功,他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踢不动球的年纪。弗洛伦迪诺不愿意给他涨工资,是因为弗洛伦迪诺不识货。球队赢不了,是队友表现出问题,教练训练和战术搞得差,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批评和打压根本不正确。 但今天早上他暂停了二十分钟锻炼,给门德斯打了电话,迫切地问他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周门德斯就委婉地告诉他做好心理准备,今年金球可能难了,但门德斯还是满欧洲飞,做最后的努力,而之前一直和他的团队犟着的皇马也意识到事情玩大发了,弗洛伦迪诺固然是想和c罗斗法,但没想把到嘴的金球弄丢,现在票都结束了,听到大反转才感觉当头一棒,只能再紧急去找别的办法。 但不管怎么找,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更何况法国足球被骂怕了,而且去年吃饱了流量,今年继续吃,现在对剧情满意得很,根本不想再节外生枝。 那卡尔大半夜的在干嘛? 难道他那头的信源不准到这种地步,得了奖当成没得?不可能吧!乌尔里克这个经纪人虽然一直没能收获像门德斯这样的地位和评价,但她刁钻古怪的业务能力是业界公认的,专干别人想不到的事,人脉也不是不广。 门德斯比自己的客户还糊涂,安慰了一会儿后就马不停蹄地忙着再去打听。 难道是计票结果错了?变了?改了? 他满怀希望地等待,在屋里甚至一刻都坐不下来,可到了最后,线人还是极度苦恼和糊涂地传消息过来: 第579章 “不可能啊,全都没上班呢,主编也在海外。谁这么大能耐,一个周末能把票弄反过来……” 空欢喜一场,门德斯一下子感觉心都抛到谷底去了,很是有点懊恼和无奈地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忍着气恼让一大早被叫起来打电话的人都停停,情况根本没变。 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手腕都觉得抽痛了。 他想着也是! 只是c罗急着问,他自己心里也怀有一丝期待。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一定要怀有一种开放的态度。可现在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没能遇到那种幸运。 那卡尔大半夜干什么?这发什么癫呢? 诺伊尔上了半天训练课,中午都快吃不下饭了。 随着酒吧老板出面接受采访,舆论已经又转了一个方向。 “我不能说是什么原因,那对卡尔显然是不尊重,而作为拜仁球迷组织的领导者,我一生都会尊重卡尔的。”她对着镜头讲:“但我确实想说,不管他身边是谁伤害了他,这都很过分!” 这可是陪了一晚上的知情人啊。 而且大姐一看就是那种气沉丹田、敞亮做人的那派头,她自己就是拜仁球迷,一看就是一心向着卡尔的,没直接在镜头前点名开骂已经很克制了。 可问题是伤害,还有谁能伤害卡尔? 俱乐部里,他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最心爱的球员,主教练安切洛蒂从来都是对他一副依偎样(…)就连他儿子都毕恭毕敬的,哪个球员能在俱乐部里活得这么地位超群。 队友们也都像小鹌鹑蛋一样听他的话,经典中场一休息回来后就被mua醒了。 就连对手都那么尊重他!卡尔场场比赛结束了开粉丝见面会! 家里人一个死了,一个蹲监狱,一个被关医院,虽然说起来是地狱了一点,但确实没有这个条件嘛。之前的曝光,如果不是有人费尽心思去做,也不可能被爆出来,影响到卡尔。 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肯定不是这方面。 福尔摩斯都对华生讲过了:“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球迷们得出了事实: “情伤!” 这个解释出现后,像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像马丁路德金对着天空大喊i have a dream,一瞬间,通了,大家全都想通了。 但想通时,更大的震撼也随之到来。 我草,谁啊? 怪不得大半夜在外头,说得通了,都说得通了! 这可是卡尔,他的不可获得性,也让人越来越想要得到他。 但还从没人成功过。 现在不仅有人得到了他,还把他往地上摔,摔得稀巴烂,让一个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传奇硬汉,趴在街边小酒馆里喝一夜。 卡尔,卡尔,这个卡尔啊?永远的高岭之花那感觉的卡尔啊?让他哭? 大家觉得人只能跪在卡尔前面把脸放他腿上说爹爹,打打,爱爱,怎么会有人能让他像个纯真的脆弱男孩一样苦酒入喉心作痛啊?怎么做到的?怎么舍得的?卡尔这么为情流泪,反差太大了,也让大家忍不住尖叫。 怎么发生了这种事反而忽然疯狂迷人起来了! 这现象级八卦,甚至超越了之前他家庭被爆料的那次,真切地让整个足坛地震了。 毕竟社会新闻不是人人爱看,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却是家喻户晓的。 球迷们近乎疯狂地找起了这嫂子是谁,不敢想对方得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把卡尔玩弄于手掌之中。 在诺伊尔吃不下午餐的中午,穆勒给了胡梅尔斯一拳头,把他打得从楼梯第三层台阶上重重地摔了下去,狼狈不堪地滚在地上。 第125章 大卡 卡尔虽然一直没公开的恋情, 但人帅又有钱,社会活动也多,拍广告配合过的美女模特都不知多少多少, 绯闻是从没中断过的。 乌尔里克知道这是好事情,也不在乎很多团队会拿卡尔蹭蹭流量, 就这么维持下去。结果她完全没想到某一天会变成这种状态, 她看了都忍不住也信了,笃定这是情伤,但让她汗流浃背的是, 根本没有嫂子在,前夫倒是有一位。 人生意外的事总是比精心策划好的容易出爆点。 她心情烦躁,烦的不是卡尔买醉这么个事——说真的, 这算个屁啊, 足坛里现在的自律标杆c罗还有喝醉酒后穿着高跟鞋笑得站不稳的照片呢。球星偶然一天喝多了再普通不过, 又不是欧冠决赛前一晚酗酒了, 卡尔这个事也就是难看在今天还是训练日。 但正是因为今天是训练日,大家只会觉得素来敬业的他竟然成了这样,那肯定是出问题了。 就连俱乐部里都是这样的态度。 根本没人想起来去骂他,没人觉得他是那等子人, 重心全放在原因上了。 而乌尔里克害怕的正是那个原因。她不懂卡尔怎么会这么大胆, 让她现在都感到脊背发凉和害怕:他最近怎么会忽然又和巴拉克联系在一起的,是伪装得非常好、没有被拍出来,还是可能已经被拍到了, 只是暂时没曝光? 这种状态太被动了, 让乌尔里克简直想原地尖叫。如果她研读过像小时代一类的作品的话,她可能会想把玫瑰花砸到卡尔的脸上去,问他男人是天, 男人是地,你离了前夫活不下去吗? 而且还加重了她深深挫败感的地方是:卡尔一个字都没和她提过。 第580章 就好像是一直在躲她,生怕她阻碍了他的感情。 可他们说好了在事业上要无比坦诚的。卡尔没有私生活可言,这些事也是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的,他明明知道。 可她的心脏里也惶恐,担心是当年妹妹的事又被翻旧账翻出来。乌尔里克的人生里只有那么一件事瞒过卡尔,巴拉克在门外要见他,她让对方干什么都行,写信、发短信、打电话,但就是别出现——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们分手后也很多往来,只觉得巴拉克好没意思。当年因为卡尔夹在他和拉姆中间选了拉姆就甩掉卡尔了,分就分呗,没什么好说的,这事确实让人难过,就当大家扯平,一刀两断了,她也能理解巴拉克,但并不看得上他。 她想,你比卡尔大了整整11岁,在他刚成年时候就和他恋爱,他为了你在球场上打人吃红牌,而你呢?自己斗不过拉姆,气撒在卡尔身上? 能利索分了,算他没良心,也算他还有点良心,别再可着卡尔霍霍了。 虽说卡尔体重蹭蹭掉,心情很差,但乌尔里克从不像拉姆一样怪到巴拉克头上去,而总是鼓励卡尔,希望他自己看得开,不要被一段恋情伤害成这样。 卡尔想找什么男的女的找不到啊?忠贞是好事情,可这都分手了,是在图什么,乌尔里克忧心忡忡地想。 三年里巴拉克不闻不问从没出现过,在新朋友新队友的陪伴下,卡尔状态明明好了很多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结果现在妹妹出事了,他又要冒出来。 莉拉住院那么久,全是穆勒陪着,穆勒找关系,谁都会来,唯独他是局外人。乌尔里克都不知道他和莉拉有什么感情可言,他们俩还是情侣时他和莉拉在两个月里住过同一家骨科医院? 这算什么,多少致敬哀伤,还是乘虚而入? 卡尔都快不吃不喝去自杀了,他出现又有什么用,莉拉又不会死而复生,他倒是想着重新和卡尔在一起吗? 所以当时的她那么做了,可谎言就是谎言,尽管她在那一刻一定会那么选择,但现在依然感到悔恨。 卡尔瞒着她,她也想到,这是我当时说谎的报应吗?他不再信任我了,都只能怪我自己,对吗? 可乌尔里克也觉得自己从去年到今年一直在努力改变,想让卡尔感受到她对他的关心、支持,卡尔却像一点都接收不到,甚至比以前更糟糕了。不管卡尔发现没发现,她都希望对方是来质问她,攻击她,而不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躲起来。 她本能地觉得痛苦,痛苦于他为什么不能好起来,可看到他躺在床上苍白着脸昏睡,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跑去卫生间洗脸,在冷水里狠狠地要求自己别惊慌,别埋怨,冷静下来。 她为自己刚刚的抱怨感到愧疚。 卡尔需要帮助,他比任何人都更讨厌他自己犯错,她明明知道的。 如果不是很烦心的事,他也不会不告诉旁人。 拉姆来得最早。 他现在工作自由度倒是高,退役了就是自在,到处都能伸展拳脚。乌尔里克不太美妙的脸色让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带着平和的语气,兼具玩笑和安抚的意味说: “卡尔那么多年都是最省心的球员,眼下也算是让你麻烦一点。” 知道他在点自己,乌尔里克心想他有时真是护短得让人生厌。卡尔是她的客户,又不是拉姆的谁,拉姆连她这个经纪人都管,也实在是端着不知道哪门子的一家人的态度,不知道还以为卡尔当年真和他妹妹结婚了呢。 不过他和卡尔关系是真的好,她也明白,所以没动气,只淡淡回嘴:“放心好了,没你操心得多。” 拉姆被她刺一下,也不生气,坐到卡尔床边先检查了一下床垫被子舒不舒服,而后又看了一下护士在床头留的观察记录表,放下板子,才抬头微笑着和她说: “能为卡尔烦心,也算幸福的苦恼嘛。” 死装哥,领带系错了都没注意到,早上看了新闻还不得多破大防了,没在镜子面前咬牙切齿或者把袜子也套错了就不错了,这会儿和我在这儿演什么运筹帷幄。 乌尔里克在心里翻了个淡淡的白眼,可看到拉姆这副也不是全然淡定的样子,她心情又莫名好受了很多,毕竟他们俩多多少少都算“巴拉克受害者联盟”里头的人,于是她也笑了一下,算带过了这一茬: “我出去打个电话,过一会儿回来。” 舆情虽然不坏,但还是得处理。 不然要是被人趁机造黄y,往不好的地方发酵,说卡尔在外头把人弄坏y然后不愿给抚养费半夜被赶出门,或者什么强制未遂半夜被赶出门一类的事就麻烦了。 这种黄y洗脑包最深入人心了,辟谣了都会被继续说“删帖删评论捂嘴了?肯定是真的”。 再加上足球明星的群体画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是装家庭好男人装几下就露馅了,群众对他们的私生活怀抱极大的不信任,就连卡尔也不会例外。被当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碍事,就怕又有新污水降临。 吃一堑长一智,乌尔里克这次是真警惕了。 卡尔偏偏在这一会儿醒了,一睁眼看到拉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感觉下一秒就要听到“拉姆发出不赞同的声音”,他赶紧把脸往一边扭过去。 “醒了?喝点水。” 卡尔把眼睛紧紧闭上。 第581章 “你眼珠在转,你知道吗?” 卡尔啪嗒一下,把手从被子里甩出来,甩到脸上。 他忽然发现嗓子像被刀刮过一样痛,鼻子里在往外呼滚烫的空气。这滋味真差劲,他也懒得装睡了,睁开眼坐起来要喝水,拉姆已替他端了过来。 他越是这样,卡尔越觉得浑身难受,比头疼还难受,愧疚滔滔不绝地翻滚上来。 “在这儿做什么?”他蹙着眉头,用沙沙的声音问:“你不用上班吗。” 和拉姆呛声?这绝对是错中错,对方气定神闲地就把他打了回来: “卡尔,恐怕你才是需要工作、却躺在这里的那一个。” 卡尔麻木住脸喝水:“要你管。” “每次你和米歇尔处不好,就拿我发脾气。不过没关系,这也说明我们俩更亲近。” 拉姆也不绕圈,轻柔地接回杯子,给他递了个手帕擦嘴角: “听你说的叫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管你。” 烦死了。 卡尔手帕往床头柜上一扔,躺回去,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谁说我是为了他烦,你不要再替我说话了,我好讨厌这样。” 这样的事上,竟连拉姆也不懂他,卡尔感到了深如海洋的孤独。 尽管此刻病房明亮,他却觉得依然像泡在凌晨的夜色里。 卡尔真正的痛苦是他不懂他自己,他要被他自己折磨疯了,本质来说,和巴拉克没关系。 他越来越察觉到所有人都在向他传递同一个信号,那就是“为你自己的幸福负责”——准确来说是整个世界都是。整个世界都对他好极了,他闯入教练的战术会,全让一圈人毕恭毕敬;他大骂队友,却让他们更加服从;他在媒体面前大放厥词,球迷们乃至是克罗斯这样的身边人都替他冲锋陷阵;他对最支持自己的球迷冷漠、当坏蛋,他们却还是加倍爱他。 他伤害朋友,他们却都不离开他,而是努力解决问题,总是轻轻一哄就好了,总是那么关心他。 现在就连死不张嘴的爱人也张嘴了,人家根本没有对他那么不好,这么多年过得够惨够委屈了,但还是回来哄他一遭,道歉当年没有想那么伤害他,希望他放下过去开心起来。 当心理上的终结感终于降临时,卡尔也好像从他身上所有的drama幻想里清醒了,并立刻被现实捶打成一滩卡尔泥。 他还要怎么样? 他的世界还不够好吗?他无病呻吟痛苦万分,真的只是他自己犯/贱,是吗? 卡尔绕了一大圈,从全面否定自己,到情不自禁否定世界、原谅一点自己,再到完全否定自己,所有对脱离痛苦的尝试,都像臭狗屎一样,哗啦啦被踩了个稀巴烂。 他恨不得去求医生把他的脑子撬开来,或者炸掉,这样他是不是就没有这些毛病,是不是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别人一样呢? 他能现在就好起来吗?他现在就好起来,起身,充满能量和活力地告诉大家其实他好了,行不行?他能做到吧?或者说是不是只要先做到了,就能感觉好了,是因为一直休息和试图放纵自我去退役,才这么低落的? 拉姆轻轻地把他的被子扯下来,探头过来和他眨巴眨巴眼睛:“气哭啦?” 卡尔一把将被子重新扯回盖住脸:“我没有在撒娇和开玩笑!” 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拉姆轻轻说:“那我向你认真道歉,karli,对不起。请回来呼吸,好吗?” 这样的拉姆,卡尔也烦。 对方太懂如何把自己摆放在刚刚好的、卡尔不能不理会也不能伤害的位置。就算他很爱卡尔,就算他不太容易受伤,卡尔也别想随便把他当出气包,真是非常重要的。 “我讨厌你。”他恨不得小行星现在就从天上掉下来,只把他一个人砸死。 拉姆说:“听起来你只是在讨厌自己。” 他再次拉开了被子,这次卡尔没再盖住自己,只是用手挡住脸,拿牙齿咬住了手腕侧面,几秒就咬出了血珠。拉姆告诉他: “宿醉后就是这样难受的,karli。但别怕,这只是痛苦,它不会毁掉你。酒精很快就会代谢掉,你还是很健康。像你这样好的球员,一天不去训练也没关系,心情调整好更重要。我也不是来教训你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喝成这样,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总要关心一下的,我又不是那种坏人。” “关心就是关心,我没有要责备你,毕竟喝都喝了。”他扒拉了一下卡尔的眼珠:“你现在好点了吗?” 卡尔挥开他的手坐起来,忽然无缘由地感到自己充满了能量,甚至是溢出的那种,仿佛只是在拉姆短短的话里,他的心情就极大地好了起来,让他充满了要从现在开始就好好生活的欲望。 刚刚的剧烈烦躁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情绪。 “我想回自己房子里去。” 拉姆被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弄得愣了愣,但下一刻又点头:“唔,当然可以啦。我先叫医生,让她来再检查一次,乌尔里克在外头,和她说一声,她送你回去或者我送你,好吗?” 什么?那听起来好久。卡尔又转移了注意力:“那我先吃饭吧,节省点时间。” 说着他就掀被子下来了,因为头昏晃了一下,但晃完他站起来后,又觉得好多了。 第582章 果然遇到事情不要躺着,先起来做就好了,是不是? 卡尔一下子又振奋到,惊讶地发现其实快乐这么简单,不知道他之前在难受什么。 “今天又不着急,慢点,你慢点。”拉姆更惊讶了,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也行,那我让护士送点吃的给你。” 卡尔已经自己在啪啪啪按铃了,按了三下,充满激情,像个第一天发现呼叫铃这么清脆悦耳的小猫似的。 等饭吃的过程里,他又打开手机,哗啦啦地查看社媒,看到不好听的话竟也没感觉,不担心不害怕,只觉得津津有味。旁人发给他的短信,他也siusiusiu全都回复了一遍,用语充满阳光,感谢他们的关心,并发誓自己现在已经没事了,努力下午就赶回去训练。 为什么不去呢?卡尔想,我现在没事了,感觉好好啊。 不上班太怪了,他都不想等到明天。 吃饭的功夫里他又在边吃边看手机,从一个奢侈品家居店的官网上买了好多花瓶——都是之前可能扫到过,但不确定买了好不好、能不能用上的,现在他全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买了,心态也变成了买完我自然会用上的。 买东西也是好事啊,最好今晚就能到,到不了他也先把花全买上,然后再思考怎么放,实在用不完的堆仓库不就是了吗? “karli?”拉姆更担忧地询问他:“你确定肠胃舒服吗?你今天吃好快。醉酒后这样容易反胃,下午别去赛贝纳了,半天一天的有什么区别。” “我没事啊,我真的觉得挺好的,谢谢你来看我,菲利普。” 卡尔这会儿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状态,这实在是太久之前的感觉了,好到让他忍不住微笑和忽然热爱起这个世界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好了,可能喝完酒人真的会变开心,怪不得大家爱喝酒……心情好的人真好啊,吃饭也好吃,想到要去上班也不难过。你因为我刚刚和你发脾气所以不开心了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刚起床了烦心,但我现在好多了。” 他还极少有地笑着向拉姆凑过来,俏皮地学着他刚刚那样,扒拉扒拉自己的眼皮:“你再来看我,我真的好了。” 尽管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但上一次看到卡尔这样仿佛还是上辈子的事,拉姆一时间怔愣住,竟一点点反驳和打断的话都说不出了。 到底是怎么了呢? 难道真的忽然想通了吗? 有些人会大彻大悟,心态的转变确实就在一瞬间,拉姆也不确定了,因为卡尔此刻的积极并不作假。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把对方难得的好状态往地上摔,而是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你的领带怎么是错的,都快掉了。” 卡尔伸出手来,替他重新系好,忽然在这温馨一刻感到十足的感动,充满爱的眼泪差点就要掉出来: “对不起,我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坏?我也不想这样的。谢谢你没有生气,还是一直陪着我。” 这是他第一次眼含热泪却不觉得难过,反而整个人心脏里都温热、饱满,只有强烈真挚的感情在流动。 不可思议。 卡尔再次感到,心情好时,生活竟然如此美好,阳光的颜色都像童话书里的,每个人都这样值得爱,他想爱每个人,想对他们好,想给出现在头脑里的每个人都发消息,甚至是立刻给巴拉克也发,告诉他“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陪着我,忘记说了,我真的好开心”。 他也立刻和乌尔里克说了很爱她,很感谢她忙前忙后做的一切,也很抱歉他一直对她说谎,昨晚还跑去喝酒,给她又惹了新麻烦。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卡尔真诚发誓。 他能长大,能做到的,一下子就能了! 不可思议。 卡尔又跑去看小花了,感觉它们好可爱啊,笑着询问护士这是什么。他是非常擅长讨人欢心的,很快很多护士都走了过去,高兴地和他聊起来,关心他的生活,叮嘱他下面几天该怎么照顾好自己,而他也都很认真很感激地听着并点头记下了,并说要给所有人都买星巴克,感谢他们的照顾。 他还给每个人都合照和签名了,甚至有病人闻讯从楼上坐着轮椅赶来,医院很快乱成了粉丝见面会,但卡尔一点不耐和疲惫都没有,反而特别暖心地和每个人都认真说话互动了。 天哪,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所有人都惊讶极了,很多人认识卡尔,知道他风评很好,但他们一直以为对方是高冷精英的那种形象,没想到在生活中,这样的大球星会这么温柔可爱。 护士们回想卡尔被送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情已和吃瓜网友们不同了,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卫生间带薪拉屎,拿出手机po出刚刚的合照,发一百条“他仁超好!!!谁害了他谁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 拉姆和乌尔里克说:“卡尔不对劲。” 乌尔里克也迷惘:“可他看起来真好……我的天哪,真好。” 胡梅尔斯被穆勒打到地上时,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摔得天旋地转,得亏穆勒还是有分寸,这么两三级楼梯,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高度可言,胡梅尔斯捂着脸,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正中他眉骨的拳头而感到剧痛——他真担心自己眉框骨骨折了,或者鼻梁断掉。 如果他是面部平滑可爱的亚洲人,现在可能眼球都被砸到了! 第583章 饶是和穆勒关系很好,他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你他爹发什么疯?” 他心里想着卡尔的事,本能地跟着穆勒走,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带到这种没监控的角落来之后,一言不发地回身就给他来了一拳头。 穆勒已经算他在拜仁最好的朋友了,他们俩小时候在青训里也认识,又是差不多时候进的国家队,再等他回到拜仁来,卡尔和穆勒也是最先冲他伸出友谊之手的。 他们俩甚至前几天还说要一起拍一个什么新综艺,叫托马茨大挑战,结果今天穆勒就来挑战他来了,物理意义上的。 “你还好意思说?”谁知穆勒不仅不后退,反而更去用力地喊了出来,拳头死死捏住,站在台阶上,胡梅尔斯用模糊的单眼都能看到对方极度愤怒、夹杂着极度心痛的神情,仿佛恨不得再狠狠踢一脚: “你对卡尔做了什么?” 什么玩意。 胡梅尔斯甚至短暂地忘记了一秒钟疼痛,而是陷入震惊。他还想知道是谁让卡尔这样呢,诺伊尔也不是,因为他们俩最近根本没交流,卡尔要难过也犯不着现在才难过,他反射弧才没那么长。 而且胡梅尔斯感觉诺伊尔也不配吧。 他都有点不敢去想会是谁,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 卡尔从不在乎他。 卡尔是永远走在他身前的纤细身影,是他坐在多特的看台上灰暗凝视的天才球员,是他进国家队时已戴上袖标的队长,是骑在他身上给他一巴掌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好的主人,是心情好时才会偶尔亲吻他一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背对着他穿上衣服的p/y。 是为了别人进来就把他一脚踹到床底下去的,全世界最冷漠无情的人。 胡梅尔斯常觉得自己为了得到卡尔的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和一个吻而挨了很多打,虽然他后来也喜欢上挨打了,可卡尔还是从不回头看他,他经常觉得自己没有被卡尔当人看。 这是不会变的。 从不回头看他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去伤害自己,为了他去流眼泪。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头被刀刺进去,越来越往里,血淋淋地生疼。 穆勒现在却认为是他的问题。仅仅在眩晕的一秒里,胡梅尔斯产生了一种“万一真是因为我”的错觉,下一秒,羞耻、可笑和痛苦就千百倍地翻滚了上来,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他那么羡慕和嫉妒的、站在卡尔身边的穆勒,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私生活里的事,甚至还远不如他呢。 两年前,胡梅尔斯刚转会来的时候,拜仁正好在穆勒过生日时替他拍了个小纪录片,叫“我们一起: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里面用手绘漫画和照片结合的方式,讲了他和卡尔共度的十年。 这既宣传了青训,又回顾了穆勒在拜仁的完整职业生涯,和他加入后拜仁正好经历的一段大上升期,不动声色地讲着属于拜仁的dna,看得很多铁杆仁迷一度泪流。 胡梅尔斯看着片子想,我他爹还有从六岁到二十六岁呢,但谁知道啊。 卡尔不会对他笑,从不回头看他,却对穆勒这样温柔亲昵……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又如何呢? 看,他甚至不知道去找诺伊尔,而是来打他这个失宠了几个月的仁下仁。 在这儿搞什么闪电袭击,分明自己是最大的局外仁。 所以穆勒说完后,他捂住钻心疼的眉骨顿了几秒,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都不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了,反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托马斯?” 他就这么垂着手靠在墙上,任由一边侧脸流了点血,眼神语气却是含笑的,仰头看着他,同他说: “卡尔又不想告诉你,都好几年了,你现在打我有什么用?你既然担心,应当直接去问他才对。怎么,难道都喝到哭了一整夜,他也不愿意联系你吗?” 穆勒脑子里是真的发出了像鸣钻一样的尖锐轰鸣,眼前一黑,差点脚下一软站不住。 第126章 大卡 胡梅尔斯甚至感觉自己挨的这一下成了某种荣誉勋章了, 最起码在穆勒这儿他还是和卡尔完全挂钩的重量级角色,说起来虽然很可笑,但他就是没那么痛了, 就连被人知道是穆勒打了他,他都无所谓了。 只是拜仁的新闻从来都是光速溜出塞贝纳, 特别是打架这种动手的事。卡尔人还在路上呢——他非要上班, 乌尔里克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就先看到新闻了。 球迷们震惊坏了。 “这又怎么了?” “卡尔刚为情所困闹出这么大的事,穆勒就在基地里殴打胡梅尔斯, 我觉得这不可能毫无关联,因为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高兴地拍综艺。” “感觉穆勒就是为了卡尔出头啊?胡梅尔斯抢了卡尔地下女友?深情专一好男人为情所伤,被双重背叛不知所措闷头大哭?不会是又一桩友妻门吧?这件事情真是太疯狂了。” “沃日他们白男白女是真的敢想, 太野了这个假设, 但我怎么感觉真的有可能的啊!狐媚老师鬼迷日眼, 一看就是一副slut样, 外国女人就喜欢这样的/转发:感觉穆勒……” “但卡皇才是多年来最吃香的啊,年年在太阳报的希望和他恋爱的球星那种投票里霸榜的,男女双频都是。哇不管是谁伤害他,为了什么原因伤害他, 都超绝没眼光哎, 可能命里吃不了这么好的吧……” 第584章 “绿荫好莱坞12月年度大戏火热拍摄中,action!” “我真服了拜仁了,就没喜欢过这么抓马的俱乐部, 场外新闻独一家, 让我编我都编不出这么多离谱的事。我不信狐媚会抢卡爹的女人,他对卡爹其实很顺从的啊(爆哭)(爆哭)为什么都把他当坏蛋难道你们看不到其实他总是会在卡爹身后用星星眼看他吗(配图x8)都说了狐狸是犬科动物(爆哭)” 虽然有很多中文看不明白——自动翻译过后也是支离破碎的,什么胡梅尔斯是狗这样的话, 卡尔惊讶于亚洲球迷们当面总是那么腼腆,在网上却能非常大胆地用词——但反正他知道了两件事,一,穆勒打了胡梅尔斯;二,胡梅尔斯被别人当成抢他不存在的女朋友了。 确实,要不是这个新鲜出炉的重磅消息冲到了热搜第一,本来应该是“#她是谁”这个tag锁定榜首的。 卡尔点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全是他的女朋友(…) 卡尔真的:? 他现在比较活泼,直接一个歪脑袋换角度看的大动作,给开车的乌尔里克吓得不轻: “卡尔,怎,怎么了?” 卡尔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他在这儿像小孩子一样歪头歪脑地干嘛呢,和她说:“怎么这么多模特在发照片啊……” 里面还有好几个是和他合作过广告的,粉丝量相当大,倒也一点都不忌讳。 有的人是在澄清绯闻,发一张昨晚和伴侣在一起的性感美丽对镜飞吻自拍的合照,配字“不是我哦~ #她是谁”;有的是抱怨地发一张身材火辣的美图,配字“我这样的卡尔都不曾回复我的短信 #她是谁”;有的是不知真假的心疼和声援,发一张以前自己和卡尔在拍摄片场的合照,配字“不要为不值得的人难过(拳头)”…… 当然还有语言不明暗示自己就是地下女友的,但因为拿不出一点点证据,基本是海量吃瓜群众冲去提供了一圈热度和粉丝后就结束了。 这一波新闻出来,还没落地呢,一大堆美女倒是把流量先吃到饱了,直接成互联网大热门的事了,球迷们一边疯狂渴望能找到嫂子一边不忘惊叹卡尔真是形象太好了,这么多美女不说喜欢他,最起码是把他当个好人的,和他合作过后很高兴,愿意表达关心和好奇,而且不害怕自己的名字和卡尔被扯在一起。 要是换个丑男或烂人在这儿,再有钱也避之不及了。 喝醉了酒导致误工还能全网心疼找嫂子的人真是没谁了,要不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球迷们看小说看到了这种情节都要骂一声这么能编,现在却感觉再正常不过。 他们越来越觉得卡尔是个活人了,对他的了解也从没像这几个月这么多过,特别激动地咂摸着,感觉他真是可怜、可爱、真实鲜活得不得了,仿佛就在自己身边,有那么那么多特别的性格,那么那么多好耐看的人生细节。 在这么发酵的情况下,如果那个人真的被找到了,大家都不知道得多爆炸,不得是开个账号一夜之间百万粉丝的水平,是个仁都得来瞅瞅能把卡尔拿下的人是什么水平。 穆勒给胡梅尔斯的惊世一拳反而是帮卡尔分摊火力了,毕竟这两人打架也是让球迷们倒吸一口凉气,吃瓜吃到眼都要发直了。 还有个热搜也在飞速上升,说今天是无心工作日。 “拜仁,离开你谁还天天弄这么多大新闻哄得我老板班都不上了忙着趴在那儿焦虑刷更新,谢谢你(双手合十)” 乌尔里克也是又双叒叕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粉丝冲动也就算了,这么多名人跟着一起吃瓜为热度添砖加瓦是要干嘛?她有时经常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知道卡尔有多好的人,但像这种时候又会狼狈地发现,不,她不知道,最起码她没粉丝们这么狂热。 她已经分不清是虐粉太成功真的提纯了,还是卡尔本来就异常好的路人盘在不断发力创造奇迹,可能二者皆有吧。不过此刻被卡尔直接问了,她还是略带尴尬的,感觉这某种程度上来说算自己的工作失误: “伊莎贝拉的那条澄清是我请她发的,这样可以分散视线,而且也是很好的互动,没想到后来变成这样了……” “没事。” 卡尔反而倒过来安慰她: “现在情况看起来挺好的。你辛苦了,乌尔里克,要是我昨天没跑去喝酒,本来不会有这些事的。对不起,处理这些本来就够头疼了,凌晨了你还在忙金球奖的事,这么多天在外面工作也很辛苦,但我却一直瞒着你,然后又弄出麻烦来……” 乌尔里克心底一酸,想到她那些压力下的烦躁和抱怨,对这么好的卡尔就更愧疚了。 卡尔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地对待身边人的,就算是很多糟糕的困境后,他也从不会一蹶不振,总是很快回到生活中,继续沉默又坚强地带领大家面对难题,比任何人都更理智、坚强,总是能拿出好的表现和勇敢的心态。 所有人都说对不起时,卡尔依然不会指责,他会说没关系,然后想想自己还能不能多做些什么。 足坛里受球员气的经纪人多如牛毛,他们像是干服务业,哄着球员胜过哄祖宗,可卡尔十年里没有把任何私人情绪带给乌尔里克,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其实在他们的合作中,更多时候卡尔才是充当冷静剂和稳定剂的那一个。 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对待自己的经纪人,不用这么对待身边的很多很多人。 第585章 所以大家都敬佩他,觉得他更成熟、更聪慧,更伟大。 情绪明显变差,其实也就是这一年多的事。 欧冠杯拿到冠军后,他就对金球奖不想钻研,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总是消极地抵抗着什么似的。 今年拉姆退役,夏天他彻底休假再回来后,就忽然崩盘了,像忽然进入了迟到的叛逆期。 可卡尔连叛逆都不是真的叛逆,仿佛只是在一些伤害自己的怪圈子里打转……他不擅长伤害别人,最多是回避。 回避当然也给旁人带来伤害,但卡尔受到的永远比旁人更多,因为旁人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乌尔里克一直都知道,他是非常非常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或是让旁人为他难过的人。 卡尔每年写的新年愿望都是希望身边人全都健康开心。 乌尔里克之前觉得是他和拉姆感情太好了,或单纯不适应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都在离开,但现在才感到,也许卡尔一直都不够好,只是还有建功立业的信念支撑着他,责任心让他没有办法离开。 大满贯的夜晚,卡尔也流了一些眼泪,这里面固然有喜悦和苦尽甘来的泪水,可乌尔里克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神情更像是在海上漂泊了太久的人终于停靠到岸边,他捧着奖杯,感慨着: “我也算对得起大家了。” 比起成功,“没有让人失望”的释怀对卡尔来说显然更明显。他没有获得什么的显著骄傲和自豪,只有终于从失败的高压下成功逃命的喟然长叹。 足球对他来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东西的呢?虽说工作久了难免会如此,可乌尔里克认为卡尔是不同的。她在他还是青训球员时就看过他的比赛,他在场上百分百投入,百分百闪光,那种专注不是单纯的“我想靠足球吃饭”就能做到的,他对足球纯粹的喜爱,和对胜利、成功、梦想的专注,超过百分之九十九她认识的球员。 不是所有人都能战胜失败的,有些孩子可能因为连续一下午没进一个球就放弃这项运动了,有的球员会因一次关键的失利再也没法做回最好的自己,但卡尔从来没有被失败击垮过,失败总是让他变得更强大。 那年媒体写,他的下限是天才,乌尔里克觉得真是再对不过。 最近她抽空去了一趟瑞士,既是在那里见一个赞助商,也是为了去处理埃里卡。原来的医院因对来访者管理疏忽而在业界爆了大雷,很多病人都移出了,埃里卡也不例外。 五年以来,她一直经受很好的治疗,精神状态也在不断改善,每天就是坐在窗边画画,大家都知道她是很温柔很优雅的一个女士,在她精神好了、身体却立刻变得很不好后,更加同情她。 不然也不会同意让她见外人。 院方本来觉得,在大幅度改善后,适当接触外在的人,对埃里卡的精神会有一点好处的。 记者是她的前男友带来的,自从莉拉死亡后,他们就彻底一刀两断了,但埃里卡也希望能再见一见他,只是没想到对方有别的意图。 在经历了记者的访问后,她变得更糟糕了。 新的医院里新的医生告诉乌尔里克,那个记者大概是问了很多很多关于她不幸的人生和莉拉死亡的事,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刺激。 她现在已经几乎不能动弹了,身体情况还是那样,可她不愿意吃,不愿意喝,就只是一日日躺在床上,在护工来强行把她拉起互动时,才会麻木地任由人摆弄。 “她现在还是觉得是卡尔害死了莉拉吗?” 医生长叹:“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是自己的错,不然痛苦和疯狂从而何来呢?人是很脆弱的,有些人格外是。为了逃避巨大的错误和那种痛苦,在短暂的瞬息里,做出什么都愿意。等回到现实中,又会更加后悔和厌恶自己,而后自暴自弃继续逃避,情况再恶化。在这样的循环里,实在是太难走出了……” 乌尔里克忽然感到心被抓起来:“这种问题,这种具体的心态,也会遗传吗?” “我们很难分清是潜在的某种基因,还是不断向下传递的代际创伤,造成了这种现象:孩子受父母所害,又变得和他们很类似,一代一代,总是如此。但我觉得没必要过度担忧,埃里卡女士的问题显然更多是后天的教育、经历导致的,这意味她的孩子完全不必和她走上同一条路。 也有很多孩子会超越他们的父母,成为完全不一样的人,只是……这也真的很难。” 再难的事,乌尔里克也要帮助卡尔。她绝不愿意放弃他,不愿意看着他伤害自己,不愿意他变得像埃里卡一样。 她笑起来,透过后视镜和他短暂目光相碰,冲他传递去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我可是你的经纪人,我不做这些事做什么啊?那我怎么好意思挣你那么多钱?再说了,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经纪人了,真的,卡尔,你想想你身边那些混账,也知道他们的经纪人得多头疼,比我头疼百倍……” 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幸福地说:“你真好。” 乌尔里克都想流眼泪了。 她好希望卡尔能一直像现在这么开心。 卡尔下午就回到了俱乐部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但他非常好的状态又让工作人员们迅速安下了心,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接到消息后都从办公室里给他打来电话,变成了三人通话,他们都抱怨他今天索性就休过去算了,干嘛非撑着过来。 第586章 原本想教训他两句的话,也立刻说不出口了,反而变成了心疼。 就好像家长看到小孩犯错刚要生气,又看到对方可怜巴巴地跪在那儿擦地板弥补,立刻就很不讲理地把错全甩到天啊,地啊,空气啊,上头去了,不想觉得是孩子不好。 赫内斯还要严肃地问他: “卡尔,什么人让你这么失常?这简直是魔鬼,你一定要小心。” 他的话比恶婆婆还恶婆婆,听起来恨不得马上带人上门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打了,警告她发票是一分钱都没有,但你现在就离开我儿子。 鲁梅尼格态度宽宏一些,不像那种喜欢棒打小年轻恋爱的老古董,可还是很不赞同: “谁还没为爱情掉过两滴眼泪,这本来没什么,可你不能” 赫内斯一听不乐意了:“还有下次?你是要害死我们卡尔吗?这种女人还能继续往来?” “你懂什么,越是阻拦卡尔越要把她当个宝呢。他这么大人了,又不傻,你怕他做傻事?” “今天这还不叫傻事?就你会做好人,说好话。你真的是要害死我们卡尔啊!” 他们俩在他的手机里吵起来了。 主席们好有争强好胜的心,一天到晚虽然为几千万的生意发愁,为几千万的球迷思虑,在体育界叱咤风云,在俱乐部里只手遮天,勾心斗角,但也同样能为家长里短的话题吵个底朝天。 卡尔努力解释他只是车子抛锚了,去小酒馆里躲躲,结果又不自律,和别人没关系。 而且他不懂哪怕真的有个恋人,怎么会因为他趴在酒馆哭,就全怪对方啊? 听到他们这样说,卡尔感觉他们就是一辈子把锅往女人身上推,推习惯了,好老头子的作风,他一点都不爱听,好无可奈何地忍住大半天,最后直接退出了。 鲁梅尼格和赫内斯继续隔着一个电梯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吵架,过了七八分钟才发现卡尔早离线跑掉了。 “这孩子!”他们俩又同仇敌忾了一句。 然后为这份整齐划一的抱怨而大大地哼了一声,又整齐划一地挂了电话。 上午训练课只有一节,下午两节,队友们都在场地里了,卡尔换了衣服就去了,把大家全给吓得不轻。 安切洛蒂原本在烦心于今天大家训练都心浮气躁的,特别是中午穆勒给了胡梅尔斯一拳头后,下午整个氛围真是彻底管不住了,让他在心里发愁卡尔作为队长,忽然出现这种情况真的对管理来说太难了,谁知他看到基米希一副激动样朝场边重来,吓得一回头,卡尔就出现了。 而且一点宿醉的样子都没有,除了眼睛有点发红以外,他神情愉快,看起来休息得很好,精神充沛,和所有工作人员都热情地打了招呼,也没有什么回避的样子,只是不好意思地讲自己只是在外头兜风结果车没油了,进酒吧喝酒没打住这一套话。 虽然都在找嫂子呢,但他站在面前这么说,又特有可信度——再说了,不妨碍他们一边相信这个,一边继续吃八卦嘛。 卡尔自己好好的,网上还能继续看新闻。 皆大欢喜了这不是! 他们都开始忍不住用眼睛去瞄卡尔和穆勒,还有胡梅尔斯,但在训练里什么都没发现——卡尔一归队,第一件事是向大家讲了情况道了歉,并主动缴了迟到罚款,用作聚餐基金,等下一场比赛胜利就然后就开始紧他们的皮了。 他一来,训练立刻就有了训练的感觉,什么聊天八卦,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场上只能留下跑步时痛苦的呼吸声,直到有球训练,开始抢圈、对抗练习等,才有正常的聊天。 卡尔在,就像秩序在,一切都回到了常态。 甚至因为想到卡尔也有晚上乱溜达偷偷喝酒结果翻车的日子,他们都觉得他更亲近可爱了。 基米希例外。他非常不能接受卡尔会做出这么不自律的事,所以深信不疑是有嫂子害了他,而他现在不过是在故作坚强地伪装(…) 尽管卡尔竟然处理不好私生活这件事让他感到心情复杂,可他又同时觉得,会为了爱人流眼泪,这才是卡尔这样纯粹高尚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两种矛盾的情绪打架,快让基米希脑子宕机了,都不知道该和卡尔说什么话。 他又担心他,又生气,又高兴,又沮丧,要真的是小鸡的话,现在肯定拿鸡嘴把自己胸前的毛都叼秃了。 卡尔以为他又回到往日冷脸的状态了,果然是真的好了,还欣慰了一番呢——就算在这么积极的情绪下,他都不太希望基米希对他有种异样的崇拜和喜爱,他还是更希望对方叛逆点,真的能和他对抗住,好未来接他的班。 还有一些人也例外。 真的了解卡尔的人,是很难相信他这套说辞的。 下训后的事,工作人员再想竖起耳朵听,也没本事知道球员们的课余生活。 卡尔先去关心了胡梅尔斯的伤势。 胡梅尔斯知道他会来问,连药都不想涂,也不想被纱布盖起来——那就不显眼了,所以消毒后就直接露着,像个无声的提示词似的挂在那。 但他没想到卡尔会问得这样关切。 当卡尔的手指轻轻触摸到他额头的肌肤时,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发抖了,低着头攥紧了衣服,听到卡尔在用忧心和叹息的语气说: “肯定很疼。” 第587章 人摔了一般拍拍屁股爬起来就行了,但要是旁边有个人问就不一样了,委屈感大大增加。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卡尔。 从不关心他的卡尔,也会怕他疼吗? 胡梅尔斯忍不住把脸抬了起来。他眼型漂亮,睫毛长,生得一双很多情的眼,眉骨挂了伤,反而让波光粼粼的眼睛显得更深邃动人了。 他也不说话,就是轻轻把脸转过来,用没受伤的那一边轻轻往卡尔的腹部靠靠。 不得了了,卡尔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侧和耳朵以示安慰。 胡梅尔斯一下子整个仁都快飘起来了。 “疼,我头都没打懵了,耳朵现在还嗡嗡地响。”他和卡尔说:“但你别担心,我不和他闹,什么都不说……我不让你为难。” “你受委屈了。”卡尔怜爱道。 胡梅尔斯情不自禁靠得更结实了点,抬手轻轻握住卡尔放在他脸侧的手腕:“你为了谁这样了?” “没有谁。” “我就知道我不配知道。可换谁来都不值得,你教训我,自己却这样乱来。” “我知道你关心我了,别说胡话,要好好的。”卡尔轻轻点点他:“乖。” 胡梅尔斯给他这一手指,这一下点得,像受到了什么内功的冲击似的,因这样轻的力道,也软绵绵地往座位上倒去,就这么呆呆地躺了好一会儿,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喉结轻轻滑动着。 年少长久的注视和陪伴,成年后若有似无得到的爱,全都一同翻滚在他的身体里。 这一个是飘飘欲仙,打人的那个却实在消沉。穆勒想问,可想到卡尔宁愿在马路上一脚油门把车开走都不理会他,又不敢问,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从来不是这样冲动暴力的人,当年罗本直接在比赛里往他脸上打了一拳头,他都在事后原谅了对方,很快重归于好——而今却是他自己为了私事在塞贝纳打了队友。 可他实在是疼,疼得除了眼睛,五脏六腑都在流眼泪,疼得血液像岩浆,每次心跳和呼吸都是折磨。 卡尔坐进他的车里,伸出手来拉他的手腕时,他声音都走调了:“……找犯罪证据呢?” 卡尔忍不住笑了,虽然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可眼神和声音都还是温柔的: “你也知道啊?” “他活该!” 穆勒急切又恼怒地转过来看着他,看他还含着淡淡血丝的眼睛,疼痛千百倍地翻滚起来,让他在这一刻快要不能呼吸。 卡尔坐在这儿,就坐在这儿。 十几年前他就这样看着他。 他永远无望的爱人。 却在为了别人流眼泪。 “他活该……”穆勒哽咽了起来,往前倾身。 他这么忽然就哭了,卡尔都手足无措了,赶紧接住他,轻轻拍了一会儿后背: “这是怎么啦?他怎么欺负你了?” 不是我,是你。穆勒抽泣,真想问卡尔:你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你们的事情?我不是故意发现的,我谁都没说,可这样真的不行,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你怎么能为了别人流眼泪呢。 那样的人怎么配做你的爱人。 可他依然没有张口,因为卡尔不告诉他的事总该有原因,像私生活这样的事,不让他知道的原因不是很明确吗? 朋友是多么安稳的位置。 多么甘甜,就多么苦痛。 卡尔拥抱他,安抚道:“好好好,我不问你了,马茨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小矛盾,总会过去的。” 放别的俱乐部可能打了脸是不共戴天之仇,放拜仁就还好吧。 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哭一会儿也没事。”卡尔好温柔地和他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穆勒没有办法告诉他。 “我是担心你的。”他沙哑着声音讲。 “那我下次不这样了,我本来也不喜欢喝酒的,你知道的。” 卡尔把他的脸抬起来替他擦擦,忽然又忍不住笑了:“托马斯,我好少好少见你哭……怎么这么可怜啊,都变成花猫了,也变得像小时候了。” 穆勒立刻像奶牛猫掏抽纸盒一样掏了一大堆纸糊到脸上,隔着纸堆,忽然又瓮声瓮气地说:“你更喜欢我那时候吗?” 卡尔也说不清,他好像只是喜欢那段青春,对穆勒的喜爱是一直增长的,现在当然感情更好,但少年的穆勒和克罗斯对他来说不太一样。 他们很像忽然点亮他人生的某种烟火,每每回想,就觉得人生还是有很美好的地方。 “我喜欢你每个时候。”卡尔把纸一张张拿下来重新整理好,再替他擦:“现在也好,每个时候都好。” 穆勒不能说出口。 说出口,卡尔就要失去他这样温柔珍视的朋友托马斯了。 卡尔原本没想找诺伊尔的,因为他们俩的事根本不是他的情绪的问题,在他之前把话说得那么绝之后,诺伊尔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也不奇怪,不过卡尔确实感到了比起之前一心想着和巴拉克复合时强烈得多的愧疚心。可他思考怎么重新道歉还没思考到一半,又开始急刹车,想着要买花回去。 他刚买了一大堆花瓶呢! 对生活的兴致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卡尔把一大堆从前也看过,但觉得难以摆得漂亮或难以伺候的花一股脑全买回了家。他不爱养的盆栽也买了,他毫无理由地充满了自信,充满了动力,觉得自己一定能照顾好它。 第588章 他也确实一回到家就查好了资料,替它整理好了盆。只是他忽然又开始觉得自己应该弄一个本子来记录这么多花的日期和状态,然而刚弄到一半,肚子饿了,他又去做饭。 做哪些简单的水煮菜也让他不满足,他又立刻要出门去超市。 反正他觉得精神好极了,做任何事都能立刻开始,像没有任何障碍。 不过在去超市前,他就被上门的诺伊尔给堵住了。 “啊,曼努。”卡尔又一下子忘记饥饿,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了,很惊讶地说:“你怎么来啦?快进来。” 诺伊尔不进,只是臭着脸问:“吃过没?” “没。” “走。” 他们俩又一同坐在车里了。 卡尔主动问他:“……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我就是还在生气。” 诺伊尔把话头顶回来后,又慢慢说:“你就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敷衍着慢慢骗人,慢慢冷淡掉我不就是了。” 和前男友一见面,立刻把他甩了,还要说“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就是吃代餐”这种话。 就算让诺伊尔听,他也觉得实在实在是太绝情了,绝情到让人震撼。 不光是感情上太狠,在人情上也没必要如此。 “我真的觉得你都没有把我当个人。”他说着:“但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像强x一样……全是错的。” 卡尔表示原谅他了,也道歉:“对不起。”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又来找你?” “为什么又来找我?” “因为我觉得你不懂你自己,卡尔。”路灯照亮诺伊尔的眼睛:“你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就真的不喜欢吗?你说你喜欢前男友,那为什么他又在让你深夜买醉。” “你们俩又结束了,是不是?” 卡尔终于在今天加速一般的状态里发了一会儿呆:“……唔,准确来说,没重新开始过。” “那我就……”诺伊尔咳嗽了两声:“呃……” 卡尔忽然想起来,他不是那天还说什么“如果我再和你xx我就是大件货”这样的话的吗? 诺伊尔显然自己记得比他还清楚,很懊恼生气地止住了话题,也没把话再说下去,只是陪着卡尔去他喜欢的餐厅吃了饭,期间继续和他发了一百二十次脾气,然后再沉默着开车送他回家。 但卡尔下车时被他扯住了。 “我不想和好,你就不能求求我吗?” 放在以前,卡尔绝对就下车走了,可今天他还真的求了。饱满的一天里,好像什么都是饱满的,就连x鱼都是。亲吻很快滚烫起来,他觉得这样不对——不是对他不好,而是对诺伊尔不好,他快乐的内心里忽然涌出这种不安来,但很快又被自信和确信感淹没,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仿佛和谁在这一刻都好。 “这么想要?你自己摸自己……我就说老男人不行吧,哼,为了他,离开我?真好笑。为了他哭?真好笑。你的眼光像狗屎一样,卡尔,你懂不懂一点什么人才是好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品味了,你这不是把自己弄得一团乱吗。” 诺伊尔真不给他,嗓子都哑了: “我才不要就这么原谅你。……除非,你明天,后天……每一天都再来求我。” 卡尔沮丧地呜了一声。 换成诺伊尔差点没忍住来扇他一巴掌了:“怎么今天忽然这么,这么……” 他们俩的胸贴在一起,又含着怒气和巨大的爱谷欠亲吻,卡尔光是这么蹭汝尖都爽了。 卡尔的好状态持续了大概四五天。 这些日子里,一切好得像美梦一样。 他联系好久都不联系的朋友,比如和克洛泽就打了长达四十分钟的视频电话,详细看了他现在的花园和钓鱼设备,一直撒娇请求他再回慕尼黑来,一起吃饭和玩,直到克洛泽都意外地笑出声答应为止。 工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起床训练和下训去拍广告没有一点障碍,他甚至在片场里和广告中的狗狗玩了个痛快,回家后一直在轻轻打喷嚏——因为小狗的毛发掉得到处都是。但他还是很激动,和穆勒可能说了两个小时自己现在真的想养小狗了,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直到听到对方打哈欠才惊觉自己太夸张了,赶紧提出挂电话。 穆勒倒是又立刻着急起来:“我没有犯困!我想听,我好高兴一直听你说话……哎呀,死嘴,你打哈欠做什么!” 卡尔立刻又高兴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又用很高兴很高兴的声音说:“我一定要一只像你一样的小狗。别的小狗再可爱,都不好,所以我可以等等。” 穆勒也在那头轻轻笑,说好。 他和克罗斯几乎每天都说话,这在以前也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其实好像也不错,卡尔开心极了。 他还对自己的房子展开了乱七八糟的装修计划,想到什么就立刻买什么,往家里引入的东西远远超过过去五年的总和。 几天里他还画了好多画,他要努力开启新生活的积极念头和实践后不断得到的正面反馈让他觉得好极了,虽然晚上还是睡不着,可他精神饱满,一点都不困。 然而这一切竟无法长久维持,在周六起床时,他忽然像夜里被人打了一万遍似的,极度疲倦和低落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了。 其实昨晚就有了征兆,但因为最近他都很好,所以他想,等到睡醒就又好了。 第589章 谁知现在,他像忽然生病了一样。 脑子里翻滚的全是他在自信和简直有点夸张的快乐里做的事:乱买了那么多东西,堆得家里到处都是,缠着别人说很久很久的话,而且里面有些话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直白、幼稚,甚至很多是天马行空的,他根本做不到的。 和诺伊尔错误修复的关系更是——天哪,他是疯了吗?他还有一点点廉耻吗?见到巴拉克就无情地迫不及待地把对方甩掉,被拒绝后又再迫不及待地重新亲回来?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下见的人? 就这样的他,也好意思为了感情流眼泪?他是在玷污谁啊? 巨大的自我厌恶重新席卷而来,这次还加上了他感觉好时候做过的事,比起之前好歹从不主动犯错、总是非常小心的状态,让卡尔更加痛苦了。他甚至起不来床,像闭上眼就会立刻又睡过去,羞耻到想现在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来让痛苦也消失…… 可明天就是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他们要主场迎战巴黎圣日耳曼,这场比赛是要角出小组第一的。 巴黎圣日耳曼除了输给他们的那一轮,一场未败,而且净胜球和拜仁也咬得死死的。 如果这场比赛输了,净胜球也输,他们就要变成小组第二了。 就在这样的关头上,他像个被拆掉了关节的木偶一样,躺在床上,颤抖着控制不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卡尔真的以为自己变好了。 就算现在想到了一大箩筐值得厌恶自己的事,但他前几天的快乐并不作假。 只是那样的快乐显得现在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承受了。只是几天而已,卡尔忽然就发现,他之前总是灰暗、低落、疲倦的心情原来是这样的不可忍受,这么的……可怜。 他是怎么这样过了那么多年的呢? 第127章 大卡 起床成功时, 卡尔都觉得自己像赢了一场大战役。 幸好没迟到,尽管路上一直在谴责自己状态怎么能这么差,但他好歹正常到工作上了, 这让他在内心深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平时到太早了,哪怕出了意外, 也没那么糟。 这么点“好歹没把事情弄得那么糟”的庆幸感让卡尔振作了一点精神, 算是正常地进行了训练。 因为明天就要比赛了,今日的训练强度不大,只有两节课。卡尔今日显得确实有点沉重, 他感觉自己像跑不起来似的,浑身不舒服,而在场边的教练和队医看来, 则是他可能有点肌肉疲劳了。 考虑到天冷了, 队里开始出现小的伤病潮, 卡尔这样的全勤铁人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这个赛季到现在他踢满了每一场比赛的每一分钟, 训练也基本没缺过,所以他们高度重视,给他又安排了理疗。 卡尔觉得自己变娇气了,或者也有可能是他今天确实状态太差了, 冷冻仓忽然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才三秒钟他就发抖着捶打起了玻璃门,吓得理疗师赶紧关掉设备一把拉开门。 “你怎么了,卡尔?”他紧张道:“很不舒服吗?你一向不怕这个的。” “对不起……”卡尔有点抱歉, 不懂自己在理疗师眼里看起来得多没用啊, 沮丧地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能是我有点感冒。” 队医真给他做了病毒测试,不是流感。但他说自己不舒服,也没人勉强他, 换了热池子给他泡着,理疗师还给了他一个冰淇淋。 “治疗感冒真正的特效药。”他玩笑道。 大家真好。 卡尔趴在池子边,既因给旁人添麻烦感到愧疚,又因“装病”满足了需求,而像个得逞的小孩子一样可耻地窃喜高兴着。 他取消了今晚的拍摄计划,乌尔里克没把他拿金球奖的消息放出去,主要是找嫂子的事还在挂着,这种舆论话题既有热度,又能当烟雾弹遮盖卡尔身上真的问题,让它流着没坏事,哪个天王巨星的私生活不被人热烈关注,那肯定是还不够火。 而且她觉得到时候现场公布,悬念揭晓,冲击感应当会大一些。 但有信源的显然不止卡尔自己的经纪团队,很多大赞助商也有灵通的消息,阿迪又在火热策划中。 这几年因为c罗连拿金球,星光璀璨统治足坛,梅西竟然一届都没插进去,阿迪在和耐克的对决里也持续落入下风。 这也是他们今年终于选择全力支持卡尔、誓要扳回一城的原因。 人性就是这样,去年感觉十拿九稳,反而一般般;今年要逆天改命,倒是下了血本。 毕竟翻转才有巨大流量,投入得越多得到得越多。 在和法国队的那场友谊赛里,卡尔那双天生上镜的球鞋直接卖爆炸了。这也是14年夺冠后阿迪给他设计的特别款,卡尔这几年一直穿着——他是那种赞助商最爱的类型,给什么穿什么,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自己的丑东西——现在让阿迪高兴得要命,要再给这双鞋子升级,单成一个系列。 等金球奖后就立刻发行。 所以现在设计和制作周期都很紧张,毕竟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奖了。卡尔今天本该去阿迪那里转一圈,再见见设计师的,但他实在没经历扮演讨人喜欢的成功男士了——几天前他还那么热情,现在却冷着个脸的话,人家不得觉得他是神经病吗? 他就想回家躺着,但心理医生却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没到。 第590章 卡尔真是过糊涂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有咨询。 他之前改了期的。 和巴拉克在一起时,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看心理医生,也一门心思回家见面,所以工作后的事情全是能推就推了。 改的日期过了太久,他自己都忘了,本能地道歉,想告诉医生价格照付今天也不去了,下次再去,而弗莱克医生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今晚都会在家里,坐在壁炉边读书、喝茶、写写画画,我还做了一点小蛋糕。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给我一个惊喜——我很喜欢和你聊天。” 卡尔还真的改变主意了。 主要是结束理疗,在黑乎乎的天色和冷风中回到车上时,他再次不想回“家”了。 家里乱七八糟的,都是他最近买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堆放在里头,家政又不能替他乱放,要等他指挥的,而他连指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房子。 弗莱克医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正坐在壁炉边上,带着老花镜,捧着书,看起来比平时更苍老,但也更和蔼。 炉火烧得特别旺。 他被点心包围的样子不知为何让卡尔想到安切洛蒂。安切洛蒂虽然在班上苦兮兮的,但回家肯定也是这样幸福的小老头子,不然没办法这么快在天崩开局后很快怡然自得起来,卡尔在这周的战术会议时发现安切洛蒂一边开会一边偷吃小饼干,像点雪茄似的满脸严肃地把手指饼干放嘴里,一边深沉点头一边咀嚼。 能享受生活的人坐在那儿就会让人放松。 在卡尔再次为迟到道歉之前,弗莱克医生先放下了书,高兴地说:“你真的来了,卡尔!谢谢你!” 他还要谢谢我呢。 卡尔觉得对方不是真心,而是某种治疗手段了。可奥斯卡影帝来演,也不过如此了,又让他觉得,这就是真心,他不该怀疑人家的真心。 那种愧疚和可耻的窃喜交杂的感觉又滚起来了,卡尔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似有潮汐。 “也谢谢您。”他轻声说:“我没想到你会很想见我。” “我喜欢每一个和我聊天的人,卡尔,你们每次愿意来见我,都让我感到巨大的被肯定和喜悦。”弗莱克医生递给他热牛奶:“你觉得我在服务你吗?不,我在实现我的人生理想,这就是我生活的热诚所在。” 咨询环境已经很熟悉了,而且确实非常安全。太久没见到医生,卡尔忽然发现其实对方真的是他生活里唯一一个又专业、又不会被他影响到的人,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也可以和对方说,例如他最近大起大落的奇怪现象。 “现在到晚上了,今天没发生太坏的事,我觉得好了一点。” 卡尔低头摩挲着杯子边缘,发丝和英俊的脸庞都被炉火照亮: “但早上醒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报废了,像前几天每天都踢了一场比赛似的……我不懂这是怎么了。前几天我还感觉特别好的。” “我也看到了新闻,卡尔,关于你罕见的醉酒的事。你可以在不暴露具体事情的情况下,给我讲讲这件事发生后你是不是心态上发生了某种转变,例如忽然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改变自己……” “你怎么又知道了?”卡尔诧异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果然这是疾病吧,所有患者都差不多?” “我从不称呼大家为患者,自然广大,社会严苛,人类脆弱,这个世界的残酷超乎我们的想象,伤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幸存者,卡尔,痛苦的人尤其是。” 弗莱克医生往前倾身,认真看着他:“你觉得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吗?这都是身体本能地试图挽救你。你说的这些狂热、低落,都是你自己在帮助自己,我们总是千百次地拯救自己,生命力是伟大的,卡尔。你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做得这么好,我真的为你感动和骄傲。而是什么触发了你的感受,那种感觉是什么,让你本能地要千百倍努力地去求生呢?” 卡尔怔怔地说:“我也不知道……就好像心脏被攥紧了。” 紧到不得不用两百分地力气去跳动,不然好像就死掉了。 坐在这儿终于冷却下来仔细回到那个开车迷路的凌晨,卡尔才能感知到一点当时的情绪,而不至于被灼伤。这一次他没有觉得被抛弃,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剥离开了,就仿佛他是一团叽叽咕咕的黏糊史莱姆,被巴拉克从手指上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下去,每一丝都不放过,然后放在手里规整几下,拍了拍脑壳,被告知: “karli宝宝,别再抱着我的手指头叽叽咕咕了,你该去过自己的人生啦。” 可他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不是说恋人的问题,而是恋情让他意识到,他是个黏在各种事情上的史莱姆,他仿佛没有自己的手,没有自己的脚。如果每一个人都放卡尔自由,他能从所有期待中挣脱,卡尔将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连房子应当怎样装饰都不明白——装饰是需要目的的,而他的生活没有目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 卡尔只知道自己被需要,卡尔因为被旁人需要着而透支、疲倦,但也因为这种被需要才存在。 到三十岁了,卡尔才忽然发现他活得像一团迷雾一样,他甚至找不到一件真正喜欢的事——画画,做饭,听听唱片,多睡觉,这些都是假的,肤浅的,不是让他想为此活下去的事。 第591章 “寻找自我是多么复杂的事啊,我现在六十了,也不能说自己有多么了解自己,而且我还在持续练习中。不要太勉强自己,卡尔,完美主义可能本能地让你在这样大的问题上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可实际上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找,谁规定了人必须每时每刻都有个清晰的自我和理想呢?” 弗莱克医生微笑着说:“寻找的过程当然不舒服,所以让我陪你一起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共处,好不好?你不必独自面对它,也不必因为它就摧毁掉生活的秩序来不顾一切地试图重建什么,你还很年轻很年轻。” “卡尔,你知道一个三十岁的人在我面前看起来是多么风华正茂吗?你没有浪费掉过去的生命,正是因为一直努力着,从没放弃,你才走到了这里。而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你可以继续走下去。” 每次往这儿一坐,卡尔就会感觉自己从病入膏肓变成充满希望了。一切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都是他自己吓自己。仔细想了下确实也是这样,虽然羞耻得要命,但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或脱了裤子往街上狂奔。 卡尔有点迷茫地说: “我就是有点控制不好伤心的情绪,我担心这会影响到我明天比赛。” “你不需要去压抑和控制它们,卡尔,人类的身体很神奇的,孩子可以一边大哭一边写完作业,成年人也一样。如果有人说:你必须得在平静或开心时才能做完美事情,那又是一种苛刻的要求。事实上,你完全有在比赛日感觉不好的权利,而你只要尽力就好,何苦要求自己每场比赛都是百分百呢?” “我的职业环境就是这样的……做不好的都被淘汰了。” “是吗?我脑子里可是出现了很多偶尔发挥不佳,但依然饱受好评的球员呢。事实上,我觉得十场里有八场发挥在线就很优秀了,我想哪怕这个标准给你,你也会这样说。那为什么要对别人客观又宽容,对自己却格外残酷呢?” “如果总对自己要求松懈,我就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功了。” 窃喜 “所以过去的你这样做是正确的,请肯定自己,为自己鼓掌。” 弗莱克医生特别耐心地说: “而现在的你感到这样不舒服,那就顺应内心的声音去照顾自己,对自己诚实并不可耻。宽容自己也不叫要求松懈,你不会把一场比赛的事迁移到每一场比赛上,你不是长堤,休息也不是蚁穴,每个事都可以用相对更和缓、灵活的态度去想它们,你觉得呢? 不管你的心里是谁的声音在说这些刻薄的话,是父母,还是教练,同事,记者……让他们的声音走开,倾听你自己的心脏。你累了,你想要休息,你可能会表现得没那么好,但这没什么可耻的,你会尽力而为,对得起自己,这就够了。你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全能自恋投射而存在的,别人做不到的事,为什么你就要做到?” 因为他是卡尔。卡尔自己都习惯自己是那个永远能行的家伙了,所以他才会觉得,除非脚踝断了、形象彻底崩塌这一类无可逆转的重大事件发生,不然他就得一直做那个永远能行的卡尔。 可也许医生是对的,他早就不完美了,也没人说什么,反而都换个花样地体谅他,原谅他,甚至反过来很滑稽地替他找到好的理由,人生的宽容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大。 一件事没做好,也不是又要抱着腿在妈妈房门前坐一个下午,他生活里的惩罚者早就离开了,他却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鞭子,继续抽打自己。 想到比赛踢得不大好也就那么摆了算了,卡尔反而觉得情绪好了一点。而正是因为情绪好了一点,他睡得还行。因为睡得还行,第二天起来反而精神没那么差了。因为精神没那么差,踏上球场时也不觉得今天真的会踢得不好。 昨日好像只是白担心一场,如果不担心就没事了。要是因为烦心于“怎么比赛啊”,而睡不好的话,就真的要头疼欲裂不知该怎么踢了。 人生不能做太多差的自我预言。 卡尔有点惊讶,也有点欢喜。和之前那种过热的、逃避式的欢喜不一样,这次是真的从这样的简单的、细小的改善中,他感到了一种惊讶和自豪。 也许真正的变好是淡淡的,他想。 诺伊尔替他戴袖标,迎接主场持续的呐喊和璀璨的聚光灯,欧冠进行曲奏响,空气仿佛变更清楚了,声音也是,好像围绕着的某种精神化作的空气墙壁消散了一些,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卡尔牵起小球童的手,像很久没比赛了似的,带着一种新的心情踏上赛场。 第128章 大卡 慕尼黑的寒夜, 安联球场在灯光下如同一颗耀眼的钻石,承载着数万名球迷的热情。 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拜仁和巴黎圣日耳曼的头名之争, 成为了整个欧冠夜的绝对焦点。 上一次拜仁做客巴黎时可是连续贡献了“最后的晚餐”“半场五球大逆转”以及“嘚国队长宣战巴黎(误)”这种超绝连环重头戏的,再加上两边都算是各自联赛的巨无霸, 这一场自带了很大的热度和火药味。 尽管出线形势已定, 但两队都不愿以失败者的姿态结束小组赛征程。巴黎圣日耳曼竭尽全力想争一个头名,而拜仁绝不愿意在家门口受这种侮辱。 卡尔带队踏上球场,听着耳边渐渐高涨的呼喊声, 心跳和现场的节奏仿佛融为一体。 第592章 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一场证明——证明拜仁依然是欧洲之巅的强者。 瓜迪奥拉是走了,球队是一个人都舍不得买, 但他们依然是冠军之师, 王者之军, 他们不会在小组赛里就沦落到第二出局。 大巴黎劲头十足, 但这是拜仁慕尼黑,这是安联球场。 这是卡尔的俱乐部,卡尔的队伍。 他一直是守护者,绝不愿意让失败的侮辱的风雨侵染这里。 超新星姆巴佩得到了更多上场的机会, 很显然, 巴黎圣日耳曼懊悔于第一轮比赛没有让他踢满全场。 比赛一开始,巴黎的强大进攻群就展现了他们的威力。 内马尔、姆巴佩和卡瓦尼组成的三叉戟频繁利用速度和技术撕扯拜仁防线,拜仁被迫迅速进入了高强度防守模式。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可迎接这样要速度有速度, 要技术有技术,要抢点有抢点的锋线,确实是不太容易。第8分钟, 大巴黎就成功发动了一次快攻,内马尔灵巧地从边路突破,把阿拉巴耍得头都昏了,将球传给插上的姆巴佩。 基米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其实之前防守姆巴佩的表现已算上乘了,但依然做不到次次都能成功封锁。今天开局不顺,立刻丢了位置,而姆巴佩年纪虽然小,踢得倒是真大胆,过完仁就快速内切,直接没看门前的卡瓦尼,而是非常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打门! 一脚势大力沉的射门,直奔球门右下角而去! 诺伊尔大骂了一声。 卡尔几秒前就在从禁区左侧迅速回追,像猎鹰一般盯着姆巴佩的动作。 就在皮球飞出的瞬间,他全力滑铲,用脚尖精准地将球从门线前挡出,皮球擦着立柱滚出底线。 卡尔一个翻身起来,把也扑过来、但可能还是微妙迟了一两秒的诺伊尔一把拉起来: “注意力集中!” “我在看卡瓦尼啊!”他气闷抱怨,扭头就和博阿滕喊:“贴着他,热罗姆!难道全靠我来盯中锋吗?” 博阿滕脾气再大,也不敢和他们俩说什么,龇龇牙闷闷不乐地老实了——他最近状态确实有点起伏,差点首发位置都要保不住,安切洛蒂越来越想拿胡梅尔斯把他换下去。 这可是欧冠!联赛里他乐得有人和自己稍微轮换几场,但这样的关键比赛要是也下去了,那可能就是把职业生涯都给下完了,所以此时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精神全投入进来。 看台上的拜仁球迷不管这些,看到球极限结尾了,全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有卡尔,没烦恼! 感觉特别害怕的时候把眼睛放到卡尔身上就好了,他总是会站出来拯救大家的! “门线解围,门线解围!” 原本还在碎碎叨叨抒发担忧之情的解说员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声音仿佛都变大了,激动地喊道: “如果没有卡尔,这就是一个完美的破门机会!但很可惜,安联的守护神今日依然状态十足!” 姆巴佩原地立正叉腰鼓嘴长吐了一口气,火热的状态和脚感冷却了一点点,忍不住又抬起手抓耳挠腮。 这感觉就好像打魂系游戏,被无法绕过的boss三两下秒了,沉淀了一会儿又来打了,查了很多攻略,脑子里无数牛皮的操作,结果回合刚开始,又迅速game over了一次。 坏消息是比赛不是游戏,没有办法无限制地重来。 拜仁逐渐稳住阵脚后,开始通过卡尔的后场组织来掌控比赛节奏。 他最近的比赛彻底是一个人踢两个位,后腰位的责任他分担了一半,中后卫的职责也不能丢,在踢一种很新的奇怪位置。 他不仅在防守端展现无可挑剔的能力,还多次通过精准的长传将球直接送到巴黎的防线背后。第20分钟,诺伊尔拦到球后塞给他,卡尔迅速抬头观察巴黎阵型。 注意到罗本已经在右路起速后,他毫不犹豫地用脚背送出一记横跨半场的长传。 足球如同一道弧线划破夜空,现场的观众们甚至觉得看到了聚光灯在飞走的足球上留下的璀璨星芒。 球精准地落在罗本脚下。罗本快速切入禁区,一脚低射直挂死角!拜仁1:0领先! 罗本进球后兴奋地挥动双手在草坪上跑动,差点没摔了一跤,还是往回冲到了卡尔身边用力拥抱他。 进球总是最美妙的时刻,所有痛苦都会在这一瞬消失,领先的甘甜让每个仁陶醉。但与之相对的,压力也在对手的身上增长着。 能不能稳定地处理这样的困境,几乎就能把球员们分成顶级和普通两类。上半场接近尾声时,巴黎发动了一次令人窒息的反击。 内马尔与卡瓦尼通过精妙的二过一配合再次撕开了拜仁的防线,面对门将,内马尔冷静挑射! 状态好的队伍远不止拜仁一支!能力非凡的球员也远不止一个! 卡尔深刻意识到团队出了问题,他们一直在丢位置,他的防守不该这么狼狈。 一场比赛里如果要完全靠他来兜底,那一般就是很被动了。 可他也不能不去奋斗。 每一个危险球,都不只是竭尽全力,是用了要超额调动能量,往极限去拼。 弗莱克医生告诉他尽力就好,可卡尔不懂什么是尽力。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跑累了就叫尽力,而在卡尔的世界里跑到吐血昏厥可能才算。 第593章 有的人会觉得冷静地判断情况,该做什么做到位,就叫尽力;而对卡尔来说,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依然为了一丝理论上的可能狂奔到底,这才叫尽力。 尽力对卡尔来说是很累很累的,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舒服又安心的词。 有时就是想到,做什么事都得尽力——比赛,营业,社交,总是听无穷无尽的复盘,总是看着大家对待任何事都钻研“还可以更好些”,他才会觉得好累好累的。 越是优秀,卡尔就越是感到优秀是个永远都不可能达成的状态。如果想要得到这种评价,就得像追着胡萝卜的驴一样,把自己吊在上面一辈子。 只是足球到底还是有点不同,比赛到底还是不同,在场上付出,他永远没有迟疑和困顿,就算有什么辛苦,也往往是下场后的感觉。 卡尔快速回追,几乎不可能赶上皮球飞行的轨迹,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在门前几米高高跃起,用额头将皮球顶出横梁! 电视机前的球迷都震撼坏了,更不用说现场的。 【我草,怎么判断对这个球路的!这球不是在转嘛!】 【关了吧,没意思(小丑emoji)】 【卡皇是什么大物理学家,真就几秒钟里肉眼画轨迹图?】 解说员已经忍不住拍桌子了:“卡尔!不可思议的拦截!这就是为什么他被称为世界最佳后卫!” 卡尔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天空,一时间感觉累到不想爬起来。 但全场球迷都在欢呼,队友们冲他激动地冲来,把他从地上拉起。 他再次握拳向球迷们举起来,南看台上的球迷根本坐不住了,已经全站了起来,也挥拳呐喊。 如果放在卡尔小时候看球的年代,会有巨鼓如雷击一般敲响。* 现在为了防止球场太吵,从fifa到欧足联,再到各个顶级联赛,基本都不允许这么做了。 可卡尔觉得自己听到了鼓点,感受到球迷们澎湃的情感,这情绪如有万钧之力。 也许他其实只能待在球场上了,卡尔想。 他的人生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力气在足球事业里。他实现了儿时的梦想,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小孩子能幻想的成功的界限。他的所有资源,社会关系,个人价值都是和足球事业,和拜仁慕尼黑捆绑在一起的。他当然有时间、精力和金钱去重新探索人生道路,如果他退役的话,可问题是他并没有别的方向。 绿茵场确实就曾是他所有的期望所在,是他的才华所在。 他对职业球员的身份也没有厌恶,烦躁的好像更多是队长这一层身份。 所有人都看向他,所有人都等待他,所有人都依赖他。 可如果人想要活着,就是得和这种压力和疼痛共处呢?谁让他也因此得到了远超过普通球员的利益。谁让他也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没有办法把责任丢下去。 有能力的人就要去做事情,他不当队长,谁来当?不是他自夸,诺伊尔也还好,但考虑到出身、资历的复杂问题,必然是不如他。难道他就只能选彻底当甩手掌柜原地退役,或者选痛苦不堪地继续当队长吗?他就不能从这种生活里咂摸点快乐出来吗……或最起码不要再怎么反感…… 他绞尽脑汁,努力感受队友们的体温,甚至是闻他们臭烘烘的味道,抬头努力看清球迷们热烈的表情和脸蛋,希望以此来唤醒自己对事业的激情。 虽然比赛稍微一暂停,他就觉得疲倦排山倒海一样压来,但卡尔还是努力想点积极的蜃气,努力这样劝说自己。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应当发生变化了。卡尔没办法把心理问题审美化和浪漫化,他不敢自怜,只觉得可怕,他害怕自己变成像埃里卡一样的人。 在那个夜晚,他是真的像被当头一棒似的打醒了,所有理由和借口都消退着,他回到了森森的寒风中,一个人,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矫情下去了,得面对人生和命运。 尽管很踉跄也很不舒服,仿佛他不是个成年人,而依然是一个小孩子或青少年似的,光是这个现实和过往他做错的事、浪费的时间等,都让他在那时瞬间就崩溃了,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可一旦意识到,就再也回不到浑浑噩噩回避问题拖延时间的日子了。 只是面对这一切的感觉真不舒服,卡尔有点觉得自己像是在强装积极。可也许这种装就是让人好起来的办法呢?就像大家都说的那样,遇到事情总是乐观地去想,慢慢地就真的变成乐观的人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很短暂,比赛火热继续。 下半场第65分钟,拜仁获得了一次角球机会。 穆勒开球。 虽然训练里他给谁都得练,虽然比赛里对手总是对卡尔的盯防很紧,但这一球八成要给谁,大家还是都知道。 卡尔走上前去,站在禁区内,尽量选了一个好的位置。他盯着穆勒的腿,心里知道对方也会尽量找一个比较好的弧度给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赢得这场比赛。 足球被精准地传入禁区,卡尔高高跃起,在巴黎后卫的包夹中抢到了点。 他用额头狠狠砸向足球,后者如同炮弹般飞入球门右上角! 拜仁2:0领先! “卡尔!这就是他,拜仁的灵魂!” 解说员忘情到站了起来,结果耳麦里传来监制破防的尖叫,他又赶紧一屁股坐了下去,缓了缓嗓音继续说道: 第594章 “完美的头球令像我这样的解说都忍不住弹出椅子!顶级后卫的所有素质,都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比赛进入伤停补时,巴黎发起最后的猛攻,终于靠着卡瓦尼一脚中场架狙一般的超神世界波进了一球,但比赛大势已定。 拜仁凭借小组赛全胜的战绩杀出重围,以第一的身份出线;而巴黎圣日耳曼败了两场直接对话,屈居第二。 上一场比赛后大巴黎的球迷还挺恼怒的,觉得是被拜仁“偷”了胜利似的——下半场他们实在是被踢懵了,产生了奇怪的溃败,本不该输那么多球的,按实力来看,谁也不会觉得拜仁能进他们五个。 这一场踢完,虽然心情更差了,但心气反而是稍微平了一点。 踢不过,确实是踢不过。 哎,可能刚碰头的比赛里,那个半场他们能赢拜仁两个球,只是拜仁状态差吧。 姆巴佩这次拿到卡尔的球衣了——内马尔不要卡尔的衣服,逃难一样地比赛一结束就赶紧下场了,这场比赛输掉,赛后他肯定又要背锅挨骂的,确实跑不了。 卡瓦尼倒是叉腰和卡尔聊了两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反正两个人都点了点头,互相击个掌。 姆巴佩就过去了。 卡尔比他想象中温柔。在场上看到他的感觉都快和看到教导主任差不多了,碰到就要挨教训,碰到就要挨教训,以至于此刻感到卡尔的动作如此轻柔,睫毛还长长的,他都不适应,感觉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又忍不住挠了挠脑壳。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卡尔不由得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谢谢和我换球衣。”姆巴佩嘿嘿一笑,把他的球衣搭在肩膀上,又变成苍蝇搓手,一边走一边说:“卡尔,你真厉害,真希望别再遇到你了,除非是欧冠决赛。” 一个小孩子在这儿动作很好笑、语言却非常成熟地说这种恭维话,让卡尔啼笑皆非,揉了揉他的脑壳说谢谢,而后就走开了。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今日是现场观战的,喜气洋洋,红光满面,难得赛后第一时间就下到场馆里来。两个人都用力地搂住卡尔夸了一会儿,赫内斯甚至高兴到往他脸上啾了一口,臭老头这副欢喜样害得球员通道里的工作人员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卡尔自己都哭笑不得和不自在,轻轻把主席推开: “我好大的人了!” “能有多大啊!”赫内斯眼睛一瞪,头顶的头发就竖起来了。 不过眼睛瞪大了,看到的卡尔就更大、更漂亮了,他又欢喜起来,头顶的头发又掉下去了,欣慰道: “好卡尔,有你,我们永远不会输的。” 他更欢喜地轻轻靠近他,把手竖起来挡住嘴巴:“这周真的要一起吃饭,又正儿八经的好事要说,不能再不给我面子了。” 鲁梅尼格在一旁微笑着,显然是他也要去。 他们俩面子上虽然搭住了,但实际上摩擦还是不小的。卡尔不知道是什么事,本能猜到可能和金球奖有关,但也没多说什么,心思一转,点点头先答应了。 今天他当然要参加赛后的发布会,穆勒说想等等他一起走,卡尔赶他先回去了,因为琳达终于结束她在巴西的整个学术会议的周期工作,回国来了,终于能在圣诞月喘上一口气。 卡尔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真的收到了她寄来的期刊,规格比他想象中高很多,他还以为只是随便发个什么学院报纸,或收录在会议文献合集里。 这让他意识到琳达相当有科研才华,和她自己说的“我就是试试”,和周围人会评价的“事业爱情双丰收不好吗?结婚生孩子也不影响做科研”也不一样,她不是拿这个当简单的乐趣填充生活或镶嵌社交媒体的主页,而是真的非常非常投入。 “琳达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多点时间陪她嘛。”他不由得劝说穆勒,很认真地替他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领,希望他回家时看起来漂亮点:“珍惜眼前人,好好相处。” 穆勒的恋情太顺利了,到底听不懂这些“空洞的话”,反而闷闷不乐起来。 但卡尔铁了心没惯着他。 说到底不管是先天的家人还是后天的家人,在社会里关系总是更紧密的。如果穆勒没有家庭意愿,卡尔乐意他们一起共度时间。但既然他有女朋友,也是个喜欢家庭氛围的人,他就应当为此付出更多时间和精力,这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指令的话,胡梅尔斯是不会等他的。诺伊尔倒是爱玩这种小惊喜,但因为最近他们在搞一种很古怪的“你求我啊混蛋卡尔”“对不起曼努埃尔,请你原谅我吧”“你再说一次啊混蛋卡尔”这种关系,所以显然也不会等他。 他又把阿拉巴单独拎出来说了两句,知道对方看起来嘻嘻哈哈、实际上自尊心非常强,卡尔也没用严肃的批评语气,而是安慰他,耐心地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一两场表现不好不要怕,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把阿拉巴说得都羞愧了起来,自己主动道歉,并发誓一定快点调整。 “我相信你。”卡尔拍拍他的肩膀。 阿拉巴有时觉得卡尔太完美了,以至于有点装装的,不太好,不太真实,而且有点让人过于忌惮。但在这样的时刻,他又会强烈地感到自己被队长给爱了。 他原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狂风暴雨一样的批评呢,心里又抵触、又尴尬、又烦躁,又不安,而且觉得丢死人了。 第595章 毕竟卡尔这场比赛不知道替他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 可只有队长温和、温柔的眼睛而已。 他有点懊恼了起来,感觉自己真是犯蠢,他爹的,怎么踢成这个死样子?下场再不能了。 本场里同样发挥不佳的基米希赛后一打开手机,看到媒体给他评了个3分,心情也非常灰暗。见阿拉巴被卡尔揪走训话了,他又有点紧张,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坐在座位上安静喝水,竖起耳朵全身心等待卡尔来叫他。 但他等来的只有一串脚步声,和阿拉巴说完后,卡尔直接去参加发布会了。 基米希:…… 外贝外用胳膊捅一捅罗本,小声说:“我草,他把吸管都咬断了!” 罗本也小声说:“你非盯着他看干嘛,小心又打架。” 外贝外和基米希关系自从那次训练场喜剧后偏偏就是变亲切了点,他就要起身过去皮这一下,拿着毛巾甩了一下基米希,嘻嘻哈哈地问他干嘛呢,水都喝空了还在这儿啃。 谁知道基米希蹦起来后,竟也没搭理他,也没叫,而是红着脸闷不吭声去浴室里。 大家都是面面相觑。 外贝外一摊手:“不是我把他打成哑巴的。” 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了,每年这场比赛好像都在提醒大家上半赛季即将结束,记者问了很多回顾性和展望的问题,又试探了太多关于金球奖的事,让发布会比平时长了快一倍。卡尔独自回到更衣室时,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设备管理员体贴地帮他把东西都规整叠好,放在座位上和柜子里,等他自己来装。 卡尔觉得浑身的肌肉已疼了起来,他把灯关掉,从鼻孔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哼,往下躺到了座垫上。 清洁工大概用了某种香水,一点赛后的味道都没有了,只有淡淡的香气在弥漫。 也许退役是个错误呢,是个他假装深思熟虑,实则乱闹一通想到的事。 也许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这里的草地、灯光、队友,一切的一切,才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 离开拜仁的话——不光是退役那种离开,而是未来也不回来——卡尔这个身份忽然就要坍塌到几乎不剩下什么。 幼年时他是出于兴趣,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青少年时他是出于谋生的压力,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成年后他是出于复杂的梦想、责任心、对钱权荣的追求,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他的人生就是绕着一颗球转动的。 他无法想象自己依然在足球行业里工作,却和拜仁了无瓜葛。 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依然活着,却再也和足球没关系了。 那他会是在干嘛呢? 卡尔无法想象,连大概三个月这样的生活都想象不出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困顿的地方也许就在于此——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却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是无法被满足的,当然也就很痛苦。 每当别人问他我能为你做什么,每当别人想要靠近他时,他之所以总是推开他们,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甚至享乐这种本能的、不用思考的事也会让卡尔警惕和害怕。 如果严格按照社会教科书去生活的话,一个人有可能因好运和天资而取得很大的成就,但想得到幸福就不大可能了。因为幸福是一种不可能被简单定义的东西。 他惊讶于自己对人生感受的贫乏,头昏脑涨地躺在更衣室里,几乎就要睡着,直到灯被啪嗒一下打开,他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略带尴尬地坐起来时,才发现不是来关门的设备管理员一类的人,而是诺伊尔正脸臭臭的抱着胳膊歪在门框上: “你要在这儿睡觉?” 卡尔怔愣:“……怎么还没走?” “反正不是在等你。” 好吧。 卡尔起身,把东西都装好,提上包要离开。但诺伊尔又拦着门,用脚尖挡住他,就这么抱着胳膊微微低头说: “你今天还没给我道歉。” “对不起。” “昨天也没有。” “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这个。” “对不起。” “你又在干什么?你心情又不好了吗?”诺伊尔来揪他的眼皮,卡尔轻轻躲过去,结果被揪住脸颊肉。 也没多少脸颊肉就是了。 诺伊尔感觉卡尔有着软乎乎脸蛋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却又一下子过去那么久了。 卡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还真不松手了,不由得轻轻抬起眼睛,略带责备地撇了门将一眼。 诺伊尔反而掐得更重了:“坏东西。” 卡尔拿起包要砸他,被他灵敏地躲了过去。 他们穿过漫长的走廊去地下车库,路是真的长,好像走不完似的。卡尔已完全不习惯跟在别人后面的感觉,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诺伊尔宽阔的脊背,想到很久以前他做过小尾巴的日子。那时也是在安联穿梭。 除了他自己,也就是沉默的穹顶还记得了。 “你看我干嘛?”诺伊尔也不回头,只边走边说。 “我没看。”卡尔有气无力地说谎。 “怎么,后背也长得像那个人?”诺伊尔冷笑一声。 “像个屁。”卡尔嘟哝。 第596章 “一点都不像,你还说那些话伤我的心。” 卡尔又想叹气了:“……对不起。” “不否认一下吗?” “不。” 诺伊尔又不理他了,他们俩冷着脸各进各的车,在出口处遇到,互相按两声喇叭,再冷着脸各自开走。在分开前的红绿灯路口,诺伊尔开到了左转道上,把窗户摇了下来,隔着风喊了一声: “我他爹真是傻子!” 而后一脚油门,wiu~地一下走了。 卡尔在红灯最后的间隙里,愧疚地低下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赫内斯又说鬼话骗他了。什么“吃个晚饭”,这分明是个相当隆重的商务晚宴。 拜仁董事会里几个高管几乎全到了,阿迪的执行官更是满面笑容地一进来就给了卡尔一个巨大的拥抱。 大家谈的正是金球奖的事。 俱乐部方面虽然还没收到直接的消息,但也差不多了,这事算是真的稳了。拜仁决心要装一个大的,力求要实现轻描淡写地出席颁奖典礼,一不小心地获奖了,惊讶地捂住嘴而后冲镜头挥手鼓掌,那么个绿茶效果。 可实际上赫内斯嘴都要笑歪了,整个人不要太红光满面,看起来像一周里吃胖了两公斤,都快圆成球了。 各方除了大的蛋糕要切,就连小细节都兴致勃勃地仔细讨论了起来,比如要不要咬咬牙掏钱租个飞机,比如出席时要不要统一着装…… 带来了这一切的正主却是最提不起兴致的一个。 一年归一年,去年没拿到对他来说确实不公平,但也正是因为去年没拿到,卡尔对金球奖已经彻底祛魅了。今年在c罗拿到了欧冠冠军加双料金靴的情况下,在所有支持他的和反对他的人的共同努力下,这奖项竟然真营销到他的头上了,更是让他觉得奖项荒诞不羁。 想到自己会被很多人议论“不配得奖”,卡尔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不是那种只要拿到奖杯,那别人说什么都不管的类型。是不是金球先生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重要,牵扯进没有意义的利益纠纷里才讨厌。 只是卡尔也忍不住想,这种心态是不是也是错的呢?看看整个屋子里的人,每一个都由衷欢喜着,每一个都眼睛发亮。 他的那点矫情的心思根本不重要,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好处才是真的。 卡尔整个仁头都疼了起来,才说半个小时的话就精疲力竭躲到阳台上喘气。 虽然想要努力调整心态,但卡尔在这儿没多久就一百个确信自己根本不喜欢这种场合和这项工作,绝对绝对绝对。 拉姆也在,但拉姆虽然喜欢独处来补充能量,社交表现却好得吓人,现在正在百分百专注地在里面继续social。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像装了雷达似的第一时间捕捉到卡尔偷溜,在灯下微微转过头来冲他眨了眨眼睛。 卡尔一边敏捷无声地拉开深绿色的厚窗帘布,一边冲他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独自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趴在栏杆上打量下面被灯照亮的柏树,它们真漂亮。他这两天把房子里收拾了一下,不得不还是求助了家政。万幸,家政的审美比他想象中要好,行动力也高很多,没收他在额定报酬外因愧疚而留下的多一倍的钱,表示只是小事,很简单就处理好了。 房子里现在多了许多花瓶和植物,家政替他照料上了。 其实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卡尔好像就是觉得如果要养花,就一定得是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待在房子里,亲自照料,不然宁愿不养。可实际上现在他每天回到家里,在绿意中恍惚一瞬,心情还是会变好很多的。 有些事好像真的就是他自己给自己设定了奇怪的约束,明明是这样简单的事,但他就是五年里都没想过要去改变,多奇怪啊。 只是像养花这样的很容易被发现,别的则不是吧。 卡尔正发着呆,却听到露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以为是拉姆来了,也没回头,只是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谁知回答他的声音却是让他略微有点耳生的,而且声音也迟疑: “呃……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屋里太热闹了,刚刚一直没说上话……” 这滑头的语调越听越熟悉,卡尔一转身,看到竟是赛季初惨遭开除的安德烈。 市场和运营总监的位置,因为替卡尔拿下了金球奖,达林算是彻底坐稳当了,一点也不抱怨乌尔里克给他折腾出的这些个不眠日夜,现在正端着杯子在里头春风得意呢。 这一下子,达林从苦哈哈上位坐不稳的小炮灰二号,直接飞升成超绝大功臣了。 一上任就给俱乐部整回了一个金球奖来,这什么工作成就啊,简直无敌了。 达林看到卡尔就忍不住想上手来搂住他;卡尔一看到一张原本朴素暗淡的脸现在皱成菊花就忍不住想躲开他。 达林是春风得意了,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双双满意了他,可安德烈就显得尴尬多了。 他但凡多干几个月,现在都该是他站在两个主席旁边被揽住肩膀。 而他却直接被下放到青训学院去,管一些不痛不痒的运营了。 青训里哪有明星,哪有人看啊。 主管和球探们是威风赫赫的,他一天到晚处理的却都是一些类似于家长投诉球员宿舍不暖和这样的事,还有去中小学里组织活动。 第597章 他连看了都烦躁,办公桌上什么东西都想撕碎,撕碎,扔给下面人去做,自己就是天天抓狂,到处找门路,想最起码回到总部——该死的青训学院从塞贝纳搬出去后,他真的是要在高层这儿查无此人了——或跳到天空体育或者阿迪,级别高一点,做和拜仁挂钩的工作。 但这种好差事都轮不上他。 就连今天来这儿,也不是因为级别够,而是因为他多少算是鲁梅尼格提拔过的人,有面子情,还是让他混过来。 可根本没人搭理他,仿佛已经忘了去年他还是风光无限的cmo,整个俱乐部的四把手。 这人生的落差确实是太大了,卡尔不奇怪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灰暗,一身好西装也穿不出那个油滑的味来了。 卡尔没表露出同情,因为同情会显得太傲慢和伤人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又平和,用不大不小的、很礼貌的惊喜,和对方打招呼: “啊,安德烈。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让窘迫不安的安德烈一下子欣喜起来,松了口气后大步走过来,给了卡尔一个拥抱,在卡尔很不舒服地试图不动声色抵开他前,他自己就识趣地把胳膊放了下去,不过借着这样的肢体动作直接趴到了他旁边,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最近的事。 尽管他说得风趣幽默,可毕竟还是他自己的事,卡尔一边微笑听着,一边神游天外,在心里想这家伙果然是个草包,春风得意时好歹还讨人喜欢,日子过得稍微差一点就显得精神状态不好似的。 虽然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好,可一旦看到别的不太好的人,卡尔就会感觉被刺了一下,警觉起来。 虽然知道每个人肯定都有为难的地方才会呈现各种奇怪的样子,就像安德烈,从前也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可他还是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卡尔固然在现在的环境里感到痛苦,可如果说他没有一点世俗认可的需求,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虚伪死了。人哪怕不需要社会赞同,也会需要社会尊重。 就像卡尔,他不喜欢在里头被捧着,但他也绝对不想被人践踏尊严、轻蔑对待。 他绝不想当社会食物链里的弱者,因为他知道弱者没有地方去讲道理,没有能力主宰生活里的任何事。 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位置,到底愿意付出多少,付出到哪里为止呢? “真佩服你啊,卡尔。拜仁不是好混的地方,可看看你呢?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有一点行查踏错,你和俱乐部,真是天作之合。” 安德烈的感慨让卡尔把注意力稍微拉回来了一点。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带着有点嫉妒的神情说: “想想看,如果是我,也愿意一直为主席效力……但你和我不一样,你永远是他们的珍宝。我呢?不愿多说什么。” 那你就闭嘴啊,这是适合直接说的话吗? 还是同他说。 卡尔都无奈了。虽然他觉得安德烈被下放纯粹是因为他真的没能力做cmo,达林虽然人木了点,工作能力甩他八条街,该做的事都能做到,做不到的被乌尔里克逼一逼也神奇地做到了,这样的人卡尔绝不会说一分话,不管他喜不喜欢对方。 可他又想到整个事里确实有他无情的态度在,如果他没有向两个主席都表达对安德烈的不喜欢的话,也许对方不至于慈善赛后立刻被发放了。 尽管没做错什么,卡尔却还是不由得调整了一个姿势,干巴巴地安慰两句不是这样的,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勉强自己继续站在这儿。 但安德烈已经从他的肢体动作和神情里捕捉到了他的不舒服。他一直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到了境遇不顺时,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几乎都发展成过敏了,让他一下子就难堪起来,脸色也变得很差劲: “哦,瞧我说得这些讨厌的话……原谅我,卡尔,我真是太可笑了。” 卡尔能说什么呢?只好继续安慰了他两句。 但他这副不管如何温和都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已感到挫伤的安德烈只是更痛苦了。 明明就是卡尔害得他丢掉了工作的。 安德烈也能理解卡尔想报复他,报复他把麻烦事甩到他的头上了。 能在拜仁这么多年坐稳位置,卡尔是个相当杀伐果断的人,他也算愿栽。 可那都是主席的意思,卡尔没本事和他们俩置气,就拿他开刀?换一个对他像哈巴狗一样摇尾巴的小心翼翼的达林上来,爽死卡尔了是不是? 他不懂的是,为什么对方能一点点歉意都没有,像无事发生过似的,依然这么优雅地在这儿扮演白天鹅。 你讨厌我,那你就讨厌我啊! 演这副好人样子给谁看。 安德烈的心里流淌出了强烈的怨愤。卡尔这样敷衍着给他面子,让他只感到了更大的侮辱和愤恨。 但他面上倒是越发可怜了,仿佛很真挚的样子,转而忽然又叹了口气: “你是幸运的,卡尔。不管发生什么,俱乐部都会为你好……当然,也可能是为他们自己吧。” 卡尔微微蹙眉,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他也没功夫再和他继续打谜语了,拉姆这下是真的来找他了,见露台上还有个人,原本的笑收了起来,微微抬起一边眉头打量了安德烈两眼。 安德烈被他看得立刻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扯出一个笑来,而拉姆也笑了: 第598章 “原来是安德烈啊,真没想到你也来了,看来青训里确实不太忙。” 安德烈没想到素来擅长给人体面的拉姆张口就往人心窝里刺,直接要挂不住表情了: “哈哈,鲁梅尼格先生喊我来嘛,我怎么能不到?而且,我也想当面祝贺卡尔——这可是金球奖,哇——我们的完美卡尔……” “还没到日子呢,怎么会知道可别急着说。” 拉姆走过来笑着按住卡尔,让他坐沙发里去,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一边摆小茶几上的茶具,一边背对着安德烈说: “主席们可没说奖项已经拿到了,只是在商讨怎么去典礼,不是吗?你没误会吧。这要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笑话不就大了。” “当然,当然……” 安德烈不自在得像衣服里钻进了一只蟑螂,古怪到不行地冲他们俩匆忙举了举他手里的杯子,就急着往外走了: “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 谢天谢地! 卡尔立刻在沙发里稍微摊开点,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 “躲到这儿来都没个清闲!” “你直接把他赶走不就是了。”拉姆笑话他:“又什么货色,你也要委屈自己陪他说话,脸皮薄得莫名其妙。” “几个月前不还是同事……” 卡尔略带自我不满,偏头望向外面宽广的世界: “哎,下次我肯定直接走开了。” “你最好是真的能做到。他因为慈善赛走了是活该,就这点本事,没闯更大的篓子都不错了,这样的人宁愿给个闲差事养着他不干活,都不能让他占着重要的位置。” 拉姆笑着给他递了一杯茶:“喏,喝一点。你也不嫌冷。” “不喝,喝了睡不着。” “最近睡得怎么样?” “也就你抓着我就理直气壮问这些。”卡尔挡住脸打了个哈欠:“真讨厌。” “累了就先回去吧。” “这种时候怎么走?全是董事在外头。大家不得觉得我要上天啦?你现在倒是又惯着我。” “你本来就是上天了嘛。这个奖一下来,你就是现在躺在外头餐桌上睡觉,他们都脱了外套替你盖肚子。” 拉姆撑着脸笑: “不然这么久没人来找你,你真觉得自己躲得好啊?都不敢管你偷懒了,知不知道。” 他用脚尖轻轻碰碰卡尔的鞋尖。 卡尔赌气踢他一下:“我又不是傻子!” “你是不傻,但都这么多年了,被人捧着还是不自在,还不如小时候上公主课那会儿呢。” 拉姆闭眼揶揄。 这是陈年老笑话,卡尔听了又窝火又忍不住想笑,最后只能烦得反过来给拉姆倒了一杯茶,推给他: “喝茶,喝。” 拉姆也不喝,只是把头往后靠到沙发背上,垂下去,脖子都因喝酒喝和屋内暖气变红了。 这么一热一冷的麻烦,卡尔反而要反过来怕他冷着,只好起身拉他进屋去。 “别学这副可怜样,好像你很累似的。”他揪一下拉姆的耳朵尖,示意他起来。 “我确实很累啊。”拉姆还是闭着眼睛仰头:“好可怜啊,都没有人会关心我……” 他这种半真半假,不让人为难的抱怨,总是让卡尔觉得最为难了。 “那你要怎么样。”卡尔烦心:“找人送你回去?” “你问我这一句,我就好受多了嘛。”拉姆揉了揉眼睛:“好了,回去了。” 等回到厅堂里,他又一点都看不出疲倦样了。 卡尔很羡慕拉姆,他知道拉姆也不是就没有伤心挫折的时刻,只是对方和生活相处的能力比他强太多了。 拉姆是真的活在现实里的人,极少开小差,稍微休憩一会儿就能立刻继续投入,可卡尔就不一样了。 他连站在这儿,都会忍不住通过发呆来躲进幻想的世界里,离开现实一会儿。 就是这种毛病让我的精神不好!卡尔这么告诫自己,然后试图把注意力挪回身边人喋喋不休的嘴上。 可他们说话信息含量太少了,又或者总是在打哑谜说反话——而卡尔是真的讨厌这种成年人的语言游戏,宁愿假装听不懂,或高深莫测地微笑着,不赞同也不反对,就只是盯着对方看。 而说话的人往往就会识趣地放弃试探开始讲别的。 于是他又开始走神。 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一刻,宾客几乎全被送走了。 鲁梅尼格大概是有点喝多了,硬是拿了一件自己的大风衣来,给卡尔加上,叮嘱他不要感冒。 灯把老人带着皱纹的眉眼照亮,鲁梅尼格也显出疲倦来了,两三次替他扣领口的大扣子,都没扣上。 “他爹的,我成半个瞎子啦?” 他骂了一句,很是不服输地喊秘书给他拿眼镜来。 赫内斯站在旁边,肆意嘲笑,前仰后合,差点没闪到腰。 卡尔要自己扣,老头又不愿意,硬是带上老花镜,给卡尔穿整齐了,很是满意地拍拍新鲜出炉的卡尔球,让他坐车去。 司机都等好了,车灯安静地亮着,在冬日黑夜里扫出两道温暖漫长的光柱来。 鲁梅尼格一边拍着,一边忍不住有点感叹:“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赫内斯也不笑了,也凑过来,附和着感慨了一下:“他还小呢,是我们俩老了十几岁了。” 第599章 卡尔鼻尖猛地一酸。 “该续约了。”鲁梅尼格和他说:“那样,家里就有两桩天大的好事了。” 在这个瞬间,卡尔前所未有地深切动摇着。 第129章 大卡 俱乐部对续约的期盼让卡尔感到了一种甜蜜的烦恼。 卡尔虽然内耗得厉害, 但都说了是内耗了,他在外做事是非常可靠果决的,从来都不会耽误什么, 只是事后自己会来来回回地反刍。 就好像那天在天台上碰到安德烈,他就情不自禁反刍了一会儿很久以前的慈善赛的事, 总觉得自己在里头有很多地方做得还不够好, 或者某一段情绪和话语太夸张了,而后感动一种不安和淡淡的羞耻。 他还忍不住琢磨对方被拉姆打断的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他觉得安德烈没安好心,或者最起码是控制不住自己想酸言酸语让卡尔不舒服, 但他不能确定对方说的事是什么,不能确定自己知不知道。 虽然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城府很深,但这么多年对他的照料喜爱也不是假的。在大事上, 卡尔和他们绝对站在统一战线, 都希望为拜仁好,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所以安德烈想说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也许只是他自己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实际上不过是卡尔和主席们黏连复杂的类家庭关系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小摩擦。 不过心理医生在着重纠正他的好像正是这一点,熟悉的念头升起时,也有对方提醒他“别太为难自己”的声音一同响起, 在他的脑子里打一会儿架, 而后旋转落下。 一旦开始犹豫了,他就会不断地去想这件事该如何做决定。拜仁高层现在殷切期盼的事情主要是这样,他们希望卡尔能在金球奖前就签字续约。 得奖后, 俱乐部再立刻官宣。 这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而且在冬窗前发生的话,会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带动着别的球员续约或转会的。 一个能拿金球奖的俱乐部, 和拿到奖后果断留下的卡尔,简直就是把拜仁的影响力再往上抬高一整个八度嘛。 谁说他们今年要动荡啦? 夏窗时候还哭天喊地,说瓜跑了,卡不续约了,一个人没买,新来的安胖水土不服魔法失灵啦,我们拜仁慕尼黑真的要完蛋了。 结果半个赛季一过,本以为得直接浪费掉的重建期都多线作战完美表现,又剑指欧冠冠军了。 从高层到球迷都把沮丧脸一撕,精神百倍起来。 我哭了?我装的! 而且虽然俱乐部没钱买人,但租都想租点好的不是。另一个红蓝配色的fcb那是多年来很多人倒贴钱都想被租去或转会去的,虽然赫内斯嘴上骂真是不要脸,但实际上看看一次羡慕嫉妒一次。 拜仁的理想永远都不是在德甲这嘎啦当土霸主,而是要在全欧洲全世界竞争。 卡尔当然知道这些道理,这好像又加重了他的动摇。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了,对拜仁好也是对他好,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是肯定的事。 而且哪怕是在最消极的时刻,卡尔也不想伤害拜仁,卡尔希望拜仁好,这也是肯定的事。 既然现在他在努力调整自己,那他是不是应该留下呢?也许他只是遇到了阶段性的困难,也许等到这一阵熬过,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颁奖典礼前不剩几场比赛了,战胜法兰克福后,他们主场迎战科隆。 科隆升升降降的,在德甲里俨然是弱旅。到现在为止,球迷们最怀念的还是波多尔斯基刚出道的日子,那段时间他们好歹有个璀璨的球星可看、可骄傲,现在就平淡多了。 比赛实在是没什么亮点,升降机俱乐部最大的特点就是动力不足——在德乙呼风唤雨的,一升到德甲就场场挨打,球员们根本没什么拼劲,都想着大不了就落回德乙,反正一样的收入,一样的打卡上班,踢得还自豪点呢。 卡尔闲庭信步一整场,随便出出脚蹦几下就把对手料理了,都没怎么累。、 科隆的球员也根本没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解说不由得感慨: “卡尔优雅得像巡视领土的国王一样……” 他的搭档大笑:“怎么回事,你在嫌卡尔跑动距离少吗?” “没有人逼他跑得多啊!科隆的大部分进攻,卡尔很轻易地就预判化解掉了。阿拉巴和基米希全被解放了,这场门前很长时间里都只有两个中后卫在看管,拜仁踢得真是快活极了。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卡尔能踢满整个赛季的比赛,仿佛钢铁战士,这是因为他有极大的球场智慧,这和偷懒散步可是两码子事。” “的确,前锋们吝啬脚步最多是进不了球,后卫们如果不勤劳的话,可是会酿成大祸的。大部分球员没有像卡尔一样的智慧,自然只能靠勤勉的跑动来弥补这一点。毕竟就连卡尔自己,大部分比赛里跑动距离都是比同位置球员更多的。我们总是夸奖他的预判非常准,为什么每次判断准确时卡尔都能立刻赶到呢?因为他在不断地小范围择位。” “在快节奏的比赛里我们很难意识到卡尔的调整多么频繁和迅速,但这场中看得是比较明显的。比如这里,在观察到足球往左路运转后,他立刻……” 【解说笑死我了,直接把比赛办成吹卡大会】 【观众爱听吧,场面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本来都要睡着了,一听这么专业的花式吹卡我又清醒过来津津有味了】 第600章 【卡爹能不能拿到金球奖啊,小道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拜仁都定私人飞机了,应该是真的了吧】 【难说】 【经过去年的事我再也不想提前开香槟了……今年就算拿到了也不是抢了什么而是弥补去年遗憾罢了,本来就该有这个奖的……铭记历史警钟长鸣(祈祷)】 又是一场胜利,卡尔不知道连胜的数字已经卡到了哪里,只知道谢场时球迷们看起来快乐得不可思议。他把球衣脱下来扔给小球迷,离看台近了点,密密麻麻的手伸出来,指尖绷紧,带着爱和赞美放在他的身上,人们像本能地想抚摸自己的超人一般抚摸他。 这好像就是他存在的意义,虽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洞洞的,但卡尔不断这么想。 体育总监萨利在赛后再次把他带到办公室,言语真诚殷切地谈合同。 但他还是没有签字,哪怕他的薪水已经涨到了非常非常夸张的水平。 拜仁的薪资本来就是很高的,这是他们长期以来保持自己和皇萨一个档次或只差个0.5档的核心,他们不像很多英超俱乐部一样,联赛那么繁荣,俱乐部却开不起漂亮工资,拜仁球员能拿到的就是世界一流的收入。 而卡尔是顶薪上的顶薪。 俱乐部也把合同年限从三年涨到了四年,肖像权又做了一点让渡。 这可是在他要拿奖前提下的让渡,和胸口割肉也没区别了。 别的球员在他这个年纪都只有1+1的合同可签了,甚至一年一续的都大有人在,但拜仁对他这样好。 摆明了写着“哪怕你忽然下滑了/大伤了,我们也认”。 就连卡尔自己都觉得这份合同简直是不理智了。如果他真的来年往地上一躺,那拜仁就拿顶薪养他几年? 俱乐部发得出这个钱,卡尔都不好意思要。 但这也说明这是一份真的方方面面都到了极限的合同。 他们连买人都舍不得,冬窗到现在看得全是谁能租过来用用,给他续约却是不计一切代价下血本。 就连一直在拜仁高层面前摆着“就这?看不起谁呢?”的淡淡脸庞的乌尔里克在这次会谈结束后,都忍不住和他说了: “如果你想续约的话,卡尔,那就得快点考虑了。” 卡尔又何尝不知道,他真有点急了。 总共就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这是在是太仓促了。 他想拖延一下慢慢谈,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催得特别紧,让他反而从最开始的心脏好柔软好酸涩的“爸爸们老了我不能那么不孝顺我得承担好自己的责任”,变成了不安和略带抵触。 他真的讨厌任何压力感,他也不是要拿奖了,奇货可居要挟俱乐部涨价才迟迟不签字的,他就是真的不确定。 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要钱,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迷惘。 大家总觉得只是钱还不够多,可对卡尔来说真不是这样。金钱能带来的快乐的边际效应太明显了,从钱怎么花都够用的那一刻开始,心灵早就饱和掉了。他一个难受起来恨不得去死的人,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死了难道还要带下去花? 不管最近如何努力抛下消极的念头想好好生活,卡尔都意识到他还是会觉得累。 他试着不再那么抗拒和厌恶生活里的每一件事,但奇怪的是,他最多是少了点痛苦,并没有像过度亢奋时那样的快乐和欣喜涌出。 每个夜晚,他躺在床上像大字一样摊开,也许脑海里确实少了很多叽叽喳喳的噪音,但也只有空泛的虚无。 生活好像是一块灰扑扑的、没什么可期待的石头,让他不知该如何下手。 可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呢?波动是少的,快乐是少的,生活总是要回归平静和重复。 卡尔不懂为什么偏偏就是他无法忍耐这样的平静和孤独。他有钱,有一些自由的时间,他本该活得很充实——他确实在医生的建议下,给自己列了很多可以试着去做的事,可他试过几个后就迅速没兴趣了,还是躺在这儿,感觉没什么动力。 他现在倒是嗜睡了起来,不用吃药也能睡很久,好像累了特别特别久似的,怎么也休息不够。 卡尔害怕自己续约后状态又变得很差,他没法打包票的。可这样的理由说出去没人会信,甚至听起来像某种试探的反问。萨利就来回和他保证,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呢?你是实力多么稳定的球员啊。再说了,难道你真的有什么状态波动的话,俱乐部就要后悔吗?不可能的! 卡尔知道和他没法谈,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去找了鲁梅尼格说话。 其实也不是赫内斯听不懂,只是赫内斯对球员们软弱的内心没有兴趣。 这类话让他听了,他永远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在人走后不屑地撇撇嘴: “就这家伙,放非洲大草原上早被吃了!” 他可以理解旁人有脆弱的时刻,但他不允许他们真的因这样的脆弱时刻而产生“要不溜了吧”“算了我放弃吧”这样的表现。 鲁梅尼格相对好些。 卡尔对俱乐部有依赖感,同时也有隐隐的不信任。 他不抱希望地希望找到平衡——既能让俱乐部满意,又不需要立刻做出对自己未来有重大影响的决定。 如果鲁梅尼格能给他更多时间,或者能让他明确退役和续约的选择不会伤害俱乐部,那该有多好。 第601章 卡尔再次带来了几个月前的那封信,鲁梅尼格这次拆开了,看完后长叹一声,把眼镜摘下,放到了面子的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用苍老的眼睛注视卡尔。 “这是什么意思呢,karli?”他轻声问:“你在念什么哲学课,一门心思寻找什么人生的意义吗。” 卡尔刚把心沉重地提起来,就听到对方语气又一软: “卡尔,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们面临的重要决定,往往不会等到你准备好了才出现。我们需要在混乱和迷茫中找到答案。” 鲁梅尼格站了起来,从桌子后头走出来,坐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胳膊:“过来。” 卡尔不自在的,但也有点依赖地轻轻靠进他的臂膀里。鲁梅尼格说: “像你这个年纪还去想这些事真是很奇怪,卡尔,你小时候多冷静,多聪明啊?俱乐部为你付出了很多,你也为俱乐部付出了很多。这种关系,是建立在彼此信任和牺牲基础上的。卡尔,如果没有你的续约,未来最起码三四个转会窗口都会变得非常困难。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基石,你怎么会不懂自己的重要性?” “没有人比家里仁更爱你。你知道的,卡尔,我们一直在努力让你的职业生涯一帆风顺。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们都尽全力为你排忧解难,哪怕是……总之,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专注于足球。” 他拍了拍卡尔的后背:“但你要实在是难过,就再想一想。” 卡尔本来都觉得已经没戏了,被这峰回路转一下子弄得怔愣住了:“……你同意吗?” “傻孩子,怕什么,谁还能真的逼你签字。”鲁梅尼格把他松开,按住他的肩膀:“我们再等等也没事,你会想好的。乌利那边我去和他说吧,你别去了,他要气得上医院了。” “如果我想不好呢。” “你不会想不好的。”鲁梅尼格垂着眼睛看他:“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卡尔。咳,咳咳……” “哎。”他转身捂住嘴,带着咳嗽和喘气说道:“最近太累了,有点生病。别传染给你,你快回去吧。颁奖典礼快到了,妆造都好了没?我有个胸针,老古董,是好东西,回头拿给你,你看看要不要戴上……” 他高大的背影有点佝偻,白发苍苍。 卡尔的心像坠了一万块石头一样酸,重,难过得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坏最坏的小孩。 第130章 大卡 慕尼黑的冬夜被灯光点亮。 寒风穿过城市的街道, 却丝毫抵挡不住这场胜利前夜的炙热气氛。 这是多年来最火热的一个圣诞假日。 安联球场被红色的灯光笼罩,整座城市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卡尔的高光时刻:精准的拦截、不可思议的铲球、优雅的长传、激动人心的头球破门。 即使还未揭晓金球奖结果,德国足球界的气氛早已沸腾。 “这就是我们的队长!”球迷们在酒吧里举杯:“今晚过后, 他就要彻底成为巴伐利亚的传奇!” 随着颁奖前两天,拜仁正式得到通知, 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 不过能低调到现在, 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球迷们一个个真的是喜出望外,此时都恨不得化身007去全方位监视拜仁全队的动向, 发现他们确实在火热准备中、而且大家都要去时,那种难以置信、害怕弄错了的感觉才终于缓慢落地,变成了巨大的惊喜和快活。 去年时情绪反而没那么高涨, 因为颁奖前两天时拜仁就得知结局了, 气到破防, 差点要不参加, 可卡尔还是只能忍着尴尬出席。 想到去年的一切,甘甜成倍成倍地翻滚上来。 没仁再说金球奖不公平、没意思了。 每个仁都笑开了花,大声宣布金球奖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奖项。 反正卡尔去年也拿到年度足球先生了。 今年“补”上了金球奖,才算是真的荣耀无敌。 半个赛季已结束, 拜仁保持着三线优势, 坐稳德甲头名,欧冠小组赛第一出线,德国杯也是稳稳当当保持着晋级状态等待下一轮比赛,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早就没心情干活了。 安切洛蒂长胖的速度直追赫内斯,每天每个人见到的他,都是一副乐开花的样子。 想想也是, 夏窗刚开始时他还天天挨骂,再看看现在呢?手里头又要带出一个金球先生了。 他已经带出过2004年的舍甫琴科,2007年的卡卡和2014年的c罗,现在要和第四个捧着金杯的爱徒合影了。 可见世上无难事,千万别放弃。刚开局时他都要得抑郁症了,每天担惊受怕,只有吃饭时是好受的,但现在呢? 足球世界千变万化,受不了上上下下的人是不会有大成就嘟! 要不是再吃也套不进西服裤子里,裤腰带也要勒不上了,安切洛蒂真是想一下就要笑一下,想一下就要干掉一块布朗尼蛋糕。 卡尔已经快晋升成他最喜欢合作的球员了。 是的,不是他教出来的球员,而是最喜欢合作的。 上一次有这种能抱住球员大腿过日子的安心感还得追溯到十几年前的ac米兰,马尔蒂尼微笑着往他面前一坐时他也想高兴地吃三大块饼干。但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安切洛蒂再也没见过这种能让教练依偎的双开门冰箱,直到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嘚男世界里出现了沉稳的卡尔。 天哪,卡尔不仅帮他稳定军心,扶持他融入更衣室,场上当爹场下当妈力保队伍成绩,现在还很自动地赚了个金球奖回来。 第602章 什么全自动好球员,直接把自己的主教练又给培养成金球教父了。 安切洛蒂都块把卡尔的照片摆桌子上了。 爱爱! 他儿子小安切洛蒂很是追忆了一番上一次得奖的事——他脑子里的上一次还是卡卡,因为c罗拿奖,主要是c罗和皇马的功劳,客观来说,他觉得那和自己老爹的关系不大。 所以他脑子里的上一次还是卡卡。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他也从没和别人说起来过,但卡卡确实有点把小时候的他给震撼到了,以至于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同性恋。现在那种感受倒是冷却了很多,他知道了那不过是人类面对美丽和魅力时自然感到的冲击,不过卡卡在他心里还是很白月光的存在就是了。 卡尔嘛……卡尔也很给人冲击感,但小安切洛蒂不知该如何描述。 其实自从那次战术会议吵架后,他都没什么和卡尔直接对话的机会——说起来好悲惨,可现实如此,他的地位还摆不上台面。 他经常觉得自己像给宙斯倒酒的那种侍酒官,只是远没有能让人注目的美貌。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在给安切洛蒂的甜茶杯里添完热水后,就沉默地抱着胳膊站到父亲身后的墙角,倾听他们工作、谈话,沉默着注视卡尔。 卡尔完全不像卡卡那么爱笑、阳光,走到那里就好像太阳照到哪里。 他像一块黑宝石似的,往整个办公室里一压,助教们的小鸡手都抬不起来了。 可黑色的宝石也是宝石,总是发光。小安切洛蒂仔细看他乌鸦羽毛般一丝不苟的偏分头发,看他垂下的好像带着金色的睫毛——大概是睫毛补染的速度跟不上生长,所以略带一点颜色,看他浅蓝色的眼睛。 他总是站在一个角度,卡尔也总是坐在一个位置上,就连架着胳膊的姿势好像都不会变,于是他也总能看到卡尔唇边的痣。和卡尔总是很完美、很有压迫感的外壳不同,他的痣永远有种向下的感觉,像可怜巴巴地趴在他的唇角似的。 假日前,小安切洛蒂又一次走过漫长的走廊,看着墙壁上卡尔的画报——赛贝纳的装修翻新了,安联的也是,不光是换上圣诞装饰,还准备好了巨大的卡尔海报,等到巴黎的奖项一念出来,慕尼黑的灯光就要亮起,烟花盛放,安联球场外墙,大家会看到巨大的卡尔海报被展开。 这些都是要提前准备的,当然不可能真等到奖杯碰到手里了再开始忙活。 只是这样的准备真是太幸福了,这一定是大家最愿意做的工作。小安切洛蒂听到,就连粉刷墙壁的油漆工,都在兴奋地拍照录像,约莫是要发ins: “这张墙是我的涂的哦——” 想到他又要目睹一个闪闪发光的男人去拿金球奖了,小安切洛蒂生出一种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卑微的欢喜来。卑微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很尊重他,总得看几分他爸的面子,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触,每每看卡尔久了一些,他就会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感觉自己有够奇怪的。 备受关注的卡尔本人在这极端忙碌的日子里竟浪费了小半天在医院。他去探望了所有生病受伤的队友。 j罗现在已初通人性了,能和他说两句话,看起来格外感激,大眼睛闪闪发光,显露出一点愁苦来,来来回回地笨拙表态说他不想走。 卡尔觉得他真是搞不清情况——他怎么会走嘛,根本没怎么花钱租过来了,来了就当即战力用上了。要把他送走了,还得再租再买,搞得好像俱乐部会乱花钱似的。 拜仁的财政能一直保持健康,其实是很难的,新上台的体育总监萨利显然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提线木偶,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事情是要做的,引援是要找的,钱却最好是不要花的。 想想也不奇怪为什么拉姆不愿意来干这个位置了。 “不会的。”卡尔也来来回回和j罗保证:“你不会被送回去的。” 对方抽泣一声,趴倒在他腿上,可怜人,皇马怎么着他了,让他回去就这么不乐意,看样子连日的伤病还是给他造成了过大的心理压力。 南美人肢体动作就是猛,卡尔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安抚好他,把圣诞礼物给他了,才又去看下一个队友。 赞助商急得跳脚想给他试衣服,从中午等到天黑,乌尔里克接他时也叹息: “还是应该先忙金球奖的事,这些哪里着急。” “前些天连着比赛,马上又过节,再回来都新年后了,哪里有别的时间。” “也要多想想自己嘛。”乌尔里克笑着打方向盘:“不过你也别为赞助商烦心,衣服是试不完的,到了巴黎,他们从总部肯定又能拎出新东西来,设计师们永远定不下主意……” 她放松的态度让卡尔也放松了一点,看着窗外细雨中,不断在各式各样建筑和橱窗中出现的精修、闪光、英俊到看不见一丝毛孔和褶皱的自己,不由得感到一种不真实: “真的不会再改结果了吗?” “都通知到俱乐部了,哪里还会出岔子。”乌尔里克轻声道:“去年那是意外,今年咱们不是抓住了嘛。” 今年甚至连不知道具体是谁的对手都很给力,一直在助攻。悲惨家境那一套直接给卡尔拉了大票了。不过他们能赢最重要的还是皇马和c罗团队今年内部的斗争分歧,拜仁这头收到消息,马德里那头自然也收到了,尘埃落定,顷刻就闹了起来。 第603章 弗洛伦迪诺把这一切都怪到c罗自己头上,怪他自己禁赛、输了友谊赛那些事,来回避俱乐部的不作为导致痛失好局的尴尬。 伯纳乌今年本该又迎回一座奖杯的。 总不至于今年冬窗就出走吧,乌尔里克想,但门德斯确实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给c罗找下家了,这也绝对是地震级的大消息,很好地盖过了他拿不到金球奖引起的旧地震。 不过反正人跑不到卡尔一起,隔岸观火,乌尔里克也不在意他的转会结果,她真正在乎的是他会不会出席金球奖典礼。 说真的,前锋和后卫又不是竞争位,理应是互相成就的才对,就像大家吹卡尔时喜欢吹他如何单挑梅罗,前锋粉丝吹自己蒸煮时也能拿赢卡尔一次排一辈子,总比没赢过的好。 他和卡尔的关系一直也挺好的,甚至连粉丝关系都好,因为14年世界杯卡尔正面击溃梅西的金杯梦,让c罗粉丝谢天谢地了。只是这两年因欧冠频频摩擦,又扯入金球争夺,才不对盘起来。 说到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 足球圈里的很多看起来不错的友谊也是这样搭建和破裂的。 没办法的事。 “罗纳尔多不一定想来吧,他面子挂不住。梅西也不好说。”乌尔里克比较悲观地说。 卡尔本来也没这种期待,有时他甚至害怕竞争对手失败时那心碎又灰暗的脸: “没关系。” 他还是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今年的雪来得这样迟,不知平安夜时会不会落下。他的生日也不到一周就要到了。 最近确实全都是好事情,他的人生简直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样好,这是再光亮不过的一个圣诞节了。 如果他愿意签字续约的话,一切看起来就更完美了。 但孤独如歪斜的雨丝一样笼罩着他。 天黑了也一样忙碌,这一轮着装考量又花了四个小时。 试的昂贵礼服再多,也没有一件能伴随他上床入睡,人安眠时总是不需要那么多外物的。 圣诞节到了,弗莱克医生也进入休息期了,下次咨询在节日后,但哪怕对方现在能工作,卡尔也找不到时间就是了。他试着写一些日记来记录心情,可写了两天就没动力了,更多思绪和情绪是他理不清抓不住的,往往到堆挤如山时他才反应过来,而后追溯不到源头。 手机在微微震动,给他发来的祝贺或询问一天都没停,而卡尔通通装作自己还不确定得奖结果,感谢他们,可想而知的是等到真的拿奖了,还得一模一样地再来一轮。夹在不停歇的贺喜短信里的,只有穆勒的不一样,他给卡尔发了他新养的兔子。 暖房让兔子们无所顾忌地生育着,穆勒送的速度还没它们生得快,终于低头信邪把家里所有兔子都带去绝育了,这才终止了这一场兔灾。 他最近踢球以外好像都在忙小兔子了——马场是有人固定经营的,并不需要,也没办法天天去看。 怎么没有琳达呢。 他们双方的ins也很久都没有晒过彼此了。 卡尔有点苦恼地想,意识到他们俩最近真的怪怪的。可正因担心真的有问题,又叠在圣诞节这样敏感的关口,卡尔还是换了话题,问穆勒着装怎么样了。 拜仁进了金球奖前三十的球员有七个,他,穆勒,诺伊尔,莱万,外贝外,罗本还有拉姆,都受到了邀请,也都是要出席参加的。 拉姆虽然夏天退役了,少了半个赛季的表现,本该很难进的;但可能就是因为退役了,所以在很多媒体心里的感情分大涨,因为他这一退,大家才发现竟然连一个接近他的边后卫都没有,或多或少都有不如他的地方,衬托着他好牛皮啊。 经典退役了反而证明自己,所以他还是来到了前三十。 不过他没有再乘拜仁的飞机,而是坐了德国足协安排的。 按他的性格,排名低,他不会想凑热闹的。可既然是卡尔领奖,显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摇的人全摇来,德拜主打一个风光领奖,全军出击,绝不让卡尔丢了面子。 外贝外烦得在更衣室里直龇牙:一想要要回巴黎重温噩梦,他就不想去;但一想到这次他的苦主c罗也过噩梦,他又感觉不去亏死了。 天平两端完美拉扯着,最后还是靠着他对卡尔的情谊让它偏转了。 旁人还好,外贝外那种气质再穿也就那样,莱万则是不用担心,会使用一些时尚小心思的。只有穆勒对穿衣服不太讲究。 倒不是说他会乱穿,只是他也不在意这种场合,不想打败得金光闪闪的,干过几次穿着休闲西装上颁奖典礼的事了。 卡尔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送的生日礼物。 那个胸针穆勒就过生日当天戴了一次,后来就收起来了。 “那我这次就戴,”穆勒慢吞吞地给他发语音来:“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够珠光宝气啦?” 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戳戳手机屏:“胡说八道。” 他自己说着穆勒,放下手机,却叹息起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卡尔侧躺着,伸出手来轻轻打开它。 和现在的珠宝盒不一样,老盒子皮薄馅大,看起来多大,打开后里面胸针上的钻就真的有多大,璀璨的光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 鲁梅尼格真的把他的老胸针送给卡尔了。 第604章 这是他连续两年拿到金球奖时佩戴的珠宝。 那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 上一次有德国球员,拜仁球员拿到金球奖,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 这一次得奖的人也叫卡尔,不知道算不算某种美好的巧合和延续。 和珠宝盒放在一起的,还有鲁梅尼格的手写信。 卡尔给他看了一封自己的信,他也回了一封,上面写着: “我亲爱的孩子: 在我拿到金球奖之后两年,在拜仁待了整整十年后,我只能离开慕尼黑,因为我们没有钱了。我被卖去国际米兰,我一个字都没说,只帮着高层抬价,因为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坐飞机的那天,弗朗茨(贝肯鲍尔)特意来送我,我装作很成熟的样子,实际上等飞机起飞了,我靠在舷窗上哭了很久。我不想走,但如果我不走,拜仁怎么办? 后来我甚至不能回来退役,没人知道塞尔维特是个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一家瑞士的小俱乐部,而我在那里把球鞋挂了起来,永远地挂了起来,我再也没有踏上过草坪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为了俱乐部在向你施压,卡尔。但我读你的信时确实非常难过,我也不是生下来就六十岁,我也有过自己的时间。人生是偶尔不顺心如意,还是一直如此呢?我恐怕答案是一直如此,卡尔。大部分人都必须和这样的现实相处。 你的荣誉光彩无暇,即将完成最重要也最难的满贯,这并不容易。你从青训,到出道,到退役,恐怕都可以待在拜仁,这并不容易。你即将捧起金球奖了,作为一个后卫,这更更不容易。也许在几十年后,人们会说,你比贝肯鲍尔更伟大。 而你要珍惜它们。 珍惜它们,这才是珍惜你自己。 青春,健康,胜利,荣誉,好像永远顺遂的一切,永远不会永远如此。只有当拥有它们时,我们才会觉得不重要。如果真的失去了,那才是永远无法追回的。很多人会说他们不后悔,但我还没见过一个真正不后悔的,我自己也一样。 享受你的颁奖典礼,然后再仔细想想续约的事吧。摸摸胸前的队徽,让拜仁告诉你答案。我们把一生的热情和爱都献给她,离开她,你会感到灵魂漂无所依。 卡尔,我现在在和你写信。这些道理,我多希望三十多年前的另一个卡尔也知道。我多希望你不要也像我一样,在60岁时为心爱的孩子流眼泪。 卡尔-海因茨·鲁梅尼格” 卡尔最近已经完全没哭过了,第一次拆开这封信时依然流了一会儿泪。 跨上飞往巴黎的飞机时,他随身的包里放上了签约合同。 歌声从此刻就开始唱响,卡尔也短暂地放下了心事,鼓起兴致来配合大家。 一上飞机,陪他拿奖的真实感立刻就起来了。体育总监萨利等工作人员在这辆飞机上随行,兴奋不已地直接把香槟打开了,遇到卡尔就搂住他亲脸颊。 问题是他们喝了点酒就会忘记自己亲没亲过了,一捞到卡尔就又要啾两下。 卡尔一整个逃避的大动作。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坐前头,不和他们在后面闹。 女眷们则是坐在后头一起高兴地说话聊天,也不和他们在前面闹。 除了卡尔没老婆,还要被打趣“没事,又变成黄金单身汉了,什么样的好人找不到,别再为了女人伤心”以外,就只有穆勒没带伴侣。 这让卡尔又忧虑了一下,但穆勒主动和他解释了:“不是我不想要琳达来,是我爸妈想留她在家里多待待,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琳达自己也害怕这种走红毯的场合,就这么定了。” 他说的是实话,想到琳达确实也讨厌这种媒体时刻,毕竟是当年直接被摄影机怼着脸怼哭了的,想来才不正常。 见穆勒确实高高兴兴,一点遗憾都没有,知道他心疼女朋友,卡尔又一下子放心了,笑起来:“好,那你记得从巴黎给她带礼物回去。” 队友们全都很高兴,外贝外干了一口红酒,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视线也停留在上面,兴高采烈地吐槽基米希: “他在这儿晒健身房照片了。看,看,一看就是不能来凑热闹心都碎了,在家里忽然想起来发愤图强了。” 卡尔哭笑不得:“他本来就很勤奋好不好?别这么说他。” 外贝外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真要说谁比较委屈,应该是胡梅尔斯才对,卡尔想。他的手机里确实也躺着对方搔首弄姿的照片,躺在床上举起来自拍的,照片主题只有一个词,寂寞。 这种寡夫照片也不知道发给他干嘛,卡尔和穆勒还坐在一起呢,生怕他看到,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穆勒的拳击事件还没过去太久呢,他和胡梅尔斯看起来还是别别扭扭的。 不过也是因为胡梅尔斯不在,莱万终于能递补进羊头牌小组里。穆勒一开始还要热心地教他,怕他不懂规则,结果莱万微笑着丢牌,玩得可流畅。 大家就这么默契地打了起来。 开打前他们也端了酒杯。 “祝金球先生。”穆勒笑着凑近卡尔说。 莱万也笑,用杯子碰了碰卡尔的:“祝金球先生。” 外贝外和罗本嚷嚷你们喝酒不带我们,也从后头探头过来象征性空气碰了下杯子。 诺伊尔从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卡尔一脚,没说话,抬起头把酒直接干掉了。 第605章 落地后大家就得分头行动了,主要是卡尔忙得不行,一落地立刻被乌尔里克卷走——她提前两天到的,已经把所有事项全安排明白了。 入住酒店,最后一次调整服装,过一遍今晚领奖的流程。 卡尔感觉自己像打仗一样,果然又被架着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全都说是“品牌方从旧日收藏里才找到的,值得我们最后尝试一次”。 结果最后还是换回了最开始已改过几次的高定,来做最后的调整。 主要是今天才能最终确定灯光效果,有些珠宝未必像原来一样漂亮了。大到胸针,小到袖扣,全都需要仔仔细细地再试一次。 但卡尔很抱歉,他们可能没什么发挥空间了: “胸针我得带这个。” 他打开了鲁梅尼格送的那个。 造型师脸都要垮了:“哦,上帝啊,卡尔,卡地亚哪里不好呢?……” 不过接过来后,胸针很漂亮,而且古典、沉稳、璀璨,确实是好东西。 还有新老传承这么好的噱头,这可是三十六年前的金球先生佩戴过的,现在再一次闪耀巴黎了。 虽然肯定不如之前决定的搭,但毕竟是客户的要求,得奖是大日子,像戴一些特殊的物品再正常不过了。球星说到底也不是靠穿衣打扮吃饭,长得好只是加分项,真金白银还是球场上踢出来的,他们要颁奖自己想穿什么丑衣服就穿,没有造型团队说话的份。 何况换个胸针而已,不算丑衣服,比那种站着时脚脖子都明显露出来一截、长筒袜都差点盖不住的不知哪来的体育生特供西装好多了。 造型师很快完成了自洽,在检查发现这是宝诗龙旧日定制的特殊款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也不能怪他们这么“媚俗”,这样的场合,要是佩戴什么不知名的小牌子或便宜货,让赞助商闷闷不乐是小事,让小牌子占便宜了也是小事,把卡尔的形象弄掉价了才是大问题。 卡尔身上代言的全是顶奢,又不是走风湿骨痛潮人路线的,他就不能去戴不符的东西。 得亏他们是一大早就落地了,不然卡尔都不知道这怎么忙得过来。 除了乌尔里克外,只有萨利陪在他旁边,他的着装没什么好讲究的,正装、做了头发就够了。 这也是他的大日子。萨利就和达林还有安切洛蒂一样,全都爱死卡尔了,刚上任就捡到这样的业绩,真是跪在雍和宫里把头磕破了也求不来的事业运啊。 他就忙着叉腰站在这儿忆往昔,说卡尔刚进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听得屋里所有人都在笑。 卡尔想,等会儿他还会再更高兴一点,也忍不住一起笑。 只是他觉得萨利像是浑身不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于是借口喝口水休息一下再回来做头发,和他单独相处了一会儿。 “感谢上帝,你是最好的,卡尔。” 萨利长长地松了口气,来回看了他一会儿后,都不敢让他坐下了,有点担心他这看起来过于昂贵的衣服也会过于简单地产生褶皱,但卡尔直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了,让他把话头立刻吞了回去,也跟着坐了下来。 萨利是个工作很勤奋的人,才上任几个月,两鬓头发都白了好多。他在球员时代性格也好,在更衣室里被卡恩丢东西都不吭声的类型。 如果不是人缘好,也轮不到他抓住机会,来当这个体育总监。 卡尔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现在也乐意听听他要说什么。不是从工作角度,而是从朋友的角度。 不过萨利和他聊的是工作。 而且还是续约的事。 “今天就签了吧。”他和卡尔叹气,示意他听外头隐约喧闹的一切:“为什么不呢?” 他的眼睛里充满恳切:“这是最美好的日子。” 的确。 卡尔已把鲁梅尼格送的胸针佩戴上了,没拿下来。 戴着它,就像戴着慈父的手一般,每一次心跳仿佛都更坚定。 卡尔是失去了很多,可他有拜仁。 从他穿上人生第一件球衣开始,拜仁就成为了他永远的港湾。精神上,他可以栖息在这里;事业上,他和俱乐部共进退,共荣光;生活上,他在这里得到了父母一样的长辈,亲哥哥一样的队友,亲弟弟一般的朋友。 甚至爱人也在其中。 命运拿走很多东西,但拜仁又给予了他一切。 鲁梅尼格没告诉他让他缓缓吗?那就是赫内斯朝他施压的? 还是两个老头都撅嘴把事情搁置了,而萨利急着做成事,所以来“单挑”他? 说到底,如果续约成了,萨利没多少功劳,毕竟谁都知道卡尔的合同肯定是主席直签的,不是他能当家做主的;但如果续约不成,锅却全要扣到他的头上。 一个体育总监,名宿,当年还和卡尔是队友呢,留不住他? 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讨伐萨利的声音了,认为他现在忙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把卡尔的续约给搞定了。一天搞不定,仁迷一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简直是。 会不会抓主要矛盾? 看样子,萨利是来抓主要矛盾来了。 他心里回转,也不着急,有点好奇,假装依然在沉思,萨利果然继续说着: “大家都最爱你了……主席们不愿意逼你,可这是为了你自己好,如果在今天能宣布出去,这是多大的好消息啊。” 第606章 果然还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在朝他施压了。 他们自己不好意思再催卡尔,搞怀柔政策,但可以让萨利从另一边敲边鼓嘛。 一边急着催,讲利害关系,另一边打感情牌,双管齐下,很难不好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萨利自己看清了局势,主动替主席们分忧,唱他们需要的那个红脸。 很多时候话不能等到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开口再去做,那就太没主动性了,他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在拜仁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很客观的。 大家都是自家仁,这点手腕也是用熟的,都是为了他好,周全这么久,本来他的续约不该算个事的。卡尔不忍心看萨利这么为难,刚想噗嗤一笑,让萨利在这儿等十分钟,等他去保险柜里把包拿出来,让他看看里头放着什么,就看着对方急切地蹙起眉头,冲他伸出手来。 他的手腕被萨利紧紧捏住了。 “卡尔,不要听那些小人的挑唆。主席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成就你今天的地位,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你好。” 卡尔忽然怔愣起来: “牺牲?什么牺牲?” 在这个电光火石间,萨利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立刻陷入了一片惨白。 乌尔里克见卡尔不见了,吓得立刻到处找人,听说是和萨利喝水去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人送什么奇怪的信过来吧?匿名的那种?”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这么询问了助理。 “没有啊。”助理一边忙碌一边指房屋角落:“倒是有人送了一束花,但也没署名,指写了” “那就好。”乌尔里克没去看花,只担心出乱子,这下彻底放下了心。 想想也是她太大惊小怪了,捣乱的人显然是个胆小鬼,才没本事追到巴黎来,又往酒店塞小纸条。 在收到一封关于拜仁高层在莉拉死亡那天隐瞒了消息的爆料信时,乌尔里克是很生气的。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背了这么多年黑锅都很难高兴。 也就是卡尔从来没怪过她,从来没问过一句“你为什么要骗我”,才让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想想更冤了——卡尔不问,是不是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 还是因为太信任她了,所以默认莉拉确实是早上还好的,下午情况急转直下了。 乌尔里克愣住了——这个说法显然才是最合理的。 和现实情况确实也差不多。 卡尔自然而然这样想了。 而在中间隐瞒的人,当然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悲剧面前,所有人都只会保持缄默。 在滔天怒火和强烈的自证清白的冲动过去后,乌尔里克冷静了下来,把那封信点燃,烧掉了。 并在凌晨时分前往卡尔家里,把他信箱里的信件也全拿走检查,果然也有一封这样的信件,她也烧掉。 可她总不能每天凌晨都来查看,虽然卡尔的房子对她完全敞开,但出入是有记录的,这一次她用留下一些文件作为理由,明天呢?后天呢? 万幸她没有等到第二封,所以她觉得卡尔应该也没看到。从卡尔开心的状态来看,事实确实如此。 在和她最后一次确认合同条款都没问题后,卡尔有点害羞地告诉她:“我还是打算续约了。” 他给她展示鲁梅尼格的胸针,往自己的心脏前佩戴尝试: “好看吗?这是海因茨领奖时的胸针,结婚时他也佩戴着这一个,他原本应该是要送给他的儿子、孙子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一刻开始,她都决定让它变成假的。 怪她就怪她好了,哪怕未来卡尔翻出旧账,也还是她认下这一个错。 之前她和卡尔说了莉拉过世时,她没让巴拉克探望他的事,卡尔只闭上眼,悠悠叹没关系。 乌尔里克原本觉得他们中间将再也没有谎言,但唯独这一个,哪怕下地狱去,她也会把秘密保守到永久。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卡尔现在是多么好呢? 他爱拜仁。 他没有别的可以爱的东西了。 不要让他受伤了。 乌尔里克坐在窗边,透过漂亮的玻璃望向外头已开始变沉的夜色,有白色的雪花飘落,竟然这样应景,这样会选时间。 今年整个欧洲都过暖,巴黎的第一场雪,也是他们的第一场雪。 看着洁白的雪花翩跹,她的心肠也柔软起来,只希望今日的一切都洁白明亮。 萨利想走,但反过来变成了卡尔脸色苍白,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 “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失言,装傻回避也无果后,萨利苍白地试图用“理性”的方式搪塞: “那只是为了让你专注比赛,你不可能扔下欧冠决赛,那是在安联的欧冠决赛……”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刺中了卡尔。 “你们瞒着我?……你们知道她……她快不行了,还不告诉我?” 在这一刻,卡尔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觉得心脏变成了一个大洞,一切都在剧痛地流淌着,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让他呆呆地,一屁股栽倒进沙发里。 萨利流泪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提起这样的事,看着卡尔的表情,他也觉得心如刀绞,却不知该如何去挽回,不由得跪在了他面前,徒劳地说着: 第607章 “卡尔,卡尔,我们总不能让你做这样的决定……逼你在决赛和妹妹中间选一个吗?如果告诉你,你得怎么做人?你可以怨所有人,不要怨主席。没有人想看见这样的事,没有人……” 卡尔张开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捂住脸:“走开,你让我一个人待着,走开。我求你了,走开……” 就算是要休息,他也实在是待得太久了。 眼看着时间不够,乌尔里克不得不起身去叫他,却发现所谓和他一起的萨利根本不在这儿。高压的酒店房间里,卡尔像瘫痪一般陷在宽大的沙发椅里,把装饰用的壁炉柴火点了起来,烟和火都很小,他的眼里含着一点水晶似的泪光,也被映成了橙红色,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他在神情麻木地往火里丢着纸张。 烧得太慢了,所以他要一张一张地放,手里还捏着薄薄的一沓,已经快烧完了。 看到那是什么后,乌尔里克脑子里猛然一嗡。 造型师给卡尔吹头发,纳闷他怎么看起来忽然有点累累的,不过也能理解,想着他应当是快到时间了,心里太紧张,所以笑着打趣,和他说了很多俏皮话,卡尔也配合起来,微笑着点点头,任由对方烫他的头发,把它们弄出极其优雅的弧度来。 他看起来好极了。 他看起来真的好极了。 西装像从他完美的躯壳上生长出的第二层皮肤,每一条直线或曲线,都让人看着完全挪不开眼睛。 当他起身站到灯光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出声。 但当造型师把手表给他拿来戴上时,卡尔却晃动手腕:“不,我已经戴好了。” 一块看起来过分朴素的表,要不是他转了手,里头的碎钻都看不到,寒酸得让人崩溃。 造型师立刻尖叫了起来:“这怎么能行?我——” 但卡尔还没完,他把胸针也摘了下来,蓝宝石袖扣也拆掉。 “这样就够了。” 他依然好看得不可思议,只是显得低调了很多。 本该有更闪亮的东西装点他的,现在则是有点过于素了。 不过这不妨碍球迷和媒体立刻把这理解成了卡尔就是这么一个领金球奖时也不愿铺张造作的男人,毕竟他去年就该拿到的,今年低调入场,不过是伟大的卡尔终于迈上了等待他已久的王座。 红毯入场环节球迷们的热情让主办方都有点没吃住,差点拦不住他们。 闪光灯一刻也不停,把卡尔的整个通路都照得雪亮,也照亮了空气中下落的雪花。卡尔举着伞,一席黑衣,在这雪亮的世界中往前迈步,登上阶梯,这样的画面让球迷们不表演丧尸挣扎了,而是挂在安保人员的胳膊上往死里尖叫起来。 【我草这个闪光灯不断穿透照亮卡爹的发丝和侧脸……我草我被帅得眼睛都要瞎掉了……】 【登基小曲即刻启动: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谁仍记,那梨花若雪时节;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 【这个雪真的太顶级了,王上加白不是皇是什么!】 【带着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全看傻眼了,这什么气质啊沃日】 【不知道为什么等到现在为止一直是很激动很期盼,但爹从车里一出来站到雪花里闪光灯爆闪这一刻,我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无人能比,无人能比!!!风华绝代,风华绝代!!!爹,这就是你的荣光啊啊啊啊啊啊,全世界都在看着你,全世界都在看着你啊啊啊啊啊!!!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光明灿烂!!!】 【老天,大家全疯了】 【真的好感动,这个背影怎么都这么让仁感动……华丽的大门为你打开,一路走来真的辛苦了,请捧起那座该死的奖杯吧!】 金球奖,即刻屠榜欧区多国热搜。 c罗出乎意料地来了,在看到卡尔时也感到有点意外,不懂最喜欢跪舔对方的那些所谓的高贵品牌都去哪了,卡尔一个也看不上啦? 还是他自己刻意不戴。 真奇怪,今年都板上钉钉到这样的地步了,他却好像还是总觉得自己没得奖似的,让c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卡尔也有点意外他在这儿,如果不是他现在麻木到做不出巨大的表情,他应该会感到更惊讶和高兴,也表现得更激动的。 说起来很奇怪,他们都觉得应当不会再在金球奖的首排一起坐下了,但这一幕还是再次发生了。 c罗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他希望卡尔别夸,别问,更别谢;而卡尔确实没夸,没问,更没谢。 这倒是让他的心情莫名平复了很多。 他们俩面上都淡淡,留下两张公式化微笑的照片。他的到来确实完全出人意料,大家都以为他会在家里发脾气不来呢,倒是让原本集中在卡尔身上的关注被成功分散了一点,因为本来大家都觉得会捧场的梅西反而没来。 看看这个风度! 赢! 好多现场媒体立刻忙着发头条。 他的到来也让原本还在网上流传的所有“这次又是金球奖做票”的谣言立刻不攻自破了,很多本来还在开麦的c罗粉丝一看傻了眼,赶紧调转话头来夸总裁今日多么英俊,多么漂亮,多么高风亮节,多么体面人,顺便回洗一下去年也没问题,黑子不许再叽歪了。 这下一人一个,总算扯平了吧! 第608章 谁也不欠谁,ok? 喜欢卡尔的人自然也很高兴。梅罗都不来当绿叶的话,这颁奖典礼就不够气派了,毕竟他们俩拿奖时那可是人山人海齐全得很,二三名很少翘班的。 他们蹲在电视前,看卡尔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冲他绽放笑容和握手,或给他拥抱,完全与有荣焉,激动得不行,幸福得不行。 看到所有仁——就连转去皇马的克罗斯、今夏刚退役的拉姆也来了,去了曼城的瓜迪奥拉也在——都站到卡尔身边和他拥抱,仁迷们更是激动得不行。 很多没能来到现场的球员也早早把电视打开了,预备要拍一张合影,发ins庆祝。 这个世界好像从没这么亮过,卡尔想。 队友们都坐在他身后一排,随着领奖过程进行,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小声的讨论或惊叹。 他忽然失去了对时间的观念,一切仿佛都在空气里流淌着,流来流去,流走。 夸张的笑流淌着,主持人的西服和裙子上的钻石流淌着。 不断上下台面领奖的人流淌着。 直到一切都像指缝里的沙子一样流干净。 直到最隆重的金色圆球从lv的保险箱里被拿出来,在一片轻轻的惊叹声中被放到聚光灯下的高台柱上,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主持人在宣读时,用尽了赞美之词,详细列举他的职业生涯、他的胜利和他的个人魅力。 这些词句本该是对卡尔的荣耀礼赞,却像一道道重锤,敲击着他的内心。 “他是拜仁的灵魂,是德国足球的灯塔,是现代足球最伟大的后卫之一!” 直到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整个歌剧院爆发出一阵地震,一阵雷鸣,而他在这片轰隆隆中起身,被队友们激动不已地隔着座位搂住亲吻脸颊。在人群里,卡尔辨别出穆勒领口飘出的属于他的味道,这一点点清爽的古龙水味像把他抓取回现实世界唯一的钩子,但也立刻就消散了。 他扭上一粒扣子,踩着层层阶梯,背着光,迎着光,在光的包围里,踏上领奖台。 换了个角度,他看到了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正站在一起鼓掌,激动得手掌都拍红了,一个笑得嘴合不上,另一个眼里含着星星点点水光。 或者也许疑惑那么一瞬——卡尔没佩戴上胸针。 多荒诞啊,卡尔想。 他站在无穷璀璨的聚光灯下微笑,捧起一个看起来金光灿灿,实际上球体和石头底座中间有道细微的焊接痕迹的大奖杯。 高处远处的聚光灯也全都一起亮起来了,像太阳一般,在深夜也弄出烈日灼金的滋味来。 他有点被晃晕了眼睛,又也许是他看着下面无数张嘴在咧开,露出一模一样的雪白牙齿,看着无数个黑外套、白衬衫、黑领带或领结,忽然就像在看一排莉拉的手工剪纸:三角形的身体,正方形外壳,贴一个长方形做领带,然后涂黑,最后贴一个圆脑袋,随便拿点毛线或塑料纸粘上去,头发也大功告成。 卡尔觉得自己忽然走进了曾经他们居住的小小房子,四周环绕他的并不是衣冠楚楚的足球界名流,而是莉拉涂鸦的小人偶。 多荒诞啊,卡尔想。 他是全世界最不称职、一心想甩掉责任退役去的队长。 他是不喜欢对抗和激烈冲突的后卫。 他是在妹妹死亡时,忙着坐在更衣室里纠结袜子穿没穿舒服的哥哥。 他是父亲摆弄的吸金磁铁石,他是最自私软弱的爱人,他是无能袒露心声的朋友,他是被领导控制的下属,他是母亲憎恨的儿子,他是任人涂抹揉皱的千疮百孔的永远也铺不平的纸张,他是旁人随意亲吻靠近唾弃抚摸侮辱爱戴的幕布。 世界上不会有比卡尔更糟糕的人了。 但偏偏是他站在这儿,西装笔挺,没有一根发丝不闪耀,全世界的聚光灯仿佛都打在他一个人身上。 人们说他是最英勇无双的队长,说他是巴伐利亚心爱的孩子,最忠诚的朋友,最纯真的爱人,最可怜的孩子。 大家歌颂他在球场上的吻,球场外的泪。 他是足坛又一位大满贯得主,历史上第四个捧起金球奖的后卫,三十六年来,拜仁慕尼黑和德国足球世界里第一个金球奖得主。 他将永远位列名人堂。 而且大家欢坐一堂,庆祝他的“胜利”。 报纸的标题终于这样明确地写道:世界第一后卫。 主持人在呐喊:“卡尔·海尔曼,无上荣光属于你!” 这一刻,卡尔被彻底撕开了。 辉煌的歌剧院又从妹妹坐的简陋纸房子恢复了原有的样子,穷极人类想象的华美。穹顶由最纯白澄澈的石膏和最灿烂的金打造,好一副美丽的景象,众神环绕,仙女拨动琴弦,天使闭眼吟唱…… 人没有翅膀,也到不了天堂,再怎么幻想,都不过是给自己盖个地上鸟笼。 他一路努力折腾着自己的人生,不管这些手段是幼稚还是成熟,是软弱还是强硬,结果是有用还是没用,但卡尔不是在胡闹,卡尔不是在撒娇渴求被爱,卡尔不是在拿荣誉当裹挟去谈论一个更昂贵的出售自己的价码,卡尔不是为了站在这儿俯视所有竞争对手,而痛苦和在意。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出问题了,他自己好像出问题了,他的人生,他的生命,他的整个灵魂都被困顿住了,而他绝望地挣扎着。 第609章 而他弄明白了吗?没有。他倒是成功把自己折腾进了一个最奢华的鸟笼,人们长叹一口气,擦擦额头:这下你总该满足了吧? 卡尔不是不喜欢金球奖,只是在今年,在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在这样的情况下,由这样的他捧起了奖杯,实在是让他在感到太荒诞了。 他付出了很多汗水,泪水,鲜血,伤痛,痛苦,委屈,压抑,无数个失眠和痛苦的夜晚才走到了这里,十几年如一日地勤恳工作,仿佛一头永远不会疲倦的驴,永远被无形的鞭子所抽打着,一刻也不敢懈怠,即使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刻,因为看到拉姆寄来的队长袖标,他跪在门廊里泣不成声,强迫自己站起来去比赛。 现在,他终于收获了社会许诺的“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曾经连幻想都不太敢惊动的至高荣誉—— 一个金灿灿的鸟笼,一个垫高的台子,一群咧着牙齿摇晃脑袋的黑衣纸片人,一段回荡在空气中的掌声,和手里一个略带瑕疵镀金后假装自己很贵的铁底圆球。 他到达了过家家游戏的顶峰,他理应流下苦尽甘来的泪,理应成为世界上最骄傲最幸福的人,理应从中得到无穷的价值感、骄傲、快乐和动力,就像将死之人服下了一剂良方,就像愤世嫉俗的家伙发了横财后忽然开始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岁月静好,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应当这样想。 可卡尔站在这儿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震耳欲聋: 卡尔在哪? 多荒诞啊。 聚光灯像朗基努斯之枪,把卡尔钉穿在小小的颁奖台上,拖出远比他自己高大得多的影子。 他终于成了一个完全由世界的期待塑造而成的完美标本。 也许这才是掌声这样震耳欲聋、鼓掌起立的人群眼含热泪的原因。 卡尔想,我付出的所有所有,忍受的所有所有,到头来就是为了做一个标本吗?是吗?这就是我吗?不是吧?不是,对吗,不是吧!我真蠢,真的。 大彻大悟的时刻,他忽然感到过往三十年生命被他一直捐献和浪费的苦楚,那样强烈,强烈到无法用任何话语去表述。 卡尔终于如大家期待的那样流下了眼泪,亲吻奖杯,应当是太累了吧。 所有感觉到最后,就像有个女孩穿越到陌生古代女人的身上,一直不懂自己是谁,直到被带到烽火高台上,被喊了褒姒似的。 笑一下蒜了。 人生也太幽默了。 果然只是累了,大家看到卡尔很快就笑了出来,眼角挂着泪,在特写镜头下猛然鲜活得令人目眩神迷。 什么珠宝,什么手表,通通无所谓了,没有什么比这张脸更闪耀。 观众们全都被感染得不要不要的,掌声越发响亮。 在整个金球奖的历史上,都少见这样漫长不息的鼓掌。 大家想,幸好,这是一个苦尽甘来、应有尽有的故事。 巴拉克在电视机前看,也是泪光点点。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卡尔掏走了,却也充满了温柔悲伤的满足。 就好像倾尽一整个宇宙,来换一颗红豆。 卡尔笑了,他也就情不自禁地,由衷地笑了。手指放到电视屏上,轻轻抚摸他闪闪发光的眉眼,抚过他手腕上露出的一截旧表,在黑暗里,默默无声地拥抱住电视机,整个人都环上去。 第131章 大卡 三十岁生日这天, 卡尔是足坛又一位大满贯得主。 金球奖的奖杯放在屋里头,他还没替它置办一个展示柜,所以它显得有点无措, 像个大光头一样待在餐桌上,宛如迎宾小球似的, 迷茫地微笑着。 他佩戴队长袖标, 坐享顶薪,高层依赖他,队友信任他, 对手钦佩他,球迷爱戴他。 他是世一卫。 但他正在收拾行李,打包东西, 准备在雪花飘落的静谧平安夜跑路。 天色差极了, 但这正是圣诞节的氛围。平安夜是静悄悄的, 只有教堂的钟声在城市里回荡。 除了勤劳的亚洲人开的超市或餐厅, 大部分商店都关门休憩了,车辆不再在街道上匆忙穿行,而是停泊进家里。 只有很多中东面孔的移民司机全部排班上岗了,维持着城市基本公共交通的秩序。 每一个房子都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富有或贫穷, 快乐或郁闷, 每个人都在家里换上宽松的毛衣和厚袜子,坐在或高大奢华、或歪歪扭扭的圣诞树下整理礼物,试图把它们堆出一个更漂亮的样子, 好在明早让家人开心。 卡尔没有装饰自己的圣诞树——他甚至没去买, 还是银行送来的,银行在给很多大客户家里送圣诞树,自然少不了自己的股东们。 而这棵树现在还在外头的寒风里发抖, 倾斜着倒塌,靠在墙上,卡尔没把它拖进来。 卡尔也不想放礼物,拆礼物。 卡尔只想拖着箱子出走。 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不想要开车,开车给人一种可追踪、可辨认的感觉,他只想捂住脸,往火车车厢里一蹲, 他甚至连票都没买。 但是……他就是要离开。 离开。 这仿佛是灵魂的一种呼唤,让他没有一点办法继续坐在屋里。 离开后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大脑苍苍茫茫,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指令。无论什么不安和思虑泛上来,他都会想到: 这一辈子,难道我就不能出于自己的念头,冲动地去做什么吗? 第610章 就算很神经又怎么样呢? 克制,思虑,衡量价值,举棋落子,一步一步,永远都要想放在哪更好,唯恐行差踏错,一朝跌落。 正是那些试图把人生导向所谓的好结果的强迫性念头,所有来自外界或者来自内心的恐惧,把他的一切都搞得稀巴烂了。 生活从来都没有答案,这太可笑了,说是有答案的人只是他们自己找到了,关卡尔屁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他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笑话,他活着仿佛就是在满足不同的人不同的期待,只是比较奇葩的是,他的功能性比较强,所以显得他好像是个充满了内在力量的人。 但他没有,他没有。 终于认清这一切时,卡尔没有失望、悲伤这类感觉,他只是觉得太荒诞了,荒诞得好像生活里的一切都是简笔画,他看一眼笑一次。这是真的,早上醒来他觉得肚子饿了,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人类就是动物,自己就是动物,和动物园里关着的那些没区别,只是人太自恋了,才会觉得有本质区别,实际上天天干的还不是黑猩猩那一套的事。 如果真的实现了某种全面的升级倒也罢了,关键是没有,人没有摆脱觅食,怕冷,繁殖的问题,人没有摆脱动物的本能,但偏偏又高了那么一点,于是产生了一种猴子穿西装,猩猩点大烟的强烈滑稽感。 所有的痛苦约莫也就来源于认知的失调,自己以为自己在什么先进文明,就没法接受每天都要打开门进入动物世界。 不过是一群猴子,装什么装! 这是卡尔今早醒来时对新世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于是他冲着天花板,冲着并不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无数人类竖了个中指。 合同只剩下半年了,违约金虽然是七亿欧元,他要付完很勉强,但考虑到他不是想转会,只是想人间蒸发,觉得他是退役了或者死了或者移民去火星了都行,拜仁再怎么样也不是要从他身上爆金币,这一点卡尔是很确定的,大概赔偿个七千万他也无所谓了,一两年的收入而已。 因为物欲太低,生活里所有奢侈品都是品牌方送的,卡尔根本没什么大的开销,钱到了一定程度不生钱都不可能,迅速就滚动出了用不完的资产。 无所谓了,留下这么多钱给俱乐部,都够再买三个中后卫,反正他们这个位置一直没前锋值钱。 值钱的只是卡尔自己而已。 拉链滋啦一声合上,卡尔站起身,发现自己的鞋柜里竟然全是闪烁着细腻光泽的各色薄皮鞋,没有一双看起来像正经人会在冬天穿的,不由得无语了一刻,但没办法,还是拿了一双能盖住最多脚面的。 大衣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再昂贵的羊毛,薄到这种地步,再加上各式各样精心裁剪出来的灌风领口,才不可能有正常衣服保暖。 他怎么连一件冲锋衣或黑羽绒服都没有? 一旦视角发生了变化,就再也回不去了,卡尔深深地注意到自己生活所有滑稽的地方,还有谁像他一样活得这么悬浮?他竟然也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吗?看起来他仿佛只是从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一辆车到另一辆车,都八百年没在球场外踩踏过地面了。 真的打开门时,寒风立刻像利剑一样,从他身边咆哮着穿过,一个猛子扎进屋里,把玄关处一个精美的小瓷瓶立刻卷下来摔碎了。 裹得严严实实的卡尔弯腰都嫌弯不下去,一回头看到,无奈地啧了一声。 理论上来说,他应当回头。 他也本能地感觉想关上门,把外套脱下来,这里弄干净,再裹好出去。 可就是这种本能,让他非常警觉地把房门往身后甩了起来。 他都要走了,还管屋子里脆了个瓷瓶? 不管能死吗? 走! 事实证明就是死不了的。才拖着箱子在路边走上五分钟,卡尔就在寒冷清冽的空气和“出走”这种行为莫名带来的激动感中完全甩掉昏暗房屋中发生的一切了。 他感觉力气仿佛从自己踏在雪上的脚步、用力拽着拉杆箱的手掌里涌出来,但要涌到哪里去,他又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开车就溜出来肯定很蠢,但豪车里的卡尔好像依然是那个卡尔,现在这样雪地里犯蠢前行的他才是真实的。 我就不要那个卡尔,我就蠢,我就当神经病!他一边拖一边想,我不要! 他越走越发热,竟然真的成功找到了一个公交站台。站在透明盖子的遮挡下,卡尔打开手机,发现也不过才走了半个小时,今天还有很长很长很长时间。 他又切换谷歌地图,公交车停了很多班次,十五分钟一班改成半小时一班了,还提示因下雪,可能会有延误情况。 不过公交嘛,再怎么样也比db好多了,说来就会来。 下一辆车还有十几分钟到,卡尔在红色的塑料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一扭头发现公交站台侧面就贴着他自己举起金球奖的大幅海报(…) 海报里他在微笑,眼角带着泪光,睫毛微翘,看起来像幸福得要死。 不用想也知道背面的超大横屏肯定还是他。 晦气! 卡尔把头一下子扭开了,厚敦敦地坐在座位里,趴在行李箱拉上眺望着远方,等待车辆到来。他住的地方虽然不算山上,但显然也高一点,现在就是下到了平地,卡尔平时从不开车走这里,他第一次发现在房子的另一侧下来,也是很温馨的社区。 第611章 雪天光线暗,远处慢慢铺展开的三层式小房子都挂着厚厚的白色顶部,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普通人家烧壁炉了,中产嫌不环保,又麻烦,但圣诞节时不一样的,很多烟囱在冒烟。 一定是在圣诞节特意清理壁炉,烧一次,好让孩子放心——如果壁炉被堵死了,圣诞老人怎么进来? 卡尔小时候也很担心这个事,不光要早早就检查壁炉,平安夜入睡前还要确定爸妈把火熄了才能上床去睡觉,有一次甚至都睡了又爬起来去偷偷检查,担心爸妈没听他的话。 那不就得把圣诞老人烧死啦? 人家给他送礼物,往下普通一掉,却把屁股眉毛和整个街区所有小孩子的礼物都掉火力了怎么办,他一定会很生气地爬走,明年再也不来了,给每个小朋友都送,只不给他。 卡尔一想到就觉得真是完蛋了。 但他偷偷顺着墙四肢着地爬到楼梯边,一探头却看到爸妈正坐在炉火边,满头大汗,努力替他把礼物塞进巨大的袜子里——卡尔是个聪明小孩,不放到袜子里,他就觉得肯定是假的。 但是聪明得有限,放到袜子里,他也就死心塌地地信了。 埃里卡急得不行:“足球不行,足球真的放不进去!” 罗尔夫也狼狈不堪,金发都乱了,努力想把自己手指上的毛线球揪掉:“我们再加加油,一定得装进去,一定得装进去,不然卡尔起来要倒立在床上哭的……” “把气放掉行不行?” “不行不行,那都不好看看了……” 烟囱里的烟雾好像飘到他的眼睛前来了。 有时他也分不清,他是真的没有被爱过,还是正因为害怕自己其实被爱过,所以反而努力把这些事忘记了。 因为他接受不了爱的变迁,爱的脆弱,爱的斑驳。 从父母的爱开始,他得到的所有感情都是如此。 车辆到来时,卡尔忽然想在走之前再去一个地方。 转了两趟公交车后,卡尔在一栋不新不旧的公寓楼前停下。 安保早已换成了自动的,但他没带卡,只好去旁边的便利店询问通讯,打电话给安保。 万幸护照他还是带了的,所以顺利进去。 他按动电梯。 走进楼梯间。 物业在这里也挂了绿茵茵的装饰。 他也是在这里过过圣诞节的,虽然只有一个。 卡尔本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他又来了,而且内心还算平静。屋子里很安静,好像还停留在他们出门去散步的夜晚。 他在木地板上躺下,望着天花板上柔软的灯——纸灯,壳子是他在自己做的,像云朵一样,然后骑在巴拉克的肩膀上把它套上去。 卡尔点燃了一支刚刚买的烟,再次试着吸了一口。 这次他没吐出去,但还是被辣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我还是不适合吸烟,卡尔再次确定这件事。可他还是含着烟卷,把它抽完了,带着一种终于确认的平静心情。 他觉得自己待了很久,可时间却不像平时那么轻而易举就流走,变得这样耐用。 临走前,他打开每个房门查看,像是希望带走关于它的记忆。欢乐的,悲伤的,期待的,失望的,遗落的,消散的,一切的一切,都说再见吧。 直到最后他才拉开主卧的门,而后手腕顿住了。 墙面上赫然挂着一只巨大的毛绒袜子。 有点褪色了,编织得也不太好。 但真的很大,还精心设计了字母花样,真不知道这种编织新手是怎么做到的,拆了多少次呢? 歪歪扭扭的merry christmas在袜子中间,字母们连在一起,像手牵手在跳舞,像互相依靠,互相拥抱。 第132章 大卡 在把大大的袜子勉强地也撞进小小的贴身行李箱后, 卡尔忽然发现了更多他想去的地方。 见巴拉克是不能的了,卡尔不知道该如何见他。对方的退役生活也算是体面,总不能跟着他一起, 那直接从“卡尔人间蒸发”,变成“卡尔和巴拉克一起人间蒸发”, 变成“他们私奔了”, 再变成“他们殉情了”,再再变成“他们私奔了”,最后那不是惊天动地吗? 卡尔不想要那样的事。 看到袜子的那一刻, 他又仿佛看到了对方。但他这次想做的不是流眼泪控诉,也许只要一个轻轻的拥抱就好了。 圣诞快乐。 他有十年没和他说过这句话了。 谢谢你。 他有十年没和他说过这句话了。 你真好,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你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 最好最好的人。 我好爱你, 从第一天见到你就爱你。 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我很不得做你的小尾巴,做你的影子,但你把我举了起来,把我抱在怀里。 能遇到你, 我真的好幸运。 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我真怕你爱上别人, 但我现在也希望你爱上别人了,我希望你幸福。 他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这些话。 他应当对他说这些话的。 等坐上飞机,就说出口吧。 卡尔已经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了, 但这会儿才想到, 等真走了,飞机一落地,他就得把旧手机和电话卡丢掉了, 不然很容易被追踪到。 这样的话,最后发出去什么,得到什么回应,好像都不要紧了,反正他不会再看了。 第612章 只是好好道别而已。 本来他还想直奔机场呢,感觉一整天的时间长到要死,足够他在机场里无所事事地把一整天的航班都研究一遍,到时候再做决定去哪里。 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第一反应是西班牙。人的社会性真是没救了,连跑路的时候都下意识想靠近认识的人,他脑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了自己按动门铃,而后克罗斯带着略微不耐烦的冷淡脸查看监控,而后忽然瞪大眼睛、一边按门一边跳脚,惊讶地看着他的样子。 猫猫大震惊!.jpg那种 乐完了卡尔才想起来克罗斯在德国呢,什么马德里啊,人家在北德和家人团聚呢。 算了,他蔫吧了,重新想着没有这种干扰项也挺好的。这也就是想想,他一个神经病似的出走户,留下一封信一笔钱就这么原地跑了,连自己的经纪人都不告诉,拜仁不报警找他的尸体(…)都很好了,他还要去马德里? 马上媒体就说他是想夏天免签皇马! 再怎么无厘头的理由,球迷们都会信的,毕竟他们也没别的可信了。 是个正常人都不能想象卡尔能做出这种事来。也许正因如此,卡尔才自然而然产生了这种念头的。 现在他却觉得时间紧张了起来,还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普通人的生活好像就是这样,交通也不怎么方便,随便出门等车、坐车就花上一个小时的功夫;不坐公交开车,又要常常找停车场,找位置,再步行。 不像他平时都是从一块室内的车位,落到另一块室内的车位。 关于旧日通勤的记忆在脑海里稍微翻滚了一点,卡尔对这种感觉熟悉了起来。他打开导航,又站上了公交车,准备在回老房子前去吃个午饭。 餐厅在今日也经营,生意做得大了,就像总能找到人开车的公共交通公司一样,不用非在节假日修业。今日的经理也认识卡尔,准确来说是每一日的经理都认识卡尔,拜仁球员们本来就喜欢来这里聚餐,卡尔又是格外不一样的,他把毛巾一拿掉,原本还在斜着眼睛打量这什么人拖着箱子带着雪印进来的服务员就呆住了。 再下一秒经理就撞开他,像个□□一样啪嗒一下蹦到了卡尔面前。 “上帝啊,看看是谁来了!”经理非常浮夸地往下一撅屁|股,抬起卡尔的手表示敬意:“我们的金球先生!” 他看起来恨不得卡尔是个女的,好往他的手背上啾啾啾个五六七八下。 卡尔:哈哈(流汗黄豆笑) 今天几乎没人,他觉得放松了很多。尽管经理竭力要把他往包厢迎,但他还是坚持坐在了普通的客厅。 这一面朝着雪地,服务员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去包厢里看冰冻的湖面上款款落雪不好吗?但卡尔点完一套餐后就一直在托着脸庞朝外望,他也不太敢搭话,只是沉默着给他倒上热红酒。 卡尔意识到他来这里这么多次,却好像从没在外头坐过。冰花结在玻璃上的样子像是一幅无声的画,他看到一只乌鸦闭眼歪头栖息在光秃的白桦树上,脚下是薄薄积雪的枝杈。 沉静的冬天,像是一场失语的对白。 他看到自己在雪地里的脚印,这痕迹是这样的清晰,卡尔近乎惊奇地捕捉着自己和整个世界交互的痕迹,在此之前他总是感觉不到它们强烈而即刻地存在着,就像这样,在雪上踏过,就留下一串脚步,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脚印是这样,难道他从不低头看吗?那他平时在看什么?最近很多年的回忆都像蒙着一层灰灰的雾。 经理又来献殷勤,见他对服务员没什么态度,心下不安得不行,赶紧赶走小喽啰自己上阵服务。 他越这样,卡尔反而越尴尬得不行——他从前听过人家说,“一旦决定辞职,就连去上班时常去的餐厅酒吧也不好意思去了。付账固然一分不少付,原本不需顾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欢迎,没了那份心绪。”* 现在才发现好像是有点这种感觉。 他不该再遇见熟人的,直接一鼓作气走掉不好吗? 搞得现在,他就忍不住要想到等他人间蒸发完,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回慕尼黑了,也别想再坐在这儿吃饭。 莫名其妙抛下一切的人再莫名其妙跑回来,那是要干嘛?卡尔自己想想那场面都觉得滑稽。 那他就再也吃不到蜂蜜鳕鱼和这一家独特的香浓海鲜饭了。 和过去的一切都斩断联系莫名让卡尔觉得是他自己亏损了,进而有点烦闷和生气。可他又不能选择让整个拜仁,不,整个慕尼黑,不,整个嘚国都迁走,就留下他喜欢的部分吧。 他甚至没法带走莉拉。 卡尔挎着篮子,捧着花,像个漆黑的影子一般站在苍茫的墓地里,任由雪落满了自己的帽子和肩膀。 这里暂时没人清扫,雪太厚了,中看不中用的皮鞋踏在雪里,不一会儿,化掉的水就偷偷藏不住,顺着严丝合缝的袜子和皮革流了进去,把他的脚变得冰冷无比。 卡尔把从老房子里拿出竹篮的放到墓碑上,里面放着玩偶,圣诞贺卡,糖果,红绿配色的圣诞袜,圣诞袜里放着不算礼物的礼物——卡尔把自己随身能摘的东西都摘了下来,放在里头。 把手套摘掉,用冻得通红的手掌清扫碑上厚厚的雪。 在莉拉去世后,他就立刻情绪崩溃搬出了这套房子,但也没办法卖掉,因为那是莉拉最后住过的地方。 第613章 如果把她的东西全部放进箱子里,把房间挪空,那就像再面对一次……再面对一次所有所有的一切,卡尔完全做不到。 可他现在要离开了,忽然也就能够再回去看。痛苦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更多是恍惚和怀念。他扯到罩着家具的布,仿佛瞬间回到了一边搅拌蛋糕液一边抬眼看着穆勒坐在这儿和莉拉玩笑的瞬间,仿佛回到了队友们都还没结婚生小孩、波多尔斯基也没把糖果砸他脸上、施魏因施泰格在捧着粉红话筒唱歌的时刻。 轻轻推开门,进入小书房,看到屋角的窗帘依然那样厚,仿佛回到穆勒和琳达告白的那个美好的夜晚。 那个圣诞节地好干,天好亮,那是卡尔举办过的最后一场生日派对和圣诞party,也是这栋房子里发生的最后一件美好的事。 他曾以为埃里卡回归家庭才是,妈妈看起来真的变回小时候的妈妈了,温柔地全心全意照顾孩子,会把莉拉搂在怀里梳头发亲吻额头,在妈妈的爱里,莉拉的康复积极性好多了,也喜欢上了上学,喜欢上了去朋友家里玩,因为埃里卡会陪伴她。 有妈妈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整个生命好像都重新启动了,卡尔也觉得自己的生命重新启动了。每次打开门回到家,都会觉得幸福到不真切。 谁知还真是不真切。 卡尔总是不想回忆埃里卡回家那一段时间的事,因为那样会让他没有办法恨妈妈,因为那样会让他更加恨妈妈,但他此刻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想到埃里卡坐在这儿精心替莉拉缝纫蝴蝶结缎带假发的画面,却觉得无爱也无恨,只有空落落的悲哀,像雪一样落在大地上。 他慢慢地让自己的思绪回笼,情不自禁想到妈妈其实也没什么可耻的,人类就是这样的,爱母亲完全是动物本能,哪怕遍体鳞伤也改不了,就好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卡尔懒得责备自己了。关于自己的所有坏话,他已经说干了,说尽了,如果人的自我攻击可以具象化,那他肯定身上扎着无数箭头,根本看不见人是个什么样。然后呢?又怎么样呢? 想想穆勒和琳达应该正在过七周年纪念日。 早知道今天邀请他们来……那也不对,早就应当邀请他们来这里回忆爱情开始的地方,多像浪漫电影啊。 是他一直躲避着,忘掉这里也曾经有过很美好的回忆。不光是属于他的,是属于身边很多人的。 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多日来第一次想到拉姆,想到对方的新郎服还是在这儿试的。卡尔笑得直不起腰,他没想到拉姆会为了这样的事紧张——西装终于定制好了,竟然不敢在店里或家里试穿,而是拿到了他这儿来。 虽说也有把伴郎的礼服顺便带给他的缘故,可卡尔就是认定他是紧张,于是感到拉姆难得可爱。 被他笑得,拉姆也在笑,但就是不愿意穿。卡尔只好先去换了自己的给他看,把皮鞋也换好,推开衣帽间的门难得兴致高涨地单手插兜摆几个男模穿西装爱用的死装姿势: “怎么样?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也不会抢你风头。保证到时候乌漆嘛黑,给你们当保镖。” 拉姆坐在正对房门的椅子上,手撑着膝盖,看了他一会儿,微笑起来:“真好。” “你要结婚了,你才是真好呢,今天怎么了,爱叫你从聪明鬼变成大笨蛋了吗?真是给你甜蜜坏了,就这还不早点结婚,拖那么久。” 卡尔推他进衣帽间:“快去试快去试。” 衣服挺好的,拉姆跨出来的那一刻,卡尔才有朋友要结婚、他要参与进对方人生重要好事的真实感了,这让他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虽然拉姆看起来一直有点紧张到心情都低落了,但卡尔兴致倒是一下子就上升了很多,开始天天问他婚礼的细节,敦促他好好搞,还给他送了新的手表当礼物。 比起当年那一块,新的名贵到不知哪里去,可拉姆结婚日嫌麻烦不愿意戴手表,就算了,只当了昂贵的添头。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还是戴回了旧的。拉姆其实是个恋旧的人,不是天天追赶时髦买新东西的类型,大家也没太奇怪,只卡尔觉得遗憾了一会儿。 早知道拉姆也没那么喜欢手表,只是单纯戴惯了老东西,有一块随身就够了,他就送他别的了。 “早知道当年脸皮厚一点,不要把那块表送你,还是送给米夏嘛。” 卡尔嘟哝着坐在床边,对着空荡荡的衣帽间空荡荡的门,像是看到了站在这儿略带局促整理衣袖的拉姆——他十几年也就见过对方局促那么一回。 他跑掉了,拉姆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是最崩溃的一个,还是最快接受的一个?还是既最快接受又最崩溃的一个? 以后再想发脾气,也没有沙包拉姆喽。 想想竟还有点失望呢。 拉姆也完蛋啦!他精心挑选的小队友,伴郎,好朋友,事业伙伴,在把他折磨个不轻后,选择直接把他往这儿一扔,哗啦一下消失了。 拉姆这辈子估计都没上过这么大的当。 施魏因施泰格则是要哭鼻子了,哎,他再大年纪也是哭包猪的。 卡尔觉得想笑,努力用这样的笑作为勇气,推开了莉拉卧室的门。 妹妹的整个人生仿佛都保存在这里——短暂的人生。去年她本该成年了,但她永远不会长大了,关于人生的一切,也永远不会再变多,只是全待在这里。 第614章 卡尔以为会很杂乱,但不知道被谁整理得非常非常仔细和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卡尔发现自己的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在五年多过去后,莉拉的一切,她的课本,玩具,日记本,画画本,贴纸,铅笔,在他的脑海中唤醒的全是数不清的美好的记忆,他以为自己还记得,但实际上全忘记了这些碎钻、散珍珠一般的细节。 幸福是需要提醒的,需要照片,需要录像带,需要巨大的把脸贴上去感到柔软的袜子。 痛苦才不需要,痛苦是侵入性的,越来越强大的,无法躲避的东西。 卡尔小时候看哈利波特,总是不懂为什么想到美好的回忆就可以召唤守护神,就可以打败摄魂怪了,但他在二十年后感到了。 美好的回忆像暴风一样刮来,那些有关伤痛的、不幸的一切反而被刮走了,他甚至觉得鼻尖还有莉拉草莓洗发水的味道。 她像小花栗鼠一样,举着小胖手,低头捏着自己的棕发,卡尔也捧起一缕她的头发,在像处理一颗点球一般小心翼翼地梳。 “哥哥今天给我带了超级好吃的巧克力。”她在日记本上这样写。 卡尔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巧克力了,他只能确定肯定不是值钱货,因为那时他吃饭都发愁,根本没钱。 他总觉得在初高中时,他什么都不能替莉拉做。可翻开她的本子,一页页写得全是兴高采烈的记录和炫耀。莉拉来来回回地写“哥哥好爱我,我也好爱他”。 念中学后她也有少女心事:“好喜欢和班里女生一起玩,喜欢哥哥,但不想和他一起玩了。虽然不想和他一起玩了,但是想他回家。希望他也想我,最好能进个球,在直播镜头前掀起衣服,上面写:献给莉拉!隔日肯定所有人都在那里捶桌子,问莉拉是谁,而我想,一群笨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后贝拉会跑过来神神秘秘地挡住嘴问我:莉拉不会是你吧?我点点头,她尖叫起来,所有人都尖叫起来……哎,可karli只是个后卫,他很难进球的!怪不得前锋风光呢,都是骚包,净把队友们风头抢走。” 她神奇地总结为:“我再也不要喜欢前锋了!” 卡尔又忍不住笑了。 等他慢慢地、慢慢地看完了关于她人生的一切,悲伤才又泛起来,但这不是关于愧疚、自责、怨恨、恐惧的苦痛,卡尔只是震撼于,过去的一切太鲜活,太美好了。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呢? 他也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愿意来看,可如果他不看,不记得,谁来记得莉拉呢?谁来记得她不光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可怜的小女孩,不光是卡尔的妹妹,谁来记得她有过那么多鲜活的话,美好的过去,快乐的时光…… 卡尔没办法把整个屋子都装进箱子里,事实上,他的行李箱太小了,在加塞了厚厚的编织袜后已盖上都困难,更别说再放一些书本玩意,卡尔只好从莉拉的野餐篮收藏里找了一个出来,精心替她打上蝴蝶结。 今日花店大概是极少数是还会坚持营业一下的商铺,店主们都不光是为了赚钱了,而是为了让一些真的在平安夜才来得及赶回家的人还能最后补个票。 只是他们卖得大多是槲寄生和盆装小松柏,鲜花因为早上没有供应商或花农来送,也已经断货了。 卡尔沿着路,走了两三公里,看到什么能买的都买了放到小篮子里,才找到三家花店。 是最后一个店主送他的——她看他带着行李箱,又挎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粉色系小篮子,上面盖着塑料袋,以为他是什么刚回家的苦命人——可他的衣服看起来又很昂贵,还大雪天死装死装地穿皮鞋,又实在不像,颇为不耐烦地问了: “实在没有了。带回家给女儿的?” “不,给妹妹。”卡尔摇摇头。 “不是我说,谁这个时候才买花啊,你但凡今早来呢?” 卡尔原本不想争辩,都想走开了,可过了这村实在没这店了,他也不想管旁人怎么想了,过了两秒后轻轻说道:“……我要给她扫墓。” 店主:“……啊?这个天?哦……这时候……你这时候扫墓?” 她不断撇着卡尔手里的小挎包,看起来尴尬又不适,大概没想到他张嘴来这么一句,让人怎么接啊? 卡尔也不指望她能帮忙了,见她圣诞节还疲倦地站在这儿,手指被划得一道一道的,觉得她经营也不容易,肯定想赶紧收拾回家了,哪有心情管旁人。 面对怪人不说难听话都不错了,卡尔已习惯了。 于是点点头就推门出去。 但他推门出去,还没走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粗粝的呼喊声,胖乎乎的花店店主穿着红毛衣追了出来。 她像是直接把自己家花瓶里的花拎出来,抖抖水,也缠上一根丝带,系上蝴蝶结,拿给他了。 卡尔怔愣在原地,一时竟忘了接。 他真的没想到对方会追出来。 老板掀开塑料袋,把花一把放进他的小篮子里。 “太冷了,太冷了!”她大喊:“你妹妹死了,你可没死啊,扫完墓快回家,别冻死自己啊!” 想到她这样的话,卡尔在拂拭墓碑上的雪时,都不知该作何心情,沉也沉不下去,飘也漂不上来。 他把雪花清走,擦出莉拉的照片,生平,墓志铭。 “天使离开我们,将在另一个世界强壮、自由地奔跑” 第615章 鲁梅尼格替她写的。 卡尔因为太痛苦,反而写不出来,最后还是用了长辈的话。 他们更懂如何祝福一个孩子,也更懂如何面对一个孩子的死亡。 在葬礼上,鲁梅尼格也流了眼泪,未必是为莉拉,而是为哭到声音衰竭的卡尔。 他继续清理台面,谁知却差点把什么东西打下去。卡尔又愣住,手实在太冷了,他放嘴里哈了一会儿气,勉强恢复知觉,才又去把雪捧开。 是大概十几岁时他和胡梅尔斯的合照,他在胡梅尔斯家里见过的,翻过来果然在背面看到他名字的戳。 放在一个盒子里,这才没被雪泡烂了。 里面也放着一张贺卡,素净的白花,打开简单写着: “愿你的灵魂永远与哥哥相伴。” 他什么时候来看的,怎么找到这儿的……卡尔刚发愣,就发现盒子下面还有一个盒子,怪不得很沉,他刚刚一下子没挥下去。 铁盒子,放着二十几种颜色的蝴蝶结。 诺伊尔没写贺卡,只放了一束花在里头,花束上挂着标签,签了他的名字。 花当然已经枯萎了,可盒子密封性好,没腐烂和消散,只是干枯了,温柔而精美地躺在一起。 诺伊尔他们这些队友,都是认识莉拉的。和卡尔关系亲密的朋友,不说像穆勒那样天天陪他去医院,最起码也是常探望。 但卡尔自己都快忘记莉拉当时常佩戴的蝴蝶结是这个牌子了。 “你带他来给莉拉扫墓?你这一会儿倒是又大度了……”卡尔把盒子盖上:“……怎么不告诉我呢。” 诺伊尔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估计不会委屈自己的,泡个金发小美女,美美过二人圣诞。等卡尔跑了,他应该也就不恨卡尔了,毕竟他可能都死在外头了,还不够偿还自己的情债吗? “你倒时候别立个墓碑也来扫我就好。”他捧着盒子对它说:“实在要立的话就放莉拉旁边。” 但这个问题倒是让卡尔有点犯愁了,他真的开始想到了自己的死亡。如果他在外头漂泊一辈子,老了他还回慕尼黑办葬礼吗?不回慕尼黑办葬礼的话,他怎么和莉拉埋在一起? 他爹他妈万一过世了,大家还能联系上他,让他回来办葬礼吗? 卡尔实在是不太想麻烦别人这种事。虽然很多时候怨恨和厌恶父母,不过正因如此,才应该亲自送他们入土啊。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如果让给别人了,卡尔才会有种仿佛父母“未完结”似的感觉,在身上乱爬。 而且那个别人还八成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 他跑了,他们也还是会替他料理家人的,毕竟也没别人了。 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尽是本该没必要想、但想了就必须想个明白的事。早晨出走时他坚定感觉是一辈子的事,不管怎么样跑了再说,跑去哪跑去做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要跑。 离开,离开,离开规则吧! 打碎,打碎,打碎束缚吧! 那仿佛是灵魂在呼喊的话。 但现在都下午三点了,天已经黑了,墓园里的灯光亮起,他还站在这里,带着冻僵的手,连手套都套不上。 他不是被谁留住的,这也是他灵魂里呼喊,想做的事,必须做的事。 “天黑了。”穆勒和收拾好行礼、正在戴手套的琳达说:“要不明天再走吧。” 他们俩中间隔着很客气的距离,虽然都在家里,两个人却穿得都整整齐齐的,仿佛随时要外出,只有拖鞋没换——对了,拖鞋,琳达把脚上的拖鞋扯下来,放到包里。 说起来,尽管甚至没发生过关系,正儿八经是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莫名其妙地就“同居”了这么久,像一对小朋友一样认真扮演着甜蜜情侣,可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共同住在这里也五六年,现在琳达的物品全放在箱子里、放在门口,屋子里多少空荡了一点,两个人都感觉有点恍惚。 仿佛大梦经年,忽然醒了。 就算是大学生,士兵,合租的朋友,也少有能待在一起这么久的。 人生的变迁随时在发生,大部分人只有靠着婚姻链条拴住彼此,才能让两个人类的生活合并到一个屋檐下。 但他们确实很好地相处了这么久。 穆勒心中有愧,连声地又劝她:“真的,多一天晚一天又没关系,等到明天亮了再走……” “不,托马斯,你不用再帮我装下去,主要是我自己……我自己也不想再装下去。” 琳达心里有愧,手指抠住衣服袖,另一只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满脸抱歉地和他说:“我真的很抱歉,这么多年都是稀里糊涂的……” 也许原本他们还是会稀里糊涂下去,但自从读了博士,换了工作组,特别是去巴西参加了学术会议后,琳达才忽然发现人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变性人,不管多大岁数,单身的那么多,并不需要解释什么。 没人需要靠伴侣或爱人来证明自己的完整。 也许有的人喜欢这样做,他们觉得自己有伴侣,而且伴侣相貌漂亮/家境殷实,是一种值得炫耀的高人一等的事;还有很多女教授骄傲于自己如何完美地平衡了工作和家庭……但更多人根本不在乎这个。 琳达想要的不是高人一等,不是证明自己比别人更有魅力、更幸福,她想要的就是不被歧视,就这么卑微,仅此而已。 第616章 而当她走入更大的世界里,甚至这个世界都还没多大,她就已经发现界限根本没那么严格了。 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喜欢翻看别人的社媒账户,查看情感状态,点评她和她的伴侣。 大家有事做,忙呢。 女博士们最发愁的都是实验为什么做不通,论文写不好,会议上怎么发言不发抖,发言完如何social,以及今天的饭哪里最好吃,毕竟做不成学术大牛好歹可以做学术蝗虫嘛,人不能要一头没一头,知识没有进脑子,食物总得进肚子吧,这也是实实在在的收获啊。 而不是“没有一个高大男朋友会不会显得我是个nerdy?会不会显得我只会一脑袋扎进工作没人爱很可悲性格畏畏缩缩不健全?” 琳达甚至也遇到了和她一样被约谈问是不是太投入项目忽视了个人生活的女孩,对方发现竟然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气愤地站在酒店床上大喊: “如果多给我项目资金和五六七八个博士生打下手,在家里也给我一个老婆照顾家务,给我一个教授位置,拿那么漂亮的薪水,或者最起码给我一个像他一样好用的秃瓢脑袋呢?我也可以享受个人生活!他怎么好意思问我的!” 琳达笑疯了,她第一次知道问题还可以从这个角度理直气壮地想。 也许大家回到生活里也会有同样的烦恼,但琳达已经意识到了,事业占据她生活的比重越大,事业外的事就越不重要。因为大家不是神经病,大家去开会是为了做科研,不是为了调研恋情,在学校里也一样。 如果她是教授的话,就轮到她去和男同学说,你为什么不谈恋爱,是人格发展不健全吗,性格有问题吗,生活不幸福吗? 虽然她肯定做不到这么坏的,但光是想想,她就快乐了起来。 没人在乎她是托马斯·穆勒的女朋友,甚至因为巴西学者很多,他们同行的人都特意替她隐瞒不提起,搞得琳达彻底清净了。 在这样的清净里,她忽然惊恐地意识到哪怕自己占了穆勒那么多“便宜”,被外人当成多么多么漂亮的一个标签,她依然一点都不喜欢当他的女朋友,一点点都不。 琳达也是凡人,她也发愁,觉得父母的话有道理,觉得教授的话有道理,有的身边人的话有道理,甚至孜孜不倦在她的神经图ins下面和她互动问她和穆勒恋情好不好有没有多关心他重要比赛的人的话,她也觉得有道理。 她也知道和这么好的球星恋爱结婚对她充满好处,人能刮出的最贵的天价彩票也没穆勒的身家多。只是在回国的航班上,头靠着窗户,感觉像又要回到苦闷的现实里,她忽然想到,所有的这些好处,她根本不需要。 她不需要几百平的大房子才能住得舒服,她不需要被人夸赞羡慕才能满足虚荣心,她也不需要名牌包和辣妹裙子挂满主页,她甚至不需要被当成是一个好女孩。反而是双方父母对他们能快点结婚或者快点生孩子的那种共同生活的期待,是她没法忍受的。 很多人和她说你懂不懂珍惜啊,你让开位置一群人马上扑上去啊。 琳达想,那让想要这一切的人得偿所愿,她也得偿所愿,不好吗? “你爸妈那里不是还在生气?不回家吗?”穆勒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他担心琳达的父母拒绝她回去过圣诞,或她猛然一回家,她家里头哭天喊地,叫苦不迭,他们不会对穆勒说什么,但会很折腾琳达,也会打电话来和他道歉。 那整个夜晚就彻底完蛋了,还不如他们俩坐一起吃饭,洗碗,看看电视节目,拍两张照片营业一下应付过去呢。 而他会不想回家,继续待在慕尼黑,也是不想面对自己的父母。 他们和琳达谈了很多,虽然说不上厌恶或中伤对方,可他们就是不懂,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愿意结婚也就算了,为什么孩子也不愿意生?而且方方面面总是分开,现在随着琳达念博士,两个人差距越来越大了,根本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谈话的结果显然不太理想,这直接促成了琳达和他正式提出了分手。 “我不想再耽误你的人生了……我也不想再耽误自己的。” 琳达这样说着。 “我自己一个人也很好啊。” 现在她还是站在这里,但高兴了很多: “我租好房子了,我还有车,我还买了挂饰,我东西也不多,今晚就能把它们全都整理好。然后晚餐可以自己烤一个热披萨,喝葡萄果汁——往年总是要喝酒,可其实我不喜欢喝酒……我和我的家人一起过了二十几个平安夜了,但和我自己过,还是头一回。” “这不是,这不是可怜的坏事情。”她努力和穆勒解释:“对我来说是很开心的,真的很开心……对不起,我知道我听起来太怪胎了……而且是我丢你一个人在这儿,本来你可以回家的……” “不,不,我能懂。”穆勒反而鼓励起了她,也开始换鞋子:“那我替你搬过去。” 琳达要拒绝,但穆勒已经开始替她搬箱子了。 他们本该开两辆车,却还是坐在了同一辆里头。琳达拿到驾照没多久,就开得挺好的,很认真,很仔细,和她做别的事一样。 他们确实飞快地就整理好了琳达的小公寓,穆勒个子高,垫垫脚努力够高,就能替她把星星挂到圣诞树的顶上。 第617章 房子和他的没得比,星星的脑袋都戳到天花板了,直接一个软趴趴的大动作。 家里那个四米高都还优美伸展呢。 但从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里,穆勒确实感到了她有多开心。 这让他安心了很多,快乐了很多,但也猛然悲伤了很多。 看着窗外暗淡起来、也亮起来的世界,想到七年时光竟然就这样一晃而过,而他们好像就只是在谎言里搁置着青春,穆勒不由得鼻头酸涩地和她道歉: “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啊?……别这么想,托马斯。” 琳达难得一下子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还是很抱歉地把手放在胳膊旁边: “是我不好,真的。但没关系,我们俩一直好好的,过去的时间,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只是觉得非常感激你,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送穆勒出门后,她披着羽绒服站在单元门口,忽然隔着人行道鼓起勇气喊:“那天晚上,你其实不是在和我告白,对吗?” 穆勒愣住了,缓缓回过身来,打着伞站在灯光下,露出来的眼圈通红,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看他晃动的眼睛,琳达的眼睛也裹上了泪花。 “谢谢你,托马斯!” 她隔着风,雪花,时间,错位的关系和过去的一切,挥手喊: “平安夜快乐,你要幸福好吗?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只希望你幸福——新年快到了,我们都往前走吧!我们都不要再自己骗自己,再见,再见!” 穆勒坐车回家,但他其实又没有办法回“家”,那好像只是个房子,不是个家。 他有自己渴望的家庭成员,他渴望和他一起给圣诞树挂幼稚的彩灯,装礼物,渴望和他一起养马,兔子,小狗,渴望和他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见面,渴望在他哭泣时拥抱他,在他微笑时亲吻他的脸颊。正因为他的渴望这样这样的清晰,这样这样的具体,这样这样的漫长,他才根本没有办法和另一个人组成一个家。 可是他实现不了这样的愿望,又能怎么办呢? 他在早上给卡尔发了祝贺生日快乐和节日快乐的短信,对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回。 而他也没有任何身份、资格,在平安夜去询问:“卡尔,你在做什么?” “卡尔,我可以和你一起躺在圣诞树下面,数上面挂了多少颗星星吗?” 他没打电话叫车,而是迈入了地铁站,开始无规则地在城市底下流动。车上几乎没有人,他靠着窗户,感觉在哐当哐当的声音中穿梭到了一千年前,一千年后。 地铁坐到头,他又换上轻轨。 城市开始在窗外铺展,夜晚真的要到来了,每一户人家都亮足了灯,每一扇窗户前都挂着圣诞花环或爬梯子的圣诞老人装饰。 25号轻轨,向着市中心方向行驶。 穿过一片小树林时,穆勒就已经站起来:有时下训回家时,他们嫌太累了,不想一直走到地铁站,就从这里上来,坐一站轻轨。 然后在silberhornstrasse站下去。 穆勒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头来他能拥抱和环绕的,还是青春年代的旧梦。可尽管如此,他的心脏依然滚烫跳动,仿佛那种感觉十几年来如一日,从来没有变过,从来不会衰竭。 说是坐一站,实际上他们总是站在门边的。卡尔不喜欢整个人靠在柱子上,总是轻轻拉着门柱,穆勒也不喜欢靠在柱子上,但他假装自己喜欢——这样的话,他就像被卡尔半拥抱着似的,他站在卡尔的脸庞和他的手臂中间。 他用最大的迟钝和调皮,来掩盖自己狂热的欢喜。 穆勒轻轻闭上眼睛,把手放在柱子上,摩挲它冰凉的纹理。 机械女声报站了。 他睁开眼睛,跳下站台时,却是反方向的另一辆车呼啸而过,带动着长风,劈头盖脸穿过他,带着森森寒气,咆哮一声别挡路,再席卷而去。 灯光下像舞台光似的,照亮一大片锥形的区域,在其中,雪花大得像鹅毛,被照得雪白、温暖,倾斜着纷飞。 漫长的轻轨不断加速,呼啦啦一下冲出去解放他视野的瞬间,对面站台上,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提着行李箱,风衣下摆被刮起,露出修长的西服裤和锃亮的皮鞋。围巾也被刮起来,黑发也被刮起来。 刚刚还在幻想中凝视的蓝眼睛,此刻就在站台对面,在无数乱飞的纤细发丝下,在灯光下,在大雪里,那样鲜活而雪亮地存在着。 这一刻,穆勒觉得他的脑子暂停了、心脏暂停了、甚至时间、风、半空中的雪,全部都暂停了。 无论是什么时刻,什么场合,什么样子的卡尔,只要一出现,就会像海啸一样击穿他的所有想象,所有卑微拘束的渴望,所有酸涩退缩的情感…… 穆勒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知道这样望着他。 卡尔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知道这样望着他。 机场不在这个方向,但他还是坐了过来。 他想再一次看看赛贝纳,行政大厅两侧又挂上了他的海报,大家充满爱地用树枝编织成巨大的王冠,替他“戴”在头上。 卡尔在这里度过了整整23年的时光。 从他第一次被教练牵着手,带进小豆丁们的更衣室、挨个抱上椅子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第618章 他真的很爱拜仁,不是胜利后才爱,不是当队长后才爱,不是签约拿到职业合同后才爱,不是在青年队时才爱,甚至不是在青训后才爱,而是从他第一次看拜仁的比赛开始,他就爱上了红蓝白的配色,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抱着电视机亲球星的脚,用蜡笔在自己的衣服上画拜仁队徽。 大家总是说卡尔是拜仁的卡尔,卡尔自己都忘记了,拜仁也是卡尔的拜仁。 是他的,不是赫内斯的,鲁梅尼格的,队友的,球迷的。 是他自己的。 他在现在的拜仁中感到痛苦,但他为什么总想要逃走,要把自己的拜仁拱手让给别人呢? 他再一次沿着和穆勒的放学路。这条路真是烂透了,又长,又冷,道路也一般,十几年前好像就是这样,但卡尔穿梭在寒风中,心里全是美好的像火焰一样的回忆。他记得穆勒在哪一根路灯下跳舞,记得他们大笑着走过的红绿灯,那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昨日,仿佛都在燃烧,笑声,笑声,笑声,天哪!青春! 在最自卑、贫瘠、动荡、危险的青春里,卡尔也有那么多幸福闪耀的时刻。他有爱,有朋友,有对未来和生命无数的想象和希望。 卡尔迈上站台,静静地含着泪,看大雪下,时光的列车缓缓驶过,人生能有几个相伴的十年呢? 而后露出穆勒的眼睛。 卡尔已经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对面穆勒的眼睛里也已经裹上了泪。他站在这儿,像站在十年前,十八岁的穆勒从火车上跳下来,大雪落满了慕尼黑,穆勒的头发乱飞,穿着运动服,高高瘦瘦的样子,原地蹦,一笑就露出小尖牙,两眼亮亮地伸手喊: “卡尔!!!” 十年不变的站台,仿佛交叠错乱的时间,卡尔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本能地转过身去试图仓皇离开,呼吸颤抖着,觉得他仿佛掉到了某种缝隙中,但属于28岁穆勒心碎的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北风和冰晶,穿透了时间,穿透了他的心脏:“卡尔!!!” 提着行李箱?他去哪? 用告别一样的眼神抬头站在这儿抬头看着雪,他去哪? 穆勒不知道,但他拼命地奔跑着,追赶着。 卡尔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克制着背对穆勒而站,浑身发抖,对方已经冲他连跑带走地匆匆追过来: “生日快乐!” 卡尔不回头。 “生日快乐!” 卡尔还是不回头。 穆勒说了第三次,声音听起来轻到已经快碎了:“生日快乐,卡尔……生日快乐……” 卡尔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儿,拎起箱子决定继续走,但穆勒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浑身发抖,心碎地哭着:“不要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全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他最接近离开的时刻,只要甩开对方,他就可以离开慕尼黑,离开拜仁,离开队长袖标,离开责任,离开荣誉,离开金钱,离开恩师,离开队友,离开爱情,离开他过往的一切人生。 就像把自己拔地而起一样,斩断根系,彻底地从一切的一切中薅出去。 但也许从他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把他捏在了掌心。 他依依不舍地告别、抛弃了一亿个当下。 却无法离开青春的站台。 卡尔也有过强烈的爱,有过纯粹的幸福,简单的快乐,高尚的梦想。 卡尔也像灯光下洁白的雪花一样活过。 就连卡尔,也不能杀死那样的卡尔。 第133章 大卡 在平安夜, 流浪了一整天的卡尔带着快爆炸的行李箱和一只穆勒回到了家里。 很不幸的是,一整天穿着只有风度没有温度的衣服,心情又一直大起大落的, 他好像被冻生病了。 “我就知道,阿嚏……我就知道这些衣服不行……阿嚏!” “暖气在哪?我去开开——”穆勒匆忙招呼他, 结果一脚踩下去, 被咔嚓咔嚓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在地上?!” 早晨碎掉的花瓶彻底粉身碎骨了,现在嘎吱嘎吱脆。 穆勒刚刚看圣诞树倒在外头、盖了厚厚一层雪,就已经觉得够古怪了, 现在终于摸到了灯,一打开更是吓一大跳,感觉这乱得像刚被入室抢劫过。 不光是花瓶碎了, 屋里的所有柜门都被打开了。 暖气也关了, 而且应该是关了很久了, 不然屋里不会这么冷。 再看看自己变球跑的卡尔。 好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jpg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出走一天还是站在站台上, 不过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对世界的感恩。 卡尔这才起来自己出门时的情况,再看到平时都站在玄关迎客的小胖花瓶不嘻嘻了,这么碎在地上,好可怜的样子, 有点心疼物品, 无力地靠在墙上,嘟哝着发出一声沮丧的“嗷……” 看他红着脸呆呆地站在这儿,穆勒心疼之余又无法自控地感到好笑, 哭笑不得地推着他往里走:“没事, 没事,我马上来收拾。” 卡尔换了舒服点的居家服,又躺进了沙发里, 不过这次被裹上了羽绒被。 他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穆勒裹得动不了了,咕哝了两声试图挣脱束缚,但屁用也没有,发现自己好歹能在被子桶中转动后卡尔就放弃努力了。 穆勒像个成熟男人的样子,熟稔可靠地清理陶瓷碎片,熟稔可靠地寻找食物,看他穿着黑毛衣、挽起袖子的高大背影,卡尔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第619章 那个小瘦猴一样的穆勒去哪里了。 他习惯穆勒做小孩子,他做大人,不习惯反着来。 卡尔像个蚕宝宝一样蛄蛹在这儿,穆勒却在像个成熟爹咪一样做事,这算个什么事嘛!给卡尔别扭死了。 虽然穆勒没头没尾地和他说了一句“我和琳达分手了”,搞得卡尔不敢问他详情,因为他们俩显然都不是会把分手当玩笑,今天哭汁抹泪地骗朋友义愤填膺明天又喜笑颜开告诉闺蜜“我们和好啦”的类型,可是卡尔就是不能习惯穆勒这样。 他们俩倒过来,穆勒萎靡不振地缩在这儿还差不多。 今天可是平安夜,怎么会变成在这儿给他当田螺男子呢。 “你回家去。”穆勒来给他喝热红酒,卡尔努力了半天终于把手拔了出来,垂着睫毛和他说。为了防止对方继续担心他,卡尔特意和他保证: “我好好的,我没有要走。我要走的话早就走掉了,怎么会天都黑了还在外头呢?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家过节吧,开车回去还来得及。” 虽然已经五六点了,可从慕尼黑开去穆勒老家也就一个多小时,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老婆还有爹妈,穆勒总是有家可回的,在他这个雪洞里过着干嘛。 卡尔这会儿不是小白菜地里黄发脾气,是真的觉得他应当回家去了,实在不放心的话隔日再来看他也没关系。 为了证明自己挺好的,他还试图仰起头干杯,结果嗓子疼着呢,这么猛地一喝,直接呛出来了。 热红酒说是红酒,实际上因为家里小孩子也想喝,酒放得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就是一点点低度数的干红做个底,放肉桂棒,丁香,八角,小豆蔻,苹果,橘子进去一起熬,还要加蜂蜜或者糖,最后煮香了就滤出来。 这么持续沸腾的过程里酒精常常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穆勒拿出来还再加热了一回,纯纯是热的甜汤。 热甜汤是能哗啦啦猛喝的东西吗? 卡尔狼狈不堪地捂着嘴巴,穆勒一边倒吸一口气让他别动他来擦,一边忍不住闷闷地笑了。 好丢仁啊! 卡尔脸都红了,一时间都忘记堵塞不通的鼻子,隐隐作痛的喉咙和发热的额头了,只顾着捡回尊严,但只是听起来更气急败坏了一点: “不要笑了……走走走,反正也喝完了,你快回家去。” “外面雪好大呢,开车多不安全,德铁也停掉了——不停我都不敢去火车站坐的,太容易扑空了。” 穆勒也不着急,替他把红酒擦干净,又换了一床被子,隔着柔软的羽绒趴在他胳膊上和他眨巴眨巴眼睛: “收留我吧。” 卡尔哪里还能赶他,只是还有点别扭,把眉毛拧到一起去,耿耿于怀又难过地小声说:“我都没做饭给你吃……” 哪里是委屈,简直像做梦一样美好。穆勒都快笑开花了,一连串地打包票:“你就靠我一回嘛!” 卡尔更不高兴了! 他面朝沙发往里一转,又表演自闭:“我不要!我才是大人,你是小孩子,懂不懂?” 什么啊,他们俩总共差了两岁不到,卡尔现在倒是连大人小孩都搬出来了,搞得好像隔了辈分一样,穆勒真是哭笑不得,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感觉卡尔这样才幼稚呢。 卡尔昏昏沉沉地有点想睡觉,热红酒喝着呛,又腻嗓子,进了肚子就舒服了。他觉得穆勒肯定做不来家务,估计要大呼小叫自言自语乒乒乓乓地干上大半天,把屋里全弄得乱七八糟,也就老实了,没劲了,沮丧了,后悔了,趴他身上哭分手的事,把他给哭醒。 到那时候他应该也就醒了,有点力气,再起来收拾收拾东西,做点好吃的。 得亏家政永远填满他的冰箱,否则他们俩就得在平安夜饿肚子,或者狼狈不堪地上街找有没有什么开门的阿拉伯餐厅了。 但穆勒一点也不吵,也真的不再和他说话了,卡尔根本睁不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不觉地又转回正面了,毕竟面壁这种姿势还是挺难的。穆勒在门外,先把圣诞树上搬到门廊下,把它身上的雪全扫掉,然后又把树横过来,像拖尸体一样把它拖进门。 幸好树虽然好,却没有那么高,不然他一个人真的搞不定了,正常这种高度的树是需要三到六个成年强壮人类一起抬的,得亏卡尔不爱在屋里搞什么门槛和高低差的装修,整个房子主打一个极简,现在也硬是拖进来了。 他正一擦汗要和对方炫耀求夸夸,就看到卡尔像个小孩子一样缩在被子里,手还放在边缘扯着,因为鼻子堵了所以呼吸得很认真很用力,不由得直起身,又微笑了起来。 他坐在地上把金属底座拼好,把树拖起来斜着靠在墙上,然后安好底座,用点力推起来—— 它就成功站了起来。 真树虽然比人造树重了太多,可质量也好了太多,简直是传奇耐折磨王,被刮倒了在寒风里躺了不知道多久,雪化了,又被一路拖进屋里,结果现在一站起来,枝叶又舒展开了,虽说掉了一些细的树枝和碎叶,但除此以外看不出什么被折磨的痕迹。 穆勒忍不住抱住它亲了一口叶子,地毯吸音,他见卡尔没醒,就更开心了,赶紧去满屋子找装饰品挂上去,果然有库存,只是看着像过去几年的。 没关系,擦干净也看不出年份。 第620章 穆勒把灯装起来,又挂了泡沫外头裹金箔纸的各种大小的小礼盒,金银两色的彩带,用夹子夹到灯带上的迷你毛线袜。 大概是因为得到金球奖后收到的礼物更多了,穆勒发现卡尔把他所有的圣诞礼物都放在了储物间里,好像完全没有拆开的意思,于是他也把它们拿出来堆放在树下。 发现自己的礼物卡尔也没打开后他郁闷地嘟了一会儿嘴,然后又重新乐观起来,特意把它放到所有礼物的最上面,忍不住得意地捧着脸傻笑了一会儿。 卡尔是在食物的香气里醒来的。 他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做了太长一个梦,一时间都忘记自己在哪、在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关于一整日的记忆才回笼,关于穆勒在这儿的记忆才回笼,他刚坐起来,就震惊又恍惚地发现屋子一整个大变样了,变得像个夸张的主题乐园似的,圣诞树立在客厅里,被装饰得满满当当,礼物也堆得满满的。 平日里素净的一切现在都变成了红绿配色,彩带挂得到处都是,小彩灯们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穆勒穿着围裙,一下子从灶台后站了起来:“你醒了?我在找意面,但好像哪里都没有。” “我回家后就不太吃意面了。”卡尔恍恍惚惚地起来,揉着额头:“……你从哪里聘请了家养小精灵吗?” 他好像已经做好了很多东西,都放在灶台上保温。 除了一锅已经黑掉的蛋挞,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烤箱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又转上了,散发着很温暖的橙色光泽。 穆勒笑得不行,只有对蛋挞他有点抱歉,剩下的都很满意。见卡尔起来就打喷嚏,他赶紧把被子又给他裹上了,让他就在屋里当步行的大幽灵,沉重地飘来飘去。他拿测温枪给卡尔量了一下额头,还在发烧,温度上升了。 真让人有点发愁,可不吃东西应该也不行吧? 一扭头看到卡尔披着被子,打开锅盖尝了一口汤,呆呆地把舌头伸出来暧了一下。 “苦的。”卡尔指着自己的舌头含糊不清地和他认真说。 被子要掉了,他还很努力地拽两下,把它又扯起来了,很严谨地转着眼睛三百六十度检查自己有没有被包裹起来。 生病后,好像变得有点呆呆的……真的有点像小孩子了…… 穆勒竭力忍住笑,哄他:“是的,是的,我还没煮好。我们karli先回沙发上,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卡尔抗议:“你在干嘛,托马斯?我不是小孩子,我没有糊涂!你以为我神志不清了吗?” 他表情严肃,下巴微抬,一副“不和你计较”“我不过是惯着你”的狗屎alpha男脸,像裹lv围巾一样高贵地裹着他那床被,器宇轩昂地飘走了。 过了几分钟,穆勒听到他在沙发上继续严肃地问:“我可以吃糖吗?” 穆勒笑得勺子都掉锅里了。 第134章 大卡 穆勒很快发现了卡尔的发烧状态虽然呆得非常可爱, 但也非常生猛。 他第一次惊吓是听到对方闷着鼻音给赫内斯发: “乌利,不要祝我圣诞和生日快乐!在知道了12年欧冠的事情后,我现在都不想看见你的名字了, 更不要说打电话,我要把你拉黑!请转告海因茨, 他也已经被我拉黑掉了。签约的事也不要和我谈, 夏天再说,我本来都签好字了,但我烧掉合同了, 因为我受不了你们这样!再见!” 穆勒惊得差点没切到自己的大拇指。 “卡尔?karli?”他慌张地抬头:“什么,这什么事……你还好吗?你确定要这么和主席说话吗,这不像你……” “怎么啦?大不了我赔钱不踢球了, 我要一辈子忍气吞声吗?一辈子都不能生气吗?我就气, 我就气!你不要管我的事。” “好好好, 停停停。”穆勒赶紧哄他:“先别喊, 你嗓子一下子就哑了。” 被子卡尔站起来,飘了一圈,声音闷闷、理直气壮地和他伸手:“嗓子哑了不舒服,我还要吃糖……” 好像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飘忽。 怎么做到和赫内斯撕破脸不害怕, 要糖吃却有点不好意思的(…) 穆勒:…… “不行。”他头好痛,抱着糖果罐和卡尔拉扯了起来:“我肯定站在你一边啊……那你是不是得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他非常违心但也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和你一起骂他。” 卡尔的眼睛好像都变委屈了:“他们骗我, 乌尔里克都在医院签病危通知单了, 打电话过来,他们告诉我没事……” 上帝啊。 光是听着,穆勒脑子和心脏就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不敢想象卡尔万分之一的痛苦,身体就已本能地共他一同痛了起来。 伤在卡身,痛在娃心。 被单卡尔已厚厚地靠在穆勒肩膀上:“你不可以和他们站在一起说我,不然我就把你赶走。” “我生气还来不及,怎么会呢?”穆勒为这个距离耳朵红了,心里又疼,想到卡尔每一个兴致不高沉默工作的日常,想到他漆黑的停车场里独自一人趴在车里痛哭的画面,那更是不得了了,脑子里浮现出无数小卡尔地里黄十八岁没爹娘、一入仁宫深似海赫鲁大爹是坏蛋的剧情,刚要抬起手试着搂住他,一低头忽然发现手里的糖果罐里多出了一只手。 第621章 从被子里伸出来的。 穆勒:…… “卡尔,我又没不给你吃!——”他哭笑不得地嚷嚷,但偷到糖的卡尔已非常雀跃地飘开了,整个背影仿佛都在撒花。 穆勒真服了,刚升腾起来的忧心被他搅和得一干二净。想着管他呢,拜仁离不开卡尔,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两个老头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和卡尔过不去,谁让这个事情是他们理亏在先。 恐怕是听到卡尔差点签合同了又毁掉了,他们火气会更大一点。 那不就是萨利倒霉了?真可怜,当三把手不容易啊……算了,不管了,天塌下来今天也是平安夜,是卡尔的生日,先高兴了再说。 就连续约这样的问题,让穆勒脑子一嗡的问题,他也不想在这时候拿给卡尔去问他。 应该是 穆勒一边想着,一边往汤里加小茴香,谁知道刚摆脱这事没多久,他就又听到卡尔在打电话说: “菲利普,你平安夜不陪老婆孩子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毛病……我白天不回消息?那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跑了吗?我是那种没用的仁吗?我不是。你问我是不是吃火药了?我吃了一肚子雪,把你冻死。挂了,年后股东会再见。怎么了,百分之一的股权就不能去开会吗?有本事你把我开除掉。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管。” “生病?我哪里生病啦?”卡尔用已经分不清前后腔的重度鼻音说:“我好得很,我还有糖吃呢。” “来我家?你不许来。”他又蹭蹭蹭起来,把电话给穆勒:“告诉他我有仁陪,我没疯,我也没生病,不许他来。” “菲利普,卡尔没事。”穆勒放下刀洗一下手,擦干净接过手机,转身靠着灶台,轻声说:“他是有点感冒了,说话和平时不一样,你别担心,我在这儿看着,明天应该就好了。” 拉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困扰:“托马斯?……平安夜呢,你怎么不回家。” “被女朋友甩掉了。”穆勒情不自禁地无声笑了起来,拿手指头抠毛衣,直接硬是钻出了一个洞来:“卡尔收留我了,嘿嘿。” 其实他满脑子都是他们在看台上相遇的画面。 他又要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但这是没法和任何人说的。任何人都不会懂他的震撼和感动。他也不想要和别人说,只想自己泡进蜜糖水里,甜蜜地窒息而亡。 被子卡尔在他后面戳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听?” “你和琳达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的?真抱歉听到这消息。哎,那也应该回家和父母待在一起嘛。” “他确实需要我啊,而且……我也不想走开,”穆勒声音更小地说:“没事的,你放心吧。” “……”拉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不过几秒后穆勒就看到他给卡尔发了一连串的注意事项。 他不敢多看卡尔的私人信息的,实在是人眼读消息的速度太快,还没等他挪开视线,就已经飞速看到了许多内容,最后一句是别仗着生病就乱吃糖,牙会疼。 忽然感觉情况哪里不妙赶紧一转身的穆勒:…… 正捧着糖果罐已经偷了满满两只手的卡尔:…… “你干嘛这么快就回头?”卡尔谴责他。 被没收了大半糖果的卡尔满脸不高兴地回到了沙发上。穆勒快把大餐做完了,那叫一个心累,只想着快一点,也许是因为肚子饿了没饭吃卡尔才想吃甜食补充能量的?但他又希望能背着卡尔把蛋糕做好,就哄他去看看礼物,自己背过身去在另一边给蛋糕做最后的装修。 做蛋糕宛如干建筑工程,一层蛋糕坯一层水果和奶油,抹腻子一样抹平,再一层蛋糕坯一层水果,抹腻子一样抹平……然后在外面继续抹上奶油做整体装修。 幸亏之前练过,不然他肯定完蛋了。 穆勒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停了手摘掉手套,擦一擦汗,再戴上手套继续。他做贼似的生怕卡尔看见,快弄好了就回头去看他,担心他又一声不吭地在作妖(划掉)在偷糖。 结果没有,卡尔好像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查看哪些人给他送了礼物,然后按他自己的习惯重新排列好。 穆勒松了口气,回头开始琢磨怎么给抹完腻子的蛋糕做精装修。谁知道就这么点功夫,卡尔又吓了他一大跳: “乌尔里克,圣诞快乐。假期里的工作都推掉,我一个都不想干,我要放假。我可能会出去玩的,没有时间上班。” “你要去哪,卡尔?”穆勒急得,差点把自己的精装修蛋糕给一下子拆除了,垫着脚尖探头问他:“去哪里?要办护照吗?你把我也带走。” “我还没想好呢!” 卡尔把语音消息发完后,又把置顶状态改成休假中,消息无法回复。 虽然大部分消息都是在祝他圣诞快乐,生日快乐,可他也懒得一个个回啊! 连群发都懒得发。群发又要被人嘴不真挚,而且很多人一看卡尔客气地回了,就赶紧要顺杆子爬再发很多话,到时候再不回复反而会被嘴是死装冷漠,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讨好所有人的,他不如全都不搭理。 他可以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嘛! 这样大家收不到回复,和熟悉的人一对“哎,你收到卡尔的回复了吗?”“没呢,他说他有事”“我也看到了,那应该是真有事”“他的事肯定是大事,我可不乱问”,他反倒舒服了。 第622章 人确实是大多天生爱犯见的,承认这种现实和灵活运用这一准则是生活幸福的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像卡尔之前那样对自己有一套高标准的道德要求、结果把自己弄得很累,就完全没必要。 累到头来有什么用,没人开心,只有他自己不高兴。 他终于爽了,一把子把手机咕咚一下扔到不知道哪个沙发底下去了,伸了个懒腰,往前滚进了礼物堆里。 本该锋利的纸壳子也没能伤害到他,谁让他现在裹着被子呢! 卡尔简直有点爱上带着被子生活了!除了有点重,还有稍微有点短站起来就偶尔盖不住他的脚以外,简直是完美的。 他趴在盒子中间,抬头看圣诞树,不由得数了一会儿有多少星星,但很快就揉了揉眼睛,又觉得困了。他其实还有点冷,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但感觉手脚还是冰冰的,而且这种冷好像是从骨子里泛起来的,所以他本能地想睡觉了。 但就是在这时候,穆勒把客厅里灯关了大半。卡尔的房子虽然非常极简,一楼连房间都敲掉了两个,可非常大。 这一会儿灯关了,屋里也没完全暗下来,落地窗里透进来明亮的雪光,像皎洁的月光一样。 穆勒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端出了一个插着三根蜡烛的草莓蛋糕。 “zum geburtstag viel uck, zum geburtstag viel gluck, zum geburtstag, lieber karl, zum geburtstag viel gluck! ” 他有点跑调了,但声音又大,又爽朗。卡尔像个大幽灵一样趴在这一堆礼物盒子里,他也就把蛋糕端到了这里,轻轻放到了一个轻盈点的大盒子上面,开始一根一根点。 小小的咔嚓一声,火花冒出来,另一朵小小的花很快就挥舞着小手摇曳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隔着晃动的烛火,穆勒笑着趴到了盒子上,眼睛被映衬得微微闪光,温柔地小声说: “生日快乐,卡尔。” 震撼和幸福感翻滚起的同一时刻,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也击穿了卡尔。如果没有人在站台上看着他就好了,如果没有人给他做蛋糕,替他唱生日歌就好了,那他一定可以做个无坚不摧的大人,他可以在风和雪的陪伴下孤独又安静地度过平安夜,掉下痛楚,就像平静地掉落一颗牙齿,吐出来拿在手里,放进盒子中,告诉自己又到了长大的时刻。 卡尔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现在就非常非常难过。 卡尔的生日总是断断续续地过着,三十年里,他有好好过过十五个就不错了。有谁为他做蛋糕更是像古早梦境中的事,能有人替他买一个都很好了,他上一次关于生日的美好记忆,也许还是施魏因施泰格为了等一个好吃的蛋糕带着一肩膀一脑壳的雪,开心地迈进他的小公寓。 那也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了。 越长大真的就越孤单。 感到成长和感到委屈理论上来说好像是矛盾的,因为大家语境里的长大一般都是变成了一个对任何事都不再有幼稚执念、能一笑而过的人,但卡尔依然感到委屈。 他像变回了那个没有爸爸妈妈接放学的小孩子,抱着腿听老师打了好久好久的电话,被老师牵着手带去吃了晚餐,然后留在办公室中继续等待,最后爸妈托了人来接他时,他没有欢呼雀跃着跳起来高兴,而是趴在叔叔的肩头哭了起来。 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可有人来接他回家,有人替他做蛋糕,点上蜡烛,他还是这样这样地高兴,像有山,有海一样的委屈,冒出来,告诉他你也可以在觉得被抛弃时大哭一场,可以在生日时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自然会有人准备好一切。 卡尔给好多人做过好多次蛋糕,但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 人家又不会,能买已是很用心,这还不够吗? 但被爱的感觉大概恰恰是旁人做了远超过“足够”的事。 “谢谢你……托马斯。” “你喜欢吗?怎么哭了……” “喜欢。” 卡尔警惕地抱住蛋糕:“给我了就不许拿回去了。” 穆勒原本是想给他递纸的,现在也只能锤着箱子缩回手:“冤枉啊!我没有!” 卡尔这才满足了,吸了吸鼻子,合上手掌许愿,他正要吹蜡烛,看到穆勒期待的目光,忽然想到这也不像他: “你不想录像吗?” 穆勒愣了下:“不是不喜欢被拍的吗?” 越是私生活的场合,卡尔越是拒绝被拍摄,也不喜欢被放上社媒。 “再不喜欢,也被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满大街都贴着我的脸,我矫情什么。”卡尔又委屈地吸吸鼻子:“难道我让他们拍,不让你拍?我才没有,没有那么坏呢……” 穆勒:…… 生怕卡尔委屈着委屈着真像小孩一样抱住腿哇呜一声,穆勒赶紧像窜天猴一样蹦了起来,去拿了手机来,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做鬼脸逗卡尔看着镜头笑。 卡尔也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浅蓝的眼睛像流动着碎钻。 他很是配合地和穆勒说了一会儿话,讲了现在的情况,是哪年哪月哪天哪时,把蛋糕托起来展示,然后重新表演了一次许愿,最后才转向蛋糕,用力地吹了一下。 穆勒猴叫鼓掌,画面立刻一团乱抖。 不过也没关系了,他们已去重新开了灯,开始切蛋糕吃。穆勒超紧张地等卡尔点评,对方挖了一大少塞进嘴里,闭着眼品味了一番后无情地说: 第623章 “没我做的好吃。” “嗷……” 穆勒沮丧地趴了下去。 但卡尔已喜笑颜开地把他的盘子拖了过来:“所以你的也给我!” 穆勒一下子也笑开了:“啊啊啊,你骗我!哪有这样的!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 他们俩吃了蛋糕又吃饭,卡尔平时吃得就不多,而且运动员们最看重的蛋白质和蔬菜不像碳水和纤维谷物,不怎么占肚子,一天分五到七餐吃的人都是有的。 日积月累的,饭量就小了。 他本来想一点要给穆勒面子,尽量多吃一点的,可每一样都尝过一轮就饱了。 “太多了……”卡尔很懊恼地在座位上蛄蛹——是的,他还带着他的被子呢,也多亏他吃饭细嚼慢咽像咽不下去似的,不然怎么着也得弄脏了——和穆勒试探:“我可能吃不下了。” “我也吃不下了。”穆勒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痛苦道:“早知道蛋糕做小一点了,或者菜做少一点。” 卡尔也叹气,但比他真情实感多了:“哎,可恶的肚子!我的嘴巴可是还想吃的。” 穆勒呜呜呜假哭着瘫倒在桌面上来掩饰笑。 吃完饭他们打开电视看节目,为儿时的主持人现在胖了很多而啧啧感慨。穆勒低头看手机里拍的视频,想立刻剪好发ins,但真的剪好时,他反而手指头又退缩了。 他自己是无所谓了,他干什么别人都信。但卡尔肯定会觉得这很麻烦。 卡尔五年多,基本没自己发过社媒,最多亲自点赞。就连巴西夺冠的夜晚,他也就是过问了一遍选什么照片。 穆勒在迟疑,包被卡尔却探头了过来,因被子的厚度把他往沙发另一侧挤得弹了一下: “怎么不看电视了?” 语气好气鼓鼓,感觉在抱怨他不够专心。 当然也有可能是抱怨他不愿意再给卡尔吃糖了,余怒未消。卡尔现在化生气为口渴,又喝了好多热红酒,还把不知道哪年哪月放在家里的古董薯片拆了开来,咔嚓咔嚓往嘴里放。 穆勒本来还以为卡尔死也不要吃这种得拿手指直接拿的东西呢。 现在他擦了擦手,把薯片往穆勒手里一塞,抢劫了他的手机查看情况。看他停留在“删除草稿”的页面上,有点困惑地点了取消: “怎么了?不想发了?” “也不是,不是会有点烦嘛,圣诞节待在一起,肯定会被人说来说去……” 他的声音卡住了。 卡尔手指轻敲,直接麻溜地替他发了出去,也没点开看看他具体在视频里放了什么。 “想发就发,听我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把手机丢给穆勒,重新拿回自己的薯片袋子,流畅得像是在球场上放铲。 穆勒愣住了,惊慌失措地举起手机,不出意外地看到哪怕只过去了四五秒,点赞也像雪花一样飞了出来,评论也开始冒。 删了也来不及了,绝对已经在第一时间被人截图了!!! “卡尔!”他真有点炸毛了:“你,哎呀,你明天起来肯定会后悔的——” “我只是有点发烧了,又不是喝醉了。”卡尔把他的脸扭过来,认真看着他:“我知道我在干嘛,别大惊小怪的。” 穆勒沉默了一会儿,在卡尔松开手指后也沉默着抱住腿,抬起眼皮不安地看了他一会儿后,轻声说我知道。 “嗯?” “我知道你没喝醉。” 卡尔喝醉时是另一幅样子,如果真的喝醉了,也许就该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来,抬起脸庞亲吻他了。 但卡尔只是在嚼薯片。 薯片又什么好亲的。 不就是闻起来香了点嘛,可恶,他也可以往身上蘸烧烤粉啊! 穆勒也就是心里想想,在这样的时刻,他好像在像十几年前就爱犯傻的自己一样渴望卡尔越界,可他的理智和心脏,更多呼唤都是别那么做。 比起阴暗地被爱,他更想要的似乎还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付出爱。 如果做恋人,就要有太多曲折,太多躲闪。 巴拉克刷到了穆勒的ins。 倒不是因为他关注了穆勒,而是他天天看卡尔的tag,猛然出现了流量最高的更新,很难看不见。 看了一会儿后,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把手垫在脑袋下面,一遍遍点开昏暗的视频查看,看卡尔微笑的眼睛,看随着他上翘的唇角也一起上翘的痣。 “生日快乐,karli,生日快乐。”他也一遍遍随着视频这样说,最后把手机放到了心口,闭上眼想象卡尔趴在他怀里的滋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辈子都给他做一块厚垫子。 可是卡尔大了,现在这个年纪肯定别扭,就算他们没分开,他也再不愿意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身上抱着他了。 做朋友就不一样,穆勒可以追逐他的脚步,风雪里拥抱,在圣诞节坐在卡尔的沙发上,替他过生日,发ins,现在手机都快震动成浆糊了。 做最闪亮一双好友。 只是他总忍不住想,亲密朋友有很多,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穆勒举着手机和卡尔说:“马茨也点赞了。他评论说祝你生日快乐。” 卡尔无动于衷:“嗯。” 他又高兴又失落地劝说自己,看,卡尔对恋人无动于衷的嘞。 那么他们有过比爱人更逾越片刻,就不现实,也不要紧。 第624章 穆勒逐渐躺了下来,往另一边倒过去: “大家全都点赞了,天哪,卡尔你快来看,大家像疯了一样想祝你生日快乐,很多人自己主页都发了,你不想和他们合照快拍也去点赞嘛……只有托尼问了我怎么在你家里。我应该回我分手了吗?……好担心球迷跑去冲掉琳达的ins。等一下,琳达已经发啦?——‘一个人的圣诞节充满期待,生活从新开始’,怪不得我ins评论里那么多哭哭脸!我还以为他们单纯羡慕嫉妒恨我可以在你家里过圣诞节。” 结果现在在群众眼里是两个为情所伤的倒霉蛋报团取暖了是吧! 穆勒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没炫耀到位,赌气哼了一声坐直了,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无能狂怒了一通。 卡尔给他塞了两颗糖:“乖,别生气。” 穆勒却惊叫了起来:“你怎么还藏了存货啊karli!” 卡尔:…… “给你吃的你还废话!”他对穆勒使用了被子攻击。 他们俩很快开展了枕头大战。 卡尔是个病号,穆勒不忍心用力,一直在挨打,就这样他们还把一个抱枕打坏了,当羽毛挂上圣诞树时,他们俩是真的玩累了,穆勒也是真的怕卡尔病情再加重,于是强行推他去睡觉。 这一天过得像比一辈子都长似的。 而且特别清晰,就好像一直蒙着一层雾的生活被摘掉了面纱,就是这样这一天才会这样耐过的。 卡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等到钟声一响,他就真的三十岁了。 也不是什么非常仪式化地觉得自己应当过一种新的生活,享有新生命,他就是觉得,明天的自己总该和过去的不一样吧。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竭力想让明天的自己和今天依然一样。 结果越来越做不到,所以越来越累。 可也许他早就应该不一样了。 也许他应该赖床不起来,也许他应该点外卖吃披萨,也许他应该把行李箱再拎起来,出门去度个假——但不是很极端地逃跑。 然后等回到生活中,他再看看自己是什么心情,打算怎么办。 卡尔决定先一天一天地活,短期计划玩完假期,中期计划等到夏窗再想要不要续约,长期计划等死好了。 这种规划就让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了。 穆勒问他:“明天你做什么?你去哪?不要丢掉我,你要带上我好不好?我圣诞假期也从来都不工作的,你做什么都可以带上我嘛,我可以开车、拎东西、说笑话,作用非常多对不对?带上我。” 简直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粘人。 卡尔裹着被子,蛄蛹了两下才把手掏出来,弹了一下他的脑壳: “就不带你。” 然后又笑起来,轻轻拥抱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了,睡吧,晚安。” 穆勒:???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饶是他这样的聪明男孩,也一晚上浑浑噩噩地没睡着,听到点动静就醒了,生怕卡尔又拎着箱子狗狗祟祟地走了,直到凌晨才勉强睡着。 谁知道感觉还没睡多久,卡尔就哗啦一下掀开了他的被子,精神相当不错地说: “我睡好啦,不发烧了。你醒了吗,托马斯?要不要出门旅游?” 穆勒:“……呜呜呜呜我才睡着!你杀了我吧!” 卡尔把他盖回去,轻快地说:“好,那你再睡睡。” 穆勒又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行!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卡尔哭笑不得:“我非要赶这么点时间干嘛?我等你睡醒不就是了吗?” 穆勒一下子又好了,傻笑起来:“真哒?……” “当然啦。”卡尔拍拍他:“睡吧,别装大人样了,我哪天不惯着你。” “什么啊,我怎么又不是大人了。”穆勒反而逞强起来,真爬起来了,去房间里的卫生间刷牙,果着上半身,若有似无地试图向卡尔展示肌肉,胳膊一伸把他往门上一堵,强调:“我马上也三十岁了。” 不笑的时候,其实他真的很像样的。 可卡尔根本没被荷尔蒙糊弄到,他就算很近距离的闻到穆勒那种成年男子复杂的香气,也只会觉得是闻到了热烘烘的小狗味。 但他没笑场,生怕穆勒觉得自己被笑话没肌肉没壮汉气质,毕竟他刚分手,万一琳达就是不喜欢他没臭男人味所以才分开的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卡尔很捧场地索性做小孩做到底,就让人家惯着自己一回吧,歪歪脑袋笑着说:“好吧,那你带我玩好不好?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 “哪里都好,只要出门就好。呜……要不去看看托尼?” “不去,不去,绝对不去,他那有什么好玩的!” 穆勒激动地在屋里一蹦三尺高:“天哪,卡尔,这么多年你终于要出门度假啦!!!!!还是我们俩一起!!!” 一周后他们回到俱乐部时,穆勒ins多了几十万粉丝。 他发的卡尔过生日的那一条,更是直接超越了他巴西世界杯夺冠庆祝的ins,变成了点赞量最高的一条。 球迷们疯狂at拜仁俱乐部质问他们怎么没给卡尔办生日派对,你管我爹哪天过生日,平安夜也得在慕尼黑放烟花炮扰民,ok?拿出一点南大王无法无天的气质来,ok?光是金球奖的夜晚放了半天有什么用嘛,大家的欢喜劲还没释放完呢!!! 第625章 大家现在都说他的ins是卡尔的fan page了,每天求卡若渴地在下头祈求伟大的站哥之神啊,请再发几张卡尔的生活照。 啊啊啊拿了金球奖就是不一样! 怎么可以这么潇洒,这么开心,这么意气风发,这么享受生活嘛! 我爹为这个家辛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爽一把了!.jpg 奖杯什么时候展览?这不得特意办个亮相安联、入驻拜仁博物馆的仪式吗? 粉丝是一种心态,圈内人就是另一种了。 新年第一天上班,他就差点在更衣室里被队友们丢一脸的袜子。 “我只恨我没有旧的丢你!”外贝外大声抗议,和卡尔说:“卡尔,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给你发祝贺都不回,结果和托马斯这小子度蜜月去了。” “他才失恋嘛,你们也心疼他一点。”卡尔笑着说。 大家反而嘘得更大声了。 基米希的脸更是已经扭曲了起来,像是无法忍受卡尔拿着这么个荒诞理由就出门时候带上穆勒了。他本来以为他们就是单纯感情好,酸了一会儿也就调理好了,天天看穆勒的ins给他点赞,记录他们玩过的地方打算自己下次也去打卡,谁知道卡尔回来直接来这么一出。 他恨不得对着卡尔大喊不要在更衣室里讲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 我要是也失恋的话……不,不,我感情好好的,为什么要失恋啊? 可恶,卡尔真是太过分了,根本不考虑自己说话的后果! 诺伊尔的声音忽然穿透半个更衣室:“我也才失恋,你怎么不心疼我一点?” 基米希咯了一声:“队长,你看,你这样说一点都不恰当。但是曼努,你也不该这么说,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大家一点都不知道,卡尔可能也不知道。” 诺伊尔懒洋洋地说:“他知道。” 卡尔正要微笑着呛他,门就被敲响了,工作人员看起来紧张得不轻,笑得脸都快僵掉了: “主席们特意来看大家,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穆勒一扭头,看到卡尔像每一个叛逆小儿一样,脸一拉,把东西往座位上一扔。 “我要上厕所。” 他宣布。 大家:…… 主席再怎么来,也没人敢管卡尔上不上厕所啊。 可是主席要来了,他们的金球先生直接往厕所隔间里一躲? 大家就全在外面等他的吗? 他们倒是不碍事,反正本来就来上班,训练也没开始呢。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吹鼻子瞪眼下不来台怎么办? 要死,皇帝和太上皇斗法,偏偏他们成了play的一环。 像小格策这样的年轻球员已经气都喘不上了,一改喜气洋洋的表情,又蜷缩进了角落。 为什么每次放假回来都这么腥风血雨? 只有基米希捂住耳朵,跺脚嚷嚷:“队长,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不用和我们汇报吧!!!” 第135章 大卡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硬是被卡尔下了脸。 主席新年来探望更衣室, 结果队长全程蹲马桶失踪,要是放在皇马的话弗洛伦迪诺估计会沙皮狗脸微微一笑说没事,回头就在家里大骂这个人十分钟, 狠狠地放上黑名单。 而放在拜仁的话,两个主席本该当场就开火的。 很多嘚国人确实很老实, 有什么事都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索性直接闹掰了的(…) 但非常微妙的是,他们俩就像假装没看见辣么大一个卡尔失踪了似的,笑呵呵地和大家说了很久的话, 听了一肚子奉承,最后也笑呵呵地走了。 也没人敢给卡尔上眼药。 这个金球奖拿回来,又不愿意续约, 卡尔现在在俱乐部里都快成螃蟹王了, 不光能横着走, 还能用腿脚把路上的障碍物全部清空。 大家非常诡异地一起无视着“消失的卡尔”这一事实。 安切洛蒂不自在到后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看到两人面无异色地离开,他整个人脑袋都痛了,小声地抓住周围仁询问: “卡尔去哪了?” 卡尔在晒着太阳喝热可可。 没放太多糖的时候,可可其实是苦涩的, 不过再苦也比咖啡好, 卡尔不想在起床时喝咖啡了。 其实他不喜欢咖啡的味道,每天都喝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到提升注意力的时候了”——这样一种信号。 工作是苦涩的,这就是咖啡释放的讯号。 它是需要打气十二万分精神全力以赴的, 哪怕训练也一样。他已经用这样的状态生活了最起码十五年, 从他第一天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负担着生存压力、负担着妈妈和妹妹时,他就再也不能把踢足球当成纯粹享受的事了。 他必须不断拿出最好的自己,而那一点都不舒服, 就好像一台机器一直要开到满档运转一样。钢筋铁骨电力驱动的东西不会累,但会在磨损到一定程度后就坏掉,人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 无所谓了,从今天开始,上班就当小操场踢球玩吧。大不了被别人当成拿了奖就立刻心态松弛状态下滑晚节不保,那也蛮好的。一个球员一生里得捅过多少篓子,最后能风光几个赛季就不错了,而大家却想不起来任何一个卡尔重大失误的时刻。 他不得已的稳重,也是他最痛心之处啊。 卡尔真希望自己也当过无法无天、乐观笨比的小屁孩。他就连17岁进拜仁进国家队时都没骄傲得意过,而是一直战战兢兢,深思熟虑,唯恐无法回报权威人士们对他的看重和期许,唯恐自己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第626章 唯恐失败,唯恐被责备……活得真够累的。 现在他已经取得了一切,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去品尝甘甜,去告诉自己“你真的很棒,很了不起”了。 但卡尔希望从现在开始他别再这样,别的小孩子也不要再这样。 他把剩下的一点点可可倒进下水道,杯子甩干后扔进可回收纸张的垃圾桶里。回到更衣室里带队训练的他就像不知道刚刚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来过似的——因为他不在,市场和营销部的工作人员甚至假模假样拍的照片都不能用,一张张苦瓜脸看着他——微笑着让大家出去训练了。 “别这么” 外贝外有点心疼赫内斯,不太高兴地和他说:“拿了奖真是不得了了,卡尔,这又是闹得哪门子的事?” 卡尔轻而易举地弹回了他:“我又没在更衣室里拉大家一起签字!主席都没找我,没找我不就是不要紧吗,别替他们操心。大家动作快点,训练前整这些,时间都耽误了。你们在这儿磨磨蹭蹭是不是就想着把第一节课混成只剩半小时?” 大伙哄笑起来。 外贝外吃了个钉子,也不生气,反而嘻嘻哈哈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是嫌训练前来看不够面子,放心吧,肯定还有一箩筐的事等着你呢,你现在叽叽歪歪的不高兴,到时候可别嫌烦!” 卡尔:…… 不是,这光速自洽的逻辑是怎么来的? 他真就单纯不想见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让他们俩丢脸也无所谓。 算了,算了,想到这个赛季一直都是这么乱七八糟、老天和自己对着干的,卡尔摇摇头,也不多想了。今天在训练里他额外多关注了一些年轻球员,在他们做得有不错的地方就立刻鼓励,休息时还把安切洛蒂的糖果盒掏空了,奖励给了他们。 像j罗这样好不容易伤愈回归、脑子依然笨笨的外籍球员也算小孩子吧,卡尔也给了他两颗。 然后理直气壮地顺势剥开一颗,扔进了自己嘴里。 j罗还傻乎乎地灿烂笑了起来,他倒是没那么馋嘴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单纯为了糖牵动注意力,可能只有安切洛蒂一开盒子傻了眼的悲伤和卡尔居然在训练里嘎嘣嘎嘣咬糖果了的快乐是真实的(…) 真正微妙的事只在于被卡尔关注是绝对的好事情——而且冬窗已经开始了,果然像卡尔说的那样,拜仁完全没有把他送走的意思,他伤势恢复到能做有球训练的水平,就让他又回到俱乐部了。 j罗情不自禁地想把脑袋往卡尔肩膀上靠,以此来表达尊重和亲热。但他感到可能也就那么十八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一下子清醒了,乖乖地拿了糖说了谢谢,就坐到一边去喝水去了。 一直在替补席上当悲伤小幽灵的球员们今天算是一下子找到存在感了,不光是首发球员们一直在看他们,场边的助教和教练好像也给他们多了很多关注。 有的仁激动得红光满面,越发表现起来,很快就引起了首发球员暗搓搓的不满和挤兑——他们在抢圈训练时自发地分成熟练小组,不带边缘人玩,就连穆勒都默认着没搭理小年轻;也有的仁在这种关注下反而越发瑟缩,更放不开、不敢踢了,还不如平时呢。 卡尔发现小格策踢得还不如刚入队的时候了,在球队这半个赛季,他不仅没有长进,反而还下滑了。 年轻球员这一会儿是涨球期,有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比赛找不到状态,也有可能是训练里不太被关注也不太受要求,差不多不犯错就行了。 毕竟他再拼命训练也得不到上场机会。 首发的球员训练比他们还拼,又不是不努力的。 就看一个外贝外就知道,他场下够刺头,罗本也是,当年干过在比赛里往穆勒脸上抡一拳头的事,把卡尔都给气着了,可他们俩在训练和生活里是非常自律的,旁人自不用多说。 拜仁的训练十年来就没出过什么问题,有卡尔又是以身作则开卷,又是天天盯着,在这里没人踢大爷球。 最多是瓜迪奥拉的任期里大家总是被他弄得脑子停摆,一个个cpu爆炸露出呆呆的脸蛋,但身体也没停啊。 可年轻球员一旦有这种“拼了也没用”的心态,就彻底完蛋了。本来就没有比赛踢,训练里再不拼命,且不说在拜仁如何出头,如何在队伍缺人时被教练看见,就算是到了别的球队去,有个好的竞技能力和状态也是很重要的啊。 在公开训练课上或短暂替补上场的比赛中被别的俱乐部的球探相中的仁也是有的,毕竟他们只是在拜仁黯淡无光,可在旁人眼里能被拜仁选中本身就代表了很多。 而在俱乐部里表现得好,拜仁自己也会惋惜很多,愿意在租借、出售的事情上多替球员找好的下家,甚至签个回购条款,做一笔投资。 如果踢得好,可能真的日后就又回来了。 虽然没法上场比赛,但“被拜仁签下”和“等待”不是他们人生的全部。现在的球员都比以前更了解职业环境的残酷,好像也是因为这一点,拼劲也下降了,胆子都被唬住了,对未来悲观的期许也让他们产生不了动力。 可如果因为担心无法成功或无法谋生就不想努力的话,还选踢球干嘛呢?这本来就不是一项安稳的运动,想安稳的话读个科技学校,天天上门给人修水电就好了,挣得又多又不愁生意。 第627章 如果他们不想要成就,就想坐替补席吃工资,混到了日子再去下一家接着混,那卡尔绝对一句话也不说。可他们是想成功的,只是被队长在训练中多夸奖两句、多带一会儿,眼睛里就迸发出激动的光芒来,这怎么会是对成就无所期待呢? 卡尔和小格策,和年轻球员们都说:“不要怕,不要想太多。站上草地了就好好踢球,什么事都等踢完了再想,回家了再说,踢得不好也没关系,努力专心就够了。如果身体有不舒服就讲出来,我保证没有人会为了你们这一天两天的假生气、觉得你们不够拼。有人哪里不舒服吗?” 小仁们一起摇头。 卡尔点点头:“那就好,训练结束后留一下,轮流来和我做攻防。” 正常训练的节奏不能被他带小孩打乱,只能是加加班了。不过如果不在这儿加班,就得出去拍杂志封面,乌尔里克都快被约疯了,因为卡尔拿完金球奖就失踪,让他们想临时加塞把他弄成1月刊的开年封面人物都不行,只好退而求其次约二月。 时尚杂志、体育杂志、生活杂志;各家报纸、电视台;还有赞助商的许多活动,最后拜仁自己也在紧锣密鼓地搞庆祝…… 工作多到卡尔看了一会儿后,就决定不干了。 不然他还要训练,还要踢球,累死他算了! 去年拿了世界足球先生后他就是傻乎乎地坚持了一两个月,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今年无论如何也不想重蹈覆辙。 还不如在球场上多陪陪小孩子。 卡尔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也没表露出什么“扶新人上位”的意思,好像就是单纯关心起来后辈了。 这也不奇怪,卡尔算是负责任的队长里都更负责的了。只是现在刚拿到金球奖,最风光得意的时候,给主席摆脸色,反而对默默无闻的小队友们关心了起来,真是非同寻常的价值观啊。 他的队友们紧张过第一阵之后就都放松下来了,只是下训后偷偷趴在围墙后面又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总结为: “卡尔无聊了训狗哪?” 表现好了就给糖吃夸两句,表现得不好就批评,这不是训小狗是什么? 成果也挺显著的,这些小仁今日进步明显,好多不好的坏习惯都被纠正了亿下。 只有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又绷不住了。 他们俩开训前驾到更衣室,风光慰问,结果卡尔不给面子。 那好,训练后无论如何都该在了吧?卡尔总不可能翘训的。 结果往这儿一站,仁又不在!!! 赫内斯已经头发又站起来,工作人员尴尬地说:“卡尔在陪着年轻球员训练,这么叫回来会不会也不太好?……” 队长勤勤恳恳帮扶底层球员,然后主席给拆台啊? 当然如果是平时,都不用问,工作人员早把他们全传唤回来啦。 可今日他们也只能看到主席一边气得跺脚,一边说:“让他训!” “那照片……” “庆祝典礼上再拍,我就不信还能拍不到了!” 两老头扬长而去。 更衣室里一堆人听耳朵,憋笑都快笑疯掉了。 1月开始天时稍微变长了一些,加训结束后球场上灯光才全亮起来。卡尔指挥小年轻们把东西搬好,检查完场地,正要回家,却看到通道口那蹲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金发在风里摇摇晃晃,还真的像小鸡的绒毛。 基米希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圈稍微有点红,可能是被冻的,很倔强地撇着小鸡嘴说:“我刚入队时怎么没有加训啊?队长,你为人处世不公正。” 以前被留下来加训是挨惩罚好不好! 十几年前,队长卡恩把施魏因施泰格天天留下来那会儿,陪他练球是小的,主要是要磨他的脾气,挫他的锐气,逼他不能回家乱玩。 基米希一直老老实实的,场上敬业场下蹲家,天赋爆炸,教练们盯着他就够了,卡尔盯他干嘛啊?他又不是真的教练,再给他教坏了。 哎,这倒霉小刺头。 不扎手的时候古怪,扎了手又嫌烦。 卡尔眨眨眼睛:“怎么,你想留下来加练啊?那以后别回家了,我们天天留。” 他指望着基米希立刻脸由红转绿呢,谁知道对方却立刻蹦起来:“你,你说真的?” 卡尔也愣了愣,过了两秒后却笑了起来:“真的啊。” 他甚至直接转身往回走了:“你去拿球,告诉工作人员他们可以下班了,灯留着就行,今天就开始。” 基米希感觉这里头有古怪! 但哪怕是坑,他也激动不已地往里跳了。一边跑去拿球一边喊:“你别想骗我,卡尔!我不会喊累的,你说加练,那就要好好练,你保证我们会好好练!你小心腿脚,我可不会脚下留情——” 卡尔已经在微笑着压腿、重新热身了。 半个小时后,基米希坐在地上哭了。 几十次抢球模拟里,他甚至没能赢卡尔一次。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呆呆地流眼泪,他身上沾的全是泥,俨然已彻底懵逼。 卡尔心情舒畅地终于想回家了,往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语气轻快地说:“明天继续。” 第136章 大卡 卡尔现在的广告真是越来越难拍了, 他发现了一个很糟糕的事,那就是女合作对象开始对他显著热情了起来。 第628章 其实一般来说,对他会热情的女孩一般都比他要低不知道几个咖位, 和他哪怕被拍到一张同框上个图片报都赚得要命,自然能理解。 但能和他搭档的女模特或者女电视主持人都已经非常成功了, 掐尖掐出来的行业top, 极少见到笨蛋。她们很少会看得上球星们。看得上,理智也会劝退,知道足球明星主要是挣个青春饭, 圈子又乱,兼具自己喜欢乱玩和要求妻子传统两种缺点,不是良配。 像夏奇拉那样和球星在一起的天王巨星还是非常非常少的, 维多利亚当时直接把贝克汉姆带成顶流了, 就能看得出这样的事多轰动。 毕竟欧洲和美国又不太一样。 所以卡尔虽然经常和女明星合作, 可从没遇到过什么私人麻烦的。他年轻时候还稍微遇到过一点类似于女方留了电话给他约咖啡的事情, 他不去,乌尔里克也高高兴兴地找对面一起炒炒绯闻。 后来层级上去了,大家就真的是纯合作了,男方不主动的话, 女方也不会给故事。 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都怪他那个为情哭泣的事,嫂子是没找到的,纯爱战士的人设倒是立住了。 而且家里没爹没娘只有数不清的产业。 名气大却多年来都洁身自好, 帅得一塌糊涂, 西装领带一捋到上头就一堆人滑跪着来喊爹地了。 现在还拿了金球奖,整个人直接快成嘚意志之光噜。 卡尔感到了头疼,他愿意来参加这个电视节目一方面是不能不给天空体育面子, 拿完奖在圣诞节和元旦假里都没工作把球迷们急得坐在电视机前等得眼睛都红了已经够过分了,这不属于什么职业道德的范畴,纯粹是金球奖后大家一起分感到的环节被影响了,这谁能乐意? 另一方面是因为女主持人他认识,之前合作得挺好的。但今天对方就殷勤得让他不自在,卡尔发誓不是他自作多情,她第一次约他在节目后去吃饭。 卡尔拿挤压的工作太多了实在没时间这个真实的理由婉拒了。 这一档度假采访在黄金时段,收视率击败了嘚国电视一台和二台的新闻节目,荣登第一,在网络直播间也吸引了大量观众来看,亲临现场的天空体育德国的coo实时盯着数据,脸都要笑歪了。 慕尼黑地区的总监也在后头巴巴地看,乌尔里克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她八成要拿到今年的最佳足球经纪人奖项了,他和她都说不上话了。 但越是说不上话,他的态度就越好,姿态也越低。 乌尔里克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来年轻的卡尔本该上节目、被他临时退掉的事。 她做人做事算脸皮厚心胸广的,不会因为闹过矛盾下次就不能合作,不能笑脸相迎,但这是生活强加给她的能力,不是她的心里真的释怀了。 有时乌尔里克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斤斤计较,但她又觉得如果她轻松原谅了那些细微的轻蔑和伤害,又是对那个被践踏的她自己的背叛。 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熬出头了。在恭维里,她心满意足,但也有种轻微的惆怅。她站在很多屏幕前,看着上面微笑发光的卡尔,迟来地理解到了他沮丧地坐在那儿,说“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意思”的时刻。 乌尔里克以为自己会充满干劲和永不满足的滋味,不理解也担忧卡尔的那种低落,但现在卡尔出乎意料地又带着平和的状态回来工作,她的想法却好像开始变了。 新年假日后的第一天就是满满的工作,如果他们是普通人的话,现在没准还在继续休假呢,或者在岗位上待到下午三点半就提前回家了。但普通人税后一个月才挣一千五白欧,万一丢了工作生活就成问题,乌尔里克又觉得自己坐在法拉利里抱怨工作时间长又显得很滑稽。 没人会在法拉利里流眼泪,在这个世界上,有钱就已经很好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脱离了生存压力,脱离了恐惧、压抑和被尊重的渴望后,人生到底应该追求什么?她也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她微笑着夸卡尔今天辛苦了,卡尔安慰她也辛苦了,把头靠在车窗上,看到外面还是他的海报,只是节日后已进入了二阶段,上了更多产品代言。 有的人在巨大的海报前蹦跳,挥手让朋友去路对面给自己拍照片。 爱像光一样流淌在他的脸上。 “很快又是fifa年度颁奖典礼了,环球足球奖也差不多,终于能拿到最佳经纪人了……恭喜你。”卡尔扭回头,和乌尔里克开玩笑:“终于打败门德斯了。” 环球足球奖是迪拜体育局办的,虽然在传统影响力上不如金球奖和fifa的年度奖项,但这几年也在逐渐受重视,得奖球星、经纪人、俱乐部主席等还是很乐意前往迪拜去领个奖。 卡尔去年被评成年度最佳球员,就飞了一趟迪拜。可惜去年最佳经纪人还是门德斯,卡尔在金球奖的失利显然很大程度被看做是乌尔里克的耻辱。 经纪人没本事,德拜没本事呗! 到手的奖杯都飞了。 哪里比得上别人的能力。 球迷们那些酸言酸语听不得,过个十年谁还管你当年争议不争议的,大家只会说c罗那一年也是球王,卡尔?哇,卡尔的职业生涯没有金球奖耶,不是一个档次的球员。 业内都耻笑这场落败。 只是到了今年又继续反转了。 第629章 轰轰烈烈一场大戏,总算是落幕了,卡尔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把心思放在金球奖上了——明年还能不能去也确实是两说。不过他确实为乌尔里克感到高兴,这完全是对方的成就。 拿到一个奖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终于大获全胜。 人们对她的很多指责和贬低并不公平,不过无所谓了,直到奖杯落地,才能体会到“不过如此”的那种滋味。人的一生好像不知不觉就会变成为了“我要证明自己而活”,但真的证明的那一刻,又会感到不好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刻薄挑剔着自己的那些人。 而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就算了,情绪好像太不值得。 和卡尔的高兴不同,乌尔里克自己的情绪却是五味杂陈。她也笑着说了两句,是的,终于拿到了,而后忽然忍不住道歉: “我之前有点把自己的需要强加在你身上了,真抱歉。” “没关系,乌尔里克。” 卡尔的眉眼被金色的灯光一遍遍照亮,温柔地说: “我也只是说我不想在乎了,不是说我觉得金球奖不好,因为我没有办法评价它。是它本来就那样,还是拿到的人才有底气说其实也就那样?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过去的我们不知道这些事。当时的你那么选,有你的道理;当时的我那么选,有我的原因……” “你一连串说得,我都快觉得你跑去上什么哲学课了。”乌尔里克笑着吐槽,手指敲敲方向盘,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生活好像忽然空了一大块。” 哪怕他们其实非常忙。 卡尔撑着脸笑:“再带两个球员?” 乌尔里克撇嘴摇摇头:“一个也看不上。” “但我迟早要退役的,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后年……几年内的事。”卡尔打了个预防针:“没准就是今年夏天呢?” 只是世界杯怎么办,卡尔还在当鸵鸟不愿意想。 单说压力的话,没有比世界杯压强更大的地方了。 四年一次,他们还是卫冕冠军,更是几亿双眼睛盯着。 “我本来还担心你圣诞假之后就不想回来了呢。” “所以明天晚上我不想拍东西了。”卡尔笑着耍赖:“我现在想一边休假一边上班了,上半天休半天。” “你也算是自己给自己修个劳动法保障权益了,好好好,我帮你执行。”乌尔里克幽默了一把。 “你呢?”卡尔又询问她。 乌尔里克沉默了下去,这显然正是她近期困扰的事。卡尔倒是一直有个念头,只是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再好再正常不过,他反而已经很久没提起了。 但这一会儿说出来,再轻松顺畅不过,仿佛只是平淡聊天的一部分: “有没有考虑过再回到学校去?反正从现在开始,工作会变少的,我干不动那么多了,你就当给自己报个兴趣班。” 乌尔里克愣住了。 她已经太久没想过这件事了,因为她已经很现实地放弃了那一切。可现实也是会不断变化的,人生并没有绝对要做到和绝对不再做的事,全看每个阶段的需求和能力罢了。 她觉得父亲离世,辍学和努力换条路挣钱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可兜兜转转一看,她不过也才三十几岁,还年轻得很,完全可以去重新读大学。 她也财富自由了,她也有过成就了,等到卡尔退役,她连时间都会完全地释放出来……为什么不呢? 这事甚至不困难。 但她就是完全完全没想过。 “是个好主意吧?”卡尔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唇边小小的痣往上提着。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拜托乌尔里克把他送到了胡梅尔斯家,在楼下等他一会儿。虽然说胡梅尔斯去探望莉拉,还放了一张照片,让他很感动,只是这样的旧合照是一人只有一张的,那时的照片都这样,没有什么数码版,印刷出来后塑封了盖上名字发给每个人,没了就没了。 见胡梅尔斯这么多年了还把小时候的照片一张不落地放着,想来是很珍惜过去的物件,卡尔也不想让他少一张。 他扫描再印刷了一张替换掉,打算把原版送还给他。 顺便带了点吃的。 吃的不是特意买的,只是和穆勒逛超市时正好看到了。他们出去玩了一星期,没走远,就在奥地利玩了玩,突发奇想去捷克也逛了一圈,然后就回来了,主打一个不想累。 卡尔是在奥地利的超市里发现的,忽然尘封的记忆苏醒,想到胡梅尔斯小时候老带着这个牌子的饼干到更衣室吃。 本来应当记不住的,但这个饼干的包装是非常有冲击力的红绿配色,不是复古的圣诞色,是饱和度比较高的那种,所以卡尔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原来也是“外国牌子”。 穆勒探头,纳闷道:“什么便宜小饼干,没见过。怎么忽然喜欢这个啦?” 然后立刻拿了下来,开心道:“你喜欢我们就买。” 卡尔也笑了一下,正想告诉他胡梅尔斯小时候好像爱吃这个,就想到穆勒和胡梅尔斯斗殴别扭的事(…)于是又把话头吞了回去。 “你真好,托马斯——”他拖长声音说。 穆勒觉得他简直是在撒娇,耳朵都红透了,口罩下的脸笑得停不下来。 卡尔刚进队时也会每天都给大家带吃的,都是埃里卡替他装好的,里头放着精心准备的昂贵的意大利巧克力或手工小饼干,结束了大家就一起吃,一周后卡尔就在一致投票下荣升小队长了(…) 第630章 这种卑鄙的物质攻势不能说不管用,如果你班级里最漂亮成绩最好的同学还天天高高兴兴地带好吃的在你肚子最饿的时候给你吃,你最起码不会讨厌他。 只是教练,也就是老胡梅尔斯一看有的胖小子在球场上偷懒听不懂人话,消耗的热量还没有训练后吃卡尔的零嘴吃进去的多,赶紧勒令叫停了。 带零食可以,不能多。 也不准在更衣室里集合分配,天天他讲完话一群小豆丁还不走呢,等着卡尔把好吃的分派完了才走。他们还很快建立了奖励制度,踢得特别好的,或者特别义气帮助了队友的,卡尔会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他,让他拿双份,反正他自己回家有的是。 到底谁才是头头??? 老胡梅尔斯哭笑不得之余深感卡尔这个小金毛实在是太擅长做群众工作了,才进青训没多久就开始培养自己的下属势力,影响教练树立权威。 小球员们有什么问题不来问他这个正经教练,反而争先恐后地跑去问卡尔。 而卡尔也真像个样,自己还小小年纪,就已经不会把鼻涕抹到脸上衣服上,而是像个大哥哥一样,耐心地回答每个人的问题,拉着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展示解答。 他每天新新的香香的来,再洗得新新的香香的离开,背着书包和每个教练挥手说再见,真是羡煞旁人。 哪怕没有零食,他还是稳稳确立了自己的小领导者地位。而且正因为卡尔现在带来的东西少了,不固定了,能得到他分配的人才会格外自豪,就像被教练夸了一样得意。 小孩子们像一群狗一样在球场上打架,试图成为今日的卡选男孩。 老胡梅尔斯不断畅想自己儿子进了队也是这效果。他觉得马茨哪里都好,虽然比卡尔小了一岁,但天赋也是爆表的那一类。 刚进青训的球员才七八岁,所有球员都要在每个位置上试着踢,像卡尔这样已经知道自己想踢后卫位置的反而是例外。不过球员早早树立适合自己的目标也是好事,虽然教练们都很遗憾卡尔跑得这么快却不怎么想当前锋,总是踢着踢着就跑到后头去帮忙防守了,但还是理解并支持了他。 气质也是分位置很重要的一环,卡尔有替人操心和兜底的气质,宁可先不进球也要稳住阵脚不能让旁人进了自己队的气质,守护孤独门将的气质。 小孩子根本没有保护门将的概念,有时候门将自己都急得忘了往门外冲,想去参与前面的热闹,然后被教练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冲进场内抓起来放回门前。 所以和成年后足球世界里大家都羡慕门将地位超然这件事完全反过来,小时候根本没几个小孩耐得住寂寞,猜拳输一路的人哭着抹眼泪守门去了。 卡尔倒是耐得住性子,但他总觉得守门员这个位置太被动了,很多球在前面就可以化解的,放到门前来那就是赌博了,所以他最喜欢的位置还是中后卫。 老胡梅尔斯运用职权,光明正大地把马茨固定在中场位置上。 小孩子踢中场位永远没错的,这里需要锻炼阅读比赛的能力,锻炼进攻能力,锻炼防守能力,锻炼组织能力,锻炼有球和无球跑动,可以说是最综合的位置。 就像给孩子打好地基一样。有了好的基础,再怎么发展都不会有明显的薄弱点。 但老胡梅尔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儿子不听话。 “我也要踢中后卫。”马茨进了青训没几天后,就这么和他爹宣布了。 老胡梅尔斯傻眼:“为什么?” 马茨拿鞋子搓搓地面:“你不是让我超过那个卡尔吗……我不和他踢一个位置,怎么超过他啊?” 老胡梅尔斯一边焦虑一边欣慰,觉得好,我儿真有志气。踢球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认输,管他行不行,先弄去和卡尔组合再说,只要马茨不害怕和比自己年龄大、实力强的人竞争,他就充满了欣慰。 他还开始也给马茨带零食上学,还是特意托熟人每周从奥地利回来时带的,力求也让自己儿子有格调,变成一呼百应的小头头。可是马茨这小子毫无觉悟,装上饼干的第一天他满怀期待地希望看见儿子在更衣室里被簇拥,结果连饼干壳子都没看到。 “还要带到这儿,爸爸?”马茨大惊:“我在学校就分完了啊。上课饿死了,根本听不懂数学,正好吃饼干……大家都要吃,我又不能不给他们……” 老胡梅尔斯没忍住跳脚:“我是让你在学校吃的吗?你就不知道来俱乐部里也分?” 第二天他看到马茨勉强拿出了一个已空了大半、卷成麻花的袋子,尽头处还剩几块饼干,马茨拿出后,像是自己也为这寒酸微少的零食感到不好意思,举起来往卡尔手里一塞,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跑走了。 卡尔:? 周围小孩子也纳闷,一起嚷嚷:“马茨,你是送了饼干给卡尔吃吗?马茨,你怎么不说话?马茨,你跑去哪里了?——卡尔,就剩这么两块了,他是不是搞错了?你别吃他的,我有完整的一袋子!” “我也有,我也有!” “你的没我的大!” “我的,我的很贵的!我妈妈平时都不给我买!” “什么?你在炫耀吗?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卡尔傻眼:“我不饿,不用不用……” 但旁边人已经听不到了。 第631章 小孩子们今天为了卡尔吃谁的零食而打了起来。 老胡梅尔斯急得先开工拉架了,来不及想儿子的事,回家才又气了一场。 “你送谁不好,一下子送他。送他就送他,就剩那么两三块,又不说话,谁知道你要干嘛?你但凡拿出来再给,说一句给你呢?” 他恨不得揪着马茨的耳朵把他拎起来,纳闷自己儿子怎么忽然社交能力出问题了。 马茨在学校里不是这样啊,长得高会踢球,还能撩小女孩呢,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问题。 马茨哎哎哎地嚎叫,但就是不解释。毕竟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不和卡尔说话不是因为爹一直让他把对方当竞争对手——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开始还是因为他就是没法和卡尔说话。 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一看你的脸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还打好了这个道歉草稿,准备和卡尔说呢。结果第二天看到卡尔再次忘记,在卡壳后被对方歪着头问你怎么了? 过早生长的自尊心让他红着脸掉头就跑。 我爸让我把你当竞争对手,迟早有一天要干掉你! 所以我还是不要和你说话了吧! 反正你也没有喜欢我。 第三天老胡梅尔斯把饼干放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等训练结束了,再交给马茨,让他和队友们一起分着吃。谁让他爹是教练呢,教练违反规定不算违反,算疼爱小孩子们。 这次总该没问题了吧,老胡梅尔斯想,背着手站在更衣室门口那儿看。 只见马茨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拆掉包装,一只小手费力托着还算挺重的盛放饼干的塑料盒,另一只小手用足了力气,猛地张开,抓了五六七八块饼干起来,长长的一截,往卡尔怀里一放! 和别的在伸手眨巴眼的小孩不一样,卡尔根本没有索要的念头,只是坐在旁边看着。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大堆饼干即将从马茨颤抖的手指中滑落降落,吓得他一个激灵,第一时间伸出手一捧,才侥幸全接住了。 好无力。 老胡梅尔斯绷不住了,感觉儿子要纠正错误也行,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而后他就看到马茨又抓了一大把,依然是扔给卡尔(…) 这次多到卡尔甚至要用胳膊也搂一下才行! “给你。”马茨简短说道,然后跳下板凳,把剩下的大概一半随便给旁边人: “这些给你们。” 然后他就扭头回去看卡尔。 卡尔迷茫地看了他两眼,以为他是不太懂这些,于是站起来说: “分不到的来我这里拿——” 大家欢呼起来。 老胡梅尔斯:…… 老胡梅尔斯今晚回家都没发火,只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他歇了让马茨当一呼百应万人迷的心思,但也没完全歇,还是让他带着饼干,希望某一天他能开悟,开悟不了最起码还能开胃。 卡尔只知道总看着胡梅尔斯带这个吃,背后的事,他是一概不晓得的。他在公寓楼下面按了电话,对方好久不接,这个点还不在家,又出去鬼混了? 卡尔正要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电子屏又亮了,擦着头发的胡梅尔斯冷着脸漫不经心地瞥向摄像头,下一秒他的表情就顿住了,手垂了下去,毛巾也掉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起来,因惊讶张开,下意识闭上,又慌张地打开说他现在就开门。 一进门,卡尔就稍微侧了侧身体。 “你衣服呢?” “我裹了毛巾了啊。头发还在滴水,没法穿。”胡梅尔斯声音沙哑地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卡尔本来就不想唤醒在这儿的回忆,假装没听到,把门关好后就直接往客厅走,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外套没脱,只是松开扣子,坐了下来,而后和他说: “那你去吹头发呀。” 胡梅尔斯只是靠着墙,有点紧绷地问:“你找我不是有事吗?” 卡尔把相框立起来:“谢谢你,我在莉拉那儿看到了。我去复刻了一张,原版你还是收着吧。” 这份心意他收下了,只是墓碑上风吹日晒雨淋雪浸染,没有什么东西能放得久,让照片就直接放在上面,反而是迟早要消失了。 “……就这个吗?” “是啊,就送个东西,乌尔里克还在下头等我呢。”卡尔微笑着说,又举起了裹着包装纸的饼干:“看看这是什么?” 胡梅尔斯走了过来,也不挪位置,就要微微弯腰靠着卡尔拆。这距离卡尔的鼻梁都能蹭到他的腹肌,又不想站起来逃走,搞得好像什么似的,只能无奈地抬起手轻轻撑开点:“离远点。” “怎么了,我刚洗完,又干净又香……这是你喜欢的味道,你忘了吗?” 得了,卡尔把头低下去,索性当他不存在。胡梅尔斯小心翼翼地拆开薄薄的包装纸,而后又惊讶道,顿了两秒后脱口而出: “这不是你小时候喜欢的饼干?” 卡尔:? “我什么时候喜欢了。”他满脸迷惑,抬起头看着胡梅尔斯,想扯扯衣袖都没地方扯,只能按住对方的手腕让他放下一点饼干——确实还是红绿战神的包装,没错啊。 “是你那时候天天带到更衣室的。” “然后你每天都吃两块。”胡梅尔斯说:“如果你不喜欢吃,我干嘛天天带?” 第632章 卡尔:…… 他莫名感觉自己被栽赃了,哭笑不得地抗议:“我真没有啊——我要是喜欢的话,我不会问你去哪买吗?如果我每天都吃了,那也肯定是你每天都分给我……” 话语落了下去,卡尔磕绊了一下,因为胡梅尔斯捂住了他的眼睛。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含着十足笑意:“我当然记得啦,是我爱吃的饼干。骗你玩的嘛,怎么真的上当了。” 卡尔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逗起我来了?松开。” “不松。”胡梅尔斯嘟哝着说。 卡尔不和他闹,急着走呢,直接站起来,同时去掀他的手了。 但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是:“别看我。” 带上一点点微弱的哭腔了。 卡尔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手试图找到胡梅尔斯的脸在哪,摸到他的下颌骨后往上偏了点,果然擦到了眼泪。 “我记错了吗?” “没有。” “总不会是太感动了吧。” “我每次哭主要是希望你能可怜我,也不是真的那么矫情吧。” “那你在哭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看到了,想起来,随手带给你。” “这是你做过最爱我的事了。” “一盒饼干吗?真抱歉。” “卡尔,我想抱着你。” “你又没穿衣服,风衣扎人。” “我不觉得扎。” 胡梅尔斯拥抱了过来,卡尔不懂这得多难受,如果他在光着的时候去拥抱一件羊绒大衣或者一件毛衣的话,他绝对会整个人都发狂的。 但胡梅尔斯抱得结实得要命,卡尔也只能清醒这件外套好歹不是那种会掉毛的类型,不然对方得返工回去重洗了。他的眼睛也终于被松开了,卡尔任由对方拥抱了他一会儿,才想到把手也环绕到他的后背上,他的指尖稍微有点冷,在暖气里的时间太短了,还没热起来,他都能感觉到胡梅尔斯被他冻得稍微颤抖了一下。 紧实的肌肉绷紧一刻,又温顺地缓缓松开。 这不会是什么going人摸他脊梁骨的新手段吧,卡尔迷迷糊糊地想。 怎么又这么可怜了,就因为卡尔偶然遇到这么个小饼干,顺势想起来,顺势带给他,都不算什么礼物,就是随手送的。圣诞节时他应该是给胡梅尔斯送了很统一的价值几千欧的他自己的顶配的pr礼盒,那个确实是没什么动人之处,他知道,可这个又哪里有了。 “你好点没?”他揽着胡梅尔斯的后背,晃了晃他。 “你和托马斯在奥地利玩的时给我带的吗?”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奥地利,穆勒发ins也没打定位啊。 不会他们一边玩,网络大侦探们一边起底吧。 “嗯。” “你和他玩的时候也会想到我吗?那你会想到他打我打得好疼吗?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你怎么会还记得这些东西,我自己都要忘记了。你明明从来都不正眼看我。” “好冤枉,你不要乱说,你才是一直不和我说话好不好?走了都没说一声,直接就消失了。” “我走了,你想我吗?” “……偶尔吧,不太想。” “我就知道是这样。” 胡梅尔斯终于松开了一点距离,但手还是要环着,眼圈微红地看着卡尔:“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 “唔……取代我?” “我从进青训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这件事,可我一直做不到。你不懂我有多挫败。” “没准我夏天不续约了,那你就做到了。” “没准我夏天会回多特呢?我不要你施舍给我的,我要自己赢你。” 哈?他退役,然后当了一辈子备胎的胡梅尔斯在关键时刻不备了,跑回多特去? 那赫内斯真的要住医院了。 卡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克制住自己无良的看笑话冲动后,他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当前的对话上,抬起睫毛笑:“那我不给你这个机会,怎么办?还有半个赛季,你要想实现心愿的话,就抓紧时间好了。” “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卡尔,这只是个借口。我拿这个借口过了二十年了。” 胡梅尔斯垂着睫毛说: “如果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呢?……如果我不愿意说话,如果我天天带一款也就那样的饼干,如果我不想离开,如果我想回来,都是因为我像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一样喜欢你呢?” 震惊和“不意外”两种完全矛盾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卡尔的心脏里。 就好像他们俩所有乱七八糟的沉默、疏远、亲密、伤害、对抗和纠缠,都只是为了走到这一段近乎聊天似的平淡告白里。 过往的一切就这么发生着,能说出口的日子不是某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雨里动情告白,而只是这样的时刻,暖黄灯照着,他们一个衣冠楚楚急着离开,一个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没吹干,一盒小小的饼干,无数倒带的回忆。 我爱你,与你无关。 可你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我都会忍不住告诉你。 卡尔静默了很久,任由胡梅尔斯的呼吸和眼泪都安静地垂落在他的脸上,最后按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第633章 “我觉得心脏都被揪在了一起,对不起,我……但是对不起,马茨,对不起。” 泪水又含在胡梅尔斯的眼珠里: “你走吧,我不纠缠了。我刚洗完,在这儿半天不穿衣服,抱着你那么久,你连摸我两把都不愿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做男表子你都不要……说完这些,我彻底没有什么是瞒着你的了,再也被问我‘为什么’——这就是原因,卡尔,这就是原因。” 卡尔给愧疚坏了。 但等卡尔真走了,他立刻就不哭了,把小饼干拆开,特意把包装捋平整放回床头,拿了一块放到嘴边换着花样找角度,拍到一张最满意的,编辑编辑就发了ins。 文案: 只吃一块。 @esmuellert,谢谢帮我带回儿时回忆(爱心emoji) 粉丝全在震惊哥俩打是亲骂是爱,大晚上的玩闪电和好? 仁迷振奋:“都说了他们关系很好了!!!” 只有cp粉脑子快烧掉了。 “我草,穆贵妃和卡皇出游,还给深宫里的胡官女子带礼物?玩小时代哪,刚争完男人又姐妹情深了?” “不对啊,儿时回忆穆勒哥怎么会知道呢,他们俩年龄差得从来不在一个组里啊。不会是卡皇提点吧。” “哎狐狸卡的cp粉不要太过分了,这种不熟的假竹马只有你们和all卡all党喜欢吃行不行,男科得要命,蒸煮衣冠不整点名at相方狂发糖了,就差doi照发给你们看了,你们还能扯到毫无关联的第三方,真的牛(大拇指emoji)美帝姐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流汗黄豆emoji)饶过托马茨小情侣吧(流汗黄豆emoji)” “不熟怎么了,再不熟也是竹马,人人都知道(奸笑)再不熟也要并肩作战为国为仁当搭档(奸笑)再不熟也要给队长戴袖标(奸笑)再不熟也得在穆勒哥生日宴上坐一个沙发膝盖抵一起(奸笑)不熟的竹马才能上床,玩得好的都成败犬了,没品的才是永别了(奸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太想看穆勒哥怎么回复了(大哭),他这个时间绝对没睡呢!平时不都是一线点赞留言的,今天去哪里了!!!” “害羞了,一定是害羞了……” “穆勒哥自己都被吓到了是吧hhhh,狐媚老师你看看你这副slut的样子!!!” 穆勒正在家里如坠冰窖呢。 不夸张,这不是修辞手法,而是他真实的生理感觉。 他眼前都黑了,一阵阵发冷,手也发抖,关掉手机屏幕再打开,重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内容,看了图片,看了包装袋,看了文案后,他才确定这真的就是他和卡尔一起买的饼干。 说着“托马斯,你真好”的那一刻,卡尔是在想以后还要和他一起出门度假,还是在惦记着这是胡梅尔斯喜欢的东西? 酸和苦像海一样一阵阵冲进他的嘴里,快让他窒息了。 卡尔对这场闹剧倒是依然无知无觉,毕竟风暴与他完全无关,大家都以为是穆勒在假日里给胡梅尔斯带了一款童年小饼干。 他回到家里,安心地泡了半小时浴缸,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在淋浴下洗干净就出去。 放松完后,他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想着俱乐部的庆祝典礼的流程,想着还有两场颁奖典礼,想着等这一阵忙过去,欧冠淘汰就要开始了,想着得和弗莱克医生预约下一次咨询,想着才上了一天班明天就已经不想干了,明天下班了他一定要立刻回家休息,吃点好吃的,想到胡梅尔斯的话,想到他们一起沉默着走向地铁站,夕阳下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胡梅尔斯那时就比他高,但因为总是落在他后面,影子反而和他差不多对齐。 他们俩就这样看着彼此的影子,走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轻而易举地失散,直到飞蛾扑火似的重逢。 卡尔告诉自己,这和爱没关系,胡梅尔斯是为了金钱和荣誉回到拜仁,他也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但卡尔还是想到他们过去的事,终于想起从来都不和他说话的胡梅尔斯每天都把饼干袋子拆开,轻轻抽出一点,沉默着垂着睫毛给他递来,卡尔每天都是第一个吃他的饼干。但他那个时候当然不懂,他只是想,马茨真的好喜欢吃这个饼干啊,天天带,要分给我很为难吧。 “怎么全世界都是哑巴……”卡尔用被子蒙住脑袋。 第137章 大卡 1月, 新年新气象,在足球世界里也一样。 2018年就这么到了,大家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家往往是在给上一年度收尾, 各大组织和俱乐部都在圣诞假后紧锣密鼓地总结过去,筹划新一年的工作, 该颁奖的颁奖, 该开会的开会,该忙转会的忙转会。 比赛很少,只有三场联赛, 德国杯和欧冠淘汰赛都到2月才重启。第一场联赛在1月12日举行,拜仁要前往客场挑战勒沃库森。 在那之前,俱乐部最大的事就是八抬大轿(?)把金球奖迎进门。 阿迪达斯给卡尔把他原来那个代言款抬成了特殊系列, 又添加了一系列颜色和小的款式改动进去, 带着一个小金球和卡尔签名的款式已经直接卖脱销了, 在总部慕尼黑每个阿迪官方店门口都有排队半天一问没有于是竖起中指破防大骂的人, 有些人甚至借着出差,开始全欧巡买,在相对不那么紧缺的地方去抢。 除此以外,作为长期的紧密合作伙伴, 德拜系列也都推出了新款。 第634章 拜仁新卖一款纪念款球衣和很多周边, 例如掌心大的塑料小球衣钥匙扣上,卡尔的那个加上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王冠,例如球员们的小雕像新增了卡尔捧金杯的款, 别管做得逼真不逼真, 反正球迷们进去眼睛就黏在上头了,一个拿卡尔做原型弄出来的东西能丑到哪里去,不是艺术家自己琢磨过的奇怪铜人真的不会难看。 那能怎么办呢?买吧! 冰箱贴明信片和帆布包这些最受欢迎的小物件都不用说了, 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金球奖的消息一出,拜仁官方第二日就推出了,在官网上也是狂卖。 卡尔现在是真的不想出门了,他在路边广告牌上看到过多的自己也就算了,老太太拎着他的脑袋出门买菜,然后他头顶长了很多沙拉菜这又怎么说?他都快对自己的脸产生恐怖谷效应了。 国家队方面阿迪则是“大发慈悲”地复刻了一套巴西世界杯时德国队的卡尔球衣,换了个印着“天生为王”的包装袋子,随便塞点卡尔捧杯的明信片,配一个弹力带袖标,放到一个“环保礼盒”里,就卖了当年三四倍的价格,球迷们还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黄牛抢到手一转就又涨一层价。 不要问,问就是有价无市,卡尔拿了金球奖后,这套本来就能当理财产品的球衣更是完全买不到了,上千欧买了假货被骗都是常态了。 而且阿迪很少很少会复刻过往的球衣,现在为了卡尔复刻了,那是很大的面子。 嘚国人沉浸在喜气洋洋的得意里。 市场就是这样,没需求的时候白送给球迷人家都不要,有需求的时候球迷们冒着寒风雪花新年刚开始就排长龙蹲点商店,一边骂狗日的阿迪达斯你真是天大的奸商啊,一边在抢到货后高举手机自拍全损画质在人堆里振臂欢呼: “家人们,我买到啦家人们!我要把卡尔带回家啦!” 油管上一个慕尼黑小博主靠着分享自己的抢购心得一夜之间涨了三万粉。 阿迪的新年真是开局就红红火火,安联球场和塞贝纳大街里的官方球迷商店也一样。工作人员们现在甚至要去和球员们抢门走另一条路了,因为行政大厅总是被球迷们堵住,天还没亮(都怪日出太迟),外头的路上就已经有人在等待了。 市场部每天都快疯了,催着供应商补货,气得恨不得自己开一个工厂天天把卡尔的脸印到帆布袋上去,转手就能卖十几二十欧,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开年就要靠着肖像权大赚了,卡尔成为了大家眼红的对象,但他本人一点都骚包不起来,反而像是这场狂欢最大的受惊讶者似的,又让队友们嫉妒不起来,只觉得好好笑。 外贝外天天都和卡尔充满遗憾地说:“卡尔,咱们的庆祝气氛一点都不到位。我要是你我就开着车在街上巡游,挥手,站玛利亚广场上展示这个球,夜店喝酒蹦迪,买单全场。” 毕竟他也差点拿到金球奖了,显然是畅想过的。现在卡尔真的拿了,他酸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然后又恨铁不成钢一会儿。 不是,你拿了奖怎么是这样?如果卡尔大肆炫耀固然可恶,不炫耀却也让仁觉得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不会庆祝给我拿啊可恶! 不给我拿那好歹让我也参与庆祝。 最好酒过三巡主席能端杯说一下在我心里俺们家其实已经有两个金球奖了,外贝外那个也是意外。 party当然要办,拜仁要办,卡尔也要办。其实在巴黎领奖那天晚上拜仁全体成员就happy过了,但可能就是嗨过头了,以至于他们醒来后就记得自己在鼓掌,高兴地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在保镖簇拥中往外走上车去庆祝,走着走着就醒了,只剩宿醉带来的头疼,不记得自己在奢华的会所蹦迪的事了。 所以就感觉很空虚。 那就再庆祝呗,庆祝到终于下头。 但花车巡游和在玛利亚广场上展示卡尔真的是没这么想,太夸张了,这都是每年拜仁最起码拿了一个冠军赛季末展示的时候才有的事,他退役了能上去站一站差不多,奖杯有个亮相安联入驻博物馆的仪式也就够了,往那儿闹腾干嘛。 谁知道市场和营销部的总监达林忽然告诉他真的是这么安排的。 “球场里实在塞不下人了,几万球迷都只能待在外头,那样不是寒了球迷们的心吗?” 他一边擦汗一边硬着头皮和卡尔说: “还有很多球迷应该参与到这个环节里来,主席们也希望再更风光一点,所以我们向市政厅紧急申请了,路线一天就批下来了,今晚广告就发出去,后天我们就展示。” 他说得都对,他们全都安排好了,但卡尔只有一个坚定的立场: “我不要自己捧着个球站在车上巡游!那太蠢了!” 中世纪里那些死活生不出小孩,追儿子追疯了的皇帝皇后都不会这么站在车上环城展示婴儿吧! 光想一想,卡尔就尴尬到感觉脚指头能把慕尼黑都抠穿。 达林傻眼了:“卡尔!这是超级超级光荣、大家都梦寐以求的事……” 卡尔直接把耳朵捂起来,眨巴眨巴长睫毛,深情地望向窗外……呃,的墙? 可能单纯是这双眼睛看谁都深情。 达林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耍无赖这种招式,彻底呆了。 谁懂啊,他真的好无助,他们英明神武刚拿到金球奖的队长像小孩子一样厚脸皮假装听不到声音,拒绝沟通。 第635章 绷不住了.jpg 可是他都不敢和卡尔真严肃起来,毕竟他听说了,卡尔现在是连主席的面子都不给。 肯定也不是拿奖飘了,而是闹了什么矛盾。 看主席们吃了憋也只能静悄悄地憋气,不仅不敢发作、还继续挖空心思试图和卡尔示好就知道了。 不过哪怕是拿奖飘了,高层也得让三分就是了。 谁让这是几十年里第一个金蛋蛋呢? 像卡尔这样不爱张扬的才是少数,圈里多的是本事越大脾气越大的,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不涨薪就大闹天宫收拾收拾跑了什么的。 虽说拜仁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比如说当时鲁梅尼格又看好克罗斯,又不愿意给他涨工资,试图pua一下,结果pua失败了,但总体来说,他们面对的球员和球员们的经纪人都不是好相处的。 卡尔已算拜仁祖坟冒青烟赐下的完美小孩。 现在他闹脾气了,又怎么样?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真端起架子来压他吗? 那卡尔说他不续约了,免签去别的俱乐部,或者直接退役呢? 那真是灭顶之灾。 球迷们天生和球员站得更近,不要看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多年来也是劳苦功高,威风赫赫,那是俱乐部内部说一不二,俱乐部外,球迷们也不是全都买他们的账,有什么错不忍心推到球员身上,那当然是骂高层了。 比如现在冬窗都开始了,卡尔的续约竟然还还还还没落下来,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他们就把萨利给骂上了天。 回头要是卡尔真在他们俩任期里走掉了,球迷们自发就要怀疑肯定是高层给他受气了。 总不可能是队友或者更往下的人欺负了卡尔对不对? 那就是你们两个老登! 还有一群没用的总监! 肯定是你们又在莫名其妙波谲云诡的宫斗,到最后竟然是俺们刚拿到金球奖的卡尔,一直兢兢业业牺牲风险的卡尔走掉了! 事实上卡尔迟迟不续约,外头的风声就已经是这样了。 因为他在所有场合都不断公开确定了自己不会离开拜仁去别的地方,他纯到不能再纯的履历也让大家相信如果他没有基因突变或者别的俱乐部请去了大巫师施加魅惑之术勾走了他的灵魂的话,他肯定是不愿意去别的地方的。 可卡尔才刚过30岁的生日,正儿八经的巅峰期,有什么难处,迟迟不愿意续约呢? 之前还有人想他会不会是希望回归家庭,毕竟嘚男退役就这一个理由,在马德里的克罗斯都还没成家呢,为了和爹娘弟弟多待着都一直说自己不会太迟退役。可结果现在大家也知道了,卡尔哪有家人啊(…)虽说是有点地狱笑话,但也是现实嘛。 拜仁高层遭受了空前的压力。 而且不光是自家球迷向他们施压,dfb和很多国民也操心卡尔的续约问题。 赛季一结束,就是俄罗斯世界杯了呀! 你拜仁的死活我们可以不管,世界杯总不能被耽误了吧? 卡尔续约都悬而未决,到时候能安心带队踢好世界杯吗? 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拜仁天天绿茵好莱坞拍电影,就要害得本来就青黄不接就指望着队长带的国家队,在卫冕世界杯时错过一个巅峰期卡尔吗? 你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不要当嘚国足球的千古罪人好不好! 俩老头真的是有点汗流浃背了。 现在卡尔的续约已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第一任务,而大家都知道卡尔是个吃软不吃硬,脾气起来时软硬都不吃的性格,所以现在他们想尽了办法,想和他重归于好。 达林苦哈哈来报,赫内斯拍桌子大骂,头发都立起来了,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不巡游就不巡游嘛!坐车笨蛋就让球坐,他不坐嘛!他能去玛丽亚广场上亮个相不就行了吗?卡尔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你不能替他把事情办妥了?” 达林狼狈不堪地退下。 卡尔终于甩脱了抱个球傻乎乎冲两边阳台上站着的人挥手的尴尬事,心情也好了起来。 庆祝日的路线是这样的。 奖杯从他家里出发,按市政厅规划的路线到达玛利亚广场。 卡尔在玛丽亚广场的高台上高高兴兴地挥手感谢不能入场的市民们,宣布这个金球奖是属于他的,是属于拜仁的,更是属于养育了他们的慕尼黑,属于巴伐利亚,属于每一个嘚国人的!海外的家仁也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然后在大家的掌声和歌声下,他再带着球下来,一起去安联球场。 在球场里再次盛大亮相,拜仁球迷们为此精心准备了服装,tifo和看台表演,所有大的球迷组织全部联合了起来,加班加点地完成了工作。就连极端球迷组织都帮上了忙,他们主要负责敲诈厂家让他们不许涨价,还负责在现场帮安保人员和防暴警察一起维持秩序。 警察们有时不敢动手,根本拦不住人,极端球迷带着棍子往那一站、巡逻,很多没票的球迷就不敢乱进去了。 而且他们自己就熟知一些翻墙或走后门冲关卡的地点,一抓一个准。 “不要怪哥们拦着你们,今天是咱们卡尔天大的好日子,不允许任何人搞破坏哈!”足球流氓出马,一把就抓住另一个足球流氓的裤子,把他连人带墙皮一起丢了下去。 大家玩得比圣诞节和新年还开心。 第636章 卡尔捧着奖杯从球员通道迈出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震动了起来。 能照亮夜晚的灯光此刻全都集中到他一个仁身上,让他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再四散开,照亮了整个安联球场的上空。 被禁止入场的大鼓限时回来了,敲得震天响,震撼每一个仁的心灵。 “在周日打开电视机,收看拜仁的比赛吧,亲爱的朋友们!”解说激情澎湃地呐喊:“卡尔在,永远会有好事发生!” 第138章 大卡 after 球迷们今天是真玩嗨了, 他们感觉生活从没这么好、这么充满希望过。 去年全嘚上下是怎么酸言酸语地讲狗|日|的没品的法国足球快点倒闭的事,他们已经完全忘了。 现在全自动把金球奖抬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奖项,说它不重要的一定都是因为自己没拿到。 卡尔也真是随便, 有球迷在看台上喊,他环绕场边的时候顺便就把奖杯托过去了, 一下子那真是千百只手伸了过来, 很多嘴巴也亲了上来,也许还有小孩子的牙。 眼看着有种向后传递传出安联的趋势,工作人员们吓得差点仰倒, 急得绷脚请求他们把东西送回来,再看看自家队长没心没肺大笑中,脑壳都一抽一抽的痛。 亮相仪式分两段, 草坪上的结束后, 还有场内的。 真的金球奖卡尔自己带回家, 复制品放安联球场的博物馆里。 卡尔发现这个复制品比他这个真的看起来还闪亮一点, 大概是因为刚出厂,不像他的已经漂流了不知道多久了。 因为不习惯家里多了个陌生奖杯,卡尔还在半夜起床时模模糊糊摸到床头柜上有个陌生玩意,吓得一激灵把它一下子推了出去, 结果磕掉了一块皮。 得亏球和底座没分离。 而素来抠门的拜仁居然在这个复制品上下了血本, 真黄金用得也不心疼,外面镀的这层金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那叫一个闪, 往博物馆里特意新腾出来、擦得锃光瓦亮的玻璃箱里一放, 简直好看得要死,卡尔自己的真品被收了起来,捧着这一个来和玻璃罩合影。 虽说这个流程就是为了实现一种“欺骗感”, 让人觉得卡尔是把真的奖杯放到了安联里,可就真过头了,反而让大家迷惑起来。 现场有个年轻记者又糊涂坏了,呆呆地问身边带他的前辈露娜:“啊?真把真的放在这儿?卡尔也太,太爱俱乐部了……” 大记者恨铁不成钢地踩一下他的脚:“谁说这是真的了?拜仁做过头了,假的比真的还亮。” 不过他们今天来全是说好话的,一群人精,没人会出去乱写。在像机关枪突突突一样无休无止的闪光灯里,卡尔微笑着捧着奖杯和高层一起合影。 他的笑容变得公式化了,室内的光再璀璨也没有站在绿茵场上呼吸带着草香的空气,和球迷们互动好。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啪嗒啪嗒在后头狂甩了。 这样的大日子,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当然是一直都在,只是之前的环节都不用站在一起,现在却是怎么也躲不过了。拜仁的高层领导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大部分董事会成员都是别的大企业的高管,比如阿迪的ceo,现在脸都笑烂了站第一排。 但最重量级的人物肯定还是盖德·穆勒和贝肯鲍尔。 盖德·穆勒的身体已经非常差劲了,贝肯鲍尔甚至还更糟点,是坐着轮椅来的。 大家都建议他们俩没必要非来不可,但还是一个被搀扶着,另一个坐着轮椅来了。 贝肯鲍尔的病情没到瘫痪的地步,只是年龄确实大了,最近的一次手术才结束不到一个月,为了保险起见就不让他下地来,但他亮相时还是得到了全场如雷鸣一般的掌声。 拜仁历史上的第一个金球奖奖杯是盖德·穆勒带来的,第二个来自贝肯鲍尔,第三个还是贝肯鲍尔拿到的,第四个和第五个是金球二连的鲁梅尼格。 金球奖的前二十年六年里,他们就拿到了五个,嘚国俱乐部更是还有三个:汉堡也两个,门兴一个。 结果到现在的整整三十五年里,只有马特乌斯在ac米兰又拿过一次金球奖,萨默尔在多特蒙德拿过最后一个,而后金球奖就再也没有看向过嘚国球员和嘚国足球俱乐部。 在场所有拜仁系,或者说有点dna的仁全都热泪盈眶、起立鼓掌了,卡尔自己也是大受触动,他实在没想到这两个老仁也来了,场合当然是合适的,可毕竟他们俩身体不太好。 但想想也觉得仿佛这是注定的事。 和盖德·穆勒以及贝肯鲍尔同时代的球员了,除了克鲁伊夫,几乎都籍籍无名了,拿着照片和名字出来也没人认识,但他们在过后很多年里都还是响当当的人物,对俱乐部的感情是不用多说的。 老中青三代同聚一堂,也是叫人洒泪。 拜仁独一份的名宿治理模式让球员们的名字不断在这里蔓延着,从球星到队长,从队长到体育总监,从总监到董事,从董事到主席。 这不是青春饭,而是终身的事业,大家像藤蔓一样,根系都和俱乐部交缠在一起。像一种后天的血缘,最后大家就会说这是家庭。虽然有说不完的利益纠葛在其中,但家庭关系可能本来就是个中性词,讲述的只是这种共生关系。 哦,对不起,马特乌斯依然除外。 他大概属于那种老爷爷喜欢但被无良哥哥挤兑出门(?)的那种。 第637章 悲惨的马特乌斯今天甚至依然没得到“混进来”的机会,本来他是推着贝肯鲍尔轮椅的,结果人给推到后,赫内斯一边微笑一边暗暗发功,硬是仿佛推走一个工作人员似的把他给推出去了。 赫内斯做仁也真的是绝,不给“敌人”任何插手的机会。 家里开会关你什么事?你那个金球奖也不是在拜仁拿的。 滚去ac米兰庆祝去吧你! 贝肯鲍尔抬头一看都惊呆了:噫吁嚱!我辣么大一个马特乌斯呢! 再一扭头果然看到赫内斯平静微笑的胖脸和三层下巴。 他也不能在这儿发火,就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和硬是只是站旁边的可怜的马特乌斯对了个眼神,仿佛在说爱莫能助啊,爹我也帮不了你,你就站那边吧。 谁当权谁了不起喽。 养老都是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给他养的,上次手术前他写了遗嘱,写到希望鲁梅尼格替他在安联举办一个葬礼,回头又删掉了。 不写他们俩也会做的,贝肯鲍尔心里有数。 而且其实比起安联,他心里真正的归宿是老球场。 人在弥留之际原来真的不会想起近日的事,而总是回到从前。贝肯鲍尔回到他叱咤球场的年代,回到他做教练带着国家队拿世界杯的年代,回到他在拜仁当主席说一不二的年代,回到他精彩的人生中,而后一睁眼睛回到现实里,心情反而都低落下来了,为自己还活着流下两滴既感激庆幸,又有点伤怀的泪。 卡尔的金球奖让他振奋多了,躺在病床上指着电视道:“我也领过的,两次呢。” 家人们陪着一起笑。 这么多年了,拜仁终于又出了一位金球先生。 虽说一直拿不到,大家嘴上就讲也不在乎了,法国人懂什么足球.jpg,可真的拿到了,其实还是高兴的。 皇马看重金球奖,巴萨看重金球奖,拜仁就很难不看重金球奖,在心里他们一直是和皇萨一个量级的球队,所以克罗斯说皇马比拜仁高一档时拜仁上下才那么破防。 卡尔和盖德·穆勒拥抱完后已托着金球奖杯单膝跪了下来看他——这真不是谄媚,卡尔想蹲着的,可是今天这个西装裤不是休闲款,是正装中的正装,太他爹合身了,腰臀大腿的空间一分不少,一分不多,以至于根本蹲不了,可能做西装的人没考虑过穿高定的漂亮男人也是有往村头一蹲怀疑人生的需求的吧。 他就只好死装死装地单膝跪下来,在心里生气自己看起来肯定很滑稽。 记者们感动死了。 卡尔怎么这么体面啊! 瞧瞧,瞧瞧,这又一幅神图嘛不是! 他们又是一阵狂拍。 一看到这个好孩子,贝肯鲍尔也就忘记马特乌斯了,笑得合不拢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感慨卡尔这么年轻有为,真是太好了,又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已经全是皱纹和斑点的手指颤巍巍地抚摸着它每一个凹陷的细节,情不自禁夸赞: “真亮!” 卡尔寻思着幸好是复制品,真品没这个闪。 他猛一用力,想举起来,可胳膊已经没这个力气了,反而差点砸到自己,周围人赶紧惊呼着去接。贝肯鲍尔把奖杯又还给了卡尔,哈哈笑道: “老了,不中用喽!” 谁能忍心听他说这个话呢?众人连忙岔开话题,就连盖德·穆勒都来劝他,只是他眼神不好,都看不清贝肯鲍尔到底在哪,迷迷糊糊地摸着他的轮椅靠背说了半天的话,还以为这是老伙计的肩膀头。 贝肯鲍尔连连说不用劝,连连说他们老了不怕,后继有人就好,高兴道:“两个卡尔给我们带回来三个金球奖喽!谁说这个名老嘛,这个名字太好了,早知道让我儿子也叫这个。” 他自己的儿子站旁边笑得不行,鲁梅尼格也笑得往后仰。 卡尔此时心情其实已经有点难过了,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是出了意外,妈妈这边的爷爷奶奶是因为晚来才得女,在埃里卡二十几岁时就逝世了,他其实没面对过祖辈的衰老。 像盖德·穆勒和贝肯鲍尔,卡尔习惯了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他们,习惯了他们强大无比,习惯了青年时进入拜仁,贝肯鲍尔还在报纸上开着专栏痛骂全世界,骂克林斯曼,骂拜仁xx比赛踢得像一坨狗屎,拉姆竟敢公开和他呛声,更衣室里的大家提都不敢提,都私下偷偷讨论。 可是一眨眼,他们都到了风烛残年,不说基本完全退出足球圈了,就连人生的舞台都快拉幕布啦。 贝肯鲍尔已不再说拜仁一句不好了,因为他能想到的只有好,只有爱,只有温柔和怀念,只有看到阔别多年又有一个拜仁球员捧回了大力神杯,捧回了欧洲杯冠军,捧回了金球奖,为此热泪盈眶。 他连担忧都无权,针砭时弊都无力了,尖锐也是一种生命的火,在人将老时往往要熄灭。 人们对他的期待就是在纯真和平静中安度最后的时光,只有他自己还在不断回望征战沙场的岁月,在记忆里听生命如琴弦一般铮铮作响。真正活过、享受过自己的生命,就是生命最宝贵的财富。 金钱荣誉地位,又带不走的。 三十岁生日那天,卡尔差点离开这个世界——不是说去紫砂,但也许是某种社会性的逃离和抹杀,他希望和自己过往的一切一刀两断。 因为在痛苦达到顶峰时,在所有自认为的东西都被打破时,人感到的不再是绝望和挣扎,而是一种平静的荒谬,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一切都可抛弃可放弃。 第638章 虚无主义者不是什么都不相信,而是相信了太多东西,比如好好读书就能找到好工作,比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比如付出就会有回报,把一些社会灌输的经验或者说空头支票当成了真理,最后发现从来没什么固定的秩序和命运的许诺,世界只是个草台班子,或血腥模式的过家家,升级版动物世界,只是自己在傻乎乎上当时,就会忍不住陷入一种崩塌。 如果抛弃了过往的一切,卡尔依然活着,甚至可以说是重新活一遍,但过去的卡尔某种程度上就要去死了。 虽然过去的卡尔很痛苦,但卡尔在暴风雪里,在寂静的平安夜前游荡时,倒是发现了他在乎的事其实也挺多的。他在乎妹妹,在乎有没有人还会记得她,看望她;他在乎爱人,哪怕是已经离开的爱人,他也希望能看到对方幸福,希望传达自己的感激和感动;他在乎友情,在乎珍爱他、一直陪伴他的人;他也在乎自己的青春,梦想,喜悦…… 他在乎过去的那个卡尔。 虽然他被伤害着,但他还是在乎这一切,这没什么丢脸的,过去的卡尔虽然过得一度过得很糟糕,但也一直在用尽全力活着,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他需要改变和世界相处的心态与方式,必要的时刻甚至改变一部分世界,仅此而已。 人的一生取得幸福的旅程,大概就是这样永无止境的抗衡,卡尔接受这种现实了,不再去想为什么活着这样难,反而感到了一种轻松。 他现在把手搭在贝肯鲍尔的轮椅靠背上,迎着无穷无尽、像要把他照瞎掉的闪光灯微笑,感受到或苍老或年轻,或瘦弱或有力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后背上,听到不知道多少只机械表那精巧的滴答声,想到自己站在莉拉墓前的时刻,再次想到自己一样会死亡的。 那时他该如何回望自己曾珍惜过的一切呢?如果离开的话,他会后悔吗? 乌尔里克之前总是和他说很多“我担心你将来会后悔”的话,卡尔听了简直难过到想呕吐,觉得对方只是作为一个健全者、一个能轻松工作和从中感到成就感的人、一个成功主义者,很粗暴地不理解他。但等到他用死亡来反推对生命的期许时,他才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了这种滋味。 他不是担心未来的自己会后悔,他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的,而他不要再明知自己会后悔,还是做错误的选择,他不想再通过伤害自己来拯救自己了,那对他自己真的很不公平。 卡尔从不保护自己,从不为自己大声说话,不愿意为了自己去和别人对抗,宁愿说这一切都没意思,宁愿逃离,可这事真的有这么难吗? 博物馆里的流程过完,卡尔就补拍了两个镜头,就该去晚宴了。卡尔给队友们安排了单独的场地开party,等大概一小时的商务流程过完了他们就一键转移,不然和主席们待在一个屋子里连酒都喝不痛快。 精心订好的酒店灯火通明,卡尔感觉他们在大厅里吊了一千盏水晶灯。马特乌斯好歹是又推上轮椅了,赫内斯再刻薄,也不能不让自家仁一起吃饭。只是没推多久,贝肯鲍尔又来和卡尔单聊,挥挥手让他走开。 卡尔感觉马特乌斯简直郁闷到像是自带一个灰暗三分的背景,忍不住笑了,被贝肯鲍尔敲敲手背: “笑什么?你现在倒是调皮了,乌利和海因茨也拿你没办法了。” 卡尔感觉一到贝肯鲍尔面前他就不是迈入小中年的三十了,是三岁似的。 老爷爷看谁都是小孩。 但没等卡尔说话,贝肯鲍尔又没忍住摇摇头笑:“哎,其实你小时候脾气也大,自己的主意强,只不过不敢多说话,显得老实似的。” 要真是老实人,哪里当得了德拜队长。 卡尔一点也不意外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朝老爷子“告状”了,无非是凯凯,队危,速归,卡尔不听话,救救。 但贝肯鲍尔这么点他,他也不脸红,不着急,反而笑着往下接话:“人长着长着就小了嘛,大家经常这样的,我调皮点不好吗?” 老头哈哈笑着拍他:“你这孩子!” 笑得大声点,他就心口疼了,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捂住喉咙,挡住咳嗽。和应演尽演的赫鲁二仁组不一样,那两个还很健康,只是刚开始上岁数,贝肯鲍尔身体却是真的差了,卡尔本能想关心他,他反而是要逞强推开他的手平复呼吸说没事。 “我以前当教练的时候常说,家境好的球员容易有出息,也难有出息,因为不缺钱了,有后路,做什么都不怕,所以做得比别人更好;但也是因为有后路,什么都不怕,所以也没什么非要拼到底的念头。” 他干瘪的眼皮耷拉着,在熙熙攘攘的宴会厅一角,握着卡尔的手和他轻声细语地说话,也没人敢来打扰: “所以你小时候,我就知道你家境肯定不是看着那么好,你肯定在家里吃苦头的,不然没那副狠劲。我就总是让乌利和海因茨要多关心你的私生活,多喊你吃饭,关心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只能靠俱乐部里照顾你,不然你一个小孩子,哪有别人可靠呢? 欧冠决赛你妹妹那个事,我也知道,这个事没什么好谈的,千说万说都是拜仁对不起你,只是这个事和续约一码归一码,可以一边生气,一边续约嘛,如果本来就要续的,现在条件肯定是最好的,后面万一有什么变数呢? 如果你真的不想续了,我不是拿大道理劝你,只是你看看,你是爱踢球的,卡尔,身体还好好的,要是猛然就退了,也就这两年松快点,很快又空虚了,无聊了,看到一群废物在主场踢不好球,甚至连镇个场子的人都没有,把拜仁和国家队搅和得一团乱,在看台上急得想自己下去,又下不了,那个难熬啊!更不要说到我这个年纪,只会更后悔自己没能在球场上多待两年,聚光灯一打,那才是活着呢,可别的事都能重新做,就回到比赛场这一条没得选。 第639章 如果你这么早就退役了,你下面想做什么呢?” 卡尔金球奖那天把合同烧了,确实是因为伤心大发了,但现在不续约只是因为他确实想考虑。 等到了夏天,他的心情,状态,外界情况,都会怎么变化呢? 既然他不能确定的话,他就没必要为了别人逼自己。他要为自己留退路,保证每一个决定都不再是勉强做下的。 他要优先考虑自己的需求,而不是旁人的。虽然这事放在续约这种需要双方合作的事情上确实是显得自私了一点,可卡尔也无私十几年了,就当是像贝肯鲍尔说的一样,他现在变调皮了吧。 事实证明父母养孩子没有顺心如意一辈子的!在某个时刻永远会被反扑的! 贝肯鲍尔问他人生安排,卡尔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 “做拜仁主席。” “……嚯!” 老爷子像是睁不开的眼睛都再次睁开了。 这会儿让贝肯鲍尔听,应该都分不清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毕竟大部分人对卡尔的人生设想显然就是有朝一日他会做到主席位置上接班的,就连赫内斯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想的是卡尔先从体育总监干起,不管多久,反正干到他干不动为止。 卡尔这么好的后辈,不能直接搞暴力拆台的吧!肯定是和平交班啊。 他还指望像贝肯鲍尔一样,哪怕不管事了也还要在主席位置上挂一会儿养老呢。 但这都是普通的设想,如果卡尔真的早早就逼宫踹掉老头,人家三十五岁失业时他原地退役,隔天穿上西装又一呼百应气焰滔天地干上主席了,大家也不会特别意外。 不知道贝肯鲍尔等会儿会不会忧心忡忡地告诉赫内斯好消息卡尔不是对合同还不满意也不是因为感情纠葛赌气了才不签的,而是因为他球员干腻歪了想当管理层,打算篡你的位啦。 拉姆不愿意从体育总监干起,只不过是投奔足协换赛道谋权;那一个小猪被宠坏了,不过是漂洋过海生小孩;这一个最乖的直接打算谋权篡位了,惊不惊喜? 我们拜仁真是太会养孩子辣! 光是想一下,卡尔就忍不住笑一会儿。队友们玩得很开心,因为卡尔显然没有因为拿奖就脱离群众,对他们还是这么好,还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块理查德米勒。 只是和谐之下也有不和谐的阴云,头一件就是假日后队里竟然出丑闻了。 只是因为庆祝金球奖太热烈,发出去都没人看,这才暂时被压了下来。 可事实上这是大新闻,等这段时间一过,根本控不住的。 博阿滕竟然在度假期间因为一些口角纷争就人身伤害女朋友,对其施加暴力攻击,而且对方去报警了。 而且面对这种体育明星的案件,警察局也不敢马虎,也没多拖延,验伤调查一条龙,博阿滕犯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他的女朋友不知是出于惊吓还是被迫和解了,决定不起诉,但检察官就着验伤报告直接提起公诉了。 圣诞节和新年就是比平时乱,整个事被捂得严严实实,警察局的判定和检察官的公诉更是来得极快,以至于消息确定时就已板上钉钉了,拜仁都被打懵了,主帅安切洛蒂也被打懵了。 他还以为自己球员管得挺好的嘞!怎么过个假期回来就发生了这种劣性事件啊! 鲁梅尼格气得在办公室里摔茶杯。 但事情已发生,他们受不了金球奖的欢乐被这样的丑闻影响,所以决定把消息先按住,把博阿滕放家里,不让他来俱乐部了,等这一阵子好事过完了再料理他。 万幸俱乐部里还有仁可用,现成的胡梅尔斯能替上博阿滕的位置,不然一个主力快进句子了,拜仁真是天都要塌掉了,他们上哪在冬窗立刻买个替代品来。 萨利这个冬窗过得也像噩梦一样,虽然卡尔没告诉任何人是萨利泄露了陈年往事,所以也没人怀疑到他头上来,反而是乌尔里克朝着赫内斯举报了安德烈,那家伙直接被俱乐部以矿工为原因辞退了,但卡尔不愿意续约的锅当然还是他来背负。 他自己也心虚,都不敢说话,只担心自己真成了罪人,到最后害得卡尔和拜仁离心离德,怒而分手,浑浑噩噩到觉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复工第一天办公室里的秘书和他笑,说怎么头发上这么多雪,伸手一撩干干净净,竟是他光速长出的白头发。 顿时两个人都静了下去,说不出一点话。 拜仁冬窗到处求中场球员,也求不到。他们现在想要推进的是沙尔克04的球员格雷茨卡的转会,但自诺伊尔的事后,沙尔克和拜仁的关系一直冷淡着,一时半会也谈不下来。 现在再出了博阿滕的事,他真是脑子都要裂掉了。 今天参加典礼也是,旁人全惊呼“那是萨利”“体育总监!”,把他当三把手追捧着,能和他握个手搭上话就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苦。 怎么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合照时候他这个体育总监也只能让位给各路名宿大佬董事,站在第二排边角角,微微垂下视线看着众星捧月的卡尔,心里全是对他保守秘密的苦涩感激,对自己的懊恼,和对他肆意人生的羡慕。 谁能和卡尔比出身,比资历,比前途呢?他是整个拜仁的宠儿,别仁不能和他比一两分的光,萨利想着。 第640章 他在心中哀叹拜仁愿意认他是个名宿,给他这么高的位置,已经很好了,他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旁仁拿他当齿轮试试成色,他最好能把火星子都转出来。 当工具也胜过工具都当不成。 卡尔听得脑袋都痛了,这才知道原来前两天训练博阿滕不是请假,是出了这档子事。 队友们都还不知道,达林特意来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开窍了,上天还逼卡尔捧着球傻傻坐车,不敢逼到底急得不行跑掉了,现在又这么机敏地通风报信,是主席们在给他透个底希望他能做好准备帮上忙,还是单纯达林在给他示好? 不管了,反正是达林自己的选择,他看着也不是个笨蛋,卡尔反正是听的人,懒得替他操心。 想到夏天刚回来时,他还给博阿滕的女儿送了珍珠项链,对方的女朋友那么高兴和温柔地站在那儿晃着摇篮,而博阿滕满含爱意地看着项链,说可以戴很久,仿佛在看女儿长大的样子。 想到自己也抱起那个小婴儿,像抱起莉拉一样。 卡尔真是一阵无名火起。 随随便便生孩子,然后自己不照顾,全靠女朋友管,现在还打人。 卡尔最讨厌圈里出现这样的事了,每次都在提醒他人性的脆弱,很多人真的像大猩猩一样,人性上来时也人模人样的,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畜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越是这种人,越是喜欢当爹生小孩。 婚都没结,女朋友能分到钱吗?赔偿款和私了的钱和离婚分配没得比。钱本来就不能弥补伤害,何况还不够多。 想着这个事拜仁得怎么料理,卡尔已经开始烦心了,离开了商务晚宴拒绝更多应酬和队友们一起跑到他们的独立after party上后,他又发现事情竟然还没完呢,穆勒和胡梅尔斯怎么好像纷争进入二阶段了,打boss战吗没完没了的,这又是在闹什么? 更不要说诺伊尔看起来已经想和他冷酷到底了,他现在倒是不躲着他说话了,就是一点感情都不带,纯当同事处。 他甚至连给卡尔的圣诞和新年祝福都是群发的,礼物也是自己的pr礼盒敷衍着寄了过来,卡尔今年反而是给他仔细挑了不一样的,往常他都是给人送生日礼物才特意留心呢,圣诞节全一样,方便价码统一。 闹过别扭的都知道这比闹别扭还可怕。 卡尔不得不先处理那一对的事,主要是他不处理事,事自己就会向他款款走来。 这会儿大家在唱歌,其实聚会不是很流行唱k,大家还是更喜欢请个dj搓碟片,自己喝酒聊天跳舞就行,但卡尔一方面怕他们喝多了,另一方面也怕这些人马上开始背着他溜出去找女人胡搞起来,惹出麻烦。 万幸队友们一起唱歌也算好玩的事,一个人唱五个人跟着嚷,也能跳舞,倒也算是好玩,平时不这样,这会儿又新鲜了,大家也玩得很高兴,没给卡尔找事。 毕竟众所周知游戏的最高配置是朋友。能和队友真·全在一起聚会,对他们来说机会也没那么多的,平时更多是小团体能一起玩玩就不错了,现在像班级开大会似的,也别有一种乐趣。 在这种时候莱万也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一开始还唱得有点含蓄温柔,在外贝外说他唱得像没气似的抢走麦后,他就开始呐喊了起来。 就这么着,胡梅尔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隔着那么多人,卡尔都感觉正在唱歌的穆勒快如闪电一般扭头,目光狠狠地戳向他们。 要不是他和胡梅尔斯真的很久很久都非常清白,卡尔都要觉得穆勒觉得他俩是py了。 而且胡梅尔斯之前也不爱往他旁边坐的,这一会儿是在干嘛? 他低声问对方:“你又怎么惹托马斯了?” 胡梅尔斯的眼睛在蓝色的光线里变得星星点点的,卡尔不喜欢他留胡子,他之前叛逆的时候狠狠留,天天对着ins发挤眉弄眼的油腻照片,卡尔给他送个饼干,他又连夜剃掉了。 不留胡子时他其实看起来还有点纯真的,也不鬼迷日眼了。 “真没。”他轻轻捂住之前被打的地方,捂着半边脸,就这么和卡尔轻声说:“都是他朝我发脾气,我又怎么办?想着你,我都是不还手的。” 虽然知道他很可怜,并且已经差点失去理智了,但长久以来对穆勒的了解还是让卡尔坚守住了阵地,严肃道: “托马斯可能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他也不是无缘无故闹脾气的人,你们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托马茨大挑战也不拍啦?” “现在去拍,我真怕他拿球砸死我。”胡梅尔斯说着,又忽然有点恍然:“你没看到我的ins?……哎,原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看。可我真不知道他怎么生气了,那天我还特意谢谢他了呢。” 他把手机解锁,翻动到那日更新的ins,直接递给卡尔看。 除了他没穿衣服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看起来挺高兴的。 卡尔也挺高兴自己带了那袋饼干给他的。虽说被表白后还是有点点尴尬,可他们好像也变得更亲切了一点。卡尔的人生里能一直陪伴他的人并不多,胡梅尔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卡尔按着屏幕问他:“你特意at他做什么?” “我又不能at你,不然大家觉得我们疯了,或者背着他们偷偷关系变好,又是好一通八卦。” 第641章 胡梅尔斯往沙发上躺了下去,在黑暗和遮挡中轻轻碰了碰卡尔撑在另一侧的手,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没等卡尔轻轻一颤松开,他就已经自己懂事地放开了,仿佛只是不小心误碰: “而且,我也想和他重归于好嘛,所以才特意感激他。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穆勒眼睛瞪得都快冒火了,正在破音唱"ich hab geliebt, bedingungslos, und du brichst mein herz in tausend teile"——大概意思是我无条件地爱过你,而你却将我的心摔成了千块碎片。 歌词就叫bedingungslos(无条件的),也是经典老情歌了,出名的地方在于歌手唱完了这个狠狠控诉出轨的前男友,对方听完了大受感动,扭头和她复合了,她大喜过望,把这首分手之歌命名为爱情之歌。 为她真情实感伤心控诉过的乐迷们通通晕倒。 卡尔也被他唱得莫名心虚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背叛了朋友。 就仿佛他们一起约好了说某个人的坏话(虽然没约),结果他却当着穆勒的面去和对方好似的! 经历过友情的都懂这是多大的背叛! 而且感觉胡梅尔斯躺在他旁边算什么事呢,虽然他自己是坐着的,哪怕没穆勒看了他也有点不自在,虽然他和胡梅尔斯可能也就翻来覆去睡过那么不知道多少遍,可卡尔还是习惯他们在外头不太熟啦……他们都不熟几十年了……要熟也得熟得慢一点…… 但还没等他找个借口起身走开,胡梅尔斯就先被人揪住了,然后像丢巨型麻袋一样,从这个沙发直接扔到旁边。 胡梅尔斯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飞起来了,就已经落地了,他一抬头看到诺伊尔松开手,一屁股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你有b……有什么事吗,曼努?”他压住火气问。 卡尔显然也非常惊讶。 “没有,我就喜欢这块沙发。”诺伊尔似笑非笑地和他说:“给我坐坐怎么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你总要先问问卡尔的意见,别这么粗鲁。”胡梅尔斯叹口气,不理他,甚至不爬起来,就这么在地上坐着,已调整出了一个松弛漂亮的姿势,抬眼睛又看向卡尔,就差说出类似于“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卡尔”这类经典台词了,就再次被诺伊尔打断施法。 “我是找他有话说啊。”诺伊尔也不转身,就直接这么侧背着卡尔,懒洋洋道:“我们俩私事,给点空间。” 胡梅尔斯眼睛都快眨断了也阻止不了卡尔果断起身和诺伊尔出去了。 他爹的。 他坐在地上,阴郁地沉着脸,一点清纯狐狸的感觉都没了,深刻地不爽了起来。 一杯水从他的头顶飞下,不小心撒到他。 罗本惊呼:“草,对不起啊马茨,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坐在地上?——托马斯,你也别挤我!” 第139章 大卡 卡尔不知道诺伊尔要同他说什么。 说实在的, 虽然大家看电影,电视剧,小说时经常喜欢说, “哎呀呀他们就不能张嘴吗烦死我了”,可实际上真的落实到生活里, 有好多话就是好难说出口。 言语有尽头, 思绪没有。 话一说出口,就会错,就会打了折扣, 根本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 话一说出口,就要负责任,就会有很多的麻烦和后果。可这些话甚至不一定是表达清楚了的。 于是到最后, 大家宁愿不说, 或者只说不会错的, 能留有余地的话。 “你去关一下窗户”“这顿饭我们aa”“这份工作真是狗屎啊”可以非常简单地说出口, 但“你的毛衣真丑”很多人就会掂量着憋住,“我爱你/你爱我但你做的事让我不舒服”俨然是进阶课程,而“我喜欢你”和“我不喜欢你”“虽然我拿你当py但我可能也是喜欢你的”这类事就属于语言几乎无法介入的空间。 人其实是诉说不清自己的心迹的,从开始试图界定的那一刻起, 真实的感受就已经在打折扣了。 能诉说得清的人, 往往是自以为自己说清楚了。实际上,他们不光不懂语言,甚至可能连自己都不明白。很多不断强调“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 并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却还是忍不住发火不满的人就是这样的情况。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要和诺伊尔说什么。 不是他组织不起来语言,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和好?是不管对方开不开心反正他开心了就行的关系?是不管他开不开心只要对方开心了就行的关系?是剖心剖肺从童年创伤聊到现在的一切?是掰扯着过往的情谊, 论述对与错吗?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和真正的现实相处,而不是和自己理想中的现实相处,是一种能力。 卡尔想要摆脱这样的傲慢,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先和诺伊尔出来。 结果他们俩就是大眼瞪大眼,沉默着站在奢华的会所走廊里看了两分钟对方的脸。 卡尔连他衣服的布料是什么编织结构都看明白了。 完蛋了,我怎么也是哑巴。 他在意念里抬起手戳戳诺伊尔的肩膀:“你不是说要聊聊吗?” 门将有点误会了,一秒钟进入对抗状态,抱起胳膊往他对面的墙上一靠,冷哼一声:“不耐烦了?” 卡尔很想说这走廊蛮宽的,咱们一边一个不嫌离得远吗。 第642章 好像那种在学校打架了被罚站还要假装自己是酷guy硬是一边站一个在那儿扭来扭去互相装深沉的小孩子。 但他不敢说,于是小声讲:“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等你先和我说话。” 诺伊尔不自在地把胳膊肘放了下去,找了几下裤子口袋,然后发现今天的西服裤口袋太浅了,而他的手太大了,也没法舒服地放进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索性还是朝着卡尔走过来了,站定在他面前。 卡尔的裤子看起来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怎么手放里头正好啊! 卡尔好像生下来就哪里是正正好的体面,往走廊里一站都像男神降临人间了,搞得好像有什么打光灯在旁边,摄像机支着正拍摄似的。 诺伊尔没见过几次卡尔的不体面,对方干什么好像都是轻描淡写的,成功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人均卖奋斗吊人设的足坛里都懒得吹一句“我如何如何辛苦工作了”,搞得旁人也觉得他好像生下来就该这样。 唯一的那些孤独、可怜、凌晨时分敲开他的房门裹进他的被子里,搂着他的脖子昏沉沉睡去,那样的瞬间,也不是真的在依赖他。 诺伊尔心里很是有点抱怨,他带着气,也不知道自己想和卡尔说什么,没准就是单纯看不惯胡梅尔斯躺他旁边那副见样呢。怎么胡梅尔斯当m就能当得那么自洽,人就是这样的,本来就不确定一个东西到底是美味还是毒药,再看到旁人有个人吃得直摇尾巴也没被毒死,只是爽死了,自己立刻就会更深刻地怀疑起来。 “你也是好笑,前男友回来了就巴巴地靠上去,结果没过多久又被甩掉了,现在又吃起回头草了?”他冷笑着说。 看到新闻后几天都睡不好,为卡尔得奖高兴,在比赛后等了他快一个小时,就为了看看卡尔还好不好……这些是他拗不过自己的心,不是为了让卡尔高兴。 不是为了让卡尔能继续拿捏他,随意伤害他。 他才不要让卡尔知道。 卡尔知道从他的眼光看自己确实挺滑稽的,但他和巴拉克的事很难解释,被当成小丑就当吧。 天天“玩弄”别仁是吧? 也是轮到卡尔戴上圆圆的红鼻子喽!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想笑就笑吧。” 这副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窝囊版卡尔反而让诺伊尔反而更上火了:“我笑什么,笑我自己?” 卡尔越这样,就越显得他没一点尊严。 在和前夫哥的战役里,他甚至是连照面都没打,就立刻一败涂地了。 而卡尔被白月光甩了,也是有穆勒陪着过圣诞节,现在又和早被打入冷宫的胡梅尔斯亲亲热热起来了。 胡梅尔斯?胡梅尔斯? 卡尔怎么会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坏男人?他为什么会这么迷恋这样的卡尔? 全世界只有他是天大的笑话。 最大最大的笑话是,他都这样生气了,却还是连给对方一巴掌都做不到。 明明他也做过更过分的事,但往卡尔的脸上打一巴掌,一拳头,狠狠地结束掉过去狗血狗屎的一切,就是怎么都做不到。 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 “你真恶心。”诺伊尔揪住他的衣领,恨不得往地上啐一口吐沫。 其实卡尔也开始不高兴了,差点像从前一样把脸冷上,负气着说一句随你怎么想然后推开看他走开。 他就脸皮薄,他就矫情,他就玻璃心!反正他不爱听人家直白地说出他坏的地方,卡尔就怕这个,他不擅长直面旁人的恶意,每次碰到了都会像心里扎了一根钉子似的,不管人家对不对,不管人家对他来说重要不重要,他在感受上就是一直流血。 不然过去那么多年卡尔也不至于天天24小时在线维持好人设,睡着了都因为压力太大睡不踏实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诺伊尔说得也对,甚至放在他的立场上,只是这么克制地骂一句已经算很不错了,卡尔又释然了。 之前的卡尔那么不希望被人骂,但也还是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 往后他也该改了,想干嘛干嘛,反正人稍微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一般来说就是要挨骂的,不做可能还是会当替罪羊,没区别。 于是他没还嘴,也没走开,就只是任由诺伊尔抓着他昂贵的衬衣,默默地垂着眼皮。 卡尔想自己大概要挨打了。等诺伊尔打了他,他就打回去。这个不是因为他没愧疚之心了,主要是如果他单方面挨打的话他们都解释不清楚卡尔为什么要挨诺伊尔的打,到时候人家就要说他抢了诺伊尔女朋友了,虽然诺伊尔没女朋友,但大家会这么说的。 两个人斗殴就好办多了,就说喝了点酒在走廊上聊到上次丢了球怪谁,情不自禁就打了起来。 很合理吧?世界上没有一组后卫和门将不为这事闹矛盾,没有。 如果有人要列一张表格,写“后卫和门将应该一起做99件事”,为了丢球而互相责怪和闹腾起来绝对是第一件。 卡尔和诺伊尔正好可以填补上多年搭档中的这一重大空白。 “哑巴了吗?”诺伊尔的拳头越攥越紧了,声音沉到了最底下,“学这副可怜样给我看,难道你就不过分了?是我在欺负你吗?从小到大你一直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恨,卡尔?我恨不得一拳头打在你脸上!” 只是表达“你说得都对,我认错了”的卡尔:? 第643章 “那你打啊……”他都有点急了,情不自禁抬眼看诺伊尔,诚恳地说,“你打吧,打完大家心里就都好受了。” “你还威胁我!” “你不想动手,我自己打自己行了吧?”卡尔伸出拳头来,力气还真用足了,但诺伊尔天天扑球的,动手不比他快,一把子把他手掌打开,两个人都疼得面目狰狞,想到是在公共场所才勉强把尖叫控制下去。 手腕真是像挨炮弹砸了一样疼! 卡尔也就算了,万一打出轻伤来好歹不影响工作,诺伊尔怎么办? “你有病啊?”门将生气地把他的手攥紧,不让他再说动手就动手。 “你才有病,你生气,我知道,我也知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让你打你不打,我自己打自己也不行。就连那档子事,那天你也*过了,我总不能一次一次全还你吧,我自己都数不清。而且又不是就我一个人爽了……哎呦,我不说了!” 卡尔到底还是忍不住一把扯住了诺伊尔的领带,要和他掰扯个明白。 他实在是不太擅长在对方面前忍气吞声,毕竟他们已经认识十七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都够一个小婴儿长成成年人了,就算意识上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尴尬,而且错误在他,应当像个成年人一样认真去解决这个事,真急了,习惯上也改不过来。 “总之,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总不可能是给钱。 且不说诺伊尔不是财迷,他们嘚人可以吵架,可以动手,甚至可以把对方刀了,但轻易不能给钱。 两个人都不缺钱的,给钱是几个意思? 真当过去是金钱交易啦? 诺伊尔是鸭啊,卡尔把钱往他脸上一甩说我不欠你的了? 诺伊尔没想到他直接摊开来提这些事,脸瞬间涨红了。就算这里私密性很好,队友们又都在屋里鬼哭狼嚎,可以确保没人会偷听,但卡尔直接讲出来还是有种特别呛人的、会让人狼狈的辣味。 更狼狈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或者说迷迷糊糊知道着,但羞耻压抑到根本说不出口。 他沉重地呼吸着,满脑子都是当时的自己说“我要是再和你xxx我就是大件货”,气得恨不得回到之前去给自己一巴掌,也恨不得卡尔现在能做个人搂着他和他说“我错了,前夫哪有你好啊,我真的错了,我们和好吧行不行?”。 还没等他话说出来,几米外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两个人同时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眼看着是穆勒冒了出来。 他看卡尔迟迟不回(五分钟),有点着急,实在是按捺不住找了出来,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他和诺伊尔面红耳赤、宛如仇人似的扭打在一起(?)你拽着我的领带,我掐着你的衣领,两个人各一只手都已经打红了,不知挥了多少拳头。 一时间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胡梅尔斯的飞醋,整个仁都飞了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嘴上是拉架,但他愤怒的眼神已第一时间戳向了诺伊尔! 不管是谁和卡尔找事,穆勒都没想过竟然是他! 在卡尔这么高兴的日子做这样的事,诺伊尔是怎么了?外贝外那么嫉妒都没这样! 卡尔懵了:“不是,没打架……” 诺伊尔烦躁地被他推开,火气更爆炸了,一点也不想惯着他:“我们俩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托马斯?你去和你的马茨亲亲爱爱去,闲得没事干可以去奥地利买饼干!” 第140章 大卡 穆勒都不知道聚会是怎么结束的。 他感觉自己耳朵流血了, 因为一直在发出尖锐的噪音,而且他的头也好痛。 但他几次抬起手去摸,又什么都摸不到。 皮肤柔软而干净, 属于一个鲜活的年轻人类。 “我们不是在打架,是感情原因。”卡尔决定和穆勒坦白了。 当然如果有别人问, 他还是要说是因为上一次丢球的责任归属产生了纠纷。 其实一直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最好的朋友也很古怪吧, 卡尔之前总觉得任何事都自己来负担才安全,可事实上不是那样,他快被压垮了。而如果他被压垮了, 在乎他的一切,依赖他的一切也会被压垮了。 卡尔一直是天塌下来也会撑着的那个高个子,但他现在知道自己其实没这个能力。 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其实是一种成长, 是一种宝贵的自我认知。因为只有知道超过什么范围自己就不能做了, 才能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正是因为无能, 人才会有一种全能自恋, 这是新年回来后终于又继续的咨询里,弗莱克医生告诉他的事。 “例如你会想,只要你无所不能,完美无缺, 从不犯错, 你的妈妈就会高兴,就会喜欢你。” 医生温和叙述: “可事实不是这样,卡尔。你既没有完美的能力, 更没有完美的义务。周围世界对你的反应, 更是和你完美不完美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会想用优绩主义的逻辑来反驳我,或者说你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阻碍你去这样相信——可现实就是如此。 这个社会确实奖励美貌, 好成绩,财富,工作能力,可我们也见多了刻苦奋斗的优等生得不到提拔机会,夸夸其谈的草包枕头平步青云。不漂亮的女孩受到忽视和言语中伤,漂亮的女孩备受诱惑和骚扰,而男性无论漂不漂亮,都会相对来说得到更多机会。国籍,阶级,肤色,性别……甚至是运气的差异带来的不公,反而是比优绩主义能带来的公平,普遍多了、深刻多了的事。 第644章 我这么说也许你会感到被冒犯,可如果你是一个出身在非洲贫困家庭的黑人小女孩,就算你拿出比现在努力两万分的劲头来奋斗,你也几乎不可能实现像如今一样的成就。不公无处不在,所以怀揣着一种“做得好或多或少就能改变人生”的想法,其实也是一种自恋——这和用积极进取的眼光看待生活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不要受一些狭隘观念的束缚。” 卡尔都有点糊涂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第一反应是该责备自己太矫情……” “不,卡尔,不。”弗莱克医生把手放在膝盖上,倾身看着他专心地说,“痛苦是不能比较的吗,我只是想要你知道,遇到不幸再正常不过,不是你个人的表现好坏就能改变的。甚至连人际关系也一样,你今天第一次和我提到你的父亲是个烂人,却很受身边人欢迎,这不正是‘不完美也被爱’的一种非常直观的体现吗?有没有可能旁人爱你,也不是因为你是个不犯错的人,而只是因为你有一些足够吸引他们的地方呢?” “也有可能是因为别人根本不爱他,他们只是喜欢他的钱。”卡尔徒劳无功地说着,自己却知道这也不完全对。 “爱这个抽象概念当然也是非常高尚和完美的,不过放在现实生活里嘛,发达时能一同欢乐,困难的时候愿意帮一把,甚至在对方蹲监狱时依然去探望,这已经算是真挚的情谊了。” 医生又笑: “你对爱的定义也很严苛,卡尔,我依然觉得这是来自你母亲的影响,但她这样定义爱,也许是希望你能百分百地顺从和奉献,她自己都无法践行这样的观念。可实际上百分百的酒精是毒,不能喝。追求高尚永远是好事情,只是没必要自己困住自己。” 是的,自己困住自己,这就是卡尔在茫茫大雪中拖着箱子顶着风独自行走时,想要挣脱的那种感受。 全世界好像都是可以犯错的,可以灰色的,两者可能就是不矛盾的,为什么他不行呢? 到底是谁在他的脑子里下了这些条条框框? 他之前心里好像就是有个坎似的,那个坎一开始在说,别人做不到没关系,我自己要做到。后来他做不到了,那个坎又说,那我宁愿逃走,也不要做不到。再后来逃也逃不走,那个坎又说,如果做不到我宁愿去死,我宁愿消失,我不爱这样的世界,我不爱这样的自己。 可他爱的……可他爱的。 他不要杀死自己,那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受,坐在医生那儿,他不断说他是幸存者,卡尔也忽然情绪积累到了极点,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讲:我活到现在,还一直活得好好的,我不容易。 想要抵抗恐惧,哀伤,自我虐待,下坠,放弃,逃离和所有念头,都不容易。 卡尔用尽了所有力气,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了很多很多年,才和健全快乐的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了,这条起跑线的名字叫做“理所当然地活着”。 而一旦他迈上了跑道,反而觉得自己比旁人都更快些似的,就好像急着追赶上被浪费的时光,就好像甩脱了脚踝负重的运动员可以动得更快,就好像一直在生病的人更懂得旁人的病症,卡尔不知道这一次这样的好感觉会不会很快又消失,但他现在依然强大着。 反正空口无凭的,如果这事真的被捅出去了,他就当开玩笑否认呗。 其实除非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不然情侣款都能说是好兄弟一起买的,亲嘴了也可以说是喝多了或者太激动上头了,录像带放出来都得有人说脸太糊了万一只是长得像呢,可能也就大庭广众脱裤子开干才会真的被认定是一对吧。 只要没被敲定了,那就不影响工作。 多年后再提起来,反而是“惊世一吻”“风流韵事”。 卡尔早就发现了,男人不是怕被男人爱,事实上男人一辈子就是在追求被别的男人爱,男人怕的是被别的男人*,因为那样他们就成“女人”了。 男足环境里虽然一直绞杀南桐,可实际上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充满什么,人类的性向本来就不是那么固定的,在充满了荷尔蒙的环境里和队友们朝夕相伴,快乐和痛苦,胜利和失败全部一同负担,有这样的动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付诸行动的人也不在少数。 只是胆小鬼们从来都不说,反而举起石头和别人一起扔。 所有敢于坦露自我的人都被驱逐走了,大批人还在阴影里晃动,小男孩们被教练x侵了都不敢发出声音,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这是会毁灭他们职业生涯的事,所以不能说。 宁愿忍着,忍到可以摆脱为止,也不能说。 说了就再也不能踢足球了。 虽然他们会被当成受害者,会被安抚,会被拯救,但就是再也不能踢足球了。 这才是真正的毁灭。 而真的在退役后公开自己x取向的人,反而人人震惊,没人猜得到。 巴拉克经纪人泄露消息说国家队里有同性恋那一会儿,人人自危,拉姆都直接给他老朋友拉上黑名单了,说不熟,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也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就连卡尔都是靠着拉姆的表妹拯救才逃过一劫,可事实上队里的“真家伙”是希策尔斯佩格,没有一个人往他身上想。 他自己在退役后官宣了。 契机正是那场“大猎巫”。 第645章 希策尔斯佩格想,在役时他没勇气说出口,他是国脚,还是斯图加特的队长,他不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这么不公平地被毁掉,可退役后他怕个屌? 他之前的绰号还是铁锤呢,看起来再硬不过的硬汉,官宣出柜后所有人都震撼了,不敢相信怎么南桐和大家想象中不一样,也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说了出来,都荣光退役了,给自己又惹一身骂,以为他是跳出来想走lgbt路线从政了,或者是哗众取宠希望重获关注好上电视捞钱,图什么? 希策尔斯佩格大骂,图和我的恋人能正常出门,昭告天下,就和你们每一个人一样。 卡尔看到他的出柜新闻时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应当感同身受地哭泣,但现实却是他哭不出来,只感到苍凉。他觉得希策尔斯佩格好勇敢,不像他,他是懦夫,他亲手往爱人的心口刺一刀,用流淌出来的鲜血当成对规则的投名状。而这么勇敢的人也到了退役才能做这样的事,他呢? 退役后敢不敢,卡尔也不知道,他很有可能还会体育总监,当主席,在足球世界里的每一天,他好像都是那个懦夫。 可是不能公开的宣布,不代表就完完全全要烂死在肚子里。 就像当年的事情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都被动发现了,可他们不会拿来中伤他。 规则在私情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人人都会为了自己爱的人往它小小地竖个中指。 总之卡尔觉得他应该和穆勒讲。 穆勒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会比卡尔自己都更仔细地保护这个秘密,他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他不会因此而歧视他或诺伊尔。 如果穆勒这么做了,那卡尔就承担一些“好吧,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其实也接受不了这件事呢”的苦涩呗,但他也能收获“我没有对你说谎,没有辜负你的信任”的坦然。 已经十多年了,卡尔不想把穆勒这样的好朋友永远排除在他的心扉外。 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的。 而且诺伊尔也在,他也想说给对方听。 卡尔知道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往事回想起来,他自己都抠脚指头,不知道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那种可怕的话来的,大概是处于也许能复合的巨大快乐里想要逃避现实,已经不在乎现实里发生什么了吧。 可事实上这就是他的生活,他要逃去哪里呢。 他想让诺伊尔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关系在他心里本质上是感情关系,虽然肯定达不到情侣那种水平,但也不是单纯的body利用。 但穆勒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好像是极度震惊的,可是那种震惊和崆峒的震惊又不一样,和单纯吃八卦的震惊也不一样,然后他的脸就忽然苍白了起来,还轻轻颤抖,让卡尔都觉得担心。 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希策尔斯佩格出柜那会儿他们还聊过这个事呢,卡尔担心穆勒不太能接受,说得比较轻描淡写,穆勒还一直和他说感觉挺好的,不算什么事,有的时候爱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大概穆勒和旁人一样,观念上开明和身边人真的是还是很不一样的。 诺伊尔也定住了,像是完全没想到卡尔会坦露出来。 “你他爹的……这是能说的事吗?” 卡尔扭头看他:“托马斯啊,和别人我又不会讲的,之前也没说过,这不是被看到了……那我说我们是为了丢球打架?” “不要。”诺伊尔又一口回绝,在原地好像又加载了一会儿cpu,忽然像忍不住要笑,但他又不能笑,于是嘴角古怪地扭了一个波浪后,又垂了下去。 他把手掌放到嘴唇边咳嗽了两声,对穆勒的态度忽然和缓起来,像是忘记了自己刚刚是个多么尖酸刻薄的男人: “咳,大概就是这样。但我们没,没在……反正就是有点吵架,不是工作上的事,也不会影响工作。托马斯,你也真是,别太担心了,我们背着你有点小秘密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我和卡尔认识得比你还早呢,哎呦!” 本来他们俩出来还好的,透透气,穆勒也跟出来,马上再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看看,他们还在走廊里聊个屁的天啊,直接在这儿开揭发大会算了。 卡尔轻轻推诺伊尔:“你先回去,有人问的话就说我和托马斯买饮料去了。” “谁问啊?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也不会问,除了某个厚脸皮的家伙。”诺伊尔被他推,顺势就捏住他的手腕,低头轻声质问,“他也是‘感情关系’吗?” 卡尔烦不胜烦地把他甩脱,好气又好笑地把他推进去,感觉自己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前世今生的事被他立刻肢解成小事了,于是在感到心头一轻的同时也有点羞恼。 诺伊尔的优点就是不像别的人一样心脏脆弱,缺点就是有点太不脆弱了。 穆勒像花了一个世纪的功夫才重新启动,眼睛都对不上焦了:“……不是,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卡尔,你在和我开玩笑。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没有。”穆勒的眼睛里刚升腾起一丝火焰,就又熄灭了,他看着卡尔的嘴唇张合,明确无疑地说:“但之前我们有一段时间在相处。我做了错误的事,伤害了曼努的感情,所以我们一直在闹冷战。” 他和诺伊尔闹冷战,好像已是很久以前了,好像是他家里事被曝光的时候,从施魏因施泰格的聚会上回来,诺伊尔忽然就冷脸了,穆勒当时还在想他怎么那么不是个个东西,卡尔都这么惨了,能对他做什么,让他这么冷漠。 第646章 又好像刚在昨天。 卡尔和别人都不靠近、只和他最好的日子总是那么长又那么短,长到穆勒觉得已在平安夜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短到他好像才刚刚品味了一秒钟的幸福,痛苦就千倍,万倍地狂卷而来。 “我不信。”穆勒不笑了,他一点点笑意都找不到,一点点能拿到做活跃气氛和插科打诨、让他能找到或遮盖住自己思绪的笑意都找不到,眼珠仿佛也缩小了,变成了极其极其浅的蓝色,远比卡尔的眼珠子更浅,瞳孔好像也在缩,他的一切仿佛都在极其用力地收缩:“你喝一整晚的酒,是为了他吗?” 卡尔愣了一下,忽然想到那时他打胡梅尔斯,脑子刚捕捉到一点灵光,还转不过来,只是本能地摇头。 “你在车库里哭,是为了他吗?” 卡尔继续摇头。 “……是为了马茨吗?” 卡尔愣住了,穆勒的瞳孔看起来要缩成一根针了,卡尔连忙说:“不是,不是,但你怎么知道……” “你给他们俩都画了画,对不对?他们俩都知道对方,是吗?”穆勒忽然笑了,但这笑不像笑,竟如被人拿刀强行割开了伤口:“怪不得他的画在曼努的口袋里。” 啊?卡尔真服了,他为了那两个愚蠢的小纸条到底付出了多少,真是连环翻车翻到底……卡尔的脑壳都疼了,万万没想到穆勒竟然早就知道了胡梅尔斯和他的事,难怪他一直对胡梅尔斯的态度怪怪的,那一拳头胡梅尔斯真是挨得太冤枉了。 而且现在穆勒仿佛还在脑补什么他们三个人玩很花的剧情。 苍天啊,那种不能过审的事,是不择手段的,作者这种鬼鬼祟祟的谋算,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做的! “我和马茨之前只是……没有在一起,早就分开了。画画的事真的全是意外——” 为了那一次意外,卡尔真的是把代价付到今年了,深刻理解了什么叫感情债还不完。 卡尔情不自禁来握穆勒的胳膊,害怕他走开,眼神诚恳:“我知道一下子听起来肯定很乱,但事实上就是,很多年里都没有任何人,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和马茨本来也一刀两断了,和曼努也从来都不想变成这样,但我过去半年状态太差了……” 状态太差了,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穆勒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又开始返潮,透出不自然的红晕来。这种红晕和害羞没关系,反而像无法控制的一种病症。 他没推开他,穆勒从来都不会推开卡尔。 他只是就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本能地想要放到卡尔的手上,又更本能地退开。 他又轻轻张嘴询问卡尔,瞳孔回来了一点,但又裹上了微弱闪烁,悲伤至极的水光,像是哭都不敢,都无力: “你在路上甩掉我,是为了他们吗?” 卡尔的心脏被锤子击痛了。 “不是的。”他也难过地轻声说:“我在想莉拉……我还很想退役,恨不得在场上被踩断脚……可我不能,我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穆勒抽泣着拥抱住他,声音闷得像泡在苦水中,带着小小的撕裂的痛楚, “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坐在车里,看你趴在方向盘上,那么那么难过地一直流眼泪。我问你,卡尔,你怎么了,我多害怕你出了什么事……我追到你家里,不是因为我见,是因为我好怕好怕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人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对不起。”卡尔也觉得眼眶湿润了:“我不想你也为难。” “我不会的。”穆勒抱紧他:“我永远都不会的。” “我也害怕……害怕你会接受不了这些。” “我永远都只想更了解你一点。” “是我太怯懦。”卡尔闭上眼睛。 “……不是的。”穆勒的手指想放到他的脸上,却又垂了下去,最终还是环住他的背脊:“你现在不就什么都告诉我了?谢谢你信任我,卡尔,谢谢你。没有别人了吗,托尼也不知道吗?” “当然没有别人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虽然穆勒很快就振作了精神,洗漱室里一边拿冷水拍脸一边都能和卡尔玩笑说水好冰了,回去后因灯光暗也没让人发现什么异样,可回去时卡尔还是坚持要和他做一辆车送他回家,自己的车则是让代驾开着,先在穆勒房子外头等一下。 琳达搬走后屋里看起来更空了,穆勒本来也不是什么购物欲爆炸把物品囤满房子的人,卡尔最近在认真改造的家好像都比他的好一些。 只有卡尔当年送他的巨大伯尼熊,多年如一日地在他的房子里看家。穆勒前前后后应该搬过两三次屋的,每次熊都放在客厅中间,圣诞节时就放在圣诞树下面,他就是这么爱拜仁,卡尔都习惯了。 穆勒去给他倒水,卡尔也想陪着他再喝点热的,聊聊天,等他状态彻底平静了他再回去,反正夜已深透了,他们身上全是酒鬼们的味道,神经也因为过于兴奋而陷入一种睡不着的麻木,再耽误一会儿也无所谓了。 队友们今天真是玩尽兴了,唱ktv后他们又在一起打游戏,这么酣畅淋漓的多人联机可是很难凑齐的,很快他们都快为了谁马里奥赛车开得快而线下真人快打了。 打牌的和打台球打保龄球的更是各种排列组合玩不起,赢了夸自己英明神武,输了就怪队友菜吊一个。 第647章 别看聚会内容很清水,只要人够幼稚,而且太久没搞这种队内竞技,玩什么都会火气冲天的。 和美女睡觉一哆嗦了事,打竞技游戏红眼三小时。 生活不那么乱的队友也能真正参与进来,找到童年和青春的感觉,而不是在body party里发愁,卡尔觉得不错。 为了增加动力他还特意把每个项目分开,给123名积分,最后加起来算总成绩最高的人胜利。他搞了个奖品,是他现在代言的最名贵的表,别看球星不缺钱,这么值钱的东西也还是缺的,除此之外也有个小奖杯,还有颁奖典礼呢。 本来他觉得这玩意没人在乎,谁知道获奖者基米希在现场强烈要求一场隆重的颁奖典礼,负责奏响背景乐的队友疯狂挨他鸡叫,在前排不好好坐着反而满脸不爽地抠鼻屎的外贝外(老子真的金球奖拿不到也就算了,这种奖竟然还要输给别人!)疯狂挨他鸡叫,罗本生气地嚷嚷“要不是大家都没当真,就你那么疯,你才不会赢!有本事再比一次”疯狂挨他鸡叫。 负责拿手电筒打光的气氛组也疯狂挨他鸡叫。 就连看笑话的卡尔都被他责问:“你给我的颁奖词怎么写的?” 卡尔:……啊?还有颁奖词? 最后大家终于老实了,屈服于他的淫威,老老实实过了两遍彩排,终于一遍过。在几台手机打出的光束下,基米希接过卡尔送他的礼物和奖杯,听完他的赞美之词,像模像样地举起来展示,发表了获奖感言,大家一起鼓掌和吹口哨,而后真开了几个礼盒炮,金色的雨款款落下,基米希忽然对着镜头一扭头扬起一个露出十八课牙的超标笑,竖起一个大拇指! 圆满结束! 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都快喜极而泣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因为他们都是从晚宴上下来的,套着西服,太是那意思了。 大家在里头虽然吐槽约书亚你就仗着卡尔宠你罢离开了他哪个队长陪你玩这些,早给你个大耳刮子让你回家清醒辣,但拿到照片和视频后自己也乐不可支,通通是猛发ins,把没睡的早醒的有时差的广大仁民都给羡慕坏了,一个个恨不得钻到手机里去一起玩。 “拜仁tv你再不把视频剪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小猪和宽明早起来又要爆炸喽,两个局外仁。” “宽应该不会为当局外仁爆炸的,当卡外仁倒是确实会让他不高兴。” “没有小猪和队短我好不习惯……功成名就的时刻最照顾自己的哥哥们却都不在,我替卡皇孤独了真的” “在拜仁你甚至可以踢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鸡哥怎么入队三年越来越若只了……卡皇真选他当接班人了吗,我好绝望……短帝卡皇的时代结束后大家只能看鸡哥大拇指笑了……” “怎么又谈接班人的事了!卡皇与天同寿再干五年好不好!不利于仁们团结的话不要讲,拖出去!” “懂了,五年后拜仁的天就塌了。” 和队友们在一起纯玩的话也挺开心的。 卡尔虽然累,可心里更多的情绪是快乐。约莫是这种情绪主导,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上手抚摸了这个玩偶——卡尔总是对自己送人的东西有莫名强烈的界限感,一点都不愿意靠近,生怕旁人觉得他是送了太珍爱的东西,心里舍不得——替它把毛发理顺,可爱的小豆豆眼露出来。 其实都十几年了,一个玩偶,一个拜仁和不知道哪个小牌子的玩具厂合作打样的玩偶,能保存得这么好,已经十足十的用心了。 衣服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勒坐在这儿的时候拿它当靠枕,卡尔微笑着替它整理,把翻起来的球衣扯平——多让人怀念啊,他送这个伯尼熊给穆勒时正是入队第一年,所以熊熊身上穿的也是那一年的球衣。 他还记得施魏因施泰格把熊抱给他时他吃惊的感受,因为那时他发自真心地觉得他们也没那么熟的,结果对方却对他那么好,那是他深刻感到施魏因施泰格真的对他很好、而不是单纯人好的一刻。 结果对方现在也两鬓挂霜,成家立业,快到退役的时候了。 卡尔也还记得自己站在电梯里,听人说巴拉克也在找这个熊,那酸得要死的心情。 后来是巴拉克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反正他只 青春啊。 十八岁的卡尔咕噜咕噜忙着好多事啊。拿着一个月几千欧的工资,忙着独立,忙着装饰三四十平的迷你小公寓,忙着交朋友,忙着比赛,忙着暗恋……一切都是那么认真。他认真苦恼的事,现在看起来都不值一提了,可在当时的卡尔看来,真是样样都惊心动魄,天塌地陷。 再怎么早熟,他也不是真的大人。卡尔忽然能理解当年的巴拉克看他的感觉,不是矫情,而是他真的是个小孩子。 喜欢一个小孩子肯定让了不起的男明星苦恼死了。 还得苦哈哈地找工作人员索要这种玩具熊,对于平时的酷哥巴拉克来说,真是人设大崩特崩的事,想想多好笑啊。 更好笑的是卡尔还不懂,还站在电梯里吃醋得恨不得小嘴一撇抹眼泪大哭。 这件球衣绝对是卡尔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 他今天第一次同旁人主动讲了自己的恋情,终于得到的不是不容置疑的反对和担忧,而是无条件的接受。 第648章 那甚至都不能算是正式的恋情,只是复杂的感情生活。 而他真正的恋人,当时的他不敢同任何人去说。 现在他敢说,却没有那个人了。 青春里盛大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一口一口啃的青涩果实。爱和痛都那么孤独,以至于唯一能和他共享那种情感的刽子手拉姆都成了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卡尔总不可能对着穆勒追忆往昔,扯着他的13号球衣说这是我前夫哥的号码,你脱下来还给他。 他把伯尼熊身上卷起的球衣扯下来,好盖住熊毛茸茸的肚子,结果就这样翻动的瞬间,他看到球衣上写着“来自linse”。 卡尔见过这个词的。 因为他琢磨了太久,在和linda对上时太过恍然,以至于一直没忘。 也有可能是他的记性太好,卡尔记事非常早,而后很多很多事都不忘,他还能清清楚楚地替它们排列出先后顺序。 这一刻他忽然痛恨起了这种好的记忆,这让他浑身发抖,无法克制。 无论如何,卡尔确信穆勒不会在他送的衣服上写来自别人。 不,不可能,这简直是个玩笑…… 穆勒端着两倍热茶,站在他身后,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卡尔,你怎么忽然去看伯尼了?它都好旧了,我最近正要送去打理呢,先别碰,小心毛掉到你的鼻子里,痒痒,会打喷嚏。饮品好了,来喝一点吧?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他有事。 但他不想让卡尔知道他有事。 卡尔和他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就和卡尔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他不能让卡尔失去最好的朋友。 喜欢卡尔的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死缠烂打的胡梅尔斯,有和卡尔在这儿拉拉扯扯的诺伊尔。 但最好的朋友只有穆勒一个。 他心碎地告诉自己,卡尔给他一个位置了,那他就把自己摆上去,他不能让这个位置空出来,不然空的就该是卡尔的心了。 “karli?……”见卡尔久久不回头,穆勒再次出声询问:“还好吗?怎么了?” 时间过去太久,他自己都忘记自己在伯尼熊的衣服上写过的字了。 他只知道在开心和难过时拥抱它,就像第一天收到它时一样拥抱他,就像告白被弄错时一样大哭着拥抱他,就像在看到胡梅尔斯一脸烧样的晒饼干时那样咬着牙抱住它,直到剧痛一阵阵蔓延完。 等过一会儿卡尔走了,他又要去拥抱它,又哭又笑地告诉它,好消息,卡尔什么都和我坦白了;坏消息,他爱的人更多了,里面依然没有我,永远都不会有我了,我自愿永远永远地退出。 卡尔起身,神情没什么异常,只是眼睛稍微有点红,有点抱歉地和他笑了笑:“我已经把毛弄到眼睛里了……” 穆勒惊叫,把他扶到沙发上按着让他坐下,自己跑去找医疗箱。这种毛绒玩具的小软毛很难用镊子夹出来,穆勒甚至都看不清,但看卡尔眼睛通红一直在不舒服地眨,他又相信肯定是进了看不清的进去,于是只好劝他哭,也许眼泪带出来就好了。 卡尔今天倒是听劝,他说完,几乎是下一秒,泪水就滚滚流淌出来。 卡尔扶着穆勒的胳膊,低头没法看他,就只是沉默着流泪,像下雨天流淌过玻璃的水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一道都止不住。 他难得这样听劝,难得这样顺从,难得这样轻而易举地展露他的脆弱,却让穆勒不知道为什么,千百倍的心酸痛楚了起来。 “怎么了,卡尔,你别这么哭。”穆勒惊慌起来:“很难受吗?那我们现在去医院……不想去,那你别,别这么哭,天哪,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 卡尔哽咽着问他:“我和你说了性取向的事,你,你就不怕我骚扰你吗……” “怎么会呢,我们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啊。”穆勒心想,果然还是为了这样的事有心理负担。 这让他更心酸了,卡尔坦露着脆弱,告诉他最害怕的事。 他无论如何不想再这样的时刻再让他更混乱,更麻烦。 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脸:“我们是好朋友嘛。” 他本来就弯腰半蹲在他面前,现在更是急得恨不得立刻跪下发誓。 卡尔不再说话,竭力睁开眼看他,泪眼朦胧看到穆勒写满焦心的眼睛,这样的一双眼睛,平安夜时凝视他的眼睛,趴在盒子上,隔着蛋糕给他唱祝你生日快乐时的眼睛……他想止住泪,一闭眼,却只是流得更厉害了。 他们俩现在真是一个说一个信。 傻子骗傻子。 他的青春,也是穆勒的青春。 而穆勒的青春,穆勒的十二年,又是怎么过的呢? 这么多年里,琳达呢? 他想到穆勒在月光下的告白,对方的眼睛就和此刻一样晃动,满怀紧张地和他说: “我知道我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看着你的背影。从认识到第一次搭话,我用了好几年。从第一次搭话到现在,我又用了好几年。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冲动的,不负责的。我在脑子里想到了无数我们一起生活、共度人生的画面,详细到我按那样的画面装出了一个新房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邀请你去看一看呢?也许,也许你也会喜欢和我在一起……” 第649章 原来那真的是和他说。 错了,全都错了。 人生,好难过啊。 第141章 大卡 卡尔隔日去拜访了琳达。 对方的小窝已经被填得更满了一点, 琳达知道他们都是住惯了大房子的,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就是小了点, 卡尔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和她说他刚工作时第一次从家里搬出来, 也是住这样的小公寓, 那是他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琳达以为他是在妥帖地安慰自己,不过也还是高兴了很多,感谢他说你真好。 卡尔是来和她道歉的。 他把过去的事尽量清清楚楚地讲了一遍, 包括他为什么会误会,又是怎么发现的。 琳达都有点惊吓到了:“要是我其实不知道呢?……不过你别担心,我, 我确实猜到了啦。” “那个时候你就总是说不太对吧, 可我却还是一厢情愿地自己想。”卡尔自责道:“是我太傲慢了。” “其实是托马斯不敢说出口啦, 这样的事很不容易, 没什么的。最后还是他自己没否认,我才相信他的嘛。”琳达过了一会儿想到:“那他知道你知道了吗?” 绕口令似的。 卡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他昨天哭得还是有点反常,穆勒才不迟钝,稍微多想想, 或是去翻看伯尼熊, 就该想到了。 “但我们应该都不会说出来了。”卡尔叹息。 反而是琳达有点遗憾和着急: “托马斯哪里不好啊?你给他一个机会嘛!他是不是说想和你当朋友?那他不一定是真的想当朋友,只是因为他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之前能勉强相信,是因为我一直想, 如果他喜欢的是你, 那么那么喜欢,那他为什么不说呢?逻辑上说不通。但最后我也明白了,太喜欢的时候真的会说不出口, 就像我想要我boss在弄的神经元,怎么都不敢说,我担心他一生气,连现在的都不给我。” 卡尔知道啊。 穆勒哪里都好,正因如此,卡尔反而自己也犹豫,悲伤和退缩。 他从没用看恋人的角度看过他,但他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想穆勒的告白,想到他说想象组成一个家,脑子里就不断闪回年轻的穆勒坐在灯下和莉拉玩的样子,在那样的时刻,穆勒也感到幸福吗?就像卡尔一样吗? 原来穆勒想要的家,和他想要的相同吗,原来穆勒会喜欢自己未来的人生中一直有他吗。 卡尔心疼他,但卡尔也不晓得怎么把朋友当潜在的爱人看,卡尔烦心。 现在反而要换成卡尔怕朋友都没得做。 就算穆勒或早或迟地发现,他们也已经把话含蓄地说到了尽头。 一生一世,做一双好友就够。 “你肯定要改变主意的。”琳达理智劝说不成开始祈祷:“你只是一时半会儿还转变不过来!上帝快帮忙,上帝快帮忙!” 卡尔是来道歉的,结果反而变成琳达在这儿当红娘,他自己都尴尬到害臊:“别这样,琳达,你才是受害者,也不要一心只想着他,我也不好……” “啊,没有啦。”琳达脚趾抠地:“其实我们一直就是假恋爱。我不希望被当怪胎,托马斯也是,可是人要装成另一个人总是很难,对不对?” 也许吧,一旦知道了,好像就回不到过去了。典礼后一日是休息,然后继续恢复训练,这下要彻底进入状态了,为比赛做准备。 卡尔进更衣室,看到穆勒逆光站在那儿脱衣服,宽阔精瘦的脊背被照得很漂亮,忽然就感觉哪哪都不得劲,害羞也不是害羞,就是不得劲。 “嗨,karli。”穆勒好像听脚步声也知道是他,转过来满脸笑容,看起来精神很好,和平常没区别:“早上好。” 卡尔也竭力假装正常地和他招呼,但轮到他换衣服时,他又感觉穆勒在不自然地回避。 真是的,他绝对发现我发现了! 暗恋没被捅破时,难道是觉得完全没指望了吗,那时他们相处还挺自然的啊,不用像现在这样吧? 就连胡梅尔斯和诺伊尔,卡尔也没没和他们这样啊,换个衣服而已,怎么就搞得像什么似的。 这他们俩还要装什么都没发生,好高的难度。 可不装的话不就回不到以前,做不了好朋友了吗?那,那也不行的。 人尴尬的时候可能真的会想龇牙咧嘴或原地跺脚,卡尔好拼命地才克制好了自己的表情,但也没做到完美,胡梅尔斯又款款走来了,很关切地说: “卡尔,你还好吗?是不是领口不舒服?” 说着,他很自然地就要上手来帮忙。 “没事,你去忙你的。”卡尔轻轻咳一声,把他的手挡开。 胡梅尔斯也不生气,微笑一下就离开了。 哼哼,卡尔不翻我白眼,还摸我的手了,哼哼。 诺伊尔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伸出腿来试图绊他,胡梅尔斯假装看不见要踩上去,还是热心的莱万路过一把分开他们,提醒他们小心啊。 训练场受伤也就算了,更衣室里受伤算什么事嘛! 马上媒体又要造谣他们在更衣室里打架斗殴了。 而且博阿滕今天还没来,莱万真担心他们凑不齐一套首发,所以已把胡梅尔斯升格成常任队友,进行一个轻微的关照。 解决了这两人后,他自感自己表现得很好,和卡尔高兴地打了个招呼,揽着他的后背说了一会儿悄悄话,问他博阿滕到底怎么了。 第650章 没见谁感冒能感这么长时间的。 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卡尔昨天还在想怎么让更衣室最不受影响地平滑度过这个危机,现在莱万问了,他也斟酌了一会儿,回: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说他刮腿毛后又重感冒,病毒感染合并细菌感染抗生素都没用,住进icu危在旦夕了,怕别人打扰到他治疗才一直隐瞒的。” 莱万蹙眉说:“不至于吧?” 卡尔:…… 他哭笑不得地和莱万讲:“训练后我告诉你。” 这是有内幕了。 而且还单独告诉他。 莱万愣了愣,把手搭到卡尔肩膀上,玩笑道:“只告诉我一个吗?这是悄悄话?” 卡尔感觉穆勒在看他们。 准确来说从胡梅尔斯过来开始,穆勒就在看他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那个目光非常非常谴责和可怜,仿佛狗狗含着泪看人出轨的那种委屈的样子(…) 你已经三十岁了,卡尔!不要怕这种小事情!直接望回去,这有什么的? 果然他真的看向穆勒时,对方反而又一激灵把头埋下去了,慌里慌张地把鞋带连续打了三个死结又开始抠开。 卡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感情暴露了这件事对穆勒来说其实可能更社死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为难之余他又觉得有点好笑和无奈的。大家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了这么点少男心事弄成这样也不该,他坐到穆勒身边去,在对方弹开前拽了一把他的袜子,和他笑道: “你又没穿好。” 穆勒又下意识地来拦他的手,但碰到卡尔的手背时,他滚烫的掌心一抖,又下意识立刻退开蜷缩成一团,紧紧攥在衣服侧面。 他紧绷着任由卡尔帮了忙,而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不是还有你帮我嘛!”他逐渐找到平时的声调,努力自然地和卡尔勾肩搭背。 卡尔笑着揪他的耳朵尖:“好好好,在这儿一天帮你一天。” 诺伊尔刚进门就把包上挂的手套拿下来当投掷飞镖砸人,把巨大的攻击欲包装成可爱的同事互动:“托马斯,你怎么总是没有骨头似的?” 基米希向诺伊尔投来热辣的赞同视线! 拜仁客场挑战勒沃库森的比赛是新年后第一场赛事。 德甲休息了二十天,时间真的很长了,球迷们的心情也是激动不已。 德甲的上座率在五大联赛里是最好的,小球队也场场塞满,虽然赚不到钱,可社区化水平绝对很高。这一场比赛的票也是早早卖脱,有人在网上高价求黄牛票,但越是小城市,游客越少,会员持有者和本地人越多,流出的散票越少,反而炒得越来越贵了。 有些有钱有闲的拜仁球迷在假日里快憋坏了,再加上卡尔刚拿到金球奖,发疯似的想看他踢球,想跟去看比赛,但就是买不到多少客场票,气得抓耳挠腮的。 勒沃库森方面自己还纳闷呢,发了两三条推特呼吁球迷们理智购票,尽量在官网转让,不要便宜了黄牛,但也没用。 要不是钱多,很多球迷也不愿意转让掉他们的票,宁愿自己来看喽。 图片报笑话卡尔拿金球奖导致药厂票贵了,真是一桩稀罕事。 勒沃库森位于科隆和杜塞尔多夫之间,城市很小,把整个行政区里所有边边角角的乡镇都加上,也不过才二十万居民。 但它是个全球知名的工业城市,因为跨国药企拜耳集团的总部就在这里,家里有蟑螂的人一定不会对这个牌子陌生,无数德国小蠊都死于拜尔牌杀虫剂之下。 勒沃库森足球俱乐部也正是拜耳公司成立的。 它有一座漂亮的、容量可观的球场,也常年保持着不错的竞争力,比如巴拉克在这儿时他们曾在一年里拿过德甲、德国杯、欧冠的三亚王(…)虽然这个头衔看起来有点惨淡,可也能证明实力嘛。 就是光有实力,没冠军,这成了所有勒沃库森球迷最大的遗憾。 这个赛季给他们带来最大慰藉和盼头的无疑是哈弗茨和布兰特这对小双子星,但这两人才华固然亮眼,可还是小孩子,在场上发挥不出什么大爹的本事,没能力扛着勒沃库森和拜仁比—— 当然这期待本来就不现实。从范加尔时代后,拜仁就起飞了,到现在也没落过地,近十年里,他们一家和皇萨两家掰手腕,能力绝不是开玩笑的。 多特蒙德也站起来过,掰手腕也掰动了几年,可长久来看还是赢不过,现在又惨淡地趴下去了,都不是坐下去,是直接哗啦啦往地上一趴——管理层直接改口说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争冠了,我们的目标是年末财报时给股东们一个交待。 球迷们前些年养起来的心气慢慢也有点下去了。好的球星,除了罗伊斯,他们一个都留不住,就连以前被赐名胡恨仁的胡梅尔斯都跑去拜仁了,他们挖掘培养出的莱万现在成了拜仁依靠的宽阔肩膀,他们自己一个大中锋都养不出来,还得到处苦哈哈地淘,青训里提拔的留不住,刮出的彩票留不住,买来的球星留不住,最后当然就是教练也留不住,好成绩也留不住。 争胜的心气也快留不住了。 沙尔克04的球迷天天笑话多特球迷是受虐狂,喜欢多特这样的球队真是这辈子有了。被多特球迷反唇相讥自己都光着屁|股还跑出来笑话别人,先别降级再说吧! 第651章 只是拜仁也逐渐到了青黄不接的状态。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退了,这是一代冠军国脚开始落幕。自家养的克罗斯跑了,换来的阿隆索美美飘走了,外贝外和罗本这样的金牌外来户也支撑不了多久了,球迷们看着就忧心,卡尔的这个金球奖他们都担心是故事已发展到元妃省亲那状态了。 在这个情况下,卡尔的续约真的不光是情感上的问题,稳定性上的问题,而是真正影响全局的竞技问题,经济问题,管理问题,是会影响仁运(?)和拜仁未来最起码一个周期(五到十五年)建设的大事,球迷们的心情不亚于家里并不存在的龙脉要被砍掉了,不是一般的忧心。 贝肯鲍尔含蓄地和赫内斯提点了两下,让他要考虑到卡尔和普通孩子不一样,以后是要有大造化的,而且卡尔也不再是小孩了,现在也羽翼丰满了,论资历有资历,论成绩有成绩,论人脉有人脉,论威望有威望,下一个时代一定是他的。 赫内斯听得又气又苦又愁。 这什么意思啊? 要篡位啦? 他倒不觉得卡尔能夏天就退役了,世界杯也不踢了,扭头来和他抢位置,可如果对方真有这个意思,过几年轮到他也不奇怪,最难熬的是卡尔是他最得力的球员,是场上身价一个亿的不可替换的超绝劳动力,更衣室里的定海神针,场外的摇钱树,营销的金牌符号,是赫内斯蹲了橘子出来后还能回到主席位的重要保障。 不然要是卡尔铁了心联合鲁梅尼格不要他了,那他的复位路得多么艰难。 可就是因为卡尔念旧情,做事总是思量再三,努力克制地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他们才能相对平滑地过渡这一切。 就是苦了他自己夹在中间,又要忠又要孝,多做了很多工作。 这样的仁忽然不听话了是很要命的事。 这就好像他的将军本来说我不要为你打仗了,现在说我不光不想为你打仗了,我还想冲进皇宫一刀砍了你。 打感情牌本来是很管用的,可谁让他们又伤害了卡尔的感情呢? 这玩意简直是双刃剑。感情牌很便宜,不用给钱和拉扯,付出情绪就能换来一个百分之两百付出的卡尔,是非常划算的。 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当卡尔不愿意吃这一套时,他们根本找不到好的办法来拿捏他。 拿了个金球奖就来搞功高震主这一套啦?不对,没有球他也功高。 来硬的是绝对不行的,但普通的低声下气一下的软招也不管用的,贝肯鲍尔就是这个意思。 赫内斯感觉请太上皇出马屁用没有,情况反而变得更糟糕了,甚至一度忍不住怀疑贝肯鲍尔是不是在记恨当年赫内斯加速把他从主席位上扯下去自己上位的事,跑去卡尔那里假装劝说实则挑拨离间了(…) 但他一转念看到贝肯鲍尔病恹恹的样子和浑浊的眼睛,又觉得不至于,老头子要斗早斗了,这一会儿都是要死的仁了,只会盼着拜仁好,而不是不好。 贝肯鲍尔虽然一辈子都在搞宫斗,但他能这么成功,是因为他是有超过旁人的理想和成功欲的,而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或抒发|情绪而指导自己的行动,浪费资源。 赫内斯决心亲自上门去给卡尔道歉,把鲁梅尼格也捎带上,而不是再拉不下脸叫他上门来吃饭了。 但卡尔拿比赛要紧为由,先拒绝了他。 这倒不是托词,他现在的注意力确实放在比赛上。虽说之前瞎闹着想退役时卡尔也经常告诉自己要把每场比赛当成最后一场来踢,可因为对手们全部表现稀烂,让他逐渐失去了信心,所以他也很长时间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直到现在,因为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夏天后就不再续约,正式退役,他反而对每一场比赛都更关心,更在意了起来。 此时倒计时的滴答声是具象的,确切的,于是卡尔的感受也更加确切了。 他想看好好踢完剩下的所有比赛。 这会让他感到坦然,感到放松,感到这样才算对得起那个一直拼搏的自己,对得起胸前的徽章。 他早该这么带着好的感觉来踢球的。 卡尔对勒沃库森是很熟悉的,克罗斯在这儿的日子里他就多多少少多关注了一些,后来巴拉克从切尔西回到德甲,也是叶落归根到勒沃库森转了一圈,虽然那个赛季他基本没怎么比赛,但好歹是在梦开始的地方挂靴了。 他没回慕尼黑,算是让当时的卡尔心噼噼啪啪碎了大半。可他又觉得这样才是巴拉克该做的事,他本来就不爱拜仁,要不是为了卡尔,他连那两年都不会留。勒沃库森就不一样了,是他柔情牵挂的地方。 卡尔不愿意承认也许那时他有一种“他会回来找我”的期盼,但反正他美梦破碎,在勒沃库森踢比赛无力到回去就发了高烧,替补席上坐着前夫哥让人心情不好,替补席上坐着的前夫哥在欧冠决赛里才冷酷无情地夺走他的冠军,在安联夺走他的冠军,这让人的心情更不好。 妹妹去世了,前夫哥也不来看望他,这事卡尔更不愿意去仔细想。 那时他只担心巴拉克甚至不是在报复他,只是真的开始遗忘他,把他当路人了,比起对方坐在替补席上,卡尔倒是更宁愿他们俩在场上拼个头破血流。不过比赛结束后巴拉克发短信给他说踢得很差,卡尔又安心了,回复他比不能上场的瘸子好。 第652章 骂一个球员是瘸子真的很恶毒,但卡尔还是说出口了。他的每一份对爱的渴望都化成了对失去的恐惧,而后化成了加深的恨意。 前夫哥被骂了,过了一会儿淡淡地回那你注意保护好膝盖和腿。 卡尔又坐在手机前哭了起来,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像小丑。 现在回想起来卡尔自己都觉得后背起鸡皮疙瘩,哭笑不得的。 有些时候人的转变很慢,但又很快,其实巴拉克哄他真的得好好分手了结束了之后都两个月了,他到现在才有点实感,再回望几年前的自己,就觉得简直像个 结果现在巴拉克真到慕尼黑来了,购置房产,弄得像模像样,也不知道图什么。 卡尔不太敢去想“他是为了我”这样的事了,但他又找不到第二个解释的理由,巴拉克虽然也做生意,但做得没那么专心。再说了,尽管慕尼黑经济好,可赚钱也不是非待在这儿不可的,比如波多尔斯基满地开烤肉店,几乎不怎么回慕尼黑,也没影响人家发财。 拜仁认巴拉克是名宿,巴拉克自己却不太感冒,显然也不打算未来再吃拜仁的饭。 早上打开手机看新闻,扫到了巴拉克的一个边角料消息。他到底是名人,退役多年了出门做什么还是有人拍有人报,卡尔想,他干嘛还不走呢? 等我吗?他不敢这样想,那也太自恋了。 而且巴拉克也没说还想和他在一起,卡尔觉得他更多的只是纠缠够了——虽然不是负面的那种忍无可忍,而是温柔的那一种。可对小鸟来说,人类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厌烦把它们放生,那都是放生嘛,意思是一样的,你别再回到我家来了。 但凡有点脑子和自尊心的卡尔鸟都拍拍翅膀走了!才不好意思再耍赖皮的! 别说耍赖皮了,他甚至连询问都不太好意思询问,因为卡尔不知道他们算什么关系了。他很确定的就是他们才不是朋友,在交往前,他们就不是朋友,卡尔不要和巴拉克做朋友,做不尴不尬的大人,那反而消解掉他们关系的特殊性了。 差点逃走的时候他倒是也想和他告别,但他没走,于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卡尔其实是想说的,他希望巴拉克能看到,他现在确实在变好了。 对方的存在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伤害,巴拉克总是在让卡尔变好。 于是拜仁抵达勒沃库森的夜晚,他时隔好久,拍了一张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在这个聊天框里不说点阴阳怪气的话,卡尔都有点不习惯了,站在阳台上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别扭了两下才组织好语言: “你当时住在哪边?” 过一会儿卡尔又补发: “不好意思,忘记说新年快乐。” 新年都他爹的过去半个月了。 “圣诞快乐也没说。” 这位更是二十天前的重量级。 卡尔正慢慢打“谢谢你放在旧房子里的袜子”,就看到巴拉克在输入中,给他回的第一条是: “生日快乐,卡尔。” 他才不是在索要这个!他只是礼貌致敬而已啊!卡尔炸毛蹦起来,又落回地面,现在不是左脚搓右脚了,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变成一张纸左右搓搓。 “我当时住这里。”巴拉克在图上圈了个楼,又发给他。 卡尔愣了一下,比照着,发现自己甚至能看清窗户。他还以为巴拉克会住在什么郊外豪宅呢。 拜仁每次都住一样的酒店,他在屋里发烧生气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巴拉克离他还挺近的。 只是这一会儿也没必要再说这样的事,他沉默一会儿,不知道该再和对方说什么,于是就不说了。 不说了,却也不知道怎么自然地结束由他挑起的对话,因为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法做什么普通的寒暄,稍微多关心一点就像图谋不轨似的。 巴拉克替他结了,他回复了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告诉卡尔好好比赛,谢谢他能想起自己来,而后体贴道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体面得让人悲伤,卡尔完全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之前宁愿和他刻薄说话。 但他长大了嘛,不能再像那样了,他都三十岁了。 巴拉克三十岁的时候甚至能hold一个他,让三十岁的卡尔去带一个十八九岁的卡尔,他自己都搞不定,估计能天天气得在家里和自己吵架,冷暴力,离家出走x2,然后跪下来问苍天为什么我这么坏。 卡尔问他:“你开始养花了吗?现在是埋种子的时间,不然第一批就要错过了。” “我不会。那我马上找个园丁来教我。” 他们的对话就截止在这里了。不光是因为卡尔已不知道再说什么,还因为克罗斯的消息不断弹出来,已读了他的消息就不能不回,不然他马上就要生气了。 这一个小子也是和勒沃库森感情深厚就是了。 他在问卡尔有没有去吃以前的店,他怀念那个味道,如果有的话发两张照片给他。 逗小猫比和前夫说话容易多了! 卡尔笑着回复: “不和你一起吃就不好吃了。” 克罗斯已读不回失踪两百秒。 最后来了一句非常无力的抗|议:“油嘴滑舌(非常生气emoji)” 卡尔笑得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第二天去比赛的路精彩得要命,虽然是在客场,但勒沃库森球迷也是嘚国人,也是要欢迎国家队队长的,他们待着围巾,一边竖牌子让拜仁看看他们的厉害,按传统美德给个下马威,一边又在卡尔靠近窗边和他们挥手时换牌子祝贺他拿到了金球奖——不过当然是穿着国家队队服版本的卡尔——在卡尔消失后继续举fuck拜仁的中指牌。 第653章 球迷们的两面人生快把大家肚子都笑裂了。 这绝对是他们坐过最不受伤的一次大巴巡游。 赛前采访里卡尔也是备受关注,把队友们直接解放了。入场时倒是没被球迷拦住签名字,勒沃库森的安保做得还是很到位的,否则他们自家球迷恐怕都要脱掉衣服跑来要签名,要完了再戴上帽子围巾若无其事地回去(…)但被拦住拍照和采访,记者们祝贺完金球奖后就挑着现在最爆的话题点问: “我们注意到博阿滕还没有归队,这是怎么回事?” 安切洛蒂当然也被问这个问题,而且他是被问得更多的。 这么多天来他都快扛不住了,可此时还是在“负隅顽抗”,把耍赖耍到最后,这么大一个球员没了,而且外面风言风语遍地飘,博阿滕还被拍到不断被人看管着去各种地方,其中甚至包括警察局,但他就是咬死了,“我得知的消息就是”“他只是感冒”。 这老油条! 安切洛蒂是那种因为相貌风度翩翩,和蔼亲切,说什么都能哈哈笑的人,就连知道他在扯淡,记者们都不好意思生气,只能背后无奈笑骂。 卡尔比安切洛蒂还讨人喜欢点,主要是他特别漂亮,说话又诚恳,被这么一双蓝眼睛认真看着,有什么事都会情不自禁原谅他三分的。记者也没打算从他这里听到什么真话,能拿“卡尔回应博阿滕事件:……”这种标题报出去就行了,热度那不得是蹭蹭的来? 这才是现在足球世界的流量top,发出去马上点击量坐火箭飞升的。 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卡尔面对镜头回复道: “热罗姆牵扯进刑事案件了,现在没有办法比赛。” 真的假的? 这下是真的流量爆炸了。 在新年第一场比赛前一个小时,拜仁队长忽然爆料队友缺席是因假期+刑事犯罪,殴打女友。 这,天大的丑闻啊! 卡尔和博阿滕多年好搭档,这,这多大的仇啊? 俱乐部方面受得了吗? 刚刚还在扯谎不愿意说的教练呢? 被蒙在鼓里的队友呢? 卡尔这样的智慧队长,也有拿着原/子/弹自己炸自己队的一天吗? 大家全都深深震撼了。 很多仁迷第一反应甚至是否认,觉得卡尔不可能这么傲慢地倒自己仁的台,这太狠了。但更多仁迷表示卡尔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诬陷队友和说谎,情况肯定比他讲的还严重。 比赛的风头被这一重量级消息完全夺走了,但拜仁更衣室里倒是不像大家想象中那么混乱,因为卡尔其实在party后恢复训练的第一天就告诉他们这件事了。 训练结束后他们开了个会议,卡尔讲了这个事。 其实本来大家就很怀疑博阿滕是犯事了,只是这事隐瞒得太好,在卡尔拿金球奖的冲击下冒不出头,才能一直搁置到现在。 只是卡尔一般来说绝不会和他们讲这种高层都还没落地的事,毕竟万一更衣室里有仁出去爆料就完了。 就算不爆,和七大姑八大姨老婆孩子一说,第二天也就见报纸了。 说起来很多人不愿意相信,但球星太太们确实有这项营生,背着丈夫卖小道消息的不是一个两个。她们享受的不光是金钱,还有“我知道度假内幕”的刺激和尊贵感,毕竟只有在这种时刻,权力才仿佛切切实实地通过x传播到了她们身上。 不卖报社也要拿出去和身边人炫耀。 可这一次尽管卡尔什么都没提醒,也不像那次晚餐时一样还检查每个人的手机录像,而就这么平淡地说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泄密。 卡尔站在更衣室里,环抱着胳膊和他们说: “这种事说出来很可怕吗?不。做出来才可怕。而它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能假装它不存在,不能因为热罗姆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就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而在心里想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某个女人的错。不是这样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俱乐部隐瞒不发,是想尽最大可能帮助他,可最好的帮助是自己帮自己,别违法犯罪,我希望大家有这样的认知,否则迟早有一天消失在这里的就是我们自己。” “今年的普法课都去听了吗?” 刚刚抓到卡尔随口一问结果就问出这种惊天大事的记者惊慌失措地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追问,为什么他之前不说,到比赛前才爆出这件事? 卡尔回眸一笑,仿佛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也没人问我啊。” 赛前更衣室里,卡尔在做最后的动员: “我们没有痛失一个仁,先生们,是热罗姆自己离开了我们。我们去对抗强者,而不是欺辱弱者,我们在场上拼搏,虽然场下的拼搏也不是没有(大家轻微地笑了笑)。 外面很多人都要觉得拜仁折损掉一员大将,一定要完蛋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任何一个人离开赛场,哪怕是我,都不会改变这支队伍的伟大。离开这里的仁何止一个两个,可拜仁慌乱了吗?倒下了吗?少了一个仁还会有下一个,让我们为马茨鼓掌。起立吧,先生们,证明自己是最好的一个,而不是在泥泞小事里挣扎。” 这大概是卡尔做过最冷漠的赛前动员,却也是让仁最清醒的一个。 拜仁全队肃穆,隔壁的勒沃库森却是乱开花了。 队员们拼命玩手机想吃瓜,教练忍无可忍把手机全没收后,他们又开始口头交流。 第654章 博阿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光是看热闹,最关键的还是国家队立刻又空了一个名额出来。 还是个首发的关键名额! 队里一般球员都是本地人,全在心怦怦跳,祈祷博阿滕是要坐牢三年,没准世界杯的机会就能落到他们头上。 哈弗茨和布兰特更是脸都涨红了,他们俩本来就已接过一两次征召的。 勒沃库森的教练鞭子都要甩断了,把黑板敲得砰砰响:“安静!!!” 安切洛蒂都快爆炸了,正在和同样爆炸的高层沟通。 “没有啊,我没有这么授意卡尔!”他都快跳脚了:“我也没有告诉任何队员这件事!没准是热罗姆自己说的呢?——他有可能自己憋不住了到处乱说的,那家伙要是脑子正常的话,能做出这种卑劣的犯罪来吗?” 在上场前最后三分钟,卡尔一边任由诺伊尔给他戴袖章,一边接过了来自高层的电话。 “卡尔!”赫内斯是真的光火了,卡尔怎么在私人事件里闹,他都灰溜溜地忍让,因为那不会影响到大局,可现在这是绝不行的:“我们都还没协商好,你直接说了,你让俱乐部怎么做仁?你让你队友怎么做仁?我们拜仁就是球员出了点事就忙不迭把他甩掉的俱乐部吗?” 卡尔懒得和他掰扯“把人打伤只是小事”的狗屎观点,如果博阿滕打的是路人不是女友,拜仁一天也不会帮他瞒,现在他早完蛋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坏,卡尔也不想辩论道理,他只是平和反问: “你信不信任我,主席?” 赫内斯卡壳:“这不是信不信任的事,是你……” 是卡尔胆子肥了,翅膀飞了,直接不听命令唱反调了! 俱乐部是一个整体,决策应当是从上到下统一的,怎么能上头一套说法,下面一套说法?这不明晃晃的是高层撒谎了,卡尔捅破天。 以后大家都这么有样学样,全造反了,那还得了吗? 对抗,这绝对是对抗。 赫内斯头顶的头发都站起来,整个人涨红了脸,像一颗猕猴桃炸弹。 他办公室里站着一圈大小总监,部门总管,还有他们的秘书,一个仁都不敢说话。 只有鲁梅尼格坐在椅子里,表面上严肃得要死,被手挡住的嘴巴却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信任我,那急什么?会有好结果的。”卡尔垂下睫毛,挂断手机:“比赛要紧,我先不说了。” 第142章 大卡 开赛才三分钟, 拜仁就进球了。 不光是因为他们进状态进得很快,好像还因为药厂有点跟不上趟。 助攻来自穆勒,进球的是莱万多夫斯基。 假期里波兰人天天健身自律, 正空虚呢,现在回到赛场大杀四方, 看到一群人好像都圣诞节狂吃猛喝虚胖了, 他心里爽呆了,在冷风中也跑得精力充沛,冲着镜头飞吻。 看到穆勒和卡尔去度假, 他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的,但他还是告诉自己没这个条件,等夏天再说吧。 卡尔是铁劳模, 不怕他歇, 就怕他不歇, 到赛季末稍微有点小伤小病小疲倦, 拜仁就掉链子,稍微去放松一下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发挥,只会让他状态更好才对;穆勒则是你说不清他哪里好,身体身体一般, 速度速度一般, 盘带盘带一般,就连传球也就是那样,可他就是能进球, 就是能助攻。 莱万只能归结于他们从小生长在顶级的足球环境里, 习惯也优良,都是早早就发现自身优点并能发挥到极致的类型,而这一块他比不了。 品种猫看起来快乐又顺利的猫生, 因为喜欢足球所以就真的成了足球运动员的猫生,土猫们总是不懂的。 和精神抖擞的他相比,勒沃库森的球员就显得笨拙多了,四五个大笨蛋围在门口,都没能拦住莱万进球。 不看人光看球有什么用? 人永远不会跑得比球更快。 熬夜看直播的球迷们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展开,吵得昏天黑地的屏幕都为之一顿。 什么“拜仁就是包庇家暴男的狗屎封建俱乐部”和“谁包庇了卡尔不是直接说了”和“全队都在回避丑闻就卡尔忽然爆料,以后想当卡大嘴吗?表面上装好仁背地里捅兄弟一刀,早就说了他就是会装罢了,纯纯伪君子”和“哪里背地捅了这不是光明磊落正面回复,我卡爹是皇帝还用和你玩这些弯弯绕绕?阴沟里的老鼠爬吧,还有你管家暴男叫兄弟你自己是不是也家暴男”的声音一齐消失了。 转而冒出了一大堆“我|草”。 【勒沃库森:不是,家仁们,这对劲吗】 【拜仁:谁是你的家仁(奸笑)】 【赛前惊天大瓜没炸到拜仁炸到药厂了是吧,一个个怎么魂都飞了,果然拜仁内部早就通过气了,没准就是故意让卡皇来点炸弹的】 【那安切洛蒂怎么回事,又遭遇德式霸凌了?配图:嘻嘻(安切洛蒂和记者开朗说谎)不嘻嘻)(安切洛蒂转头发现)】 【哈弗茨小朋友你还认得你家球门在哪里吗,你把自己当后卫啊】 【全嘚国脚现在都应该恨不得自己变后卫,连夜替掉家暴男的位置】 【在世界杯前让出一个主力名额博阿滕怪懂事的】 【电饭煲迷好命啊,狐媚老师笑颜如花地就替补上岗了】 【你嘚在中后卫这个点上好材料不应该少啊,迷恋卡皇的小孩没几年不就能长大接他的班了】 第655章 【不要再说接班的事了,一个个全是当uber司机接仁下班的水平(泪眼朦胧)(捂嘴)还不如指望卡皇现在就生一个,十八年后俺们电饭煲就又伟大了(泪眼朦胧)(捂嘴)】 极其强势和顺利的开场后,拜仁迅速掌握住了球权,通过两翼和中路的配合不断威胁勒沃库森的防线。 第15分钟,卡尔送出一脚精准的过顶长传,帮助罗本在右路突破,为拜仁创造了一次接近得分的机会,可惜没把握住,球被断走,于是形势立刻两级反转,勒沃库森通过在左路突破,送出一脚精准传中! 胡梅尔斯在禁区内头球解围,化解了一次可能的失球威胁! 解说呐喊起来时,弹幕也在狂刷666。 【狐媚老师这么怎么了,忽然睡醒了?】 【果然人还是有点动力还能上得好班,这不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狐媚老师艰难困苦篡想篡卡皇的位多年未果,结果好心的博阿滕仗义地说兄弟我进橘子,你来当首发!】 【我不行了一想到博阿滕可能正在家里看电视然后看到队友美美进球,狐媚老师和卡皇美美拥抱我就想笑,好好的一出仁宫大丑闻怎么忽然只有他一个畜生在受伤】 【离开他后拜仁就不能有一分钟过得不好吗?真是让男仁都宫寒.jpg】 是的,拜仁不能有一点不好,在关于博阿滕的案件众多细节忽然爆炸涌现时,赛场上他们又进球了。这一粒进球来自哈维·马丁内斯,穆勒开的角球,勒沃库森的后卫门前成功解围了一次,可惜距离不够远,哈维·马丁内斯在禁区内冷静补射破门,为拜仁再添一粒进球! 半小时落后两球,还是在主场,这真是天崩开局,勒沃库森有点着急了。上半场后段,他们试图通过反击追平比分,尤其依赖贝利和布兰特在边路的速度和突破,然而拜仁的后防线稳固地化解了对方多次有威胁的传中和射门。 诺伊尔都冷到在快流鼻涕了,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给自己换暖宝宝贴,在后防线挪动时发出声音来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是专心了,卡尔被他烦得要死,他是希望队友们在场上尽量不要发出无意义声音的类型,就连穆勒兴奋过头了在那儿大喊大叫,也是要挨他捂嘴巴的。 诺伊尔才喊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恼火地回头骂他:“别撒娇,老实点!” 诺伊尔:? 他旁边的胡梅尔斯:? 他哪里撒娇啦? 这也算撒娇吗? 卡尔不管,在球场上他是很不客气的,甚至可以说是很严厉,和在场下判若两仁。 毕竟如果在这里还是好脾气男的话,就根本镇不住人了。 队友没犯错他就已经揪了耳朵,队友没龇牙他就已经打了巴掌,就是这样的状态才行。 比赛里没能看到乐子,很多人碰了一鼻子灰,又灰溜溜去看场外新闻了。 卡尔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外头忽然就地动山摇了。 他这么一讲,拜仁总不能倒自己队长的台,再继续说博阿滕是感冒了,只好坦白承认确实是这么回事,今天正要公布消息。 这样高层和卡尔显然又是互通有无的了。 那么是谁不知道呢…… “迟钝的”主帅得到了巨大的怜悯。 【安胖哭吧哭吧不是罪,你还喜滋滋地说在拜仁过得蛮融入了,结果仁家开会又忘记带你】 【没想到你才是队里对博阿滕最好的人……就你还想给他遮遮面子……意大利人的糊涂乐观有】 还一无所知地在场边指挥但确实已经不安到跺脚的安切洛蒂:阿嚏。 被千方百计压着的博阿滕的新闻忽然爆发开,很多媒体,不同的记者,一起发了差不多的剧情。 没人有这么大能耐统一口径,真正耐打的事实。 报警,证据确凿,检察官公诉的事吓倒了一圈人。球迷们本来就是一懵,寻思着卡尔说得太吓人了也,结果点进来一看发现卡尔还是说得太简单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啊。 更可怕的是,太阳报虽然错过了第一手消息,在德国这边爆开了他们才发现,但不妨碍他们熟练地开始深挖博阿滕的关系网,飞快地扒出了拜仁都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球迷们这才发现博阿滕的前前女友自鲨了。 就连俱乐部方面也才知道居然还有受害者! 他们一直是按照只有现女友一个人倒大霉的情况来预设的,虽然很糟,可不是没有操作的余地,这事一下子爆出来,就立刻是两码子事了。 虽然说起来难听,但足球圈本来就极端重男轻女,非常不公平。球员的妻子女友里文化水平不高的漂亮小女孩很多,也常常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那种类型,今天你替她伸张正义,明天她还倒过来打你骂你,怪你拆散了她和她的男朋友,或毁灭了男方的梦想。 她们很多时候希望得到的是能指着男朋友生气“你看看你多坏,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以后要对我好,把我当你的女王”,而不是“我们帮助你离开那个坏男人,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自己很快就会主动和球员和解,两个人又躺到一个被窝里去了,俱乐部疯什么呢?他们毕竟不是搞妇联工作的,心里头在乎的还是生意,但凡舆论上过得去,都会希望球员能风波过去继续踢,哪怕卖了换钱也得是个好状态,而不是折了价。 第656章 又不是俱乐部打了他老婆,却要俱乐部承担亏损,凭什么? 利益共同体就是这样,不想帮忙也得帮。 而且有这么个坏男人在,其他人也就可以说“好歹我比他强,我已经很好了啊”。 故而和女孩们遇到一个道德有瑕疵的女孩就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也被当成坏人的情况不一样,臭气熏天的boys help boys非常谅解群体里的烂人,足球圈里对这些“家庭内犯错”的人不要太宽容。 可前前女友绝不在这种可处理的范围里,毕竟人都没了。 她自鲨前也控诉过经受博阿滕的暴力,痛苦不堪,可那个时候她已和博阿滕分手许久,而博阿滕则和现任女友关系融洽,生了可爱的女儿,又美美草上了足球圈最爱的顾家人设,直言不懂为什么前前女友要如此说谎。 没有任何证据,根本没人相信她。 很多incel男还诬陷她是“钓球星没钓上就小作文诬陷的外围女”“又想要钱了”“哇抑郁症,好可怕,版本t0惹不起”。 结果现在再翻出看,真是触目惊心,很多当年的评论甚至还在,这些人被骂得即刻注销账号,又躲阴沟里当老鼠去了。 大家完全相信博阿滕的前女友也遭遇了他的暴力,所以才会痛苦不堪地放弃生命,一个要去死的人为什么要时隔几年翻旧账,在这种事上说谎? 拜仁紧急撤回了一篇替博阿滕说话的公关稿,得亏事发的突然,他们也还在斟酌,否则这篇公关要是报了出去,俱乐部绝对要被骂上天了。 赫内斯没心思想卡尔了,心里只剩下了这个事,气得在办公室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这事情当时是怎么弄的,球员前女友紫砂了,控诉他家暴,俱乐部不去探听情况?这种信号你们也能错过?为什么没有人上报,为什么我不知道!!?” 本来新闻就不大,毕竟就是个素人紫砂了,她和博阿滕分手太久了,一点证据都没有,根本掀不起波澜。 而且当时,主席你气糊涂了,你忘啦,你当时还因为偷税漏税蹲在监狱里呢…… 满朝文武,竟没一个仁敢说话。 鲁梅尼格举起文件夹挡住自己的嘴,无声笑到快裂开了。 中场休息时没什么可说的,开赛前还在吃瓜的勒沃库森品尝到了赛前分心的惨痛代价,一起在更衣室里痛斥拜仁真是太歹毒了,玩这种心理战。 他们在寂静中深深地反思着自己。 主帅赫尔里希愤怒的心稍微平和了一点,知道球员们知道他们错了,已经原谅了他们,绝对就着中场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结果外头走廊里有工作人员在惊叫,大概是站得离门太近了,直接透过木板穿了进来了,清清楚楚: “真的假的,他前前女友紫砂了,也控诉他家暴,但当时没人信?” 更衣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赫尔里希瞬间理智减1减1减11111,一把推开门,把白板踹了出去,大骂道:“八卦你个头!!!” 拜仁更衣室里,惴惴不安了半场的安切洛蒂发现自己竟然没遭殃后重新乐观了起来。 被球迷同情?好事情啊,他巴不得大家把他当可怜蛋看呢,这样等他和拜仁分手的时候还有仁能继续同情地说其实老安带得蛮好的,你把他换了干什么你告诉我。一届一届换过多少仁了,换汤不换药,改过不啦?俩老登主席什么都管,不把你们先改了,没区别的啦! 重新乐观起来的他单方面和卡尔重归于好了,又笑得很灿烂地依偎回了他的肩膀。更衣室里也有仁默默地同情了一会儿博阿滕,倒不是同情他蹲橘子了,这方面属于是活该的,同情的主要是他在自己有完美替代品的情况下蹲橘子了。 那谁还有动力捞他? 前前女友的惨剧迅速同步到了他们这里,放在道德普遍不高的圈里,这也算是非常恶劣了,大家全都面面相觑,最后一点感觉卡尔有点无情的抱怨也消失了。 这么搞,那大家是真不敢沾博阿滕一点了。 哎,果然还是队长明智啊。想想也是,卡尔这种对人从来都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最近都牺牲自己时间带小孩的人,会这么冷酷干脆地和队友割席的话,一定是那个人无药可救了。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前前女友这个事啊? 就说了,像卡尔这样的队长,是不会什么事都全告诉他们的。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全队彻底老实了下来。 莱万在中场休息时是从来不看手机的,准确来说从到达球场开始他就不怎么看了,他一向要求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后就要非常专心。但阿拉巴刷到一个推特举过来给他瞥了一眼,有人把之前莱万和博阿滕对打的图p成了莱万一拳把博阿滕击出地球。 莱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胳膊架在胸前,轻轻碰碰自己胳膊上的饱满的肌肉,真真是志得意满,感觉没有一块是白练的。 卡尔累得半场就换了球衣,也已经预定出去了,给谁他忘了,不过没关系,比赛结束会有人来要的。 诺伊尔再给他戴袖标,冷脸,冷哼: “你凶我。” 赛场上的事还拿下来说? 卡尔拉不下这个脸,不敢在更衣室和他拉拉扯扯的说酸话。 而且他发现这种时候穆勒反而又不看他了。 约莫是在心里认定了他和诺伊尔是一对,他就只顾像很自卑受伤似的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得要死。 第657章 卡尔愣了两秒,把袖标夺走,自己咬住一头开始利索地戴。 啪嚓一声,卡尔不用看也一把扯住,按在魔术贴上,转圈扶正位置。 整个过程里他一点都不用看胳膊,只是抬起眼皮看向诺伊尔。 “我是你队长!” 凶你两下怎么滴了! 更衣室里不许和他絮叨感情债! 那是场下的卡尔欠的,和场上的卡尔没关系! 卡尔冷哼回来,重重拍了一巴掌他的胸口,带队出门了。 诺伊尔被他打得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胸口揉了两下,嘴撇得八张高,人却跟得紧,马上又回到了卡尔身后,非常不客气地把胡梅尔斯往后一扯,自己站住门将位。 他又去转了转卡尔的袖标,遭到对方一个飞来的眼刀,于是倾身道: “歪了替你理理也不行啊?队—长。” 队长这个词重重地加了音节,简直像在嘲笑卡尔似的。 在卡尔再给他一巴掌前,他灵敏地往后退了一步,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集中精神整理手套了。 胡梅尔斯站在后头,心想诺伊尔真是个死装哥,和卡尔说话还要装一副臭脸给谁看!就你清高?就你自尊心强。你臭脸你就不是倒贴啦?一点都不自洽。 搞点□□也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在心里冷哼,活该你被甩。 卡尔是不懂自己身后的仁是怎么各怀鬼胎的,他只知道比赛又开始了。当队长就是这样的,别人看他后脑勺,他自己只往前看。下半场拜仁的攻势不减,而遭受了二轮八卦冲击的勒沃库森却没调整好状态,第59分钟,外贝外就扩大了比分。 这原本是勒沃库森的进攻机会,但卡尔拦截成功后冷静地再一次发起了长传,策动了一次快速反击,而这一次攻势相当奏效。 外贝外在左路内切后大力低射破门,比分改写为3:0!!! 拜仁全队振奋大吼! 客队而来的球迷直接爽翻天了,狂唱chant,而主场看台上的勒沃库森球迷也面目狰狞到不行了,不光南看台,东西两边长看台上的球迷也站了起来,大吼着击掌,替主队加油。 三球落后的情况下,勒沃库森反而能放开手全力反扑了,毕竟比赛目标已从赢三分变成了赢一球,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惨淡.jpg)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队里有年轻球员的优势倒是很好地凸显了出来,小年轻主打一个能跑能拼,不管有没有作用,反正先拼再说。 第65分钟,布兰特的直塞球找到勒沃库森前锋福兰德,但这小子的处理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卡尔及时上前卡位,轻描淡写地两个交锋,就勾走了足球,破坏了勒沃库森在禁区内的射门机会,只留下又一个沮丧得要命的交完学费脚下空空如也的可怜前锋。 第70分钟,莱昂·贝利在禁区前沿的一脚弧线球击中横梁,差点为勒沃库森扳回一城。哈弗茨转眼又来,试图通过一次高速突破进入禁区,胡梅尔斯及时补位,将球铲出边线。 今天怎么踢得这么好啊! 卡尔已经是第二次还不第三次感到意外了。 胡梅尔斯如此让卡安心,让他久违地体会到了“松口气”的感觉,转而都有点赌气了,寻思着对方要是早点这么出息,他们俩早就是金牌搭档了,没准都没有那些狗血屁事了。 众所周知足坛能开花的美好感情,别说爱情了,就算友情,都是建立在奖杯上的。 像对面的哈弗茨和布兰特玩得倒是好呢,国家队俱乐部,哪里都是形影不离的,但肯定很快就被卖到两个俱乐部,而后天各一方,而后各自结婚生子谋前程,或早或晚渐行渐远渐无书了。 卡尔见多了这样的事,也经历多了这样的事,比如他回看他和胡梅尔斯竹马不幸,有缘无分的过往,他也总结出了悲剧的某个原因,就是胡梅尔斯踢得没他好(…) 不然他们就算天天打架也会被俱乐部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国家队也一样,就好像老师让一对小孩牵着手站一起,闭上眼睛说马茨卡尔请和好。 那他们也该是一对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不知道什么。 第78分钟时,久攻不下的勒沃库森终于扳回一城,通过快速配合,由福兰德在禁区外劲射破门,比分变为3:1。 这一球质量根本不高,纯纯是门将的错。 卡尔一般不会因为丢球怪他的,但这种时刻也会姑息,再度转身骂了诺伊尔:“你冻僵了吗?” 吸了吸鼻子的诺伊尔又委屈又不敢反驳。 你他爹知道了还骂我! 我都要冻感冒了!!!就是变慢了能怎么办? 拜仁的丢球对勒沃库森来说当然是皆大欢喜的。 不是灵光蛋了! 回来了,面子好歹回来了! 而且联赛还是会充满各种奇迹的,三分不想了,万一能绝平呢? 福兰德的进球点燃了主场球迷的激|情,比赛气氛更加紧张,但大家期待的大戏还是没能诞生的。补时阶段,拜仁拿到了一次任意球机会,由j罗直接破门,将比分定格为4:1。 主场球迷骂声一片,期待到最后等来了对手的又一个进球,看过比赛的人都懂这是多么吃屎的感觉,是侥幸主义的又一次巨大失败! 新一轮比赛的重启又是大胜,拜仁球迷是美美乐开花了。 卡尔 10分 第658章 五星:金球奖这个镀金小球含金量最高的地方就是刻上了你的名字。——52.0万 ——回复(12.3万赞):妈呀,卡蜜们是真的憋疯了,一刷新就多出一万点赞 五星:没比赛看的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爹,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们去过圣诞节和新年啊爹,我从庆祝仪式一路吸到今天的比赛终于爽了爹,妈妈我求你快续约吧,我不能没有你啊妈妈,离了你我怎么活啊!妈妈只有待在拜仁才是真正的幸福啊妈妈(含泪奔跑)(追赶)——48.1万赞 ——回复(8.8万赞):这位更是靠着错乱的精神状态赢得了前排社死位 穆勒 9.8分 五星:很神奇,自打伴驾后忽然就是一个回春的大动作。——38.4万赞 ——回复(6.6万赞):笑得想死了,吸收到卡皇的精华了是吧 ——回复(9.8万赞):我经常会因为分不清打分区里到底是南桐在发烧还是直男在虎狼之词勇敢作妖而不敢说话(捂嘴emoji) ——回复(2.8万赞):这真不是玄学,老仁都知道每次穆卡蜜月期二娃踢得就很好,可能他是友情脑吧。 胡梅尔斯 9.5分 五星:博阿滕是谁,别再打电话来了,真不熟。——41.1万赞 五星:狐媚老师在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期迎来了重要的队友重要的夭折。——37.2万赞 五星:不是哥们,博阿滕一出事了你就表现得这么好,你让他很尴尬你懂吗(哭笑不得emoji)——34.6万赞 五星:哥我把你的照片打出来挂床头,我领导同事能去蹲橘子不。——30.2万赞 诺伊尔 9.3分 四星:丢一球扣一星。——37.2万赞 五星:本来想扣一星的,但转念想到你都被卡尔骂成可怜熊了,就不扣了。——34.2万赞 ——回复(2.1万赞):不许溺爱! 比赛日刚回归,拜仁就成了顶流,让一直只能眼睁睁看着英超霸榜新年流量单自己却只能戳日历诅咒该死的家伙们快出来打工踢球给我看啊的德甲球迷们有自己的热闹看了。 比赛结束后不久,俱乐部也趁着球迷们情绪好发了声明,不敢说一个支持,只说一切都等审判结果出来,绝不赞同这样的行为,将会完全按法律程序来。 还是有很多incel男替博阿滕抱不平,觉得拜仁太冷血了。足球俱乐部又不是为了女人开的,就该力挺球员到底,任由女权出击,把一个好好的后卫给害了? 俱乐部搞运营的看到这种评论就眼前一黑,一粉顶十黑不是开玩笑的,赶紧切小号假装路人把这种言论快速举报掉。 卡尔在赛后发布会里遇到的问题也只有三分之一是和比赛相关的,剩下三分之二都在问为什么话会从他这儿讲出来。 其实他自己也想过这个事了。 按照以前卡尔的习惯,再怎么样的人,他也就是默默无视掉,不会跳出来当大判官。 卡尔的价值判断,道德观念,总是隐藏在成熟而理智的行动背后,但他想,也许正是一个个他,构成了这个无比冷漠的世界。 大家习惯了看着道德低的球员替人渣鸣不平,道德高的球员默不作声,而稍微多说两句话的都会被当成是哗众取宠,背叛组织,或者卖弄人设。 毕竟谁的裤子上没有洞,谁的人生经得起放大镜去看,放人一马也就是放过自己。男人里的潜在犯罪者和犯错者太多,于是所有男性主导的世界也默许这些发生。 可你默许了,它就真的会发生得更多。 因为大家知道会被纵容的,谅解的,施暴者反而被当成受害者看待。 劣币会驱逐良币的。 卡尔不想再替他不喜欢的世界添砖加瓦了。 不过他没必要把矛头都转给自己,聚光灯下他轻描淡写地把功劳都推给了高层,表示这是俱乐部上下一致认定的态度,尽管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博阿滕前女友的事。而他自己,不过是跟上领导。 这也符合大家的推测,记者们放心记,球迷放心信。 这一天的先斩后奏让他心里挺舒服的,让赫内斯却是受足了折磨。回到酒店晚餐结束后卡尔又接到了来自他的电话。 结果确实是好的,这也是赫内斯能软下态度的原因,可他的不舒适感强烈至极,就好像被人顶住喉咙: “卡尔,你不能因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就替我拿主意,让整个俱乐部被你牵着走。我不管你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你现在不是拜仁的主席,那你就不可自作主张——” “的确,等我做主席了,我就可以替一个家暴男努力周旋脱罪。我还可以瞒住球员,让他见不到妹妹最后一面。” “我厌恶博阿滕,但他是我们的资产,你不要用这种理想主义的态度去处理这个世界,卡尔,你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在拿这件事摆我一道罢了,换成你是我,你只会把事压得更死!难道我要用这样的腌臜新闻弄烂你的金球时刻吗?至于你妹妹……那是个,那是个可怕的贪念,我余生都会为此忏悔,直到我进入坟墓。我想要和你道歉的,卡尔,我们都想,可你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 “因为我现在依然没法原谅你们,所以我才不愿意听,对不起。” 赫内斯拿他没办法,卡尔知道。 还有鲁梅尼格呢。 如果真的闹翻了,卡尔就倒去鲁梅尼格,到时候他们联手做掉他,也完全有可能啊。 第659章 赫内斯不能去赌那种失衡的局面。 也确实如卡尔所想,就算被他这么下脸面,过了一会儿后老头还是发来了充满感伤的短信,让他照顾好自己。 卡尔其实是有点难过的,可他告诉自己不许犯贱,难过也不许退让。 这些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他会永远感激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但他也不能再随便他们摆弄自己了。说到底这就是一种边界,因为他一直接受被控制,所以别人就会更加觉得他其实需要被控制。 他知道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绝对会在背后说,让他自己选,他也会更想选欧冠决赛,但又不能背负不去看妹妹的恶名,到最后徒增烦恼,还不如俱乐部替他来做这个残酷的决定。 卡尔自己也相信如果真的是他在那一刻面临这样的选择,他也真的会产生卑劣的情绪,把决赛放在妹妹前头的。但他依然会去看望莉拉,再竭尽全力赶回比赛。到最后无论如何,也许两头都顾不上,也许旁人都怪他,也许他自己都怪自己,也许他依然会充满了后悔,可所谓的掌握人生不就是每一个选择都由自己按下吗。 他的选择权总是被拿走,或他自己不情愿地按照引导,走向了违心的选项,这种过程无异于拿走他的生命。 而卡尔要用刺回去的方式来表达明白自己的不喜欢。 在这种伤害里,界限才会清晰起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再去谈和解才差不多。 卡尔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尊重。哪怕这种尊重是包含着忌惮的、不满的,甚至愤怒的,怨恨的,疏远的,而再也不是全然欣赏全然满意全然怜爱的了,他依然要夺回来。 他顺着聊天界面翻,连日来博阿滕都在向他求助,恳求他能在公众面前替他说话。 有卡尔开口,大家的怒气或多或少会小一些的。 但卡尔只是踩着丁字步站在窗边,任由晚风吹动他的头发,左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滑动着屏幕,像一尊漂亮的雕像。 这些聊天记录都出现在了他和另一个博阿滕的页面中。 他亲哥哥的。 找到大博阿滕的聊天方式,废了卡尔好大的力气。博阿滕两兄弟都是混血儿,在柏林长大,性格却大不相同,关系也不亲密。成年后他们一个加入加纳国家队,一个加入了嘚国,在南非世界杯时还曾同场竞技,闹得很不愉快。 大博阿滕不太受媒体关注,本来也不想掺和进这个事里,直到卡尔联系他,把聊天记录发给他,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内情,他弟弟会是被冤枉的吗? 他显然被激怒了,告诉了卡尔关于弟弟死去的前前女友,来提醒卡尔别被欺骗。 正翻看着,新闻app弹出头条提醒:《大博阿滕炮轰亲弟弟:和他早已断绝联系,鄙视对女性的暴力》…… 卡尔在询问大博阿滕时,没想过他弟弟会清白,但确实也没料到坏到这种程度。 他没什么感伤,类似于多年队友竟然如此云云。 其实卡尔一直都知道世界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 他不再矫情地假装一惊一乍了。 他只是想着一样是玩弄手段,不如玩到顺遂心意的地方去。 卡尔讨厌这个世界,但又不是不擅长玩斗争游戏。 牌桌上没有赢家,那他就想办法坐庄啊。 或多或少,他总能改变一些的。 有能量就要去用,否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第143章 大卡 卡尔早上起来时注意到自己头发变长了。 头顶的金色又冒了出来。 这玩意说起来也奇怪, 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或者说最起码是一夜之间变明显的。卡尔补染的速度几乎是一个月一次,每次还得一起把眉毛睫毛给染了, 可睫毛换的速度更快,他才不要每天早上起来在那傻乎乎地给自己刷眼睫毛。 于是睫毛的颜色总是越来越浅, 早上起来看新闻, 新闻里看到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卡尔也没得挑,只好这么看着, 一百二十寸的大屏幕无情放大一切,他的睫毛都透光了,和黑色的刘海怎么看怎么不搭。 倒不是丑, 就是搞得好像睫毛才是特意染的, 他故意弄了点时尚小巧思, 在自己的脸上整了个翩跹的金色蝴蝶似的。 卡尔只习惯在克罗斯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睫毛, 他的头发和睫毛都是天然的,和他这种不一样。 矫情,卡尔对着电视里的自己扒了一下眼睫毛,疼了才讪讪松手, 又跑去照镜子, 结果发现头顶也冒金颜色了。 他刚染完头时才是真的烦,那时候好像半个月就长出一层金来,为爱冲动恨不得把已黑化写在头上的卡尔黑化了两个月就绷不住了, 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也没人说当苦情男这么麻烦啊。 他也问过造型师怎么延缓这个过程, 造型师说新陈代谢快,头发健□□长是好事情啊,为什么要慢下来? 卡尔寻思着我来一次你挣一次钱, 你当然巴不得我是哈利波特,头发一剪就长回原样了。 造型师看他沉默着不回话,赶紧又找补:“像你这样成年了头发还这么金的人是很少见的,等之后你长出来的头发本来就是棕的,就一点也不明显了。” 这一长就快十年了。 造型师真是超级骗人。 如果不是发顶明显能看到偏暖调的光晕,卡尔都担心自己其实是一直在长白头发却不自知了。虽然说他才三十岁,还远远没到长白发的年纪,可是考虑到他天天像八十岁老头一样沧桑,真长了他也不会太震惊的。 第660章 在镜子前一打量自己就会无意识多花一点时间,卡尔忽然觉得自己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 最近因为在努力试着戒断安眠药,睡醒后头疼的症状缓解了一些,他的气色倒是变好了。 因为气色变好了,那种苍白和沉郁带来的沧桑感也消失了,就好像商业片男主角看起来总是比文艺电影男主角风华正茂,其实不一定是真的年轻了,而是生命力的厚薄也会体现在外观上。 他微微偏转着看自己的脸庞,忽然发现他对时间的感知也是如此滞后,三十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总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是个四十岁的人,时针真的拨转回来,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还算年轻的。 就好像他那时候看巴拉克三十岁了,完全不懂对方在绝望什么,在他眼里巴拉克就和二十几岁时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正英俊的时候。 但如果在他旁边放一个十八岁小孩现在揉揉眼睛抱上来他应该也会绝望的,出门开车开着开着就不小心停到警察局,进去和制服女士们大眼瞪小眼了。 卡尔对着镜子失笑了一瞬,对过往有点温情的感觉,也有一点点无法描述的细腻失落。人生的错位好像就在于很多事必须得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他那时那么那么喜欢巴拉克,但也不能理解对方,一定要过了这么多年,一直要到自己也来到这样的年岁才可以。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这时候才刚刚开始真正地进入社会,或站稳脚跟,开始对生命进行许许多多的尝试,但正因卡尔已独立太久,他反而忘记了他年纪还不大。 之前他一直用比较极端的心情去想未来,觉得要么是彻底放下一切清净逃离,要么就只能维系原样默默忍受。其实现在想来,他才三十岁,去定论一生还太早了。还是先活一天是一天吧,有什么事当场就解决掉,不要堆到未来了。 卡尔一直觉得自己是过度敏感的,但到头来对世界的过度敏感造成了他对自己的过度迟钝,就仿佛过敏的人反而会因发炎而堵塞鼻子,什么味道都闻不见了。 他今天上班时和穆勒感慨:“我才发现我才三十岁。” 穆勒忍不住想笑:“不得了了,你终于发现了。” 他一直对卡尔的自我认知感到不理解。 在卡尔的世界里,二十九岁的穆勒还是小孩子呢!三十岁的卡尔已经是超级大人了! 卡尔有点犹豫地问他:“你觉得我让头发就这么长,不再染了怎么样?” 穆勒愣了一下,抬起眼皮扫一下他的头顶,再看向他,斟酌着想卡尔为什么忽然要动已经染了这么多年的头发,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 “当然好啦,每个人都想要金头发呢。不过怎么忽然改主意了,我们karli一觉醒来终于学会照镜子了,震惊地发现自己真是个年轻的美男子,决定融入主流审美了?——哎呦,我不说了嘛,别打我qaq” 他促狭地笑,被卡尔一巴掌打明白了。在最初的尴尬度过后,他们俩好像又能若无其事地回到好朋友的状态里了,毕竟他们做朋友的年限实在是长,让摄魂怪把他们的灵魂吸走了,他们的身体也会按照默认程序自动手拉手走开的吧。 但又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彻底回去了,比如卡尔感觉自己拍得重了,感觉穆勒好委屈地在抬头看他,好像疼得鼻子都红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就自然而然上手给他揉揉说对不起了,然后穆勒会扑过来要闹他,不能承受和队友在场上打架的卡尔威严镇压,两个人恢复哥俩好勾肩搭背一起走……但现在卡尔就没办法把手放上去。 他手掌刚下意识抬起来,指尖刚碰到穆勒温热的肌肤时又立刻超级不自在地弹开了。 真要命。 卡尔忽然开始觉得他们之前会不会太亲密啊?可是球场上队友间都是这样的,像卡尔这样不会拍队友屁|股掐他们奈奈头的仁已经很文雅了其实。 他纠结的神情一瞬闪过,立刻被穆勒捕捉到,穆勒也立刻强行舒展开表情,做了个鬼脸: “骗你的,才不疼呢。” 他笑嘻嘻地举起胳膊,做一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我很结实的好不好?” 卡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过的外贝外就发出了大声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勒:…… 罗本从另一边笑过去了:“托马斯,你确实很结实,人家都是展示肌肉,你直接上骨头。” 卡尔赶紧捂住穆勒的耳朵,拦截住把手和腿挥舞出残影的他:“好了好了,不听恶评,不听,你有肌肉的,有有有。” 穆勒真不动了,在他胳膊里呆呆地抬头看他,卡尔这才意识到这动作怪亲密的。 虽然他表情很淡定,动作也很淡定,言语更淡定,松开手后和穆勒说走吧,可实际上心里真的好发愁。 哎! 这怎么办啊! 他们什么时候能恢复之前的样子? 卡尔都忘了告诉穆勒,他不想染头发纯粹是觉得有点麻烦了,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每次虽然只是补染一个头顶,可他的形象之前,造型师做得精细,从漂到染,这么一两公分的长度,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 两三个小时做什么不好,要做这个呢? 穆勒着急地追他:“可以捂我耳朵啊!我没事,我没事,哎呦……” 第661章 他不小心踩到胡梅尔斯的脚,摔了个大马趴。 “抢圈练习还没开始呢。”胡梅尔斯微笑着把球勾起来,在膝盖和脚背上灵活地颠了几下后一把捞进怀里:“别着急啊托马斯。” 队友们都以为穆勒又是在故意搞怪呢,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卡尔本该也一起哈哈笑的,但又有点紧张地折返回头。 穆勒没生气,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就一下子摔倒了,可余光里看到他过来,原来想坐起来一起笑的劲立刻就没了,恨不得一把抱住卡尔的脚踝等对方把他捞起来。 可另一双鞋拦截住了印着karl-3的球鞋,胡梅尔斯低沉动听的声音柔软地向卡尔定向飘去,泄露一丝落到穆勒的耳朵里: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托马斯一下子跑过来。早知道我扶他一下了,宁愿被撞一下,也不该让他摔了的。” 卡尔自觉这事还得怪他自己不自在地走开,害得穆勒在后头追,于是下意识宽慰他:“没事,不怪你。” 塞贝纳本就贫瘠坑洼的草地被穆勒又揪掉了两坨。 卡尔也没别的人去分享改头换面的心得,给乌尔里克发了消息,对方暂时没回复,但卡尔再往上一翻,发现她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去上学了,固定的哪些时间段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有急事打私人电话,她能收到,立刻恍然,心里也升腾起一种兴奋和快乐来。 的确,现在正是嘚国大学的期末。 圣诞节太长了,回来后立刻就考试也不人道,再加上很多学校十月中旬才开学的,课程也还没上完。所以早一点的一月底,迟一点的二月中旬才开始考呢。 一般来说,学生在大学里的成绩只能保持五到七年,乌尔里克申请了重新入学,但她之前的课程成绩已不再生效,她得重新考试了。 托了老师的福,她的学籍档案全都还非常完整地保存着,甚至她当年写过的课程论文都有。 “那个时候你说不读书了,我还说到底困难成什么样了,实在不行,在系里给你办捐款。” 她的教授也从老头变成了超级老头,再过一两年都要退休了,激动得流下了一两滴眼泪: “但我回到办公室,真是彻底傻眼了,你手续都办完了,人也联系不上了。我一直都觉得很自责,觉得那时候如果我没骂你工作不专心,而是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好了。” 乌尔里克:我靠,你也知道啊老登!你是应该愧疚一点的,我因为能干肯干,都快被你压榨死了好不好! 她立刻眼里也包裹上泪,反手握住老师的手:“老师……我终将还是要回到法律殿堂中的,在您的引领下徜徉于知识的海洋……” 托“我的院长老师”的福气,以及给学院捐了几间新的办公室,她直接插班重新入学,把档案算在这学期了,不用等春假后的三月再重新开始。 光速走完所有流程后,她甚至还赶上了最后的一些lecture,注册了期末考试,最近一直在玩命复习。 卡尔正好不想上班,什么拍杂志,拍广告,上电视节目,录播客,进电台,客串电视剧,一蹲就是两小时的专访……通通不想干! 乌尔里克去上学去了,他的心情就像送高级管家妈妈回归人生(不是)顺带解放自己一样,不是一般的心旷神怡。 “不要管那些事,能推尽管都推掉好了!你好好上学要紧。”他和乌尔里克打包票。 经纪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卡尔……我真是对不起你,我是不称职的经纪人,你却是世界上最好的客户……” 卡尔:疯狂心虚但美好微笑! 从狗屎工作里解脱出来后他也发现了其实少点曝光的危害真的很大,那就是后悔怎么不早点偷懒,为自己浪费的时间和忍受的疲倦而扼腕叹息。 这种领悟不亚于学生一旦错过了一次早八后,就会悔不当初地懊恼自己之前为什么要上。 只有球迷们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卡尔在金球奖之后其实忽然就低调到谁都找不到他。假日里还可以说是在度假,大家虽说如饥似渴,可也只能一边骂他爹的洋人你们凭什么过这么长的圣诞新年假,一边苦哈哈地关注穆勒的ins,从站哥这里看看一手消息,也算是聊以慰藉。 等拜仁办了超级隆重的仪式,他们终于爽了一下。 比赛恢复,卡尔场上大杀四方,场下也大杀四方,大家终于真的爽了起来。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家忽然惊讶地发现卡尔又人间失踪了,除了假日刚结束上过天空体育的度假采访,和阿迪等长期合作商的东西还在放出,他本人直接哪里都找不到了。 啊? 德甲球迷恨不得太阳报连夜把总部迁去慕尼黑,趴卡尔床底看看他在干嘛。 不是,爹。 人家金球奖后都是营销多到强健人眼,粉丝美上天,怎么就到我们这儿就这么平淡地结束啦? 你不会真的把真的放在塞贝纳了吧? 粉丝是进入极度痛苦的戒断期了,路人倒是对卡尔有点改观了。 什么营销,果然是洗|脑包嘛。 真营销拿了奖不造作? 搞得就连黑子都没有发作的空间。 一整个谦逊、低调。 奢华内敛有内涵这种足球圈最难立的人设也是给他立住了。 第662章 油管上一个经济学的大博主花了半个多小时来详细拆解卡尔的个人形象宝贵在哪里,为什么他备受顶奢欢迎,最后得出结论,大奖后的沉淀也属于饥饿营销的一种,如果个人形象也是一种品牌,那卡尔这种牌子就是永远让你感觉买不到,看不足。 “他的经纪团队和他本人都实在是高明。”博主摇头叹气,总结。 这个视频很快大爆,粉丝们纷纷感慨我爹太聪明了,黑子们纷纷感慨这吊果然心机深沉,真路人纷纷感慨原来这个帅哥模特是踢球的带明星。 “卡尔这仁虽然装,但能装到这种沉稳的地步,确实已经不是凡人了。他们拜仁就会养这种政客材料。”就连理中客也情不自禁地感慨了起来。 天生的政客材料卡尔正欢欣鼓舞地鞋子一甩往家一摆,不加班的日子日落仿佛都来得晚了一些,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家里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放的东西。 他的房子重新布局了一轮,其实初始颜色还算漂亮,有点温度的奶白搭什么都会漂亮的,卡尔主要是尝试了更多颜色的地毯、沙发垫等东西,墙上也错落地挂起了画,留了一个位置,那一幅画他选好了,但暂时没挂,打算拿去印刷切割成拼图,拼好了再挂上去。 拼图有体积感和细微的光影变化,但又没那么强烈和土味,配上细腻的色彩印刷会很漂亮。一些画作换成拼图上墙的话,会趣味很多,又不会丢失典雅。 再添一些绿植好了,卡尔这么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原本放圣诞树的地方。 树已经被拿走了,可卡尔仿佛还能看到它。 其实穆勒替他把树立起来后,卡尔立刻就觉得如果树下有个小狗窝会是多么漂亮温馨的场景。 窗外雪花静静飘洒,圣诞树上彩灯微微闪烁,下面是奶黄的软窝,上面窝着惬意打盹的小狗。 卡尔连小狗穿什么样子的红色小三角编织头套和棕绿色镶白边小披风都想好了,帽子和披风上都要挂小毛绒球。 但是他能养好一只小狗吗? 卡尔不知道。 努力掏出热情和温柔去面对生活时,他越来越体会到其实自己心脏中的悲伤也不少,很多个过去的卡尔好像还在哭泣,而卡尔也只能选择拥抱他们,努力活在现在里,告诉他们其实未来的我们还不错。 卡尔觉得自己知道什么是爱,但他好像无力付出那么多。他会不会很坏地嫌弃小狗太吵闹,把家里弄得一团乱。他会不会很坏地在半夜揪住小狗的脖子不允许它待在房间里,然后因为对方着急地扒拉门和呜咽而半夜睡不着,冲它发脾气? 如果小狗在家里生病了,而他得去比赛该怎么办。 爱是多么具体啊,全落在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里。 他人生里这么爱过的大概只有莉拉,可他做得不够好,他确实有因恋爱和独立搬出门而减少了和妹妹相见的日子,他确实有回到家里发现妹妹在摆冷脸而疲倦沮丧的时刻,他确实有因为忙于工作而错过了莉拉的生日派对,被她生气地扔蛋糕说我讨厌哥哥、而后感到特别生气委屈和恨不得也发火说我尽力了的瞬间…… 可他也得到了那么多幸福的,安稳的,感到人生有所环绕,有所意义的时间。 卡尔还没开始,就觉得已经欠了一宇宙的债,抱着枕头躺倒在沙发里,心里好像都呜咽两下了,过了一会儿才想到他根本还没养呢,才松了一口气。 小猫给人的心理压力就少一点,因为小猫一般不会爱人爱到骨子里,卡尔反而能松一口气,被小猫抓了也不生气,心安理得地承受这种互相亲昵也互相伤害的关系,为小猫每一次靠近而感到惊讶和欢喜。 他想发消息给巴拉克问你是不是很会养狗?因为巴拉克把他养得挺好的。但这太无厘头了,卡尔转了转手机,选择发消息给克罗斯,问他如果自己不再继续染头发了会怎么样。 卡尔感觉他应该会不太赞同的,因为他刚染黑那一会儿克罗斯是唯一一个赞同的,看了他两眼说挺好的,一点都没像别人一样痛心疾首,大惊小怪。 可见对方喜欢黑发。 但克罗斯喜欢黑发,却没像他一样去染,这就是他好的地方,克罗斯不会为了别人去做让他不舒服的改变。 谁知卡尔却得到了一连串问号。克罗斯以为他在开玩笑,再三求证确认卡尔真的要任由金发生长,不再折腾它们后,甚至破天荒地拨了语音过来。 “谢天谢地。” 他听起来像在跑步,喘息得很规律,还有脚踩在跑步机带子上那种轻微的摩擦声,听得卡尔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点,不想让这位性感男士的呼吸落到他的耳朵上: “你终于不要丑头发了。” 丑,丑头发? 卡尔差点没绷住。 “哪里丑了!” 他也是有审美的好不好,卡尔一万个确定黑发绝对给他带来了时尚圈人士爱说的高级感: “我没有觉得头发丑,我只是不想再为它麻烦了,就像你一样。” 克罗斯:“啊?” 卡尔解释:“托尼的头发,睫毛这些,不就一直都没变过吗?只是做造型,但没染过颜色。” 克罗斯:…… 原来他在卡尔心里一直是一个纯天然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当他是男猫吗? 他头发当然也染啊!不然长出来颜色很不均匀的,怎么可能全是根部深一点,金棕色,发丝浅一点,白金色呢? 第663章 但他忽然涨红了脸,怎么也没办法承认自己是精心修饰出的漂亮。 都怪卡尔,真讨厌……这不就是在夸他长得像精修过的一样吗?怎么会这么顺理成章地想他的…… “世界上没什么纯天然的漂亮头发,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卡尔那种在他二十岁时还依然柔软光亮的金发才是少见的,多少人把头□□白了都漂不出这种色。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就是纯粹的基因彩票。 克罗斯很多时候经常一闭眼睛就能看到十七岁的卡尔依着夕阳、窗台冲着微笑,手掌轻轻落在他的头上,金发垂下全世界最柔软的轮廓。 塞贝纳那是那么破破烂烂,他们的更衣室甚至在地下,可那却是克罗斯记忆里它最好看的样子。 他们一起背着包,在夕阳下走过棕红的石砖墙。 “嗯?”卡尔不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克罗斯立刻刹住了车,喝口水咳了两声:“黑发也不丑,只是没有金□□亮,你不要染是好事情,但你现在还是去把已经染黑的洗掉吧?不然过渡期就不好看了。” 卡尔异想天开,用乐观的语气说:“没准我可以剪个寸头——” 克罗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严正警告:“不可以!” 嘻嘻。 逗小猫真好玩! 卡尔美美挂掉了电话。 他不想再陷入对小狗的想象和纠结里,决定把这个事记下来,等下次咨询时一起问问医生,看看他怎么看。卡尔已从一开始的和医生完全没话说变成了会主动有事想分享,他都怕未来会变成事情多到说不完。 起身,他决定看美食节目,试试新菜谱。结果门铃响了,卡尔按遥控器探头看看屏幕上是谁,竟然是穆勒。 奇了怪了,才分开没多久呢。 要有事的话,下训时候怎么不来和他说?看他和基米希在加练吗?那也可以等等他嘛,卡尔是越来越不留情,基米希好像有点进入脆弱期了,每天训练一结束卡尔一向他走来就开始紧张,在更衣室里也不敢和他当刺头了,也不和别的队友摆管理员的本能了,而是天天孤孤单单怀疑人生。 卡尔be like:知道你队长的厉害了吧。 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发愤图强继续打鸡血了,卡尔最看好基米希的主要还是他的性格确实顽强倔强,能有这个劲头在,人就不会遇到困难一直垮下去。 而且下一代里也没旁人可选。 什么时候国家队能再天降紫微星啊? 卡尔都开始有点自恋了,想着难怪那时候卡恩对他那么好,他从来没在坏脾气狮王的手上吃过什么苦头。要是现在队里能多一个十八岁的卡尔,卡尔也会对他好的。 他去给穆勒开门,对方车已经停好了,抱着一个裹着包装袋的盒子,脸都被挡住了,就剩一双笑眼睛露在外面,都顾不得打招呼,只和卡尔激动地说: “快看看这是什么?” 能是什么?什么日子啊在这儿送礼。卡尔赶紧接过来让他放松一下,东西出乎意料的轻,里面仿佛都是海绵和泡沫,他听到声音了。 门关上,他们就在玄关这儿拆。 “神神秘秘的,你下训后就去拿这个了?我……” 卡尔的手顿住了,声音也顿住了。 箱子一打开,他曾经放在门廊里摔坏的那个瓷瓶就出现了。 不过换了新皮肤,碎裂和缺失的地方用金子粘了起来。 缺了一块大的地方,位置比较高,大概是问过了,里头不放水,工匠索性让它空置了,只做成一块典雅的小小窗口,金色的脉络蜿蜒,到这里延展上去,在这里开出素雅的花,继续向上。 “我在网上问中国人该怎么办,他们都说再烧一窑新的,实在要修的话找日本人——运气超好,真的找到了。” 穆勒蹲下来,高兴地拿起来给他展示: “做得又快又好,对不对?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可是你放在门口,肯定是觉得它漂亮,喜欢的,为什么不修好呢?就算用不上了,也还可以收起来,不用为了打碎东西难过……” 他说得兴起,见卡尔不回应,着急地一抬头,撞进卡尔哭与不哭时仿佛都会水光潋滟的眼睛里,顿时忽然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低头慌张地把瓶子放回层层叠叠的保护中,起身试图拍掉手掌上的泡沫: “瞧我,真是的,非拉着你在门口就拆……” 这些小的塑料泡沫球容易起静电,他越拍,越在手上滚,死活下不来了。 “托马斯,对不起,我……” “别和我说。” 穆勒转过身去,轻轻说:“别学这样,就算你知道了,那也,那也没关系了。我们就还像从前一样,我本来也会为你做这些事的……” 他捏住泡沫球,手指刚用力,对方就溜走,真是让他气得都想哭了:“这东西真是……” “谢谢你,托马斯。” 卡尔把瓷瓶放好,从背后轻轻地拥抱住他。 穆勒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这样的轻轻的环抱中,像日本人香炉里燃烧掉落的烟段一样安静地酥裂开。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艰涩地,极小声地问。 卡尔要松手,他却一把抓住了。 第144章 大卡 门廊里他们沉默地对视, 太阳现在是真的要落了,从客厅西边的落地窗里暗淡地透进来最后一点点,穆勒的蓝眼睛又变浅了, 一点一点,像闪着水光。 第664章 “我不知道。”卡尔自己都想叹气, 受自己这些渣男发言了, 但他也只能这么说:“但我没有想要躲开你,托马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过去的, 现在的……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改变这些。” “你一点哄人的才华都没有,卡尔。如果你不说话, 只是来亲我, 我肯定要死心塌地一辈子了。” 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话吗, 卡尔无奈地说:“别胡说。” “我没胡说, 我真的很想我们现在就接吻,然后我们就在这里*,我把你的腿放在胳膊肘里,行不行?哦, 不行, 花瓶会再掉下来的。” 穆勒踢了箱子一脚,让它滑走,逼近卡尔, 在对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时也退出, 悲伤地说: “你看,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不好的东西,丑陋的, 你不喜欢的……这样的喜欢永远都比不上朋友的喜欢,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知道。” 他想笑,想故作埋怨,可却提不起表情,最后只是难过地扯了扯嘴角,星星点点的泪就像星星点点的碎钻一样,在他的眼睛里盘旋:“你干嘛要知道呢?” 七年前他想哭着问他为什么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也想哭着问他为什么要知道。 但彼时彼刻,此时此刻,明亮的月光下,昏黄的门廊里,他都哭不出来。穆勒一生里大部分流泪的时候都是因为感动和幸福,因为许多复杂的情愫盘绕近乎夺走心脏,在真正的痛苦面前,率先袭击他的总是荒凉。 让他沉默着做不出反应。 他觉得自己变得没力气了,整个人仿佛都变小了,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他就能就这么飘走,飘出卡尔的家里,飘在慕尼黑半空,最后挂到教堂的尖顶上,沉默地垂着头,手脚随风飘舞。 “对不起。”卡尔把手指轻轻放在他的脸侧。 穆勒把脸埋进他的掌心,用鼻尖蹭他,含糊不清:“我喜欢你……” 小猫和小狗真的很不一样,小猫在最喜欢的时候都中气十足地喊我讨厌你,小狗在最可怜最受伤的时刻都会呜咽着想蜷缩进人的怀里,沾染一点点的气味体温都好,呢喃着说我喜欢你。 卡尔喜欢小狗胜过小猫,可他不敢养小狗也胜过不敢养小猫。他把穆勒的脸擦干净,擦到对方难过地谴责地渴望地用眼睛看着他,询问他: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也想要接/吻吗?” 穆勒本能地摇头,又迟疑了,重新点点头。 卡尔曾教他好多事,穆勒进更衣室第一天就是他带着选柜子,放东西,就连穿球袜都是他重新教了一套法子,才能套得正正好,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接/吻也是他来教。 是背/嘚的刺|激吗,还是因为自己教出来的就是好?卡尔捏住穆勒的下巴让他不要这么急切,在他着急呜咽后又重新松开任由他轻轻啃/咬……屋里变黑了,黑暗里只有心跳,水渍和呼吸震耳欲聋,卡尔不懂一个两个怎么都像没断奶,但他反正不给吃,亲吻就够了。 他把衣服拉下来,灯按开,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和站在原地正大喘气的迷茫穆勒说:“过来帮我做饭。” 穆勒迟疑着跟着他走,半天回不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慌忙跟过来,卡尔丢给他什么,他就急忙忙要切,被揪了耳朵: “先洗一下。” “痛……” 卡尔替他揉揉。 穆勒手里拿着两个番茄,紧张得不行:“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无语了,怎么没睡都问这种问题,胡梅尔斯好歹是睡完了才问的。 卡尔和他说:“朋友关系。” “哪有这么——唇唇的友谊。”穆勒比划。 “那你想绝交啦?” “我没有!” “你想上位?” “……也不用,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卡尔分不清他是真纯还是在装纯,哭笑不得的,把番茄夺过来放到他的头顶: “别抠了,再抠皮都要破了!好了,不要动,你先站在这儿吧,等我来拿你再动。” 穆勒变成了新鲜出炉的番茄碗。 他真不敢动了,但又着急:“卡尔?你,你不能这样,你告诉我啊,卡尔……” 卡尔背对着他切肉:“接吻,你试过了,你喜欢吗?” 穆勒急得声音都开始变哑了:“你但凡摸我一下也知道的……” 他喜欢,卡尔是不奇怪的,就是问一下,确定一下,万一就是生物反应,但穆勒心里不得劲呢?现在他看出来,对方心里也很得劲。 卡尔只是奇怪他自己也喜欢,最起码是不讨厌。 难道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洁癖,他只是很简单的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土皇帝,心脏裂成了五六七八九十块的那种吗。 没准他就是自己矫情来着。 这倒是能很好地解释他乱七八糟的感情困境。 穆勒急死了:“卡尔——” “别叫了,我正在思考。” 卡尔把切好的牛排归拢到一侧去,换了一套新的刀和案板,又开始给虾开背: “我觉得我暂时没法确定感情关系的,不能曝光很麻烦。而且你也知道的,我可能还喜欢好多人。如果我最后没法和你在一起呢?” 穆勒都绝望了:“我不是一直在过这种日子吗……” 卡尔:那倒也是。 他又开始觉得穆勒简直可怜死了,哭笑不得的:“你别再这么看我了。” 第665章 “你都不回头,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不能在一起的话,我也愿意亲吻你,甚至更多,托马斯,但我没法保证未来。” 卡尔没被他打断,只是继续说着: “不是因为我想玩弄你的感情,不是因为我将来一定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单纯是因为我没法保证未来——我不确定以后是什么样,我现在只能和你讨论眼下的事。眼下的事就是你替我修好了那个瓶子,我非常感动和开心。我们俩试了试接吻,效果不错。如果你现在不想走,我们还会一起吃晚饭,就连吃完的事我都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到那时心情怎么样……这么说够明白吗?” 哎,怎么听怎么渣男。 卡尔感觉穆勒应该要飞快地失恋了,因为对方是个很认真的人,大家都觉得他是那种二十岁就会结婚的标准嘚男,卡尔也这么想,所以更为穆勒透支错失的岁月感到惋惜。 他不想矫情地说“我不值得你喜欢你快去爱别人吧!”,拥有才是祛魅,他可以让对方知道他们就是单纯不合适。 很抱歉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我也愿意和你尝试,但恐怕我和你想象中不一样。 也到了坦然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了。 可穆勒只是在后头问他:“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要回家了?卡尔去洗干净手,擦干净,决定穿外套送他一下,转身点点头说:“嗯,放下吧。” 穆勒走了过来,一把拥抱他,像小马驹撞进一大片春日花田里。 “我听懂了!那我申请直到吃完晚饭前,我都要当你的男朋友。” 卡尔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了,是真的那种因为对方太神经了,而本能地忍不住笑了一下: “啊?” “不是到吃晚饭都固定了吗?那这段时间也可以谈个男朋友,一小时后再分手。” “你想把人生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那这个小时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呢?” “我没有朝你要天荒地老,卡尔,你不用对我负责一辈子。” 穆勒把手硬塞给他: “就喜欢我一个小时,好不好?” 一个小时,那卡尔当然能做到的。 尝试新鲜的人,新鲜的感情和互动确实很不错,重新去认识一个熟悉的但又在这方面完全陌生的人也是格外刺/激的体验——刺/激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好像道德标兵型好女人经常doi姿势都没解锁几个就生了三胎,终于忍受不了丈夫发了脾气后却被一刀抹了,就这么上了天堂;而坏女人却走四方,忙着享受人生呢。 在男人身上只会更明显,老实人都是拿来骂人的话。 如果他们没差点把正在煮的锅弄翻就更好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没真的撒了,卡尔也就是吓了一跳,然后就靠在了穆勒的肩头笑了一会儿。 虽然这一个小时非常棒,但卡尔怕自己沉迷,吃完饭就把人踹掉了。 大家发现穆勒现在也是莫名其妙支棱了,天寒地冻的训练,诺伊尔往身上套三层衣服,他穿着小短裤就蹦跶着跑出来了,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卡尔从穆勒这儿得到了新的生活灵感,询问诺伊尔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不去他们喜欢的那个餐厅了,老是那一个,虽然也非常好吃,但万一有更好的呢?卡尔决定换一些试试。 认识多少年了,总算能等到一回卡尔来巴巴地请他去吃饭。 诺伊尔心里爽的,天也没那么冷了。他呼了一口气,一边戴手套一边问卡尔:“今晚全给我?” “吃完饭再说吧,不太确定。”卡尔如实说。 诺伊尔顿时生气,一扭头:“呵,那我不去了。” “我去。” 胡梅尔斯款款……这次没有款款了,只是非常自然地从后面冒出来,温柔地和卡尔说:“最近瘦了,饮食上可以宽松点。” “瘦了,为什么?太累了吗?”卡尔立刻被吸引得去关心他。 和吃饭运动不受严格监管的普通人不一样,运动员体重的不正常增减都属于特殊的事,要高度重视的。 诺伊尔:…… 仁民群众里有攻贼,是谁他不说! 再说了,他和卡尔小情侣闹别扭,关胡梅尔斯这个py什么事? 小三行径! 他一把扯过卡尔,似笑非笑地看向胡梅尔斯:“谁说我不去了,你听错了,马茨,我和卡尔还在商量而已。商量好了,我现在就想去了。” 卡尔忍住笑,也抬头看他:“是吗?那太好了。” 如果卡尔想,生活立刻对他变成了简单模式。事实上他不必过苦行僧的生活,也没有无形的眼睛每时每刻审判和挑剔他,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别人的挑刺不是他能负责的,他永远也满足不了他们。 而且人很贱。 正是因为卡尔显然没有满足他们的意思,他们反而爱得更深了,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因为他迟迟不肯续约,极端球迷组织本来还打过几天质问他的牌子,结果被别的拜仁球迷骂得半死,比赛还没开始,人先被灰溜溜地赶出了球场。 一些路人瞠目结舌,惊叹拜仁球迷铁m,捂嘴偷笑说没见过把球员这么捧上天的。 不续就不续呗,就求着他? 好没出息的俱乐部,好没出息的球迷。 还天天吹什么宫斗大舞台有胆你就来,吹什么足球运动员有自己紫禁城,结果还不是被一个人就拿捏得惨惨的。 第666章 德拜迷愤怒地一炮轰过来:“歹人!你怎么不去劝你蒸煮不续约啊?歹人,你怎么不去劝你蒸煮别踢世界杯啦?哦,原来是你蒸煮还没夺冠过,舍不得啊?自己是没爹没马的孤儿就想害得别人也这样?滚吧!你蒸煮已经剑指2022了,我说的!” 世界杯前别惹的各队顶梁柱是这样的,球迷是真的会记恨一辈子。 博阿滕虽然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大烂人,还在和法院拉扯罚款来逃避坐牢,数额已经上涨到了200万欧元,但还是没谈拢。 大批女孩聚集在法院外举牌抗议,要求不能轻放。 凭什么社会名流交了钱就可以逃脱罪责,继续回去工作?这不就是在告诉这个社会,在路上打女人要坐牢,但在家里打女人可以无事发生吗? 他紫砂离世的前女友引起了女孩们空前的愤怒。他已完全不出门了,只有进入法院时会坐车出来,车上也要被砸很多垃圾。 球迷们恨他不道德,更恨他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事,国家队本来就缺人,现在好了,又少一个。 卡尔不续约这个事不可怕,可怕的是结合他这赛季开始就在国家队里捂脸说过什么累了这类的话,再加上他家里的事接二连三的曝光,球迷们真的担心他是不是不想继续踢了。 他肯定不是想免签转会走,那不续约就只能是想退役了。 世界杯后退,还是…… 光是想到这个,球迷们就要掐人中了,说都不能说出来。 再看任何人扯这个事,他们都要发疯。 不过卡尔能堵住所有人嘴巴的当然还是他在场上的表现,就像他能堵住队里所有漏洞,堵住对手的进攻一样,你再恨?再恨又怎么样? 还不得是又忍气吞声回头重跑。 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能过一次卡尔这辈子的集锦top1都有了,恨不得撕衣服庆祝,化身肖申克的救赎那张海报。 不过新年后受到伤病潮影响,主要是受到外贝外和罗本的伤病的影响,上半赛季调整好后近乎战无不克的拜仁开始进入波折期了。 1月时只有三场联赛要踢,一切都还很顺利,他们分别以4:2和5:2的大比分战胜了云达不莱梅与霍芬海姆,但到了2月三线并进时,压力立刻上来了。 2月3日他们2:0拿下美因茨,6号就得踢踢德国杯四分之一决赛,尽管6:0赢了帕德博恩,但下场后罗本就受伤了。 这赛季撑到现在他才第一次受大点的伤,都算很奇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格外遗憾前两个赛季他欧冠决赛都是要么伤要么没恢复完全,所以今年更是刻苦得要命,可这会儿还是没撑住。 “我要是像卡尔一样健康,也许也拿金球奖了。”他仰天长叹。 “不容易受伤本来就是身体素质好,是天赋,不是后天能练出来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的爹妈熟练地前来探望,虽然罗本很小年纪时就秃了头看起来一把年纪了,但正因如此,看到现在依然一把年纪的儿子,他爹妈才会觉得他还小。 毕竟儿子已经长这样很多年了!那不就是没长大嘛! “你看,你还有我们啊,他就没有。” 罗本:…… 他嗫嚅了一下,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不懂自己的家人的嘴怎么像沁了外贝外。 没了罗本,联赛里迎战沙尔克和狼堡时拜仁立刻踉跄了很多,踢了两场平局。 这平局还不是靠门前的爹,爹,爹守护的! 粉丝们千言万语化成一个词,续约! 但卡尔已铁了心等到夏天再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和球迷们互动是大大的友好,求续约就当没听见。 【日常水:卡皇到底为什么卡续约啊,感觉饼迷已经焦虑到集体精神分裂了】 【你懂什么,卡尔不是不要我们了,他只是有他自己的节奏!】 【我们仁家的事你们不懂!不要再说三道四了!】 【我说的就是楼上这种现象……】 2月20日欧冠淘汰赛又打响了,这已经是十七天里的第五场比赛,基本三天一赛、还要不断去客场倒时间,飞机落地时拜仁全队都很疲倦。 但他们签运很好,八强里最软的柿子让他们捏了。 先客后主,在这第一场的客场作战了,他们就5:0赢了贝西克塔斯。 全队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压力骤然轻了太多——这意味着他们下一场坐镇安联的比赛几乎不用努力了,他们已稳稳晋级八强。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又双叒叕大比分胜利后乐极生悲,外贝外又伤了。 关键是罗本还在医院里没出来呢! 两翼齐飞变成两翼齐废了。 老头虽好,不能真用到老。 瓜迪奥拉的噩梦也是让安切洛蒂完完整整地品尝上了,他真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罗本倒是嘻嘻哈哈,还坐着轮椅来和外贝外打招呼:“哥们,你来啦!” 拜仁是倒霉了,从欧冠回来,主场迎战柏林赫塔,他们硬是踢了个平局,没能拿到一个进球。 两个边路没了,整个阵型都要垮掉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拜仁有球就从中间打,穆勒倒是拉边了,可效果不够好,他一走,中前场断档更大了。 全队都踢得别扭得要命,这是没办法的事。 这一会儿夏窗冬窗都死活不买人的恶果算是体现出来了,萨利在短短几个月里头发都快白完了,被高层们会员们球迷们的吐沫都压得抬不起头,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个赛季,深刻体会到了体育总监这个位置是多么的坑。 第667章 俱乐部里复杂的权力关系、弯弯绕绕,球迷又不管,到头来引援是你总监的工作,而你没做好。 现在你不负责谁负责? 萨利当然也只能出来负责,他已经意识到了,挨骂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此刻再去看当球员时就已经投资了十几二十个企业、退役后拒绝位置直接去足协吃香喝辣的拉姆,萨利真是羡慕得肠子都一阵一阵搅和起来。 拉姆有足够好的资历,却还懒得吃他珍惜无比的这碗饭;这位置卡尔更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估计上位就要接班了。 真是仁比仁,气死仁。 更气仁的是队里人伤了他束手无策,卡尔有策。 卡尔上能安抚领导(别鬼叫了,乌利,我们死不了的);中能沟通教练团,一起想办法调整训练和战术;下还能管教队友,稳定军心。 萨利时常感觉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开会,努力从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话里听出一些关节,然后出门见赞助商和球探,忙忙碌碌一天也没捞到什么好苗子,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等回到塞贝纳,他又感到屁股底下的地位一天都坐不稳,起身去看看教练,然后沉默着给卡尔端水,在对方看来时温柔鼓励感激赞赏地微笑一番。 小安切洛蒂感觉这体育总监怪莫名其妙的! 抢他的活干嘛! 没有事干吗? 虽然外贝外伤了,但他助力的那一场大胜还是很重要的。因为没有欧冠的威胁,可以全力冲刺联赛,3月拜仁还是扛过了最艰难的时间,虽然输给了莱比锡,但他们好歹拿下了弗莱堡。 而且在罗本回归后,他们正好已晋级欧冠八强,联赛要踢汉堡。 踢了个6:0。 汉堡球迷看起来像想两眼一闭重回德乙。 而安联主场的拜仁球迷们幸灾乐祸到替他们唱了:“滚回德乙吧,汉堡!滚回去!” 汉堡球迷眼睛不闭了,爬起来要打架。 最后两千客队球迷是在近百个警察的护送里出去的。 这还没完,紧接着,外贝外也伤愈回归了。 他们又送了多特蒙德一个6:0。 这一个背靠背6:0出来,德甲“看看冠军?”的心彻底死了,多特球迷的心也彻底死了。 莱万一个人进了一半,把老东家撕了个粉碎,也在无数多特球迷前,把沾染着无形眼泪和血迹的足球捞起来,准备带回家了。 这是在安联,他不必压抑自己的快乐,不必感到抱歉,他只需要为胜利和荣耀潇洒地挥手庆祝。 多特球迷素来不算特别恨莱万,因为当时是高层不愿意涨工资,最后强留了一年,莱万才走的。 双方就是合同关系,你情我愿,没什么可说的。 莱万在威斯特法伦接过鲜花,弯腰谢幕过,那一刻他和俱乐部的缘分就画上了休止符。 他们都恨不动了,只知道空落落地看着这位前夫哥,不知该替他高兴,出走后过得这么好,还是该恨他,出走后过得这么好。 他们身边的主场看台上,拜仁球迷在又唱又跳。 “你们也想去德乙吗?你们也想去德乙吗?” 胜利女神的荣光笼罩安联,卡尔微笑着带莱万一起举手鼓掌谢场,特意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后背上,半拥抱半推,让他一直站自己身前一点,享受难得的领头羊位置。 莱万笑容灿烂,眼睛被灯光打得熠熠生辉,和看台上的球迷们互动,享受荣誉全部落在头顶,金光璀璨的时刻。 “谢谢你,卡尔。”他再回到更衣室时和卡尔说,和所有人说:“这快变成我最喜欢的一场比赛了。” 卡尔笑他:“不是进了五个球的那次吗?” 大家都哄笑起来,又开始给他唱super lewen super lewen! 欢乐的声音之大,隔壁静默沮丧的多特更衣室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胡梅尔斯和莱万也曾是他们最可靠的一份子,但现在,他们是敌人的矛,敌人的盾,都在隔壁欢笑着,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横扫汉堡和多特,就像横扫了拜仁近三十年里最讨厌的两个对手,球迷们的快乐把整个慕尼黑都照得火红。在德甲所有俱乐部的怨愤、惧怕、伤感、嫉妒或向往中,拜仁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在对手鲜血或自己仁鲜血的滋养中,又璀璨盛放。 德甲,他们的领先优势已大到没什么可怕的。4月,进入赛季末,比赛只剩六轮,拜仁已开始留力联赛,全面轮换,全力冲刺两个杯赛。 卡尔对新仁的教导显然有了意义,他们真的开始不断得到机会,一个个都对队长感恩戴德。 只有基米希是没有鼓励教育,只被卡尔“虐待”的,硬是被虐待了三个月。 这一天的加训结束时,卡尔没急着让基米希收走球,而是把它踩在脚底下,询问他: “最近怎么都不和我说话了?” 基米希抬眼皮看他一下,又垂下去,硬邦邦地说:“你先对我有意见的。” 卡尔忍不住笑了,把球在脚底灵巧地转了个圈: “我天天牺牲自己时间陪你加训,倒成我对你有意见啦。” “你天天打击我还差不多,你根本没有在教我,像教那些傻屌一样。”基米希有点着急,抹了抹脸,汗水浸透后背,看起来已经累得不行了:“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你还天天留下来?” 第668章 “总有一天我能赢过你。” “那要是换成我不想留了呢?” 基米希刚热血到一半就愣住了,又慢慢松开手,傻乎乎地说:“那,那你就下班回家呗。” 卡尔噗嗤一笑,感觉真是蛮完蛋的,把球又转了转。 “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在把你当下一任队长教吗?” 现在天黑得迟多了,柔软的金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穿透他柔顺、像绸缎一样细腻闪光,打理着往鬓后抹去的金发: “你之前那么想要袖标,现在倒是从来都不说了。” 基米希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感觉这像什么不好笑的玩笑:“……我以为你在让我清醒点,不要不自量力了。” “我干嘛要那么坏啊,我真的只是在帮你而已,你有些习惯自己踢球可以,当队长不行的。” 卡尔无奈: “你什么岁数,什么素质,我也要像教那些十八岁的小孩一样教你吗,你把自己看得也太笨了,约书亚。” 他把球又踢给基米希。 “球都收好放框里,别给工作人员惹麻烦。你也觉得这是折腾你,对不对?不,这也是队长课程,你的脑子里要尽量多想着所有仁。” 卡尔背身挥挥手,高挑,漂亮,又潇洒地走了:“明天见!” 基米希呆呆地拦住球,抱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发出响彻球场的打鸣。 不过他们没能再继续下一次课程。 倒也不是卡尔不幸出车祸了什么的,毕竟对球员来说,在球场上被两百斤的人形卡车撞比在外头的路上被铁皮车撞容易多了……是嘟,卡尔出球祸了,他在场上受伤了。 4月3日,欧冠四强赛,拜仁前往客场挑战西甲球队塞维利亚。 本来踢得挺顺利的,结果卡尔防守的时候,被对面球员一下踩到了脚踝。 也没踩完全吧,但反正受了个力,卡尔感觉扭到了。 骨头裂没裂得拍片。 这一次真不是他自找的。 要知道,那种想紫砂的动作是很反本能、反直觉、反他防守大师的肢体动作的。 所以卡尔每次想操作,都得两百个拼搏和尽心尽力,否则都做不到。 这次应该就是对手太虎了,或者想“不小心”犯规一下。西甲犯规的特点就是这样的,不像英超是大开大合地撞,撞,撞,仿佛就差引入练武系统了,而是比较喜欢奔着关节啊,腰侧啊,脚踝啊,痒痒肉啊(?)来,主打一个四两拨千斤。 其实躺到担架上时,卡尔有点意外的状况外。 正是因为这一幕他之前幻想过太多次,所以真的出现时,在他已放下咬牙切齿到简直好笑的愿望出现时,简直有点荒诞、滑稽、不真实来着。 这什么意思啊! 各种英勇冲锋没用! 正常地打卡上班给我整这出! “给我个毯子盖着……”卡尔拉着旁边不知道哪只手说。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疼到冷了,发抖了?”周围已很慌乱的仁又是好一圈混乱。 不是,他单纯想对上帝比个中指。 没有遮掩物就算了。 大家要觉得他是比给队医的怎么办。 他没能在这个问题上想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忙着开始挡脸: “谁啊,谁啊?我没事,不要在我脸上下眼泪!——” 大家哭得更大声了。 卡尔都这样了,还在故作坚强! 苍天啊!要收就收对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个人的命,反正大家和他们也不熟,不要这么对待他们的队长啊!!! 解说也崩溃了:“天哪,本赛季在各项赛事中已经踢满46场的卡尔竟然倒在了第47场上……哦糟了,怎么也不是非常意外……” 第145章 大卡 《爸爸的黑发落了, 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1楼 楼主 爹你安心养伤吧(大哭)不就是德国杯半决赛和欧冠半决赛吗,不就是三年三遇皇马吗(大哭)我没事的,真的, 这么过年了,你只缺过不到三十场比赛, 你没有对不住我们, 幸亏你还没续约,续了约,现在又是一堆人风言风语, 你拼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不能伤一阵子歇歇吗? 可是爹,你怎么在没续约的时候受伤了啊。不要灰心, 不要难过,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坎, 我们还有世界杯, 还有下个赛季,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明天对吧?你不会被打倒的对吧? 保重啊卡爹,还会再见吗?再见的时候你要健康,要幸福, 好不好?爹, 你要开心,你要幸福,好不好, 开心啊, 幸福!天杀的队医,天杀的司机,你们怎么就把我爹装进担架带走了, 这难道不算新时代的绑架吗?师傅停车!师傅停车!我让你停车啊啊啊啊啊! 你的世界以后会不会就没有我们了?没关系,爹,你要自己幸福……呜呜呜卡爹没了你我怎么活啊! 爹! 爹! 你带我走吧,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楼 晕死了,我现在相信悲伤是人类创作灵感的源泉了,也是返祖的动力,现在卡皇都伤了一周了,区里还遍地是发疯嚎叫奔跑的艺术吗喽 3楼 总比那场比赛几十万人打分惨叫要好吧,卡皇的脚伤了,拜仁上上下下都乱了,卡迷也彻底疯掉了。 4楼 第669章 考虑到人蜜和德拜姐德拜哥高度重合,整个嘚区已乱成一锅粥了.jpg 5楼 都说了人蜜和仁迷的拼音一样了 6楼 区里算是彻底完了,前几个月绕着卡皇的发色分裂成金党和黑党,打得都快割据江山了,结果现在又这样。 7楼 还有一大堆皇马球迷进来煽风点火看热闹,弯腰凑到仁迷耳朵边上去:“你爹可能受伤养伤三个月,错过全世界,心灰意懒,原地退役,再也不回来喽” 8楼 皇马专区是真的开香槟了,跑到饼区来开的,滋到仁迷脸上并哈哈大笑 9楼 卡皇不在真的不知道拜仁拿什么和皇马碰。哎,这可能就是命吧,前两年决赛碰到,今年直接半决赛就遇到,然后卡皇还伤了……我严重怀疑胡梅尔斯克同事,一眨眼怎么中卫就他一个能用了,提拔上来那个替补我看了脸都皱成一团,感觉辣眼睛。可惜了今年逆境里依然保持着竞争力,这么好的一个赛季…… 10楼 不是还有快一个月才半决赛吗,我劝仁迷也别太悲观了,值此危乱之际,昨天在安联没出事,能两回合小胜一球成功拿下塞维利亚晋级已经不错了,不要因为抽了签碰到皇马又情绪崩溃。欧冠算什么,没准德国杯半决赛先输给药厂了呢,到最后这个赛季就剩一个德甲冠军,岂不是更大的不幸。 11楼 杀仁诛心,杀仁诛心辣!!! 12楼 我|草10楼你舔舔自己的嘴巴真的不会被毒死吗 13楼 10楼说的不对,我们赛季初还赢了多特拿了个超级杯的 14楼 他爹的横迷路过好端端又被踢一脚 15楼 横迷还有心思看热闹?多特德甲第13了,正儿八经的地狱位置 16楼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排名?你以为我在拜仁区偷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知道多特蒙德的狗屎成绩吗?我和你拼了! 17楼 不要打起来,不要打起来,横横仁仁请和好,夏天还要一起看卡皇歪歪征战世界杯呢 18楼 没事,横迷的拼了就是单纯打出这行字,也拼不到哪里去 19楼 他老歪命苦啊,和卡皇年纪差不多的,到现在没一届大赛稳稳搭过,世界杯欧洲杯连冠竟然一个都没赶上…… 20楼 没事,今年还有机会,反正都还年轻呢。卡皇这种芳龄三十服役十三载的也是神人了就是,想当国脚哪有那么容易 21楼 我看推上不是说嘚区解说忍不住喊卡皇这赛季踢满了整整46场比赛怎么就出意外了,然后又下意识说糟了怎么也不是那么意外……草不要太黑色幽默了,在伤心到极点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22楼 卡皇伤势到底怎么样啊,说得乱七八糟的,拜仁官方说就是骨裂,没大碍,但完全给不出具体的复出时间,德国足协也怕卡尔参加不了世界杯,手忙脚乱的,都快炸掉了 23楼 肯定不止骨裂吧,那卡皇的骨头是振金做的啊这么结实?八成是德拜内部已经乱了,放个假的好消息稳定军心的。脚踝没有小伤,普通人崴个脚还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何况卡皇这种铁人经常一伤就是个大的,被人跳起来重重踩到脚踝,沃日,当场很多拜仁球迷都哭傻了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一代战神真的就这么…… 24楼 塞维利亚那个倒霉蛋已经被网暴到连夜删空社媒了,在媒体前诉苦说心里压力大到睡不着,有仁寄威胁信给他 25楼 活该的,倒霉也没倒霉到哪里去,一个个一天到晚假装不小心地犯规,不小心多了真以为自己是白莲花了 26楼 卡皇自己格局大得很,被抬下去的时候唯一着急说的就是不要拿这个事去怪别人…… 27楼 楼上乱说,分明还有心疼队友让他们别哭了 28楼 我真的要哭死了,他脸都疼白了,神情恍惚,还一直和别人说自己没事,这该死的alpha男是非当不可的吗?担架上就不用体面了吧!怎么会有人躺着都那么好看! 29楼 战损卡确实次次封神,不愧是内斯塔和马尔蒂尼生的,浴血天神这一块不可能输的(陈年老梗了自己说出来都感觉好冷) 30楼 啊啊啊啊啊我本来去现场看比赛是多么幸福的事,结果遇上这个,真的心都碎掉了。那天我哭着在雨里走了一晚上,想走到塞维利亚大教堂里去骂耶稣,要索命就索对家的命,别索我爹的命啊! 31楼 楼上怎么真的是板鸭ip啊啊啊啊啊,塞维利亚真的下雨了吗?我|草老天都为卡爹流眼泪 32楼 塞维利亚下个屁的雨,一年超过三百天大晴天。估计是仁迷哭太大声了,自己都分不清水哪来的。 —— 卡尔感觉自己已经解释一百遍了:“我没事!” 他受伤后立刻就在队医陪同下,在塞维利亚当地医院检查一遍,初步拍片显示就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做完处理固定好伤处就可以安全挪动了。 卡尔自己没扭到他的脚,没拉伤或拉断韧带,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以为自己是扭着了,实际上回看慢镜头,完全是他自己拯救了自己。滑铲时他的动作非常好,预判是准的,如果不是对方存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念头往下踩,他们本该完全碰不到,因为卡尔已经先碰到球完成解围了。 第670章 但因为准得很,所以对方也没能踩实。而卡尔习惯性滑铲时膝盖微微弯曲,脚尖下绷,这让膝盖、脚背都分摊了脚踝承受的压力,否则如果他是腿直直的、脚松垮垮不稳定地送去给人踩,恐怕现在脚踝真的已经彻底断掉了。 而他觉得扭到的那个瞬间,其实是被踩踏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强行放松下来,顺着力道旋转了一下,同时让脚踝可以稍微内翻,而不是扭成反方向。 否则连小腿的腓骨或胫骨都能一同扭断骨折,连接膝盖到脚踝的外侧韧带,小腿后侧肌群,如腓肠肌,直接在一瞬间因扭曲的形态和外加的巨力撕裂。 队医们一边激烈地模拟还原当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一边把手里的骨头模型扭得咔咔响,然后上面附着的用来表示肌肉和韧带的软袋子和弹力绳也咔咔坏。 阿迪达斯在这种坏事里也是又吃上饭了,因为慢镜头里很明显能看到,幸好卡尔球鞋的款式包裹性和防护性很好,为脚踝提供了一点额外的固定和支撑。 卡尔喜欢相对高包围一点的鞋子,也就是鞋帮要高,要能覆盖脚踝,甚至高于脚踝骨,像守门员穿的一样。 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第一次穿高帮鞋还是因为低帮的都不打折,他只好买了高帮的,结果穿上后惊为天鞋——高帮的球鞋不进草屑、小石子和沙尘。 低帮的鞋子稍微穿一穿就松垮了,往里头进草那是家常便饭,把卡尔的袜子全染成了绿的,天天回家要刷球鞋洗袜子还是小事,关键是鞋子没法频繁地换,他在训练里有时一忍一个小砂砾就是一两个小时,毕竟总不能一直脱鞋子去倒沙子,实在是受不了。 从那以后他就穿习惯了。 他的特别款当然是为他设计的,阿迪满足了他的需求,但实际上大部分足球运动员都要穿低帮的鞋子。 无他,脚踝被裹住了,怎么转得快啊?都不灵活了! 这一款一直被诟病为感觉穿了脚紧绷绷的活动不开,球迷为爱买了穿上又骂狗|日|的阿迪达斯你就是坐这种笨笨鞋给我爹穿的(?),在这种时候又成天大的好事了。 卡尔看完受力分析后忽然感觉心里平和了很多。 不是对这次受伤平和了,是对他之前怎么都受不了伤平和了。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豁出去的时刻其实身体完全都在本能地贪生怕死吧! 他根本控制不了这种肌肉记忆的是不是? 在他以为自己很僵硬,很直愣愣,什么都记不得被动挨打的时刻,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他的身体简直是promax版,自有自己的机敏。 这伤,他已规避到了最小,最后纯粹是被踩出来的,因为脚踝显然负担不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个78kg的成年雄性动物只用一块小小的接触面就踩在了它上头,踏了一下,于是咔嚓一下,轻轻裂开了。 脚踝: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敢踩我,我,我,我就裂开呗! 就这样,他上飞机都差点是被抬上去的(…)然后落地慕尼黑之后,乌尔里克立刻又送他去施密特医生那里再次检查。 施密特医生和卡尔合作好多年了,原本他在一个社区医院里当普通医生的,但为人热情负责,技术扎实,又和卡尔偶然间有点缘分,比如在他苦哈哈地背着小朋友进医院时为他们忙里忙外地仔细检查照顾。 卡尔这个人属于很记事的那种,事业有起色后特意去找他当私人医生,报酬很好看。 施密特医生积累了一些顾客,索性就辞掉医院里工作,自己开了个独立的小诊所。 他做手术的功夫不够好,但胜在基础扎实,和客户沟通非常非常耐心小心,所以在他这儿做检查和理疗是最好的,有什么小问题,自己可能没感觉,但施密特总能发现,并妥帖疗愈。 卡尔是他最重要的客户,于工于私他都不会马虎。不过检查后他给出的结果和塞维利亚那头差不多,甚至还要更乐观点。 “我们卡尔就是这么强壮的男子。塞维利亚那头不知道他的恢复速度,应该也没测骨密度,但我上个月才给他测过,好得很呢。” 他和乌尔里克笑着说: “我觉得一个月就差不多了,不过想保守起见(多休几天)的话,五个星期吧。” 脚被架起来,正坐在床上惬意地拆开haribo挑橙色小熊出来吃的卡尔: “……看我|干嘛?能休多久?两个月有吗?要是三个月的话,提前告诉足协,世界杯我不一定能去了,让他们小心一点啊。” 乌尔里克都有点想笑了,但她憋住了,满脸沉重地告知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卡尔,你必须得离开球场一个月了。” 卡尔手里的糖袋子掉了。 卡尔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自己这边检查完后,拜仁方面超级不放心地把他又拖到了慕尼黑的大医院,他们惯常合作的地方第三次检查,而且这一边给出的恢复时间又要长很多,但卡尔感觉应该就是一个月的事。 施密特医生对他非常了解,对各种恢复期的估算从来没错过。 慕尼黑这头反而把时间估得最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恢复得越久肯定越靠谱,他们怕卡尔没恢复完就急着回到球场,到时候再有个什么,那是真的要影响到世界杯了,全国人民的大刀都要向他们头上砍来(…) 卡尔现在是敏感中的敏感人物,所有人都很害怕自己成了“惹得他不踢球”的那根稻草,根本不敢挨一下。 第671章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很苍白郁闷地和身边人重复自己根本无碍这一可恶的事实。 他甚至不怎么疼,刚受伤那一会儿还有肾上腺素保护,只觉得热热的动不了了,疼反而上不来,然后他被喂了止疼药,又得到了冰敷,做了检查,固定后确实疼了一会儿,气得他想抓狂大喊老天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可接着又落地慕尼黑,乱七八糟几番折腾下来,最初的剧痛期就那么过去了,他也没太大感觉了。 受伤带来的不便才是让他最烦心的。 然后周围人依然像聋子一样,第一百遍干嚎:“你别安慰我们了!” 卡尔:…… 他爹的,爱信不信! 气鼓鼓拉上被子.gif 顽强抵抗失败,被队友从被子里挖出来.gif 气到炸毛! 在所有不便利中,把他受个伤当成是天塌了的身边人是最最最烦人的! 先是队友来。 “都说了不疼,而且一个月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他们每次看到的卡尔都是苍白着脸(已经感动不动了,屁大点伤这群家伙怎么又来了),微蹙眉头(好烦啊找什么理由赶走他们?),一看就是饱受病痛折磨。 骨裂了,一个月哪里好得了。 虽然拜仁官方把卡尔的恢复时间说得很含糊,例如6-8周,那大家肯定都觉得是那个8周。 只有卡尔自己蜜汁乐观,一看就是自欺欺仁,故作坚强。 可能是他自己的医生说了哄他的吧,不然让卡尔躺两个月?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伤,没经验的,可能心态就失衡了。 就这样,卡尔还在闷闷不乐、耿耿于怀掰手指算“下个月我就能比赛了,哎”,让人真是好生怜悯。 比啥啊?比不了一点。 再急也没用! 人家受伤忙着休息,卡尔受伤归心似箭,整个更衣室都给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每天赛贝纳一集|合,他们都感觉哪哪不是滋味,那么大一个队长呢。 诺伊尔是替补上位了,可没有真实感觉啊。 卡尔走了,卡尔不能走这件事才异常强烈地凸显了出来。没有卡尔,就没有仁关注更衣室里的大事小事,没有仁拍板做主意,没有仁关心老头和小屁孩,训练时他们不知道偷懒看谁的动作,做得好和坏时仿佛都缺少了反馈。 大家才发现更衣室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天都有话和卡尔说,卡尔走了,就不知道和谁讲,有些话就是要和卡尔说的。 也没有仁去和安切洛蒂说话,沟通所有事情了,诺伊尔是能做,可他不能代替卡尔,他们俩不一样。 比如一样是尝试新阵型,卡尔会说“我们来试试”,然后仔细给他们讲一遍,而诺伊尔只会说: “看我|干嘛?” 也是,看他干嘛? 门前中卫少了一个又一个,特别是卡尔伤退了,诺伊尔比谁都阴风阵阵,每天,塞贝纳门前仿佛都在刮风下雨。 安切洛蒂实在没办法了,本来还是菜紧张点,做成就剩一个胡梅尔斯,他还天天和胡梅尔斯吵架。 可恶啊!怎么会觉得这么寂寞!一点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兴奋感都没有,只觉得一切都让人很沮丧!塞贝纳的空气仿佛都变苍白粘稠了,呼吸一口都让人烦躁。 卡尔一个人待在医院,肯定更是想他们想得不得了吧? 大家天天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待一起都长的。虽说这种情况下关系不好的是真不好,但关系好的也是真的好,忽然离了彼此,真是浑身不是滋味。 卡尔感觉特别好! 他发现了,放假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害得人想一直放下去。 虽说过程全错,时间全错,目的全错,考虑到过了一个月还得爬起来去继续奋斗更是让人感觉天空都灰暗了,不过他确实算阴差阳错地实现自己赛季初的梦想了。 现在天气也好了,四月,南德的春天已来了,巴伐利亚是富庶温暖之乡,和北德那种苦寒之地(?)可不一样。 卡尔每天都坐轮椅,被护士推出去转转,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也算是小小年纪就体验上养老的好了,乐得在有些时候都忘记自己还有一只脚是好的了(…) 养病的饮食需要摄入更多蛋白质和钙,来促进身体修复,于是卡尔能吃的肉也变多了。 虽然要在非常小心的情况下做适当的恢复训练,来防止伤腿肌肉萎缩,不过比起在俱乐部的训练量,这根本不算什么,卡尔很轻松就能完成。 然后他就开始看电影,玩游戏,画画,时间根本不够用,白天就过完了。 队友们不自在了一天,那当然就是下训后呼朋引伴,跑来探望卡尔。 卡尔自在了一整天,一看到他们出现,头都大了。 最开始他还是感动过的,还温柔地挨个握手聊天让他们都好好的,球也加油踢,但现在已经彻底感情消失。 “一天天的浪费时间在这里,不累吗?你们自己的事呢,训练比赛都还好不好?” 卡尔试图把他们赶走。 大家更感动了:“别担心!我们有的是时间!” 卡尔:…… “我不信。”他拿出杀手锏,做冷酷严肃状:“马上德国杯半决赛要是赢不了,全都别来了,我受不了这个打击。” 这样一番无情的pua和上压力,他才勉强打发掉了队友们。 第672章 然后是工作人员来。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本来还疑似战火重燃,两人互相猜疑,猜疑彼此是不是要联合卡尔做掉另一个,结果现在又双双偃旗息鼓了。 一天到晚的,真是被卡尔折腾得身心俱疲。 足球俱乐部说到底,比赛和成绩才是命根子,这也是为什么看起来不过是普通劳动力的球员为什么这么不普通的缘故,拜仁为什么多年来坚持名宿治理制的缘故。再多少经济账,内部斗争,出不了成绩全完蛋,就靠吃老本回忆往昔吗?以后当那种被人指着鼻子笑的网红俱乐部? 今年好不容易又走到现在了,三线作战也抗住了,实在是不容易,也不剩几场比赛了,偏偏卡尔伤了,偏偏欧冠半决赛又抽到皇马。 就算已经连续输了两年,拜仁也不认命,不甘心。在皇马身上吃过的亏只会让他们更渴望赢回来。 卡尔得回来啊,不然他们能熬过半决赛吗?侥幸熬过了,决赛又怎么踢? 这不是开玩笑,队里要是没了一个金球水平的球员,没了队长主心骨还能进决赛,赢欧冠,那他们也真是眼瞎不用干了。 哀兵必胜,打鸡血只能打一时,越不过硬实力的差距。要是玩这一套管用,几年前巴西就不会被德国队踢个7:1了。 愁啊! 而且虽然小儿子闹得鸡飞狗跳的不给好脸色,本来还对他有点咬牙切齿的,看他可怜巴巴地满脸是眼泪(别人流的)躺在担架上被抬走了,现在只能坐轮椅在花园里像小老头一样晒太阳,家都回不去,他们又心疼起来了。 站在窗边看他孤独的金色脑壳,被春日的风吹起来的金发,他们都感觉卡尔肯定是在趁着望风时没人盯着,以泪洗面。 说到底卡尔的伤,卡尔的别扭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为了拜仁踢球踢出来的。 妹妹死了他都去不了,是因为他要上赛场,是因为队里没法离了他。 这么多年卡尔一直任劳任怨,从来不说什么,也就这一件事是真的伤透心了,不愿意原谅。 说到底是他们做得不好。 但这个坎总是要迈过去的。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的慰问都是很正式的,没有私下的,没有趁着他受伤了没法逃跑而“偷袭”他,让卡尔是高兴了很多的。 他不想一边翘着脚一边还要和主席们掰扯感情债,那成什么了嘛?他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不要指望在他脆弱的时候来安慰他两下大家就和好了。 一码归一码。 就是萨利天天都来看他,让卡尔烦死了。自从金球奖搞砸了大事件开始,萨利在他面前就一直是一副可怜得要死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卡尔拿脚踩了体育总监的头呢,搞得人家这么卑躬屈膝的。 卡尔也懒得和他再三保证“我不会把其实是你说漏嘴了这件事说漏嘴了”,一方面是萨利未必肯信,另一方面是他也乐得在必要关头拿这个拿捏一下对方。 例如现在,现在就是必要关头。 “你忙你的去,别再来找我了!” 萨利也只好不再打搅他,可礼物还是日日送到,仿佛生怕卡尔吃不上水果,体会不到组织对他的关心。 但鲁梅尼格的夫人来,卡尔就没什么办法了。不仅没什么办法,他还要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老太太絮叨他怎么怎么没好好照顾身体。 卡尔:“怪别人踩我嘛。”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养啊。”老太太一把看到他床头柜上的糖,不赞同地没收了! 她倒不是怕运动员不能吃糖,卡尔长胖什么的,而是觉得他坐在这儿又不方便去看牙医,要是吃得牙疼了怎么办? “哎,怎么像长不大一样。” 有朝一日卡尔竟也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而且他的糖还真的没了。 卡尔气死了啦! 万幸,晚上安切洛蒂结束加班后也来绕了一圈,又把糖给补上了,还带了一盒小饼干,好像是他妻子做的。 卡尔原谅了他在这种时候来探望自己。 安切洛蒂会和他聊一些队里的事,潜移默化地问问该怎么办。两人点到为止后他就再说些关心他身体的事。 不愧是当教练当久了的人,安切洛蒂应对球员伤病看起来也非常有经验,只是卡尔根本不急着回去工作,所以才略感他的话,例如“队里一天都离不开你,但大家都很坚强,所以你放心”不太中听(…)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很和谐的。 他儿子也一直是那么安静,从那一回热血冲头和卡尔要掰掰手腕结果被原地打回去开始,小安切洛蒂就一直是这幅老实样子了。卡尔一直拿他当安切洛蒂的移动人形背景板看待的,没想到对方每次来还给他带花。 卡尔一开始以为是安切洛蒂买的,结果他说是自己送的。 啊?为什么。 算了,不问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难道他配不上人家莫名其妙送花给他吗?那肯定配得上啊。 “谢谢你。”卡尔端庄微笑着接过,很从容地感谢他。 约莫是看他没把花扔掉,小安切洛蒂就每回都送了。 看卡尔每次都笑着看他,说谢谢,他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和亲近感,就好像在俱乐部里时卡尔是不可交往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但他爹就感觉他怪里怪气的,好几次看他把花举起来都欲言又止,这一天看完终于忍不住了,和儿子说: 第673章 “你不用替我做这些的,儿子,下次在车里等我算了。” 小安切洛蒂傻乎乎地说:“啊?送花不好吗?” “他屋头花多到快放不下,能有什么好的。”安切洛蒂恨铁不成钢地推他一把:“今天这个糖是哪里来的?再替我买两盒。” “你怎么这么贪吃啊,爸爸。”小安切洛蒂感慨。 安切洛蒂感觉儿子没救了。 除了俱乐部里的仁当然会天天紧张卡尔,最开始的几天,还有很多老朋友特意来探望。 这一下卡尔又有点不烦了,反而不好意思地喜滋滋起来。 让他很惊讶的是退役后就好像人间蒸发的阿隆索都特意来探望了他一下,如果不是片场不对的话卡尔真的会打着他的胳膊说死鬼你这会儿又想起你队长来了(不是) 阿隆索退役后事业也是风生水起的,忙着三天两头拍时尚杂志的广告,以及考教练证。虽说退役就断联了一半,但他重新出现时又妥帖得让人生不出什么怨怼来,卡尔反正是无奈地假装没有抱怨之情了。 他来之前还特意飞了一趟英国,去瓜迪奥拉那儿先拜访了一趟,也给他捎带了礼物来。 爱徒受伤,瓜迪奥拉在采访里很是关心了一番,也给卡尔打了电话,但赛季末忙得要死,亲自过来肯定是不行的。 阿隆索飞这一趟,两个人都承他的情,这就是做人的高雅之处。 礼物是精心挑的一些典藏版唱片,大概是怕他无聊让他放着听的。除此以外,瓜迪奥拉手写了一封长信给卡尔,卡尔拆了,匆匆读了,发现死老头感情是充沛,字数是很多,但话也没说什么有用的,无非是卡尔卿卿如晤,伤在你身疼在我心,愿你早日好起来,征战沙场实现我们未竟的梦想,啾咪。 反正就是他们西班牙男人惯会的夸张肉麻话。 瓜迪奥拉在拜仁时,和卡尔关系虽然好,可他们俩是三天两头就要吵架的,从主教练快跑路开始倒是又肉麻了起来。 卡尔把信重新叠起来,看到阿隆索坐在旁边,礼貌到过分地扭头望墙,像是生怕看到一点他们的交流,卡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哈维?拜托,别搞得这么紧张,你想读吗?” 阿隆索眨眨漂亮的眼睛,也微笑:“还是不了吧。” 他们拍了大概是这么多天卡尔最漂亮的一张合照,阿隆索夸赞他的金□□亮,说当年托雷斯染都染不出这种颜色。 卡尔忽然产生了调皮的灵感,于是问他,他和杰拉德,谁更好看。 阿隆索失语了一瞬,没想到卡尔竟然忽然和他玩这个老玩笑,结果见卡尔果然是故意捉弄他,搭着脸笑得不行,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能逗你开心,我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卡尔就说他们西班牙男说话就是肉麻吧! 好担心克罗斯有一天也被腌入味了,那卡尔肯定超不习惯。 说到克罗斯,他还真差点请假来探望他,但皇马不批。 皇马这赛季联赛完蛋了,国王杯完蛋得比联赛还早,就剩一个欧冠在苦苦支撑,下一轮淘汰赛就要和拜仁碰面了,这风口浪尖的,他们怕克罗斯跑去慕尼黑,前脚刚下飞机后脚就遭暗害,到时候拜仁自ban一个卡尔,还帮他们也ban掉一个克罗斯(…)他们和谁说理去。 克罗斯只好闷闷不乐地和卡尔打视频电话看看他怎么样。 卡尔笑死了,认真和他说:“好了,我知道是俱乐部拦着你不让你来,不是你不想来。” “我也没有飞去不可啦。” “啊,原来你不想来看我吗?” “……我没这么说啊!” 卡尔不听不听伤怀落寞了一会儿,把克罗斯折腾到在那头都红温要掉小珍珠了,看到小猫抓狂心满意足,这才把通话挂断了。 叫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冷着个脸就跑去马德里,还年年赢我! 他对着手机戳戳戳了一会儿,非常幼稚地精神胜利了一会儿。 阿隆索的出现让球迷们又慰藉了一番。 这些天来探望卡尔的人之多,类型之齐全,让他们不断在不高兴的同时得到安慰。 就好像小孩子一边痛苦于生病,一边爽于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和呵护,不矛盾。 虽然说仁迷们自己根本没伤没病,但可能这就是粉丝强大的共情能力吧。 就是我爹受伤不同寻常,那是足球圈震动的大事情! 要是放在米兰,现在在家抠脚多年的雷东多都要跑出来探望他的! 这个威望,这个影响力,你们不懂! 施魏因施泰格从美国又双叒叕回来了一趟,这一次老婆孩子肯定就不陪同了,据说俱乐部那边也有点无奈,但考虑到美国俱乐部花钱请欧洲球星过去本来也不是指望他们如何如何,就是增加个影响力,所以显然也没人管他。 见到他卡尔是高兴的,虽然嘴上责怪他不该三天两头回来影响工作,可实际上施魏因施泰格一出现,非常喜感地往那儿一站,满脸陶醉地一张开手,卡尔就忍不住笑开花了。 “巴斯蒂!” “天哪,是谁这么坚强啊,原来是我们的karli宝宝!” 俩三十几岁男人的肉麻环节把护士给难受得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赶紧放下盘子出去。 拉姆原本想每天都来,但卡尔恨不得举起花把他敲走,他只得放弃。但这不意味着他没办法就是了,比如如果蹭着施魏因施泰格来探望的时候一起来,卡尔就不那么烦他了,反而还会很开心。 第674章 “米洛也来过了?我看到他发照片了,祝你快点康复,还给你带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边给他扒橘子,一边笑他:“还是我们卡尔最厉害了,一年没更新社媒的米洛也为你上线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忘记自己账号的密码了呢……” 卡尔一边吃,一边眨巴眨巴橘子瓣上的眼睛,露出一点调皮的笑意。 拉姆叹气:“我上次来你还说橘子酸死了,不爱吃。” 施魏因施泰格得意,又给卡尔递一瓣:“你也不看看是谁扒的。” 拉姆微笑。 卡尔护住他,和拉姆说:“不要欺负他,眼神欺负也不行。” “你们俩在把霸凌我好不好。”拉姆假装伤心。 施魏因施泰格给他也分了一瓣:“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 “确实挺甜的,现在又不应季,去哪里买的?” 橘子这东西,又不稀罕,当然是四季都能吃到。 但拉姆尝出来了,这可能是不稀罕物件里很稀罕的那一类。 “智利的应季啊。”施魏因施泰格笑着又拿了一个,在空中比划轨迹:“它们坐飞机到芝加哥,我再坐飞机带给我们karli——” 献宝一样地捧到卡尔面前。 “你对我最好了——” “知道我对你最好了,平时还不找我!”小猪抱怨:“我和你怎么说的?打电话,发消息,一个也没有。哎,算了,你是大忙人了,不生病都没工夫见我……哎呦,我错了,我不贫嘴了……” 卡尔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转而选择倾身拥抱他一会儿。 刚见面那一下仿佛更多是礼貌,这一会儿亲热和思念才浓烈的全都翻滚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一边也环他,一边虚空点点卡尔,和拉姆挤眉弄眼的,意思是看看哥们多牛! 拉姆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也真是,索性直接回慕尼黑吧,在美国三天两头回来,不嫌累?”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退役了吧……好歹和芝加哥也签了两年合同,明年踢完再说吧。” 他做了个哭哭脸的动作:“我不是想退役,我是没人要,呜呜。” “我也认真考虑退役了。”卡尔若无其事地说。 拉姆抛橘子玩的手顿了顿,施魏因施泰格以为卡尔安慰他呢,倾身笑着归拢归拢他的头发:“那可不行,慕尼黑离了我们卡尔还能转吗?一天都转不了!” “谁说的,大家都好好的呢!飞出地球了吗?没有。” 施魏因施泰格哈哈大笑,仰到椅子里靠坐着,继续替他剥橘子,低头打趣道:“他们没了你只是这一会儿能行!再久就不可以了,别难过。” “我才没难过。” “我难过了。”小猪眨眨眼睛,竟然这一下就眼睛有点红了。他也是真的情绪派,三十几年都活在爱里,自己的爱好像也就更丰沛: “你还小呢,怎么能提退役的事?我才是真的踢不动了……哎,你总得等我回来,我还能站在安联里,当个大肚子主持人,等你比赛完了,我还能过去和你拥抱,像以前一样……呜……” 老天呢! 施魏因施泰格才是真正的实心公主,他说哭就哭的。 卡尔不想惹他伤心,赶紧来轻轻拉拉他的手腕:“我只是考虑嘛,还没作数呢。” 拉姆给他拿纸,也笑话他:“都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了嘛?菲利普你也真是的,都是你非要早早退役,给卡尔树立了坏榜样。”小猪调转矛头对准他。 “好好好,我的错。” 拉姆一边劝慰他,一边给卡尔递了个眼色,让他别说了,卡尔好无语地往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这一茬才算是过去了。 施魏因施泰格确实是有点感伤。论过往,卡尔自然和他最像,一样的十七八岁就长在慕尼黑,卡尔是仁们的心肝宝贝二代目。 卡尔现在的续约难题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施魏因施泰格的续约也是很有过波折的。10年南非世界杯后他彻底成为一流球员了,但那时算是嘚国球员的出国热潮期,大家不再觉得必须待在国内待在拜仁才好,去英超,西甲,意甲,都有豪门,都有广阔的出路,当然法甲就算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是合同到期了,迟迟没续约,就很犹豫要不要转会。 赫内斯直接在那年冬天的年度会员大会上对着话筒喊,对着整个世界喊,告诉他: “巴斯蒂安,我代表我们所有人想告诉你,这对整个俱乐部至关重要,我们希望你留在拜仁慕尼黑(台下会员们纷纷起立鼓掌挥拳),不要忘记,两年后欧冠决赛将在慕尼黑举行,在安联球场,我们一定要在场,也一定会在场!”* 那时大家又不知道两年后的欧冠是多大的灾难,卡尔只记得他当时正和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玩实况足球,对方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很惊讶地回来,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在电视和晚间报纸里看完了这些话。 施魏因施泰格满眼含泪。 那年12月,冬窗前,他在安联球场举着话筒告诉全世界拜仁球迷: “亲爱的球迷们,我想告诉你们,我已经在慕尼黑效力整整12年了,而我现在又为你们延长了五年合同。” 南看台狂热欢呼。 此时卡尔重新想起那一刻,想到现在世人以为他得到的温柔钟爱其实不过是过往很多球员都曾得到过的。 第675章 他感动归感动,但不想把两种事混为一谈了。 大家都说施魏因施泰格真是太好命了,离开拜仁,哪里会把他宠成掌上明猪啊,但他确实也为德拜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13年施魏因施泰格带病坚持了一个月,拿到欧冠后,庆典刚结束,他就飞去苏黎世做脚踝手术。 麻醉还没过,就在病床上陶醉地对着电视里的拜仁比划唱歌,还发了录像给卡尔看。 14年的世界杯,他也是伤还没完全好就去了。一开始不能上场,后来上场时间逐渐增多,每次比赛完吗,他都要立刻接受治疗,第二天几乎不能移动,第三天下床,第四天恢复训练,第五天合训,第六天或者第七天就上场比赛。 15年,完成对球迷们的许诺后再次服务了五年后,他终于转会去了曼联。此时他已经在拜仁踢了超过五百场球,就像一根已经被基本吸干净的棒棒冰,干瘪瘪地前往新球队,满足一点儿时在场上扮演坎通纳时产生的另一款红色梦想。 在俱乐部的爱面前,球员的显得那么普通,那么普遍,高层想领情时才会领,不想领时就说你是应该的。 卡尔又想到第一次受大点的伤时也是施魏因施泰格来看他最多。那次是和国米的欧冠决赛,卡尔人生里第一场欧冠决赛,运气稀烂,肋骨被踹断了,当场被抬下去的。 施魏因施泰格每天陪着他,无聊到甚至要在病房里和卡尔玩手抛球,不乐意让他闲下来。 卡尔就想一个仁气鼓鼓地蹲着自闭,扔球的力度近乎砸。他抱怨着,让他回家陪自己的家人,施魏因施泰格笑着说你是我的朋友和队友,就像家人一样啊,就算你受伤了,变成没有肋骨的残疾小karli了,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卡尔说那你就陪恋人去,省得天天吵架闹分手,别拿我当躲懒的借口! 施魏因施泰格脸色这才变了变,哼了一声后把球放下,气愤地过来揪了一把他的脸: “我沙滩度假都不去,好心来陪你,你还不愿意!” 卡尔觉得自己终于把他气走了,有点安心,又有点安静和孤独。他转身望着窗外,看外面森森的树影,想象莉拉是不是也总这样,日复一日看着窗外的树,但他的思绪又被打断了,怔愣着回头望过去,施魏因施泰格正抱着一盒车厘子站门口,笑着冲他又砸了一个过来: “刚刚忘了拿上来了——你以前喜欢吃的。” 卡尔顿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你好烦。” “你干嘛用被子挡脸?你是不是想偷偷笑?” 猪跑过来抓他的手,和他做鬼脸,结果被卡尔按在了床单里差点闷窒息,举双手投降了。 过往和现在交杂着,让卡尔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好多年他才能明白多年前无聊地站在病房里和他抛小球的施魏因施泰格是多疼爱他。 又聊了一会儿,他就重新推推施魏因施泰格的胳膊:“你快走吧,回去歇着。” “怎么又赶我啊,特意回来看你的。” “谁赶你了,我就在这儿,哪也去不了。”卡尔笑着说:“你看你累得眼睛都红了,睡一觉再来玩不好吗?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以为你又闹别扭呢,我乐意在这儿陪你,大家都很关心你——菲利普也是,对不对,菲利普?” 拉姆都托着腮帮子打盹了,被他们俩腻歪的小学生对谈烦死,唔了一声:“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个水平上好不好?” 施魏因施泰格差点把他凳子都踹翻了,两个人幼稚地假装要打闹,但好歹是没打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其实还想问问卡尔关于巴拉克的事,关心一下他的感情生活,但拉姆在这儿,他也不敢,索性还是算了。 卡尔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万一其实和巴拉克没关系,他说了,反而勾起他的伤心事呢? 他们一起下去,拉姆借口说东西忘了,又重新折返上来。卡尔挺好的,没有再故作坚强懂事开朗活泼地送走他们,实际上一个人呆呆地蜷缩起来发呆——他正哼着小曲把画板撑开,坐在床上要画画。 大概是画板的弹簧有点太紧了,撑不开,卡尔像猫似的邦邦给它来了两巴掌,它又乖觉地撑开了。 卡尔于是露出一个平和而满意的笑容。 拉姆趴在窗边,也忍不住笑了。 卡尔一扭头看到他,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你就当幽灵?” “好刻薄啊,怎么对我都不甜蜜。”拉姆托着下巴抱怨。 “有话快说。”卡尔低头认真夹画纸,不看他。 “退役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每次说了,你都一副大反对的样子,不想和你说了。” “我一直说你很聪明,卡尔,是因为你表现得很忠诚。可你如果真的非常忠诚,那就……” “那就怎么样?愚蠢吗?” “那就太辛苦了。” “适当对自己忠诚一点,也许,你反而就不想这么早退役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成功学带师拉姆都舍得哄哄他说点好听的话了。 卡尔抬头去看他,但拉姆已从窗台边走开了,只剩浅色的窗帘在随着风微微晃动。 全都应付完一轮又一轮,最后他也安生不了。 正常的会客时间结束了,还有情郎要来。 卡尔也不想干出排班这么丧心病狂的事的,可比起看着他们三三俩俩地在这儿碰头当斗鸡眼,吵着吵着就害得他电视也看不下去果冻都吸不出来了,卡尔还是宁愿一人给一天,让他们把时间错开来。 第676章 今天是谁来着? 老天保佑不要是胡梅尔斯,他老试图给卡尔做点口头服务,卡尔和他百般强调他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了。 不被当小玩具使用了,胡梅尔斯还要生气呢,问卡尔那他还有什么用? 卡尔:???你他爹自己缠着我,你还问我? 穆勒也不好,可爱是可爱,但也闹腾,嘴巴永远停不下来,除非卡尔去亲他;可如果卡尔亲他,那卡尔自己的嘴巴就别想停下来了,他们俩一亲嘴就亲个没完的,搞得像什么十八岁高中生玩初恋一样。 卡尔觉得穆勒有的时候也有点太喜欢他了,好像怎么被对待都会高兴一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有点可怕。 诺伊尔抱着舒服,就是嘴巴不饶人,时刻不忘强调他们还没和好。 卡尔:是是是,你在这儿给我当抱枕替我翻书喂我吃葡萄,但我们还没和好。 好吧,他想起来,今天就是诺伊尔来。 对方迟了点,可能是因为他晚上有个杂志内页要拍。最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十岁的仁迟到地开始卖弄风骚了,什么内衣广告也是接了起来,完全不爱笑,身上抹了油往镜头前冷冷一站,弄点参照物让大家知道这是多大一个人,很多人排着队流着口水迷迷糊糊地就购入了。 这就是他们德国人! 一边骂门神怎么可以下海,一边把杂志买到脱销了。 哎,也有迎接臭脸小熊,聆听他的犯错过往喽。 卡尔忽然觉得自己好苦命啊,这养伤生活虽然也是爽的,但怎么好像又没有那么爽呢? 他怎么这么忙呀? 而且忙得好空虚。 卡尔甚至一度觉得还不如上班呢,上班就不用坐在这儿被当成珍奇异宝一样围着打量了,而且在电视里看队伍踢球确实让他浑身不得劲,恨不得在每个人耳朵里连个麦克风指挥他们。 恕瑞卡网络,启动! 但这个念头出现时,卡尔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不要啊!他是牛马当多了忘记怎么直立行走了吗?怎么会想上班的,停止,停止! 诺伊尔怎么还不来,来了好歹能吵吵架,还可以生气地啃他的脖子……卡尔烦躁地把手机打开又合上,正想按按钮,麻烦护士再给点冰淇淋给他吃,这才是医院里永恒的特效药,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呀,这个点了哪有别人。”卡尔愣了愣,而后不满地嚷了一声:“又和我闹什么呀?” 门外人迟钝一秒,到底按动把手扭开了房门,却是黑发,灰蓝的眼睛。 巴拉克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在等别人吗?” 卡尔:……啊? 第146章 大卡 等别人吗?当然了。 承认吗? “不, 不是。”卡尔犹豫着说:“我弄错了。” 巴拉克来,卡尔好像又不太意外,又很意外。 以前他们虽然总是玩一些“哈哈我都要被火烧死了你也没反应嘛”的恨海情天对话, 但实际上卡尔敢去质问对方,是因为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 他清楚地知道着巴拉克在乎他, 或者最起码对他有愧。 每次巴拉克对他可以问一问的事选择不闻不问,卡尔都会感到又痛苦,又有某种内在的火焰真的在沸腾灼烧。不符合常理的冷淡也是一种错, 而他可以拿起这把小刀捅向对方,直到年长者流露出悲伤,担忧, 直到对方痛苦他的痛苦。 在那一刻卡尔会痛快许多。 这世上终究只有爱你的人才能真正在乎你的难过, 于是他们的难过, 就构成了加害者被爱的感受。 你会因为我的一个皱眉, 一滴眼泪也露出心疼的样子吗? 原来你也会疼痛我的疼痛,那我这样难过,你为什么不管我? 可很快那样的时刻过去,更大的悲伤和愧疚又反过来将卡尔淹没。 因为爱人的伤心迟早也会变成他的伤心。 他不想伤害对方, 他只是想被真正地关爱。 像从前一样。 但能从痛苦里品味到的才不是爱, 是因爱而产生的创伤。 自打他们说开后,这样的病态关系显然也走到了一种末尾。 卡尔知道他只是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遮盖自己不肯放手的行为,例如我很受伤啊, 例如你对不起我……但其实不是这样, 这些都是借口,他本质上就是不想真的分离,真的做路人, 真的两相忘怀。 等巴拉克点破这一切,他就没理由再纠缠了。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没法自己骗自己。 由此而产生的感觉并不好,精神上的剥离对卡尔来说远比物理上拉开距离要难受,但他比自己想象中强壮就是了。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觉得自己像残疾人,可实际上真的拿走他的拐杖,让他站在大地上,他又找回自己的双腿了。 这次受伤,卡尔真的没怎么想他,有可能是因为卡尔发自真心地不害怕这件事吧。 他现在对生活里所有的困难都没那么害怕了,主要是他采取了消极的策略,比如遇到困难装小孩,遇到困难睡大觉,成功地把自己的人生难度降低了不知道多少个level。 不过其实也想了一会儿,例如在克洛泽坐在身边时,卡尔也会在这一瞬想,也不知道巴拉克会不会也穿这样丑丑的、全靠克洛泽的脸撑着的老头夹克。 第677章 这个夹克现在在四十岁年龄段里真的好流行! 约莫不会吧,毕竟巴拉克年轻时候就是个很要漂亮的男人。 但卡尔又希望他也穿点务实的丑衣服,毕竟漂亮衣服不挡寒风,待在暖气里是无所谓,可只要出门时间久了,都还得裹上羽绒服。 圣诞节当日冻感冒的他已残酷实践过了。 还有小安切洛蒂给他送花的时候,卡尔也会想到巴拉克。 他想,也不知道对方的种植事业开展得怎么样了。 约莫没种好吧,毕竟巴拉克对这些真是一窍不通的,想到一米九的前夫哥满脸头痛地站在土壤前狼狈不堪地伺候花草,可能一铲子下去一身土,小花也一命呜呼了,卡尔就想笑。 但也有可能种好了,毕竟巴拉克真想做什么总是很认真,认真到近乎执拗。如果说卡尔是那种在工作以外的事上出乎意料容易放弃的那种仁,那巴拉克就是不管干什么都按心意来,在工作里他不想和人交往,他就真的不浪费心神;生活中他烤个蛋糕烤不好,都能一遍一遍重新来一百次。 卡尔和他的生活劲头完全不一样,他总是把最好的自己留给工作,然后留给朋友,接着是恋人,最后轮到自己时好像就不剩什么了。 他经常无缘无故在恋人怀里忽然嗷呜一下,啃他几口,或者翻来覆去踢脚发脾气,巴拉克被击中后也从来都不生气,就是裹住他拍拍后背亲一亲,仿佛对神经病小卡习以为常。 他是卡尔遇到的第一个会反过来供给他能量的人。 就像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一样。 如果小花真的长出来了,希望他别拔掉带给我,卡尔最后想。 不过巴拉克久久不来看他,卡尔也就忘了这一茬了。对方来也不奇怪,不来也不奇怪,卡尔已经不再能确定他的想法啦。 只是当巴拉克忽然猝不及防地站在这儿,摘掉手套,带进来了一点外头带着一点土壤和松树味道的风,卡尔又才发现,没看到的时候,和看到的时候,到底心迹还是不一样。 他不来,他倒也平和坦然。 他一来,他就感觉整个生命好像都忽然蜷缩了起来,浸泡在复杂又脆弱的情绪里,再舒展开,再蜷缩。 卡尔都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才找到了正常的声调和表情:“来看我吗?谢谢你。” 卡尔有点不喜欢自己这副脚被抬起来的尴尬样子,于是往后靠坐到床板上,力图展现出一种足够沉稳淡定的姿态。 他没问对方为什么这个时间才来,巴拉克把门合上,倒是主动和他解释了: “抱歉……我担心白天人太多……” 啊,怕和别人撞上吗。 确实是应该担心一下。 卡尔的社交圈完全是围绕拜仁展开的,巴拉克在他受伤还热闹的时候来,随机和某个仁撞上简直是百分百的事,不管撞到拉姆,还是赫内斯,还是安切洛蒂,还是他现在的队友……精彩纷呈啊,都是精彩纷呈啊! 就连和卡尔做世俗眼里的朋友,巴拉克都没立场。 他像是有点担心卡尔不信,甚至还只是迟疑着站着,搞得卡尔都有点尴尬了,小声说: “我懂啊,没什么……请坐下吧。” 坐下,坐哪里?和别人一样拖椅子坐他旁边吗?那好像太亲切。离得这么近,他们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去房间另一侧,坐沙发里,又有点太远了。 卡尔一边招呼他坐,一边半躲避地拿了手机发消息——他才想起来今晚还有个家伙可能来呢,于是给值班的护士发,有要紧的事谈,如果还有人要上来,麻烦拦住对方,稍微等一下。 护士自然是一口答应。私人医院就是这样,服务顾客是第一位的。要不是卡尔会客太多,告诉他们没工夫一个个打电话确认,有人来的话,正常过安检登记进来就行了,巴拉克都没法忽然冒出来。 但他只是和护士说了,却不和诺伊尔解释原因,对方会不会生气? 会的吧。 可解释,又怎么解释? 卡尔的头忽然疼了起来。 “怎么了?果然还是有人要来吗?我还是换个时间……” 声音从他侧面传来。 巴拉克还是推了推椅子,坐到了他旁边。 卡尔想,算了,都这样了,隐瞒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骗仁没有好下场。 而且很关键的是,他现在是病号,很可怜的那种! 这种时候他都还要苦哈哈地欺这个骗那个,他图什么呀。 卡尔直接把生病当成自己的无敌期(?)了,把小孩子耍赖那一套学到了精髓。 只要脸皮够厚,全世界都可以反过来给他当爹迁就他(不是)。 “没事,不用走,等我回个消息。”卡尔一边和他说着,一边速度敲打键盘: “曼努,今晚先别来了,忽然有客人。” 诺伊尔也不知道在哪里,回得倒是快:“都晚上了,谁啊?当自己是老情人吗(翻白眼emoji)” 卡尔残酷地回:“确实是老情人。” 然后他就把手机关机了。 静音都不够,他担心它能在旁边一路震到地上去。 诺伊尔可能是会生气很久,不过好歹比他冲进来和巴拉克撞见要好。 卡尔在心里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虽然坏,也算是坏得很坦然了。 第678章 只是这一头从容应付掉了,这一头他却一放下手机,又重新拘谨起来。 而且虽然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可卡尔在巴拉克面前一边委屈一边横行霸道(…)了十几年,完全演不了太久体面成人,很快就因受不了冷场的尴尬抱怨了起来: “你自己来看我的呀,你说话啊……” 巴拉克这才忍不住笑了一瞬,也知道自己有点不自在过头了,假装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他脚疼不疼了,情况到底怎么样?生活又怎么样,有什么烦心的地方吗?他能帮得上忙吗?啊这个梨子你要不要吃,我替你削皮…… 他真问了,卡尔反而又烦:“我说这些都说腻了。” 那是旁人,他们随意来探望,第一时间陪在身边,自然是早就知道他的情况。 而他只能在外头刷二手消息,医院信息都还是问了施魏因施泰格才知道的。 巴拉克叹气,越发苦手,感觉自己肯定还是让卡尔浑身不自在。 对方好得很,根本不用他来,他明明知道的。 到头来还是给卡尔添了麻烦。 “我讨厌你这样……不是都说开了吗。”卡尔一边自己剥橘子,一边低头说。 巴拉克自己要同他正儿八经说再见的。 卡尔尽管哭惨了,家都找不到了,小酒馆里喝了一夜的酒,感觉自己都快变神经病了,人生失败得悲哀得一塌糊涂,但回头看,那也算是让他清醒的时刻,他接受了。 他不能一辈子赖在巴拉克的灵魂里缠绕他的。 对方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要同他那么认真地、不留一点余地地彻底说了再见,可现在干嘛还像从前一样。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希望他们不是面对而坐时,却说不出话的关系。 橘子的汁水渗透进了他的指甲里,皮已经剥得再干净不过,白色的经络似的网也被他挑干净了,橙黄的、新鲜柔软的内陷卧在他的掌心。 卡尔恍惚过来,巴拉克约莫也在看他的手,递了一张纸给他,轻轻说:“晚上吃橘子凉。” 卡尔正要把橘子递给他: “我替你剥的。” 一瞬间,空气都沉寂了。 尴尬在他们俩中间蔓延。 卡尔忽然忍不住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啊,你现在娇弱得晚上连橘子都不能吃了吗?——我更无所谓,我只是骨裂了,很轻微,再过三个星期就恢复了,又不是得了什么不能吃东西的重病。” “别这样了,米夏。” 卡尔重新说了一遍这样的话,今晚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第一次认真看进他的眼睛: “我没事。” 这个不知品种的橘子散发着完全不应季的香甜味道,闻起来一点酸涩都没有,但吃到嘴里却成了巴拉克这辈子咽过最苦涩复杂的水果。 卡尔长不大,让他心痛。 卡尔长大了,真的能成熟地面对这一切,他又是另一种痛感。 小猫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了。 是他自己选的。 还是这么难熬。 可再难熬,巴拉克也不想表露出来。 说到底都是为了卡尔好,他下定决心的事。 等这样的时刻过去,回到家里,他就会重新喜悦和安宁起来。 那一点点孤单和失落并不要紧。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能紧紧攥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放,无论对方痛不痛。 他们俩的谈话反而这一会儿才松弛下来,卡尔问了一会儿他近日的情况,得知他真的还待在慕尼黑,花真的养了,小马也来了,工作真的全迁过来了,下赛季开始可能会开始正式地参加一些媒体工作,不由得还是纳闷。 他之前还以为巴拉克就是头脑一热跑回来投资的,自恋点,也可以幻想对方是为了他回来的。但现在他们都分手到不能再更彻底了,幻想自然是破灭了,前一条猜测似乎也站不住脚。 到头来他到底喜欢慕尼黑哪里啊? 买房置地,一副要定居养老的架势。 卡尔直接问他了:“你不真的要结婚了吧……” 圈里这种事也不少见,和队友爱恨纠葛模糊关系拉扯半天最后又变成两直男双双回归家庭什么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装或者骗,可能很多人都是双x恋,自己意识不到,或者社会处境比同还糟糕,不愿意承认罢了。 毕竟同x恋一边被人人喊打,一边好歹也能被理解。双x恋就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是和同x爽爽,最后又还是回归主流的异性婚育生活,两头都不吃亏自然就是两头都占便宜,让同x恋和异x恋都容易恨上他们。 那当然还是假装自己是顺直人最舒服,最安全。 卡尔也不能保证他就能完全看透巴拉克的想法。如果对方变成了一个四十来岁想迎娶美娇妻的庸俗但也爽翻天的男人,他也不会特别奇怪的。 人就是人,很难和人性,和社会环境做对抗,再正常不过。 卡尔对身边的人没有什么高要求了,真的,大家分明都是怕冷怕饿怕被同类欺负的猴子,天天还要衣冠楚楚地过日子也不容易。 巴拉克反而被他问愣了:“……谁说的?” 他眉头都蹙起来了,一瞬显出符合年龄和气质的压迫感来,仿佛已虚空看到了造谣者,并把他们一脚踹出西天。 “没人说,只是我自己奇怪。”卡尔说着:“我以为你讨厌慕尼黑呢。” 第679章 “……也没到那种地步。” 巴拉克非常缓慢地吃着橘子,说话时就把它们轻轻拢在掌心,过一会儿再分开一小瓣放进嘴里。 卡尔忽然伸手,从他的掌心里拿走了一瓣。巴拉克紧绷起脊背,在这一瞬用超然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要发抖,而后抬头看着卡尔把橘子放进了嘴里。 “不是很甜吗?”卡尔品尝完,叹口气说:“不想吃就算了,勉强自己干嘛。” “我没有不想吃。” 这辩解显然太虚弱无力,巴拉克不得不说了真心话:“你替我剥的……我当然要吃慢一点。” 一下子是苦的,现在不就又甜了嘛。 一瓣一瓣放进嘴里,吃一瓣少一瓣了,于是越来越觉得甜,手上动作也越来越慢。 卡尔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人差点吓一跳,但一看巴拉克的神情又很正经。 仔细想想这话也没什么意思,没准就是表达客气和感谢呢。 他就知道他和巴拉克其实还是有代沟的! 卡尔顿时感觉自己是天天想不好和谁谈恋爱,把脑子都想坏掉了。 就说想吃恋爱脑的话点一份猪脑子就行了,他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来一下。 “只是剥橘子,我以前也经常替你剥的。”卡尔不得不提了一点旧事来表达抗|议,和遮掩不自在:“别说得这么夸张。” 巴拉克反而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当然是十年前……好吧,卡尔忽然想起来,他好像真的不怎么替巴拉克做这些。 主要是也轮不到他干啊! 每次卡尔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爱,巴拉克总是不由分说地接走。 做饭?接走。洗碗?接走。扔垃圾?卡尔就没见过垃圾桶里脏的样子。反正家务是做不了一点的。 就连买花,都变成了他往桌子上一甩就行,巴拉克一边不喜欢它们,一边非要伺候它们。 洗水果剥水果这种小事,更不可能要卡尔动手了。 别说橘子了,就连可以直接连皮一起吃的葡萄,卡尔都是坐在那儿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巴拉克把手伸过来的时候等投喂就可以了。 汗流浃背了!!! 完蛋了,分手都分手了,和前夫哥见面,竟然扯出自己当年的恶霸行径! 怎么他好像完全没对对方好过似的。 搞得过了十年了,剥个橘子,对方还要表示“天哪,感动到舍不得吃呢”。 巴拉克从来不说他什么,果然真的分了就不再那么迁就他了,过往的事也可以拿出来说。 卡尔忽然觉得自己被严重控诉了,于是据理力争起来: “反正总该有过吧……我肯定也愿意替你做别的事的……” “急什么,我又没怪你。” “你还打算怪我的吗?” 卡尔真傻眼了,忽然有点感觉分手也不是好事情。 男人真的好现实哦,关系好的时候摘星星摘月亮都行,关系变普通了,一下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虽然他也一样。 哎,算了,不要辩论了,论起来他根本站不住脚啊。 再怎么掰着手指头算他当时为巴拉克做了多少事,肯定都比对方少多了。 卡尔那时就经常想,他对我这样好,真的不会有怨怼吗?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此怨恨我或失望吗?不会说后悔吗? 潦草分手时巴拉克说了后悔,他才会那么立刻就相信,因为那正是他最大的恐惧和悲哀的自我预言。 可他也没有办法完全信,他到底知道巴拉克是什么样的性格,也觉得对方那样那样爱他,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都是很多很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样的感情,他一辈子都偿还不完的,也没有资格去偿还了,感恩就是了。 他忍不住垮下表情小声说:“……好吧,对不起,怪我也正常啦。” 反而换成巴拉克顿时无措了起来,他想配合卡尔开玩笑,轻松地谈起过往,但对他来说并不是真的轻松。 卡尔稍微漏出一点落寞的神色,他立刻心跳就七上八下了,在座椅里换了个动作把腿漂亮地架起来,皮鞋一尘不染,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有着柔软的光泽。很多人不懂手工的真皮鞋那么贵,又那么容易皱,富人怎么保持体面,难道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方法,不会抹了什么金子做的油吧。 答案当然是一样会皱,只是他们会不断换新的。 所谓的褶皱是真皮鞋“高贵”的痕迹这种话,听听就好了,上脚一次后那种浅浅的褶皱确实是迷人的,但凡真老旧了,就不体面了。 成年人的很多事都是这样。 巴拉克正要柔声和他道歉,就看到卡尔像想到什么,按了按眼角后又抬起脸笑道: “我都没有可以怪你的地方,可恶,输得彻彻底底的。当时也没有必要对我那么好嘛,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你给所有东西都开了好坏的头……” 他人是笑着的,金发柔软,眼神明亮,泪却已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一哭,巴拉克的眼圈就跟着红了。 分手后,他们能有一次会面是不含着泪水的吗。 卡尔还以为会好起来呢。 可坐在这儿,坐在巴拉克旁边,只是余光里看着他存在,若有若无地闻到他的味道——其实哪里有什么味道?不喷香水时,人分明很难捕捉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但卡尔就是知道他在这儿——他太容易变回那个坏脾气的小karli了。 第680章 “你来了又惹我哭……”他按着脸竭力想笑,却委屈得话都快说不连贯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 “你到底为什么还待在慕尼黑?” 卡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朦胧的泪眼看他:“为了谁?房子,湖泊,森林,小马,花,都是为了谁?” 巴拉克不说话。 这就是答案了,只有一个答案是不可以说的,因为那个答案就坐在这里,坐在他面前。 “你有病呀。” 卡尔打了他一耳光,但手抖得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只能接着拽住他的头发,太短了,揪不住,巴拉克早就不是留着柔软刘海的年纪了,于是再滑下去,直到死死揪住他的衣领。 巴拉克被他拽得往这边倾了过来,卡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你还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说话,你要在我面前当一辈子哑巴吗?” “别哭了,karli,别哭了。”巴拉克流着泪,垂下的黑色睫毛被打湿了,他抬起眼睛看向卡尔:“都是我的错,那时候你太小了,你什么都不懂……” 他太小了,所以才会得到一点点东西,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可实际上在卡尔注定要光芒万丈的人生里,年长他十一岁的情人算个什么东西呢。 多的是恨不得跪在这儿爱他。 迷恋,热爱,胜利,金钱,荣誉,权力,他都尽可以尽情挥霍享受。 他不该执着于那个小小的房间。 “我又不是傻子,我要你替我说我懂不懂吗?” 卡尔留回金发了,他太像从前的他了,巴拉克恍惚着,几乎觉得是那个在月光下气得撇嘴直哭原地跺脚的卡尔在望着他。 “你为什么就不知道,我多么多么在乎你?别人都可以觉得我是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这样觉得吗?” “嗯。” 巴拉克垂泪,黑色的睫毛被打湿,完美的外壳被卡尔扯得稀巴烂,高大刚强的身影看起来却憔悴又脆弱,坚定地轻轻点头: “你本来只该享受一下青春的叛逆,那很好,不该真的当真。” 卡尔这次是真的给了他一个扎实的拳头,差点把巴拉克打翻在地上: “你不许侮辱我!” 巴拉克怎么能是这么想的。 所有亲吻,拥抱,旋转的时刻,他都是这样想的吗?“这孩子不过是什么都不懂,和我玩玩罢了”。所以在过去的年岁里,这才是他愧疚的真正原因吗?他以为卡尔是假戏真做,小年轻不懂爱,逐渐把自己套上了,所以感到他仿佛承担着某种诈骗犯一样的罪责吗? 他怎么能这样想? 卡尔永远永远都不会再那么强烈单纯地喜欢谁、憧憬谁了。 有时在梦里,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在巴拉克身后走过一百年的长廊了,而他从来都没有回头看。 而后在清晨醒来时,他忍不住揉着眼睛哭泣,不知道该拿无望的爱如何是好。 而命运眷顾,赐予他的“两情相悦”的时刻,到头来,在傲慢的另一方的眼里,他的爱从来都没有被看见。 “我爱你,我同你告白,我亲吻你,我想要和你睡觉,我恨自己软弱、胆小、无力,我恨我背叛你,我讨厌你丢下我,但那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是个玩乐人生的傻子。” 卡尔都快看不清这个世界了,也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你觉得我不爱你,那你还和我在一起做什么?这些又算什么,好玩吗?你有什么圣父情节,非要可怜可怜我吗?” “因为我是个卑劣的小偷,就算你没那么爱我,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巴拉克也哭了,但他从来都耐痛,在这种时候也安静,仿佛不是眼泪,而是天降雨水,滑过石头而已,他红着眼睛说: “但我不能永远这样。” 房子,池塘,草坪,树林,小马,鲜花。 你又不缺。 谁不能给你这些东西呢? 他想替卡尔把眼泪擦一擦,头发撩上去,被卡尔一把打开了手腕。 胡说八道。 才不会有人这么傻,这么卑微。 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也不会是巴拉克,永远都不会是巴拉克。 “滚。”卡尔抽噎:“我不信。” 诺伊尔在一楼的客厅里等了许久。 卡尔住的显然不会是一个走廊全是病房的房间,那隐私性基本就是空白了。事实上,他的病房确实是个房子,只不过受限于医院安全需要,面积不大,两层小楼,二楼除了他的房间外,还有客用的一个套房,防止病人有亲朋好友需要陪住,一楼则是打扮成漂亮会客厅的办公厅,护士在这里值班登基,定点换班,有需要随时唤医生过来。 不能太大就是这个缘故,真让贵宾们在这儿住成庄园了,彼此离个两公里,那有什么险情,值班医生反而没法立刻赶到了。 卡尔是个非常好照顾的人,有什么需求都会提前想清楚,尽量让人帮他一次性完成了,不会想一出是一出,倒杯水都不停按铃。 所以尽管在这儿一天到晚人不停,可护士们还是非常喜欢轮到他这儿工作。 来探望的人多也好,病人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医护人员身上。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那种有钱没人爱的老头子,十天半个月都没个小孩来看,护士弯弯腰微笑他都觉得你要勾引他图谋他的财产,男护士弯腰翘翘屁|股他也觉得这是不怀好意鸭子版,对他真的冷淡呢,他又要勃然大怒,觉得老子花钱就买你们这种服务?下等人还不快来伺候。 第681章 然后就是一天到晚不停按铃,半夜也不停歇。 卡尔这种年轻英俊脾气又好,伤病也简单的,相比之下简直不要太好。 诺伊尔在这儿等着,已换值夜班的男护士也不生气,替他添了两次热茶。羊毛出在羊身上,茶很好,但诺伊尔一口也不想喝,寻思着这是几个意思,护士都看得出上去的人不一般,卡尔要和他谈很久;或者是见多了这种被人插队只能干坐沙发遥遥无期等下去的可怜虫,所以给他茶,让他慢慢熬着? 尽管非常不爽,可他也不打算走。 他就要这么等下去,看看卡尔和老情人叙旧,能叙多久,叙到床上去,过一整夜吗? 他偏要看看这个首发品是什么货色。 让卡尔那么对待他。 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来了,诺伊尔立刻掐灭了手机屏幕,照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领口、袖口,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抬起头。 诺伊尔是有备而来,巴拉克却没想到外头还有人。不过他想起刚敲门时卡尔说的话,虽然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丢掉的记忆还是重新翻滚上来。 但他也没停下脚特意打理自己,尽管此时他有点狼狈。 他不想干涉卡尔和新人恩爱,但那是他对卡尔的爱,真对情敌,他一点点都做不到大度相让,不用嫉妒的眼光,能夹死蚊子的眉毛和傲慢的下颌对着诺伊尔,都算他肚量大。 他才没义务为了照顾诺伊尔的心情强撑样子。 但他没想到的是诺伊尔其实连他是哪位都不清楚。巴拉克真露面时,诺伊尔其实先愣了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搞错了。 怎么着也没想到是巴拉克。 克洛泽他都怀疑了,但这一个是真的没想到。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老前辈。 他们本该还有一点队友缘分的,南非世界杯的时候本来好不容易熬上国门位置的恩克卧轨自|杀了,诺伊尔这才得到了机会,但那年巴拉克因伤没能出战世界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进过国家队了,和德足协撕得不是一般的惨烈。 所以到头来,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在赛场上碰见巴拉克的记忆倒是清晰的,不过那是因为那时卡尔也在拜仁了,他和卡尔做对手的每一场比赛,他记忆都清晰…… 我|草,那时候卡尔成年了吗? 这不是犯罪吗。 诺伊尔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是嫉妒,震惊褪去后,跨越时空、对刚进拜仁时还没成年的卡尔的忧虑,宛如潮水一般翻滚了上来,卷到眼前高大男人身上时,变成了警惕、猜忌和厌恶。 目光放到巴拉克桀骜的神情,和与这种神情不相匹配的泛红眼圈、颧骨,还有对方一身考究套装中格格不入的皱巴领子上,诺伊尔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挨打了还是上|床了啊,真他爹草了。 “米歇尔?”他站了起来,没什么笑意地打招呼:“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他的语气毫无温度,等了半天,还是主动挑衅。 护士嗅到了熟悉的抓马剧情的味道,低下头,像个蜡像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都是球星,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漫无边际地猜:当年赛场上不对盘?一起投资爆雷了?还是经典狗血爱情三角恋,友妻门什么的? 一个也没猜到,两个高大到仿佛把房间都压暗的男人说话尽管冷淡,可光听,又听不出什么不对头来。 “哦,曼努埃尔啊。” 巴拉克像才看见他似的,都走到客厅一半了,再慢点喊他,他都冲出去了。 此时虽然转身了,但他也没完全转过来,只侧了一点,手指随意搭在桌子上: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每天晚上都见面,沟通俱乐部的事,我得上去问问他才知道啊。” 诺伊尔微笑了一下: “你呢?怎么不请自来了,害得卡尔还得和我道歉。我劝了他半天说没关系,他才没让你换时间。” 骗人啊,护士暗暗吐槽,你三天才来一次,怎么就天天来了。 不过原来巴拉克是不请自来吗!他还说怎么今天晚上忽然换人了。 足球明星也要处理友情问题啊,他在心里感慨。 巴拉克放在桌上的指尖都按得微微发白了。 他面色淡淡,镇定地说:“是吗?那说明还是我的事更要紧。” “毕竟你是上年纪的老前辈了,卡尔也不会不尊重你的——不过是一点旧事嘛,你看,这不就是说完了——我等一等也无妨。” 诺伊尔冲着他假笑了一下,把手头的包拎起来: “不过现在我先上去了,等不到我,卡尔没法休息。” 巴拉克冲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护士光是用余光看他的脸色,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生气也是应该的吧!诺伊尔甚至连再见都不和他说哎! 难道真的像报纸说的那样,整个足协一起做掉了巴拉克?所以后辈对他这么冷淡、不尊重。 但他还来看望卡尔。 果然还是卡尔最不得了,就没有关系不好的人。 像护士这个年纪,小时候正忙着看巴拉克风光无比、带领什么都不是的国家队闯进韩日世界杯呢。 万万没想到童年偶像也能离自己这么近,就是场合尴尬了点。 而且他们球星都这么爱锻炼身体吗?干嘛不坐电梯,非要楼梯慢慢爬? 第682章 护士寻思着诺伊尔但凡坐个电梯,巴拉克也能少生气两秒! 卡尔真是不容易啊,每天这么多人探望他,老的少的,亲的远的,他到底都是怎么协调好的? 卡尔刚哭完呢,一边骂自己真没用,哭什么哭,一边用完了床头所有抽纸,心情才刚平复一点,敲门声又响,他本能觉得还是巴拉克,立刻生气道: “都说了今晚别再和我说话了,走开!” 门开了,另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冷笑,刚染好的漂亮棕发,和已气得冰冰凉的蓝眼睛出现了,冷笑道: “我今晚和你说什么话了?单方面被告知你不要见我了,要见老情人?” 卡尔:……草。 这一个,这一个不是应该正在家里躺着吗……最多是气鼓鼓地躺着,反正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他已经开始想在这个病房门前也装实时摄像头了。 一晚上弄错两次也太尴尬了。 卡尔还呆坐着不知道怎么反应呢,诺伊尔先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神色怒气十足,挽起袖子。 虽然还是病号,但不会真的要挨打了吧,卡尔本能地想。 诺伊尔自尊心这样强的人,卡尔还拿他的尊严在地上狠狠踩了一次。 一次已经很够了,他还要踩第二次。 都不要说诺伊尔这个脾气,换成卡尔自己,现在巴掌都甩到自己脸上来了。 刚打完大熊就要挨小熊的揍,这怎么不算是一种风水轮流转,问题是小熊其实比大熊还高还壮巴掌大,挨打好吃亏哦。 卡尔本能地把头扭过去,寻思着要受伤还是这边吧,不太容易被看出来。 然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卡尔努力把哭得有点肿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没睁成功呢,就听到诺伊尔又啪嗒啪嗒怒气十足地走过来了,把温热的毛巾盖到了他的脸上。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简直像给小猫洗脸一样,很是粗暴地把卡尔从额头到下巴,连带一点点脖颈和耳朵全擦了一遍。 “睁眼。”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拇指腹擦过卡尔的眼皮,心里的火又旺盛了三分。 “你什么意思?” 卡尔轻轻睁开眼睛,垂下睫毛,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大手,再抬起来看看他抿紧的嘴唇和认真的脸,询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 “不是在生气吗。” 诺伊尔又冷笑一声:“我生气有什么用?你在乎吗?” 哎,这么说话就好没意思。 卡尔有点疲倦地躺下去,直接躺回被子里,眼一闭摆烂: “你想打我就打吧,别和我这么说话。” “你在乎吗?” “不在乎,不在乎好了吧,我是全世界最坏最坏的人。” 身边窸窸窣窣了一会儿,而后床垫凹陷下去一些。 年轻的,滚烫的,饱满的body靠在他旁边,诺伊尔又脱了点衣服,躺到了他旁边。 “你想*吗?反正我腿被架在这儿,我也跑不了。” 卡尔环绕住他的脖颈,用无所谓的语调说:“这样你就不生气了吗?比打我更管用,更能报复回来被侮辱的感觉,对不对?” 诺伊尔抱紧他,把下巴放到他的头顶上: “你在为了上次的事生气吗?” “我没有。” 卡尔硬邦邦地说:“我活该的,好了吧,谁让我是全世界最坏的人。” “瞧你这尖酸刻薄样。” “你先这么和我说话的。” “你也同巴拉克这么讲话吗?” “你们碰面了?” 卡尔一惊,旋即感到自己真是犯傻,两个人哪能这么巧地无缝衔接上: “你一直等在下面?” “谁要眼巴巴地等你。” “瞧你这尖酸刻薄样。” 诺伊尔把他的脸抬起来:“你的老情人倒是不刻薄,怎么净让你流眼泪。” 卡尔不想和他说这个事,微微转身,赌气道:“我乐意。” 诺伊尔却还没被他气走,反而跟着他也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紧他,把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久很久以前了。” “什么时候分开的?” “很久很久以前了。” “你当时成年了吗?” “烦死了,我又不是傻子,我难道是会被人诱拐的样子吗?” “是啊,又漂亮,又娇气。”诺伊尔低声说。 卡尔眼睛都瞪大了,真无语了。 “放你爹的屁,我才不娇气。” “不,卡尔,你有种‘不该吃苦’的气质。”诺伊尔和他说:“小时候还是当过公子哥的吧?” 卡尔不说话了,只是蜷缩在他怀里。他现在这样高大了,诺伊尔却还觉得他是十三岁,在远离家乡的国少队里神色不安,又不乐意哭,恹恹地缩在那好久,诺伊尔说一起睡,卡尔矜持地讲那当然不可以了,大家都是大孩子了;可趁着他睡着了,诺伊尔跑去他床上和他一起,卡尔却转身就啪嗒一下搂紧他。 诺伊尔从没见过这样充满依恋和脆弱地搂住他的,漂亮金发人类。 客观来说,可爱得要死要活,让人恨不得一口啃在他的脸上,使劲咬,咬个对穿。 那一刻炸裂的保护欲仿佛直到今日依然鲜活。 卡尔不记得这些事了。 第683章 不光现在不记得,就连当时都不记得,回家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气得诺伊尔在下一次发现卡尔又在半夜搂住他爽睡时把他晃醒,问他们算不算朋友。 没想到过了十八年了,他还是恨不得把卡尔揪起来晃。 可手掌只是温柔眷恋地环绕,收紧。 他们现在都是大人了,成熟多了,都有了宽的、漂亮的脊背,有了骨量感,成长是多么神奇的,永远不会停的事啊。 诺伊尔依然比他要稍微大一圈。 他用脸颊轻轻磨蹭卡尔的鬓角,轻轻吻他的耳朵:“你以前喜欢抱着他?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很小的时候就抱着我,我也抱着你。” “你乱说的,我从来都不记得。” “因为你坏。” 卡尔被噎得又翻身转过来——考虑到他的腿,其实还是和诺伊尔面对面简单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曼努。” “我好讨厌他,我才不像他,一点点都不像。”诺伊尔把他的金发整理好,看着他的眼睛说:“十八岁的时候干嘛要喜欢中年男?不全是麻烦吗。” “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反正不是在心疼你。” “你是不是又在说反话了。” “你猜。” “我不要猜,也知道你就是心疼,就是在下面等了好久。” 卡尔用胳膊肘把自己撑起来一点,灯光顺着他的金发落下,柔软的薄被也顺着他的肩膀滑下去一点。 诺伊尔抬头看他,被他轻轻摸了摸脸。 “你该在意的,曼努。”卡尔轻轻说:“你明明就很生气了。” 诺伊尔侧侧脸,把脸颊放到他的掌心里,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像燃烧着蓝色的火焰:“但走掉的是他,上来的是我。” “你要赶我走吗?” 卡尔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松懈力气,俯身亲吻他。 但吻落下的时候,他在想巴拉克通红的眼睛,想他的话……诺伊尔的大手穿梭在他的头发里,低沉着声音提醒他不够专心,卡尔想着倾吐卑微心迹的巴拉克,他垂首在那,就好像被卡尔亲手抽走脊椎骨,再也不能留下一点点高傲和尊严。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巴拉克,自然觉得是假的。 可哪里是假的呢?对方又为什么要骗他呢? 现在,他真成爱的暴君了。 卡尔把吻停了下来。 “你干嘛?”诺伊尔不满地滚了滚喉结。 “我满脑子都是米歇尔。”卡尔抱住他:“我们先不要亲嘴了。” “你自己先亲我的!你心里还想着他?” “嗯。” “你怎么能这么坏!” “那你回去?” “凭什么?” 那不就得了! 卡尔拥抱他:“睡觉。” 他开始觉得诺伊尔说得也许是对的,也许确实他们小时候就待在一起,不然他怎么抱得格外顺手。 也许他只是纯爱和纯欲之间的纯坏。 可卡尔的心头空落落的,他想,如果巴拉克说的是真的呢。 “你干嘛要受这些罪呢。”卡尔闭上眼睛嘟哝。 “搞不懂是我本来就是m,还是太爱你了。” 睡着时,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人这么说着。 好像也很合理,这些事本来就是说不清的,不该想这么多。 卡尔又回到了走廊里,回到巴拉克身后,对方一直在前面走着,不回头,他却好像忽然发现了他的耳朵是红的,他的肢体是紧绷的……如果巴拉克有一次回头,他就该看到卡尔充满憧憬的眼睛……但他从不回头看。 原来也是不敢吗? 好酸涩。 初恋是永远永远的青杏子。 爱好像分叉路口,卡尔选不出了。 初恋情人固然是重量级的,但当他重新回到天平上,却不再能压过一切。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巴拉克倒是实现了他对卡尔的期望。 而就像他苦涩预设的一样,这种期望确实对他本人并不利好。 他想要一个纵情欢乐、恣意享受世界的卡尔,他确实也得到了。 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是唯一。 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卡尔就回家了,剩下的一周是在家里,在理疗师和运动科学专家的陪伴下度过的。他的恢复速度比施密特医生预料的还快,卡尔觉得可能是生活过得太爽了,所以恢复得也更好,从踢职业以来,他仿佛就没过过这么无压力的日子。 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巴拉克接到了来自卡尔的电话,说让他来家里吃饭,因为马上他就要重回赛场了,可能就没时间了。 “还不到一个月。”巴拉克一惊,顾不得卡尔忽然的邀约,而是着急于他说的时间:“你脚怎么可能养好了?” 怎么就养不好啦? 他十几年如一日给拜仁当牛做马,竟然从来没大修过,什么铁人本色还看不出来吗? 卡尔自己都觉得合理。 而且他确实有种迫切的心情,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第一个星期被络绎不绝的访问烦死,第二个星期玩来玩去对着电视里的队友抓狂,第三个星期回家做孤独枯燥的恢复训练后,他的情绪和“放假”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三个多星期没碰球了,一下都没有! 可能他也天生是m,或者爱拜仁爱得太深沉了以至于情不自禁犯贱吧。 第684章 “主场都输个1:2了,我怎么也要赶上第二回合。” 卡尔在电话里漫不经心地说: “哪有连续输三年的,这次怎么着也要赢一回,不然我退役了,半夜想起来都要冒火。” 巴拉克像是还在找角度说话,但卡尔已继续问他:“你不要来看我吗?” “……要。” 对方到底还是妥协了,但紧接着又迟疑着问:“我们……” 不是要复合的意思,你放一百个心吧! 把我赶赶赶,那我也不要非粘着你! 你也竞争上岗吧! 好好的恋爱你不谈,巴不得我出去开大院似的! 还说我不爱你,只是玩玩你,也不看看真正的玩玩是什么样! 卡尔恨不得对着电话那头学诺伊尔冷哼。 “吵架了,然后就不哄我了吗?”他只是这么说:“你不像从前一样对我好了……就算我三十岁了,我也还是比你小啊……” 卡尔会撒娇,前夫魂会飘。 巴拉克差点话都不会说了。 他把电话挂了,然后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也是新修理的,从去年12月金球奖后就没再修理过,也长了五个月了,他染黑、又漂掉、重新上金色那些过渡期头发算是彻底消失了,现在全是真发在头上。 他的头发确实像大家恭维的一样漂亮,和他小时候担心的很像,像罗尔夫。 站在这儿看着自己,模糊的父亲的脸仿佛就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可那样的憎恶也许并无道理,罗尔夫的不好与他的好相貌无关,埃里卡正是喜欢他漂亮,才愿意递给他一根登天梯的。 也许她对丈夫和儿子容貌的憎恶里,还有对着自己因不美而被指指点点的一生里,产生的焦虑和痛苦。 其实漂亮又有什么用呢?远不如她手中的财富有价值,罗尔夫甘愿跪在她脚边替她擦鞋子。 而卡尔在很多年里厌恶自己的金发,希望它不要闪光。 但他生来如此,这算哪门子的罪过。 而且再仔细看,其实他和罗尔夫也不怎么像,只是他太恐惧了,才会不断把父亲的脸往自己的脸上重叠。 卡尔对镜子里的人格外熟悉,却也好像格外陌生。 才五个月的功夫,他好像就变化了太多。 但又好像只是露出原本的样子。 其实,没法告诉别人的是,卡尔依然不太喜欢真正的自己,有时他甚至会想缩回原来的壳子里。 可他知道自己应当慢慢去接受他。 他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一下。 第147章 大卡 《完蛋了, 拜仁官宣卡皇复出不了》 1楼 楼主 我已经不想看第二回合了家仁们 2楼 悬着的心终于死透透了 3楼 图片报不是还在说卡皇已出院一周多了,状况非常好什么的 4楼 回复 3楼 搞笑,你信图片报还是信慕尼黑晚报 5楼 卡皇不是那种会放烟雾弹的性格, 但凡能出场,他自己肯定第一时间官宣了(闭眼)这辈子都是主打一个让球迷们放心……不说肯定就是踢不了呗…… 6楼 好痛啊呜呜呜呜, 黄麻真是小人, 欺负我们这种没爹的孩子 7楼 主要是连续三年了,真的有点犯恶心了,要被踩头到什么时候啊, 真的好痛苦,但凡能赢一次呢 8楼 其实前两年也都是因为有仁受伤缺阵才输掉的,但在皇马球迷嘴里我们已成经验宝宝了, 稳定上供欧冠 9楼 除了专区以外哪里都不敢去, 什么新闻下面都是在嘲笑拜仁的……好痛苦……卡爹伤了我们怎么真的就成孤儿了…… 10楼 真的好崩溃, 今年脆皮罗贝外组合都还支棱着, 怎么反而是最靠谱的卡爹伤了,这么久都恢复不来,真的天要亡我仁 11楼 病好不了也正常啦,真把卡爹当超人啦 —— 2017-2018赛季欧冠半决赛第二回合, 拜仁慕尼黑带着1:2的不妙成绩, 前往马德里,做客伯纳乌。 《欧洲德比》的标题又挂满了各大媒体,比起上半区不温不火的利物浦踢罗马, 下半区, 二连冠的皇马和二连亚的拜仁再次碰头,显然才是真正的火星话题。 而且史无前例的,卡尔预估将因伤缺席这场比赛, 也成为了巨大的看点。 看点已经不太是拜仁能不能绝地翻盘了。 毕竟在主场安联球场,在皇马明显收着踢的情况下都被反超了比分,拜仁已在所有人心中被判决了死|刑。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连续三年碰到,就是赢不过,这玩意只能说是硬实力还是差了一点,没准就是八字不够硬,真的挨皇马克呢。 所以大家讨论的看点其实都是拜仁会输几个,用什么样的姿势输掉,是悲壮不屈的,还是一败涂地的。 最好能发展点球场大乱斗出来,来点鱼死网破、今晚就走什么的。 每年的赛季末都是拜仁拍大戏的时候。 绿荫好莱坞,启动! 皇马球迷已经把香槟开得满城都是了,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他们真的已经开始满街喝酒。 这赛季已没别的盼头了,巴萨已大幅领先积分夺冠,国王杯他们也出局了,足球日历中就剩欧冠这一件大事,来支撑未来的一个多月。 第685章 马德里的很多媒体,皇马官方也加重了对欧冠的预热,把海报贴得到处都是,电视台则是在放前两年他们在决赛里击败拜仁的经典回看。 所以球迷们提前开始找状态也不奇怪。 如果要写儿歌的话,他们一定会创作“皇马和欧冠,是一对好朋友~” 然而这欢乐的气氛在比赛正式开始前一天多戛然而止了。 拜仁踩着底线公布了自己的大名单,卡尔赫然在列。 而且他也被拍到和拜仁全队一起上飞机了,看起来腿脚利索得很,能自己拖箱子,身上一左一右挂着穆勒和诺伊尔的胳膊也没显得很吃力。 大家:? 虽然只是大名单,还不是比赛当天的正式的首发名单,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为了服务媒体和观众,让他们在大赛前能有个盼头,去分析,去议论,去期待……但皇马球迷真是喝酒喝到一半,忽然清醒了。 开什么玩笑呢,受伤的人还写进大名单是闹什么? vip位看比赛哪? 谁信!!! 《大型纪录片之我爹是超人正在欧冠赛场火热放送中》 1楼 楼主 拜仁慕尼黑全体球迷,起立! 2楼 我他爹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刷新,点进每一个帖子狂欢 3楼 不是,卡爹到底好没好啊,我怎么看不懂啊 4楼 没好,一定是没好,应该只是随队出行战术恐吓皇马,然后坐在替补席上用意念控制队友,让他们重新加入恕瑞卡网络 5楼 回复 4楼 笑死了,别逗萌新了 6楼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皇马专区现在就在讲,卡皇应该只是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当烟雾弹什么的 7楼 天哪真的好了吗,绝望太久了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8楼 应该最起码能当替补上场吧,不然伤还没好就随队出行做什么 9楼 也许是因为仁的一线队已经没有23个人了,可以把卡皇也填上呢 10楼 回复 9楼 破防了,我是真的破防了,你给我删掉(举小刀) 11楼 楼主 我不管!卡皇就是好了!他不是那种会溜达仁迷的类型! 12楼 笑死了,仁迷底线直线下降,从“你不爱拜仁了吗你怎么可以不续约”,到“不要问我爹为什么不续约了他有自己的节奏”,到现在卡皇只是进大名单就普天同庆了 13楼 楼主回复 12楼 家仁你放心,我多少年的老仁迷了,从来不会被球员骗的。我装作被卡皇迷得神魂颠倒把他当爹,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别说了,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14楼 回复 13楼 笑吐血了 —— 歹毒的卡尔竟然扔掉轮椅靠自己的腿脚登上了飞机的消息刷地一下传遍了马德里的每一个角落,快乐的皇马球迷重新想起了每次遇到拜仁时被卡尔防这里防那里的不幸回忆,特别新鲜的是今年c罗金球奖还输给了他,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弗洛伦迪诺在家里紧急起床办公,怒批可恨的嘚国人竟然也玩起了这种不入流的花招! 皇马全队一起跟从主席明示表示谴责,私下里找好哥们唉声叹气。 只有一个人内心欢快得不太合群。 克罗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所有严肃和失望,回家则是:芜湖! 按每一个理性的角度思考,卡尔此时归来对皇马都是重大打击。毕竟虽然皇马的进攻线很华丽,但他们的后防很松散啊,主要靠门神纳瓦斯起到一个关键性作用,前面的四个大爷只能说是不太好说。 而卡尔回归,对拜仁来说绝对是显著补强,对他们来讲则是重大打击。 别人不提,c罗就很不想看到他。 他职业生涯苦不堪言的暴风雨,卡尔一个人就给他下了不知道多少场。 对方甚至是第一次和他交手,打着绷带,就害得他丢了一个世界杯季军。 非常非常残酷的是,本以为那只是他职业生涯的起点,谁知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连世界杯季军都摸不到了。 如果能不碰到卡尔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碰到了。 这件事,就连他最嘴硬的人迷都不得不承认。 虽然他们嘴上说着呵呵无所谓的,不要搞得好像前两年输过,但实际上心情已沮丧起来,纷纷在网络上咒骂可恶的拜仁可恶的卡尔,假装自己是什么白莲花,实际上一样玩这种奸滑手段。 卡尔的人蜜在这一年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已修炼升级,发现时能平静而得意地翘嘴微笑,回复曰: 怎么,这么简单的花样,你不会上当了吧? 两边一改赛前一方得意洋洋,另一方失魂落魄哭哭啼啼的不平衡处境,美美对打起来。 但其实皇马队里也不止有c罗一员大将。他虽然和皇马闹掰了,但不是还有贝尔嘛。 好吧,火线复出是卡尔那种超仁才能搞出的事,贝尔还在安详修理他的比目鱼肌。 本泽马呢? 都没人想提本泽马。 把他的名字和卡尔放在一起,大家就忍不住:笑一下蒜了。 虽然是bbc这种牛哄哄锋线组合里的一个b,但在卡尔面前,球迷们感觉他确实也就是个b了。 而且不光是锋线,卡尔的防区很广,他在,对拜仁中场也是一种小小的补强,就像有了保底似的,好歹不会变成筛子。 第686章 皇马比他们强就强在中场阵容,克罗斯,莫德里奇,科瓦西奇和阿森西奥组成的四中场让皇马在这个赛季好歹没有引起前后场的混乱而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可现在对手有了更强力的支援,就好像削弱了他们最棒的一条横线。 从所有理性的角度出发,都找不到一点点值得高兴的地方。 就算希望卡尔早日伤愈,也可以期盼他在这场比赛后再回来嘛。 但克罗斯就是高兴。 很显然,他的高兴非常非常不讲道理,他自己也知道。 可他没法管自己的心情。 他只能回到家后,抱着两只比格挨个亲亲,被甩了字面意义上的大耳刮子——他的狗狂摇头,拿耳朵攻击他——也没生气,而是一下子躺进沙发里,把抱枕揪过来用力拽了一会儿,而后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翻到卡尔的头像,点击,打开。 手指挪到键盘前。 但久久落不下去。 该说什么呢? 克罗斯感觉随着他长大,他人生里大半的迟疑都用在了卡尔身上——而且全是一些小事,完全没必要的迟疑。 和他一点点都不像。 但他就是迟疑着,想到此刻发消息过去,算刺探敌情吗,卡尔会误会吗。 他会怎么回他呢?会很快就回,还是装作没看见,过几个小时,甚至是明天再告诉他:“对不起,托尼,我昨天……” 那克罗斯今晚就要在等待中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 真讨厌。 讨厌卡尔可能不够热情。 讨厌因为卡尔不够热情就很难过的自己。 讨厌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卡尔。 “我讨厌你。” 他给卡尔发道。 卡尔:? 拜仁这次提前两晚来,好让球员们得到最充分的休息,也更早进入状态——往常他们都是比赛前一日才落地,第二日就踢,但今年考虑到诸多特殊情况,还是决定早来一天。 特殊情况一个是这场战役非比寻常,这看起来是第二回合,实际上却是三年里的最后一战,今年能不能进欧冠决赛,能不能跨过皇马这个坎证明自己,就全在这一场比赛中了。 为了它,提前一天到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个特殊情况则是卡尔的回归了。虽然他保证自己的状态没问题了,队医的检查也通过了,可全队上下还是忧心忡忡,毕竟卡尔三个多星期没参加过一场比赛了,有球训练都没合过,好歹给他匀一天时间,明天踩草坪时能顺便练一练,找找脚感。 于是卡尔刚落地马德里,正想着等会儿和克罗斯发短信呢,就收到了对方这么轰轰烈烈的“欢迎语”。 卡尔:? “你在看什么?” 穆勒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卡尔把他的脸蛋推开一点: “不要对我的聊天记录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在另一侧已把他的箱子拎下来的诺伊尔轰隆一声把大巴车的肚子门一关,冷笑道: “听到没,不要对卡尔有太强的占有欲。” 周围队友们一片惊叫:“曼努埃尔!!!你想砸断我们的手吗?” 但进入剧情的他像那种npc似的,仿佛听不见,浑身上下充满了攻击性。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卡尔和穆勒的纯友谊发展成唇友谊来着。 也不能怪他,也不是卡尔刻意隐瞒,而是因为他和穆勒以前也这样。 刚被卡尔允许留下过夜时,穆勒还流了两滴眼泪,从卡尔背后抱着他,焦虑不安地轻轻啃他的肩脊,和他说他们再也回不去以前了,卡尔翻身一巴掌把他打安静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穆勒还在委屈地抱着被子和他说你打我……卡尔说那你还啃我呢。 好吧,委屈的穆勒委屈地觉得只好扯平了。 打哈欠的卡尔揪住哭哭啼啼的穆勒一起刷牙洗漱,如常去上班,结果事实证明无事发生。 他们俩熟到一种没睡时也像睡过了似的水平,肢体接触也比别人多多了,以至于有朝一日真睡过了,大家还要问穆勒是不是不舒服呢,怎么今天扭扭捏捏的。 卡尔感觉哪怕他和穆勒真从一个被窝里冒头被拍到了,身边人第一反应可能也是穆勒又在整蛊。 就连诺伊尔也没发现什么,毕竟这就是穆勒,他和卡尔多亲密都不奇怪,除非当着他的面接吻了——而那样的事显然也没发生。 卡尔不告诉他倒不是怕麻烦和队内围殴,而是他真的意识到了他和穆勒的关系根本不会因为x关系而发生某种本质性的改变。事实上他们最别扭的就只有没捅破窗户纸和刚捅破的那段时期,后来反而很快又恢复了熟稔,甚至开始在半夜抢被子。 这对卡尔来说还真是头一糟,但一睁眼看到是穆勒,他又释然了,感觉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卡尔爬起来去拿一床新的,穆勒刚刚睡得还像小猪一样香,这会儿却又醒了,揉着眼睛惊慌失措地问怎么摸不到他了,卡尔无语地把手给他蹭蹭,又收回来,告诉他被子不够盖,我们一人一床。 穆勒很快蛄蛹着蠕动进他的被子,那一床又不要了。 卡尔眼皮都要睁不开了:“你在干嘛?” “我要和你睡一起!我要和你睡一起……” 对方又搂上来。 这确实很小情人对吧?问题是卡尔感觉就算他们没睡过,如果某天他需要和穆勒挤一床被子,事情也还是会变成这样的。 第687章 这生动地说明了可能他们的友谊本来就有点过密了,以至于真的过密时也没过到哪里去,没多少剩余空间了属于是。 诺伊尔觉得穆勒是知道自己和卡尔关系的,对他这种很没“眼力见”的粘人不顺眼,但考虑到卡尔就是惯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而穆勒虽然不至于对诺伊尔说出什么,但他也不要为了他就让开位置。 穆和卡好,天经地义,天经地义嘛!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关系有多好! 懂不懂双拜仁dna的含金量啊——没准他们俩就是那个dna图形呢,两条绕在一起的带子什么的。 他们俩唯一很一致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不喜欢胡梅尔斯,宁可彼此站在旁边。 卡尔懒得管他们又拌嘴,反正吵不到他头上来,争风吃醋就吃去吧,一天天全是闲得慌,没准他们就是乐在其中,不想谈那种不刺激的关系。 他现在拿着手机,就想琢磨清楚克罗斯又在和他闹哪门子脾气啊? 卡尔很想自恋地理解成这是某种无伤大雅的小情q,可事实不是如此。克罗斯虽然经常给他一爪子,但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挠人的类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原因的,他是那种很讲原则的小猫,不太神经质。 穆勒倒是神经质小狗,动不动就产生新念头,然后来和他兴奋地说来说去。 回到房间里放好东西,把无关人等赶出去,换了舒服的衣服,去吃晚饭前,卡尔坐在屋里沙发上回了个消息。 “我就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伤心小人emoji)” 在沙发上不高兴地滚了半天,因果然收不到回复而越发赌气、决心先去吃点饭的克罗斯一开手机:? 他又滚回去了。 “我没有。” 尽管隐约感到卡尔仿佛就是在逼他自证清白,可这种阳谋陷阱他也不能不跳,只能赶紧啪嗒打字,回复过去。 “那在气什么?” “……”克罗斯慢慢打字:“你的脚真的好了吗?” “怎么,刺探敌情啦(微笑emoji)” “你让不让我刺探?” “我说好了,你信不信?” “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那不就得了。” 卡尔发了个笑笑脸过来:“我说不说有什么要紧,你又不会多事拿去告诉皇马。为这种小事也要烦心吗?乖一点,别生气啦。” 除了这段话,还有一张照片,卡尔拍了外头还金灿灿、只在远方的天际微微泛上了粉红的世界。 “真漂亮,马德里的天黑时间好迟。” 4月29日,就已经是晚上九点才天黑了。 这还没到一年里日照时间最长的日子,如果是7月1日的话,日照时间会超过15个小时,晚上快十点时才日落。 克罗斯给他回:“慕尼黑也差不了多少。” 日落时间也就早半个小时罢了。 5月到了,欧洲美丽的夏日已经开始了。 就连北欧那样的苦寒之地,都到了进入人间天堂的日子。 到处都是明亮柔和的日光,仿佛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丰沛的水草,沙沙作响的树叶,每个人都能看到巨大的月亮,金色的夕阳。 “不一样,慕尼黑的夕阳里没有我们托尼嘛。” “赛场见,都赢我这么多回了,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带我去你家里坐坐。” 卡尔给他回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把手机合上,下去吃饭了。 克罗斯收到消息时,第一遍读仿佛都没读懂,但脸已先涨红了。在这样的滚烫和眩晕里,他靠住沙发靠背,听到整个房间安安静静,只有中央空调那极其围绕的风声,和模模糊糊的小狗们在院子里吠叫的一两声动静。 强烈的欢喜和随之而来的失落、孤独让他几乎快要哭出来,可成年男人不习惯流泪,所以他最终只是多抠了一会儿表壳略带粗糙纹路的沙发布套,直到感觉指尖生疼,那种无处排遣的情绪才缓缓消散一些。 有时他想问卡尔,你在玩弄我吗?却又深知这怎么称得上玩弄,只是卡尔的礼貌罢了。 卡尔对身边人总是很温柔,不完全是演的,对于他真正喜欢的人,卡尔是很有一些不太传统嘚国人的浪漫在的。 他懂得如何笑,如何柔软地注视,如何说动人的话。 但这不是爱。 为了这样的礼貌就去猛烈晃动心神的他真的好可悲。 这感情太强烈了,也太细腻和幽微了,让他甚至懊恼起了自己贫瘠的语文成绩,懊恼起了他根本没法准确地用话语去描述清楚这样的思绪。 和大众想象中不一样,其实在情感非常激烈的时刻,克罗斯不是话很多、很幽默或直白辛辣的人,他反而会说不出话,会本能地保持沉默,只是用湿漉漉的蓝眼睛默默地看。 直到他无法忍受,那时眼泪甚至会比话先流出来。 但大部分时候,它们就是只是捂在他的心脏里,随着每一次血液循环而跳动着,跳动着,像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漫长青春期。 他拍了一张院落里的夕阳发了ins,没配字,过了一会儿后全世界都吻了上来,球迷们纷纷点赞,有的以为他是在晒新院子,有的夸夕阳真美,面目狰狞的比格们也长了耳朵,也有的自发理解成他是在伤春感秋,安慰他别紧张。 队友们也先后点赞,莫德里奇赞得最快,但马塞洛是最先评论他的,留了一个加油的健身胳膊emoji,接着皇马全队仿佛都误解了,全在他的评论区里刷起了健美胳膊,并互相加油。 第688章 然后皇马球迷也在下面热血沸腾地替他们加油起来! 过了没多久拜仁球员都刷到了,开始和队友们速报:“托尼那家伙挑衅我们!” 有仇没仇,大伙一起嘘起来。 卡尔回来了,他们斗志也是又昂扬了。 就好像在外头被人欺负得正生气,家里话事人又回来了,于是立刻感到心里踏实了似的。 我队长回来了,有本事大家再来碰碰呢? 不就是欺负我们少了两员大将吗,一个缴两百万欧元罚款但还是进了橘子,另一个则是被塞维利亚的混账踩伤了。 要是我们是全员仁,也不知道最后谁赢谁呢! 这三年你们都是胜之不武! 就好像他刚受伤走掉时队里士气大涨一样,现在他勉强回来了,队里又双叒叕士气上扬了起来w. 一方面是想到上回合还耀武扬威的皇马这回合看到卡尔光速复出要大吃一惊、措手不及,就这么开赛前两天了还有兵荒马乱四脚朝天,他们就感到扬眉吐气;另一方面是开始紧张,要证明自己了。 这就好像教导主任回班级了,虽然是很受欢迎的教导主任,但还是威严相当重啊。 必须是因为卡尔不在,他们才受欺负的。 不是自己划水,本来就踢得不行啊。 不然岂不是成控制变量法了,队长带伤勉强回归都救不了仁,他们面子往哪里放,真是鼠了算了。 卡尔一回来,就好像阳光普照一样,每个人都默默地把裤子提好了,担心被发现自己之前在裸泳,划水划了个爽。 头疼万分的安切洛蒂头又不疼了,吃饭喷喷香,睡觉喷喷香,一整天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给他儿子都看头疼了,真想说爸爸你收敛点吧,你看你这不值钱的亚子! 他哪怕真说了,安切洛蒂也只会笑起来: 哈哈,儿子,这就是你不懂了!有这种好队长你就半夜坐在床上笑吧,费那老鼻子劲证明自己干嘛呀? 根据安切洛蒂的人生经验,如果一个人落到了一种需要不断证明自己的境地里,那他就完蛋了。 干得好也就是勉强保住了清白,干得不好就直接黑锅满头。 这妥妥的负反馈职场,不干也罢。 不到再不好好上班就没班上的境地,还是别再这种环境里打工了。 要不是有卡尔可依靠,他在拜仁差点都直接开摆混日子了。 现在刚发愁呢,卡尔又回来了,他乐得高兴。 “你要懂,会选下家也是一种能力。”他吃完晚饭时和儿子感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拜仁吗?” 对方耿直地说:“因为没有别的俱乐部要你了,而拜仁正好也找不到主帅接瓜迪奥拉的锅管过渡期,你们俩捏着鼻子在一起了。” 安切洛蒂:…… “放你爹,放,放,你放屁!”他恼火道:“那是因为我慧眼识珠!你看,队里有像卡尔这样的球员,就乱不到哪里去,所以我才敢来的。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对的,你不要乱说了,这种看人的功力你再学二十年也比不上你爹,闭嘴,闭,闭——好,滚去睡觉吧。” 小安切洛蒂在走廊里穿行,手指忍不住放到墙壁上的浮雕上抚摸着过去。 他寻思着老爹的话才不对,事后诸葛亮,吹起了牛皮罢了,他分明就是没下家了,豪门的坑位全满了,不得不跑来拜仁跳火坑。 但卡尔很不得了倒是真的。 小安切洛蒂想到平时他竭尽全力和球员们说话,他们都不太理会他,但卡尔一回来,一个个都笑开花了,飞机上,大巴上,餐厅里,到处都洋溢着安定积极的氛围。 刺头们也不刺了,队又像队了。 拜仁全队的精神面貌是真的好了,第二天在伯纳乌踩场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活力四射,其乐融融,除了吐槽草地怎么和安联一样狗屎以外,别在这种地方也搞欧洲德比,而且是比烂啊可恶……但拍摄到卡尔真的已能正常颠球、跑跳的西班牙记者全都不好了。 “烟雾弹,还是有可能是烟雾弹!” 大家已分不清媒体嘴里的拜仁到底套了多少层了。 之前拜仁一口咬死卡尔伤了,但卡尔又进了大名单,大家自然觉得是烟雾弹。 但回味过来又不太对,拜仁痛心疾首地说了那么久卡尔伤势严重,赫内斯那老头还在镜头前掉过一滴眼泪,拿手帕擦掉了,这难道都是鳄鱼的眼泪吗?不太可能吧! 这脚踝受伤,哪怕就是扭了,怎么能三个星期就恢复完呢。 打封闭上场?不要命辣!应该不至于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还是装的! 拜仁打算拿卡尔当幌子,偷袭皇马上下! 他根本没恢复到能首发的水平,但拜仁就是给你这种错误的印象。 而皇马如果按卡尔首发的标准去调整阵型,就上大当了!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辣! 考虑到正常人类的恢复速度,和卡尔受伤以来层层叠叠的新闻,一会儿是慕尼黑的医院说情况超级严重,一会儿是卡尔光速住院,一会儿是各路人马络绎不绝前往探望,拜仁球员更是几乎天天去,这不是伤得特别重是什么? 皇马主帅齐达内的团队里有七个助教,六个医疗人士。现在这十三名大将都告诉他,这一定是幌子,他们可千万不能上当。 第689章 “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不能被拜仁牵着鼻子走。”他们坚定地说。 当然他们拿不了他的主意,整个俱乐部上下最有份量的还是弗洛伦迪诺,他打了电话来,用非常有条理的慢语速和齐达内说了,让他不要过度激动,在俱乐部里吓到球员们,按他的线报,卡尔就是没好透呢,哪怕硬要上场也不可能 “别紧张,小小拜仁,不值一提。”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会赢的。” 齐达内一边冷笑说谢谢主席关心,一边在心理骂我草,小小拜仁?真觉得过去两年欧冠拿得容易啊?这么简单你怎么不自己下来当教练啊,神经病。 理论上来讲是烟雾弹没错,但怎么就这么令人不安呢,齐达内摸着自己的光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二天比赛日前75分钟,双方同时压着deadline上交了首发名单后,他变成两手抱头了。 卡尔赫然在头一列。 随着砰砰两声,桌子的hp-1再-1,法国主帅痛殴完桌面后痛骂出声,不得不面对这最糟糕的情况。 而自信满满开始工作的西班牙解说也傻眼了,话都有点说不通顺了: “每个超凡脱俗的球员身上,现在都会发生一些,呃,不太符合常理的事……例如在遭受了重大的脚踝伤病后,才二十多天就回到了赛场上……虽然也有可能是得益于神奇的,呃,德国骨科?……” 那个被骂退网的塞维利亚球员刚回来,就又被骂得关停一切私信了。 皇马球迷可比拜仁球迷人数多,杀伤力也强多了,他们很快就让他的社媒沦陷了,一个个全在痛心疾首地骂他是不是有毛病,踩踏人也就算了,正正好好踩成这种能在半决赛前回来的伤是几个意思? 西班牙人hurt西班牙人吗? 犯规都犯不明白!恨死你了! 这一头是天崩地裂,德国那头就是爽翻天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天空体育,我们即将为您带来2017到2018赛季欧冠半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在马德里的伯纳乌球场,皇马主场迎战拜仁慕尼黑,此战将决定哪一只队伍能够拿到欧冠决赛的门票。双方球员已到达球场,即将进行热身活动,我们可以看到球迷们已开始入场,而主队球迷显然面色不太乐观——不错,两队也公布了赛前大名单,欢呼吧,拜仁球迷,这是属于你们的奇迹时刻,卡尔已如闪电般归来!” 第148章 大卡 皇马的天塌了。 皇马的天真的塌了。 伯纳乌的球迷们一度头晕目眩到感觉顶棚快砸下来了, 就砸在他们身上。 赛前还吵吵卑鄙的卡尔呢,一比赛立刻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幸的预感从没落地得这么迅速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绝命蹦迪呢。 比赛刚刚开场3分钟, 拜仁就反客为主,拔得头筹! 托马斯·穆勒右路起球传中, 拉莫斯门前解围, 动作却瑕疵了,打在包抄的罗本腿上,而后弹到基米希面前。 谁也没想到是他。 基米希自己都没想到。 但管他的呢, 职业球员,就算是踢门将的,球在自己面前, 门在十米之外, 谁不射门谁是傻屌啊。 打, 狠狠地打! 让卡尔看看他的长进! 那么多个晚上的加练, 可不是白练的。 未来这拜仁队长真的给他来当吗?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事业心炸裂了。 基米希一蹴而就! 皇马天崩开局,主场0:1拜仁! 他们在客场赚来的总比分一球领先,顷刻间已化为乌有! 齐达内在场边发出愤怒地怒吼!掌心指向球门前, 大声质问后防线这都是在干什么! 而进球的基米希则是握拳大吼着回身跑向卡尔, 在他身上轻轻蹦了一下后(就算再这样的时刻也生怕把自己的队长搞坏掉,这就是非常高的个人觉悟),兴奋不已地冲着镜头, 两手张开放到胸口下, 向上挥舞,再重复这个呼唤的动作。 起来,全世界的拜仁球迷, 起来! 看看吧! 无论输给同一个对手多少次,拜仁慕尼黑也永远不可能放弃拼搏,原地挨打! 卡尔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感觉他干得还不错嘛。 拜仁球迷们真的全绷不住站起来了。 这一粒进球让无数还在凌晨的东边球迷都清醒了,恨不得对着电视机变成狼人模样,对天嚎叫。 【拉莫斯你怎么了,和卡皇并肩出来害怕了吗?】 【爽死了啊啊啊啊,拜仁慕尼黑给我站起来打!】 拉莫斯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皇马队长看起来也确实狼狈,可面对自己失误造成的可怕后果,他也没有什么逃避的念头或余地,而是立刻和队友们道歉了,他们则是拍打着他的肩膀大声说没关系,只有门将纳瓦斯开局就红温了,对拉莫斯很不客气地大喊大叫,让他集中注意力。 客观来说,今年也是麻烦不断、状态差劲的皇马能在欧冠撑到现在,纳瓦斯一个人就有一半的功劳。 皇马的后防线也不是不值钱,但受到战术要求、球队传统和球员自己风格的影响,他们就是后场屡屡出险情,到头来全靠门神拯救。 这一场才开头,拜仁就如猛虎下山,压在他们大禁区里打,还真的打进去一个,让纳瓦斯真是血压直飙到最高水平,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690章 来自看台上美凌格们震怒的喊声也让皇马全队紧迫了起来。第11分钟,他们得到了一个几乎能扳平比分的机会,马塞洛在左路起球传中,赛前不被看好的本泽马却在后点找到了绝佳机会,头球! 主场球迷们心碎和失望的大喊几乎能晃动伯纳乌的地基! 原本还在随防c罗的卡尔不知怎么赶到的,极限解围! 西班牙和德国的解说都在喊同一句话,但情绪就大不相同了。 一个是崇拜得要死要活,另一个则是崩溃得要死要活: “我的上帝啊,这是一个脚踝受伤的人应该有的弹跳力吗?” 卡尔本来也担心自己会害怕对抗的——这是伤愈复出的球员很难跨越的一个障碍,不是自己主动去那么干的,而是身体畏缩了,胆怯了,本能地不敢用已经好了的脚,觉得它还在痛;本能地不敢用伤了的腿,觉得它下一秒就会抽筋;不敢跑,不敢蹦,不敢撞。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整个赛季的玩命比赛行为让身体产生了某种胆大妄为的误解,所以卡尔反而是脑子里迟疑了一秒“我这么跳起来脚ok不ok啊”,但他的身体已飞了起来,脑袋成功顶到了球,本泽马的鸡蛋壳脑袋则是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落地时又忽然开始不知道落地该怎么落了,他会不会咔嚓一声脚踝又扭断啊? 卡尔见多了反复受伤的人就是这种情况,很多人真的是刚回到赛场就又下去了。 但在他还没想好时,他已调整好重心和角度非常轻盈稳健地落下了,脚别说疼了,发热都没有。 反而是闭着眼睛起跳然后被后卫无情“攻击”的本泽马咕噜噜滚了出去,叫得比杀猪还惨。 卡尔:…… 好吧。 只能说我能早早出院是有原因的。 x光不会骗人。 以及我的身体好像真的有它自己的想法! 德国解说拿小手绢擦眼泪,感动地大呼: “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完美造物!多么流畅的追防!只有像卡尔这样在无数练习和实践中不断锤炼自己的人,才能在回到赛场上时立刻找到状态,才能在极限情况下不断贡献出不可思议、不浪费任何一秒的完美表现!卡尔真的回来了,家仁们,就像从没离开过!真正的绿荫之王当如是也!” 西班牙解说拿小手绢擦额头上的汗水,咬牙切齿: “我们可以看到,拜仁慕尼黑一直在说多么夸张的谎言!这绝不可能是脚踝骨裂患者该有的恢复速度和表现……皇马中计了,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天真、纯洁和诚信付出代价!要知道有一些对手是你不可随意相信的!多么狡猾的fcb啊!” 正龇个大牙抱着脚充满期待想看皇马倒霉的巴萨球迷:??? 怎么感觉他在偷偷摸摸骂我啊? “解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向皇家马德里?”他们抗议着拨打投诉电话。 电视台:西班牙俱乐部就剩皇马一个了,解说有点立场怎么了? 接线员一边熟练地说亲亲我们一定记录下向上级反馈,一边熟稔地把话筒扔开,假装电话被打爆了。 皇仁双方球迷的情绪开赛就拉到了最满,场上激烈如火,场边防爆警察也把客场的拜仁看台全围了起来,害怕两边因挑衅彼此出事故,场外社交媒体上这场万众瞩目的半决赛也是立刻拉爆两国热趋。 激烈的比赛里,对谁站了规则便宜的讨论也永远是停不下来的。 第17分钟,莱万中路拿球,转身进入皇马禁区后在拉莫斯防守下倒地,但主裁判认定不算犯规,比赛继续。 莱万愤怒地抗议,他这场比赛踢一个单箭头,真是受到重点关照了,就连从地上爬起来也立刻陷入围堵,但他一打四竟然也不落下风,等卡尔戴着袖标杀到加入战局,单手用力一推,皇马的包围圈就硬是被推开了一个豁口。 拉莫斯都被推懵了半秒。 说起来大家很难相信,但作为足坛绅士后卫和卡牌大师这宛如南北极一样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卡尔和拉莫斯的关系还行。 主要是拉莫斯自己其实还挺欣赏卡尔的。 这不丢人,现在的后卫,再怎么光鲜亮丽,比如今年最火的那个,利物浦的那个范戴克,表面上说着没什么崇拜的现阶段球员,一回头还不是猛吃卡尔物料。 一个不关心卡尔的后卫就像一个不看电视新闻的记者一样,应该已经不想上班了吧。 学习卡尔是人之常情,就好像发愤图强的第一步就是打开教科书。 约莫也是这个原因,他和卡尔在场上直接顶牛冲突的次数极少,此刻被一推真是懵了,寻思着这就是增肌的效果吗,我也增了,怎么还是没他壮,他们拜仁球员天天在俱乐部里加练拳击课的吧,出手这么大力气。 瓦拉内本来就半帮忙半拉架的,一看这位驾到,脑子里还在一犹豫,手上动作已换成搂住拉莫斯把他往后拖,不让他继续打。 卡尔也把莱万拉离了现场。 火热,这种开场才一刻钟就爆发冲突的比赛真是太对味了,这才是欧洲德比该有的爆炸感。 拜仁球迷狂嘘,这是主场哨,点球,我们应该得到一个点球! 皇马球迷也狂嘘,假摔,无耻的波兰人跑我们伯纳乌假摔来了! 没点经验的球员真的没法在这样的比赛里站稳脚跟,替补席上一些年轻人怯生生地往四面八方看,不敢捂耳朵,但事实就是他们感觉自己都快被嘘聋了。 第691章 哎,这得经历过多少大场面,才能成大球星啊! 看着场上宛如电影镜头下各位在专注状态加持下显得格外闪闪发光、霸气十足的球员,特别是卡尔——自从他留回金发后,简直是有点亮瞎人眼了,这种璀璨漂亮的辉煌金色好像不是染能染出的那种黄毛。 活脱脱一个男神…… 真让人自惭形秽。 这样的外形来踢球不会太奇怪了吗?人家往场上一看,都要产生错觉,感觉乱入电影片场,过了一会儿才回到现实中,哦,原来这种惊天动地大帅哥真的是个球员。 还踢得那么好。 哎! 替补席上小小的伤春感秋是无人care的,这场战役里每一个人都投入得死去活来,场上的球员很疯,场边的球迷也疯,两头教练也站不住了,全在边线狂挪跺脚,要不是一丝理智尚存,and第四官员还在, 安切洛蒂也顾不得是回到老东家要留三分脸面,反正他老东家太多,每年多多少少要回去一两个,此时也在边线激情澎湃地大动作指挥着。 双方都适应了彼此的节奏,踢出了更迅猛、但也抓不到机会的一刻钟。直到第33分钟,依然是拜仁靠高压围殴打开了局面,卡尔中路带球突破过人后,在禁区前沿送出直塞。 莱万精准前插,接到这一脚好传,左侧一脚低射,球被纳瓦斯挡出! 但是还没完! 穆勒后点争下头球,再一次甩头! 纳瓦斯立刻起身,整个人宛如螳螂猛地蹬地腾空。 二连扑! 但是,还还没完!!! 从皇马租借而出的j罗近距离补射,球打在横梁上弹出底线! 美凌格们从地狱回到天堂 ,嗓子都快喊哑了!!! 德国解说大喊:“三连神扑,纳瓦斯满身大汗,已战成了全队最疯狂的一个,而c罗在卡尔面前已彻底哑火,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我们甚至看不到他的镜头!皇家马德里前锋无力,后卫前置,中场被迫防守隐身,真是倒反天罡,脆弱不堪!全靠门将超神发挥,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看他们能支撑到几时?” 西班牙解说也大喊:“拜仁不理智地围追堵截,高压逼抢,自以为自己找到了胜负密码,但开场的一球不过是他们捡漏所得。皇马应对压迫的经验和韧性超乎我们想象,不知拜仁的体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而熟悉皇马的球迷们都知道,下一次反击也许即刻就将到来!” 事实确实如此,因为被人按在门前打得满头包就觉得皇马完蛋了,那是不了解他们,在欧冠比赛里,皇马发动反击的速度都快胜过德国佬了,而拜仁持续压过半场当然也不是无懈可击,稍微被抓到一点就是机会。 但卡尔从过去的教训里已深知和皇马踢球不要搞退缩,不要搞蹲坑,所以几乎是主导了这场压迫。 毕竟整个队伍防线在哪,压到哪,临场都是看他控制。 就按着打,打到你死我活,角出胜负! 看看是你欧冠之王的白色气焰高,还是拜仁的球衣更红,红到血腥! 第39分钟,本泽马中路将球分给c罗,c罗右路得球,切入禁区后晃开角度一脚劲射,球被诺伊尔一把扑出底线。 轮到拜仁球迷往死里叫了。 诺伊尔中场休息时和卡尔委屈又生气地大喊:“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门前!一个都不留给我!” “我还会继续把你丢在那里,直到我们能在另一头进球为止!” 卡尔冲他吼完,猛地敲了几下更衣室里的桌子: “累了吗,先生们,难受了吗?别忘记我们还站在悬崖边上,皇马还有客场进球的优势,如果这么拖到比赛结束,这又会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失败!而我们不会输,不会再输了!站起来,在伯纳乌击垮他们,彻底击垮!不是前年,不是去年,不是未来,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安切洛蒂原本在想是不是应该稳一手,防止全队踢得过早脱力,现在在卡尔的声音里,他把嘴巴也闭上了。 比赛有的时候确实也是要看士气的。 今天拼完,累到要休三天又如何?决赛还有一个月呢。 中间除了德国杯决赛,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重要赛事了。 这欧冠梦想本该是属于瓜迪奥拉和这支球队的,但他彻底失望,理智放弃了。 看起来此刻安切洛蒂应当接过火炬,重燃激情,可其实他在不在也没关系。 到头来大家会知道,梦想和教练没关系,甚至脱离了共同拼搏的赛场时刻,和身边的队友都没关系。 一同奋斗努力的伙伴虽说没全走掉,可也少了几个。 快退役的球员有的已看开豁达,只想享受赛场,拼不到极限;有的却有无穷的遗憾和懊悔,恨不得燃烧生命。 正巅峰的球员有的已进入了最好的状态,对胜利有极其强烈的渴望,有的却可能陷入低谷,正在迷茫焦虑。 梦想到头来,只和自己有关。 但这个问题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平等的: 明年,又老一岁,人生变迁。 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吗?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两次,现在是第三次了。 如果输了,大家会说命运真是残酷,怎么就让拜仁非要连续三年输在皇马手里。 但换个角度想,命运又是多么仁慈,从他们这里拿走的,就把刀递还到他们手里,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第692章 “疯狂,拜仁今日真是十足疯狂!”下半场刚开始,解说们就又带着已开始沙哑的嗓子上阵了:“他们完全没有吝啬的体力的意思,看样子是不拿到领先绝不罢休了!卡尔的眼神如此专注,近乎写着孤注一掷。今日最难过的球员其实是莫德里奇和克罗斯了,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中路出球的机会,卡尔把克罗斯限制得像丢掉了魔法……这对国家队的优秀搭档在赛场上好像还从没这么针锋相对过……” “拜仁真是在把自己抛入绝境,他们指望拿到一球领先,而后就蹲坑防守吗?也不看到那时候,他们守不守得住!看起来,他们没有从过往中取得任何教训啊!”西班牙解说呐喊。 “下半场开始仅3分钟,全场比赛第48分钟,基米希右路起球传中,球打在禁区线附近的马塞洛手上,拜仁球员投诉手球,可主裁判不为所动啊!算上上半场的情况,皇马已逃脱了两粒点球,或最起码一粒点球,一粒任意球,还有两张黄牌!皇马的欧冠主场哨简直令人发指——”德国解说眉头紧拧。 “这一个球是不是点球还是有待商榷,拜仁方面最好不要指望靠这种拙劣的意外来拯救他们,有本事怎么不在运动战中决胜负?让我们祝福皇马能熬过最艰难的时间——”西班牙解说指点江山。 “第51分钟,阿拉巴禁区前偏左位置突施冷箭,好角度!可惜打在瓦拉内腿上发生折射,球被纳瓦斯扑出底线。皇马全队全仰赖门神才没被攻破关隘,皇马球迷现在一定恨不得跪下来祈祷他的健康和稳定……”德国解说扼腕叹息,假装关切地阴阳怪气。 “观众朋友们,比赛第54分钟,皇家马德里发动了一次绝妙的反击,拜仁终于要为他们顾头不顾尾的战术付出代价了吗!马塞洛狂奔杀出重围,禁区左侧小拐角前起球,后点无人盯防的c罗凌空射门!!!!” 西班牙解说拍桌而起,然后又坐下了:“呜——!!!球打飞了。” “你怎么了,罗纳尔多!”他忍不住对着镜头说道:“还在埋怨俱乐部没有帮你争夺金球奖吗?可你今天和卡尔碰面的表现只能佐证这一结果的合理,请快醒醒吧!” 皇马球迷也是颇有微词,看台上失望和生气的叹气不绝于耳,偶尔还有一两声着急的咒骂。 即使c罗前几年还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伯纳乌的国王,在今年一年的人队不和谐背景下,现在关键时刻还拿不出表现来,在很多纯正的美凌格心里也是干不好你就退位! 他们对功勋也不是没有感情,不该在一场比赛中就耐心告罄,毕竟c罗是近十年中皇马最伟大的球员,可这场比赛不是一般的比赛。 从上个赛季到这个赛季的落差太大了。 球迷们渴望欧冠,胜过鱼渴望水。 没有胜利滋养的皇马就像会龟裂一样,是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 可c罗状态还没找到,拜仁毫不动摇的持久狂荒乱炸却是终于把主队打怯了,打慌了,炸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来。 第63分钟,胡梅尔斯右路传中,j罗中路跟进一脚推射,球被瓦拉内挡出,但他灵活补位,在禁区右侧得球小角度补射得手! 来自皇马的弃置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了他们最不想面对的雷霆一击! 没有什么比这种时刻更让人气愤了,自己重金买来的球员,在队里屁用没有,租借出去后却反过来手刃老东家,怎么踢怎么有。 可皇马不得不面对这可恨的现实! j罗眼含热泪地边呐喊着边绕着场边跑动,但他双手向下示意队友,没有庆祝。 伯纳乌有点沉寂,嘘声不多,反而有零散的掌声,但更多人只是心情复杂地垂眼看着他。 他在伯纳乌整整三个念头都没得到这样盛大的,全心全意的注视,此刻反而是作为对手得到了,让他怎么不感到五味杂陈。 但在这种过程里,却也有种巨大的救赎感,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恨不得用西语向全世界喊:我不是废物,我能够踢球,最起码一场,两场好球,哪怕是在伯纳乌! 拜仁本场比赛2:0皇马,两回合3:2,终于取得了领先!!! 德国解说学起西班牙解说的特长大喊起了goallll,感觉自己浑身的压抑和焦虑仿佛也一扫而空,随着这强力一击和裁判询问完边裁确认完全无越位后宣布进球有效的锐利哨声,整个人的肾上腺素仿佛都飙到了极点。 球迷们也是疯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玄学是火力不能打破的!】 拜仁球迷疯了。 【我草,管管阿宽魔笛啊!中场像废了一样,球就在两头飞,防守时候人用不上,反击时候人也追不到,皇家马德里你还有中间地带吗,我真求求你们了中场都讨论了个什么东西啊,这踢得什么断档足球】 皇马球迷也疯了。 但他们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场上的球员和教练也没有当局者迷到那种地步。 调整不好就是单纯因为调整不好。 做不到。 怎么都做不到。 中场拿不住球,全队都拿不住球。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能在成功解围时顺便抢到球或控到球,还寄希望于一次成功的反击就能换来一次破门。 可状态火热的诺伊尔和状态拉胯的c罗,以及有没有状态这种东西都不好说、不知道是不是单纯门前处理有问题的本泽马让他们的进攻期望显然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第693章 反击不成功,自己的防守也这样吃力。 瓜迪奥拉走了,拜仁在这场比赛里却踢出了前所未有的控球率。 说来这也是一种参差,他们从前也懂该怎么踢,可踢不出这种理论上的接近无敌。 但当状态爆炸时,这样好像仅存在于理论中的完美,又真的出现在人们眼前了。 难熬。 这是比赛进行到现在,克罗斯浑身上下最大的感受。 他一度在某种瞬间感觉自己眼前红彤彤一片,仿佛要昏倒了,但当他眨眨眼睛,又发现只是面前属于拜仁的红衣服太多,而他自己则是有点过呼吸。 呼……他竭力调整呼吸频率,强迫自己慢下来。 拜仁的压迫保持到现在,反而是皇马球员开始疲于奔命了——他们不得不为了每一次可能的威胁拼尽全力围堵,也不得不为了每一次可能的反击而拼尽全力地奔跑。 而他像被折断翅膀的鸟一样,被卡尔戴上镣铐,哪里都去不了。 克罗斯一直觉得和卡尔搭档很舒服,他们俩绝对算是心有灵犀派,他一直觉得是他很懂卡尔,毕竟在卡尔不知道的地方,克罗斯情不自禁地看了那么那么多他的比赛,看到有时站在俱乐部里也觉得卡尔就在身后,直到看到拉莫斯一骑绝尘的背影才反应过来。 但现在他明白了,原来纯粹是卡尔懂他罢了。 卡尔能预判他的预判,读懂他的读懂,而当这样的克制放大到球场上,就是近乎无情的碾压,不管他想做什么,卡尔都总是快一步。 他的金发回来了,克罗斯想。 那个仿佛永远完美无瑕、是所有人都无法追赶的梦想的卡尔也回来了。 青训里每个人都像说某种传说故事一样描绘他,克罗斯被评价为很接近他,就是不得了不得了的夸赞。 在国青队拿到成绩后,回到青训的第一天,克罗斯走进赛贝纳还没翻修前那昏暗狭小的地下室,把包放下,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他,有人和他说: “只有卡尔做到过……你和他很接近,托尼。” 他们俩都是从国少队就开始被征召,而后每一级国青队也没错过,甚至不断跨级。 这样的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是天才。 克罗斯低下头,不愿意接这个话茬。有人觉得他是害羞,更多人觉得他是傲慢,也有人感到嫉妒,在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能靠近他的内心,在人群中站起来支持他的穆勒也不能。 他的心里全是空落落的悲伤,正因为他足够靠近卡尔,他才能知道,自己离他一点都不近。 这样的成绩,任何人都会多看他一眼,唯独卡尔不会。 卡尔才不会往下看。 他也许会在夕阳里抚摸他的头发,在雪地中背着他行走……但那是温柔,不是看见。 等他加入拜仁后,他也在不断体会到这一点。 出走皇马的第一个赛季,在球场上和卡尔对峙时,他其实是痛苦和不舒服的,那种不舒服很难描述,就好像他以为自己讨厌拜仁,可实际上又讨厌得不够彻底,例如穿着拜仁球衣、和队友们微笑互动的卡尔就会让他心脏微微胀痛。 但在这种痛苦里也有幸福,幸福的由来是他仿佛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目光。卡尔第一次在看他时没有流露那种像看小猫、小狗、小孩子一样的温柔来,而是平静和认真,带着审视,仿佛第一次看清他有多大的能量……赛后和他握手时克罗斯感到爱和疼痛一起在他们交握又飞快分开的掌心传递,在那之后很久都让他半边胳膊发麻。 可此刻克罗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处在昏暗更衣室里的时刻,他喜欢一个人,他倾尽全力也无法靠近,他偏偏就是比他差了那么一点点,永远都是那么一点点,就好像被卡尔永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外。 如同天堑。 是我的状态太差了吗……又一个转身,他再次被隔开,又没接到球,队友把球传给他已经和直接传给卡尔没区别了,莫德里奇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卡尔在看着他的时候甚至还能分心去料理一下他的队友,另一位极其出色的中场球员,而他甚至是伤愈才复出…… 可如果队友真的不把球给他,那卡尔又有别的路线可断,更完蛋。 还不如给他,好歹能创造一些威胁,拉扯一点空间出来。 为什么? 是我状态太差了,还是他一直都这么强,在之前的比赛里,只是……没对我下死手? “安切洛蒂先生的战术安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笔啊,谁也没想到按死克罗斯给皇马全队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他们看起来像交通瘫痪的白色立交桥,忙忙碌碌,昏头转向。” 德国解说惊叹: “昔日队友和如今依然是国家队同僚的两个人彼此了解并不奇怪,但卡尔似乎已把克罗斯的球路吃透。今日托尼没能对他的队长完成哪怕一次真正成功的摆脱,谁也没想到安切洛蒂把卡尔这个刀刃用在了皇马中场球员的身上……没有卡塞米罗的皇马中场宛如宽阔的拜仁走廊……” 卡尔没他们说得那么玄乎。 他今天把克罗斯看死了,一半是因为他确实很了解对方,而且这种了解在平时也用不上——之前的比赛里,怎么也轮不到他去重点料理克罗斯,那才是脑子出问题了呢,中后卫单防对面中场,皇马笑开花了,把拜仁球门打烂掉——现在猛然一用,就会让人感到很吃惊。 第694章 另一半是他的状态确实好。 他状态好的时候,会觉得周围一切都变慢了——这是大脑运转速度快到了一种程度的体现。 这种时候,别说是本来就不以速度见长的克罗斯,就算给他个贝尔来,他也跟得上。 卡尔常常因为过于六边形而被人忘记,他一直是个身体素质非常出色的球员,没有因为高大和聪明,就像同类品一样慢吞吞的。 胡梅尔斯是他的劣替,主要就劣在这一块。 小猫脑子里的怀疑猫生,他是不知道了,他现在只进入了一种肾上腺素仿佛源源不断供给状态,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只想继续下去,直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到那时再栽倒在地也不迟。 让西班牙解说都快找不到台词的场面就这样出现在屏幕上。 “拜仁……拜仁还在进攻……” 一球领先,还不是他们的终点吗? 第74分钟,阿拉巴左路下底起球传中,双方一同在后点争头球,胡梅尔斯和拉莫斯撞了个正着,球却飞到了门前,罗本趁机近距离凌空扫射,球再次被纳瓦斯神勇化解!!! “纳瓦斯,他还在战斗,他还在战斗!!!”西班牙解说激情呐喊,差点吸不上气:“这已经是他在本场比赛中第三次化解拜仁的必进球机会,他就是救世主,救世主!” 确实,如果不是有纳瓦斯,现在美凌格们可能都在大规模退场了。但说实在话,比赛到了现在,每个人都感到不妙了,皇马的玄学能够起作用,那是建立在对手莫名其妙失误,加他们能用相对优势的体力进入比赛最后阶段两大前提上的。 如果没有的话,就按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们的翻盘点在哪里? 哪怕现在再进一个,也只是和拜仁完全打平了,拖到点球大战,把胜负交给命运。 但就算是那样的话,总也算一线生机。 总比就这么死了要好。 皇马开始换人了,贝尔,纳乔,卡塞米罗的伤病尽管全没好,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只剩最后二十分钟了,上来冲一下吧。 球迷们都在或紧张焦虑或期盼地说秃头你要做法了吗! 拜仁也在换人,把哈维·马丁内斯抬了上来,已支撑不住的罗本换下去。 这一个大家才觉得他是要首发呢,结果他是真伤病没好,在替补席蹲到了最后一刻钟。 再看那一个感觉他伤了的。 美凌格们感觉卡尔的金发美丽到让人想吐在上头,让人恶心,真是闭上眼,哀莫大于心死,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可恨的完美头颅。 拜仁的阵容不动了。 不是安切洛蒂不想换,是他们实在无仁可用了。 再换,就换上没名没姓的新人了。 谁敢在欧冠赛场玩这个。 哈维·马丁内斯接替了卡尔的任务,也是他本来就应该干的,后腰位打的就是对方中前场的技术型球员,但他防守的方法很是不技术,第85分钟,他在防守中直接将克罗斯放倒了。 克罗斯这一场是真的上刑了。 要不是比赛快结束了,而且克罗斯没出什么事,裁判高低要再给他一张黄牌。就算如此,他也吹鼻子瞪眼,狠狠地用眼神批评警告了马丁内斯。 哈维·马丁内斯手一摊嘴一撇,一副无辜无赖样。双方都斗殴不动了,但就算这样还是互相推搡两把,卡尔在附近,第一时间也过来,弯腰把克罗斯拉起来,对方却是一站好就推开他不让碰,检查胳膊有没有擦破皮都是背过去让皇马的队友看。 就这么一会儿了,避嫌避到底吧,卡尔也就走开。所有人都在期待比赛最后的几分钟,还有加时的四五分钟,皇马能再次创造奇迹,但哪怕直到此刻拜仁都不退守,而是在适当回撤的情况下,继续持球进攻。 足球只有在一个地方最安全,那就是自己仁的脚底下! 就这么传,踢,射,溜,直到最后一刻! 最吓人的无疑是直到比赛最后一秒,拜仁中场真的还在长传,直接打皇马身后。 穆勒甚至还有劲头跑动,插上禁区右侧,在无人盯防情况下稍微可惜了点,没有甩上这一脚,皮球稍稍偏出右门柱! 这一球破空的声音响起时,代表比赛结束的哨声也吹响了。 拜仁总比分一球领先,逆转皇马晋级!!! 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很多球迷甚至觉得反应不过来了。 等他们听到电视中传来解说喜气洋洋的声音“恭喜拜仁打破心魔,终于击败了皇马,拿到了第二张通往决赛的门票……”“齐达内沮丧摇头,哎呀糟糕啦,魔法怎么失灵啦……”,才逐渐从激动万分的比赛中恢复过来,落地到他们真的赢了的现实里。 这实在是…… 太好了!!!! “我们又要去决赛啦!!!!!” 德国解说已激动到流出眼泪:“利物浦,另一只红色的球队将与你们相逢!” 纳瓦斯又累、又在最后时刻被吓到,现在精神一缓,直接跪坐在了门前,看着穆勒甚至还在前方叉腰叹息,他差点没吐血,一时间都忘记了比赛失利的痛苦,只想吐槽你们拜仁球员是有什么毛病。 大部分皇马球员还只是在叉腰,低头,沉默,比起痛苦,比赛的疲倦和第一时间的不真实感才是席卷他们身体的东西。 半决赛就是这样,说不痛苦,又不可能,毕竟决赛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695章 但说痛苦,又比不上决赛的那种剧烈遗憾,以至于泪卡在眼睛里,干涩到出不来。 这是一种仿佛掉入缝隙的痛。 非常绵长,泛起来的时间要慢很多。 在当场最大的感觉,其实就只有“空”。 拜仁全队却是庆祝爽了,很多人都喜极而泣,反正基米希哭得昏天黑地,差点扯过卡尔的球衣擦脸(…)在发现到底是谁搂着他时才鸡叫一声清醒了。卡尔拥抱每个人,夸赞每个人,体会这难能可贵的激动不已的时刻,不光是属于胜利的时刻,还是属于跨越的时刻,跨越困难,跨越沮丧,跨越失望,跨越悲观的时刻! 足球赛太像人生了,只是球赛的坎坷有日程,人生的坎坷没有。 可一样都是有胜有败,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也被队友们不知亲吻了多少次脸颊,主教练也亲了,以至于他不停在擦脸,担心他们在互相传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站到场边混合采访区前,接过新闻官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卡尔才终于觉得好受了。 今日可问的事太多了,但卡尔还要把时间留给内场的赛后新闻发布会,所以只简短回答。场边的记者也像急着找到一两个爆点话题,翻了翻手里的平板后询问道: “赛后评分已经出现了,克罗斯几乎是全队最低评分,6.7,只比6.6的阿森西奥好有限的一点点。你怎么看待他今日的表现?他在你的限制下可以说是毫无发挥。” “我觉得他状态在线,尽力做到最好,可受制于实际情况,有时我们实现不了这一点。其中的原因是非常复杂的,没有必要过分责怪他。” “我想克罗斯应该会因这场比赛受到很多攻击,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卡尔想了想,难得没说官话: “我只希望里面没有拜仁球迷,请不要这样对待一个来自我们的孩子,往事如烟,让它们过去吧。但我知道,我永远没法控制别人的心情,我做不到,这对旁人来说也不公平,所以我只是会选择在今晚和他聊聊,喝一点橙汁。比赛结束就是结束了。我们做对手的日子只有三四年,做朋友的却已十三年了……” 他对着镜头微笑了一下: “当然了,如果他没生气,还愿意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的话。” 克罗斯在更衣室里直接看了场边混采,队友也看了,但输球后的皇马总是极度沉默的,他不想让旁人觉得他好像比赛刚结束就恬不知耻地放松心情要和对手回家娱乐去了,所以直接关掉了电视,起身去洗澡。 在淋浴头下,他流了很多眼泪。 克罗斯很少为了输球哭泣,他单纯觉得不值得,没必要,输了也不代表他自己不好,就算是他自己不好,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好的,这是个客观事实。 但卡尔总是会击碎他生活里的所有规矩。 输给卡尔是这样这样的痛苦,他都分不清和战胜卡尔相比,到底哪一边更疼了。 和你做对手的每一日,于我而言都好怪。 卡尔体贴地发短信给他说不用真的请他去家里,所以不用等他,克罗斯没精打采地在心里想果然如此,体面话,说说而已,但同时也巨大地松了口气。 只是心里的洞仿佛变得更大了。 他忘记自己完成收拾工作用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来时,他甚至在疲倦到站都快站不住的赛后,在水槽边刷了半天球鞋。太旧了,都快破掉了,不知是原本就坏了,还是被他过度清洁后才变成了这样。 大家都走了,可能同他告别过,也可能没有。 他把鞋子挂到晾鞋的吹风架上,在轰鸣声中昏昏欲睡,等到它们干了,才提起来,放进包里,往停车场走。 饥饿快让他呕吐。 克罗斯往自己的车位上走,提前十米就按了钥匙,来确认它到底在哪——他一步都不想多走,一步都无力多走,但也就在车灯亮起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车灯一瞬间扫出的光柱里,接着,因为他靠近,声控灯也亮了起来,已经快走空的停车场里,卡尔正靠坐在他的奥迪车盖上无所事事地打量四周,因灯亮了,于是立刻扭头看了过来,然后冲他笑了起来。 也就是他高,换个小矮子来,爬都爬不上去,哪还能轻松地坐着。 橙色的光像夕阳一样穿透他的金发。 从十七岁到三十岁,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永远水光潋滟,永远是漂亮的模样呢。 “你不用等我,我可以等你嘛。”卡尔冲他伸出手来:“这不算我耍赖皮吧?” 克罗斯默默冲他走去,走进他的怀抱,而后忽然默默无声地哭了起来。 卡尔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太棒了,刚洗过头发,懒得弄发胶,终于给他摸到一把。 仔细想想,足球场这么肢体互动多到无与伦比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十几年里都摸不到他几下头发的啊!这头发简直比欧冠奖杯还金贵了。 “别哭了,怎么这么可怜啊,是不是饿了?去你家里算了,我给你做。”卡尔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我也没有那么可恶吧?你还踢飞了我两个欧冠呢。” “我讨厌你……”克罗斯只是哽咽着,嗓音沙哑:“我讨厌你……” 反正都被讨厌了,卡尔决定再多摸两把头发,摸回本。 第149章 大卡 第696章 拜仁球迷今晚是真的开心死了。 他们下一轮基本就能锁定德甲冠军, 德国杯半决赛更是上个星期就已闯关成功,只待5月完成最终决赛。 全队意志力爆棚,进球时都对着镜头做动作或掀衣服, 表示献给卡尔,希望他能早日回到赛场, 硬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拿下了半决赛。 只有欧冠令人心碎,命悬一线,第一回合的主场失利更是让他们直接跌入深渊, 倍感绝望。 而在这样的时刻,卡尔回来了。 仿佛从没受伤过,像金光闪闪的战神一样, 带领他们击败心魔晋级欧冠决赛了。 算上赛季刚开始时那个德国超级杯冠军, 他们这赛季成为四冠王的可能性已经达到了顶峰。 这么多年, 五进欧冠决赛, 却只拿到了一个冠军。 是时候再为赛贝纳捧回一座奖杯了! 冠军之师,称霸欧洲! 欧冠决赛,我们来辣! 卡尔 火线复出 10分 五星:金发的金是金球的金,是大力神杯的金, 是卡皇与生俱来的太阳一般的光辉!金党伟大, 无需多言!——27.5万赞 ——回复(9.9万赞):笑疯掉了,决赛进了皇马赢了,仁迷也是又行了, 又忙起这件事了是吧 ——回复(2.9万赞):你懂什么, 这是卡爹的顶头大事,什么含金量你没点数吗?所以我支持含金量百分百 ——回复(4.9万赞):我|草,黑发卡皇数十年宵衣旰食, 横扫天下,一统江山的伟业你们也是全忘了,黑党永不沉沦! 五星:爹,你的脚踝不会真的是振金做的吧。——24.2万赞 ——回复(8.1万赞):你懂什么梅奔超级代言人的含金量,f1赛车的悬挂都能拿给卡爹放腿里 五星:大屏幕上出现你名字的时候,镜头给到球员通道,而你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真的尖叫出声了(流泪emoji)(流泪emoji)你永远可以相信卡皇,就算是宇宙倾塌的时刻,他也一定会与拜仁同在……——21.7万赞 ——回复(12.4万赞):宇宙倒是没倾塌,银河战舰倾了倒是真的。懂了,卡皇在打地球保卫战。 ——回复(15.9万赞):我就是他是超人吧!.jpg 五星:解围帅疯了帅疯了帅疯了帅疯了,争顶无敌的无敌的无敌的,大脑超级的超级的超级的,把托尼老师看得死死的活活的最后还是死死了……我对你的爱是疯狂的疯狂的疯狂的!——19.8万赞 五星:你一回来就感觉是金箍棒回到了海底……家里一天都不能没有你……——15.8万赞 五星:不敢想象你不续约该怎么办,这孤儿的日子我才当了三个星期就破防了。——12.9万赞 ——回复(6.8万赞):真的,这么重的伤都为了俱乐部极限付出,这个拼劲怎么会想退役呢?我真的不理解 ——回复(0.8万赞):没准就是要退役才这么拼的呢,最后一次燃烧能量了 ——回复(17.8万赞):啊啊啊啊你闭嘴!再胡说我先把你给物理燃烧了! 皇马球迷也是真的痛苦死了。 巴萨上一轮就锁定了西甲冠军,已经在巴塞罗那游街庆祝,醉生梦死过了,但此时也没睡觉,网上的巴萨球迷仿佛和皇马球迷一样多,都在美滋滋看他们笑话。 国王杯,他们更是速通了,被别的球队速通。 年初就出局了。 只待5月眼巴巴地看着别人踢决赛。 而且踢决赛的是巴萨,和塞维利亚。 塞维利亚在欧冠里给皇马整出了“卡尔走了,哈哈,卡尔又回来啦!”这么个惊天闪击大活,自己却笑嘻嘻地进国王杯决赛了! 歹毒啊!!! 所有美凌格现在都很想对所有坚称卡尔伤得不行、绝不可能回来的媒体竖中指。 只有欧冠成为了最后的指望,第一回合的客场胜利更是让他们欢欣鼓舞。 喝酒,唱歌,看剪辑的美好日子仿佛就在昨天——确实也不远,前天还这么快乐呢。 而在这样的时刻,卡尔回来了。 仿佛从没受伤过,像金光闪闪的战神一样,带领拜仁,变成了皇马今年无法逾越的心魔。 金球奖金球奖丢掉了,就因为主席和头牌在往死里掐。 现在真是棒极了,不光欧冠没了,头牌好像也要没了。 算上赛季刚开始时那个不光没赢下,c罗还因和裁判吵架而被禁赛了五场、堪称整个赛季噩梦起点的那个超级杯冠军,他们这赛季四大皆空的悲剧已成定局。 痛啊! 5月的第一天,属于全世界劳动人民的美好节日,皇马球迷却被深深伤害了,恨不得跪在大树下唱雪花飘飘。 齐达内玄宗陨落 6.6分 一星:续费,喂,我说续费!法国大巫师,你听懂了吗?续费!(按爆按钮gif)——22.8万赞 三星:魔法失灵的时候,就情不自禁想和你计较起战术的不成功——17.9万赞 四星: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卡塞米罗伤了,皇马这个队真的就中场消失了,谁来执教都一样。扣一星是安切洛蒂看透了这一点,卡尔一回来直接被中场全弄报废了,你也不能就干看着吧(哭泣emoji)针对性施施法呢?——15.8万赞 三星:赛前还说卡莲花脚受伤了是你又发功了,结果你的功力还是没有他的命硬——12.5万赞 ——回复(1.2万赞):卡莲花又是什么新型外号,怎么没见过 第697章 ——回复(3.8万赞):说他是白莲花呗,装得要死,就他天天营销冰清玉洁人设(流汗黄豆emoji) ——回复(2.7万赞):我|草,合理,就是感觉莲花风评被害 ——回复(0.8万赞):那不然叫什么啊?卡夫卡啊?你以为在写变形记哪?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疑似登场 7.3分 一星:我|草,疑似登场?这个标签什么意思?内涵我罗哥是吧?这个app是不想混了吗?运营是谁?家人们今晚就冲了他!——31.5万赞 ——回复(13.3万赞):你也没放过他,串子才是对罗哥最狠的真的。我求求罗密们能不能不要真的傻白甜地真去举报了…… ——回复(4.9万赞):同样是消失一整场,隔壁莱万赢了都只有7分,罗哥比他还高,人迷还是太牛了 ——回复(6.9万赞):没关系,等早上梅西球迷醒了会替他把分拉下去的(流汗黄豆笑) 五星:皇马不值得,真的,走吧,拼尽全力把全队抬到这儿,过去两年欧冠冠军加金靴,也是汗马功劳,今年俱乐部落井下石不帮争金球,真没了还反过头来怪你,现在一场踢不好就全是狂欢骂你的,连那些所谓的主队球迷都骂你,一个金球被嘲了半年了,嘲到现在,真的心凉透了。——28.8万赞 一星:每次遇到对面支棱过一回吗我请问了,就一回?你活该又还回去一个金球奖,真的。没了你皇马会更好,谢谢,今年要把阿扎尔买来已经起飞了,就为了谈你的合同耽误一整个赛季——22.8万赞 ——回复(3.6万赞):赛后评分不是世一锋大战世一卫,而是人迷队迷互撕呀。这就是我们的皇马专区,你们有没有这样的专区啊? ——回复(2.1万赞):世一锋?引战狗能不能死开啊,等梅西球迷鲨进来你就满意了(流汗黄豆笑) 二星:无功无过吧其实,那两球没处理好不是关键,谁也不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主要是中场完全瘫痪了,搞得你一场比赛就没拿到几次球。不过考虑到id还是给你多扣一颗星,强者不能抱怨大环境,这话很不公平,可生活就是这样的。毕竟中场为什么瘫痪了呢,那不是因为对面关键人物回归了吗?他一个病号又怎么踢的呢?强强对话不拿出表现什么时候拿呢?不多说了,还是期待欧冠之王明年回归!——20.1万赞 拉莫斯黄牌一张 5.2分 二星:爷,家里需要大中锋的意思不是说大中卫可以离开岗位,美美去cosplay——19.1万赞 三星:今天没什么好讲的,其实状态在线,但客观来说被对面拉爆了。但凡对面不是嘚国佬,应该已经被买来了,那你或者瓦拉内必有一个丢位置的。——15.3万赞 一星:本来想给你三星的,再看看纳爹那张可怜的脸忍不住扣到底了。诺伊尔是偶尔过过今天这种日子,平时他爹的前面杵着一个卡尔爽死了都,纳爹是已经苦了几年了,后防一天天说要改,改过不啦?——12.4万赞 三星:哥,比赛最后一秒穆勒打门的时候我看到瓦拉内在大惊失色扑救、你在 克罗斯完全木大 6.1分 一星:爱来自拜仁慕尼黑(死亡眯眼微笑emoji)——18.7万赞 三星:仁迷要不要那么恨啊,至于吗?离队后拿了两个欧冠不是宽的错,只能证明你们眼有多瞎,自己不好好续约怪谁——16.3万赞 四星:其实我觉得你尽力了,今天真的太难了,一直被看死,吃了不知道多少暗伤,只是没了胖虎太伤了,让你去干清道夫肯定不现实的。这一星扣在感觉你完全玩不过卡尔,确实有点让人沮丧。但一想出道十年了,你也不过才28岁,还会继续进步的,加油克小葵!——13.5万赞 ——回复(3.3万赞):直男弟我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再乱玩热梗还开朗泥塑了,13.5万个点赞到底是什么成分,鹿小葵是小女孩,克小葵是什么?二十八岁娇俏花臂壮汉? 一星:我本来真的不想这么怀疑,但你今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真就世界杯前被胁迫了呗?——2.9万赞 ——回复(18.7万赞):我|草,这什么逆天言论飘在这儿,你一个皇马球迷怀疑自家球员踢假球啊(目瞪口呆emoji)你脑子坏掉了吧(目瞪口呆emoji) ——回复(14.3万赞):真他爹铁弱智,拿这个侮辱人也想得出来,那过去两个欧冠算什么?一天没赢就是精忠报国了?那过去他还骂了拜仁那么多话怎么说呢?还有2.9万个点赞的也真是逆天了,你们也算皇马球迷?和你们喜欢一个俱乐部是我最大的痛苦 ——回复(1.1万赞):我都说了不想怀疑,也不是假球,但他今天也太奇怪了,再怎么难踢也不用被防成这样吧,明明上场状态还很好的……感觉就是被裹挟了……不止一个德国球员在面对“他”的时候发挥失常了,全是因为“他”特牛?不太可能吧…… ——回复(3.1万赞):仁迷路过真的绷不住了,少看点“卡尔一手遮天,决定世界杯首发名单”的营销号,多吃点脑白金吧你,和皇马队服同色,有利于补脑(流汗黄豆笑)还有,你爹有名字,不是伏地魔(流汗黄豆笑) 仁迷团迷大混战撕得昏天黑地账号乱飞赛博死亡(被封禁或永久销号)时,他们的蒸煮却坐在同一辆车里,安静地飞驰回家呢,就差手牵手了。 卡尔没来过几次克罗斯在马德里的房子。 第698章 这里很豪华,很安逸,确实比克罗斯当年在慕尼黑的房子好多了。 欧冠比赛都是晚上九点才开始,正赛时间加上开场和中场休息还有补时,就用了两个小时,赛后又有媒体工作,忙碌收拾自己,大部分球员离开球场时就已经快到零点了。 他们俩要更迟一些,踏入克罗斯家门时,都凌晨一点半了。 克罗斯低着头,眼泪流完后,他又开始被一种无法描述的尴尬和局促给控制住了,把车停好,看到卡尔微微阖上又睁开的眼睛时,他才在发动机熄火后一瞬间发生的巨大寂静中意识到这一切的真实性。 刚比赛完。 都这么迟了。 而卡尔竟然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要和他进屋里去。 就算是在青少年时代,这样的事也没发生过。 他感觉自己应当像那种带人偷跑的高中男生一样询问卡尔这是可以的吗,但又立刻意识到这种弱智问题不该说出口——这可是卡尔,他去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退役除外。 克罗斯在卡尔身前一两步领着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介绍了什么——他有说出“这是车|库”这样的话吗,上帝啊,谁不知道这是车|库,难道他还能在这儿打地铺吗? 为什么他都二十八岁了,还是会不小心犯蠢。 当果然听到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好听笑声时,他的脸立刻涨红了,差点左脚踩到右脚。 别笑了,克罗斯一边按指纹锁,一边在心里羞恼地抱怨。 门开后,巨大的水晶灯和许多小射灯也一瞬间亮了起来,别说昂贵的大理石地板在闪闪发光,就连角落里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都在散发莹润的光泽。 夏天来了,就算是深夜也深不到哪里去,外头的天空没黑透,而是极深极深的蓝色。快四米高的玻璃墙依然内外都一尘不染,亮灯时依然能清楚看到外头的景色。 夜深了,起风了,庭院挺大的,站在这里都看不到墙在哪边,只能看到远处的花草微微倾斜,树木张开手臂,近处草坪上修剪得整齐漂亮的短短草茬倒是看不出倒伏。 卡尔收回目光,正要夸他房子打理得越来越好了,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吓住了。 两只比格犬仿佛披头散发,争先恐后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如果要形容一下这个仿佛不会中断的九转十八弯的声音的话,大概就是狗狗版“死鬼,你这么久的不回来,死哪里去了!” 罗斯特意吩咐了家政今日来个深度大清洁,保养后过于光滑的地板让它们在地上歪歪扭扭,情状可笑,但这不妨碍它们还是一边叫,一边狂冲,仿佛自带什么逮虾户的bgm。 卡尔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乱飞的不是头发,是它们俩的大耳朵在自己和彼此的脸上乱打乱甩。 两只狗宛如歌唱家一样,哗啦啦撞到他们旁边。 看得出克罗斯教得还是很好的,它们扑过来后很快克制了下来,只是绕着主人转圈、扑腿,而对于出现的陌生人卡尔,虽然非常好奇,一直在看,而且很想闻他,但基本还是克制住了的,只是隔着空气努力嗅鼻子。 卡尔又忍不住笑了。 他动听的笑声让人感到痛苦。 克罗斯真服了。 这个家就非得这么可笑吗! 一开门怎么就是这种意外状况! 他一边绷起脸轻声呵斥它们安静!一边回头努力假装自然、自信地解释:“它们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等太久了,有点着急……” 狗一看他还不和抱自己,不和自己说话,反而更着急了,好不容易养出的教养也没了,嗷呜一声开始跳扑。 克罗斯猝不及防,被咬住衣服袖口,竟被狗狗们相当可观的体重扯得往下一蹲,而后一只热情地扑到了他的肩头趴着,另一只兼具热情和惩罚意味地一边拿爪子打他,一边半舔半咬起来。 “nein!”他略带崩溃地发布指令。 指令无效。 与此同时它们还在叫。 比格犬把主人变成聋子的可能性绝对不为零! 够了,真的够了! 不敢想象自己现在在卡尔眼里到底是多么滑稽炸裂的他已经有点蚌埠住了,好不容易摆脱狗狗站起来,克罗斯就惊悚地发现原来不是他摆脱了它们,而是它们往卡尔扑去。 “喂!你们两个!——”克罗斯要控制不住表情和声音了。 卡尔没养过狗,生长在欧洲,和狗完全不熟悉也不可能。 比格犬的脾气他也知道的。 狗狗们扑过来不懂事时,他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它们俩的嘴套,轻柔但牢固地握在了手中。 “不行。”卡尔冷静地说。 忽然发现世界关掉了自己嘴巴子的比格犬:……? 它们俩懵逼地甩头,把卡尔的手甩掉,结果又得到了momo。 得到了momo,显然就不是一种阻拦,而是一种鼓励。 可它们刚高兴地张开嘴巴要继续叫,就又被轻轻阻止了。 到第三次时,它们俩已经彻底迷茫,发出小声的呜咽,分不清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奇怪的互动。而这时卡尔把其中一个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晃了晃,小狗感到舒服高兴了,趴在他怀里修闻,轻轻蹭起他的脖颈。 另一只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姐妹怎么就和陌生人好上了,但本能地开始轻轻划拉卡尔的裤管,也想被抱起来。 第699章 管他的呢,先玩再说吧.jpg 指望它们俩看家护院应该是没救了。 克罗斯不知不觉垂下了试图去抱走逆子的手,有点愣神地看着卡尔在明亮的灯光下抱着狗狗温柔地哄。 洗完头发没做造型时,他的发丝明显会更蓬松轻盈一点,光线穿过额前的头发,留下金色和橙色之间的阴影,卡尔的睫毛也垂着,在脸上落下完整的清灰一样的影子… 然后他抬起眼睛里看他,带着笑,带着温柔的蓝眼睛: “我陪它们不就好了?你先去换衣服吧,都累坏了。” 大概这就是皇马球员的个人修养,比赛结束了套的还是俱乐部的一整套休闲服。这种衣服在外头穿穿当然还是休闲的,在家里就难受了,手腕脚踝处都有弹力带,脖子后面还有卫衣帽子,肯定不如居家服和睡衣舒服。 这狗是真的爽/了,被肌/肉/流/畅的小臂轻松又踏实地托/在怀/里,趴在卡尔起/伏/的/胸/膛上,靠/着他的/大/臂,美美地/蹭/起了脑壳。 卡尔也很自然地抱着这一只,带着那一只,就去沙发上坐下了,把两个一起拎上来,非常自然,很有反客为主的劲头。 克罗斯:“……啊,呜,嗯。” 他莫名其妙的在自己家里落荒而逃,差点在楼梯上摔一跤。 ……可恶的家政,把这里也打蜡还疯狂抛光,是想摔死谁啊! 房子挑高太高了,楼上楼下的隔音也太好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除了心跳什么都听不见,一时间忽然连衣服也忘记了该怎么脱怎么穿。 反手扯身上的衣服,扯半天脱不下来,才发现是松紧带的卡扣忘记打开。 套衣服套半天套不上,才想起来今天家政来过了,约莫是自己琢磨他这忽如其来的“彻底整理”的命令,甚至把他的睡衣们全都纽扣纽到最高,一个也不放过,洗干净了,熨平整了,完美地挂到柜子里。 平时他都最起码解开上头二三四个的! 克罗斯真服了自己了,为什么就不能慢慢地、好好地看一眼再往身上套? 他好不容易穿好,却又感觉自己这样太懒散,于是又不耐烦地脱了换居家服。 圆领还是方领? 灰的,白的,还是黑的? 裤子的颜色呢?和上衣一样,还是错开来? 该死,他怎么没有提前想过这个问题? 该死,他穿衣服穿了多久啦? 好不容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折腾完,他刚要冲出房间,又冲回落地镜前,发现自己的头发果然乱得一塌糊涂,而且耳朵上还有狗狗干掉的口水印。 克罗斯:…… 他疯狂地洗脸,把自己露出来的地方全擦了一遍,又迟疑着拿起之前卡尔说好闻的香水喷了一下——会不会太少了?——再来一下——呜,再来一下?——不不不,够了够了,大晚上的不要太浓。 而后他又把窗户全打开,在屋里极限折返跑了几回合,好让香水迅速挥发,进入最绵长好闻的中调。 等他装作自然地、不紧不慢地踩着拖鞋下楼时,卡尔已带领着小狗们在做饭了,它们俩正忠心耿耿地蹲在他几步之外,仰头看着他,口水呆呆地往地下流。 卡尔系了围裙,一边搅拌白色带金闪的珐琅锅,一边低头看向它们,忍不住微笑。 但狗要是真的有点按捺不住想站起来扒拉他,在那之前就会被他弯腰拍拍脑壳,拍回去好好坐着。 听到脚步声,他出声示意自己在厨房: “你好啦,被狗狗舔了也不用再洗一次澡嘛,汤已经煮上了,吃别的对胃压力太大,喝一点鱼汤算了……哎?” 光荣亮相的克罗斯让卡尔差点没把勺子掉锅里去:“你怎么脸这么红?很热吗?——啊,是应该热,怎么换了个厚的衣服,还……阿嚏。” 世一卫靠着一只手神速盖锅盖和另一只手抬手挡脸扭头,完成了对食物的极限保护。 狗狗们也往后躲,显然不太欣赏他的香水味。 克罗斯已经有点不想玩了。 “笑吧,笑吧,天哪,我知道我看起来肯定很蠢!”他有点崩溃地说:“而你甚至已经把饭都快做完了?为什么要这样?再也没有比我更糟糕的主人了。” 卡尔真的笑出来了:“怎么啦,不会又要哭吧?” 本来就很丢脸了,他还要拿着这个事继续说…… 卡尔当然不在意啦,可是他还是很在乎的…… 克罗斯难为情到恼怒,真的倔脾气上来了,沉默着抿紧嘴巴,决心现在就上去彻底洗一遍,然后换个随便什么丑衣服,把身上矫情的味道洗到狗都闻不出来。 “别走,回来。”卡尔在他背后说。 “真的,帮帮我,这个锅需要人看着,让我去偷懒。” 弄完立刻就洗。 他抿着嘴又折返回头。 但等他真的站到了卡尔身边,从他手里轻轻接过搅拌的长勺时,卡尔却又不走了,而是侧过头极其细微地闻了闻空气。 克罗斯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如果头发够短的话,他的头发也会一起立起来。 “是你上次在国家队时换过的那个香水吗?”卡尔问他。 他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像是很弱势地点点头,于是就搪塞似的唔一声。 “别生气,我打喷嚏是因为猛然一下不习惯。还是很好闻的,但你别的时候也不用啊。” 第700章 卡尔想到今天赛前赛后和他遇到,他都没穿着这个味道。 球员可没什么“工作日不用香水”的讲究,工作日才是他们大喷特喷的时候,一个个生怕自己的落场球衣被评价为“太喜欢了,yue……这是我偶像的……yue……不对吧,我偶像怎么这么……yue……yue”。 香得熏人也比臭得熏人好。 哪怕是在特别喜欢宣传toxic男子气概的足球圈里,这也是共识。 而克罗斯比赛日反而特意不用这个,别的时间又喷上了。 卡尔奇怪的就是这个,怎么克罗斯是特意在用这个香水欢迎他吗。 这想法太自恋了,而且有点过于幼稚纯真的可爱,想到时卡尔自己都笑了。 可现在看对方的反应,他又忽然真的不太确定了。 其实想到克罗斯很多不正常的地方是和穆勒亲嘴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他和克罗斯的关系也有点古怪。 其实在很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确信他和克罗斯的关系非常单薄。 大概就是那种双方努力的话也能维持体面和一点点友谊,但一旦分开就会立刻陌生化的关系。 到克罗斯转会时,卡尔在内心深处也觉得这是某种结束——下次再见面时,就不会一样了。 可奇怪的是还是一样。 因为克罗斯还是同他靠近。 他们现在站在豪华的吊顶下,巨大的空间中,和站在当年克罗斯小小的单身公寓里仿佛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亲密,更在意。 毕竟那个时候卡尔已经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满脑子都是成绩啊,合同啊,英俊的男明星啊这一类事,看克罗斯只觉得他是青训里的小孩子,可现在他们已并肩而战十来年,对方的身价也从八十万一路踢成了八千万。 他低头看着克罗斯/青/筋/微/微/隆/起/的手背,毫无疑问,成/年/男/人/的臂/膀,成/年/男/人/的/手/掌。 好大的房子,为什么不谈恋爱,不邀请美丽的女人或男人住进来呢。 和穆勒一样,克罗斯也是他认知中应该会早早成家的那一类。 他们俩都有非常标准、幸福的小中产之家。这样的家庭里长出的孩子最爱结婚生孩子了,因为他们发自真心相信这一套叙事的幸福所在,和卡尔完全相反。 克罗斯的手停住,把勺子捏紧了,没想到卡尔会问这个,一时间甚至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想喷就喷。”他闷声说:“没有规律。” 卡尔轻易地放过了这一个话头,说好吧,询问他的卧房是哪一间——显然是想收拾一下自己,避免走错——然后就从他身边走开了。 不管信没信,他表现出相信来。 也是啊,克罗斯常常忽然用这种不耐烦似的态度对待他,而卡尔也总是选择举手投降,礼貌地不再追究,这多常见哪。 这让克罗斯感到幸福又悲伤。 幸福于卡尔是真的很尊重他,从不在他躲闪时硬逼。 痛苦于这种尊重有时像不在意的同义词。 因为卡尔不喜欢他,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停止对他的探究,不在乎他说谎还是不说谎,只有他自己的心脏在无着落地蹦跳,唯恐被看穿,又难过于真的不被看到。 汤这么香,他低着头,感觉热气全进眼睛里,要化成水再流下来。他闻到了从自己的衣服中冒出的香水味,还有淡淡的热气带来的咸的汗味,混合成狼狈的味道…… 这衣服确实很热,站在锅旁边就更明显了。 他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不再是顶着青春痘,做什么都无力的十八岁了,他真的不想要回到那样的过去。 可他在卡尔面前,仿佛就是永远都长不大。 永远局促,永远狼狈,永远可笑。 一双手关掉了火,然后虚空挡住了他的眼睛:“怎么就这么看着?眼睛不痛吗?” 卡尔有点惊讶,也有点心疼,捧着他的脸转过来:“都熏红了。” 克罗斯明明恨不得把脸埋进他的掌心里,手掌却抬起来轻轻推开他的手腕,把脸侧过去:“别这样,我没事。汤快好了。” “给你拿了衣服,放沙发上了,就在客厅换算了,省得上来下去的。” 卡尔也不生气,转而虚空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哭笑不得地问: “你不热吗?” “……不热。” 克罗斯没想到他是去替自己拿衣/服,又是心里忽然有点跳跃,又是更苦恼了。 到底什么意思? 卡尔已经做出太多他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了。 可就算这样,卡尔也还是哦一声又要扭头走,又不知道要干嘛去。 走走走,都在他家里了,为什么卡尔还是动来动去的。 就不能……就不能一直看着他吗? 是因为他,因为他太讨人厌了吗? 但是所有的冷漠,都不是故意的。 克罗斯不是欲擒故纵,他只是太担心自己把事情都搞砸了。 可是这样的时刻,凌晨两三点,万籁俱寂,而卡尔在他家里,在他几米之外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弄坏了。 或者直接一砸到底吧。 “不信你mo。” 他约莫是/疯/掉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卡尔被拉着一转身,就看到克罗斯哗/啦/一下把上/衣/掀起来了,因用下/巴/夹/了一下没/夹//住,他索性不耐烦地//咬/在/了/嘴/里。 第701章 再白的人类跑到西班牙来都要上色的,深浅程度不一罢了,从浅黄色到小麦色,再到古铜色,最后是酱油色,应有尽有。 卡尔忽然发现克罗斯确实也炭了一点点,时下最流行的性/感/肤色。 结/实了很多。 腹/肌/块/块分明,紧/实/地/随着呼/吸/起/伏着,衣/服/下/摆露出一点月匈/肌的下缘,室内|裤是松/紧/带,不勒/腰,但相对的卡得也不够高,裤/子上面又要露/出人鱼/线和髂/骨,仿佛只是顺/着这样的弧/度/挂/住。 而且卡尔才发现他又添新的纹身了——这也正常的,这种位置平时谁能看到啊! 挂住热气明明是看不到的,但却又感受得到;而在感受到后,仿佛又觉得能看到了,感觉这一片和肌/肤/相/触/的空气都潮/湿起来,也都干/燥起来。 啊?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明明他刚刚还在想“哎如果托尼真的能变成脑袋方方的金渐层该多好”,现在这种想法就立刻在鲜/活的body前显得可笑。 就好像穆勒不能真变/成/热/乎/乎的小狗似的,克罗斯也不可能变/成/热/乎/乎的小猫,被/他/抱/在/怀/里/亲/亲/脑/袋,让他把/脸/埋/进/肚/子/里什么的——他连头发都不怎么给卡尔mo呢。 轮到他本能要收回手躲避和挪开视线,但他这么晃神的瞬息,反而猝不及防踉跄两步,被克罗斯直接/用/力/拽/了/过/去,对方按/住他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在咫尺处倔强地看着他。 克罗斯不知什么时候松/开/嘴/了,他的上/衣回落了下去,但他/按/住/卡尔的手却没松开,反而变成了完全/压/住/他/手/背,不让他离开。 一个两个都这样…… 卡尔心里叹息。 克罗斯一副非常会的样子挑/衅/又/渴/望/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这只能暴露一览无遗、/纯/情/得要死的他自己。 卡尔不光没收回手,反而还在衣服下反过来/扣/住/了/他/的,而后食/指/关/节/微/微/弯/曲/起/来,戏/谑/地从/他/的腹/肌/中/间/滑/下/去。 比正/常/温/度/更/高/的/衣/服下,挡/住/了他/们/交/缠/的手指。 克罗斯整/个/人/就是一/阵/猝/不/及/防/的/颤/抖,瞳/孔/仿/佛/都/在/一/起/晃,脸/庞/的/温/度/立/刻/又/上/去/了,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灼/热/的/气/流。 他平时喜欢冷着脸庞,不笑时看起来都是严肃的或高冷的,说的好听点是端庄漂亮,随着年岁增长,古典流畅、有种鹅蛋感的脸蛋也变得棱角分明起来了,变得像“嘚意志硬汉”……但不管哪一种,现在都不在了。 只知道用失/神/的蓝眼睛盯着卡尔看。 可爱…… 克罗斯一直是最可爱的那一个,所以就算脾气不好,或者正是因为他鲜活的、平等的脾气不好,卡尔也一直有点特别的喜欢他。 因为在他面前,他也可以稍微坦率一点,坏/一/点就是了。 真不想养成这种欺/负/人的坏毛病啊…… 卡尔故意把/手/指/停/住,温柔地看向克罗斯: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嗯?那/把/衣/服/再/咬/起/来吧。” 第150章 大卡 卡尔忘记什么时候, 球迷们从哪里发现的,但反正13年或者14年的时候,youtube上忽然有个视频在德拜球迷圈里火了一阵子, 标题叫《toni kroos, is huge》。 大概就是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叮当特写吧。 生怕观众看不清, 博主还“贴心”地各种慢放、重播, 弄得简直有点鬼/畜。 配上激昂的背景音乐,有种非常洗|脑的魔性。 他当时还在拜仁呢,也不记得是谁先看到这个视频了, 一大早就举着手机拿到更衣室里循环播放展示。 等克罗斯一进门,大伙的爆笑声都快掀翻天花板了。 克罗斯满脸莫名其妙地放下包,第一反应是去瞥一眼卡尔。发现卡尔既好像不好意思阻拦, 又有点微妙地侧过脸表示不想同流合/污, 而他身边的拉姆则是在微妙地安静微笑、同样不参与时, 他越发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等往队友手机屏幕里一看, 他脸上的热/气就蹭地/冒/上来了。 虽然很多球员在更衣室里甚至会光明正大或偷偷地比较彼此的大小,甚至如果球员本人偷偷在网上看到这种视频的话,应该也会暗/爽的,但被整个更衣室在这儿围观就是另一回事了。 球员们的大小这种事, 会被球迷们发现, 不光是因为有些人确实可观,还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常一比赛就激/动,无缘无故就敬礼。 比如这个视频里, 他只是在完全没人干扰地站在那儿发发角球, 就那么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比赛现场呢。 他自己还傻乎乎地低头看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龄也没那么小了, 怎么还这样啊! 大家笑他,笑的显然是这个。 他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某个地方看。 “别闹了。”卡尔看他像是要光速爆/炸,开启抓人模式,赶紧给这一切按刹车:“又不是没看过,你们装第一天知道吗?” 但他的话只是让克罗斯更红温了,恼/怒(惊慌害/羞)的目光向他立刻/射/来! 穆勒可能是试图拯救他吧,但只是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对方大大方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开自己球/裤/的弹/力/带,往下一看,惊讶地咕哝:“我比toni还大一点的吧,怎么没人发现啊……卡尔你注意到了吗?” 第702章 卡尔也有点崩溃了:“闭嘴吧你!” 大伙的笑声更疯狂了。 克罗斯一边想夺门而出,受够这群随便拿他开玩笑的仁了,一边又想反手/揪/住穆勒,把他/拽/进/浴/室,月兑了比个清楚。 他们比的时候,卡尔能不能也顺便路过一下? 此刻夜半三更,卡尔想起这桩陈年往事,是因为摸上去的一刻,他脑子里也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个搞笑的标题:toni kroos,is huge。 想到了他和穆勒当年幼稚的攀比。 谁知道过了四五年了,他反而丈量,掂量出了答案来。 他还想到,克罗斯现在的脸比那时候还红。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玩笑,让人感觉甚至比行为本身还让人害/臊。 大家相识的年纪太小有好也有坏。 好就好在当彼此那种亲近忽然换了个角度时,会让人的心跳格外加速。 坏就坏在,这种加速有的时候太过头了,让人有种对打/破/秩/序的恐惧感。 而且卡尔有点不懂,为什么又是在煲汤的时候做这种事啊? 小猫小狗请不要在这种方面搞奇怪的统一好不好? 灶台是用来做真正的烹饪,而不是这一种的。 急死了真的是,吃完饭都等不来。 “要不还是先吃东西吧……” 好不容易完/事了,卡尔立刻试图把手收回来,不是一般的无情,连稍微安/抚/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表情也变得迟疑了起来。 克罗斯只觉得这又是他新的戏/弄,带着恼怒和ai求口乌口因了一声,松/开已经yao出了一团深灰色的上衣,口耑口及着生气道: “我一直yao住了!……” 他不懂卡尔为什么忽然又要“惩罚”他。 “真的,我其实是想说……”卡尔垂着睫毛看他,组织语言:“到这里停下还不错。” 克罗斯彻底愣了神:“……嗯?” “就当我们俩都累昏头了吧。” 卡尔把手抽回来,放在水龙头下,按了点洗手液,仔仔细细洗干净,擦干净,而后回到仿佛已经变成了雕塑的克罗斯面前,帮他把衣服直接脱掉了,去换了真的轻薄舒服的,然后把锅端了过来,把汤分到两份碗里,放上两片罗勒叶做点缀。 也不能说是愧疚感,就是责任心吧,或者说对现实的一种面对,让卡尔在此刻觉得不能再这么不庄重地随便下去了。 他和别仁的关系看起来可能混乱了一点,仔细一想又非常清楚,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和他谈得很明白,也很自愿。 不管一套系统看起来多奇怪,能运转下去就总有内在的合理性。 人和人的关系也一样。 但克罗斯就不一样。 如果他们俩今天稀里糊涂地亲吻的话,第二天克罗斯可能就默认他们应当是情侣了。 可卡尔没法许诺这样的关系。 太糟糕了…… 正是因为开始努力随心所欲地过生活,卡尔反而越来越能分得清其实他想要的东西也是有边界的。 “你生气了吗?为什么?……”克罗斯软下声音,无措地跟着他,鼓起勇气说,试图缓和这样的气氛。 卡尔柔声和他说没有。 这不是个有效的答案。 换衣服的时候,克罗斯又试图轻轻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像他刚刚做的一样,但卡尔也礼貌而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替他理了理领子。 他们俩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大雪夜第一次同桌吃饭的日子,和那时一样沉默,氛围一样紧绷,但落泪的人却从感到天地茫茫不敢归家的卡尔变成了依然是坐在自己家里的克罗斯。 他的眼泪掉进汤碗里了,脸庞上的红晕、眼神里藏不住的爱意一起消温退了下去,变成一种苍白。 “这是什么新的恶作剧吗?” 卡尔心中不忍,温声说:“toni,我只是不想欺负你。” “你现在就是在欺负我。” 克罗斯把勺子扔回碗里,感到这一切实在是,实在是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要和我回家?为什么要……” “我们很久没见了……” “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很久没见了!”他像是不知该怎么喊出声,越是愤怒的时刻,声音反而越堵在了嗓子里:“但你从来都不像这样……” 好吧,我知道我之前是个冷漠的、忽视身边人的混球了! 但是不做混球,他也不能就和所有朋友都打啵睡觉吧。 卡尔头疼地和他说:“你先坐下来。” “怎么了?”克罗斯眼里裹着泪,嘴唇紧紧地抿住,脸庞又硬又冷,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站着还能死人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讨厌我吗?做了这种事……让你觉得很恶心,很后悔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这太不认真了。” 卡尔无奈地也放下勺子,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你总该有点更好的关系。” “和谁?” 卡尔一瞬间被堵住了,重新呼吸后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和你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就坐在我面前。” 克罗斯的眼睛变成了全世界最心碎的礁石,在蓝色海浪的拍打下碎成一片又一片,但他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了起来,像已在痛苦、委屈和巨大的失望里失去控制它们的水龙头,只顾着哗啦啦流淌出来: 第703章 “他十多年如一日发现不了这件事。今天先是在比赛里把我踢得像个废物一样,然后又在停车场里等我一个小时,陪我回家,给我做饭,mo我……我以为……我以为……结果他现在又告诉我:去找你喜欢的人。” 克罗斯在这一刻是真的讨厌他,可反而却说不出来。 而且卡尔晃动的眼睛、泛红的鼻尖……这样的神情甚至让他比自己的痛苦更痛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淡地说: “……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自作多情。” 卡尔沉默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而后挪开了视线,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只能轻声说:“对不起。” 完蛋了,全都结束了。 克罗斯一边感到一切美梦都在此刻前所未有的终止着,一边又忍不住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 把戏演下去。 好歹让他们继续做朋友。 “……你现在又不要站起来拥抱我了吗?” 他僵硬着说,努力找出理直气壮,或恼火的声音来。 “我分不清你想要什么,而什么又会让你生气——” 卡尔不想逃走,鼓起勇气继续沟通。 听他这么说,他赶紧先站起来,走过去拥抱对方。 好可恶啊。 克罗斯把脸埋在卡尔的颈窝里,想,到底为什么呢?如果卡尔能完全不喜欢他,或像他一样爱他,那该多好呢。 但偏偏,对方的情谊停留在中间地带。 友情可以往上,恋人永远不满。 “我想要什么,你都愿意吗?” “*对我来说没有那么严肃,但对你来讲可能不一样……” “我又怎么了?难道我就是什么为了你守身如玉的神经病吗?哈,笑话。卡尔,你别太可笑了,就算有点喜欢你,别人的世界也不是绕着你转的——” 他嗓子已经哑了,产生奇怪的金属质感。 克罗斯冷着脸,捏/住卡尔的/下/巴,口勿上了他。 他们差点/亲/到/在楼梯上都/栽/倒/下去,而卡尔感觉自己被/弄/得/浑/身/冒/火时,这番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卡尔自己都糊涂了起来,感觉他是不是自恋过头想太多了,说到底克罗斯有钱,长得帅,名气大,也不再是小男孩了,还在西班牙这样的地方混,和他想这样那样也未必就是什么纯爱剧情。 没准大家都只是沉默着变成了糟糕的成年人,心照不宣地随便做点什么罢了,太阳升起后就当无事发生。 年少的那点情/愫,也许最多算某种特别的调味品,来唤/醒再也不会回来的纯/情的青/春/感/受。 然后克罗斯的气势,和卡尔的揣测,以及那种昏天黑地的氛围,都在他们俩在bed上/滚/到/衣/服/都/飞/了、烫/得/快/化/在/一/起、却死/活/mo/不/到/套的那一刻,彻底清零,陷入了死寂。 mo不到不可怕,根本没有才可怕。 “……我只是,不把人往家里带。” 黑暗中,克罗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卡尔把脸埋进他好闻的床单里,用尽全力来压抑笑意,但笑了没一会儿,他的鼻子猛烈地泛起了酸涩,让他的笑变成了眼泪。 克罗斯在他身后环着他,用力到在他的身上勒/出/红/印,哭着让他不许再笑了,卡尔用走调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什么?都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倒是一直都很喜欢你。”卡尔被他掰回来,在寂静的空气中轻轻说。 “说谎。你一直更喜欢托马斯。” “为什么这么想?” 克罗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无所谓了,谁让我不喜欢拜仁。” 租借时他觉得勒沃库森好,出走后他觉得皇马好。 从头到尾,他对拜仁都不喜欢。 可偏偏他喜欢的卡尔,对拜仁最喜欢。 卡尔把手放到他的脸上:“我才没有因为这个和你生气。” “随你说,反正我不在乎了。” “我在乎。” 卡尔的声音轻到完全变成气音了,他轻盈地翻了个身,把灯按开。 一瞬间年少的梦绮丽到不可思议地笼罩住了克罗斯。 卡尔把垂下的金发撩到耳朵后头去,body在灯光下被照出像油画一样的光晕来……每一处凹/陷,骨/骼/的/阴.影,肌/肉/的/边/缘,都是不可思议的……他垂着头看着自己早已长大的小男孩,带着点懒惰的劲轻轻说: “算了,反正感觉你的梦里也不会有套吧。” 卡尔自己做梦的时候就没有。 谁还没有过十八岁呢。 全世界好像都觉得卡尔是最坏最坏的人,觉得他不懂暗恋的滋味,可其实他是明白的。 拿他当梦中情人应该非常辛苦吧,怎么想都是个错误的选择呢。可惜爱就是被命运推动着选了不该选的人,如果能选的话,动物世界叫配/种,人类世界叫相亲,这一点卡尔也明白。 不过……他可以人为的,让克罗斯的选择变得正确一点。 穆勒一夜没睡好,一方面是胜利的激动让大脑的活跃无法消散,另一方面是他在想卡尔。想着把包给他让他带回来的卡尔。 “你去哪?” “看看toni。” “几点回来?” “可能在他那儿住一晚吧,都已经这么迟了。” 第704章 “……那你,你回来了,再找我拿。” 不,卡尔直接把房卡给他了,让他放他屋里就好。 穆勒索性直接睡在了他的房间。 他想,卡尔回来一定会吓一大跳,而后生气的。 那我就骗他,我不是图谋不轨,想闻着他的味道睡觉,而是故意在恶作剧,想吓唬他…… 但他把脸埋在卡尔的外套里,等到了天蒙蒙亮,直到真的因过度疲倦失去意识,也没等回人来。 虽说也就是几个小时,毕竟夏天黑夜短,但直接*到天亮,这放在卡尔的一生里也是相当炸裂的——他*从来都是主要自己爽,哪怕当年和巴拉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对方迁就他,他要随着另一方折腾是非常少有的事。 不过荒唐一回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了。 仿佛就是这样的生活,才对得起大赛后的夜晚。 想到等到太阳升起,他们已进入欧冠决赛,那种真实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了起来。 他去洗澡,克罗斯本来都快睡着了,又立刻爬起来跟着,搞得好像浴室里有什么会谋杀人的东西。卡尔本来还很有边界感的想去客浴的,但克罗斯直接拉着他进了主浴,他弄了个温泉池,能坐在这里看外头的日出日落,但卡尔不太想泡,担心会睡着了,于是还是开了淋浴。 都已经泡进池子里的克罗斯又跟着一起爬出来。 他有个古怪的地方,非常讨厌高高的淋浴冲头发,因为那会让他耳朵进水。 这一会儿却又仿佛不在乎了,就是要沉默着和卡尔凑一起。 卡尔于是笑着替他捂住耳朵,克罗斯一下子抬起眼皮看他,又立刻要来亲,被卡尔捂住嘴巴,而后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恼火的声音。 天为什么就亮了,该死的夏天。 他好不开心。 “你睡一会儿再走。” 卡尔替他把耳朵里的水晃出来,他却还在急着说这个。 “我不想赶不上飞机。” 这就结束了。 克罗斯知道卡尔是对的了,他真的不喜欢for one night,他确实需要认真的关系。 就像在此刻,刚刚还在他怀里的人就要走掉了,这种感觉让他感觉这一切简直糟透了。 但话是他自己逞强说出口的,他又没办法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强行吞下去,而不是吐出类似于“你真的完全不对我负责的吗……”“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类感觉很蠢的话来。 “还有别人吗?”他询问。 卡尔:“嗯?啊,有的。” 这果然的答案让他的心脏更下沉了。 “托马斯?” 虽说勇敢问出口了,但卡尔真的点头时,他又一下子感觉情绪爆炸了,抿住嘴巴往窗外看,不想和卡尔说一点点的话。 卡尔来亲他的侧脸:“我走了。” 他真的下楼去了。 克罗斯还是没忍住追了出去,站在楼梯上看到卡尔已经在拉门了。卡尔手停留住,仰起头看着他不高兴的脸,以为他又要大喊我讨厌你了,但克罗斯看了他半天,却只是说: “我刚刚不应该不和你说话。” 卡尔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放下手,冲他抬起来:“过来。” 他们没再闹脾气,而是好好地拥抱告别了,许诺国家队再见。 初升的阳光穿过他们的指缝,鼻梁和嘴唇。 卡尔出门后,克罗斯没忍住坐在楼梯上哭了一会儿,但很快坚强起来,跑去拿出了卡尔之前送他的那个小小的亲手画的小小相册,拍照发了ins。 “我讨厌你(生气脸emoji)@kh3” 球迷们全炸锅了:“我的天哪卡皇亲手画的吗?哎呦呦得意死了!一边说讨厌一边炫竹马情深是什么小娇妻行为啊?一大早怎么忽然就这么炫上了!知道你们关系好得不得了了!” “这是说比赛输了很不高兴,但卡皇亲手画画又重归于好了吗?哦……好好哦……” 打得天昏地暗,也可能激动得一夜没睡着的拜仁球迷和皇马球迷一起傻眼了,感觉自己像被蒸煮打了个大耳刮子在脸上。 可能只有双方的事业粉能神奇自洽: “世界杯要到了,卡皇生怕国家队内出现任何不安定因素,直接就第一时间去消灭问题了……他实在是太敬业了……” “宽老师一定是不想外界关于他和对面的事发酵,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输比赛的痛苦出面营业,忍辱负重,太辛苦了……天杀的电饭煲,托尼克罗斯从来没欠过你们……” 穆勒被工作人员喊醒时才发现只剩他还没去集合了。他捂着疼痛的额头翻看手机,看到卡尔告诉他自己直接去机场了,让他不用管包和箱子了,里面也没有值钱东西,直接扔了吧。 再下意识打开社媒,发现克罗斯的更新飘在最上面,数据已爆炸。 好多小时候的他们啊。 确实是卡尔亲手画的,他一看就看出来了。 克罗斯有。 他没有。 但他还是沉默着把卡尔的衣服全整理好,塞回他的箱子里,然后特意把他包上的金属名牌挪到上头,放到自己箱子旁,拍了一张照片。 等到机场和卡尔汇合,搂住他的脖子,他又一起自拍了一张。 卡尔完全不喜欢自拍发社媒,被误解为他完全不能接受被无聊地拉住拍照——但其实他对于自己在别人的社媒里露面也没什么感觉。 第705章 不过大家不拍他,他当然也不会主动要求被拍。 穆勒撒娇,他就没什么不答应的。 而后选中这两张,也发了一篇ins: “胜利日,一起回家(比耶emoji)” 这确实是拜仁的胜利日,欧冠进决赛后,没几天,在倒数第三场联赛中,他们终于捧起了沙拉盘。 安联球场又被啤酒淹没了。 卡尔是全队最想泼的对象,虽然他一直在躲,但也躲不到哪里去,到最后还是被淋了个彻彻底底,头发往后撩出去的都是酒,衣服全彻底黏在身上了,场边摄像机全对着他狂拍。 卡尔真害怕youtube上又不知不觉多出一个视频,叫什么karl herrmann,is huge。 多亏了上半赛季的连胜积攒的大额积分,就算进入伤病期后几个月里拜仁就几乎没全员仁踢过联赛,可此时他们还是拿到了德甲冠军。 而上半赛季为什么能一直连胜?是谁在这个狗屎赛季上托教练,下拉队员,靠着一场又一场超人发挥,硬是力保拜仁踢出了轰轰烈烈的半个赛季,而自己也拿到了金球奖? 胜利日和随后而来的游行里,一大半的声音都在喊卡尔的名字,唱他的歌,牌子上全是他的海报,以及祈求他可以留下来。 他们是那样的快乐,球迷们花钱,花精力,花时间,祈求的无非就是俱乐部的胜利,而带回胜利的他们成为了无与伦比的英雄。 这一会儿,就根本懒得管情情爱爱的事了。小情人小情人,情人的事都是小事,卡尔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最后两场重量级的决赛上头了。 德国杯还好,主要是欧冠。 就算在卡尔这样光辉完美的职业生涯里,也不过只有一个欧冠冠军罢了。 每一次决赛的失利,都是那么刻骨铭心。 他最近时常会假设自己如果不退役的话,明年会多么辛苦。 而这种假设又依然会把他带回现在来。 明年,又老一岁,你还能保证自己依然能走到决赛吗,你还能保证自己依然能得到再次挑战对手、击败遗憾的机会吗? 看到球迷们高高举起他的牌子,意识到此刻站在大巴顶端的他形象也许正如海报上的一样,卡尔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一点的。 他不光是为了拜仁去战斗,他也是为了身披拜仁球衣的自己去奋斗。 他捍卫胸前的徽章,也是要捍卫自己骑士的品格。 这是年幼时他心中最理想的角色,高大的后卫,戴着袖标,举起手,风里,雨里,雪里,守护一场又一场胜利。 就好像风暴里的桅杆,永不沉沦的旗帜。 卡尔天生就想要做伟大的人,这不是旁人强加给他的梦想。 他只是该意识到……不必觉得凡事全得靠他来。 他有自己做人的审美和理想,虽然动摇过,但卡尔很感激它没离开。这一刻他像忽然穿梭几十年光阴,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哪一具小小的躯壳中,感受热烈的心跳。 同一颗心脏依然跳动在他的胸腔中,从胚胎的第四周就开始第一次震动。 至死方休。 第151章 大卡 德国杯的决赛, 拜仁一度落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作为德国国内的最高级别杯赛,比赛在柏林的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拜仁的对手是和睦法兰克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eintracht——和睦, 和谐,这种其实不太符合竞体风格的单词, 写在了队伍标头里, 作为美茵河畔法兰克福,德国中部绝对的金融核心城市最大的俱乐部,他们的一直没能拿出应有的实力。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德国足球逐渐职业化,像拜仁这样的俱乐部通过精明的运营和强大的市场化策略迅速崛起,而法兰克福未能抓住这一时期的发展机遇, 逐渐被所有豪门甩开差距。 国内的一些顶级企业, 像是阿迪, 奥迪, 梅奔,资本全流向了富饶的慕尼黑。 德甲如今无可撼动的50+1条款,又导致他们甚至一直得不到一个大资本支持,只是球场冠了德意志银行的名字。 作为国际金融中心, 他们反而在社区氛围上无法和相距不远的勒沃库森、斯图加特相比, 这些俱乐部吸走了青训,赞助和市场,进一步削弱了他们的发展空间。 北方的鲁尔区素来是工人足球的大本营, 群雄逐鹿, 南方富饶的巴伐利亚有拜仁这样的霸主崛起,反而是中部的核心城市法兰克福一点发展都没有。 但他们也一直在寻求改变,这两个赛季就很有气色。2016年3月, 克罗地亚籍主教练尼科·科瓦奇*在接任法兰克福主教练,并在当季通过附加赛战胜纽伦堡后,成功保住了法兰克福的德甲资格。 而后他们当年就闯入了德国杯决赛。 尽管败北了,可对于一只赛季一直在保级中挣扎的球队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成就! 今年俱乐部加大了引援力度,而科瓦奇也引起了很多关注,再次一路过关斩将,带领球队来到了决赛。 他们队中也确实涌现出了一批不错的球员,目前德国杯的射手榜上,莱万以6球领跑榜手,穆勒和法兰克福的塞巴斯蒂安·阿莱以四个进球并列第二。 以三个进球并列第三的球员中,法兰克福又有两个球员上榜,分别是安特·雷比奇和米雅特·加西诺维奇。雷比奇是克罗地亚人,正是主帅科瓦奇刚提拔上来的。 有状态火热的当家射手,有可靠老将,有冒头的青训,看过比赛的都懂,这正是赛季很好的表现。 第706章 不过比起竭力攀爬的法兰克福,拜仁就显得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根本不用去细细琢磨他们的攀登过程——一路遇到谁踹掉谁,就这么暴力。 光卡尔一个仁的身价就够买法兰克福大半个队了。 这场决赛是拜仁第22次参加德国足协杯决赛,他们成功更新了自己的赛事最多参赛纪录。 在之前的21次决赛中,他们赢下了创记录的18次。 拜仁对上一次进决赛是前年,15-16赛季。当时他们通过点球大战赢了多特蒙德,卡尔捧完奖杯还去哄了半天罗伊斯,对方假装不在乎,还有点生气和输了后控制不住的破防,但真被卡尔搂了一会儿后又环住他哭起来了。 他真的蛮倒霉的,输掉德国杯决赛已经很难过了,结果热身赛里又伤掉,夏天的欧洲杯也没踢成。 但前年的拜仁非常成功,他们提前了整整七轮就拿下了德甲冠军,冲击着赛季三冠王,结果国内的双冠是拿下了,欧冠却丢掉了。 不过拜仁还是创造了共11次以双冠王(2013年为三冠王)完赛的德国纪录。 双方的实力一摆,很多球迷都有点意兴阑珊了,感觉这倒霉比赛肯定就像一场普通的德甲一样,难看得要死,无非是看拜仁怎么花式吊打法兰克福罢了。 毕竟上个月踢半决赛,在失去卡尔的情况下,拜仁要面对在德甲争第二的勒沃库森时,那时收视率达到了顶峰,当时球迷们已经真诚期待过翻车的可能性了。 结果呢? 结果拜仁全队也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卡尔不在,他们反而踢了一个惊天动地的6:0! 赛前勒沃库森全队有多阳光乐观,赛后哭得就有多惨。 他们是抱着“哈哈卡尔不在了终于轮到我们盛大登场啦”的心态来的,却被打哭回家了。 半决赛开始时,拜仁进入状态的速度不要太快,莱万一个人就在第3和第9分钟各进了一球。 本来想养老的国脚拉尔斯·本德又被啃老了,在七分钟后用头球帮助勒沃库森缩小了差距。 但在下半场,穆勒在第52分钟的进球再度拉大拜仁的优势。 而后忽然就一发不可收拾。 j罗于第60分钟射入拜仁的第四球,穆勒继而在四分钟后梅开二度。 尽管利昂·贝利于第72分钟帮助勒沃库森再扳回一球,但穆勒在六分钟后完成的帽子戏法将比分定格为6比2。 拜仁就这么残暴地进入了决赛。 赛前还在和他们说输了比赛就再也不要见面的卡尔:…… 坐在电视机前,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感动和欣慰,反而只觉得震惊。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在队里肯定还是正面作用居多的话,他都快怀疑这个队是不是离开他更好了。 什么意思啊你们! 四分之一决赛时几乎全员出动,然后踢个联赛十三的多特蒙德,还踉踉跄跄。 半决赛队长奄奄一息(并没有),风雨飘摇,然后面对强敌勒沃库森,大杀四方。 这是在演我吗? 尽管赛前队里气氛非常融洽松弛,甚至有点松弛过头了,以至于卡尔不得不在开赛前给大家紧一紧皮,让他们认真点,但当德国杯决赛进入半场,而他们一球落后,他真的陷入这种困扰了。 难道说他真的对世界的认知出现偏差了,就像每一个自恋狂一样,在自己想走的时候各种折腾,折腾完了才发现,周围人其实也没那么爱他,只是在阳奉阴违?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在德国杯决赛上状态如此差劲。 莱万多夫斯基在第8分钟几乎为拜仁取得领先,他在前场被犯规了,于是他得到了一个任意球,罗本和外贝外都让了,让他自己来罚,毕竟也算是他工伤换来的。 他任意球的准头比从前好,可惜这一击还是没能直接命中,射门击中了门梁下沿。 谁都没想到,这一球竟然就是拜仁在整个上半场里唯一的机会了,根本不是阵地战里换来的,纯粹的一个被犯规补偿。 法兰克福今日的战术非常明确: 摆大巴,踢防反。 弱队面对强队时,尤其是面对进攻强队时,总是会试图把大巴摆起来,但是在拜仁这样的暴力开蚌器面前,一般二般的队伍,大巴常常是摆不住的。 玩这一套玩得很无敌的皇马,月初不照样惨叫一声被他们斩于马下了。 可是法兰克福今天就是摆住了,他们对拜仁进攻体系的限制简直是细致入微的。 而且他们不光是大巴摆住了,反击也打得相当漂亮。 在莱万任意球直接破门失败后仅仅三分钟里,科瓦奇看好的小将雷比奇就成功截断j罗,并在与大博阿滕完成二过一配合后,晃过诺伊尔破门得分,使法兰克福能以领先优势进入中场休息。 解说从开场时的平淡变成了惊讶,再到充满激情:“谁也没想到,赛前完全不被看好的法兰克福竟然在比赛中取得了领先,反而是稳操胜券的拜仁似乎状态不佳!” 从半决赛到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里,拜仁忙着踢欧冠,主场输了忙着擦眼泪哀嚎,全队上下都乱成一团后卡尔siu地一声病号服一撕往地上一落,神兵天降,赢了!又忙着庆祝。庆祝完这一茬,又庆祝德甲。 安联球场里漫天挥洒的酒精,仿佛现在还没在他们的大脑里挥发完似的。而法兰克福就完全相反了,这一个月里,全队上下几乎没有一天休息,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第707章 如何击败拜仁慕尼黑? 拿下这场胜利,那就是拿到一座阔别几十年的奖杯,拿到下赛季欧联的门票,回到欧战舞台。 中下游俱乐部的崛起,往往就是从一场胜利,一个奖杯,一张门票开始的。 德甲没有任何一支球队可以和拜仁比拼纸面实力,但他们同样有梦想,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野心和狠劲。 半场里,拜仁控球率高达75%,射门次数也来到了12次,但他们就是破不了门,只能看着法兰克福踏实领先,反而自家门前出现的几次险情,全都差点致命。 哦,准确来说已经致过一次了。 他们唯一付出的代价大概就是犯规,可裁判哨松得很,不可能在这样的决赛场上因为一些不过分的战术犯规就送出红牌。 领黄牌,法兰克福一看也是精心谋划过的,分配得非常平均,肉眼可见的知道他如何 中场休息时,卡尔最后一个进更衣室,把门咣当一声撞上,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我不想责怪你们,先生们,我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了,毕竟当我不在时,你们的表现好极了——不用急着回复我,” 卡尔用力击了一下手掌: “我不在乎,因为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拼尽全力。我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丢了球一定有我的责任。但我们是一个团队,现在比分落后着,放弃所有的念头,下半场我们必须得拼尽全力,为自己,为身边的每一个人。抬起眼睛看着我!” 他看向每一个人,望进每一个人的眼睛,无论他们是外贝外和罗本这样,已与他并肩而战十年的巨星队友,还是一整个赛季只上场过一两次、平平庸庸的小格策,他望进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里,就像和他们每一个人握住双手。 “我们不会在今天失败,兄弟们。没有任何借口,不要在心里想‘这一场冠军不重要,还是想想未来的欧冠吧’——不,如果我们输掉这一场,又有什么信心能够踏上欧冠决赛的赛场,去拿下那该死的胜利?我们是赢家,我们会赢下这一个,也会赢下下一个,每一个奖杯,在赛季结束后都会进入安联球场,而我们会看到那些天鹅绒垫子上,铭牌上刻着我们的名字!” 没仁比他说这些话时更有说服力了: “我信任你们,依赖你们,就像依赖我自己的手和脚一样。我不想向你们说,把球都给我处理,不想让你们畏畏缩缩,不想让你们感到被我呵斥和教训了,所以我不会点名任何人。我只想让你们知道,我也可能会犯错,我们任何人都可能会犯错,正因如此,才需要队友在那一刻倾力相助。我愿意为了你们,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一切——而你们愿意吗?兄弟们,信任你的兄弟们!” 他们跟随卡尔一起拍向胸前的队徽,发出低沉的、巨大的、整齐的喊声:“愿意!” 大家起身抱成一团。 小安切洛蒂看得如痴如醉。他已经放弃学习身边透明老爹的念头了,在搞动员这一块,他感觉卡尔才是真正的大师。 下半场一开始,拜仁果然调整了状态。 卡尔加大了压迫力度,靠着强硬逼抢,为球队赢得了关键控球权! 看台上拜仁球迷立刻站起来了,发出激动的呐喊! “卡尔!卡尔!” 他眼观六路,冷静至极地观察了整个球路后,一边扛着对面球员立刻压过来的防守,一边灵活地在被拉着时依然半转身,迅速传给了已开始起飞的外贝外! 如果外贝外拿到了那个金球奖,此刻解说就要高声惊呼这是金球连线了。 外贝外沿右路突破,晃过一名防守队员后,将球传向禁区。 莱万及时插上,用标志性的精准射门迎接倒三角传球。 这一球的处理依然稍微有点瑕疵,但命运在上半场夺走的运气又还给了他——皮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轻微碰到法兰克福中场马斯卡雷尔的腿部后没有被解围出去,反而在巧合下折射入网! 门将扑救不及,比分扳平! 解说在直播间里激情挥臂:“太漂亮了!经历过中场休息后,拜仁似乎重振旗鼓了,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卡尔施展了魔法的魔力十五分钟!卡尔屡屡在这样的僵局成成为攻防转换、撕破阵型的发动者!而莱万多夫斯基,再一球入账,替球队扳平比分!此刻,比赛重新开始!” 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拜仁球迷爆发出如海啸般的欢呼,卡尔也激动不已,冲向莱万,将他紧紧抱住,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 “干得漂亮!” 大家不常看到他在赛场上这样欢喜溢于言表的时刻,也跟着更加激动和振奋了起来。 莱万更是感到精神焕发! “加油!”拜仁全队怒吼着,互相用力拍打对方:“就是这样!” 但此时,法兰克福的队员显然也并未放弃。作为弱势方,对于扳平或落后情境的设想,他们显然做得比拜仁充分一万倍。 他们迅速调整阵型,将防守做得更加紧凑,同时依旧伺机寻找反击机会。 难撬,太难撬了。 真要拿出踢皇马的劲来踢法兰克福了,是吗? 都到赛季末最后两场决赛了,这个时候留力,是打算什么时候用? 国家队? 会不会有人在偷偷划水,为了世界杯,生怕弄伤自己? 第708章 可全国人民都怕他伤哪怕一根毫毛的卡尔此刻就拼在每一处,毫无保留,像他这样的人尚且如此,他们又是在等待什么呢?为了不知结果的世界杯苟且偷生,放着眼前的奖杯都不去争夺吗? 是啊,早该拿出踢皇马的劲来踢了! 全队的觉悟就在这样的煎熬中,才真切地逐渐苏醒着,但局势不等人,时间渐渐进入下半场尾声,拜仁的进攻依然猛烈,但法兰克福的防线固若金汤,而且命运在此刻又更猛烈地往他们的脸上扇起了大嘴巴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 第82分钟,局势突然反转——拜仁前场一次进攻失误,法兰克福中场断球后迅速发动长传! 这脚传球精准而致命,直飞向正快速前插的雷比奇。这个球员在今天这场比赛里状态好得离奇,他速度极快,卡尔立即察觉到危险,从右侧迅速回追,与雷比奇形成一个长达数十米的贴身对抗。 卡尔在禁区边缘成功地用身体卡住了雷比奇的线路,迫使他向左侧带球。此时,胡梅尔斯也终于追到,准备封堵雷比奇的射门角度。两人联手几乎要化解这次危机,但雷比奇表现出极强的冷静与创造力。 他在极小的空间里迅速调整步伐,用一个出人意料的假动作晃开胡梅尔斯瞬间伸出的右脚,然后选择挑射。 “别!——” 卡尔余光里捕捉到胡梅尔斯的动作,刚本能地发出惊呼,就已经迟了。 最近状态上佳的胡梅尔斯在这一刻为了他轻率的出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场边的安切洛蒂都忍不住痛苦地抱着头大喊出声了。 皮球以一个刁钻的弧线越过了诺伊尔,准确地钻入球门右上角! “2比1!!!!上帝啊,谁也无法想象这样的剧情,皇马都做不到的事,法兰克福做到了,他们顽强地再次取得领先,2:1!!!” 拜仁再次陷入落后!!! 在第八十二分钟时!!! 法兰克福球迷陷入狂喜,球队替补席上的队员也冲到场边庆祝。 相反,拜仁球员则显得愈发焦躁。无论如何,他们都感觉今日上帝就是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害得队伍丢球的胡梅尔斯更是已经小腿肚都在微微痉挛了。 他喘着粗气,弯腰拉球袜,感到它勒得脚指生疼,但他还是拼命地用力向上拽着,仿佛是自己在无用地惩罚自己,也仿佛是想通过这种疼痛来释放掉这一刻简直该死的、快要爆炸的懊恼、愧疚、自责、自我痛恨! 他确信自己已经毁掉了这场比赛!试图替卡尔分担、试图在对方在场时依然率先行动,结果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戏耍。 他怎么会这么可笑?从七岁时他就应该知道他这辈子都赢不过卡尔,场上任何球都应当让他优先处理的。 他的奋斗反而变成了一种不自量力。 如果是平时比赛里的一球,胡梅尔斯不会这么难过,但偏偏就是现在的这一球,让他感到刺痛无比。 在这一刻,所有仁都已经在心里闪过了一丝认命,和对十几分钟后悲惨结果的预见。 但卡尔像是忽然生出了一万分的执拗,就算是不那么重要的德国杯,就算是在这样看起来已经完蛋的局势里,他不想要放弃,也不愿意放弃! 他不想用这种态度去面对人生! 无论这是不是他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场德国杯决赛,比赛还没结束,那他就尽力踢到最后,不要在此刻在脑子里想一切没有用的东西,就只是踢,踢,踢,踢到世界的尽头,踢到哨声响起,踢到永远不会为此后悔、责备自己,就提到那样,好吗? 他弯腰把胡梅尔斯扶起来,按住他的脖颈,轻轻拍打他的侧脸:“别逃避,看着我,别逃!我依然相信你,我需要你,继续,马茨,继续!——” 胡梅尔斯的脸被拍红了,但更红的是他的眼睛。 “曼努!——”卡尔松开他,又摊开手往回走,从地上滚起来的诺伊尔已抿着嘴冲他张开了怀抱,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意思。 你也会害怕吗?也会焦虑吗?也会胆怯吗?在抱紧他时,诺伊尔想。 是的,卡尔也是会这样的,无数模糊又清晰的,关于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卡尔也不是生来就扛着一切,十岁的时候他也有过在门前沮丧地掉眼泪,在比赛结束后留在场馆里,一次又一次模拟防守,直到栽倒在草坪上,无声地哭着坐起来。 然后红着眼睛回到宿舍,一声也不吭,一声也不怪。 非常奇怪,他看起来很娇气,在场上却有种近乎变态的上进心,仿佛每次想发火时,就默默吞回去,拼命训练,试图自己承担一切。 原本担心他和自己争吵分锅的诺伊尔心情格外复杂起来。 不是从那个夜晚开始,诺伊尔就决心要成为他能依靠的,不掉眼泪的那种门将吗。 他讨厌卡尔不信任他,讨厌卡尔大包大揽,承担一切,赌气着翻身,从害怕对方发难到无法忍受对方不向他发难,到最后反而自己也哭了起来,直到跑到了卡尔的床上去,重新握住他的小手才好起来。 怎么后来,反而慢慢习惯了呢。 但在这一刻,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践行那样的心情。 后卫守护门将,门将守护球门。 偷偷地,格外想守护某个后卫。 第709章 谁也不会知道,最光明正大,也最无声地为你拼命。 时间已进入补时第3分钟,拜仁全员压上。诺伊尔甚至冲到了法兰克福的禁区内,参与了最后的角球进攻。然而,角球被解围,法兰克福球员加西诺维奇抓住机会,带球快速反击,直扑空门。 整个球场屏住了呼吸。 角球,这怪不了谁,不是任何人的错,卡尔开始玩命回追,他知道此刻全队命运都系在他的身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身前还有人。 诺伊尔比他回得还快。 他从法兰克福的半场冲回己方禁区,就像一道风穿过场地。眼看加西诺维奇即将射门,诺伊尔在最后一秒以一个极限铲球将球破坏! 卡尔把他的身前清扫得太干净了,世界都快忘记,他是什么样怪物水平的、创造了划时代门将踢法的球员了! 前能操刀踢点,中能出球进攻,撤能出击封堵,回到门线上,他还是最一流的门将。 他是和卡尔一个水平的世界级球员,他从来都没有落下过和他竞争、追赶的步伐! 整个球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惊叹。 但很快又变成了惊慌的喊声。 “不,不,不,不,不……”解说连说了五个nein,此时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和他一起全慌了。 球员们在场上受伤绝对是大家都不想看的剧情。 特别当受伤的这个人还是国民级偶像时。 特别当马上就要迎来欧冠决赛,和世界杯时。 这一壮举让诺伊尔付出了代价。 他在铲球时滑太久太重了,重重撞在了地上,脚踝似乎是扭到,无法起身。 我草。 他自己的脑子比所有人都更快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出现了。 此时此刻受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很可能要错过欧冠决赛了。 但他立刻问自己,后悔吗? 太搞笑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是他自己冲到最前头去的,他总该为此负责,或付出代价吧。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这一场比赛,这一刻,就是无论如何都想赢啊。 场边的队医迅速冲了上来,诺伊尔表情痛苦却咬紧牙关,急着下场,不愿意拖延一点点时间。他一点也不奇怪卡尔最快赶到,比较奇怪的是对方眼里裹上泪了——哎,真是太尴尬了,他怎么又让他哭了。 “继续,别管我!” 他往卡尔身上拍了一巴掌:“比赛还没结束!” 但大家都觉得已经结束了,直到裁判即将吹响终场哨时,拜仁迎来了最后一次进攻机会——补时第6分钟的角球。 这是拜仁的生死一击。 卡尔走向禁区,所有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站在点球点附近,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队友,然后转头看向主罚角球的穆勒,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就像过去八年里无数次配合,无数次为了拜仁攻城拔寨,拿下胜利的那样,穆勒开出精准的弧线球,足球划过防守球员的头顶,直奔卡尔的方向,千千万万次,为他奔来! 给他的球,穆勒从不出错! 卡尔全力起跳,用一个势大力沉的头球将球狠狠砸入网中! 比分2比2!!! 拜仁将比赛拖入了加时!!! 卡尔摔倒在地,眼里充满了激动和释然,队友们蜂拥而上,将他压在了底下,像胜利一般竭力呐喊着。 观众席也是一片沸腾。地狱和天堂转瞬到来,诺伊尔下场的阴霾让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细想,他们会在赛后焦急等待所有消息,但此时此刻,除了把这场比赛看完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想不了! “上帝啊!错过了这场比赛的球迷会极其后悔的!” 很多转播德甲的外国解说熬着夜,反而也越来越精神了,都没想到这样的剧情发展,惊叹道: “比赛简直踢成了欧冠决赛,拜仁完全豁出去拼了——这样不顾一切地消耗体能,还让无可替代的门神诺伊尔受伤了,欧冠决赛和世界杯即将到来,这真的值得吗?但我们同时也不得不钦佩他们对待任何一场比赛都用出十万个注意力的精神,钦佩法兰克福竟然能将拜仁逼到这样的境地,双方都为我们带来了极其精彩的表现——” 可是比赛场上就是不能问那么多值不值得的。 问太多的人,到最后就会忘记心无旁骛、全力拼搏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了。 诺伊尔奇迹一般的封堵,和卡尔这粒绝平的头球,让法兰克福全队的心态有点绷不住了。决赛撑到现在,他们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再撑下去实属不易。 而拜仁却是越踢精神火越旺,诺伊尔不知结果的伤情反而让他们在此刻近乎孤注一掷一般燃烧了——这样的沉没成本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必须拿下这场比赛,他们真的没有理由拿不下这场比赛! 命运说不,就把命运也敲坏! 这不是12年的安联,他们也不再是那时的队伍。 点球大战,不要说压轴的卡尔了,就连第四位的罗本都没得到出场机会——法兰克福连续踢丢了两个,而拜仁连进三球,气势如虹地锁定了冠军!!! 彩带,烟火,香槟,把手放到卡尔的肩膀上,随着他举起奖杯疯狂庆祝呐喊时,所有人又重新确信起了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美妙,即使是“不那么重要的胜利”。所有人也重新确信起了失败是无法忍受的,哪怕是“不那么重要的失败”。 第710章 看着法兰克福全队在看台侧下方哭泣,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此刻场景对调,换成他们仰起头看向一只德甲中下游球队在这样庆祝,而他们一整个赛季以来,为了德国杯付出的那么多努力,踢的每一场好球,每一次晋级,全都化为泡影,那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安切洛蒂原本在诺伊尔受伤时还情绪崩溃,有点怨言,此刻却也沉默了,还是把注意力先投放到此刻的庆祝中来。 胜利会滋养出胜利,冠军会滋养出下一个冠军。 现在他们完全醒了,而且带着痛心,带着愤怒,带着警觉。 带着被胜利和酒精麻痹,又重新被鲜血唤醒的渴望! 带着只要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克服困难,实现心愿的无所不能的感觉! 告诉自己无所畏惧,直到真的横扫四方! 忙完了所有媒体工作,卡尔在赛后第一时间去看诺伊尔。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还没发接待访客,因为他的情况不太妙,如果不是胜利的喜悦让烟火在柏林,也在慕尼黑安联球场的上空绽放,此时绝望的新闻恐怕早已在拜仁球迷中间爆炸了。 这样的时刻,没人能在球员面前多事。 但卡尔不是普通人。 穆勒也想随行,但卡尔没让他一起来,明天诺伊尔应该就回队了,韧带伤就是麻烦、好得慢,但不像卡尔那样必须住院。 所有工作人员都默默让开,默许他进入病房,和诺伊尔一起待一会儿。 “骨头没事,主要是韧带有点拉伤……恢复期一个月吧。” 队医和柏林医院方面的联合诊断已经下来了。 原本还在屋里发脾气,把水果往墙上扔砸个稀巴烂的诺伊尔在他进来后,又把手收起来了,假装只是在抛着玩,即刻装出无所谓的神态: “赢了就好了,该庆祝,你不忙吗?怎么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用太操心,就一个月,和你的时间差不多……哎,你才伤完,就轮到我了,你说我们俩算不算心连心。最起码也算脚连脚了……” 他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卡尔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一声不吭地靠着。 他抛苹果的手也停了下来。 砸水果是因为他知道情况不妙了。但凡是不用住院,也没人有闲心往病人床头放水果。 结果出来后果然不妙。 距离欧冠决赛只剩一周了,他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他不会错过世界杯就行,让本来还在外头要死要活的德国足协官员一下子春暖花开了,笑容岁月静好,一点都无所谓了。 德足协总部就在柏林,今天又办比赛,官员直接就跟着拜仁的车一起来的,协调各方事宜,也是赶紧得到第一手消息,好往上汇报损失情况。 现在又重新开心了,还有闲心给他送水果。 诺伊尔恨不得拿苹果砸他脸上。 “疼不疼?”卡尔问他。 “……你还问我,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苹果咕噜噜滚下去,诺伊尔用力抱住卡尔,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 “你那时候还好意思喊不痛,果然是嘴硬,还不承认。我骨头没裂,都疼得快死了。” “不许乱说话。”卡尔轻轻竖起指尖,按住他的嘴巴:“好好养,很快就好了。” “我都这样了,欧冠决赛都踢不了了,你还在这儿轻描淡写的?” 诺伊尔推开他仰回床头,脸庞恼火得很,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的愤怒,而卡尔则是重新拉住了他的手,人也还是向他靠过来,轻轻侧躺在他的被子上。 “再要紧,也没有你要紧。” 他忍不住轻轻叹口气:“在场上的时候……我把你丢回门前,就没这些事了。” “别马后炮了,我又不是没长脑子,平时听你的话是我惯着你,不是我真的事事都靠着你,行不行?都那时候了,角球进不去也就完了,丢一球又怎么样。” 诺伊尔生气得很没水平,被卡尔这么一拉,一靠,就忍不住来摸他的脸了,把他扭正,好能看着他。 卡尔问他:“那你怎么还追?” “……我有一颗冠军的心,队长的心。” 诺伊尔义正词严地讲:“不要觉得就你一个人要拼到最后,好不好?难道我不想赢吗?你老实讲,是不是伤没好,勉强回来的?” 卡尔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呀。你可别动歪主意,脚踝伤不好,跑都跑不了,我怎么勉强这么久的比赛。” 诺伊尔捏捏他的脸:“不得了,那你还真是超人了……那你把恢复速度传点给我。” 他俯身假装要吃他,或者咬他一口,但卡尔却真的揽住了他的脖颈,温柔地吻了他几下。 诺伊尔感觉又烦得要死了,一遍一遍把卡尔的头发撩到脑壳后面去,和他说: “你就难受吧!我要走掉一个月了,不你下面日子苦死了!” “嗯。” “那什么乌尔赖希什么的,能和我比吗?” “嗯。” “还有那些人,也都不能和我比,你就想死我吧!别在没人抱的时候躲被子里哭!” “嗯。” “决赛没了我,怎么踢啊?要是输了……你不又要烦死了。” “嗯。” “烦死了。” 诺伊尔用大拇指轻轻拨卡尔嘴唇下的小痣,轻轻说: “我都踢了一路了,到头来没有欧冠奖杯可以捧,我怎么会倒霉到这种程度的?这些年欧冠没有一件好事情……等一下,你当时欧冠决赛上被踹断肋骨抬下去了,比赛还输了,是不是哭惨了?” 第711章 这话题跳跃得要死,卡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诺伊尔说的是10年的事,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是队友呢。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你的伤像在我自己身上一样,我就这么想起来了。”诺伊尔低声说:“对不起。如果输了,回来打我吧,但是不要哭,我太讨厌你流眼泪了。” “你想太多了,笨熊,我们都输这么多次了,我是那种还会为欧冠掉眼泪的人吗?”卡尔蹭蹭他的鼻子:“好好养伤,等我把奖杯捧给你吧。” 诺伊尔更不满了:“我就是讨厌你这样!我他爹怎么就躺在这儿等了!我也踢了一路的!决赛要是有我才是肯定赢呢!” 但卡尔真要走,他又要拿苹果扔他:“你再陪我一会儿啊!” 回到酒店时时间已经偏晚了,但胡梅尔斯还在等待他。卡尔和他说不用道歉,犯错人人都有,比赛已经结束了,就不要自己惩罚自己……而胡梅尔斯问他: “你真的需要我吗?” 卡尔愣了愣,而后叹气:“当然了。” 哪怕踢三中卫的队伍,都经常还是要用两个中后卫的。 他们这种位置就是正儿八经的门闸,哪个人家就安一片啊,覆盖范围得多小。 “小时候也需要我吗?” “我们那时候只是不说话。”卡尔轻轻说:“可是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搭档……你回来时我其实是有点高兴的,我正是需要你,像那时一样。” 胡梅尔斯沉默着,沉默着,眼圈红着,红着,坐在卡尔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衣服扣子都解开一排了,仿佛是热的。 人家是太感性了,就他是太性感了! 卡尔都无语了,把他的外套丢给他:“穿件衣服吧你……” 所以球员都得到了两天假期。 为了避免影响到欧冠的状态,拜仁把庆祝活动往后推迟了。这样如果欧冠赢了,双喜临门,三冠王赛季,算上赛季初那个超级杯也能凑个四冠,风光大办; 如果欧冠输了,他们也能欢欢喜喜地办一个德国杯冠军的巡游,给赛季划一个还算高兴的尾巴。 但大家都知道,拜仁的目标只有胜利,胜利,胜利,没有退缩回来,躲在德甲联赛里,抱着联赛杯赛自我安慰说也还行。 他们现在的士气也不是那种敷衍的状态。 大家想赢的感觉到达了巅峰。 安切洛蒂深知此时休息,和维持这样憋着一股劲的感觉就是最玄而又玄的夺冠状态,虽然不懂原理是什么,但他在欧冠决赛里赢和输的经验都太丰富了,在这两项领域里,他都是大师,所以他极其小心地维护着队内这种气氛,不让任何事或言论去打扰他。 在这一块,小安切洛蒂又情不自禁佩服上他了,知道自己老爹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岁月催人老,但也留下了经验。能从经验中提炼出一些东西的人,就是有智慧。 安切洛蒂无疑还是有点子智慧在身上的。 卡尔利用这两天假期,分别去看了父亲和母亲。 很多年来的第一次。 罗尔夫离得一点都不远,他就被关押在巴伐利亚州的兰茨贝格监狱,距离慕尼黑只有六十公里车程,一个小时就到了。 赫内斯当时也在这个监狱里蹲着。 这里头基本都是经济犯,环境相当不错,毕竟众所周知,真正的金融专家,大会计一类的角色,最终的归宿都是监狱(…)只有该进来但没进来的。 罗尔夫被关进来也有五年了,除了最开始银行有些手续不得不交接时,卡尔还被迫听过一点他的声音,看过两行他的字,后来就再也没接触过了。 一开始罗尔夫也从监狱里给他写过一两封信,但卡尔无法打开——他十岁时有多渴望从邮箱里收到一封牵着爸爸名字的信,后来就有多么抵触,于是他把信转交给乌尔里克,让她看。 看完了乌尔里克想告诉他写了什么,卡尔却又摇头,还是不愿意听。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已分不清了。 得不到任何回复,罗尔夫也知道他的态度,也不再继续寄。 虽说对埃里卡很残忍,但就像赫内斯说的那样,罗尔夫在别的地方为人倒也没有那么坏。比起损人利己,他更喜欢的是大家一起发财,一起快活,喜欢的是左右逢源,求一个皆大欢喜,只不过最后发进监狱里了。 此次过来看父亲,他也没有任何期待,或是想实现的心愿。 他就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做到。 卡尔原以为罗尔夫的状态会保持得还不错,毕竟赫内斯在这个监狱蹲了两年牢里就一点都没瘦,还胖了三斤,却没想到当对方被警卫陪同着,在玻璃另一端出现时,他都快有点认不出他了。 见到卡尔,罗尔夫比他还长久地停滞住,甚至是在警卫不耐烦地用细棍敲了敲他的肩膀提醒他时,他才一屁股瘫坐到座椅上。 他的金发变得苍白了,发灰了,眼睛仿佛也变灰了。 总体来说就是沧桑,瘦弱,因为瘦弱,脸色也灰暗。 坐在他对面的卡尔高大健康,衣冠楚楚,金发耀眼,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罗尔夫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以为是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自己在镜子里,等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这是卡尔。 渺小的,脆弱的,那个他曾经爱,也曾经忽视,和他疏忽,再也无法靠近的卡尔完完全全长大成熟了。 第712章 他甚至不再是青涩的青年,而像个完全不可不尊重,不可挑衅的大人物一样坐在他对面。 卡尔忽然感到没意思。有的时候,有的弑父,弑母,一定要在他们还身强体壮时完成。 否则换到此刻,都像是在他倚强凌弱,以大欺小。 就像他小时候,父母对他做的那样。 他们用忽视、欺骗、打压、期待、厌恶……等等,所有世界上最柔软,但一样可怕的暴力伤害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俩都没有说话。 罗尔夫先艰涩地开口:“karli……你是来怪我的吗?我知道你恨我,这是应该的……” “不,如果我恨你,我就不会坐在这儿了。我小时候才恨你,因为那时我希望你爱我,希望你向妈妈道歉,希望你做个好爸爸,而你不是……恨的反义词是爱。现在,我不太有这种感觉。” 卡尔说:“我只是无聊。而我没犯法,所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把你喊出来,也可以。” “谢谢你给我漂亮和健康,爸爸,我挑了你最好的地方,和你一样。我不想和你再见面,我们的财产也早就分割清楚了,出狱后,你也不要再联系我。闹事,你会去见警察;上媒体哭,我不在乎;打官司,你还是会输。不过,等你死了,我还是会替你办葬礼的。” 说完了,他就利索地起来走了。 说出这些真心话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反而像有一口浊气吐了出去。 卡尔不在乎罗尔夫听了怎么想,会如何解读他的语气、心情,他只感到畅快,于是踏步出门而去。 瑞士离得也不远,慕尼黑去巴塞尔只需要一个小时的飞机,而埃里卡现在的疗养院就在那附近。 飞机只要一个小时,但推开这扇门,卡尔用了整整五年。 比起只是不太如意、但好歹还算正常的罗尔夫,埃里卡就已经完全没个人形了。 她瘦得快变成骷髅,而且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要重新变回小婴儿似的。 卡尔坐了许久,也没等到她清醒。 比起罗尔夫,面对母亲时,他没有那么平静,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他不再祈求母爱了,但他感到愤怒。愤怒久了,也愤不动了,所以他也不是想质问或控诉对方,他就是想把埃里卡对他做的所有事——那些让他痛苦的,受伤的,全部都说出来。 他知道对方不会承认的,但那也无所谓。 说出来,是为了他自己。 是为了那个躲在被子里哭的小karli。 他的所有悲伤,不应该被无视,不应该无人知晓。 最起码他自己,绝对绝对不要忘。 可当他真的坐在这里,面对骷髅埃里卡,他最先开始说的却是小时候埃里卡对他好的事。 他原以为很少的,真的说起来,却好像永远都说不完。 他只好暂停住,再去说埃里卡伤害他的事。他以为永远都说不完的,真的说起来,慢慢的,倒也就说完了。 “这不是因为你爱我无穷多,害我的时刻很少,而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被爱的时刻显得那么绵长;被伤害的时刻,我却不愿意去计较,甚至不愿意相信那是来自妈妈给我的伤口,除非它们实在是太疼了。” 卡尔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看着她颤动的眼皮和眼角沁出的泪,认真说: “我不再恨你,也不再害怕你。但我也不会可怜你。你软弱、无力、像一团化不开的泥……可即便是这样的你,也曾是我们的上帝。而对我们这两个最弱小的人,你也没有一点慈悲。我该对你流下眼泪的,妈妈,但我做不到,我不想当饿肚子的我、被你害得奄奄一息的莉拉的叛徒,我不能背叛那个时候的我们。” 就在这样的时刻,卡尔也觉得痛苦。脐带仿佛是永远不会断裂的,注视着母亲的衰老,伤病,虚弱,痛苦,让他恨不得以身代之,让他希望自己变成顶天立地的英雄,替她扫清一切障碍。 但他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妈妈就是妈妈,是有力量的大型成年雌性动物,不是小女孩,也不是小公主。 莉拉才是那个小女孩,小公主。 卡尔才是那个小男孩。 他们俩无力到哪怕有抚养金,自己也用不上,一个好多年都买不上一本新画册,另一个在十七岁的年纪,风雪里上学、训练、饿得在床上发抖,忍不住为了未来流眼泪,那些时刻,埃里卡在哪里呢? 而他们俩为什么一生都要倒错,抚养一个婴儿母亲,直到她死亡,化成尘埃。 这样畸形的亲情,还不如不要去强行存在。 那个用爱构建起了他幸福童年的埃里卡,也从来都不是完美无缺。她一直如此……只是在困境中,才能看出人的底线。 “妈妈,原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我们的爱让你伟大……” “你不过是个小人。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会那么胆小了。其实你的爱和坏,又有什么可怕呢……” 卡尔终于说清了这句话。 他也终于哭了。 监测埃里卡生命指标的仪器响了起来。 走出门时,医生同情地揽住他,安慰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要太难过,毕竟他一直以来已经为母亲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条件,不能常常陪伴在身边,也不代表他没有尽力。 卡尔懒得解释自己的眼泪和颤抖是出于某种无法描述的激动与畅快。 第713章 也许也有疼痛。 但它们会过去的。 不过去也没关系。 就算是曾经对你很好很好,你很爱很爱,觉得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也不可以伤害你。 回慕尼黑的飞机上,卡尔靠着窗户,捂着胸口,俯瞰着外头广袤的世界,静静地说给自己听,说给那个无助的卡尔听。 他原本以为两天假期都得花在父母身上,没想到一日就完成了来回,落地时慕尼黑甚至才刚开始进入日落,刚下完一场小雨,空气清爽,带着植物的香气,天边是梦幻一般的粉紫色,头顶是神秘的蓝色穹顶。 卡尔觉得自己像那种褪了一层皮的蜥蜴,忽然用新的皮肤去接触这个世界似的。 今年的欧冠决赛在乌克兰基辅的奥林匹克国家综合体育场举行。 利物浦和拜仁两支红色的球队相会,因为主场球衣颜色严重相撞,为了防止到时候场上出现一堆小红人不分彼此地乱跑,抽签确定了主客场后,手气不太好的利物浦不得不换上他们的客场球衣。 拜仁惨遭ban掉一个门神,但利物浦也不是完全体。 他们的进攻大腿,埃及球星萨拉赫,竟然也在决赛前伤了。 利物浦这个队,真的是有点苦命玄学的! 拜仁球迷都有点惊呆了,没想到他们刚没了爹,对面就立刻也让一个,主打一个绝不占便宜。 此番对战,真正是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双方这赛季踢得都是哗哗啦啦的攻势足球,拜仁缺了门将本该是大劣,但利物浦没了萨拉赫,矛头要钝多少,也没人知道。 双方还微妙的是老熟人,克洛普鸟枪换炮,虽说进了豪门,可利物浦也没比多特富到哪去,多特是扣掉必须花的,分完股东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而利物浦的老板显然不太欣赏花这个步骤,也不需要分给谁,全拢到自己手里就行。 于是利物浦的风味,好像又有点像昔日的那个多特。 而拜仁却还是这支拜仁。 媒体全在叹息,如果还是瓜迪奥拉,再来一出瓜渣大战,得是多么精彩。 安切洛蒂:?又缅怀起白月光啦?怪我没有秃头有话题度喽? 那倒也不是。 大家一看这里站着一个利物浦,而这里,站着一个安切洛蒂。 一时间,所有人都哇哦了起来。 今年连欧冠都没进,在欧联抠脚的ac米兰:……不是吧?这也要看我的吗? 又不是在伊斯坦布尔踢啊! 赛前只有一个观点是统一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会是一场轰轰烈烈,针尖对麦芒的比赛。 还有一个大家都好奇的问题是,这赛季飞速崛起的范戴克,和稳坐世一卫的卡尔,真的碰起来,到底如何? 虽说看纸面卡尔完胜,但这么多年里,巨星翻车新星崛起的事,真是数都数不完啊。 三年三进决赛,踢个德国杯都踉踉跄跄、给自己大爹整没了的拜仁还能打破魔咒吗?再不夺冠,弄个三亚王出来,他们就能超越当年名宿巴拉克的传世经典了。 一个赛季里的三个亚军,和三年里的三个亚军,真不知道哪个更可悲一点。 但如果迈过去,一步之遥……他们就是三冠王了。 巨幅海报在基辅缓缓落下,人们举起手机,带着轻轻的惊叹和议论,拍摄眼神坚定的画报卡尔。 第152章 大卡 forever number 前往乌克兰前, 卡尔最后一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考虑到欧冠决赛后,基本就得无缝衔接进入国家队,踢世界杯去了, 所以这也会是一两个月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还早,球员们先离开了, 但赛贝纳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还在忙。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豪门俱乐部也不例外。越是到临行,越是发现很多事情将将好能赶上,后勤, 运营尤其是重灾区,俱乐部上下弄得乱七八糟。 而竞技方面,拜仁队内的意见之多就更是next level了, 谁让他们从上到下人均懂球帝, 没一个外行, 各有各的意见。 虽然安切洛蒂到了赛季末终于扛事了一波, 让更衣室里还算风平浪静,但他自己就有点倒霉了。 赫内斯怎么看,怎么觉得安切洛蒂还是没什么用,队里能踢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们高层引援做得好, 管理指导得到位。 真要扔给安切洛蒂就完蛋了。 虽然一直不想发作, 可现在他们要踢欧冠决赛了,三冠王还是三连亚,称霸欧洲还是彻底被钉上耻辱柱变笑料, 全在这一场比赛中罢了。 而德国杯决赛的踉跄, 和诺伊尔倒霉透顶的伤病,极大地增加了他们的不满和不安。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希望操纵一下战术, 变个阵型。 外界对拜仁高层有误解,以为他们经常会这么干。但实际上他们最多管管球队风格,比如不仅要赢,还是是用什么感觉,什么姿势赢这类的事,不会真的插手主教练选人、用人、排兵布阵。 好吧,最起码不会天天插手。 而欧冠决赛显然不是天天。 赫内斯感觉球队危机四伏,已经到了必须干预一下的地步了。过去两年里他们对瓜迪奥拉保持了最大的尊重,蛐蛐他都是背着来(指在报纸上),但结果是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 现在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德国杯决赛回来后的第一场战术会议,他们就强行“旁听”了,听了一会儿安切洛蒂对于失去诺伊尔后的阵型安排后,就通过“建议”的方式开始了软性干预。 第714章 但也就干预了没两句,得到了小安切洛蒂通风报信的卡尔就敲门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和室内所有人微笑。 其实是赫内斯特意不想叫他! 但他自己来了,谁也不能说“呜呼,猜猜是谁没得到邀请~”,所以萨利赶紧给他拉了个椅子过来。 赫内斯已感到情况不妙,但还是和缓了脸色继续“建议”,说了没两句,刚讲了个大概,就被卡尔接话过去,自然地总结陈词了。 他表示主席都说得对,事关全队大事,他需要留下来和主席们详谈,要不还是先散会吧……别人还有意见吗? 谁敢呢,请问。 卡尔不是一般的队长,他是……屁|股底下有皇位的那种…… 儿子反了老子,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管不了的吧! 安切洛蒂恨不得把卡尔的脸捧起来左右上下亲四口。 萨利惊心动魄地把笔记本电脑还有本子揣一起,不敢走又不敢留,被赫内斯剜了一眼后光速撤退。 仁都没了,鲁梅尼格的表情管理还好点,赫内斯的头发已重新站了起来,他拍桌子说:“卡尔,这是我的办公室,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当家做主!” 卡尔只有一个词,续约。 赫内斯的桌子立刻不拍了,转而整张脸开始放光辉。 放到才一半,就又垮了下去,因为卡尔说:“如果想让我续约,那就在合同里加条款,退役后我就要立刻进管理层。” 虽说大家都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世事风云变化,哪有真的板上钉钉。 赫内斯都气笑了,没想到他搞半天,弄出这么个“没出息”的理想来:“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吗?怎么可能写这种合同,拜仁的董事,主席都是选出来的!你又不怕没票,还想搞成世袭制啊?” 这样的口子当然不能开,但卡尔也不是为了真的拿到一份“工转管理层”的合同,只是想掀个屋顶,于是他从容开出了第二份报价: “那我要求在队时,对俱乐部任何重大决策都有知情权和参与权。” 可以不公开这个条款,但他就是要有。 虽说他现在在队里已经差不多有这样的权力了,可这没写进法律条款里,真有什么重大决策,他的态度很重要,但还轮不到他投票。 他这几个月一直算是在出招,老头们当然也有的是应对方法,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一边防着彼此,一边一起防着他,不动声色搞架空。 如果卡尔能“回心转意”,那自然是好得很。 不能的话,给俱乐部的损失还小一点。 他这话一出,赫内斯脸都气涨红了,鲁梅尼格则是摘下眼睛斥责道: “卡尔,这不是针对你个人,你再怎么心系球队,也还是球员,不是董事会的一员!等到将来你成了主席,你会给谁这样的合同吗?队长只手遮天,想要的人就买来,不喜欢的就发卖?我们愿意给你最好的一切,但不是在损害俱乐部原则的基础上!” 等他当主席,他当然不给了。 政客的脸皮都是超级厚,在什么位置唱什么歌的,这很奇怪吗? 卡尔也很干脆:“那我就不续约了。” 赫内斯气得:“你,你……你就这样胁迫你的俱乐部,你的家吗?你怎么会说出这么滑稽的话来!” 鲁梅尼格则是又灰白着脸叹气:“卡尔,我知道你为了妹妹的事彻底恨上我们了。可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人好受,对我们来说也一样。生活里有些事总是要过去的,我们得好好地往前走……” 卡尔打量着这间屋子,打量着桌上的钢笔,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几乎就流淌在这里,在他们手指之间: “你们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人,但这件事让我明白,任何人都不该凌驾于一个人的生命和情感之上,哪怕是你们。你们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瞬间,所以我无法原谅。但我也不会恨你们,因为恨只会让我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只是不再愿意当‘走狗’了。如果你们要插手到队里的每一件事,那我就要反过来要求向上管理的资格,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对拜仁好……比赛阵型的事请不要再开会了,我比你们更熟悉和了解球队,除非你们要走进更衣室,画战术板,让整个教练团队都仿佛不存在,否则就到此为止吧。” “你们不是唯一在乎这个俱乐部的人。” 卡尔站起身: “如果当时,你们愿意告诉我真实情况,哪怕是跑,我也一定会在看完莉拉后回到赛场的,我不会在安联主场,在欧冠决赛放弃我的队伍,我的工作……到底是谁不相信谁呢,先生们?你们常说将队伍交给我,但没有一刻真的这么做了。” 决赛快到了,他越来越被铺到聚光灯下,原来从来不会被拍到的家里现在也天天有人蹲点,精准到他几点回家几点出门。 从俱乐部里出来,身后的每一辆车都像只是简单同行,也像是狗仔在跟。 这一回看医生,卡尔希望自己被拍到,所以没怎么做伪装,而是大白天堂堂正正地来了。 他和弗莱克医生说了自己去看望父母的事。 这倒不是对方建议他去做的,但卡尔不知为什么,好像忽然就有种平淡的力气,让他可以拨通监狱的电话,购买一张机票。 真的去做时才会发现那么近,那么简单。 第715章 人生最难的好像不是推开一扇门,而是站到那扇门前面。 弗莱克医生带着淡淡的惊叹询问卡尔的具体动机、完成后的感受,并表达强烈的肯定。卡尔已习惯了这种“肉麻”对话,和他商量夏天回来后该怎么安排咨询——他觉得弗莱克医生可能会想出去度假,卡尔自己今年也打算好好休息一次,挑个山里头躺一躺。 卡尔已经很久没和人约定过这种假日后见面的事了,感觉还挺好的,有种轻快的期待感。 但弗莱克医生却只是笑着说:“我倒是觉得,夏天回来后,你也不用回到这里了。” 卡尔一愣。 医生张开手:“别误会,无论你是否需要求助,我都欢迎你重新坐到壁炉边和我谈话,或只是单纯像个朋友一样来喝杯茶,这是你的专属位置。但没错,卡尔,我觉得这个治疗阶段的效果非常好……你可以考虑扔掉我这根拐杖,迎接下一阶段的新生活了。” “这不是告别,卡尔,这是祝贺。” 卡尔倒是才意识到,就算已到了夏天,他们依然坐在这儿。 医生大概是用尽全力想给他一个熟悉和安定的感觉。 难怪在这里总是这么舒服。 卡尔原本还一张嘴想说啊这就结束了吗,但发出声音前又合上了嘴唇——医生说得对,仔细一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问题来问他了。 生活里虽然还是有很多烦心的事,但卡尔现在最起码能自己睡着,不用再吃安眠药,而且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想做,干什么都很累了。 他也尽量挑一些自己想到但仿佛总是没时间精力去做的事去做,而不再被工作压垮。 现在更多时候,他都只是单纯有很多事情和想法想与医生分享。 “你第一次来时,连自己有点冷都不愿意说出口,怕给我添麻烦似的……而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告诉我了。你做得非常好,卡尔,你一直在努力帮助自己,而它们都没有白费。” 卡尔走出房子时,外头还是非常明亮,在医生房子外的蔷薇花中间,听小鸟发出鸣叫,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狗仔们的效率是真的高。 说拍到就拍到,而且立刻全网发酵。 到了明天他们上飞机时,全世界都已基本确定了剧情: 炸裂新闻,拜仁队长卡尔·海尔曼决赛前最后时刻跑去看心理医生! 在这样的重要关头,他精神不支了吗? 不管是谁说决赛让我的压力太大了,或流露出一点未战先怯,可能都不会让人特别意外。 但真的没人会想到是卡尔。 天哪,这是绝对不行的事啊! 球迷们也纷纷表示难以置信,应该是搞错了,没准就是和那个医生有私交呢? 卡尔身边的人甚至更难相信这个事! 球迷们距离他的生活遥远,不像工作人员和队友们朝夕相处。在他们心里,卡尔是个无坚不摧的奇男子(…)男人中的男人,alpha中的alpha,烦心的时候也是世界随之毁灭,才不是那种会抱着心理医生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人…… 卡尔面对他们的目光也非常坦然:“我确实去看医生了,但这没什么啊。原因的话晚上发布会我会解释的,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大家:“哦……” 卡尔无奈道说不信你们摸摸看,脉搏很稳定,我好着呢。 一时间前后左右探头路过的,七八双手一起摸了上来。 卡尔:…… “你们还真摸啊?” 今日飞机上第一次笑了出来。 卡尔不着急自证的自然态度让他们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调皮的甚至还开始调侃了起来,询问他看医生是什么感觉,他们都在里头说什么,医生是不是很漂亮的小美女,红颜知己……结果卡尔说是个六十岁胖老头,他们顿时说没兴趣。 外贝外这种古早派会不屑地说心理医生都是骗人的,遇到什么事喝酒喝到睡醒就忘记了。 也有一些共情能力更强,或知道更多内幕的人,比如坐在他身边的穆勒,看起来像大受打击,很是自责和关心,忧心忡忡地担心卡尔哪怕直到此刻都还是在故作坚强,所以一直在让周围人别乱说了,并试图偷偷握住他的手(?) 但等到卡尔晚上真的在发布会里公开回应时,他们全吓傻掉了。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超过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稳定地接受心理咨询,这对我的帮助很大……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这就是记者想听的事啊! 他们狂问:“为什么呢?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困难和烦恼?拜仁的压力太大了吗,工作环境非常toxic吗?有人背叛和伤害你吗?还是单纯你自己的心理素质其实并不像一直展现出来的那么强大?这会影响到你明天的比赛吗?——” “是的,我不强大,我也会为了自己的人生烦恼,那又怎么样呢。我并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就医的事,是因为就像每个月去看牙医一样,它很平常。很高兴大家发现了,希望有同样困扰的人们也不用遮遮掩掩。” 卡尔好脾气地笑了笑,唇边的痣微微抬上去,眼角微微向下,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但依然平和、冷静: “而具体是为了什么去看医生,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义务透露。” “大家都非常担心你。这会和高层有关吗?近日,已彻底离开拜仁的前cmo安德烈声称,在你妹妹去世时,拜仁的管理人员为了让全队能够安心踢决赛,隐瞒了她病危的消息;而你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不敢站出来指控,也假装无事发生……你是被胁迫了,还是对妹妹的死亡无动于衷,依然选择献媚于高层?” 第716章 献媚个头啊!要真献媚,还不赶紧续约? 傻屌记者,问的什么蠢话! 坐在卡尔旁边的安切洛蒂都快喘不上气了! 新闻官也是没料到忽然有人在直播中就这样询问了——其实因为媒体和俱乐部要长久合作,不管赛前检不检查稿子,但最起码这种官方举办的发布会上,是不会有太出格的问题出现的,而这一个显然就是出格中的出格。 这个流言也不是今天才发酵,想问什么时候不能问,要挑着欧冠决赛前在这儿说? 这和比赛有什么关系?前面的问题还能算是担心卡尔作为队长明天发挥不好,现在已经彻底跑题了! 她怒目而视,本能地已想起身喊安保带走这样的人,可卡尔已拉过麦克风继续回答了: “我不会回答和比赛完全无关的问题,请注意发布会主题,保持职业素养。” 他的脸色坦然得要命,摆明了就当听了个屁,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 场内一片哗然,刚说了一长串话的记者有点破防:“逃避也是一种态度!难道你心虚得要命,所以不敢否认吗?这是不是真的?请回答——” 安保是真的来把他架走了。但这样的闹剧完全没有撼动卡尔,而当下一个记者又被“请走”时,整个会场的秩序终于恢复了。 卡尔和安切洛蒂一起回答了很多有关赛前准备,队内氛围,对利物浦的看法之类的话。他们俩一起坐在台子上实在是不动如山,人精平方,让记者们特别痛苦,感觉什么都问不出来。 好崩溃啊,卡尔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是出了名的对几乎任何问题都会选择正面回复,媒体人们常常想,反正他这种人想艹完美人设,就是活该被追着看喽。 像之前同样爆炸的关于他家庭的事,他甚至能坐在镜头前哭着说完了。 但现在却已经完全长成了完全不在乎媒体的样子。 他们每次逮到就能吃到的上等牛排现在也是不给咬了。 而到了这种时候,记者们的态度反而又重新好了起来,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只有和他建立好的互动,他才有可能愿意回答。到了发布会的尾巴,才有人又小心翼翼地把话题稍微牵回一点他看医生这个事上: “在决赛前夜出现这样的新闻舆论,令球迷们感到非常不安心,会不会也同样影响到了队内氛围,影响到你本人,进而影响到明天的比赛?这会不会反过来增长利物浦方面的自信心?你有什么想和拜仁球迷说的吗?这也许能让他们更安心……” “这就是拜仁慕尼黑,遍地是传话筒和摄像头,我们没有那么脆弱,没有必要在今日议论了,明天比赛后自然见真章。” 卡尔无所谓道: “愿意相信我的人就信,不相信也无所谓。至于对球迷们说什么?——孩子们,明晚柏林时间9点打开电视吧,或在球场里欢呼,别把注意力放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别在乎这些流言,争吵,别让它们消耗你们宝贵的心神!真正地享受足球吧!而拜仁慕尼黑永远不会令你失望。” 他点了点胸前的队徽,结束采访,起身昂然离开了。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自然要随队看这一场比赛的,拜仁的高层几乎全到了——和那些只是把足球俱乐部当产业玩玩的大老板不一样,他们这样退役球员的出身,显然会对看比赛本来就有更强烈的热情。 原本看发布会的时候赫内斯还脑子一片空白想着完蛋了,卡尔估计做人做事要做绝,把这事闹得沸反盈天,他和鲁梅尼格即将变成过街老鼠,而明天拜仁也别踢什么决赛了,今夜就开始俱乐部里闹大戏算了,没想到卡尔用平静到近乎让人不能理解的样子结束了这个“小话题”。 他平淡的样子让人群自发开始相信这不是是另一个微不足道的、可笑的谣言,以至于拜仁队长甚至懒得为此眨一眨眼皮。 是啊,大家都知道,甚至是拜仁替他的妹妹举办葬礼,鲁梅尼格亲手写好了墓志铭。 谁会知道白发苍苍的老人怀着怎样愧疚的心。 施魏因施泰格坐在赫内斯身边,在他僵硬着用力扣住自己的手腕扼制颤抖时,还在乐观地揽住主席说:“这种浑话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还跑到karli面前去问,这记者真是滑稽,活该被拖出去。” 他的赛季当然是结束了,第一时间就溜达回国,回国又第一时间就溜达回拜仁,这次来看比赛,虽说不至于蹭公费,能和前队友们住并排的房间,但他自己美美自费达成此心愿啊。 球员们住的楼层是被完全清空的,只有他们在,还有额外的安保。不过工作人员们住得就随意多了,和普通的客人没什么区别。 他回到拜仁真的像回家了,好像过去三年都没消失过一样,所有新的旧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看个电视都能坐在主席身边。 同行的拉姆和卡恩就完全不像他这么夸张。 他们也要来看比赛,但特意没和队伍住在一家酒店里,也不打算弄成什么“老队长慰问会”。 卡恩倒是有活动,但都是去见一见工作人员——现在拜仁队里除了卡尔,已经一个他当年的队友都没有了。 倒是体育总监萨利是老队友,而卡恩依然不算给他面子,见面了就微笑着往他身上打了一巴掌。 其实卡尔想上位,还得先看看自己前头排着的老队长呢。 第717章 卡恩一直在等待俱乐部的领导席位,原本按资历和威望,以及不知道有没有的性格,如果赫鲁老夫们退了,轮到他也不奇怪,最起码干几年试试水嘛……但现在就不太好说。 不过卡恩没信。他感觉赫内斯就是干久了贪权,卡尔才几岁啊,怎么可能忙着做主席? 拿卡尔来搪塞他,挑拨离间,这老东西真有他的。 施魏因施泰格和赫内斯亲热得要死,跟鲁梅尼格也抱,但卡恩就体面多了,也疏远一点。 “大赛前,保持安静才是最重要的,巴斯蒂。”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强调。 施魏因施泰格嗯嗯点头,继续兴奋:“你说我应该和卡尔讲什么啊?回忆我们13年温布利大杀四方行不行?” 因为太高兴了没注意到主席的异常,等发布会结束了,他就屁颠屁颠跑回球队下榻的酒店,等他从球场里回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略微紧张了一会儿,不是为了和卡尔见面,而是许久没联系的波多尔斯基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也在基辅了。 对方没约吃饭也没约见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在波兰离得近,就顺便来看看”。 他们上一次说话还是卡尔的悲惨家庭曝光的时候。 波多尔斯基和他发“你回慕尼黑吗?” 施魏因施泰格说回。 他和波多尔斯基的关系实在是好,就算后来大家越走越远,各有各的生活,但每次说话时也不会费劲。 施魏因施泰格想,波多尔斯基一定是也有点关注卡尔,哪怕他不太想表露出来。 人好像就是这样的,年轻时觉得天塌地陷的大事,再回看时就变小了。年轻时觉得微不足道的一些时刻,再回看时反而点点滴滴,无法忘怀。 如果还是从前就好了,明亮的光线仿佛把他带回一起在泳池里打闹的夏日。在那种时刻里,人会情不自禁地觉得一切都不会变,一切都不会衰老。 他们本该在欧冠决赛前拥抱的,对吗?他们本该一起拍着卡尔的肩膀说,明天加油。 “巴斯蒂?” 虽然施魏因施泰格已提前打过招呼,卡尔知道回来就能看到他,但没想到是真的一进门就有。 在重重安保陪同下走单独通道回到酒店的卡尔带着惊讶和惊喜喊道,冲他走了过来。 施魏因施泰格赶紧起身,已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和他抱了个满怀。 卡尔收到了一箩筐祝福。大概是今年不管是俱乐部,还是他自己都是状况百出,不一般的艰难——又非常特殊,像金球奖这样的人生奖杯拿到了,但像“犯罪的爸发疯的妈死了的妹妹无助的他”这种大事也被捅到了公众眼皮子底下,再加上卡尔罕见的受伤、回归、鲨掉皇马、回到了他忠诚的欧冠决赛等等剧情叠加起来,关注度非同一般。 卡尔自己都感觉这一年发生的事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还多。 所以在拜仁能闯进决赛,而且是冲击三冠王的时刻,他好像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前任主帅瓜迪奥拉这一会儿是从不吝啬好话的,公开表达两个队伍都很棒,克洛普是伟大的教练,利物浦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球队,但他从情感上还是更支持拜仁,也希望爱徒卡尔拿到好成绩。很难过他先迈上了人生的岔路,此刻已无法并肩而行,可他的精神与他们同在,一定会到现场看比赛,希望看到未竟的理想终于能绽放出花朵。 然后又被痛骂是白莲花伪君子,利物浦赢了你们进的半决赛,你们当然希望他们输掉啦!不站在英超这一边,反而支持德甲去,坏瓜!难怪和卡尔关系好,是不是臭味相投,莲莲互吸啊! 卡尔打电话给他说,都怪你,害我挨骂。万一又输了怎么办? 瓜迪奥拉这会儿反而又哄他了,笑着说:“那你来曼城给我当助教,每天放假就好,我工资分一块给你。” “难道我是那种小密吗?现在换你多求求我,我再想想。” 轮到卡尔哼一声,电话一挂,摆一回谱。 瓜迪奥拉失笑,难以置信地检查电话后不由得摇摇头,把手机放到一边去:“……看来心情不错。” 国家队主帅勒夫也表态了会来看这场决赛,外界认为他是来考察替补诺伊尔的门将乌尔赖希,这是一场可能决定他能不能去世界杯的战役,毕竟一门诺伊尔和二门特尔施特根之外的三门一直不算很固定。 他当然也是无条件地表达了对拜仁的支持,被仁迷们冷哼一声说你知道拜仁是你爹就好! 克罗斯也打算来看比赛,作为对卡尔的支持。但他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毕竟皇马输球后,他因为场上被卡尔防得太惨,场下又一点点态度都没拿出来,连夜就被哄好了,已让很多恨宽不高冷的皇马球迷破防良久。 是谁对你不好,又是谁给了你高薪,你都忘记了吗? 和拜仁高层闹得那么不愉快的是谁?别说什么只是讨厌管理层,对俱乐部充满爱,这两者才不可能同时存在。 平时那个怒怼嘚国记者的你是多么好啊…… 过去两年里帮助皇马双杀拜仁的噬主宽师多好啊…… 怎么,怎么一遇到卡尔,胳膊肘就往外拐啊! 所以他直接不敢和任何人说了,打算做好伪装,就当个普通球迷。 他甚至也这么试探卡尔:“我可能不太方便去看决赛了。” 第718章 卡尔说没关系。 “……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吗?”克罗斯气鼓鼓地忍不住继续发:“你觉得我会错过你的欧冠决赛?虽然我只能偷偷的,不像别人一样可以上场在你旁边……但你觉得我会错过你的欧冠决赛?” 要不是不想太丢人用尽全力憋住,克罗斯都要开始委屈到鼻子泛酸,说一些“我们才刚睡过觉”这样的话了。 卡尔:…… “对不起!”他哭笑不得地安抚:“谢谢你来看我,toni。告诉我在哪个看台好不好?我会冲你挥手的。” “你本来就要冲每个看台都挥手的。”聪明的克罗斯不买账。 “给你的额外多挥一次,好不好?” 会被卡尔搞定也是人之常情。 卡尔的朋友几乎全是圈内人,但也有例外。琳达没来看比赛,她总是很坦率也很不好意思地讲自己对足球其实不太感兴趣——这也是她当时很不被穆勒爹妈看好的原因之一——但她特意给卡尔和穆勒打了电话,祝他们比赛顺利,还分享了自己在公寓里办了一个小小的足球party,会邀请同事们一起看。 分手后,她反而更受同事欢迎了。一方面是这样的她让人感觉更真实,原来就是天生呆呆的,不是“和大球星谈恋爱所以看不起人”,另一方面是大家觉得一定是穆勒山猪吃不了细糠,高中学历他搞不定博士(…)很本能地共情了起来,甚至有点义愤填膺。 但琳达拿穆勒的绝版球衣送人的话他们又像猴子一样激动狂叫,上蹿下跳,有一百个问题想问她。 毕竟在充实的3年博士生涯里,他们常常有5年都在发疯,7年在问苍天我什么时候能变学术大牛,8年哀求能走就行,这相对封闭的生活里,和足球明星之间只隔了一个熟人的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生活听起来挺不错的。卡尔觉得这样真好,并和她开玩笑保证:“如果托马斯踢得不好,你就说幸好和他分手了……” 正乖乖赖在他旁边微笑的穆勒一下子弹了起来,超委屈地看向卡尔:“喂!” 琳达不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但还忍不住有点想赞同:“是不是不太好?但我确实想过要是托马斯踢得不好该怎么办……” 穆勒气得在卡尔旁边蛄蛹成一段一段的:“我不会踢不好的!我不会!” 卡尔笑得挂断电话来捂住他,让他一米八的长条男不准这么撒娇。 总之,卡尔觉得自己处在爱的包裹中,这是非常积极的感觉。 如果换到以前他可能就会想,这么多人这么重视这样比赛,如果没踢好的话真是太恶心太难受了,但现在他就不会去想那么多,而只是停留在旁人表达支持的这个瞬间。 等输了再难过也不迟。 不想像个怨夫一样总是提前想东想西了。 这样有意识的控制一开始很困难,但好起来后又会越来越简单。 松开手臂,他笑着问施魏因施泰格:“等了多久了?” 小猪俏皮地眨眨眼:“没等多久,还在回味你的精彩发言呢。” 卡尔忍不住打他一下,施魏因施泰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询问他:“真的没事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有事的样子。”卡尔说:“那我现在都不想和你说话了。” “这倒是。” 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又搂住卡尔。他们稍微说了两句对利物浦的看法,其实主要是施魏因施泰格在花里胡哨地说利物浦不过是那么三板斧,中间的斧头还哭着下场了,我看了发布会,感觉克洛普脸色惨白,心神不宁,一定是回想起温布利输给我们的悲惨往事了,不过是强撑……被卡尔又捣了一下,他才住了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告诉他波多尔斯基也来看了。 虽说俱乐部的缘分浅,大家毕竟也是多年国家队队友,波多尔斯基退了也没多久。施魏因施泰格不是故意讨人嫌,他是觉得卡尔和小波本也没大仇,不知两个人是怎么莫名其妙但也非常认真地把冷战贯彻到底的。 也许一开始还真的有什么仇怨,可到后来就单纯是因为远离而远离了。 不怪拉姆生气,到头来他都想郁闷地打一下巴拉克,问他到底给卡尔灌什么迷魂汤了。 果然,听他说了,卡尔才不至于生气或不高兴,而是也恍惚了一下,心里一闪而过迟疑和本能的怀念,而情绪的浓度被时光一冲,也就拉着他重新回到了现在。 “挺好的。”他抿着嘴唇,和施魏因施泰格笑了一下,努力用鼓励的目光看他:“等比赛后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喝酒聊聊吧?好久没见面了。啊,对了,菲利普也来了对吗,可不可以让他来见我?我去咖啡厅等他。” 说是咖啡厅,但因为酒店清了场,只给拜仁的球员用,所以本质上是个小的安静会客室。 施魏因施泰格被惊喜冲击得喜不自胜,差点要在这里蹦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卡尔要找拉姆: “你怎么不和他说?” “他老说教我,我把他拉黑了。”卡尔讲:“暂时还不想放出来。” 施魏因施泰格:“……啊?” 卡尔也是出息了。 虽说早早就感到拉姆和卡尔在相处中两人地位翻转,卡尔越来越强势,但亲眼看到强势成这样,也还是有点惊讶的。卡尔小时候他就经常想,拉姆对他也管得太紧了点,这样不好,谁知道十几年后两级反转了,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但两个当事人好像都对此没意见。 第719章 拉姆说他,主要是前些日子伤好了,欧冠也赢了,卡尔去旁听拉姆名下公司的股东会——毕竟也算是他的公司,觉得无聊,就出去打电话,回来后等人都散掉,坐在首位上拉姆忽然就问他是不是又在队里谈恋爱了。 他一边整理文件夹一边问的,表情和声音都特别自然。 卡尔愣了下,撑住自己的脸,微笑着说是啊。 “马茨?” “我就知道你当时就发现了。” 毕竟那时候拉姆还没退役。 他可能就是单纯对他找小py无所谓吧。 卡尔百无聊赖地转转椅子:“呜,算是吧。” “不是他?曼努喽。” 不知道为什么,连拉姆都发现不了他在和穆勒亲昵这件事让卡尔感到可乐。 他想他和穆勒真是完蛋啦,平时到底是有多黏糊,大家才这么自然地觉得无所谓啊,这可能就是灯下黑吧。 卡尔转回来,和他说:“不是,我和前夫哥又好上了。” 拉姆的手停住了,抬头向他看来,像在平静地说“别和我开玩笑”。 但卡尔还是微笑:“真的,米歇尔回来了,买房子,买地——我不信你不知道,别假装。总之,他来看我了,然后我决定和他重新在一起。” “你还在说谎,卡尔。”拉姆还是非常平静。 就连这样的话题,拉姆都还是能无动于衷地分辨出真相,真让卡尔觉得无聊。有时他甚至会有点怀念当年还能明显看得出不妙情绪的拉姆,因为他谈个恋爱就破防,站房间里和他一起把巴拉克的衣服都给扯坏了不愿意松手的事都干得出来,那怎么不算是对方的青葱岁月呢。 和不敢穿新郎西服的拉姆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过去式了。 “反正我在重新考虑他了。” 才怪呢, 卡尔故意学那种恋爱脑的语气,甜甜蜜蜜地说瞎话:“不管过多少年,我都还是好喜欢他,毕竟,他真的对我挺好的……唔。” 拉姆把杯子砸向门口,砸走了正微笑着要推门进来的秘书,对方看起来吓得不轻,踩着皮鞋赶紧逃跑了。 他见卡尔和拉姆在里头微笑说话,还以为他们俩谈得正欢呢! “……你当老板当得,脾气也是上来了。”卡尔叹了口气:“扔东西做什么。” 拉姆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地说:“你在故意气我吗?” “你有什么好气的?” 卡尔也看向他的眼睛: “十几年前你就不应该生气,现在也一样。菲利普,明天就算我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依然碍不到你什么事,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你要是真的明哲保身,本来就不该和我继续做朋友——别说什么看重友情的话,你从来都不是笨蛋。到底在干嘛呢?你所有的过界和控制都施展到我头上来了,真有够可恶的。” “我有时都想,你根本不是太关心我,而只是单纯太讨厌他罢了……这一点都不公平,不要把私心藏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头,其实我愿意听你的每一句心里话。” 卡尔站起来,拿出手机,当着拉姆的面把他给拉黑了,还展示给他看:“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菲利普,直到你真的愿意为了这些事和我道歉为止。” 卡尔决定等那么半个小时,拉姆要是愿意来和他道歉了,他们就和好,不愿意的话,他们就继续冷战到对方愿意为止,没准是入土呢——那他们就是一对几十年不和彼此说话的至交好友,怎么不算特殊隐藏款(…)但他才换了衣服到咖啡厅,就看到拉姆已经在等了。 来得还就快呢,卡尔惊讶两秒,也就重新坐下了。 拉姆像他们什么矛盾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卡尔是要听道歉的,拉姆一张嘴说的不是道歉,卡尔就把自己耳朵给捂上了,眼睛也闭上,一副不听不听的架势。 拉姆吐了口气,认真地告诉他:“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我能把真心话告诉你,karli。” 卡尔等了一会儿他读条,把眼睛睁开,手放下,和拉姆说:“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对不起,原谅我吧。”拉姆轻声说,一副无奈的笑,像是输给他了。 卡尔心满意足了。 “等会儿你记得去给约书亚加油。”他高兴地说:“他但凡有你一半靠谱,我现在也不发愁了。” 拉姆说好。 他们的对话重新热乎了起来,卡尔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欧冠决赛呢——队长队副坐在一起,猜测着明天对手的阵型、讨论哪个球员会是关键点…… 诺伊尔虽然受伤,但也随行了,明天回坐在家属区里看比赛,他现在正给乌尔赖希紧急补补课,聊聊心态那些。 虽说他在,可卡尔没有找他聊这些的习惯。 拉姆才是他的习惯。 他们人生里的不知多少场决赛前,都是这样度过的。 安全感,和那种自然而然进入比赛状态的感觉都回来了。 聊得太自然,就不知不觉时间都有点过了,卡尔看了下表,才有点惊讶地截住话头,和他说只能到这儿了。 拉姆笑着说:“你是该去吃晚饭了。” “嗯,不……”卡尔冲另一头挥了挥手。 巴拉克推门走了进来。 他多少也算个名宿,虽然没人懂为什么卡尔会和他见面,可也没人会干扰卡尔干嘛……不过是见个名宿而已,这两日多少新仁旧仁都出现了,巴拉克和拜仁改善关系,回归旧主也不奇怪,毕竟他当年走的时候虽说有点不体面,可更多是人际关系问题,大的矛盾是没有的,拜仁也还是比较尊重地把他放进了名人堂。 第720章 拉姆就这么看着对方走过来。 巴拉克不太想和他握手,但还是打了声招呼。 卡尔想,好吧,这一茬到现在才算是能过去。 过往的伤痕无可弥补,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平静了很多。 他不想再在拉姆面前感到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因为这本来就没什么好羞耻的。 十八岁的卡尔也没做错什么,大家都说他错了,只是因为他很弱小罢了。 那时他确实无力保护自己,就连勇敢地和恋人一起站在朋友面前都做不到。 但现在就不同了。 巴拉克和他有没有复合不要紧,会不会复合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拉姆不许再干涉这些事了。 卡尔依然要他做世上最贴心的朋友,但朋友不准再管他的事,任何人都不准。 而拉姆没有因此走开。 他无法走开。 “我和米歇尔还有点话说。”卡尔同拉姆告别:“明天见,菲利普,记得去和约书亚说话。” “……明天见。” 拉姆把目光从巴拉克的脸上挪回卡尔的脸上,起身穿好外套,再妥帖不过地告别,直到站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才发现自己把手心掐伤了一点。 西装很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胳膊,在他张开的手心下面,是温润陈旧的表带,被保养擦拭得非常好的金属上映出一点点他的脸。他已这样富有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换一块新的手表呢。哪怕是为了向卡尔,向世界“作秀”,效果也早就千倍百倍地实现了,为什么他真的习惯了戴着它,不愿意摘下呢? 因为这是他永远也不会承认,永远也不会相信,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青春情思里,唯一可悲的胜利品吗? 和巴拉克掰扯了一会儿“我本来就应该有两个欧冠冠军,是你当时在场上犯规撞我”这样的陈年往事,在对方沮丧得恨不得把眉毛拧成麻花,一直说“我把我的奖杯也给你……”后,卡尔终于欺负够人了,一天里不知积攒了多少胜利,满意地前往餐厅。 今日又是一个超级大长桌,安切洛蒂往这儿一站差点没脑子一晕ptsd发作,直接原地倒下。 但比起动荡不堪的赛季初,现在他们可是折腾了一年,又团结一心要踢欧冠决赛的队伍了,那关系绝对是天上地下。 晚餐开始前,卡尔敲了敲自己的杯子,和大家做最后的讲话: “相信你们已经看了发布会了,这下总该相信我没疯了吧(一片哄笑),不过虽然在此刻说起来很奇怪,但我确实想说,不管我世界杯后会不会退役,夏休里队中人员如何变动——哪怕明年,所有人都依然坐在这里,这还是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踢欧冠决赛了。” 长桌沉静下来。 卡尔认真地看向每一个人:“能和你们成为队友,我感到非常幸运和幸福。这一年里,无论如何,我都不算个最好的队长,但你们确实最好的队友,朋友,同事……我们都有非常艰难的时刻,但因为彼此支撑,所以走到了这里。此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重要的不是去想它,而是先为自己鼓掌,请举起酒杯——不过里面不准倒酒,只准喝矿泉水(又是一阵笑),让我们敬大家!” “敬每一个人!” 大家说完后,都喝一点,叮叮当当地放下杯子,非常热络地重新交谈起来。 高压赛事前,又临时舆论环绕,但队长出乎意料的镇定和温柔态度让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浸到煽情话语带来的感动和舒适里头去。 是啊!打打闹闹,吵吵笑笑,又是一年了。 一般来说在赛季最后的决赛前,队长或者主帅都会尽量避免谈起关于分别的事,因为那会让军心涣散,大家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哪里还能专心比赛。 可卡尔此刻提起来,结合的又是他自己的事,那种感觉就截然不同。 就算是对队伍不那么感冒的人,现在也慢慢松弛了,想着反正都快结束了,拿个冠军再跑,不好吗? 大概也就基米希和人不一样,他进来时就莫名其妙情绪很激动的样子——拉姆也没和他说什么,才说了一句“我一直非常看好你完全接替我的位置”,基米希就双眼发亮,说了第二句“我和卡尔总是依靠彼此,你也要成为他的臂膀”,基米希就热泪盈眶,等第三句“卡尔非常看重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一出,基米希已流泪发誓自己绝对会在明天证明自己,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他!——现在就更激动了。 拉姆都有点服气了,三句话让基米希为了流眼泪,不是他太强,而是对方太莫名其妙。 难怪卡尔让他来教训他…… 怎么他在队的时候没发现基米希这么滑稽啊?这一年放飞自我啦? 他看起来有种想推开穆勒胡梅尔斯和病号诺伊尔,一路推到卡尔面前去,抱着他说绝不负所托!的感觉。 小安切洛蒂又看傻眼了。 他感觉有好多好多感想,全都特别特别想说,可一扭头看到身边老爹吃得陶醉不已,眼里别说他这个儿子了,这个桌子这间屋子还有没有都不好说,顿时又被憋得难受死了。 爹都快成三冠王主帅了,他却一点崇拜感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自从来到拜仁,他对父亲的感情就从尊重,变成了担忧,变成了心疼,再变成了无奈,现在甚至已快发展成无语(…) 这个位置直接让卡尔来坐算喽!我爹这赛季最大的本事好像只有命好…… 第721章 命好遇到了全能全自动的队长…… 他在心里大逆不道地想。 但转念一想,但凡换个玻璃心的人来,都没有办法像他爹一样乐乐呵呵,随遇而安地迎接泼天富贵,毫无不安,而且真的把自己给混成外人眼里深不可测的人性大师了,这好像也是一种厉害的能力。 他重新败下阵来,感觉真是服了。 欧冠决赛总是在周日到来。 往常,这应当是德国人赖床的日子,是各种营业场所休息的日子,就连大型连锁超市都会在今日统一关门,除了勤劳的亚洲人还开着他们的超市和餐厅,整个国度都会陷入懒散里。 但慕尼黑市中心的高级夜店却早早忙碌了起来,储备酒水,水果,冰块;活动用的彩带,气球等。 整个大厅都被清理一新,即将重新装饰成拜仁主题。 今夜会有大几百名球迷聚集在此看比赛。 保安们还不用开始上岗,除了停车场的瓦格纳,他刚回来,带着疲倦和微笑与同事们打招呼,准备赶紧回家睡觉,养精畜锐。 他特意值周六晚班这个最累的时间,好早点回家,今晚可以看决赛的直播。 安保队队长羡慕地看着他头上的帽子——卡尔的亲签显得那么潇洒、醒目,如果不是有照片为证,大家一定会觉得瓦格纳自己弄了个假货。 但每每想到这家伙竟然和卡尔真的遇到过,他们就羡慕得死去活来。 谁想上手摸,瓦格纳都会像护犊子的母牛一样不让碰。队长把目光收回来,同他抱怨:“那个破烂的小酒吧也好意思挂招牌说他们是卡尔唯一喝酒的地方!咱们这儿才是真的呢!” 在一个陈旧但今日格外整洁的街区里,一家外墙挂满了拜仁装饰物的小酒馆从下午开始就爆满了,人多到在外头架了很多张桌子,都还是坐不下。 有人来迟了,一问,今晚的位置都没了,大惊失色,只好伤心地走开,或蹲在路边,希望能有人早早喝晕了,把对方拖走,好取而代之。 因为连续半年生意火爆,而且已成了出名的拜仁基地,当然更出名的是卡尔都没忍住在这儿喝了一夜酒的小酒吧,他们已不再光是蜗居在地下室中,还盘下了第一层的店面。 保安罗伯特苦哈哈地出去扫街道,没过多久就回来和老板哭诉一次: “太多人了,他们把烟头、废纸乱扔!” “那你就继续去收拾!”强壮的花臂女人穿着背心,叼着烟,忙得都快烦死了,往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把他打得原地一旋:“难道我们要让大家在垃圾堆里看比赛吗?” 不光是在慕尼黑有人忙碌,柏林雾气沉沉的清早,汉斯就来到了咖啡店,搂着展厅里打印出的巨大的他和卡尔、克罗斯合照的立牌,亲了一口卡尔的脸蛋,把他们三一起搬出去,站门口拉风,示意路人这里还开门,而且店员和卡尔合影过哦(嘻嘻)而后开始擦拭吧台,准备今日的食物。 今日他们不卖东西,而是免费赠送,送完为止,门口已打了广告。 他们留了一部分美味,如果有顾客愿意报名的话,可以晚上在店里和他们一起看比赛。 “是的,是免费的哦!请给卡尔加油!”汉斯和每个将信将疑走入的人这么说着。 “那不就是给拜仁加油嘛?”有的人犹豫道。 看样子是不太喜欢拜仁,巴不得看他们翻车。 汉斯横鼻子竖眼:“那怎么啦?你对卡尔的爱就这么局限吗?只喜欢他为国效力,不想想他在俱乐部里也有希望实现的梦想?还我!不送你了!” 老板赶紧来打圆场,露出女性独有的亲和笑容:“不要吵,这种人丢出去就好了嘛!你忘了我招你是为了什么啦?” 这顾客赶紧叼着三明治撒腿逃跑了。 随着光线开始变得柔和,柏林的天空下,鲁尔区的森林旁,莱茵河畔的晚风中,巴伐利亚的乡间依然有牧歌声唱响,但仔细一听,是属于拜仁的歌曲……晚霞逐渐笼罩了慕尼黑,整个天边都被染上瑰丽的粉红,多么美丽的时间啊!傍晚八点半,端着一小块披萨或一盘香肠,一小杯点心,一大杯啤酒或饮料,在公寓里,豪宅里,街头,巷尾,豪华的夜店,或小小的酒吧中,安联球场的小板凳上,看着或大或小的屏幕亮起。 安联球场今日举办转播派对,为球迷们提供集体观赛的场所和零食饮料,在没有球员的情况下,依然售空了门票,令人大为震撼。 但对于很多球迷来说,在这里看比赛,就像是在真正的家庭里,真正的姐妹兄弟们身边一样,让他们感动无比激动、安心。 一些人还在入场时,安联球场的灯光已准时亮起,属于拜仁的色彩在巨大的场馆外壁灼灼燃烧,让他们一边尖叫着拍摄,一边赶紧往里头跑去。 球场内激昂的《南部之星》已开始响起,仅从此刻开始,很多球迷就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肩并肩一同摇晃,带着骄傲和期许,大声歌唱。 在《南部之星》后,就是真正点燃全场的《forever number one》! 远在慕尼黑的歌声仿佛和基辅里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无数天空体育电视台同一时间启动,切入直播间,各国主播端坐台前,绽放出最神采奕奕的笑容: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天空体育德国/意大利/法国/荷兰/比利时……让我们一同来到乌克兰基辅,奥林匹克国家综合体育场灯光璀璨,七万观众齐聚一堂,座无虚席,两支红色球队将这里点燃成整个赛季最明亮灼热的殿堂——” 第722章 不过收视率最高的当然还是英国台,因为英语的普及率最高。 “我们能听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轰鸣,这真是太震撼了,我们很少能在比赛开始前,就在一座球场中听到两种旋律都如此清晰嘹亮的歌曲,无数古典款围巾被举起,上面的年份都书写着双方光辉的过往——” “双方已公布大名单,让我们来一同见证今日的勇士吧!利物浦方面主踢433,门将卡里乌斯首发,洛夫伦和范戴克主打双中卫,阿诺德和罗伯逊分列两侧;米尔纳,亨德森和维纳尔杜姆坐镇中场。锋线三叉戟由于萨拉赫临时伤缺,右前锋不得不换成了经验欠缺的拉尔拉拿,菲尔米诺依然居中,马内靠左。除去萨拉赫外,利物浦阵容完备。他们能否在决赛舞台上发挥出之前的进攻能力?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克洛普第二次回到欧冠决赛的舞台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队徽,但对手却还是那一个。 大家都知道拜仁想要突破心魔,拿下这个冠军,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教练生涯已经来到第十个年头了,但仿佛是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 如果能推开它,感觉一定很不错吧! “集中注意力,先生们!你们中的太多人都太年轻了,年轻到不懂十几分钟后,当你们踏上外头那个草坪,将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多么珍贵的机会!!!” 他的眼镜几乎都要掉了,双手握拳大吼着说:“而我希望你们用百分之两百的力气去珍惜,否则在未来的人生里,你们一定会后悔,后悔,再后悔!” 解说们继续看着画面微笑解读,在充足的功课下,他们说话极其流畅,仿佛和每一个球员都是至交好友一般熟悉他们: “和利物浦相似,拜仁同样在关键位置缺失球员,门神诺伊尔因德国杯决赛中的伤势无法出战,二门乌尔赖希替补登台。比起阵型扎实的利物浦,安切洛蒂本场比赛反而选择了换阵,本赛季最常用的4231变形为4321,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莫非他是想要召唤曾属于ac米兰的神奇圣诞树魔法,来削减门神缺阵带来的劣势吗?” “是的,锐意进取了一整个赛季的巴伐利亚霸主似乎被欧冠决赛吓退了锋芒,比起加强进攻,他们更看重增强中场的控制力。卡尔和胡梅尔斯双中卫靠近门将保护他,阿拉巴和基米希想必也必须收敛进攻欲望,这和对面的利物浦将刚好相反。中场方面,哈维·马丁内斯承担后腰职责,但他不再孤立无援,而是得到了帮手,j罗协防,穆勒同样需要承担转化带工作,想必今日将会多次看到他在攻防两端游走串联。前场,莱万自打单箭头,罗贝外王牌组合终于同时出席欧冠决赛,两翼齐飞,也许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欧冠决赛看到他们共舞……” 卡尔站在更衣室中,真的真的,本赛季最后一次做赛前动员。 这会是我在拜仁的最后一场比赛吗? 这赛季他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从没像此刻一样真实过。 两个月后,他就不再收拾好背包,开车,驶上向萨尔茨堡方向的高速公路,下来后沿着brudermuhl大街直走,驶过绿森林体育场并右拐,开到grdner街左转,直行,直到赛贝纳大街在冲他招手,是吗? 他也不会再在周三,周日迈入更衣室,像如今一样在地动山摇和歌声里等着踏上球场, 强烈的感情在他的胸膛里涌动,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最后一场,这就是最后一场了吗?当然有可能啦,卡尔让自己不要回避现实,也许等此刻的肾上腺素过去,夏日度假试试新的生活,和高层掰扯失败的话,他确实就打算退役了。 最后一场比赛,是在欧冠决赛,在所有拜仁球迷的歌声和注视里,所有爱他的人的支持下,真是不错啊! 上天真是眷顾他,给他留这样辉煌的舞台去告别,而不是任由他留在伤病,丑闻或排挤中,灰溜溜地像个悲伤的小老鼠一样,阴暗地哭泣着,仓皇逃离自己的生活,让所有爱他的人,和本该也爱着他的他自己留下无与伦比的痛苦和遗憾。 他可以在旁人的无限懊恼中任性退出,但不该是灰暗又堂皇地陨落。 如果真的不能再继续同行,那么也应当好好告别,才能对得起过往付出的一切真情,一切欢笑,眼泪,温暖和伤痕。 上帝真是眷顾他,让他可以在走之前,再次为他心爱的俱乐部做些什么。 果然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下遗憾啊。 “此刻我应当说一些类似于专心、必胜一类的话,但我并不想这样说,先生们,不是怕给你们压力,而是我想要直面我们每个人的内心——等我们白发苍苍,垂垂老矣,重新拿出等会儿就要拍下的合照,看着和自己勾肩搭背的每一个队友,我们会如何做想? 到那时,也许我们已不再在意成败得失,但我们会在意自己的青春年华,在意在某一刻,我们本可以实现梦想,却错过了它。在意在某一刻,我们本可以成为孩子的理想,却错过了它。在意在某一刻,我们本可以和身边人一起欢庆,珍惜我们最后的时光,却错过了它。” 他从弯腰撑在桌子上,到直起背脊鼓掌,眼里情不自禁地裹上了一点泪光:“起来吧,先生们,过来,把手放到一起——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我们还不曾错过它。让我们为了彼此而战,为了受伤的曼努埃尔而战,没有他,我们根本不会走到这里,而他所有拿到奖杯的希望都在我们身上了——为他拼搏吧,就像他为我们做的一样。为每个人拼搏吧,就像我们为彼此做的那样!” 第723章 他像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赛贝纳坑坑洼洼的草坪上。 一群小孩子把手放到一起,发誓他们要赢下可恶的大人,越过一切困难,做成旁人做不成的事。 而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卡尔一个人坚持住了这样的梦想。 他此刻的心情,和当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想象中的两矛相争变成了盾和矛的大战啊!利物浦能像摧毁所有敌人一样,抓住拜仁门将不在的弱点,摧枯拉朽地拿下比赛吗?而拜仁慕尼黑的阵容尽管稍显保守,但也还是攻防兼备,如果利物浦不能完成突破,他们会反过来,成为德国霸主血腥屠刀下的又一亡魂吗?” “现场大屏幕镜头给到了看台上的多位名宿,双方今日都是不少巨星压阵,无论是年轻还是年长的,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庞,场内观众忍不住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欢呼……这就是足球的魅力,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终将垂垂老矣,但在球场上的战士们,在我们记忆中的他们,将永远年轻、永远动人!足球的血液是新鲜的,狂躁的,充满力量的——火焰冲上天空,欧冠主题曲已响起,让我们迎接双方入场,迎接今年最盛大的俱乐部足球比赛吧!” 第153章 大卡 利物浦的战术执行非常坚决。 比赛一开场, 他们就把高位逼抢的压力给到了极致。 利物浦以快速传递和猛烈进攻打乱拜仁节奏。拜仁的半壁看台上,唱歌和加油的余音仿佛还没消,就已经变成了紧张、慌张的喊叫声。 球迷们是真的紧张, 才会控制不住喉咙,只能本能地发出一些声音来应对。 压力大到什么程度, 不用看别人, 就看同样是踢攻势足球,却不管是在拜仁还是曼城,都被克洛普的队伍克得很狼狈的瓜迪奥拉就知道的。 这是一种澎湃的, 力速双a的足球。 大部分对手根本坚持不到利物浦腿软,就已经彻底打懵,打穿, 大比分落败了。 拜仁应当庆幸他们的足球不“软”, 否则开场可能都快丢球了。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 比赛开始, 利物浦迅速玩起了闪电战。亨德森在中场拿球后迅速分给右路的阿诺德,后者虽是边后卫,却是重要的攻击手,脚下频率极快, 沿着边线快速推进。 阿拉巴上前逼抢试图阻断路线, 但阿诺德一个灵巧的变向晃开空当,就传中至禁区边缘。 解说激动道: “利物浦显然是有备而来,刚开场就打出了一波战术设计!阿诺德!快速推进到了拜仁禁区!这名小将的速度和视野真是顶级!” 禁区内, 菲尔米诺也已杀到, 高高跃起头球攻门! 足球直奔右下角,但门将乌尔赖希飞身扑救,用指尖将球托出! 他也是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身体都还是僵硬的,只是凭借着本能完成了扑救,足球根本没控制住,幸好卡尔注意力全在这里,已第一时间预判感到,沉着地将球解围向前场,精准寻找j罗,差点刚开场就乱套的拜仁才重新恢复了阵型。 要真是比赛开始一分钟就丢球了,他们还踢个什么勾八,心态崩了呀! 拜仁球迷宛如惊雀一般一片扑棱扑棱,有的人站起来,有的人捂着眼尖叫不敢看,听到足球响亮的破空声时,才又放下心来重新坐了回去。 看台上的克罗斯等人也心跳蹦到嗓子眼,克罗斯真的差点和身边人一起站起来了,一点职业球员的从容也没了。 诺伊尔更是直接绝望地一捂脸,都有点不想看乌尔赖希了。他觉得对方实力没有那么差,就是这个临场状态实在噩梦,心脏仿佛只有芝麻绿豆点大。可他一直盯着卡尔看,不想看到对方都不行。他实在是太忧心了,目光不往仓皇替补的头上看都不行! 天杀的,我本应该在卡尔身后,让他安心啊! 这本该是我的赛场啊!他什么档次的守门员,他能比得了这样的比赛吗? 他深深郁闷了。 远程看着屏幕的球迷们也是一片抱头惊呼,而后又劫后逢生一般重新叹气感恩卡尔。 也忧心替补门将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场边的安切洛蒂就显得很焦虑,动手示意乌尔赖希不要紧张。 解说叹息: “乌尔赖希!精彩的扑救,但他明显还没完全适应利物浦的高强度压迫!从地上爬起来时甚至吓到手掌都在发抖……他身前的队长卡尔显然沉着得多,对这样的情况也早有预备,可开局就是巨大的压力啊,利物浦利刃已出鞘,拜仁能接得住吗?” 这场比赛踢起来确实很不容易。 诺伊尔不在,不光是要担心门将处理不了球,更可怕的是这种担心会让拜仁不得不进行收缩和保护,就仿佛裤子上破了一个洞,只能捂住,而对手当然知道要挑着你的漏洞猛攻。 在利物浦的体系下,球员人均进攻力惊人,就像萨拉赫不在,活跃的阿诺德就几乎填补了他的空白,后防扔给队友补位,给拜仁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正牌攻击手们也不是吃素的。 第5分钟,利物浦的马内持球突破,从左路尝试过掉基米希。基米希硬碰硬贴身防守,一步不让,但他有点留错了防守距离,马内速度极快,早已启动完成,高速中脚下一扣就成功过人,沿边线切入禁区! 胡梅尔斯今日注意力十分集中,迅速补位,横身将马内的射门封堵出底线! 第724章 卡尔高声提醒:“不要让他们太轻松进入!约书亚,盯住你的边路!” 基米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会再犯错了!” “马内这一次几乎撕开了拜仁的防线!幸好胡梅尔斯及时到位,这位中后卫自从博阿滕离开稳回首发后,状态就一直相当不错啊!看来一周前德国杯决赛里的失误反而让他更加发愤图强了。但利物浦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完全不会停啊——又来了!” 仅仅不到两分钟,利物浦就通过高位逼抢压得刚反弹了一点的拜仁重新退回来,迫使拜仁中场在频繁回传,慎之又慎,不敢把球送出去,否则万一一个被抢断,可能就又要给门前酿成无妄之灾。 维纳尔杜姆从右路抢断j罗,快速传球给亨德森,后者再次一脚直塞,找到插上的菲尔米诺。 菲尔米诺调整后,起脚射……射…… 卡尔快速补位,从侧后方滑铲,皮球被他精准破坏出底线。 解说忍不住笑出了声:“卡门弄脚,慢吞吞调整,这样的教训菲尔米诺还没吃过,所以不知道啊!太慢了,金球级后卫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卡尔早已预判,精准滑铲,一脚将球击出,干净利落,拯救了拜仁的后防线,他阅读比赛的能力堪称完美!” 屏幕前的球迷们也乐得直挥手:“笨蛋!还反应不过来了,低头傻乎乎找你的球在哪?卡尔会把你们全部打趴下!” 草屑飞扬,卡尔利落翻身而起,拍了拍胡梅尔斯的肩膀,示意他继续保持专注。 一直被密不透风地压到第12分钟,拜仁才第一次发动了完整的反击。j罗在中场组织,将球分给左路的外贝外。外贝外沿边线带球高速推进,与前插的穆勒完成一次二过一配合,迅速来到利物浦的禁区前沿。 然而范戴克精准预判,突然上前拦截,用身体卡住位置,将球稳稳断下,化解了这次进攻。 轮到利物浦球迷振奋欢呼了! 也轮到拜仁球迷懊恼:“哦,你这个冒牌货!也配和卡尔一样?” 解说不偏不倚地赞叹起来: “范戴克!这就是荷兰人为什么被称为‘防守堡垒’!赛前人们甚至期待他和卡尔的对比,就不难看出他的才华。外贝外尝试突破,却被这位顶级中卫轻松化解!” 安切洛蒂咬牙,果然,利物浦的攻击和想象中一样可怕,防线却比想象中更难突破。 上了赛场就是难,情况常常是这样。 拜仁短暂的还手换来了更残酷的进攻,利物浦在中场完成连续短传配合,米尔纳将球分到右路的阿诺德。阿诺德横传禁区,很有灵性地反传了一手,球准确找到虽然位置偏远,但角度更佳的维纳尔杜姆。 他吸取了刚刚菲尔米诺的教训,直接起脚推射!足球飞向球门左下角。 这一球质量不高,但乌尔赖希感觉大脑已一片空白,虽然再次凭借本能做出扑救,但这次球甚至没有完全击出,而是脱手弹出禁区!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卡尔再次眼疾脚快,迅速跟上解围,将球开向前场。 看台上的诺伊尔已经开始恨不得和自己受伤的脚踝打架了。 解说员也是感同身受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乌尔赖希的第二次扑救有些勉强,但拜仁的队长卡尔再次挺身而出,稳住了局面!” 卡尔向哈维马丁内斯大喊:“盯住亨德森!!!” 利物浦队长实在是太烦人了,往前参与进攻,往后又随时补位解放阿诺德。 不能让他们这么舒服地踢下去! 但利物浦的攻势是一浪高过一浪,在气势上首先就令人吃惊。第20分钟,他们再次连续发动攻势,马内接到米尔纳的长传,单刀突入禁区。 胡梅尔斯跟住了位置,但脚下被刷了,状态爆棚的马内一个扣球晃开胡梅尔斯,抬脚射门! “危险!这是利物浦开场以来最有威胁的一次进攻!” 卡尔再次兜底。 比起上一次的游刃有余,这次他的身体几乎贴地,擦出一条白浪,皮球被他从马内脚下铲走,直接踹出边线。 门将乌尔赖希脚都快软掉了,差点站不住,只顾着在门前擦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这样的场合他怎么能哭泣和放弃?再难,他也得赶紧调整过来,必须得坚持到最后…… 卡尔起身的第一件事也是和胡梅尔斯还有他喊:“不要慌,有我在!” 一瞬从地狱重新回到天堂,二十分钟里已仰卧起坐推拉了不知多少次棺材盖的拜仁球迷已全体起立鼓掌,向队长的表现致意。 解说也不得不惊叹: “永远的卡尔,这简直就是艺术级别的防守!他的表现让拜仁的防线得以喘息片刻!也让利物浦引以为傲的攻势没能奏效,这也会给红军球员带来烦躁和压力——” 场边的克洛普也在大声做手势,和场上球员沟通,让他们不要动摇,继续,继续! 但最艰难的前半个小时过去了,拜仁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逐渐稳住阵脚。第32分钟,罗本在右路接到j罗的传球,利用标志性的内切制造威胁。 然而范戴克再次以完美站位将球拦下,并迅速发动反击! 利物浦球迷激动地助威:“he is old,but you are young!” 拜仁球迷恨不得爬过看台去抠他们的脸皮:谁老了?谁老了?你爹卡尔只是工龄长,不是年纪大!驰骋沙场的时候范戴克还不知道在哪里嗦手指头呢!滚吧你们! 第725章 这确实变成了双方中卫的秀场,因为攻防刚转换,卡尔就在中场成功拦截了对方的传球,快速分球给穆勒。 穆勒尝试直塞莱万,但被洛夫伦及时解围。 “惊艳的发挥!两个顶级中后卫同台竞技,实在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视觉盛宴……” 解说还没来得及多分析两句范戴克和卡尔的对比,眼神一瞥屏幕,声音就变了调,来了一场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立刻紧迫起来: “不好!菲尔米诺!再次突破了拜仁防线!门前危险!” 洛夫伦解围后,将球迅速转移到右路。 阿诺德横向盘带几步,突然送出一记直塞,精准找到插上的菲尔米诺。 菲尔米诺再次突入禁区,成功摆脱了胡梅尔斯的纠缠,抬脚推射! 完蛋了! 不管是在现场,还是屏幕前的拜仁球迷,一时间全部忍不住把眼睛闭起来了,紧紧闭起来,让眼球都痛,等待着可怕的噩梦降临。 乌尔赖希也竭力调整了半个小时的心态,此时按训练成果,他犹豫一秒后,选择做出诺伊尔在同样情况下会做出的选择:出击试图封堵。 其实他的决策没问题,菲尔米诺直接面对门将,心里同样有压力,脚抬得不高,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调整好了再打门,所以这一球并不快,角度也不怪。但因为缺乏自信和过度紧张,乌尔赖希在压力下动作稍显犹豫,手指都碰到球了,却未能将其控制住! 足球蹭着他的手套,虽然改变了一丝方向,却还是向拜仁球门滚去! 死|刑立刻执行,变成死|刑三秒后执行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也许还是有的!!! 没能拦住他的胡梅尔斯没有放弃,而是急速回防,关键时刻在门线上倒地,将球解围!!! 门线技术即刻确认,足球没通过! 劫后余生让拜仁球迷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很多人真的已经眼泪都出来了。 天哪,足球! 激烈到一刻不停的比赛也是让解说早早就开始喉咙作痛,但他们坚持要传递出十万分的激|情: “不可思议的解围!胡梅尔斯从死神手中,为拜仁抢回了一条命!” “别慌!”胡梅尔斯一把将乌尔赖希拉起来:“你能做到的!” 而后迎上跑来的卡尔,和他用力拥抱了一下,被卡尔把他的头发哗啦啦晃乱。 他感到了卡尔的呼吸紧绷着,很沉重,也感到卡尔的手指是多么用力地捏着他的发根……但无所谓了,场上的一点疼痛反而唤醒的是更多激|情。 我能做到!胡梅尔斯在球迷们疯狂的呐喊里,在卡尔用力的拥抱中,也这么告诉自己。我能做到! 我可是站在卡尔身边的人,我怎么可以做不到! 这宛如天助一般的奇迹解围极大地激励了拜仁全队的士气,就像卡尔在赛前动员里说的那样,最能激发人对当下的珍惜感的,莫过于虚惊一场,以为自己已失去了,已快崩溃大哭,却发现一切又回到了手中。 这一刻重新呼吸起的喜极而泣感,近乎让人想把自己投入火焰里燃烧! 利物浦的角球,拜仁正好重新组织防守,卡尔直接盯防范戴克,足球果然冲着这个高点飞来,而在利物浦球迷的破防怒吼和拜仁球迷激动万分的喊叫声里,卡尔在今日的第一次正面对话中完爆了范戴克,弹跳力和预判全都完美得不可思议,硬是没让对方占到一点身高上的优势,在禁区内一记精准的头球将对方角球顶出! 而且他甚至不是仓促解围。 那样的事,从来都不写在卡尔的字典里。 当后卫不是自己把球弄出去就是了,只要自己解围成功,就是不粘锅,哪管队友洪水滔天。 踢足球,必须时时刻刻都把身边的10个人当做自己延伸出去的脚! 即使是在争顶的情况下,卡尔也控制力十足,把球做向中场! 拜仁全队光速启动! 落地的卡尔自己也立刻启动奔跑,踉跄的范戴克赶紧追上,只迟了这么一瞬,就已被卡尔拉开了三四个身位! 接球的j罗迅速将球分给右路的罗本。 岁月像空气一样,掠过罗本光滑的脑壳,仿佛没能留下太多的痕迹,因为他十年前就长得一把年纪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年轻了。 尽管他是全队最自律的球员之一,但他的身体就像玻璃一样,动不动就这里裂一块,那里缝一刀。 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赖在球场上了,但每一次他都还是回来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能跑。 我还能跑!在呼啸的风里,感到空气像刀一样切割肺部,腿像铅一样沉,但随着他余光中的人仿佛越落越远,都快彻底离开他的视野,他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此刻正在离开重力束缚。 人类没有翅膀,但他们创造了足球。 谁又能说此刻像二十岁一样在边路大步狂奔的他,不是在飞翔呢? 罗本沿着边线推进了相当可怕的距离,到禁区前,才放缓,用经典的内切动作吸引住了前后整整三个防守球员,随后却出其不意地也玩了一招反传,将球分给中路已压上到了令人吃惊位置的卡尔! 他可不是拉莫斯,不会无缘由地往前压。 卡尔选择动手时,往往要见血封喉。 在这一刻,罗本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就像队友们相信他一样,而不是再自己勉强到最后! 第726章 卡尔一直在抬头观察,近乎是刚用胸触碰到罗本的传球,他就神乎其技地让它停止旋转、落了下来,而后球还没落地,他就是一脚精准的长传,皮球划过半场,精准落在外贝外的脚下。 解说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又赶紧坐回去,但甚至顾不得看向一直盯着他们的摄像头,而是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实时画面,感觉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队长卡尔!!!暴风中冷静的明灯!这次长传太精准了,直接撕开了利物浦的防线!” 右路罗本吸引了三个球员,第四个也跑到了一半,左中路都是大片空荡! 外贝外接球后,也感到这一刻像模糊了岁月和时空。 仿佛回到了他刚到拜仁的日子。 也仿佛回到了12年的。 真不愿意想起那场比赛,但他确实在过去两年的决赛中都不断回想起来,就仿佛是给自己做某种悲伤的,不幸的预言。 但此刻他们全在,罗本在,他也在。 都他爹拼到现在了,还是拿一个奖杯再回家吧? 不然这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自己热血什么,赛季初他还在为了不想加班踢慈善赛尔抠脚呢。 明年,也许就连那样坐在更衣室里发牢骚的资格都没有喽。 虽说是法国人,可法国人其实不喜欢他,他也没踢上几天国家队。 仔细想来真是奇怪,他生命里最爱他的一群人肯定已经是德国人了。 就像现在在看台上蹦跶的这些一样。 把他带到安联球场的赫内斯也在看。 就当是为了他们……从前的很多年里,他从来都不是为了球迷踢球的,他踢球就是为了自己爽,挣大钱,还有往不爽的人脸上吐口水。但此时此刻,就当是为了他们,就当是为了无所谓他的劣迹斑斑的胖老头,想想赢球的办法吧。 外贝外迅速内切,晃过阿诺德后果断起脚传中。 中路的莱万力压洛夫伦,高高跃起,用额头狠狠将球砸向球门。 足球应声入网! 全场球迷都像坐在某个儿童的圆球里,真的是一直在被疯狂摇晃。 欢乐悲伤,恐惧狂喜,瞬息间又完成了颠倒! 开场以来一直握有近乎绝对优势的利物浦却反而遭到了雷霆一击,而拜仁率先取得了领先!!! 看台上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都情不自禁起身挥拳!更不要说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这些小辈。 球迷们疯狂唱响莱万之歌!!! 卡尔在中场激动地振臂欢呼,和队友们一起扑向也扑向他们的莱万,疯狂庆祝! “莱万多夫斯基!头球破门!拜仁终于打破僵局,领先了比分!这次进攻从后场卡尔的组织,到前场罗北外和卡尔的三角连线,再到莱万的终结,简直完美!拜仁打出一波极具默契的配合,利物浦简直被拉扯晕了!” “昔日爱徒如今又一次成为了刺向胸口的尖刀,利物浦主帅克洛普此刻也是忍不住伤怀,低头捂住眼睛……” 拜仁的球员们欢呼着,跳跃着,双眼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莱万像他梦想中一样站在荣誉中心,所有人的手指都在指向他,让他忍不住绽放出笑容。 风吹动他们的头发,除了罗本。 红衣胜火,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快乐和美丽。 这一瞬压力的释放简直如同世界上最好的美容魔咒。 卡尔也被大家簇拥,亲吻,推到摄像头前,而他选择了掀起衣服,大家从没见过他在球场上做过这样的行为——不难理解,任何过于私人的表达对于卡尔来说仿佛都是不合时宜的,但他今日掀了,下面的白色打底衣上印刷着:“致莉拉·海尔曼,我最心爱的妹妹。” 看台上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忍不住撇过脸庞,鲁梅尼格眼圈红了。 他早该,早该送出这一行字的。 妹妹已经死去六年了,而他才做到,这是假惺惺吗?还是自我感动? 也许都是吧,但卡尔无所谓了,多年前做不到,不代表他现在也要忘记。 他不要遗忘。 莉拉的所有心愿,所有他年少时代想做、该做,却都束手束脚没有去做的事,他通通不要遗忘。 场上局势开始趋于平衡,罗本和外贝外在两侧频繁发动突破。利物浦试图重整进攻节奏,但迟到着进入状态的哈维·马丁内斯开始发挥作用。他连续两次拦截了对方的传球,并利用身体对抗争取更多控球时间。 解说点评道:“中场的防守开始提供更多保护,拜仁的防线越发稳固啊,这正是这套阵容应该踢出的效果!现在压力给到利物浦了,久攻不下反而落下一球,球员们的体力和心态能支撑得住吗?” 半场结束前,利物浦再度形成威胁。马内接到亨德森的直塞球后,感到基米希越来越难缠后,他索性换边内切,反正替补萨拉赫的小球员这场已完全隐身,基本只起到了一个帮助开局的作用。 他在右路快速切入,面对阿拉巴,他用假动作晃开空当,尽管人没过,但球送出去了,直给中间。 菲尔米诺再次跟上推射,但这一次乌尔赖希全力扑救,成功将球压在身下! 诺伊尔总算喘上一口气! 他在场边的心情简直比把老婆孩子被迫交给了一个不支棱愣头青还难受,看球完全是酷刑! 球迷们欢呼雀跃,不吝啬为他鼓掌支持,而解说也赞美: 第727章 “乌尔赖希终于找回了状态!这次扑救至关重要!” 卡尔也立刻夸赞了他! 拜仁带着很好的状态和心态进入中场休息,而隔壁利物浦显然慌多了。 说起来也残酷,拜仁队里的球员有一半都缴过三次学费了:12年安联球场一次,16年,17年连续两年折戟沉沙,各种缺仁,而后被皇马奇怪地战胜,仿佛被命运来回抛弃,抛弃都不够,还要往脸上打两巴掌。 对于这种感受,他们的主帅安切洛蒂也完全不陌生,倒是非常融入欧冠决赛的氛围。 比起利物浦,他们仿佛更像那个败者组似的。 风光无限的南大王,输的比赢的更多。 但也许就是失败后如何看待它,面对它,才将不同的球员和球队分出了三六九等。如果就被打得心灰意冷了,他们就不会在13年又闯入决赛成功捧杯,就不会在现在又站在这里,等着和奖杯一步之遥了。 相比拜仁大家都在平静和互相夸奖鼓励,专心听安切洛蒂做一些反馈的更衣室,利物浦那头就显得水深火热了很多,克洛普都快把屋顶掀掉了,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完成了一首唱跳rap,试图把语言加速到极致,来追赶争分夺秒的时间。 球员们听得懵懵的,但都在努力克服迷茫,用力点头。 他们也累惨了,高压战术要付出的体能是超乎旁人想象的,就算队里多的是二十几岁仿佛跑不死的小伙子,现在也全在忍不住沉重地呼吸,往嘴巴里灌水,脱掉已完全被汗水打湿透的衣服。他们赛前喝了许多水,却没人想上厕所,只觉得嘴唇反而干裂得厉害。 中场时间的看台上,球迷们也几乎不愿离去,去买点吃的喝的或是排队上厕所,而是宁愿憋着,生怕错过任何关键时刻,毕竟这比赛实在是太精彩了,每一分钟都有新剧情,90分钟的比赛,估计赛后集锦剪出来都有一个小时! 含水量极低! 很多拜仁球迷一边攻击利物浦,一边拿利物浦先拉踩一下皇马。赢了就是好,过去两年输球的怨气也一扫而空了,现在他们能在决赛场馆美美地说“哎呦,皇马踢得那个足球难看死了,输给他们真的感觉很冤枉,像利物浦这样也就算了”。 也是美美拉踩上了。 克罗斯蜷缩在座位里安静自闭,为了防止引起任何关注,他连包厢票都不敢买,就硬坐在球迷们中间,而周围人一直在很热心地问他: “你怎么不穿球衣来?你最喜欢谁?” 这种自来熟的人是怎么回事啊?混了西班牙血统吗? 他糊弄了一会儿,糊弄不过去,对方哈哈一声:“我知道,肯定是卡尔对吧?” 兜帽下,克罗斯的脸微微一红,不过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发现。 他正软化了语气要试着和球迷搭搭话,就听到对方又自顾自地说:“不过队里的小伙子们都是好样的,除了克罗斯,今年终于不用再看那家伙了,过去两年恨死我了,我简直想往他的头上丢鸡蛋!” 克罗斯:…… 你好,此生我将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此时,他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很不耐烦地低沉道:“能不能麻烦你坐下,谁关心你讨厌谁,吵死了。” 烦人哥哦了一声,一屁股回他位置上了。 克罗斯略带感激地扭头想看一眼这球迷中产出的酷哥是谁,结果和身后百无聊赖架着胳膊在座位上的人一对上眼——对方也把卫衣帽子扯得低低的,戴个口罩——熟悉的轮廓和熟悉的眼睛让他们同时傻眼了。 勉强一点来说,这也算两个对拜仁充满了反叛精神的家伙忽然莫名其妙碰面了。 虽然在俱乐部里基本没当什么队友,可在国家队,那也是多年相处的,怎么也不至于波多尔斯基才退役两年,他就认不得了。 克罗斯用尽全力才没惊呼出声,而是压低自己的声音拼命问:“你怎么在这里?” 波多尔斯基比他还震惊,毕竟他还算闲得慌,克罗斯这算什么? 半决赛才被拜仁淘汰,决赛就情不自禁跑来偷看啦。 美凌格看了全死了。 “你在这儿干嘛?”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看卡尔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克罗斯就是立刻否认:“才不是。” 他现在不光是脸,就连耳朵都涨红了。 仿佛稍微承认一点点对卡尔的喜欢,旁人就会看出什么似的。 波多尔斯基说:“反正我也不是。” 他们俩一起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忽然非常默契地各自扭回头,都不再和对方说话。 拉姆和卡恩在激烈地聊战术,施魏因施泰格百无聊赖地溜出去,发短信给波多尔斯基,试探着询问能不能请他喝一杯,但对方显然没坐包厢里,而且球场内网络几乎没有也就算了,通信也掉线,短信仿佛都发布出去。 下半场都开始了,波多尔斯基才回了他一条没看到消息,回头再说,先看比赛的敷衍一条龙。 等比赛结束了一定要告诉他卡尔想一起喝酒!施魏因施泰格给自己打气,上演一套加油猪小葵的连招。 而进入下半场后,利物浦的不幸和拜仁的优势很快一起扩大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不知是不是被乌尔赖希的菜鸟病毒传染了,利物浦的门将卡里乌斯,在欧冠决赛这样的盛大的舞台上,猝不及防地给大家来了个大的。 第728章 乌尔赖希还只是扑救得惨不忍睹,卡里乌斯直接是…… 下半场开始,拜仁策动了一次进攻,但因莱万射门太正,被卡里乌斯摘下,所以又轮到他来发球。 毕竟拜仁方面进攻结束了,但足球又没出界。 然后就在这一刻,卡里乌斯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命运的操控,他竟然直愣愣地把球扔给了莱万。 都不是门将常使用的那种抡圆了胳膊,像投掷铅球一样甩出去的发球,就像打保龄球一样,胳膊向下,往前一甩,姿势甚至有点难以描述的优雅,让人感觉他仿佛在中场休息时吃什么毒蘑菇了。 哥醒醒啊哥! 你在干什么啊哥! 精准度非常好,直直地甩向了莱万的方向,如果不是波兰人已下意识地抬起腿,他应当会像一颗人形保龄球一样被砸中的。而此刻他踩住了球,这个故事就在这一刻从悬疑,喜剧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恐怖的元素。 妈妈,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甚至是往你嘴里塞,生怕你吃不到! 莱万在用尽<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之力思考了两秒后,发现大脑还是无法处理这样的情况。这是什么新型的战术吗?如果我射门的话算犯规吗?应该不会,可是,那他为什么要把球给我?陌生,太陌生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身体非常诚实地先用力打了门。 裁判甚至都看呆了,刚刚提醒开球的勺子还含在嘴里,他差点又吹一下表示进球无效,但仔细一想哪里无效了,又赶紧吐了出来,宣布进球有效。 场边的比分已利索跳成了2:0。 啊? 别说现场的球迷了,就连场边的无数业内人员,就连一手信源前解说了二十年、见多识广的解说,此刻也彻底呆住了。 甚至卡里乌斯自己,在仓促追了莱万两下没追到后,也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后缓缓地抱着头跪坐了下去,开始捶草地。 看台上的球迷们这才勉勉强强从僵硬中反应过来,发出各式各样不可置信的声音,不过拜仁球迷们是巨大的惊喜,利物浦球迷却是巨大的绝望。 场边的克洛普已恨不得像卡里乌斯一样跪下去了。 他真的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祖宗,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拜仁最大的弱点就是在门将上,他们已经莫名其妙伤了一个萨拉赫,怎么现在临场了,还要让门将也进入同一水平线才行吗? 到底是谁在玩平衡模式啊? 解说在震撼过后赶紧开始努力说话,填补空白,但一时之间还真组织不出什么有效的台词: “哇,卡里乌斯,超级超级巨大巨大的失误,他直接将球传给了莱万,助攻对方完成单刀,拜仁由此将比分扩大为了2:0……” 现场球迷还克制点,线上看的拜仁球迷都已经笑嘻了,一时间你真是个好仁的奖就飞了满天,而利物浦球迷则是破防到快哭,不懂卡里乌斯怎么会这样,也不懂这比赛还怎么踢。 他们几乎是四十五分钟里就落后两球了。 剩下的时间里想进三个球何其容易? 但场边原本还在憋笑的安切洛蒂反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不对,不对……呜,不要把“利物浦”和“欧冠决赛”还有“半场进三个”放在一起好不好?呜……一些不好的回忆疯狂回到他的脑子里…… 而拜仁仿佛真的就在书写什么乐极生悲的故事,或者他们和利物浦都有一种古怪的,好像绝不能让你占我便宜的慷慨! 但拜仁这一“让”,简直是让球迷们要疯掉了。 第70分钟,利物浦再度进攻,米尔纳在右路带球,试图传中给禁区内的马内。 胡梅尔斯上前封堵时不慎踢到米尔纳的脚踝,他摔倒在禁区边缘。 裁判的角度没看清,他觉得这是个恶性犯规,而且米尔纳完全倒在禁区里。 禁区里踢人家脚踝,这什么下场不用多说的。 犹豫了一秒后,在全场拜仁球迷发疯一样的嘘声和尖叫声里,掏出了一张红牌! 这还不够,他又比划动作,指向拜仁的十二码前。 红点套餐! 已完美表现了六十分钟的胡梅尔斯也是脑子一炸。 他甚至忘记了第一时间辩解,而只觉得天地一片空白。场边的拜仁高层和名宿全部跳了起来,诺伊尔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拐杖从看台上丢下去。球场上,卡尔眉头拧到能夹死苍蝇,第一时间和裁判大声对峙: “这不是一个红牌犯规,更不该再加罚点球,他不是故意的,米尔纳也没受到任何伤害!——” 所有拜仁球员都围了上来激烈争辩、破口大骂,胡梅尔斯反应过来后自己也冲了过来,带着巨大的怒气和焦虑为自己辩解。 利物浦方面都没想到自己忽然占了这么大便宜,全都懵了。 众所周知,他们是在欧冠赛场上捞不到什么好处的那种球队。 就看看老板那人都不愿意买的死样,也能知道利物浦在这一块很难不清白。 根本没那个钱财去行贿好吧! 有点钱缝缝补补又过三年了。 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公不公平留到赛后去说,场上没有什么比先巩固既有利益更重要,所以队长亨德森立刻也前插过来,试图和拜仁方辩论,结果火气十足的卡尔像抓小鸡仔一样扯住他的球衣后头,一把就将这个壮汉扯得踉跄,直接被丢出了圈外。 第729章 “闭嘴吧你们!”他和利物浦球员疾言厉色地呵斥完,扭头拦住情绪激动的队友,再和主裁判据理力争:“米尔纳也没有完全栽进禁区,黄牌加定位球就够了——” 不管和边裁沟通过后的主裁此刻有没有后悔,但作为90分钟内的上帝,他还是脖子一梗,选择不如错到底,那反而显得他是有独特的判罚思想,刚正不阿,而不是犯蠢看错了: “禁区内的暴力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他的态度极其坚决,一边摆脱拜仁球员要揪上来的手,一边吹哨,另一只手已放进了卡牌口袋中,意思非常明确,再吵,那就再吃黄牌,甚至再下去一个人! 顶撞甚至攻击裁判是什么下场,谁都知道! 拜仁球迷们极度愤怒地涨红了脸,挥手大喊:“黑幕,黑幕!!!” 克罗斯坐在球迷中间,也忍不住伸出手表达不可置信,忍不住骂了两句,但很快他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因为他身后,波多尔斯基在狂骂不止,而且德语没说几句就变成了飞快的波兰语,光是听语气就知道裁判的祖宗十八代肯定都没了。 很多组织观赛的地方也都出现了骚动,一些极端球迷甚至沮丧愤怒到开始砸酒杯和椅子,仿佛能就这样砸到裁判身上去似的。 解说又又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场比赛竟然能踢出这么多惊天变数来: “红点套餐!痛苦和泪水在胡梅尔斯的脸上纵横,他嚎啕大哭,像个无力承受的孩子!场边的安切洛蒂和第四官员发生了剧烈的争执,拜仁高层全部气到面色不善,相信他们会立刻发起申诉,可赛场上的情况不会发生变化了,这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比赛还有二十分钟,现在还要少打一人,卡尔一人要踢两个防守位置,他们的防线将面临更大的挑战!更关键的是,即将到来的点球……” 仅仅三十秒后,在拜仁球迷、甚至是场上一些球员,例如j罗的泪水里,解说就已一声叹息了: “马内,一蹴而就!漂亮的点球!他们乌尔赖希毫无还手之力,看台上的诺伊尔屡次起身激烈说话,又被周围人按着坐下去,相信拜仁门神此刻比任何人都懊恼和痛苦。” “连续三年在大赛前有重要球员缺阵,这难道就是拜仁遭受的诅咒吗?拜仁慕尼黑2:1利物浦,少打一人,比赛还剩最少二十分钟,这一球的领先已是岌岌可危,他们如同待宰羔羊,而利物浦则是追着血腥味撕咬的鲨鱼或猎豹……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身为解说,我们很难说出太消极或武断的话,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拜仁已完完全全走到了悬崖边上!他们真的能在剩下的二十分钟里守住比分吗?” 全世界此刻都在同情卡尔,同情拜仁。 这种同情不是来自于对他们的喜爱,而是一种对弱者本能的怜悯。 这场比赛已经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命运本来都让利物浦在这儿送大礼包了,却又转头给他们一个红点套餐,这不是冠军相,什么是冠军相? 而反观拜仁,原本两球领先,转瞬间却一切都成空,只剩随时可以被击碎的摇摇欲坠的一球优势不说,关键是还少打一人。 那个人还是主力中后卫。 博阿滕没了,拜仁甚至没有别的当用的中后卫能换上来。 聚勒那种年轻的大漏勺,真要这时候浪费换人名额让他上场,那才是完蛋了。 场边的安切洛蒂在此刻甚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一种绝望,有一种命运的绝望仿佛压在了每一个仁的心头,不断告诉他们噩梦又要回来了。 总有不幸发生,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为什么总是他们,为什么则是他们? 风暴之中,卡尔冷着脸,转头和每一个队友坚定地大喊:“冷静!现在我们不能乱!” 没什么好说的,原本就不是打一个进攻局,现在就更是只能收缩防守了。 比赛才刚重新恢复,利物浦就再次发动了快速攻击。 原本他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去,可这惊天巨变,就像在他们的身体里泵入了强心针一样,所有人都重新疯狂起来。 二十分钟,只要二十分钟。 无论是打入一球,拖入加时,还是直接翻盘,希望都就在眼前。 如果这样的局势还拿不下,世上还能有更好的机会吗? “我简直没办法再看下去!”像很多球迷一样,绝望的汉斯嚎啕一声趴倒在桌子上:“这太残酷了,卡尔不可能做到的,拜仁不可能做到的!” 第73分钟,亨德森在中场接到菲尔米诺的回传后,迅速将球分到左路。马内拿球突破,连续晃动摆脱阿拉巴和哈维·马丁内斯的围堵,随后将球低平横传到禁区中路。 菲尔米诺再次要射门,但卡尔再次极限铲走! 解说的声音简直都悲壮起来了: “草屑纷飞,在卡尔的身上刮出伤口,拜仁队长苦苦支撑,极少显得这样狼狈,但他依然坚韧不拔,无论脚感多么好,今日马内和菲尔米诺就是无法越过他的防线!顶替萨拉赫出场的拉尔拉拿?虽然仿佛查无此人,疑似登场,几乎没有镜头给到他,但这也说明,他在场上好歹没起到副作用,参与了利物浦的压迫和防守,在这样真正少打一人的时刻,拜仁显然痛苦多了……” 第730章 卡尔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 他的喉咙从没这么痛过,仿佛要被撕开两半。 他的脚踝仿佛也在作痛——不是真的伤病复发了,而是一种幻痛,纯粹就是太累了引发的。之前肋骨断掉时,明明已经恢复到不会再恢复才回到场上,但他就是在回归的最起码三五个月后都感到它仿佛还在痛,并进而产生一种“肋骨趁着我不注意偷偷再次断掉了,戳进肺里”的可怕感受来。 人在极端情况下会体会到各种各样的伤痛,伤口愈合了,但对疾病,痛苦和死亡的恐惧没有消失,它刻骨铭心。 大脑觉得我要死了吗?也许吧,怎么会这么累啊。 他仿佛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双眼如同高清慢速摄像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任何人的靠近都能引起十二万分的警觉和十二万分的模拟,而另一个则是仿佛困到睁不开眼睛,下一刻就能放弃,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卡尔感觉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此刻完全是凭借身体记忆、肌肉本能去运作。 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定的地步,就仿佛注意力涣散到一定地步时一样,周围好像都蒙上了白茫茫的东西,唯一的区别是前者能不断地做出正确的条件反射。 他不能做任何的思考——在大脑里听到自己声音的那种——否则他就要失去这种运作模式了。 像开场时一样,利物浦的攻击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而不像开场,卡尔没有胡梅尔斯并肩了。 第76分钟,利物浦抓住人数优势展开猛烈攻势,卡里乌斯甚至已压到了中场附近,不断将球传入拜仁禁区。 马内接到阿诺德的传中球,头球攻门,但他还没甩出来,就已经被卡尔顶出去,两个人额头都撞伤了,疼得要命,马内发出一声惨叫。 “卡尔再次挺身而出,化解了一次致命威胁!” 阵地战过不去,定位球也是好办法。 第79分钟,利物浦获得一次角球机会,阿诺德主罚将球开向禁区中央。 范戴克高高跃起头球攻门,卡尔这次受到了身边两三个利物浦球员的限制,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直接去贴防范戴克,但他还是成功地在门线前用胸膛挡住了皮球。 剧烈的冲击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但他咬紧牙关,迅速起身将球解围。 这一下是真的分不清到底是幻痛还是真痛了,挥掉这个念头,卡尔内心默念: “只剩15分钟左右了,守住……” 伤停补时不会太长,因为除了胡梅尔斯下场外,下半场没有任何浪费时间的地方,两队无人受伤,无人拖延,双方真的是一点水都不划,全拼到了发疯。 尽管双腿已经开始酸痛,他仍拼尽全力跑向下一个落点。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刚开始踢球的时候,那时他也常踉跄着跑不动,在心里默数还有多长时间。 他从小就要当后卫。 为什么呢?卡尔已找不到具体的起点了,也许他真的就是天生的守护者吧,他甚至一度给小草起名字,告诉它们:“我要保护你!” 队友们已经完成了进攻的任务,他们现在领先着,只要他能守住,就好了。 “卡尔!再次解围!他有点没控制好力道,滑出去更多距离,但还是竭力起身了,胜利的天平重新倾斜,利物浦已浪费了一半时间,拜仁越来越接近奇迹一般地守护住胜利了!” 基米希和阿拉巴早已收缩站位,与卡尔配合形成稳固的防线。j罗则频繁回撤,用精准的长传为球队争取更多控球时间,多一点喘息。 解说轻叹: “看到j罗在拜仁的表现,不知皇马会不会后悔?应该是不会的,伯纳乌从不缺怀才不遇的大牌球员。只是看到他为了胜利这样不顾一切地拼搏,看到双方球员都是在体力极度透支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实在是令人动容。无论是被认可还是被质疑,在决赛舞台中,谁还没有一颗冠军的心呢?” 第85分钟,利物浦的攻势再度升级。他们放弃了进禁区内阵地战,那样的话实在是绕不过卡尔,转而开始选择弧顶打门。 这样的球就像巡航导/弹,后卫是基本没办法防的,只能门将来。 菲尔米诺从禁区外远射,足球势大力沉,乌尔赖希在重要关头顶住了一次,飞身将球扑出底线。 “关键时刻!乌尔赖希拿出了配得上拜仁球员身份的表现!队友们对他的信任没有白白付出,他自己也激动地捶地而起……但利物浦即将再次获得一个角球,拜仁还能防住吗?卡尔还能防住吗?” 他能! 在这样的时刻,大家惊讶地发现,反而是领先一人的利物浦,已快栽倒在场地上,他们的体力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争顶时,范戴克等高个球员甚至已经跳不起来。 “天哪,卡尔,但卡尔还是高高跃起!仿佛永不栽倒的旗帜!” 卡尔直接用头球顶向前场,试图帮助球队发动反击——反击不了也拖一手,管他的呢,只要球远离球门就好,跑去追逐的利物浦球员会比他们还崩溃的。 利物浦确实崩溃了。 加时了。 他们像榨干心脏迸发出的马力,在卡尔的铜墙铁壁前,在拜仁全队的拼命拖延下,没能换来哪怕一个进球。 90分钟。 再怎么跑不动,此时吐着血也要跑了,利物浦全线压上,比赛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731章 不甘心啊! 他们可是多一个人,而拜仁一直被压在门前,已经根本没有之前的稳定性了,一球,哪怕一球也好,上帝再赐予他们半个小时吧! 阿诺德接球后突破到禁区右侧,一脚低平传中,马内在禁区内转身抽射,卡尔一脚下地,皮球擦着立柱飞出界外! 拜仁球迷在看台上发出一阵沙哑的惊呼。 “拜仁门前又一次告危!这已经是利物浦最后的机会了,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92分钟。 卡里乌斯站在中场附近尝试组织进攻,但在接球后被穆勒贴身逼抢,慌乱中传球失误。穆勒截下皮球,迅速将球传给罗本。 但体力早已完全透支、脚都软了、全凭一口气支撑的罗本在转身回带的过程里竟然遭到了抢断! “我的上帝啊,利物浦再次选择再次打门!” “卡尔一脚解围,改变了球路,乌尔赖希扑出,但球飞出了他的手掌!” “前插的米尔纳补射!” “卡尔再次下地,完成了二连封堵!” “这太疯狂了!!!拜仁门前的情况已经乱到难以看清——马内再再拦截成功,第三次射门!把球挑了起来!射门!利物浦要绝平比赛了吗????——” 解说的嗓音已完全沙哑,但在两秒的沉寂后,在现场拜仁球迷们宛如地震一般的欢呼里,他甚至把声音顶得更高了一点,整个人都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用两个拳头撑着桌子,来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力量,呐喊出今日最后的台词: “卡尔,卡尔,还是卡尔!!!永远是卡尔!!!他令所有深爱拜仁的人全都泪流满面,他是风暴里不会折断的桅杆,是狂风中不曾吹散的旗帜!他直面压力,永不放弃,永不后退,他永不战栗,永不颤抖,他安如磐石,永不破碎!我们看到他如何再次用绝对的实力逆转命运,统治球场,仿佛生来就做好了准备,仿佛生来为王!”* 94分钟,哨响。 比赛结束!!! 也许是太开心了,卡尔感觉自己甚至不介意拥抱了一会儿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以及和欧足联的那些臭老头子握手微笑拥抱贴面,就当是为了给包饺子的气氛,为了给俱乐部的胜利夜增光添彩了。 他不记得自己亲吻了多少人,拥抱了多少人,被多少人亲吻,被多少人拥抱,只记得天旋地转,一切负担从肩头落下,他像在不停转圈。 他爱与爱他的人仿佛都在注视他,环绕着他。此刻拥有整个世界。 但更重要的是,他拥有自己。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比起胜利本身,这种仿佛战胜了自己的胆怯、痛苦、迟疑和对命运的悲观,让他感到更幸福。 就仿佛双手中握着无穷的能量,他能做到无数的事,例如像现在这样,指尖抓紧奖杯的把手,从腰到胳膊到肩膀一起发力——捧起它!!! 在无数或大或小的屏幕上,在无数激动无比的泪眼前,直播画面定格在苍蓝的穹顶下,盛放的烟花中,定格在金色的雨里拜仁球员们快乐的大笑和随着他们的跳跃晃动的发丝上——罗本除外——定格在卡尔含着水光的眼睛里。 他一手抱着奖杯,另一手甩着球衣,像在看自己金色的年华就这样轰然而下。 也像在看着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解说们也情不自禁双眼含泪,情绪燃烧了一整晚,充满感动地做着最后总结: “这个赛季以卡尔举着火焰开始,也以他举着‘火焰’结束,理应进入动荡的拜仁却像永不熄灭的光,在他的手中再次盛放,他的名字注定将为他的荣誉添上耀眼的光环,我们永远无法忘记,是什么样的球员,付出了什么样的表现,才能捧起这座奖杯…… 拜仁取得了完美赛季,拿下了每一个冠军,以王者之姿结束了这个注定要被刻入历史的赛季……亲爱的球迷们,欢呼吧,庆祝吧,饮酒吧,大笑吧,享受足球带来的甘甜吧,就像太阳永远不会落下,就像月亮永远不会飞逝,就像卡尔永远年轻闪耀,就像所有球员都在幸福地亲吻奖杯,就像此夜永恒,就像此爱不熄——” “2018俄罗斯世界杯也要到来了,让我们到那时,再聚一堂,不见不散!” 回到慕尼黑昏天黑地坐完庆祝大巴,今年第三次登上玛利亚广场,听几万球迷呼喊卡尔留下来,而后调皮地假装喝醉了笑着不回应,又休了一晚上后,卡尔就去看望了莉拉。 今年比赛稍早两天,今日正好是她的忌日。 他带了花朵,礼物,夏日穿的裤子,裙子,柔软的白色棉质袜子,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莉拉小时候很想要,但她的脚萎缩了,穿不住正常尺寸的鞋子,埃里卡就骗她说红的才不漂亮,后来她自己也就忘记了。 卡尔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这件事来,约莫是利物浦的球衣太红了吧。 除了衣服外,他还带了很多玩具给她,包括一个轻盈的捕虫网。 墓园的环境很好,已经到了鲜花盛开,蝴蝶乱飞的季节。 卡尔在墓碑旁坐了下来,展开最后的礼物。 他好多年没有给莉拉读过绘本了。 封面上是穿着3号球衣、脚踩足球的小兔子卡尔,标注着特别版。 他告诉发行商可以合作时,他们受宠若惊,赶在世界杯前正式发售了。 这大概要成为所有德国小孩关于18年夏天的回忆了。 第732章 天蓝得像蝴蝶翅膀,夏日带着花粉味的风撩动他的金发和宽松的白衬衣。 卡尔开始温柔地读,就像他十八岁时坐在那个狭小的老房子里,坐在莉拉有点闷热的房间里,坐在她柔软的、会咯吱咯吱响的小床边时一样。 “从前,有一只叫卡尔的小兔子,住在一个美丽的森林里。卡尔有一个最爱的妹妹,小白兔莉拉,每天他都会讲故事给她听……” “小兔子卡尔并不勇敢,但他还是一直梦想成为森林里的英雄,保护大家。”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小兔子卡尔说:当然会,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永远。” “小白兔莉拉说,哥哥,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永远。” “一天,小兔子卡尔决定离开温暖的家,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他走进了森林,那里有高高的树木和神秘的小路,大家都说,森林的尽头放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奖杯,而所有小动物都想找到它,保护它。” “小白兔问:你害怕吗,卡尔哥哥?” “小兔子卡尔说:非常怕,但是为了你和大家,我会勇敢的。” “在森林里,小兔子卡尔遇到了很多新朋友。有狡猾的胖狐狸老头,有聪明的松鼠,有强壮的熊——甚至是两只哦——有好脾气的猪,有最忠诚的小狗,有坏脾气但可爱的小猫,有叽叽喳喳的小鸡,很多很多……” “小白兔莉拉说: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有很多朋友!” “松鼠问:卡尔,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冒险吗?” “小兔子卡尔说:当然愿意,我很高兴有你们陪伴。”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冒险,跨过了大河,翻过了高山。”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小兔子卡尔说:是的,但是我们一起克服了所有的困难,因为有朋友在身边,还因为我有最好的妹妹,小白兔莉拉。” “他们最终找到了奖杯,并开始保护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兔子卡尔成为了大家心中的英雄。每当森林里有危险,大家都会想到他。大家总是说:卡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而小兔子卡尔回答:我会尽力帮助大家,因为我是森林的守护者。” “但渐渐地,卡尔感到非常累,因为他一直在帮助别人,几乎忘记了自己。” “小白兔莉拉问:卡尔哥哥,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小兔子卡尔说:因为成为英雄很辛苦,但我不能放弃。” “有一天,小兔子卡尔遇到了一个古老的树精灵,它其实是小白兔莉拉假装的。” “哇,我这么厉害!” “树精灵莉拉说:卡尔,真正的勇气不仅仅是保护别人,还要懂得保护自己和接受别人的帮助。” “小兔子卡尔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被大家依赖,我该怎么办呢?” “树精灵莉拉送给卡尔一片魔法树叶,告诉他:当你感到迷茫时,就来找我,这片树叶会指引你。” “小白兔莉拉不放心地问:卡尔哥哥,你会去找树精灵吗?” “小兔子卡尔说:会的,我想明白自己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在又一次大冒险后,小兔子卡尔感到非常疲惫和迷茫。他拿出了树精灵的树叶,找到了树精灵莉拉。” “树精灵莉拉说:卡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要学会接受别人的爱,和他们一起分享你的负担。” “小兔子卡尔说:我明白了,真正的勇敢不仅仅是面对危险,还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小兔子卡尔回到了森林,这次他不再只是独自承担责任,而是学会了与朋友们一起分享快乐和悲伤。” “朋友们说:卡尔,我们一起面对吧。” “小白兔莉拉说:卡尔,我们一起面对吧。” “小兔子卡尔: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从此以后,小兔子卡尔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守护着森林。他们一起面对困难,一起分享喜悦,小兔子卡尔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卡尔读到最后了,轻轻念: “小兔子卡尔问:莉拉宝宝,如果我不再是英雄了,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小白兔莉拉说:会的,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一切,因为你是小兔子卡尔,仅此而已。” “每个朋友都告诉卡尔:会的,因为你是我们最心爱的朋友。” “小兔子卡尔说:我也想要这样爱你们,我也想要爱我自己。” 在十三年前的那个时刻,卡尔不懂真正的爱只关乎他存在,哪怕莉拉已把答案直接告诉他。 在过去的大半人生中,卡尔都不懂如何去爱自己,只有最强烈最强烈的爱能触动他麻木的神经。 他跌跌撞撞,极少纵容自己,有时高估自己,有时低估自己,但更多地时候都在清醒地、强迫地、残忍地利己……但这不是爱自己。 他人生里许许多多的过去,无论是欢笑还是悲痛,无论是光芒万丈还是灰暗无边,那些他眷恋的,恐惧的,执着的,都像此刻墓园中随风打着圈飞散的柳絮一样,升上天空,一去不复返。 他得继续向前走。 走向明天,走向每一个未知的未来。 让蜷缩颤抖的生命舒展开来,站起来,重新回到大地上,就像刚诞生时一样。 第733章 卡尔读完了,把自己的奖牌挂到了她的墓碑上,侧身揽住坚硬的花岗岩,头也靠上去,过了一会儿后轻轻亲吻它。 泪水像世界上最安静也最澎湃的溪流一样,把岩石染成了深灰色,而后流进土壤,流进风中晃动的花朵细小的绒毛里。 乌尔里克在墓园外等他,准备送他去拍摄世界杯的一些特定合作——金球,四冠,世界杯卫冕冠军队的队长和核心,卡尔绝对是这个夏日最受关注的顶级巨星之一。拜仁刚庆祝完,集训很快就要开始了,他就只剩下一周的自由活动时间,用来清理个人商务,会见亲朋,适当休息。 检查完工作后,她就开始复习自己的课本,这周也是她的考试周。 但过度震动的手机让她有点注意力分散。 卡尔上车后,她透过后视镜看向他,假装没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睛,举着手机晃了晃,打趣道:“大忙人,一堆人在打探你的行程,我都没回,你自己定主意。” 卡尔也笑了起来,把腿架起来,手肘撑在车门侧面,在车窗外拉成直线色块画的风景前不动如山地查看消息。 穆勒约他一起去看小狗——现在定下的话,世界杯回来后就可以带回家了。虽然是他自己养的狗狗,但约莫是存在着一些“万一我们未来共同生活”的乐观期盼,他非常渴望卡尔也参与其中。 诺伊尔说要去泡温泉酒店疗养,要他一起去。 胡梅尔斯就直接得多了,拍了个他趴在床上晒太阳鬼迷日眼噘嘴的照片,虽然主要聚焦脸庞,但依然能看出来没穿上衣,给人一种他可能不光上衣没穿的刚刚醒的感觉,仿佛就在等卡尔敲个问号过去。 巴拉克反而莫名其妙的是最弱势的一个,只是询问他最近怎么样,仿佛生怕提出明确邀约会让卡尔有压力。 奇怪的是就连克罗斯都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同样在慕尼黑有很多商务吧,询问卡尔要不要去吃他们以前常去的餐厅,他已经订好了位置。 也不能一直在考虑吧,卡尔想,那岂不是要变成他同时谈五个男朋友? 无论从道德,还是感情,还是实际生活上来说,他都不想这样。 旁人喜欢他,他不再假惺惺或负担过重地推开,相处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对方真切想要的,也看看他自己到底心意如何罢了。 他的爱不再带有希望得到回报又不敢索要的疲倦,和对未来的惧怕,而是坦然的给予。 我确实有点爱你,我就愿意给你,无论你后续是何反应。 麻烦的是倒是没人自己退出,那他还是得尽量自己做决定。 经纪人开车真是快,也是这辆法拉利马力十足,比他们在赛场上的表现好多了,减速后依然真如红色跃马一般飞出了狭长的隧道。 大量光线涌入,公路旁仅仅几十米远,巨幅海报墙拉出了百米长度,高到能盖过它们身后的参天大树,让他们一起发出惊呼。 反光急速褪去,拜仁全队抱着胳膊出现了,宛如一排巨人排列路边,身后是四座金光璀璨的奖杯。 他们填满了过路车辆窗外的所有风景,让很多司机忍不住拍方向盘鸣起了笛声,路上一时响彻天际,车上的人们一边尖叫一边举起手机录像。 正中心的卡尔待着袖标,宛如天神一般望向下方。 车辆中的卡尔放下手机,正好向外看去,与巨大的自己一瞬对望。 “选了谁?” 乌尔里克好整以暇地问他。 毕竟这要关系到她怎么开展保密工作呢。 阳光照亮他金色的头发和清透的眼睛,照亮他的睫毛,照亮他的鼻梁,照亮他的嘴唇品,照亮唇边的痣,照亮他托着下巴的手指,修剪得完美无缺的圆弧形指尖。 卡尔气定神闲地微笑: “你猜。” 他打开座位中间的收纳箱,从里头拿出一个朴素、干净、陈旧的盒子。* 里面放着他的队长袖标。 两个袖标都用了整整六年了,保存得非常好。 像卡尔这样珍惜这东西的人,足球圈里估计找不到第二个。 太阳把卡尔的眼皮烤得热热的。他闭上眼睛时,脸庞显得平静又天真,十多年已一晃而过,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坍缩过一次,可卡尔其实还正年轻。 袖标是旧的,但太阳升起了,新的一天来了。 往后还有很多很多个新的一天。 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