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便宜老公》 第1章 [现代情感] 《我的便宜老公》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完结】 文案: 【正文完/男女主丁克/】 【先后爱/产品经理vs芯片公司创始人】 【1】 面对催婚,林姰决定找人假结婚,首要条件是不喜欢她,用完就扔。 挑中裴清让纯属见色起意,芯片行业头部玩家,雷霆手段的公司创始人,颜高腿长高岭之花,那张冷若霜雪但美貌的脸,让她很想对他做点什么。 两人不熟,却在亲友面前扮演恩爱—— 家人询问感情经历,他说:“是我暗恋她很多年。” 婚礼比想象中盛大,他说:“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能被我比下去。” 面对媒体公开婚讯,他说:“十七岁错过的人,二十七岁不想再错过。” 演技逼真吊打内娱,明明他心里有白月光。 【2】 得知裴清让闪婚,好友委婉提醒:“你是不是被骗了?” 裴清让淡声回:“你怎么知道是她骗我,不是我骗她。” “你骗她什么?” “她想找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3】 后来假戏真做,林姰无意问起:“你的白月光呢?” 裴清让无所谓道:“结婚了。” 她气呼呼推开他:“和谁?” 他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温柔吻她眉心:“和我。” 「小剧场」 某天,林姰在书店看到一张十年前写给她的明信片。 十年后,她在下面回复:谢谢你,你过得好吗? 后来明信片上多了行字:结婚了,和初恋。 落款是她和裴清让结婚那天。 -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甜文 成长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林姰裴清让 一句话简介:没心没肺遇到纯爱战神 立意: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第1章 暗恋的人 “林姰,上次刘阿姨推你微信的男生,你加了没有?” 亲妈崔美珍在耳边念紧箍咒这会儿,林姰正准备出门参加同学聚会:“加了又删了。” 崔女士皱眉:“你删人家做什么?” “不是我删他,是他删我。” 林姰冤枉,但也不能怪崔女士冤枉她。 至今没有一个相亲对象能在她的手机存活超过一天。 “为什么?” “他说女人不生孩子不完整,我说那你岂不是天生不完整。” 崔女士听不下去了:“你就非得说话带刺是不是,你也就是现在……” 林姰背课文似的往下接:“我也就是现在年轻漂亮可以挑挑拣拣,等我过了三十岁就没人要了,到时候只会给我介绍二婚带娃的,我哭都没地方哭去……但我觉得我起码能再漂亮五十年吧?” 平心而论,她和乖巧、甜美完全不沾边,长了一张攻击性十足的漂亮脸蛋,短脸、野生眉、眼尾微上挑,瞳仁很黑,透着干干净净的无畏和野心,不言不语的时候看起来脸很臭也很不好惹。 一般她这种长相,在韩剧里都是恶毒女二。 眼看着自家女儿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崔女士下达最后通牒:“今年要是还不找对象结婚,以后就别在我跟前叫我妈了。” “好的,崔阿姨,”林姰从善如流,笑里带着挑衅,“我这就走。” 林姰今年二十七岁,名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现在在算法公司上班,但在老思想的妈妈眼里,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而已。 祝余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她一上车,祝余就问:“这个表情,是又被催婚了?” “就我妈这个架势,我不结婚她能念叨死我,”林姰系上安全带,“你说我能不能找个人假结婚?” “假结婚?” “对,不领证不办婚礼不拍婚纱照,需要他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一下,我可以按照出场次数日结工资。”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祝余顾虑重重,“如果你真打算假结婚,对方必须知根知底,高中同学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姰颇为赞同:“有道理。” 祝余又问:“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给你物色一个。” 林姰想了想:“既然是假结婚,那就眼睛长得好看的吧。” 她喜欢眼睛好看的漂亮男人,清冷挂禁欲系最戳她的xp。 “要说咱同学里眼睛长得最好看的,那就是裴大校草了,睫毛精本精。” “这位哥混得是真好,本科去了清华,mit的硕博,回国又创立芯片公司苍梧科技,听说总部要迁到咱们晏城,小道消息说他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在这儿。” 到了聚会地点,祝余停下车子。 林姰好笑道:“你怎么连人家有白月光都知道?” “写小说的时候搜霸总素材刚好看到他了,”祝余是个小说作者,这次来聚会也只是为了找灵感,“可惜他今天在北城开新闻发布会,聚会是来不了了,要不咱也见见现实中的ceo。” - 包厢门推开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 有人正在唱歌,把氛围弄得热火朝天。 班长一见她来,惊呼:“林姰!从你高考后出国就没见过了!” 林姰应声:“嗯,我前年才回国。” “现在在哪工作?” “乐游科技。” 第2章 “汽车行业啊。” “嗯。” 酒足饭饱,不知是谁提议玩起真心话大冒险。 酒瓶摆在桌子正中,瓶口转到谁谁就是天选倒霉蛋。 林姰运气不错,瓶口眼看着就要指向她,最后微微一偏,指向身边的女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班长老生常谈:“学生时代有暗恋的人吗?” 女孩沉默几秒,笑着说:“有,我暗恋过裴清让。” 太过寻常的答案,大家连起哄都懒得起哄。 毕竟这位哥读高中那会,学校女生早恋的都少了,因为都暗恋去了。 班长打趣道:“暗恋过?已经是过去式了?为什么不喜欢了?” 林姰抬头,恰好和女生视线相对。 女孩冲她笑了笑,那笑莫名有些落寞:“只是想到,在我小心翼翼暗恋他的时候,他可能也在小心翼翼地暗恋别人。” 于是有人说,裴清让不可能顶着那么一张脸玩暗恋,闹呢。 也有人说,裴清让高中一心竞赛完全没有七情六欲的好吧。 女孩抿唇,没有辩解。 她总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在喧闹中捕捉到他的声音,为每一次升国旗、课间操能够看到他开心。 她发现,他吃午饭总要晚一些,所以她掐好时间,为了跟他偶遇。 如果他看到自己和自己打招呼,就是赚到,她能为此期待一整天、高兴一整天。 可后来,她才意识到,那个时间去吃饭的不止她和他,还有其他人。 那些她看着他的时刻,他的眼睛也在看着别人。 而那个人,好像并不知道。 游戏把聚会气氛推向高潮,但林姰越发兴致缺缺。 就在她想要出去透个气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 空气明显有两秒钟的凝滞。 推开门的那位哥,西装外套拎在手里,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身形修长利落、锋利如剑,外面灯光照亮他半张脸,眉骨高耸而鼻梁挺直,表情淡漠得过分。 “抱歉,我来晚了。” 耳边传来女生们同时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班长愣了好几秒,赶紧起身迎接:“从北京到晏城,飞机也就刚落地吧?” 刚好林姰旁边还有个位置。 男人往里走时,西装裤不经意擦过她的长裙裙摆,干干净净的气息拂过鼻尖,像薄雾氤氲的清晨推 开山中木屋,看见一片落雪的松林,香气都带着冷冽寒意。 那味道好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刚才我们正好说到你,大家猜来猜去没个定论,”班长笑得不怀好意,“既然来晚了,就让我们问个真心话的问题?” 裴清让轻扬眉,并不扫兴:“好。” “在座的各位里有你喜欢过的人吗?” 林姰也不免好奇,抬头时,刚好他眼眸轻掀,两道目光像烈酒里的碎冰,猝不及防碰撞在一起。 这哥真的很会长,怪不得能让人念念不忘。并不安分的一张脸,眉骨和下颌的线条清绝深刻,淡漠锐利的眼神没有温度,抿起的嘴角很冷,可越是冷淡,越让人想要亵渎。 “喜欢过,”裴清让目光掠过她的脸,惜字如金:“没有。” 班长附和:“我就说嘛,裴神怎么可能玩暗恋啊,来来游戏继续!” 林姰也这样觉得,这么一张招桃花的脸,就只有别人暗恋他的份儿。 其实他们整个高中交集都很少,高一时短暂同桌过,后来他去竞赛班,都不在一个楼层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讨厌在人多的高峰期去食堂吃饭,总是刻意晚去。 他和自己一样,所以会在楼梯拐角遇见,点点头打个招呼。 所以她对裴清让的印象,是一个吃饭不太积极的帅哥,仅此而已。 - 晚上九点半,聚会散场。 包厢内光线昏暗,桌上两部黑色手机,林姰随手拿起自己的放到包里。 她刚到家进门换下鞋子,就听见亲妈崔美珍正笑呵呵地打电话:“你把男孩的照片发给我,我给林姰看一眼。” 手机屏幕猝不及防伸到面前,林姰霎时两眼一黑,尽量心平气和道:“妈,你自己看,这好看吗?” 崔女士也有些心虚:“……说不定人很好呢?” 林姰终于忍无可忍:“妈,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崔美珍瞥她一眼:“你继续编。” 林姰:“你爱信不信,我今晚就是跟他约会去了。” 崔美珍蹙眉:“做什么的?” 崔女士在体制内工作,如果她说体制内,妈妈一定会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清楚。 所以林姰往妈妈的盲区胡扯:“开公司的。” “高中同学?” “对。” “大学在哪读的?” “清华本,硕博麻省理工。” 脱口而出的瞬间,林姰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灵感来源,正是今晚身边那位冷淡酷哥。 反正裴清让也不认识自己的妈妈,她就大胆借鉴怎么了。 “怎么以前没见你提?” “他们公司总部刚搬过来。” 见她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个人,崔美珍将信将疑:“什么时候有空带回家看看?” 林姰一口应下:“行,没问题。” 第3章 等下次妈妈再问,她可以说他出国了,再往后,就说他们感情不合分手了。 洗完澡之后,林姰准备玩会儿手机。 这一看,未接来电好几个。 赶紧给手机解锁,密码是她的生日0601。 可当她解锁之后,目光霎时一凝—— 她的手机壁纸是发财暴富的财神爷,而这个手机的壁纸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的机场。 是手机更新自动更换壁纸了吗? 可是她明明没有设置自动更换。 所以她拿错手机了? 既然是拿错了,为什么能用自己的生日解锁? 这是谁的手机?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会是手机主人发现拿错手机,打电话来了吗? 林姰迟疑着按下接听,全然陌生的男声从听筒那边传来—— “庆功宴都不参加就急匆匆赶回去,见着你的白月光了?” 第2章 有男朋友 ——庆功宴都不参加就急匆匆赶回去,见到你的白月光了? 林姰完全摸不着头脑,礼貌开口:“您好,我拿错手机了。” 电话那边听到是个女声,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什么?不是裴清让吗?” 裴清让? 这是他的手机吗? 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位置相邻,手机都放在桌子上,包厢光线昏暗,散场的时候多少有些混乱,这个喝多了那个又要帮忙叫代驾,所以一不小心就拿错了。 “不是,”林姰解释道:“我是他的高中同学,今晚同学聚会,我俩手机太像,所以一不小心拿错了。请问您有办法联系他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爽朗道:“有,我打个电话试试,一会儿我让他自己联系你。” 林姰:“好的,麻烦您了。” 对于牛马来说,想要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区分开,一个人有几部手机都不稀奇,更别提裴清让这个位置的人。 林姰也是一样,手机号和微信号都有两个,下班后工作微信、电话基本冷处理,纯粹是不想工作渗透她的生活。 没多会儿,裴清让的手机屏幕亮起,备注单一个“裴”字。 林姰没有多想直接按下接听。 耳边响起脆生生的女孩声音:“哥,你明天回晏城吗?明晚回家吃饭吗?” “不好意思,我……” 林姰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发出土拨鼠般的尖锐暴鸣:“奶奶!我哥有女朋友了!您不用再给他介绍女孩子了!” 林姰被这一嗓子给喊懵,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一个老太太回应:“我才不信呢,他就是白长了一张脸,在讨女孩子欢心这方面没有半点天分……” 女孩刻意压低声音:“真的真的!是女生接的电话!” 虽然是气音,甚至可能还捂住了听筒,林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以及后面老人家那句:“那你还不快挂断电话,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哦哦哦!”林姰还没回神,女孩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不好意思打扰了亲爱的未来嫂子期待跟你的见面么么哒!” 电话被迅速挂断,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映出自己全程状况外的脸。 林姰抿唇,她好像给裴清让惹了麻烦,刚才应该问一下他的电话是多少再接的。 所以……裴清让也正在被家里催婚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等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林姰怕错过他本人的电话,却又怕再给他造成什么误会。想好等对方出声再说话,如果不是他本人,那她就不出声了。 她再次按下接听。 “你好,裴清让。”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干净清澈带着冷意,第一次在电话里听见,更加磁性,林姰的耳朵好像小小麻了一下。 原本不是很熟悉的高中同学,这个瞬间听见是他,却松了一口气。 “我是林姰,我们手机是不是拿错了?” “是,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去找你。” 墙上的挂钟时针马上要对准十一点,林姰征求他的意见:“你的手机会有紧急的电话吗?今天是不是太晚了?” 他问:“你有备用吗?” 林姰:“有的。” 他提议:“那明早?” 林姰:“好。” 电话就此挂断。 林姰把他的手机放在一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急匆匆赶回去”、“白月光”、“我暗恋他的时候他也在小心翼翼暗恋别人”……这些并不连贯的碎片,好像能串联成不为人知的酸涩往事。 高中时期,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吃饭不太积极的帅哥”,除此之外就是打竞赛的神仙、早早拿到保送资格不用参加高考,并无其他。 而高中那年最后一次见到他,却让她记忆深刻。 高考那年六月,外婆去世,爸爸妈妈怕影响她高考,独断专行地剥夺她见外婆最后一面的机会。 那个夏天,一边是自己因为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陷入极度内疚自责,另一边,是父母在为她的高考成绩喜出望外,甚至不顾她的意愿为她选好了专业、学校、今后的路。 她整个人被巨大的痛苦和无助笼罩,无处发泄,最后瞒着所有人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决定出国。 出国前一天,蒋政还有机关大院几个发小提议给她送别,她同意了。 第4章 他们一起去的是正规酒吧,同学家里开的。 就算不喝酒也可以喝果汁,还有乐队演出,听说兼职的鼓手帅得人眼晕。 刚高考完的小崽 子们,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奇。 没一会儿就玩到忘我,她一不小心成为落单的那个。 还没看到那个巨帅的架子鼓鼓手,林姰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卫生间和酒吧隔了一条巷子。 没想到在那条巷子口,看见一道修长暴戾的影子,男生的身形有种少年人抽条太快导致的清瘦,仍旧拳拳到肉,最后拎着那人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摔。 林姰愣在那里,却和直起身回头的人猝不及防目光相撞。 血迹在他英俊冷白的面孔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他的手甚至还在流血,深红和皮肤的颜色形成强烈对比。 似乎没想过会被人撞见,对视的瞬间他怔在那里,那双天生冷漠的眼睛里,恍惚之间有了无措的情绪,被浓密的睫毛掩盖着,看不分明。 “你要出国了。” “需不需要帮忙?” 两人同时开口。 他的眼角、嘴角都是擦伤的痕迹,黑色碎发凌乱地落在额头,唯独那双睫毛浓密的眼睛,瞳仁浸着泉水般明亮,甚至有些湿漉漉的,以至于让这个刚刚打完架一身戾气的少年,看起来像一只委屈的狗狗。 林姰捡过一只流浪狗,妈妈说要把它送走的时候,狗狗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跟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冷淡警告:“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林姰!你没事吧?” 蒋政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拎着她的包:“我们走吧,这地方太乱了,治安太差了。”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蒋政说在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有人在她的饮料里下了东西,还好被他及时发现。 凉意顺着脊椎攀爬肆意蔓延,林姰周身发冷,上车的时候脑袋都是空白的。 她止不住地后怕,车子拐弯的时候,眼角余光猛然瞥见后视镜里苍白清瘦的少年,靠在酒吧门口,一圈一圈往手上缠绷带,沉默冰冷像漂亮的雕塑。 他的伤严重吗? 他是因为什么和人打架的? 乐队兼职的鼓手真的很帅吗? 这些林姰通通没有办法知道,因为第二天她就出国了。 那个传说中高考之后最快乐的夏天,以痛苦开头,以痛苦结尾,变成一根扎在心底的刺,永远不会消失。 - 翌日,周六。 林姰和裴清让约好早上七点在小区楼下见面,他来送她的手机。 让人大老远跑来,他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下楼,想着起码请人吃个早饭。 只是当她推开楼门,裴清让已经等在那里。 不同于新闻发布会上的正装,男人额前黑色碎发没有打理,身上白色t恤罩着宽肩,搭配黑色运动裤,俊出了少年气,往那一站就很男模——正经不让碰的那种,肩宽腿长,比例惊人。 往来的女孩看他的人,男孩看他的车,弄得林姰这个财迷想搬个小板凳去他旁边收费,被路人白嫖美色不如被老同学白嫖。 眼下,她快步走过去。 昨晚人多没有客套,今天还是要寒暄一下:“好久不见。” 裴清让把手机递给她。:“过得好吗。” 林姰“嗯”了声,想到什么,不知如何措辞:“那个……” 他低头,眼神询问她没出口的后半截话。 离开昨天包厢里昏暗的光线,他的眉眼细节都清晰,五官漂亮到凌厉的地步,近看简直是给人心脏重重一击,就算你不喜欢他,也很想对他做点什么。 林姰继续说:“昨天你妹妹打电话来,我以为是你,接了她的电话。” 春末夏初,她绑着马尾素面朝天,在家穿的运动服都没换就直接下楼,那双总是坦荡无畏的眼睛里,难得有种不小心做错事恳求原谅的认真。 裴清让压低视线,看着她的眼睛说:“没关系。” 林姰蹙眉:“但她好像误会了。” 裴清让还没有说话,林姰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心脏陡然一提。 她住的机关大院,是当年单位分的房子,这种小区走两步就是一个同事。 “崔处,锻炼回来啦?” “是,天天上班坐着都发福了,赶紧出来走走。” 跟妈妈聊天的人,是妈妈曾经的同事刘阿姨,两人同年进单位,年轻时针锋相对。 某次提拔干部,两人都在考虑范围,只是崔美珍女士怀着林姰马上就要休产假,因此落败,之后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处处要跟人比,一开始是比丈夫,后来是比子女,现在已经到了比女婿的阶段。 本来林姰是想请裴清让吃个早饭的,毕竟大清早的人家亲自跑来一趟。 但显然,此地不宜久留——昨天她刚照着裴清让给自己虚构了一个男朋友,今天被妈妈遇到正主,万一真的误会就不好了。 林姰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谢谢你把我的手机送回来,有空我请你……” “吃饭”两个字还没说完,妈妈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耳朵精准捕捉到刘阿姨一句:“你们家林姰还没找对象呢?” 崔美珍女士笑笑说:“这事儿是我没搞清楚,她天天喊着不婚不育、恐婚恐育,我以为她是要自己过,没想到人家已经谈上男朋友了……” 第5章 林姰本来就提着的心脏,这会儿被吊得更高,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何反应。 她仰起脸,撞上裴清让冷淡锋利的眼睛。 “这么巧?不会是骗你的吧?现在的年轻人主意大着呢!以前不就有新闻吗,租个女朋友回家过年!” 崔美珍昨天已经充分查证,这会儿态度坚定:“不能,改天让她带回来给你看看,小伙子挺优秀的,清华本科,麻省理工硕博,听说自己开公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姰想要伸手捂住裴清让的耳朵,已经彻底来不及。 那能不能把他打晕塞进车里?苍梧的法务部门会相信是意外吗? “林姰?” 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姰痛苦地闭了闭眼。 见女儿高中毕业之后、身边第一次有异性出现,崔美珍女士快步走上前。这一看,就没挪开眼。 清瘦且白的青年人,近一米九的身高,身形挺拔如剑。 一般形容男孩子都用“帅气”,但眼前的年轻男人却能称得上“漂亮”,倒不是说女气,而是实在太标致了——五官深邃立体,皮肤冷白发透,微微颔首、跟她问好,真的是唇红齿白。 崔美珍有点眩晕,转头看林姰:“不介绍一下?” 于是林姰硬着头皮介绍了一下,声音像蚊子:“高中同学。” 崔美珍女士大喜过望:“就是你昨天提的那个高中同学?” 林蚊子赶紧打住:“不,他不是。” 崔美珍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老刘,老刘正状似不经意地往这边瞅,八卦写在脸上。 她的虚荣心有点爆棚,丈夫的容貌岂止是妻子的荣耀,也是丈母娘的荣耀,语调也不自觉地高了些:“小伙子,你在哪上的学?” 裴清让:“清华。” 崔美珍的语气继续升高:“硕博呢?” 裴清让很好脾气地回:“麻省理工。” 崔美珍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了。 “做什么工作?” “芯片研发。” 崔美珍女士感叹:“高科技行业啊。” 林姰庆幸崔美珍女士没有刨根问底是那一家公司,不然裴清让好歹算个公众人物,毁人清誉就不好了。 只不过崔女士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公司总部搬迁了?” 裴清让应声:“是。” 崔美珍这下是一点怀疑没有了:“我本来以为你不想相亲,捏造了一个男朋友骗我呢!” 林姰垂死挣扎:“妈,他真的不是……” 崔美珍对裴清让满意得不行,个高腿长皮肤白皙那张蛊惑人心的俊脸能直接送去出道,海归背景读的还是麻省理工,可真是,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不是什么不是,全部对得上。” 算了,毁灭吧。 林姰再对上裴清让的目光,已经无心欣赏美貌。 只想说你能不能自己把耳朵捂上,我是为你好。 “林姰回国以后我给她介绍了多少,哪个都不喜欢,成天嚷嚷着不结婚,为此没少跟我闹别扭,本来她说她有男朋友我还不信呢……” 林姰彻底放弃挣扎。 “还没 吃早饭吧,来家里吃吧!” “妈不用,我请他出去吃……” “都到家门口了,小伙子怎么称呼?” “阿姨我姓裴,裴清让。” 妈妈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边上楼:“我先上去做饭了,你俩聊够了快上楼。” 见刘阿姨还在不甘心地张望:“老刘,女婿上门,你来我家一起吃?” 刘阿姨脸色不怎么好,干巴巴笑着:“恭喜啊,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事情好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人生如戏,不是没有道理。 林姰的cpu已经烧了。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为妈妈的言语冒犯跟裴清让说“对不起”,还是为他没有当场反驳自己不是她的男朋友说“谢谢你”。 好半天,她才开口,声音里有种不想在世久留的尴尬:“我妈一直催我相亲,我给自己虚构了一个男朋友,现在误会了……” “所以,你这个男朋友,”裴清让居高临下睨着她,目光清冷淡然,“照着我虚构的?” 第3章 心里有人 ——所以,你这个男朋友,照着我虚构的? 高中同学里,清华本、mit硕博,毕业后开公司,甚至,公司总部刚刚搬迁到晏城……除了裴清让,还能找出来第二个吗? 死脑子,快想啊。 可是死脑子cpu崩溃了—— 这样头脑顶尖的天之骄子,藤校毕业放弃国外优渥待遇,怀着一腔爱国心回国创办芯片公司的,确确实实就只有他裴清让一个而已。 林姰顶着这人略带调侃的视线,心如死灰:“准确地说,是从你身上找了一点点灵感……” 裴清让拖长语调,“嗯”了声,有种散漫的痞劲儿,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音都显蛊惑。 他的眉骨很高,双眼皮很深,是正中林姰审美的眼睛好看的男人。 只是眼下情况棘手,她无心为美色倾倒,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冲到妈妈面前,告诉她男朋友是自己虚构的,裴清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你相中的女婿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刚才当着刘阿姨的高调行为、日后会成为你在单位的笑柄。 第6章 这样做的后果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会被安排高密度相亲日程,并且一直持续到她结婚,她说什么妈妈都不会相信。 另一个选择是,蹬鼻子上脸,反正已经很尴尬了,再尴尬一点还能怎样? 林姰这人,敢拼敢想,从来不怂:“我可以按照出场次数给你日结工资。” 裴清让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要给他日结工资,目光一垂:“这是赖上我了?” 他人还是冷淡,可轻缓的声线里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勾着的嘴角看起来很软,给她一种错觉,错觉她真的赖上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她深知,裴清让不是这样温柔好欺负的人,而商业谈判的关键,是彰显自己的价值。 林姰坦诚直白:“昨天误接你家里人的电话,好像她们也催你催得挺紧的,如果你也不想相亲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同于此时进退两难的自己,裴清让不驯又漫不经心:“怎么帮?” “看你需要,”林姰抿唇,“现在已经欠你一次。” 这个点正是晨练赶早市的时候,街坊邻居看到两人,很难不误会:“这是林姰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正好崔女士见两人迟迟不上门,下楼叫人:“小裴大老远来一趟,你让人家在楼下站着是怎么回事儿?” 邻居笑着祝贺:“果然之前是缘分没到!老崔你看把你急的!” “谁说不是呢,想到她没对象我就愁得睡不着觉,这下好了,人家自己谈上了……” 崔女士已经笑了一个早上,林姰看着都累。 “小裴,事先不知道你来,阿姨没来得及准备,早饭吃小笼包可以吗?” 在长辈面前的裴清让,有种林姰从没见过的谦卑乖巧:“谢谢阿姨,我都可以。” “昨天林姰跟我说她有男朋友,我还以为她蒙我呢,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这顿早饭吃得比上班还要心累一万倍。 饭后林姰赶紧说裴清让还有事,不然她怕崔女士下一句话就是:你们打算哪天结婚? 楼门在身后关上,林姰紧绷的脊背慢慢松懈下来,人颓废得堪比加了两周班:“谢谢你帮忙。” 两人视线相对,裴清让眼神平静没有情绪:“一直在相亲?” 林姰“嗯”了声:“我妈老思想,托你的福,现在能消停一段时间。” 裴清让:“一段时间之后呢?” 林姰无所谓:“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谈了也有分手的时候。” 真心瞬息万变,她向来不相信爱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之后不会麻烦你了,我会说你调动了、出国了、我们分手了,”林姰信誓旦旦,“我最近在找祝余帮我物色对象,打算找个人办个假婚礼假结婚。” “假结婚?”他像是不可置信。 视线再次对上,无可挑剔的精致眉眼,视觉冲击强悍。 林姰感叹这个男人真的太干净,那种生人勿近的清冷劲儿,让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七情六欲。 林姰语气轻快:“假结婚多好,以后就不会被念叨了,等时机合适就一拍两散,多省事儿。” 面对催婚,她本可以像之前出国,一走了之。 可是,妈妈是外婆的女儿,外婆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人。 外婆不在了,妈妈已经没有依靠,她不可以像别人一样伤害她。 - 周一,林姰卡点到公司打卡,早到一分钟都是对自己的虐待。 她所在的乐游科技是一个算法公司,她的职位是智能座舱产品经理,为新能源汽车提高包括屏幕、语音设备在内的软件和硬件,类似于生产一个汽车上用的零部件,买给车企。 公司会议上,高层公布人事任命,方茂森从市场部空降到产品部担任负责人,成为她的新一任上司。 林姰对方茂森有所耳闻,据说是典型笑面虎,对外表演型领导——不懂技术,只知道面子工程。 散会后的茶水间,完全就是八卦发源地,林姰路过时,敏锐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我本来还以为林姰能升职,毕竟学历摆在那,更别提之前座舱部门从零开始,林姰白天见客户晚上写代码,没想到直接空降啊。” “方茂森这种穷苦出身的80后领导最恐怖了,正是要出成绩的时候,听说刚买了学区房老婆在家当全职太太,这不得踩着手下的人头拼命往上爬?” 赵然转头看到她,忍不住为她鸣不平:“本来这个职位应该是你的,懂研发的产品经理,全公司能找出几个?” 林姰表情很淡:“没什么好抱怨的。”工作又不是读书,不以成绩论英雄。 她端着咖啡出来,刚好遇到经过的信任上司方茂森,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他笑着开口,意有所指:“看来你很得人心,今后我还要多跟你学习呐。” 林姰姿态摆得低,眼神却清亮不卑不亢:“领导您太谦虚了。” 就这么半分钟的时间,林姰就知道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裴清让刚到家,身上西装都没来得及换,裴樱已经从房间里冲出来:“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个接电话的姐姐是谁?” “没谁。” 裴樱思忖了下,“没谁”这个说法就很微妙,本来哥哥可以说同事、同学、朋友的。 第7章 她倒背着手,明明是审讯的姿态,偏偏个子矮、脸又实在可爱,在一身正装的亲哥面前完全就是个小学鸡:“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裴清让把她拎到一边:“不是。” “哟,大忙人回来啦?”盛秋云从厨房出来。 裴清让看了眼她挎在手臂的帆布包:“奶奶,您要出门?” 盛秋云笑道:“我去买些菜,你都多久没在奶奶这里吃过晚饭了。” 老太太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从医,退休又被医院返聘,生活朴素,坚决不同意裴清让请阿姨伺候她,凡事亲力亲为,这样才觉得自己“活着”。 裴清让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轻轻扬眉:“那我给您当司机。” 到了超市,裴清让推着购物车。 老太太边挑选蔬菜,边打探:“昨天那个接电话的女孩真不是你的女朋友?” 裴清让无可奈何:“真不是。” “我就知道,”盛秋云根本不意外,“我们外科今年新来了一个小姑娘,对病人特别有耐心,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了。” “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盛秋云并不气馁,“你要是不喜欢医生,我还有个学生今年刚评上副教授,下次她来咱们家你见见?” 裴清让个子太高,微微俯身听身边的老人絮絮叨叨:“奶奶,遇到喜欢的人,才是该成家的年龄,而不是到了年龄,就随便找个人结婚。” “你可千万别跟你导师学,他千好万好就是不结婚这点不好,我有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想,如果当初他身边有个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提起那个人,裴清让的眉眼瞬间黯淡下去。 当他再开口,声音里不再有玩世不恭,甚至是认真得像承诺:“您放心,我会尽快成家。” 盛秋云点头:“这就对了。” 崔女士下班时临时有事,让林姰帮忙接弟弟放学。 姐弟俩前脚到家,崔女士后脚回来:“今天别走了,在家吃晚饭吧,你爸出差了不会回来。” 林姰应声说好,崔美珍放下公文包:“想吃什么?我们去超市逛逛。” 和妈妈逛超市这种温馨画面,记忆里少有,林姰有意想要修复母女关系,听之任之。 “你下班都不约会吗?” 林姰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假男朋友”:“他出国了。” 先铺垫一下,等下次妈妈再问,就是聚少离多,已经分手。 超市零食区,几个女孩躲在架后后面,语气兴奋,偷感很重:“那男的好帅啊!腿都快到我肚脐了!” 崔美珍比林姰还颜控,不然当年也不会和一穷二白的林姰她爸结婚,闻言也状似不经意地抻着脖子瞅了眼。 “哎?那不是小裴吗?你不是说小裴出国了吗?” 不会这么巧吧…… 男人瘦高挺拔,在人群中优势是碾压性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衬得他肩宽腿长,比例惊人,就算不看脸,也是个帅哥。 还真就这么巧。 林姰脸不红心不跳:“刚回来吧。” “小裴这样的青年打着灯笼都难找,出来逛个超市都能被人盯上,”崔女士拉着林姰往裴清让那边走,“你也不多关心关心人家,快去打个招呼!” “小裴!” 裴清让转身,看到崔美珍女士,和被她拉着的、不情不愿脸快要皱成苦瓜的林姰。 苦瓜努力扯出一个笑:“嗨。”显得更苦了。 裴清让难得勾着嘴角:“阿姨好。” 崔女士笑着问:“你从国外出差回来了?” 裴清让微怔,片刻后心下了然。 调动、出国,下一步就是分手,现在他的进度条在出国这儿了。 他很配合地“嗯”了声。 “清让,遇到同学了?” 头发花白的圆脸老太太提着两袋挑好的蔬菜,放到裴清让面前的购物车。 崔女士问:“您是小裴的……?” “奶奶,”盛秋云温和笑着,“您是?” 崔女士猛然意识到,两人在一起没多长时间,所以小裴还没和家里说。 那既然遇见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咱两家的孩子现在处对象呢!” 盛秋云又惊又喜,拍了一下裴清让的手臂:“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转头又亲亲热热看着林姰:“难怪给他介绍女孩子,他连看都不看,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林姰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奶奶好。” 他心里可能的确有人,但不是我啊! 盛秋云又瞪了裴清让一眼:“还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你害什么羞啊!” 而后,崔美珍拉住老太太的手,亲亲热热聊了起来。 林姰目光低垂无处安放,自然而然落在他挽起衬衫长袖露出的半截手臂,清晰流畅线条干净,青色血管有种隐忍不发的力量感,而那双修长禁欲的手,让人忍不住好奇触感,是不是很好牵。 雪后松林的香气清寒凛冽,落在鼻尖,是他往她这一侧靠了半步。 那只看起来很好牵的手,就在自己手边,林姰仰起脸,对上裴清让垂落的目光。 男人平日里冷淡锋利的眼睛,难得有几分玩世不恭,散漫而又肆意,只一个眼神就很勾人了。 “说好帮忙的,”他低头,把他自己交付到她手里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句:“看你的了。” 第8章 第4章 结婚对象 ——说好帮忙的,看你的了。 距离太近,近到她能读出他的唇语,这个人眉骨鼻梁和下颌的线条都冷硬凌厉,为什么微微上扬的嘴角会看起来很温柔。 而那道嗓音因为压低,有些轻有些软,字音长了小翅膀似的往她耳朵里钻,动听得像恋人间缱绻的情话。 林姰不着痕迹捏了捏耳朵,指尖温度明显升高。 所有错误的开始,是她给自己虚构了个男朋友,那么被无辜牵连的裴清让,理应自己负责。 更何况,上次他帮了自己,她不想欠人情。 所以在奶奶笑着看向她的时候,她抿出一个笑:“奶奶好,我是裴清让的……” 后面三个字有点说不出口,她还没有恋爱经验,就直接跳到了见家长,动作生硬,表情生疏。 倒是话题中心的另一个人,禁欲不可侵犯,只是眼底微微漾着笑,瞳仁清泉浸过似的漆黑透亮,好整以暇的模样有些勾人。 仿佛在说:你是裴清让的谁? 那是少年人才会有的、捉弄人的促狭。 林姰深吸口气才将话说完整,是清脆利落的三个字:“女朋友。” 盛秋云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颗悬着的心啊,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对于催婚的执念,并非是老思想的、人必须传宗接代,而是一生这么长,难免有走入绝境的时候,家里有人等着,就能有个念想。 她几乎是看着裴清让长大,从少年到青年,偶尔半夜失眠,忍不住担心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春风得意,风光无两,但是高处不胜寒。再往上走,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会不会步他导师的后尘。 现在,林姰在她面前。 盛秋云这个岁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下就看出这姑娘心眼很正,眉毛比一般女孩浓、也细长,透着倔强不屈的生命力,往那一站就很坦荡明亮。 裴清让心里藏着这样的女孩子,哪还能看得上别人。 盛秋云瞥了眼裴清让,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看我天天着急上火你很开心是不是?” 裴清让笑着垂眼,双眼皮褶皱很深,睫毛长得令人发指,恐怕接吻的时候都能戳到人。 “还没想好怎么说。” 林姰简直要怀疑他念的不是麻省理工,而是电影学院。 这个看心上人的的温柔眼神能列入表演系教科书,对视的瞬间她这个假女朋友都忍不住心跳怦然。当然也可能,是这双有混血基因的眼睛本来就含情。 “还说自己是不婚主义,我说你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不然哪有什么不婚主义?” 裴清让是不婚主义?现在的长辈肯定对不婚主义接受无能,难怪他需要自己帮忙。 崔女士遇到同盟相见恨晚:“我家这个也是,我托人给她介绍了多少,见一个拉黑一个!” “这么巧遇到了,来奶奶家里吃饭吧?” 奶奶握住林姰的手,掌心干燥,指腹似乎还有薄茧,那种温暖的粗糙感和外婆的手很像。 如果外婆还在…… 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和蔼可亲。 “好不好?” 崔女士替她应答:“会不会太给您添麻烦了?” 老太太爽朗道:“麻烦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崔女士脑子转得飞快,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怕是自己现在要领证她也能联系民政局来加班。 她给林姰使眼色:“那正好,我晚上还要去单位审个文件,你就跟着奶奶回家吃!” - 裴清让的奶奶家,在临江别墅区,真正意义上的寸土寸金。 林姰记得之前有人以为这里是景点,拍了视频发到网上。 视频拍到一半大门打开,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从院子里开出来,隔着屏幕压迫感扑面而来。 博主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栋房子属于个人。 当时视频下面点赞最高的评论是:【住在这的人有烦恼吗?】 林姰虽然是个财迷,但只爱自己的钱。 她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赚够钱,买回小时候和外婆住的房子,所以她拼命工作,为了升职加薪,任何委屈都可以咽进肚子里。 车开进院里的下一刻,门从里面推开。 林姰猝不及防,和捧着平板的小姑娘四目相对。 裴清让下巴一扬:“我妹,裴樱。” 小姑娘看看裴清让又看看她,瞪圆眼睛语无伦次:“电话、哥哥、女女女朋友?” 林姰恍然,原来裴清让还有个小他这么多的妹妹,作为曾经的同班同学,她都不知道。 都带人回家了!裴樱像只充了气的气球:“你连亲妹都骗!还说不是女朋友!” 当她转头看向林姰,又是一副乖顺模样:“姐姐好,我叫裴樱。” 林姰落落大方:“你好裴樱,我是林姰。” 裴樱眼睛亮亮的:“姐姐,你的耳朵好像精灵!” 林姰不笑的时候很冷,笑起来就很灵:“从小就比别人的耳朵大,所以小学外号叫图图。” 裴樱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看起来高冷其实很好相处的姐姐,按说从小亲哥就把她的审美养得很刁钻、对好看的人应该免疫了才对,但还是觉得姐姐好漂亮好像精灵她好喜欢。 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她很眼熟,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却不知缘由。 第9章 盛秋云笑着招呼:“别傻站着了,去给姐姐倒杯柠檬水,我去洗水果,小林吃无花果吗?” 并不是很常见的水果,林姰颇有些意外:“我最喜欢无花果了。” “我去摘,”裴清让看出她的尴尬,低头问,“一起?” 如同获得特赦,林姰毫不犹豫说好。 妹妹想跟上来,被兄长警告:“不许跟上当电灯泡。” 裴樱瘪着嘴角:“那我去帮奶奶做饭。” 路上裴清让开车,奶奶又在旁边,两人一直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林姰好多话想说,比如眼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只是她还没有措好辞,视野转换,仿佛一不小心误入谁家花园。 目光所及,精心打理过的花草错落有致,石板路两侧成片绣球美得人呼吸一凝。 而让林姰目光一瞬定住的,是院落旁边那棵无花果树,枝繁叶茂,起码有二十多年树龄。 她站在树下,满树青色果实和记忆深处的画面重合,忍不住低声喃喃:“小时候外婆家也有一棵无花果树。” 她最喜欢无花果,喜欢到外婆在院子里特意为她种了一棵树。 她可以霸占整棵树的果实,用透明的饭盒装着带到学校,和祝余一人一个叉子分食。 无花果很难保存,她又实在喜欢,外婆就把无花果剥皮、装好,放到冰箱的冷冻层。 只不过是为了看见她吃第一口时,因为太过开心笑弯的眼睛和皱起的鼻子。 高考冲刺的五月是无花果大量上市的季节,她却因为学习太忙一整个月没有去外婆家。 后来外婆去世,家里到处都是腐烂变质的味道,她循着味道的来源打开冰箱,猝不及防看到一整个冷冻层的无花果。 那是外婆离开前,想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女,一个一个摘下、洗净、剥皮、切好保存下来的。 或许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还能等她放学回家。 再之后,林姰出国,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回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承载她所有回忆的老房子已经被卖掉了。 每每想念外婆,她都会去那走走。 听说房子几经转手,最后一次被人高价买下,院子有人定期打扫,却无人居住。 那棵外婆为她种下的无花果树已经不见踪影。 或许新的房主不喜欢——无花果,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吉利,不能栽在家里。 也或许是因为,它早就因为无人照料枯死,所以被当做垃圾扔掉。 月光下,无花果树肆意生长,空气里的清甜果香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它一定遇到了心软的主人,被人悉心照料,给足光照,才能长得这样好。 如果外婆家的无花果树,也能遇到裴清让…… 林姰的目光,从那只摘果子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到他人本身,裴清让身上质地考究的白衬衫罩着宽肩,往下腰身收窄长腿笔直,画面美不胜收。 他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干净,像暴雨洗过的绿植,也许是因为专注研发,也许是因为太过清心寡欲。 可越是这样干净,就越是惹人亵渎。 等她回神,裴清让已经摘了太多,她连忙阻止:“吃不了这么多,摘下来存不住会浪费。” 裴清让理所当然道:“那就带回家。” 林姰有些不好意思:“上门做客两手空空,还要带着礼物走。” 刚摘下的新鲜果子,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林姰忍不住弯起嘴角,眼眸明亮,只是看着都很高兴。 裴清让轻扬眉:“喜欢?” 林姰毫不犹豫:“嗯。” 裴清让挽起衬衫袖口准备去洗手,漫不经心回了句:“你喜欢就是回礼了。” 心脏像是被羽毛轻柔拂过。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姰觉得裴清让应该是个不错的假结婚对象,冷静、话少、清清爽爽,每天看着那张帅脸,合作起来应该身心非常愉快。 但是天之骄子如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平白无故被人利用,更何况他心里好像还有白月光。 “裴清让。” “嗯。” “现在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裴清让把手洗净、擦干:“你怎么想。” 那天和妈妈虚构男朋友的时候,林姰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都把奶奶牵扯进来。 奶奶甚至还在因此开心,忙里忙外请她这个假女朋友来家里吃饭,让她这个罪魁祸首十分愧疚。 然而,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 如果裴清让跟她一样是个普普通通上班族,婚姻不牵扯资产股权公司利益,她或许真的会见色起意提出合作。 但裴清让不是。 她很为他着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们就说已经分手了吧? 裴清让睨她一眼,勾着嘴角说:“你倒是写好剧本了。” 林姰抿唇:“总不能一直演下去。” 裴清让:“分手原因呢?” 林姰:“感情不和?你腻了我了?” 裴清让点头,被气笑:“很好,我还是个渣男。” 其实你看起来就很像,让无数女孩子伤过心的那种,只不过林姰不能恶人先告状。 他继续问:“之后呢?” 林姰坦白自己处境艰难:“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一天不结婚我妈就不会罢休,所以我会按照原先计划,尽快找个人假结婚。” 第10章 裴清让垂眸:“一定要结婚?” 林姰点头:“办办酒席,骗骗家人,需要的时候出现一下,我给他日结工资。” “为什么是假结婚?” “因为不觉得结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随之而来的只有无穷尽的麻烦。” 她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爱情,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一辈子爱另外一个人。 不是说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想要掐死对方的冲动吗?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一地鸡毛很恐怖。 “你呢?为什么和奶奶说是不婚主义?” 裴清让不咸不淡回了句:“没有喜欢的。” 那他本质上和自己不同,他起码还相信“喜欢”这件事,林姰干脆利落道:“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说不定哪天你就遇到喜欢的了。” 她像个用完人就扔的渣女,抱起一篮子无花果:“我们去帮奶奶做晚饭?” “你的假结婚对象,有什么条件吗?” 目光相对,男人身形修长利落,月光倾泻他一身,当真是翩翩公子,高高在上,清俊无双。 “首先,得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这样分开的时候才能不拖泥带水。” “其次,需要三观正,说话不讨厌,不然在家长面前装情侣,会非常煎熬。 ” 她的脑袋转得很快:“怎么,你有人介绍给我吗?你们公司那么多人,有没有不想结婚又被家里逼得很惨的男生?” “或许有一个。” 林姰瞬间打起精神:“说来听听?” “本科清华,硕博麻省理工,现在在芯片公司工作,年薪尚可,房产三处,车子两辆,身高一米八八,今年二十七岁。” 林姰尚未回神,裴清让轻声喊她名字:“林姰。” “嗯?” 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笼罩着,林姰仰起脸,而他压低视线与她平视。 近乎完美的骨相,精致凌厉的混血感,因久居上位有种凛然的气势,可当他垂眸看她,那种凛凛杀气似乎不见了。 那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覆着,清澈如水的瞳孔,干净又亮:“你觉得,裴清让可以吗?” 第5章 在她身后 ——你觉得,裴清让可以吗? 空气在这个瞬间停止流动。 林姰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清让,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那就是裴清让的脑子坏掉了。 几天前,她和他还是不太熟悉的高中同学,虽然高一短暂同桌,但之后分班渐行渐远连联系都没有。 而现在,她和他先是被妈妈误会、她拜托他帮忙,又是被奶奶误会,他问她可不可以成为她假结婚的对象。 祝余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裴清让的确很符合她的审美,肩宽腿长也很戳她的xp,她也的确觉得他会是个不错的“结婚搭子”,但这一切停留在见色起意的层面。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主动开口的那个。 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玩世不恭,他的语气和眼神都认真,高高在上的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轻声问她,你觉得裴清让可以吗? 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裴清让不可以。 抛开身份地位长相学识,他作为高中同学知根知底,是再好不过的合作对象,但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一样假结婚? 他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独角兽公司创始人,单身且身价不可估量,除了同学朋友家里人介绍,合作伙伴也会想尽办法往他身边塞人。 她必须要问个明白:“为什么?” 朗月悬在天边,落他一身清辉,男人的声音格外清冷:“奶奶已经误会了,不想她白开心一场。” “她催你催得很紧吗?” “跟崔阿姨差不多。” 不应该啊,奶奶明明看起来很通情达理很慈祥,竟然也会像妈妈一样催婚…… 林姰对于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人被催婚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比如她自己。 “反正我也不可能再找人结婚,所以我们,合作一下?” 林姰抿唇,那这样的话,他们确实可以合作一下。 找个高中同学,比找陌生人合作安全系数高太多。 林姰敲定商务合作一样利落,目光清透没有一丝杂质:“那就合作一下吧。” 裴清让说“好”。 这个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清心寡欲、对任何人和事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到底什么能让他失控,金钱、权力、地位,还是……情欲? “对了。” 林姰想起拿错手机那通电话、问他是不是见到白月光了,猜测他虽然现在没有女朋友、没有正在喜欢的人,但是有喜欢过的人。 “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需要的话,我会配合你做好解释,毕竟我们只是互相不喜欢的合作关系。” 裴清让勾着嘴角,声音却无半分笑意:“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应该的。” 他这样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会牵手拥抱接吻吗?男人的下颌线很漂亮,喉结清晰锋利,接吻的时候应该很带感。 裴清让也就是遇到她,最多最多白嫖一下美色,实则对他没有任何图谋,万一遇到个图财的或者图色的,到时候不肯分手就坏了。 第11章 思及此,林姰觉得自己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于是迎着裴清让的目光点头,欣然接受他提前的感谢。 - 春末夏初,白昼渐长。 这栋别墅的落地窗足有整面墙大小,日落十分天空如同打翻油彩的调色盘,窗外高楼大厦和江上船舶交相辉映。 也许是因为高中同学的关系,林姰总忘记裴清让是个有钱人。 这会儿,他换下衬衫西装裤,把奶奶从厨房请出来,自己去做饭,哪有半分小说里霸道总裁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白手起家和纨绔子弟的区别,更何况他还是研发出身,融资投资都交给其他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生活非常干净纯粹。 裴樱怕林姰无聊带她参观家里:“只要哥哥在家,都是哥哥做饭。” 林姰低声感叹:“他竟然会做饭。” 裴清让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尤其是穿西装的时候,冷着脸贵气逼人。 裴樱重重点头:“我是哥哥带大的,他不做饭,我俩就都饿死了。” 那妈妈爸爸呢?奶奶爷爷呢?为什么是哥哥带大妹妹? 林姰脸上的诧异太明显,裴樱不解:“哥哥没有跟你说过吗?” 林姰摇头,不管高中还是现在,她对裴清让知之甚少,相信裴清让对她也是一样。 裴樱平静得像说起别人的事情:“爸妈离婚的时候都想要哥哥,但哥哥谁都没跟。” “从高中一直到大学前的暑假,哥哥都在乐队兼职鼓手,赚我俩还有雪糕的生活费——雪糕是哥哥捡的流浪狗。” “后来哥哥的手受伤了,就不怎么打鼓了,”裴樱捏了捏自己无名指指根位置,给林姰看,“现在这里还有疤痕。” 某些画面蓦地浮现脑海——酒吧后面的巷子,打架的一身戾气的少年,后视镜里自己包扎伤口的沉默身影,以及他们说的那个、巨帅的鼓手…… 所以那天,他为什么要打架? 对于鼓手来说,不是应该非常宝贝自己的手吗? 林姰问:“雪糕呢?怎么没有见到它?” 裴樱:“已经不在了,不然姐姐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它。” 高三的时候,林姰也捡过一只流浪狗,后来被爸爸瞒着她送走,只养了一个星期,可每每想起,就很难过。 “哥哥心软,那段时间总喜欢坐在狗狗的小窝前发呆,我怕他太难过了,说我们再买一只可爱更聪明的回家。” “但是哥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小狗,只有一只是他自己的小狗。他再也不会养狗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一下击中。 如果他的小狗听到这句话,一定很开心吧。 被珍视,被放在心上,被妥帖照顾,就算离开,也不会被取代。 所以,裴清让是这样的人吗? 那副冷淡拽哥、百无禁忌的外表下,藏着一个非常温柔长情的灵魂。 就是这时,裴樱被人敲了脑袋,男人没有情绪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我再不过来,你要给我出本自传?” 裴樱笑弯眼睛,哥哥手下的人怕他怕得要命,但她不怕:“嗯,就叫《我那老父亲一样的亲哥》。” 林姰无声笑了笑。 走廊被裴樱布置成照片墙,大多都是女孩子的自拍,裴清让出境的,要么是侧脸,要么是手,要么是被裴樱拉着,青年眉眼间是淡淡的不耐烦,嘴角却又勾着纵容的笑意。 相纸有其独有的沉静和岁月感,林姰一张一张看过去,却在某个瞬间脚步一顿。 隔着照片,伦敦的阴雨天气扑面而来。 那是剑桥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五月舞会,一票难求且价格高昂,舞会期间可以穿着礼服蹦迪狂欢。 林姰的学霸同学们对此十分热衷,仍记得同班同学前一天爬山摔断腿,为了不错过舞会,拄着拐杖也要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镜头前的裴清让双手抄兜,站姿随意但肩背挺直,下巴微扬起,下颌线刀削笔刻般锋利,整个人像一把沉默的剑,和热烈疯狂的舞会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道哪去了,身上单一件白色衬衫,从质地剪裁就能看出价格不菲,领口没有戴舞会要求的黑色领结,甚至松了两颗扣子,平直清晰的锁骨露出一点端倪,喉结冷淡凸起,更显不羁。 而这个英俊男人身后,是林姰再 熟悉不过的、她们学校的康河。 她转身问他:“你研究生不是在波士顿读的吗?” 他应声:“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们学校,那天是剑桥的五月舞会,”林姰指着照片,“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从波士顿到伦敦,七个小时航程。 而他不像是喜欢凑舞会热闹的人。 裴清让散漫回了句:“同学在那。” “原来如此,”林姰没有问这个同学是谁、是男是女,这不在她关心的范畴,“你可能不知道,我本硕是在这里读的。” 说起母校,她的眼睛很亮:“你的同学有没有带你去康河坐小艇?去看《再别康桥》的石碑?开学时最让我惊讶的是,学校正门门口右侧的苹果树,真的是牛顿家乡的苹果树分支……” 裴清让回:“没有。” 大老远来了,都没有好好转一转吗? 林姰替他遗憾:“你这个同学不太称职啊,如果你联系我就好了。” 第12章 裴清让垂眼,瞳孔又暗又沉,因那一点点蓝灰更显清透:“如果我联系你,你会怎样?” 作为老同学,理应尽地主之谊,让他七个小时的航班物有所值。 “来了剑桥,当然要带你去康河坐小船,校园的景色特别美,还有一家网红餐厅,她家的柠檬sorbet我现在都很怀念……” “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哦,也是。 高中时崔女士对手机管控严格,每次用手机电脑都要说明缘由,甚至还要时不时检查她在做什么。 有一次她登录微信没有退出,去个卫生间回来,妈妈已经在看她的聊天记录,刚好有男生写了小作文表白,被念出来的尴尬难堪,现在想来,记忆犹新。 妈妈非常坦然地告诉她——你现在太小,分不清好人坏人,还有这个好友申请是哪个男生?我给你拒绝掉了。 无力、委屈、被窥探隐私的羞耻堆积成爆发前的火山,她不知道这个节骨眼是哪个男生加她好友,却已经对他心生埋怨,为什么要加她好友、让她被妈妈说?她明明已经很烦了。 可是,所有烦躁,在看到妈妈拿出胰岛素、自己往自己肚子上扎针的时候,硬生生被咽下去,变成一句死气沉沉的:“我以后不用手机了,学校通知你帮忙看吧。” “那你来就只参加了五月舞会?” “嗯。” “太可惜了,起码应该去康河坐一次船的。” “不可惜,我不是为了风景去的。” “我只是,”他看着照片的某一处,冰冷嗓音难得有些软,“想见人一面。” 林姰没有问这个人是他的谁,是好朋友、好兄弟、前女友还是白月光,她不感兴趣也不在意。 看到什么,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盯着照片的某个位置,怀疑是自己看错,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英俊青年身后,有个女孩的背影—— 盘发,墨绿礼服裙及脚踝,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西装外套。 伦敦的天气堪比变脸,前一天的气温还在三十多度,第二天就可以冷到颤抖,舞会那天的半夜更是到了十度以下。 林姰没有做好功课,去舞会也只是意外——她心情不好想要喝酒想要看烟花,好让自己忘记那天是外婆的忌日,而她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没想到毫无经验冻得不行,直到同学叫她名字,递过来一件西装外套。 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同学好心相助,没想到直到舞会结束也没找到外套的主人。 照片里擦肩而过的两人,人生如同两条平行线的两人,现在竟然并肩站在一起。 林姰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可思议和兴奋:“这个人好像真的是我,这件西装现在还挂在我的衣柜里……” 因为时至今日,都没有找到西装外套的主人。 而裴清让还是那副不羁又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任何时候都可以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他似乎并不感兴趣,垂着长长的睫毛看她,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毕竟她只是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是这张照片不起眼的背景板,照片的主人公没必要因为她的出现惊喜。 可她却为命运里不为人知的奇妙际遇感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里,她曾经无意闯进他的镜头。 他就在她的身后。 只要回头,就能看见。 第6章 过得好吗 照片里是她在英国的最后一年。 每年期末考之后的五月舞会,是剑桥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舞会的名字叫五月舞会,实则是在六月举办。 那是每年林姰最不想度过的月份。 高考结束那天,当她考完试兴高采烈从学校跑回外婆家,猝不及防对上的是客厅正中的黑白遗照。那副画面,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她原本不会出现在舞会那样的场合,她每天都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写论文,还要打好几份工。 偶尔也去一家划船公司负责社交媒体运营,她做什么都很出色,那家公司的营业额在她来之后翻了几倍,打工赚来的钱可以艰难覆盖她在英国的生活费。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被推着往前走,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外婆离开有多难过。 却在六月到来之后,频繁做梦,每天闭上眼睛,她都跑在从学校回外婆家的路上。 喉咙腥甜,腿像灌铅,她告诉自己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无数次推开门,无数次对上的、只有客厅的黑白遗照,就这样,一遍一遍在梦里经历外婆离开的难过。 去打工的闹钟准时把她叫醒,屏幕上的日期换算成中国时间,是外婆的忌日。 窗外是伦敦的阴雨天,细雨蒙蒙,缓慢渗进她的心里,潮湿一片。 外婆信佛,信因果轮回。 如果离开后会忘记前世开始下一世,外婆现在,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她好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手机震动,是她的合租室友打来电话,本科清华的中国女孩,男朋友在麻省理工读研,了不起的异国恋。 林姰起床收拾自己:“不是请男朋友去舞会了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还有几个同学一起来的,”室友问她:“礼服裙要黑色还是墨绿?这条墨绿的更适合你,你穿上肯定很像美人鱼。” 第13章 林姰懵掉:“什么?” 室友兴奋道:“他的同学多买了一张票,如果你不来只能平白无故浪费掉了。” 林姰充满歉意:“不好意思宝贝,我今天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室友雷厉风行:“就这条墨绿的了,马上收拾出门跟我去舞会!” 来不及思考一票难求的门票,为什么会凭空多一张,为什么不能转手卖掉。 舞会在焰火表演中拉开帷幕,学神们盛装出席,美酒美食无限供应,甚至还撞见有人在夜空下求婚,这一天盛大绚烂如同电影的结局。 所有委屈难过异国他乡求学的心酸,在烟花炸裂的瞬间爆发,而后悄无声息消散,心底只剩一片光明灿烂。 只是林姰忘记提前看天气预报,完全没有想过前一天还是三十度热得要命,夜里气温已经骤降到十几度。 她冷得快要不能维持冷艳美女的表象,踌躇是现在离开,还是咬牙忍一忍玩回几百英镑的票价。 身侧的陌生女孩穿过人群,把西装外套递到她手里:“有人让我给你的。” 林姰讶异接过:“是谁?” 未免也太有绅士风度了。 人潮汹涌,女生张望四周,已经不见那人,只说:“一个震撼人心的黑发帅哥。” 她语气兴奋地跟她形容:“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和他吻上了。” 价格昂贵的c家西装,剪裁质地将性冷淡风发挥到极致,林姰想不出班里哪个同学有如此品味,只是单看尺码,这人一定很高。 她急需外套救命,西装披在身上的瞬间,冷冽香气萦绕鼻尖,那味道孤傲也温柔,似乎还带着体温。 等遇到衣服的主人,她一定要问一问是哪个牌子的香水,会让人觉得鼻尖都落了雪,而且要好好看一看,到底是有多帅,才能称得上“震撼人心”。 这样昂贵的衣服,等舞会结束,主人一定会来找她讨回吧? 舞会从前一天傍晚,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林姰吃了美食、拍了焰火、看了现场表演,甚至目睹精神亢奋的同学脱下衣服跳进河里。 累到极致也兴奋到极致,最后在拂晓时分,她窝在西装外套里安心睡去。 梦里,她再一次跑在从学校回外婆家的路上。 推开门的刹那,她的脚步慢下来,始终不敢抬头。 “阿姰。” 林姰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眼泪夺眶而出。 无花果树下,外婆看起来还很年轻,她笑着说你过得好,外婆就可以放心了,外婆这就要走啦。 你要去哪儿啊…… 是要忘记所有和我的记忆,开始崭新生活了吗? 外婆笑着没有说话。 睁开眼时,天光大亮,阳光落在身上,像外婆漂洋过海只为见她一面的温暖目光。 林姰鼻腔酸涩,眼角泪光闪烁。 你看,你不在我还是会去唱歌、跳舞、吃好吃的蛋糕、看绚烂的烟花。 所以,放心吧。 外婆,再见啦。 …… 那件西装,舞会结束就被送去高档洗衣店,花掉林姰半个月的薪水。 她想不通,为什么如此昂贵的奢侈品可以随意递给女孩子取暖。 是有钱到不在乎? 还是……对方是她不知名的追求者? 舞会之后他便杳无音讯,显然是前者。 时至今日,那件西装外套挂在她的衣橱,不知道主人是谁。 只是遗憾没有说一句谢谢。 谢谢那一场舞会,谢谢那一件西装。 谢谢室友“自作主张”把她从情绪的泥沼里拉出来。 让沉浸在悲伤情绪里无法自拔的她,得以看见了太阳。 - 晚饭后,林姰和奶奶道别。 她抱着满满一篮子无花果,给足情绪价值:“谢谢款待,饭菜超级好吃,无花果也是。” “你喜欢就多让他给你做,”盛秋云瞥了一眼裴清让,笑眯眯道:“那棵树他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死掉了,一直当个宝贝似的照顾着,没想到今年就结果子了,原来是给女朋友种的啊。” 女朋友是假的,但林姰的喜欢是真的。 她买过很多次无花果,都不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可是奶奶家这棵树上摘下的果子,和以前在外婆家吃到的一模一样。 如果这棵树不是长在奶奶家,她会觉得这就是外婆家那棵。 盛秋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等哪天有空再来奶奶家吃饭好不好?” 裴请让垂眸,林姰弯着眼睛点头,冷清带刺的人,难得露出不曾示人的乖顺。 “送你回家。” 车子发动后,后视镜仍能看见奶奶站在无花果树下,笑意温暖慈祥,有那么个瞬间,林姰觉得看到了外婆。 车子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半生不熟,并没有很多话聊,裴清让随手打开车载音响。 如果你在某一段时间听某一首歌,就会在再次听到那首歌的时候,回到那段时间。 当《yellow》的前奏响起,林姰仿佛回到高中。 她曾经很喜欢这支乐队,喜欢到每次学校广播站有人点播这首歌,她一定会站在那里听完再回班里。 而裴清让的歌单里,好几首这支乐队的歌,不是热门曲目却刚好是她喜欢的,歌单名字叫lx’s,大概是随便敲下的乱码。 第14章 没想到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人,喜好竟然能重合:“这是我高中最喜欢的乐队。” 裴清让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只轻轻“嗯”了声作为回应,没有问她最喜欢哪一首——如果他问的话,她还会告诉他,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首。 “上学的时候,他们来伦敦开了好几次演唱会,本来都买到票了,但时间不凑巧。” 她要打工、上课、考试、写论文,自己供应自己读书,不可能随心所欲肆意挥霍。 裴清让不带情绪地说:“我去看过,很多次。” 没想到他是这支乐队的死忠粉,林姰感叹:“这么喜欢。” 他说话时的懒散和漫不经心,配上那张覆着霜雪的俊脸,让他说什么都像是敷衍:“还好。” 还好?明明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 不然为什么要去看那么多次现场。 是太闲了还是钱太多没有地方花? 更何况这是一支英国乐队,他需要从读书的美国飞到她上学的英国。 “如果我去看现场,说不定能在现场遇见你。” 就像五月舞会那天,一不小心闯入他的镜头。 她的目光从车载屏幕,到他搭在方向盘修长白皙的手,上好白玉雕刻的一般,骨骼清秀青筋脉络明显,不知道牵起来是什么触感。 “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说话总是简短,声音其实很好听,干净清澈,就是不知道说情话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冷淡。 林姰眼神真挚,不由感慨:“裴清让,你真的很高冷,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裴清让睨她一眼,嘴角难得勾了下,看起来好像很软:“跟你说的已经算多。” 语气里似乎有淡淡的无可奈何。 车到半程,林姰手机震动,是好友祝余。 “宝!我最近给你考察了一个男生,本硕c9,个子一米八,长相很清秀,是个不婚主义……” 她和裴清让的事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和好友交代,她对祝余向来没有任何隐瞒。 林姰看了眼这位开豪车的高冷帅哥,低声说:“我已经找到假结婚对象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祝余缓了半天:“谁?你可千万要小心!他说不定是骗财骗身骗色!” 谁对她骗财骗身骗色,裴清让都不可能,财他自己有,至于“身”和“色”,还不确定是谁骗谁、谁更吃亏一点。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清冷劲儿太勾人,越是禁欲越是惹别人对他做点什么,美色当前,谁能不低头。 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林姰道:“等见面跟你说。” “好,”祝余应下来,“还有还有,十万火急,我又卡文了!” 林姰耐心询问:“卡在哪里?” 祝余同学从前段时间的同学聚会获得灵感,要写一本男主暗恋女主十年、同学聚会久别重逢的小说。 这会儿,她正垂头丧气:“卡在男女主十年不见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林姰蹙眉:“十年没见面,那叫什么喜欢……” 祝余解释:“只是女主视角里十年没有见!男主当然去见过她很多次呀!” “这样啊……你的男主还是个大情种呢。” 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一个人不报希望地暗恋一个人十年,还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去见对方。 也就是祝余这样的母胎单身,能写出这样完美深情没有瑕疵的男主,因为对爱情还存有美好幻想。 “现在是什么情况?” 祝余语速飞快地讲完前后剧情:“现在就是,男主在同学聚会上遇见暗恋的女主,我想不出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林姰没有暗恋的经验,甚至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迟疑着开口:“……好久不见?” “太普通了,我要那种深情又不至于太深情的,男主现在肯定是面无表情冷若冰山极力克制自己的状态……” 林姰保证:“我一定帮你好好想想,现在还有事,回家跟你说。” 祝余:“好!” 林姰挂断电话,齿尖无意识咬着下嘴唇,那是她纠结时惯有的细微动作。 “遇到什么事了吗?” 开车的人没有看她,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飞快向后,他英俊白皙的脸隐匿在阴影中,鼻梁到下颌的线条凛然俊秀,没有任何缓冲。 林姰发现,原来他下颌靠近脖颈的位置也有痣,那块儿的皮肤不见阳光,有种冷瓷的质感。 “祝余业余在写小说,现在卡住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分寸感、又能体现暗恋的话,只好向裴清让求助:“你说,如果一个男生暗恋一个女生十年,他们重逢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她像是解题一样提出自己的思路:“他肯定不能一上来就说我喜欢你。” “为什么?” 林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那样很像是道德绑架,你看我都喜欢你十年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喜欢我一下?如果我是那个女生,我会觉得有点恐怖,甚至会被吓跑。” 她不喜欢沉溺于自我感动的追求者,大多数时候他们所做的事,对于被暗恋的一方只是打扰,满足的是自己的私心,而因为暗恋只是暗恋,她都没有办法明确拒绝,有苦说不出。 车里那首《yellow》已经到了尾声。 明明是肆意张扬的曲调,唱的却是藏在心中胆怯、羞涩的喜欢。 第15章 歌的最后一句,是近乎诉说的:“you know i love you so”。 我是如此的爱你。 在这首歌的尾声里,裴清让偏过头看她。 月光在那双清透深邃的瞳孔里静静流淌,那天生锋利的眉眼,似乎也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他或许会问。” 当他看着她的眼睛,林姰分不清他的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回答她的问题。 “过得好吗。” 不是告诉你我喜欢你,也不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就只是想要知道—— 这位同学,在我看不到的时间地点里。 你过得好吗? 第7章 和我继续 ——他或许会问。 ——你过得好吗? 当那双睫毛浓密的眼睛,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她,林姰有种非常自作多情的错觉,错觉她是不知情的女主,而裴清让暗恋她十年,与她久别重逢。 他的字音咬得很轻,落在耳边,似乎有种认命的意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能说我很想你,不能说喜欢你,只能问你:过得好吗? 冰冷的声线里,甚至有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小心翼翼。 学生时代的天之骄子,如今的芯片公司创始人,春风得意风光无两,从没有向任何人和事低过头,没有人可以比他更骄傲。 那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也会像《yellow》里唱的,干净热烈却也羞涩胆怯,小心翼翼不敢宣之于口吗? 黑色越野车在家门口停下。 林姰谢谢裴清让送自己回家,还帮自己解决了大难题:“等以后祝余的小说拍成电视剧,我让她分你版权费。” 裴清让轻扬眉:“你替我收着好了。” 回到出租屋之后,林姰一刻没有耽搁,拨通祝余的电话:“你觉得,男主见到女主的第一句话,用‘过得好吗’怎么样?” 手机按下免提放在桌子上,林姰把无花果一颗一颗洗净。 “妙啊!” 祝余的声音因为兴奋明显高了几分:“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好久不见,而是过得好吗,看不见你的日子里,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这才是暗恋该有的样子啊!” 小说作者感情果然细腻,短短四个字就能当阅读理解来做,林姰不能不佩服。 耳边传来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回车键被重重敲下,祝余长舒一口气:“更新发出去了!” 林姰用纸巾把无花果擦干,戴上一次性手套剥皮,去皮的无花果一个一个码到玻璃保鲜盒里,空气里都是浸了蜜一般的清甜香气。 无花果不宜保存,外婆在的时候,会用这样的办法给她冷冻,林姰最喜欢冬天在开着暖气的房子里,吃慢慢化开的无花果,口感像冰淇淋。 她生怕明天祝余还是会卡文,主动问起:“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说到自己写得顺畅的地方,祝余语气轻快:“女主被家里催婚,这个时候男主当然要抓住机会,他生怕再错过,所以提出和女主假结婚!” 林姰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果不是她正在亲身经历,阴差阳错被一步一步推到这里,她肯定会觉得祝余的小说很扯。 “对了,你的假结婚对象是怎么回事?靠谱不靠谱?” 祝余顾虑重重:“假结婚放在小说里很浪漫,放在现实里搞不好就是刑事案件,那个臭小子是图财还是图色?!” 谁对她有所图谋,裴清让都不可能,林姰轻声说了三个字:“裴清让。” 电话那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饶是文字工作者祝余,此时此刻也只能干巴巴蹦出一句:“我嘞个豆!” 林姰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给祝余听,祝余冷静分析:“这也太巧了,比我的小说还要一环扣一环,我能拿来写小说吗?注明灵感来源我最好的朋友。” 林姰欣然应允:“无偿授权。”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裴清让暗恋你啊?” “他是不婚主义,不想老人白开心一场,”林姰把一盒一盒的无花果密封放进冰箱,“我跟他高中几乎没有交集,他为什么要暗恋我。” 林姰不喜欢暗恋的戏码。 任何时候都要被凝视,抓住一切机会和她接触,自作主张帮忙买早饭放在她的书桌弄脏她的课本,在无关紧要的节日送礼物,最后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说你看他对你多好、快答应了吧……烦不胜烦。 所以她曾拒绝追求者:彼此喜欢表白才有意义,不然你说出来打扰我就是一种不礼貌。 “裴神确实也不太可能顶着一张那样的脸玩暗恋,”祝余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万一人家是个纯爱战神呢?” “同学聚会那天,他不是说在场没有喜欢过的人吗?现实不是小说。” 大家都很忙,目的明确,这个不行就下一个,上午表白晚上就想上床,今天表白明天就可以结婚。 怎么会还有人,小心翼翼把喜欢藏在心里十年,就只是希望在他看不见的时间地点里,你过得很好很好。 林姰不信这个,就像唯物主义不信神佛,她宁可相信握在手里的金钱权力地位。 爱情于她来说太看不见摸不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要如何相信它的存在? - 之后几天,林姰没有再见到裴清让。 他们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不用互问早安晚安报备行程,却也因为他这个假男朋友,耳边前所未有的清净,完美体现一个假男朋友该有的价值——不打扰她的生活,也让她的生活不被打扰。 第16章 临近下班时,方茂森在微信群艾特所有人:【下午三点,我们拉个会对齐一下颗粒度。】 林姰嘴角的弧度尽是嘲讽——得,又来一个不会说人话的。 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非常通俗,就是开个会我们同步一下信息。 会议的最后,方茂森看着林姰和陈万豪说:“梳理一下各自手里的项目、进展情况,形成汇报给我。” 陈万豪和林姰同年进公司,眼活心活,是林姰最讨厌的那类人。 方茂森从会议室出去,人家还要小跑着上前去给领导开门,基金谄媚。 实习生粥粥凑到林姰身边:“我觉得这个上司有点东西啊,而且态度温和,看起来很好相处。” 林姰看了眼:“他刚来,当然要拉拢人心站稳脚跟,等站稳了就会把碍眼的人连根拔掉。” 累了一天,林姰回到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 她其实很少住在爸妈家,一个人无拘无束,比如下班的现在,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啤酒,窝在沙发上叩开易拉罐。 刚拿起手机,就看到刚刚推送的消息——【知名女星翁惠疑似恋爱中!】 算起来,翁惠是她的高中校友,在艺考之前就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是那年的中戏第一,现在资源好到爆炸,传言背后有资方大佬,传得神乎其神。 林姰不关注娱乐圈,关于这位校友,她印象最深的是高三元旦晚会,翁惠当着全校和裴清让表白,起哄声快要把学校礼堂的顶掀掉,吵到背单词的她。 再就是,某天她在食堂排队,身后的翁惠戳了戳她,说原来你就是林姰。莫名其妙,却又真的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好奇心驱使,林姰点开那条视频。 照片是偷拍,林姰还是一眼看出,背景是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网红餐厅。 前几天她还和裴清让说,剑桥旁边的柠檬sorbet,是好吃到想要坐飞机吃一次的程度。 而偷拍的男女主角,仿佛是小说照进现实。 身形窈窕的女孩子仰头和右手边的男人说话,男人微微垂眸,嘴角有浅淡笑意,只是一个侧脸,眉骨高而眼窝微微凹陷,鼻梁到下颌的线条优越如同教科书。 下一张照片则是翁惠坐在窗边单手托腮,眼睛看着刚才说话的 男人。他正在排队,衬衫西裤,宽肩窄腰,单一个背影都足够吸引人。 【这个体型差我嗑拉了!】 【这男的谁?翁姐公司的男艺人吗?炒cp是不是要马上出道?】 【建议楼上去看看眼科,这是苍梧裴清让,当年清华打竞赛的佬,现在搞芯片。】 【这俩认识?】 【高中都在附中读的,翁姐和裴清让表白过。】 【脑补一出双向暗恋久别重逢大戏……】 【这家剑桥门口的网红甜品店,超级难排队的!裴总为她排队排那么长时间一定是真爱了!】 【原来这姐背靠苍梧啊,那资源那么好就不奇怪了……】 林姰蹙眉。 她不在乎他的感情史,也不在乎他跟什么女明星传绯闻。 只是前几天跟他提起的甜品店,他这就被拍到和女孩子去吃,心里总归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没有必要质问,只是觉得有必要和裴清让说清楚。 不管她这个女朋友是真是假,她都不当道德败坏的那一个,这是原则问题。 林姰点开和裴清让的微信对话框:【如果遇到喜欢的人,请一定告知我,我们就不要继续了。】 - 翌日,林姰照旧兢兢业业去公司打卡赚那点窝囊费。 银行卡余额是她的动力——再奋斗个两年,她的钱就够买下外婆的老房子了。 听房产中介说,本来那块房价没有那么贵,房子几经转手价格都在二百万左右,问题就出在最后一个买家、也就是现在的的房主这里。 这位哥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执意要买下这个房子,本来前一任房主是不想卖的,一听他可以加价一百万,连夜就给人打扫干净搬走了。 买下来又不住,还要花钱请人维护,这是买了个房子还是请了个祖宗?不是人傻钱多的暴发户,干不出这事儿。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 “晚上和苍梧科技的饭局,林姰你和陈万豪一起来。”方茂森下达新官上任的第一条指令。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林姰面无表情的时候脸很臭,一身反骨的模样,这种攻击性很强的漂亮配上她带刺的性格其实很吃亏,一看就属于那种不听话不讨喜的下属,你看着她,就知道完全拿捏不了。 方茂森面上笑呵呵的:“你没结婚没孩子能有什么事儿,还是说,你对我有意见?” 分管产品线的副总裁马鸣和大老板辛城从电梯下来:“走吧,我们请人家,不能晚到。” 乐游一直合作的进口芯片供应商最近坐地起价,刚好苍梧科技发布国内首款7nm座舱芯片,公司有意放弃进口芯片,采用国产芯片,和苍梧科技合作。 只是裴清让出了名的不在酒桌谈合作,最后大费周章才约到苍梧的高管李明启。 林姰最讨厌应酬,敬酒、喝酒、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女生被当成菜端到桌子上。 包厢门推开的时候,辛城起身迎接。 “李总,好久不见。” 第17章 “辛总,幸会。” 苍梧这边,李明启带了研发总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林姰就听出来了——那天她拿错电话,就是这个人问裴清让是不是见到了白月光。 那么这个白月光,是翁惠? 林姰按亮手机屏幕,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回音。 “林小姐,杯子里的酒怎么一晚上没有动过?” 说话的人是苍梧的研发总监,林姰对高学历的男人没有任何滤镜,只要是个男人,那就是那么回事儿。 她连理由都不找,没有半分圆滑直白道:“我不喝酒。” 方茂森笑眯眯瞥她一眼:“林姰,作为产品经理,你不喝酒可不行啊,乐游和苍梧合作的诚意,可都在你这一杯酒里了。”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林姰身上。 李明启开口打断这些人:“不能喝就不要喝了,女孩子家的。” 辛城瞥了眼林姰,只说了两个字:“能喝。” 林姰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周围或幸灾乐祸或饱含欲望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但凡现在她说个“不”字,这些年的功劳苦劳就会一笔勾销,她以后在乐游都不会好过。 杯沿压上嘴唇的那刻,包厢的门被推开,大老板辛城震惊一瞬,赶紧起身迎接。 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排场。 林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人挺拔修长的身形笔直投射在瞳孔之中,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每道线条都俊秀凌厉至极。 和女明星同游英国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目光交汇的刹那,林姰呼吸一凝,而后率先错开视线。 李明启对此完全不知情:“不是明天的航班吗?红着眼睛飞回来的?” “有事,”裴清让简明扼要,跟各位打过招呼,随口问道,“聊到哪儿了?” 辛城赶紧让人加了一把椅子到主位,又接过他手里拎着的西装外套,帮他挂起来。 大老板给他敬酒,他也喝,身上单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散开着两颗扣子,凸起的喉结像雪山的尖,身上那种游刃有余又散漫淡然的劲儿,很勾人,是林姰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喝过酒之后,嘴唇变得很红。 陈万豪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起来:“裴总,我们刚才正好说到,乐游和苍梧合作的诚意,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裴清让不言不语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没有接他的话茬,陈万豪想,男人嘛,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 他笑着看了一眼林姰:“林姰你的酒是不是还没喝呢。” “女性产品经理,就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嘛,短裙高跟鞋穿得漂漂亮亮的,把裴总哄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降1个百分点,裴总不知道吧,我们的产品经理林姰和您是高中校友。” 林姰没有说话,她问自己辞职还能否养活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于是手里的酒杯调转方向,下一秒就要泼到陈万豪的脸上给他醒酒—— “这样吧。” 裴清让喝了酒,人懒散地靠着,被陈万豪的话勾起兴趣一般,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也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痞。 “裙子你穿,不用把我哄高兴,把我这位高中同学哄高兴了,苍梧芯片免费供应,怎么样?” 陈万豪瞬间酒醒一半。 裴清让嘴角勾着,没什么情绪道:“逼不想喝酒的女孩子喝酒,跟性骚扰有区别?” 空气寂静,没有人敢接话茬,就好像一记耳光狠狠甩在脸上。 这人喝过酒,好像变得百无禁忌,所有人都变得圆滑世故,他身上却有种从不会跟人低头的轻狂。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辛城给了陈万豪一记眼刀,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裴清让已经站起身,慢条斯理扣上自己衬衫领口的扣子,取下西装外套,嘴角弯着,却无半分笑意:“辛总,下次谈合作带个脑袋清醒的来。” 李明启心说裴清让今天是不是吃枪药了,杀伤力是不是有点太强悍了。 酒局结束,不过七点半。 林姰没吃多少,想着找个地方再好好吃一顿。 “林小姐怎么回?” 问话的人是苍梧的研发总监,林姰对于异性的示好异常敏感,不管是不是都直接扼杀在摇篮内:“男朋友来接。” 她应酬的时候从不开车,如果喝了酒打车回家更加方便,打开手机软件叫车。 黑色越野车缓缓开到跟前。 当后座的车窗落下,林姰有一瞬间错愕。 他没有回她的信息,在她看来是默认,他们的关系应该已经到此为止才对。 “不是说男朋友接?”裴清让淡淡反问:“还有别的男朋友?” 林姰没有犹豫,手握上门把手,这事儿今天必须说清楚,她的脸上不带半分情绪,想的不过是又要再找一个假结婚对象。 只是没有想到,当她打开车门,后座上映入眼帘的,是她随口提过的一句的柠檬雪糕,加了冰袋,冒着冷气,还在赏味期限之内。 除此之外,还有几样她家的特色甜品,是林姰回国后时常想念的味道。 她抿唇:“所以你被拍到……” “不然呢,私会女明星?” 裴清让靠在车座上,那双清冷的眼睛有种格外慵懒的神色,混血的温柔多情感在他喝酒之后占了上风:“刚好路过剑桥,遇到翁惠 第18章 打了个招呼。” 林姰想起自己发出的那条短信,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他如果连夜飞回来,恐怕下飞机才看到自己的信息。 她的声音失去气势,被愧疚占据:“其实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个假女朋友。” 裴清让哼笑道:“不解释,就连假女朋友都没有了。” 这辆车本来是很宽敞的,可为什么对视的瞬间,她觉得空气稀薄。 “晚上没吃多少,要不要尝尝这个?” 林姰真的很饿,可又觉得,如果裴清让是因为自己提了一句去买的,那她欠下好大一个人情。 而他仿佛会读心术:“不用有负担,是裴樱要吃,这份是顺便多买的。” 那就好,林姰在心里记下,妹妹喜欢柠檬口味,她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柠檬甜品,下次要买给妹妹。 她的眼尾轻轻一弯:“那我就不客气啦。” 晚饭的确没吃几口,现在已经饿得要命。 包装拆开之后,柠檬酸甜香气扑面而来,吃下第一口,嘴角就已经有了上扬的弧度,绵密的甜沁人心脾,甚至心脏也像是被什么冷不丁触碰了下。 从英国飞中国的航班,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算一算,他应该是刚下飞机就赶来…… 车内光线昏暗,男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面孔冷白俊秀,松散的衬衫领口,露出平直深刻的锁骨线条。 那块的皮肤白,如果有吻痕,会特别清晰。 他就在这时偏过头睁开眼睛,和心猿意马的她对上视线。 “林姰。”裴清让的声音里倦意浓重。 她“嗯”了一声,声音和心脏一样都变得又轻又软。 月光如流水,笼着男人透着醉意却依旧清澈的双眼:“现在呢,还要不要跟我继续?” 第8章 我暗恋你 ——要不要和我继续? 这位哥平日里见他,都是衬衫西裤,冷静清明,林姰第一次见他喝了酒的样子,黑色碎发落在额前,嘴唇很红,而那双染了醉意的瞳孔,浸过泉水般、清澈又亮,看人的时候仿佛带着钩子。 空气稀薄,心尖像有小鱼摆尾,林姰“嗯”了声。 如果不是他出现,她今天晚上肯定会被灌酒,虽然她的酒量不差,但不代表她愿意被一群男人当下酒菜。 “谢了。”林姰非常郑重地说。 裴清让嘴角若有似无勾了下,人懒散靠在座椅上,微微后仰,质地考究的衬衫也有了凌乱的褶,领口敞开着,脖颈和喉结的线条格外肆意。 “那打个商量。” 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林姰撇开视线:“什么?” “以后不要轻易说结束。” 裴清让好像真的很累,以至于说话语气变得很轻,轻而撩人,那么普通的字眼,都像情话。 更别提密闭的空间里,鼻尖都是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沾了酒气更显蛊惑。 空气好像在升温,林姰悄无声息开了下车窗:“行,毕竟再找人合作也挺难的。” 裴清让嘴角一弯,没有再说话。 这时手机震动,林姰接起电话。 崔女士在电话那边问:“方不方便去辅导班接一下你弟?家里来人了我走不开。” 林姰应下:“好,这就去。” 林姰有个弟弟,今年十岁,她高考出国那年妈妈怀孕,她回国之后家里就多了个弟弟。 辅导班到家不过几步路,小时候她去学书法离家更远,怎么换成弟弟就格外需要担心。 有些事不能细想。 林姰接到弟弟,把他安全送到家,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出租屋。 家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两双陌生鞋子,说笑声近在咫尺。 林姰走进客厅,大伯母和堂姐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红通通的请柬和喜糖。 原来是堂姐要结婚,林姰跟大伯母问好,又对堂姐说了恭喜。 大伯母笑呵呵道:“这是加班刚回来?” 酒局可比加班恶心多了,林姰“嗯”了声,不想多说。 大伯母“啧”了声:“私企这点就很不好,老板说什么是什么,你不听话随时随地可以开掉你。” 林姰的堂姐只比她大几个月,因为老林家重男轻女,大伯母带着不甘心给女儿取名胜南。 她们同年上学同年毕业,每年去爷爷奶奶家两人总被拿来比较,从小升初考试成绩比到高考成绩。 林姰处处压表姐一头,直到她瞒着所有人出国,而表姐听从家里安排读了省内二本。 那年大伯母扬眉吐气:“学习再好不听话有什么用?一个女孩子竟然敢瞒着家里人跑到国外,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 林姰读研那会,堂姐考了上了民政局的公务员,大伯母更是鼻孔朝天,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也开始以这个大孙女为荣。 也就是这个瞬间,林姰蓦地想到裴清让,他身上从来都没有惹人讨厌的优越感,甚至大多数时候有种听之任之的随和,所以跟他相处很舒服。 现在她已经很累,不想继续社交,本来要走,却被妈妈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坐到妈妈身边当一个不高兴的花瓶。 “好在是钱多,一年四十万,年纪轻轻的加班就加班吧,”妈妈笑道,“胜南本科毕业三年拿的还是最低档工资吧,一年有十万?” 第19章 伯母脸色微变,不紧不慢道:“好在她的对象是公务员,公公婆婆也是,多少能帮衬些。” 崔女士问:“男孩在什么单位工作?” “管委会,”堂姐压不住嘴角的笑,“前阵苍梧科技总部落户晏城,市里给了几十个亿,就是他们管委会出席的。” “林姰,不要眼光太高,到三十岁就不是你挑别人,是别人挑你了,”大伯母转过头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要不让你姐夫给你介绍个公务员男朋友?体制内旱涝保丰收,起码稳定。” 崔女士喝了口茶,淡淡道:“不用,她有男朋友了。” 大伯母肉眼可见的紧张,偏还要装作不在乎:“做什么的?” 崔女士:“在芯片公司上班。” 一听不是体制内,大伯母又放松了:“私企钱多但是不稳定,说裁员就裁员。” 崔女士笑了笑:“那男孩本科是清华的,就算被裁员找工作也是人家争着抢着要的。” 好在妈妈在体制内,不知道裴清让这个名字在芯片行业代表什么,肯定也没有上网搜索过…… 不然现在会说:不是他被开除,是他开除别人。 堂姐接过话茬:“清华又怎样呢,苍梧科技的老总就是清华的,高学历高智商长得还特别帅,还不是被人拍到和女明星同游英国……” “这种各方面都是顶配的男人,完全是小说里的霸总配置,现实生活中一定不会收心结婚,等玩得差不多了就找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婚后肯定还是各玩各的。” 堂姐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你一定要对高学历高收入的男人祛魅,越有钱的男人玩得越花,我在民政局上班,见得太多了。” 林姰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是他玩我,还是我玩他呢?” 堂姐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有些挂不住。 “时间不早了,请柬送到,我们也该回家了,你是不知道准备结婚多麻烦呢,彩礼家里都堆满了……” 大伯母拉起堂姐,对林姰说:“过几天姐姐的婚礼,一定要带男朋友来。” - 翌日,林姰照常上班。 公司大楼好像自带结界,什么人进去都会变得死气沉沉。 整个白天她都在和研发掰头,整理好的需求拿给研发,研发总找各种理由推辞实现不了。 刚坐下准备喘口气,陈万豪叫住她:“方总让咱俩梳理手里的项目情况形成汇报,你的部分写完了吗?” “写完了,正准备发给他。” 陈万豪:“那你把报告发给我吧,我把我的部分加进去。” 林姰没有多想,打开邮箱点击发送。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打卡,方茂森从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向陈万豪:“你的报告写得非常不错,从自身工作到竞品公司,再到当前车厂状况,分析得很透彻。” 林姰一怔,方茂森说的这些内容,明明是她写的。 陈万豪面无愧色故作谦虚:“是方总您领导有方。” 林姰收起东西准备离开,方茂森悠悠说了句:“万豪,还不下班啊?你看林姰包都收拾好了。” “我工作效率高,上班不给漂亮女主播打赏,下班就不浪费公司水电了。” 陈万豪脸色铁青,林姰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走出公司,她才看到妈妈的微信消息:【胜南结婚的事跟小裴说了?亲戚朋友都在,正好把小裴介绍给大家,不然你大伯母还以为是你编的假男朋友。】 那大伯母还真以为对了。 妈妈和大伯母斗了大半辈子,林姰自己都不想参加堂姐的婚礼,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更不想把无辜的裴清让牵扯进来。 她几次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几次又删除,不知如何开口,莫名烦躁。 下班时夕阳漫天,林姰戴上耳机准备散个步再回家。 等回过神,那栋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老房子,已经近在咫尺。 隔着铁门,好像还能看见外婆坐在无花果树下,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等她的宝贝阿姰从学校跑回家。 “林小姐,你又来了啊。” 林姰回神,院子里没有无花果树,也没有等她回家的外婆,空荡荡的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却不见半分住人的迹象。 她想不明白,明明没有什么投资价值的老房子,怎么会有人高价买下来,买下来却又不在这里住。 物业要保护业主隐私不能随便告知,所以她会时不时来碰碰运气,惹得新搬来的邻居都认识她了。 邻居这次又提供新的情报信息:“一直有保洁来打扫通风,不过前几天下暴雨漏水,来过一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 林姰感激道:“谢谢您帮我留意。”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沿着当初上学的路,走出巷子口。 拐角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林姰靠边站定,垂着眼睛想到底怎么和裴清让开口。 “林姰。” 她倏然抬头,隔着降落的车窗和车里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的车、身上贵得吓死人的西装、和冷白手腕上的那块表,和这片老旧居民小区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 “路过,你呢?” 林姰不信,但也懒得追究:“下班散步。” 想起那天饭局上他帮自己出的气,还有那盒漂洋过海没过赏味期限的柠檬雪糕,她跟他提议:“吃饭了吗?一起吃个晚饭?” 第20章 “好。” 林姰不知道请一个上市公司老总吃什么才不算寒酸:“日料还是西餐?” 其实这两样她都不喜欢,她喜欢吃辣,不喜欢没有味道的东西。 裴清让打方向盘,黑色越野开出狭窄的巷子,视野骤然宽阔:“附中后面那家川菜?” 林姰眼睛一下就亮起来:“我高中的时候最喜欢那家川菜了!”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就那家吧。”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来吃过。 没想到,老板还认识她:“好久不见你了。” 在看到她身后的裴清让时,老板理所当然误会他们是一对:“他倒是常来,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姰没想到这么巧,高中时她常来的餐馆,后来他成了常客。 “你也喜欢这家?” 裴清让“嗯”了声。 桌上手机震动,崔女士再次发来信息催促:【你堂姐婚礼,小裴有没有时间跟你一起来?】 林姰放下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裴清让,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裴清让抬眼:“怎么。” 林姰:“我堂姐结婚,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好。”他甚至没有问是哪天,就答应下来。 林姰长舒一口气,吃饭吃得超级香。 只不过她对面英俊的男人,不管看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发现他并不是很能吃辣,所以又让老板加了一份青菜,特意嘱咐不要加辣椒。 起身结账的时候,老板说你男朋友已经结了。 她蹙眉:“说好我请客的。” 裴清让只随口回应“下次”。 月亮悬在天边,春末夏初,隐隐有蝉鸣。 “堂姐婚礼的时候,亲戚朋友都在,我们要不要串一下口供?比如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我怕有人会问。” 裴清让听之任之:“你说了算。” 既然要编理由,那就要好好编,可不能随随便便被人发现漏洞,林姰陷入沉思。 权衡利弊?条件合适?这是相亲的现实套路。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这是祝余的小说套路。 她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会因为什么在一起。 现在需要一点浪漫细胞的时候,林姰体会到祝余卡文的痛:“怎么才能编一个浪漫纯情又靠谱的答案呢?” 裴清让轻嗤:“你要求一点不高。” 林姰仰起脸,那双倔强冷清的眼睛里,难得有种恳求的意味:“帮忙想个理由嘛,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着她:“之前不是编得很好吗?” 带着松弛笑意的嗓音落在耳边,有些轻、有些软,让她的耳朵尖如同被羽毛扫过,有些痒。 林姰想起自己跟妈妈虚构男朋友的时候,什么高中同学、什么同学聚会久别重逢、什么他被自己迷晕了总部都迁来…… 现在代入裴清让,真是太厚脸皮了太敢想了。 “那不是被逼的吗?”林姰齿尖咬着下嘴唇,“那你扯个理由,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裴清让双手抄兜,微微俯身看着她,那双眼睛带笑的时候风流气很重,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转。 他开玩笑似的,有点痞气又带点温柔,薄唇开合一字一顿说道:“比如,我暗恋你很多年?” 第9章 错过的人 ——比如,我暗恋你很多年?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姰怀疑自己穿进了祝余的先婚后爱小说,什么男主暗恋女主很多年,以假结婚为名,徐徐图之。 然而现实不是小说,更何况同学聚会上的真心话大冒险,裴清让明确说过在场没有他喜欢过的人,他们一个被催婚,一个是不婚主义,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阴差阳错。 林姰还是跟裴清让谦让了一下:“是不是我暗恋你更合理一些?” 裴清让撩起眼皮,有些好笑道:“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暗恋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 林姰完全理解不了暗恋这回事,喜欢就要得到,不表白怎么知道行不行? 行就行不行就下一个,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去喜欢另外一个人? 有那个时间,多读点书多赚点钱不好吗? 她皱着眉心想了半天,一如高中时遇到难解的题。 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那张好看的脸,甚至有时候被美貌冲击到头脑不清,在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脖颈、喉结、手臂青筋时思想不那么纯洁。 在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小痣时,想过他身上其他位置是不是也有,在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锁骨时,觉得那里皮肤白有吻痕会很清晰。 说起来有点渣,那只是一种不介意亲密接触的见色起意,远远到不了心动的地步。 裴清让散漫带着点无奈,低头看着她说:“撒谎都不会,到时候遇到刁钻的问题,推给我就行。” 林姰甘拜下风,完全是谈合作寻找最优解的态度:“那你暗恋我吧。”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好。” 林姰想了想,哭笑不得:“这也太扯了。” 裴清让垂眼,眼睫漆黑:“为什么很扯?” “你怎么可能暗恋我呢?” “为什么不可能。” 林姰心道你是对你自己一点数都没有,都说“普信男”,裴清让真是跟这个词完全不沾边,他身上的干净或许是因为谦卑的底色。 第21章 月光笼着他修长利落的身形,没见过谁比他更适合西装,个子高肩背又直,看起来特别挺拔,长得太有攻击性了,骨相端正,瞳孔漆黑透着一点蓝灰,五官刀刻一样锋利,站在那里气场凛冽极其英俊。 林姰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不可能暗恋自己、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卑怎么写,也从来不会看轻自己,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暗恋、喜欢这种纯粹热烈的情感,是不会发生 在她身上的。 “回头时间地点我发你手机上。” “嗯。” - 林姰到家才看到手里有无数未读短信,来自崔女士。 对话框里显示的最新一条是:【看到立刻回电话!】 林姰直接拨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被妈妈接起来,应该是一直在等她。 “妈,有什么事吗?” “你跟我说说,小裴在公司里是什么职位?” 崔女士语气严肃,林姰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看你姐在咱家群里发的视频,那里面的男人是不是小裴?” 林姰保持电话接通,点开微信家族群。 堂姐在群里发了条链接:【苍梧科技创始人裴清让和女星同游英国举止亲昵疑似热恋中】,照片里的男人高大英俊单一个侧脸就能看出是个顶级骨相的帅哥。 堂姐还在下面说:【科技行业也是很乱的呀,高学历高收入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堂姐夫立刻出来回复:【我向组织保证,会一直对老婆好的!】 下面七大姑八大姨捧场:【公务员素质就是高!不愧是国家检验过的对象!】 给谁看的,不言而喻,林姰都被气笑了。 林胜男也太把她当回事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她身上找优越感呢? “是不是小裴,说话。” “是。” 毕竟长成他这样的不多。 那个高鼻梁长睫毛。 那个宽肩窄腰大长腿。 “他是苍梧科技的创始人?” 眼看着瞒不过去了,林姰索性承认:“是。” “那他这是怎么回事?” “翁惠跟我是一个高中的,高中同学见面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营销号乱写博人眼球罢了。” “那他为什么不澄清?” “根本不是事实,为什么要自证?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受害者吧。” “你堂姐把新闻链接都发到咱家群里了,他不澄清不就是默认?到时候亲戚朋友怎么想你?” “爱怎么想怎么想呗,在乎那么多累不累。”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崔女士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激动。 “林姰,咱家的情况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再差也是个公务员家庭,你找对象找高学历高收入的没问题,但是这个小裴跟咱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吧?” “整个老林家、几十口人的工资加起来,都没他个税缴的零头多吧?人家什么样的女孩接触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他找你是图什么?” 这番话,倒是像一个爱女儿的妈妈了。 图什么,图她真的不喜欢他啊,这不就省了很多麻烦。 林姰没什么情绪地反问:“您的意思是让我跟他断了?断了之后呢?我可以不相亲不结婚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崔女士立刻制止:“婚还是要结的,哪有人不结婚呢?那不是让人笑话?” 林姰无声笑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父母是爱你的,但是也没有那么爱。 行啊,断就断呗,有什么所谓。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裴清让,假结婚对象,换成张三李四王五都是一样。 只是这个瞬间,蓦地想到那份漂洋过海的柠檬甜品,和男人疲惫到极致时散漫也温柔的声音:“打个商量,以后不要轻易说结束。” 明明他才是那个权势地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在她这里,就变成随时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 但现在这个局面带他参加婚礼的话,很难不被认出,难道要让他一个人一个人解释吗?他那么骄傲的人。 “可能是我逼你逼得太紧了,”崔女士难得良心发现,最后轻叹口气:“你和小裴还是趁早断了吧。” 林姰透不过气,起身把客厅的灯按开,视野骤然明亮后,又去阳台打开窗户。 她租的房子的隔音不怎么好,住的又是二楼,楼下住户说话的内容有时候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在她开窗这一刻,车门带上的响声无比清晰,紧接着是引擎发动。 意识到什么,她循着声音看过去——送自己回家的黑色越野,直到这会才发动。 就好像一直在等,等自己开灯,确认自己安全到家才离开。 而他一直在等的这个人,遇到一点麻烦下意识的反应,是放弃他。 目光跟随那抹亮光,林姰心脏莫名酸软。 那句“断就断呗”原本已经到嘴边,在这个瞬间变成一意孤行的:“我不要。” 崔女士语气严肃:“那你想怎样?” 林姰满不在乎:“起码裴清让长得好看啊,等什么时候我腻了他再说吧。” 他就只是长得好看吗? 那张脸在谁身上都是绝杀,在他身上好像就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 第22章 “可不好看我会吃不下饭。” 黑色越野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林姰挂断电话。 苍梧科技十七楼,电梯门打开,裴清让指尖勾着车钥匙走出来。 李明启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大喇喇坐着没当自己是外人:“最开始发视频的几个营销号,都是翁惠公司旗下的,法务部门已经跟她们那边取得联系,要杀要剐全凭您心情。” 他对裴清让这个招桃花体质感到很无奈,又不是娱乐圈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热度,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大家背地里都说,要是哪天资金周转紧张,就把裴清让送去出道,都不用包装立人设,那脸那气质那气势放到娱乐圈都是降维打击,养活一个公司不成问题。 之前生产手机芯片的时候,市场部也想过让裴清让去代言,有热度不说还能给公司省下代言费,被裴清让温和地嘱咐:“滚出去。” “你怎么想,这次还是冷处理?你有热度,苍梧的芯片就有热度,公司的宣传费用都省了。” “我会自己找个机会澄清。” “你不是说人不需要自证吗?” 李明启震惊,这完全不是裴清让的行事风格,而且他一个搞芯片的又不需要什么女友粉、老婆粉,有那么点花边新闻也很无所谓,又不影响财务报表和股票价格。 裴清让淡声:“不想惹人不高兴。” 虽然那个人毫不在乎。 那天他一下飞机就看到她的信息,说“我们不要继续”。 李明启想了想读书时那些因为裴清让哭过的女孩子:“报应啊,报应。” 庆功宴都不参加也要飞回去参加的同学聚会,红着眼睛从英国飞回来也要参加的酒局应酬,甚至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都作废…… 李明启笑得不怀好意:“裴清让啊裴清让,没想到你也有栽的时候啊。” - 三天后,这一年的世界汽车大会在晏城举办。 车企、芯片公司、算法公司纷纷参会,展示最新科技成果,半壁江山都是清华系,苍梧科技作为芯片行业的头部玩家,位列其中。 前期刚发布的车规级芯片「图南一号」上市供货,彻底终结座舱芯片被进口芯片垄断的局面,对整个行业影响深远,成为本次大会最受瞩目的产品。 裴清让代表苍梧科技发言,他看起来和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甚至不像是一代人,他一上台全场噤声,好像一下把汽车大会现场变成秀场。 男人眉眼漆黑而面孔冷白,一身高定西装贵气逼人,那气势太凛冽,奢侈品男模拼命凹出来的高冷在他身上与生俱来,宽肩长腿和逆天的比例,让人一时不知道该看哪——是看他的脸还是他的腿,手也是惊人的漂亮。 在别的公司的老总不遗余力宣传产品、对奋斗史侃侃而谈时,他仍惜字如金,简要介绍「图南一号」在算力和性能上的突破、以及量产供货状况,声音好听死了。 林姰所在的乐游科技也参加了这次大会。 她坐在台下,人还没从美貌中回过神,裴清让就已经结束发言。 之后的记者提问环节,他更是游刃有余锋芒毕露,完全就是意气风发的具象化。 赵然在她耳边低语:“我不敢想象和他亲嘴有多快乐!” 林姰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薄而清晰的嘴唇上,老脸一红。 “裴总,等用上「图南一号」的汽车量产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请翁惠来代言呢?” 他和翁惠的绯闻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翁惠自带热度,也许还有幕后推手推波助澜 炒热度,再加上裴清让那堪称“小说男主照进现实”的顶级配置,热度很难下降——甚至都蔓延到老林家的微信群了。 但林姰仍觉得,在汽车大会上影射私人问题非常冒犯,裴清让肯定不会回答。 男人俊脸覆着霜雪,往那一站就是个冰山帅哥,却破天荒回应了:“没有。” 记者蹬鼻子上脸:“是翁惠在您眼里不够好吗?” 裴清让抬眸,眼睫漆黑,目光淡漠锐利:“在翁惠的影迷心里她是最好的,正如在我这个凡夫俗子眼里,我女朋友是最好的。” 林姰呼吸一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那冰冷的嗓音好像不自觉变得轻而柔和。 同事赵然抓住林姰的手臂:“他女朋友谁啊?不敢想象如果每天在这样的男人怀里醒来,我会是个多开朗的小女孩!” 裴清让那张脸太过招摇、太犯桃花,林姰也曾无意刷到过他的绯闻,但他从不澄清。 媒体对此评价:裴清让这个人轻狂至极,因为足够强大,所以从不自证。 这个问题他本来可以不回答,说与今天的发布会主题不符合,也可以“和产品定位不符”这样官方的理由,敷衍掉。 他却直接接过这个问题,回答了他从不回答的隐私问题,主动提及“女朋友”三个字,无异于自己把自己撕了一道口子给媒体,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尽情窥探我的隐私。 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林姰的胸腔有沉重的撞击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台上发言的人。 这些年裴清让的采访中规中矩言简意赅,眼下,记者们为了写出博人眼球的新闻,问题开始一个接一个—— “裴总和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呢?” 第23章 “高中同学。” “记得上次采访您,您还是单身。” “刚在一起。” “为什么高中同学现在才在一起呢?是顶峰相见还是暗恋成真?” 裴清让无声看向台下,人潮汹涌,视线无声交汇。 那一眼牢牢攥住了她的呼吸,让落在耳边的每个字音都清晰—— “十七岁错过的人,二十七岁,不想再错过了。” 第10章 我们领证 ——十七岁错过的人,二十七岁不想错过了。 有那么几秒钟,林姰的呼吸变得很轻,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十七岁那年他们刚刚高中毕业,上学的时候毫无交集,这十年也没有任何联系,学神就是学神,扯起瞎话也游刃有余让人信服。 也许,这句话裴清让根本就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他的白月光说的。 不然那道平日冷淡散漫的声线,怎么会那么温柔,温柔到让人心脏微微发颤。 苍梧应该把裴清让送去出道拯救一下内娱,毕竟这脸这身材这演技,不混娱乐圈热度都已经高成这样,稍微混一下完全就是爆火相。 记者嗅觉敏锐还想继续深挖,比如这个女朋友叫什么、做什么工作、是一个怎样的人,裴清让那冷淡锐利的眼神一扫,仿佛在说:适可而止。 工作人员适时阻止,裴清让的发言到此结束。 他往场下走的时候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手指白皙修长。 所以他的初衷,就真的是恰到好处地展现一点无关痛痒的隐私,从而和翁惠彻底划清界限,而他“女朋友”的隐私,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至于为什么要和翁惠划清界限…… 是不是因为她。 虽然「图南一号」是国内首款可以和进口芯片一决高下的车规级芯片,不需要额外的热度,就已经让资本纷纷上赶着给苍梧送钱。 但是有热度总是好的,他有热度,苍梧就有热度,股票价格就有热度,不然自媒体时代怎么那么多公司ceo开始走平民路线,拉近和网友的距离。 他本不需要这样做的。 同事赵然攥拳:“我就说!越帅的男人越专一!” 实习生粥粥尖叫:“他女朋友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那个瞬间林姰想到的却是,被这样的人暗恋着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个念头冒出的下一秒就被震动不停的手机打断了。 祝余截了新闻图发过来:【裴清让真的暗恋你啊?!】 就算没有串过口供、敲定如何糊弄家人,林姰也不会把裴清让的话当真。 更何况,他们敲定好的糊弄家里人的说辞,就是他暗恋她很多年。 对话框里,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祝余的激动。 林姰起伏的心绪很快就平静下来:【我堂姐要结婚,他需要陪我出席,我们之前讨论过,如果被问起“怎么在一起的”,就说他暗恋我很多年。】 她不相信也不关注感情这种事,在她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荷尔蒙分泌,荷尔蒙消失,都是生理现象,人不可能被激素控制一生。 而自幼在幸福家庭长大的祝余,感情丰沛向往爱情,即使被林姰浇灭了兴奋,也不影响她从中获得灵感。 【我的小说要这么写!男主是真的暗恋女主,女主也是真的不喜欢男主,所以每次男主说真心话,女主都不当真。】 任何一点生活的边角料都能成为小说作者的灵感来源,了不起。 林姰:【女主不喜欢他,他为什么还要喜欢女主?而且女主不喜欢他,怎么会变成喜欢?】 她不相信日久生情,只知道第一眼没感觉的人以后也不会喜欢,那颗二十七年没有动过的心,几乎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会跳的石头。 祝余:【啊啊啊你是真的不开窍!】 林姰承认自己不开窍,也不想开这个窍。 她见过的下场最惨的“恋爱脑”,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妈崔女士。 崔女士嘴上催着她结婚,却在身体力行地教育她,在婚姻中失去自我有多可怕。 她爱妈妈,心疼妈妈,但绝对不会成为妈妈。 消息通知栏又有新消息。 【我那天得知小裴的身份,实在太震惊,让你和他分开是我太冲动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林姰回了个不想多说的问号。 【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汽车大会的视频,我不想刷到都难。】 他的发言才过去多久? 只要能吸引人的眼球,营销号肯定倾巢出动了。 林姰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继续道:【小裴都说他暗恋你十年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小伙子真是越看越帅越看越招人喜欢,那个矮个子秃顶倭瓜怎么跟小裴比呢?】 【矮个子秃顶倭瓜?】 【你堂姐夫。】 明明崔女士之前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有一半连那个“矮个子秃顶倭瓜”都不如。 崔女士喜滋滋:【我已经把新闻链接发到群里了,但我没说那是我女婿。】 林姰无可奈何,点开老林家的群,消息刷屏速度之快,她都要看不过来了。 最开始,是从不在里面说话的妈妈转发了一条链接,新闻标题是——【这个世界是一本暗恋文!苍梧老大裴清让暗恋自己的高中同学十年】 第24章 紧接着,是群里被催婚折磨的小辈们炸了锅—— 【看到没?以后给我介绍对象照着这个标准!!!】 【他女朋友天天对着这么一张帅脸也太幸福了啊啊啊】 【又帅又深情!请多一点这样的帅哥洗洗眼睛好吗?!】 大伯母:【平平淡淡才是真,女孩子不要眼光太高,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颜控崔女士在下面回复:【男人还是要找帅的,俗话说得好,丑人多作怪。】 林姰只觉得疲惫,手机锁屏,放回帆布包。 - 堂姐的婚礼在周六。 这一天结婚的新人太多,所以只订到晚上的宴会厅。 这种略显隆重的场合,林姰衣着跟平时无异,没什么场合值得她盛装出席,口红都懒得涂一下,这种超绝的随意松弛、只因她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浓密的长发散着,穿一条没有图案的黑色长裙,她身高172又常年健身,手臂肩膀都有锻炼痕迹,自然无需妆扮穿什么都好看。 原本和裴清让说在酒店门口集合,裴清让说做戏做全。 下楼时他的车已经停在楼下,男人简单的衬衫西裤就已经足 够赏心悦目。 从地下停车场往宴会厅走时,林姰看了眼裴清让,欲言又止。 他眼神询问:“怎么?” 林姰抿唇:“我们是不是看起来太不熟了点?” 他们中间的距离,走两个人有点挤,走一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哪有刚谈恋爱的热恋期情侣这个样子? 好像都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裴清让:“那怎样才能看起来熟悉一点?” 林姰垂眸,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像是上好白玉,光是看着都有种偏冷的质感,看起来好像很好牵。 说不清这一刻想要牵他手的冲动,是因为情势所趋还是荷尔蒙作祟,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见色起意也得有个度不是? 现在你就想牵人家好看的手,以后你还想做什么? 而且,裴清让根本也没这个意思不是吗? 林姰若无其事道:“算了,没人会看我们。” 离举行婚礼的宴会厅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里面的音乐声。 裴清让停住脚步,一只手里拎着黑色西装外套,另一只手臂曲起。 他看向她:“这样能看起来熟悉一点吗?” 某根神经仿佛被一瞬拉直,林姰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挽上他的手臂。 白色衬衫的布料挺括考究,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现在在自己的掌心,而随着她的手指轻轻收紧,能感受到布料之下的手臂和体温。 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硬,好像真的非常有力。 心跳莫名慌乱一拍,这大概是两人最近最近的时刻,鼻尖是他身上的清冷香气,仿佛萦绕在她的心尖。 她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再好的朋友如祝余,学生时代也不会手牵手去厕所,即使是女同事,也不喜欢距离太近、碰到肢体、甚至是摸一摸头发。 如果是男性,不小心碰到就会本能地觉得脏,夸张到如果哪个男同事不小心坐了她的办公椅、她都要悄悄用消毒湿巾擦一遍才行。 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洁癖在遇到裴清让就不做数了?甚至,还有些喜欢这样心跳在慢慢加速的感觉,陌生新奇,前所未有。 因为他太干净像个无菌体吗? 还是荷尔蒙作祟的生理吸引? 有眼尖的亲戚已经看到她了—— “哎呀林姰来啦!” “你堂姐比你就大几个月都结婚了,你可要抓紧咯!” 林姰敷衍应下。 婚礼还没开始,新郎和大伯父大伯母一同迎接宾客。 大伯母看到裴清让,嘴角笑意明显一僵,马上又笑着:“这就是林姰的男朋友啊。” 林姰还没有说话,堂姐夫已经伸手和裴清让握手:“裴总。” 大伯母诧异一瞬,目光落在裴清让脸上,突然想起前几天崔美珍转到家族群里的视频,满眼震惊和不可思议。 裴清让:“恭喜。” 他显然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场合下见过这个人,但是教养使然,人很彬彬有礼,但也淡漠疏离。 “裴总您好,”堂姐夫甚至有些毕恭毕敬了,“前段时间苍梧总部落户晏城,上台讲话的是我们单位一把手,当时我负责会场布置。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实在是惨烈,大伯母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 林姰不是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的人,只是挽着裴清让的手臂:“伯父伯母姐夫,我们先进去了。” - 婚礼仪式拉开帷幕。 林姰对婚礼无感,即使是不懂事的小时候也没有做过穿婚纱的公主梦。 宴会厅遍地假花造景,光线梦幻,她只是安安静静坐着,表情淡漠置身事外。 甚至在父亲把女儿的手交到新郎手里、在场无数人为之感动落泪的时候,她只觉得荒唐:为什么是把新娘交来交去,不是把新郎交来交去? 耳边司仪不遗余力地煽情,告诉新郎:“新娘将和你结为夫妻,和你一起赡养父母,为你生儿育女。” 就连新郎新娘的好友被请上台,给出的祝福也要跟一句“早生贵子”。 可是赡养父母,生儿育女,到底哪一个字能跟美好挂钩呢? 第25章 林姰知道自己对婚姻的偏见很深,但是并不想改变这种偏见。 看到女孩子结婚,只会觉得:又一个好姑娘好日子到头跳进火坑了。 她百无聊赖,坚持到尾声,看起来比熬夜准备的新娘新郎还要困倦。 终于熬到了扔手捧花的环节,平时参加朋友婚礼,这种时刻她都会后退、生怕那捧花落到自己手里——当然,如果扔的东西寓意发财、升职,那她一定会努力抢一下,搏个好彩头。 偏偏堂姐在这个时候拿起话筒,笑着说:“我想把手捧花送给我的妹妹,林姰。” “今天妹妹和未来妹夫都在场,我又刚好在民政局工作,妹妹妹夫什么时候结婚?我加班给你俩□□。”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姰这里,起哄声一片。 无妄之灾,林姰接过手捧花,都要被气笑了,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办啊。 本来,她是完全、完全没有想过领证这回事的,假结婚就不要涉及法律层面,到时候牵扯不清太过麻烦。 而且对于裴清让来说,手里的股权资本错综复杂,结婚离婚必定要涉及财产分割。 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她的堂姐就在民政局工作,如果不领证,到时候假结婚的事情怕是要瞒不住。 堂姐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点到她的名字,怕是笃定她和裴清让走不到最后。 “对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喝完你堂姐的喜酒可就等着和你俩的了!” “今年老林家可真是双喜临门,等明年一家再抱上一个大胖小子!” 不是,催婚还没催明白,怎么就跳到催生了?! 这些新婚祝福能别围绕着女生的子宫吗? 真不觉得冒犯吗? 崔美珍女士今天笑容满面,也借着这个机会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早知道就说裴清让有事来不了了,平白无故给他惹出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裴清让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语气平静:“我都行,林姰说了算。” 林姰震惊,脸上写着:你疯了吗? 这是不是演得太过了啊? 领证不怕到时候离婚我分你一半财产啊? 都不用一半,就一点点零头都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当着一桌亲戚,她不好表现出来。 而婚宴又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林姰低声跟裴清让说悄悄话:“我们出去走走?” 酒店临近江边,晚风吹拂,倒是很舒服,就是春末夏初昼夜温差还在。 林姰身上的裙子是无袖,忍不住轻轻蹭了下手臂。 只是在她意识到冷之前,他手里的外套已经递过来:“穿着吧,省得冷。” 他可能真的很喜欢c家的衣服,性冷淡风太契合这人身上的清冷劲儿了,一般人还真穿不出那个味道。 这一幕有些熟悉,那年的五月舞会,也是c家的西装外套,也是如同雪天推开窗的香气。 也就是这个瞬间,林姰意识到,这件外套裴清让一直拎在手里,并没有穿的意思。 会不会是,专门给她带的? 想多了吧? 林姰把衣服披在肩上,轻轻拢了拢领口,独属于裴清让的气息铺天盖地。 她第一次直白体会到两人的体型差和身高差,他个子高但是人很清瘦啊,怎么穿在他身上剪裁合体的西装,在她身上竟然这么大,肩膀宽出来这么多,下摆已经快到大腿中部。 夜凉如水,她不知如何措辞,索性开门见山。 “领证对于你来说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要涉及财产、股权,结婚之后的收入还会变成婚后财产。” “但是我堂姐就在民政局工作,假结婚不领证一定会被她知道,你也看出来了,她妈妈跟我妈妈不对付,所以她对我也有点幼稚的敌意。” 裴清让垂下视线。 宽大的西装外套衬得她脸更小,眉眼倔强不温柔,嘴唇看起来很软,却也总是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而在他开口之前,她已经做好决定:“所以裴清让,我们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已经分手?” 虽然到时候她肯定会被亲戚议论、被当成攀高枝失败的反面教材、被亲妈逼着继续相亲,但是比起领证给裴清让惹出来的麻烦,可以算是不值一提。 林姰说完,半天没有回音。 这人是不是一心搞研发导致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毒打啊? 难道他不应该为她不图财不图色庆幸吗? 他可是裴清让啊,离婚分他一点点资产都能这辈子躺平不上班! 但是正直、善解人意如她,半点没有心动! 甚至愿意顶着自己被蛐蛐的压力,让他没有任何损失哎! 当她抬头,撞入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睛。 裴清让长睫低垂,下颌线清晰冰冷,低声喊她的名字:“林姰。” 他勾着嘴角,那弧度带几分自嘲:“我好像可以被你随时放弃。” 林姰怔住。 他的字音明明咬得很轻,语气也清淡没有情绪,可落在心上,却有重量一般。 无端端,听得人难过。 好像确实是这样。 第一次被妈妈误会,她说可以找个理由说分手。 第二次被拍到和女明星在一起,她说不要继续。 第三次是现在,面对要不要领证的问题,她再一次提出分开。 第26章 但林姰觉得自己没有错啊,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我是为你着想,当然你要是不介意领证的话,我也行。” 她不需要婚姻当保障,所以也不想要被婚姻捆绑,领证对她来说就是领证本身,没有什么附加含义。 “但是,”林姰眼里有很真挚的担心,“如果你配合我领证的话,还有一个对你来说不太好的事情。” 裴清让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领证,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再结婚就是二婚了,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事。”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相信还有人假结婚假到领了个真结婚证的地步。 “到时候我要怎么跟你老婆解释?她能信吗?” “老婆?”裴清让把那两个字音咬得轻而带笑,“我老婆在哪儿?” 林姰无语看他一眼,心说你不是有个什么白月光吗? 她蹙着眉心,是真的为此犯难。 她到时候跟月光姐说,我们虽然结婚领证了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光姐能信吗? 裴清让曲起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不用替我担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额头留下他手指的触感,稍纵即逝。 “可是,你到时候遇到喜欢的女孩子真的想结婚了,却是个二婚身份被人嫌弃怎么办?” 她是真的为他着想,瞳孔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裴清让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被她,还是被自己。 胸腔沉重的撞击感,落在空气中,是浑不在意的两个字:“不会。” “什么不会?” 男人眉眼锋利,神色淡漠,话音里尽是无所谓—— “不会遇到喜欢的女孩,也不会再结一次婚。” 第11章 会一直在 ——不会遇到喜欢的女孩,也不会再结一次婚。 他怎么会如此笃定? 她忘记了,裴清让是不婚主义,跟她还是不一样的。 她只是不喜欢婚姻,不喜欢随着婚姻而来的一系列麻烦,不相信会有人会纯粹热烈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如果有,或许她会愿意结婚,只是可能微乎其微。 可领证毕竟不是闹着玩。 林姰跟他讨论:“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裴清让无可无不可:“看你时间,我都行。” 一个上市公司老大结婚这么随便的吗? 还是因为他是不婚主义,所以跟谁领证都无所谓。 结婚到了法律层面,已经不是闹着玩。 就算她不做法务,也知道这其中要涉及股权、财产…… “结婚之前,我们互相出具征信报告、体检报告吧,还有,我会配合你签订婚前财产协议,假结婚不存在伤感情这一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提的。” 裴清让没有说话。 “你就庆幸我对你没有任何图谋吧,”对上裴清让的目光,林姰的眼眸清澈透亮,“如果我喜欢你,或者喜欢你的钱……” 裴清让:“怎样?” 林姰设想了一下:“你血本无归,我盆满钵满。”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拼命工作努力赚钱,不过是为了买下外婆的老房子,别人的钱她不感兴趣,也不想要。 裴清让浑不在意,无声勾了勾嘴角:“那我还挺幸运。” - 堂姐婚礼之后,林姰先去打印了征信报告。 工作之后每年体检一次,本着对自己、对裴清让负责的态度,她提前了今年的体检。 年纪轻轻最多有些当代社畜惯有的职业病,什么颈椎啊腰椎啊或者无关痛痒的结节,没想到医生的表情不太好。 原本不以为意的林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指着体检报告跟她讲:“你这个地方有个息肉。”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却让林姰心惊。 息肉是良性的无所谓,如果是恶性,那就要跟癌症产生关联。 她这个年纪本不至于往这方面想的,但外婆就是癌症走的,而癌症基因好像有遗传一说。 “是恶性的可能性大吗?” 话说出口,林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医生严谨,不会在没有看见检查结果的时候乱说:“这个要取出来做病理才知道。” 林姰紧盯着医生的眼睛:“如果是恶性的,我会怎样……” 医生拒绝给出不负责任的回答:“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明天来办理住院,先做个手术取出来。” 记忆中潮湿的雨天去而复返,她迫不及待推开外婆家的门,却猝不及防看见外婆的黑白遗照。 春末的空气冷如寒冰,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时间空间都静止,林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高考那年,外婆就是因为肿瘤离开的,恶性、晚期、来势汹汹、不给她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外婆是的话,她也会是吗? 林姰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灵魂漂浮在半空中。 直到出租车司机按下车窗大声喊——“姑娘,你还没付钱呢?” 林姰这才意识到已经到家:“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回到家,所有支撑溃败,林姰靠着门蹲下来,手臂环过膝盖,脸埋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第27章 手机屏幕在一片黑暗中兀自明亮,“妈妈”两个字,竟然让她鼻子莫名发酸,她从未如此期待听见她的声音。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你不回家吃饭吗?” 绵密的期待化作泡沫,黏在肌肤上一阵湿冷。 林姰低声说我忘记了,攥在手里的体检报告纸张锋利割在她的掌心。 “弟弟还一直等你回来吃蛋糕呢,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是不是礼物也没买?” 耳边的一切变得模糊遥远,在妈妈的牢骚声中,林姰捕捉到爸爸的声音:“想要乐高还是手办,姐姐不给你买,爸爸给你买。” 严肃如林军,竟然也懂了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林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小时候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等她长大了一些,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蛋糕,请爸爸妈妈吃。 爸爸面无表情:“好,生日快乐,爸爸还要去单位加班。” 妈妈也忙得要命:“我生你的时候受了那么大的罪,有什么好庆祝的呢?” 小小的林姰愧疚又难堪,认为是自己不懂事。 她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却总听奶奶说妈妈的肚子不争气让老林家绝了后。 那个时候妈妈来月经就会被奶奶骂,因为来月经就说明没有怀上二胎。 最后崔女士在四十岁的时候选择试管,她回国之后家里就多了个弟弟。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姰想说你的女儿检查出了问题,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 她想问妈妈你明天有事吗,可以陪我去医院吗?我有些害怕。 “妈妈吃蛋糕啦!” “好,妈妈这就来。”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那是一个温暖明亮的家。 父母是爱你的,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爱,是爱你还是更爱你的弟弟,重要吗? 不期待被爱就不会变得可怜。 林姰没有犹豫,挂断了电话。 她要怨恨吗,怨恨:为什么只给弟弟过 生日,不给我过生日? 怨恨从小管她吃住、给她提供优渥生活、让她走在哪都因为是局长千金不被欺负的爸爸吗? 怨恨被婆家逼到四十岁去试管、身体正在垮掉却不被体谅、仍在单位是专家的妈妈吗? 怨恨从小就喜欢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捧着存钱罐给她的弟弟吗? 天底下不被重视的女儿那么多,多她一个怎么了。 消息栏提醒邮箱里有邮件进来,裴清让的体检报告、征信报告,都按照她说的,已经发到她的邮箱。 她同样需要对他坦诚,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那最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耽误他找新的结婚搭子。 林姰附上自己的那份,点开邮件回复:“我的体检报告有些问题,明天手术后病理,出结果跟你说。” - 一夜无眠。 闭上眼睛,是迫不及待推开门猝不及防看见的黑白遗照,是外婆给她冷冻好却没等到她来吃的无花果,是十七岁第一次出国时,一个人走在机场频频回头频频期待,空无一人的身后。 她乏善可陈的二十七年里,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喜欢过人,没有赚很多钱肆意挥霍,也没有买回外婆的老房子,在院子里重新栽一棵无花果树。 窗外天光大亮。 她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害怕。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洗了澡吹干头发、换洗衣物,又给阳台上的花草绿植浇水,做好住院前的准备。 最后,出门之前,她来到厨房准备给自己煮一锅西红柿鸡蛋面。 林姰取出西红柿切块。 从小到大都是外婆给她做饭,唯一一次吃到她下的面条,水还没开就下锅,面条煮成浆糊,锅底还是糊掉的。 可外婆吃得好开心,吃得干干净净,说第一次吃阿姰做的饭。 也是最后一次。 视线变得模糊,指尖的痛觉尖锐不讲道理,血和西红柿汁水流到一起。 她放下菜刀去找创可贴,又不小心碰翻了打好的蛋液,脚趾碰到矮凳,疼得钻心。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林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房子不能再租给你了,你这周能搬走吗?” “合同不是规定到12月的吗?” “剩下的房租我们会退给你的,违约金也会支付。” “可是……” “我女儿要结婚了,我们老两口没地方住总不能去租房吧?就这周,抓紧搬哈!” 林姰拿纸巾包裹流血的手指,打开行李包,从衣服到拖鞋,再到喝水的杯子、洗漱用的牙具护肤品,连同发泄的眼泪,全部装进去。 成年人的崩溃并不是在一瞬间,是在崩溃之前,已经累积无数瞬间。 当门铃再次响起,林姰终于爆发:“我知道我会搬走的不要再催我了说不定我都活不到……”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目光定住,故作凶狠的眼睛里,眼泪夺眶而出。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脸很臭很不好惹,此时眼睛通红,也不在意裴清让是不是看到自己濒临崩溃的样子,很没好气地给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厌恶自己如此麻烦如此脆弱。 “你怎么来了?”尾音仍在发颤。 是不是要来跟她说,既然你生病,那这个婚不结了,合作到此为止。 第28章 好啊,那就结束吧。 裴清让垂眸,看到还没拉上拉链的背包,里面是水杯护肤品衣物,被主人乱糟糟气鼓鼓地塞在里面,意识到她已经一个人准备好了所有。 林姰做好心理准备,像个发脾气的小学生,眼睛盯着裴清让的嘴唇,她要抢先在他之前说结束,她才不要当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看见他薄而清晰的唇动了动,说出口的却是:“来当司机。” 林姰不可置信:“什么?” “难道要让你一个人去动手术?” 一个人去动手术是很大的事情吗? 强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疯狂寻找出口,忍着眼泪的眼睛发热也酸涩。 今天的裴清让怎么这么温柔啊,温柔到她不知所措。 她好努力才扯出一个不好看的笑:“就只是个微创,我一个人就可以。” 裴清让点头:“我知道,你最勇敢了。” 眼泪又快要出来了,林姰低着头,不想被看见:“那你还来。” 那道平日里冰冷的视线放得轻而又轻,难得带了哄人意味:“是我不想你一个人。” 有人陪的时候,恐惧也可以一分为二吗? 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没有那么刺鼻,那些痛苦的呻吟也可以屏蔽,就连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手心也不再有冷汗。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裴清让将她拉到身后:“我是家属,您和我说。” 他明明长了一张很不乖的脸,怎么这个瞬间,会让她觉得安心。 脑海蓦地冒出从未有过的念头:跟他结婚应该挺好的。 - “裴清让。” “嗯?” 手术前,林姰换上了病号服,脸庞白净,头发绑起来露出额头。 害怕也不会让该有的痛苦减轻半分,她语气轻快地开玩笑:“我外婆就是癌症,这个好像会遗传,幸亏我们还没有领证,不然你真是亏大发了。” 裴清让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得要命——像那些陪孩子来手术的父母。 修长手指曲起,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只是需要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姰脸色苍白,偏要笑着说一句:“一会儿我进去,你就去忙正事好了。” 她很怕给人添麻烦,如果别人对她好,总要想着怎么还回来,欠人人情最伤脑筋。 “现在就是正事。” 林姰抿唇,她不想欠人情,欠下人情就要留有余地被束缚,所以她喜欢自己的人际关系干干净净。 裴清让似乎看透她的想法,又似乎是怕她自作多情:“再找一个人假结婚也很麻烦。” 手术马上开始,林姰就要进去。 回头的那一刻,像是十七岁出国时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 她频频转身,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没有人来送她,也不会有人来送她。 人潮汹涌之中,好像有人喊她名字,像她绝望至极、难过至极产生的幻觉。 只是这次回头,裴清让站在那里:“我在外面等你。” 她扯出一个笑来,无声用嘴型说:“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来。 让我这次身后不再空无一人。 手术无影灯开到最大,意识变得混沌不清。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竟然是他说——我是家属,您和我说。 再之后,坠入无边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姰迷迷糊糊自己漂浮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找不到落脚点。 那个地方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她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好像下一步就要踩空。 当坚硬的盔甲褪去,她的身上很疼,心脏很慌,无助想哭的冲动那么真实。 手下意识向前摸索,像溺水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浮木…… 直到温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是温暖的、安心的、让人想要靠近的。 她看不见他,却下意识地想要依赖,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消失。 当所有盔甲都消失,她不报希望地小声问他:“你不要松手,可以吗?” 眼前一片漆黑,四下寂静,他的掌心是唯一温暖的光源。 回应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因为语调放轻,有种让人想要抓住不放的温柔—— “嗯,不松手,我会一直在。” 第12章 民政局见 很简单的微创手术,都没有伤筋动骨,很快就可以出院。 只不过取出来的息肉要做病理检验,结果要等三天,这才是最难熬的。 手术之后吃东西只能吃流食,林姰吃完裴清让打包的粥,准备睡一会儿。 裴清让离开前,事无巨细地交代注意事项,叮嘱她“有事打我电话”,除了私人电话、办公电话都给她留了一个,像是生怕她需要人的时候找不到,下楼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她想扔还没扔的垃圾。 从没见过惜字如金的这个人说这么多话,好好一个冰山帅哥,怎么也会像个啰里啰嗦的老 父亲,然后很快,他请的临时照顾她的阿姨到岗。 阿姨话不多,很勤快,做饭也很好吃,几乎是把她当女儿照顾。 这未免有点太夸张,裴清让却说,是懒得再去找一个结婚对象。 心脏温热,人情欠下不知几笔。 第29章 当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出门前的那一刻。 濒临崩溃的她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裴清让。 三天,72个小时,4320分钟,林姰是一秒一秒度过的。 三天后的清早,她扣上鸭舌帽,又取下挂在玄关的帆布包,深吸口气。 就在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竟然有不应该有的期待——她打开门的瞬间,会不会看到高个子西装帅哥,已经等在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风拂过脸颊,家门口空无一人。 林姰嘲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生病而已,怎么会连大脑构造一起改变。 当她走出楼门,目光霎时一凝。 裴清让的黑色越野车标很扎眼,已经停在楼下。 林姰不可置信,隔着车窗看见清隽侧脸,这才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自己去就可以。”明明下楼之前还在期待他的出现。 裴清让漫不经心扔下一句:“现场确认结婚对象的健康状况。” 语气里有他惯有有的懒散和混不吝,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样子。 林姰轻叹口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你的人情了。” 裴清让浑不在意:“你和你的朋友也会算得这么清楚吗?” 林姰坦白:“跟祝余不会,跟其他朋友会。” 比如今天她喝了同事带的奶茶,明天就会还价值略高的甜点。 比如同事曾经在工作上帮过忙,那么下次她一定会主动帮回去。 她一直信奉“切勿交浅而言深”,因为这场手术的关系,她已经把裴清让从不算熟悉的高中同学,划到可以说话的普通朋友,所以可以聊一点普通朋友之间聊的天。 “因为祝余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其他朋友随时随地都会分开,不亏欠分开的时候就不会有愧疚,就可以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相忘于江湖。” “所以找人假结婚,需要互相不喜欢?” 林姰“嗯”了声。 裴清让嘴角勾着,却没有什么笑意:“那现在欠我让你觉得很难忍受?因为分开的时候会有顾忌?” 林姰看着裴清让的眼睛,思考几秒之后认真点头。 本以为裴清让会像往常说一些让她避免自作多情的话。 没想到,他只是散漫回了句:“来日方长,你慢慢还。” 拿病理结果的路上,林姰的思绪不受控制,往最糟糕最糟糕的方向跑。 所以当医生说“是良性”的时候,她整个人愣住,所有血液往大脑冲。 裴清让垂着眼睛,无声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猛地被人抱住了。 他垂眸,是她发顶柔软,身体紧挨着自己,手臂在自己的腰后侧收紧。 高中数学竞赛保送、硕博藤校、从事最高精尖的行业,从来没有过大脑当机的时刻,而此时,他怔在那里,手垂在身侧,不知所措,不见平时半分游刃有余。 林姰吸了吸鼻子,盈在眼眶的眼泪憋不回去,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后怕和劫后余生的欣喜兜头而来将她淹没。 她足足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平复心绪,等平静下来,眼前是他的衬衣一尘不染,林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做了什么。 他怀里的气息清冽,人僵硬得不行,是没有被回抱的、单方面的拥抱。 裴清让能不能把这一段从记忆里抹去? 就在她有些尴尬地想要松手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手,落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 林姰仰起脸,面前冷淡禁欲、好像从不会为任何人左右的人,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林姰鼻子泛酸。 却见他眼底有笑,嘴角轻轻一扬:“我不用再去找新的结婚对象。” 林姰松手,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感动荡然无存。 之前,虽然裴清让颜正腿长巨有钱,穿西装那种性冷风比男模还要男模,但是对她来说,就只是“合作对象”,随时可以换,也可以换成任何人。 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想换了。 如果需要找一个人假结婚,那就他好了。 可能是因为那天推开门是他。 也可能是因为身后空无一人他却用嘴型说:我在外面等你。 也可能是手术之后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他抱着电脑处理工作。 又可能是因为刚才,放轻语气的一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从医院出来后,裴清让把林姰送到楼下。 “裴清让。”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上午要跟投行的人见面。” “那就后天?” 目光相对,裴清让意识到林姰是想要约他做什么。 “明天下午三点后我都有空,上午的见面也可以让李明启替我去。” 他的语气怎么这么认真,认真得好像假结婚领证才是最重要的事。 林姰笑笑:“就这么点小事,怎么能耽误你工作。” 她是个财迷,眼里只有钱,领个证耽误他千万起步的生意,就算那钱不是她的,她也觉得很心疼。 裴清让长而浓密的睫毛,安静低垂。 十年前高考结束的夏天,雨总是下个不停。 晏城机场人来人往,机场广播提醒飞往伦敦的旅客尽快登机。 她拉着行李箱,手背擦过眼睛,毅然决然。 第30章 他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 这一刻,时间静止,命运恩赐。 记忆深处只有背影的人,近在咫尺,眉眼弯弯。 阳光大片落下,即将来临的夏天、绚烂的光影里。 林姰笑着说:“那就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见。” 第13章 新婚快乐 林姰病假期间堆积了三天的工作量,原封不动等她回来,那种心情,就好像是回到学校,看到堆满书桌的空白试卷。 她负责智能座舱,即给新能源汽车提供包括操作系统、屏幕、音响在内的软硬件,相当于提供一个零件给车企安装。 目前手里有一个和老牌车企的合作项目,很快就要开新品发布会,搭载乐游智能座舱的车已经进入测试阶段,这个阶段要不断发现bug、修正bug,对于成败至关重要。 病假回来的第一天上午,林姰和团队的小伙伴开会,之后就开始测试任务,午饭潦草吃了几口,因为下午三点还要请假,所以午休时间没睡觉都用来加班。 和裴清让约定好下午三点半民政局见面,她两点半就背上包准备离开,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皱着苦瓜脸的实习生粥粥:“姐姐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我?” 林姰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粥粥习以为常:“可能是网又不行了,座舱出了个没见过的新bug,但测试说他们测的时候是好的……” 产品问世,离不开研发、测试,多部门协同的工作最容易推诿扯皮。 时间紧张,林姰不想和测试人员掰头,决定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没关系,我来解决。” 粥粥很喜欢在林姰手底下干活,遇到任何苦难她都能撑起来,那双眼睛好像永远坚定、永远有办法、永远都不会害怕。她是公务员家庭长大的,身上却没有官二代的高傲,人情世故看得很透彻,却不世故。 今天这证怕是领不了了。 林姰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抱歉,临时有事,今天不能去领证了。】 手机电量告急,她连上充电线放在办公桌,跟粥粥急匆匆去了测试场地。 整个下午,林姰都在和小伙伴一起检测实时用电数据组、计算匹配度结果。 等所有数据都调试到没有问题,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林姰回到办公室时,口干舌燥,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筋疲力尽。 “苍梧那边打了咱们的办公电话找你,我说你测试去了。” 赵然皱着眉不解问道:“咱跟苍梧的合同现在没有敲定,两个公司没有工作 往来啊,为什么要找你?” 说起苍梧,林姰条件反射般想到的人是裴清让,所以会是裴他找她吗? 这才想到下午发完信息就去工作了,也不知道他回了什么。 林姰拔下充电线,手机解锁,显示未接电话一个,未读消息若干。 工作群都被她屏蔽不提示消息,只有裴清让的对话框有小红点标志。 最新一条消息是:【看到信息回我,让我知道你没事。】 再往前一条,是:【领证的事,你可以反悔。】 林姰蹙眉,她不是跟他说下午有事了吗? 指尖滑动,到她两点半发给他的那条信息。 信息跟着红色的叹号提醒,显示发送失败。 而她因为太过着急,发完就跑去跟同事测试数据,根本没有等他回复。 或者说不是因为她太过着急,只是因为他的回复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等她回信息的一整个下午,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一开始以为她迟到,再之后以为自己反悔,最后担心的只有她的安全。 林姰拎起包,跑出公司大楼。 日落时分,夕阳漫天。 民政局门口,领完证的青年男女正在拿着鲜花和结婚证摆拍。 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的年轻男人,骨架宽薄,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他微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青草地,侧脸有种清隽的冷峻感。 他看的地方有一只小狗,毛茸茸的白色,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林姰高三时捡回家的那只很像,只不过她的那只爸妈趁她上学给她送走了。 裴樱曾告诉她,裴清让高中的时候也收养过流浪狗,小狗走了之后他难过好久。 为什么这一刻的他,会让她想到自己再也没有见过的小狗。 林姰走到他的面前,她的心很冷也很硬,这个瞬间却快被愧疚淹没:“裴清让。” 男人清俊白皙的脸庞没什么情绪,就好像他不是等了一下午,而是十分钟,只淡声说了句:“来了。” 林姰最讨厌等人,最讨厌迟到,代入裴清让的角色,她肯定会在对方迟到的十分钟内走人,并且还要对方先来道歉。 这一个下午,他自己坐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是自己堵车? 爽约放他鸽子? 还是一时兴起说要领证、事到临头反悔不知道如何面对,索性不出现? 最后没有责备,没有抱怨,甚至没有生气。 他只是告诉她:领证的事情,你可以反悔。 第31章 林姰讨厌听人解释,也从不解释,遇到问题都是直截了当解决问题。 这一刻,她不再有这样的理直气壮:“我编辑好了短信,消息发送失败,但是我太着急了没有看见……” 不止是着急,还有她的不在意。不在意才会发完短信就收起手机,根本没有关心他有没有看到、看到又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她约好见面的人不是裴清让,而是祝余,她一定会等到她的回音、确定她不会跑空,再去做那些讨人厌的测试工作。 林姰眼眸认真,轻声说:“对不起。” 裴清让眼眸微掀,眉宇间仍有少年时的干净冷酷:“没关系,这不是来了吗。” 你来了就没关系。 “等不到怎么不先回去,不是联系我同事了吗?” 他只是散漫应了句:“怕你跑空错过。” 明明她是那个爽约的坏蛋,他竟然还在担心自己跑空。 恐怕以后半夜睡不着想起今天的事情,她都要骂一句:林姰,你真坏啊。 “错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到这里,林姰噤声。 她的电话根本没有人接听,怎么让裴清让给她打电话。 “所以你一下午都在这……” “因为想听你亲口说。” 想听你亲口说,是忘记了,还是反悔了。 林姰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遇到很硬的人,她会硬刚,可是遇到温柔点的,就会完全失去招架能力,比如现在,心脏好像被那么轻飘飘的几个字戳了个稀巴烂。 也就是这时,裴清让起身,低声询问:“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林姰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民政局就要下班。 她想也没想,握住裴清让冷白的手腕往民政局的方向走:“我们去碰碰运气。” 手腕处的衬衫袖口被他解开了,随意往上挽了几道。 她的手比他的小很多,陌生的体温侵袭,血液升温一路流向心脏。 进了民政局大门,前面还有一对新人,也算是赶上了。 林姰松了口气,又猛地想起什么:“你空着手来的?” 裴清让不明所以:“我还需要带什么吗?” 林姰视线下移,那只修长而骨节清晰的手里,只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并没有其他。 “你没让律师拟一个婚前协议吗?就是保证离婚我也分不走你半分钱的那种?” 裴清让觉得好笑,无声弯了嘴角:“不需要。” 这人的心是不是太大了。 林姰忍不住感慨:“你也就是遇到我。” 裴清让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嘴角勾着:“换做别人我也不会来领证。” 他说话的时候情绪很淡,声音也是冷的,感情从不外露,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林姰不是会自作多情的人:“也是,别人有没有在民政局上班爱找茬的堂姐。” 这是林姰第一次来民政局,持着观光的心态,发现现在领证也要很有仪式感,比如前面的女生甚至戴上了头纱,并嘱咐跟拍的摄影师,记录领证的每一个瞬间。 她和裴清让就只是来“例行公事”一下,冷静得过分,显得很格格不入。 原生家庭的关系,林姰对婚姻偏见很深:“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一定要领证呢?” “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可能长长久久喜欢一个人?而且,结婚不是一地鸡毛的开始吗,为什么非领证不可呢?” 裴清让无可无不可:“如果你不想领我们就不领了。” 林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那些彼此喜欢的人,为什么需要这么一个小红本,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不是更自由更舒服嘛。” “是因为不想分开。” “嗯?” 林姰侧过头,对上那双清绝深刻的眼睛。 裴清让漂亮的嘴唇动了动,声线轻而凝定:“领证是因为不想分开,这辈子就认定这个人。” 是这样吗? 在林姰的眼里,婚姻意味着捆绑、束缚、责任、牺牲、一地鸡毛、传宗接代,总之与爱无关。 可不知道他的眼神太认真,还是清冷嗓音放得柔软,以至于心尖的某块位置,像是被羽毛轻轻触碰了下,变得柔软,慢慢塌陷。 前面的新婚夫妻宣读誓词,拿着结婚照激动拍照留念,甚至男孩子已经热泪盈眶,林姰无法理解,全然是旁观者姿态。 她偏了偏脑袋跟裴清让说悄悄话:“那个掉眼泪的小伙子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没什么夸张的。” 怎么会开心到流泪,林姰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其实我还挺好奇跟喜欢的人领证是什么感觉的。” 裴清让没回应,她问:“你不好奇吗?可惜你只能体会到跟不喜欢的人领证是什么感觉了。” 没有感情纠葛的好处就在这,心里没有负担,说话也就不用有所顾忌,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32章 “不好奇。” “为什么?” 裴清让惜字如金:“不需要好奇。” 人类只有对体验过的事情才会觉得“不需要好奇”吧? 在民政局下班前的最后时间里,他们领证、念誓言,走完流程不过五分钟。 当红色的结婚证被递到手里,裴清让有一瞬间 的怔忪,目光甚至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 林姰也打开看了眼,红底照片上穿白衬衣的裴清让帅得让人失语。 如果说有什么想法,那就是——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了,是不是可以合法睡觉。 而后被这个无意识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掐灭。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最近遇到裴清让,思想这么有问题。 她不得不承认对他有点感觉,但这种感觉停留在见色起意的层面。 即使是假结婚,结婚证上的钢印和合影,都让人有些感慨。 总归是往前迈了一步,虽然他们领证并不是为了“不分开”。 总要有些仪式感吧? 于是视线相触,林姰落落大方伸出手:“合作愉快。” 裴清让回握她的手。 目光清淡,声线干净,最终说的却是:“新婚快乐。” 第14章 随时喊停 ——新婚快乐。 他平时说话的语气总是散漫,因为什么都不在乎所以透着玩世不恭,可是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音被他咬得清晰、带几分认真,落在耳边甚至有种难言的温柔。 林姰仰起脸,对上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这样看人的时候,竟然有种把她好好放在心上的错觉。 这张结婚证对她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跟与人合作签下的合同无异,可心脏还是因为这句“新婚快乐”不受控制地颤动。 一句“合作愉快”,意外换来一句“新婚快乐”。 她不禁庆幸他们是彼此不喜欢的关系,但凡裴清让有一点喜欢她,这一刻应该是会伤心吧。 所以她才要找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这样就能省掉很多麻烦。 她可以随心所欲、不必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有伤害别人的可能。 林姰把结婚证放到包里,有种潦草把自己交代了的迷茫:“你说,换成一对相爱的正常情侣,领证当天要做什么?” 两家人一起吃饭?又或者是二人世界? 亲吻拥抱做尽亲密事、而后说一句“你终于是我的了”? 裴清让显然也没有这种经验,只是问她:“要不要去奶奶家吃晚饭?” 林姰本来想说不了,她今天没有午休、测了一下午数据,巨累巨困。 “奶奶知道我们今天领证吗?” 裴清让轻点头。 “领证当天各回各家好像会有些奇怪,”林姰干脆决定,“那我们一起去奶奶家吧。” 车开进临江别墅的院子。 林姰还没有按下门铃,门已经从里面打开,盛秋云笑眯眯道:“领证啦?” 裴清让在长辈面前,不见任何锋利棱角,有种令人心痒的温柔乖巧:“嗯。” 手被.干燥的掌心握住,林姰低头,对上盛秋云慈祥温暖的目光:“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昵和欣喜,让她很难不心生愧疚。 “饿不饿?还有几个菜,饭马上就好。” 说着,盛秋云又要进厨房,被裴清让拦下:“我来,您歇着。” 高高在上的人洗手作羹汤,哪有半分小说里写的霸道总裁的样子。 “那我给你打下手,”林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于是林姰靠在门框上,光明正大欣赏“新婚丈夫”的美色。 男人黑发蓬松,衬衫长裤把本就优越的身形修饰得更加锋利挺拔,挽起的衬衫袖口下手臂线条干净有力,侧脸更是一绝,鼻梁长那么高、不知道接吻的时候还能不能碰到嘴唇。 林姰鄙视自己为美色所惑,但也庆幸裴清让不会读心术,如果他会的话,肯定不会跟自己领证,这么看来,他可真是上了一搜贼船而不自知。 他爸妈是怎么把他养得这么好的? 也是这一刻她意识到,她从未听他提起妹妹以外的家人。 于是随口多问了句:“你爸妈知道你领证吗?” 裴清让从冰箱拿出食材处理,言简意赅:“他们离婚又各自再婚,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 林姰“哦”了声,这才是她眼里婚姻该有的样子,所以她并不惊讶。 难怪之前裴樱说,如果哥哥不会做饭,他俩就饿死了。 “那你爸也不回来看奶奶吗?” “奶奶其实不是我和裴樱的奶奶。” 他们明明看起来感情非常好。 “那是?” “裴樱成年前动过一个很大的手术,奶奶是她的主治医生,我拿不出医药费的时候,是奶奶帮忙垫付的。” 那个时候,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小子。 如果不是奶奶帮忙,妹妹的手术就要往后延迟。 后来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带裴樱去看奶奶。 第33章 大二春节那年,奶奶的儿子回国,想要接她一起去国外。 奶奶不肯,骂自己的儿子崇洋媚外:“国家栽培你、让你公费留学,你倒好,走了就不知道回来了!你走,赶紧走,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裴清让知道那个男人,学校有一间实验室是他捐献,他发的论文他每一篇都读过,而且知道,他带的所有中国学生,无一不在毕业后回国建设国家。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崇洋媚外? 后来,他读了他的硕士、博士,导师不遗余力、倾尽心血栽培他。 苍梧上市之后,因为崛起太快遭到资本主义国家制裁,举步维艰。 危急存亡之秋,导师决定回国,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苍梧,而是他相信时机已经成熟,他已经有能力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却没想到,会在回国那天早晨在机场被逮捕,罪名是窃取商业机密,不允许出境。 在被囚禁、监控的第三年,他的导师从楼上一跃而下,了结了自己天才的一生。 去世那年不过49岁,正是职业巅峰期。 后面的话裴清让不用说,林姰也能猜到。 在导师去世后,他这个学生替老师担起了赡养老人的义务。 很小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下。 外婆曾经告诉她,等哪天我们阿姰遇到喜欢的人,不止要看他对你好不好,还要看他对他的父母是怎样的,对他的朋友是怎样的。 他养大了自己的亲妹妹,赡养着恩师的母亲。 甚至还收养过一只流浪狗、在狗狗离开之后难过好久。 或许裴清让是外婆说的、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这个人冷硬不屈的外表下,好像藏着一个非常温柔的灵魂。 林姰垂眸,男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做什么都足够赏心悦目。 她的目光沿着那手背的青筋往下,看到他用刀尖在番茄上面划了十字花刀,而后放进热水里。 她是个厨房白痴:“为什么要用热水烫?” 裴清让:“这样可以把皮撕掉。” 泡在热水里的番茄,不一会儿就外皮皱起,和内里的果肉分离。 “原来这样就可以啊,”林姰觉得裴清让和她真的太像了,“我也不喜欢番茄的皮。” 她喜欢番茄味的一切,番茄牛腩、茄汁大虾、番茄炒蛋,但是非常讨厌皮的口感。 “所以高中的时候去食堂打饭,我每次都会用筷子一点一点把番茄的皮挑出来。” 妈妈会说她娇气、吃个饭事情太多,只有外婆会一点一点把番茄的皮去掉。 “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跟我一样呢?” 不知道他和她一样喜欢酷玩乐队,喜欢学校门口的川菜馆,甚至是现在,跟她一样不喜欢番茄的皮。 平心而论,她这个便宜老公也挺好的,起码跟她吃东西能吃到一起去。 裴清让睨她一眼,淡声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 酒足饭饱,裴樱拉着林姰喋喋不休。 她对林姰有种天生的好感:“难怪这些年给哥哥介绍女 朋友,哥哥说的都是,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喜欢的人,原来不是骗人的呀。” 林姰心念一动,他有喜欢的人,可能的确不是骗人的。 “姐姐,快点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好上的,谁追的谁呀?” “今晚是不是要在家里住,我帮你拿新的被子放到我哥的房间?” 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裴樱捂着脑袋抬头,对上亲哥冷若冰霜的俊脸:“你该把人还我了。” 裴樱还想跟上,裴清让眼神一扫,妹妹乖乖噤声。 想到什么,林姰提议:“我们出去走走?” 月光如流水,春末夏初的夜晚温柔静谧。 “裴清让。” “嗯。” “我们没有签婚前协议,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裴清让垂眸,睫毛投影,是洗耳恭听的架势。 林姰眸光认真:“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一定告诉我,结婚是假的证是真的,不能把我蒙在鼓里。” 裴清让嘴角冷淡地勾着:“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会出轨?” 你就是长了一张很招桃花的脸啊,你自己不知道吗?谁家良家妇男长你这样的。 “我是觉得你好像很喜欢过什么人,”林姰满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有个白月光?” 男人眉眼漆黑而肤色冷白,没有笑意的脸庞像是覆着一层薄冰,声音更是带着清晰冷意:“我不能有?” 他有白月光,这才符合她的期许。 裴清让千真万确不喜欢自己,不会有感情纠纷,分开的时候也可以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林姰没心没肺:“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当然可以有啦!” 因为不在乎不关心,所以她非常大度:“大学同学?硕博时期的好友?” 裴清让这种教科书一般的禁欲系,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又是多么优秀的女孩子,才会让他顶着这么一张脸玩暗恋。 第34章 他也会偷偷看她吗? 也会在视线交汇的时候移开目光吗? 也会偷偷为她做很多事,即使她一无所知吗? 裴清让垂下视线,眼睛深处的情绪看不分明:“为什么是大学同学、硕博时期的好友。” 这下林姰更惊讶了:“难不成真的是高中同学?高一班里的还是你去竞赛班之后的?” 从高中到读完硕博再到现在,她的嘴巴都快要合不上:“那你暗恋人家不止十年啊……” 裴清让没有说话,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默认。 那微微抿起的嘴角,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软的。 这样心浮气躁的年代,怎么还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 林姰好心道:“她是已经结婚生子了吗?为什么不争取试试?” “明知道对方不喜欢你,你会争取吗?”裴清让没有情绪地反问,“你愿意被自己不喜欢的人追求吗?” 林姰知道被不喜欢的人追求有多讨厌。 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喜欢她,到最后几乎是纠缠的地步了。 所以那次晚自习放学,她忍不住和自己的好友吐槽—— “如果他只是暗恋我没有关系,但是打扰到我就是他的不对了。” “一旦想到他会时时刻刻关注我盯着我,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情了,第一眼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啊。” 所以现在,她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会,不喜欢。” “但是如果你的白月光回头,我一定配合你做好解释。”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那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万一哪天我遇到喜欢的人,你也要像我一样,”林姰若有所思道:“不过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我长这么大一个人都没喜欢过,就跟你结婚了。” 裴清让没有再接话。 就在林姰以为他不想跟自己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刻,他的声音很轻,从头顶落下—— “那是挺不公平的。”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朗月高悬天边,空气里都是清甜的果香,头顶那棵无花果树枝繁叶茂,被他照顾得很好。 看到它,她林姰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外婆。 想起小时候外婆说,不知道我家阿姰一定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她说她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 外婆说自己一个人当然很好,但是外婆会担心,你生病的时候怎么办,怕黑的时候怎么办,一辈子那么长…… 而今天她结婚了,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没有求婚、没有仪式,当然也不需要求婚、不需要有仪式。 他们就这样潦草而又糊弄地、在民政局下班前最后一刻,匆匆领了证。 如果外婆看到的话,会心疼吗…… 晚风吹过,无花果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就好像外婆的回应。 时间不早,是时候离开了。 林姰刚要起身,却被身侧的人叫住。 “林姰。” 林姰垂眸,月光笼着男人清绝深刻的眉眼。 当她垂眸,却在他纹路干净的掌心看到一枚戒指。 不是中规中矩的结婚用的钻戒,也没有任何和爱情相关的元素图案。 是猎豹的形状,象征自由、勇气和财富,那才是林姰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们只是假结婚而已,不应该付出这样昂贵的代价。 就算是做戏做全,顶她半年工资的戒指也不能说买就买吧? 她没有仪式感,更不觉得婚戒有多美好的寓意。 很多时候,看到人求婚,她总觉得戒指不是戒指,而是另外一种变形的手铐。 可是现在,这枚猎豹戒指看起来完全和爱情无关。 裴清让没有说嫁给我好不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那放轻的嗓音有些软:“你可以随时喊停,不必在意我。” 同样都是给出承诺,他给的承诺却是——就算结婚也有退路,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不必在意我”,几个字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她处处算计权衡利弊,在这个瞬间,生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以至于她看着裴清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盯着他看。 而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很纯粹。 修长白皙的手指曲起,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又不会赖上你。” 第15章 住我的吧 ——你可以随时喊停,不必在意我。 ——我又不会赖上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没有煽情的表白,没有那句俗套且不合时宜的“你愿意嫁给我吗”,更没有以假结婚的名义对她捆绑。 他只是张开掌心,把所有的决定权放在她的手里,告诉她,即使已经结婚,她仍然是自由的。 林姰喜欢这样的分寸感,不会让她觉得自己的边界被破坏,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第35章 只是戒指价格昂贵,虽然对于裴清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要在乐游吭哧吭哧打工半年才能赚到,所以她谨慎地问了句:“能退吗?” 裴清让长睫低垂,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不喜欢的话就扔掉。” 这样一枚戒指对于他来说,或许就像她下班的时候去便利店顺手买了一份关东煮,她并不怀疑他会真的这样做,所以从他手里接过。 如果这枚戒指,是她用自己薪水买下的,那她会非常喜欢——猎豹的形状和寓意都正中她心意,野兽的祖母绿眼睛里,是满满的野心和勇气。 只是付款的人是裴清让,作为一个结婚搭子哪能收下对方如此昂贵的首饰,所以林姰非常认真地申明:“那我暂时代为保管,等离婚的时候还你。” 她跟人之间的界限一向划得非常清楚,界限内的人怎样都可以,而界限外的人则需要 把每一笔人情都记清楚。 只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欠了裴清让好多,那就像他所说的,来日方长,慢慢还吧。 裴清让没有说话,只是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攥了下。 她拿起戒指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就好像触碰到他的脉搏,每一分跳动都无所遁形。 晚饭后,林姰和奶奶、妹妹道别。 “这么晚了,不在家里住下吗?”盛秋云说:“我今天刚晒过被子,都是新的。” “对呀对呀,”裴樱像只复读机,“新婚的第一天就要分开吗?” “新婚”两个字,像落入水面的小石子,“咚”的一下敲在林姰的某根神经上。 领证了,就算结婚了,还有身边人的反应,无一不在说明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而他们两个显然还在状况外。 她不知如何拒绝,好在急促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姑娘,你什么时候能搬走啊?我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老两口这就要睡大街了!” 林姰皱眉:“不是说好一个星期之内搬吗?现在还有两天。” “结婚之前不是还得布置婚房吗?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违约的,违约金也会一分钱不少地打给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林姰没有其他办法。 手术、养身体、加班连轴转,她根本没抽出时间找房子,只能先麻烦一下祝余,去她那里借住一段时间。 她挂断电话,盛秋云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姰无可奈何:“我现在租的房子,说好一个星期搬走,突然提前了。” 裴樱眼睛亮亮的:“姐姐你住我家,空房间很多的。” “要是觉得我和妹妹在不自在,还有别的房子,”盛秋云冲着裴清让抬了抬下巴,“他房子多,你住他的。” 换做是其他领证的夫妻,别说住一个房子,住一个房间都行,但她和裴清让塑料得不能更塑料,只能算是不是太熟悉的合作伙伴,哪有合作伙伴睡一张床的? 林姰不好当着妹妹和奶奶的面拒绝,只说:“我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当她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口,猝不及防被眼前一幕惊呆。 走廊过道已经堆满乱七八糟的纸箱、被褥、锅碗瓢盆……一直蔓延到她家门口。 在她错愕到说不出话时,房东太太从电梯里出来:“对不住啊,我们东西太多先搬着。” 林姰遇到问题很少和人争吵,第一反应永远是先解决问题,跳过不必要的情绪,眼下,她直接拿出手机准备给祝余打电话。 倒是祝余的电话先拨过来了:“宝!爸爸妈妈从老家来看我了,带了你喜欢吃的黄米糕,明天我给你送去?” 祝余租的房子只有两个卧室,现在她一间,叔叔阿姨一间,更何况叔叔阿姨大老远地来了,祝余应该好好陪他们,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林姰说好,又让祝余代自己跟叔叔阿姨问好,挂断电话就开始订酒店。 当她打开订酒店的页面,才想起裴清让还在自己身边:“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回家吧,我订个酒店住下,明天下班去看房子。” “林姰。” “嗯?” 裴清让叫她这会儿,林姰正在一家酒店一家酒店地比对价格,她的工资不低,但为了买下外婆的老房子,一直都过得很节俭。 “住我的吧。” 漫不经心的几个字,毫无预兆地落在耳边。 怕她多想一样,他又补充:“我租给你。” 林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还缺这点房租吗?” 灯光从高处落下,更衬得他眉眼漆黑,而低垂的睫毛和抿起的嘴角却看起来很软:“领证后分居很奇怪,住在一起才方便演戏不是吗?” 也是,现在奶奶和妹妹都知道自己房子到期了。 如果不是房子到期,还有不住在一起的理由,现在证都领了,再分居就很奇怪。 而且他们不住在一起的事,只要奶奶、妹妹去一次裴清让家里,就很容易发现。 林姰没多想,也不可能多想:“行,水电物业房租,我都付给你。” 裴清让的房子,已经不是寸土寸金可以形容。 本来他俩是高中同学,裴清让又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除了衣服、车子、手表贵一点,也不见他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几次去奶奶家,都是他下厨做饭。 第36章 所以林姰对他是上市公司老大这个身份,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现在她有了,因为她的工资可能根本不够付物业费,就算住星级酒店也花不了那么多。 她是真的仇富了,这个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那边几个房间都是空的,阿姨定期打扫,你自己选。” 裴清让垂眸,林姰点头说好,打了个呵欠,是真的累。 她困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眸水光莹润,揉了揉眼睛说“晚安”,人都困得迷迷瞪瞪了,让人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 裴清让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最后还是认命地垂在了身侧。 “明早再收拾吧,今天早点休息,”他的语气放得很轻,“晚安。” 疲惫不堪的林姰扯出一个笑来:“嗯,晚安。” 裴清让回到房间,展开一直装在西装口袋的结婚证。 那样鲜艳的红色,也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红底照片,白色衬衫,一对新人。 他将结婚证放到桌子上,解开衬衫扣子,走进浴室。 浴室响起水声,月光透过纱帘渗入房间。 一切如常,只有放在桌上的腕表,提醒他的心率已然不在正常范围。 - “你们这就同居了?!” “婚后”第一顿饭,请的双方好友,祝余和李明启。 祝余抱着家乡特产,带着满脑子问号坐到了餐桌前,都是高中同学,气氛倒也不算拘谨——李明启现在是苍梧的高管,十年前是裴清让在竞赛班的同桌。 林姰解释:“我租的房子提前到期了。” 祝余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觉得这俩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起来却又特别般配,颜值能打是其一,主要是气场很合,这一趟没有白来,她的小说男女主有脸了。 她知道林姰对婚姻完全没有半分期待:“领证之后不就得办婚礼了吗?你们办婚礼吗?” 李明启适时插话:“我之前结婚的团队挺靠谱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介绍。”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林姰还没想这么多,眼睛看向身侧的人:“你怎么想?” 她单手托腮,人有些懒洋洋的,散着的长发都被捋到而后,蓬松也软,脸颊轮廓没有遮挡,漆黑的野生眉,比一般人黑亮的瞳仁,还有跟她“恶女”长相不符的精灵耳,都让她看起来,很有柔软的生活气息。 裴清让没有半分意见,言简意赅:“听你的。” 这就很好办了。 裴清让跟她一样不在乎,才会随口把决定权交到她手里,反正假结婚的确不值得费心。 林姰没心没肺笑了笑:“听我的?那就不办了。” 她没有什么公主梦,对婚礼、婚纱也没有任何幻想,那些盛大的、宾客满座的婚礼,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流泪亲吻,只会让她觉得尴尬。 尤其是父亲将新娘的手交到新郎手里,她不喜欢,她是她自己的,结婚前是,结婚后也是,为什么要让父亲把她交到新郎手里? “起码还要顾忌一下两边的家人吧?”祝余觉得糊弄也要有个度,“不光是家人,还有苍梧那么大一个公司,太简陋肯定引人猜想,比如你俩感情不好什么的。” “我俩哪有什么感情,”林姰嘴角轻轻一弯,征求裴清让的意见,“那就一切从简,办一个意思一下?” “好。” 裴清让无可无不可,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似的。 林姰喜欢这样利落的人,不会在她明确表示不喜欢婚礼的“繁文缛节”之后劝她婚礼有多好这个仪式有多重要。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愧是我看上的。” 裴清让淡淡抬眼,浓密眼睫之下,情绪意味不明:“你看上的什么。” 林姰想也没想:“不愧是我看上的合作伙伴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婚纱呢?”在祝余眼里,假结婚也是结婚,“那你哪天方便,我跟你去试婚纱?” 林姰对穿婚纱完全没有期待,不过是一件让行动变得非常不方便的衣服而已:“我好像有一条白裙子。” 啊……敷衍到这种地步了吗? 祝余蹙眉:“如果你不想买,我们起码租一件?” 并不是觉得不穿婚纱会让人看笑话,而是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这样潦草地结婚,虽然她自己并不在乎,可是她会觉得难过。 林姰婉拒:“假结婚当然要节约成本方便快捷,没有必要买新的。” 她看了眼裴清让:“你那么多西装,也随便找一件就行。” 男士西装在她看来都一样,全看穿它的人,裴清让完全就是衣架子那种级别,宽肩窄腰长腿单一件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就已经很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李明启觉得这太不是个事儿了:“那婚纱照你们得拍吧?我认识一个挺靠谱的摄影师。” 裴清让神色淡淡,眼神询问林姰。 林姰想想化妆换衣服摆造型就很头疼,她不喜欢拍照,朋友圈一张自拍都没有。 闻言,嘴角一抿,就拿定主意:“发我一张你的照片我给p到一起,我的ps技术还算不错。” 第37章 她觉得裴清让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 他们是假结婚,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穿着婚纱西装站在一起,摆出各种亲密姿势,不敢想象画面会有多尴尬。 虽然她承认裴清让长在她审美上。 “还有婚礼的跟拍呢?” “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以后也不会白发苍苍坐在一起看结婚录像,沉没成本能少一点是一点。” 祝余表示叹为观止:“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要找一个互相不喜欢的人结婚。” 好在她找的是这个高高在上、什么都入不了眼的裴清让,愿意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如果找一个喜欢你的——人家真心要和你结婚,而你处处敷衍糊弄,现在得难过死了吧。” “是吗,”林姰笑着看了裴清让一眼,语气轻快道:“幸亏你不喜欢我。” - 晚饭后,裴清让送李明启下楼。 “帮忙联系一下场地,谢了。” 李明启表情却非常严肃,不见半分刚来时的喜气洋洋——他是今天唯一一个为两人结婚高兴的傻白甜,可是一个晚上下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但当着林姰的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整个人都要憋死了:“不是啊裴清让,你解释一下领证同居都是怎么回事?” 裴清让垂眼:“就是结婚的意思。” “除非你是当爸爸了,”李明启毫不留情地戳破,“不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结这个婚。” 裴清让拉开车门,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字“你滚”,嘴上只说:“还走不走?” “你知道结婚领证要牵扯多少事情吗?你那些资产、股权但凡离婚绝对伤筋动骨!” 裴清让勾了勾嘴角,那弧度颇有几分自嘲意味:“放心,她看不上。” 他和裴清让认识十几年,上学那会追这位哥的女生不少,但这哥眼里就只有两件事:一是专心学习搞竞赛,二是乐队兼职养妹妹。 他一直觉得裴清让命里无姻缘、天生的搞科研圣体,虽然长了一张非常不安分、让女孩子过目难忘的脸,但是初吻初恋至今都在,干净得完全没有七情六欲。 但是现在这个人领证了,还跟女生同居了,而且这个女生看起来非常不在乎他。 他简直怀疑裴清让被人下了降头,或者是被人魂穿。 “她看不上你的钱,难道看上你人了?裴清让,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些话哥们儿就直说了,林姰完全不期待婚礼,不期待穿婚纱,不期待跟你结婚。” 李明启怕自己说得太委婉,这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母胎单身被蒙在鼓里,只好絮絮叨叨继续说:“我见过我老婆跟我结婚的样子,她的眼睛是亮的,整天挑选要穿什么样子的婚纱,拍什么样的照片,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随便?” 最后他直视裴清让的眼睛:“林姰根本不喜欢你。” 裴清让无所谓道:“我知道。” 她想找一个互相不喜欢的人结婚,没有感情纠葛,分手也可以干净利索。 李明启愣住:“你知道你还结这个婚?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裴清让还是那副不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样子,一张俊脸淡漠得过分。 夜凉如水,他的声音落在寂静空气中,格外清冷:“你怎么知道是她骗我,不是我骗她。” 第16章 初恋定义 结婚的事情,林姰没有和公司人力部门报备。 一是等她赚够钱就会离职,二是裴清让的身份一旦公开,她恐怕会成为茶水间被议论的焦点。 只要她不怀孕生孩子休产假,结婚就不会被公司知道。 反正hr也不会去民政局的系统查证,她就不给自己添麻烦了。 上午方茂森又给整个产品部门开了会,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敲打”。 “极个别人每天卡点来卡点走,没结婚没孩子多在公司加点班,公司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是不是应该有点奉献精神?” 他状似不经意往林姰这边扫了一眼,继续道:“我昨天从办公室走的时候都十一点了,万豪还在加班跟客户沟通,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陈万豪赶紧起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另外,我们重新调整一下项目分工,远景汽车的项目之前一直是林姰跟进的,现在由万豪接手,林姰你那边我还有其他重要工作安排。” 林姰淡淡抬眼,没有表态。 远景汽车的项目一直是她负责,付出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甚至还因为测试bug耽误领证,现在产品马上上市,被人连根拔走,她都要被气笑了。 散会时,方茂森笑眯眯地跟陈万豪说:“晚上和远景车厂的饭局,你多带几瓶好酒。” 陈万豪赶紧跟上方茂森:“都在后备箱呢,还给您准备了几瓶,您带回家……” 方茂森摆明是要扶正陈万豪,逼走她。 本来不用逼她也要辞职的,但是现在她突然不想走了。 起码把这一个两个的混蛋都干掉,再说。 下班时,林姰接到弟弟的电话:“姐姐,晚上回家吃饭吗?” 第38章 她刚想说“不”,弟弟又小声说:“我偷偷给你留的冰淇淋蛋糕再不吃就坏掉了。” 弟弟是在她出国第二年出生的,她出国后很少回国,对这个弟弟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在她回国之后,弟弟却对她这个陌生姐姐展现了这个家里从未有过的亲近。 愧疚滋生,让林姰说不出拒绝的话,大概是满怀期待又落空的时候太多,所以不想让弟弟体会同样的难过。 “明天可以吗?姐姐今天太累了。” 弟弟开心地说好,又说还有好多零食他都不吃了、等她回家一起吃。 林姰也不知道他们家那么压抑的家庭环境,怎么会长出弟弟这样的小甜豆。 电话打到最后,是妈妈的声音:“叫上小裴一起吧,领证了应该正式吃个饭。” 林姰没有理由推脱,她决定近期就把婚礼走完过场,现在也理应回家通知一声。 翌日傍晚,林姰刚打开家门,猝不及防和玄关的狗狗大眼瞪小眼。 她瞪圆眼睛,惊喜道:“这是谁家的狗狗?” 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眼睛圆溜溜,可爱得要命。 裴清让垂眸,林姰蹲下身子,瞳孔很亮,难得流露几分孩子气。 “波波!” 听到召唤,原本任由林姰揉揉脑袋的狗狗,义无反顾跑向声音来处。 狗狗被弟弟抱起来:“姐姐,妈妈给我买的小狗,是不是很可爱?” 林姰呼吸一顿,再次确认:“妈妈买的?” 弟弟点头:“妈妈说她和爸爸上班忙,让我和小狗玩,姐姐你要是很喜欢的话,你可以带它去你家,但是还得还给我。” 林姰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轻轻弯起嘴角:“姐姐不喜欢,你和小狗玩吧。” 高三的时候,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只白色的小狗。 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小土狗,她走一步,它跟一步。 她停下,它就怯生生盯着她看,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林姰蹲下身来:“对不起啊小狗,我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她狠狠心从它身边走过去,它真的就不再跟着她。 当她回头,它还停留在原地看着她。 亮着昏暗灯光的巷子里,一人一狗遥遥相对。 凭空生出的勇气,让林姰大步折返。 她抱起那只小狗:“没关系,我会对你好,我会喜欢你的。” 爸爸有洁癖,对于她把流浪狗带回家这件事大发雷霆。 妈妈说我照顾你已经忙不过来了,再来一只狗还让不让我活。 她紧紧抱着小狗,说我会带它打疫苗给它洗干净,可不可以把它留下。 灰头土脸的小狗洗干净之后,是毛茸茸的小可爱,她给小狗拍了照片,当做手机壁纸。 她给它起了名字安了小窝,告诉它以后你也是有家的小狗了。 某天放学回家,林姰在楼下的垃圾桶旁边看见她给小狗做的窝。 意识到什么,她飞快跑回家,爸爸正把小狗的东西装进垃圾袋。 她还没有说话,爸爸已经开口:“你闻闻家里是什么味道?沙发都被它弄脏了!” 林姰眼睛通红:“我的小狗呢?” “送走了,”爸爸警告她,“除非你以后不住这个家里,否则别想养狗!” 她哭着写了寻狗启示,附上狗狗的照片,学着人家写上:找到必重谢。 整整一个星期,放学的时候祝余都在陪着她贴寻狗启示…… …… 妈妈端着自己烤的狗粮,把碟子递给弟弟,笑着说:“你该给波波喂晚饭了。” 弟弟便把倒进狗狗的专用小盆里,蹲在旁边看狗狗吃饭。 对上妈妈的目光,林姰无悲无喜,笑着说了句:“原来你和爸爸也可以养狗。” 崔美珍也是在这个瞬间,蓦地想起家里曾经出现过一只流浪狗,那段时间她的女儿每天放学都是跑着回来的,每天回来手里都拿着不吃早饭给狗狗买的礼物:球、毛绒玩具、又或者是小毯子……那段时间,她看到了林姰最多的笑脸。 “那个时候我太忙了,你又在高三,这样吧,明天下班妈妈带你去狗舍看看,还有一只是波波的妹妹……” 林姰垂着视线,鼻头莫名一酸。 是啊,那个时候她读高三,爸爸是甩手掌柜,崔女士一个人丧偶式育儿。 她每天需要给她做饭、检查作业,提拔关键期还要忙单位那一堆忙不完的事情。 哪还有时间再多养一只小狗呢? 不管她是不是更爱弟弟,此时此刻她眼里的抱歉是真的。 她宁可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这样她才能狠下心,不再一次一次被伤害。 她不想再听下去,打断妈妈的愧疚:“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 爸爸从书房出来。 林局长连年高升,从结婚时承包所有家务,到现在,已经十指不沾阳春水,招呼他们都坐下,根本不顾自己的妻子还在厨房忙活,就已经动了筷子。 第39章 他问:“小裴喝酒吗?” 裴清让淡声说“不喝”,起身去帮崔美珍端菜。 又对她说:“不是喜欢番茄炒蛋吗?你妈妈特意给你做的。” 林姰也没有动筷子,看着爸爸的眼睛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妈妈一起。” 崔女士对此习以为常,以至于林姰觉得和爸爸坐在一起的自己,也是压榨妈妈的帮凶。 外婆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妈妈,所以才会用近乎恳求的语气,拜托她对自己的女儿好一点。 裴清让帮忙端来最后一道菜摆在桌子中间,崔女士才摘下围裙,问道:“婚礼准备怎么办?” 林姰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要结婚的欣喜:“一切从简。” “什么时候?” “下个月。” 妈妈问一句,林姰答一句。 崔美珍女士感慨:“这也没有嫁过女儿,应该做什么呢?” 那么强势的人,此时语气有些焦急,又有些讨好,鬓边的白发看得林姰无端难过。 她宁可她还是那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她才能够像小时候一样不心软地怨恨。 林姰看着碗里的饭,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低声说:“什么都不用。” 白米饭上被人添了一筷子西红烧炒鸡蛋。 她抬起头对上妈妈的目光:“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林姰“嗯”了声,默默吃掉没有去皮的西红柿。 身居高位的父亲,笑容满面的母亲,天真可爱的孩子,这一幕多像央视的公益广告,而坐在同一张饭桌上的她,只是镜头之外幸福的记录者。 爱,但也没那么爱。 每次靠近,都让她觉得难过。 吃过晚饭,林姰不想久留。 崔女士送她到楼下,当裴清让发动车子,林姰低声叫住了她:“妈。” “怎么了?” 林姰瞥见她鬓角比上次见面更多的白发,和她拎在手里准备给她带上的、自己做的青梅露,她喜欢口味酸甜的东西。 她深吸口气,语气没有半分起伏道:“我已经结婚了,以后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回来了。” 说完她拉开车门,后视镜里是妈妈脸上的错愕、受伤、甚至近乎错觉的不舍,如此清晰。 林姰撇开视线,不再多看一眼。 耳边,有人放轻了声音问:“不开心?” 已经到了对每个人都冷漠的年纪,见到人不开心只会视而不见,绝对不会主动关心浪费感情、成为别人宣泄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在裴清让主动问起的这一刻,林姰本想说“是”,最后还是无所谓道:“没有。 在她没有任何顾忌的年龄,也曾随意表达不开心、难过、委屈,可是情绪表达出来之后,就成为爸爸妈妈的麻烦。 不会被接住的情绪,不如就此自己消化掉。 车子一路往前,她的脑袋靠着车窗。 心无定所的感觉,像是在看不见灯塔的深海,上一路航行。 她还是没有忍住、很小声地叫他:“裴清让。” 裴清让“嗯”了声。 “你是不是也养过一只流浪狗?” “是。” 她用讲别人的事的视角,不带一点主观感情地阐述:“其实高三的时候我也养过狗,爸爸妈妈趁着我上学偷偷送走了,后来被人在屠宰场找到了。” “但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可以给弟弟养狗呢?” 裴清让垂眸,林姰嘴角有弯起的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不过不重要,我也不想要了,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 本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把小时候委屈巴巴的林姰重新养一遍。 没想到,现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还是会委屈得鼻子微微泛酸。 裴清让没有说话,侧脸英俊沉默。 林姰歪着脑袋看他:“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不知道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是什么样的体验吧?” 头脑顶尖、颜高腿长,即使是在芯片行业,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想要谁爱自己,是不是都可以做得到。 车里光影昏暗,他的侧脸线条清绝深刻。 裴清让没有看她,只淡声回了句:“我也是知道的。” - 其实,高三那年她丢失的小狗,还有后续。 那是高三二轮模拟的关键时期,她找了一个星期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放弃。 之后的某天,突然有一个陌生号码添加她的联系方式。 对方没有自我介绍,只是发来一张照片,问她:【是它吗?】 林姰把照片放大,看到狗狗眼睛位置的胎记:【对!是它!】 她激动到打字手抖:【它现在在哪里?】 狗狗看起来瘦了很多,但是身上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洗过澡。 趴在看起来很舒服的软垫上,面前的小盆里有它吃剩的狗粮。 对面回:【我家。】 林姰又问:【请问您是在哪里遇到它的?】 对面好半天没回,最后还是告诉她:【屠宰场。】 第40章 林姰的眼眶发热。 随处可见的中华田园犬,不是能卖上价格的名贵品种,杀掉吃肉,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姰不知道爸爸是把狗狗送人,还是直接卖掉,可是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如此残忍。 对方问:【不要担心,狗狗没事,需要我送它回家吗?】 这次是差一点被宰掉,下一次呢? 是不是还不如让它当一只流浪狗? 林姰:【对不起,我的爸爸妈妈不让我养狗。】 对方:【没关系,等你可以养狗的时候告诉我,我会送它回家。】 林姰:【等我高考结束可以吗?】 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自己赚钱了,她可以带着小狗去发传单,自己养活自己、自己养活自己的小狗,不用担心小狗在自己出门上学的时候被送走。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非常过分,却没想到对方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好”字。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在本该去接小狗回家的时候,林姰爽约了。 高考过后得知最爱的外婆早已去世,父母以不影响她高考的名义剥夺她见外婆最后一面的权利,她违背所有人的意志、不顾父母大发雷霆出国……那个暑假有太多的事情,她被困在不会停的雨里,自顾不暇。 在她出国前一天,她登录许久没有登录的账号。 看到他在高考之后问她:【什么时候来看狗狗?我可以带它去你觉得安全的地点。】 帮她照顾狗狗,还要怕被她当成是坏人。 就连约见面,也要考虑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有顾虑,会不会害怕。 温柔得让人难过。 林姰回:【对不起,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明天上午飞英国的航班。】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直到飞机降落,发出去的消息仍没有回音。 他一定生气了吧?她抛弃狗狗,说话又不守信用。 他还会管它吗?会不会也把它卖掉?可是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联系,却在某天打工回家的路上,收到他发来的照片。 全部都是她的白色小狗。 在草坪上打滚的,叼着飞盘的,仰着脑袋让主人顺毛的,朝着主人飞奔而来的。 它长得这样好,遇到了心软的神、比她好一万倍的主人,说不定早已把她忘记。 在之后的七八年时间里,从她读本科到读完研究生,他们便这样断断续续联系着。 就在她回国的前一年,对方告诉她,小狗已经不在了,他应该和她说一声。 从高中毕业到这一天,整整八年。 小狗遇到爱它的主人,度过了很好很好的一生。 而那个时候,她对小狗的感情已经被时间消磨到所剩无几。 所以只是认认真真对他说了谢谢你。 她从来都不是长情的人。 裴清让却好像和自己完全相反。 第一次去奶奶家的时候,妹妹说裴清让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狗,甚至因为狗狗去世难过很久。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小狗,但只有一只是他的小狗。 当他的小狗,是不是比当爸爸妈妈的孩子幸福,起码小狗可以拥有主人全心全意的爱。 - 洗完澡睡觉前,林姰再次点进小狗主人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往上翻,看着小狗从它的垂垂暮年,一点一点回到它最初遇到它的模样。 她最后点开他的头像,是他和狗狗的合影,人没有出镜,只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他的朋友圈,更新也停在了八年前,原本那里是一本小狗的成长日记。 小狗去世后,那里不再有任何信息。 那个时候他一定很伤心吧? 对话框响起提示音,是对面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只是看看他的朋友圈也会被发现吗? 林姰看到问号上方,是自己不小心“拍了拍”对方。 七八年的时间,让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变成不咸不淡的朋友。 林姰:【想看狗狗,不小心点到你的头像了。】 对面:【想它了?】 林姰:【没有,只是突然想起它了。】 只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让她想起遥远的以前。 或许她真的不是长情的人,想念收留一个星期的狗狗未免太过夸张。 她应该也遗传了父亲的薄情基因,虽然讨厌却也不能违抗遗传规律。 对面:【过得好吗?】 林姰:【我不开心。】 对面:【因为什么?】 林姰:【小时候被爸妈送走小狗,长大了被爸妈逼婚,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有长进,会因为这个难过。】 留学的那些年,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学业繁重、时不时还会遇到种族歧视,外婆去世、祝余复读心事无人可讲,很多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唯一的期待,灰暗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就是他发来的狗狗的照片。 第41章 很难讲那份期待里,是不是也有对他心动的成分,只是时间太久,那点微不足道的心动,早就模糊不清不复存在。 对裴清让说不出口的话,却可以对着这个老朋友说出来,还好裴清让不知道,也不在乎,代入自己想一下—— 自己关心祝余开心不开心,祝余对自己说没有,转头就和别人吐露心声,自己肯定会非常伤心,并且以后肯定不会再主动问一次。 当然,裴清让肯定没有自己在乎祝余那样、在乎自己。 她又问:【你过得好吗?】 对面回:【结婚了,和初恋。】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心脏却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击中。 自己不知道和爱的人结婚是什么感觉,所以得知对方拥有这样纯粹美好的感情,林姰由衷地为他开心。 即使没有见过面,她却笃定他这样遇到流浪狗都会收留照顾的人,现实生活中一定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所以才能够从一而终,和初恋步入婚姻。 她真心地说恭喜,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而他回:那就借你吉言。 只是有个问题林姰一直不明白,她便直接问出来:【初恋到底指的是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 虽然不管如何定义,她都没有初恋。 过了一会,林姰等到对面的回复—— 【大概是看见这两个字,“只会想起她”的那个人吧。】 第17章 想看你笑 ——大概是看见这两个字,“只会想起她”的那个人吧。 看到“初恋”两个字就会想起的人,她与她素未谋面,却知道这个女孩一定很美好很明亮,肯定不是她这样冷漠带刺、内心委屈的人,整日像一片乌云飘飘荡荡。 她不是情感丰沛的人,仅有的那一点,都给了外婆和最好的朋友祝余,长到二十七岁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只有心动过的短暂瞬间。 在她打工赚生活费、被白人顾客歧视、站在异国街头想要流泪,他却给她发来阳光下奔跑的狗狗的时候。 在五月舞会上冻得瑟瑟发抖想要离开,却披上那件西装外套、闻到清冷香气的时候。 这些短暂瞬间干净纯粹,但并不足以支撑她跳出原生家庭的影响,开始一段亲密关系。 她排斥恋爱,厌恶婚姻,不过是因为见证父母的婚姻,从小到大被裹挟在争吵冷战漩涡,根本无法挣脱。 婚姻对于女性意味着什么呢? 崔美珍女士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是离开自己家,不再有姓名,成为丈夫的附庸,甚至还会因为没有生出儿子遭受婆婆无数冷眼。 她永远不会忘记妈妈来月经疼得死去活来,还要被奶奶骂。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血还要被骂,只是学着电视上的小朋友抱着妈妈对妈妈说,妈妈我爱你。 可是妈妈眼里没有欣慰只有疲惫。 她失神地看着她,委屈到眼睛通红,说我其实挺后悔生下你的。 林姰记得自己哭了,不敢出声,怕惹人厌烦。 后来长大了,努力找出妈妈爱自己的细节,来抵消那句后悔带来的伤害。 可是想着想着,还是会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在她工作之后,她突然就释怀了。 一个女人,白天在单位是雷厉风行的二把手,晚上回家还要照顾孩子辅导作业洗衣做饭,经常饭没吃几口又要回单位加班,她连照顾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却把她照顾得很好。 就算因为生下她受尽委屈,却还是尽到了做家长的义务,从小到大都极度负责没有缺她吃穿。 送走她的小狗值得怨恨吗?丧偶式育儿,她只是照顾她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没那么爱她值得埋怨吗?更爱弟弟一点值得委屈吗?明明妈妈连自己都不爱。 不然只要离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宁可承受婆家令人屈辱的冒犯,也要伤害身体接受试管成为高龄产妇? 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她爱自己的丈夫爱到失去自我,胜过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换做是自己,白天在职场累得筋疲力尽,回家还有坐在沙发上等吃饭的丈夫、等她检查作业签字的女儿,以及一只初来乍到还会随地大小便的流浪狗……或许,她只会选择一走了之。 林姰今天很累,累到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小狗主人的对话框,眼睛已经闭上。 意识坠入无边黑暗,她急匆匆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要去见谁。 就只是沿着破旧的巷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叫着狗狗的名字。 直到裤脚被什么东西咬住,她垂眸,看到自己脚边的狗狗。 狗狗是他最后发给她的垂垂暮年的样子。 她蹲下身子,轻声问它:“你等了我很久吗?” 狗狗不会说话,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模糊而遥远。 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在说:“从你说来见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等。” - 翌日,周六。 上班的生物钟让林姰准时醒来。 外面天气晴好,她却好像被困在连绵的阴雨天。 第42章 起床、洗漱、吹干头发,走出卧室,而后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发呆。 她和裴清让,虚假的新婚夫妻,真实的合租室友,刚搬过来的那几天,他们几乎没有在家里碰过面。 他比她更忙,要工作、要开会、要出席科技论坛、要时不时飞一趟国外,还要和投行、供应商、车企的人见面谈判,就这样还能每天五点出门跑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自律程度令人瞠目。 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人都二十七岁了,身上还有种干净禁欲的清冷劲儿,那双眼睛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如果不是上位者的凛然的气势太足,说是个刚走出校园的清纯男大也有人信。 所以林姰告诉祝余:真实霸总下班不玩车、不去酒局应酬、不去拍卖会,忙得要死,极度自律,连恋爱都没时间谈。 密码锁被人按下的声音,把林姰从发呆状态里拉回现实。 是他跑步回来了? 林姰起身,她现在住的是他的房子,两人又在一张结婚证上。 不可避免,有些轻微的不自在:“早。” 她跟从外面进来的人打招呼,只是没有想到下一秒,整个人定在原地。 晏城昼夜温差大,早晚还很凉。 裴清让穿了一件黑色防风外套,而他怀里、外套没有拉上去的拉链处,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这么可爱,是玩偶吗? 林姰忍不住走近、弯腰、猝不及防和他怀里的狗狗大眼瞪小眼。 狗狗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人:“是真的狗狗吗?” 月份很小的德牧,被他揣在怀里,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 心脏软得不可思议,林姰想要伸手抱它、却又怕吓到它,仰起头问裴清让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放轻:“这是谁的啊?” 裴清让垂下视线,面前的人俯身、保持和他怀里狗狗平视的角度,在狗狗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皱了皱鼻子搞怪,嘴角翘起,目光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 原来她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 没有听到回音,林姰又抬头去看裴清让。 却见他好看的眉眼轻轻弯下去,笑着看人的时候,眼缝里像有钩子。 而那惯常冷淡的声音,也带上了松弛笑意:“喜欢的话,就是你的。” 喜欢的话,就是你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一下子击中。 他很少笑,以至于林姰被他笑的这一下晃了眼睛。 他是怎么敢的,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吗? 怎么敢对着女孩子笑得这样好看。 她已经二十七岁,见过那么多人,分得清异性看她的眼神是凝视还是欣赏,是带着欲望、审视还是占有欲。 眼前的人,清绝的眉眼微微弯起,长睫低垂时,瞳孔都是细碎的光。 就只是因为她在看着狗狗笑,于是也跟着笑了,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和纵容。 怪美色惑人,害得她心跳漏掉一拍。 林姰伸出手,小心翼翼把狗狗从他的怀里抱出来。 有一瞬间的恍惚,让时间空间和十年前交叠。 如果高考结束的夏天没有爽约,她是不是也会这样从那个人手里接过狗狗。 昨天从爸妈家回来后,堆积在胸腔中让人憋闷的情绪,被拥有小狗的欣喜彻底驱逐,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光晴好的天气里,她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为什么选择德牧?” “温和忠诚,”裴清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蹭了下狗狗的脸颊,“还能保护你。” 还有后半句话,他没有说。 是能卖得上价格的品种,万一哪天不小心从家里跑出去被坏人捡到,起码不会被卖到屠宰场。 林姰想起什么,又问:“可是妹妹说你再也不想养狗了……” 如果他是因为自己才买的,那她会觉得很有负担,不知道怎么还这个人情。 裴清让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情绪也淡,让人很琢磨不透:“跑步的时候看到,觉得很可爱就买了。” 他的语气,随意得像在路边买了一斤苹果,嘴角轻轻勾着:“不是因为你。”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以至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是撇清关系,而像是一种温和的开导。 林姰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散下来,笑着说:“那就好,不然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昨天还在说“自己已经不想要小狗了”。 当小狗摆到她的面前,她才发现这是一件太过让人兴奋的事情。 原本百无聊赖恨不能在床上躺一天的周末,因为小狗到来,处处洋溢着快乐因子。 刚到新家的小狗趴在裴清让给它准备的狗窝,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 裴清让还买了狗狗专用摇椅,各种玩具堆满它的小狗窝,毛茸茸的毯子也看起来很舒服。 林姰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知道弯起的嘴角自始至终没有落下去过。 她忍不住拍下狗狗睡在阳光里的照片,发到微信小号的朋友圈,配文:【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狗了。】 第43章 她的边界感很强,微信小号从学生时期一直用到现在,没有领导没有同事甚至没有父母,只有三两好友,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只是为了记录生活。 发朋友圈的那一刻,她想了下要不要把裴清让也加上,她好像不介意把他的位置再往里划一点点。 但也只是想了一下。 很快,朋友圈有了点赞和评论,来自多年前捡到自己小狗的人。 她不知道他在哪、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而他同样不知道她的。 那年冬天韩剧《鬼怪》风靡,她给他改了备注【心软的神】,这些年一直没有变过。 心软的神:【喜欢?】 林姰:【喜欢得不得了!】 林姰低头打字:【是我的……】 是我的老公买的。 算起来已经领证,裴清让是她的老公,可是老公这两个字真的太亲密了。 于是改口:【朋友买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礼。】 裴清让说不是因为她,但她还是觉得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是不是昨天她的难过太明显,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或许并没有想让你回礼。】 真的有人送出礼物花费心思不需要回礼吗? 高中那些追她的男生,买早饭送礼物悄悄塞到课桌,即使她拒绝她不喜欢,周围的人也要因此起哄:你看他多喜欢你呀你快答应吧。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花在她身上的时间精力金钱,也会在她反抗他们意志的时候成为一把捅向自己的利剑——“我们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样不听话报答我们的?” 所以林姰喜欢明码标价的东西,那些没有标出价格的才最让人不安。 林姰:【不回礼的话,我要怎么表示感谢?】 想要回礼,不是出于不想欠人情,而是,她想要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也谢谢小狗,让她这次没有沉溺在坏情绪里太久。 心软的神:【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原来他还记得她昨天说的“我不开心”。 林姰弯着嘴角,如实相告:【不止一点!】 她应该送裴清让什么、才能让他也这样开心呢? 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刻,对话框上提示“对方输入中”。 同样是男生,或许这个老朋友有办法。 却在下个瞬间,看到他的回复。 【或许他只是想看你笑。】 【你很开心,对他来说,就是回礼了。】 是这样吗? 心脏如同被羽毛轻柔拂过。 林姰在这个瞬间明白了网上“哈特软软”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当她抬头,去看见裴清让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发信息。 平时那么忙,周末倒是不出门了,因为不用上班身上不是剪裁质地考究的衬衫西裤,白色t恤罩着宽肩,黑色运动裤下两条长腿,坐那都显得比例惊人,简直俊出了少年气。 阳光把他的侧脸和睫毛都染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侧面看鼻梁挺直,下颌凌厉,可是微微勾着的嘴角却很软,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高高在上。 “裴清让。” 他“嗯”了声,垂眸看她时,眼尾和嘴角都还是弯的,瞳孔深处尽是明亮的笑意。 跟谁聊天啊,笑那么好看。 “我很开心,”林姰还不知道要送他什么,只能先口头表示感谢,“谢谢你买的小狗。” 她蹲在狗狗身边,而他坐在沙发,这样俯视的视角,看得清她脸上每一分细微的表情。 那就是真的喜欢了。 裴清让“嗯”了声,看着她的眼睛说:“被你喜欢,小狗也很开心。” - 一整个白天,林姰什么都没做,守在狗狗身边寸步不离。 甚至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饭菜都是裴清让做好了叫她过来吃的。 他做饭真的很好吃,菠萝咕噜肉、黑椒牛柳、番茄鸡蛋汤,随便做的家常菜,却是高中食堂她必买的几样。 而且,番茄依然是去掉皮的。 她打算一会儿就告诉祝余,霸道总裁不上班的日常也有可能是跑步、做饭、养狗还有打扫卫生。 没有工作的时候,也喜欢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打游戏,手指清瘦又白,手臂的青筋脉络清晰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林姰这个手控差点移不开眼睛。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林姰也纳闷,他平时明明很忙,怎么今天可以在家一整天。 奇怪的是,两人同在一片空间内,不说话竟然也没有尴尬。 睡前,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裴清让人高马大地蹲在狗狗面前。 他显然也是刚洗过澡,沐浴露的气息越近越是浓郁,黑发柔软蓬松,看起来光泽度很好,让人很想伸手揉一揉、看是不是跟看起来一样软。 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是错觉的温柔,嘴角还有弯弯翘起的弧度:“如果害怕的话,到那个房间找我。” 最后,他伸手揉了揉狗狗的脑袋:“晚安。” 那一幕太过温情,林姰心软得快要融化掉,站在他和狗狗旁边,甚至不忍出声打扰。 而裴清让起身,他个子太高,她的视线上移,是白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和喉结,那块儿的皮肤太白了。 第44章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说“早些休息”,带着鼻音的声音超级好听。 林姰点头,却不能照做。 手里项目被抢只是第一步,之后方茂森肯定还会给她安排大量dirty work,繁杂的、微小的、容易出错的,或许目的是让她自己提离职。 她必须筛选新的车企寻找合作机会,资料打印厚厚一沓,从财务状况到产品表现,这关乎她自己是走是留,当然上心。 半夜十二点,林姰合上电脑,头疼欲裂。 想到她的小狗,又是满心欢喜,轻手轻脚走到狗狗的小窝旁边,却发现狗狗不在那里。 它跑到哪儿去了? 林姰走遍家里各个角落,不见狗狗,却意外发现裴清让的房间亮着灯,里面隐隐有响声。 她敲门的动作很轻:“裴清让。” 门从里面打开,男人怀里抱着狗狗,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床单,正打算去阳台晾晒。 林姰错愕:“怎么半夜洗床单?” 裴清让抬眸,嗓音很轻:“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微微压低会带出一点鼻音,长着小翅膀一样钻进耳朵里,有些痒。 “没,我还没睡。” 裴清让眼含无奈,却没有半分责怪地说:“小狗尿床了。” 林姰垂眸,跟他怀里委屈无辜的狗狗对上视线。 “它跟你睡的?” “嗯。” 当初爸爸就是因为狗狗尿在沙发上,所以一气之下把狗狗送走。 裴清让爱干净的程度都快到洁癖了,那么大的房子边边角角一尘不染。 可就是这个比谁都爱干净的人,半夜安安静静洗了床单。 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暴躁愤怒,额前黑色碎发看起来都比平时柔软,温柔得不真实。 “不生气吗?” 裴清让垂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覆下来:“今天是它离开爸爸妈妈的第一天,已经很可怜了。” 狗狗在他的怀里不安呜咽。 “需要我帮忙吗?”林姰问。 “我去客房睡,明天请阿姨打扫,早点睡吧。” 客房的门被带上的瞬间,好像还听到他在哄怀里的小狗,散漫的声线也放得很软:“没有怪你,小朋友都会这样。” 生怕狗狗觉得自己被嫌弃。 八年前自己的狗狗被那个人捡到之后,是不是也被这样温柔对待。 肯定是的吧,它霸占他的朋友圈,有一整本的小狗成长日记,每张照片里开心的气息都扑面而来。 甚至在离开前,那看向主 人的眼神里,只有安静和不舍。 一墙之隔。 裴清让把狗狗放回软绵绵的小窝里,给它盖上毯子。 暖调的光线里,狗狗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关上台灯之前,他枕着手臂,压低声音跟狗狗讲话:“以后让她开心的任务,交给你了。” 我做不到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第18章 还疼不疼 翌日,周日。 也许是因为睡前一直忙工作的事情,林姰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先是陈万豪负责远景车厂的项目,发布会之后量产的车被卖爆,再是自己被辞退、连一分赔偿金都没拿到。 最后是自己站在家门口,父母责备你怎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一如高中每次她拿着成绩单回家。即使高中三年,她的成绩从没掉出年级前十。 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筋疲力尽,像连着上了一个月的班。 在她为工作烦心之前,倏然想到家里多了一个小家伙,那是她的狗狗。 这下她连赖床都不舍得,直接起床。 林姰洗漱完毕推开卧室门,客房的门也打开了。 裴清让一只手抱着狗狗,另一只手拎着狗狗的小窝和小毯子,从里面出来。 他个子高,骨架宽薄,穿什么都很“衣架子”,简单的白衣黑裤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早。” 林姰说“早”,笑眯眯弯下腰,跟窝在裴清让怀里的狗狗打招呼。 他的视线跟着她的视线往下,最后却落在她的眉眼,那瞳孔深处都是亮晶晶的、他没见过的笑意。 如此近的距离,她仰起脸,头发随意绑了个丸子,碎发垂在脸侧,是柔软毫无防备的模样。 “它最后还是在你房间睡的?” 裴清让“嗯”了声:“刚来陌生环境,担心它害怕。” 林姰伸手把小狗抱过来,像是抱起一颗小太阳。 裴清让去到阳台,把狗狗的床铺和毯子放到昨天买的笼子里。 林姰有些不忍心:“这么小就要关到笼子里吗?可不可以不关?” 月龄尚小的狗狗,虽然残忍,但正是要学会在笼子里生活的时期。 裴清让起身,对上林姰看向自己的目光,那双倔强无畏的眼睛里,难得带了某种祈求。 他低声:“但是今天我要回公司。” 林姰跟他保证:“没关系,今天我在家,我一定会把狗狗看好的。” 于是裴清让那双打开笼门的手又重新把门带上:“不关就不关吧。” 跟她只养过一个星期小狗不一样,裴清让养过十几年。 第45章 出门之前,他跟她叮嘱所有注意事项。 林姰听得认真,最后举起狗狗的爪爪:“保证做到。” 一人一狗,分不清哪个更让人挂心。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揉一揉她的脑袋,却在对上那双她的眼睛的时候,察觉逾矩。 那只清瘦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最后只是落在狗狗脑袋上,轻轻蹭了蹭:“走了。” 林姰“嗯”了声,目送他离开,嘴角自始至终都是弯弯翘起的。 裴清让到公司的时候,李明启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 见到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德牧带回去把人哄开心了?” 裴清让“嗯”了声,俊脸覆着霜雪,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周五晚上,李明启接到这位哥的电话,问有没有开狗舍的朋友。 周六早上天还没亮,这位哥的车已经开到他家楼下,让他一同前往。 特别漂亮的赛级德牧,品相堪称完美。 但凡跟裴清让熟悉一点的,都知道他上学的时候养过一只白色小狗。 最常见、最不值钱的小土狗,被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小狗离开之后,他就再也不养狗了。 所以接到德牧之后,他不解问道:“你不是不养狗吗?” 裴清让那张脸没表情的时候是真的冷,可说话的语气却有些软:“哄人开心。” “行,那哥们儿就没白陪你跑一趟。” 开完玩笑,就应该说正事了,李明启把桌上那沓资料往裴清让面前一推:“这是有合作意向的车企。” 新能源市场大爆发,原先生产油车的老牌车企也开始躬身入局分一杯羹,转向生产新能源汽车。 这些车企里面,有能力且资金雄厚的,会自己研发新能源汽车的智驾系统、智能座舱;没能力的,就会跟乐游这些科技公司合作,直接买人家的研究成果,就好比买来一个汽车上的重要部件、再进行安装。 而苍梧刚发布的「图南一号」就是智能座舱的“大脑”,进口芯片价格水涨船高的关口,无疑抢占了国内市场。 “这些车企近年的研发投入、利润状况、产品表现,我都给你整理好放在这儿了。” 裴清让垂眸,最上面的那一份,来自东恒汽车。 “你手里的东恒,老牌车企、做工扎实、主要生产低端车型,现在也想自研新能源汽车,但是营业利润根本覆盖不了研发投入,但还是想用苍梧芯片,研发他们自己的智能座舱。” 裴清让翻开东恒的财报,营业利润连年下降,研发投入还在疯涨:“这样下去可以准备破产清算了。” “谁说不是,越研发越没钱,现在还想融资,”李明启往他办公桌上一靠,“婚礼场地给你联系好了,人家林姰明明说了一切从简,婚纱都懒得租,你这么认真干嘛?” 裴清让没应,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样子,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李明启多少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真是不明白你,单身这么多年,领证婚礼都在一个月结束,也太快了。” “快吗。” 裴清让眼眸微掀。 他已经等了很久。 李明启沉默了会儿,低声开口:“所以,那个人是林姰,对吗?” 裴清让面无表情:“什么?” “高考结束那天,大家把毕业之后想做的事情写在黑板上。” “别人都写打游戏、睡觉、出去旅游。” 李明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写的是‘表白’。” - 有狗之后,林姰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 看资料的时候,目光总不受控制落在狗狗身上。 可是,不能怪她没有定力,是它真的太可爱了。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怎么会有那么干净、那么让人心软的眼神。 她默默跟自己说,看完这堆资料,你就可以去和小狗玩。 这才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项目被抢已成定局,她总不能去老大办公室哭。 很多时候低个头就行的事儿,她非要硬刚,一看就是不好拿捏的主,没有领导会喜欢这样的下属,加上这些年不站队、不讨好领导,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 忙了会儿工作,又和狗狗玩了会儿。 狗狗睡觉的时候,她也打了个呵欠,窝在沙发角落闭上眼睛。 等她醒来,窗外夕阳漫天,色彩明亮绚烂。 以往每次午睡醒来莫名的失落感,在看到身边还在睡觉的狗狗的时候,变成柔软的安心。 平时裴清让在家,饭菜都是他做。 虽然有阿姨定期来打扫,但平时的家务也都是他承担。 今天他去公司,那么准备饭菜的重任理所当然落在她的肩上。 也让她觉得,终于可以还一点欠下的人情。 狗狗睡着了还没醒。 林姰轻手轻脚打开门,去超市买菜和日用品。 本来是想找一个不会有任何纠葛的人假结婚,分开的时候干净迅速。 第46章 现在越欠越多,甚至还有了狗狗,无异于有了不能一下剪断的牵绊。 那些真夫妻离婚的时候,总要因为分不清的财产打一场官司。 等到他们离婚的时候,如果她提出想要狗狗,裴清让 会答应吗? 去超市采购完,林姰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却在开门的瞬间愣在那里。 狗狗已经醒来,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什么,打碎了装水果沙拉的碗,地毯被果汁弄得五颜六色。 四目相对,它的嘴里还咬着火龙果,红色汁水弄得脸上、地上到处都是,眼神却写满怯生生的无辜。 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 刚离开爸爸妈妈的小狗会惊恐会不安,是她拒绝将它关进笼子,才会把裴清让干净整洁的家弄成这样。 当小狗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她的心里有自责,却没有半分对小狗的责怪。 她不会怪罪小狗不懂事,也不会说我后悔要养一只狗,因为是她的小狗,所以她天生爱它。 她蓦地想起妈妈说,我其实挺后悔生下你的。 林姰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家里。 收拾好之后,她开火做饭,外面又有让人心惊的响声。 她一着急,手指触碰到热锅都顾不上看一眼,人急匆匆走进客厅。 狗狗嘴里咬着纸巾盒,弄得家里到处都是。 她想要让它张嘴、把纸巾盒夺过来,又发现它好像尿在了地板上。 弯腰清理时,身体又不小心带倒了裴清让的玻璃杯,杯子落地四分五裂,场面越发混乱不堪。 裴清让非常、非常爱干净,就算没有洁癖,看到自己家被外人弄得一团脏乱,也会生气的吧? 林姰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密码锁被人按下,心脏猛地提到心口,某根神经被一瞬间拉扯到极致。 四目相对的瞬间,某些被埋怨被责备的画面在脑海浮现—— 很小的时候,林姰跟着爸爸妈妈回农村的爷爷奶奶家过年。 热闹的除夕夜,爸爸、大伯父、爷爷那些男性亲戚在饭桌上大聊特聊,抽着烟,云雾缭绕。 而奶奶、妈妈、大伯母在厨房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大伯母说林姰你也要学做饭,不然以后婆家会把你赶回来。 她不明白“婆家”是哪里,但意识到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 看到妈妈好忙,不会做饭的她主动帮忙端菜。 盘子太大了,刚盛出来的饭菜又很烫,她怕洒出汤汁,紧盯着盘里的菜不让洒出来,也因此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凳子。 饭菜撒了一地,盘子摔得粉碎,在她感受到烫伤疼痛的前一秒,大人们的埋怨和指责已经铺垫盖地落下来…… 记忆深处的恐惧好像在这一刻兜头而来,手指无意识摩挲小时候烫伤留下的疤痕。 林姰的目光里满是歉意,抿了抿唇,不知道除了毫无用处的“抱歉”,自己还能说什么。 只是在自己开口之前,裴清让已经弯腰把扒着他裤腿撒娇的狗狗抱起来,声音疲惫带着散漫笑意,莫名有些软:“怎么这么不乖,嗯?” 狗狗在他怀里呜呜咽咽,他好像听懂了似的,学着狗狗的语调,笑着回应。 林姰抱歉的话语近在嘴边,他却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没事,我来就好,很快。” 她越发愧疚,齿尖无意识咬着下嘴唇内侧:“我还不小心打翻了你喝水的杯子。” 裴清让轻扬眉:“岁岁平安。” 提在心口的心脏落回去,酸软一片。 原来弄糟一切也可以不被埋怨,打碎杯子也可以是岁岁平安。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买给你。” “跟你一样的就可以。” “好。” 林姰站在一边,打开他打回来的纸袋。 那家点心铺子,种类上百,怎么他随手买就能买到她最喜欢的口味。 这个季节已经吃不到无花果,袋子里却是无花果蛋糕,清甜香气扑面而来。 裴清让将玻璃碎片收起装进厚一些的纸袋,在上面用记号笔标记:【内有玻璃碎片,小心扎手】,又将地板清理干净,弄脏的地毯折叠收纳,联系人上门来取。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房间换下在外面穿的衬衫西装裤,换上短袖运动裤。 人也洗过澡,沐浴露的味道清冽好闻,额前碎发还没干透,显得那双眼睛又黑又沉。 “晚饭想吃什么?” 林姰:“晚饭我来吧。”她太想要将功赎罪。 “下次。”裴清让根本没把这次“事故”当回事。 林姰抱着狗狗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洗手做羹汤。 好像很难把面前的人和新闻部发布会上冷脸的创始人联系到一起,反差真的太大了。 他身上t恤的不像衬衫挺括,在他微微弯腰洗手的时候勾勒出窄瘦的腰线,看起来好像很好抱,而那手臂的线条清晰、皮肤冷白,青筋脉络格外明显,显得很有力量感。 脑海蓦地浮现外婆说的,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第47章 裴清让……好像就是“本身就很好”的人。 会在她因为弟弟的小狗难过的时候,给她买一只可爱百倍的狗狗,把狗狗揣在怀里给自己带回来; 情绪稳定,在狗狗拆家的时候默默收拾好一切,没有埋怨拒绝把狗狗关在笼子里的自己,还递来一袋下班买的点心; 更别提,头脑顶尖,做什么都能做到行业头部,还生了一张天生让人心动的脸,远看惊艳近看精致,每次视线对上都觉得视觉冲击强烈。 她盯着眼前美色,不禁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身边那道视线不可忽略,裴清让面上云淡风轻。 只是往菜里加的盐、一不小心就多了些,只好再添一点点水。 无可奈何地想,味道恐怕不会太好,这道自己吃,再给她做别的吧。 林姰见他又去洗新的青菜:“这些够吃了,你还要做什么?” 裴清让言简意赅:“刚才那个盐加多了,我吃,给你做别的。” “我没关系的。” 林姰语气诚恳,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哪有吃白食还挑三拣四的道理。 “你能不能……”裴清让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低头看她,“不要在这盯着我。” 林姰脱口而出:“你害羞啊?” 裴清让勾了勾嘴角,没什么情绪道:“怕你偷师。” 林姰“哦”了声:“裴清让,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裴清让手上的青菜沾着水珠,手指潮湿:“问。” 林姰眉心微蹙,是真的想不通:“你那个白月光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这个人二十七岁,已经到了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身上却没有半分惹人厌烦的世故、圆滑。 甚至干净到冷淡,透着不可亵渎的清冷劲儿,拽哥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非常温柔干净的心,只不过藏得很深,轻易不给人看。 她这个看男人眼光非常苛刻、甚至对大多数男性持有偏见的人,都觉得挑不出毛病。 裴清让呼吸一凝。 水龙头里的水流汹涌冲刷过他的手指,不小心溅了一身,裴清让拧上水龙头。 他垂眸,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浓密的阴影,情绪并不外露。 林姰的眼睛里满是求知欲,瞳孔清澈见底,那种认真和问老师“这道题为什么要这样解”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为什么要喜欢我。” 裴清让语气平淡,拿她举例一般随口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不过是在类比,她不喜欢我,就像你不喜欢我一样。 可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空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停止流通,给人无法呼吸的错觉。 林姰一时说不出话,却莫名从裴清让的语气里捕捉到一点点委屈。 “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重要的。” 她无所谓道:“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任何男生,可能天生感情比较匮乏。” 话题到此为止。 林姰忍不住想,暗恋都是这样心酸吗?那为什么还要暗恋呢。 家庭环境使然,她从小 就不觉得恋爱结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争吵不断的父母、重男轻女的奶奶,在她三观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就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学生时代,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生总是带着各种目的,他们沉迷于自我感动,丝毫不考虑这些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再后来,工作遇到的成年男性看她的眼神如同猎人看向猎物,或带着志在必得,或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她只会觉得恶心,只想在适者生存的职场踩到他们的头上。 而且如果她喜欢一个人,那就要亲到、抱到、睡到,根本不会暗恋—— 小心翼翼藏在心里那么多年,是有多宝贝,又是怎么忍住的呢? “去和狗狗玩一会吧,饭马上就好。” 林姰说好,抱着狗狗走出厨房。 心脏沉闷撞击胸腔。 裴清让站在那里,沉默好久。 - 晚饭后。 裴清让抱着电脑进了书房,跟有时差的供应商开线上会议。 林姰心说这哥那么有钱还在奋斗呢,那她更不能躺平了,于是窝在沙发一角,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资料。 她筛选了几家准备转战新能源业务的车企,这些车企生产的都是中端车,口碑在消费者群体里相当不错。 下周汽车展览会的时候,她准备跟对方的项目负责人碰个面,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就像学生时代一做题就困,现在一工作就呵欠连天。 林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时,想的还是眯一会儿就起,她得把资料都看完。 当眼前陷入黑暗,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如同电影播放。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她被大人责怪冒冒失失、端个菜都端不稳。 妈妈在厨房忙碌,爸爸忙着和那些攀关系的亲戚推杯换盏,没有人替她说一句话。 鞭炮声响起,烟花绽放在乡下的夜空,大人们通宵打牌。 第48章 她的手指慢慢鼓起了水泡,却不敢和任何人说。 疼到她迷迷糊糊睡着。 林姰睁开眼睛,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要十一点。 空气寂静,呼吸可闻。 当她垂眸,裴清让半蹲在自己面前。 脑袋尚且混沌,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没有出声,只是视线下移。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里是棉签和烫伤膏,正轻轻涂到她手上。 他上药的动作很轻,如同羽毛拂过,手指没有碰到她分毫。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背和掌心边缘的一小块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个很小的水泡,好像还有点疼。 什么时候烫到的,她自己都没注意,或许是小狗弄乱家里的时候,她太着急,全然没有顾上。 那么细微的伤,竟然被他发现了。 林姰嘴唇轻轻抿起,任由他给她上药。 因为她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而他蹲在自己面前,所以刚好是俯视的视角。 距离太近,被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萦绕,男人没有打理的黑色碎发蓬松不遮眉眼,长眉浓密平直,睫毛好像比女孩子的还要长、让人想要伸手戳一下,薄而清晰的嘴唇却看起来很软、很好亲的样子。 他手里的棉签沾了药膏,小心翼翼涂到自己手上,那动作轻得不能更轻,生怕弄疼她一点,简直像是照顾小朋友。 药膏涂过那里,连同小时候那道没有消失的伤口一起,心底有块皱巴巴的位置好像也被抚平,所有疼痛倏然远离。 鼻头蓦地有些泛酸。 裴清让收起棉签和药膏,抬眸的瞬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对上。 万籁俱寂,狗狗也已经在身边睡着。 空气里都是温情,让他们也像一对新婚夫妻。 当他轻声开口,那放低的声音有种让人眷恋的温柔,林姰读出他的嘴型:“还疼不疼?” 第19章 心软的神 他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他的嘴唇。 近在咫尺的薄唇,线条清晰,气息清冽,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触感。 这样近的距离,只要她想,就能亲到。 她因走神而没有回应,裴清让看向她的眼睛,林姰赶紧移开视线,心跳莫名加速。 那眼睛那张脸连带他这个人,都非常蛊惑人心。 她真怕自己定力不足对他做些什么:“已经不疼了,我先睡了。” 裴清让哪知道她脑袋里的想法,“嗯”了声,把在沙发睡着的小狗放到笼子里,动作轻得像是照顾小朋友。 回到房间,林姰躺在床上,刚才心跳加速的感觉前所未有,有那么个瞬间,她竟然真的挺想知道,他的嘴唇是不是像看起来那样软。 而裴清让,一定发现她看他嘴唇了。 一周后的汽车科技博览会,主机厂、科技公司、芯片公司纷纷参会,展示最新科技成果。 乐游科技的展台这边,陈万豪和远景汽车的人相谈甚欢:“我们合作的车型要走就走高端车路线,定价也得跟上,消费者有种心理:便宜无好货,定价一高,他就知道你这个东西是好的了。” 林姰听得皱眉,远景不是一直生产中端车吗?在她与他们合作之初,敲定的目标群体也是中端车消费者,现在竟然全改了?那配置提上去了吗?这就好比三轮车卖bba的价格,消费者怎么可能买单。 陈万豪装出一副谦卑模样,表面是请教、实则是耀武扬威:“林姰,你觉得呢?” 林姰觉得,可能要完,嘴上说的却是:“嗯,你说得对。”权当是逗傻子玩。 她筛选出的几家原本生产油车、现在要转战新能源的车企,这次也在受邀行列,正在她想着怎么搭话的时候,人已经凑到她面前:“美女,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智能座舱?” 职场上,林姰最讨厌被称作“美女”,这两个字能把业务素养专业能力一笔抹杀,只不过在看到这个人的工作证的时候,她忍了。 这人名叫张东,产品部负责人,所在的老牌车企是潜在合作对象里最中意的一家,如果能拿下合作,她就不必再被陈万豪踩在头上。 林姰简要介绍乐游的智能座舱基本功能和创新点,点明竞争优势所在。 张东:“你们的这个语音交互系统做得很不错嘛,但是我觉得还得再改一下……” 我看你的脑子需要改一下,林姰忍下对方爹味十足的说教,没有回怼。 张东提议:“这里人多、也闹,要不我们约个地方细谈?我们公司正准备拓展新能源业务。” 林姰利落应下:“没问题。” 张东笑眯眯道:“那就展厅一楼右手边的咖啡厅,我们下午三点见。” 张东一走,实习生粥粥凑过来:“姐,你真的要跟这男的谈合作吗?我大学同学就在他们公司,说他们公司风气特别差,还有个小姑娘因为被上司骚扰得了抑郁症。” 林姰抿唇,无可奈何道:“总得试试。” 粥粥瘪着嘴角,声音很小:“而且刚才他的眼睛一直往你胸口看……” 林姰低头看自己着装,今天是正式场合,她穿衬衫长裤,胸前挂着乐游产品部的工作牌,捂得严严实实。 第49章 “手里没有项目的话,不止我要走,你实习期转正都是问题,”林姰揉了揉粥粥的脑袋,“放心吧,我搞得定。” 粥粥乖乖点头,她庆幸自己刚毕业就是跟着林姰做事,她坐得端、行得正,但凡她懂得低头、或者动动歪心思,现在肯定不止是产品负责人,可这个看起来清瘦单薄的女孩子,一身铮铮傲骨,有多漂亮就有多刚烈。 她见过她雷厉风行在公司会议上和高管据理力争,也见过她受了委屈红着眼睛和鼻尖继续铿锵昂扬地战斗,实力远比美貌强悍。 下午三点,林姰来到约定的咖啡厅。 展会下午的日程还没开始,大半个咖啡厅里都是主机厂、科技公司的熟人。 “嗨!林姰!” 林姰循着声音望去,李明启大大咧咧跟她招手,裴清让在他身侧,白衣黑裤,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眉眼微敛,正在听对面的人说话。 在他对面的,是东恒汽车的人——做工扎实、历史悠久的国内车企,生产低端车型发家,不在林姰的考虑范畴。 “林小姐,等很久了吗?” 张东大步走来,伸出手想要握手。 林姰不动声色地帮他抽开椅子,免去肢体触碰。 “没,我也刚到。” 张东不满的神色一晃而过。 “你们的座舱系统一直用的进口芯片?” “是,现在进口芯片坐地起价,加上贸易壁垒,以后会用苍梧芯片。” “国产芯片能行吗?消费者能认吗?”张东轻蔑道:“这就好比买车的时候,但凡有点钱,还是喜欢买进口车。” 林姰面无表情:“「图南一号」的算力不输进口芯片最强产品。” 男人靠在椅子里,秃顶、啤酒肚、脸上油光可鉴,身上每道线条都黏腻至极:“林小姐,汽车行业,肯定是男人更懂一点,女孩子抛头露面太辛苦,不如找个靠山,买买包买买衣服,多舒服呀?” 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从对面推到她的手边,笑眯眯打量她:“考虑一下?” 林姰目光不躲不避,冷眼反问:“什么意思?” 张东语用“这你还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就是这个意思,多少钱你愿意?” “多少钱?我想想。” 张东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忍不住想象这样漂亮冷淡的女人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直到滚烫的咖啡直接泼到脸上。 眼镜瞬间花掉,他起身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又被桌子绊到、疼得龇牙咧嘴。 “垃圾清运免费。” 林姰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暴雨倾盆,一直到晚上都没停。 夜幕降临,几道闪电划过夜空,像极灾难片里风雨欲来的前兆。 张东跟人一起喝完酒,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烂醉如泥。 酒精麻痹大脑,他走路发飘,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还不忘拿出手机发语音:“宝贝、我这就来了……” 迎面走来一个黑衣男人,身高近一米九挺拔锋利如剑,宽大的黑色冲锋衣帽子扣在脑袋上,黑色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形状锋利瞳孔暗沉的眼睛。 男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肩膀撞得他狠狠一个趔趄。 张东大着舌头骂人:“你、你有病吧!” 他骂骂咧咧继续往前走,被人拽住后衣领,一瞬间被勒得喘不过气,在他看清他人长相之前,迎面狠狠一拳—— 苍梧科技。 “裴总呢?” “裴总出门的时候没有交代。” 李明启没找到裴清让,按下电梯准备离开,电梯门却在这时打开。 裴清让拎着车钥匙从电梯里走出来,黑色冲锋衣已经湿透,皮肤冷白发透,瞳孔冷得慑人。 那个瞬间,李明启蓦地想起高考毕业那个暑假,他也是淋了一身的雨回到家,手指伤到不能再去打鼓。 “去哪儿了?” “清理垃圾。” 这哥低声开口,嗓音像冰,薄薄一层戾气。 之前大家不是都说哪天苍梧资金周转困难就送裴清让去出道嘛,这会儿李明启都给他把戏路订好了,就冷面杀手啊、吸血鬼啊什么的,这哥简直不要太合适,绝对会因为形象贴合一夜爆火。 李明启目光下移落到他拎着车钥匙的手,那冷白手背红了一片,暴起的青筋似乎还透着未消散的狠厉。 “你别跟我说你去把张东揍了!” 应该不能吧? 都多大的人了,应该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为女孩子打架了吧? 裴清让脱下冲锋衣,里面的白色t恤半干不干,声线冷静地反问:“不该揍吗?今天下午在咖啡厅,我都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李明启眼睛瞪圆:“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混黑的!” 这人长了一张非常具有欺骗性的脸,不言不语的时候一本正经、目下无尘,看起来特别斯文特别禁欲,又因为一心搞研发、融资投资都交给别人,所以身上有种一尘不染的清冷劲儿。 以至于他都忘了,裴清让当初为了给妹妹动手术,混的都是酒吧那种地方,三教九流百无禁忌,什么阴招损招没见过,还学了一身混社会的本事,打个架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第50章 他根本就不想看起来那么“乖”。 李明启给他找药箱处理手背的擦伤,一边拿出碘酒棉签一边说:“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人家打架,手没办法再打鼓,二十几岁还这样,裴清让啊裴清让,你的报应来了。” “不是报应。” 垂着眼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出声。 “什么?” 裴清让漆黑暗沉的一双眼,没有半分情绪,低声重复:“她不是我的报应。” 林姰在家抱着小狗看资料的时候,手机传来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 八宝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张东?】 提到这人的名字,林姰就犯恶心。 奈何粥粥的信息已经发过来,她点开图片。 不知道小姑娘从哪儿弄到的群聊截图,群里有个人一直在发自己鼻青脸肿的自拍,下面还说什么“宝宝我好疼你也不来看看我”,那眼睛嘴角青红一片,本来长相就惨烈,这下更没有人形。 林姰:【什么情况?】 八宝粥:【这是我大学同学发给我的,张东喝醉以后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鼻青脸肿跟小三求安慰,结果痛哭流涕的自拍照不小心发到工作群里,他老婆又跟他是同事,现在他们公司都要乐死了……】 这就是恶人有恶报吧? 以前看韩剧《鬼怪》的时候,心软的神悄悄帮他的小新娘解决坏人,她觉得大快人心,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难道她也有心软的神吗? 怎么可能。 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堵在胸口的气现在好像慢慢顺了。 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按下,裴清让推门而入。 也许是她脸上的畅快太过明显,他低声问她:“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男人身上是没有一丝褶皱的的衬衫西装裤,身形清瘦,斯文俊秀,林姰忍不住想他是大晚上的去哪了,帅成这样。 她给他看截图:“今天遇到一个非常恶心的人,白天还衣冠楚楚,晚上就鼻青脸肿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裴清让淡漠垂眼,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走夜路不长眼摔了吧。” 林姰仰起脸,头发全部扎起,露出柔和的脸部轮廓:“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心软的神?” 裴清让不明所以:“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心软的神仙。” “为什么这么问?” 林姰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扯,所以说话的时候嘴角有笑意:“你看,白天惹到我的人晚上就遭报应了,还有很多年前,我丢了一只小狗,被人捡到好好照顾、一直到小狗去世。” 说起那个人,她的眼眸明亮:“我给他的备注就是【心软的神】。” 裴清让勾了勾嘴角,散漫声线里带了松弛笑意:“你想有就会有。” 他像骗涉世未深的小朋友,这个世界上真有圣诞老人。 林姰不是小朋友,但她莫名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里,心软的神或许真的降临过。 - 婚期将近,裴清让去了一趟奶奶家。 开门的裴樱笑得不怀好意:“采访一下,马上就要当新郎官是什么体验?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激动晚上都睡不着觉?” 裴清让懒得理她,裴樱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得不到答案不罢休。 所以他很敷衍地“嗯”了声:“对,开心激动晚上睡不着觉,满意了?” 裴樱满脸欣慰:“那我就放心了,以前我真挺怕你孤独终老的。” 亲哥居高临下睨她一眼 :“太闲的话就来我们公司实习。” “好啊,”裴樱一派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我也想自己赚钱。” “你哥赚的已经够你花。” “那不一样,我也不能一直当米虫,”裴樱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婚礼的时候谢珩哥哥也来吗?” 苍梧是研究生时期裴清让和同学一手创办。 创始人除了他,还有两位,裴樱跟谢珩最熟悉,因为他是他的高中同学。 很久没用的毛笔搭在砚台,红色请柬放在书桌。 裴清让把衬衫袖口解开,往上折了两道:“为什么我是哥,谢珩是哥哥?” 裴樱脸一下就红了:“我这不是为了区分一下亲哥跟……后哥吗?” 裴清让研墨,拿起毛笔。 裴樱不解:“你还需要亲自做这些事吗?” 这个年代,相亲认识几天就可以结婚,结婚都是朋友圈发一下电子请柬。 哪有人还愿意一笔一划手写请柬,用的还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支毛笔。 但是不得不说,哥哥的字是真好看,字如其人。 裴樱看着都觉得累:“写那么多份不嫌烦吗?” 冷白灯光从高处落下,那只握着毛笔的手清瘦又白、骨节分明:“不会。” 以前只有公布成绩的时候,两人的名字才会靠得这样近。 裴樱随手拿起一张,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着:新娘林姰,新郎裴清让。 而后发现每一张都是如此,新娘名字在前、新郎名字在后。 “别人家结婚,都是新郎新娘这样子的。” 第51章 “你都说了那是别人家。” 裴清让轻轻扬眉:“在我们家,重要的人在前。” 工作忙到飞起,林姰完全无心顾及这场假结婚。 连日来一直在碰壁,有知名度的车企要么想要自研、要么已经有个固定合作的科技公司。 直到还有几天就要举行婚礼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什么都没准备。 假结婚是不是也需要布置场地? 布置场地的话是不是需要婚庆公司? 结婚上台的话是不是还得找专业司仪? 喜糖、甜点、婚宴是不是需要预定,不能让朋友们空着肚子来空着肚子走? 她着急忙慌给裴清让发信息,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下婚礼,裴清让却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林姰提起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她忘了,他一个上市公司的老大,不是自己这样的牛马,琐事可以全部交给助理帮忙准备。 不过全程没有半分参与,作为合作对象,她也太不称职:【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裴清让的信息回过来,惜字如金:【人到就行。】 这也太省心省力了,林姰回:【这是肯定的,还有其他的吗?】 他便征求她的意见:【明天下午来走一下流程?】 婚礼前要走流程,算是彩排,防止出错。 这当然没有问题,林姰在约定时间到了约定的地点。 她对婚礼无感,身上是开完会没有换下的衬衫长裤,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走过场罢了。 比起马上要举行婚礼的新娘,她更像是工作人员——还是休息日被叫来加班、脸上带着淡淡死意的那种。 场地在郊外,除了树木不见其他,甚至有些光秃秃的,完美契合她“一切从简”的想法。 她下意识觉得太好了,这样简陋的场地成本肯定控制到最低,这场景穿得太隆重都不合适。 而后又觉得,还好他们是假结婚,真结婚如果看到如此敷衍的现场,新娘估计会扭头就走吧? 高中的时候,林姰给亲戚家的姐姐当过伴娘。 亲眼看着表姐凌晨四点起床化妆,时间到了被男生从娘家“娶”到婆家。 再被喂一口生的饺子,问你生不生,换来一句含羞带怯的“生”,自己的子宫可以被任何人说了算,除了自己。 后来,她参加过很多次婚礼,有人感动有人憧憬有人流泪,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那一个。 林姰看着光秃秃的场地,低声开口:“我参加过几次婚礼,一直不太明白。” 裴清让:“什么?” “婚姻是牢笼吧?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庆祝,自己再也没有自由了?” “或许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裴清让垂眼,目光清澈如水,“婚礼象征永恒。” 在爱情观上面,裴清让好像跟自己截然相反。 她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可以暗恋一个人很久。 她认为领证是枷锁,他说领证是认定这个人。 她说婚姻是牢笼,他说婚礼象征永恒。 她三分钟热度,他温柔且长情。 这样一个人,竟然要成为自己的新郎官,成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李明启跟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走过来跟林姰打招呼:“林姰,又见面了。” 林姰颔首:“你好。” 李明启望向她:“场地还满意吗?” 他的语气里有试探,但凡在意这场婚礼,肯定会对这片光秃秃的草坪非常不满。 而林姰点头,目光相当真挚:“满意。” 李明启看了裴清让一眼,那眼里写着:你看,她就是不在乎,就是不喜欢你,及时止损还来得及,运鲜花的飞机还没起飞哥们儿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让它停下…… 裴清让置若罔闻:“婚礼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说,到时候让他主持。” “不要接亲环节,大家睡醒了再来就好。” “不要出现‘嫁’和‘娶’这样的字眼。” “不要提‘早生贵子’,我不喜欢小孩子。” “不要爸爸把我的手交给新郎。” “不要扔手捧花。” “最后,能快点结束就快点结束吧。” 林姰说完,目光真挚地道谢:“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高中同学,”李明启望向裴清让,“你呢?” 裴清让漫不经心应了句:“宣誓去掉。” “为什么?” “我不需要我的妻子对我宣誓,她只需要忠于自己。” 李明启无奈:“那你们的婚礼十分钟就可以结束。” 林姰眉眼弯弯:“正合我意。” 她相信裴清让一定也这样想。 在相爱的人看来浪漫感人的情节,怎么能生搬硬套到假结婚的两个人身上。 “那我们从出场开始过一下流程。” 李明启介绍流程:“婚礼开始,新娘从这里走向新郎。” 林姰轻轻蹙眉,裴清让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姰:“为什么一定要新娘走向新郎?” 每次参加婚礼,好像都是新娘走向新郎。 就好像女孩子的归宿,都是终点那个男人一样。 第52章 她不喜欢。 她仰起脸,对上裴清让的目光:“新郎你说,这是为什么?” 就在她以为裴清让不会理会这么无聊的问题的时候,他垂眸看向她。 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睫毛浓密低垂,瞳仁漆黑澄净,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有些软。 “你站在那儿不要动。” 树影浓密,阳光满溢,眼前一切竟然像电影幸福的终章。 而裴清让清冷干净的嗓音,如同清泉,从耳际划过:“我来走向你。” 第20章 亲吻新娘 ——你站在那不要动。 ——我来走向你。 裴清让清澈如水的瞳孔里,似乎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好像这句话说的不只是这场婚礼。 那道平日里散漫不带情绪的声线,此时也莫名轻软,带了听之任之的纵容,以至于冷情冷性如林姰,心脏也柔软了一瞬。 莫名想到,他们的相遇也像这句话说的,她一直站在原地,是他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她对传统婚礼的诸多不满,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庆幸,庆幸她最后的结婚搭子是他,不会有人比他更合心意。 婚礼彩排结束,两人一起回家。 吃过晚饭,林姰打开电脑,处理今天下午堆积的工作。 裴清让则是坐在沙发打游戏,他洗过澡,黑发松软,白衣黑裤,单单一个侧影像极青春男大,狗狗惬意地趴在那条长腿上,被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 林姰觉得那手漂亮得都有点色气了,抓床单肯定很好看……作为一个手控,她艰难地让自己移开视线,省得心猿意马。 寻找新的合作方没有那么容易,科技公司也不止乐游一家,筛选出的车企大多没有合照意向,留给林姰的选择面非常窄。 她的眉心微蹙,却又不甘就此放弃。 “叹什么气。” 林姰抬头,裴清让修长白净的手指悠闲地操纵游戏手柄,眼睛都没有看她。 “有吗?”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叹气,他玩游戏还能一心二用。 裴清让眼眸微掀:“遇到麻烦了?” 苍梧现在也发布了汽车芯片,算起来大家都在一个行业,那她是不是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之前我手里有个和远景车厂的项目,马上就要开新闻发布会,被领导的嫡系抢走了,现在要找新的合作方,但是一直在碰壁。” “你对合作方有什么要求?” “起码是主流车企,走中高端路线的,口碑好一些,这样新车上市才能自带热度。” “你觉得东恒怎么样?” 东恒不在林姰考虑范畴,她坦诚相告:“东恒货车起家,之前一直生产低端车,现在生产新能源汽车的话,我觉得消费者不会买单。” 这就好比路边摊开始卖法餐,顾客群体根本不是一批人,吃路边摊的大概率嫌法餐贵,吃法餐的也大概率看不上路边摊。 裴清让放下手里的游戏机:“高端车现在更倾向于放弃和科技公司合作,建立自己的研发团队、自研智能座舱,只有相对低端的车型,研发投入一时半会收不回来,才会考虑和科技公司合作。”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冷冽,落在耳边如清泉:“东恒虽然是低端车,但是工艺过硬、基础扎实,可以考虑。” 林姰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她只看到东恒作为低端车厂,没有品牌效应,就算生产新能源汽车也没有消费者买单,却忽略了它的优势和竞争力所在。 她当即打开网页搜索东恒的相关资料,页面显示东恒现在的掌权人也是清华毕业,随口感叹:“我发现现在行业内半壁江山都是你们清华系。” “如果你没出国,你也是其中之一。” 林姰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原本想考清华?” “路过你们班的时候看到过。” 裴清让说话总是没有什么情绪,好像任何人和事都入不了眼,大多数时候因为太过淡漠、听起来像敷衍。 “原来如此。” 高中百日誓师那天,班主任让大家写下目标院校目标成绩,贴在班级宣传栏,她写的的确是清华大学。 换谁写清华都挺容易被人记住的吧? 只不过毕业的时候她决定出国,回学校拿毕业照时想撕下那张便签,却发现它已经不见。 当时祝余还跟她开玩笑:说不定是被哪个暗恋你的男生撕下来留作纪念了。 林姰并不相信会有人这样喜欢她,觉得肯定是丢了、掉了又或者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捡走了。 青春期的男生荷尔蒙躁动,高中时耳边成天黄腔乱飞。 他们说喜欢的时候,恐怕已经在想要和她接吻、拥抱、亲密接触,怎么会单纯觉得一张她写过的字条值得收藏。 - 为了拿下东恒的合作,林姰做足了功课。 她每天忙到飞起,回家倒头就睡,时,蓦地想起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的体验呢? 会忐忑、吗? 林姰无从得知,她回事,甚至因为婚礼是周六举行,连婚假都没请—— 第53章 请婚假就要跟人力资源部门报备结婚事宜,就要登记她的配偶是裴清让,不知道会引出多少闲话和麻烦。 好在没有接亲环节,婚前一天也不用回爸妈家、不用把房间布置得喜气洋洋,甚至一直到睡前,她还在做东恒汽车的功课。 合上电脑已经十一点,林姰连面膜都没想起来贴一张,直到躺在床上才看了眼手机。 屏幕亮起,是祝余:“都准备好了吗?” 林姰回:“都是裴清让准备的,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他都安排好了。” “不是吧姐妹,你也太不重视了!” 林姰无所谓道:“裴清让也跟我一样啊,他也没当回事儿。” 那天去婚礼现场走过流程之后,就不见他人了。 他工作向来很忙,隔三差五飞国外,至于去哪儿、做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需要互相报备行程,这会儿裴清让都没回家,林姰甚至想提醒他明天婚礼不要忘记。 “发张照片我看看总裁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就当小说素材了!” 林姰找了一张照片点击发送:“我们是假结婚,照片可能不会很符合你的预期。” “你没发错吧?这光秃秃的山坡确定不是你们测试汽车的场地?”祝余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就算是假结婚也太敷衍了!” 没有付出的人就没有资格挑剔,让她准备或许连仪式都没有,林姰无声笑了笑:“反正是假的。” 虽然林姰嘴上说不在乎,但祝余还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安慰她道:“不过确实简单高效低成本,你不用把钱浪费在这上面。“ “嗯,还是你懂我。”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 林姰轻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十五岁的林姰看到自己以后的婚礼是这样的,会不会骂你。” 林姰想不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说过什么,笑着问:“我十五岁的时候怎么了?” “那会是高一吧,我在本子上写第一本小说的草稿,写不出男女主的婚礼,就问你幻想中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你说,张国荣说,‘谈恋爱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那结婚就是谈一辈子的恋爱,所以婚礼要很多很多的花。” “你还说,要coldplay的《yellow》代替婚礼进行曲,唱到‘you know i love you so’的时候,和你的丈夫交换戒指说我愿意。” 林姰怔住:“这真是我说的吗?” 她不止幻想过婚礼,甚至连细节都想过吗? “嗯,当时我觉得超级浪漫,”祝余问:“你一直不想谈恋爱,是因为叔叔阿姨的关系吗?” 林姰轻声说:“我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计回报不计付出的爱情,但只是不相信恰好能发生在我身上,你知道的,我运气一直挺差。” 她竟然对婚礼有过憧憬。 那她的憧憬是什么时候破碎的呢? 是妈妈接受二胎试管生下弟弟的时候? 还是在爸爸喝醉酒看着她说“可惜你不是个男孩”的时候? 有太多的瞬间让她对婚姻、对恋爱幻灭,以至于她都想不起是哪次。 林姰再次点开婚礼现场的照片。 竟然有种这辈子就要这样随随便便交代的茫然。 十五岁的林姰同学。 对不住了。 - 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矫情的冲动,才会期待花里胡哨的仪式感,才会觉得婚礼是浪漫的、庄重的、至关重要的。 对于林姰来说,这就只是一个表演给亲朋长辈看的仪式,她相信对于裴清让也是一样。 他俩没有感情基础,也不是表演科班出身,应该一起期待这尴尬而无聊的一天快点度过才对。 好在一切都和裴清让达成了共识,她心知肚明,裴清让跟她一样不在乎。 他们的婚礼没有早起化妆、拍照、接亲迎亲、全程录像,也说好了 她不用人接不用人送,睡醒了会自己去婚礼现场。 林姰前一天忙工作忙到太晚,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按下接听,祝余在电话那边喊:“我在你家门口了!” 林姰起身去开门,头发凌乱,一身睡衣。 祝余震惊:“你不会刚起吧?” 林姰“嗯”了声,鼻音浓重。 “我记得我姐结婚那会儿早上三四点就起了,然后化妆拍照走流程,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她要跟他结婚了……你一点都不紧张不激动?” 林姰打了个呵欠:“又不是真的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可激动的。” 祝余四处张望:“裴清让呢?” 林姰:“不知道,好几天没见了。” 假结婚就是这样的,祝余让自己适应眼下的情况,又问:“衣服穿哪件?” 林姰指了指昨晚从衣柜里找出的白色长裙。 祝余:“头发呢?” 林姰:“就这样,刚洗过。” 第54章 祝余皱眉:“妆呢?” 林姰:“涂个打底和口红就行。” “再敷衍也得有个度吧,”祝余这下是真的确认林姰不喜欢裴清让了,“来的人里有双方亲友还有同学,我给你稍微弄一下,很快。” 林姰被祝余按在椅子上一通捯饬。 她底子好,素面朝天也是美人,这会儿被化了淡妆,野生眉细长浓黑,皮肤白皙清透,垂在胸前肩背的黑发微卷蓬松、像波光粼粼的黑色绸缎,衬得肩头皮肤有种牛奶的质地。 当她抬眸,祝余被美得倒吸一口冷气。 出门时间已经不早,好在长裙之下是随性的运动鞋、行动方便。 下车后林姰才发现在下雨,她拎起有些碍事的裙摆,却被眼前一幕惊呆。 脚步停住,她怀疑自己走错,这里应该不是她的婚礼场地,而是电影终章的拍摄现场。 祝余直接被震撼到说不出话,等回神就开始拿出手机疯狂拍照:“你不是说假结婚没上心吗?这就是你说的不上心?” 林姰脸上的茫然太过明显,祝余瞪圆眼睛:“裴清让自己准备的?” 这一天没有阳光,森林深处天色介于青灰之间,目光所及,是巨大的玻璃房,花海一路蔓延。 当猝不及防的雨点落下,林姰拎起裙摆,走进那片美到不真实的花海。 雨滴落在透明玻璃顶,淅淅沥沥的雨声变成悦耳背景音,而玻璃顶之下,水晶灯和垂坠的鲜花交相辉映,鲜花层层叠叠一路绽放。 是比电影更像电影的婚礼。 祝余感叹:“你高中时的理想婚礼是这样的吧?” ——恋爱要从一束花和表白开始,结婚更应该如此。 “恋爱要一束花,结婚就直接送你一片花海,我都不知道裴清让这么浪漫啊。” 林姰忍不住想象,冷淡禁欲如裴清让,垂着眼眸布置那些花花草草的样子,心脏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而后泛起难以名状的愧疚和酸涩。 愧疚源于不对等的付出,她没有当回事的婚礼,他却认认真真挑选每一样见证他们婚礼的花。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自己误会他和自己一样敷衍的时候吗? 很多很多的花,很少很少的人,如果不是结为夫妻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这应该是一场值得被铭记终生的婚礼。 她没回神,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干净冷质的嗓音,清泉一样划过耳边:“还以为你不来了。” 林姰扬起脸,今天的新郎官帅得犯规,黑色正装白色衬衫衬得他身形挺拔贵气逼人,即使置身花海,也是翩翩公子、清俊无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简短的几个字里,像是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这当然是她的错觉,可还是好像有什么在她的心尖轻轻刺了一下,让她觉得心脏酸软。 “我不来的话,逃婚吗?” 林姰眼眸深处是真挚的歉意,花草背景显得一身白裙的她愈发灵动。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裴清让应声:“嗯,很久。” 林姰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如果我真的不来你会怎样?” 裴清让散漫应了句:“不来就不来,我又不会生气。” 好像结婚的时辰都是有讲究的,林姰问:“是不是吉时都过了?”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扬眉:“现在就是‘吉时’。” 婚礼就这样开始了。 与其说是婚礼,倒更像请了至亲好友的派对,没有煽情告白,没有父母讲话,有的只是雨声雨点、花海一片。 原本冗杂的婚礼流程都被简化,李明启一本正经:“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戒指是狗狗叼着小篮子送上来的。 林姰伸出的手,被裴清让的掌心接住。 肌肤相贴的触感如此陌生,让她心跳开始混乱。 他的另一只手拿起戒指。 是她的错觉吗? 裴清让的心理素质不应该特别好吗? 可是为什么,他给她戴戒指的时候,握着自己的手好像……有一点点发抖呢? 林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垂眸,戒指已经推到无名指指根,意外看到他泛红的耳廓,视线相对,他的瞳孔竟然有些湿漉漉的。 等她想要认真去看时,他已经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瞳孔深处所有情绪。 林姰取出另外一枚戒指。 伸到自己面前那只手清瘦且白、骨节分明。 只不过第一次结婚的人难免露怯。 林姰小声提醒:“裴清让,你伸错手了,左手。” 她仰起脸,裴清让微怔,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目光有些难以名状的温柔。 李明启笑着打趣:“我们新郎是不是太紧张太激动了,怎么还把手伸错了呢?” 他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假结婚激动。 裴清让重新伸出左手,手指细长,因为皮肤太白甚至关节透出一点淡粉,手背的筋骨脉络清秀。 戒指对准他的无名指,慢慢推上去。 第55章 看到什么,林姰目光霎时一凝,手上动作顿住。 裴清让的无名指根部,有道暗红色疤痕。 高中时她最后一次见他,他在酒吧后面的巷子跟人打架,手指擦伤,自己冷着脸包扎。 这道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对吗? 直到被她握住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点了一下,她抬起头,而他薄唇翕动,用嘴型告诉她“继续”。 林姰这才把戒指推到他的无名指指根,十七岁的那道凹陷的伤痕,竟然和结婚戒指严丝合缝卡在了一起。 婚礼到这儿,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林姰早上来的时候都没有吃饭,可是在甜品台上看到了她最喜欢的柠檬雪糕…… 就在她蓄势待发倒计时结束、准备去吃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道声音—— “一切从简,但是不能不亲一个吧?” “就是啊,哪有婚礼上新郎不亲吻新娘的?” 裴清让的同学来了不少,拿出一副“要今天没明天”的架势有节奏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婚礼上接吻并不少见,只不过他们连塑料夫妻都算不上,顶多是合作伙伴、结婚搭子。 新婚夫妻连亲一个都不愿意好像很奇怪,而且裴清让眉眼五官宽肩长腿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尤其是今天西装衬衫特别蛊惑人心。 有种喜欢,叫“生理性喜欢”,不心动,但是不介意亲密接触,换句话说,就是见色起意。 裴清让一个眼刀扫过去,起哄的人瞬间噤声。 可就是这个时候,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被勾住,林姰的食指勾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下。 他垂眸,对上女孩干净透彻的眼睛,她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是默许。 默许,他亲她。 林姰闭上眼睛。 当眼前一片黑暗,所有感官都变得无比清晰。 她的睫毛在颤抖,像蝴蝶的翅膀,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粘稠可以感知,当他清冽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 裴清让拿过她手里的捧花,挡住了两人的脸。 他俯着身,微微侧头,在满堂宾客看来,是新郎温柔亲吻他的新娘。 事实上,只是借位,可她还是被他的气息占据所有感官,心跳在这个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剧烈加速。 近在咫尺的,是他的眉眼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看起来很软很好亲的嘴唇。 将吻未吻的距离,裴清让薄唇轻启:“冒犯了。” 第21章 他暗恋你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耳边雨声祝福声全部远去,只有心跳清晰可闻。 那么近的距离,捧花隔开人群,如此私密的空间里,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脸颊。 近在咫尺的,是他深邃立体的五官,长眉平直浓黑,鼻梁挺直俊秀,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她的……那清晰凌厉的下颌线,接吻的时候是不是更漂亮。 明明是要接吻的架势,他没有碰到自己分毫,在她回神之前裴清让已经退后、站直,绅士也淡漠。 林姰的胸腔像有小鱼摆尾,又像有一万只蝴蝶振翅,脸颊的热意汹涌蔓延至全身。 因为呼吸交织的靠近,也因为屏住呼吸的那几秒钟里,就算他真的亲过来,她也不会怎样。 其实他……可以不那么绅士的。 她喜欢裴清让吗? 为什么她会想要和他接吻。 这就是所谓的……生理性喜欢? 婚礼仪式在这个未完成的吻里画上句点。 雨滴落在玻璃穹顶,有种被天地见证的浪漫。 鲜花和甜点的香气氤氲在湿漉漉的青草气息之间,那些本应该在不同季节绽放的花,跨越时间和空间,在她和他的婚礼上绽放。 也就是这个瞬间,林姰倏然意识到:从领证到婚礼,她处处敷衍,而他处处周全。 即使是假结婚,求婚戒指和结婚戒指一样不落,甚至还有一场即使她不是新娘也会心动的婚礼。 除了这片花海,整场婚礼不讲嫁娶和早生贵子,所有出现名字的地方都是她的名字在前、他的名字在后。 就连无名指上的戒指,寓意也和百年好合无关,象征的是财富、力量和自由,是比起爱情她更看重和更期待拥有的东西。 十五岁的幻想只有一个轮廓,现在一点一点被细节填充,怎会如此契合她的喜好,每个细节都刚好戳中她的红心。 “浪漫死了,”祝余感叹,语气激动:“如果再有一首你最喜欢的《yellow》,那我简直要怀疑裴清让是不是从高一开始暗恋你。” 林姰不知道婚礼和暗恋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 祝余:“因为在意你的人,才会记下你说的每一句话。” 天天写爱情的小说作者果然想象力丰富,林姰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对,他从高一开始暗恋我,记住了我说的每一个细节,在十几年后给我一场当初幻想中的婚礼,是这样吗?” 祝余猛点头:“对,就是这个路子,我要写到我的小说里!” 林姰无声笑了:“现实又不是小说。” 第56章 祝余却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姰:“高一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你跟裴清让还是同桌对吧?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裴清让是不是也在?” - 婚礼安排了after party,招待远道而来的亲友。 夜幕降临,玻璃花房周围的灯光错落有致慢慢亮起,如萤火闪烁,也像星星坠落人间。 现场的乐队,是裴清让高中时兼过鼓手的那一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签了公司小有名气——林姰甚至还去看过有他们的音乐节。 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她吃了甜点,也喝了一点果酒,这栋森林深处凭空出现的花海,让她短暂逃离平凡苦恼的现实生活。 如果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就好了。 不像她朋友里面只邀请了祝余,裴清让的人缘好到令人发指,来参加婚礼的除了同学好友还有同门师兄弟—— “所以是高中同学吗?” “这么快就结婚了,是谁追的谁?” “难怪我们这个小师弟这么多年都单身,但凡给他介绍女孩,都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但是有喜欢的人。” 裴清让话少,听自己的师哥师姐说话时半垂着眼,嘴角微勾着,难得有笑。 林姰没有戳穿裴清让可能真的有个白月光、这个白月光不是自己。 这跟她没有关系,她的目的已经在今天达到了,以后再也不用接家里催婚的电话,不用再见那些奇形怪状、脑回路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相亲对象。 不知道是谁起哄——“新郎是不是会敲架子鼓来着?” 裴清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饶了我吧各位,一晚上没怎么睡。” 耳边喧闹,他的声音干净冷质,因带了松弛笑意,莫名柔软。 林姰想起今早祝余问她——你睡到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不激动? 她理所当然地回了句:又不是跟喜欢的人结婚,她有什么可紧张可激动的。 那裴清让为什么会一晚上没怎么睡? 有人打趣:“这么累?不应该啊?还是你紧张了?” 有人接话:“他怎么可能紧张,谁结婚紧张,裴清让结婚也不可能紧张啊。” 裴清让没有应声,一张俊脸淡漠得过分。 一个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国内芯片行业的头部玩家,贸易制裁、芯片禁令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失眠。一晚上没睡,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李明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架子鼓都在,乐队的哥们儿也在呢。” 好像很难把眼前这个高冷禁欲的男人和架子鼓联系在一起。 她望向他,裴清让难得喝了点酒,眼尾泛起薄红,因皮肤冷白格外明显,婚礼到现在,西装外套不知道去哪儿了,领口也松散,喉结冷淡凸起,往下隐隐能看到锁骨平直的端倪,那块儿的皮肤太白了。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可口。 就在她心猿意马时,他偏头,低声问她:“你想看吗。” 穿衬衫西裤的新郎敲架子鼓是什么样子? 如此美色在前,林姰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她说想,他就扯松了领带,微醺的西装帅哥,坐到了架子鼓前。 第一个鼓点落下的时候,林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是那首《yellow》。 而她尚未回神,烟花已在猝不及防间炸裂夜空之上,满目绚烂映在她的瞳孔,美得她忘记呼吸。 于是耳边的尖叫声变得更加狂热,所有人都玩嗨了,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而那敲下所有音符的人,仍有种置身事外的从容清冷,他垂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覆下,嘴角勾着,那弧度漫不经心却又足够吸引人。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目光从他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的、青筋明显的手臂,到他扯开领带、松散领口的脖颈锁骨,再到平日里修长禁欲此时呈现爆裂美感的手…… 为什么这人敲个架子鼓,会让人脸红心跳,每个落下的鼓点仿佛都敲击在她心尖,带起难以言说的震颤。 直到这首歌到了最后,他才漠然抬眼。 人潮汹涌之中他们目光相对,男人天生招桃花的一张脸,英俊也嚣张。 今天下雨没有星星,那染了醉意的瞳孔却比星星更亮,定定看人的时候,眼缝里都是钩子,蛊惑意味十足。 那漂亮的薄唇轻轻翕动,像是对她表白,又像只是跟唱—— “you know i love you so.” 帅疯了。 有那么半 分钟的时间里耳边喧嚣全部远离,心脏跟着他的鼓点近乎疯狂,砰砰砰撞击胸腔。 鲜花、雨天、还有她喜欢很多年的歌,林姰在这一刻想到祝余说的暗恋。 裴清让暗恋她? 为什么想到这里心口会有种酥麻的感觉。 可同学聚会上他不是说了、在场没有他喜欢过的人? 当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林姰无意识轻蹭了下手臂。 山里昼夜温差大,白天还好,夜晚气温骤降,正如那年的五月舞会。 而就在这时,肩上落下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带来的安全感和舞会上那件不知名姓的外套一模一样。 第57章 冷淡香气,仿佛步入秋冬白雪皑皑的针叶林,像他本人清冷自持禁欲不容侵犯,又因为带着浅浅的体温,有几分几乎错觉的温柔。 “穿着吧,省得冷。” 林姰拢了拢西装外套的领口:“谢谢。” 一天快要结束,他们才有时间独处,才能站在一起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置身花海的这一刻仍像做梦。 不对等的付出又让她心里愧疚,以至于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鲜花? 明明是假结婚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费用是多少?我现在还不了的话可以写欠条…… 裴清让垂眼,目光清淡:“有话要说?” 有很多话要说。 那就从最让她心痒的问题入手好了。 林姰向来直白,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直视他的眼睛,清透的瞳孔里有种横冲直撞的坦荡:“为什么是这首歌?” “你第一次坐我的车的时候,说过喜欢这支乐队。” 原来是这样,并不是高一那天听到她关于婚礼的幻想,她竟然被祝余的思路带跑,真的去想象裴清让暗恋她的可能性。 心底泛起意味不明的失落,不能深思。 “可是,我们不是假结婚吗?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的。” “要顾及苍梧的脸面,”裴清让无所谓道,“不然别人以为我婚礼办不起是要破产。” 这样说似乎能说得过去,公司创始人的财务状况婚姻状况都是融资的考量条件。 听他这样说,愧疚不再重重压着心尖,林姰松了口气。 裴清让淡声问她:“喜欢?” 平心而论,换做任何女孩子,此时此刻的答案都应该是肯定的。 林姰点头。 裴清让嘴角有浅浅的弧度,却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责备她迟到,没有嫌弃她不重视的着装,默默做好了一切,就只是问了一句“喜欢”。 可林姰忍不住为今天盛放明天就要枯萎的鲜花可惜:“等你以后真的遇到喜欢的人了,再准备这样多的花,多好?” 准备给她,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婚的假结婚对象,实在是有些浪费。 她扬起脸,而他垂眸。 十五岁的林姰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二十七岁的林姰在自己的婚礼上,会拥有一整片花海,和一个冰冷沉默但美貌的新郎官。 今天的裴清让简直帅得让人想扒了他的西装,那种干干净净的禁欲劲儿,特别引人对他做点什么。 “就当是给你打个样好了。” 今夜没有出现的月亮,怕是跑进了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有流光闪烁,漂亮得令人瞠目。 “以后真遇到喜欢的人,不能被我比下去吧。” 第22章 我喜欢的 ——就当是给你打个样好了。 ——以后真遇到喜欢的人,不能被我比下去吧。 如水夜色变成柔软滤镜,她站在他肩侧,像在透过一层薄雾看他,那冷峻挺拔的人影,也有种影影绰绰的温柔。 假夫妻总有真离婚的一天,或许某天,她真的能如他所说遇到喜欢的人。 可这样一场婚礼,远超少女想象千万倍,怎么可能还有人把他比下去呢? 林姰甚至觉得,等很久很久以后,等她白发苍苍,或许还会想起这一天的烟花、香槟、架子鼓上飞舞的音符。 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吻,和不远万里跨越四季为她绽放的一整片花海。 直到婚礼就要结束的现在,她都没数清有多少种花,好可惜:“等婚礼结束这些花怎么办?” 裴清让随口回:“谁喜欢可以带走。” 他甚至有心到请了花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包扎花束。 林姰叹气:“如果可以全部搬回家就好了。” 裴清让瞥她一眼,浓密眼睫似乎染了笑意,格外柔软:“以后再给你买。” 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苍梧市值多少、裴清让身家多少根本没有实感,现在看这一掷千金毫不在乎的样子,林姰忍不住感叹资本家真的很有钱。 但她为了买下外婆的老房子,节俭惯了:“我还是觉得很浪费,不止这些花,还有你花费的时间和心思。” 这样盛大的、用心的、一生难得一见的婚礼,等太阳升起就会不复存在,如果可以永久保存多好。 “能被你喜欢就不算浪费。” 热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开,雨声、风声、谈笑声不绝于耳,而在这片天地,仿佛只有她和他。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漆黑澄净,似乎藏着今夜没有出席的月亮和星星,那意味不明、似有若无的纵容,让人心跳怦然。 林姰想起,她备注【心软的神】的网友也曾告诉她:送出礼物的人不是想要你回礼,或许只是想看你笑。 为什么她会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有点像。 是因为,两个人都温柔到纯粹吗。 全然松弛的状态下,林姰话也比平时多了些,璀璨的水晶灯和垂坠鲜花在她眼眸深处交相辉映,一片清澈的粲然。 “我高中的时候幻想的婚礼就是这样。” 第58章 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显得脸更小,皮肤显出莹润的白,像这花海中,开出一朵清幽的昙花,并且,只此一朵。 裴清让扬眉:“那还挺巧的。” 这一天林姰玩得尽兴,不像是新娘,更像是掉进游乐场的小朋友。 她拍了很多照片,焰火、鲜花、雨滴落在玻璃穹顶和头顶的弯月,又被祝余拉着自拍。 回家之后翻看照片,每一张都完整记录那一刻的欣喜,而后发现,她玩疯了,跟狗狗的自拍都有无数张,却没有一张和裴清让的合影。 因为觉得假结婚无需纪念,不过是走个过场演戏给亲朋好友看,所以婚纱照没拍、婚纱没穿,跟拍的摄影师就更不可能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会觉得遗憾,遗憾没有和他拍一张照片。 就算他们不是白发苍苍时、一起看结婚录像的关系,起码也应该记住,这逃离现实的一天是他给她的。 睡前,林姰最后看了一眼朋友圈。 李明启发的照片下面有祝余的评论:【照片拍的很不错啊】。 李明启回:【当然了!刚才新郎官还让我把原图发给他呢!】 是多好看的照片,能让裴清让跟人家要原图?林姰不免好奇。 照片点开的瞬间,漫天烟花似乎又在手机屏幕里绽放,构图色彩堪称完美,好像又把人带回《yellow》响起的前奏里。 很漂亮,但也没什么稀奇。 可就在她点击关闭的那一秒,看到什么,目光硬生生顿住,再也无法移开。 照片在指尖放大,漫天烟花的尽头有一对人影。 他和她只占了照片的角落,她穿长裙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而他身上只有衬衫长裤,长身鹤立,身姿挺拔。 焦点不在这里,放大之后画质甚至是高糊的,却仍能看出男人侧脸俊秀,鼻梁高挺,眼睛和嘴角都弯着,垂眼看她的模样,就好像是真的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就好像真的喜欢她喜欢了好多年。 这是不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她下意识点击保存,只当是因为这张照片把她拍得很美。 这一天被无限拉长,兴奋也疲惫。 闭上眼睛时,鼻尖似乎仍有氤氲开来的青草气息,心脏还在跟着鼓点跳动,背景是一片让人想要永远 沉溺的花海。 他淡漠立体的五官在眼前无限放大,长眉漆黑浓密,眼角尖而下坠,眼尾有弯而上扬的弧度,漂亮也锐利。 鼻尖相抵,他低声说:“冒犯了。” 嘴上说着冒犯,行为却很失礼,鲜花挡住的地方,他附身吻住了她。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她的腰,嘴唇软得不可思议,压下来时微微启唇,轻轻含住了她的。 她被吻到喘不过气,甚至不由自主抱住他的脖颈…… 直到睁开眼,那种被吻到快要窒息的感觉仍然强烈,林姰耳朵热脸也热,心脏后知后觉剧烈跳动。 她是梦见了什么? 梦境未免太过真实,清冽的气息强势占据所有感官,她忍不住伸手摸摸嘴唇,似乎还有被含住吮吸的触感。 她向来不习惯也不喜欢亲密接触,女孩子们手牵手去卫生间的学生时代,她都不会和祝余牵手。 可是怎么会梦见和裴清让接吻…… 林姰打开手机搜索:【梦见和男人接吻说明什么?】 最高赞的回答:【不能抗拒的生理性喜欢,你们的基因天生契合,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会被对方吸引,想要跟他亲亲抱抱贴贴,简言之:馋对方身子。】 下面很多人说自己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生理性喜欢太可怕了!就是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想靠近他有更亲密的接触!】 【姐妹们,生理性喜欢真的很爽很上头,谈恋爱一定要和生理性喜欢的男人谈……】 林姰把手机扔到一边,脸埋进枕头,热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真的不是流氓给自己找借口吗? - 林姰磨磨蹭蹭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裴清让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带着狗狗出门。 那身形太优越,头小肩宽腿还长,单一件黑色冲锋衣也能被他穿得清爽好看,衣服的拉链拉到顶,遮住白皙下颌,没有打理的黑发不遮额头,眉眼更加出众。 林姰看着他的时候思想向来不怎么纯洁,瞬间想起苍梧新闻发布会下面最高赞的评论,不是关于芯片,而是关于他:【不觉得他长了一张很会do的漂亮脸蛋吗?】 “睡得好吗?”这人冷淡出声。 睡得挺好的,还跟你接吻了。 没心没肺如林姰,此时也心虚到视线低垂,不敢对上人家眼睛:“挺好的。” 裴清让“嗯”了声,蹲下身子给狗狗系狗绳,手指又细又长又白,关节和指甲都是淡粉色,却在昨天打鼓的时候呈现近乎爆裂的美感。 哪有正经人的手长得这么色气。 而也是这只手在梦里握住她的腰、将她按向他。 在她心猿意马时,手的主人已经起身,那近一米九的身高的压迫感强烈:“早饭想吃什么,我去买。” 难得周日不用加班,闲来无事又起了个大早,林姰问:“我能一起吗?” 第59章 裴清让无可无不可。 林姰换过衣服,两人一起出门。 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可惜已经闻不到婚礼上的青草香。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落追随身前的狗狗,抬头时,才发现眼前街景如此熟悉,等走过街道拐角,外婆家的老房子已经近在咫尺。 她仰起头:“你平时遛狗都走这条路吗?” 裴清让散漫应了:“跑步也是这条。” “这么巧,”林姰弯着眼睛说:“这条路是我高中时上学走的路。” 她又指着那栋房子给裴清让介绍:“这里是外婆去世前住的地方。” “那是挺巧的。”裴清让淡声说。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他一个人无数次走过她曾经上学的路。 如果时间空间可以重叠,那么二十七岁的裴清让会遇到十七岁背着书包的林姰。 这块儿林姰熟悉,她提议:“前面有个小公园,我们去休息一会儿?” “好。” 这个点的公园已经很热闹,打太极的、跑步的、遛娃的,在这其中还有个摆地摊的白发老爷爷,旁边竖着的牌子上写着:算姻缘、算事业、算财运。 林姰还没算过命呢,走过去问:“爷爷,我是不是命里没有姻缘?天生孤寡命?”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结婚了吧?” 林姰震惊地看向裴清让,脸上写着:这都能算出来? 再一想,这么早出来遛狗,他们指定是住在一起的,已婚可能十有八九。换做是她,她也能算出来。 老人家又说:“本来是没有姻缘的,这婚是强行结的吧?既然已经结婚,那就不用担心,对方对你一心一意呢。” 林姰回头看了眼裴清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而他却已微微俯身、耳朵凑到她嘴边。 他是有读心术吗? 怎么知道自己要和他说悄悄话的? 这不比算命先生神多了吗?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数清他的睫毛,侧面看挺秀的鼻梁近乎是直线型。 林姰定下被美色所惑的心神,压低声音道:“看来是骗子,他都不知道我们是假结婚,还说你对我一心一意。” 裴清让大概是觉得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好笑,嘴角轻轻弯起,弧度蛊惑人心。 林姰扫码付款,就要拉着裴清让走,这人的声音却从头顶落下:“爷爷,麻烦您帮我看看。” 林姰不可置信,瞪圆眼睛。 老人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路坎坷,前途光明,你会心想事成。”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算命是不是还要与时俱进学一学哲学? “如果你买一个水晶,放在家里的东南角,一定会白头偕老。” 果然!算命都是幌子!其实都是为了带货! 林姰的手攥住裴清让的冲锋衣袖口,提醒他悬崖勒马,不想这位哥已经接过那个什么水晶扫码付款,价格够她吃一个月早餐。 她看得目瞪口呆,简直要怀疑算命的老爷爷给裴清让下了迷魂药。 “你一个搞高科技的竟然信这些?明明一点都不准!” 回家的路上,林姰提醒裴清让赶紧下一个反诈app,她觉得裴清让这人有点“傻白甜”,结婚不签婚前协议就挺心大了,早上遛个狗又被算命先生骗,难怪苍梧只让他负责研发,管投资融资的另有其人。 没想到,裴清让仍不知悔改:“我觉得挺准的。” “哪里准了?”林姰无语,“等你老了联系我。” 裴清让低头看她:“联系你做什么?” “你钱多,又好骗。” 林姰下巴一抬,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瞳孔狡黠的光让那张冷清的脸变得生动:“当然是卖你保健品!” - 到家后,裴清让还真听了那人的话,把粉色的水晶放在家里东南角——那是他的书房,一堆高科技电子设备里,就这样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而后他脱下黑色外套,进厨房做早饭。 林姰抱着狗狗,靠着门框,若有所思。 她身边的同事,已婚和未婚大概各占一半。 说起来,没有哪个结婚的同事让她觉得“结婚真好”。 她们说结婚就是,每天早起做饭先送孩子再自己上班,下班还要辅导孩子到十一、二点,想忙一点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如此循环往复。而孩子的爸爸只会躺在沙发上赖着不动,说自己赚钱养家多辛苦。 印象最深的,是跟她同年进公司的女孩,说有一天老公出差,孩子在公婆家,她可以看着综艺吃外卖,一个人的时间好幸福。 林姰想到的是,我每天都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啊。 如果这样幸福的生活里没有被安插进一场又一场相亲的话。 所以现在就很好,她有一个名义上是老公、实际是合租室友的结婚搭子,互不干涉,彼此配合,心情处于一种新鲜又安宁的微妙状态中。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运气一直不怎么好,怎么会捡到裴清让这么大的漏。 他这样三观比五官还要正的男生,应该被人从校园谈到婚纱才对,不管从哪个角 度想,都不应该剩到现在。 她还没开口,他已经在问她:“想说什么。” 第60章 林姰惊讶得不行:“裴清让,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清让轻嗤:“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结婚,”林姰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是不婚主义,也要有个理由吧?” “你是因为什么?” 林姰语气平静,对现实接受良好:“算命先生不也默认,我是天生孤寡命。” “不过我也挺愁的,到时候去养老院挨打怎么办,孤独终老怎么办。” 想到这儿,林姰皱眉,是真的有些担忧。 “不是要卖我保健品吗?” 林姰笑:“你还当真啦?” “我会准备很多狠多钱,等你来骗。” “所以,”裴清让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她蹙起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你不会孤独终老的。” 蜻蜓点水的碰触,她闻得到他手腕的冷香。 “好像也不错,产品经理专业对口,说不定骗你的钱比我现在年薪还高,那你呢?” 抛开长相身高身家,他对狗狗温柔都耐心情绪稳定,在婚礼上被人起哄也分寸感十足,处处妥帖,应该是很容易被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才对。 裴清让随口回:“没遇到喜欢的。” 是在白月光之后,就再也没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吗? 就非那个人不可吗? 林姰想起那个经典问题:“所以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你会选哪一个?” 裴清让没有犹豫:“我喜欢的。” 也是,但凡他选后者,也不会被她捡漏了。 “但是……” 林姰代入自己想了下,和自己喜欢但是不喜欢自己的人结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那不是很难过吗?而且,有些人可以日久生情,有些人只能靠运气,努力半天人家也不喜欢自己,岂不是很可怜?” 她抱着狗狗,狗狗亲昵地蹭她脸颊,她被痒到,忍不住笑起来,鼻子有很可爱的褶皱。 所以没有发现,身边那人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自己身上,干净温柔、清澈如水。 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很轻,从头顶落下—— “有的人能遇到,就已经很好了。” 第23章 接你回家 ——有的人能遇到,就已经很好了。 那道声音落在寂静空气中,像雨滴落在湖面,了无痕迹。 裴清让说话时语气总是很淡,情绪从不外露,又因年纪轻轻身份地位就已经凌驾于众人之上,总让人觉得傲骨嶙峋,即使站在身边也遥不可及。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那冰冷的声线里,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卑微。 是多美好的人,才会觉得只是遇到就很好了? 真的只是遇到就很好了吗? 自己喜欢的人近在眼前,不能据为己有,不能亲吻拥抱,还要每天不断在各种细节里证实这个人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没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但光是想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林姰才不要这样、把伤害自己的权力交给别人:“我不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那我宁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上学的时候只想考到第一名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工作之后只想要金钱、权力、说一不二的底气和早日退休躺平,决不允许自己为不相干的人耗费心神。 或许是在原生家庭里形成的保护机制,因为总被最爱的人辜负,所以长大后不允许自己辜负自己半分。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吗?就像她在梦里和裴清让接吻一样? 即使是裴清让这样雷霆手段、杀伐果断的天之骄子,也会情难自禁? 林姰若有所思:“你说以后我会不会遇到一个人,喜欢他喜欢得失去理智、被荷尔蒙蒙蔽双眼?” 裴清让垂下视线。 “可能他没那么喜欢我,但我就是爱得死去活来,万一我被人骗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办?” 她在认真忧愁,语气和刚才担心上年纪去养老院会挨打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忧愁里还带着不服气和气鼓鼓,眉心拧着、嘴角抿得死紧,像已经在想解决办法。 好半天没有回应,林姰抬头。 熹微晨光从高高的窗户落进来,将裴清让的睫毛染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眼睛里似乎有细碎无法捕捉的情绪一闪而过。 “你不会被骗的。” 林姰叹气:“那万一就是遇到一个高段位渣男,把我迷得魂不守舍、失去理智了怎么办?我一个母胎单身都没什么经验。” “如果真有那一天,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 “然后呢?” 裴清让松松垮垮站在那里,似是毫不走心地应了:“你带他来,我帮你看。” 林姰才不信他:“你看人的眼光准吗?你自己都很容易被骗。” 就比如今早那块水晶,在她看来就是一块破石头。 他的目光清清淡淡,落在她的脸上,轻得像蜻蜓落在水面。 “但我至少能分清,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第61章 - 翌日,周一。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不想上班的情绪就在发酵。 和爸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盼望上学离开,走出家门的那一刻空气里都是自由;自己租房的时候也不会对出租屋产生眷恋,毕竟上班还有无限供应的零食。 可现在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这种体验从未有过,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红绳系住了手腕。 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吗? 离开家门前,林姰蹲下身抱了抱狗狗:“我很快就回来。” 一到公司,林姰就叫住粥粥,递给她一个u盘:“帮我打印东恒的资料。” 粥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姐姐,我们有新目标啦?” 林姰笑着在她的蘑菇头脑袋上揉了一把:“嗯,去吧。” 粥粥抱着打印好的a4纸准备装订,陈万豪随手抽了一张:“好好一个985的高材生,林姰就让你做这些?大材小用了吧。” “啧,有没有搞错,东恒?”陈万豪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来我们团队怎么样?你想负责哪块?林姰是真走投无路了,才会考虑和这种土得掉渣的低端车合作,你跟着她干,转正遥遥无期啊……” 粥粥冷脸抽回那一页资料,“咔咔咔”装订整齐:“我乐意。” 如果陈万豪再说林姰一句不好,她就要用订书机订他的嘴了。 林姰把打印好的资料飞快过了一遍,装进托特包:“跟我去一趟东恒?” 粥粥点头,一直到出了公司才说:“姐姐,陈万豪想动咱们团队的人,刚才已经试探我了。” 一个团队,有产品、研发、测试若干,大家各司其职密切配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姰无所谓道:“让他动吧,就当是帮我清理了,想走的人留也留不住。” 她到东恒会议室时,约见的产品部负责人陈友仪已经提前等在那里。 林姰落落大方跟人握手:“陈总。” 陈友仪笑着回握:“你好,林姰。” 陈友仪圆脸,微胖、圆眼睛,说话轻声细语,看人眼睛的时候,目光真挚、甚至是笑盈盈的,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错觉。 林姰开门见山:“陈总,来之前我看过东恒的财报,东恒想要自研智能座舱,一直加大研发投入,但这几年的营业利润远远覆盖不了研发投入。” 她把自己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陈友仪翻开文件夹,细细翻看:“乐游的智能座舱的确做得非常出色,如果我们的座舱系统用的是你们的,车子是我们的,那是不是相当于车子的灵魂是你们的,而我们只是你们的汽车加工厂呢?” 智能座舱操控整辆汽车,说是汽车的“大脑”、“神经系统”,也不为过。 很多车企跟科技公司合作,为的是利益最大化 ,林姰没想到的是东恒如此有风骨。 陈友仪的目光在不经意间陡然锋利:“我们的确可以借用你们的名气吸引来消费者,但是到时候上市的车是乐游的还是东恒的?我们虽然是低端车,但我们只生产自己的车。” 正好这时秘书过来通知开会,陈友仪起身时对林姰说:“抱歉林小姐,我们不能和乐游合作。” 回到乐游,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林姰给粥粥点了外卖,犒劳陪自己跑了一个上午的小朋友,自己没有半点胃口。 陈万豪那边春风得意,已经在准备远景车厂的新闻发布会,笑容满面凑到她身边:“林姰,你要是实在手里没有项目,来我们团队怎么样?怎么还没有一口饭吃?” 林姰嘴角一扬:“你那儿的饭是偷来的,还是馊的,我吃不下。” 陈万豪脸色铁青地走开。 落地窗外面天色阴沉风雨欲来,乌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她要放弃吗?可她真的好不甘心。 好不容易熬过糟糕透顶的一天。 下班时间林姰走出公司大楼,暴雨倾盆。 她最讨厌下雨天。 她低头从包里找伞,而后发现自己没带——为了装去东恒谈合作的资料,她今天换了个大一些的托特包,伞在平时背的帆布包里。 她的驾照是回国后考的,为了攒钱买下外婆的房子一直没有买车,加上地铁通勤更加方便,今天这样的天气就只能叫车。 手机刚好提示有新消息,来自唯一一个没有屏蔽消息的微信群,群里四个人:妈妈、爸爸、她还有弟弟。 妈妈在群里艾特了她和爸爸:【今晚加班走不开,下雨你俩谁有时间去接一下小远?】 爸爸回复:【我晚上要开会。】 妈妈:【@林姰有没有时间去接一下弟弟?】 爸爸:【算了,我先去接小远把他送回家,再回单位。】 林姰无声勾了勾嘴角,面无表情点击“退出群聊”并删除聊天记录。 记忆中好像也有这样的雨天。 高三时台风登陆,学校停课,老师在家长群里下紧急通知家长来接放学。 大家的爸爸妈妈都来得很快,不断有同学经过自己身边跑向自己的父母。 她背着书包站在一楼门口等了好久。。 第62章 等到狂风忽至,等到电闪雷鸣,等到瓢泼大雨不讲道理兜头泼下。 原本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一起在等,后来天色越来越暗,只剩她一个人。 老师问她:“你没有家人来接吗?” 同学的妈妈好心走过来:“阿姨送你好不好?” 林姰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因为不知道如何回馈别人的善意。 所以她撒谎了:“接我的人很快就到了,谢谢阿姨,阿姨路上小心。” 可能爸爸妈妈在开会、在处理文件、在跟领导汇报,没有拿手机所以看不到学校通知。 所以后来,她的包里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有雨伞。 白天遮阳夜晚防身,跟手机钥匙一样成为必需品。 “姐姐,你还没走。” 粥粥的声音让林姰回神,小姑娘脆生生道:“听说这雨要下一整个晚上,正好我男朋友来接我,捎你一段呀。” 林姰很感激这样的天气粥粥愿意让她搭便车,却没办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一旦欠下人情,就要想着怎么还,所以她宁可一点都不亏欠。 她笑了下:“我家里人马上来接我,你们早些回家,注意安全。” 听她这样说,粥粥放心了,亲昵地挽住男朋友手臂:“行,那我们先走了,姐姐明天见。” 林姰目送粥粥离开。 她已经不是台风天等爸爸妈妈接回家的高中生,可心情还是无可救药变得憋闷潮湿,她最讨厌雨天,外婆离开是在雨天,出国是在雨天,一切不好的回忆都是在雨天。 这样大的雨,叫车订单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林姰收起手机,耐心排队,耳边传来车门打开又带上的声音,与她无关。 那个台风天里,她每看见一道车灯、每听到一次车门打开关闭都要抬头张望,生怕爸爸妈妈看不到自己,可最后只有失望。 十年后,垂着眼帘发呆的她,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视线寸寸往上,是笔直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黑色冲锋衣、他握着雨伞的修长干净的手,以及,冲锋衣领口露出的规整的白色衬衫,和冰冷沉默但无可挑剔的一张脸。 雨下得太大了,他只是从停车的地方走到她身边,冲锋衣表面已经落了一层雨水。 林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因为总是在受伤,所以长了一层很厚的茧,经年累月,茧长成坚硬的防护墙,抵御了所有的伤害,也阻拦了所有情感。 可他出现的这一刻,被压下的委屈蔓延,心脏变得酸软无比。 她不敢自作多情,甚至帮他找好了理由:“你是来附近办事刚好路过我们公司吗?” “不是。”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没有玩世不恭也没有漫不经心,很认真地告诉她:“我是来接你回家。” 心尖厚厚的茧在轻而凝定的字音里悄然融化。 头脑清醒口齿伶俐如林姰,此时此刻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知道如何应对伤害,不知道如何应对感动,最后也只是很小声地说:“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裴清让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披到她单薄的衬衫外面,散漫回应:“我刚好有车,你打我的也是一样。” 衣服披在肩上,清绝的气息铺天盖地,带着他的体温。 那场十七岁的雨里,等不到爸爸妈妈来接的林姰,把书包举过头顶准备跑进雨里。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被人从身后拉住书包。 黑色雨伞撑过头顶,一瞬间风雨全部远去。 她诧然回头,猝不及防撞上少年漆黑淡漠的眼睛。 十七岁的裴清让轻声开口:“我顺路,送你回家。” 雨声滴答,让她回神,林姰仰起头。 那把十七岁的雨伞,再次为她撑过头顶,在暴风雨里无声向她倾斜。 “走吧,回家。” 第24章 找男朋友 走进雨里的那一刻,像又走进高三的台风天。 伞下的林姰忍不住想,裴清让也是落单的小孩吗?他这样话少又乖、成绩也好、又是男生,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他吧。 算起来,他去竞赛班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交集,并不是能够随意聊天的关系,更何况他本就话少,抿起的嘴角冷淡又沉默,只有经过水坑或者积水处,他会低声提醒:“小心。” 也许雨伞是有什么隔绝作用,他微微压低的声音过分好听,像雨滴在耳边氤氲开来,林姰应着,呼吸变得很轻。 从学校门口到公交车站不远不近的距离,她闻得到他校服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余光是他撑伞的手指,虽然青筋看起来很明显也很有力,但骨骼俊秀、细细长长,非常漂亮。 天气原因,公交车提前停运只剩最后一班,站牌下人挤人,都是学生。 车一开来,人争先恐后往上挤,林姰连吃饭高峰期的食堂都不想去,这种情况下却没有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车。一边跟前面的人保持距离,一边提防不要被身后的人碰到——没人会惯着她的洁癖和臭毛病。 车上早已没有位置,她只能抓住扶手站着,不断有人从她身后经过,蹭过她的衣服和书包,即使已经极力缩小存在感,仍无济于事。 第63章 车厢嘈杂,各种气味声音混在一起,让她想要逃离。 下个瞬间,刚才在雨伞下的闻到的清新洗衣液香气,在鼻尖拂过,身后不再有人碰到她的衣服和书包、把原本就站不稳的她挤得东倒西歪。 她从阴雨天的公交车玻璃上,看到男生在她斜后方,垂着眼,鼻梁挺秀,面无表情的脸有种事不 关己的淡漠和傲气,耳朵上挂着耳机,看都没看她一眼。 好像一切都只是巧合,巧合地站在她身后,巧合地用高大身形、为她隔出一小块相对安全的天地。 少年气息清冽,如同黏腻夏天里的一道冷空气。 公交车开到后半程,终于有了空位置。 她叫住裴清让,于是他坐到了她身侧。 她困得不行,颠簸的公交车自带催眠效果,眼前一会是小时候孤零零的自己,一会是天昏地暗的台风天气。 到最后画面一转,是高一开学那天,兵荒马乱,男生眉眼清绝,问她旁边位置是否有人。 “林姰,到站了。” 被叫到名字,她迷迷瞪瞪,怀里抱着书包,额头抵在前面的座椅,意识不清。 额头靠着的座椅,怎么会有温热的触觉,甚至不是硬的、都没有碰疼她的额头。 当她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男生修长干净的手,搭在她的额头和前座之间,被她的额头靠着,此时手背已经泛红。 她不好意思地抿唇,抬头去看身侧的他,才发现他肩侧的校服湿了一片…… …… 林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她醒来,越野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 裴清让拉开她这一侧的车门,喊她名字,声音有种放轻的柔软:“林姰,到家了。” 记忆深处穿校服的十七岁少年,已经长成英俊挺拔的男人,长身鹤立,贵气逼人。 命运真的好神奇。 给她撑伞湿掉半边肩膀的少年,已经是下雨天接她回家的…… 丈夫。 - 在外面单打独斗绷紧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家门打开的这一刻松懈下来。 她不过是从租了房东的房子、变成租了裴清让的房子,可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安心、这样治愈。 客厅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香气有些甜,一天没有见她的狗狗亲昵地扑过来撒娇。 裴清让弯腰抱起狗狗,对她说:“先去洗澡,不要着凉。” 她的衬衫外面披着他的冲锋衣,只是长裤裤脚湿了一小块位置,林姰轻声说:“没关系,我没淋……” 话没说完,她悄然噤声。 只因目光触及裴清让身上贵得吓人的白色衬衫,面料质地都考究,右边肩膀却已经湿透,布料不再挺括,贴着肌肤,隐约可见常见锻炼的肌肉痕迹。 而她走在他的左侧。 心脏猝不及防酸软,塌陷得不成样子,那种感觉前所未有,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却如此清晰。 林姰轻声说:“你也是。” 结婚都是这样的吗? 有人陪着去医院,有人下雨天接你下班。 任凭狂风大作,头顶都有一把向你倾斜的雨伞。 怎么好像跟她见过的听过的,不是那么一样。 小时候爸爸妈妈好像总是因为谁做家务多一些发生争吵,而“合租”的这段时间里,只要裴清让在,饭菜都是他做。 一开始她觉得欠了好大的人情,应该想办法还回来,起码今天你做明天我做这样,但是裴清让做饭真的太太太好吃了。 好吃到她看着男人洗手作羹汤的高大背影,小心翼翼问了句:“等以后离婚了,我还可以来找你蹭饭吗?” 裴清让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似的,语气干脆地拒绝:“不可以。” 林姰遗憾得像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店铺倒闭:“那离婚了不就吃不到了?” 裴清让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林姰抿唇,她觉得大多数时候裴清让对自己都是很无语的状态,但是再忍无可忍也会给她回应。 她不服气道:“就只有你老婆能吃吗?”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是。” 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林姰小声咕哝了句:“小气。” 她莫名有种直觉,裴清让这种纯爱战神,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年,以后肯定会对他老婆特别好,恐怕那个女孩让他断绝和异性的所有联系,他也会乖乖照做。 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前妻,自然就吃不到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夜空不时有闪电划过,如果不是裴清让去接她,很可能现在她还没打到车。 “裴清让,谢谢你去接我。” 非常郑重的语气,让裴清让手里的动作一顿。 林姰很少这样认真地说话、认真地表达感谢,感谢别人的关心和善意。 因为有些生疏,所以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弯起:“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高中的台风天,她是不是都没有说一句谢谢? 裴清让冷若霜雪的俊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林姰觉得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刚要提醒,却听他低声开口:“我以为你忘了。” 第64章 那字音咬得很轻,落在耳边如同蜻蜓落在水面,微不可查的委屈,像水面漾起的细小涟漪,下个瞬间就了无痕迹。 原来他记得。 搞芯片的头脑就是不简单。 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红豆浓汤飘出绵软的甜,烤到焦黄、微微鼓起的年糕浸在其中,简直和雨天不能更配。 “去洗手吧,这就开饭。” 心脏仿佛落在温暖的怀抱里,这一天的坏心情悄然消失,林姰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哪怕只是假结婚。 她的目光细细打量盛饭的人。 裴清让好像已经习惯被她直勾勾地注视,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问道:“又想说什么。” 今天的读心术也稳定发挥呢。 “裴清让,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别特别好?”林姰一直都是个很直白的人:“都好得有点超出合作伙伴范畴了。” “不是说怕被男人骗吗。” 裴清让看向她,眼神平静,还是那副不驯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你打个样,以后找男朋友比我好再考虑。” - 饭后,林姰抢着收拾了碗筷,终于找到机会承担一点点家务,虽然只是把它们一起放到洗碗机。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以前最讨厌这样的天气,心里会很空,还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也会像个酒鬼喝到微醺直接睡觉。 可今天她吃了甜度适宜的年糕红豆汤,狗狗趴在她的身边乖巧温顺,空气里还有他刚买的鲜花香气。 林姰没有理由再当个酒鬼,甚至很有闲情逸致,打开投影仪征求裴清让意见:“看剧吗?祝余推荐我一部网剧,说成本低但口碑很好。” 裴清让听之任之。 客厅只开着几盏暖黄色夜灯,都不用拉上窗帘,已经很有氛围。 网剧讲述的是男生暗恋女生多年,在女主不知道的时间里默默做了很多事,直到他去世之后,女主才慢慢知道一切。 刚看了个开头,林姰就开始皱眉—— “这个逻辑不太通吧。” “就那么一眼就喜欢上了?” “还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他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被下了蛊?” 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的林姰,没有半分浪漫细胞,死揪着逻辑不放,只觉得剧情漏洞百出。 她转过头去跟裴清让寻找共鸣,蓝光在他的眉眼徜徉,睫毛长得不可思议。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五官任意角度都很立体,搬到大荧幕得多震撼人心,都不用营造氛围,就纯粹硬帅,苍梧就没想过把他送去出道再增加一项业务收入吗? “裴清让。” 林姰抱着狗狗往他身边凑了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呀?真的会愿意为她做很多事、即使她根本不知道?” 裴清让懒得回答,只说:“看剧,不要看我。” 林姰“哦”了一声,又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也许她真的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又是个钢铁直女,这剧情对她来说太过无聊,远远没有裴清让好看,林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 暗恋剧情还在上演,裴清让肩膀蓦然一沉。 睡着的林姰不经意间,脑袋歪在他的肩上。 总是倔强不屈的眼睛,总是不经意伤人 的嘴唇,睡着却显得毫无防备,发丝柔软,扫在他的下颌脖颈。 他的呼吸变得轻而又轻,时间仿佛被人按下暂停。 是不是叫醒她才不算逾矩。 可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高中时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刻,是台风天的公交车上。 坐在身边的女孩很快睡着,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他伸出手,在每一个加速减速的瞬间,怕碰到她,又怕她碰到,最后也只是把手垫在她的脑袋和座椅之间,熟睡的人浑然不觉。 而现在,她靠在他的肩上睡着,是他名义上的新婚妻子。 投影被关掉,世界轻如羽毛,狗狗趴在他的腿边睡着,窗外雨声变成遥远的背景音。 裴清让看着睡熟的林姰,回答了刚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放软的语气里,是无可奈何又甘拜下风的温柔:“会担心她有没有淋雨。” 第25章 生日快乐 之后的一周时间,裴清让都在出差。 林姰手里的项目毫无进展,东恒明确表示她们要自研智能座舱、不用任何科技公司的“成品”,并且已经在和苍梧接触,准备用他们最新的「图南一号」。 也因此,她成为闲人一个,被方茂森安排一堆dirty work,都是些需要多个部门合作、推诿扯皮、耗时耗力的工作,比起容易出错且更容易得罪人,但凡她的心理素质差一点,恐怕早就哭着回家找妈妈。 那方茂森扶正陈万豪的目的就达到了。 旁边的粥粥早就看不下去:“姐姐,要不你和我一起辞职考公务员吧?” 林姰摇头。 上学的时候,他们说女孩子学不好数学,林姰就次次数学考满分;他们说女孩子学不好理科,她就考到理科全校第一。 她自己放弃可以,但是被别人逼到放弃不行,她的心里有一股气,不允许她向任何人低头。 第65章 她很认真地对粥粥说:“你要是决定考,现在就认真看书复习,能做的工作我都可以自己解决,但我要再试试,万一能行呢?” 粥粥吸了吸鼻子,其实林姰看起来完全不是温柔的人。 入职之初她就听说产品部有个漂亮姐姐,直接把上司骚扰她的微信截图邮件抄送全公司的人,是“不服就干”的那类人,偶尔大家也会在背后评价她是清高孤傲的官二代、不好接触。 其实不是的。 林姰自己没有胃口吃午饭,却不会忘记给她点她最喜欢的鳗鱼饭外卖;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还不想耽误她的前程、让她安心备考。 其实她只是她手底下的小小实习生,都不敢想象,如果林姰真的爱一个人、会对那个人多好。 家门打开的那一刻,狗狗已经等在门口,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脏融化、烦恼顿消。 林姰蹲下来揉了揉狗狗的脑袋,下意识往沙发的方向看,不见那道懒懒散散靠在那打游戏的身影。 这才想起,裴清让飞美国了——苍梧芯片一百多家供应商遍布全球各地,一旦某些国家发动贸易制裁对苍梧断供,那么大一个公司就会举步维艰。 自己的那点压力跟他的比起来,非常微不足道。 他已经离开一周,客厅没有他买的鲜花,厨房也不会自己做出好吃的饭菜,投影仪播放的网剧无人吐槽,空气里甚至已经没有他身上如同雪后雾凇的香气。 是不是离婚之后,就会是这样。 林姰莫名觉得心里发空,原本热爱独居的人,竟然因为家里少一个人而不习惯。 甚至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输入文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是什么好的苗头,她应该适应裴清让不在,而不是适应他在。 可消息删除手机放下,脑海还是自顾自冒出一个念头:裴清让说要出差的早晨,她不应该只是点头说好,应该多问一句归期的。 现在问就很突兀了。 林姰把手机倒扣在沙发,闭上眼睛放空大脑,累得连晚饭都懒得去做。 裴清让上班都不累的吗?怎么每天下班回来都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 停。 为什么她会想起他,并且一直想起他。 再睁开眼,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林姰睡眼惺忪拿起手机看时间,屏幕显示的日期让她微微一愣。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竟然是她的生日。 外婆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上次过生日还是十六岁,都没有成年。 那天外婆给她煮了西红柿鸡蛋面,自己擀的细细的面条,因为加了鸡蛋所以特别劲道,西红柿一点一点去掉了外皮,出锅的时候点一点香油撒一把葱花,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林姰起身打开冰箱,被里面充足的物资震惊到。 她不知道冰箱是什么时候被裴清让填满的,他是怕她饿到吗?从新鲜果蔬到甜点饮品一应俱全,而在今天之前她没有一次打开过。 她从里面取出西红柿和鸡蛋,面条没有现成的,决定自己做。 只不过第一次尝试,水、鸡蛋、面粉的比例控制不好,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鸡蛋,最后面团没有成型,人已经手忙脚乱。 从小到大爸妈工作忙,都是外婆给她做饭。 外婆唯一一次吃到她下的面条,是她心血来潮,水还没开面就下锅,最后煮出一锅惨不忍睹的浆糊,底下还糊了……可外婆吃得干干净净,说第一次吃阿姰做的饭,外婆好开心。 如果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如果外婆还在,多好啊。 林姰鼻头一酸,眼睛发热。 再去看手上黏糊糊的面团、弄得到处都是的面粉和鸡蛋,突然就想算了。 过什么生日呢,生日又有什么可快乐的呢。 不会再有人像外婆一样,觉得这个日子需要庆祝。 她把不成型的面团扔进垃圾桶,连同自己汹涌而至的委屈和难过。 垃圾袋系上死结,就在准备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按下。 林姰抬头,猝不及防和开门的人对上视线。 她下班在沙发上睡着、头发没有再梳过,所以很乱,脸上还有几道慌乱中弄上去的面粉,身上是非常幼稚的t恤运动裤,跟她平日出入写字楼的精英形象非常不符。 而风尘仆仆回来的人却不是这样。 裴清让一身出席正式工作场合的正装,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领口在喉结下方弯折出锋利的弧度,领带也难得打得一丝不苟,通身吓死人的贵气,配上那张过分淡漠的俊脸,说刚是从t台走下的男模也有人信。 而这个冷脸西装帅哥,怀里是一束花,修长指尖还勾着的是大大小小几个纸袋。 “怎么,不认识了?”裴清让低头看她,疲惫声线里带了调侃的笑意,落在耳边格外磁性。 林姰脑袋慢了不止半拍:“不是出差了?” “嗯,”裴清让把东西放到餐桌,“刚回来。” 食物的香气从他拎回来的纸袋里飘出来,见到好吃的林姰就很开心:“这下不用点外卖了!” 裴清让脱下西装外套,又去解领带——那细细长长的手指特别白、扣着领带往下一扯,手背青筋脉络清晰,视觉冲击强悍,简直勾人不自知。 第66章 “如果我不回来,你就打算吃外卖?” 林姰这个手控艰难地移开视线。 她没有说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可能说刚才她手擀面做得很失败又很想外婆、差点就要掉眼泪,只是无所谓道:“今天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作……” “工作日”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她在高高低低的纸袋中间,发现一个透明盒子。 盒子里面是非常精致的冰激凌蛋糕,来自她高中最常光顾的那家——因为价格昂贵又实在美味,考试考得非常满意的时候,她才会买一小块奖励自己。 她不让自己多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突然想吃冰激凌蛋糕吗?” 裴清让把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又把袖口往上折了两折,刚才看着还是禁欲精英,这会就是个散漫公子哥,他淡声纠正她:“是生日蛋糕。” 习惯希望落空的人,是不敢随 便去期待什么的。 林姰垂着脑袋看久违的生日蛋糕,小声说:“外婆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在我出生的那天,妈妈在经历非常彻底的痛苦。” 小时候林姰所了解的“生孩子”,是电视剧里的女性惨叫、婴儿啼哭,而后画面一转,婴儿躺在母亲身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 可现实不是电视剧,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不是画面一转就可以消失,只会绵绵不绝、伴随后半生。 生育时的撕裂、侧切、骨裂,生育之后的漏尿、腰痛、各种后遗症,以及因为生下女儿被婆家责难、在月子里哭红眼睛……都伴随她的出生而来。 所以,她的生日有什么好庆祝呢? 只有外婆会给她下一碗自己做的手擀面,为她的出生感到高兴。 “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爸妈的选择,你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很轻也很软,让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清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干净到冷淡的眼神里,却有种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坚定:“你爸妈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他把打包的食物一样一样装盘,每一样都分量不多,每一样都是她的心头好。 所以,鲜花是给她的,蛋糕是给她的,他出差提前回家也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林姰一直很会应对各种伤害,防御机制的战斗力极强。 不管是出国留学时还是参加工作后,没有人能欺负她。 这样的她却不知道如何应对真心。 她欠他的,是不是以后很难还得清了? 他只是在点生日蜡烛的间隙,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不带半分情绪道:“不用觉得欠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 沉默不语的林姰一下就瞪圆眼睛,那张冷清的脸一下生动起来:“还说没有读心术!”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生日蛋糕的烛光,那样暖的光,跳跃在裴清让漆黑的瞳孔深处,让那双漠然的眼睛看起来波光流转、温柔得引人溺毙。 裴清让递给她一个信封。 林姰还没拆封,就问他:“这个是什么?是不是结婚前没签婚前协议,终于意识到不妥了?” 裴清让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是生日礼物。” 谁家好人用装文件专用的牛皮纸信封装生日礼物呀?跟浪漫半点边不沾的。 林姰扯了扯嘴角,心想直男能送什么礼物? 只是当文件抽出半截的时候,有几个字映入眼帘。 她看向裴清让,脸上写着:你有没有搞错?玩这么大! 裴清让随口道:“哪天你有时间,我们去过户。” 林姰现在相信裴清让是“霸道总裁了”,因为他送给她的、她手里的,是一份《房屋赠与协议》。虽然现在还是几张纸,但双方签字过户后,她就会白得一套房子。 “你们霸道总裁都这么挥金如土吗?” 裴清让根本没当回事,不像是送了套房子、而像是送了一颗大白菜:“就当婚姻存续期间给你的薪酬。” “那我要给你什么呢?我可没有房子送你……” 林姰拒绝,赶紧把协议装回去,连完整抽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看一眼吗?” 在今天之前,林姰一直为买下外婆的房子奋斗,甚至为那一百万的资金缺口在公司当牛做马,如果收下这套房子,她现在就可以躺平。 她不是个禁得起考验的人。 她最爱钱了。 在反悔之前,她赶紧把协议装好推回裴清让面前:“不了不了,万一很多年后半夜想起来,自己曾经拒绝过千万房产,岂不是要后悔到拍大腿?” 裴清让是真的被她逗笑,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是忍俊不禁的弧度。 林姰也笑了,那笑意纯粹,单纯是因为和舒服的人在一起心情也很舒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裴清让,你遇上我,真的是你幸运。” 其实她说反了,她真正想说的是——我遇到你,真的是我幸运。 她以为裴清让会很无语,无语她的厚脸皮,却不想他轻轻“嗯”了一声。 人往后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瞧着她,含笑的瞳孔特别亮:“我也觉得。” 虽然是她拒绝的,林姰还是痛心不已,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信封上飘。 第67章 她刚刚亲自拒绝了一个成为富婆的机会。 明明每天都在幻想中彩票辞职,现在彩票砸在脑袋上,她却把彩票退给人家了。 裴清让清冷的声音里带了松弛笑意:“放心,协议永远有效,不止今天。” “还是别了,”林姰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那个信封,艰难道:“不准告诉我那套房子在哪、多大、市值多少,我这个人经不起考验。” 裴清让轻笑着扬眉,眼睛弯着,嘴角翘着,那模样散漫却也蛊惑人心。 他怕是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多让人心动的脸,才敢对着女孩子笑得这样好看。 “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结婚证上有。” 林姰“哦”了一声,自己都没有留意过他生日是哪天。 现在去看已经晚了吗? 在裴清让去厨房拿碗碟的时候,林姰飞快闪身进书房,拿出结婚证。 边看,边有些遗憾地说道:“你的生日都过了,我都没有送你生日礼物。” “没关系,”裴清让轻扬眉,“我那天已经得到了。” 理工科出身的林姰原本是对数字很敏感的,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错过。 她认真看向那个日期,势必要把它印到脑子里。 却发现,他的生日和结婚领证的日期是同一天。 那天他们还一起去奶奶家吃过晚饭,没有人提他生日的事情,是他特意嘱咐过不要提起吗? 愧疚滋生,林姰决心补偿:“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却无论如何没有得到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也送给你,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裴清让这样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人,能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等以后告诉你。” 告诉你,我年少时想要得到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的。 “好,明年我一定不会再忘记。” 生日蛋糕和平时她买的蛋糕不一样,有王冠,有精致的蜡烛。 林姰从来没有什么仪式感,却在裴清让问她想不想戴的时候,说了“想”。 她低下头,嘴角有弯弯翘起的弧度,任由他帮她戴上那顶小小的王冠、又轻轻整理了头发。 当她在暖调的烛光里抬头,猝不及防撞入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眼形天生锋利,内眼角尖而下坠,眼尾微微扬起,可那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尽是温柔明亮的纵容。 林姰的鼻子却蓦地泛酸。 她齿尖咬着下嘴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最后只是小声问:“为什么要帮我过生日?是因为我们假结婚,你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没什么好庆祝的,如果可以选的话,”她笑了下,声音变得很轻,有了微不可查的颤音,“大概我就不来了吧。” 裴清让心无旁骛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林姰怔在哪里。 “林姰。” “嗯。” 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很高兴遇到你。 很高兴认识你。 他笑:“生日快乐。” 第26章 晚安老婆 屋子里的灯都被关掉,只有点点烛火。 林姰庆幸这光线足够昏暗,裴清让看不见她的眼圈正在泛红。 她长到二十七岁,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郑重地告诉她——“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那笑意和字音都柔软,就好像对于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来说,她也是珍宝。 想要把鼻腔的酸涩压下去,却做不到,听见他问:“要许愿吗?” 大人的世界哪有不用努力、就能实现的愿望呢? “你当我是小孩吗?” “你不是相信有心软的神吗?”裴清让嘴角勾了勾,“说不定呢。” 对啊,说不定呢。 当她的小狗被送走的时候,她没想过它会一生被人爱护、妥帖照顾。 林姰没有生日许愿的经验,这甚至是她长到二十七岁的第一次。 她看着对面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问:“生日愿望可以许几个?” 她不是楚楚可怜的长相,野生眉细长浓密,瞳仁比一般人的黑、也大,眼神总是冷静无畏,可现在,这双眼睛里有期待在一闪一闪,甚至还有种微不可查的小心翼翼,看得人心软也心酸。 所以我看不到的时间地点里,你都是怎样过的。 裴清让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你有几个愿望就许几个。” 林姰忧心:“太贪心的话,会不会一个都实现不了?” “没人规定生日只可以许一个愿望,如果真这样的话,”裴清让眼眸微掀,“我今年生日没有许愿,份额送你。” 他补充:“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份额都可以给你。” 林姰摇头:“够了够了,我借一个就可以,用我明年的份额还你。”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嘴角在上扬,睫毛早已湿润。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软的神。 我想要买下外婆的老房子。 拜托那位未曾谋面的房主先生,请一定割爱卖给我。 第68章 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点的话…… 我也想要被爱。 两个愿望,根据优先级排列。 如果只可以实现一个,就实现第一个好啦。 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里写道:“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没有雨天接她的那把伞,她也可以打车回家。 如果没有风尘仆仆拎着鲜花蛋糕回来的她,她也可以当做今天不存在。 现在她已经见过太阳。 林姰睁开眼睛,吹灭所有蜡烛,对上裴清让清澈如水的目光。 以后再遇到雨天、再遇到被所有人忘记的生日,她是不是都要无可救药地想起这个人。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她该怎么办呢? - 翌日林姰下班到家时,裴清让已经在准备晚饭。 她到厨房门口跟他打招呼说“我回来了了”,得到一叠洗净切好的无花果。 今天在公司跟人扯皮推诿、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落入温暖的怀抱。 裴清让回来之后,那种类似午觉醒来只剩自己的、心里发空的感觉,奇迹一般消失。 即使他在的时间里,他们也都是各忙各的——她看资料,他打游戏;她陪狗狗玩,他在厨房做晚饭;她睡得天昏地暗,他已经早起跑步回来,手里还拎着一袋买给她的点心。 是只有他有这种疗效,还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陪在她身边,都可以? 林姰还没有想明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本以为方茂森那边又搞什么幺蛾子,她还没接起电话就开始皱眉。 当她看清来电提示,整个人被巨大的欣喜笼罩,迫不及待按下接听:“姑妈!” 电话那边的女中音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林姰窝在沙发,嘴里吃着裴清让洗好切块的无花果,惬意得不行,声音也变甜:“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她弯着眼睛和嘴角,难得流露几分平时见不到的孩子气。 “我回国了,待一个星期,听你妈说你结婚了?真的假的?” 姑妈未免也太警惕,第一反应不是男生是谁、做什么的、家世长相如何,而是:真的假的。 林姰心虚道:“当然是真的,结婚证都领了,你要看吗?” “结婚证又不是不能造假,”姑妈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多,一针见血道:“你不会是被家里逼急眼了,随便找了个人结婚领证吧?” 林姰不由自主坐直身体,像上课被提问的小学生,忍不住感叹姑妈也太了解她了。 但她嘴里还在跑火车:“当然不是,我们如胶似漆非常恩爱感情好着呢!” 电话那边的姑妈笃定她不可能短时间结婚:“那行,哪天有时间,把你‘如胶似漆非常恩爱感情好着呢’的老公带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把我水灵灵的小白菜挖走了。” 林姰像没复习被抽查,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偏偏还要故作镇定:“好啊,我订你最喜欢的餐厅。” 姑妈是除了外婆,林姰最喜欢的长辈。 她是爸爸最小的妹妹,早些年在做芯片开发,攒够钱就开始满世界疯跑。 不结婚不恋爱不生孩子,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却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是离经叛道的具象代表。 小时候街坊邻居嘴碎,总喜欢跟林姰说:“不要学坏,不要变成姑姑那样,没男人要。” 幼小的林姰气得脑门上要长出犄角顶人:“姑姑怎么坏了?你有男人要,你有男人打!” 被家暴还不肯离婚的邻居,不是更可怜吗?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有男人要”? 邻居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灰溜溜回家关上门,出门买烟的姑姑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手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一手抱起她回家,在她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哥嫂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宝贝?” 林姰挂断电话:“裴清让,你最近有时间吗?我姑妈想见你。” 裴清让没多问,只是应了句“好”。 林姰走到餐桌边帮忙:“你会不会认识她或者见过她?说起来我姑妈跟你是同行,叫林月。” 听到那个名字,裴清让呼吸微微一凝,不可捉摸的情绪在深黑眼底一晃而过。 他淡声:“不认识,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林姰满脸艳羡:“不婚不育,财富自由,吃喝玩乐,环游世界。” 说起自己最崇拜的长辈,她的话不免多了些:“其实姑妈一开始也不是不婚主义,她读大学的时候有个男朋友,巨帅巨优秀,研究生那会儿男朋友公费留学出国,她就一直等他回来。” “结果等了好几年,等来男朋友移民的消息,姑妈觉得他‘崇洋媚外’、还觉得他不爱国,不可能跟他异国恋,一气之下提了分手,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那个叔叔也来找过她,姑妈觉得断了就是断了,拒绝见他——其实那天晚上姑妈悄悄下楼了,但那个叔叔已经走了。” 裴清让抬眸。 “后来,那个叔叔递交辞呈准备回国,回国那天在机场被扣留、以窃取机密的罪名逮捕,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学生,他证明了学生的清白,自己被关押、被监视、甚至出行还要戴着电子脚铐。” 第69章 “再得到消息,就是他抑郁症自杀。” 林姰嘴里的只言片语,在裴清让的脑海里有完整清晰的画面。 每个字音落在耳边都像锋利如刀刃,挑断他最脆弱的神经,记忆深处惨痛的现实席卷而来。 “你说,背负恩师遗愿活下去的那个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当她抬头,对面的裴清让却在走神。 那漆黑澄净的眼底像寒冬冰封之下的湖泊,冷而凛冽、深不见底。 好半天,他才问:“你觉得呢?” 声音也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浸过。 “在外人看来他是幸运的,被恩师护在羽翼下,毫发无损回国。” 可是那些老师未完成的研究、未实现的心愿,也都在那一刻压在他的肩上。 大有作为,是他应该;若是没有作为,恐怕就要有人跳出来嘲讽:师门不幸,留下庸才一个。 林姰与他素未谋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刻轻松。 她看着裴清让的眼睛轻声说:“我觉得,他一定很辛苦吧。” - 晚饭后,林姰预定姑妈最喜欢的那家江边餐厅。 本来见面是很开心的,如果姑妈没有在电话里一针见血问她、是不是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所以现在,除了兴奋激动,还有种要上考场接受检验的紧张感。 考试前,总要做好万全准备,这是林姰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裴清让身上。 裴清让人高马大蹲在狗狗的小窝前,白色短袖不像衬衫面料挺括,完整勾勒肩背到腰的弧度,搭在腿上的手臂青筋明显、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林姰猜他说不定还有腹肌。 “裴清让。” 那道望过来的眼神一如既往漠然,可以用“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来形容。 林姰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我们练习一下。” 裴清让:“练习什么?” “我姑妈眼光非常毒,还没见面就在怀疑我们假结婚了,但我觉得可以突击一下。” 裴清让没接话,林姰继续说:“我们先从称呼开始练习吧,你想我叫你什么?小裴?清让?” 她顿了顿,有点艰难地给住最后一个选择:“还是……老、公?” 那道声音虽小,字音却咬得足够清晰。 裴清让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热意从耳廓蔓延。 他起身,身高优势顿显,在灯下能透过t恤隐隐看出腰身的轮廓。 “叫我名字就行。” “谁家新婚夫妻天天直呼对方大名的?” 林姰蹙眉,小声咕哝了句:“其实我这儿还有更过分的呢。” 裴清让:“什么。” 林姰面无表情,背书似的对着他:“还有宝宝、宝贝、亲爱的……” 她刚说完,就发现裴清让的耳朵红了——特别明显的那种红,从耳朵一路往脖颈蔓延,领口之下不会也变颜色了吧?冷白皮原来也是有缺点的,这人怎么这么纯情啊!他看起来明明是个拽哥啊。 ……高冷纯情什么的,最美味了。 既然他这样容易害羞,刚才那些称呼是用不得了,林姰:“所以还是叫那个什么吧。” “老公”这两个字,真的好难说出口,看来还是要多加练习。 她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像是要去跟人干仗找回场子,嘴里说的却是:“老……公?” 刚才用无语眼神看着她的裴清让,脚步顿住。 林姰听见一句轻不可闻的:“……嗯?”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她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练习:“老、公。” 多叫几遍应该就不会这么生硬了吧? 这次,她听见一声更加清晰的“嗯。” 林姰这下确定裴清让真的在回应自己了:“干嘛?” 她叫一声,他应一声,“嗯”的语调竟然还在跟着她变化。 声音好听的人发出这个字音,莫名让人耳热,有点太苏了,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她捏了捏发热的耳朵:“我没叫你,我在练习。” 裴清让:“我也练习一下。” 语气里竟然有种高中做数学题的认真严谨。 见他态度松动,林姰热切地跟他讨论:“那你觉得刚才我叫得自然吗?” 他在她身侧,距离近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都落在她鼻尖。 她决定实践一下练习成果,于是面对面叫了一声:“老公?” 林姰叫完,清晰看见裴清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线条冷淡凌厉,像雪山凸起的山尖,配合白皙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筋,那画面让人脸热。 男生在什么情况下会喉结滚动? 没等她开口问她,裴清让已经站起身,声线不像平时清润:“已经叫得很好了,不要再叫了。” 他刚要离开客厅回房间,手腕却被捉住。 林姰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心,还在不依不饶:“那现在换你。” 他任由她抓住手腕,体温无障碍渗透,细长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第70章 “换我什么?” 林姰瞳孔清透,无辜又无畏,完全是商量合作的态度:“刚才被我叫了那么多声老公,礼尚往来,你叫声老婆我听听。”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早些休息。” 林姰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吃了亏,嘴角不高兴地往下撇:“叫、一、声、嘛!” 轻飘飘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裴清让薄唇轻抿,在林姰充满期待的目光里,无可奈何地开口:“叫不出口。” 林姰没好气地松开手,语气幽幽地说:“小气鬼,对着你的白月光就能叫出口了是不是?” 胸腔的憋闷不知道从何而来。 之前她总是拿他的白月光开玩笑,可是今天想到这儿,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想看到他这副纯情得要命还要被自己逼迫的样子。 她不再强求:“好吧,我放过你了。” 裴清让低声说“晚安”,人就进了书房。 林姰一个人坐在沙发,心里有些乱。 算了,裴清让都不在乎露出破绽,她还一个人练习什么? 最好被人发现两人是假结婚,他的沉没成本可比自己高太多了。 又忍不住想,裴清让如果真的结婚是什么样子? 这么清心寡欲的人,也会腻腻歪歪,也会低头索吻,也会意乱情迷吗? 那看起来很软很好亲的嘴唇,那道清冷好听的声线,说“老婆”两个字是不是很温柔…… 停。 不要再想了。 关她什么事。 裴清让结束工作已经是半夜,他不放心狗狗,最后来阳台看一眼。 暖色灯光晕染,林姰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沙发上睡着,狗狗枕着她的手臂也睡得正香。 一人一狗,那画面看得人心软。 他弯下腰,轻手轻脚把狗狗抱起来。 一手抱着狗狗,一手帮她把薄被盖好。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在沙发上睡着,就买更舒服更大的了。 因为俯身的动作,两人的距离在某个瞬间倏然拉近。 他帮她盖好毯子,女孩子熟睡的脸颊已经近在咫尺。 近到她毫不设防的呼吸交织。 近到鼻尖丝丝缠绕的沐浴露香气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胸腔有沉重的撞击感。 林姰浑然未觉,脸往抱枕里埋,梦里蹙着眉,还在低声嘀咕:“小气鬼。” ——小气鬼,对着你的白月光就能叫出口了是不是? ——好吧,我放过你了。 裴清让的嘴角轻轻弯起一点弧度,关灯的动作很轻。 “晚安。” 月光笼着男人修长清瘦的身形,那天生散漫不羁的眉眼,此时也有种无法抑制的温柔。 “老婆。” 第27章 练习牵手 第二天晚上,林姰和裴清让一起赴约。 餐厅落地窗外,璀璨灯光和江边渔火交相辉映,林姰一眼就看到靠窗的女人。 身形清瘦脖颈纤长,衣着和发型都松弛随意,但在人群中目光就是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姑妈!” 白天精英模样出入写字楼的林姰,见到姑妈也难得有些孩子气,扑过去给林月一个熊抱。 林月张开手臂接住她:“以前你那背瘦得都硌手,今年身上倒是有点肉了。” 她笑着捏了捏侄女的脸,又去看她身后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嘴角笑意蓦然一顿。 “姑妈,我老公,裴清让。” 昨天的练习卓有成效,现在已经能自然而然发出那两个字音,林姰颇有几分得意。 她转头去看裴清让,那双黑亮清冷的眼睛里,似乎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在浓密眼睫掩映之下并不分明。 没等她想个明白,裴清让已经微微颔首:“姑妈。” 不管在外如何气势逼人、手段雷霆,他在长辈面前都是话少而乖、谦逊的晚辈模样。 他给她抽开身侧的椅子,三人落座。 林月单手托腮,懒洋洋瞧着对面的新婚夫妻:“说说吧,是怎么在一起的?” 林姰搬出之前的说辞:“高中同学。” 林月诧异,目光细细打量面前衬衫西裤、清俊笔挺的青年,不可置信问道:“高中天天粘着你等你上学的那小子 ,是他?” 意识到姑妈说的是谁,林姰否认:“不是,他哪能跟……” 裴清让刚好垂下视线,灯光从高处落下,越发显得他眉眼沉黑而肤色冷白,那道压在眉峰下之下的眼神,淡漠也锋利。 他们明明是假夫妻,为什么说起自己之前的“绯闻对象”,她会有种心虚的错觉,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哄一哄他,不要让他不开心。 林姰迎上裴清让的视线,目光不躲不避,没有半分犹豫脆生生道:“他哪能跟我老公比。” 林月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除非他整容,不然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身高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还在想如果技术真能这么发达,内娱就不至于有那么多丑男了。” 姑姑的嘴还是这么毒,林姰被逗得直乐。 “高中就在一起了?所谓的校园到婚纱?” 第71章 校园到婚纱,从一而终的爱情,听起来多美好,可惜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 林姰摇头:“我那个时候一心学习。” 姑妈饶有兴致:“那高中不在一起,现在怎么又在一起了?” 昨天只练习了称呼,所以刚才非常自然地叫出了“老公”。 之前糊弄崔女士的那套说辞,林姰没有勇气当着当事人的面再说一遍。 就在她措辞如何糊弄过去时,男人清越的嗓音落在耳边:“我暗恋她很多年。” 林月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顶着这么一张脸玩暗恋? 可他不经意间看向林姰的眼神,又让她无法怀疑—— 男人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她们说,嘴角轻勾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有看向林姰时,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才会隐隐有笑,清透的瞳孔像玻璃球,没有一丝杂质、特别的亮。 “原来如此。” 林姰面上不显,胸腔却好像揣着一只小鹿,小鹿活蹦乱跳,简直要把她的心脏跳到塌方。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句话是假的,不过是结婚之前他们串好的供词,可为什么现在听他这样说,心跳会不讲道理地变快。 是那把清冷磁性的嗓音太好听?还是那张脸骨相清绝太让人心动?她暗自警告小鹿都是假的不准再跳,于事无补。 晚饭后,林姰和姑妈道别。 姑妈把座位上的纸袋递给她:“给你们还有你爸妈弟弟的礼物,什么时候回家帮我给他们。” 林姰应下:“好。” 裴清让去开车,夜风清凉,不忘把西装外套递给她,那动作太过顺手。 林姰喜欢他外套上干净的冷香,想也没想就披上,听姑妈说:“我放心了。” 林姰茫然:“放心什么?” 林月勾着嘴角:“他暗恋你的话,肯定他喜欢你比你喜欢他多,你不会受委屈。” 林姰无声笑了笑。 他们是结婚搭子,结婚搭子之间哪有什么喜欢。 只是,她的确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甚至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难过,都在被慢慢治愈。 她点头,并不否认:“他真的很好。” 林月揽着她的肩:“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结婚了。其实之前,我挺怕你学我的。” 姑妈脸上的笑意很淡,风一吹就散了,可林姰还是觉得那笑里有难过的成分。 她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那个叔叔? 林姰不会主动触碰姑妈的伤疤,只是好奇她为何改观:“是什么让你相信了?” 姑妈睨她一眼:“不是有人说嘛,爱跟咳嗽一样无法隐藏。” 那辆黑色钢铁巨兽由远及近。 裴清让下车带上车门,本就身形优越,被衬衫西裤衬得挺拔如剑,在如水的月色里,身上的每道线条都俊秀利落至极,那身材真的很顶,不看脸都知道是个宽肩长腿的高个子帅哥。 而他从阴影里走向她,英俊冷淡的面孔慢慢清晰。 江边风大,人潮汹涌,他独独看向她。 今夜有星星,林姰第一次确定,星星真的没有他的眼睛亮。 与此同时,林月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相信我,他爱你。” 眼神毒辣如姑妈,竟然也有不小心看走眼的时候。 林姰没有反驳,也没有告诉姑妈,裴清让以前养过一只流浪狗,对那只流浪狗都非常非常好。 所以他不是只对她好,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 翌日。 难得按时下班,林姰回了一趟爸妈家,帮忙把姑妈带的礼物拿回去。 姑姑跟家里的关系,比她跟家里更僵,几乎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大吵一架。 她按下门铃,开门的崔女士笑容满面,还不忘回头对着客厅的人说:“是林姰回来了。” 家里是有什么人在吗? “晚饭在家里吃吧?正好你蒋伯伯、赵阿姨都在,小政也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好久没见了吧?” 难怪家里气氛不同寻常,林姰往客厅望过去,刚好和蒋政四目相对。 她和长辈问好,又冲蒋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多余的话可讲。 礼物放下,她说是姑妈带回来的,根本没有换鞋进屋的打算,手已经握上门把手,准备离开。 “我就不在家里吃了。” “是姐姐回来了吗?” 弟弟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出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小男孩又惊又喜:“姐姐!我在冰箱里给你藏了一个冰激凌!快来!” 对上小孩子天真没有杂质的眼睛,林姰不可避免地心软。 她对弟弟,何尝不像父母对她。 这顿饭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应酬。 蒋伯伯曾经是父亲的顶头上司,她高中开学没多久,蒋伯伯从外地调来任职,他的儿子蒋政也因此成为她的同班同学。 十几年前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第72章 蒋伯伯手握实权,举手投足间可见强势,在家说一不二的父亲难得也有局促的时刻,全程给人倒酒、夹菜、点烟,只因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即使有一腔干实事的热血,也不得不处处低头。 林姰坐在那里看得难过。 父亲带着近乎讨好的语气,告诉蒋政:“我女儿也在附中,有什么她能帮忙的尽管提。” 转过头又跟她叮嘱:“蒋政初来乍到,你多多照应下。” 蒋夫人笑道:“那就拜托林姰啦?我一直想有个女儿,乖巧漂亮又懂事。” 林姰没有说“不”的权力,整个晚上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本以为饭局上出于礼貌随口应下的事情不会算数,不想第二天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蒋政。 男生笑着问她:“我第一次去附中,可以跟你一起吗?” 她并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来,一起上学变成同桌、变成一起上补习班、一起上夏令营,很快学校里流言四起。 这种流言也不是没有用处,起码那些隔三差五给她送早饭塞礼物写情书的男生消失了。 …… 手机震动,林姰解锁。 裴清让的对话框出现在最上面:【还在加班?】 这才意识到自己独居惯了,加上来之前没想留下吃晚饭,忘记和裴清让说一声。 【不好意思,我妈留我吃饭。】 【待会儿可以假装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吗?我不想待在这儿。】 他回了一个“好”字。 明明和自己的家人坐在一起,为什么她会觉得屏幕对面的人更亲近。 “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剑桥的五月舞会吧。” 蒋政主动开启话题,林姰放下手机,“嗯”了声。 剑桥的五月舞会,她只去过一次,凑巧蒋政说要来剑桥玩。 虽是老同学,但她没有义务带他游玩,只是想起高考结束的酒吧事件。 当时,如果不是蒋政发现有人在自己杯子里下了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被感谢绑架,跟蒋政见了面。 那天他跟她表白,说他是为她出国,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问她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她拒绝人的时候向来头脑清醒不留情面:是你需要对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不是我。 这一刻她却蓦地想到,那天裴清让是不是也在? 蒋夫人笑意盈盈地插话:“我一直想让林姰当我儿媳呢。” 崔女士慢悠悠喝了口茶:“不巧,她前不久已经结婚了。” 耳边清脆一声响,是蒋政的玻璃杯没有握住,掉在桌子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蒋夫人皱眉睨他一眼,轻而严厉地提醒:“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林姰淡声:“今年。” 那天是裴清让的生日,她没有送他生日礼物,明年一定不能再忘记。 只是明年……明年他们还在一起吗?为什么她会下意识想到明年? 蒋夫人:“男孩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姰言简意赅不想多说:“芯片研发。” 蒋政直勾勾盯着她:“不会是裴清让吧?” 他语气里的冒犯让人非常不舒服。 林姰不明白的是,中国的芯片公司那么多,蒋政下意识就问是不是裴清让。 上学的时候,她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如果不是同学聚会后的阴差阳错,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此时话题中心的人。 林姰按下接听。 “老婆。”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透过听筒又跟平时不一样、多了几分难言的磁性,每个字音都像是带着呼吸落在她的耳边,林姰的耳朵猝不及防地发麻,好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声。 耳朵尖儿已经在微微泛红,甚至脸颊都有热意。 男人放轻的语气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就好像他真的是等妻子回家的丈夫:“还不回家吗?” “这就回来。” 林姰挂断电话,在饭菜上齐之前起身:“叔叔阿姨,我老公还在等我回家,先走了。” 崔女士笑容满面:“刚结婚的小夫妻就是这样。” 转过头又跟林姰说:“路上慢点。” 林姰走出家门,呼吸畅快。 长大真好,不用再像十几岁的时候任人摆布。 只是门刚被带上,蒋政却追上来,甚至还跟着她进了电梯。 林姰不笑的时候脸色很臭也很不好惹。 可在某些男人眼里,越是这样冷脸的美女越让人有征服欲。 她目光不善,直截了当:“什么意思?” 蒋政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裴清让,我劝你趁早离婚。” 林姰简直要被他气笑:“蒋政,大家都是成年人。” 蒋政拦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他的老师曾经出过事吗?你以为他是清白的吗?苍梧上市之初就被人盯上了。” 第73章 “芯片从设计到流片那么长的产业链条,需要那么多国家的工厂合作,你以为中国真的可以独立生产芯片?” “国外颁布芯片禁令之后,整条产业链四分五裂,他裴清让看起来目下无尘风光无两,实则已经不堪重负,苍梧破产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了吗?” 林姰不为所动,声线没有半分起伏:“他是我的丈夫,出任何事情,我都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她看着蒋政的眼睛,咬字清晰:“我不会跟他离婚,你也没有半分机会。” 车门被带上的声音近距离落在耳边。 林姰循着声音来处看过去,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笔挺投射在瞳孔之中。 她毫不犹豫走向他,垂在身侧的手想也没想往下、找到他的手牵住,仰起脸叫了一声:“老公。” 任谁看都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在蒋政咬牙切齿的目光里,轻飘飘说了句:“我们要回家了,就送到这里好了。” 念及酒吧那件事,她给他留最后的体面。 蒋政脸色铁青,转身上楼。 裴清让垂眸,林姰跟他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她后脖颈处有一颗小痣。 他的手指被她攥在掌心,没有半分防备。 见裴清让垂着眼,林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抓住他的手指,裴清让都没有回握。 原来他们手的大小差别这样大。 原来男生的手真的要比女生的手硬很多。 这人手指细细长长、还白,像上好白玉雕刻,她觉得牵起来很舒服也很喜欢。 “如果现在,站在这儿的不是我,是别人,”裴清让低声跟她确认,“也会这样?” 月光倾泻他一身,他就这样任由她牵着,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散漫冷淡,眼皮很薄、双眼皮很深,看人的时候像带着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做坏事。 林姰仔细想了下,从小到大她都讨厌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之间。 裴清让是唯一一个有肢体接触不反感、有靠近冲动,甚至还在梦里跟他接吻的。 她向来坦荡,有什么说什么:“不会。” 裴清让没说话,嘴角轻轻抿起,俊脸淡漠得过分。 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假的,在没有得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直接牵人家的手是很冒犯的。 林姰认错态度相当良好:“不过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不乱牵你手了。” 昨天让他叫一声“老婆”他都不叫,恐怕今天的行为对他来说已经构成耍流氓。 就在她准备松手的那一秒,男人手指微动,回握了她的手。 林姰懵了:“不松开吗?” 是她的错觉吧?她低头,而后清晰看见—— 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错进她的指缝。 肌肤相触的每一秒好像都被无限拉长,带起难以言说的心颤。 “昨天不是练习称呼了。” 裴清让手指收紧,直至十指相扣,漫不经心应了句:“今天就练习牵手吧。” 第28章 爱的本质 第一次注意到裴清让的手长得很漂亮的时候,林姰的脑袋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念头:他的手一定很好牵。 冷白肌肤之下筋骨清秀,骨节分明但不突出,手指细长还直,完全长在她这个手控审美上。 直到坐进车里,手指好像还有刚才被他十指相扣的错觉,过快的心跳一时半会无法回落。 原来跟人牵手是这样的体验,陌生的体温亲昵交汇,那温暖干燥的掌心甚至让人有些上瘾。 她再次想起那个词:生理性喜欢——完全忍不住跟对方亲密接触的冲动,那是基因的选择,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在裴清让说“练习”的时候,她甚至很想问一句:既然是练习,那练习的频率是怎样的,每次练习多久? 车窗外街景飞快向后,男人的侧脸在阴影中,从眉峰到鼻梁是一道俊秀锋利的弧线,凛然不可侵犯。 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 “谢谢你来解救我。” 裴清让淡声回不客气,惜字如金,声线清冷,跟在电话里叫“老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疏离漠然的态度像无形中竖起一道墙,林姰没有再主动开启话题。 今晚崔女士并不是真的想留她吃饭,而是清楚知道蒋夫人和蒋政是为她而来。 越是知道越要显摆她和裴清让有多恩爱,毕竟现在爸爸职位已经高过蒋伯伯。 十几年前在那顿饭局上受的委屈,崔女士要加倍还回去。 可是,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呢? 她已经不是当初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孩子。 可靠近原生家庭的憋闷,像雨天没有晾干就收起来的衣服,湿漉 漉压在心底。 这样的时候,她也想有个人听她说话。 只不过袒露脆弱是比牵手拥抱接吻更亲密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她和裴清让之间。 直到黑色越野车在超市门口停下,目光所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浓郁的生活气息。 第74章 她问:“有要买的东西吗?” 裴清让没说要买什么,只是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姰晚饭没吃几口,正好现在肚子很饿,毫不犹豫解开安全带:“好啊。” 裴清让推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迈出去,手腕被人捉住。 林姰很快松开,低头从包里拿出未拆封的淡蓝口罩:“裴总,戴个口罩。” 裴清让垂眸,不明所以。 那睫毛太长,接吻的时候恐怕能戳到人家的脸。 林姰真的很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长了一双这么勾人的眼睛,眼窝微微凹陷,内眼角尖而下坠,从眼角到眼尾的弧线流畅精致,双眼皮还特别深,现在有些茫然地看向她,显得特别无辜、特别纯良无害。 “上次我们一起去公园,你被人拍到了。”林姰解释。 就是买水晶的那次,有人在公园拍了他的侧脸发到网上“捞人”,标题是:【在公园看到一个超级大大大帅哥但是没有勇气要联系方式,已经一个周了还是忘不了,大数据帮帮我!】 很快下面就有人回复:【苍梧裴清让。】 就算他不是苍梧老总,那脸那身材也能自带热度,营销号纷纷转发,说什么【科技新贵竟也封建迷信】。 裴清让看她一眼,坐在驾驶座上,朝着她俯身、低头,距离倏然缩短。 车内光线昏暗,那双眼睛更显黑沉,瞳孔亮得像烈酒里的碎冰,近看更是勾魂摄魄。 林姰呼吸凝滞,而他薄唇轻轻一掀:“戴啊。” 她的反应慢了不止半拍,指尖碰触到他的耳朵和耳后的肌肤,像是被烫到,心尖发颤。 距离骤然缩短的瞬间,就像是他要倾身吻过来,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想要躲开的想法。 ……什么时候才能从“练习牵手”跨越到“练习接吻”呢? 超市里亮如白昼。 林姰推了购物车,被身侧的人接过。 他身上是上班没换下的白衬衣黑色西装裤,虽然没打领带领口也敞着、看起来很随性,但细看是个贵得吓死人的牌子,往那一站身形和气质就很突出,跟充满烟火气的超市格格不入。 而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径直走到了卖榴莲的地方。 林姰震惊到一把攥住裴清让的衬衫:“你吃榴莲?” 她的眼睛很亮,如果要形容,像猫咪见到小鱼干。 裴清让“嗯”了声。 林姰气得直皱眉:“那你早说啊!害我忍得这么辛苦!” 榴莲这种东西,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又会特别讨厌。 爸爸妈妈不吃,她第一次买榴莲回家吃,他们的嫌弃写在脸上。 而同样不吃榴莲的外婆,却会买榴莲等她放假回家,在她餍足地眯起眼睛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 既然是“合租”,她当然不能放肆,所以从不在家里吃气味有争议的食物。 没想到裴清让也喜欢,林姰开心得不行,当即决定以后每周五下班都买一个犒劳自己。 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她在堆成山的榴莲面前跃跃欲试:“挑哪一个好呢?” “不着急,慢慢看。” 林姰仰起脸:“要不我们一人挑一个?看谁挑的榴莲开出来的果肉更大!” 裴清让眼尾倏然一弯,听之任之。 见她眼底难得有笑,瞳孔格外明亮,所以他低声说:“我挑两个。” 林姰不甘落后摩拳擦掌:“那我也要挑两个,回家跟你一决胜负。” 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压的方式。 林姰的解压方式就是捧着手机看人开榴莲—— 有的榴莲能开出胖胖的果肉,有的只能开出“榴莲糖”,那个过程比开盲盒更让人上瘾。 只可惜不能实践,一是没那么多榴莲给她开、开了吃不了,二是场地不允许。 所以当拎着四个榴莲回到家,她迫不及待扎起头发,再找出一次性手套戴上。 付诸行动前,她弯着眼睛提议:“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裴清让似乎很有闲情逸致、跟她玩小孩子都嫌幼稚的把戏:“没问题。” 她带着欣喜和期待去开第一个榴莲,耳边是裴清让轻声嘱咐:“小心,不要伤到手。” “知道啦,你怎么像个老父亲?” 她的嘴角从见到榴莲那一刻就是翘起来的。 她不高兴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也很难接近,可说好哄真的很好哄,看到好吃的就很开心。 此时,她正小心翼翼捧出一房果肉,放到保鲜盒里。 直到两个榴莲开完,仍觉得意犹未尽、没玩到尽兴。 林姰把注意打到了裴清让身上:“你这身衣服值一屋子榴莲,万一弄脏就不好了。” 眉眼间少见的狡黠,让那张冷清的脸瞬间灵动,她带着几分讨好问:“所以你那两个我也帮你开了吧?” “好。” 裴清让垂眼,看林姰为开出饱满的果肉眉眼弯弯,又因为那个榴莲是他挑的、把脸皱成包子。 他的嘴角难得有笑,又在对上林姰气呼呼的视线的时候,齿尖咬着下嘴唇,把上扬的嘴角轻轻压下去。 第75章 开出的果肉摆在一起,高下立见。 裴清让挑的榴莲开出的果肉更多,是今天的赢家。 林姰玩累了、也玩高兴了,在阳台上的摇椅坐下:“好吧你赢了,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开心一点了?” 她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黑亮深邃的瞳孔深处,都是干净明亮的纵容。 月光落他一身更显清冷,而他低头问她:“现在可以说说,今晚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了吗?” 林姰心跳凝滞一般,忘记跳动:“这就是你的要求?” “是,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你要说话算数。” 那道不自觉放轻的声线里,有种让人想要抓住据为己有的温柔。 林姰高高竖起的心墙,用来抵御伤害、屏蔽情感、不让自己难过,在这一刻有了坍塌之势。 有本书里写:“爱的本质是被看见。” 这句话用在她跟裴清让之间并不合适,可是她的难过在这一刻被人看见了。 心脏无可救药酸软一片。 林姰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但还是厚着脸皮小声确认:“所以带我买榴莲开榴莲,也是因为我不开心?” 那人没有回应,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而是现在哄高兴了才问呢? 话刚出口,她想起上次——妈妈给弟弟买了小狗,她为此难过。 他问自己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她说没有;却在网友【心软的神】问她同样的问题时,说了是。 换做是自己,在小心翼翼伸出触角受到伤害之后,她一定不会再伸出第二次。 是觉得,自己不会告诉他吗? 林姰垂着眼,看地上两人的影子。 并肩坐在一起,有明显的体型差。 “你记得蒋政吗?” 裴清让嗓音冰冷:“记得。” “他是我爸上司的儿子,高中那会我爸到了提拔关键时期,蒋政爸爸从外地调来任职,他的话分量很重。” “所以,我不得不跟蒋政一起上学、放学、去夏令营,忍受他来我家吃饭,或者我去他们家吃饭。” “同学都以为我跟他是一对,甚至他妈妈来学校开家长会,还会叫我‘儿媳’,我觉得非常讨厌。” “但又不能把关系弄僵。” “毕竟,我也是受益者,从小我爸妈都没缺我什么,零花钱管够。” 林姰的语气很平静,如同不带感情地陈述别人 的事:“其实在他跟我表白之前,我也利用他了,因为有这样的流言在,就不会有别的男生烦我。” 长到二十七岁,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委屈说出口,那种感觉就像把没晾干的衣服重新洗了一遍、晒在太阳下。 说完的那一刻,湿漉漉的情绪也被晒干,她的语气轻快道:“好啦,说完啦,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我还以为……”裴清让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林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因为结婚的事情不开心。” 在她的人生里,不开心的事情可太多了,唯独“结婚”不是。 所以听裴清让这样说,她是真的非常无语:“那如果是呢?” 裴清让的语气里仍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你可以随时喊停,主动权在你手里。” 林姰蹙眉:“你怎么跟蒋政一样啊。你说我可以随时喊停,蒋政说让我跟你离婚。” 她直来直去惯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但是我也跟他说了,我不离,我气死他。” 裴清让勾着嘴角,却无半分笑意,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下来,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高中的时候,她总是忘记带伞。 偏偏别人忘记带伞有家长来接,她就一个人站在楼下发呆等雨停。 他却跟她完全相反,知道不会有人来接,所以书包里总是放着雨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黑色书包里的一把雨伞变成了两把。 那天又是猝不及防的暴雨。 他在经过她身侧时,伞递给她:“借你。” 她仰起头问他:“你怎么办?” 他回:“我还有一把。” 她笑着说:“太好了,这下不用淋雨了。” 他们一起撑开伞走进雨里的那刻,黑色轿车缓缓开到面前。 副驾驶的蒋政推开车门下车,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林姰上车,我们一起回家。” 她拒绝,说不用麻烦。 后座的女人却说:“跟我这个未来婆婆客气什么。” 蒋政瞬间涨红脸:“妈,你别乱开玩笑!” 坐进车里的林姰把雨伞还给他:“有人来接我了,谢谢你。” …… 身边的人戳了戳他。 裴清让视线垂落,她的眉眼和似乎和记忆深处的人慢慢重合了。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裴清让低声说:“我好像做错事了。” 林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只是宽慰他道:“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呢,没关系的。” 第76章 见他眉眼严肃,她又歪着脑袋,用港剧里那句经典的对白逗他开心:“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为什么她越是若无其事,他越是觉得心脏酸涩。 原来那个时候坐进车里的她,是难过的。 那个暴雨天气,他应该叫住她的。 告诉她,我有伞,我们一起走吧。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裴清让,我想喝酒。” 林姰说完,裴清让居高临下睨着她,表情严肃得像个家长。 “氛围这么好,不喝酒怎么行?”她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避:“还是你怕我喝醉酒对你做什么?” 裴清让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单手叩开易拉罐,放到她的面前:“话不能乱说。” “裴清让。” “嗯。” 夜晚风清,鼻尖都是他身上冷冽的香气,像是冬天在森林里的木屋推开窗,迎来一整个冬天。 “你也逼着自己做过不喜欢的事情吗?” 裴清让如实相告:“没有。” 从来都没有人,能逼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酒入喉咙,全身的细胞好像都畅快,林姰眯了迷眼,觉得惬意极了。 头顶是星空,眼前是美景,身侧的男人有一双清风明月不可比拟的眼睛。 嗯,这个人还是她老公,还没亲过碰过的老公。 不知道是美貌醉人,还是酒醉人。 林姰微醺,笑着说了句:“骗人。” “怎么骗人了?” 她往他这一侧靠了靠:“要我提醒你吗?” 林姰凑到他面前,近到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染了醉意的眼睛直白地看着他:“如果没有,那你怎么会跟我结婚呢?” 身边的人好久没有回应,怕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 可她醉醺醺的脑袋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裴清让,还好跟我结婚的人是你。 眼皮变得很沉,心情却漂浮在云端。 半梦半醒之间,有道声音很轻,像是恋人间最亲昵的低语、落在耳边—— “没有骗人,是我自己愿意的。” 第29章 我的妻子 翌日清早。 不到六点,天还没完全亮,刚刚开门营业的早点铺迎来今天第一位客人。 男人逆光,穿宽大的黑色冲锋衣,个子本来就高、肩背又特别挺拔,远远看着压迫感都很强。当他走近,才发现这人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这家蛋烘糕也在附中门口开了几十年,一见到他便笑弯眼睛,亲切问道:“还是要玉米的对吗?” 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从高中开始就在她这里买蛋烘糕,如果是自己吃,会买玉米口味,如果买给他的妹妹,就是肉松口味。 裴清让笑:“今天要红豆的。” 老太太惊讶:“这么多年终于换了?” “没有,是买给我的……”他顿了顿,才笑着说出那两个字:“妻子。” 那笑意柔软,融了覆在脸上的冰雪,甚至惯常冰冷的声线都变得轻而缱绻。 老人家问:“你已经结婚了?” 他轻点头,嘴角难得有笑。 老人家又问:“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 他淡声:“是我比较幸运。” 老太太帮他打包,又说:“以前有个小姑娘,放学也经常来买红豆的。” 她的记性很好,来几次的客人她就能记住人家的喜好,之所以对那个小姑娘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她频繁光临,二是因为太过漂亮,在一群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一眼就能看到。 她将纸袋递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接过纸袋,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我知道。” 他知道? 可她都没有说那个小姑娘叫什么、今年多大、是哪一届学生。 林姰睡前喝了酒,但不过量,只是睡得很沉。 睁开眼时并没有什么头疼的感觉,当她拉开窗帘阳光晴好,心情也像一朵晒得蓬松柔软的云。 心底不见阳光的委屈,如同衣柜里发霉的衣服,在她借着酒说出来之后,终于晒过太阳蒸干水分,心脏一片轻盈。 反正手里没有项目,她决定请假颓废一天,方茂森巴不得她天天不上班,当即审批通过。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工作而已。 好想这样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当个废物啊。 她推开房门,不见狗狗和它温柔的主人。 可阳台上,湛湛青空之下,晾晒着他的白色短袖、她的棉质睡衣还有狗狗的衣服。 那幅画面让人心脏柔软,就好像是个真正的三口之家。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从天而降的幸运,握在手里的,都是她努力应得的。 唯独她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得来的结婚搭子,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幸运结婚对象是他。 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陪自己去医院,在婚礼被人起哄接吻的时候只是很有分寸地靠近,在自己被暴雨困住的时候为她撑起一把伞,在她都忘记自己生日的时候、告诉她“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第77章 每次从爸妈家回来,委屈和烦闷的情绪都需要很久时间消化,可现在想 起昨天,只记得裴清让比风清澈比月色温柔的一双眼睛,安安静静注视着她,问她:现在开心了吗? 所以他喜欢的女生为什么不喜欢他,是猪油蒙了心、还是眼睛不好使? 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按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林姰抬头,看到从外面回来的裴清让。 这人的衣服大概只有黑白,仗着个子高长得好随便穿——上班是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在家就是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跑步就是一身黑。 冲锋衣宽大硬挺,拉链拉到顶微遮住凌厉下颌,眉眼冷淡肃杀,脚边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 可就是这么一个高个子黑衣帅哥,怀里是一捧颜色清淡的鲜花,手里拎着的是附中门口蛋烘糕的纸袋,那里面正飘出浓郁的红豆香气。 林姰接过他手里的花:“怎么突然买花?今天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在她眼里,鲜花是和仪式感划等号的,应该出现在生日、情人节、纪念日,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早晨。 裴清让漫不经心瞥她一眼,随口应了句:“每天都很值得纪念。” 值得纪念吗? 为什么她觉得每天都很痛苦? 要为了赚那点窝囊废逼着自己上班。 林姰想,这可能就是“女娲毕设”和“人间凑数”的区别:“如果我像你这么有钱,大概也会觉得每天都很珍贵很值得纪念。” 她从来都没什么闲情逸致买花,作为牛马只是活命已经耗费她所有精力,却不能否认,她的心情因为这一束花变得很好。 鲜花插进透明玻璃瓶,折射在墙壁的影子都带着浅淡香气。她又去看裴清让带回来的纸袋,果然是高中喜欢的红豆蛋烘糕。 “那家店好多种口味,但我最喜欢红豆的。” 裴清让给狗狗倒上狗粮,人高马大地蹲在狗狗的小窝旁边,眼皮垂着冷淡的弧线:“这么巧。” 林姰餍足地眯起眼:“好久没吃过,味道都没变。” 她垂眸去看狗狗面前的男人,侧脸线条清隽,五官从哪个角度都很能打,因为清瘦又白,所以身上有成年男人的从容冷峻,也有少年时的俊秀利落。 “自己玩,”裴清让揉了揉狗狗的脑袋,“爸爸去做饭。” 爸爸? 咬着蛋烘糕的林姰,声音含混:“你是爸爸我是谁啊?” 她在他的身侧蹲下来,早上起来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吹干,浅淡香气不着痕迹氤氲开来。 他回:“姐姐。” “你占我便宜,”林姰蹙眉,“叫你爸爸叫我姐姐,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叔叔?我不要,宝贝,叫妈妈。” 她没心没肺惯了,话不经思考就蹦出来,对上裴清让的视线,还不服输地挑了挑眉。 裴清让起身:“你跟它玩,我去做饭。” 等裴清让走开,林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过脑子说了什么。 抛开那些需要在家人面前扮演恩爱的时刻,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他当然不愿意跟她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失落。 是因为最近两人走得太近、互称老公老婆、还牵过手,所以忘记他只是结婚搭子了吗? 早饭后,裴清让去公司前换了正装,一下子从清纯男大变成了禁欲系高岭之花,本就挺拔的身形被修饰得更加锋利。 狗狗似乎意识到他要出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却又没有上前撒娇,懂事得过分。 裴清让在它面前俯身,修长白净的手指揉了揉狗狗的脑袋,狗狗发出不舍的叫声。 而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覆下来,勾着嘴角说:“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 林姰呼吸一凝。 裴清让直起身,对上她的视线:“走了。” - 苍梧科技。 裴清让勾着车钥匙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李明启正往会议室那边走:“东恒的人来了。” 裴清让蹙眉:“他们还是想要自研?” 李明启应声:“是,他们拒绝和所有科技公司合作,车上的系统和零部件只想用自己的,非常一意孤行。” 也就是说,林姰跟东恒的合作没有谈下来。 裴清让车钥匙递给助理,系上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李明启歪了歪头:“怎么?你要过去?” 裴清让应声,人已经走向会议室,他个子高、腿又长,走路带风,径直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一出现,所有人噤声。 陈有仪约的人是李明启,没想到裴清让会直接过来,饶是见过再多风浪,也有些受宠若惊。 此时面对面,没有新闻发布会上的灯光明暗影响,这人的眉眼更清晰也更锋利。 从同行的角度来说在,这位上市公司老大冷淡肃杀气势逼人,让人不敢造次;从异性角度来说,这人有一张不输他身份地位的、冰冷沉默但让人心动的脸。 还好他目下无尘出名的轻狂,鲜少出现在谈判桌,不然保不齐要有女性高管为他当昏君。 第78章 只不过这人一开口,那美貌就变得很凛冽了。 他没有半分迂回,直接指出东恒的痛处:“一般来说,a股头部研发投入和销售投入是一比一,东恒的研发投入已经快到五倍,这个比例已经很不健康。” 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让他根本不需要委婉,陈有仪面上不动声色,掌心微微汗湿:“我们知道,但是只要我们的汽车落地生产,前期研发投入就可以收回来。” 裴清让眼眸微掀,他的眼皮很薄、显得眼尾弧度如利刃,眼神也淡漠:“为什么不和技术成熟的科技公司合作?” 陈有仪叹气:“那样我们不是变成他们的汽车加工厂了吗?” “如果是定制化开发呢?科技公司的产品团队参与到你们的汽车制造环节,用他们的技术实现你们的需求。” 陈有仪沉思半晌:“之前乐游的产品经理跟我私下见过面,我对她倒是蛮有好感。” 和东恒的人谈完,已经是午休时间,李明启找人安排餐食,而后跟裴清让回了办公室。 助理老远看到从会议室出来的人:“老大没出去吃饭!老大回来了!” 于是一群大神,开窗的开窗,喷香水的喷香水,毁尸灭迹的毁尸灭迹…… 最近榴莲打折特别便宜,今天听说老大跟东恒的人出去吃饭,他们才斗胆在办公室吃榴莲。 裴清让不吃这个,甚至拒绝公司有任何榴莲口味的甜点,在这上面他难得独裁专治一回,甚至说过,如果想在公司吃榴莲,除非他退休。 谁知道这位哥没跟人吃去吃饭还直接杀回来了啊! 此时此刻,助理蹲在办公桌下面捧着一半没吃完的榴莲,猝不及防跟居高临下的老大来了个死亡对视。 裴清让那张冷若冰雪的脸,现在就要开窗把她跟榴莲一起丢出去似的。 她吓得瑟瑟发抖,却见老大冷着那张万年冰山脸:“想吃就大大方方吃,躲起来干嘛。” 一众大神员工目瞪口呆。 “如果下午茶想要榴莲,也不是不可以,让采购部门去买就是了。” 裴清让进了办公室,解开衬衫领口两颗口子。 李明启愤怒至极:“你被夺舍了?当初是谁在我吃榴莲的时候,问我是不是把宿舍厕所炸了的?” “榴莲也,”想起昨天林姰剥榴莲,眉眼弯弯的样子,裴清让勾着嘴角说了句,“挺可爱的。” - 林姰今天不上班,订好午睡的闹钟,到点起床做晚饭。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却没有以前那种心里发空的感觉,甚至因为知道天黑之后这个家的另一个人会回来,心底隐隐有些微不可查的期待。 林姰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以前总听人说,结婚是油盐酱醋、一地鸡毛,真夫妻还要因为家务分工不均心生怨恨吵架呢,他们这对结婚搭子竟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矛盾。 虽然说是合租室友,但是都是裴清让在照顾她 ,单方面的。 留学的时候为了简单方便硬是逼着自己习惯了白人饭,上课打工挣学费耗费了她所有的时间精力,所以即使留学生被生活历练到个个厨艺满分,她仍是个厨艺小白,也就是比炸厨房稍微好一点。 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点简单的。 大米放进电饭锅按下煮饭键,她决定再炒两个青菜,反正只有两个人吃,分量不用太大。 一个小时之后。 林姰看着成品,陷入沉默。 也许看起来不太好,味道还行呢? 她颤颤巍巍伸出筷子,又大义凛然把菜送到嘴里,刚尝到一点味道就忍不住吐掉。 如果裴清让吃了,恐怕要以为她要毒死他、继承他的资产。 还是点外卖吧。 没想到外卖还没点上,裴清让就已经回来了、甚至比平时还早那么一个多小时。 他这么闲的吗? 还是当领导的人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问。 他低声回:“怕狗狗饿肚子。” 说的是狗狗,眼睛却是看着她。 见她在做饭,裴清让微微一怔。 林姰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尖:“我想做饭来着,但是米饭的水加多了,成稀饭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她也不是不想学做饭的。 小时候,她也曾经在爸妈加班的时候尝试做饭。 菜煮得太烂,盐又加得太少,爸爸尝了一口就要扔筷子,抱怨说这怎么吃。 妈妈趁机发泄长久以来的怒气:“你连厨房都没进过,有什么资格抱怨饭菜难吃。” 最后演变为两个人的争吵,和她一个人掉眼泪。 原来小时候的创伤不会被遗忘,也不会自己消失,只会在遇到类似场景的时候跑出来,让你措手不及。 可当她仰起脸,却见他眼底隐隐有笑,冰冷的声线有种哄人的意味:“这个米太不懂事,米负全责。” 听他全无责怪,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林姰抿唇:“这个菜好像也烧焦了。” 裴清让扬眉:“这个锅也太没分寸,锅负全责。” 第79章 他的语气真的很像在哄不开心的小朋友,甚至还是偏心满满、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 林姰嘴角已经有想要上扬的弧度,但还是有些泄气:“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饭,做成这样还把手烫到了。” “我看看。” “就一点点……”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裴清让抿起的嘴角有些严肃,他在公司就是这样吗? 从橱柜里找出药箱,又从里面拿出烫伤的药膏拧开,用棉签蘸了,他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抹开烫伤药膏。 不是没有牵过,当肌肤相触,体温互相渗透,胸腔似有蝴蝶蹁跹,惹乱心跳。 他这样低着头,她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身上还是很正式的衬衫西裤,像是要执行一个吻手礼。 而他就在这时抬起头,目光相对,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像浸着清泉、干净透亮。 “是我不好,我负全责。” 第30章 她结婚了 米饭被煮成稀饭,是米不懂事。 好好的青菜炒糊了,是锅没分寸。 而她,没有一次做出像样的饭菜,是他的错。 唯独不是她这个“罪魁祸首”的问题。 他偏心到一点道理不讲,像个昏君。 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是,一点点错误都会被揪住不放、引发无休止的埋怨和愤怒。 以至于每次想要尝试学做饭,都会想起那个自己坐在餐桌前掉眼泪的晚上,和第二天出现在厨房垃圾桶的、没人动过筷子的饭菜。 而现在,那双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心无旁骛地注视着自己,长睫低垂根根分明,忐忑和不经意间偷袭她的恐惧,被不着痕迹地“顺毛”,她忽然意识到比起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更重要的是她自己。 如果小时候没有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爸爸妈妈也能像裴清让,她是不是就不会长成这样冷漠尖锐的性格。 也难怪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管的裴樱,性格仍旧阳光元气像个小太阳,裴清让真的把妹妹养得很好。 她这个没被爱过的人,好像遇到一个很会爱人的人。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爱不爱的。 裴清让收起药箱,重新从冰箱拿出青菜。 她站在旁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主动提出:“我来洗菜吧。” “手不是受伤了吗?” “这叫什么伤,你要是没提前下班它都能自己好。” 林姰觉得他太大题小做,可这样被珍视的感觉,新奇又让人想要沉溺。 “我来就好。” “那我做什么?主厨大人?” 裴清让睨她一眼:“就一定要做点什么吗?” 林姰点头,目光真挚。 目光所及,是宽敞明亮的厨房,在身边撒娇的狗狗,还有正在做饭的高大英俊的男人,好像非常契合小时候幻想的“家”的样子。 如果他们不是假结婚,或许现在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从他身后抱过去。 “那就站这儿陪我吧。”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我又不是手办,”林姰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 林姰想,他估计是怕打击她的自尊心,所以什么都不让她做,只是站在这里。 看来她真的是没什么用武之地,又或者说,如果她是裴清让,她也不会让自己再制造出“生化武器”。 她的目光,从水流冲刷过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袖口挽起、青筋明显的手臂上移。 这人回家没换衣服,所以衬衫还是扎在西装裤里的,更显得肩背宽阔、腰又很细,两条长腿更不用说,美不胜收。 在她觊觎美色时,裴清让问她:“跟东恒的合作没谈下来?” 林姰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想和东恒合作:“你怎么知道?” “今天见过东恒的人来过,讨论他们自研的事情。” 原来如此,于是林姰转述陈友仪的原话:“东恒觉得直接用我们的智能座舱,汽车会失去东恒的灵魂。” “他们要灵魂,给他们灵魂就是了。”裴清让垂眼,声线散漫且游刃有余。 怎么困扰自己的难题,对他来说简单得像是一加一等于二,林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淡声提醒:“你们乐游的合作模式,只有这一种吗?有没有定制化开发的可能?” 林姰懂了。 难怪裴清让读研时期就能创立苍梧,这哥的智商可能真的是碾压级别、能把所有人按在地上摩擦。 “我们现在是把智能座舱当一个零部件提供给汽车厂商,相当于汽车厂商生产躯壳而我们生产大脑,所以东恒不想和我们合作。” “如果我们可以摒弃这种合作模式,为东恒量身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智能座舱,那样就补齐了对方的研发上短板,生产的汽车也不会失去东恒的灵魂。” “聪明啊,”裴清让眼尾轻轻一弯,睫毛染了笑意:“果然是全班第一的林姰同学。” 可是全班第一的林姰同学现在也是牛马,手里项目被抢之后,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在不停碰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在的进度条已经在“三而竭”这里。 第80章 她不敢再让自己满怀期待:“如果可以定制化开发,东恒会跟我们合作吗?” 裴清让:“去试试,说不定这次可以。” 那轻而凝定的嗓音,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只不过她的自信心受挫严重,还是忍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如果试过还是不行呢?” 裴清让轻扬眉,冰冷的嗓音放轻,听起来格外柔软:“再带你去开榴莲,开到高兴为止。” 林姰猝不及防被他逗笑,眼睛弯成月牙。 本来她是在想合作失败、被陈万豪嘲笑、被公司优化这些严肃且烦人的事情,根本没想到还有“开榴莲”这个选项。 她忍不住顺着裴清让的话往下想,那样的话,合作谈下来很开心,谈不下来开榴莲也很开心,不管怎样 都是开心的。 习惯单打独斗的人,好像也有了“后盾”。 就算她筋疲力尽回来,家里也有一人一狗在等她。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好!”她脆生生应了,瞳孔似乎有光在一闪一闪。 裴清让才发现,她真的非常好哄,开榴莲就能开高兴,吃到好吃的就眼神明亮。 这样容易开心的人,要经历多少难过和委屈,才会变得冷漠而坚硬。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林姰把饭菜端到餐桌,却见裴清让手里是她做的“残次品”,惊讶问道:“不扔掉吗?” “不至于,”裴清让淡声,“你吃我做的,我吃你做的,才公平不是吗?” “可是……” 其实也不是不能吃,就是觉得裴清让这样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人,给他吃这种东西有点像虐待。 而他没有理会,只是说:“没什么可是,我想试试看。” 熬成粥的米饭,完全没有火候可言的青菜,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出现在厨房的垃圾桶。 林姰无可救药地想起外婆。在爸爸妈妈百般嫌弃的时候,只有外婆笑着说:第一次吃阿姰做的饭。 - 晚饭后,裴清让忙工作,林姰点开祝余的小说。 祝余开了新文,灵感源于同学聚会,讲的是女主与暗恋她十年的男主重逢、先婚后爱的故事。 林姰不喜欢追连载,因为被吊着的感觉太过痛苦,所以总是囤一囤再一口气看完。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给祝余发去读后感:【男主做了那么多事女主都不知道!我都怜爱男主了!】 祝余:【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喜欢你吗?】 林姰:【我讨厌的是没有分寸的追求者,老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让我觉得非常难受,不是男主这样的!】 她委婉表达自己的看法:【女主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祝余:【你不是最喜欢潇洒自由的大女主,男主当陪衬的那种吗?越是虐男你越爽,还说男人的眼泪是你的兴奋剂?】 对啊,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共情暗恋者。 她只是觉得,男主和裴清让很像。 所以,她是在为裴清让鸣不平吗? 林姰:【他都这么好了,女主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祝余:【女主又不知道男主喜欢她。】 原来是不知道。 那裴清让喜欢的女生为什么不喜欢他? 是不是也是因为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他这样温柔的人,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青涩、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是不是就连接吻、做很亲密的事,也会充分尊重女孩子的意愿,是不是喜欢一个就是一辈子了。 “想问什么?” 男人清冷干净的嗓音猝不及防落在耳边,林姰抬头。 这哥明明在工作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本来就冷峻的眉眼看起来非常严肃。 他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没有读心术。” “还说没有?” 对上他垂落的视线,林姰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 “问吧。” 林姰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你喜欢她,对不对?” 等他回应的时间里,她的呼吸下意识屏住了。 裴清让打字的手指停下来了,没抬头,眼皮垂着淡漠的弧线:“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她知道,应该不会不喜欢你吧?” 裴清让撩起眼皮,漆黑深邃的眼睛目光直白看向她,他很少用这样很有攻击性的眼神看人,以至于她觉得心脏被人攥在手里,无法跳动。 “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 明知他是拿她类比举例,林姰却有一瞬慌乱,脸颊和耳朵热议攀升:“开什么玩笑。” “那后来,你们还见过面吗?” “嗯。” “她现在……” 他惜字如金,不想多说:“结婚了。” 所以他不能表白。 所以他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明明很不道德,林姰却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安心,甚至心底有种隐秘的情绪在发酵。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安心,她不敢细想,只是觉得自己很坏,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第81章 她又不太会安慰人,最后只憋出一句:“当小三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不要多想。” 裴清让曲起食指敲她脑袋,声音好听的人说什么都像是承诺:“就算假结婚,我也不会再有别人。” - 只不过,假结婚这件事对裴清让来说,太过吃亏。 她起码得到了宽敞明亮的住所、一只性格温和的狗狗、以及一个情绪稳定颜高腿长的老公,那裴清让呢? 原本干净纯粹的单身生活里,莫名多出一个“合租室友”,做饭需要做两人份,除此之外还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金钱。 她希望他不那么“亏本”。 她也想对他好一点点。 可是裴清让什么都不缺,不光不缺,还非常富有。 随手送她这个结婚搭子生日礼物,都是一套房子,她至今没敢拆开看那套房子在哪、多大,因为怕自己禁不起诱惑。 这样的人,需要她做什么呢…… 饭菜她做的没有他做的好吃,卫生有阿姨定期上门打扫,他的衣服手表车子又是贵得吓死人那种…… 思来想去,身边结婚的朋友好像只有【心软的神】这位男同志。上次聊天,他说结婚了,和初恋。 男生应该更了解男生、更知道男生想要什么吧? 林姰戳开他的对话框。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长情,十几年来头像一直是那只白色的流浪狗。 或者不应该说是流浪狗,在它离开时它有名字有人爱护,离开后也有主人想念,是一只很幸福的小狗了。 林姰打字:【兄弟在吗?请教一个问题!】 刚好这时,身侧裴清让的手机震动。 他拿起来看了眼,嘴角勾着,那弧度很吸引人。 心软的神:【在。】 林姰措辞:【就是结婚之后,你需要你的妻子为你做什么呢?】 心软的神:【为什么这么问?】 林姰抿唇:【因为我结婚之后,一直都是对方在单方面付出。】 心软的神:【所以你又觉得欠他人情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那些不能和别人说的话、还有没有人开导的苦闷,她都说给了这个陌生网友,所以她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能猜到他的想法。 真的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和裴清让在同一个魔法学校、进修过读心术。 只不过,这次他猜错了。 林姰:【欠人情的时候想要还清,是为了和人划清界限,让自己心里舒服。】 林姰:【现在是,我想对他好一些,让他心里舒服,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消息回过来。 知道问题答案的人,就在她身边,靠着沙发的模样有些懒散,正拿着手机发信息。 他打完字,好像又删除了,似乎在认真斟酌措辞,可是目光清澈温柔,嘴角难得有笑。 大概是察觉自己在看她,他垂下视线,睫毛似乎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看起来特别软。 林姰歪了歪脑袋:“跟谁聊天,笑那么好看。” 裴清让温声交代:“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恐怕不是普通朋友,说起这个人,他的语气有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就好像,他在做饭的时候,她不会从他身后抱过去,现在他说是朋友,她也不会问一句:是男生还是女生。 只是意识到,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但是屏幕那边的人可以,不免有些气馁有些丧气,更加问不出那句: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见她若有所思盯着自己,裴清让非常坦诚地问:“你 要看吗?你可以看。” 他这样坦荡,林姰当然不可能看:“我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要看丈夫手机的妻子。” 裴清让笑着睨她一眼:“嗯,你不是。” 清冷嗓音含笑,有种难以言说的纵容,林姰耳朵微微发烫。 不是,她又说了些什么…… 今天早上又是爸爸,又是妈妈,现在又是丈夫,又是妻子,而他为什么还要笑着配合她,就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刚好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心软的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做你自己。】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这个世界上就连爸爸妈妈都不是无条件爱她的。他们供她读书,给她吃喝,同样也需要她考很好的成绩,乖乖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是你对你妻子的要求?】 【嗯。】 林姰没有见过这样完全没有条件的感情,自然也理解不了,所以问他:【那不是有一点点亏吗?】 片刻后,她看到裴清让的手机放下,而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心软的神:【每天能够看到她,就已经很好了。】 第31章 他追过你 周一。 早上出门前,林姰把写好的定制开发方案放进帆布包,准备到公司后提交给方茂森。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产品经理,上面还有产品负责人、产品总监以及产品副总裁,改变合作模式这样涉及公司策略层面的问题,她说了不算。 第82章 所谓“过刚易折”,就因为她脸上写着“不好拿捏”,上司方茂森一心想要逼她主动离职,今天的方案递上去,多半会换来否认和刁难。 林姰蹬上帆布鞋,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可以的。” 她抬头,裴清让也准备出门。 她是白衬衫蓝牛仔裤透着淡淡死意,洗个脸就是对工作最大的尊重。 他是白衬衫西装裤皮鞋身姿挺拔,说话这会儿正低着头打领带。 领口在喉结下方折出锋利的弧度,黑色领带和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强烈视觉冲击,她还记得这只手牵起来的触感,看起来像冷玉,可掌心分明是温暖干燥的。 时间真的好神奇,高一时穿校服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英俊禁欲的男人,身上每道线条都干净利落、透着身居高位者的不近人情。 她歪了歪脑袋:“裴清让,要不你去公园摆摊算命吧,我觉得你比卖水晶的大爷靠谱。” 怎么她不用说话,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清让嘴角牵起,冷淡不可捉摸,只是放轻的声线莫名有些软、带了温和哄人的意味:“不用担心,我会买好榴莲等你回家来开。” “好。” 林姰点头,背上包出门。 “等你回家”这简简单单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会如此温情,让人心脏柔软发烫。 到公司后,她拿起方案,敲开方茂森办公室的门。 见来人是她,方茂森头都没抬:“怎么,有事吗?” 陈万豪也在,用关心的语气嘲讽:“怎么没多请几天假?反正你最近手里没有项目,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林姰视之不见,径直把方案放到方茂森面前:“方总,乐游现有的合作模式是我们将生产好的智能座舱提供给车企,车企不可避免会觉得自己生产的汽车失去灵魂,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采取定制化开发?” 方茂森垂眸,只见林姰递过来的方案上,写着:《定制化开发模式可行性研究报告——以东恒汽车为例》。 他看都懒得看,嗤笑道:“定制开发就要打破固有的东西,投入人力物力,林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闲,而且东恒这样的低端车,也配?” 陈万豪逮住机会阴阳怪气:“你还真打算跟东恒公司合作?跟他们合作直接拉低了乐游的档次!而且我听我东恒的同学说,陈有仪不打算跟你合作吧?” 林姰目光冷得像冰:“在做工细节方面,没有一家车企能比得上东恒吧?”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有人直接走进来,副总马鸣跟陈有仪介绍道:“陈总,这边就是我们的产品部。” 林姰转身,猝不及防和陈有仪对上视线,后者朝她微微一笑:“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姰颔首:“陈总。” 她今天的确是准备去东恒谈最后一次的。 只是,陈有仪怎么会直接出现在乐游的办公室? 马鸣:“正好产品部的几位都在,我就直接宣布消息了,今天东恒的陈总是来谈合作的。” 刚才对东恒嗤之以鼻的陈万豪变脸飞快,姿态放得比他的底线还要低:“陈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乐游一直非常看好东恒。” 陈有仪皮笑肉不笑:“不会觉得跟东恒合作,会拉低乐游的档次吗?”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显得这一巴掌如此洪亮且不留情面。 方茂森干巴巴赔着笑:“陈总,让万豪给您介绍一下乐游的座舱情况,说起来还是男性更懂车。” “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女性。”陈有仪目光陡然锐利。 方茂森厚着脸皮继续接话:“那不是正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都说女生多的地方勾心斗角多,但是我工作这么多年,发现跟男同事合作才是更加费劲,就比如现在,都听不懂我说话的。” 陈有仪慢条斯理道:“而且,最开始跟我接触的人,是这位林小姐,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林姰还未表态,陈有仪先一步看见办公桌上方茂森还未翻开的方案。 她随手翻了几页,再抬头,目光满是赞赏:“林小姐有心了。” 如有神助。 林姰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字。 离开前,陈有仪跟她握手:“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林姰落落大方回握,直视陈有仪的眼睛:“不会让您失望的,但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陈有仪如实回答:“上周见了苍梧裴总,是他建议定制化开发。” 林姰蹙眉:“就因为他一句话?” 陈有仪:“当然不是,是因为我们研发投入过高资金紧张,如果合作的话苍梧愿意投资。” 所以不是“如有神助”,是裴清让在背后帮了忙。 林姰下班到家时,晚饭已经准备好。 等她吃饭的裴清让,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她回来,散漫出声:“需要榴莲吗?” 林姰轻声说不需要了。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游戏机屏幕,随口应了句:“那就是成功了。” 林姰“嗯”了声,裴清让起身。 第83章 他没有提自己给东恒提建议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她苍梧决定投资东恒、直接促成这次合作。 是不是他让自己再试一次的时候,已经确定自己可以顺利拿下合作,不会再有碰壁的难堪。 他的个子太高,她总需要仰头。 “苍梧为什么要投资东恒?” 裴清让垂下视线:“老牌车企,技术和做工都过硬,如果转型顺利,前途不可估量。” 林姰抿唇:“所以不是为了帮我拿下合作吗?” “不是,”裴清让淡声,“投资是觉得项目能赚钱,拿下合作也是因为对方看中你的能力。” 林姰“哦”了声,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按照平时来说,她不是应该为没有欠下人情松一口气吗?可为什么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心里会有不该有的失落? 只不过自作多情至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为情的,她的耳朵尖和脸颊都有点发烫,此时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么看好东恒?” “一般。” “那为什么还要投资?” 裴清让微微俯身和她平视,距离在一瞬间拉近,近到她发现,他的下睫毛都好明显好漂亮。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她:“是看好你。” 心跳漏拍,她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清冽好 闻的冷香包围着,忘记呼吸。 而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按了按:“洗手吃饭。” - 饭后。 林姰拿下合作身心畅快,窝在沙发上看剧。 裴清让则是取下黑色外套,拎起了车钥匙。 “你去哪儿?” “超市,”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部,他问:“给你带红豆蛋烘糕、焦糖布丁、榴莲,还要什么?” 比起“新婚夫妻”,在林姰看来,他们只是“合租室友”,可他却能记住她的饮食喜好,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这是不是太不公平? 就算是假扮夫妻,她也应该用心一点才对。 “等我换个衣服,一起去。” 正好晚饭吃得太多,需要消化一下。 裴清让做饭真的好好吃,而且特别合她的胃口,林姰觉得自己嘴都被养得很叼了。 想到离婚以后不能再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她竟然还会隐隐有些遗憾。 超市里灯光亮如白昼。 其实林姰是很喜欢逛超市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习惯急匆匆拿完自己需要的东西,现在身边有人陪着,就有了慢慢走慢慢逛的兴致。 “裴清让。” 裴清让转身,林姰左手巴斯克蛋糕右手芝士饼干:“喜欢吗?” 他的目光从蛋糕、饼干落在她的眉眼,看着她轻轻点头。 林姰蹙眉:“我是问你喜欢哪个,我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 “林姰?” 林姰把蛋糕和饼干都放进购物车,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 这张脸在发福之前,应该是在自己的学生时代出现过,可她已经记不清名字。 就在她绞尽脑汁在脑海搜集这个人叫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看到了她身边的裴清让。 林姰不确认道:“何申?” 男生有些尴尬地应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最后低声说了句:“果然。” “果然什么?” “裴神和你是一对。” 当年数学竞赛裴清让是金牌,在其他人为高考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以至于大家说起他都是一口一个“裴神”。 只是,为什么是果然、怎么就果然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不感到惊讶,也不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还有上次,她说自己已经结婚,蒋政猜的第一个人也是裴清让。 林姰不解,男生却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你看不上别人。” 林姰进校的时候曾经在附中引起过轰动,从高一到高三的男孩子都知道这届有个小学妹,长得特别好看但也特别骄傲。 何申也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林姰在他们隔壁班,每次课间操、中午去食堂又或者是高一升国旗都能碰到。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找了他们班男生打听:“你们班林姰有男朋友吗?” “没有。” 他大喜过望,却有人在经过他身边时冷冷扔下一句:“你追不上。” 他抬头,男生个子很高,眼睛垂着淡漠的弧线,瞳孔黑森森的。 而现在,十几年过去,他站在她的身边,冰冷沉默,仍是高高在上。 林姰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和人寒暄,尤其是是面前这个人,看她的目光阴湿黏腻,让她非常不舒服。 好在这时何申先开口:“我同事还在等我,先走了。” 林姰“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他叫何坤,不叫何申。”等人走远,裴清让纠正她。 林姰并没有为此感到尴尬:“我怎么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他们并不值得我浪费脑容量。” “那同学聚会的时候,你记得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林姰觉得这人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她看向他,眼眸明亮:“当然记得啊,帅得像你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有几个?” 第84章 裴清让垂着眼,睫毛长得令人发指,这样的睫毛精长这么大她就见过这一个,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你说是不是啊,裴大校草。” 他的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弧度微小,笑意却在眼底化开:“少来。” “不过你记性好像很好啊,何申是我们班的,不是你们班的,你还记得人家啊?” 毕业这么多年,同班同学她都已经不记得名字,裴清让怎么会记得一个没有交集的、普普通通没什么记忆点的男同学。 “记得,”裴清让语气漠然,没什么情绪地回了句:“他追过你。” 他这么一提醒,林姰隐约记起有这么个人。 是高二分班之后,何坤才和她分到一个班。 她对于追求者的阴影,大概就是从这个人开始的。 他给她带早饭,情人节圣诞节送礼物,隔三差五课桌上就会出现来源不明的巧克力蛋糕奶茶。 课间操、升国旗、学校的道路上,总会跟这个人偶遇,吃饭的时候他也要跟她坐得很近,眼睛还要紧盯着她。 老师提问她的时候,男生们会对着何坤起哄,何坤参加运动会的话,他们也会喊她给他加油。 如同被人监视,她常会在遇到他的时候感到毛骨悚然,更恐怖的是身边同学都觉得何坤对她用情至深,不答应就是她林姰的错。 如今那些细碎的片段都已经模糊不清,毕业后就被她当作垃圾通通清理,不管是发福的何申还是当初的何坤她都无感,这一刻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去竞赛班之后,我们是不是有段时间一起上体育课?” 裴清让低声应了。 那天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她坐在操场旁边背文言文古诗词。 祝余拉她去看男生打篮球,她对球类运动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不想扫祝余的兴,去就去了。 他们班男生在和竞赛班的男生打球,学习上被人家碾压,就想在篮球场上找补回来。 人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会非常敏感。 林姰来到球场之后,班里男生的眼神开始往她这儿飘,然后就开始对着何坤推推搡搡,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笑猥琐黏腻让人反感。 林姰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要走,也就是刚转身,一个篮球朝着她的方向砸过来。 那一下毫无预兆且猝不及防,她被砸得有点懵,看见何坤傻乎乎伸手去拦,毫无用处。 几个男生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何坤,嘻嘻哈哈撞他肩膀,完全是看好戏的姿态:“不是说要英雄救美吗?你小子不行啊。” 她在那个瞬间猛然明白刚才男生们的推推搡搡是密谋了什么:篮球砸过来,何坤帮她拦住。 小说里烂俗的英雄救美梗。 夏天穿的是短袖,被球擦到的手臂皮肤很快发红、发烫,她的怒气值一下子被拉满,声音如同冰锥直指人心:“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当着篮球场上所有男生的面,声线平稳清晰,直白且不留后路,既然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德绑架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反击? 何坤手足无措,唯唯诺诺地问她:“有没有事?” 话音未落,篮球砸在人身上的闷响落在耳边,何坤被球砸到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回头。 “抱歉。” 罪魁祸首的声音里有种干干净净的清冷劲儿。 裴清让逆光,眉眼桀骜,并无歉疚地笑了笑:“有没有事,你刚好自己试试。” 后来,学校里传出她和蒋政的风言风语。 被父母施压,他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也理所应当,蒋政被误以为是那个她喜欢的男生。 甚至在何坤又要卷土重来的时候,她当着何坤的面给打篮球的蒋政送过水。 反正大家都在互相利用。 蒋家利用她让儿子熟悉陌生环境,亲爸亲妈利用她讨好蒋家。 那她也利用一下蒋政怎么了?丝毫不影响她在蒋政跟她表白的时候明确说出我不喜欢你。 耳边清净了。 没有人打扰她学习了。 …… “ 你真的是不小心砸到他的?” 裴清让用“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着她:“不然呢?” 林姰眨了眨眼:“说不定你布局好大一盘棋,让何坤丢脸,然后你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的态度太坦荡,因为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可以大大咧咧不带半分心虚。 裴清让嘴角勾着,淡漠、事不关己的态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我的目的是什么?” 林姰语气随意:“我啊。” 跟裴清让熟悉之后,她说话随意很多,也可能是跟这个人相处起来太舒服,让她有点忘乎所以,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本以为裴清让会彻底无语,被她的脸皮厚度打败。 却没想到,那道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认真落在耳边:“我不会冒让你受伤的风险。” 超市里人来人往,冷白灯光兜头而下,目光相对的霎那四下寂静,她的心脏被人攥住、跳动不由自己。 第85章 球场上散漫肆意的少年,已经长成危险禁欲的男人,眉眼有更锋利的轮廓,下颌棱角分明,只有漆黑的瞳孔一如既往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当他看向她,抿起的嘴角似乎仍有少年人的青涩。 也许是这句话太容易让人误会,所以他漫不经心地补充:“如果我喜欢你的话。” 第32章 因为你在 ——我不会冒让你受伤的风险。 ——如果我喜欢你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吗? 就算我因为你难过、失落、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舍不得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林姰在这一刻对裴清让喜欢的女孩子产生了好奇。 是多美好的女孩会被这样的人喜欢,而被他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他可以把捡来的流浪狗当宝贝照顾、直到狗狗去世,可以不动声色帮她这个结婚搭子的忙、她不问他都不打算告诉她,处处妥帖却又分寸感十足。 她的边界感很强,在自己和世界之间竖着牢不可破的心防,最讨厌别人不经允许试探进入自己的领地,可裴清让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自己的边界感被破坏。 那他对自己喜欢的女孩…… 她忍不住想象跟裴清让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那双手骨节干净修长很好牵,衬衫扎进腰里的时候能看出腰身劲瘦、好像很好抱,那张冰冷沉默的脸上嘴角分明是软的、应该很好亲……拽哥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灵魂。 可惜不是自己的。 两人视线对上,男人的眼神一如既往平静,因太过冷淡总是透着寒意,可笑起来的时候却会很不一样,那深邃的瞳孔浸着一池融化的春水,波光流转。 林姰语气遗憾:“在追我的人里,好像没有你这样的正常人。” 如果是他这样的人追自己,怕是很难顶得住——就算不谈恋爱、只接吻,应该也很快乐。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眼底似有清浅的笑意:“像我这样的正常人,不会让你知道。” 林姰深以为然:“也是。” 如果他高中、又或者高考结束就表白,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肯定就不会跟别人结婚了,那她自然也就遇不到他了。 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替他遗憾:“如果能回到高中,不表白吗?” 裴清让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无声弯起嘴角,声音里没有任何悲喜:“现在的我她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那个时候的我。” 被离婚再婚的父母轻易放弃,需要兼职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不爱孩子的父母那么多,他也不是很需要被爱。 可是他还有妹妹,他自己无所谓,但妹妹一定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以及,在十八岁之前完成三期手术。手术费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林姰怔在那里。 那道落在耳边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甚至冷静得像说起别人的事情,却无端端让她觉得难过。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会被看不上? 竞赛班的清北种子选手,国赛上的金牌得主,完全就是意气风发的具象化,更别提他还有一张青涩英俊不允许人忘记的脸。 校园宣传栏里的红底照片他穿校服,嘴角抿得平直却也唇红齿白,她每次经过,都会听见学姐学妹在低声说“好帅”。 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是会被宠坏的,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被“看不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正如《yellow》里唱的那样,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胆怯和羞涩。 所以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十六七岁时最纯粹的感情无疾而终,完全就是be的暗恋文照进现实。 林姰这个心硬冷漠的旁观者,也不可避免对男主产生了怜爱情绪,最后叹气一样说了句:“不敢表白的胆小鬼。” - 翌日,乐游科技。 午饭时间,赵然凑到林姰耳边:“听说昨天马鸣把方茂森和陈万豪狠狠教育了一顿。” 粥粥嚼着薯条,满脸期待地问:“为什么?” 赵然:“因为陈万豪说东恒生产低端车档次低,正好被东恒的陈总听到了,所以就算马鸣偏心方茂森和陈万豪,也不能把这个项目从林姰手里抢走。” 粥粥简直要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伸手戳了戳赵然和林姰:“那是不是陈万豪和开发李俊杰啊?” 一个产品团队,都配有开发、测试人员若干。 李俊杰是林姰团队的元老级别人物,眼活心活,但也惯会见风使舵。 粥粥眉心拧起:“陈万豪这个不要脸的,是不是抢不了项目现在想从团队挖人?” 赵然骂了句脏话。 只有林姰面不改色,说今天的沙拉味道不错。 下午茶时间,她在饮品区拦住李俊杰,直截了当:“陈万豪要你去他的团队?” 李俊杰也不藏着掖着:“你别怪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大厂接二连三裁员,还有个35岁危机摆在那,你是方茂森的眼中钉,陈万豪是方茂森的嫡系,我跟着他起码被裁的可能性小一点吧?” 第86章 林姰说行,颇为赞许道:“你这个名字没起错,果然识时务。” 有团队没项目不行,有项目没团队也不行。 跟她这边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万豪正在准备远景车厂的新闻发布会。 林姰突然觉得很迷茫。 明明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才选择工作,可最后全部时间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无暇顾及生活,感受不到快乐,除此之外还要付出情绪——比如失落、忧愁、痛苦、憋闷。 被驯服的动物关在动物园供人观赏,被驯服的人类关在公司大楼当牛做马。 傍晚,林姰推开家门,狗狗已经等在门口。 德牧这个品种,看起来威风凛凛,实则温柔细腻。 当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她蹲下身子,拥抱了狗狗。 她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一个拥抱,需要有人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只要努力就会好。 “谁欺负你了。” 裴清让端着一碟洗好切块的无花果放到餐桌,旁边放着她的迪士尼水果叉。 林姰的目光跟着他移动,他人走到她这儿,人高马大的蹲在自己面前,当视角从仰视到平视,他身上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好像也消失了。 她发现这人头发剪了,两旁碎发削短,额发不遮眉眼,脸部线条更为清晰利落,也干净。 她忍不住想他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是什么样子,模模糊糊记起一个背对着自己午休的后脑勺,黑发蓬松柔软光泽度很好,让她很是手痒想要碰一下,看是不是跟狗狗一样毛茸茸的。 “乐游和远景车厂合作的汽车,马上就要开发布会了。”她闷声闷气道。 那个项目本来是她的,她把所有用户体验 都做到了极致。 她问裴清让:“你觉得发布会会成功吗?” 裴清让散漫开口:“你在或许会成功,你不在,必败无疑。” 他未免太会宽慰人心、太知道她想听什么,林姰并不当真:“这么相信我?” 裴清让好像永远理智冷静:“远景名气不足,配置也不惊艳,一门心思走高端车路线,消费者是不会买单的,同样的价格他们宁可选择市面上的豪车品牌。” 林姰深以为然:“我当初也这样想,所以一开始的定位是中端车,到陈万豪手里就这样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没脑子啊。” 裴清让扬眉:“不是说‘普信男’吗,男人普遍都比较自信。” 林姰被逗笑,眉眼弯弯:“那裴总有过不自信的时候吗?” 裴清让轻点头。 他跟“普信男”,只有“男”这一个字沾边。 林姰觉得裴清让很让人舒服的一点就在于,不管权势地位如何、每天和什么人打交道、又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的身上有种没被污染的谦卑感。 这种谦卑感她只在自己的导师身上见过,那是个一辈子醉心学术、心思至纯至善的老家伙,和自己的妻子是初恋,她莫名觉得裴清让跟导师很像,都是非常纯粹的那一类人。 她不免好奇:“你不自信的是什么?” 裴清让低头看她:“不自信现在,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目光流转在她眉眼之间,漆黑澄净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眼神也纯粹,就只是想要确认她是否还在不开心。 她却被他瞧得心跳怦然,她是很喜欢他的眼睛的、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现在却想要逃开他的注视,蝴蝶在心尖摆尾、小鱼在胸口振翅,她的面上不显,实际情形一片慌乱。 “已经好了。” 林姰眉眼间已经不见刚到家时的颓丧。 裴清让起身,身高差距骤然明显:“那就吃饭。” 林姰还保持着蹲在原地的姿势,仰着脸:“按照霸总小说的套路,你不是应该说:辞职吧,我养你吗?” 裴清让似乎是被她逗笑了,眉眼倏然弯下,瞳孔深处都是细碎的光、一闪一闪,特别亮特别治愈。 他的手递给她,手腕清白修长,是要她借力起身。 林姰这个手控没有抵抗住诱惑,握住他手腕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他的脉搏在自己掌心跳动。 即使一触即放,心脏却在为那片刻的肌肤相贴、止不住地发颤。 “你不会想这样的,”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但是我随时恭候。” - 晚饭后,林姰抱着裴清让的游戏机,连接投影打游戏。 裴清让接了个电话,就回了房间,再出来人已经换了衣服,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 他肩宽、个子也高,侧面看又很薄,简单的运动装也被穿得很清爽好看,显得人瘦瘦高高,甚至还很有少年感。 但林姰相信他应该是脱衣有肉的类型、很可能还是最符合她审美的薄肌——别的位置她没看过,但那手臂线条绝对是长期自律的结果,青筋明显还很有力,脱衣应该观赏感更强。 “出门?”她和狗狗同时看向他。 “李明启他们约我打球。” 裴清让外套拉链一拉到顶,这模样说是哪个大学的校草也有人信。 第87章 林姰很是为他考虑:“大晚上的,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也得注意安全啊。” 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没应声,就用“你又想做什么”的眼神睨着她。 林姰勉为其难:“那我们两个当护花使者好了。” 被这一身黑衣衬着,那张冷白面孔更英俊也更凌厉,可那眼底,似乎有温柔的波纹轻轻漾着。 “想去就换身衣服,不然冻不死你。” 他们到的时候,篮球场上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除了李明启,林姰还见到几个在新闻里出现过的面孔,叫不上名字,但都挺惹眼。 裴清让还没有介绍,他们已经开始跟她打招呼,叫什么的都有——嫂子、弟妹…… 裴清让淡声:“她有名字,林姰。” 就好像在说,任何时候她都不是附庸,她都只是她自己,仅此而已。 林姰感慨:“上学的时候都没看过你打球。” 十几年前的记忆里,关于他的画面太少了。 裴清让:“高中的时候也没什么时间。” 林姰纳闷:“你不是高二就拿到保送资格了吗?怎么会没有时间呢?” 按说不用参加高考就不用来学校了,那年她看到裴清让的名字贴在光荣榜,说不羡慕是假的。 换做是她,估计再也不会来上学,但这哥好像很爱学习,她偶尔还是会在中午去食堂的时候遇见他。 裴清让“嗯”了声,惜字如金。 妹妹的手术分三期,手术费用十几万。 爹妈放任不管,他只能用他所有的课后时间打工。 乐队的兼职在晚上,不影响上课,可以发泄情绪,薪水还开得特别高。 只不过在他骑着单车准备离开的路上,会被乱七八糟的人拦下,递房卡、问多少钱可以。 别人觉得像炼狱一样的校园生活,对他来说是可以喘口气的休息时间。 可还是选择走竞赛,早点拿保送资格,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给妹妹赚手术费。 当保送尘埃落定,还是忍不住想去学校。 因为想见她。 那次去打球,只不过是因为人群之外她在,所以班里男生喊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没想过她会被球打到,她跟追求者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男生,脸色很冷,转头就走。 她走之后,他也扔掉手里的球。 同学问起,只说不打了,没劲。 他径直去了校医院,买了自己以前伤到时用过的药膏。 想要拿给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们班在一楼,一墙之隔,能听到祝余在小声安慰:“消消气消消气。” “……如果他只是暗恋我没有关系,但是打扰到我就是他不对。” “……一旦想到他会时时刻刻关注我盯着我,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情,第一眼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啊。” 祝余问她:“什么样的男生追你你会考虑呢?” 她声音里仍有被招惹的愤怒:“都不喜欢都烦,谁也别打扰我学习。” 祝余又问:“非要说一个呢?” 他把药膏放在窗台,转身离开。 体育课下课的时候,路过她们班门口。 那盒药没有拆封,就在教室后门垃圾桶最上面。 他们的体育课在同一节,她再出现是给蒋政送水。 他再也不想打球了。 …… 篮球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进入篮筐。 裴清让下意识看向场边的人,视线对上,眼尾微微弯,瞳孔比星星亮。 林姰扬了扬手里的纯净水,嘴型问他:“喝不喝?” 他从球场上跑过来,黑发微微汗湿,在路灯下,眼睛特别的亮,身上有种蓬勃动人的少年气。 帅哥太多,林姰目不暇接,忍不住感慨:“苍梧生男模,果然名不虚传。” 裴清让拧开瓶盖,扬起的下颌是锋利桀骜的弧度。 因为吞咽的动作,修长脖颈上喉结滚动,往下是平直清晰的锁骨,那画面看得人脸热,却又忍不住想看。 他的嗓音被水润过,嘴唇也是,凉飕飕问了句:“好看?” 林姰真挚点头:“好看。” 看不懂规则,还看不懂帅哥吗? 裴清让又问:“看上哪个了?帮你要微信。” 依旧是那张清清冷冷极其蛊惑人心的俊脸,不带半分情绪地睨着她。 林姰看了眼他身上的球衣:“17号吧,17号长得最帅。” 裴清让低垂的睫毛似乎也染了笑,投下柔软的阴影。 他感情不外露,非常含蓄,以至于林姰觉得心痒,忍不住逗他:“这就笑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好 骗。” “我笑不是因为我好骗。” “那是因为什么?” 林姰眼神清透,是真的无解。 裴清让低头看她,眼缝里就跟有钩子一般、惹人溺毙:“因为你在。”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根本容不得别人当真,林姰学他的语气:“少来。” 场上的李明启叫他回去,裴清让手里的水递给她,又伸手在她脑袋上按了一把:“很快结束。” 第88章 他按她脑袋的动作很顺手。 她还莫名的有点喜欢。 林姰抱着狗狗坐在球场边。 朗月远远悬在天边,篮球场周围亮着灯光,比白天更有氛围感。 岁月没有带走男人身上桀骜和意气风发,球场上的他好像慢慢和十六七岁的少年重合了。 眼前画面按下暂停,脑海播放某段记忆深处的回忆—— 被篮球打到的那天。 祝余问她:“什么样的男生追你你会考虑呢?” 她随口说:“都不喜欢都烦,谁也别打扰我学习。”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考最高的成绩,上最好的学校,离家越远越好。 外面的窗户被人敲了下,不重,刚好能被听见。 她们的教室在一楼,祝余走过去,看见放在窗台上的药膏。 这不是何坤的风格,他总是非常高调。 最喜欢不经意间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送东西,享受所有人的瞩目将她和他捆绑在一起。 是她拒绝得太狠了,所以他这次换了策略,一反常态吗? 胳膊已经有了淤青,弯起手肘的时候痛感明显,她的气没有消,所以直接把药盒扔到教室后门的垃圾桶。 就在最上面,何坤回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祝余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好奇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问她:“如果非要说一个呢?” 脑海不受控制浮现裴清让把球扔过去的背影。 少年逆光,眉眼桀骜,清澈挺拔,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给她把气消了大半。 林姰翻开习题册,没有抬头。 莫名觉得,如果非要选:“那就裴清让那样的吧。” 那个片段太过遥远,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觉得陌生。 更记不清说不出“裴清让”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敷衍祝余,还是真的有过片刻的心动。 球场上,李明启觉得裴清让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这位大神平时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俊脸跟覆着一层冰雪似的,一众高管在他面前总是噤若寒蝉,还总被供应商合作伙伴评价清高、目下无尘、不好接近,说你们裴总真是毒舌程度和美貌成正比。 然而今天,他进球时无意识看向球场边那人的时候,那冷淡的眼神有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温柔?温柔这个词跟裴清让有半毛钱关系吗? 李明启跟他同学这么多年,见过这人杀伐果断、手段雷霆、扛住芯片禁令完成绝地反击,唯独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瞧过哪个姑娘,这人留学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冰山,身上透着禁欲清冷不容侵犯的气质,谁也打不了他的注意。 他忍不住打趣道:“今天不在状态啊,眼睛不看球,老往别地儿看。” 裴清让嘴角难得有笑,那平日里冰冷的嗓音带了无可奈何的意味,以至于有些软:“喜欢的女孩在呢。” 第33章 狗狗吃醋 林姰坐在篮球场边,怀里抱着裴清让的黑色外套,硬挺到近乎锋利的布料上,一开始还有这个人的体温,现在只剩冷冽香气、那种独属于他的味道。 上学那会,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群男生要去抢一个球,多买几个球不行吗?或者有这时间多做几道题不好吗?今天却有些改观了。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球场上的裴清让,一直认为他这样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就应该穿衬衫西裤、对她的眼睛好,现在却觉得,球场上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更加吸引人。 没有正装的束缚,男人眉眼间仍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刚剪过的头发清爽利落,让他看起来特别“男大”,每次进球时下意识看向她的那一眼,尽是坦荡动人的少年气,心脏也被戳中。 莫名遗憾,遗憾高中班里女生跑去看裴清让打球的时候,她只知道她的数理化,没有去看看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有多白月光,才会被那么多女孩子明恋暗恋喜欢到发疯。 也是这刻,她恍然意识到。 现在坐在篮球场旁边的自己,感兴趣的不是篮球,而是…… 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道谁家的猫咪跑到她的身边,打断她的思绪。 灰蓝色短毛猫,高傲地昂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你可以摸摸它。” 林姰抬眸,说话的是猫咪主人。 清瘦高挑的女孩子,想必是场上哪个帅哥的女朋友,年纪不大。 林姰弯着眼睛问:“猫咪都这么高冷吗?跟我们家狗狗完全不一样。” 平心而论她更喜欢狗狗,摸了两下就收回手,又和女孩交流养猫猫狗狗的心得。 等她再去看自家狗狗,狗狗趴在脚边。 那双看向她的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有某种受伤的情绪,看起来好委屈的样子。 养狗之后,林姰看了很多资料。 有一篇讲的就是:德牧虽然看起来非常威风非常凶猛,其实性格温和,内心细腻敏感。 裴清让打完球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向来温顺的狗狗不知为何无精打采,旁边的林姰抱着它小心翼翼哄着:“不要吃醋了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路灯的暖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曲线,她低着头,碎发散落在耳侧,不自觉放轻的语气里有种不曾示人的柔软。 第89章 “怎么了?” 对上他的视线,她有点懊恼又有点后悔,嘴角向下撇、像做错事:“我摸了别人家的小猫,狗狗吃醋了。” 她耐着性子跟狗狗保证:“以后别人家的猫猫狗狗,我保证不看,保证不摸,只有你是我心尖上的小狗。” 狗狗像是听懂,很快又蹭到她身边让她揉揉脑袋。 她被痒到,笑着皱了皱鼻子,平日倔强清冷的眼睛里尽是细碎的光,难得的温柔。 回家路上,林姰买了好多玩具给狗狗赔礼道歉,到家后又跟狗狗玩了好久。 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不敢睡得太晚,回房间前她跟狗狗说晚安,也和裴清让说晚安。 她的房门带上。 裴清让蹲下身,给狗狗整理好专用床铺,最后抬手轻轻挠了挠狗狗的下巴。 想起今天林姰弯着眉眼认认真真哄它的样子,他弯起嘴角:“我还挺羡慕你的。” 所有灯都关上。 他给狗狗盖好毯子,轻声说:“晚安。” - 三天后。 远景汽车要在这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配备乐游智能座舱的新能源汽车。 林姰出门前被裴清让叫住:“发布会在哪儿开?” 她说了个地方,裴清让淡声交代:“跟苍梧很近,下班我去接你。” 林姰点头,没跟他客气。 换做以前,或许还要怕欠下人情。 现在已经欠习惯了,又或者说,她发现被人真心对待,是不应该用“欠下人情”概括的。 发布会上,陈万豪眉飞色舞。 正如裴清让所说,远景名气一般,汽车配置也没有特别惊艳的地方,售价一公布全场哗然。 但陈万豪坚信上市后的销量能证明一切,上台开始介绍汽车座舱的亮点,慷慨激昂脸涨得通红。 林姰单手撑着额头,兴致缺缺,原先的设计被他改得七七八八,甚至为了提高定价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配置,看得她直皱眉。 不成气候。 发布会结束后,她背上帆布包往外走。 “林姰。” 那道声音落在耳边,全身细胞都条件反射一般开始抗拒。 人声嘈杂,她装作没有听见,蒋政却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林姰,”他再次叫她名字,“我已经回国工作了,现在在高科芯片的中国分公司。” 林姰 情绪很淡:“恭喜。”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直白、冷漠、伤人,很多人长大后会变圆滑,她却跟高中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喜欢和不喜欢都写在那双清透的眼睛里,掩饰都懒得掩饰。 蒋政没有让路的意思:“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姰面无表情:“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转身要走,蒋政伸手去握她手臂,被她直接躲开。 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被冒犯的不耐烦和怒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跟裴清让在一起,你想过孩子吗?想过孩子会有先天性疾病吗?” 不管是不是假结婚,林姰都觉得他在越界。 可是,先天性疾病是什么意思? 蒋政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裴清让是不是没敢告诉你?” 林姰眉心蹙起。 没有告诉她什么? 裴清让生病了吗? 严重不严重? 见她态度松动,蒋政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这里人多,我们楼下咖啡厅说。” 咖啡厅靠窗位置。 林姰直白问道:“说吧,先天性疾病是什么意思。” 蒋政抬眸,看向自己对面的女孩。 新闻发布会这样严肃的场合,她穿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胸前挂着乐游的工作证,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妆,就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她面对他这样冷淡,跟裴清让在一起的时候呢? 会笑、会撒娇、也会做尽夫妻之间的亲密事吗? 蒋政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了。 “裴清让的妹妹是遗传性唇腭裂,十八岁之前不知道动了多少次手术,所以作为血亲,裴清让身上肯定也携带同样的基因。” 林姰却在这个瞬间松了口气,不是裴清让生病了就好。 她不是没见过裴樱,小姑娘活泼可爱,脸跟糯米团子似的,她每次都要克制捏她脸的冲动。 只是,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她的结婚搭子有没有欺骗她,而是,担心他有没有生病。 蒋政紧盯着林姰的每寸表情:“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告诉你?” 林姰云淡风轻,语气不带情绪:“他告诉我了。” 结婚前裴清让发给她的检测报告里,除了体检报告,还有一份基因检测报告。 甚至在领证之前再次提醒,问她有没有看过,她粗略翻看,只记得这个人非常健康。 最后还是他主动交代:近亲有病史,但是基因检测没有问题。 她满不在乎道:那不就得了。毕竟她又没有想要跟他生孩子。 是她一直不在乎不关心,所以根本没有仔细看过。 第90章 “那他告诉过你他爸妈的事情吗?他爸是有钱,在外面私生子好几个,他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只会买包买衣服的漂亮废物,谁有钱就跟谁……” 蒋政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林姰已经听不见了。 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她不关心,也不敢兴趣,更不在乎。 她只是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人议论,说裴清让才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看起来冷淡且乖实际上百无禁忌,跟校外的人走得很近,酒吧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恶心人的人和事儿没有。 也有人说,他表面是在乐队兼职鼓手,实际上可能早就被富婆看上了……更过分更恶意的揣测也有,流言传了很多个版本,即使她从没有关注过,这样的谣言也能跑到她的耳朵里。 她不怎么相信,也懒得去理会,只觉得这些人是嫉妒人家保送清华。 原来他是需要这份工资,来给妹妹治病。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父母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远不如崔女士和林局长。 那个时候裴清让多大?十六?十七?是怎么做到的?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有办法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说那个女孩看不上他吗? 心脏如同被人倏然攥紧,每次跳动都伴随难言的酸涩。 林姰想起祝余的小说里曾经写过一句话,大意是:一旦开始心疼一个人,你就危险了。 - 苍梧科技。 上次裴清让特赦“榴莲”之后,各个品种的榴莲和各种榴莲口味的甜点开始频繁出现在下午茶。 反正公司有钱,财大气粗,平时自己买会肉疼的甜品报给采购部门、第二天就能在公司吃到。 裴清让下班的时候,助理背对着他,正兴高采烈地说:“今天下午茶的榴莲蛋糕太绝了!你说裴总对榴莲的态度是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啊?” 助理对面的女生已经看到裴清让,使眼色让她闭嘴、眼睛都要眨巴抽筋,助理还是浑然不觉:“还是说他以前也喜欢,其实是不好意思说?毕竟他看起来像个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 “我爱人喜欢。” 当那道冰冷却又莫名柔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助理彻底石化。 她回头,猝不及防跟“小仙男”来了个死亡对视,站直、颔首、毕恭毕敬:“裴总。” 只不过今天的裴总好像有点……温柔?明明还是那张冰山脸啊。 助理还没想明白,就听这人问:“所以榴莲蛋糕还有吗?” “我现在就去给您打包!” 她说完,逃似的跑掉了。 裴清让按下电梯,身形被一身黑色正装修饰得清瘦挺拔、禁欲至极。 刚才噤若寒蝉的小姑娘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说‘我爱人’的时候裴总耳朵是不是红了?” “妈呀我第一次见老大语气这么温柔……” “这哥不仅花期长还开得艳呐!” 而后话题往某些隐秘的角度发展—— “你们说这种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帅哥,在床上会dirty talk吗?” “他这么爱老婆的人应该只会夸夸吧?” 裴清让到的时候,远景的新闻发布会已经散场。 他不确定林姰心情会不会被影响,毕竟自己的成果被人窃取这种事,也发生在他身上过。 车子停下。 他刚要推开车门,却看到咖啡厅靠窗位置的林姰,和她对面的人。 高一开学没多久,班里转来一个男生,听说是市委常委家的公子。 他对此不关心也不关注,直到某天在校门口撞见林姰从他家车上下来。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甚至是家长会的时候,两家的妈妈也是手挽手一起到来。 他们都说,林家蒋家,门当户对,说不定从小就订了娃娃亲,以后是要结婚的。 那天周末放学,他路过学校篮球场。 林姰靠在球场边,手里拿着高考英语单词默背,是在等蒋政打完篮球一起回家。 “哥哥。” 当他转身,是妹妹来接他放学。 裴樱先天唇腭裂,从小到大总是被小朋友嘲笑。 甚至幼儿园的时候,还有同学的妈妈找到园长,说裴樱吓坏了她们家孩子,要让她转学。 “哥哥,我真的是丑八怪吗?为什么我跟她们长得不一样?” “你才不是丑八怪,”他蹲在妹妹的面前,一字一句告诉她:“你是哥哥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的小精灵。” 明知道她会受欺负,明知道她会承受很多的异样目光,还是要把她送回学校。 后来不管多热的天气,妹妹都会戴着口罩,不会在学校喝一次水、吃一顿饭。 他宁愿他是不幸的那一个,承受所有异样目光和责难,让他的妹妹一生无忧。 他只能拼命赚钱打很多份工,早一天攒够手术费,妹妹就能少一天被人嘲笑。 而接他放学的那天—— 妹妹手里拎着大大的塑料袋,跟他说哥哥我捡了好多瓶子卖钱,你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俯身跟妹妹平视,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嗯,能买一块你最喜欢的小蛋糕,要草莓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 第91章 每次路过蛋糕店,她都只是看看不说想要。 他牵着妹妹的手,去给她买她喜欢的蛋糕。 走出蛋糕店的时候,夕阳漫天。 一路之隔,黑色轿车在校门口停下,林姰和蒋政一起上了车。 当他垂眸,妹妹捧着心爱的小蛋糕,却不敢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摘下口罩。 只是小心翼翼用小叉子叉着她最喜欢的草莓,把第一口送到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的嘴边。 …… 副驾驶的门被人拉开。 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睛,记忆深处渐行渐远的身影,现在近在咫尺。 “等很久了吗?” 裴清让“嗯”了声,似乎还在走神,轻轻回了一句:“等很久了。” 林姰皱眉:“到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鼻尖有她最喜欢的香气,她低头去看,竟然是新鲜的榴莲蛋糕。 她的眼睛很亮:“给我的吗?” 裴清让发动车子:“嗯。” 她记得小时候幼儿园放学,门口挤满家长。 他们手里总会有点心和玩具,她好羡慕,却从来没有享受过那样的待遇。 没想到,小时候没有人接放学,二十七岁的时候却有人接下班了。 而且,还是榴莲蛋糕。 她不开心的时候他带她去开榴莲,提前准备榴莲蛋糕的话,是不是怕她今天不开心? 一路无言。 裴清让本就话少,所以林姰一开始也没觉得怎样。 回家之后才发现,这个人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跟他说话他也会回应,语气甚至比平时都要温柔,但是嘴角平直,不会主动开启话题。 林姰决定再观察一下,眼神忍不住往他身上飘。 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裴清让已经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林姰想也没想握住他的手腕:“裴清让。” 男人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愈发衬得肤色冷白气质清冷,不笑的时候是真让人不敢靠近。 他垂下视线,林姰瞬间松手:“那个……你今天很忙吗?” 问完才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 那么大一个公司,这哥哪天不忙。 下午在车上等她的时候,他靠在座椅上,好像都快睡着了。 “还好。” 林姰决定问个清楚:“那就是遇到什么事了?” 裴清让嘴角牵起,笑意浅淡,弧度微小:“没有。” 林姰紧盯他低垂的眼睫毛:“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裴清让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得跟哄小孩似的:“我没有心情不好。” 林姰发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生气、发火、冷暴力、带着情绪伤人,甚至是比平时更温柔的,整个人透着一种“你可以伤害我”的脆弱感,那双睫毛浓密的漂亮眼睛,甚至有点湿漉漉的,就那么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软。 “明明就有。” 她直白地告诉他:“你现在的表现,跟狗狗不高兴的时候特别像,那天我抱了一下别人家的猫,它就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跟你现在的眼神差不多。” 每次她不开心,他都会把自己哄好,甚至因为太契合她的心意,让她怀疑他有读心术。 与之对比鲜明的是,她真的很不了解自己他,关于他的事情,甚至要从蒋政嘴里听说。 甚至完全不知道,他不开心的根源在哪里。 可是,她不想他不开心。 “所以,”林姰往裴清让的方向走了一步,仰起脸问他:“你是在因为什么不开心,说出来我也哄哄你?” 裴清让低头,黑发和睫毛都柔软:“怎么哄?” 林姰长这么大,连自己都没哄过。 遇到负面情绪都是硬生生忍受着等它离开,反正她也习惯了。 所以现在,她业务非常不熟练:“请你一起出去走走?再给你买点好吃的?或者你有其他想要的吗?” 裴清让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语气比平时软:“哄小孩儿呢你。” 他的嘴角带着笑,可那笑莫名让人难过。 “那你跟我说,哄裴清让应该怎么哄?” 林姰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 那深黑的瞳仁总是透着野心、倔强甚至是不服气,现在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他一个人。 “你哄狗狗的本事呢?” 哄狗狗的本事? 林姰仔细想了想,自己是怎么哄吃醋的狗狗的。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抱了抱,然后一遍一遍地告诉它——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当然,她还说了些别的,比如——只有你是我心尖上的小狗。 在那种情境下不觉得,现在想来,耳朵莫名发烫。 这情况一样吗? 难道裴清让也需要这样哄吗? 她抿紧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裴清让轻声:“时间不早了,早点……”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林姰已经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距离变得很近,近到他可以分辨,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沐浴露。 第92章 而在他毫无防备的瞬间,她张开手,从他的手臂间穿过,抱住了他的腰。 他怔在那里。 拥抱松散,心跳清晰可闻,心脏沉沉撞击着胸腔。 林姰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位置,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软而柔和的嗓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从他的怀里传来——“但是,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第34章 我喜欢你 裴清让刚洗过澡,身上是在家穿的短袖,布料柔软得感受到体温,不见半分穿正装时的疏离和肃杀,莫名让她想起高一同桌时、在她身侧午休的少年。 抱上去,是最清冽的青草气息,连同他这个人都如同暴雨洗过的绿植干净清澈,以及这样抱着才发现,裴清让的腰远比看着细,甚至还很坚硬,她忍不住猜他是不是还有腹肌……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是一个“好”字。 字音咬得很轻,像羽毛,甚至都有些乖。 林姰的手从他背后收回、到规规矩矩垂在身侧,脑袋也从靠在他怀里,变成仰起头看向他。 刚才靠在他怀里还有所遮挡,现在目光在空气中碰到一起,她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冷静如她,脸颊也隐隐有升温趋势。 四目相对,她还是不放心:“这算是哄好了吗?” 裴清让“嗯”了声,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着,显得特别纯良无害,眼神是软的,只是嘴角平直,下颌线更显锋利。 林姰抿唇,闷闷说了两个字:“不信。” 裴清让没反驳,只是低声问:“那怎样才信?” 好像她说什么,他都可以听之任之。 “笑一个我看?”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裴清让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朝着她的方向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毫无瑕疵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近看简直震撼人心。 男人眉骨高而眼窝深,骨相清绝立体,因眉眼间距近愈发显得瞳孔深邃、压迫感极强,让人不敢造次。 可当那眼尾轻轻下去,笑意瞬间融化冰雪,眼缝里都是温润的光,上扬的嘴角看起来特别软,唇红齿白。 竟然就真的笑给她看了。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他温声问她,语气里甚至有种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无可奈何,落在耳边,心脏发颤。 好好一个禁欲系帅哥,怎么笑起来这么招人…… 还是说他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才敢随随便便笑得这样让人心动。 如果说刚才看他不开心她下意识想要抱抱他,那现在他俯身笑着看她,她都想对他做点什么了。 林姰错开视线,生怕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看出她定力不好、心术不正。 偏偏视线下移,正对他因弯腰显得松散的领口,没想到那个锁骨的线条更加要人命…… 她不着痕迹捏了捏发烫的耳朵:“信了。” 尽管面上不显,仿佛比裴清让更有面瘫潜质,实际心脏蛮横不讲道理,跳得她心慌。 却在他直起身后,看到那冷白耳际的一片薄红,从脖颈延伸至领口深处看不到的地方。 这哥这么纯情的吗……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姰点开,是祝余发来链接——【晏大附中80周年校庆,欢迎您的到来!】 说实话,她对高中没有半分感情。 很多人会怀念高中,怀念学生时代懵懂的感情,和只要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纯粹,她却对此异常麻木。 她是所谓的“别人家孩子”,没有早恋,没有偷偷喜欢的男孩子,更没有轰轰烈烈的叛逆,有的是无穷尽的习题和试卷、和为了父亲的仕途忍气吞声的迁就,在意的只有每次成绩公布的名次,满心想着远走高飞。 她问:【是想去找写小说的灵感吗?】 祝余:【你怎么这么懂我!写到男女主的学生时代卡文了,想回去转一转,看能不能有灵感。】 林姰:【好啊,那我们一起。】 给祝余回完消息,她收起手机,想到新婚丈夫也是高中校友来着,顺便问了句:“高中校庆你去吗?” 裴清让点头:“老师想让我去说点什么。” 也是,学校每年考清北的凤毛麟角,考上清北、硕博麻省理工、回国创办芯片公司的比状元还稀缺,这样一个根正苗红、没被宠坏的天之骄子,是应该让他上台说点什么。 林姰问:“你答应了?” 裴清让:“高中的时候,老师对我很好。” 因为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班主任平时没少照顾,甚至高二、高三那几年的春节,老师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找到他住的地方,给他送师母做的年夜饭。 他问:“你呢,去吗?” 林姰实话实说:“祝余想回学校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灵感,我和她一起,其实我对高中没什么感情。” 学生时代对她来说,没有半分美好值得怀念。 “说起来,我们还同桌过两个星期。” “不到两个星期,”裴清让纠正她,“是九天。” 林姰觉得智商被人碾压了:“你吃过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吗?” 第93章 裴清让低头看她:“我以为你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又觉得他的眼睛和狗狗的很像、甚至有点湿漉漉的。 她也以为自己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这个人结婚,原本如同平行线的两个人有了交集,她开始在不经意间想起高中的某些细节,那些点滴瞬间里,都有他的存在。 他们同桌那段时间,燥热的秋天还没过,但学校已经为了省钱关闭空调。 平时还好,就是午休时间趴在桌上睡觉会非常难受,头发黏在脸颊,额头总能留下红印。 她记得被热醒,惹人厌的光线里,身侧男生做题的侧脸认真,睫毛被镀了一层金灿灿的柔光,眉骨鼻梁起伏的轮廓是一道清冷俊秀的弧线。 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注视,他淡淡睨她一眼。 她也不害羞,低声抱怨着:“好热。”声音也热得发黏。 男生没有说话,继续写题,估计内心已经在说她娇气。 第二天午休,脸颊似乎有风拂过,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分不清梦境现实。 在她左侧,男生左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休息,卷翘浓密的睫毛盖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右手却拿着一本习题册,在她脸颊边轻轻扇风。 似乎察觉自己在看他,他睁开眼,湿润的瞳孔像清透的玻璃球,没有一丝杂质,可眼神又很漠然,是决不允许人多想的冷淡。 和微风一起落下的,只有轻轻一句:“今天是不是不热了。” …… 毕业后再也没有记起的片段,现在想来画面仍清晰明亮,好像仍在赏味期限。 林姰难得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问裴清让:“如果我们那个时候一直当同桌会怎样?” 如果他们一直坐在一起,会不会高中就变得很熟悉。 变熟悉之后,会不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产生朦胧纯粹的好感。 那现在,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怀念高中,怀念某个人,学生时代不再单调枯燥、乏善可陈。 裴清让嘴角勾着,却没什么笑意。 高一开学之后,他没有想过会再遇见她。 所以即使班里还有空座位,他仍走向她,问她旁边是否有人。 班里很吵很闹,她已经在做数学题。 听见声音头都没抬,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没有,你坐吧。 只不过同桌的第二个周,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我给你调一下位置。 他问原因,班主任说蒋政和林姰都是领导子女,人家父母交情匪浅,孩子的座位也想坐一起。又说,关于你学校里有些不太好的传言,你不要带坏班级风气,不要影响人家学习。 他无心顾及其他,只想快点赚到妹妹的手术费。 所以这一刻,对上林姰似有期待的视线,他轻声说:“不会怎样。” - 附中的八十周年校庆比想象中隆重。 校门口拱门高高立起,供校友们签名的签名墙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祝余挽着林姰的手臂往里走——林姰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挽手臂就已经是她这个好朋友的最大特权。 “你知道吗,我们高一的班主任被开除了。” 林姰都已忘记高一班主任姓甚名谁,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从来都分不走她半分注意力,或许她这个人不止面冷,心也冷。 “教师编不是非常稳定的吗?” 祝余:“因为在校外高价办辅导班,还专门面向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被人举报了,连带查出一堆问题。” 祝余是从小城镇考到这所省重点的,父母都是农村人,高一一开学拎着大包小包来送她。因为当天晚上赶不回去,又心疼住酒店的钱,就在车站外面坐了一夜,赶第二天的早班车回乡下。 当时班里是有贫困生名额的,助学金虽然不多,但是对于每顿饭吃贫困生窗口的祝余来说,足以解决她的温饱问题。 然而不是每个老师都有师德,班主任私心给了班里另外一个男生,男生成绩一般但脑子活络,深得班主任喜欢。 是林姰看不下去,在办公室把班主任说得哑口无言,说祝余每天吃贫困生窗口而男生刚买了新手机。又或者,是班主任忌惮她领导子女的身份,所以祝余拿回了本该给她的助学金。 想起什么,祝余又愤愤道:“他对着我们重拳出击,对着蒋政的爸妈又唯唯诺诺,蒋政妈妈说调位,就把裴清让跟你调开了。” 林姰:“什么时候的事?” 是她记忆缺失一部分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和裴清让调开,不是班里的统筹安排? “那天我去办公室领助学金,”祝余记性很好,“蒋政妈妈说裴清让在校外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正经高中生不会去乐队兼职,她不想裴清让影响蒋政学习,让班主任把裴清让的位置调得远一点,别影响你和蒋政。” 这些事情,林姰通通不知道,如果不是跟裴清让假结婚,她或许也不会在乎,祝余更不会告诉她,毕竟无关痛痒。 可现在,心脏像是被什么闷声击中,她觉得很生气。 生气蒋政妈妈不经允许就代表她,生气班主任是不是口无遮拦地转述,担心那个本来就被苦难压着的少年、是不是在那一刻难堪又难过。 第94章 “其实根本原因是,裴清让不学习也可以毫不费力考得很好,大家都说蒋政死命学习都比不过,他只要看到裴清让心态就崩了,当然要离得远一点。” 林姰低声喃喃:“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告诉班主任她不想调位。 再告诉裴清让,我们一直当同桌 吧,我觉得能自己养妹妹的男生超级帅。 祝余很少见林姰有懊恼、后悔、或埋怨自己的时刻,她是她见过的最清醒也最冷静的人,遇事只会向前看。 “因为你只在乎成绩,什么都不能影响你,”祝余轻声说:“如果那年你没有出国,应该会去清华吧?没想到目标是国防科大的裴清让去了清华,目标是清华的你选择了出国,但最后你们还是兜兜转转走到了一起。” 林姰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蒋政妈妈从中作梗,她跟裴清让会一直都是同桌。 如果她大学没有出国,那她和裴清让会是交集很多的校友。 可是裴清让也说,不会怎样。 毕竟人家还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她在这瞎遗憾些什么,简直是自寻烦恼。 调试音响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校领导走上台,校庆拉开帷幕。 接下来,教育局领导讲话、校领导讲话,语气慷慨昂扬,实则引人入睡。 林姰有点想走。 只不过在她离开之前,人群中爆发一阵窃窃私语,紧接着掌声雷动,她百无聊赖看向主席台。 只一眼,视线就无法移开。 看清他人的那一刻,清越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有些陌生,却更加磁性:“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14级毕业生裴清让。” 震撼人心的美貌,帅得人倒抽一口冷气。 记忆中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热火朝天的上午,是距离高考的百日倒计时,讲话的少年眉眼冷峻惜字如金,还没让人看够就已经下台,背影清瘦高挑、腿特别长。 耳边有姑娘在低声感叹:“他上学那会的学姐学妹也吃得太好了吧!” 另一个举着手机录像:“他长成这样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啊……” 裴清让发言简短,不愿多占用时间。 他今天的衣着也并不十分正式,单一件白色衬衫扎进黑色西装裤,没打领带,领口微敞,散漫而游刃有余,却在一群领导中间身姿挺拔、帅到犯规。 紧接着是提问环节,平时这人的专访超级难约全看他心情,学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还是无偿,当然要充分利用。 “学长,当初您为什么选择芯片行业?我们国家的芯片行业一直处于落后状态。” 裴清让认真思考半晌,淡声回答:“缺钱。”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连带刚才声音有些发抖的小主持人也笑起来,这样的他不像遥不可及的公司创始人,倒像个逗人开心的温柔学长,笑起来的模样干净英俊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的嘴角弯着:“外国人能搞的,难道中国人不能搞?我偏要试试。” “学长,您当初毕业之后,为什么选择回国呢?” “我们班有个同学说,出得去不是本事,回得来才是本事。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当那清晰的字音透过听筒敲击在耳膜,林姰的心脏如同被人倏然攥紧。 这句话她说过,是在蒋政炫耀自己想去的学校、出国率有多高的时候。 应该……是巧合吧? 他总不至于因为她的一句话回国啊。 “学长,我们从您班主任的企鹅空间里,找到一张十年前的照片。” 礼堂的屏幕上的照片,是高考结束那天的教室黑板,大家写了高考之后想做的事情——打游戏、看演唱会、睡一天一夜、吃大餐、和好友去旅行,后面跟着每个人的名字。 “学长当时写的是什么?” 裴清让回头去看那张照片,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可入画的侧脸,勾勒出清俊凛然的弧度。 “右下角。” 林姰抬眸。 屏幕右下角的字迹,没有署名,字体却足够俊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藏着少年最热烈最青涩最纯粹的心事。 裴清让写的是:表白。 林姰久久盯着那两个字,直至画面消失。 原来,他高考之后真的想过表白,那为什么没有呢? 祝余戳戳她的手臂:“这下你安心了,你不是一心找个不喜欢你的人……” 他的确这样想,可现在心里有种异常憋闷的感觉在发酵,前所未有,难以形容。 她无法回答祝余的问题,只问:“找到灵感了吗?” 祝余眉飞色舞:“之前一直没想好男主在什么样的场景跟女主表白,现在想好了,就在学校校庆的时候,在他们曾经的班级,男主告诉女主他喜欢她。” 真浪漫啊。 十七岁的裴清让想好的表白,是不是也是这个场景? - 校庆结束。 收获灵感的祝余马不停蹄回家码字,林姰则是等裴清让一起。 来都来了,如此热闹的场景里,她提出建议:“随便走走?” 第95章 裴清让应声:“好。” 二十七岁的自己走在十七岁走过的路上,好像在穿过时空隧道。 林姰问:“你会怀念高中吗?” 裴清让:“以前会,现在不会。” 林姰停住脚步:“为什么现在不了?” “难道是因为,”她眯了迷眼睛,“以前喜欢那个小姑娘,所以怀念高中能每天见到人家,现在不怀念了,是因为不喜欢了?” 她说完,紧盯着他的表情。 而他只是伸手敲她脑袋,散漫扔下一句:“想什么呢你。” 看到“表白”两个字时的憋闷,在这一刻去而复返、不断发酵,重重压在心口位置。 林姰倏然意识到,在她问是否已经“不喜欢”的时候,她想听到裴清让说“是”、是已经不喜欢了。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卑劣的念头,甚至还有很多不该有的好奇,好奇他为什么没有表白,好奇如果那个女孩没有结婚他会怎么做。 林姰恨不得把心脏层层剖开寻找一个答案,也恨不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剥离扔进垃圾桶。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太过陌生,所以心慌。 “为什么后来没有跟她表白?”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不带情绪地问:“要不要我把她联系方式推给你。” 林姰茫然:“推给我联系方式做什么?” 裴清让语气散漫,淡得不行:“因为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林姰下意识就否认:“我对她才不感兴趣。” “那就是,”裴清让压低视线,目光直白落在她的眉眼间,“对我感兴趣。” 他字音咬得很轻,却让她某根神经一下绷紧到极致。 那双漆黑暗沉的眼睛锁着她,似乎不容反抗也不容拒绝,是少见的强势和攻击性。 四目相对的刹那,像烈酒里的碎冰碰撞在一起。 林姰不是会跟人低头的人,目光不躲不避,迎着那道冰冷的视线问:“对,我就是对你感兴趣,不可以吗?”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没有细想她赌气似的回应里有几分真心,语气里有种认栽的无可奈何:“可以啊,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你那个时候真的想表白?” “嗯。” “怎么表白都想好了?” “是。” 像他这样的高岭之花,表白的时候也会紧张、会腼腆、会胆怯吗? 林姰无从想象,问题已经过界,她却固执地想要知道:“表白的时候想说什么?” 上课铃声蓦然在耳边响起,却已经是他们毕业后的第十年。 午后阳光落在他身上,林姰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自己身侧穿校服的少年。 侧脸严峻,鼻梁挺直,嘴角平直不会笑似的,手里却有一本帮她扇着风的习题册。 在她们同桌的第九天,一切戛然而止。 记忆深处的少年长成清俊禁欲的男人,个子抽条,头发剪短,肩膀更平直宽阔,可是看向她的眼睛,抿起的嘴角,似乎仍有少年时的青涩干净。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都清晰:“我喜欢你,请你考虑我。” 呼吸和心跳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攥在掌心。 直到他再次补充:“如果表白,我会这样说。” 空气重新开始流通,心脏仍然久久无法回落。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是高一刚开学时的那间教室。 窗帘被风吹起,一室阳光影影绰绰,他们坐过的位置是眉眼青涩的少年少女。 命运的际遇如此神奇。 十年后,她和他站在曾经的教室门口,听他说了一句不属于她的、我喜欢你。 第35章 他不给亲 周一,林姰卡点到公司打卡,心里一万个不想上班。 拿下合作只是开始,后续一堆工作等着她处理,更何况现在团队少了一个开发。她之前是开发出身,逼急了也能自己顶上,但实在是不合规章。 粥粥倒是眉眼兴奋,凑到她身边:“姐姐,果然是恶有恶报,远景上市后销量一片惨淡,还没陈万豪夸下海口的零头。” “没什么名气还想卖高端车的价格,”赵然幸灾乐祸,“现在那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姰倒是表情很淡,没说什么,虽然心里也会畅快,但归根结底是她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所以不管陈万豪失败还是成功,都跟她无关。 当务之急,是之前的开发人员被陈万豪撬了墙角,她要再争取一个过来。 午休时间路过研发部门,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抓个壮丁,看到什么,目光顿时一凝—— 一个上年纪的男同事,俯身在新来的研究生身后操作电脑,距离绝非正常社交距离,小姑娘躲得明显,男人直接揽上她的腰。 林姰用手里的文件夹敲了敲门,似笑非笑问了句:“做什么呢?” 男同事道貌岸然,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带徒弟啊。” 林姰冷声:“但你徒弟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小姑娘涨红了脸,似乎快要哭了。 男同事低头看了一眼那女孩,无语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这样可就没劲了啊。” 第96章 “那怎样才算有劲,”林姰反问:“玩笑是吗?正好我都录下来了,发到公司群里大家一起看看?” 倒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明白职场性骚扰发生时的茫然和无助。 当男同事灰溜溜走开,林姰对女孩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告诉他这是性骚扰,该录音录音,该报警报警,不要害怕闹大,也不要觉得说出来丢脸。” 女孩点头。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可同事们都说是她想多了,职场上没人会多管闲事。 她没想过林姰会站出来,入职之初她就听说她是官二代、清高且不好相处,更别提她还有一张漂亮到有攻击性的脸。 也听说,当时骚扰林姰的人是公司副总裁,那人现在已经离职创办自己的科技公司,可当时被逼到道歉声明在公司内网挂了一周。 林姰说完就要走。她的个子在女生里面算高,有172,穿衬衫牛仔裤,背影特别利落。 女孩攥紧拳头,小声喊她:“姐姐,我可以去你的团队吗?” 林姰转身,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能把人一眼看穿。 “想来的话我去跟领导争取。” 下班后,五光十色的霓虹亮起,春节假期就这样到来。 晚饭后,裴清让问她:“假期怎么过?” 林姰在玩游戏,眼睛盯着投影,手指操纵手柄,根本没把过年当回事:“打游戏、睡觉。” 早在外婆去世、她出国留学开始,所有阖家团圆的节日就被她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 这些时候,祝余会回老家,她想出去玩都没人一起,平时还好,过年那种氛围太热闹,会显得她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裴清让征求她的意见:“想出去玩吗?” 林姰的眼睛瞬间亮了:“去哪?” 裴清让:“云南。” 林姰歪着脑袋想了想:“算是度蜜月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如宝石,无辜、坦荡、从来都懒得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是“我想要、我得到”的直球选手,既然已经和裴清让明确表示过“我对你感兴趣”,所以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暗恋的剧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克制、含蓄、委婉、守护这些词汇更是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主动的人才能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我想调戏你的时候就调戏一下,不想的时候就全身而退,一切都凭我心情。 但也深知,裴清让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人,他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克制到对方对此一无所知,完全就是不会存在现实世界的纯爱战士。 所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或许有点没脸没皮,裴清让应该不会理会自己,她索性点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游玩攻略。 浏览器页面跳转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要是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 放假的第一天就是除夕,飞机从晏城起飞,降落昆明。 北方零下的天气里南方阳光正好,中午甚至还可以穿裙子。 当林姰抵达那栋洱海旁边的小别墅,忍不住拍照和祝余分享:【超!级!美!】 祝余应该没有在写文,秒回了:【你跟裴清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假结婚这么久,林姰不能否认她对裴清让有感觉。 因此被好友这样说不会觉得反感,甚至还问了句:【为什么这样说?】 祝余直接发语音过来,伴随着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高中第一节 课自我介绍,每个人要说出自己的理想,别人都是当军人当警察当医生。” 林姰站在洱海边,微风拂面,不敢想象哪天财富自由辞职,每天在这里晒晒太阳种种花会有多幸福。 耳边祝余的声音成为背景音:“你说你想在洱海旁边买一个小院子,每天晒晒太阳种种花,最好是冬樱……” 裴清让帮她推开门,满园冬樱笔直投射在瞳孔中,一片绚烂粉色海洋美到林姰失语,它的花期刚刚开始,就像在等候她的到来。 盛秋云迎出来:“小林来了啊。” 林姰笑着和奶奶打招呼。 话音未落,裴樱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 她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你早就来了吗?” 裴樱抱着她不放:“刚放寒假就飞来了!嫂嫂你又变漂亮了!” 说完还瞅了自家亲哥一眼,脸上写着:你小子好大的福气。 裴清让漫不经心回:“她哪天不漂亮。” 那道清冷嗓音带着松弛笑意落在耳边,莫名有些勾人,不经意间烫到林姰的耳朵尖。 盛秋云问:“放了几天假呀?” 林姰回答:“一个周。” “终于能休息休息了,路上累不累?” “就飞了三个小时,不累。” “先上去把行李放下,我们这就开饭了。” 林姰点头,在长辈面前难得乖巧。 行李箱拎上二楼,裴清让介绍:“朝南的房间都可以住。” 林姰却在这刻有些迟疑。 在家他们都是分房间睡的,单纯就是合租室友,现在在外过夜,奶奶和妹妹都在,他们需不需要睡一间房应付一下? 第97章 反正婚礼都举行了,证也领了,一个房间睡跟这些比起来算是小事,又不是睡一张床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阳台窗帘被风吹动,窗外海天一色,一片静谧的蓝。 林姰直奔主题:“裴清让,我们晚上怎么睡?” 这哥不用上班,衣服穿得随意,一身黑,干净也英俊,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眼睛垂着淡漠的弧线,林姰都觉得他这种清心寡欲的劲儿,是不是那种时候都得女生自己动。 他撩起眼皮,用“你想做什么”的眼神瞧着她,等她自己说。那游刃有余的样子非常有当渣男的潜质,还是惹一身桃花不负责任的那种。 林姰承认她对裴清让见色起意,他是正中她审美的眼睛好看的男人,冰冷沉默但让人很想对他做点什么,不然也不会再婚礼结束的时 候梦到跟他接吻。 但现在,她是真的担忧假结婚被看穿,抿了抿唇:“万一被奶奶发现我们分房睡的事。” 裴清让低头看她,不带情绪地问:“怎么,你想跟我睡一间?” 林姰心无杂念:“新婚夫妇不应该睡一间吗?” 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问:“哪个房间的床比较大?” 说着就要推开另外一间卧室的门看看床的大小,却被裴清让拦住。 林姰蹙眉:“你就凑合一下,我知道你娇贵,但别娇贵在这种时候,而且就算睡一张床,也不一定就会发生什么对吧?” 这哥看起来就是个性冷淡啊。 裴清让被她气笑,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让她清醒:“林姰同学,你很敢想啊。” 林姰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不可以睡一间吗?” 裴清让淡淡抬眼,浓密眼睫之下,情绪意味不明,身高和宽肩的压迫感却很强:“可以。” 林姰顶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和他对视着,而后听见他说:“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但被拒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林姰懒得去猜,反正二楼有的是房间,两人一人一间,房间相邻。 万家灯火亮起,烟花炸裂夜空,和春晚一起成为背景音,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妹妹活跃气氛,整顿饭都没有冷场,是林姰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热闹除夕。 吃过年夜饭,她陪着盛秋云聊天。 老人家掌心温暖,握着她的手问道:“结婚以后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林姰摇头。 她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的,毕竟之前独居惯了。 抱着跟人合租的心态结的婚,反正留学的时候也没少跟人合租过,一开始觉得遇到裴清让这样温柔懂分寸的室友,是捡了大便宜。 可是后来,每天早上醒来客厅都有他刚买的花,加班到很晚公司楼下停着他的车,甚至在外面因为工作烦心、回家他三两句话就能把她哄好…… 恐怕,以后离婚才会不习惯。 盛秋云又问:“他有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这家伙没谈过女朋友,不懂讨女孩子欢心。” 林姰如实回答:“他很好,很照顾我。” 盛秋云放心了:“那就好。” 裴樱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姐姐,你们高中有没有偷偷早恋?” 林姰的回答非常正能量:“那个时候我们在好好学习考大学。” 心里想的却是,你哥或许想偷偷早恋,毕竟他还有个心上人。 她抬头看了裴清让一眼,那一眼目光不善,甚至还有几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埋怨,就好像在说:你看,我还要帮你和你的白月光打掩护。 裴清让莫名被瞪,不明所以,而裴樱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她刚上大学,正是抱有最美好幻想的年纪:“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呀?以哥哥的脾气是不可能跟人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所以那就是哥哥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啦?” 裴清让一走过来,妹妹更加不放过:“说吧,你是不是早就喜欢姐姐了?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就结婚!” 裴清让淡声对林姰说:“出去走走。” 妹妹不依不饶:“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裴清让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语气敷衍:“是,我先动心,可以把我老婆还给我了吗?” 我老婆。 还给我。 明知道是他骗小孩子,可那话音里肆无忌惮的占有欲让人心脏轻颤。 过年期间,洱海边将会一直有烟花燃放。 算起来,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林姰坐在院子里的冬樱树下,裴清让把刚才拎在手里的外套递给她:“晚上冷,穿着吧。” 她接过,便被他的气息环绕,清寒却又让人喜欢。 眼前每一帧画面都美好到让人想要永远留念,她得以从现实世界脱身,脑袋放空。 林姰自己看不见,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是翘起来的。 裴清让垂眸:“喜欢?” 林姰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 眼睛比看到榴莲的时候还要亮。 便看到他清澈眼底有了笑意,是干净明亮的纵容。 第98章 林姰忍不住幻想:“等我以后辞职了,我也要在洱海旁边买一栋小别墅。” 裴清让:“这个不够你住的?” 头顶冬樱绚烂一片,林姰举高手机拍照,边调整角度边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吧?” 裴清让没应,倒是手机铃声响起,弟弟打来视频。 闹闹嚷嚷的背景音里,他一个人跑到阳台:“姐姐,过年你也不回家吗?” 林姰温声道:“姐姐不在家,姐姐跟姐夫在外面。” 弟弟眼睛里的光暗下去:“姐姐,你结婚以后就不是我的姐姐了吗?” 林姰觉得好笑:“谁告诉你的?” 弟弟瘪着嘴角:“奶奶说你结婚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这几年除夕,爸爸都会把爷爷奶奶接来,在弟弟身后,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 她听见妈妈在喊弟弟:“小远,要发红包啦。” 林姰的眼睛轻轻弯起,温声说:“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新年快乐,好好长大。” 视频挂断的前一秒,却听见妈妈在那边问:“问问姐姐吃饭了没有?” 屏幕暗下去,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爱的人只有一点点爱自己。 林姰喊住裴清让:“再喝一点酒吧。” 其实晚饭的时候喝了一点,微醺的程度。 他便起身,拎来两瓶果酒,云南特有的梅子酒,口味酸甜,度数不高,令人上瘾。 林姰餍足地眯起眼睛:“裴清让,你除了有读心术,还有没有其他特异功能?比如算命。” 她嘴角的笑意很淡,风一吹就散了。 裴清让:“想知道什么?” 林姰扬眉,半开玩笑的语气:“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爱我啊,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谁也分不走那种。” 裴清让看着她,没笑,语气里也没有玩世不恭,轻轻说了两个字:“现在。” 林姰不信:“就会逗人开心。” “心情不好。”裴清让开口,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林姰点头,她其实已经有一点醉的苗头,以为果酒度数不高,放松警惕,以至于忽略它本身是酒的事实,那双染着醉意的眼睛,似乎也有一汪湖水,波光粼粼,问他:“你哄吗?” 裴清让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也像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一样:“哄。” 林姰饶有兴致:“怎么哄?”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说:“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清越冷冽,在洱海的星星和明月见证下,说什么都像承诺。 林姰脑袋有点沉,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臂:“你的爸爸妈妈呢?我可以问吗?” 裴清让讲话的语气很淡,淡到如同复述别人的事情,没有半分起伏。 “我爸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闹离婚,都想要我,不想要裴樱,我爸是重男轻女,我妈是嫌弃丢人——先天性唇腭裂,需要手术很多次。” “裴樱跟谁我都不放心,所以就跟我好了,我以为他们会一直争我的抚养权,然后妥协,出裴樱的手术费。” “后来呢?” “后来我爸交了很多女朋友,我妈有了新的家庭,他们连我也不要了。”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嘴角有弯起的弧度:“我以为我很重要,其实我威胁不了任何人。” 原来也是个小可怜啊。 林姰醉醺醺的脑袋冒出这样的念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跟她说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说完,仍没忘记自己刚才已经承诺要哄她的事情:“说吧,不开心的林姰要怎么哄。” 她趴在桌子上,比他矮好多,刚好能看到那冷白脖颈上、喉结的阴影里,有一颗颜色很淡的小痣。 慢慢被酒精占据的大脑,忍不住想,他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痣,又是长在哪里。 可是他的衣服穿得太严实了,她的视线只好上移,落在他线条清晰、却很薄很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好像很近,落在耳边:“或者告诉我,她现在想要什么。” 真是罪过,他在很温柔地跟她说话,她却在想他的嘴唇亲上去是什么触感。 她没有亲过人,但是不介意和裴清让试试。 林姰这样想着,手指已经触碰到他的下颌。 这个人总是清心寡欲冷淡至极,只有嘴唇看起来是软的。 “我想要这个,”林姰看着他的嘴唇,眼神里有种带着好奇的渴求,坦荡而又直白,“给吗?” 烟花倏然升上夜空,如同在她的脑海炸裂。 裴清让嘴角抿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目光平静地瞧着她,眼神冷透了。距离太近,他喉结上下滑动的细节如此清楚,刚才看到的小痣,散漫而又肆意地长在那凌厉的线条上,此时此刻,近乎灼眼。 她起身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刚才触碰他下颌的手、已经勾住他的脖子,就好像是怕人跑掉,男人刚修剪过的发茬刺在她的手背,心尖也在发痒发烫。 鼻尖相抵,她闻到酒气和花香、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清寒气息,眼前的画面似乎和梦境重合,又好像她人也在梦里,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胆。 第99章 没有梦里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因为梦里吻住她的人此时偏过头,下颌是俊秀坚冷的弧线,锋利到能割伤人。 好吧,他不给自己亲。 醉酒的脑袋慢了不止半拍,盯着裴清让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起身。 烟花戛然而止,世界归于寂静。 就在她离开前的那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握住。 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认命似的圈住她的手腕。 她站在,他坐着,所以是个俯视视角。 就好像亲吻被拒的她,才是占上风的那一个。 “林姰,我不趁人之危。” 裴清让漆黑暗沉的眼睛,冷冰冰的没有情感,可当他开口,声线里却是甘拜下风的无可奈何—— “如果你清醒的时候还想这样做,再来找我。” 第36章 我想亲你 醉酒的林姰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上班从不化妆不穿裙子、刻意模糊性别特征的人,今天出游心情好,破天荒换了一条黑色长裙。 一扯就断的吊带挂在单薄肩背,肩胛如同要振翅的蝴蝶,刚才随着她靠近的动作,宽大的黑色外套从肩头滑落,连同裙子的吊带摇摇欲坠,柔软散落的长发让一切欲盖弥彰。 美得惊人,惹人欺负。 裴清让目光掠过,眼神像冰,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无法克制心底生出近乎本能的卑劣念头,喉结漠然地滚动着,却也只能认命地告诉她—— 如果你清醒的时候还想这样做,再来找我。 明明说的是只会发生在成年人之间的亲密事,那语气里却有种安抚小孩子的温和,甚至是生怕她不高兴的妥帖,听起来格外纵容。 酒精麻痹大脑,林姰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句话是否有什么深意,出于礼貌含糊地“哦”了一声,起身回房间时,每一步都踩在云端。 醉得不轻。 翌日清早,天光大亮。 微风吹动纱帘,某些画面如同电影一帧一帧在脑海回放,甚至是高清的,她以第三人的视角观看着—— 她喝了酒,跟裴清让坐在一起时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睛肆无忌惮盯着人家的嘴唇,在她意识到之前,手指已经触碰到他下颚。 指尖皮肤温热、骨骼坚硬,那样冷峻肃杀的面孔,眼尾像薄刃,下颌能割伤人,只有嘴唇是软的,她太好奇那触感。 但是,被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林姰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早知道亲不到就不尝试了,现在就不会如此挫败。 可又不得不承认,生理性喜欢上头的时候,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裴清让越是清心寡欲越是高高在上,她就越想作乱越想看这个人失控。 只想接吻不想其他的心态有些渣,但如果裴清让也这样想…… 但裴清让显然不这样想,这个人必定有极高的道德标准,或许还有感情洁癖。 说什么“清醒的时候还想这样做再找他”,根本就是委婉体面的缓兵之计,他是料定她清醒的时候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么冲动。 毕竟,他要是真的愿意给她亲,为什么醉酒的时候不给? 一墙之隔,浴室响起水声。 裴清让在洗澡,凌晨之后的第二次,只因那些未完的画面被梦境勾勒得如同现实,他很少自己解决,眼皮垂着冷淡的弧线,嘴角抿得死紧,心中甚至有些厌弃。 水流冲刷过窄腰长腿和一身清晰分明的肌肉,那是常年自律的结果,有力却不过分偾张,甚至是禁欲冷气的,腹肌尤其明显,皮肤特别白。 如果林姰能看见,就会发现,这是她最喜欢的薄肌类型。 裴清让没谈过恋爱,更没跟人接过不清不楚的吻。 留学的时候,合租室友可以把第一天认识的女孩子带回家过夜。 别人问起:“喜欢?” 室友嗤笑:“不喜欢啊,什么年代了上床还要喜欢。” 跟他示好的女生,他回绝从来都是:“抱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女生有些遗憾,但仍旧不肯放过:“就算有女朋友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他只觉得荒唐。 被他伤了心的女孩能组成一个受害者联盟,她们背地里说他是最难搞定的那种,要么是目下无尘真正经,要么就是背地里玩得很花的渣男,后者可能性最大。 结果从硕士到博士,这人一心科研,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女生,才让人意识到“我有你喜欢的女孩子”或许不是敷衍,是真的。 大家都很难相信,这哥明明有当渣男的潜质,却是个完美主义纯爱战士。 顶着那样一张脸玩暗恋,让人能看不能吃实在心痒,以至于毕业时有人在论坛上留言,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睡到裴清让”,点赞太多,一度冲到首页。 在裴清让的认知里,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是更亲密的行为,只能发生在彼此喜欢的人之间,不然为什么要去做。科研的成就感远胜于动物本能被满足。 眼下。 第100章 他知道林姰不喜欢他。 但是她想亲他。 林姰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那位不给亲的拽哥也刚出来。 开门带起的那阵风,让湿漉漉的青草气息拂过鼻尖,这人肯定是刚洗过澡,黑发柔软蓬松,面庞白净英俊,一身黑色衣服散漫又随性,即使没有衬衫修饰那肩背依旧很直很挺拔。 就刚好是她喜欢的、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气质,不幼稚但也不过分深沉,目光对上,好像无形之中有根线系在她的心脏,就那么若有似无地吊着、不上不下。 他低头问她:“睡得好吗?” 语气自然而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姰“嗯”了声,没有礼尚往来地问一问他,就率先移开视线,情绪很淡。 耳边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最先冲过来的是狗狗,裴樱紧随其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嫂子!哥哥!新年快乐!” 小姑娘红通通地出现在楼梯拐角,先看到自家亲哥,发现他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青黑,因为皮肤太白所以格外明显,于是大大咧咧问了句:“哥,你没睡好吗?好重的黑眼圈。” 裴清让:“睡不着处理了些工作。” 裴樱无语至极,却又已然习惯:“工作狂,又是新婚又是新年,竟然熬夜处理工作,你也太没情调了吧。” 她转头去问林姰:“ 嫂嫂睡得好吗?换地方有没有失眠?” 林姰摇头,刚才平直的嘴角这会儿有弧度了:“沾枕头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那就好,”裴樱又去教育自家亲哥,“好不容易放假,对你老婆好一点!” 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的目光,猛然触及他们身后——两间卧室都开着门,都有人住过的迹象,是新婚夫妇没有睡在一起的第一手证据。 裴樱眼睛瞪大,牙齿咬着下嘴唇,话痨如她也突然语塞,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盛秋云听见楼上有说话声,却不见人下楼吃饭,只好自己上楼瞧一眼。这一瞧,人就不免愣在那里。 她默了默,关切问道:“怎么刚结婚就睡两间?闹别扭了?” 林姰无奈,她昨天的确是想防患于未然睡一间的,但裴清让不肯啊。 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亲都不给亲了,这哥看起来冷峻肃杀让人不敢造次,还长了一张过分英俊让人念念不忘的脸,其实纯情得不行。 只不过,第一次想要并且主动亲吻一个人被拒绝,她心里别扭,可再别扭也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所以对上奶奶关心的眼神,她小声:“没有。” 与此同时,是裴清让说“是”:“我的错,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她不可思议抬头,目光错愕。 清晨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落进来,男人侧脸、脖颈都在明亮的光线里,透着一种刚睡醒的懒散,带着鼻音的声线格外勾人。 盛秋云苦口婆心道:“再闹矛盾也不能分房间睡啊,分着分着以后就真分了……” 裴清让应声,语气冷而乖:“奶奶我知道了。” - 林姰一天都没怎么跟裴清让说话。 倒不是她故意,是想亲人家被拒绝,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虽然不是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女生,但也难免别扭尴尬,还隐隐有点赌气和不服气,甚至还忍不住去揣测,如果是他那个白月光,肯定不会被推开,这样想着想着,人就有点气呼呼的。 好在,他有一个足够可爱的妹妹,还有一只足够可爱的狗狗。 白天,林姰给妹妹和狗狗拍照,下午又出去逛街,一天下来开心充实,把不给亲的那位抛之脑后,晚饭后就回了房间。 他们分房睡的事情已经败露,那就败露好了。 林姰趴着,脸埋在柔软的棉被里,闷闷地想。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转头去看,刚才房间门没有关上,狗狗从门缝里钻进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篮子。 林姰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烟味不自觉弯下去,用逗小孩儿的语气说:“你怎么来找我了呀?” 她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又去看它钓进来的小篮子。 只见里面放着她喜欢的点心,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那字迹俨然收敛笔锋,俊秀极了。 上面写着:“想去看烟花吗?” 没想过他会主动低头,林姰从床上跳下来去开门。 走廊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晕染开来,勾勒出那人清瘦修长的身形。 男人后背靠墙,两条长腿非常扎眼,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声音,眼神轻轻淡淡地瞥过来。 林姰的嘴角已经在上扬,偏偏还要咬住,若无其事问他:“在想什么?” 她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狗狗非常像,清澈透亮却又很水润……像带着委屈似的。 是她的错觉吧? “我在想,怎么有人一天都不跟我说话的。” 那声音一如往常冰冰冷冷,落在耳边,在心底柔柔化成水。 林姰瞬间心软,忍不住责备自己——不给亲就不给亲,你冷暴力人家做什么?他都长这么好看了! 第101章 难怪有人说找太帅的男朋友、看见那张脸就无法生气了,她现在俨然是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 于是“昏君”开始哄“美人”开心,语气轻缓:“我早上说了啊,你问我睡得好不好的时候,我说‘嗯’。” 裴清让凉飕飕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同样的问题,裴樱问你你说了十二个字,我就只有一个‘嗯’字。” 这人怎么幼稚起来…… 怪可爱的啊。 外面已经有烟花升上夜空、炸裂的声响,林姰上扬的嘴角彻底咬不住了,眉眼折出漂亮的弧度:“想看烟花,和裴清让一起,就现在,十三个字,可以了吗?”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嗯”了声,林姰想也没想拉住他的手腕往楼下冲,出门之前又被人拎回来:“穿上外套。” 祝余写小说,偏爱两种类型:有少年感的爹系,和爹系的少年,裴清让冷脸温声给她披上外套的这一刻,她觉得他应该介于这两者之间——会照顾人,又很有少年感。 正中她的红心。 记忆里从未有这样一个新年,如此绚烂又如此轻盈,没有被家人忽视的委屈,也暂时忘记对外婆的想念,放空的脑袋里绽放一片又一片的烟花,林姰清亮眼底尽是粲然笑意。 裴清让手里的相机对焦,镜头里,夜空烟花洱海再美也只是背景板,女孩正仰起头看向夜空,一派新年到来的热闹里,她的侧脸是清冷倔强的弧线。 裴樱往亲哥身边凑了凑,不怀好意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拍人吗?” 听见声音,镜头里的女孩子转身,从屏幕里走进现实,静态变为动态,眉眼有相机无法捕捉的灵动。 她好奇:“谁拍人了?给我看看?” 还没看清裴清让手里的相机屏幕,裴樱在耳边喋喋不休:“你知道我哥拍照的角度有多刁钻吗?不管是极光、夜空还是雪山,他都不喜欢有人影,出现在他取景框里的人,无异于是污点一般的存在。” 林姰就着裴清让的手臂、去看他手里的相机。 屏幕里的女孩似乎有些陌生,惹得她自己都怀疑:“我有这么好看?” 裴樱重重点头:“不是说嘛,爱你的人会把你拍得很漂亮。” 林姰皱了皱鼻子,她和裴清让之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只能说裴清让摄影技术好罢了,但听妹妹的意思,他应该只擅长拍风景。 她下意识问他:“不喜欢拍人?” 裴清让“嗯”了声,惜字如金。 林姰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还拍我?” 裴清让在仰头看烟花,下颌到脖颈是一道流畅坚冷的弧线,喉结冷淡凸起,清秀也锋利,他没看她,只漫不经心扔下两个字:“分人。” 分人。 那目光和字音都没什么温度,轻飘飘落下来,却让人心跳怦然。 偏偏他还光风霁月一身清冷,不笑的时候眼缝里也像有钩子,人潮汹涌里却是最干净的那一个,身形气质都足够出众,一眼就能看到。 林姰觉得,他不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要不然她怎么会成为他镜头里的女主角。 她要不要,再得寸进尺一次。 - 考虑到奶奶休息早,不到十点他们就乖乖回家。 电视开着,春节期间所有频道都很热闹,盛秋云夜宵也给他们准备好了,是最暖人心的红豆年糕。 当年儿子在国外去世,她一个老人家孤苦无依,是儿子的学生执意把她接到身边,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会在退休后、毫无用处的时候,选择离开。 夜宵吃完,裴清让将餐桌收拾干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今晚可不能再分房睡了,”盛秋云在身后嘱咐,“夫妻之间有话说开就好了。” 老人家的话音未落,他们已经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 林姰挑眉,瞳孔深处带着挑衅和无畏的试探:“我睡哪一间?” 如果裴清让对她有感觉,那他们应该拉一拉进度条。 如果没有,就应该到此为止,彻底打住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裴清让垂眸,目光清淡又危险,冷声反问: “你想睡哪一间?” 耳边传来上楼的声音,听脚步声是奶奶,打算做坏事的林姰心跳蓦地加速。 走廊暖色灯光兜头而下,英俊禁欲的男人扯过她的手腕,占据视野里的所有:“不怕就来。” 卧室的门推开又被带上,耳膜似乎都跟着震动,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修长,力道不重,热意却顺着毛孔散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心脏砰砰直跳。 林姰先移开视线,没有缓冲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卧室正中的大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棉被枕头都是灰色。 裴清让从橱柜里取出一套新的床单被套,林姰就坐在他书桌旁的椅子上,看他更换。 他弯腰换床单的时候,灯光好像能穿过t恤的布料,腰身有窄瘦的轮廓,那里会有几块腹肌?六块还是八块?手臂利落的肌肉线条、隐隐的青筋分毫不差地长在林姰的审美上,看起来十分有力。 第102章 “要洗澡吗?” 换好之后,裴清让看向她,眼神没有情绪,抿起的嘴角平直。 这人昨天还纯情得要命,怎么今天就这么……还是说这人是个高级钓系,昨天先欲拒还迎一下,让她心脏落到谷底,今天再把她哄开心,就跟拿细线吊着她一样。 胸腔有小鱼在不断跃出水面,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清楚。 林姰面上坦荡,实际心底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那我先洗?” 裴清让并无异议。 走进他浴室的那一刻,鼻尖都是他身上的青草气息,她看到男生的护肤品、剃须刀、须后水,每一样都带着裴清让独有印记一般,再去看镜子里没穿衣服的自己,林姰后知后觉脸颊发烫。 她关小水流的声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水声也会过分暧昧,磨磨蹭蹭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并没有乍然变冷的感觉,才发现空调温度已经被裴清让明显调高,是怕她着凉。 下一秒,却被眼前景象惊呆—— 宽敞的卧室中央,支起了一个小型帐篷,里面亮着灯,光线异常温暖。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不怕就来”。 所以纯爱战士还是那个纯爱战士,根本就不是什么高级钓系。 林姰站在帐篷前,齿尖咬住下嘴唇,莫名有些想笑。 原来,比起刚才让她误会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裴清让,她好像更喜欢眼前这个纯情到可爱的、把自己关进帐篷的裴清让。 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沐浴露香气,想必在她洗澡的时候,他用了外面的浴室,所以现在这位哥已经进入睡前状态。 林姰从来没有露营过,更没睡过帐篷,此情此景好奇得不行,在周围轻手轻脚转了一圈,就忍不住小小声问:“裴清让,你睡了吗?” “没有。”男人的嗓音带着冷意。 “那我进来看看。” 她不觉得侵入一个男人的领地有什么不妥,完全是观光的心态。 林姰上手去拉帐篷拉链,拉开之后发现里面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头顶还有一盏暖色的灯,四面包围的构造未免太有安全感。 裴清让甚至还把他的游戏机拿进来了:“你也太会享……” 太会享受的“受”字还没说出口,只顾观赏没顾脚下的林姰猝不及防被那两条长腿绊倒,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跌下去…… 意识尚未回神,男人的闷哼从头顶落下,那声音莫名让人耳热,身下、承担她所有重量的人眉心微微蹙起,垂眼看她:“有没有摔疼?” 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她在上、他在下,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瞳孔漆黑清冷,仿佛有个深深的漩涡,引人溺毙。 林姰抬眸,正对着这人锁骨以下的位置,他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很清瘦,这会儿衣服被她扯得下坠,能看出胸肌练得不错。 她艰难地移开视线:“没有。” 裴清让冷声提醒:“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从我身上下去。” 如果他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应该在她摔倒那一刻躲开,而不是像现在。 林姰直白而又无畏:“你说清醒的时候如果还想这样做,告诉你。” “所以现在,你想做什么?” 帐篷空间狭小,现在的姿势,完全是一个任君采撷,一个要霸王硬上弓,偏偏处于下风的这个人,枕着手臂,有种游刃有余的散漫劲,冷冷淡淡睨着她。 他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还要故意问出来。 林姰目光不躲不避:“想亲你。” 如果他再次躲开,她就再也不主动了。 长发在她低头时垂落,被她嫌碍事,挽到耳后。 裴清让的耳朵尖很红,那不是不是被冒犯生气才会有的反应,冷白脖颈上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阴影里隐匿的淡色小痣,已经提前帮她标记好要亲吻的位置。 下次再亲那里,林姰想。 她的眼神里有某种着迷的意味,而她想要亲吻的人,没闭眼,甚至眼神清明,有种置身事外的漠然,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臂,都没握住她的腰,她看不见那里青筋暴起,是明显克制的线条。 裴清让的鼻梁太高,林姰微微侧头。 呼吸交织,心跳彻底失控,帐篷里的空气仿佛不能流通,一个劲儿地升温。 在嘴唇就要碰触到的那一秒,裴清让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了句:“喜欢我,还是想找个人接吻?” 第37章 亲近之人 ——喜欢我,还是想找个人接吻? 那么近的距离,来个人都无法解释的姿势,几乎要鼻尖抵着鼻尖,嘴唇覆上嘴唇。 偏偏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浸过泉水一般,此时结了冰,透着森然寒意,凛然不可侵犯。 他的眼神不为所动,耳朵却又红到快要滴血,林姰完全拿不准他是怎样想的。 假如裴清让同意和自己接吻,她或许会伸手碰一碰,他的耳朵是不是很烫,又是不是很软。 可是现在,她迎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不服气地问道:“不喜欢就不可以亲吗?” 第103章 裴清让嘴角抿得平直,没有说话。 林姰看人的目光太直白,有什么就映出什么,从来都懒得掩饰自己的情感,喜欢和不喜欢都分明,根本不用猜。 他本就知道答案。 本来想随她高兴的,她想亲他,就给她亲好了。 可是现在,“不喜欢”三个字清晰敲击在他的耳膜,胸腔从她靠过来那一刻沉闷的撞击感慢慢变轻,他看着那张就连自己梦境都鲜少光顾的脸庞,低声说:“不可以。” 林姰最后一次和他确认—— “喜欢你才可以亲?” “嗯。” “你喜欢的你才会亲?” “是。” 她点头:“那我知道了。” 是她彻彻底底想多,裴清让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她都在他身上了,虽然是不小心,但也说明,这哥要么是性冷淡,要么就是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管是哪个理由,这嘴她都亲不到。 没有就没有,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儿,行就行,不行就算,就是有点可惜,难得碰到这么一个人,让她有亵渎的欲望。 林姰从裴清让身上下来。 跟这个人假结婚之后,她那些吊带的、真丝的、深v的、长度不过大腿的睡裙就不见天日,她有健身习惯,又是要胸有胸要腰有腰,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自己欣赏。 和裴清让一起住之后,即使洗完澡她也会穿戴整齐,这会儿身上是宽松舒适的白色棉t灰色运动裤,显得人很瘦削。 乌黑浓密的长发别在而后,脸部线条是柔和的,肌肤透出洗澡时水汽蒸出来的红,嘴唇颜色艳丽,可眼神像冬天的湖面,冷静极了。 “我为昨天和今天的事跟你道歉,是我见色起意,一时冲动。” 林姰大大方方,十分坦荡:“你长了一张很让人想对你做点什么的脸,正好我自制力也不是很好,所以就这样了,漂亮的男孩子得 学会保护自己,你以后多提防着我一点儿。” 她的嘴唇红润柔软,在说抱歉的话,可是清凌凌的眼睛没有半分歉意,甚至有种要跟人划清界限的毅然决然。 裴清让只是在听她说,不笑时眼尾弧度如薄刃,瞳孔幽深不可见底,不见半分笑时的温柔多情。 林姰轻快决定:“那一直到离婚之前,我们就当朋友好好相处吧。” “朋友”两字,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哪有人想强吻自己朋友的。 裴清让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淡声重复:“朋友?” 林姰点头,语气随意:“对啊,朋友。” 不然他们这种强吻未遂的关系还能是什么? 往前一步可能是床搭子,往后一步可不就是朋友吗? “行,”裴清让神情漠然,声线平稳冷静到极点,“我会好好和你当朋友的。” - 林姰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归功于她心大、什么都不当回事。 她一觉睡到天亮,睁眼时旁边的帐篷已经空了——拉链开着,里面的被子枕头都相当整洁,没有一丝褶皱,这人应该是有强迫症加洁癖。 脑海自动回放昨天晚上发生在那里的一幕。 好不容易遇到个想对他做点什么的人,人家对她还没有一点意思——都压在他身上了,他都不亲。 想到这儿,她气呼呼起床洗漱,擦护肤品时看向镜子里那张脸,得出结论:裴清让眼光有问题。 只是,如果是他的白月光压在他身上呢?他还会无动于衷吗?禁欲二十七八年的人想想就很压抑,恐怕那女孩整晚不用睡觉。 停。 不要想了。 林姰下楼的时候,裴清让已经在盛秋云身边,帮忙准备早饭。 在长辈面前的他,俨然是另一副样子,她亲不到的嘴角是弯起来的,看着冷淡而乖,甚至有些纯良无害。 盛秋云说什么他都垂着长长的睫毛认认真真听着,低低应声的语气特别温柔。 再温柔也不是自己的。 林姰的视线越过裴清让,和盛秋云打招呼:“奶奶早。” 老人家问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姰笑笑:“上班的生物钟还没改过来。” “年轻人真是辛苦,”老人家心疼,“吃完早饭让他带你出去转转。” 裴清让看向她,眼神询问她的意见,俊脸冷若霜雪,但是不给亲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又不能服务于她。 林姰笑:“不用,他忙,我自己转转就可以。” 这个人对她处处照顾过分妥帖,总是害她误会,丢脸的事情做了两次,不想再有第三次。 所以上午,林姰和裴樱去逛街。 下午,她在暖融融的阳光里睡午觉——她又回到自己第一天住的那间,这样的行为,如同小学生闹别扭、在课桌中间划下一道绝交的三八线。 假期,林姰的生活节奏慢下来,惬意得不行,但裴清让那边显然不是如此。 国外供应商不过中国年,线上会议照开不误,会议结束后李明启又打来电话。 “高科分公司从咱这儿挖人,光这个月研发部门走了三个,他们现在的研发部负责人叫什么蒋政,这名字觉不觉得有点熟悉?” 第104章 裴清让的导师曾就职高科总部,在回国之前,被这家公司以窃取商业机密起诉,之后拘禁、限制人身自由,直至自己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现在分公司开到中国,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苍梧,裴清让都能猜到它之后的肮脏路数——挖人、窃取机密、不择手段把苍梧搞垮。 他的脸色冷透了,声音却平稳没有起伏:“让赵毅假离职,传出我跟他意见相悖的风声,再传他要自立门户、自己开公司。” 李明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到时候高科自然而然会来挖人,苍梧的研发总监,手里能握着多少机密?裴清让啊裴清让,你自己不去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我这就去办,”李明启又问:“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裴清让没答,只是说了个人名,问李明启还记不记得。 李明启对他说的名字有印象:“就是那个头一天跟你表白第二天就跟你室友过夜震碎你三观的那位吗?” 裴清让问:“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李明启轻嗤:“你还真是天真啊,怎么可能还在一起,那俩当时就是炮友,各自回国就各自结婚了。” 李明启觉得裴清让在感情方面有点“傻白甜”,长了一张招桃花的渣男脸,看起来像是女朋友谈过八百个,实际上纯情得不行。 不然怎么会有人到了二十七八岁,还觉得接过吻上过床就能一直在一起呢? “我不看你表情都知道你现在肯定鄙视得不行,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精神洁癖,年纪轻轻及时行乐各取所需,想接吻接吻想上床上床想分手分手,还没感情纠葛后顾之忧,也是很快乐的对吧。” 裴清让沉默下来。 李明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怎么不说话了?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裴清让漆黑暗沉的眼底,浮现讥诮神色,声音冷得像冰:“不喜欢也可以接吻?” “对啊,不喜欢还能上床呢,你情我愿的事儿,”李明启乐了,“你跟我说是谁不喜欢你还想吻你,还把我们裴神弄得这么心神不安,不会是林姰吧?她想玩你啊……”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哥们儿早就提醒过你了她不喜欢你……” 裴清让站在窗边接电话,外面天色阴沉,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一楼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林姰长裙及脚踝,牵着狗狗准备出门,她的手里空着,可能就只是在附近转转,连把伞都没带。 “还有事,先挂了。” “什么事儿啊?” 裴清让顿了顿,低声说:“她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林姰出门遛狗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叫上裴清让,却又在下个瞬间打住这个念头。 他们是早晚会离婚的关系,她应该习惯他不在,而不是习惯他在,更何况哪有普通朋友腻腻歪歪做什么都一起的呢? 于是作罢。 人生地不熟,又快要天黑,她不敢走太远,耳朵上挂着耳机,一边散步一边和祝余打电话。 祝余在农村老家,林姰隔着听筒,能想象那边有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 “这趟出去你跟裴清让怎么样?奶奶妹妹都在,还是分房睡的吗?” 林姰如实道:“没分。” 祝余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俩真的会睡一间,放在小说里,这是男女主先婚后爱感情慢慢升温的契机,但放在现实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她谨慎开口:“裴清让有没有欺负你?” 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悬殊摆在那里,更何况这俩体型差也相当明显。 林姰无声笑了。 祝余没有起哄问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也没有说跟裴清让在一起不亏,而是问她,他有没有欺负你。 所以朋友大概就是,我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林姰幽幽叹了口气:“是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祝余诧异,乐不可支:“你欺负人家什么了?” “第一天晚上我们是分房睡的,但是第二天晚上,我们睡了一间。” 电话那边的祝余,胃口被林姰高高吊起,不自觉屏住呼吸。 林姰继续说:“我睡床,他睡帐篷,那帐篷就在我洗澡的时候水灵灵地撑起来了。” 祝余笑得不行,林姰的眉眼也弯折出柔软的弧度。 因为觉得可爱。 帐篷可爱,撑帐篷的人更可爱。 所以他是真的纯情,真的正人君子。 也是真的对她没有想法。 “没想到裴神这么纯情啊!” “对,纯爱战士,”林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长那么帅,但亲都不给亲的。” 祝余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亲?谁亲谁?” 林姰:“ 我那天喝了酒想亲他。” 祝余:“然后呢?” 林姰:“他拒绝我了啊。” 祝余“啊”了一声,人还在震惊之中没缓过神,听见林姰继续说:“然后我不甘心,又试了一次,又被拒绝了。” 祝余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你不是非常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吗?” 第105章 林姰“嗯”了声,她也不知道这个毛病,怎么遇到裴清让就失效,还不受控制地往相反的反向发展。 跟他牵手的时候不排斥,甚至很想玩他的手; 跟他拥抱的时候有些喜欢,他怀里清冽温热的气息让人上瘾; 甚至很多时候他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她都会有想要跟他贴贴的冲动。 面对裴清让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到了所以开始有那种很原始的冲动?” 祝余沉思了会:“如果随随便便一个长得好看的身材好点的就可以接吻,那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亲过别人?或者我这么问,换个别的个子高身材高脸蛋漂亮的,你也想亲?” 林姰像是猝不及防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记。 薄雾散开,显出问题本质,答案呼之欲出。 偏偏她嘴硬:“我没遇到比他更好看身材更好脑袋更聪明情绪更稳定的,我怎么知道呢……” 祝余一字一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裴清让,你才想接吻呢?” 林姰没有办法反驳,祝余软着语气问:“你想和他在一起吗?还是只想玩玩?” 问题超出林姰过往的经验范围,更何况裴清让也不想和她在一起。 她低声说:“我就想接个吻,没想在一起,就算是玩我也会很认真的。” 接吻可以很快乐,可是在一起就很麻烦了,要患得患失、要承担责任、要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就算是这样做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崔女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林姰爸爸是九十年代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毕业后就有稳定的工作,进了县政府。 那个时候机关单位学历普遍不高,突然来了个年轻小伙子,985毕业,个子高、皮肤白、长相还相当标致,一下子全县都知道了,别的单位的人也会借送材料来看一眼。 但是爸爸一心扑在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结果提拔的时候,处处不如他的人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第一次提拔是这样,第二次提拔还是这样,第三次甚至还是……他每次陪跑,每次落空,这种单位并不是以学历论英雄,学历不如他的照旧比他吃得开。 这时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媒人说,人家姑娘对你非常满意,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想拒绝的,对方样貌、学历、工作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偏偏媒人的下一句话是:知道区里刚上任的崔区长吗?那就是人家姑娘的亲爹。 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一年有了她。 从记事起爸爸的脾气就很大,吵架之后总是不动声色冷暴力,她记得某次吵得厉害妈妈夺门而出,爸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她哭着说要去找妈妈,太小了又怕黑,一直坐在楼梯口等着,直到后半夜妈妈全身湿透一个人回来。 第二天,妈妈又像没事人一样,早起做饭洗衣帮爸爸熨烫衬衫,甚至还是先低头先说话的那一个…… 长大后,她问过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妈妈眼神空洞地说:“我们刚谈恋爱那会,他攒了好几个月工资给我买了一块手表……怎么人说变就变了呢?” 所以在一起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不如想接吻的时候接吻,想拥抱的时候拥抱,想要分开的时候分开。 她自由惯了,不想被束缚,也不会爱人,不觉得自己能一辈子喜欢一个人,更不想要费心经营一段关系。 电话那边祝余的奶奶喊她吃完饭,林姰挂断电话。 “你好,请问廊桥怎么走?” 林姰回头,是陌生男生问路,她自己都初来乍到,只能回一句:“我也不清楚。” 男生没有走开的意思,有些腼腆地问她:“可以加个微信吗?” 平心而论,男生长得非常好看,薄肌冷白皮,眼睛也是她喜欢的长睫毛双眼皮,那张脸一看就二十出头,可以用清纯来形容,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男生遗憾,仍不放弃,举了举挂在胸前的相机:“那姐姐,以后我可以给你约拍吗?你真的……很漂亮。” 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林姰不为所动。 如果她只是想要找个人接吻,她现在应该给他微信,为什么她会觉得烦躁和反感。 所以就算没有喜欢,她也不是想随便找个人接吻。 她就只是想和裴清让接吻。 而觉得这个男生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也只是因为他跟裴清让有一点点的像,但没有裴清让身上的凛然气势,更不可能有能跟裴清让比较的漂亮五官和干净眼神。 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裴清让就只有一个。 脸颊、手背有猝不及防落下的湿润触感,是下雨了。 妈妈和爸爸吵架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暴雨倾盆妈妈夺门而出,爸爸坐在沙发上,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而后声音平稳笑容满面地接起上级电话。 她以为小时候的事早已忘记,却忽略了那些点点滴滴塑造了她的骨血,稍不留意就会在眼前重现。 雨从头顶落下的这一刻,她不合时宜地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像当初的妈妈。 第106章 她最讨厌下雨天,可被暴雨困在公司楼下的那天,是裴清让来接她的。 习惯一个人对你好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会在以后漫长人生中遇到相似情景时,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个人,可他不会永远都在。 比如现在,他就不在。 趁着雨还没有变大,林姰抬眼看向周围是否有地方可以暂时避雨。 就在她弯腰把自己的外套披到狗狗身上的那一刻,不再有雨滴落下。 她蓦然抬头,黑色雨伞撑过头顶,撑伞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清秀白皙。 她站起身,对上那双清绝的眼睛。 他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不然怎么会在她想到他的瞬间出现…… 跟她问路的男生还是站在那里,林姰颔首:“我和我朋友一起的,先走了。” 男生不好再纠缠,走开之后仍频频回头看她。 直到裴清让不动声色往她旁边靠了一步,将她彻底挡住。 男人的声音似乎比这阴雨天气还要凉:“我是你朋友?” 林姰被他问得心跳莫名,偏还要故作镇定:“对啊,朋友,不然呢?” 当接吻搭子你又不乐意,现在还来问。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微扬的下颌是傲气流畅的弧度:“你也想跟你别的朋友接吻?” “可我根本没有亲到你,”林姰说起这个就有点气,“你怎么在这儿?” 他漫不经心:“我一直在你身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条路上路灯不算太亮,其实是有些吓人的。 林姰茫然:“在我身后?” 裴清让淡声:“别误会,没有故意要听你打电话,怕你不安全。” 却没想到,会听见她说:我就想接个吻,没想在一起,就算是玩我也会很认真的。 如果她想亲他,就让她亲好了,都随她高兴。 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所谓,总好过她雨天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和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但是,她应该不会再亲他了。 林姰的心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酸软,闷闷“哦”了一声。 他会来找自己。 他不会冷暴力。 他和爸爸一点都不一样。 她仰起脸:“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裴清让轻声开口:“奶奶说,与亲近之人,不可说反话,不可说气话,不可不说话。” 惯常冰冷的声线很软,带了哄人的意味,“亲近之人”几个字音被他咬得清晰,轻轻淡淡落在耳边,带起心脏止不住的震颤。 “再过六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男人肤色冷白而面孔英俊,浓密眼睫之下,湿漉漉的眼睛干净又沉:“在我来找你之前,我们今天还一句话没有说过。” 第38章 看看腹肌 一天没有说话这样的小事,竟也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也是这一刻,林姰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遗传了爸爸的冷暴力基因,又或者成长环境使然,她很难不受影响。 她都不用努力,也能学会爸爸不开心就不说话那一套,明明自己也讨厌,却又潜意识里变成这样。 可是她和裴清让,不是妈妈和爸爸。 先低头的是他,先说话的是他,在别别扭扭的情况下怕她不安全、默默走在她身后的也是他,是因为目光始终跟随,雨伞才能第一时间为她撑过头顶。 她是刺猬,他是温柔的具象。 因为她一身刺,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也在被她伤害。 林姰觉得自己要栽。 共处一室撑帐篷她觉得他可爱,想亲不给亲她觉得他纯情,默默走在她身后她觉得他让人心软,最致命的是,这样的裴清让除了她任何人都看不到。 在她走神的时候,男人把手里的雨伞递给她,低声说:“我给狗狗穿雨衣。” 林姰垂眸,男人弯腰,轻声哄着狗狗把雨衣穿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发顶蓬松柔软,脖颈冷白线条流畅没入衣领,肩膀宽阔平直,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如果被他揽进怀里,或许会非常治愈,像是躲进避风港。 狗狗穿上明黄色雨衣,可爱得不行。 裴清让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雨伞:“走了,回家。” 林姰“嗯”了声,“回家”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有种让人心生向往的魔力。 她的心脏如同浸在温热的泉水中,那些因为不断受伤生出的老茧,坚硬且层层叠叠,此时此刻悄无声息软化剥离,心脏变得又软又烫。 远处是青灰色天空,近处是洱海,风景如同水墨画轴在眼前铺开,他们共撑一把伞,心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慢慢清晰。 林姰对裴清让近一米九的身高有了更直观的体会,鼻尖是湿漉漉的青草香花香,掺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寒气息,让人想要深呼吸。 她不想再沉默:“不是说今天还没怎么说话吗?那你说点什么嘛。” 尾音轻软,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很有撒娇嫌疑,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恃宠而骄——因为知道这个人会无条件纵容她的脾气,所以蹬鼻子上脸,蛮不讲理地让人家先说话。 第107章 裴清让就真的说了点什么:“那男的谁。” 他似是配合她,随意开启了话题,随便问了点什么,语气很淡,情绪不可捕捉。 “一个问路的弟弟,”林姰如实回答,“你觉不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刚才如果不是有裴清让对比的话,那小孩放在人群里绝对是个大帅哥。 但裴清让这个参照物属实有点“降维打击”,男人骨相清绝,气场冷淡肃杀,两人站在一起,差距实在惨烈。 更何况这哥今天又帅得格外突出,头发没打理,眉眼沉黑而肤色冷白,身上是某品牌贵的要死的棒球外套,纯黑、宽大,内里一件没图案的白t,就已经足够出众,意外有种扑面而来的少年朝气。 闻言,裴清让散漫出声:“怎么,喜欢?” 林姰没谈过恋爱,但身边同事倒是有跟年下谈恋爱的,说床下奶狗床上狼狗挺带劲。 她把同事原话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弟弟更乖更单纯,更能提供情绪价值。” “什么情绪价值,”裴清让嘴角勾着,薄薄一层嘲讽,“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你花钱养的时候可别哭。” 他比她大,论起来不是弟弟,是哥哥,当她把“哥哥”两个字和眼前英俊高大的年轻男人联系在一起,莫名就觉得这两个字有点苏,甚至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酥麻。 但她嘴上不饶人:“那又怎样,弟弟花钱就能亲,某些人花钱都不给亲吧?” 裴清让停住脚步,眼神闲散,没半分情绪:“趁没走远,我去给你要个微信?” 林姰倒是异常潇洒,毫无留恋:“不要了,下一个更乖。” 裴清让嘴角抿起,从眉骨鼻梁往下是俊秀森然的弧度,喉结凸起的线条格外锋利冷漠。 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趋势,说是四季如春,这种天气仍旧湿冷,林姰不自觉往裴清让的方向靠了一步,肩膀很难不碰到他的肩。 如果他们是真正的新婚夫妇,此时应该是他揽着她的肩膀、她挽着他的手臂,雨天接吻应该很浪漫。 但他们不是,裴清让甚至在她靠过来这一刻,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情况所迫,这种时候没必要这么绅士吧? 林姰揪住他的外套袖口:“雨大,你靠过来一点。” 裴清让垂眸,眼皮很薄,抿起的嘴唇也是,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朋友之间靠太近不合适吧。” 朋友。 昨天昨天说要当朋友相处。 刚才当着问路的男生,她说的也是:我和我朋友一起的。 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裴清让似乎对此有意见的样子? 她想不通,只觉得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说不出来的别扭,突然长出一身反骨一样。 她说弟弟好,他说弟弟需要花钱养。 她说近一点,他说朋友不能靠太近。 她说他是朋友,他问她是不是想跟别的朋友接吻。 林姰瞧他半天,不太确定地憋出一句:“裴清让,你不会是吃醋吧?” 裴清让笑了下,眉眼清俊,瞳孔似有流光,唇红齿白的勾人模样,嗓音却冰冰冷冷:“朋友之间吃哪门子醋。 对啊,林姰也觉得朋友之前没什么醋好吃,更何况她就是跟陌生男生说了三句话。 如果裴清让是真的吃醋,那他得多喜欢她,占有欲又是得多强。 到家后,盛秋云迎上来:“雨下大了吧?有没有淋湿?” 林姰低头,她今天的裙子太长,脚踝处难免被溅上雨水,除此之外非常干爽,穿了雨衣的狗狗也是一样。 她摇头,盛秋云仔细端详过才放心,又拿着毛巾递给裴清让:“别着凉。” 裴清让接过毛巾:“我上楼洗个澡。” 他转身往楼上走,个子高高的,腿长步子也大。外套是纯黑,但还是可以看出,肩侧乃至后背颜色更深,那是被雨打湿的痕迹。 直到清瘦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姰收回视线,再去看自己干净清爽的长裙,心底泛起难言的愧疚。 脑袋里拉响警报。 她就知道她应该少和这个人接触,越接触越是被吸引,这人一举一动都随性散漫,可又正正好好戳在她的心脏。 她很难抗拒生理性喜欢和他的吸引力,偏偏这个人连亲都不肯给她亲,这就很难办了。 正愁着呢,手机响起提示音。 祝余:【给你推荐个游戏分散一下注意力?说不定你玩游戏上头,就对裴清让没想法了呢?】 林姰点开祝余发来的链接,下载、安装、注册一气呵成。 是市面上近几年风很大的恋爱手游,她没玩过,但身边不少人疯狂上头并且为之氪金。 她曾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抓住救命的浮木,因为她迫切需要转移不受控制落在裴清让身上的视线。 嫌弃手机不过瘾,她又拿起身边的平板电脑。 游戏里有好几款男主,性格样貌迥异,针对玩家不同的喜好口味设计。 林姰的审美取向是裴清让那 样的清冷挂浓颜系,如果再有点美强惨属性就完美了。 第108章 其中一个男主冷白皮薄肌双眼皮,除了发型发色,还真跟裴清让有点像,不得不感叹,不给亲的那位生了一张伟大的建模脸。 她反手就选择了跟裴清让相反的清纯弟弟——他越说弟弟不好,她就越要试试。 盛秋云煮了驱寒热汤,放到她面前:“趁热喝掉,别感冒了。” “谢谢奶奶。” 总有那么个瞬间,林姰看到她会想起自己的外婆,在父母身边都没享受到的温情,竟然在结婚后补偿给她了。 她喝掉自己的那碗,又去把碗洗干净。 裴清让没下楼,盛秋云有些担忧:“这里冬天还是冷的,去年他前脚下飞机后脚就感冒了,我给他送上去。” 哪有让老人家忙前忙后的道理,林姰把平板放到沙发上:“奶奶,我来。” 林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的手握上冰凉的门把手,往下一按。 室内没开灯,窗帘还拉着。 开门带起的那阵风,让潮湿沐浴露香气扑面而来。 林姰抬头,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她的眼睛适应昏暗环境之后,被眼前一幕冲击到傻掉—— 洗完澡还在擦头发的人,身上只一条运动长裤,裤绳没系,松散垂在那里,林姰甚至觉得,那裤子是被胯挂住的,腰际的人鱼线甚至露出一点端倪,在光影明暗中仿若雕刻…… 他穿西装的时候看起来挺拔瘦削,现在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裴清让肩颈、手臂都有非常漂亮利落的肌肉线条,骨架宽薄、腰身窄瘦,还特别白。 林姰的视线刮过平直深陷的锁骨、肌理分明的胸肌,一路下移,落在男人腰腹位置,好奇心终于要被满足,她下意识去数他腹肌是几块:一、二…… 还没瞧个清楚,这人已经捞起一件宽宽大大的白色短袖套上,那没数完的腹肌就这样看不见了。 起码等她数完了再穿衣服啊! 林姰气鼓鼓急了眼:“裴清让,你这可就没意思了,我还没数完几块呢。” “对,我没意思。” 裴清让头发半干,随手拿毛巾擦了两下,遮住正在泛红的耳朵。 林姰目光不躲不避,没有半分害羞情绪,只是觉得意犹未尽还没看够:“朋友之间看看腹肌也不行?” “你哪个朋友给你看腹肌了?” 裴清让走到她面前,俯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尽显,那双漆黑澄净的眼睛眼神冷透了:“我这么没意思的人,腹肌只给老婆看,不给普通朋友看。” - 美色惑人。 林姰非常糟糕地发现,裴清让是她最喜欢的冷白皮薄肌,有些东西没看过不会浮想联翩,一旦看过就不一样了。 她感谢在自己上头的节骨眼上,祝余给她推荐恋爱手游转移注意力,一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拿起平板登录,继续做任务。 “姐姐,你在玩游戏吗?”裴樱见她如此沉迷,忍不住凑到身边。 林姰刚要说自己在玩什么,裴樱就已经在惊呼:“我也在玩这个游戏!姐姐,这几个男主你最喜欢哪个?” 裴樱还说出了那几个男主的名字,如数家珍。 “我不喜欢霸道总裁高岭之花,一副禁欲不容侵犯的样子,平时上班就够辛苦了,也不喜欢阳光开朗直男,话多的不是我理想型。” 林姰话音刚落,敏感察觉对面有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冰冰冷冷落下来。 她的声音平稳,不受半分影响:“我喜欢弟弟,个子高,长得好看,叫姐姐也很苏。” 林姰没体验过姐弟恋,打算在游戏里体验一把。 对上裴清让看过来的视线,她刻意放慢语速:“腹、肌、也、练、得、不、错,氪金就给看。” 裴樱激动地抱住林姰:“是吧是吧!我也最喜欢他了!身材超好超棒!” 难得找到同好,两人腻腻歪歪靠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压低音量的尖叫,完全没意识到时间流逝。 甚至清醒理智如林姰,第一次在游戏里氪金,还氪了不少。 她给男主换了一件衣服,说是衣服,其实跟半裸没什么区别……胸肌腹肌相当分明。 换完衣服,林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马上就要十点,她玩得太过入迷,连坐在旁边沙发的裴清让什么时候上楼都没察觉。 “我们明天再玩。” “好!晚安姐姐!” 裴樱房间也在二楼,两人一起往楼上走。 林姰想说自己东西落在楼下、等裴樱回房间,再回之前自己睡的那间,不想裴樱已经先开口:“姐姐,你还和哥哥分房睡的吗?” “当然没有,”林姰计划失败,昧着良心糊弄小孩,“我们感情非常好。” 妹妹欣慰:“那就好,哥哥最不会哄人了。” 他很会哄啊。 妹妹是不是对自己亲哥不太了解。 林姰没有多说,她在妹妹亮闪闪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推开裴清让房间的门。 “晚安姐姐。” “晚安。” 门带上后,林姰脊背僵直,硬着头皮转身。 第109章 裴清让白衣黑裤,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抱着游戏机打游戏:“那么多空房间,大晚上跑我房间做什么?” 林姰走到床边坐下:“睡觉。” 裴清让游戏没停,那双手骨节分明青筋都漂亮,睫毛垂着,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屏幕:“普通朋友睡一个房间,不合适吧。” “我睡床你睡帐篷,也算一个房间?” 林姰不以为然,也不甘示弱:“我跟朋友没这么生分,我跟朋友都盖一床棉被聊天。” 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不爱服输不爱低头,本来还想等裴樱回房间、她就撤的,现在她改变想法了,今天晚上就要跟这个普通朋友睡一间。 林姰的游戏还没玩够,所以平板没有锁屏,她放在床上,拿起衣服去卧室洗澡。 浴室响起水声。 裴清让放下游戏机,准备去外面待会儿。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姐姐,我困了,可以睡你旁边吗?” 他不明所以,走到声音来处,屏幕里几乎半裸的男人,正在揉着眼睛撒娇。 所以她喜欢这种? 这就是她说的:更能提供情绪价值? 林姰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觉的棉t恤运动裤,本来很漂亮的身材曲线藏在宽大的衣服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当她走出浴室,床上的平板不知何时到了裴清让身边,本来就是他的,他用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下个瞬间,她的眼睛瞪大,瞳孔止不住地震颤—— 她去洗澡前,屏幕里的弟弟还是个薄肌半裸男,肌理分明,观赏性极佳,性张力满分。 但是,是谁给她的宝贝换上的东北大花棉袄?一下从纯爱电影男主变成乡村爱情故事男主,性缩力简直了! 而且这件东北大花棉袄,她在游戏商店里看到过,价格相当昂贵,不可能是系统随机赠送随机换上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懒懒散散打游戏的人:“裴清让,你动我游戏了?” 她就是随口一问。 裴清让不会这么无聊,其实她更相信是游戏出了漏洞。 男人眼眸未掀,淡声开口:“家里还有小朋友在,穿成那样,影响不好。” 竟然真的是他! 林姰炸毛:“那你也不能给我宝贝穿上东北大花棉袄啊!” 裴清让嘴角勾着,反手就把平板扣在一边:“如果不是他一直姐姐、姐姐的叫你,我也没想碰。” 游戏设计者钻研的就是女性心理,塑造三次元不可能存在的完美恋人,提供情绪价值,林姰的确在一声声姐姐里迷失了自己。 那件衣服是……暴露了些,色气了些,但是完美展现身材。 她一生行善积德好点色怎么 了? 他不给她看腹肌还不让人去游戏里找找刺激了? 林姰伸长手臂去拿平板:“那是我氪金给我宝贝买的,我要换回来!” 平板是裴清让的,大屏玩游戏特别有代入感,但是买衣服的钱是实实在在从她工资卡里扣的,她享有给弟弟换衣服的自由。 裴清让直接起身将平板举高,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宝贝?” 林姰:“对,我宝贝,八块腹肌不是宝贝是什么?后面剧情还有亲亲抱抱贴贴呢!” 她扑上去抢,一不小心力气就有些大。 裴清让毫无防备,小腿撞到沙发,重心不稳。但林姰满心满眼都是她氪金的弟弟,还是一个劲儿往前。 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身体失重,天旋地转。 回过神时,人已经和裴清让一起跌倒在沙发,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落针可闻,心脏都不会跳了。 更糟糕的是,裴清让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支在地上,她的腿在这两条长腿之间,这姿势简直要命。 窗外晚风一下涌入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心跳很重,一声比一声清晰,比之前都要剧烈都要疯狂。 而她的黑色长发落在他的胸口、肩侧、脖颈,和冷白皮形成强烈视觉冲击。 裴清让似乎是觉得痒,曲指勾起那缕长发,顺到她耳后,不经意间的肌肤相触,像有电流,惹人战栗。 林姰又不傻,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第三次,手撑在他身上要起来,却动不了,男人修长白净的手指松散圈住了她的手腕。 “裴清让,你什么意思?” 亲也不给亲,腹肌也不给看,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甚至她去游戏里氪金看看别人的腹肌找找恋爱的刺激,他还特别幼稚地给人穿上一身大花棉袄! 林姰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还是你背着我喝多了头脑不清?” 目光纠缠在一起,两人的眼神都冷,碰撞在一起的那刻却像是点起明火,热意攀升,僵持不下。 裴清让没醉。 他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清醒地看着自己做曾经不齿的事情。 她不就是想玩他吗,那就让她玩好了,总比真的去外面找骗她钱需要她养的弟弟好。 第110章 不清不楚也好,没名没分也罢,总好过和她当什么普通朋友。 “腹肌还想数吗,”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黑而暗沉,此时却有种甘拜下风、听之任之的纵容,“我不收你钱。” 第39章 摸摸腹肌 林姰怔住。 这又是什么路数? 纯爱战士裴清让被魂穿了吗? 她的手撑在他的身侧,腿抵在他两条长腿中间,肌肤接触的面积不过是手腕,却仍然是个不能直视的姿势,就好像要把人这样那样。 但是这一切并不影响她胆大包天,眼神坦荡无辜甚至充满好奇,落在裴清让冰冷沉默但英俊的脸上。 屏幕里的3d建模哪有他半分姿色,男人脸型偏瘦,眉眼鼻唇挑不出任何瑕疵,近看甚至漂亮得很有冲击力,那漆黑清透的瞳仁里,似乎也有一片夜空,朗月高悬星星环绕,不然怎么会这么亮。 只不过他太让人捉摸不透,林姰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又有两次强吻失败的前车之鉴,她此时非常谨慎:“刚才不是说不给普通朋友看,只给自己老婆看吗?” 裴清让容色冰冷,目光干净到冷淡,这样看着仍高高在上不容侵犯,根本不像是存了什么勾引她的心思。 可很矛盾的,他的耳朵、脖颈乃至衣领深处看不见的位置一片薄红,清秀锋利的喉结滚动着,那线条看得人心跳加速。 “林姰,我没拿你当朋友,也没想跟你当朋友。” 林姰彻底懵掉,轻蹙起眉:“什么意思?” 裴清让眼底似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浓密睫毛掩映之下,细碎闪过看不分明。 他只是一如既往散漫开口:“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语气里有种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 她的意思是,想接吻接吻,想拥抱拥抱,不想其他。 裴清让说他和她一样。 她不必再抵抗这个人对她的吸引力,因为她对他同样也有。 她的手腕还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圈着,此时脉搏在他掌心疯狂跳动,肌肤相贴的位置热意涌动,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胸口像揣了一只不听话的小鹿,小鹿活蹦乱跳,胸腔都快要关不住。 “所以,你还要数吗?” 男人双眼清澈,清澈到林姰想起一部很久远的电影——小鹿斑比。 他薄唇轻抿、耳根红透的纯情模样,仿佛是秀色可餐的具象化,就好像问的不是“你还要数我的腹肌吗”,而是——“你喜欢我吗”。 一切有了“裴清让”这个前缀,就对林姰充满诱惑力。 比如裴清让的眼睛、裴清让的喉结、裴清让的手指、裴清让的腹肌。 林姰毫不矜持地点头,清透瞳孔里是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目光向下,白色短袖布料柔软隐隐勾勒出腰腹的线条,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脑袋里却有完整的画面。 她任何时候都冷静都淡定,神经却在这刻被拉扯到极致——她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更没掀过男人的衣服,脸颊莫名泛起热意,心里的小鹿也跳得越发疯狂。 有点下不了手。 林姰看了一眼裴清让,没有杂质的眼神透出求助意味,目光莫名有些软。 她落下风,裴清让就占了上风,这哥好整以暇,下巴一抬,意思是:您请自便。 她其实希望裴清让主动一点的,偏偏裴清让没这么好心,懒懒散散瞧着她,用“你给我掀开还是我自己掀开”的眼神折磨着她。 林姰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落到男人的t恤下摆,攥住而后往上。 她不知道于她来说细微的动作,对她身下的人来说是一种温柔的折磨。 所以在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时刻,裴清让似是不耐烦,直接握着她的手掀起他的衣服,就像是牵着她的手引着她轻薄自己,动作游刃有余像个浪荡公子,目光分外淡漠:“要数快数。” 他偏过头,下颌俊秀森冷。 谁能想到新闻发布会上衬衫扣子扣到第一颗的裴清让,现在握着她的手掀他的衣服。 难以言说的酥麻感,密密麻麻从心口泛起。 她的手背是他温热干燥的掌心,手心是他t恤的布料柔软纯白,区别于那些他总是穿在身上的高定西装,没有那么禁欲也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当下摆撩起,男人的腰腹位置没有任何遮挡映入眼帘。 这块的皮肤不见阳光,冷白皮在灯下白到扎眼,恰到好处的薄肌,八块腹肌肌理分明,侧腰有明显的凹陷,显得格外劲瘦,人鱼线的浅浅沟壑没入长裤…… 其实配合胸肌观感更佳,因他肩宽会更显腰细,但又不失力量感。 游戏还是保守了,按说建模的时候就应该照着裴清让这种女娲毕设来,一张看起来就很会do的英俊面孔,近一米九的身高身材还这么顶,人设还是个美强惨,绝对人气断层第一。 “数完了?”裴清让眼眸微掀,语气没什么耐心。 他自己看不见,自己现在衣衫不整、任君采撷的模样,配上锐利冷淡的眼神更加勾人。 林姰点头,又摇头,饶是她定力再好,此时也被勾得有点神志不清。 第111章 裴清让轻嗤:“八个数,二十秒数不完?数学考一百五的林姰同学。” 林姰踌躇一瞬,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似有热度,在他的腰腹位置逡巡而过,裴清让终于忍无可忍把衣服整理好。 林姰从他身上下去,他得以起身,本来以为一切可以到此为止,这姑娘又往他旁边凑了凑。 扑闪扑闪的眼睛里,透着不怀好意。 “又在打什么算盘?” “我就说你有读心术你还不承认,”林姰用商议的语气小心翼翼 问了句:“如果我愿意氪金的话,可以不可以给我摸一下?” 腹肌是硬的还是软的?手感到底怎样? 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如同高中时代知道题目答案还要搞清楚原理,只看到不行还要亲身实践。 裴清让蹙眉:“你在想什么?” 他是真的被气笑,气不过,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让她清醒:“你当我是鸭?” 摸一下能怎样啊,小气鬼。 林姰给他科普:“说鸭太难听了,现在都叫男模,而且还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裴清让预感自己听不到什么好话,但还是问了:“什么?” 林姰一字一顿告诉他:“红豆生南国,苍梧生男模。” “意思苍梧是……”裴清让眉头拧得死紧,开口时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牛郎店?” 林姰赶紧否认:“不是,是夸,网友票选出来的头牌,还是你呢!” 裴清让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 宽肩窄腰长腿的背影特别赏心悦目,林姰笑得不行,冲着帐篷里的人喊:“是夸你长得帅!” 回应她的只有帐篷拉链气鼓鼓拉上的声音,还有一句没好气的—— “晚安。” 过快的心跳一时半会没有回落,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但林姰意外觉得不错。 她无声笑弯眼睛,觉得这个人简直可爱死了。 她都没敢告诉他,票选苍梧头牌的视频下面,最高赞回答是:这男人长了一张很会do的脸。 万籁俱寂,林姰闭上眼睛。 近距离看腹肌真的太有冲击力了。 希望她可以尽快过上摸着腹肌睡觉的日子。 - 整晚,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带人回到记忆深处某个潮湿天气。 黑漆漆的出租屋里,裴樱为了省电,总是趴在窗口写作业,不肯提前开灯。 他一回家,她就凑上来。 “哥哥,你从哪里抱回来的小狗啊。” 他全身湿透,拉开的冲锋衣里面,冒出狗狗的脑袋。 裴樱想伸手把狗狗抱出来,被他制止:“不要碰,我还没有带它洗澡打疫苗。” 他从家里拿了钱找了纸箱,又带着狗狗出去。 处理好一切已经是晚上,脏兮兮的小狗恢复毛茸茸的模样。 确保狗狗的样子不会让她难过、心疼、害怕,他才拿出手机。 切换小号,输入号码,点击查找,添加好友。 备注信息是【裴清让】,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你的狗在我手上。】 觉得匪气太重会吓到她,最后只是一句:【我好像找到你的小狗了。】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无形中有根细绳系在他的心脏,吊着他的每一分注意力。 平日手机静音的人,破天荒把消息音量调到最大。 每来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查看手机,稍有风吹草动就是惊涛骇浪。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备注:【人傻钱多】。 是他兼职的酒吧。 那边的人问他:“今晚能过来吗?” 他应下:“行。” 出门前,裴樱拽住他的衣袖:“哥哥你的脸很红。” 她踮起脚尖想去探他的额头,探到一片滚烫,眼里尽是担心:“哥哥你发烧了。” “没关系。” “可是……” 可是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她的小狗是在屠宰场找到的。 屠宰场的人看他年纪不大,又执意要买下这条狗,当然狮子大开口,他没有办法见死不救。 如果说是他心地善良,屠宰场有更多的待宰杀的流浪狗,所以归根结底,他一点都不善良。 只是没办法看她因为丢了小狗伤心。 课间的时候,他路过她们班门口,看到她一边做题一边偷偷抹眼泪。 妹妹还是拽着他的袖口不放。 他抽回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告诉她门从里面反琐,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在家等哥哥给你带草莓蛋糕回来。” 冲锋衣的帽子扣到头顶,他重新走进雨里。 整个晚上,他看了无数次手机。 乐队的人难得见他魂不守舍,别有深意问道:“怎么?交女朋友了?” 他没应声,他们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就是在耳边絮絮叨叨惹人心烦。 他们说难怪那些女生给你起绰号叫臭脸鼓手,你真是浪费了你这张脸,但凡你愿意,也不至于赚钱赚得这么辛苦。 第112章 酒吧打烊,已经凌晨。 他好像真的发烧了,眼皮很沉,脚步却轻。 推开酒吧的门离开时,冷风灌入他的领口,要他强制清醒。 他被豪车旁边的陌生女人拦下,是什么含义,不用言明。 他只是冷声说自己还没成年,解开山地车的锁链就要走。 女人诧异一瞬,而后笑开:“姐姐等你长大。” “长大也没可能,”他第一次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这句话如同魔咒,诅咒他在今后十几年里只能远远看着她,喜欢的人就只能是喜欢的人,不能靠近,不能触碰,更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凌晨的街道,路灯都无精打采,一片清幽。 手机再次震动,他直觉是她,停下自行车查看消息。 那根整晚吊着他的细线终于断了,心脏却久久没有回落,不高不低地悬着。 他认得她的头像。 他曾经在班级群里看过无数次。 初春,刚下过雨寒冷潮湿,他耐着性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复她的消息,手指冻得通红。 他问:【不要担心,狗狗没事,需要我送它回家吗?】 她说爸爸妈妈不让她养狗,问他是否可以暂时收留,她会支付狗狗的生活费和他的劳务费。 他不需要她的生活费和劳务费,只是回了个“好”字。 她跟他约定高考之后见面,他答应下来。 头昏脑涨,心脏轻盈,刚下过雨的夜里,黑色自行车差点撞上电线杆。 他可能真的发烧了,并且烧得不轻,不然心脏怎么会跳成这个鬼样子。 他在竞赛里拿到国奖,可以保送。 照顾妹妹和兼职打工的时间宽裕,如果还有时间,他会去学校报道。 高考前一天,所有人在黑板上写自己高考之后要做的事。 有人喊他:“裴神,毕业之后想做什么啊?” 他和她约定在高考结束那天见面。 当所有人都离开,他拎起粉笔,在黑板的最角落,写下两个字:表白。 高考结束那天,暴雨突如其来。 他带着狗狗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到天黑,没有等到她人。 当夜幕降临,眼前一片灯光璀璨。 画面一转,他人已经在国外,目光所及是学校的感恩节晚宴。 有女生和他表白。 他拒绝了女生的表白,和她出去过夜的邀请。 却在第二天清早,撞见女生从他室友的房间里出来。 女生与他目光相对,浅浅笑了。 她说我的确有点喜欢你,但是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想跟你接吻上床不等于想和你恋爱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错身而过的瞬间,女孩变成了林姰。 他目光错愕,身体先于大脑的指令做出反应,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 “别走。” 我让你玩。 - 下过雨的清早,空气清新,阳光也像是被雨洗涤,一派清亮。 林姰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那顶帐篷的拉链还是拉着的。 她枕着手臂,静静看着那严丝合缝的小小空间,想象裴清让睡着的样子。 读本科的时候,一个室友谈了男朋友 ,每天和她们汇报进度,是牵手了还是亲了、拥抱了。 突然有一天室友犯了难,说男朋友想要出去旅行,只订一个房间,但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再后来,是未婚先孕、打胎、伤害身体,没有人去责备男生,只说是她不自爱。 毕业后她留在国外,男生回国,工作后被介绍领导的女儿,当年就领了结婚证。 在林姰原本的认知里,男生都大同小异。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裴清让这样干净清澈、一尘不染,看起来是冷冷淡淡的拽哥,其实比任何人都知分寸、守边界。 明明第一天住一个房间的时候,她默认可以跟他睡一张床。 心脏变得很软很软。 难得见裴清让睡个懒觉,毕竟这位大神熬夜工作到凌晨三点,也不影响早上五点出门跑步,自律得可怕。 林姰轻手轻脚开门关门,怕吵到熟睡的人,洗漱都是用了外面的洗手间。 收拾好就下楼,说起来实在抱歉,在家都是裴清让做饭,所以时至今日,她那炸厨房的厨艺没有半分长进。 想独立完成一顿早饭几乎不可能,只能给奶奶打下手,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盛秋云并不这么想,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几个小辈吃她做的饭、吃得香喷喷。 “你哥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床,”盛秋云隐隐觉得反常,叫住裴樱,“你上楼看看?” 上次他来,不适应乍然的天气变化,早上发烧就没起得来。 裴樱已经成年大学在读,平时小说漫画没少看,小说里男主赖床只有一种可能。 她觉得自己去叫不太合适,挠了挠脸小小声说:“要去叫吗?哥哥是不是累着了啊……” 第113章 嗯?累什么? 林姰不明所以,而后看着妹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她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小姑娘,脑袋转个弯就反应过来了——哦,是这样那样的那个累啊。 她想说妹妹放心,你哥不累。 你哥守身如玉连碰都不让碰,最大尺度就是给人看二十秒的腹肌。 “我去吧。” 林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毕竟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帐篷,被妹妹看到不好解释。 当她推门走进房间,一切还是早上起床时的样子。 窗帘没有拉开,遮光效果良好,光线昏暗如同是上世纪的电影。 帐篷的拉链拉着,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裴清让?你醒了吗?”林姰放轻声音。 没有人应答。 难道是已经起来了? 裴清让跟她这种心大一觉到天亮的不一样。 这人浅眠,一点声音就能醒,按常理来说不至于听不见。 林姰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她走到帐篷门的位置,弯腰拉开拉链。 裴清让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 帐篷的隔音这么好吗?怎么会什么都听不见呢。 “裴清让。” 林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好进入帐篷,膝盖支地、弓着身体的姿势,像猫咪。 裴清让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额前碎发柔软滑落,眉骨到鼻梁是一道俊秀的弧度,睫毛浓密低垂,不见平日半分凛然肃杀,甚至有种让人心动的温柔。 怎么会有人睡着都这么好看。 你是睡美人吗? 睫毛精。 林姰和他静静相对,很想伸手戳一戳他的睫毛。 她有些不忍心叫他,但奶奶还在楼下等他吃早饭。 面对那张睡着依旧美貌的脸,嗓音都在不经意间变得轻软:“裴清让。” 这一方不被打扰的天地,时间似乎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姰的呼吸轻而又轻。 裴清让的睫毛轻轻翕动,和她对上视线,眼神并不清明。 “我……” 我不是来非礼你的,我是来叫你吃饭的。 在人家睡觉的时候,不请自来出现在人家的帐篷里,很难不让人误会,更别提她还有强吻失败的前科。 只不过她的解释还没有措好辞,支撑身体的手腕就被握住,猝不及防被拉入怀抱。 男人的气息压下来,铺天盖地,强势占据所有感官。 她的脸靠在他胸口的位置,他的体温轻易透过那层柔软的短袖布料,鼻尖都是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而又治愈的气息,身后手臂牢牢收紧,生怕她跑掉一般,是比任何时候都密不透风的拥抱。 以前裴清让穿衬衫西装裤,还有一次因为场合正式穿了西装马甲,那个宽肩窄腰长腿翘臀的背影至今难忘,当时她难免见色起意,想的是:我能不能抱他一下?那个腰看起来好好抱啊! 没出息的是,现在他真的抱她了,她的大脑当机无法思考,心脏先大脑一步产生反应,扑通、扑通砰砰跳动,震得胸口发麻。 是做梦了吗? 还是醒着的? 她怔在那里,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而就在这时,他睡梦中的呓语,带着几分含混几分委屈,从头顶落下—— “为什么没来见我,我等你好久。” 第40章 睡一张床 林姰高一就认识裴清让了,毫无争议的天之骄子,即使是在一群打竞赛的巨佬里,也风光无两、难掩其芒。 男生毫不费力就能考到所有人仰望的成绩,是所有老师看好的清北种子选手,拿下金牌也在意料之中,红底照片贴在学校宣传栏,眉宇清澈眼神淡漠,是意气风发的具象化。 高中毕业后的十年里他们不再有交集,再看见他是在苍梧科技的新闻发布会上,男人白衬衣黑色西装裤,五官比少年时更加冷峻肃杀,面对记者提问,游刃有余,散漫而肆意。 所以,她从来没有听过裴清让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声音是软的、委屈的、带着鼻音的,毫不设防的模样,像是可以被人任意伤害。 林姰抬眼去看抱住自己的人,男人下颌压在她的发顶,手臂环过她的肩,密不透风的姿势,她动都动不了。 “你不是出国了吗?” 他的声音沉沉从头顶落下,带着没睡醒的低哑,如同羽毛扫过耳朵尖,有点轻、有点痒。 林姰下意识说:“我回来了啊。” 裴清让又含混地问:“不走了?” 林姰有点懵,她要走去哪儿? “不走了啊,这不在呢,”她晃了下他抱住他的手臂,“裴清让,你到底有没有醒?” 她仰头,只能看到他下颌到脖颈的皮肤,那块位置常年被扣在衬衫衣领之下,不见阳光冷白发透,却能感觉到,落在自己额头的呼吸滚烫。 他是不是生病了? 本来昨天就淋雨了,晚上又是睡的帐篷。 手边没有体温计,林姰想探一下他的额头,奈何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根本抽不出手,只好轻声叫他名字。 第114章 裴清让的眼皮很沉,头也疼。 视野昏暗,眼前无边风雨和灯光璀璨都烟消云散,她的轮廓慢慢在眼前清晰。 “做梦了吗?” 梦里没有等到的人,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现在近在咫尺。 帐篷透不进光亮,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宝石剔透,此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林姰这下对裴清让常年锻炼这件事有实感了,这人的手臂很硬,还很有力,微微松动之后,她才得以探出个脑袋,瞧瞧这哥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就从亲都不给亲,到抱着她不放了。 这会儿是真的醒了? 刚才是还在梦里吗? 她问:“是做了什么……” “是做了什么梦”的“梦”字还没有说完,裴清让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上她的脸。 很轻的那么一小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收回手,没有再抱住自 己,而是规规矩矩垂在了身侧,另一只手被他枕在脑袋下面,那双睫毛浓密的漂亮眼睛,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自己。 这是做什么? 林姰没有防备,表情难得有些呆,刚要控诉这人:好端端的你捏我脸做什么。 却见他好看的眼尾倏然一弯,深邃眼底尽是明亮笑意,那笑特别纯粹,嘴角尖尖上扬,弧度漂亮得让人想要吻他。 美色惑人,色授魂与。 这张脸无时不刻都对她充满致命吸引力。 林姰张了张嘴,没发出半个字音,还被裴清让瞧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定了定心神,就开始抓住机会跟他讨价还价:“你捏我脸,我是不是可以捏你腹肌?” 眼神和嗓音都跃跃欲试。 裴清让垂眸。 她的瞳仁比一般人的黑、也大,此时闪烁着狡黠的光,特别亮,也灵动。 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没有见过,怎么可能梦见,所以是真的。 他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即使她没有一刻真正属于他。 裴清让低垂的睫毛染了笑,看起来竟然有些温柔:“想得美。” 林姰上扬的嘴角瞬间瘪下去,如同被冷不丁戳破的气球。 这个纯情的小气鬼。 什么时候才能从给人看二十秒腹肌,发展到给人摸二十秒腹肌?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林姰决定暂时放过他。 “你是不是做梦了?” “嗯。” “什么梦?” “噩梦。” 林姰蹙眉:“你好像还说了句梦话。” 裴清让问:“说了什么?” 林姰原封不动地复述:“为什么没来见我,我等你好久。” 很难不在意,他是等谁等了好久,又因为等谁没等到在难过,梦里的语气都那么委屈。 “说吧,你等谁等了好久?” 她的语气颇为大度,盯着裴清让的眼神里,却写着:如果你敢说是什么白月光你就死定了。 裴清让漂亮的嘴唇动了动,慢慢吐了个字音:“你。” 他们就像是同枕共眠的新婚夫妇,在醒来的清晨耳鬓厮磨,亲昵耳语,这样近的距离,能数得清他的睫毛,再往前凑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亲到他的。 裴清让整个人透着刚刚醒来的慵懒性感,平时少见,朝着她敞开的白t恤领口里,锁骨露出一点端倪,平直深陷,让人想看却又看不到的程度,最引人遐想。 林姰蓦地想起他说,我没想和你做朋友。 那些在她想要吻他的时刻,他是否会有同样的冲动,这样的想法让她心尖发烫。 眼下,她更关心:裴清让会在什么场景下梦见她。 总不可能跟自己一样,是那种梦吧? 她问得很是直接:“梦见我什么了?” 裴清让嘴角勾着:“梦里你欠我钱,说很快就还,我没等到。” 林姰瞳孔地震:“我欠你钱?我怎么可能欠你的钱?” 她在裴清让眼里究竟是怎么个形象,怎么梦里都是她欠他的钱? “如果我欠你钱,就只有一种可能……”她顿了顿,目光闪烁着,慢吞吞吐了三个字:“难道是我把你那个了?需要付你一点薪酬?” “什么?” 裴清让想起她昨天说的那些什么“苍梧生男模”,恍然的瞬间,眉心拧起,那凛然肃杀的气场又回来了,让人完全不敢造次。 林姰预感裴清让会敲她脑袋,赶紧起身,从和他面对面侧躺,到她坐着、他躺着。 她用手背蹭了下发烫的脸颊,还要不服输地问一句:“不然我为什么会欠你钱?” 裴清让被她气笑,目光清白:“原来你还有这种想法。” 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帅:“那你现在在我的帐篷里,是准备趁我睡着做需要付钱的那种事?” 林姰瞪圆眼睛:“裴清让,你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她被他一句话噎住:“我之所以在你的帐篷,是为了叫你起床,是你……突然抱我的……” 说到后面,她的音量渐小,底气也不是特别足。 第115章 要是讨厌被他抱住,她可以第一时间挣开,但她没有,归根结底还是有点喜欢的。 裴清让不沾烟酒、还有点洁癖,所以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很好闻,因为常年锻炼,手臂胸肌也都练得很不错,抱起来很舒服…… 她不是有点喜欢,是非常喜欢,甚至觉得被这个人抱着太治愈了。 但她得弄明白他为什么会抱自己,这样才能决定他下次抱她的时候要不要接受。 林姰长发别在耳后,脸部轮廓没有遮挡,五官精致到冷漠,偏偏生了对比一般人大的“招风耳”,显得很灵很生动:“说吧,是把我当成谁了?” 四目相对,裴清让语气很轻:“没有把你当成谁。”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无旁骛地看着她,字音咬得清晰分明:“我就是,想抱你。” 每个字音都长了小翅膀,从她的耳朵钻进心里,最后在她柔软的心尖驻足,带来无法言说的震颤。 平时跟冰山一样情绪不外露的人,突然直球,林姰觉得裴清让可能是真发烧,要不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级钓系,不然怎么敢这样直白地撩人。 她有点招架不住:“我去拿体温计,你等着。” 裴清让量过体温,林姰紧盯着体温计上的数字。 38度半。 裴清让手指在她眉心点了下:“皱眉做什么?” 林姰抿唇,愧疚都要从那双清亮的眼睛溢出来:“你是因为我才淋雨的。” 裴清让很无所谓:“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出去的。” 他的语气里甚至有种哄人宽心的温和,明明正在生病、正在难受的是他,竟然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林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外婆信因果轮回。 在劝说妈妈离婚无果后,老太太跟她叹气,说你妈妈怕是上辈子欠了你爸爸的。 那会林姰还在读小学,问外婆为什么这样说。 外婆说上辈子欠下的债,才会需要这辈子还。 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英俊冷淡实则温柔得要命的男人,很认真地问了句:“你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 裴清让收起体温计放好:“为什么这么说。” “外婆说,这辈子的姻缘是上辈子的因果,比如你上辈子欠我,这辈子就要还,还完之后两清,下辈子就不会遇见了。” 想到什么,林姰有些犯难:“但是,这辈子变成我在亏欠你,好像怎样都没办法做到互不亏欠。” 她说完,又笑了下,那笑难道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时候听外婆讲的这些,在裴清让眼里或许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一个搞高科技的怎么会相信。 不想,他却若有所思地应声:“那就多亏欠一点吧。” - 早饭时,盛秋云直叹气:“每次来都感冒,我就看你衣服穿太少了,待会把秋裤穿上。” 裴清让笑,嘴角尖细上扬,牙齿整齐洁白,看起来年轻英俊还有点少年气:“奶奶,哪有帅哥穿秋裤的。” 盛秋云白他一眼:“你穿秋裤也是帅哥!” 裴清让笑,他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乖乖喝完粥让老人家放心:“我上楼睡一会儿。” “快去吧,等吃午饭再叫你。” 盛秋云低声叹气:“也就感冒的时候能好好休息休息了,平时上班忙成那个样子。” 她知道,裴清让平时忙的不止公司的事情,还有他老师的事情。 前者并不会耗费他的心神,耗费他心神的,是后者。 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这个当妈妈的都放下往前看了,他这个做学生的却还没有。 她经常听见他接起电话讲英文,也知道他一年要飞国外好多次,一直默默在做着什么。 她劝过他, 担心再往前走一步是深渊,怕他面临和她儿子同样的境地。 可他总是云淡风轻笑笑,让她放宽心。 林姰宁可现在感冒发烧的是自己。 裴樱若有所思说道:“哥哥淋雨就很容易感冒,他高考那天也淋了雨,回家人都烧傻了……” “高考”两个字精准戳到林姰的某根神经。 她在高考结束、最最开心得那一刻,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 晏城的雨从那天开始下个不停,浑身湿透的感觉现在想来依旧清晰。 没想到,高中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裴清让,竟然也有同样的经历。 她忍不住问裴樱:“你哥他是因为什么?” 裴清让怎么会淋雨呢? 她记得裴清让的书包里总是有伞,而且不止一把。 好几次她忘记带伞的时候,都是他把雨伞借给她。 “哥哥约好跟人见面,所以冒着雨出去了,但是等到很晚,那个人都没有来。” 时间久远,林姰模模糊糊记起,那天自己也约了人—— 那个人捡到自己的狗狗,他们约好在学校旁边的书店见面,因为人多安全。 他会把她的小狗带给她。 第116章 有个很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钻出——这个人会不会是裴清让? 无形中有只手,在这一刻攥住了她的心脏,她的呼吸不由自己:“然后呢?” 裴樱对那天印象深刻:“雨太大了,雨伞根本没用,哥哥回来人都湿透了,当晚就发高烧了。” 攥住心脏的那只手消失了。 她约的那个人告诉她,他没有见到她就离开了,所以没有被雨淋到。 原来不是裴清让。 怎么可能是裴清让。 那年夏天,整整一周新闻里都是暴雨相关。 林姰忍不住咕哝:“那他约的人也太坏了。” 如果不能见面,为什么要约在雨天? 如果不能出门,为什么不能提前告知? 只是,坏的岂止是高考后失约的人,还有眼下的自己。 裴清让是因为她感冒的,甚至身体不舒服还睡的帐篷。 一整个白天,裴清让就午饭、晚饭的时候,出现了一小下。 他的胃口很不好,如果不是怕奶奶担心,估计都不会下楼。 晚饭过后,盛秋云意识到他忘记吃药。 她端着水杯、药片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准备上楼看一眼。 林姰小时候不喜欢吃水果,外婆也是去皮切成小块,端给她吃的。 她主动接过盛秋云手里的东西:“奶奶,您给我吧。” 他生病不会还睡的帐篷吧? 就今早那一小会儿,她已经感觉到睡帐篷有多不舒服。 如果被奶奶看到,一个睡床一个睡帐篷,不免又要为他们担心。 林姰推开房门时,裴清让正把床单被套拆下,准备放进洗衣机。 他发烧,出了一身汗,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连同所有用过的东西洗干净。 “还烧吗?” 她走到这人面前,伸手去试他的额头。 手都举高才发现,自己一手端着水,一手端着水果,根本做不到。 裴清让目光微垂,落在林姰伸出又收回的手上。 林姰问:“有没有好受一点?” 裴清让就在这时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俯身。 男人清俊漂亮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薄唇绯红,有种蛊惑人心的艳。 鼻尖都快要碰到的时候,林姰睫毛轻颤,攥着水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差点握不住水杯。 而后,他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蜻蜓点水的碰触,像一个短促来不及回味的吻。 他问:“还烫吗?” 林姰的心脏后知后觉,开始疯狂重重跳动。 刚才有那么个瞬间,她无可救药地以为,裴清让是要亲她。 她又羞又恼,耳朵尖还泛着红:“烫不烫你问体温计……” 裴清让无辜,因为睫毛太长,眨眼的时候甚至有些扑闪扑闪的:“刚才你先问的。” 那你就把你的额头贴过来吗? 林姰深呼吸,默念他是因为自己感冒的。 偏偏那人不肯放过她,嗓音里带着松弛笑意:“我好像看见你闭眼了。” 林姰气呼呼仰起脸,意外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眼尾弯弯的,瞳孔特别的亮。 他散漫出声:“以为我要亲你?” 林姰把手里的水喝药片递给他:“没有,我知道你没那个胆。” 裴清让吃下药,嘴唇被水润过,漫不经心:“我有没有,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 怎么试试? 如果他不是在生病,林姰简直要怀疑这个人在利用美色勾引她。 心头似乎有无数尾小鱼在不断跃起,惹得心跳无法平静,偏偏还要占上风:“既然你有,那今晚别睡帐篷,睡床,我跟我朋友都盖一床棉被聊天。” 裴清让没说话,嘴角平直,情绪难以捉摸。 林姰让他放宽心:“你这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裴清让睨她一眼:“我不这样你还想对我做点什么?” 林姰避之不答:“你不敢过来,说明你想对我做点什么。” 她说完,就进了浴室。 背影潇洒,身形清瘦,其实关在胸腔里的那只小鹿已经跳疯了。 洗衣机运转的声音,竟然掩盖不住她砰砰砰的心跳。 她洗过澡,又吹干头发后,对裴清让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裴清让起身。 此时此刻,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和香气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洗过澡后,林姰已经规规矩矩躺好,两床被子并排铺开,中间间隔能再睡一个人。 高中时竞赛奖牌能给裴樱随便玩的人,现在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而林姰放下手机,眼里写着:你不敢过来,说明你想对我做点什么。 那明净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太清透也太无畏。 她只是喜欢嘴上占点便宜,其实心思单纯,所有任何时候都很有底气。 衣冠楚楚心思龌龊的人是他,甚至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都是他骗来的。 “我关灯了。” 第117章 月光如流水,男人的嗓音清越好听,落在耳边。 林姰应了一声“好”,难得不跟人针锋相对,嗓音甚至有种平时少见的绵软。 眼前一片漆黑时,所有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 他靠近的脚步声如同踩在她的耳膜,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浅浅笼罩下来,床垫因为多承担一个人的重量慢慢下压,他的气息清冽就在伸手能触碰的地方。 胆大包天的林姰本以为自己能心如止水。 帐篷归根结底是帐篷,少了床垫,又硬又不舒服,而且裴清让近一米九的身高,长腿都无处安放,更别提他现在还是个病号,双人床这么大,睡四个人都行,没必要没苦硬吃。 可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身边多睡一个人存在感会这么强烈,鼻尖都是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心跳声慢慢清晰,她都怕被裴清让听见。 如水月色里,一切都有种影影绰绰的温柔。 林姰紧紧闭上眼睛,垂落的睫毛像蝴蝶小心翼翼振了振翅。 所以看不见,裴清让目光清澈,轻而又轻地落在她的侧脸。 到底是我才可以。 还是你在这个时间,遇到的是别人也可以。 那就等她睡着吧,等她睡着他就去睡帐篷好了。 还是不要睡帐篷了,万一感冒传染给她怎么办。 还是去隔壁睡吧。 感冒让裴清让头脑昏沉、发烫。 隐隐约约听见窗外又开始下雨。 十七岁的裴清让站在学校书店门口等了好久。 暴雨肆虐夜幕降临,却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手机终于响起提示音:【对不起,我失约了,你有没有被雨淋到?】 他看着瓢泼大雨失神,最后只是回 :【没有,等不到你我就走了。】 是她的爸爸妈妈不让她养狗吗? 还是她遇到了什么事? 他不放心,于是问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过了很久,她回过来一句:【我要出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雨都停下。 裴清让敏感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只手慢慢贴上他的额头,动作很轻。 “我知道你感冒不舒服。” 裴清让心跳凝滞,睫毛轻颤。 而后察觉,他的手被人握住。 先是小拇指,再是无名指、中指、食指。 林姰徐徐图之,慢慢把他的手指牢牢握在自己掌心 “所以……” 她的气息近在耳畔,嗓音压得又低又轻,警告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变得很温柔:“不准等我睡着就跑。” 第41章 同床共枕 林姰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学生时代女孩子课间手牵手去做课间操,她最大的尺度是被祝余挽着手臂。 再大一点,她们一起毕业旅行,订一间标间,睡前会盖着棉被一起聊天八卦,但睡觉时总会各回各床、各睡各的。 所以现在,是林姰成年后第一次和人睡一张床,这个人是个男的,长相和身材都很顶,整个人都长在她的审美和xp上,是她名义上的老公。 她对亲密接触的排斥通通消失,并且往相反的方向发展,这么一个干干净净、巨高巨帅巨白的大帅哥躺在自己身边,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非常没有出息的,平日里沾枕头就睡的人,破天荒失眠了。 裴清让的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他的呼吸很轻,气息温热清冽,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她攥在掌心,无声告诉她他的体温比她的还要高一点。 早晨被他在帐篷里抱住,她的脑袋发懵、还要担心他有没有生病,现在两人真的躺在一张床上,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占据所有感官,很难不心猿意马。 林姰悄悄睁眼。 月光如流水倾泻进来,男人眉骨高耸、鼻梁也是,侧脸是一道凛然俊秀的弧度,有些傲气,却很让人心动,万籁俱寂,心头那只小鹿在她的耳膜起舞,心跳声愈发清晰。 思绪开始飘得很远。 她认识二十七岁的裴清让,十七岁的裴清让,可是这中间的十年一片空白。 莫名觉得遗憾,错过这个人最青涩的时候,没有见证他从少年长成青年,关于高中的他脑海也只有零星几个片段,不知道让那么多女生明恋暗恋的人到底有多让人心动。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有正在暗恋的人,甚至高考结束的时候还计划表白,所以就算他们高中就变得很熟悉,她也顶多是他们校园到婚纱的见证者,她才不要那么可怜。 脑袋里细碎的片段突然在这一刻串联成线—— 高考前写在黑板上、高考之后要做的事情,裴清让写的是表白。 裴樱说高考结束那天,哥哥跟人约好出门,最后那个人却没来。 所以他要见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吗? 她正想着,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手指微动。 裴清让低声问她:“睡不着。” 第118章 这人嗓音清越,不见半分睡醒的喑哑含混,说明他跟她一样,也是根本没有睡。 林姰颇感无奈,又觉得找到同盟:“你也是吗?” 所以她心理素质不好,裴清让也没比她强多少。 想到这儿,她又得意起来,厚着脸皮开玩笑:“怎么,我在旁边你激动得睡不着?” 她明知道不是,就是想逗逗这个人。 尤其是发现他表面冷淡、实际上纯情得要命的时候,就更想招惹他、看他害羞。 “嗯,心脏都要跳出心脏病了。” 男人声线平稳没有半分起伏,淡得感知不到任何情绪,好像就只是配合她一下。 如果她当真,未免也太傻太不自量力,林姰索性提议:“反正也睡不着,那我们聊天吧。” 于是裴清让转过身,朝向她。 他的影子仿佛也有重量,压到她的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时不时拂过鼻尖,是一种暴雨洗过的青草香。 月光如流水,笼着男人天生锋利的眉眼,愈发显得瞳孔深不可测,也亮,能感受到他在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想聊什么。” 林姰状似不经意问起:“裴樱说你高考结束那天约了人,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她以前是不在乎这些的,只想要找一个和她关系清清白白没有半分纠葛的人结婚,分手的时候也可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知是占有欲、还是称不上喜欢的“生理性喜欢”作祟,她开始有一点点介意这个人的存在,她想知道裴清让为什么没有表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是。” 林姰蹙眉:“然后呢?” “她没有来。” 没有来,就说明那个女孩不喜欢也不在乎他。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害他淋雨,害他感冒,害他喜欢她这么多年。 林姰有些生气:“她怎么这样。” 裴清让没应声,她又问:“没表白不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清冷,说“她不喜欢我”的时候,如同说起一个不需要证明对错的数学定理。 林姰的心尖却像是被什么冷不丁刺了一下,可是又不合时宜地泛起几分庆幸。 如果那个女孩喜欢他,她就不会遇到裴清让,她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结婚搭子。 这种不合时宜的庆幸,让她觉得自己很坏,竟然把快乐建立在裴清让的痛苦之上。 “你呢?”裴清让漫不经心开口,“高考结束那天做什么了?” 林姰呼吸顿住。 “高考”两个字,是最不想回想起的记忆的闸门,一旦拧开,就是她兴高采烈跑在去外婆家的路上,却在开门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看见挂在客厅正中的黑白遗照。 她从不会在人前袒露脆弱,从不诉苦,从不抱怨,更不会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因为怕失望、怕被看轻、怕被伤害,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感同身受,袒露脆弱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对方面前赤身裸体、交付伤害自己的权力。 她被很多人无意问过“高考结束那天做了什么”,本科室友、高中学妹、甚至是同学聚会上的老同学,她说睡觉、打游戏、出去玩,答案张口就来有很多个版本。 可当裴清让问她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她不介意被他知道,并且想要告诉他。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清冽也治愈,也许是因为知道这个人只是外表冷淡、其实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脏,也许是因为确信、她不会被他伤害。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林姰的声音也沾染了水汽,一片潮湿。 “我是在高考结束那天才知道,外婆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去世了的。” 只是把这句话说出口,眼眶就在隐隐发热。 任由她攥在掌心的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裴清让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一片干燥的暖意。 林姰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天的事情。 现在说来,就好像从记忆深处拎出一个湿漉漉的自己,好不可怜。 “我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说是为了我好,不想影响我高考。” “高考可以明年考,可以后年考,考不上大学就去超市卖榴莲好了,可外婆最后一面,见不到就再也见不到了……” 裴清让的手指慢慢收紧了,就好像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也会揪扯着他的心脏。 后面的事情,林姰没有再说,因为她的尾音已经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也是那天,她无意得知了妈妈怀孕的消息。 她因为被蒙在鼓里发了很大的脾气,爸爸却在这个时候跟妈妈说你不要动气、你现在还怀着孕。 等爸爸妈妈都离开,她一个人在已经没有外婆的房子里,一整个下午看着外婆的遗照愣神,一滴眼泪都没有。 第119章 直到冰箱传来接通电源的响声——她才意识到刚才停电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大步走到冰箱前。 因为高考错过的无花果,被外婆完整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整个冰箱的冷冻层,有外婆吃剩不舍得扔的馒头、速冻水饺,除此之外,是满满当当整齐摆放的保鲜盒,里面是洗净、剥皮、切块的无花果。 因为冰箱年久失修又时不时停电,无人在意,所以早已腐烂不堪。 脑海不受控制还原外婆在离开之前,是怎样把那一树的无花果洗净、晾干、剥皮,放进保鲜盒。 或许她还在等见她最后一面,想看她因为开心皱起来的鼻子和弯起来的眼睛。 眼泪肆虐,她的保护机制在这一刻全面崩塌,哭到不能自己。 外婆走了,爸爸妈妈会有新的小孩。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她从外婆去世的这一刻,变成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流浪狗。 也是这一刻,她猛地想起来,她是约了人的。 他们约好高考结束的这一天在学校书店见面,他会把她的小狗带给她。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暗到看不出时间。 她顾不上擦干眼泪,拿出手机发信息给他,手指因为哭得厉害止不住颤抖。 眼泪滴落在屏幕上,晕染开她满心的歉疚和自责:【对不起啊,我失约了。】 信息没有人回。 他会不会还在等。 她冒着雨跑到约定好的学校书店。 喉咙腥甜,雨伞完全没有用处,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积水没过膝盖,书店已经关门,手机没有回音,只有水位还在径直上升,最后路上连三三两两的人都没有了。 手机电量告急的前一刻,突然响起提示音。 她怔愣着去看,是他发来的消息:【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约时间。】 这一天真的太过糟糕,她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这行字却干燥温暖。 还可以再约时间吗? 爸爸妈妈连她都不想要,还会要她的小狗吗? 她本以为,高考之后就可以把小狗接回来的。 她知道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没有回应他说的“再约时间”。 她问:【雨这么大,你有没有淋到?】 他回:【没有,没等到你我就走了。】 她说:【太好了,雨下得很大,这样的天气不要出门。】 他回:【好。】 十七岁的她在得知外婆离世的这一天,站在和他约定好的地点,看台风登陆,暴雨肆虐。 幸好,幸好,你没有淋雨。 最终还是不忍心隐瞒她要离开的消息,所以她哭着打字:【对不起啊,我要出国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冷止不住地发颤。 过了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会扔掉她的小狗,不会回复她的消息,甚至是把她拉黑的时候。 他的信息回复过来,如同世界末日最后眷顾她的微弱光亮:【没关系,小狗会等你回来。】 …… 后面这些事,林姰没有告诉裴清让。 只是讲到外婆去世,就已经让她鼻头酸涩无法言语,再继续说下去,她恐怕会忍不住掉眼泪。 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再发颤,她才小声开口:“如果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 “小时候,外婆会先把我送到幼儿园,再去忙自己的事情,还有一次她出远门,早上坐上火车,傍晚就回来了,放学的时候,她买好了糖炒栗子接我回家。” 那是林姰回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情画面,如果说她尖锐冷漠的性格里还有一点点柔软的部分,全部来源于外婆、她最最亲爱的小老太太。 “她已经去世十一年了,但我好像一直不太能接受,再也见不到她这件事……” 林姰庆幸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所以裴清让看不见她悄无声息红了的眼眶。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气氛弄凝重了。” 她是想笑一下的。 只是下一刻,裴清让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勺,很轻很轻地揉了揉。 那动作太过温柔,如同在哄小朋友。 “谁说再也见不到了。” 他冰冷的声线放得很软、很轻:“外婆只不过是又出了一趟远门,只不过这次时间久一点。” 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比风清比月光柔软,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等你过完很长很好的一生,她又会买好糖炒栗子等在门口,像小时候一样接你回家。” 林姰垂着长长的睫毛,睫毛湿润。 那一刻,经年累月自己消化的情绪突然找到出口,猝不及防落入温暖的怀抱。 她就知道,难过可以说给这个人。 伤疤揭开给他看,他不会嘲笑不会惊讶,只会摸摸你的伤口,温柔地问一句疼不疼。 裴清让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眼睛,是看不清,所以这样来确认,她是不是在哭。 第120章 她的睫毛轻颤着,心跳在一瞬间凝滞。 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就算是小刺猬遇到他,也会忍不住收起满身的刺,不忍心扎伤他。 裴清让垂眸,看近在咫尺的人。 透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还能看到那个偷偷哭的小姑娘。 所以是受了很多伤,才长出这样倔强、不屈、冷漠到锋利的灵魂。 刚才林姰问他,没有表白后不后悔,他说没什么好后悔。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应该见她一面的。 就算不告诉她我喜欢你,也可以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你,并不喜欢他。 当情绪慢慢平复,林姰小声咕哝:“所以高考结束那天,我在哭鼻子,你在想和暗恋对象表白。” “这合适吗?” “不合适。” “公平吗?” “不公平。” 她蛮不讲理:“想想还有点气。” 他听之任之:“我的错。” 十七岁的裴清让不知道怎么哄十七岁的林姰,但是二十八岁的裴清让或许可以。 林姰刚想要问,你有什么错。 而后,她察觉裴清让牵着她的手动了动,而后缓缓放在某处位置—— 手心是他t恤的布料,柔软并不硬挺,体温可以轻易渗透,布料之下分明的肌理也是。 林姰猛地意识到那是哪里,心头小鹿瞬间苏醒开始疯狂跳动。 在她回神之前,那层短袖布料被他撩起,猝不及防触碰到男人紧实的腰腹,她想摸而他不给摸的腹肌就在掌心,那清晰分明的腹肌触感温热、紧实,和她肌肤相贴。 “如果能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裴清让字音咬得又软又轻,近距离落在耳边,以至于显得格外蛊惑,“摸吧。” 第42章 初吻和你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紧实的皮肤,裴清让似乎明显紧绷了。 腹肌摸起来是什么触感,林姰在这一刻有了直观体会—— 男人明显凹陷的腰腹位置,八块腹肌块块分明,坚韧、沟壑明显、透着隐忍不发的力量感,皮肤没有瑕 疵紧实光滑,手放上去,像在摸一块硬邦邦的巧克力。 简言之,很好摸也很让人上瘾。 比摸他腹肌更致命的,是裴清让这朵高岭之花,主动掀起衣服下摆拉着她的手去摸,这样的他和西装白衬衣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他判若两人,这种极致的对比让她的心口泛起难言的酥麻。 她不是什么定力很好的人,她觉得这种行为无异于勾引。 月光倾泻,偏偏那张沉默美貌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目光甚至很无动于衷,干净也冷淡,他仰着头,昏暗光影里脖颈修长,喉结漫不经心地滚动着,线条锋利却也克制。 林姰的指尖摸摸分明的沟壑,又戳戳坚实的肌肉块:“除了我还有人碰过吗?” 薄薄一层月光下,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仍清澈、透着光,像是夜空里唯独的那颗星星,住在他的瞳孔里。 “看过的都没有,”他淡声,“你是第一个。” 林姰觉得“第一个”好像比摸腹肌这件事本身,更让她心脏发颤。再摸下去恐怕要出事,这个人本就对她有难以抵抗的吸引力,所以她非常艰难地收手。 收手之后,她的眉眼间已经不见半分难过,甚至还有精力跟人讨价还价:“腹肌摸了,下次给我摸摸喉结?” 她觉得裴清让作为新婚丈夫,理应满足她作为妻子的好奇心。 “摸高兴了就睡觉。” 裴清让睨她一眼,眼神冰冰冷冷的,把衣服下摆放下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转过身背对她,那宽阔平直的肩膀像温热的避风港湾。好像只要他在,就可以很安心。 而后,是不自觉软下语气的一句“晚安”。 这个人怎么能纯情得这么可爱,说让她摸腹肌哄她开心的是他,害羞到不肯看人的还是他。 如果现在她伸手捏一捏裴清让的耳朵,肯定是烫的。 林姰无声弯起眼睛,对着那个后脑勺都比别人可爱的人,轻声说:“晚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分不清,雨声是来自窗外还是回忆深处。 窗外雷声猝不及防响起,如同直接炸裂在她耳边。 睡梦中的她被吓了一跳,可是下个瞬间,雷声雨声都消失。 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听见有人说“好好睡吧”,那道放轻的声音温柔极了。 于是一夜好眠。 翌日,天还没亮。 林姰醒来的时候,心脏轻盈,格外惬意。 她整个人被温暖的体温包围着,手里还抱着什么、非常舒服非常喜欢,鼻尖清冽的香气,好闻到让人想要埋头深呼吸。 当她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短袖。视线往上,是男人的锁骨、脖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平直抿起的嘴角。 还没转醒的大脑被猛地按下开机键,脑海似乎还有“哐当”的回响。 第121章 她昨天是跟裴清让一张床睡的,所以现在自己抱着的是…… 手臂之下,是男人没有一丝赘余、腹肌整整齐齐八块的腰,昨天睡前,她还摸过他的腹肌,那手感简直让人上瘾。 完了,她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好抱,没想到在睡梦中实践了,她什么时候抱上去的、又抱了多久,自己根本不知道。 林姰把眼睛闭上,装作自己还没醒,搭在裴清让腰上的手不着痕迹往回收,动作不能更轻。 “抱够了?” 毫不留情,当头棒喝。 落在耳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低哑,透着平时少见的慵懒性感,她的耳朵无意间被烫了一下。 林姰仰头,对上裴清让垂落的视线,嘴角抿出一个礼貌的弧度,而后慢慢、慢慢挪到一边,把自己摆出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形状。 她的目光闪烁,嘴里念念有词:“所以我说,如果我欠你钱,就只可能是把你那个了……” 裴清让似笑非笑:“那来吧,费用结一下,一晚上三万起步不过分吧?” 林姰其实是有点心动的,但为了买下外婆的老房子手头拮据,只能面无表情冒出一句:“要不起。” 裴清让:“想白嫖我?” 他穿的短袖,领口朝向她敞着,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下,锁骨平直深陷,忍不住想象这个人的颈窝气息一定温热清冽。 林姰艰难地移开视线:“不白嫖的话你想要什么?钱是不可能的。” 裴清让垂眸看着她,最后只道:“以后跟你说。” - 这是他们在云南的最后一天。 裴清让有工作要处理,林姰隐约知道一点。 不是她主动了解,也并非听裴清让说,而是手机主动推送新闻给她——【苍梧科技研发总监赵毅与公司创始人理念不和,现欲离职自立门户。】 新闻里提到,苍梧现任研发总监赵毅去意已决,但因参与涉密项目有半年脱密期限制,离职申请被公司驳回,然而他去意已决,并表示必要时将采取劳动仲裁、法院起诉等手段。 如此不留情面,可见和老东家苍梧闹得多僵。 报道还提了另外一家芯片公司——总部在国外的高科,研发部负责人蒋政已经在和赵毅私下接触,报道的最后猜测赵毅离职,或许会入职高科。 林姰觉得裴清让现在应该是很焦头烂额的,一个上市公司的研发总监,手里的机密太多了。 当她洗漱完、收拾好,裴清让正闲闲散散站在阳台,正举起相机拍照。 那双手完全长在她这个手控的审美上,在白日光线里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手指细长关节没有突出,因为皮肤太白手指关节透出淡淡的粉,手背青筋脉络清晰,漂亮得都有点色气了——不用来抓床单真是浪费。 裴清让拍完之后,就垂眸去看相机屏幕。 那比一般人更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清晨的阳光镀了一层柔光,嘴角难得勾着、有笑。 是拍了什么,让他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林姰走到他身边,忍不住好奇:“拍什么呢?” 裴清让:“没什么。” 林姰不满:“都睡一张床了,你怎么还跟我神神秘秘的。” 裴清让蹙眉:“林姰,你说话能不能……” 林姰觉得那后半句话应该是:过过脑子,但是他没有说完,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睛里,似乎有种“我能拿你怎么办”的无可奈何和纵容,让她觉得非常受用。 越是这样,她越无辜:“怎么了?我们不是睡一张床吗?” 裴清让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敲上她的脑袋,不疼,甚至有种难言的亲昵感。 不给看就不给看吧。 阳光很好,风也温柔,林姰惬意地眯起眼睛。 当她扬起脸,顺着刚才裴清让拍照的角度看过去。 目光所及,湛蓝天空之下并没什么特别。 只有她的长裙和他的白色衬衫挂在一起。 旁边是狗狗的玩具,被他洗干净,一起挂在晾衣杆上晒太阳。 倒真的像,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所以……刚才裴清让拍的是这一幕吗? 心脏变得很软,在熹微晨光里悄无声息融化。 林姰轻轻咬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语气却清清淡淡:“这有什么好拍的?” 就在这一刻,裴清让手里的镜头对准她。 相机挡住男人半张脸,只露出白皙清瘦的下颌,和微微勾起的嘴角,那弧度好漂亮。 快门按下的声音响起,林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状似不经意地问:“不是不喜欢拍人吗?” 裴清让“嗯”了声,低头去看相机。 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覆下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难得温柔,嗓音也是。 “老婆除外。” - 回到晏城的当天,李明启组了个局。 苍梧原先的研发总监赵毅闹离职要自立门户,所以眼下,又高薪从国外请回来一个。 学历履历都是“神中神”的程度,而且知根知底,是他们曾经的同班同学,叫陈澍青。 第122章 这“无缝衔接”得未免也太丝滑,林姰甚至都有点怀疑是裴清让故意而为之了,但是涉及商业机密的事情,他不说她也不问。 至于陈澍青,这是她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高中同学之一。 裴清让去竞赛班之后,这是他们班唯一一个能考过她的男生,如果哪段时间她稍微松懈又或者不在状态,就会被这个人抢走第一名。 除此之外,还有祝余的原因。 听说晚上饭局有陈澍青的时候,林姰提议:“我们去接上祝余吧,反正都是高中同学。” 裴清让说好。 推开包厢的时候,李明启已经点了菜,见他们来了又把菜单递过来,问他们再加点什么。 坐在角落那人,帽衫运动裤,视线相对,微微一歪头,笑容清爽阳光:“好久不见各位。” 林姰笑着说好久不见,而后敏感察觉,祝余挽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紧了紧。 那是她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反应——高中上台演讲前就是这样。 但紧张也只是一个瞬间。 祝余莞尔:“陈澍青,好久不见。” 陈澍青走近,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转,很是欣慰地说道:“祝余?你长高了!也变样子了!” 祝余嘴角弯着,很想问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但是没有。 她只是像个大人一样跟他寒暄:“你回国了?” 陈澍青点头:“嗯,明天去苍梧报道。” 他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身上的少年气完好无损,说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人信。 祝余那句“不走了吗”如鱼刺卡在嗓子眼,最后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挺好的。” “你呢?” “我在国企做财务。” 祝余没有说自己在写小说的事情,因她没有名气,写的也不是什么著作,而且总喜欢写“暗恋”,甚至每个男主身上,都有点眼前人的影子。 “像是你会做的工作。” “是吧。”祝余抿唇笑笑,弧度有些发苦。 他念的藤校,毕业后在高精尖行业,而她即使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也不过是毕业回家,找一个考试公开透明的国企,做一份跟她性格一样木讷无趣死板沉闷的工作。 陈澍青却笑得眉眼弯弯:“你认真、谨慎、特别靠谱,一定不会给人发错工资。”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完了弯腰,眼睛里星星闪烁,让他看起来像只可爱的大狗狗:“我说得对不对?” 那个瞬间祝余微微晃神,像是看到十七岁的他。 高一那年班级出游,没有朋友的她走在最后。 直到一个男生后退到她身边:“跟上点儿,别走丢了。” 男生个子很高,蓬松黑发在阳光下有些毛茸茸的,看起来像狗狗一样柔软。 他频频回头,看到她就放心地点点头,故作大人。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上了一道牛排。 祝余用不习惯刀叉,小声叫住服务员:“可以给我一双筷子吗?” 蒋政笑了,大声给她科普用餐礼仪,用她的难堪,反衬自己“见多识广”。 陈澍青却打断蒋政,高高举手:“姐姐,我也要一双筷子,用不惯外国人的东西。” 最后,桌子上除了蒋政,都是用筷子吃的牛排。 甚至还有人说:“如果在家,我就用手抓着吃了。” 陈澍青得意兮兮冲着她扬眉:“还是祝余聪明。” 她像是阴雨天长在青石板上的苔藓,而他是猝不及防照过来的那束光。 可是光,哪能被人握在手里呢? - 只要有李明启在,任何环境都不会冷场,更别提还有一个非常阳光的陈澍青,担任着捧场王的角色。 祝余整晚不在状态,会在陈澍青跟她说话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紧绷。 也会在李明启把话筒递给陈澍青、陈澍青唱歌的时候,眼睛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都被林姰看在眼里。 时间不会冲淡喜欢吗? 或者可能已经不怎么喜欢了,但是再次遇到,还是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那个人? 还是说,只有十七岁喜欢的人,才会这么难忘。 林姰的目光落在唱歌的人身上,平心而论,陈澍青清爽阳光,长相绝对是帅哥,唱歌也很好听,是跟高岭之花裴清让完全相反的类型。 “帮你要个联系方式。” 高岭之花的声音凉飕飕从头顶落下。 林姰瞪圆眼睛:“我就说你有读心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他联系方式!” 裴清让不咸不淡:“你盯着他一晚上了。” 林姰讶异:“这么明显吗?” 即使是说话这会,她的眼睛还在看陈澍青:“陈澍青以后就在苍梧了?” 裴清让:“是。” “他回国是不打算走了吗?有女朋友没?” 裴清让:“对他感兴趣。” 男人眼神没有温度,语气也淡漠得要命,下颌是一道清晰坚冷的弧线,他笑的时候漂亮眼睛波光流转、温柔多情,不笑的时候是真的让人不敢造次。 第123章 林姰盯着他瞧了会儿。 裴清让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不会是以为她对陈澍青有意思吧? 林姰轻声说:“他不是我的理想型。” “那你的理想型是?” 视线相撞,空气仿佛在升温。 裴清让眼神直白,因眉骨高而眼窝深,显出难以言说的攻击性和侵略感。 林姰被他看得心脏砰砰直跳,但还是迎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面不改色:“接吻的时候不会躲开的吧。” “你们夫妻说什么悄悄话呢?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即使已经做到高管位置,李明启也是个好事的主。 酒瓶在桌子中央转动,意外和重逢那天的同学聚会重合。 那天裴清让被问到在场是否有他喜欢过的人,他说没有。 “林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明启的声音让她回神。 林姰垂眸,此时此刻那瓶口正对准了她。 她向来无所畏惧,随口说:“真心话吧。” “来,抽签吧。” 真心话和大冒险的问题都是准备好的。 林姰随手抽了张,展开纸条的同时大大方方读了出来:“初恋是在几岁。” 她放下纸条,问:“初恋是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 裴清让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带着清晰冷意:“你现在在想的那个人。” 林姰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喜欢过什么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脑海蓦地冒出一个未曾谋面的身影。 她若有所思道:“如果非要说,那就十七岁吧。” 那个人或许年轻,或许青涩,或许不高也不帅,或许根本没有长在她的审美上。 可是他捡到她的小狗,在世界末日一样的暴雨天气,告诉她:小狗会一直等她回来。 在她走神时,陈澍青冲裴清让挑眉笑道:“老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明天就要入职给这个人打工,在公司要毕恭毕敬,现在便宜当然是能赚一点是一点。 裴清让声线没有起伏:“真心话。” 他随手抽了张签,展开。 陈澍青看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一字一句念出那个问题:“初吻是什么时候?” 听到那个问题,林姰的心脏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缠绕着、轻轻吊起。 也许是她想要亲他,两次都被躲开,所以现在格外介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姰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裴清让侧脸俊秀森然,最终选择不回答,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当他垂眸,视线和林姰撞在一起,林姰率先错开视线,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起身,低声说:“时间不早了各位。” 陈澍青扬眉:“那就明天公司见了。” 裴清让应声:“帮忙送祝余回家。” “好,”陈澍青拎起车钥匙,冲祝余扬眉,“跟我走吧。” 林姰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面。 裴清让为什么选择喝酒,而不是回答。 她只知道他喜欢过一个人很多年,却不知道他有没有亲过别的女孩子,又是在什么时候。 走到外面时,她仍想事情想得专心,直到柔软暖和的围巾一圈一圈绕了下来,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 “裴清让,”林姰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她还挺想知道的,顶着他的新婚妻子的名号。 以前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情史,甚至可以调侃他有白月光。 可是现在,想到裴清让或许亲过别的女孩子,就觉得有一只手把她的心脏攥紧了。 他亲吻女孩子的时候是多大? 是在那个女孩之前还是之后? 裴清让不说话,她仰起脸看着他。 月光笼着他修长锋利的身形,男人眉眼漆黑而肤色冷白,嘴唇却看起来很软,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或许答案伤人,林姰的勇气突然告罄。 或许他告诉她之后,她又会忍不住去想象细节—— 他是怎样吻的她,怎样的心情吻的她,情窦初开的少年,跟人接吻的时候肯定也青涩,说不定耳朵都是红的,干净得让人心动。 她垂着脑袋,很小声地说了句:“这婚结的真是不公平。” “你喜欢我?” 林姰仰起脸,对上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谁喜欢你了……” “林姰,讲点道理。” 在她意识到冷之前,裴清让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肩上,他的气息和体温将她包围。 男人垂眸帮她拢起领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喜欢我,我亲过别人喜欢过别人才是不公平。” 而就在这时,有什么猝不及防,落在林姰的脖颈、手背。 她仰起脸,漫天鹅毛从深蓝夜幕纷纷扬扬落下,是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她最喜欢的韩剧里,心软的神在初雪那天,被他的小新娘亲吻。 第124章 而在现实里,她的新婚丈夫或许早就亲过别的女孩子。 林姰把脸往衣服里埋,声音闷闷的:“你不要说了,我不想知……” 走开的瞬间,手臂被人攥住。 她毫无防备,被那股力道带着转身。 她怔愣着,脸颊已经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抬高。 裴清让清俊深刻的五官在眼前放大,乌黑平直的剑眉,长而浓密的睫毛鸦羽一般,轻轻覆下来。 近到鼻尖相抵气息纠缠,雪落在睫毛上,林姰闭上眼睛,漫天鹅毛铺天盖地的那一刻,薄唇覆下,蜻蜓点水,一触即放。 那一瞬间,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占据所有感官。 “你不是问我,初吻是什么时候。” 裴清让捧着她的脸,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间,无比认真而郑重地告诉她—— “现在,和你。” 第43章 吻他喉结 是初雪。 是初吻。 林姰忘记呼吸,当微微相贴的脸颊分开,她看到一双睫毛落雪的眼睛。 裴清让漆黑深邃的眼底有一汪清泉,眼神让人心软,莫名让她想起她曾经捡到的那只狗狗。 他的气息占据所有感官,如同薄雾弥漫的清晨推开窗,看见白雪皑皑的一整个世界,清冷、淡漠、一尘不染,可是真的吻上去,才发现原来如此温柔。 这个人,随便往哪一站就是个冰山帅哥,新闻发布会上气势逼人,怎么嘴唇会软成这样……就只是蜻蜓点水的轻轻触碰,她的心脏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 额头相贴,他的鼻尖抵着她的,呼吸落在她的唇瓣:“你那个初恋。” “他有我,”裴清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了句:“好亲吗?” 那压得又轻又软的字音,近乎蛊惑,林姰心脏砰砰直跳,心头那只小鹿快要把她的心脏跳塌,脑袋被美色勾得发昏,满心都是这个人的嘴唇好软好好亲她好喜欢。 她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还想要再一次。 只是在她靠近的时候,裴清让微偏开头,手指捏上她的脸:“嗯?说话。” 难得强势。 裴清让站直,她的视线却无法从他的嘴唇移开——薄而清晰的、非常柔软的、刚刚吻过她的嘴唇。 浅尝辄止的触碰,就好像喂了你一颗糖,让你尝到味道,却不让你吃,心脏被一根细线吊着不上不下,而线的另一端在裴清让手里。 月光下,这人清瘦又白,英俊面孔有种置身事外的漠然,即使耳朵已经红透。这副纯情的模样太秀色可餐、太勾人心。 林姰清了清嗓子:“你吃醋?” 裴清让嘴角勾了勾,淡声应了句:“哪有那个立场吃。” 没吃醋,但好像也不太高兴的样子,林姰想到了刚才的自己。 直觉如果自己这次哄不好他,估计下次别想亲了。那怎么行。 她对那个自己备注【心软的神】的男生,感情很复杂,甚至在今晚之前,从没有把他划为“初恋”的范畴。 关于初恋的定义,裴清让说初恋是“你现在正在想的那个人”,而【心软的神】说是“看到这两个字只会想起她的那个人”,异曲同工,所以她刚好就想起他。 林姰没有半分隐瞒:“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当初出国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多亏有他,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裴清让眼神无声询问:为什么。 林姰不是沉溺于过去的人,从来只会往前看,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她心大,或者说,是足够冷漠。 那是她到英国的第一个跨年夜,因为时间久远,现在说起已经可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打算跟他表白那天,得知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那一天她没有和那个男生表白,但是却见到了裴清让。 “打算表白的那天,我还见到你了。” 裴清让微怔,林姰继续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跨年夜泰晤士河畔有烟花秀,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你。” 现在想来还是很巧。 如同两道平行线的两人,竟然在异国街头的漫天烟花之下相交。 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熟悉,打个招呼说声新年快乐,就可以道别。 在交点之后,他们又回到各自的方向,距离拉开,渐行渐远,一直到十年后的现在。 那是林姰到英国上学的第一年。 她原本一心想去北京,是外婆离世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临走前和爸妈闹得很僵。 留学生活异常艰辛,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语言不通、种族歧视、课程吃力,其实这些都不足以打垮她。 她是非常坚韧的性格,形单影只当独行侠也没关系,课程吃力就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遇到种族歧视她会毫不犹豫地反击、把那些老外骂得目瞪口呆。 可是伦敦多雨,她会在每个雨天回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可就是这样糟糕的、潮湿的时间里,有个男孩子,不厌其烦地给她发送狗狗的照片,事无巨细地给她汇报狗狗的成长状况。 在她从图书馆出来的深夜,在她打完工累得活不到明天的凌晨,在她经历种族歧视的异国他乡街头,在她因为想念外婆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的时刻……就像是阴雨天气里一道想要抓住、却无法抓住的光。 第125章 一开始只是狗狗的照片,后来她开始对他的兴趣大于狗狗本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遇到烦心的事情也会讲给他,他的话不多,却刚好每个字都可以戳在她心脏最柔软的部分,比她自己还要懂应该怎么哄她。 她开始频频查看手机。 她开始期待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他的消息。 在 室友问她是不是恋爱,不然怎么会如此“草木皆兵”。 林姰心惊。 那种看到他信息的开心、和看不到他信息的失落,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喜欢。 她意识到事情不妙,手足无措,呆瓜一样问室友:“表白前应该做什么呢?” 室友对她这个母胎单身感到无奈,说:“宝贝,你要先确认对方是否单身。” 对哦。道德败坏的事情她不能做。 跨年夜那天,她点开他的对话框。 如果表白成功,那他们就是新年第一天在一起的,过纪念日会很方便。 可是眼睛快要把键盘盯出个窟窿,手指半天没有敲下一个字。 他说的上一句话,是前几天问她:【跨年夜怎么过。】 她回:【要去泰晤士河畔看烟花,花了我50镑呢!】 要说什么呢? ——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想当你女朋友。 太直白了,如果失败朋友都没得做。她不舍得。 信息编辑好,又删掉,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最后憋出一句笨拙的、干巴巴的:【跟喜欢的人说新年快乐了吗?】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全身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因她做了出国之后、第二莽撞的事。 她不知道他多大、叫什么、从事什么工作又或者学什么专业,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国家——如果是在中国,那他们之间应该是有时差的,可为什么她的消息他总能秒回? 而后,眼睛就紧盯着对话框,一眨不眨。 可是手机迟迟没有消息,室友已经盛装打扮喊她出门看烟花。 那是林姰第一次看烟花秀,足足花了她一个穷学生50英镑,她却心不在焉,连票价都没有赚回来。 因为整个晚上,她频频拿起手机,频频查看消息,甚至因为心不在焉,在人潮汹涌之中,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她下意识说“sorry”,却听见一句咬字清晰、声线沉冷的“林姰”。 林姰猝不及防抬起头,大片大片的烟花竞相燃放,黑夜被染得五彩斑斓光芒璀璨。 而在这片夜空之下,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清冷面孔,黑发黑瞳的中国帅哥,肩宽个高,帅得人倒抽一口冷气。 她不免惊讶:“好巧啊裴清让。” 裴清让说了句什么,声音被烟花淹没,她却能读出他的嘴型,那是一句:“新年快乐。” 她笑:“新年快乐,我室友还在等我,先走啦。” 没有过多的寒暄,如同陌生人擦肩而过。 而下一刻,她等了整晚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他回复了她的消息。 她问:【跟喜欢的人说新年快乐了吗?】 他回:【今天亲口跟她说了。】 因烟花秀而滚烫、沸腾的兴奋,在这一刻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只剩灰烬。 至此,朦朦胧胧的喜欢无疾而终,或许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根本也没有尝试的必要。 好在未曾谋面,可以很快释怀,也许本来也没多喜欢,她在狗狗去世后也鲜少想起他。 眼下,和裴清让,林姰没有交代其中过程,只是说到表白那天、得知他有喜欢的女孩,三两句话就完全概括自己的感情史,自己都已经不在乎的事情,放在回忆最深处就可以,并不值得再次提起。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没有说话,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林姰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眸透亮:“所以我不知道是你比较好亲还是他,因为我没有亲过他。” 她语气轻轻地补充,嗓音有种凉而柔和的音色:“也没有亲过别的男生,你是第一个。” 视线相对,雪光映衬下,那双眼睛一如往常没有情绪,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姰:“所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裴清让:“那表白那天,你有没有很难过?” 一时之间,心口泛起难言的情绪,林姰没想过裴清让会问这个。 即使她是准备跟别的男生表白,他在意的好像只有她是不是开心。 林姰摇头。 她没心没肺惯了,说起来还有点坏。 当年为了强制走出难过的情绪,她采取了一个非常恶毒的办法——反正没有见过,所以她私自在脑海丑化了他的形象,比如秃顶、比如肥胖、比如油腻、比如个子没有她高…… 这样做很有效果,所以只难受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满血复活。归根结底,那不过是绝望时刻里萌生的模模糊糊的心动,没有多深刻多喜欢,并不足以支撑她谈一场异地恋、甚至是跨国恋。 她歪了歪脑袋:“还计较吗?” 该说的她好像都说完了,如果裴清让还是不高兴,那她只能从头讲讲自己当初留学的事情,让他看在她实在凄惨的份上,不要介意她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男生心动过。 第126章 然后在今后的日子里,乖乖给她亲。 裴清让嘴角勾了勾,淡声否认。 他没有见过面的这个人,疯了一样嫉妒的这个人。 陪她度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比不过,也不可能比得过。 他轻声说:“听起来他对你很好。” 所以,我不计较了。 - 林姰到家第一件事,是拨通祝余的电话:“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电话那边,祝余脆生生应了句:“有!” 林姰莫名觉得祝余的兴奋有点反常,因为她是非常含蓄的一个人:“怎么,他跟你表白了?” 祝余笑嘻嘻:“不是,是我有了新灵感,我要写一本be结尾的暗恋小说!” “你啊你!”林姰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为什么要be?” “因为暗恋成真的才是少数啊。” 也是,看看裴清让、看看祝余就知道了,就连刀枪不入的她,勉强也可以算得上半个。 “灵感改天再聊,见到陈澍青什么感觉?” 祝余沉默了会,幽幽说了句:“十七岁喜欢的人,再次遇见,还是会喜欢千千万万遍。” 林姰轻叹口气,嗓音变得很软:“那你打算怎么办,追吗?” 祝余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太喜欢的人,在一起太痛苦了。” 林姰不解:“为什么?” 祝余的语气轻飘飘,雪花一样覆下来:“因为太喜欢的人,拥有之后,会想要更多。” “一开始或许觉得,在一起就很好了,后面可能会觉得,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好了,等他喜欢我了,我或许还会想,你看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能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因为感情永远不可能对等,我要永远处于下风,所以很难不患得患失,失去自我,喜怒哀乐都是别人说了算,会很辛苦的。” 林姰没有这方面经验,却深以为然,所以她和裴清让相处的时候很轻松,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甚至开始说话不过脑子、越来越随心所欲。 于她来说,现在是最舒服的状态,但是倘若她暗恋裴清让十年,现在估计会很惨—— 会情不自禁把他说的话当阅读理解,会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里揣摩他把自己看得多重,如果他因为见色起意亲自己,她恐怕就要猜测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又有多喜欢……想想就好累。 电话挂断,外面暴雪不停,似乎能听见北风裹挟着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林姰闭上眼睛,漫天雪花飘飘洒洒,裴清让清绝没有瑕疵的五官无限靠近。 微凉的鼻尖,柔软的嘴唇,清冽的呼吸。 可是转瞬又想到祝余说:十七岁喜欢的人,再次遇见,还是会喜欢千千万万遍。 林姰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祝余说的,真的假的啊…… 她索性拿起手机,点开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的对话框。 林姰:【睡了吗?】 裴清让:【没有。】 林姰:【因为交出初吻太激动了?】 裴清让:【嗯。】 林姰无声笑弯眼睛:【没劲,都不反驳我。】 裴清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她:【你是因为什么 睡不着?】 林姰:【因为你不在旁边啊,商量一下,包夜三万,包年优惠一下?】 裴清让:【真当我是鸭,给钱就能睡。】 就跟人睡了一晚上,怎么就上瘾了呢? 林姰脸埋进枕头,没有半分睡意,决定起床找个电影看。 她问:【看电影吗?】 他回:【好。】 雪夜。 裴清让打开投影仪:“想看什么,自己挑。” 林姰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只是想消磨时间把自己看困,所以随手选了一部男主巨帅的港片:“就这个吧。”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相对含蓄的年代,电影尺度已经非常大了,剧情是丫鬟爱上了小姐,小姐又爱上了高富帅男主——男主扮演者,是没有任何争议的、统一国人审美的大帅哥,直到现在还有一堆男生网名用他名字。 所以即使剧情狗血,林姰也忍了,毕竟颜控看脸就可以被满足。 电影播放到小姐撞上男主洗澡的画面,林姰的眼睛瞬间瞪大,呼吸都下意识屏住——没想到这男主穿衣显瘦,脱下衣服身材这么好。 只是在镜头细细扫过、她正打算瞧个仔细的时候,眼前毫无预兆陷入一片黑暗。 裴清让的手越过她的肩膀,直接把她摁在了怀里。 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位置,男生的身体构造可能真的跟女孩子不一样,靠在他身上,就好像靠到温热可靠的墙,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感受出来这人胸肌和肩膀练得相当不错,隔着短袖的布料,那紧实坚硬的触感依旧清晰。 等裴清让的手松开,林姰已经彻底错过美男出浴。 她看了一晚上是为了什么?此时难免气急败坏:“我都没看清!” 因为被他按在怀里的姿势,他们的距离很近。 目光往上,男人脖颈一侧皮肤白皙没入t恤领口,甚至隐隐能感受到他颈窝温热清冽的气息。 林姰皱眉:“为什么不让我看?” 第127章 裴清让眼神冷透了,声音也散漫:“想看你老公给你看,用不着看别人。” 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一个非常排斥和人有肢体接触的人,在遇到裴清让之后,就跟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一样。 从她靠在他怀里、跟他说话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平日隐匿在喉结阴影里的那颗小痣,林姰视线上移,从他清晰坚冷的下颌线,到初雪里吻过她的嘴唇。 裴清让的嘴唇很薄,却有非常清晰的唇线,颜色天生就红,笑到露齿的时候,完全是“唇红齿白”的具象化。 没有尝过糖果的人不会想吃糖果。 他吻过来的那一下过分短促也过分轻柔,跟雪花落在嘴唇上没有区别,但林姰觉得那种心脏颤抖的感觉非常意犹未尽。 她还想,再一次。 难怪有人说,再高冷的人,在第一次接吻之后,就会变成亲亲怪,只可惜此次此刻,这条定律似乎只对她一个人生效了。 屏幕的蓝光,在裴清让冷峻的眉眼间流淌,唇角平直没有弧度,这人看起来太干净也太清心寡欲,即使是接吻,也可以蜻蜓点水、一触即放。 “裴清让。” “嗯。” 林姰早就没有什么心思看电影了,电影哪有裴清让好看。 靠在他身上,刚好方便她的手指划过他的下颌,她的目光直白的落在他的嘴唇:“接吻吗?” 什么“十七岁喜欢的人,再次遇见,还会喜欢千千万万遍”。 人和人之间,能有一些瞬间就可以了,所以她要想亲便亲,想抱便抱。 如水月色勾勒出男人英挺不带情绪的眉眼,他没说话,只是偏过头,一抹薄红从白皙耳际晕染,一路蔓延到领口看不到的位置。 “……嗯。”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是纵容她胡作非为的许可证。 林姰捧着裴清让的脸靠近,呼吸亲昵纠缠。 外面暴雪,室内空气在不断升温,只要一遇到明火就能点燃。 她没有经验,青涩却也大胆,嘴唇先是印上她很喜欢的那双眼睛。 裴清让的睫毛似乎轻颤了下,软软扫在她的嘴唇。 她慢慢下移,耐心十足,若有似无地触碰他的鼻梁,到脸颊。 最后,到嘴唇。 她微微启唇,含住他的,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这次终于可以好好感受。 裴清让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就只是被林姰按在沙发上、任由她亲,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着,那游刃有余的散漫劲儿特别勾人,偏偏这散漫里,还有种少年人的生涩。 林姰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朵,一开始是没什么温度的,后来无可救药慢慢发烫。 她以前听室友说,男生接吻的时候手会乱碰,可是自始至终,裴清让的手臂就只是漫不经心地垂在身侧,没有触碰到她半分。 相贴的脸颊分开,林姰微微喘息着,呼吸灼热,手指抬高他的下颌—— 男人脖颈修长弧度很好看,喉结俊秀锋利,像冰山的山尖冷淡凸起,此时上下滑动的细节如此清晰,那里甚至还藏了一颗小痣。 她喜欢他的痣。他皮肤白,有痣会很明显,身上其他位置呢?也有吗? 林姰这样想着,情不自禁低头、靠近。 柔软的脸颊和裴清让的下颌相贴,而后,嘴唇在他喉结的位置啄吻了一下。 余光瞥见,裴清让垂在身侧的手一瞬间抓住沙发布料,漂亮的青筋暴起,有种压抑又粗暴的美感。 当她抬头,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裴清让沉声问她:“谁让你亲这儿的。” 室内没有开灯,投影的光线落在他诱惑性极强的五官,像电影里跑出来迷惑人心的吸血鬼,漆黑眼底尽是沉沉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而她刚刚吻过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线条清晰凌厉,看起来,甚至有些危险。 林姰无辜,手指点了点他喉结处那颗小痣,轻轻吐了一个字:“它。” 第44章 我的小狗 终于亲到自己蓄谋已久的位置,林姰心满意足。 裴清让总是穿衬衫,大多数时候扣子一丝不苟扣到第一颗,颈侧皮肤几乎不见阳光,淡青色血管格外明显。 她的手指忍不住去触碰她吻过的地方,也因此触碰到他滚动的喉结,就在她的指尖之下,那一瞬间似有窸窣的电流顺着神经而上,头皮发麻。 她心猿意马,是不是再用力一点,就会留下吻痕,如果不是怕被记者拍到、写什么“苍梧科技裴清让看似一本正经,实际衣领下面是女人留下的吻痕”,她或许真的会尝试一下。 所以即使看得心痒,她也只是又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我喜欢这颗痣。” 它未免也太会长,就跟提前为她标记好要亲吻的位置一样,能看到这颗痣的人不多,能亲到的只有她一个。 裴清让薄唇抿着,因刚才接过吻更显柔软湿润,即使这样,那目光仍清明,透着不容侵犯,他似乎对什么都不热衷,听之任之却又清心寡欲,散漫得不行,就好像这个吻接也行,不接也行,都随你高兴。 偏偏就是这种清冷禁欲的劲儿,勾着林姰为之深深着迷。 “我明天会飞一趟国外。” 他的嗓音不像平时清越,透着一点哑,落在耳边莫名慵懒性感。 第128章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林姰下意识问:“多久?” “顺利的话一个周。” “这么久,”林姰抿了抿唇,小声咕哝了句:“那我想接吻了怎么办?” 她这么说着,就凑上去,在裴清让清晰分明的下颌上啄了一记。 裴清让任由她胡作非为,睫毛浓密低垂:“上瘾?” 电影的蓝光浮动在男人眉眼,眼神仍是冷的,可是再冷淡又怎样,那瞳孔深处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林姰张口就来:“对你上瘾。”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上她的脸,裴清让低声跟她确认:“真没骗过别的男孩子?” 林姰眼神真挚地表衷心:“你是唯一一个。” 裴清让嘴角勾了勾,眼神里颇有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的无可奈何:“玩够了就去睡觉。” “我要是说没玩够呢?” 林姰的目光落在她亲过的嘴唇,原来接吻的感觉是这样,如同触碰气息清冽的果冻,因为是初次体验,那感觉特别新奇,也格外让人心痒,完全就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她坦坦荡荡地跟人商量:“明天你就不在家了,再亲一会儿?” 裴清让不说话,她就直勾勾盯着他,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就在她以为裴清让是无声拒绝、准备起身时,她听见他沉沉说了一句:“林姰,你真的很过分。” 她要问他哪里过分,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裴清让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唇。 薄唇辗转,从唇角到唇中厮磨,温柔到让人心颤,林姰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四下寂静的夜里,啄吻声落在耳膜,如此清晰,她的耳朵烫得要命,却并不想停下来。 鼻尖相抵,重新获得氧气的间隙,裴清让低低说了句:“哪天玩够了告诉我。” 林姰的脑袋并不清明,只是下意识问:“然后呢?” 裴清让吻得比刚才用力,手指没入她的黑色长发,薄唇再度覆下来:“我又不会赖着你。” 他知道她只是想跟他接吻,无关喜欢。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总好过像过去的十年,当清清白白的朋友。 - 翌日清早,林姰起床的时候,裴清让已经离开。 她睡得太好,又或者是他动作太轻,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应该早一点起床送送他的,毕竟那很好亲的嘴唇和很好看的人,一时半会亲不到也看不到。 假期结束之后要上班,林姰整个人透出淡淡的死意,忍不住幻想如果她有钱就好了,就可以把裴清让金屋藏娇。 可是她连买下外婆房子的钱都没攒出来,只能认命地到公司打卡。 沉溺于假期的心一时半会收不回来,甚至写prd文档的时候,又想起昨天沙发上那个极尽缠绵的吻。 脸颊相贴,亲昵到没有距离,湿润柔软的触感让心脏不受控制地轻颤,也想起,月光下男人面孔清冷英俊,那双独独看向她的眼睛,近距离对视时简直勾魂摄魄。 再去看眼前的文档,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敲下“裴清让”三个字,是她心跟着人家飞走的铁证。 林姰赶紧敲下删除键,低头去看手机,猜测或许他现在还在飞机上,她的心也跟着跑到了万米高空,完全不受控制。 “林姰,方总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脑袋里想的是裴清让,眼睛看到的却是陈万豪,对比惨烈。 林姰想不出上班第一天方茂森又要瞎折腾些什么,只是面无表情敲开他办公室的门,脸上没有一丝下属面对上司的谦卑和讨好,甚至那双从不掩饰的眼睛里,还有种“早晚把你干掉”的蓬勃野心。 “方总。” 在苍梧投资东恒、而林姰又拿下和东恒的合作之后,方茂森收敛不少,毕竟这个项目全公司上下都非常重视。 “东恒的项目进展怎么样?” 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反胃,林姰拿不准他要做什么文章,只淡淡回了句:“挺好。” 方茂森略一沉思:“人手够用吗?” 林姰脑袋都不用转弯,也能想明白方茂森是打什么算盘了——他是要给她安排人手,名义上的安排人手,实际上是安插眼线,派个人盯着项目动向,一五一十跟他汇报进度,跟古代皇后娘娘给新来的妃子安排丫鬟,一个道理。 林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太够,您看谁合适,安排到我这边?” 她实在是好奇,公司里除了陈万豪,还有哪个是方茂森阵营的“心腹”。 林姰是个“硬茬”,让她做什么她偏不的那种,方茂森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辞,这下根本没用上,痛快应下:“我把刘文文调到你手下给你帮忙,怎么样?” 林姰点头,莞尔一笑:“好啊,那就谢谢方总了。” “方茂森人还挺好的呢。”午饭时间,粥粥咬着三明治,口齿不清道。 赵然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放到宫斗剧里,你活不过第一集 ,还好你跟着林姰,你林姰姐姐处处护着你。” 粥粥:“不是吗?” 赵然:“名义上的帮手,实质上的奸细啊,以后你当着刘文文的面说话可得过过脑子。” 第129章 林姰叮嘱:“还有你备考公务员的时候不要被她看见。” 粥粥如临大敌,重重点头,又问赵然:“那我林姰姐姐这么聪明这么通透能活到第几集?” 赵然瞥了一眼林姰:“你林姰姐姐就算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入宫,她这种打定主意不婚不育一辈子的人,谁能束缚得了她?”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自由不被束缚的人,今天不太对劲。 平日里很喜欢吃的沙拉吃几口就不吃了,完全没有胃口的样子,眼睛频频盯着手机,就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消息一样。 “恋爱了?” 赵然的声音幽幽从头顶落下,林姰乍然心惊:“为什么这样说?” 赵然下巴一抬:“就吃个饭的时间,你看手机看了七百二十次了,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 林姰啊林姰,你可真是没什么长进。 都二十八岁了,竟然出现和十八岁一模一样的症状,只不过,这次“病”得更加严重,如果说十八岁的那点心动是初期,那她现在二十八岁的食不知味,恐怕是病入膏肓。 因为,手机对面不再是未曾谋面的人。 她没有办法私自在脑海丑化他的形象,她知道他有一双不笑时冷淡、笑时波光流转的漂亮眼睛,知道他的嘴唇亲起来很软很让人上瘾,知道他的怀抱清冽、特别特别治愈,知道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把她的手包裹住的时候,掌心温暖干燥。 昨天夜里,她只顾着接吻,都没有问一问他,是去哪个国家、飞机几点起飞,又是几点降落。 那个时候她沉溺在薄唇辗转的温柔里,并未预料到,在他离开之后她会频频查看手机。 短短半天时间,乱七八糟的工作群已经把他的头像都挤到最下面。 林姰莫名有些气,索性把裴清让的头像置顶。 她单手撑着脑袋,盯着他的微信头像出神,忍不住想,如果哪天离婚,是不是就会像现在这样,他们变回两道平行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下班后推开家门,狗狗已经在门口迎接。 裴清让不在家,那种心里发空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好像午睡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 林姰记得她毕业参加工作发下第一笔工资时,就毅然决然从家里搬出来租房。 她以为独居会有一点可怕、一点孤单,当她真的一个人住,夜晚回到自己暖融融的小窝,心情爽到飞起。 她也记得,已婚已育的同事说最近最开心的时间,是丈夫带着孩子去婆婆家,一个人在家吃外卖看综艺。 当时她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我每天都是过的这种日子啊,单身就是这么快乐。 可是现在,工作一天头昏脑涨推开家门的她,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这房子怎么如此空旷,以前都没发现。 她给狗狗盛上狗粮,自己的肚子也在叫。 走到冰箱前,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便利贴。 那俊秀锋利的字迹,告诉她她喜欢的蔬菜在第几层,如何料理方便快手。 她一样一样拿出来,才意识到再简单快手的菜也是一种耗费心神的事情,去公司当了一天牛马回家只想躺着。 林姰把蔬菜放回冰箱,抬头却看见,厨房上次做饭撞到头的柜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贴上防撞棉。 甚至当她打开游戏转移注意力,游戏里的弟弟还穿着他给换的东北大花棉袄,她气他不在家,却还要在她的脑袋里时不时出现,气呼呼把大花棉袄换回半裸套装…… 却不再有半分兴趣,建模哪有裴清让好看,肌肉也是裴清让的更加符合她审 美,裴清让的肌肉清薄、线条俊秀利落,还是冷白皮,手感更是一绝。 林姰把平板扔到一边,看着落地窗外发呆。 阳台上晾着他的衬衫和她的卫衣,想来是昨天她睡着后他洗好烘干的。 这个家怎么处处都是裴清让留下的、让人心软的痕迹,她开始不抵抗,任由她的脑子里,全是这个人。 想起他蹲在阳台和狗狗说话,语气总是放得很软;也想起昨天他被自己摁在沙发上亲,说“哪天玩够了告诉我,我又不会赖上你”。 她只是沉溺在他温柔的令人脸热的亲吻里,以至于想不起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可为什么潜意识里有印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好像是委屈的。 是她的错觉吗? 是她的错觉吧。 裴清让那么骄傲的人,就算跟她离婚,身边也不会少喜欢他的女孩子,当然不会赖着自己。 门铃被人按下。 林姰心头那只死气沉沉的小鹿突然复活一般,开始疯狂跳动,会不会是裴清让今天取消出差、没有什么大事根本不用他去? 心脏就此提起,她几乎是跑向门口,那个瞬间莫名觉得自己像每次裴清让回来时、飞奔过去的狗狗。 只是当她看到可视门铃里的画面,提起的心脏重重跌落,心底空旷一片。 林姰开了门。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穿着餐厅的制服,胸前别着名牌,来自本市很难预定的一家店,上次开车路过那里,她随口跟裴清让提过一句喜欢。 第130章 男生礼貌开口:“您好,这是您预定的晚餐。” 林姰很诚实,没有捡便宜的爱好:“您送错了,我没有预定晚餐。” 这家餐厅不止难预定,价格也非常不美好,她这个疯狂攒钱的财迷,只在工作之后拿到第一笔项目奖金的时候,和祝余去挥霍过一次,换到现在,她宁可把预定的名额放在网上出售,小赚一笔。 男生面露歉意:“抱歉,我现在马上核实一下。” 他点开预定的信息,疑惑问道:“裴太太不是住在这里吗?” 裴太太。 从小到她她有很多称呼,外婆叫她阿姰,爸妈直呼她的名字,弟弟叫她姐姐,祝余叫她宝,还是第一次听到“裴太太”三个字。 她的心脏无可救药酸软下来,嘴角有了轻轻弯起的弧度,她伸手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餐食:“我就是,谢谢你。” 男生笑:“祝您用餐愉快。” 林姰把精致的餐点盒放到餐桌,一样一样拆开,每拆开一样,眼睛都为之一亮。餐点足够精致,每一样分量都不大,但是种类很多,完全瞄准了她的饮食偏好。 可即使是美食,好像也抵消不了、以为是他回家但他没有回家的失落。 那种感觉就很像是小时候的某个雨天。 妈妈破天荒来接了她一次,于是之后每个雨天,她站在学校门口,都会想妈妈会不会突然出现。 裴清让之于她,会不会像那个雨天里不期而遇的那把伞。 等以后分开,每个下初雪的天气,她恐怕都要想起和初雪一起落下的让人心动的初吻。 林姰吃完晚饭,出门遛狗,回来已经睡觉时间。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却没有半分睡意,想要找个电影消磨时间,看能不能把自己看睡着。 狗狗窝在裴清让平日里打游戏的地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就好像在问:他去哪儿了?他怎么不在家? 林姰嘴角向下,轻轻摸了摸狗狗的脑袋:“你也想他了是吗?” 狗狗看着她不说话。 林姰又问:“特别想他吗?现在就非见到他不可吗?” 狗狗被她说得茫然,眼睛清澈无辜。 林姰把狗狗抱到怀里,非常善解“狗”意道:“那我帮你打电话给他。” 他那边现在是几点? 打电话之前,林姰很谨慎地在对话框里发了个【?】。 下一秒,就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裴清让:【吃过饭了?】 确认他还没睡,林姰直接一个视频打过去。 只不过电话接通之后,屏幕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疑惑:“裴清让?” “等下,我穿个衣服。” 男人清冷磁性的声线猝不及防落在耳边,心脏莫名一紧。 这个混蛋。 林姰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裴清让的嗓音难得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是气她为什么要问得如此直白:“因为洗澡不能穿着衣服洗。” 林姰慢吞吞“哦”了一声。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她的大脑储存着他不穿上衣的影像,所以现在自然而然调动那一帧画面,男人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清晰分明,只是想想,紧贴着手机的耳朵已经在发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终于闪出一点亮光,而后出现那张已经在她脑子里一整天的漂亮脸蛋。 裴清让刚洗完澡,头发半干,白色t恤罩着宽肩,因为刚才穿衣服的动作黑发微微凌乱。 在屏幕里看,皮肤冷白而眉眼漆黑,帅得惊心动魄。 林姰瘪了瘪嘴角:“你也太见外了。” 裴清让跟不上她的思路:“什么?” 林姰盘腿坐在沙发上:“就刚刚啊,为什么要穿上衣服才接视频。” 裴清让找了条毛巾擦头发,睨她一眼,语气冷淡带着点儿无奈:“服了你了。” 林姰看着屏幕里的人:“裴清让,你真好看。” 她甚至想建议苍梧开发手游,用裴清让建模,如果哪天苍梧资金周转不灵,裴总这张脸能养活一整个公司。 裴清让擦头发的手顿了顿。 其实他很想问,是因为我好看才亲我,还是因为喜欢我才亲我。 又觉得,答案显而易见,没什么问的必要。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父母当初什么都没给他留下,却给他一张被她喜欢的脸。 林姰问:“你是准备睡觉了吗?” 裴清让:“没,准备出发去见个人,晚饭吃了?” 林姰:“嗯,你点的都是我喜欢的,送餐的弟弟也很帅。” 裴清让在擦头发,她莫名觉得水滴好像能落到她的脸颊,连带他身上才会有的清寒冷香、氤氲的潮气都扑面而来。 男人头发短、动作利落,等他擦完头发,把那条耽误她欣赏美貌的、碍事的毛巾放到一边,她得以看到为之着迷的英挺眉眼。 想到什么,她的目光微微闪烁,声音也有点故作轻松的不自然:“为什么写裴太太?” 胸腔的心脏因为提起而紧绷。 裴清让漂亮的嘴唇动了动,毫不在意道:“防止信息泄露。” 跟朋友介绍她,他从来只会介绍名字,不让他们叫嫂子又或者弟妹,林姰只是林姰。可是偶尔,他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占有欲也会作祟。 第131章 心脏重重回落。 好吧,林姰想,是她自作多情了,但她也不打算让裴清让好过:“那你下次直接写宝贝啊。” 裴清让没有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只是问她:“怎么突然打电话?” 结婚之后,裴清让隔三差五出差,但说起来,她主动给他打电话是第一次。 所以裴清让意外是正常的,甚至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四目相对,林姰无辜:“是小狗想你了。” 说着,她揽住狗狗,一人一狗都挤到屏幕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对面的人。 很好听的轻笑声落在耳边。 声音好听的人,这样笑简直要命,透过耳机的电流,显得更加磁性,他笑的气音都清晰,长出小翅膀往她耳朵里钻。 林姰捏了捏耳朵,耳朵尖发麻、发烫,痒意蔓延,一路至心脏。 裴清让懒洋洋看向她,那双含笑的眼睛,眼尾弯出让人心动的弧度,瞳孔特别的亮。 他放慢语调,声线散漫,尾音有小钩子般挠着她的心尖:“小狗说的?” 林姰面不改色:“嗯,对,小狗说的。” 她握住狗狗的爪爪,朝着屏幕里的人说:“是你的小狗想你了,不信你看。” 她弯着眼睛低头看狗狗,所以没有注意到,屏幕对面 的人,目光安安静静落在她的发顶,而后轻轻说了句:“我也想小狗了。” 语气轻缓、咬字清晰,说的是小狗,眼睛看着的却是她。 林姰抬头,那张英俊面孔是很迷惑人心的,但听他这么说,她还是有点气:“要不我单独给狗狗办个手机号?” 都不想她吗? 只想狗狗吗? 裴清让被她逗笑,嘴角尖细上扬,牙齿整齐洁白,这笑到露出的模样平时少见,干净清澈透着让人心动的少年气。 度日如年的这一天,从看到他之后被人按下倍速一般,过得飞快。 在她欣赏美色的时间里,通话已经不知不觉进行了半个小时,想到他连时差都没倒就要去见的人,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 “你吃饭了吗?” 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这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其实并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忙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他随口答:“一会吃点儿。” 林姰点头,她不能再霸占他的时间,也不能耽误他的正事,很潇洒地说:“不耽误你正事了,你去忙吧。” 裴清让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目光柔软:“小狗想我也是正事。” 那含笑的嗓音里有种难言的温柔,苏得要命,林姰无力抵抗,甚至都有点羡慕狗狗了:“挂吧,我也要睡觉了。” 反正他想狗狗也不想她。 裴清让点头:“小狗先挂。” 林姰当真就握住小狗的爪爪去点挂断的地方。 而就在挂断的瞬间,她听见一句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温柔笑意的—— “晚安,我的小狗。” 第45章 这是勾引 ——晚安,我的小狗。 那个瞬间,林姰心跳怦然。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轻而缓的字音划过耳际,有种格外认真的意味,而视频的最后画面,是他弯着好看的眉眼,唇红齿白的模样太蛊惑人心。 话明明是对小狗说的,那他看着她干嘛?那他说的到底是小狗,还是她啊…… 本以为打个视频就能缓解看不到这人的情绪,却没想到,亲不到抱不到的感觉更加难熬,尤其是在体验过跟他接吻之后。 这个害她脑子乱掉的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翌日清早,林姰团队开了个简短会议,刘文文花枝招展,姗姗来迟。 林姰本来就是很冷漠的人,性格里并没有多少柔软的部分,在刘文文娇滴滴喊“林姰姐”的时候,点了个头就算回应,那张漂亮到有攻击性的脸,不言不语时,非常不好惹。 刘文文对林姰的性格早有耳闻,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直接凑到看起来最好欺负的粥粥身边:“我们团队最近的重点工作是什么呀?” 粥粥一本正经:“我们现在准备做一个车上的3d语音助手。”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刘文文亲热地挎住粥粥的胳膊,“亲爱的,有效果图和相关资料吗?我初来乍到,想好好学习一下。” 粥粥被她身上的香水味道熏得头疼,但仍面不改色道:“好啊,我整理后打包发给你。” 刘文文:“谢谢亲爱的,你最好了!” 粥粥觉得自己快要工伤。 午饭时间,粥粥激动地攥住林姰手臂:“姐姐,刘文文果然问我要资料了!还一个劲儿问东问西套我的话!然后我就把你给我的压缩包发给她了,你是怎么发现她不是方茂森的人,而是陈万豪的人呢?” 陈文文是方茂森安排过来的,大家理所当然以为她是方茂森的眼线,其实不然。 林姰:“她的车停在陈万豪车位上,一个见了领导阿谀奉承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占用上司的车位。” 赵然瞪圆眼睛:“林姰,你不去当警察破案真是屈才了!” 她看得没错,林姰不是不聪明,是不想把脑细胞放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上面,她的目标向来单一明确,那就是赚工资,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足以让她浪费情绪。 第132章 现在是被方茂森和陈万豪逼急了。 林姰淡声:“如果过几天陈万豪那边剽窃我们的创意,也开始做3d语音助手,那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 她可太知道怎么干掉自己的同行了。 临近下班时,方茂森领着一个男生从办公室出来,那男生相当年轻,看脸不过二十出头,但方茂森的态度却可以用“讨好“形容。 “小何,这边就是我们的产品部。” 林姰头都懒得抬,除非现在苍梧科技那位裴姓帅哥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没有人能打断她写需求文档。 “姐姐?” 林姰没以为是叫自己,敲键盘的手指没停,直到头顶落下阴影,她有些烦躁地抬头,正对上男生带着笑意的目光。 “真的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之前在洱海边跟她问路的男生,凭空出现在乐游产品部,林姰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口应了句:“我还以为你是学摄影的。” 何川垂眸:“我以为姐姐是当模特的。” 因为漂亮得太夺目。 平心而论,她和乖巧、甜美、软萌毫不沾边,美得没有争议也锋芒毕露,且没有半分“讨好感”。 长发绑成马尾,穿布料硬挺的蓝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清清冷冷一张脸,却让人很想看她笑。 林姰没接这句话,即使男生目光真挚,并没有什么中年男人的黏腻感。 方茂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你和林姰认识啊。” 何川点头。 与此同时,是林姰语气淡漠:“算不上。” “小何,你来实习的话,去万豪的团队怎么样?” 方茂森的态度不像是招了个实习生,而像是请来个祖宗。 何川瞥了眼林姰的工作证,主动提出:“我能来林姰姐的团队吗?” 方茂森目光变得幽深,却还是乐呵呵应下。 他皮笑肉不笑地跟林姰交代何川的基本情况,又跟何川交代公司基本的规章制度,最后压低声音问了句:“何董最近还好吗?” 原来是关系户啊,林姰冷漠地想,难怪方茂森态度如此殷勤,就差跪下给人擦鞋。 文档敲完,她合上电脑准备下班。 何川紧跟在她身后,热情得像是没被社会毒打过:“姐姐,需要我做什么?” 为什么被粥粥叫姐姐觉得她软软萌萌想要捏她脸,被现实里的男生叫姐姐会觉得如此烦躁? 林姰耐着性子:“可以去问问粥粥,她那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男生有些失落的说了句“好”,又问:“我们这次是不是可以加微信了?” 林姰点开手机二维码给他扫:“我下班时间不在线,上班时间看到会回。”一下子给人把所有路都堵死。 “姐姐,你的头像好可爱。” “是我的小狗。” 这个瞬间,她又无可救药想起昨天裴清让说的那句“晚安,我的小狗”。 这家伙是不是在出国之前,给她下什么蛊了?怎么她总会在跟他无关的时刻,想到他。 “我也养狗,下次可以让它们交个朋友。” “不用了,”下班之后,林姰不想在办公区域多待一秒,“我家小狗高冷还爱吃醋,只喜欢我。” 说完,拎包走人。 - 结婚之后,裴清让隔三差五出差,这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她觉得他不在家如此难熬。 林姰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她洗完澡换下衣服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想玩会手机转移注意力,脑袋却忍不住换算现在是裴清让那边的几点。 那个坏家伙现在应该还没起床。觉得他坏,是因为这个人不经自己同意,私自霸占自己所有注意力。 门铃声响起。 林姰的脑袋里有根神经被一瞬拉直,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想,会不会是裴清让提前回来。 因为他经常这样,报备出差一周,最后三天就回。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林姰从沙发起身去开门,门口是送餐的女 生,穿着和昨天男生一样的工作服,胸前别着工牌。 她可真是昏了头了,裴清让回家怎么会按门铃,当然不可能是他,她在期待些什么。 女孩声音清甜:“请问……” 饶是职业素质过硬,她还是顿了顿,才把话说完整:“是‘宝贝’女士吗?” 林姰怔了怔:“谁?” 女孩给她看订餐信息,订餐人姓名那里,清清楚楚的黑色印刷体:宝贝。 昨天她问为什么是“裴太太”,裴清让说是防止信息泄露,她挑衅一样说:那你怎么不写宝贝。 没想到今天就真的是“宝贝”了。 林姰齿尖咬住下嘴唇,嘴角忍不住上扬。 送餐的小姑娘这一刻才发现,刚才还冷脸的大美人,突然就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的神采,能让一切失色。 她靠过来签字签收的时候,长发从耳侧落下,有种黑色绸缎的质感,身上浅淡的香气拂过鼻尖,她被美得屏住呼吸,心想,谁能不宝贝她啊,换她她也宝贝。 林姰抿了抿嘴角,却没抿住弯起的弧度,签完字后笑问:“怎么不是昨天的小帅哥了?” 第133章 女孩子笑道:“我们餐厅可以选择配送员性别,这次客人备注女生送餐。” 这个幼稚鬼,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送餐的男生长得好看而已。林姰拎着餐食金屋,眉眼间不再有刚下班时的颓丧。 她开盲盒一样开了今天的晚饭,想要拍照发给裴清让,又想到这会是他那边的凌晨,万一把他吵醒就不好了。 时间如同以零点几的倍速走着,慢得不可思议,她吃饭、遛狗、收拾卫生,做好这一切,才刚到裴清让起床跑步的时间。 晚上十点,林姰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起床没?】 裴清让回了个“嗯”,惜字如金。 林姰直接一个视频邀请发过去,起码能听见声音、能看到人。 “又是我家小狗想我了?” 视频接通的下一秒,男人散漫含笑的嗓音落在耳边,甚至因为刚起,还带一点惺忪的性感慵懒。 她戴着耳机,那道清越声线好像和温热呼吸一起落在耳边,像有小钩子般,耳朵尖发麻。 被栽赃陷害的狗狗卧在身边,一脸无辜天真,林姰面不改色:“对啊,不然呢?” 裴清让人在似乎卧室,此时拿着手机起身,身上是没有图案的短袖运动裤,他肩背很直,穿什么都清瘦挺拔,白衣黑裤极简又利落,配上蓬松没打理的黑发,帅得很有少年朝气。 “刚起?” “刚跑步回来洗了个澡。” “这是你在国外的房子?” “嗯。” 林姰瞥见有个相框摆在床头,照片里似乎是他和一只白色小狗,画面一闪而过看不真切,却能猜到,那就是他当初捡的那只。 狗狗一生短暂,却遇到温柔又长情的主人,离开这么多年它的照片还摆在他的床头,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在意了。 “在看什么?” 裴清让拿着手机往外走,随手带上卧室的门,手机镜头在下。 那张面部折叠度超高的脸,就这么硬生生抗住了死亡视角,从林姰这边,男人颈部和喉结的弧度一览无余。 “床头照片里,是你以前养的小狗吗?” 裴清让淡声应了:“小狗的墓碑在这,所以房子就一直没有卖掉。” 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温柔得跟她快要成为两个极端。 林姰:“你现在要做什么?” 裴清让从冰箱里拿出新鲜蔬菜:“早饭。” 林姰随口道:“今天送餐的是个女孩,问我是不是‘宝贝’女士。” 现在说起,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皱了皱鼻子,眉眼生动:“都怪你。” 裴清让眼尾轻轻一弯,笑着睨她一眼,勾着的嘴角柔软极了:“嗯,都怪我。” 咬得很轻的字音里,透出难以言说的纵容,如果他在她面前,她可能已经揪住他的领口吻上去。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哪天回来?” 手机被裴清让固定在中岛台,男人垂了垂眼:“怎么,这也是小狗让你问的吗?” 林姰面不改色:“不信你看。” 狗狗很给面子,“汪”了一声作为回应。 林姰揉了揉它的脑袋,眼睛里写着:谢谢配合。 “那帮我和狗狗说,”裴清让看向镜头,“事情有些多,在家乖乖等我。” 林姰便煞有介事地跟狗狗说:“爸爸说还要好几天呢,你乖一点。” 而后回头看向裴清让,一本正经绷着脸:“转达完毕。” 裴清让忍着笑意,垂眸看过来的那一眼,似乎有种“我能拿你怎么办”的无可奈何。 手机在旁边放着,他开始准备早饭,男人个子高、肩膀平直宽阔,可是从侧面看又很薄,镜头正对着他白色短袖的腰腹位置。 他是不是又瘦了,怎么衣服显得如此松散。 林姰单手撑着下巴,忍不住想,读书时的裴清让是不是现在的样子? 柔软蓬松的黑发,因为身材非常“衣架子”所以穿什么都很吸引眼球,还有一张冰冷美貌比现在青涩的脸,追他的女生肯定非常多。 她正胡思乱想着,看到什么,呼吸下意识屏住—— 裴清让伸手从高处吊柜拿东西。手臂抬高的动作,让衣服下摆随之向上,视频刚好拍到t恤边缘和运动裤之间位置,才发现这件衣服如此空旷,而他腰身如此窄瘦。 没有一丝赘余的腰腹肌理分明,八块腹肌整齐排列一览无余,那位置不见阳光,皮肤白得不行,显得那清薄的肌肉干干净净很是冷气。 林姰又害羞又要看,看得自己脸颊微微发烫。 视频里半天没有声音,裴清让低头,刚好看到林姰用手背蹭过自己的脸颊,企图人工降温一般。 他淡声:“你脸红什么?” 林姰控诉:“裴清让,我合理怀疑你是在勾引我。” 裴清让似乎是被她气笑:“我做什么勾引你了?林姰,讲点道理。” 如果他在她面前,恐怕他的手指已经敲上她的脑袋,又或者是捏上她的脸颊。 她其实是喜欢的,每每这种时刻,裴清让嘴上暗含警告,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温柔和纵容,是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第134章 对上裴清让居高临下的视线,林姰振振有词:“就是你刚才拿东西的时候,镜头刚好对准你的腹肌……” 她对裴清让根本没什么抵抗力,本来就抱不到亲不到,他还让自己看到腹肌,不是勾引是什么。 “这就算是勾引了?”裴清让看着她涨红的脸颊,“冤枉。” 他轻轻挑了挑眉,那模样无辜也坏,有种说不出来的勾人。 林姰没脾气了,看人家腹肌,还被抓包,还要把罪名安到人家头上,他是挺冤枉的。 但她嘴上不饶人:“不是勾引是什么?如果是别的女孩子你也这样给人看吗?” 裴清让洗干净手,擦干。 他微低头,眼睛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衣服下摆位置,冷白皮之下的青筋脉络清晰。 隔着屏幕,却又好像是近在眼前。 林姰清晰看到那禁欲修长的手指是如何撩起短袖下摆,又是如何缓缓往上带,随着他的动作,那线条利落的腰腹是如何一览无余曝光在视野内。 更要命的是,裴清让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自始至终目光直白地看着她,散漫而又不羁,显出让人无法招架的侵略性。 冷静如林姰,也在一瞬间脸颊爆红。 耳机里,那道淡漠清冷的嗓音紧贴着耳廓划过:“这样才算。” 第46章 口红花掉 裴清让撩起t恤下摆的动作足够漫不经心,手臂清白修长、隐隐凸起的青筋很有力量感,偏偏眼神透着置身事外的冷淡,就这么无声给她演示:勾引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林姰脑袋里有根弦在这个瞬间一下子断掉了,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心头那只小鹿扑通扑通疯狂跳动、已经快要把她的胸腔跳出个窟窿。 她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挡住此时此刻爆红的脸,露出的耳朵尖已经快要滴血。 谁能受得了,平日里西装革履、衬衫扣子扣到第一颗的高岭 之花,主动撩起衣服下摆……她无力抵抗,眼睛忍不住看向屏幕,被裴清让抓个正着:“又害羞,又要看。” 裴清让音色倦懒,含着笑,透出几分蛊惑人心的温柔。 林姰被勾得脸红心跳:“裴清让。” 大帅哥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当真能用脸杀人,散漫十足地应了句:“在。” 林姰大半张脸都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地放狠话:“等你回来饶不了你。” 裴清让神情懒散,几分好奇、几分纵容:“说来听听,怎么个饶不了法。” 越看越觉得,这人的眉眼鼻唇完全就是照着她的喜好长的,还是说,裴清让这张脸天生让人心动、蛊惑人心毫不费力,谁看久了,都会觉得这个人男人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林姰一字一顿放狠话:“我会把你亲肿。” 视频有几秒的延迟又或者是卡顿,以至于对面他笑起来的细节如此清晰——那好看的眼尾倏然一弯,眼缝里都是清朗的光,瞳孔更是亮得不得了,染了笑意的睫毛特别软。 就好像是听到小孩子的玩笑话,没当真,但又觉得可爱。 “那就,”裴清让轻扬眉,清冷音色近在耳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心脏如同被小猫的爪子没轻没重地挠着。一下又一下,看得到亲不到的痒意顺着神经末梢蔓延。 林姰挂断电话,手背贴到脸颊。 那块连带耳侧的皮肤,如同被烘烤着,热得要命,甚至在这个气温降到零下的夜晚,她想要开窗冷静冷静,让体温和心跳赶快冷却到正常范围。 可她的嘴角自始至终是弯起来的。 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如此鲜活,前所未有,却又让人上瘾。 沉迷美色的后果就是,林姰失眠了。 闭上眼睛,裴清让的眉眼五官深刻清绝——平直漆黑的长眉,天生锋利的眼睛,笑起来眼尾有弯而上扬的弧度,他是不是还有卧蚕来着,所以垂着长长的睫毛看人的时候,会有点显无辜…… 翌日清早起床上班的时候,她困得要命,呵欠连天,只能靠咖啡提神。 因为和东恒合作的汽车项目,用的是苍梧最新的「图南一号」芯片,三个公司开始往来密切,隔三差五就有线上会议,时不时同步项目信息。 早上一上班,林姰接到东恒陈有仪的电话,说下午去苍梧那边开个会,就最近合作开展的事项进行简要的同步。 出发前林姰去了下洗手间,镜子里那张脸在光下有点白得太过,看起来没太有精气神,所以几乎不化妆的人,费劲吧啦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一根临近过期的口红。 浆果色,很有恶女感,而后拎起黑色大衣,出门开会。 苍梧刚刚搬到晏城的总部大楼,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cbd。 赵然看着那栋拔地而起气势恢宏的大厦,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当年挂我简历的苍梧啊,我的梦中情司。” 粥粥瞪圆眼睛:“这么难进的吗?”赵然好歹也是c9出身。 “跟我竞争的都是清北复交和mit的博,神仙打架,我一个凡人瞎凑什么热闹呢,”虽然被拒,但赵然还是很向往,“听说苍梧去年年会奖项都有几千万,都不能用财大气粗来形容了。” 第135章 说完,她又戳戳林姰的手臂,那隐秘的表情,是要讲八卦的前兆。 “听说之前苍梧总部搬迁,明面上是说这里汽车产业链条更完备、政府还给几十个亿投资,其实是裴清让的白月光在这儿,你说这么深情专一还帅的男人,去哪儿找啊……” 粥粥深以为然:“他老婆吃得也太好了,天天对着这么一张帅脸……” 林姰脑海不受控制浮现某些画面——脸颊相贴,气息纠缠,柔软湿润的嘴唇从自己唇角慢慢亲到唇中,才微启唇,含住…… 停。 打住。 她忍不住捏了捏耳朵尖,那里正浮现一抹可疑的红色,往衬衫衣领深处蔓延。 “姐姐,你们聊什么呢?” 何川走过来,林姰淡声:“没什么,去会议室吧。” 电梯门打开,苍梧对接的工作人员按下十六楼。 林姰忍不住想,这就是裴清让每天上班的地方。 她是不是会在电梯打开的那一刻,又或者走廊的某个拐角,撞见一身正装气势逼人的他。 如果他没有出差的话。 现实是,昨晚视频的时候,他还和她之间还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她要睡觉,他刚起床。 会议室的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宽敞明亮,窗外中央商务区尽收眼底。 下午茶早已准备好,规格之高,不难想象预算的数字肯定也很美好。 林姰落座,不偏不倚摆在她面前的,恰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无花果蛋糕。 她不免一怔,不经意间瞥见,每个人面前的蛋糕口味似乎都有不同,看起来完全是随机。 但这随机未免太过凑巧。 十七楼,一道裹在黑色正装的挺拔身形走出电梯。 原定下周才回的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助理不震惊是假的,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说废话的习惯:“裴总,已经买了您指定的那家蛋糕送到会议室。” 裴清让“嗯”了声,径直走向自己办公室,他个子高、腿也长,在工作场合永远都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冷淡严谨让人不敢造次,也因此让人完全忽略了他美貌的脸——那凛然肃杀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敢觊觎,如果脸红心跳肯定是办事不力、而不是因为花痴。 李明启收到裴清让的信息就来了:“不是说下周?” “签下合同就回来了。” 裴清让语调清淡得像是出门买了颗白菜,事实是他的确是出门买了点什么。 作为芯片行业头部玩家,苍梧风光无两,但其实处境一直不是太好,除了芯片禁令,还有高科虎视眈眈,从研发部挖人起码还在明面上,暗地里还有更加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 除了群狼环伺,还有芯片的产业链非常长,芯片从研发到量产要走设计、代工、封测三个环节,苍梧只是处于设计环节。 就好比,一件衣服设计师设计出来,还要有裁缝去做、要有工厂量产才可以,不容乐观的是,芯片行业最厉害的“缝纫机”掌握在外国人手里。 裴清让这次出国,为的是订购芯片代工核心设备——光刻机,一台就十几个亿了。 李明启大喜过望。 可是当欣喜冷却,却是无穷尽的担心——毕竟在裴清让的导师被盯上时,裴清让也被盯上了,甚至有人说当初的目标是裴清让,只不过他的导师力保、让他毫发无损回到中国。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就裴清让这八面不动、天塌下来都不会眨眨眼、淡定得要死的人,能出什么事呢? 李明启大大咧咧道:“晚上哥几个给你接风洗尘啊?” 裴清让瞥了眼时间:“不了。” 李明启:“怎么,近期最难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你还有什么要紧事?” 裴清让已经勾着车钥匙起身:“去接人下班。” 李明启一直觉得,裴清让是他见过的最干净最纯粹的人,这种人很难结婚,就算结婚,也应该是人家女孩围着他转,这么一个毫无争议的冰山帅哥,完全想象不出他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看来,他的纯粹也在感情上,李明启忍不住幽幽感叹了句:“你真的被狠狠拿捏了。” “她没拿捏我,”裴清让俊脸清冷,可说起那个人,声音总会不自觉放轻,“是我自己愿意的。” - 乐游、东恒、苍梧三方的会议进行中。 林姰翻看资料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她没抬头,一般点不到她名字的事情,她都 置若罔闻。 直到听见一句毕恭毕敬的“裴总”。 都没看到他人,就只是听见这个姓氏,全身血液已经先于意识一齐往脑袋上冲。 “我随便过来听听,你们继续。” 男人音色清冷透着倦懒,很好听,猝不及防落在耳边。 林姰抬眸,苍梧的负责人和东恒的人都请他到上位,他轻摇头,随手抽开一把椅子,就在林姰正对面坐下了。 苍梧的项目负责人躬身把会议资料递到他面前,简要汇报会议进程,他垂眸看手里的资料。 黑色西装估计是在办公室,单穿了件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领口在喉结下方折出锋利的弧度,肩背被修饰得宽阔挺拔,清瘦腰身收束在黑色西装裤。 第136章 像是刚从什么谈事情的正式场合下来,连衣服都没换,就出现在会议室,这翩翩公子、高高在上的模样,偏让她想到他被她吻到喉结滚动的样子,也想到他腰腹位置腹肌的线条和人鱼线的沟壑。 视线悄无声息交汇,又悄无声息错开,林姰心跳不止,再去看手里的资料,每个字都认识,偏偏大脑已经拒绝接受信息,只肯想他。 偏偏 跟她这边目眩神迷对比鲜明的是,裴清让一出现所有人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而他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又肆意散漫。 这个混蛋。 何川压低声音,往林姰这边低头:“姐姐,这就是创始人裴清让吗?” 林姰乍然心惊,蓦地想起那天在洱海边、裴清让来接自己时,何川也是在的。 如果他现在认出裴清让就是那天来接自己的人,那他们两人的关系是不是要瞒不住? 倒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裴清让这个人太扎眼,她不想成为话题中心,以及,这段假的婚姻关系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如果哪天离婚,但凡她还在汽车行业混,恐怕这辈子都要被打上“裴清让前妻”的标签。 林姰面无表情地试探:“你以前没见过他?” 何川摇头,显然是没认出裴清让:“他也太年轻了,不是说搞芯片的都容易没头发吗?” 中场休会,休息十分钟。 陈有仪和几个高管来到裴清让身边,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淡,话也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别人说,他还很年轻,相当英俊清冷的一张面孔,可却能非常明显地从周围人的反应里,看出他是地位凌驾众人之上的那个。 他随口说了句什么就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没人敢再打扰。 除了林姰。 她扣上手里的笔盖起身,何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姐你去哪儿?” 她随口答:“出去透透气。” 实际上是心都跟着那个混蛋飞走了,她得出去找回来。 十六楼无人办公,长长的走廊旁边是一排会议室,会议室旁边是会客厅,走廊绝对安静,上班时间无人经过。 裴清让去哪儿了? 林姰对这里太过陌生,不好随便乱走,砰砰跳动的心脏却无法平复,开关都被裴清让那个混蛋捏在手里。 这账回家一定要好好算,她转身准备回会议室。 “怎么,找我?” 林姰回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眸光沉沉。 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裴清让随手开了身侧会客厅的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门被关上的前一刻,她隐隐听见何川的声音,是带着疑惑的一声“姐姐”,似乎是在找她。 一墙之隔的会议室,三家达成合作意向的公司,正在讨论一些非常严肃正经的东西。 而眼下他们这里,林姰后背是墙,身前是裴清让,他近一米九的身高自带压迫感,影子似乎也有重量,遮住所有光亮,任谁看都不清白。 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把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到极致,肩宽腰窄腿长,更别提还有一张英俊漫不经心的脸,难怪说苍梧生男模——林姰突然觉得,三万其实她是负担得起的。 目光撞在一起,空气悄无声息升温,时间旖旎粘稠无法流动,心跳和呼吸被放大无数倍,变得清晰可闻。 “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男的谁?” 两人同时开口。 “今天。” “我们公司新来的弟弟。” “他跟你有血缘关系?” “当然没有。” 裴清让不咸不淡问了句:“那就是跟你同父异母?” 林姰目光无辜,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们不接吻、而在这里说些不相关的人:“也不是。” 裴清让的手指捏上她的脸:“同事就同事,叫什么弟弟。” 他捏完,但手指并没有离开,而是,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林姰的脸颊开始发烫,热意蔓延,她的眼神也软下来,显出对眼前人独有的依赖性。 “毕竟老板是衣食父母,大家都是吃老板画的饼长大的,不是兄弟姐妹是什么?” 裴清让似是被她逗笑,嘴角轻轻扬起,忍俊不禁的弧度:“以后叫名字。” 林姰有点想笑:“你吃醋?” “不吃。”裴清让利落否认。 林姰也觉得,哪有什么醋好吃。 “他每次看你我都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那暗含警告的眼神,有种从没见过的、沉沉占有欲。 林姰微微一怔,所以他目下无尘坐在她对面时,一直在留意她这边吗? 心口有种难言的酥麻,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休会只有十分钟,她不想浪费再浪费一秒。 两人身高差距明显,她正对着这人严丝合缝扣在喉结下方的黑色领带,指尖触碰,真丝质地,缠绕在她的手指。 视线往上,裴清让天生冷峻的面孔和西装衬衫简直绝配,完全就是禁欲系高岭之花的具象化,他睨着她,嘴角平直透着不近人情。 但亲起来明明是软的。 第137章 裴清让低头,睫毛投影,明知故问:“往哪儿看呢?” 林姰的视线,从他的嘴唇重新回到他的眼睛,同样明知故问:“你把我叫进来是想做什么?” 裴清让眼神清明,仍是刚才在会议室那副冷淡严谨的做派:“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做什么。” 心口似有细小电流窸窸窣窣划过,心尖止不住地发颤。 林姰直白问道:“我想做什么都行?” 裴清让低声:“嗯,无条件配合。” 那暗含纵容、低而轻的嗓音,简直蛊惑人心。 林姰扯着他领带的手微微用力,无声告诉他自己想要做什么。 裴清让的手指从她脸侧下滑,落到她的唇角,指腹轻轻触碰:“口红花掉,有办法补吗?” 他的呼吸很近,热息落在脸颊,避无可避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寒香气。 心脏被吊得七上八下,林姰难得脑袋不够用,只是下意识告诉他:“口红在我外套口袋……” 下个瞬间,身体迎来猝不及防的失重—— 她直接被他抱起,放到门口柜子上,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这样视线刚好可以平齐。 心跳无可救药加速,甚至隐隐有失控的趋势,跳得心口发麻发疼。 因为预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裴清让单手扯松领带,抬高她的脸,修长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柜子里,人靠过来。 近乎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带着决不允许人后退的强势,字音消弭在相贴的唇缝之间——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47章 送老婆的 嘴唇被重重压住,连带他靠近的高大身躯都像密不透风的墙。 唇与唇厮磨,脸颊与脸颊相贴。 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也不像是上次生涩、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他独有的气息强势占据所有感官,那种空山雪松林的味道是冷冽的,偏偏覆下来的嘴唇温热、湿润、柔软到让人心脏发颤。 裴清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垫在她的脑后,防止她碰到身后的墙 壁,也轻而易举勾着她的后脑勺靠近自己,嘴唇被轻轻吮吸着,她攥着的黑色领带起了慌乱的褶皱,手指却慢慢失去了力气。 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的声音仿佛敲击在自己的耳膜,目眩神迷。 当相贴的脸颊分开,裴清让的手指摩挲着她脸侧的弧度,一瞬的痒意酥麻如同电流,林姰睫毛颤抖。 呼吸缱绻交织,他低声提醒:“还要开会。” 林姰被他身上孤傲也温柔的气息所迷惑,又抬高脸颊去啄吻他的嘴唇,呼吸和声音都潮湿:“昨晚不是还在国外,怎么突然回来了?” 外套口袋的手机不懂事,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 裴清让的颈窝有很干净清冽的香气,只不过被衬衫阻隔,林姰额头抵在哪里,心头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任何脾气:“你帮我看。” 裴清让从她的大衣口袋拿出手机。 林姰很懒:“锁屏密码跟你一样。” 何止是锁屏密码,手机甚至还是同款。 林姰是真的坦荡,也是真的没有秘密。 裴清让解锁:“是个叫何川的人。” 林姰:“他说什么?” 裴清让点开,微低头,刚好在她耳边念出那条信息:“姐姐,你还不回来吗?” 他将手机锁屏放回林姰的口袋,像是重复,也像是故意这样叫人:“姐姐?” 清晰的咬字和温热呼吸一起落在林姰耳边,近乎蛊惑,可这蛊惑里还有种“你最好解释一下”的危险。 实习生叫她姐姐,她理解为职场的尊称,其实心里还有点不喜欢,因为腻歪——叫林姰姐或许会好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裴清让嘴里说出来,就显出让人无法招架的勾人,甚至耳朵尖儿都被撩得发麻。 林姰平复呼吸,那张弧线柔和的脸、脸颊微微泛红,但已经挂上平日里惯常的冷漠:“先出去了,回家见。” 在她的手握上门把手之后,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腕,沉声跟她确认:“你要现在出去?” 林姰眼眸明亮:“嗯,怎么了吗?” “让你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裴清让点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递给她,“看到你口红被我亲花的样子?” 林姰拿过他的手机,仔仔细细照了照,她的嘴唇颜色变深,绝不是因为口红的原因。 还好她带了口红,可以掩饰,但还是无可奈何问了句:“是不是有点明显?” “谁让你那么用力,”裴清让垂眼的时候,深深的双眼皮褶皱配上长长的睫毛简直绝杀,眸光流转,眼底熠熠生光,“我嘴唇都被你亲疼了。” “人家是豌豆公主,有颗豌豆就睡不着。” 林姰害羞,也想笑,最后踮起脚尖在裴清让唇上啄了一记,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你是什么公主?接吻太用力都不行,我以后轻点儿。” - 下班时间,合作事项细节商讨完毕,一行人走出会议室。 等电梯时,林姰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下班一起走?】 第138章 回信到来之前,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身边传来同事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赵然揪住林姰的袖口:“快抬头!” 林姰不明所以,按照赵然说的做,电梯里一众西装精英让“苍梧生男模”这句话一下子具象化。 她简直要怀疑苍梧校招社招的标准不是学历能力而是颜值,尤其是最后面那位低头看手机的帅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实在是有些太顶。 最前面的苍梧项目负责人颔首:“裴总,谢总,陈总。” 裴清让不笑的时候是真的冷,随便一站就是个毫无争议的冰山帅哥。 一时之间没人先往前走一步,还是他身边的助理帮忙按住开门按钮:“大家上来吧。” 下午来开会的人不少,大家宁可人挨着人挤在一起,也不敢碰到裴清让分毫。 林姰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讨厌到高中时避开就餐高峰期去食堂吃饭,所以此时她径直走到裴清让身边和他并肩,她的肩膀挨着他的上臂,谁也没有避嫌地往旁边走半步。 何川微侧着身问林姰:“姐姐,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你搭我的车走吧?” 林姰:“不用。” 何川:“那你怎么回家?” 当然是跟我老公一起,只是话到嘴边,自动加工为:“搭我高中同学的车。” 何川:“高中同学在苍梧上班?” 林姰脸不红心不跳:“是。” 她结婚的事没有对外说,说了就要去人力资源部门登记信息,她不敢想象配偶一栏填上“裴清让”三个字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之后又会有多少麻烦,而且她无论如何不会生孩子,就算隐婚一辈子也没关系。 电梯到一楼,赵然、粥粥跟林姰道别,何川笑着挥手:“姐姐,明天见。” 林姰走出电梯:“明天见。” 所有人离开后,黑色钢铁巨兽缓缓开到面前。 冷淡英俊的西装帅哥按下车窗,问她:“高中同学,搭车吗?” 林姰眉眼弯弯:“搭。” 车门带上的瞬间,花香拂过鼻端,林姰看到后座的漂亮花束,心情大好。 她问:“谁的花?” 裴清让:“我的。” 林姰:“你买的?” 裴清让“嗯”了声。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高冷拽哥竟然有买花的习惯,经常早上晨跑回来又或者下班回家时,怀里会有一捧花。 林姰不免想到某年的妇女节,妈妈单位给女职工每人送了一束鲜花,那天崔女士是很高兴的,捧着花进门。 她赶紧去找花瓶,爸爸的冷嘲热讽从身后传来:“有那钱不如买点油盐酱醋,多大年纪了还买花。” 她一直以为,所有男人都是爸爸这样的,或者总会有一部分像爸爸的特质。 可是裴清让,跟爸爸一点、一点都不像。 林姰歪头:“送我的吗?” 裴清让发动车子,散漫开口,语气并不认真:“送老婆的。” 林姰越看越喜欢,眼角眉梢折出欣喜的弧度:“那就是我的了。” “你不是高中同学吗,”裴清让淡淡道,“高中同学之间送花,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林姰抿了抿唇,语气轻轻地说:“我觉得我们结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以后……” 离婚了、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被人知道,不管对他还是对她,都更好一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被她挂在嘴边的“离婚”两个字,竟然开始说不出口。 “明白。”裴清让双眼平静,声音没有情绪。 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林姰心脏蓦地下沉。 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说她微微停顿、欲言又止,是要说什么。 所以他也这样认为,对吗? 一时之间车里没有人说话。 裴清让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扯松领带,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冬天天黑得早,车窗上映出他苍白漠然的侧脸。 他没说,刚才在电梯里,在听到男生叫她姐姐的瞬间,他很想牵她的手。 告诉他,她是他的。 可她不是,他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裴清让可以是林姰的,但林姰永远都只是林姰自己的。 - 到家的时候,狗狗一如既往等在门口。 看到裴清让的时候,这只机警聪明的德牧难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开心心扑到他身上,尾巴摇啊摇,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林姰的心都要融化掉。 面前一人一狗对视着,裴清让笑着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听说你想我了,嗯?” 他弯着眼睛,嘴角勾着,如果不是衬衫西裤衬得人气势太盛,恍惚间好像看到少年时的他。 狗狗扒着他的西装裤要抱抱,明明已经威风凛凛、牵出去会吓得别人家小狗哆嗦,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还把自己当成刚到这个家时的小狗宝宝。 裴清让就真的弯下腰,抱住撒娇打 滚无所不用其极的狗狗。 林姰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想被他抱一下的,而就是念头冒出来的这一秒,她蓦地意识到,他们接吻,却很少拥抱。 第139章 是不是生理性喜欢上头的时候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做更亲密的事情,但温柔的、治愈的、无关情欲干干净净的拥抱,只会发生在彼此喜欢的人之间。 所以裴清让的拥抱,他最爱的小狗独享。 暖调的光线勾勒出男人温柔的侧脸,眼前一幕过分温情,慢慢契合小时候、林姰幻想过的家的样子—— 宽敞明亮的房子,零食无限供应,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生育对女性意味着什么,所以觉得自己还会有个小宝宝,眼下宝宝,是更为可爱的汪星人。 她的心脏柔软,柔软到竖起的所有防备土崩瓦解,性格里悲观的那一部分冷不丁跑出来,让她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此时此刻,忍不住想象幸福远离的那一秒。 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 阳台上不再晾晒着他的短袖运动裤,沙发上不会再有他的游戏机,冰箱不会再有字迹锋利的便利贴,花瓶里不会再有时时更换的鲜花,狗狗的小窝会消失不见。 至于裴清让。 她会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只能在新闻发布会又或者手机新闻上看到他,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心脏比谁都柔软的裴清让,她再也不会有资格见到。 “在想什么?”裴清让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林姰嘴角弯了弯,摇头:“没想什么。” 话音未落,她毫无防备,被人揽到宽阔的怀里。 裴清让按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肩窝,呼吸之间是他身上清冽治愈的气息,脑海里不着边际的悲观想象不着痕迹,慢慢消散。 林姰慢半拍,伸手抱住他劲瘦而薄的腰,闷闷问了句:“怎么突然抱我。” 她的声音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纯爱是不是会传染,接过吻、摸过腹肌,为什么干干净净的拥抱、会格外让她脸红心跳,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重,甚至怀疑,把她拥在怀里的裴清让也能感知到。 而他的声音冷而凝定,像一剂安定:“因为今天只接过吻,都没有好好抱一下。” - 晚饭后。 裴清让坐在沙发上,衣服已经换成在家穿的短袖运动裤,黑发蓬松柔软落在眉宇。 笔记本电脑放在长腿上,他再次逐字逐句审了一遍自己签下的光刻机合同,没有任何漏洞。 不止他审核过,这个合同不知道在苍梧所少人手中流转过,无一提出异议。 偏有无法言说的不安,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不知是因为时差没有倒连轴转,还是直觉在给他敲响警钟。 狗狗凑过来,他便合上电脑,语气轻轻问了句:“在家有听她话吗?有好好保护她吗?” 狗狗蹭着他摸它的手作为回应,而后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 裴清让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下坠,陷入无边黑暗,混沌不堪,脑海有个声音格外清晰—— “等回国,我们建立自己的芯片实验室。” “现在很难,以后也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不难,我们就要一直受制于人、任人欺负。” 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孔带笑,在眼前慢慢清晰。 裴清让低声:“老师……” 在他出声的那一秒,鲜活的面孔慢慢褪为黑白,最后变作挂在葬礼上的一张遗照,永远定格他的49岁。 林姰今天洗澡的动作很快,吹头发也有点糊弄。 只不过再快,她出来的时候,裴清让也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呼吸和步子都很轻,胸腔的心脏却如同被什么暖融融包裹着。 男人微仰着头,从下颌到脖颈、喉结的线条一览无余,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孔难得见到青色胡茬,有种倦懒的英俊。 狗狗睡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它的专用小毯子。 林姰把长发别到耳后,俯身靠近、闭上眼睛就会浮现眼前的漂亮面孔。 近到他们身上一样味道的沐浴露交织在一起,她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像他今天吻她那样,轻轻含住吮吸着。 裴清让睁开眼睛,目光并不清明,人有种浅眠醒来的惺忪,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他怕吵醒身边睡着的狗狗,所以说话几乎是气音:“跟高中同学这样,不合适吧。” 不给名分,又要亲我,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林姰捧起他的下颌,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也压低声音跟他讲悄悄话:“很累吗?” 算了,亲就亲吧,你高兴就好。 “嗯。” 裴清让在家都是最舒服随意的短袖运动裤,完全是少年人的习惯,不然他这个身材穿那种真丝质地的睡衣,肩颈、胸肌、窄腰的线条被若有似无勾勒出来,应该会非常……性感。 但相比较而言,她还是喜欢他眼下干净清澈、甚至还有点少年气的模样,衣服松散,不像正装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他看起来有种可以被肆意伤害的柔软。 林姰毫不吝啬对他美色的感叹,眼眸剔透一片真心:“原来不是豌豆公主,是睡美人。” 裴清让:“你就是这样哄弟弟的?” 林姰:“才没哄过弟弟。” 裴清让嘴角勾着,若有似乎的弧度。 “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第140章 林姰手指轻轻触碰他眼睛下方的位置:“好像瘦了,黑眼圈也出来了。” 其中艰辛被一笔带过,裴清让淡声:“有些忙。” “出差的事情顺利吗?” “订了一台光刻机。” “代工芯片用的?” “对。” 关于芯片禁令,林姰不可能不了解,之前乐游只能用进口芯片,进口厂商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都是常有的事情,因为笃定中国没有能打的芯片,就算涨价,中国企业也会巴巴给他们送钱。 现在苍梧发展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太意气风发也太锋芒毕露,国内市场一下被抢走大半,几乎是虎口夺食,很难不被盯上,棘手的是,芯片这条产业链条太长,又涉及无数个国家,苍梧不具备独立生产芯片的能力。 “苍梧现在的处境很难吗?” “还好。” 裴清让轻扬眉,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如果哪天我破产了。” 他心无旁骛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意气风发、仿佛蕴藏着无数希望的眼睛,难得流露出某种困顿的、迷茫的情绪,这么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却让林姰的心脏如同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 “没关系,”她的手指顺着裴清让流畅的下颌下滑,眼里没有半分笑意、以至于看起来很严肃、很认真,“我还攒了点钱,虽然不多,但也有七位数,可以养你。” 她下意识就这么说了,可是话出口,自己才觉得不对劲。 那是她攒下来买外婆房子的钱,自己都不舍得动,每天上班坐地铁,相当艰苦朴素,衣服除了特别喜欢的、很少买贵的,消费水平跟她的薪资水平非常不匹配。 可她为什么愿意对裴清让说,我有钱,我养你。 裴清让好看的眉眼弯出一个笑,瞳孔清澈如水。 林姰心脏漏拍,很没出息地想,这么好看的人,养就养了吧。 他要是还不上,就卖笑还债吧,也不算亏不是。 想到什么,她又叮嘱:“但你不能穿那么贵的衬衫和西装了。” “不穿。” “也不能开那么贵的车了。” “不开。” “也不能住这么贵的房子了。” “不住。” “还得卖掉那些手表。” “你说了算。” 林姰目光触及裴清让今天新买回来的、插在花瓶里的花束,非常不常见的色彩搭配,价格肯定也相当美好:“更不能每天买花了。” “得买。”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否决,林姰心头微微一酸。 明明裴清让没有破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创始人,根本没有穷到需要她养,这个时刻她竟有种他们是落难夫妻、需要精打细算过日 子的错觉,裴清让可以不穿贵得吓死人的西装、不能再开豪车住豪宅、甚至卖掉所有手表,买给她的花,却好像决不能少。 心脏酸软,林姰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弯着眼睛说:“那就只买一支,别买一束了。” 她不知道裴清让正在经历什么。 她只是轻快为他做下决定:“那你就不用有压力了,班随便上一上就可以,大不了回家我养。” “好。” 裴清让的眉眼染了笑意,对她毫不设防的模样,不见在外半分凛然气势,甚至很纯良无害。 这人这几天飞来飞去,连时差都没倒,林姰不免担心:“回来都没倒时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裴清让点头:“有要紧事。” “什么?” 她流连在他脸侧、下颌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背是他的掌心,温暖干燥。 而他偏过头,薄唇印在她手心。 十指连心,那猝不及防的柔软触感让心脏起了战栗,软成一片。 “不是你说小狗想我了吗?” 他的睫毛怎么那么长,对视的瞬间,好像能扫到她发颤的心尖。 林姰的声音不稳:“所以呢?” “所以我回来了,”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因为我也想我的小狗了。” 第48章 小狗咬人 掌心被他吻过,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血液涌入心脏,心脏绵软一片。 他说的其实不是小狗,对不对? 在爱里的长大的孩子会充满底气,没被爱过的则总会怀疑,除非被坚定选择、被全心全意放在心上。 横冲直撞如林姰,此时此刻很想要和裴清让确认,确认他想的到底是小狗还是她,她想要亲口听他说。 只是当她垂眸,对上那双目光柔软的眼睛,却体会到一些生理性喜欢之外的东西,比如心疼。 算起来,从中国时间的昨晚到现在,裴清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声音里的倦意明显,白净脸庞瘦削,浓密的睫毛微微垂落,看着特别惹人怜爱。 所以她只是轻声开口,语调柔软:“明天还上班吗?” 裴清让淡淡道:“不上,在家陪小狗。” 又是小狗。 林姰蹙眉,终于忍不住:“你就只想小狗了吗?” 裴清让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间,笑意柔软:“也只有小狗想我不是吗。” 混蛋东西。 林姰忍无可忍,低头去吻他,吻接过一次就有无数次,这个吻发生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第141章 裴清让坐着,她站着,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只好一条腿抵到沙发上,倾身靠过去,从她喜欢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缱绻而又入迷地吻到嘴角。 下午在会议室不得不中断的亲吻,在此刻延续,寂静的空气里啄吻声格外清晰,当裴清让捧着她的脸,手摩挲在她耳朵和脸颊交界,温柔而耐心地含住她的唇吮吸,她胸口慢慢被满溢的情绪挤占,如同整个世界花开,一万只蝴蝶振翅。 支撑着身体的腿,被他吮吻的嘴唇、以及勾着他脖颈的手指都变得软绵绵失去力气,额头相抵、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林姰呼吸微微带喘:“你说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像她现在吗? 他不在心里发空,他在心里就满满当当。 裴清让没有说话,却想到他离开的每一刻—— 飞机飞上万米高空,他在隔着十几个时区的异国他乡,听的是截然不同的语言,做的是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可总有一个瞬间,无可救药地想起她。 - 周六。 难得休息不用上班,往常林姰都是赖床到十点,直接起床吃早午饭。 今天她订了6点的闹钟,比上班时起得还要早,她要起床做早饭,睡前已经在网上找好菜谱,就等早上起床实践。 她想裴清让多睡会儿,得了他太多的照料,心里过意不去。这种过意不去不同于欠下人情不知道怎么还,就纯粹是,她想要对他好一点,像他对她那样。 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密码锁被按下的声音传来。 林姰抬头,和刚刚回来的一人一狗对上视线,斯文冷峻的黑衣帅哥,威风凛凛、黄黑相间的赛级德牧,相当吸睛的组合。 “怎么起这么早?”林姰问。 冬天早晨的六点多,外面天都没亮。 不得不说,裴清让赚那么多钱都是应该的,这人自律到异于常人——即使跨国线上会议开到凌晨三点,也不耽误他五点起床跑步六点回家洗澡七点做饭八点准时出门上班,智商还是努力程度都是碾压常人的级别。 他俯身给狗狗解开狗绳,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关节被冻得微微泛红,显出白瓷的质感。 “因为觉得时间很宝贵,不舍得用来睡觉。” 裴清让的外套口袋里有买给林姰的点心,刚想告诉林姰他手脏、自己拿,他冰凉的手猝不及防被柔软温暖的体温包裹住。 他垂眸,林姰把他的两只手合在自己掌心,她的发顶刚到他下颌,手也比自己的小很多,现在却企图用自己的手给他暖手,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轻易渗透,先热起来的却是他的耳朵尖。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惯常冰冷的嗓音也是:“我手脏,还没洗。” 林姰洁癖程度不亚于他,一天手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恨不能生活在无菌环境里,所以在生活习惯方面,他们真的非常契合。 “没关系,我不嫌弃,”眼下,她无所谓而好奇,问他:“今天还有工作吗?为什么不舍得用来睡觉?” 裴清让:“要陪小狗。” 林姰嘴角往下一撇,小狗那么可爱,她不能吃小狗的醋,换做是她出差见不到狗狗,回家肯定也想得要命。 但心尖还是不可抑制浮起一丝羡慕:“陪小狗要这么争分夺秒吗?抱着它睡就是了。” 裴清让垂眸:“你呢,怎么起这么早?” 熹微晨光里,林姰脸部弧度柔和,居家状态里眉眼也没有半分攻击性,显出原本灵动甚至是可爱的神态,她颇为豪迈:“今天早饭我做,你想吃什么?” 裴清让听之任之:“都好。” 林姰忍不住蹙眉,觉得他是在敷衍她:“都好最难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什么都一个味道?” 裴清让微俯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安静看人的时候,能无声给人下蛊,一字一顿告诉她:“都好的意思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清晰的咬字如同泉水划过耳际,配上那双清透干净的眼,就好像说的不是“你做的我都喜欢”,而是“你怎样我都喜欢”。 林姰无力招架,心头小鹿隐隐有苏醒趋势,它跳起来的时候太恐怖、太不讲道理,她根本扛不住,于是说:“我去做饭。” 裴清让的手已经慢慢热了起来,偏偏在她松手的那一刻,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反手握住她的。 她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远看惊艳、近看惊艳的一张脸,眉眼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英俊得太过凌厉。 可当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那眼神莫名有点湿漉漉的、轻易让人心软:“还冷。再牵一会儿。” - 直到裴清让去洗澡,林姰进了厨房。 假结婚这么久,厨房对她来说仍然陌生,不是她不好学,是裴清让根本不给她实践的机会。 她忍不住幻想,如果裴清让有小孩,这人绝对会是非常溺爱孩子的那种家长。 林姰点开准备好的懒人快手菜谱,按部就班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往下走,比她高中上化学课做实验都认真百倍。 “给我,你上次差点切到手。” 裴清让带着一身清冽的沐浴露味道出现在身侧,很小心地接过她手里菜刀、生怕弄伤她。 第142章 林姰抿唇:“不是说好我做吗?” 裴清让跟之前一样的说辞:“下次。” 男人身高近一米九,白色短袖罩着宽肩,单一个干干净净的背影都很让人心动,甚至让她很有从他身后抱过去的冲动。 她可以非常坦然地摸他腹肌、和他接吻,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很合胃口,发展为亲密关系无可厚非,生理性喜欢又不会伤筋动骨。 可是现在,这种非常纯情的、想要拥抱、想要靠近的冲动,让 她觉得悸动,因为没有理由的拥抱,要比接吻还要亲密一万倍。 如果他们就这么过下去,会不会某个早上醒来的清晨,是他在准备饭菜,而她从他的身后抱住他。他们或许会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或许会在对视的瞬间接吻,像这个世界上任意一对普通平凡的真正夫妻,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 她神游天外的瞬间,屏幕里的“懒人快手菜谱”,已经有了非常漂亮的色泽和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林姰不免感叹:“你在麻省理工学的烹饪?” 裴清让轻扬眉:“因为要照顾家里的高中生。” 林姰想起第一次见面,裴樱告诉她,如果哥哥不会做饭,他们俩就饿死了。 放在中岛台的手机突然震动,裴清让扫了眼,对林姰说:“裴樱电话,麻烦帮我接下。” 林姰按下接听,裴樱元气满满:“哥哥哥!爆点金币!不然你妹妹又要去捡瓶子啦!” “不会让你捡瓶子的,”裴清让低声跟林姰说,“帮我转账,密码跟锁屏密码一样。” 裴樱:“哥哥你在干嘛?姐姐在旁边吗?” 裴清让:“做饭。” 林姰跟妹妹打过招呼,又问裴清让:“你的密码就这样告诉我了?” 裴清让漫不经心:“怎么了。” 林姰摇头,颇为无奈:“还好你是遇到我这样的好人了。” 裴清让嘴角轻轻牵起,弧度很漂亮:“我也觉得。” 林姰按下转账数字和密码:“你对‘0601’这几个数字真是。” 裴清让懒洋洋回了句:“小时候没有童年,最羡慕小朋友过六一。” 钱转过去的下一秒就被接收:“谢谢亲哥!这下我不用捡瓶子了!” “捡瓶子”是当下年轻人的“梗”吗?她不免疑惑:“捡瓶子?” 裴清让语气很淡:“我俩没人管的时候,裴樱来学校等我放学,真的在篮球场旁边捡过瓶子。” 心脏猝不及防被针扎到一般,细细密密的疼有如实质。 裴樱看起来完全就是一颗阳光饱满的小太阳,说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有人信。 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吗?唇腭裂、父母离婚、和哥哥相依为命,是家里有多困难,那么小就知道去捡瓶子。 裴清让真的把妹妹养得很好,因为和不苟言笑、冷淡肃杀的哥哥对比鲜明,妹妹眉眼间仍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从来没有吃过苦。 林姰若有所思:“高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有妹妹。” 裴清让:“因为她怕别人嘲笑我,要走出学校很远,才敢跑过来拉她亲哥的手。” 裴樱出生的时候先天唇腭裂,本就爱慕虚荣的妈妈因此成为“塑料姐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精致冷漠的女人在看到自己女儿后,发出了如何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求着爸爸扔掉裴樱、把她送到孤儿院,说不要看到一张如此丑陋恐怖的脸。 是他去把妹妹带回来的。 裴樱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在自己家也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情,父母离婚之后,只剩他们相依为命,他租的是学校附近的地下室,隔成两间,条件简陋得不像话,妹妹却说好开心。 妹妹知道自己打工辛苦,所以在等自己放学的时候,总会把篮球场旁边的瓶子都捡起来,攒了卖钱。 那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林姰的生日。 他准备了礼物,却没有一个理由送给她,其实没有什么,就是一把黑色雨伞,足够坚固。 下楼的时候看到她来到篮球场,蒋政跑到她身边:“我妈说晚上一起吃饭,已经订好包厢和蛋糕。” 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戴着儿童口罩,手里拿着好大的黑色塑料袋,把瓶子一个一个装到袋子里。 有人冷脸,有人嘲笑,有人好奇,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瓶子。 他走过去的时候,裴樱只是看他一眼:“哥哥,你也有空瓶子吗?” “裴樱?” 她没有理他,把塑料袋系好,拎在手里。 一直到校门口,她才笑着过来拉他的手。 也是那个瞬间,裴清让觉得自己很混账。 他在奢望些什么,不自量力什么,痴心妄想什么。 …… 现在,她近在咫尺。 他淡声交代:“粥还要再煮一会儿。” 林姰点头。 似乎裴清让身上的每个角色都被他消化得很好。 是为妹妹撑起整个家的哥哥,是苍梧值得信任可以托付的老大,甚至在导师去世后主动承担盛秋云的赡养义务、是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学生和晚辈。 第143章 是她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结婚对象,温柔、知分寸、看似对一切都漠然实则内心细腻。 可是她好像跟他是两个极端——是不被喜欢的女儿,是天天想要辞职的牛马,是冷漠如同刺猬的结婚对象。 林姰抿唇,很真挚地说:“我经常会觉得,跟我结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裴清让眼神询问为什么。 林姰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心话:“因为我觉得我一直在占你便宜。” 也并非是她“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说是“合租”,她转给他的钱他从没收过。 林姰继续说:“两个人结婚,要么提供经济价值,要么提供情绪价值,所以我觉得一直都是你在单方面付出,我经济价值不如你,情绪价值也没提供过。” 裴清让垂眸,冰冷的声线柔软,没有半分漫不经心,而是非常认真的:“你在就很好。” 那清越干净的嗓音,说什么都像是说情话,一字一顿告诉她:“便宜你也可以一直占下去,只要你想。” 林姰心跳凝滞,耳边却猝不及防响起妹妹的声音:“啊啊啊我的天我哥竟然会说情话!磕到了磕到了!” 她低头才发现电话还没有挂断,在她不知道怎样时,妹妹“嘿嘿”一笑:“我不当电灯泡了你们继续!” 妹妹挂断电话,手机返回语音打来前的微信界面。 林姰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却在这个瞬间目光顿住。 裴清让的聊天界面非常干净,联系人寥寥几个,在这其中她的狗狗头像格外醒目,因为被他置顶、在所有聊天窗口的最上方,所以根本无法忽视。 备注不是名字,而是——【我的小狗】。 ——“晚安,我的小狗。” ——“所以我回来了,因为我也想我的小狗了。” ——“在家陪小狗。” 所以,他说的是她。 他想的,想他的,全部都是她。 铁证如山,根本不容任何反驳。 胸腔的心脏,如同一朵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云,轻盈柔软,快要变成棉花糖。 林姰咬住上扬的嘴角,把手机举高到裴清让面前。 裴清让颇为无辜地眨眼:“怎么了。” 林姰气势汹汹,毫无震慑力,只有恃宠而骄的可爱:“谁是小狗?” 被当面戳穿所有,裴清让仍然坦荡:“那几天我不在,给我打电话的是小狗。” 林姰想要假装生气,可是眼睛藏不住明晃晃的笑意,甚至脸颊还有耳朵都有些发烫。 裴清让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微微弯:“小狗害羞。” 林姰恼羞成怒虚张声势:“我才没有害羞!” 裴清让忍俊不禁,逗人的时候眉眼间透着蓬勃的少年气,特别动人:“嗯,小狗生气。” 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 林姰想要吻他,就现在。 只需要目光相对,就能清楚彼此的想法。 林姰手搭在裴清让的肩膀的时候,裴清让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坚硬有力手臂上,而她的腿在他腰侧。 这样被他抱着,她比他还要高出一点点,看他是 个俯视视角。 男人额前黑发松软,看起来光泽度很好,剑眉乌黑清晰,眉骨和鼻梁都挺拔,嘴角牵起的弧度好漂亮。 林姰的手臂收紧,抱住他的脖颈,清冽的沐浴露味道交织,香气明明是很隐私的东西,可他们身上是一样的香气。 她为他眼睛里清澈明亮的纵容深深着迷。 鼻尖相抵,嘴唇触碰到彼此的瞬间,林姰听见他轻笑着吐字—— “小狗咬人。” 冬日柔和的光线里,他们耳鬓厮磨,接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久到煮着的粥跳到保温键,空气里的浮尘都被染成金灿灿的颜色。 林姰埋在裴清让肩窝平复呼吸,嘴唇被吮到发麻,脸颊又烫又软根本没法看,耳朵已经红到滴血。 她听见裴清让轻轻开口,压低的嗓音不似往常清越:“你不是问我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那清浅的呼吸落在耳廓,带起难以言说的悸动,而他在耳边语气温柔地说:“大概是,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第49章 他喜欢你 裴清让余光瞥见,煮好的粥已经跳到保温键。 他揉了揉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温声提醒:“吃饭了。” 林姰抱着他的脖颈不放。 她的瞳仁比一般人黑、也大,平日透着勃勃生机和野心,平静也锐利,可仔细看,她的内眼角其实是圆钝的,眼尾也微微下垂,此时此刻尽是没有掩饰的依赖,眼神格外柔软。 她抿了抿嘴唇,小声说:“还想再亲一下。” 她喜欢他身上雪后松林的清冷香气,喜欢和他鼻息纠缠缱绻交错,喜欢他性格冷脾气硬但是嘴唇特别特别软、含住她的温柔厮磨,很照顾她的感受。 胸腔满溢的不知名的情绪,因为确认裴清让也想她,变成绵绵密密的甜,暖融融裹在心尖,如同一层蜜糖。 裴清让眼尾微微弯,逗小孩儿似的、学她说话:“还想再亲一下?” 她被裴清让抱着所以比他高一点,男人仰起脸,眉眼漂亮得惊人,瞳孔特别亮,五官每道线条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谁还想再亲一下?” 第144章 林姰搂住他脖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他已经红透的耳朵,纯情似乎也会传染,她的声音渐小:“林姰还想再亲一下。” 裴清让好整以暇,用清澈无辜的眼神折磨她:“林姰还想被谁亲一下?” 林姰觉得他幼稚,幼稚出了可爱的少年气,特别戳人特别让人心动,她害羞,也想笑,目光顺着男人的鼻梁骨向下。 他的嘴唇很薄、但是唇线很清晰,大多数时候嘴角平直冰冰冷冷,现在因为接过吻,因为被她含吮所以显出蛊惑人心的红润、柔软。 脸颊起了热意,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林姰还想被裴清让亲一下。” 裴清让便笑着靠近,嘴唇将触未触的距离,低低说了句:“遵命。”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他们安静地接吻,食髓知味地交换彼此的气息,就好像是真的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空气里绵密的接吻声如此清晰又是如此令人耳热。 从厨房,到客厅,再到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的腿上,林姰忍不住分了一缕闲心,男人长腿坚硬,存在感让人脸红心跳,可是转瞬又被嘴唇啃噬厮磨的感觉剥夺所有注意力,让她快要溺毙在他温柔的亲吻里。 狗狗好奇打量,被裴清让抬手捂住眼睛:“少儿不宜。” 清越的嗓音含笑,烫红林姰的耳朵和心尖,心头似有小鱼摆尾不断跃出水面,她捧着他的脸,小声问了句:“裴清让,你会那种吗?” 脸颊还在升温,她有些不好意思,可那清透的瞳孔深处似乎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视线一对上,他就知道林姰脑子里在想什么,那天生锋利的眼睛,冷淡带着点儿无奈,若有所思问道:“进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林姰蹙眉,心说纯爱战士还是那个纯爱战士:“快的话我现在应该把你摁床上。” 她在言语上永远是巨人,还颇为挑衅地问裴清让:“你是不是不会?” 裴清让喉结有一下没一下滚动着,弧度肆意而淡漠,他似乎是被她气笑,修长白皙的手指自然而然插入她的黑发、扣着她的后脑勺往下压,仰头含住她的唇:“我会不会,试试就知道了。” 裴清让的舌尖触碰到她的唇缝的那一刻,林姰的脑袋里“轰”的一下,似乎有根弦一下子崩掉,她的头皮发麻睫毛轻颤,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裴清让身上的短袖。 胆大包天是她,心跳慌乱是她,不知所措是她。 裴清让的声音低到蛊惑:“张嘴。” 总是像只小刺猬的林姰,微微启唇,温顺照做。 两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生涩而克制地拿彼此尝试唇舌纠缠的感觉,可偏偏就是这种生涩让林姰上瘾。 “我会不会?” 裴清让嗓音不像往常清冷,微微有点哑,显得格外性感。 林姰脸颊埋在裴清让的肩窝,与他下颚的皮肤相贴,呼吸之间,都是他肌肤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一般般吧,没亲过别人,不好比较。” 裴清让捏她脸:“你还想怎么比较?” 林姰的脸颊被他捏变形,声音也含混:“你给我备注小狗的账还没算呢。” 裴清让压低声音:“小狗接吻才会咬人,嘴唇都被你弄疼了。” 被浅浅的呼吸刺激着,林姰耳朵在清晨光线里红得近乎透明,心口却烫得不像话,像是被什么暖融融包裹着,即使没有铠甲,也不会再受伤。 等她呼吸心跳都平复,裴清让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盛饭。” 这才想起自己还坐在人家腿上…… 林姰下来,随手捞起抱枕,脸埋进去,红得透彻。 裴清让盛饭的时候,看到保温键旁边的数字。 他站在那里,睫毛被清晨阳光染得柔软,耳朵尖无可救药泛红。 想过来帮忙的林姰凑到他身边,嘴唇因为被啃噬厮磨,显出充血的红,而她自己浑然不觉。 他撇开眼,不敢再看,喉结上下滑动着,线条清晰凌厉。 偏偏林姰见他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某处,好奇打量:“看什么呢?” 裴清让轻摇头:“没什么。” 保温的时间计数,他们这次接吻的时间真的有点久。 - 再简单的蔬菜,裴清让都可以做得很好吃。 林姰把自己那份吃得干干净净,忍不住感叹:“你做饭也太好吃了。” 想到裴樱从小可以吃他做的饭菜,林姰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再养一个妹妹?” “你要跟你哥接吻吗?”裴清让手指捏上她的脸,眼神冰冰冷冷:“不合适吧。” 不知道为什么把“哥”这个字跟裴清让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特别苏,林姰在可以接吻的老公和无微不至的哥哥之间,痛苦作出抉择:“那还是当老公吧,哥哥可以不要,嘴必须得亲。” 裴清让没有说话,好像已经习惯她口出狂言语出惊人,眼睛里有种“我能拿你怎么办”的无可奈何。 饭后,林姰拒绝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主动收拾碗筷放到洗碗机,裴清让则是很自然地拿起早饭用过的厨具清洗。 林姰念念有词:“我来,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 第145章 裴清让垂眸:“林姰。” 他的声音很好听,偏冷也磁性,喊她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 林姰想把他挤到一边:“怎么了吗?” 裴清让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不用分得这样清。” “我不是要跟你分得很清,”林姰下意识解释,“不想有交集的人,我才会想分清楚。” 她只是想要对他好一点,起码让他不要太吃亏。 半天没有回音,林姰抬头,对上一双微微弯着的眼睛,男人漆黑深邃的眼底,尽是始料未及的笑意,干净明亮,让人心跳怦然。 他为什么笑,又是为什么笑得这样 好看? 她想不出哥所以然:“笑什么?” 裴清让低头:“所以我不是‘不想有交集的人’?” 林姰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没经大脑说了什么。 她一直想的是,想接吻接吻、想拥抱拥抱,不想以后。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又是因为什么变了的,自己都无从得知,只是心脏因为这个发现砰砰跳动,跳得她心头倏然发紧。 她慢半拍不止地“嗯”了声,不知道是告诉迷茫的自己,还是告诉裴清让:“不是。” 而后发现,直白表达自己的情绪比说出“我想摸你腹肌”、“我想和你接吻”更让人难为情,手指轻轻蹭了下发热的脸颊,她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需要我做点什么?” “不需要三个字”太过冷冰冰,所以裴清让软下语气征求她的意见:“就一定要做点什么吗?” 林姰点头,眼眸认真,厚着脸皮说:“勤劳惯了,我这手闲着就不舒服。” 下一刻她的手被裴清让攥在掌心,被他牵引着,放到了他的腰上。 林姰懵懵的,听见他淡淡道:“不是闲着不舒服吗,抱着吧。” 她无数次在看到他背影的时候想要这样做,现在终于抱到那很好抱的、劲瘦而薄的腰,林姰脑袋抵着裴清让的后背,齿尖咬着下嘴唇,无声笑弯眼睛。 他们现在……是不是真的很像新婚夫妻? 她没有任何异议,于是从裴清让身侧探出个脑袋,弯着眉眼学他的语气:“遵命。” - 闲来无事,上午他们一起逛超市采购物资,而后回家拆开零食一起打双人游戏,中午一起做了午饭。 午饭后,裴清让接了个李明启的电话,就打开电脑,加入线上会议,想必是有国外合作商,所以他说的英文。 大致是光刻机交货时间出了问题,需要和国外供应商重新商定交货时间,这种时候的裴清让不怒而威,冷声质问人的模样林姰从来没有见过,倒不是咄咄逼人,而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毫不收敛,让人心惊。 会议持续很久,裴清让英俊面孔没有半分笑意,眉宇间薄薄一层戾气,让人不敢造次。很难相信,这个冷淡肃杀的男人接吻的时候竟然会温柔得引人溺毙。 林姰陪狗狗在阳台玩,裴清让合上电脑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又从刚才冷脸让人大气不敢出的“霸总”,变成她熟悉的、干净清澈透着少年气的大男孩。 林姰感叹:“你好凶。” 裴清让被她说得微怔,睫毛安静低垂,投下一圈柔和的阴影,低声说:“我平时不凶。” 全然不见刚才的半分气势,看起来甚至有些纯良无辜,简直让人心软。 见他把她的玩笑话当真,还格外认真地解释,林姰笑:“我知道你不凶。” 她轻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清让摇头,他在她身侧坐下,白衣黑裤,运动裤下露出一截骨感白皙的脚踝,腿是真的长。 林姰点了点他的眉心:“可是这里皱起来了。” 她想抚平,所以印了一个柔软的亲吻上去,眼眸弯而明亮,非常认真地说:“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你老婆可有一百多万呢。” 裴清让轻点头,睫毛和瞳孔浸润在午后的光线里,显出格外柔和的色泽:“记住了。” 她玩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而后慢慢把自己的手指错进他的指缝,几乎是下一秒就被他十指紧扣,似乎每次的肌肤接触都会引起心脏的震颤,掌心相贴的触感,让人心动也让人觉得有所倚仗。 林姰垂眸看向脚边的狗狗:“还是当狗狗好,没有烦恼。” “下辈子我也要当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狗狗,不要上班不要打工不要当牛马。” 话一出口,蓦地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问妈妈“如果我变成蟑螂”怎么办。 她心血来潮问过崔女士,崔女士的回答并不像其他的妈妈回答那样温馨,她说看到蟑螂两个字都恶心。 她以为裴清让不会接她异想天开的话,却不想男人清越的嗓音落在耳边,语调格外认真:“我会准备漂亮的房子,好吃的狗粮,每天陪你玩。” 林姰侧头,四目相对,裴清让当真开始认真思考,看着她的眼睛跟她确认:“狗狗可以吃榴莲吗?” 林姰靠在他的肩头,笑得不行。 “我说真的,”裴清让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来找我,我养你。” 我一辈子只养你一只小狗。 第146章 林姰又想起他离开的时候,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心脏软软化成水。 也是这个瞬间,某些片段在脑海浮现,曾经也有个人,会告诉她小狗想你。 是捡到她的小狗的男生。 那段一个人在国外、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多亏有他,在她无数次觉得人生灰败、没有意义的时刻,给她发来狗狗的照片。 她这边阴雨连绵,他那边却永远阳光明亮青草鲜绿,他那么好的人,就应该永远生活在太阳下。 他会告诉她—— “小狗想你了。” “小狗等你回来。” “小狗祝你新年快乐。” “小狗祝你毕业快乐。” 就好像一剂无声注入心脏的安定,让她知道,就算你在异国他乡,还有一只狗狗全心全意爱你。 “在想什么?” 林姰第一次跟裴清让说起那个男生的事:“高中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的小狗送走,但很幸运的是,它被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捡到了。” 裴清让呼吸不着痕迹凝滞:“多好?” 林姰觉得那个男生其实是跟裴清让有些像的,是温柔的具象,她说:“我给他的备注一直都是‘心软的神’,那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裴清让垂下眼睫,情绪并不外露,只是睫毛轻轻震颤。 他听见林姰继续说:“后来他会经常给我发狗狗的照片,告诉我狗狗想我了。” 他问:“会觉得烦吗?” 林姰莫名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惯常冰冷的声线里,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卑微。 他明明应该是被宠坏的天之骄子,“卑微”这两个字怎么会跟裴清让有关联,她在乱想些什么呢。 林姰不明所以:“为什么我要觉得烦?” 裴清让语气没有情绪,平铺直叙:“因为他一直给你发信息。” 林姰毫不犹豫地否定:“虽然我从来不主动跟人联系,但是出国那段时间,我挺想有人跟我说话的。” “大一的时候我没有朋友,祝余复读我也不能打扰,因为突然出国也和爸爸妈妈闹得很僵,家里马上就要多一个新的小孩……” 林姰:“多亏有他,跟我说小狗等你回来。” 无形中有根线系在她的手腕,虽然看不见线的另一端,可那种被牵挂的感觉有如实质。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说的是他自己。” 那轻而缓的字音落在耳边,却好像一下戳中她心跳的暂停键。 视线碰撞在一起,裴清让漆黑眼底似有泉水汩汩流动,漂亮得波光流转。 林姰忍不住想—— 那他对她……是不是也有过一点点的喜欢? 她无从得知,只是想起大一的冬天,早上起床看到他的未读消息,是故宫雪景,后面跟着一句:北京下雪了。 后来听过有人说,下雪要告诉喜欢的人。 时间过去太久,那些细碎的情节早就模糊不清,了无痕迹,林姰无声弯起嘴角,为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好笑。 只是眼下,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还是可以一瞬看清她在想什么。 他注视着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用怀疑,他喜欢你,千真万确。” 第50章 她喜欢他 林姰承认,她曾经对那个男生有过无可救药的好感和心动。 情窦初开的年纪,朦朦胧胧的情感,发生在她孤立无援、迫切想要抓住点什么的时刻。 只是,光怎么能任人抓住,微不足道的喜欢早就被岁月冲刷打磨,却在每个想起的时刻依然清晰。 以至于在裴清让告诉她“他喜欢你”的现在,她的心绪起伏,难以平静:“为什么你觉得他喜欢我?” 明明那个男生已经结婚、而且是跟初恋,甚至在她大一跨年想要表白时,让她得知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可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某段时间空间里他们的喜欢真的交错,如果她告诉他喜欢他,现在会是怎样? 没有如果。 裴清让漫不经心垂眼:“没人会不喜欢你。” 冷而凝定的字音落在耳边,林姰呼吸一凝。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在下一刻把嘴唇抿成直线。 就只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却被裴清让捕捉到,他问:“想说什么?” “如果没人会不喜欢我……”林姰话没说完,目光微微闪烁,是平时少见的犹豫不决。 在听到裴清让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时,脑海蓦地冒出一个念头:那裴清让呢?裴清让喜欢我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 换做以前,她肯定会坦坦荡荡地问、并且不依不饶要一个答案。 倘若裴清让说不喜欢,她还会理直气壮地回一句:那他可真是没眼光。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顾忌。 毕竟接吻不需要喜欢,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他喜欢着谁又喜欢过谁又有什么要紧。 现在,简简单单一个问句,鱼刺一样鲠在心头,竟然让她开不了口。 她的欲言又止被裴清让看在眼里,那道惯常冰冷的声线放得很轻:“怎么了?” 除了接吻的时候,裴清让很少在她面前显出强势和攻击性,虽然话少、那张俊脸天生就冷,但眼神总是软的,就比如安静注视着她的现在。 第147章 林姰嘴角弯了弯,最后只是说了句:“没什么。” 她不是一直很胆大包天吗? 为什么现在连一句玩笑都不敢开?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层层剖开,找到这份凭空冒出的胆怯的根源。 答案如同一只在胸腔振翅的蝴蝶,呼之欲出,偏偏她不敢细想、不敢深究。 - 晚饭后是固定的遛狗时间,晏城四季分明,入冬之后气温都在零度徘徊。 裴清让一身黑,更衬得眉眼漆黑而皮肤冷白,他个子高、骨架宽薄、比例也很惊人,穿什么都吸引眼球。 他收拾完自己,又取下林姰的白色羽绒服递给她:“穿上。” 林姰照做,穿戴整齐就要牵着狗狗往外走,直接被人勾着衣领拎回来。 她还没回神,灰色羊绒围巾已经一圈一圈下来,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给她系围巾,挡住她的鼻尖和嘴唇。 线上会议冷脸的英俊帅哥,说的不是母语,偏偏气势太盛气场太冷,发出的每个字音都令人胆寒,屏幕里面一群老外大气都不敢出,屏幕外面林姰却要怀疑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裴清让。 她认识的他是眼前这样子的,即使面孔清冷下颌锋利,但是睫毛和嘴角都柔软,笑起来的时候瞳孔明亮、唇红齿白,天生有让人心动的本事。 林姰把围巾往下勾了勾,目光从他给围巾打结的手指到他低垂的眉眼,忍不住笑:“裴清让,你真的很有当老父亲的潜质。” 裴清让轻扬眉,不咸不淡应了句:“老父亲就免了,老公还能勉强当一当。” 暖融融的围巾蹭在脸颊,热意四散。 假结婚之后,没少提过“老公”、“老婆”这种字眼,她没心没肺地喊过他“老公”,也厚着脸皮要裴清让练习喊自己“老婆”。 为什么现在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心动的开关猝不及防被一下戳中,心脏跳得她发慌。 林姰觉得自己非常、非常不对劲。 裴清让把手套也递给她,示意她戴上,低声嘱咐:“外面冷。”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被那双看起来很好牵的手吸引,毫不犹豫地拒绝:“手套就不要了。” 有老公还要手套做什么。 两人一起出门,裴清让牵着狗狗。 林姰两手空空,喊他名字:“裴清让。” 裴清让垂眸,瞳孔偎着一抹月色,清冷也温柔。 林姰把手伸到他面前,颇为无辜道:“冷。” 她羽绒服的袖子很长,手完全可以缩在里面,羽绒服的口袋也很大,超级暖和。 裴清让目光流转在她眉眼间,想明白她想做什么的时候,眼底清浅笑意化开,在路灯下波光流转:“想牵手直说。” 于是她的右手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一起放到他暖融融的外套口袋。 裴清让嘴角勾着,忍俊不禁的弧度:“左手就有劳你自己照顾一下了。” 林姰弯着眼睛,扬起脸笑:“好说好说。”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温柔。 刚下过雪,雪花从枝头簌簌掉落的时候很像樱花,林姰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胸腔似乎被难以形容的情绪填满。 裴清让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落在某处,格外专注。 林姰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原来是正在散步的、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他们走路走得很慢,互相搀扶着、手牵着手。 奶奶手里拿着一串刚买的冰糖葫芦,吃的时候不小心弄到嘴角,爷爷很温柔地给她擦掉,奶奶笑得眉眼弯弯。 是白头偕老的具象化。 林姰感叹:“原来真的有人能这样过一辈子……” 即使白发苍苍,即使脸上爬满皱纹,眼睛里仍盛满对彼此的爱意。 她定定看着,目光柔软而不自知,想象自己年老的模样:“等我变成腿脚不方便的小老太太,你也要这样,不能嫌弃我。” 话音落下,没有回音,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也在一瞬间明白,为什么在裴清让说“没人会不喜欢你”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坦然问他:那裴清让呢?裴清让喜欢我吗? 因为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在想要和他有以后,在想象自己变成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身边会有一个高高帅帅的小老头。 可是,裴清让会这样想吗? 说出去的话没有回应,孤孤单单落在空气中,只有心跳声兀自清晰。 就在林姰想着怎么不着痕迹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的时候,一句轻而柔软的“好啊”落在耳边。 她仰起脸,目光碰撞在一起。 月光似乎也格外偏爱他,温温柔柔落他一身清辉,裴清让眼尾弯着好看的弧度,漫天繁星都在他眼底,熠熠生光。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没有惯常的散漫和漫不经心,字音咬得格外认真:“我们一言为定。” 清越的嗓音划过耳畔,像最真挚的承诺,也悦耳得如同恋人之间的情话。 林姰心脏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开始疯狂跳动,跟他在一起时,胸腔满溢着的、不知名的情绪有了名字。 第148章 原来那忐忑的、胆怯的、羞涩的、甜蜜的、甚至是让人心悸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叫做喜欢。 心脏因为这个发现悸动,林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耳边传来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原来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附中、曾经读了三年高中的地方。 很多人都会在毕业后怀念高中,因为最兵荒马乱的年纪却有最深刻、最让人怀念的人和事。 但林姰想起高中,只有无人来接的台风天,她一个人默默站在楼下等雨停。 时间如此神奇,那个将黑色雨伞举过她头顶的男生,已经是她的新婚丈夫。 如果早知道他们会结婚,如果早知道她会喜欢上裴清让,她就应该早下手。 十六七岁的少年是有多清澈青涩,他现在耳朵都很容易红,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更可爱? 林姰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遗憾,层层缠绕,只不过她遗憾也没用,人家有白月光。 她歪了歪脑袋,问他:“听说有暗恋对象就会每天期待上学,真有这么夸张吗?”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嘴角平直 ,又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林姰得不到答案不罢休,故作不经意道:“看来你的暗恋对象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就只是在书店遇到,也觉得自己中奖了。” 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心痒,得到答案的时候,缠绕在心头的丝线无形中收紧,变成难以言说的酸涩。 不如不问。 林姰嘴角下撇,很无所谓地说:“早知道我也找个什么人暗恋一下。” 裴清让:“还是不要了。” 林姰不服气:“为什么?就只许你喜欢人不许我喜欢呀?” “喜欢人会难过,”裴清让手覆在她发顶揉了揉,动作温柔,声线散漫:“你还是当被喜欢的那个吧。” 是啊,喜欢人会难过,意识到自己喜欢裴清让的林姰,在这一刻有了微小的体会。 裴清让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偷偷看她吗? 也会面无表情一脸冷酷其实心里撒花花吗? 林姰想事情想得认真,直到“晏城书店”四个字映入眼帘。 她站在门口,回忆兜头而来—— 高考结束那天,暴雨倾盆,她和男生约好在这里见面。 没想到再次来,是十年后,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 她记得上学的时候,书店曾有一道“明信片墙”,贴满写下却没有办法寄出的明信片。 十年后的现在,这道墙已经成为晏城的网红打卡点,因为开不了口的情愫总是最真挚。 林姰看到“宠物友好”提示,意思是狗狗可以进去:“去书店逛一下?” “好。” 进门的一刹那,如同穿过长长的时空隧道,回到高中。 故地重游,林姰竟然有些怀念:“以前周五的时候我会来看漫画,在那边靠窗的位置。”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也没有交集,所以裴清让只是淡淡回了句:“是吗。” 店员姐姐还记得她,虽然叫不出她的名字,但还是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 林姰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看到她身侧的裴清让,店员怔了一怔,笑道:“你俩果然是一对啊。” 林姰脑袋发懵:“嗯?” 姐姐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姰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是果然?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亲密动作,过去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就是一对了? 两人走过去之后,店员的目光追随。 长相出众的孩子,更容易让人过目不忘,那个时候她刚毕业参加工作。 周五放学时间,女孩问她:“姐姐,最新一期漫画来了吗?” 她给她指了指书架的方向,这时又进来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来看最新的军事杂志。 后来她发现,每个周五,两人都是一前一后。 一开始是看书,可是过一会儿,就变成她看书,他看她。 女生笑的时候,男生也会无声弯起眉眼。 少年人嘴角弯起的弧度很青涩很纯粹,眼底都是温柔明亮的笑意。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他们毕业,女孩没有再来过。 他每次来,总会在她看漫画的地方待一会儿。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向她借了一支笔。 这张明信片,今天会被发现吗? 林姰在那面明信片墙前驻足,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没有寄出的明信片,在无人处安静诉说想念。 她一张张看过去,目光新奇,自己跟这些人上的好像不是一个高中,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埋头学习,现在想来都没有青春期。 就在准备离开时,看到什么,林姰目光霎时一凝—— “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做什么都不会错的。 我们可能不会再遇见了,但这世界上仍有一个我,在为你的存在本身高兴。 林姰同学,毕业快乐。” 落款时间,高考结束那年。 纸页泛黄,字迹斑驳,被遮挡在层层叠叠的明信片之下。 不言不语,甚至不期待于被发现,就只是在无人处祝福着她。 第149章 林姰没有任何防备,和十年前干干净净的喜欢撞了个满怀。 原来在那段自己最不愿意回想的时间里,也曾有这样一份让人心脏柔软的喜欢。 她小心翼翼取下那张明信片,指尖触碰到他曾经触碰的位置。 对上裴清让垂落的目光,她给他看:“不知道是谁写给我的。” 这人一定临摹过宋徽宗的行书,因她高中临摹过,所以一眼认得出。 裴清让垂眸。 林姰在他面前叩开笔盖,在那行字下认认真真地写:【谢谢你,你过得好吗?】 写完之后,她又小心翼翼挂回去,生怕弄坏的样子,仿佛对待珍宝。 林姰久久凝视着明信片上面的字迹,就好像隔着长长的时空隧道,和十年前的少年对视着。 “为什么要问他过得好不好?” 裴清让的声音很轻,落在耳边,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林姰也不知道,只是心头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涩:“如果高考那年看到就好了。” 裴清让喉结滚动:“如果高考那年看到,会怎样?” 林姰当然不会因为一张明信片喜欢上一个人:“起码跟他说一句谢谢你,你也毕业快乐。” 她觉得遗憾:“他怎么不当面跟我说呢?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 裴清让沉默注视着那张十年前的明信片。 记忆中的雨天去而复返,飞机飞上万米高空,不知何时归途。 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却没有一个巷子口让他再次偶遇到她。 想念一个人到极致,也只能在她经常坐的地方,写下这张明信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祝她一生顺遂。 不必和自己有关。 而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眉眼鲜活,笑意生动,和自己十指紧扣。 她跟他小小声说:“暗恋可真苦啊。” 他淡声:“是他自己愿意的。” 林姰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在做什么工作,搜遍脑海里的影像,也找不到这么一个性格内敛、字迹漂亮的男生。 又或者,他平时用的不是这个字体,毕竟没人会把作业当书法作品来写。 直到离开书店,她仍心心念念:“你说写在这,还会被他看到吗?” 裴清让语气清淡:“不重要。” 林姰疑惑:“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要写这张明信片?难道不是为了有一点点的回音吗?” 裴清让久久看着他,那双比风清比月光温柔的眼睛,似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了无痕迹。 “或许他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仅此而已。” 第51章 我选老公 “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大概是林姰站在孤立无援的十七岁,最想听到的话。 高考后才得知外婆去世,她陷入无法摆脱的愧疚,也痛恨父母的隐瞒,报复一般毅然决然决定出国:你们不是想要我读个好大学、毕业考公听你们安排吗?我偏不。 任由爸妈怒不可遏,她说走就走,外婆怕是早就知道她想离家越远越好,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钱都留给她,成为她最后的底气。 她不知道自己冷漠带刺的人生里,也曾有过一份不为人知、干干净净、让人心脏柔软的喜欢。 如果能早一点看到就好了,起码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仍有人无条件相信她、站在她这一边。 羽绒服上的帽子被人从身后扣到脑袋上,一片猝不及防的暖意中,裴清让声线清冷:“走吧,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这个字不再意味着冷战、无休止的争吵、重男轻女、被控制,而是阳光满溢的房子、每天不一样的鲜花、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还有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人。 简简单单的音节,也能让人心脏发软发烫,仿佛有所倚仗。 林姰把自己的手塞进裴清让手心,眉眼弯弯说“好”。 眼下,不管谁喜欢她又或者喜欢过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就在她的肩侧,和她十指紧扣。 书店的店员默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女孩子牵着狗狗走在前面,只要她回头,就会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一如十几年前他们都穿校服的学生时代。 她忍不住拍下照片。 原来真的会有人,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一个人。 - 睡前最后一刻,林姰忍不住再次点开手机照片——屏幕里,明信片泛黄泛旧,字迹却有锋利清秀的棱角。 指尖点击图片放大,她目光一顿,男生写“林姰”两个字时,落笔习惯和她的很像,甚至单单把这两个字挑出来,说是她写的,她都会相信。 就好像在不经意间,学着她的落笔习惯,写过很多遍她的名字。 那些喜欢她的男生都很讨厌,沉溺与自我感动和付出,丝毫不考虑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哪有这样的纯爱战士…… 手机放到一旁。 林姰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向来冷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认出字迹。 外面又在下雪,北风裹挟着雪花簌簌落下,窗外月光格外明亮,她想到她喜欢裴清让这件事。 第150章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神奇,只是脑海浮现他的眉眼,心头的小鹿就有渐渐苏醒的趋势。 她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据为己有呢? 她没有追人的经验,并不太会。 等她终于肯闭上眼睛,睡意全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混沌沉沉下坠。 耳边传来旅客登机播报,人群熙熙攘攘,她一个人站在迎来送往的机场。 目光所及亲友送别,同她一般大的女孩抱着妈妈哭得眼睛通红。 她频频回头,频频张望,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身后真的空无一人。 如果外婆还在…… 外婆一定会来送她的。 可是,可是外婆已经不在了啊。 她小声在心里说外婆再见,毅然决然转身。 有人喊她名字,像她在最孤立无援时产生的幻觉,轻易淹没在人潮汹涌之中。 不会有人来送她的。 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没有回头。 飞机飞上万米高空,她在一瞬间长成大人。 …… 林姰醒来时,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告诉她,今天是个好天气。 今天要做什么呢? 结婚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周末他们各自加班,即使她在家的时候裴清让都在,也是各忙各的,裴清让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她则是打游戏、看电影、睡觉消磨时间。 心底的雀跃,如同开了一罐气泡水,易拉罐拉开的瞬间,绵密的泡沫四下散开。 林姰忍不住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的。 接吻算一件。 然后呢……看电影?一起做饭? 她没有恋爱经验,在这方面想象力相当匮乏,却又觉得,其实不需要做什么,他在就很好。 那种胸腔被填满的感觉很新奇,有些忐忑、有些胆怯还有一点害羞,心底似有蝴蝶在扇动翅膀,心跳扑通扑通难以平息,让她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 只是在她准备起床的那一刻,腹部传来隐隐坠痛的感觉。 林姰认命地叹了口气,瞬间蔫掉:好烦,又来,当女生好难。 她掀开被子走进卫生间,果不其然是生理期到来,痛感以可感知的速度变得剧烈,让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身体,脸也皱成苦瓜。 止痛药可能是吃完了、也可能是被自己随手放到了什么地方,她没找到,吃早饭的时候也精神萎靡,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腹部。 裴清让目光扫过,温声问她:“不合胃口?给你做别的?” 林姰摇头,换做是她,自己认真准备的早饭对方只吃几口,她大概只会不高兴,才不会管对方喜不喜欢,更不可能大费周章地再去重新准备。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很好吃,可是我吃不下了,”林姰抿唇,充满歉意道:“等吃午饭的时候热一热,不要浪费。” 裴清让察觉不对劲,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姰没有月经羞耻,却是第一次直白地告诉一个异性:“生理期。” 之前她都是若无其事装没事人的,所以裴清让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她痛经的模样——长发随手绑起,脸颊苍白没有血色,身上是大大咧咧的卫衣卫裤,虚弱且毫无形象可言。 想到什么,林姰小声给裴清让打预防针:“根据经验,我生理期前会暴躁易怒,生理期期间极端情绪化,还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难过……” 她眸光真挚,是真的为他着想:“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这几天你可以少跟我说话、或者不跟我说话,因为我可能会很不讲道理。” 腹部的疼痛开始无法忽视,林姰起身:“我回房间躺一会儿。” 好好一个周末,就这样被生理期毁了,不然她很想在裴清让身边,就算不接吻,随便做点什么也好。 只不过生理期的时候,她的脾气会变得非常不稳定,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一点点小事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比如她找止痛药没有找到,正常情况下叫外送就好,生理期她却会觉得委屈难过,矫情得不可理喻。 所以她主动把自己和裴清让隔绝开,躺在床上的身体蜷缩起来,慢慢等那阵折磨人的疼痛自己消失。 疼到冷汗虚汗一起冒,林姰莫名想到,痛经和分娩比起来小巫见大巫,生理期不伤筋动骨都这样疼了,那生她的时候,崔女士侧切、撕裂、甚至是骨裂,又有多痛苦多无助。如果有人让她吃那么多苦,她可能也不会喜欢她。 思绪漫无目的发散,直到很轻的敲门声响起。 林姰说“请进”,得到准许之后,卧室的门才被推开。 因为周末在家,室内足够暖和,裴清让一身没有棱角t恤运动裤,高大清瘦,肩膀宽阔,看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他放轻了语气,声音软下来,是真的在哄人了:“或者,做些什么能让你舒服一点?” 这个人怎么可以温柔成这样…… 她都告诉他自己生理期的时候脾气会很差了,他还…… 第151章 他软着语气、温温柔柔地问需要他做什么的此刻,不知缘由的委屈、无处发泄的脾气烟消云散。 从不示弱的林姰,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看,闷闷说了句:“都好。” 原来…… 原来就算是刺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只会露出软软的肚皮,生怕让他受伤。 裴清让把她没找到止疼药、温水放在床头矮柜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软糯香甜的红糖红豆年糕,他还是重新给她做了早饭,年糕烤过颜色焦黄,红豆煮得软烂,即使她说不需要。 林姰的视线,从他默不作声准备好的一切,到他清冷英俊看不出情绪的面孔,他大概是怕她觉得男生懂这些很奇怪,主动解释:“我有照顾妹妹的经验。” 他又拿起她床边的热水袋去注入热水,回来的时候,怕太烫,还在热水袋的保护套外面、又包了一层毛巾,叮嘱她:“小心低温烫伤。” 好像从小到大,即使是自己的妈妈,也没有这样照顾过她。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痛经,疼得没有办法起床上学,崔女士告诉她吃止疼药就可以,又说,我生你的时候开到了十指。 也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她疼得额头都是虚汗,是同桌的男生把外套递给自己,又默不作声起身去关了窗户。 而现在那个男生,就在自己面前。 他剪过头发,额前碎发不遮眉眼,鬓角修剪整齐,脸部线条干净利落,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那双眼睛却没有变过,一如既往清透、一尘不染。 她以为记忆里关于他的画面很少,现在才发现,每一帧都让人 很难忘。 林姰吃掉那份红豆年糕,如同吞掉一颗暖融融的小太阳,慢慢驱散体内的寒气。 她缩回被子里,安静等着止痛药起效,散开的长发凌乱也柔软铺开在枕头上,显得皮肤细腻如瓷。那双看向裴清让的眼睛,没有任何防备,剔透如宝石,流露出自己全然不知的依赖。 裴清让照顾自己这个结婚搭子都如此温柔,那照顾裴樱的时候呢? 她好羡慕裴樱有这样的哥哥,颇认真地跟裴清让商量:“真的不考虑再养一个妹妹吗?” 裴清让不知道林姰对给他当妹妹这件事、是有什么执念:“你在想些什么?” 林姰眼睛亮亮的:“好多女生都想有个哥哥,你这样的应该属于‘梦中情哥’的配置。” 男人冷白皮、个子高、头脑顶尖、脸蛋漂亮,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做到头部玩家的位置。 她忍不住想象,如果裴清让真的是她哥哥,穿黑西装白衬衣开车去学校接她,那得有多吸引眼球? 只是,幻想刚刚有了个雏形就破灭,因为裴清让毫不犹豫言简意赅地拒绝:“不考虑。” 林姰嘴角瘪了瘪,但是并不放弃跟裴清让推销自己:“我可以吃很少,也很乖,学习也很省心。” 裴清让居高临下看着她,没笑,嘴角平直下颌棱角锋利,修剪过的鬓角整齐但是发茬很短,显出几分动人的少年气:“老公和哥哥,你选一个。” 简简单单两个词从他漂亮的嘴里说出来,就对她产生致命吸引力。 换做之前,林姰肯定毫不犹豫选后者,她可太想有一个又高又帅对别人冷脸但对自己温柔的哥哥了,她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为所欲为,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喜欢裴清让。 曾经大大咧咧对着裴清让那张冷淡俊脸叫“老公”,现在却做不到像以前坦然,因为她心里有鬼。 所以她避之不答,而是问裴请让:“有区别吗?” 她躺着,裴清让站在床边,这种从下往上看的死亡角度,那张英俊面孔依旧非常能打,眉骨高耸,鼻梁挺直而下颌棱角分明,脖颈和喉结的漂亮线条一览无余,视角的关系,显得人很傲气。 裴清让声音没有情绪,冷冷的但是很好听:“如果是裴樱,我现在会带上门离开。” 就算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妹妹,也男女有别,况且裴樱宁可对着游戏里的男主也不想面对亲哥覆着冰雪的冷脸。 视线相对,林姰下意识屏住呼吸:“如果是前者呢?” 裴清让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有一下没一下的滚动着,散漫不羁。 他微俯身,低头靠近的时间里,清隽深刻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林姰屏住呼吸,氧气在急剧抽离。 而他手撑在她枕头旁边的位置,薄唇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就只是清浅的触碰,她的睫毛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 棉被之下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她能感受到嘴唇的湿润柔软,和他挺直的鼻梁抵在脸颊的触感,雪后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 呼吸缱绻交织,近距离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对视着,简直勾魂摄魄,这人睫毛长得令人发指,仿佛能直直戳到她的心尖。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陪你,”裴清让薄唇翕动,语气温柔到蛊惑,“选哪个?” 怎么会有人,看起来完全是个禁欲系高岭之花,勾引人的时候毫不手软——又或者是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勾引人。 林姰目眩神迷,脸颊也要变成绵软的红豆年糕,偏偏他的手在她脸颊和耳朵的交际,指腹摩挲,带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酥麻痒意——裴清让接吻的时候喜欢这样,手不会放在她的腰上,也不会乱碰,会很认真地捧着她的脸、抬高她的下颌,让她觉得自己被珍视、被放在心上。 第152章 心脏像是火山口的那一捧雪,融化沸腾的速度飞快,脸颊被他吻过的位置在无可救药地发烫,热意翻了天,林姰的声音都被烫得绵软:“那我选老公吧。” 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没少接过吻,甚至在接吻停留在非常纯情的碰碰嘴唇的时候,她人为地把进度条拉快了,是第一次,被他亲吻嘴唇以外的地方,纯情得要命,那无关情欲的珍而重之,让人心跳怦然。 如果他们的关系被裴清让掌控,恐怕现在连手都没牵到,纯爱战士还是那个纯爱战士。 她这样胡思乱想着,他已经在她旁边坐下,那宽阔平直的肩背很直,往下腰线收窄,让人非常想要抱上去。 想要他陪着、霸占他的时间、让他改掉原本的周日计划,林姰其实是有些抱歉的:“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体会到了被激素控制的恐怖。” 总有人用“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暗讽一个女生没事找事、情绪化,其实这个周期受体内激素影响,情绪低落,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裴清让垂眸,很耐心地听她讲话。 林姰抿唇:“生理期的时候,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绪崩溃、委屈,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性格本来就差。” 裴清让听了,淡淡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本来就受了很多委屈,情绪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开始攻击你。” 他下定论,如同陈述一个证明过千万遍的数学定理那样、不容置疑:“心情不好不是你的错。” 第一次有人对林姰说:心情不好不是你的错。 他好像总是可以站在她这一边,米饭煮成稀饭是米不好,炒青菜掌握不好火候是锅不懂事,而她生理期情绪化,也不是她责备自己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又开始情绪化了——因为她的鼻子有些泛酸。 裴清让垂眼问她:“还需要什么?” 林姰对上他如水清澈的目光,脑海蓦地冒出一个念头:还需要把你占为己有。 这么好又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是别人的呢? 高中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下手,不然十六七岁就可以在课桌下拉拉小手了! 林姰眨了眨眼,因为睫毛太长显得扑闪扑闪的:“选老公的话,能不能抱?”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得寸进尺,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搬来一起住之后,她睡的这张床是客房的单人床,虽然在云南的时候他们也同床共枕,但那张床中间再睡一个人也没有问题,而现在…… 裴清让抿唇:“你往旁边一点。” 林姰“哦”了声,把自己卷成蚕蛹,非常温顺地往旁边一滚。 裴清让在她旁边躺下,这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躺下才发现两人的体型差真的非常明显,林姰有些意外,他怎么会这么大一只?逼仄狭窄的床铺格外凸显出他的存在感,根本无法忽视。 他躺好之后,枕着手臂朝向她,这个角度领口格外松散,脖颈处白得不见阳光的皮肤、和平直深陷的锁骨形成强烈视觉冲击,隐隐约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蔓延至衣领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裴清让薄唇微掀:“你想怎么抱?” 那眼神还是冷,干净透亮,但是白皙耳际已经在泛红,让他看起来非常秀色可餐。 林姰的心跳很快,砰砰砰的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耳膜,她甚至怀疑裴清让能听见。 她小心翼翼往裴清让的方向挪,直到额头能抵在他锁骨以下的位置,手从他身侧伸过去,绵软布料之□□温渗透,慢慢抱住裴清让的腰。 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清冽治愈的气息。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放轻:“还疼吗?” 林姰脸埋在他怀里:“止疼药还要过一会儿才见效。” 好半天没有声音,林姰抬头。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一下。” 可能是因为带过妹妹的关系,好好一个年轻帅哥,身上时不时出现点儿老父亲的特质。 林姰给他科普:“听说止疼药进入人体之后,并不能精准地找到疼痛的部位,所以见到每一个器官,都要先问一下:是你疼吗?所以不用担心,它现在还在找位置呢。” 她故作轻快,即使脸颊和嘴唇都没有血色,额角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虚汗,偏偏还要弯出一个笑,让人宽心。 明明是非常柔软非常可爱的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苦痛才能长出一层厚厚的茧,让自己无坚不摧? 林姰本意是告诉裴清让这根本没什么,却见他眉心蹙起,比开线上会议的时候还要严肃。 他问:“怎样才能好一点?” 市面上根本没有痛经的特效药,明明那么多女孩子在为此煎熬。 林姰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好些,只是觉得,裴清让比药有效,刚才他亲她的时候,她都忘记疼了。 今天的裴清让格外温柔,好像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所以眼下,她仗着不舒服、恃宠而骄:“你抱我都没用力。” 他淡声:“知道了。” 原本在她肩侧松散垂着的手臂收紧,慢慢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第153章 拥抱温暖密不透风,疼痛变得模糊遥远。 她应该见好就收,不应该再得寸进尺了。 可是下一刻,不带情欲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她窝在裴清让怀里,听见他柔声说:“不准欺负我老婆。” 第52章 接吻上瘾 昨天晚上林姰失眠、加上今天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当呼吸之间都是裴清让身上清冽又安心的味道,她很快就睡着。 第一次觉得,原来生理期也没那么糟糕,之前每次经期情绪敏感、委屈想哭的冲动,都变成满溢在胸腔的甜。 她喜欢即使冷着脸也温温柔柔的裴清让,喜欢他俯身亲过来薄唇只是停留在脸颊,喜欢在她抱怨之前手臂规规矩矩垂在她肩侧,在她主动之前,他从不逾矩。 恐怕以后,每个下雨天都会想起那把撑过头顶的雨伞,每个下雪的日子都会想起和雪花一起落下的初吻,每一次生理期、都要怀念他拥抱的力道和怀里的温度。 他在身边,坚硬冷漠的世界仿佛也变成红豆年糕,温暖、软烫、呼吸之间都是甜的。 醒来时,林姰才发现裴清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呼吸交织的距离,男人额前碎发滑落,睫毛柔软地覆着眼眼睑,眉骨到鼻梁的弧度教科书级别的完美,睡着时不冷淡也没有攻击性,五官显出原本清隽俊秀的样子。 王子看到睡美人的时候,心跳是不是就像她现在? 视线顺着又高又挺的鼻梁往下,是很软很好亲的嘴唇,他皮肤白,嘴唇天生就红,偶尔笑到露齿完全就是唇红齿白的具象化,不经意间透出的少年气特别动人。 林姰心跳怦然,想着,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她仰起脸,轻轻靠近,直到嘴唇触碰到他的嘴唇,柔软微凉的触感,好像吻落在了她的心尖。 裴清让眼睫轻颤。 耳边似有蝉鸣,眼前一片昏黄光影。 高一教室里,趴在课桌上午休的他醒来,呼吸和心跳却在下个瞬间凝滞。 林姰穿着夏季校服短袖,还在睡,朝向他的方向,全然没有防备的样子,眉眼柔软、呼吸绵长,在午后的光线里脸颊绒毛清晰可见。 心跳在短暂停滞之后,开始变得可以感知。 平时他从不会跟她一起趴在课桌上睡觉,最多是单手撑着脑袋闭一会眼睛,而这一天他太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多看一眼都觉得冒犯的人,现在近在咫尺,他的目光顺着她的眉眼鼻梁,还想往下…… 再看下去未免过分,就在他想要收回视线的时刻,他的嘴唇被吻住了,温热的气息纠缠,缱绻交错。 裴清让睁开眼睛。 梦里不敢靠近的人,与他鼻尖抵着鼻尖,嘴唇含着嘴唇,脸颊相贴的触感让人悸动,忘记呼吸的那几秒钟,他甚至分不清梦境现实。 林姰亲得格外温柔,怕把裴清让吵醒,却又克制不住想要吻他的冲动,所以就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小下。 而当她偷亲完、准备悄无声息缩回他怀里时,猝不及防跌入一双目光清明的眼。 她下意识捂住他的眼睛:“睡吧,刚才是梦。” 男人的眼睛被挡住,只露出挺直鼻梁和白皙下颌,嘴唇线条清晰,还红、还软,更加蛊惑人心。 裴清让把她的手拿下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你,我也以为在做梦。” “梦见我非礼你吗?”林姰心虚到不敢看人,声音也小,“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亲上来的时候。” 裴清让把她脸侧的长发顺到耳后,手却没有离开,脸颊在慢慢升温,不知道是因为他抚摸脸颊的手指,还是因为未经允许擅自亲他。 好在裴清让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被占便宜上面,他在意的是:“还疼不疼?” 其实每次生理期,刚开始的半天最疼,后面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症状会慢慢减轻,这会已经痛感轻微可以忍受。 但是她很喜欢现在,裴清让听之任之、甚至是很乖巧温顺地给她抱,除了很纯情的抱抱,她还想更加得寸进尺一点。 所以,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呢……林姰有点难办。 她的迟疑,被裴清让理解为还在疼,眉心拧起:“请医生来看一下好不好?奶奶在医院工作,应该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严重了严重了。 裴清让起身去拿床头的手机准备打电话,被林姰攥住手指。 他垂眸,林姰早上没有血色的脸不知是在他怀里闷的、还是因为不舒服,软着声音跟他商量:“要不,你亲我一下,试试能不能好点?” 那清亮的瞳孔里,竟然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裴清让微蹙眉,如同在看一个乱下药方的庸医,眼神将信将疑,仿佛在说:你确定这样可以? 林姰看过一种说法,说再高冷的人接过吻后也会变成“亲亲怪”,而看起来再目下无尘的男生,其实脑袋里也会想那些不太正经的东西。 可裴清让根本不是这样,他对亲密接触并不热衷,虽然已经亲得很熟练,但那游刃有余里其实还有点儿少年人的青涩。 几次都是她主动、而他听之任之,完全就是亲也行、不亲也可以,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干净得像暴雨洗过的绿植、叶子上挂着晶莹露水的那种,但身上那种任君采撷的劲儿又特别勾人。 第154章 比起接吻,他好像更喜欢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她的脸颊,指腹摩挲,她的脸会红得很快。而接吻摸胸是不可能发生在裴清让身上的,他甚至都不怎么抱她。 眼下,他放下手机,睫毛安静垂落,低下来的声音温柔到蛊惑人心:“你想让我亲哪儿。”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在她脸侧,指腹无意识擦过她的耳垂,一阵让人心悸的痒意瞬间顺着神经蔓延,如同明火点着牵连她所有感官的引线。 她在下,他在上,男人低头吻上她的眉心:“这里吗?” 薄唇游移,顺着她的鼻梁往下,要亲不亲的却更让人脸热,他吻上她的脸颊:“还是这儿。” 裴清让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往下亲,睫毛扫过脸颊的痒意,和鼻梁抵着脸颊下滑的触感,变成顺着神经蔓延的酥麻。 吻到唇角时,林姰下意识屏住呼吸,把心脏憋得如同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手指下意识紧紧攥住他的t恤下摆。 忍不住睁开眼睛,男人眉眼沉黑而肤色冷白,嘴唇又很红,俊美得如同蛊惑人心的吸血鬼,她在温柔而磨人的碰触中目眩神迷。 被吻住的那一刻,胸腔气球瞬间爆炸,变成脑海绽放的烟花,嘴唇被含住轻轻吮吸着,他好像从她的点滴的细微反应里知道了、怎么亲她她会喜欢。 干干净净,也温温柔柔。不止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疼,所有氧气都被抽离,林姰攥住他衣服的指尖也变得绵软没有力气。 裴清让放开她时,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也变得潮湿, 他的嗓音不算清越:“有用吗?” 那双眼睛黑亮清冷,目光直白,林姰扛不住被他这样看着,脸往他怀里埋,嘴唇因被含吮太多次变得发麻,有如仍在被他啃噬,耳朵尖红到滴血。 裴清让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不饿?” 其实是有一点的,但她又不想松手,是身体不舒服让她变得格外粘人,还是遇到喜欢的人自动变成这样,林姰无从得知。 而后听见裴清让问:“我现在去做午饭,还是再抱一会儿?” 林姰闷声闷气:“再抱一会儿吧。” 裴清让抱起来太舒服,肌肤有干净温热的香气,胸肌练得恰到好处,腰腹又很紧实、没有一丝赘余,抱上去才发现比想象中细、也比想象中硬。 下次再想抱着他睡觉,要用什么理由呢? 下次生理期肚子疼,可不可以提前预约一下? 她抿了抿现在仍在充血的嘴唇:“下次……” 视线相对,裴清让温声:“下次疼的时候告诉我。” “然后呢?” “我会陪着你,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些的话。” 长这么大,林姰第一次觉得生理期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讨厌。 她的眼尾折出惊喜的弧度:“我就说你有读心术!” 怎么会有人,这么了解她。 她都不用说话,他都能看出她的想法。 “如果有的话,可能也只对你有效。” “还有,裴清让,你真的很好骗。” “骗我什么了?” 林姰亲得餍足,眉眼弯弯:“其实你亲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疼了。” 就是想用这个理由骗他亲她,她有点得意又有点害羞,瞳孔亮晶晶,看得裴清让眼尾微微弯,嘴角也忍俊不禁地勾起。 他说:“其实我也骗你了。” 林姰吃惊:“骗我什么了?” 裴清让起身,准备去做午饭,最后俯身在林姰脸上捏了一下:“我也不是因为你不舒服才亲你的。” 林姰不依不饶:“那是因为什么?” 裴清让没回答,轻轻扬眉:“我去做饭。” 当然是,我本来就想这样做。 - 周末太过短暂,午饭后两人一起打游戏、看电影,时间过得飞快。 晚饭后遛狗,外面天冷,裴清让没让林姰一起,回家时不忘带回来今日份的鲜花,和路边香甜的糖炒栗子烤红薯。 林姰笑弯眼睛:“谢谢。” 她抿了抿唇,又小声补充:“老公。” 字音咬得又轻又快,生怕被人听清似的。 裴清让微微一怔,轻笑着应了句:“赚了。” 那双含笑的眼睛似有清泉流动,漂亮得波光流转。 特别温柔,特别治愈。 只不过,明天又要上班了。 林姰工作很忙,工作日按时下班都不能保证,而裴清让则是隔三差五出差,完完全全腻在一起的周末,这还是第一个。 以至于在它快要结束时,林姰满心不舍。 洗完澡吹过头发,已经晚上十点。 她记得自己去英国的第一个星期,因为时差倒不过来头疼欲裂,裴清让回来没几天,她应该放他去好好休息,早睡早起。 可是她还想要跟他多待一会儿。 她能不能直接邀请他睡一个房间? 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裴清让肯定会冷冷淡淡、用那种“你在想什么”的眼神折磨她,又或者直接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让她清醒。 这时,裴清让也洗完澡出来,客厅的花香里混进了青草味道的沐浴露,湿漉漉氤氲开来,拂过她的鼻尖,弄得她莫名有些心猿意马。 第155章 她非常礼貌地问:“你打算几点睡觉?” 裴清让垂下视线:“你想让我几点睡觉?” 林姰想要跟他多待一会儿,但是现在肚子不疼了,人也活过来了,根本找不到理由。 在她开口之前,他的声音已经从头顶落下:“你想让我几点睡觉都可以。” 清冷声线里尽是纵容。 林姰:“为什么?” 裴清让:“因为我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林姰嘴角忍不住上扬,被齿尖咬住:“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她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不是你说的吗,”裴清让抬手揉她脑袋,“我会读心术。” 他在身侧,长腿上放着笔记本,短袖下面的手臂清白修长、手背也有青筋的脉络,看起来很有力。 这个人的手指、手臂、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仿佛都对她有致命吸引,让她忍不住想要跟他亲亲抱抱贴贴。 不喜欢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喜欢的时候,裴清让的纯情似乎传染给她,林姰觉得不能太放任自己。 于是打开平板搜索:【接吻上瘾是缺哪种维生素吗?】 页面跳转,最上面的是一条科普视频,林姰从帆布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 如此羞耻的内容,就不邀请裴清让一起听了,更何况,他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 “接吻上瘾,是因为在接吻的时候,心灵获得满足感,心情愉悦……” 耳机里声音有些小,耳朵被堵住一般,林姰默不作声把声音调大一格。 也就是在这一刻,裴清让视线垂下,薄唇抿着,欲言又止,林姰嘴型:“我学习呢。” 她表情无辜,手指还是很心虚地摸了摸耳机——没问题,耳机戴着呢,裴清让听不见。 视频科普有理有据:“这种愉悦,来自于接吻的时候会分泌的多巴胺、内啡肽和肾上腺素等。” 啊,原来是有科学依据的,不能怪她。 但是,只有她在分泌多巴胺、内啡肽、肾上腺素,裴清让都没有吗?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禁欲? 林姰继续搜索:【老公不主动接吻是为什么?】 视频回答:“老公不主动接吻、夫妻生活不正常,试一试以下几种方法……”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裴清让蹙眉:“林姰。” 被叫到名字,林姰莫名心惊:“怎么了吗?” 跟裴清让说话的时候,不忘把手机倒扣在腿上,防止被他看到如此羞耻的内容。 裴清让薄唇一掀:“你的蓝牙耳机没有连上。” 林姰眼睛瞪圆,瞳孔震颤,如同炸毛的猫咪。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全部听到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能猜到,她搜索的“接吻上瘾”说的是她自己,而“老公不主动接吻”说的是他。 脸颊如同被火烤着,林姰偷偷瞄了裴清让一眼,他白皙的耳朵也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修长脖颈上喉结冷淡凸起,漫不经心地滚动着。 既然已经全部听到了…… 林姰慢吞吞挪到他的身边。 她觉得裴清让对接吻这件事并不热衷,如果他跟自己感受一样,接吻才有意义。 见她欲言又止,他淡淡道:“要问什么?” 这人的读心术稳定发挥,林姰脸颊虽红,但是目光坦坦荡荡:“就是跟我亲亲的时候,你会觉得开心吗?” 裴清让显然是没想到,这姑娘自己搜索还不算完、还要跟他交流一下接吻的感受,嘴角抿起,没有说话。 林姰把刚才看到的知识复述给他:“科学角度来讲,接吻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内啡肽、肾上腺素,所以会让人觉得愉悦和上瘾。” 裴清让一直都很照顾她的感受,总是以她喜欢的方式亲她,让她觉得哄她开心的成分更多,不像是自己喜欢。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裴清让这朵高岭之花交流接吻感受:“你觉得,是这样吗?” 裴清让被她弄得彻底没有脾气,无可奈何道:“不是。” 难怪他都不主动,原来他亲她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啊…… 你情我愿的事,都喜欢都开心才有必要嘛。 林姰垂着脑袋,挫败极了,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裴清让把她的脸掰向他的方向:“我是说,如果接吻这种行为让我开心、让我上瘾,不是因为内啡肽、多巴胺、肾上腺素。” 林姰蔫蔫的:“那是因为什么?” 裴清让淡漠清澈的瞳孔深处,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顿告诉她:“只能是,因为你。” 第53章 会想起我 翌日,周一。 林姰刚上班就听到消息,陈万豪那边搞3d语音助手搞得热火朝天。 远景销量惨淡让他在公司抬不起头,现在迫切想要将功补过,刚到公司就跟方茂森一起去找辛城汇报。 陈志豪志得意满,辛城翻开他带来的汇报材料,越看脸色越黑,最后直接不屑地甩到办公桌上,文件夹擦着桌边滑到地上。 “搞过市场调研吗?搞过竞品分析吗?你的创新点和亮点在哪里?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把对手干掉?” 第156章 陈万豪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直接从林姰那里窃取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市场调研和竞品分析,只是下意识觉得,林姰在做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 “你觉得3d语音助手这种被玩剩下的东西还有做的必要吗?现在十个汽车品牌九个有3d语音助手,你以为缝缝补补东拼西凑搞出来的东西能糊弄得了消费者?” 辛城训人的时候毫不收敛,有人路过他办公室门口都被冷不丁吓得一哆嗦。 “别的不说,你的远景能干过林姰手里的东恒吗?”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陈万豪被吼出一脑门的汗,他觉得这骂他不能一个人挨,必须得拉个垫背的:“林姰给东恒做的智能座舱,也打算用3d语音助手……” 辛城眉心拧得死紧,目光扫向方茂森:“你们产品部没有创意就只知道抄抄抄是吗?把林姰给我叫来!” 林姰敲门三下,面无表情:“辛总。” 辛城根本不给好脸色:“你也在做3d语音助手?” 林姰把汇报材料放到辛城面前,还有一个黑色的、类似小机器人的摆件一起:“语音助手我们做成了实物。” 陈万豪目光错愕,刘文文不是说,林姰那边在做3d语音助手吗?甚至还把所有资料都打包发给了他,所以今天他先下手为强了…… 林姰按开一个按钮,小机器人接通电源,紧接着显示屏亮了,响起非常可爱的卡通音:“你好,我是游游,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故意让粥粥泄露给刘文文的3d语音助手资料,也是林姰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但正如辛城所说,做的人太多,不够亮眼,消费者反应平平,所以最后狠心放弃。 现在实物版本和3d版本放在一起,高下立见,智能汽车上的语音助手,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在变成可以触摸的实物之后,就如同被赋予生命,观感立刻不同。 但林姰想不明白,为什么辛城会发这么大的火。 眼下,辛城问:“样品你们做了几个?能不能先在我的车上安装一下?” 对于领导的褒奖和贬低,林姰向来情绪很淡,眼神平静不见半分喜色:“没问题。” 辛城蹙眉瞥了眼陈万豪,嫌弃溢于言表:“做产品不动脑子,还做什么产品?茂森,你说是不是?” 方茂森大气不敢出,辛城摆弄着实物语音助手:“远景上市销量惨淡,几乎是砸了乐游的招牌,我看万豪的团队就合并到林姰那边去吧,也多跟着林姰学点东西。” 这下林姰明白了,原来辛城对陈万豪的火气是出在这里——远景销量惨淡,狠狠打了他这个分管产品的副总裁的脸,借语音助手这件事发泄罢了。 她不想团队里多出一群废物,但也不能违抗命令。 说白了,不管是她还是陈万豪、方茂森,不过都是辛城手里的棋子,他看谁不顺眼了,就用另一个来制衡、牵制,下属内斗无心争权,上司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苍梧科技。 李明启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面色凝重火急火燎,连门都没敲径直推开裴清让办公室的门。 几份资料往桌上一字码开:“高科刚上市的芯片产品,和我们即将上市的芯片高度相似,今天他们刚开完新闻发布会,说明除了被他们挖走的人,苍梧内部现在还有内鬼,在我们发现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布局了!” 裴清让垂眸,白纸黑字将对方产品性能列得一清二楚,跟多日前他经手签名的文件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浓密眼睫之下,瞳孔沉冷令人胆寒。 只要苍梧芯片上市,高科就会脏水泼过来,诬陷苍梧抄袭高科,精力要全部拿来自证。 倘若不上市,抛开研发费用这些冰冷的数字不讲,还有多少人的心血就要被毁于一旦。 可是证据呢? 李明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们当年不就是这样对你导师的吗?说你导师担任首席技术官期间窃取高科机密,阻止他回国建立自己的芯片工作室!” 裴清让的声音冷透了:“报案。” 李明启点头,找回一丝理智:“还有光刻机的事情,am公司说交货日期要延后,他们宁可违约赔偿天价违约金。” 苍梧现在在非常关键的时期,刚自研3纳米芯片成功,但是苍梧能研发设计却没有量产条件,能代工3纳米芯片的,全球就只有am一家,而am背后最大的股东是高科。 倘若苍梧芯片量产成功,就能彻底打破国内市场被进口芯片垄断的局面,所以现在高科势必要弄死苍梧,让国产芯片胎死腹中。 裴清让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次看向李明启的瞬间,顷刻恢复一如往常的冷淡平静——这人的情绪从来没有失控过,总能直接跳过情绪波动、来到解决问题这一环节。 他淡声:“我去一趟am。” 李明启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因为过分激动手臂青筋暴起:“你忘了你导师的事情了?一个清清白白的芯片专家被泼了一身脏水抑郁而终,自杀的时候才49岁!见不得人的手段高科多了去了,说不定直接给你装麻袋扔进海里!” 裴清让笑了,嘴角牵起的弧度异常漂亮,眼神却冰冰冷冷:“那不是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一算。” 第157章 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回到导师被捕的那天,无数次设想,如果回国的是老师,而不是他这个庸才。 “那苍梧怎么办?” “我早就想退休了。” 李明启蹙眉,他从没听裴清让说过这些:“你想卸任做什么?” 裴清让平静的语调相当认真:“我想去做我导师生前做的事情。” 李明启震惊,这么大一家上市公司,估值仍在疯涨,他竟然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吗? 他又问:“那裴樱怎么办?” 裴清让勾着嘴角,好笑道:“能不能别说的我要去送死一样?现在是法治社会。” 李明启眼睛都气红了:“你导师那时候也是法治社会!” 裴清让的声音软下来:“裴樱只要不随便创业,这辈子吃喝不愁,而且还有谢珩,谢珩不会不管她的。” 李明启缓缓看向他的眼睛:“那林姰呢?林姰你舍得?” 裴清让没有说话。 对林姰来说,裴清让就只是一个长得还行、亲起来还不错的男的。 没什么特别,也并不重要,即使她开始慢慢习惯他的存在,但充其量也只有一点点难忘。 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事…… 她应该也可以很快忘记。 - 从辛城办公室里出来,林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赵然问:“今天心情不错?” 林姰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赵然:“辛城把陈万豪那颗老鼠屎合并到咱们团队,你都没生气。” 林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浪费心思呢?” 赵然:“那应该为什么浪费心思?” 林姰扬眉,当然得是喜欢的人啊。 她点开喜欢的人的对话框。 裴清让在的时候,时间根本无法感知。 裴清让不在的时候,工作日格外漫长。 她好想现在就下班回家,抱抱狗狗,再亲亲他。 喜 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吗? 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雀跃、心动、开心,当然也有胆怯、羞涩、小心翼翼,心脏被填得满满当当,想起他的时候愿意原谅全世界。 为什么那天在书店,裴清让说喜欢人会难过,让她当被喜欢的那个? 是他喜欢的人让他很受伤吗?他不如喜欢她好了,她保证她不会让他难过的。 她发消息给他:【在干嘛?】 没想到他会秒回,言简意赅:【等人。】 什么人架子这么大,竟然敢让他等。 林姰问:【男生女生?】 裴清让:【女生。】 是合作伙伴吧? 林姰有点不想说话,顿了顿,还是发出去一句:【漂亮?】 裴清让:【很漂亮。】 漂亮就漂亮了,这个“很”是怎么回事? 林姰气呼呼扔下一句:【那你等吧。】 裴清让的消息发过来:【我在楼下。】 胸口如同有一只振翅的蝴蝶,让她脚步轻盈,心脏已经先她一步飞远。 林姰急匆匆拎起大衣下楼,果然见公司的停车位上多了一辆相当扎眼的黑色越野车。 她打开副驾车门坐进去,被驾驶座的西装帅哥帅得倒抽一口冷气。 裴清让穿正装,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带压在喉结下方,一丝不苟的模样让人更想作乱更想亵渎。 林姰眉眼弯折出惊喜的弧度,瞳孔特别亮:“怎么突然来了?” 裴清让温声:“中午看到公司有这个。” 他把打包的盒子递给她,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无花果蛋糕和几样甜品,都是心头好。 林姰忍不住想象,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看起来非常禁欲的、非常高高在上的西装帅哥,拎着粉色点心盒子从苍梧离开的样子,觉得裴清让真的可爱死了。 密闭的车内空间,只有他们两个,空气都是甜的。 林姰拆开精致的包装,叉子叉下去,第一口下意识喂到裴清让嘴边:“张嘴。” 裴清让温声提醒:“只有一个叉子。” “我又不嫌弃你,而且……”林姰完全没当回事儿,清凌凌的目光很直白,“你接吻的时候没伸过舌头吗?” 裴清让蹙眉:“林姰。” 似是气她什么话都可以张口就来,沉冷的嗓音里暗含警告,偏偏又有无可奈何的纵容。 林姰一点都不怕他:“快点儿嘛。”尾音绵软,撒娇而不自知。 裴清让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投影,低头、启唇、咬上她喂过来的蛋糕。 林姰发现,这人的耳朵又红了,从耳朵蔓延到脖颈,收束在规整锋利的衬衫领口中,完美诠释什么叫秀色可餐。 她随口说:“以后七老八十身体不好了,指不定谁喂谁呢。” 裴清让怔在那里,原本漫不经心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攥紧,骨节分明发白。 让送点心的人吃了第一口,林姰才自己吃,嘴角自始至终弯着。 她笑得比以前多,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模样,就好像一只小小的刺猬,慢慢开始放下防备,露出柔软的肚皮。 林姰问:“你是不是看到无花果就会想起我?” 第158章 淡漠矜贵的男人轻摇头。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林姰莫名失落。 而后听见一句:“不看到也会。” 那冰冷的声线因为咬字清晰,显出格外认真的意味,落在她的耳边就变成一簇、一簇的小小烟花,在脑海炸裂,让人目眩神迷。 如果人一生中的运气守恒,她以前吃了很多苦,那么现在遇到裴清让,她愿意把心底的埋怨一笔勾销。 “裴清让。” “嗯。” 无花果的清甜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 林姰小声感叹:“我以后可能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 她的眸光真挚,没有半分玩笑,而是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今天的裴清让,明明一身冷硬的西装,可不知道为什么,透着格外温柔的气息。 他无声弯起嘴角,笑意纯粹,唇红齿白,那双锋利的眼睛也柔和,目光如水落在她的脸颊。 “比我好的人可太多了,你会遇到的。”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她发顶揉了揉:“东西送到我就走了。” 林姰抿唇。 他都不跟她多待一会吗? 他不知道比起无花果蛋糕,其实现在她更喜欢他吗? 林姰嘴角下撇:“所以你从城东的苍梧,跑到城西的乐游,就只是为了送这个?” 裴清让手搭在方向盘上,倾身过来吻了一下她的脸,很轻很浅的一小下。 目光相对,他柔声说:“还为了,见你一下。” - 林姰下班到家,晚饭已经准备好,狗狗和他都在等她。 餐桌上有裴清让新买的鲜花,放在透明花瓶里,在灯下那香气都璀璨。 英俊高大的男人,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到餐桌,对她说:“洗手,吃饭。” 林姰眉眼弯弯,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才乖乖照做。 饭后,他们一起出门遛狗。 这次裴清让没有忘记她会手冷,一只手牵着狗狗,另一只手向后勾了勾,示意她牵上来。 与他十指紧扣的瞬间,林姰嘴角上扬,期待时间不要继续流动,不如就静止在此时此刻。 回家之后,洗完澡的睡前时刻。 林姰问:“上次那部暗恋的剧还有两集,我们看完?” 裴清让点头说好。 其实本意不是看剧,就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和裴清让多待一会儿。 林姰看得三心二意,她觉得男主没有裴清让好看,也没有裴清让让她心动,最后宁可和身边的狗狗玩耍。 只是,她的性格里有很悲观的部分,总忍不住在最幸福的时刻想象幸福消失。 她捂住狗狗的耳朵,这才小小声问裴清让:“狗狗的寿命是不是只有十几岁?” 裴清让:“是。” 林姰垂眸对上狗狗天真湿润的眼睛,语气低落:“那岂不是总有一天要分开。”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狗狗身上,所以没有发现,身侧那人目光干净温柔落在她身上。 “那你说,明知道有一天会分开,还要开始吗?” “要。” 林姰抬眸,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那分开的时候不是会很难过吗?” “难过也没关系。” 裴清让睫毛鸦羽般垂落,漆黑眼底似有情绪一晃而过、看不分明。 “能和她有过一些瞬间,就可以了。” 每个字音落在耳边,沁入心底,柔柔软软化成水。 只需要有一些瞬间,就可以了吗? 只需要有一些瞬间,就可以心甘情愿让所有难过一笔勾销吗? 明明是同一件事,裴清让却和她有着截然不同的见解。 他怎么可以这样温柔,温柔到一点戾气都没有,轻易就能让人心软。 也许是裴清让身上的气息太清冽太让人安心。 狗狗不知不觉趴在他的腿上睡着,林姰也一样,脑袋歪了歪靠到他的肩上。 裴清让不动声色调整姿势,让林姰靠得舒服一些。 大结局播了多久,他看了她多久。 其实他撒谎了。 他并不想只要几个瞬间。 他想要时间暂停,地老天荒。 明明冬天昼短夜长,为什么还是觉得夜晚短暂。 直到林姰睫毛颤动,慢慢睁开眼睛,他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投影屏幕上,出现“全剧终”的字样。 最后有行字一晃而过,林姰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消失。 她隐约记得剧是悲剧,男主暗恋女主多年,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也没能让女主知道自己的心意。 林姰睡眼惺忪,开口的时候鼻音柔软,好奇道:“大结局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裴清让微微偏头,下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如同一个缱绻的吻。 近距离看,那双眼睛怎么会那么漂亮,住着月亮般,瞳孔亮也柔和。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放慢,悦耳得如同恋人间的情话:“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第54章 去看男模 ——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月光勾勒出他眉峰鼻梁漂亮的弧度,裴清让安静看人的时候,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太深情,就好像真的被他深爱。 第159章 以至于林姰在听到他说喜欢的此时此刻,心脏如同被他捏在手里、跳动不由自己,而他在耳边轻轻说出的这句话不是电影台词,是他在和自己表白。 她靠在他肩上,懒得起身:“所以男主还是告诉女主,他喜欢她了吗?” 裴清让淡淡“嗯”了一声。 林姰又问:“所以结局是好的?” 裴清让轻点头。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提醒他明天的航班信息,无形中仿佛一只沙漏,已经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倒计时。 耳边,林姰咕哝:“我怎么记得是悲剧,男女主没有在一起来着……” 她当时无意刷到推荐这部剧的营销号,标题是:【年度最感人be暗恋!谁看谁哭死!】 当时林姰不信这个邪,她对暗恋题材没有半分兴趣,就只是想要挑战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哭,现在看到结局,她没有掉半滴眼泪。 所以是她记错了吗?还是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故意乱写? 她不在意也不感兴趣,比起营销号,她当然更相信裴清让。 裴清让说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了。 翌日清早。 林姰起床的时候裴清让已经准备出门。 目光触及他手边的行李箱,她忍不住蹙眉:“又要出差吗?” 裴清让应声,衬衫西裤衬得身形修长锋利至极,本来他肩背就挺,看着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林姰嘴角下撇,清亮瞳孔深处,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眷恋:“这次要去多久?” 裴清让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发顶揉了揉:“不好说。” 林姰隐约知道一点,苍梧现在在自研3纳米芯片的关键时期,却在这个关口面临被资本主义国家封锁,芯片设计、代工、封发的产业链上涉及无数个国家,但凡有那么几个国家“断供”,这条产业链也就断了。 外人眼里裴清让位高权重、目下无尘,可是那样大的压力压在肩上、并非常人能扛,她帮不上忙,更不可能随着自己喜好把这个人金屋藏娇。 她忍不住轻叹口气:“走吧,不要耽误飞机。” 裴清让站在那里没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似乎有细碎情绪掩映在长睫之下,看不分明也不可捉摸。 “林姰。” “怎么了?” 林姰长发散在肩侧胸前,一身舒服的卫衣卫裤,柔软没有棱角。 裴清让轻声嘱咐:“晚饭和鲜花会有人定时来送。” 林姰眼尾轻轻弯起:“会不会有点浪费?” 裴清让:“你喜欢就不算浪费。” 林姰想说她不是喜欢花,她喜欢的是送花的人。 等裴清让回来她也要问一问他喜欢什么,不能总让他单方面对她好。 顺便再问一句——林姰呢?林姰你喜不喜欢? 她不知道裴清让是怎么把喜欢藏在心里十多年的,怎么能克制得了呢?她连一个星期都藏不住。 喜欢就像是胸腔振翅的蝴蝶,在她每次跟他接吻、跟他讲话的时刻,迫不及待要飞向他。 他揉她脑袋的手下滑,落在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无限眷恋一般,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人视若珍宝。 “止疼药在客厅抽屉的第二格,不要再忘记。” 被他触碰的脸颊在无可救药发烫,林姰声音也软下来:“我只有生理期才会吃止疼药,平时用不到的。” 而且距离下次生理期还要近一个月,那个时候裴清让肯定已经回来,他都已经承诺过了,下次生理期肚子疼的时候,他会陪着自己。 但是他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放轻语气说话的时候超级温柔、完全是轻声细语的那一挂,林姰很吃这套,点头如小鸡捉米,顺便问他:“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大概是带过妹妹的关系,裴清让其实有点“爹系”,他习惯照顾人,所以总是想得更多,但是心思细腻却又不冒犯、很有边界感。 林姰忍不住感叹,这个人真是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自己高中那会儿眼睛只知道死盯着成绩和课本,这么大一帅哥给自己当过同桌,竟然都不为所动。 “之前手术的时候,医生让你定期体检。” 林姰自己都忘了,当初出院医生让她半年就去复查,没想到裴清让还帮她记着。 但是医院那种地方,被人陪过一次,就不想再形单影只,她皱着眉小声问:“我就不能等你回来跟我一起吗?我不喜欢自己去医院……” 坦荡无畏的瞳孔里,难得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渴求。 裴清让嗓音发涩,片刻后,低低应了句:“那我快一点。” 林姰点头:“这才对嘛。” 熹微晨光勾勒出她脸颊的柔软弧度,她眼尾弯着、嘴角翘着,明眸皓齿。 裴清让:“书房抽屉里留了一张卡,替我给你买蛋糕。” 林姰睫毛扑闪,就是出个差而已,他怎么好像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了。 她威胁他:“你最好快点回来,不然我就拿那张卡去看男模。”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无声勾起嘴角:“也可以,只要你高兴,但不要被骗。” 第160章 如果换做平时,裴清让应该会捏她的脸、又或者敲她的额头,让她清醒,为什么今天的裴清让对她听之任之、纵容和温柔完全没有度。 裴清让最后说:“这次可能会很忙,也可能会很久,不能及时回你信息。” 所以,这次事情是真的有些严重了吧? 之前两人之间隔着十几个小时时差,他都能秒回。 林姰说好,眼下她不能给他添麻烦,也不应该让他担心。 所以即使非常非常不舍、甚至想要裴清让带她一起,她也只是说:“放心吧,我最近应该也要加班,没时间给你发信息。” 脸侧一空,是他的手垂下,清冷凝定的嗓音落在空气中:“那我走了。” 对于裴清让来说,出差是家常便饭,他们假结婚之后,他出差的频率比她这个牛马还要夸张,工作强度也非常人能忍受。 可这是第一次,林姰想要握住他去开门的那只手,或者跟他商量:出差能不能家属?我休个年假跟你一起。 门在面前带上。 林姰刚才想叹的那口气,才重重叹了出来。 而后突然想到,只顾着失落都忘记亲一下。 裴清让一离开,那种心里发空的感觉慢慢袭来,时间从这一秒开始变得难熬。 她垂着脑袋,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下一刻,被带上的门又被人打开。 她怔愣着抬眸:“是忘记带……” 话还没有说完,她猝不及防被人扯到怀里,嘴唇被吻住,难以再发出一个完整音节,裴清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托在她的脖颈,将她带向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吻得很深,极尽温柔,极尽缠绵。 林姰在让人脸热的亲吻里,轻轻抱住他的腰,西装布料冷硬,他人近在眼前,却仍有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当相贴的脸颊分开,两人都呼吸不稳,鼻尖相抵、将来吻未吻的距离气息缱绻交错。 “裴清让。” “嗯。” “我有话要跟你说,”林姰眼眸清澈、透亮,嘴唇被吮得发红、充血,但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知道吗?” 裴清让长睫低垂,掩过眼底汹涌而至的情绪。 他最后吻上她的唇,轻声说:“林姰,再见。” - 与此同时,林姰手里东恒的项目到了测试阶段,测试全部通过后,智能座舱才能装到车上。 林姰的工作量飙升,软件需要单元测试、集成测试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往下走,硬件则需要测试各个端口是否正常,这段时间可谓是bug集中爆发期。 每天上班她都要面对密密麻麻的问题清单表,日清会不知道开了多少个,期间还要不断地和研发人员、测试人员沟通协调,部门之间的推诿扯皮最耗费精力也最浪费时间。 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饭都吃不上,陈万豪那边倒是优哉游哉,他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抢功,把她完成的工作说成是自己的。 比如林姰总结这段时间测试情况写出的报告,一不小心就被他拿去跟方茂森、辛城汇报,功劳苦劳全部被端走,林姰人都气笑了。 解决完最后一个bug,她就要解决陈万豪了。 林姰开始忙得一天只吃一顿午饭,狗狗托付给时间相对宽裕的祝余,一连几个晚上睡在公司休息室,每天靠着咖啡续命。 可即使忙成这副鬼样子,她还是会在某个瞬间无可救药想起裴清让,想起他的时候,冷漠、坚硬的心脏如同被按下开关,重新开始砰砰跳动,鲜活、柔软、没有盔甲、也可以轻易被伤害。 芯片禁令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人猜测资本主义国家要“围剿”苍梧,外界一片唱衰的声音。 她只是担着东恒一个项目就觉得很头疼了,那裴清让的压力到底是有多大,她想象不出来也不敢轻易打扰,几次拿出手机想发消息,最后还是作罢。 这个害她朝思暮想的混蛋。 难得不加班可以喘口气的晚上,林姰去祝余家接回狗狗。 寒冷冬夜,落地窗外灯火通明,落地窗内温暖如春,可是空空荡荡。 因她长时间加班,插在玻璃瓶里的鲜花已经枯萎,没有人准备好晚饭、在她回家之后温温柔柔说一句:洗手、吃饭。 怎么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他。 送餐的小姐姐按下门铃,笑着喊她:“宝贝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林姰无声弯起嘴角,签收第不知道多少顿没有裴清让的晚餐。 她终于克制不住,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 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两周之前,他说“我在楼下”。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了让人心动的魔力。 她还记得那天,她只是有点想他,并没有想要立刻见到他。 这个人却已经从城东跑到城西,还带着她最喜欢的无花果蛋糕。 她记得他吻过脸颊轻而又轻的那一下,也记得他说“还想要见你一面”。 所以好几个加班加得昏天黑地的中午,她都下意识按亮手机,想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会不会已经等在楼下,如果她走出公司大楼,会不会看到他的黑色越野车。 第161章 有多少次期待,就有多少次失望,人真的是很贪婪的动物,一旦尝到一点点甜头,就想据为己有。 林姰给裴清让发去他离开后的第一条消息:【还不回来吗?狗狗都想你了。】 那个瞬间,她蓦地上次他出差回来,她问他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当时他们刚接过吻,他在她的耳边吐字清晰: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裴清让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等他回来,她要告诉他:我们不要再接不清不楚的吻。 接吻不是因为我喜欢接吻,而是因为我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行。 既然已经决定表白,林姰把“小狗想你了”删掉,大大方方改成:我想你了。 她直白地说过很多“混账话”,比这过分、比这不正经,在不走心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她看着对话框里还没有发出的这四个字,耳朵在慢慢发烫,指尖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而就在信息发出的前一秒,手机响起邮件提示音。 谁啊,下班时间还发邮件。 林姰充满怨言却又怕有什么要紧事,退出聊天窗口点开邮箱。 只一眼,她的目光就顿住了。 有半分钟的时间里,她的脑袋空白一片。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第一句话就是:“林姰,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的视线,麻木而迟钝地扫完整篇邮件的内容,大意是分开之后,裴清让愿意付给她的“薪酬”,能让她后半辈子挥金如土衣食无忧,此外还提到,即使他在国外,离婚诉讼仍然可以正常办理。 邮件落款裴清让。 邮箱正是结婚前,他给自己发体检报告、征信报告、基因检测报告的那个。 这是她假结婚之前最想要的结果。 她想的就是,找一个彼此不喜欢的人,这样分开的时候可以干干净净,如果能预料,这个彼此不喜欢的人愿意在离婚之后、给她家财万贯,她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林姰笑了,笑得鼻腔酸涩、眼眶发热。 难怪他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止疼药在哪、叮嘱自己按时体检。 她可真是,谢谢他了。 她因为总是受伤,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形成的保护机制,在这一刻条件反射般严阵以待。 手指打字,没有半分迟疑—— 跟你接吻的时候我也挺开心的,反正我也没有喜欢你,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离婚我只要狗狗,我们好聚好散。 祝裴总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落款林姰。 邮件干净利落按下发送,连带心里有块位置,也如同被利刃剥离。 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毯上,所有力气在一瞬间抽离。 有什么湿润、微凉顺着脸颊轮廓滑落。 林姰麻木地抬起手背蹭了下,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她冷眼看着手背上的水迹。 难怪,难怪裴清让说喜欢一个人会难过,让她当被喜欢的那个。 原来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经年累月的时间里,那个混蛋一直活在这样的感觉里。 她一个人站在裴清让离开那天吻她的位置,泪如雨下。 第55章 是白月光 林姰没有给自己留出难过的时间,又或者说,她二十多岁的人生里,痛苦、无助、难过这些负面情绪太过常见,尤其是“不被爱”这一件,她处理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她冷眼、仿佛是以第三人的视角,漠然看着那个脆弱无助的自己,就像爸爸妈妈曾经做的那样,在心底冷声质问:哭够了没?哭够了可以走了。 眼泪都没擦干,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如非必要,能扔则扔,她不要任何一样东西、让她在某个瞬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混蛋。 只是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裴清让带回来的粉色水晶,端端正正摆在那里。 公园的大师算得一点都不准,还说什么结婚之后会有人对她死心塌地,骗傻子呢。 东西都是裴清让的,所以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她不要他的房、车、卡,她只想带走狗狗。 叫的车在前来的路上,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林姰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被拼命压制的情绪兜头而来。 裴清让明明不在,却好像每一处都有他—— 阳台上,他带回好多榴莲给她开,把她哄高兴了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餐桌旁,他买了蛋糕、点了蜡烛,笑着跟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生日快乐; 玄关处,他推门而入,怀里探出狗狗的脑袋,说喜欢的话,就是你的; 厨房里,他抱着她亲吻,告诉她想念一个人,是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卧室里,他把她按在怀里,语气轻轻地说,不准欺负我老婆…… 林姰垂着眼睛,鼻腔酸涩,眼眶又在发热,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掉半滴眼泪。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毅然决然推开门。 门被带上的那刻,全世界都安静了。 - 林姰开始变得很忙,平日里卡点下班打卡、绝不在公司多待一秒钟的人,现在天天加班到深夜,之前沾了枕头就可以睡着,现在却要把自己累到筋疲力竭才能不失眠。 第162章 她把自己的所有时间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发泄一般,东恒的用户体验被她做到了极致,赵然见她如此发奋图强,问她是不是要把陈万豪、方茂森、辛城这一条线上的蚂蚱全部干掉。 林姰摇头。 她谁都没有告诉,结束这个项目之后,她就准备辞职了,她只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就会想不该想的人。 她不要那么没有出息。 不知道熬了多少通宵,东恒的项目终于走到收尾阶段。 测试通过的软硬件设施都已经安装到车上,进行最后的集成和优化,整个系统的测试和调试结束后,就可以准备新闻发布会了。 在这之前,林姰再次到苍梧开会,研讨集成测试中的细节。 休会期间,苍梧的工作人员过来问:“有喜欢吃榴莲的同事吗?今天下午茶榴莲无限供应,榴莲脑袋可以跟我来。” 赵然戳戳林姰的手臂:“走啊,去吃榴莲。” 林姰在那个瞬间,蓦地想起裴清让总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买回家很多榴莲给她开,就那么一个画面,就让吃榴莲的兴奋荡然无存。 苍梧的下午茶壕无人性,赵然掉进榴莲堆里、恨不得留下保洁:“你们公司是真有钱啊,怎么,你们老大喜欢吃榴莲?” 苍梧的小姑娘,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之前我们吃榴莲都得躲着吃,还有一次总裁办的小姐姐以为裴总外出,在办公室大吃特吃,结果听说裴总回来都钻桌子下面去了!” 赵然:“那你们裴总就是最讨厌榴莲的那种人啊!”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还听李总说,留学的时候他跟裴总合租,在家吃了一次榴莲,被裴总亲切问候:你是不是把家里厕所炸了?” 赵然笑得不行:“那为什么开始榴莲无限供应了?他突然开窍发现榴莲好吃了?” 小姑娘否定:“公司每周三榴莲不限量供应,平时也有榴莲甜点,裴总从来不碰,但是会打包。” 赵然不解:“那是为什么?” 小姑娘笑着,一字一顿复述:“裴总的原话是:我爱人喜欢。” 我爱人。 林姰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过了一边,无声笑了,弧度讽刺。 同居的时候,她怕裴清让忍受不了榴莲的味道,所以从来不在家吃榴莲,最多看看开榴莲的视频解压,他第一次带她开榴莲的时候,明明说自己吃这个来着…… 她制止自己思维发散继续往下想。 她是在想什么? 想从这些细枝末节里找出一点点裴清让喜欢她的证据吗? 他明明已经告诉她:“我们到此为止”。 走出苍梧大楼,暴雨倾盆。 等车排队的时候,放空的大脑无意识期待,裴清让会不会突然出现,黑色雨伞撑过头顶。 她失神地想,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把脑海里有裴清让的细节慢慢覆盖掉,那样的话,等下次下雨的时候,她就不会再想起他。 到出租屋时,衣服还是不可避免湿透。 屋子里空空荡荡、一片漆黑,只有狗狗一如既往,在门口迎接。 不知是着凉还是最近忙起来没好好吃饭,肚子突然绞痛。 林姰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是生理期。 原来距离他离开已经一个月了。 难怪他在离开之前跟她交代止痛药在哪里,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要跟她离婚? 那他为什么还要吻她? 大概是跟自己一样,觉得这个人亲起来还不错,跟喜不喜欢、在不在一起通通没有关系。 那年得知“心软的神”有喜欢的女孩子,她给自己洗脑这个人现实生活中肯定是你非常讨厌的类型,比如秃顶、不如不爱锻炼、比如个子没有你高肚子倒是非常大……于是她只难过了一个晚上就满血复活。 眼下,她不能如此丑化裴清让,所以她只能一遍一遍告诉你,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可他喜欢他的白月光十几年,他只是不排斥和你有亲密接触,并不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个瞬间,她突然好想念红豆年糕的味道,和清冽治愈的怀抱。 失眠到无法入睡,林姰再次打开那部和裴清让一起看完的、据说非常非常虐的网剧。 她曾嗤之以鼻的暗恋,现在竟然能看懂了,甚至能体会男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心情。 林姰熬了一整个通宵,在天亮时分,看到了大结局。 她一直等着圆满结局到来的那一刻,可是直到屏幕上出现“全剧终”三个字,女主也没有知道男主的心意,而男主早在女主不知道的时间地点永远离开。 下个瞬间,看到什么,林姰目光倏然一凝。 她和裴清让一起看结局的时候,曾经看到屏幕上有行字一晃而过,她没有看清,所以问裴清让那行字是什么。 他告诉她,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现在,屏幕上黑色字体,清清楚楚,是——“如果可以选择,下辈子我不要喜欢你了。” 第163章 - 没有谁离开谁就过不下去,某天林姰抬头,突然发现樱花已经快要开了。 天气晴好的周六,天气已从零下到了十几度,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间。 林姰一大早就接到祝余电话:“出门了吗出门了吗?” 她笑着应声:“这就到啦,我的大作家。” 接电话这会儿,林姰已经走到书店门口。 祝余合作的出版社搞了一次线下签售,她去年那本关于暗恋的小说销量不错,所以这次在受邀之列。 祝余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紧张得不行,非要她在现场陪着。 林姰在一堆作者的名字里,看到自己好友的名字,拍照留念。 祝余的人气远远超乎自己想象,林姰在来参加签售的读者行列里,看到一个穿帽衫牛仔裤的高大身影,是苍梧现任的研发总监,陈澍青。 看来两人进展不错,林姰为祝余感到高兴。 暗恋成真、得偿所愿,竟然是一件如此难的事情。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林姰百无聊赖,在书店里闲逛。 因为有签售会的关系,平日冷冷清清的书店今天格外热闹,尤其是那面满是明信片的墙,吸引无数人驻足拍照。 “哇,快来看!” 林姰听到一声惊呼,循着声音回头。 一个女孩指着某张明信片,示意自己的同伴去看。 同伴走过来,轻声念出明信片上的字:“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 林姰心跳凝滞。 她第一次看到这张写给自己的明信片时,裴清让还在自己身边,她还以为可以和他有未来。 现在想起,竟然已经恍然隔世,她怎么还没有忘记他,怎么还是会在跟他完全无关的时间地点,蓦地想起他。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身后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继续往下念—— “‘谢谢你,你过得好吗’,也就是说,十年后这张明信片,被叫林姰的女孩子看到了是吗?” “对啊,这下面是不是男生的回复?” 林姰脚步停住,某根神经在一瞬间被拉扯到极致。 而后听见女孩子继续往下念:“‘结婚了,和初恋。’” “也就是说,两个人还是错过了,是吗?” “是啊,哪有一个人能不抱希望地暗恋另一个人十几年呢?” “所以这个女孩不是男生的初恋吗?” “也许男生喜欢的第一个人是这个女孩,结婚的是谈的第一个女朋友呢?” 女孩子把明信片重新挂回它原来的位置,唏嘘着离开。 那道满是明信片的墙,承载着无数人无法宣之于口的想念。 林姰仰起头,看向那张写着她的名字的。 ——谢谢 你,你过得好吗? ——结婚了,和初恋。 下面不知何时有了回复,字迹一如既往清秀锋利。 她为他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心酸。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干净的、纯粹的、热烈的爱意存在,只是不会属于自己。 “这张明信片终于被你看到了。” 一道轻而柔和的嗓音落在耳边,林姰回头,是她熟悉的店员小姐姐。 想到什么,她忍不住问:“请问,您知道这张明信片是谁写的吗?最近那个人又来过吗?” 店员在这一刻露出讶异的表情:“他一直都没告诉你吗?” 林姰茫然。 这个他是谁? 就在她的身边吗? 见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店员小姐姐不可置信:“我以为上次你们来之后,他会告诉你呢!” 心脏如同被什么攥住骤然紧缩,林姰站在那里,有那么半分钟时间大脑空白,如同溺于深海,她的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次你们离开之后,我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突然想起,你们上高中的时候,我也拍过你们的照片……” 她点开手机给林姰看:“我一直想等下次遇到你,把两张照片一起发给你的。” 屏幕里,一张照片是明月远悬天边,她牵着狗狗走在前面,裴清让走在后面,侧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能看出他在笑,清冷的眉眼温柔。 店员指尖滑动,切换到下一张照片,旧时光扑面而来—— 照片光影昏黄,像素很低,空气里的浮尘都被染了一层金色。 男生靠着书架站,阳光勾勒出他青涩英俊的脸庞,他看着某个方向,嘴角弯着,眼底有笑。 而在他看的方向,有个女孩在看漫画,目不转睛,全然没有察觉。 林姰呆呆看着那张照片,仿佛在看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店员小姐姐柔声问她:“高中时,你每次来,他都在你后面,你没发现吗?” ——每次在书店遇见,都觉得自己中奖了。 ——或许他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他只是希望你好,仅此而已。 ——喜欢人会难过,你还是当被喜欢的那个吧。 林姰站在那里,好像看到了十七岁的裴清让—— 第164章 他总是在她的身后,所以才能在她淋雨的第一瞬间将雨伞举过她的头顶。 所以他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他是真的很了解她。 所以他也不是天生温柔,他只是很知道怎么对她好。 所以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只是被她当做玩笑从不当真。 被攥住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猛地刺穿,剖开皮肉直至最柔软不设防的位置,疼得她想要蜷缩身体,在意识到之前,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所以裴清让的初恋是自己。 所以裴清让十年的白月光是自己。 所以那个让他说出“喜欢一个人会难过”的人是自己。 所以那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根本不是什么电影台词。 它不是电影的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的。 而是,裴清让对林姰说的。 第56章 我喜欢你 原来一直以为的不被爱的自己,才是被人热烈爱着的那个。 干净的、胆怯的、纯粹的、炽热的喜欢,真真切切属于她,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因为她的不关心、不在意、没心没肺,喜欢她的那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结婚了,和初恋”,每个字都如利刃狠狠扎在她的心尖,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让痛苦迸发,直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那场完美契合她喜好的婚礼,根本不是担心太过寒酸会丢苍梧的脸,而是他非常认真准备的、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婚礼,那片花海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他惊心挑选,都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而她呢?处处敷衍、处处糊弄、差点迟到,裙子懒得买、一张合影都没留下,甚至口口声声说不需要摄像不需要跟拍,因为他们不是白发苍苍时坐在一起看结婚录像的关系,还笑着跟他说“幸亏你不喜欢我”。 她记得漫天烟花之下,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独独看向她,跟她说“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能被我比下去”。 她不知道裴清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说“遇到喜欢的人,你带他来,我帮你看”的时候有没有难过。 她只是用自己的行动一次一次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我不在乎你,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婚。 他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所以才会在她想要吻他的时候,问出那句“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想接吻”,后来明知道她只是想要跟他接吻、不想负责,还是随她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最后腹肌给她摸了,喉结给她亲了,换不来一句喜欢。 她没心没肺吐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这一刻都变成锋利的匕首,反过来直直刺入自己的心脏,刀尖翻转,皮开肉绽,都是她应得。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伤害,和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同样难过。 眼泪打湿手里的明信片,晕染开他温温柔柔写下的“初恋”两个字。 混沌一片的大脑,突然迸发关于另一个人的片段—— 他捡到她的小狗,跟她约好在高考结束那天见面,他告诉她小狗会一直等你回来。 他给她发狗狗的照片,他把小狗照顾得很好,直到狗狗去世。 她不知道怎么还裴清让的人情,他说他或许只是想看你笑。 她问他的近况,他说——结婚了,和初恋。 她问初恋的含义是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他说是“看到这两个字只会想起她的那个人”。 所以,是裴清让吗? 她宁可不是他,宁可他没有喜欢自己,宁可他没有为她做了那么多还是被她肆意伤害。 她宁可他们真如他所说是“到此为止”的关系,裴清让永远永远、高高在上。 林姰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十年前曾经用过的手机。 接通电源之后,时间一路倒退、退回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很久很久之前,他发照片给她的时候,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狗狗身上,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高考那年8月底的照片,背景里有家酒吧、她曾在那遇见兼职的裴清让,所以是在晏城。 9月底发来的的照片,背景里红色的圆顶亭子叫零零阁,所以是在他曾经读本科的清华。 几年后,他拍狗狗的照片里开始出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高高的玻璃穹顶,是他读硕博的麻省理工。 每一张照片,都在不经意间和他的人生轨迹严丝合缝卡在一起。 所以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又错过了多少? 七八年的时间,成千上万张照片,是不是每一张都在说:林姰,我很想你。 林姰一张一张细细看过去,她的眼睛很疼,头痛欲裂。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暗下,又慢慢亮起,清晨的光线温柔抚过她的脸颊。 忽然之间,所有的光线凝聚在一点,她的目光陡然凝滞。 只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里,眼眶就湿润了。 难怪她跟裴清让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他说不用怀疑,他喜欢你,千真万确。 难怪他愿意收留她的小狗,他告诉她小狗会一直等你回来。 难怪他告诉她想念一个人是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第165章 大一在伦敦的跨年夜,她在广场撞到裴清让。 黑发黑瞳的中国帅哥,面孔清冷、帅得人倒抽一口冷气。 他和她说新年快乐。 到家就看到“心软的神”给她回复:今天亲口和她说了。 林姰久久凝视那张照片。 此时此刻,命运恩赐,时间暂停。 二十八岁的林姰,在狗狗清透的瞳孔里,看到了十七岁的裴清让。 - 在收到那封“我们到此为止”的邮件之后,林姰第一次拨通裴清让的电话。 她总是清醒理智到冷漠的地步,因为害怕受伤所以从不袒露真心,此时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空白当机的大脑甚至不知道电话接通之后自己应该说什么。 只是耳边响起冰冷的提示音,告诉她“电话无法接通”。 下个瞬间,手机突然震动,心脏提起,似乎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却发现,是手机推送新闻——《华裔物理学家今日凌晨被发现在家中自杀身亡。》 下面有人评论—— 【怎么又有华裔科学家在国外自杀?当年芯片专家盛聿也是。】 【如果盛聿还在,中国现在的芯片市场国产芯片起码要占一半,虽然他的学生也很出色,但到底不能跟自己的老师比啊!】 【当年盛聿马上就要回国建立自己的芯片实验室了,结果在机场被逮捕,被24小时监控出行还要带着电子脚铐,一个芯片专家就这样被毁了……】 林姰定定看着这个从未留意过的名字,脑海里某些细节画面突然可以串联成线。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姑姑的男朋友,是姑姑放暑假的时候、她男朋友来找她,那个叔叔斯文清秀很好看。 她那个时候还很小,问姑姑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姑父,当时姑姑脸颊泛红,说叫什么姑父,叫盛叔叔吧。 所以,这个盛叔叔,是盛聿吗? 为什么一个芯片专家会平白无故被拘捕不能回国,最后不惜自杀结束生命? 那裴清让…… 不安如同一张密不透风无法挣脱的网,突然兜头笼罩下来,慢慢收紧,让她无法呼吸。 林姰拨通姑妈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 “姑妈。”当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像是得了重感冒。 “怎么啦?你生病了吗?怎么这么重的鼻音?” 林姰吸了吸鼻子,在自己最喜欢的长辈面前,终于无法再装坚强:“姑妈,我知道我不应该再跟你提那个人,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电话那边,姑妈声音柔和温暖:“你跟姑妈说什么都可以,慢慢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姰蜷缩在沙发一角,手臂紧紧环着自己的膝盖,可她还是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清晨,冷得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走了一遭。 她的声音,在不受控制地发颤:“盛叔叔力保的那个学生,他是不是叫裴清让?” 那个被导师力保回国、背负导师遗愿,在导师自杀身亡后没有一刻不活在愧疚和痛苦中的人,是裴清让吗? 姑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他出什么事了吗?” 这样下意识的问法,无形中坐实了林姰的猜想——裴清让联系不上,裴清让跟她说“我们到此为止”,是因为他出事了。 “我找不到他了,”林姰深呼吸,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那年,盛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可以告诉我吗?” 姑妈轻声开口:“我一直以为他不回国,是崇洋媚外,是浪费国家的栽培,我觉得他变了,因为他大学的时候曾经说:出得去不是本事,回得来才是。” “后来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藤校任教、高科挂职,专利不知道取得多少,我不喜欢他为别的国家效力,也知道他不会为了我放弃自己理想回国,所以跟他提了分手。” “我单方面断绝了和他的一切联系,再看到他的消息,是分手很多年后,他自杀身亡。” “我才知道,他是回国那天在机场被捕的,高科怕他回国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盛聿一个穷教书的,千万保释金和律师费是天文数字,他只能被拘禁,研究全部被搁置,人被24小时监控,出行要戴着电子脚铐,一个一心科研的人,把他关起来,不是要他的命是什么?” “后来我才想明白,”姑妈的声音里没有喜悲,却听得人难过,“如果他不爱国,他的学生怎么会无一例外全部回国?所以,他一开始,就在布局,是我误会他了。” 林姰挂断电话,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所以现在,裴清让作为学生,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李明启。 等待电话接通那半分钟的时间里,无可救药想起和裴清让重逢那天。 他们拿错手机,她误接电话,电话那边问他——“庆功宴都不参加就急匆匆赶回去,见着你的白月光了?” 也想起那天,裴清让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我喜欢你”,而是“过得好吗”。 原来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有那么多伏笔,是我一直以来麻木冷漠迟钝没有发现。 第166章 电话通了。 林姰声音平稳清晰:“李明启,我是林姰,裴清让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天,李明启才干巴巴开口:“他决定卸任苍梧的职位,以后留在国外,但也不想耗着你,不如你们就好聚好散吧。” 林姰冷静起来的时候非常可怕,说话一针见血:“李明启,我不傻,我以裴清让妻子的身份,拜托你跟我说实话。” 李明启还是不肯开口。 林姰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她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跟高科有关?是不是和他导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电话里每多一秒沉默,她的恐惧就急剧暴增,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关节泛白。 李明启终于肯承认了,男人嗓音发苦发涩:“我刚给那位哥交完几千万的保释金,但他要接受监控,护照也不在自己手里,还要等法庭随时传唤,高科在拖延时间,所以官司要打一年,还是十年,都不好说。”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保释”两个字如同尖刀直直挑断林姰的神经,那么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人,为什么会跟“保释”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李明启苦口婆心,他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不介意再多说一点:“林姰,裴清让发给你的邮件是定时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出事了,所以你不如就听他的吧,反正你也没有多喜欢他……” -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每一分钟都是上一分钟的重复,任他怎么走,都看不到终点。 所以老师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里,终于忍无可忍,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吗? 裴清让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他的导师。 一个贫苦出身的教书先生,所有资产都投入他热爱芯片事业,律师费和保释金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所以没有半分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扣押。 搞科研时一分一秒都不舍得浪费的人,如何能忍受时间变成无意义的重复,他的所有研究都被搁置,“芯片”二字从此和他无关,出行要戴电子脚铐,回国遥遥无期。 所以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去世时远远没到自己这一生的巅峰期,明明只要他愿意留下,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当他风光无两的藤校教授,过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李明启给他交了几千万的保释金,钱款从他的个人账户划拨。 可是这个瞬间,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林姰,想起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你老婆还有一百多万呢。 裴清让无声弯起嘴角。 暗恋一场,得她一句话,值了。 门铃被人按下,他今天要和律师见面。 他不能离开规定的区域,电子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一旦离开,就会响起无比耻辱的报警声。 裴清让起身开门。 当门被打开,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透的眼睛,黑白分明。 林姰面无表情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从不想醒来的睡梦深处走到现实,眼神平静而锋利,冷得像冰。 只是林姰没有情绪的眼神,在触及裴清让脚踝上屈辱的监控设备时,变成难以抑制的酸涩、和想哭的冲动。 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混蛋。 他的头发长长了,下巴冒出泛青的胡茬,衬衫怎么会显得如此 宽松,他到底是瘦了多少……还有,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她不敢想。 裴清让情绪波动只在眼底,很快就恢复一如往常的清冷,低头问她:“怎么来了?” 林姰一开口,无法言说的酸涩上涌,她的语速很慢:“不是你说的吗?与亲近之人,不可说反话,不可说气话,不可不说话。” 她想起自己回复裴清让的邮件,说反正她也没有喜欢他,所以不用觉得对不起她。 她是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受伤也一定要把别人扎得鲜血淋漓。 眼下,那些刺都扎向自己,让她疼得无法呼吸:“我说反话了,也说气话了,在今天之前,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说话了。” 那双总是坦荡无畏的眼睛里,多了很多曾经没有的情绪,有难过、有心疼、有酸涩,让她看起来不再坚不可催。 裴清让站在她面前,并没有请她进来的打算,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有种宽慰她、想要哄她放心的温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没事,回去的机票订了吗?” 林姰仰起脸。 那个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裴清让,在她面前时,从来都是盔甲粉碎、全无防备,只有一个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灵魂,没有任何棱角,也没有一根尖刺,从来都可以任她伤害。 她心疼得快要碎掉了。 所以在裴清让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直接攥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裴清让毫无防备,被她抵在墙上。 予取予求,就好像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她吻得很凶,没有半分温柔,他的嘴唇被她的牙齿咬破。 视线撞在一起,林姰咬字清晰:“官司打一天,我陪你一天,打一年,我陪你一年,十年就十年,通通无所谓,只要你不跟你的老师一样……” 她在来的路上担惊受怕,甚至在万米高空之上被噩梦惊醒,只因梦里裴清让做了和老师一样的事情…… 第167章 所有被拼命压制的酸涩、委屈、害怕都在这一刻齐齐上涌,让林姰睫毛湿润,但她还是不肯认输不肯示弱,直视裴清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裴清让,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表白表得跟下战书一样,倔强、决绝、毅然决然。 可每个字音,都如同黑夜里的点点灯光,串联成线,变成一座小小的灯塔。 林姰看见裴清让红了眼睛,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像茫然无措的小朋友,垂着长长的睫毛,鼻尖在泛红。 她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他身后的相框。 相框里,是十七岁的裴清让,和他捡到的小狗。 相框外,是二十八岁的裴清让,和二十八岁的林姰。 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年了啊…… 林姰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滚落。 “让我陪着你吧,好不好?就当是,还你暗恋我的那十年。” 第57章 我的初恋 凝滞的时间开始重新流动,每分每秒不再是上一秒的机械重复。 在黑夜里踽踽独行的人,终于在最绝望的时刻看到一束火把,火光微弱却坚定,执意地为他举在那里,等他靠近。 裴清让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 爸妈离婚不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委屈,因为他满心想着如何把妹妹和自己养大。 导师在国外身亡的时候,他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因为导师生前未完成的心愿、未能尽的义务都要他来完成。 他已经习惯自己是撑起所有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他官司缠身,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十年、二十年的监控,人生几乎要被毁掉。 有人站出来,一字一顿地跟他说: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那么坚强那么锋利的林姰,此时此刻像一只被拔掉所有尖刺的刺猬,袒露出不曾示人的柔软和脆弱,站在他的面前,发颤的尾音里,是心疼、难过还有无法言说的委屈。 偏偏眼神无比坚定,透过那双清透的瞳孔,似乎可以瞥见那个赤诚、勇敢、无所畏惧的灵魂。 像一束光,光芒微小,却会一直亮在那里。 于是,他伸出手臂,把那束光抱在了怀里。 天地寂静,怀里的人肩膀颤抖,哭声因为被她压抑到极致,变成断断续续的、委屈的哽咽。 他才发现她瘦了,瘦得厉害,抱在怀里的时候如此明显。 原来被拘捕、被监视、剥夺自由,远远没有她的眼泪烫在胸口让他心慌、让他难过。 他只能轻轻拍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在她的耳边哄着,说我没事,不要哭了好不好…… 林姰紧紧环住裴清让的腰。 她明明最讨厌掉眼泪,宁可打碎牙齿和血吞也绝对不要在别人面前露出软肋。 可现在,眼泪湿了裴清让衬衫胸口的位置,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裴清让……” “你太过分了……” “你让我怎么喜欢别人……” “谁也比不上你……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怎么可能有比你更好的人啊……”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怎么可能还有一个人,默默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甚至是不期待于被发现,因为知道她不喜欢她,就只是希望她好。 怎么可能有人像他,知道她想要找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所以决口不提喜欢,做尽了温柔事,说能和她有过一些瞬间就可以了,说有些人能遇到就已经很好了。 或许,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他了,想要吻他的冲动不是来自于生理性喜欢而是干干净净的喜欢,只是她不敢相信不敢细想,因为怕一旦喜欢一个人交付真心就要受到伤害。 她只是看到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就难过到掉眼泪了,那裴清让呢? 她一次一次用自己的行动和语言证明,她不喜欢他,她和他没有以后,他们就只是接吻的关系。 林姰想想就觉得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如果祝余没有在书店签售,如果那张明信片没有被那个女孩念出,如果店员小姐姐没有告诉她一切…… 会不会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她在新闻上看到一个眉眼颓败人生被毁掉的裴清让,又或者像当年的姑妈、得知盛叔叔自杀身亡的消息…… “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呼吸都很轻,从头顶落下,安抚小孩子一般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姰仰起头,她的头发在他怀里蹭乱了,眼皮发肿,睫毛被眼泪打湿,鼻尖通红,都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不成样子。 偏偏裴清让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给她擦眼泪,动作轻而又轻仿佛对待珍宝:“哭什么,这不是好好在这儿呢。” 林姰抱着他不放,带着浓重的鼻音恶狠狠警告:“所以,不准再说我们到此为止了!我才不要跟你到此为止!” 他喜欢十年没有回应这件事,比跟她说我们到此为止更让她难过。 收到邮件的时候,她只是掉了一下眼泪,可是知道他暗恋她这件事,却让她的心脏每分每秒都被人撕扯一般的疼。 第168章 裴清让还没应声,林姰伸手去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一次,我来找你一次,我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裴清让垂眸,林姰语气很凶,清亮的瞳孔刚下过一场大雨,含着泪光的眼睛有如匕首,照着他心脏最柔软的位置刺下去。 他有过很好的时候,那年苍梧上市、市值疯涨、资本上赶着送钱,可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联系林姰,现在,他马上就要一无所有,面临无休止的官司和不知何时结束的拘禁,根本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裴清让嘴角缓缓牵出一个笑,弧度发苦发涩:“傻不傻。” 林姰抿唇,气呼呼的:“快点说好,不然我现在哭给你看!” 不会再有一个人,像林姰表白带着威 胁,像林姰坦荡明亮,像林姰认定了什么就不顾一切。 “好。” 轻而凝定的字音落在耳边,林姰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慢慢松懈下来。 昨天她迫使李明启把裴清让在国外的住址发给她,紧接着一刻没有犹豫地订下机票,之后把狗狗送到祝余那里,跟上司方茂森请假,正是项目的关键时期,方茂森语气不善说话难听,但她完全没有精力去在乎。 就算是辞职,这个假她也一定要请,人也一定要见。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她走过他的来时路,担心、恐惧、难过拧成绳一般狠狠勒在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裴清让—— 同学聚会上的,婚礼上的,新闻发布会上的,还有被她摁着亲吻的,是正中她审美的、眼睛好看的男人。 平直锋利的剑眉,尖而下坠的内眼角,笑起来时眉眼粲然,还有好漂亮的睫毛和卧蚕,整个世界都明亮。 现在,她所有的力气都在慢慢卸掉。 现在终于抱到自己想抱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的额头抵在裴清让胸口,才发现自己头疼得要命、眼睛也是,她想念他身上清冽治愈的气息,所有防备悄无声息融化,疲倦和困意在不经意间来袭,林姰突然觉得好累也好困。 裴清让柔声问她:“饿不饿?吃点东西睡一觉?” 林姰点头,哭和表白都太耗费力气。 偏偏她又舍不得他从眼前消失,所以裴清让去做饭的时候,她寸步不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走一步她跟一步,脑袋抵着他宽阔后背,如同回到自己的避风港,站着竟然也能迷迷糊糊睡着。 终于抱到这个混蛋了。 再也不要松手了。 人在心情起伏过大的时候,是很难有什么胃口的,林姰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 门铃突然被按下时,她陡然一惊,有了应激反应般眼神惊恐,下意识问:“是谁?” 那道充满防备的眼神看得裴清让心酸。 他十七岁多看一眼都觉得冒犯的人,他现在竟然让她为他担惊受怕。 他温声:“是我的律师,我们约好今天见面。” 林姰瞬间松了口气,她在等飞机的时间里,看了好多华裔科学家离世的新闻,以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思维往最糟糕的方向发散。 律师到达之后,林姰去到裴清让的卧室。 这里是他读硕博时住的房子,距离学校很近。 那个时候他刚和几个同学创立苍梧,应该是非常意气风发的时候。 床头的相框里,摆着他和狗狗的照片。 林姰拿起来,春光、河畔、青草地,裴清让被狗狗扑倒、笑得开怀,弯弯的眼睛里有一池春水,只是隔着相框瞧着,就让人心脏砰砰直跳。 从他房间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惊心打理过的小花园,在这其中,竖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小墓碑,上面写着狗狗的名字。 她想起裴清让告诉她,是因为狗狗的墓碑在这,所以没有卖掉这栋房子。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灵魂,不管经历了什么、又正在经历着什么,始终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律师离开时,已是傍晚。 裴清让推开卧室的门,呼吸变得轻而又轻。 林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在他上学时睡的那张床上,眉眼柔和、头发散乱、不带任何戒备心。 他慢慢在她的旁边躺下,她睡了多久,他看了她多久。 胸腔有沉闷的撞击感,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告诉他:她也喜欢你了。 林姰睡得并不安稳。 当眼前陷入黑暗,混沌一片的大脑开始播放电影,主演是她自己。 这部电影里,她在收到裴清让的邮件后,毅然决然选择和她分开。 之后,她去冲浪、看极光、看火山、给企鹅朋友们织毛衣,胸口空空荡荡,人生肆意潇洒。 在她已经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条新闻——苍梧科技创始人裴清让在被拘捕十年后于家中自杀身亡。 看到男人黑白照片的瞬间,空空荡荡的胸口似乎有什么开始重新跳动。 她低头去看,那是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里面每一帧画面都是关于他。 第169章 如同失忆的人突然找回自己的记忆,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可是,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过往化作漫天灰烬,每一片灰烬里都是他。 弯着眼睛的、抿着嘴角的、笑着揉她脑袋的…… 她拼命想要抓住,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那笑容褪色直至黑白。 耳边有人在轻声喊她的名字:“林姰。” 她找不到声音的来处,却听见那道声音温温柔柔问她:“做噩梦了吗?” 梦……是梦吗? 睁开眼睛的瞬间,所有灰烬消失,裴清让的眉眼轮廓慢慢清晰,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扑上去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温热的、骨骼坚硬的、气息清冽的,她一个人的裴清让。 湿润的眼睫扫在他的颈窝,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止不住的颤音:“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在梦里亲身经历了一次失去,痛苦有如实质,以至于现在竟然如同失而复得,只觉得只要他还在就太好了。 裴清让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耳边温声哄着:“我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时间可能有点久。” “没关系,时间久不怕,”林姰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道:“我那一百多万可以买好多好多机票呢。” 他都等她那么久了,她等一等他会怎样呢? 她看着裴清让的眼睛,想要换回自己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冷脸,却无法做到。 于是,她只好用这张哭花的、甚至是看起来有点可怜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你不用着急,我会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只用一点点空闲时间等你。” “所以你不用有负担,也不用怕耽误我,我只是偶尔才会有一点点想你,而且我也不喜欢跟人整天腻在一起,容易缺乏新鲜感,你没听过吗?距离产生美,异国恋刚刚好。” 裴清让目光流转在林姰的眉眼之间。 这个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整天跟人腻在一起的人,在他去做饭的时候寸步不离,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他宽心。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林姰。 比谁都坚硬,比谁都柔软。 他不忍心戳穿她,一如往常听之任之的态度:“好,都听你的。” 林姰仰起脸在他唇上奖励似的亲了下:“你要是早这么乖,我就不会把你嘴唇咬破了。” 裴清让捏她的脸,清澈眼底又是那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可奈何,只低低说了句:“你啊。” 林姰嘴角弯起,目光在不经意间触及他床头和狗狗的照片,心脏又隐隐泛起被揪扯着的疼。 “其实,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初恋,就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时,你问有没有你好亲的那个初恋……” 裴清让薄唇轻抿,唇角平直,跟她确认:“你一定要在现在说他吗?” 林姰点头。 她决定了,以后想说的话一定要说完,想要表达的爱意一定要不留余地,受伤也好过遗憾。 她抿了抿唇,哭过之后鼻音很重:“我出国留学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靠着他熬下来的,我不知道他在哪、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但肯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我每天都在等他的信息,等他告诉我,我的小狗又长大了一点……可能一开始是对狗狗感兴趣,后来是对他本人感兴趣。” 对上裴清让错愕的目光,林姰继续说:“后来我想跟他表白,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可是我太笨了,大一的跨年夜,我问他有没有跟喜欢的女孩说新年快乐,他说今天亲口跟她说了……” “书店的店员小姐姐告诉我,明信片是你写的,你说‘结婚了,和初恋’,他也跟我说过这句话,我经常觉得你们很像,然后在他给我发的照片里,发现狗狗瞳孔里有你的影子……” 清瘦的、高挑的、轮廓青涩的、却也让人过目难为的,十七岁的裴清让。 “所以,我说的初恋是你,我一直给你备注‘心软的神’,”林姰笑了下,那笑纯粹,也难 得有点不好意思,哭过的瞳孔亮晶晶的,“我都没见过你,就喜欢你了。” 林姰的嗓音很轻,带着细碎笑意,落在裴清让耳边,却是轰然作响,那从心脏最深处迸发的情绪有如惊涛骇浪。 “所以小狗不是你捡到的吧?怎么会那么巧,就被你捡到了。” 因为看到她哭,所以自行车骑过晏城的大街小巷,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会被人带回家,最大的可能是被人卖到屠宰场。 十七岁的裴清让,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和林姰同床共枕的时刻,面对面坦白:“我找了很多天,因为不想看你哭,没想到最后让你哭得最厉害的人是我。” 他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带着无限眷恋,指腹摩挲,珍而重之。 林姰握住他的手:“是我自己愿意的。”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看到裴清让瞳孔深处自己的影子:“为什么愿意帮我养小狗?” 裴清让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此时没有任何攻击性,睫毛浓密低垂,目光都有些湿漉漉的。 “因为觉得只要小狗还在,我就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第170章 轻而凝定的字音变成无形的手,捏紧林姰的心脏。 所以他写在黑板上的、高考之后要做的事情,是表白。 所以他高考结束那天去见人,没有见到,回家发起高烧。 所以他告诉她“小狗会等你回来”,说的不是小狗,是他自己。 上一个十年,你在我身后。 这一个十年,我来走向你。 “裴清让。” “嗯。” 林姰笑,笑得眼睛泛红,瞳孔深处光芒细碎:“谢谢你喜欢我。” 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而一直以为不被爱的我,其实一直都被人温柔地爱着。 裴清让低头,吻上她的哭过的眼睛、泛红的鼻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捧着她的脸,薄唇游走一点一点往下,最后覆在她说喜欢他的嘴唇。 嘴唇相贴的瞬间,灵魂战栗,似有烟花在耳边轰然炸响,林姰勾住裴清让的脖颈,主动把自己送上去给他亲。两人都吻得很深、也很急,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就连心跳都紧贴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如果明天世界末日,那就世界末日吧。 呼吸缱绻交错,林姰听见裴清让在耳边低声说:“谢谢你,愿意被我喜欢。” 第58章 和你恋爱 林姰在裴清让身边,睡了这段时间最踏实的一觉。 醒来时外面天还是暗的,她却不舍得再闭上眼睛,因为天亮之后就要回国。 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是在云南,裴清让生病她不让他睡帐篷,中间的距离能隔一个人。 第二次,是她痛经,裴清让心甘情愿给她当人形抱枕,要抱给抱、要亲给亲,是真的被她欺负得不轻。 这是唯一一次,从夜晚到清晨,她在他的怀里醒来。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早上她起床时,裴清让已经跑步回来,手里有花、也有她喜欢的点心。 每天下班拖着疲惫到家时,狗狗等在门边,裴清让在厨房,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总是:“洗手吃饭。” 恍然意识到,原来睁开眼睛看到他,已经是一种奢侈。 裴清让侧躺,手臂环着她的肩,呼吸之间都是他肌肤上好闻温热的气息。 室内光线昏暗,他的眉眼都隐匿在阴影中,黑发从额前滑落,微微遮住眉眼,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冷淡肃杀、显出五官原本精致俊秀的样子,长睫低垂,柔软安静。 她的心脏仿佛也掉入软绵绵的云朵,一片阳光晒过的轻盈。 原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这样的感觉,只是看到他心脏就会跳得发慌,只是安安静静的拥抱,就让人心口发热发烫,想要时间就此暂停、地老天荒。 林姰吻上他的嘴角,她吻得格外温柔,也格外小心翼翼。 当相贴的脸颊分开,裴清让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 鼻尖相抵的距离,呼吸亲昵交织在一起,温暖的气息让人想要永远沉溺。 这么好看这么干净这么温柔的人,怎么能被困在这里,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呢? 可是,只要高科恶意拖延开庭时间,裴清让就要一直被耗在这里,或许耗到苍梧的3纳米芯片胎死腹中,耗到芯片产业链条破裂苍梧破产,耗到他身上的风发意气全部消失再也没有反击之力。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裴清让低低开口,嗓音有种刚睡醒时的惺忪懒散,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修长清晰的侧颈线条,锁骨平直深陷,没入白色短袖领口。 林姰眼角眉梢都是眷恋:“想多看看你。” 裴清让嘴角轻弯,把她黏在脸侧的长发顺到而后,手却没有离开:“不是说不喜欢腻在一起吗?” 林姰嘴角往下撇,最后还是讲了真心话:“其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他们像一对平凡但是相爱的新婚夫妇,在同床共枕醒来后的清晨,鼻尖相抵、呼吸交错,亲昵耳语,只可惜,现在是在异国他乡,他们马上就要分开,并且不知道还要分开多少年。 林姰看着那一如既往清澈的眉眼,心疼得不行:“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能让你不那么难过?” 裴清让睫毛染了笑意,瞳孔粲然明亮,笑起来是坦荡清澈的少年模样,就好像什么都不会把他击垮,就好像他永远可以解决任何难题,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他。 他冰冷的嗓音柔软:“睁开眼睛看到你,就已经是命运恩赐了。” 字音落在耳畔,却慢慢渗入心底,柔柔化成水,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还有人把她视如珍宝,她在,竟然就能算作命运恩赐。 她不想走,在彼此心意都明了的现在,但是手里东恒的项目到了发布会前的测试阶段,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多心血,她不能成为不负责任拖后腿的那个。 她没有告诉裴清让,她的辞职报告已经写好,受够了公司内部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想在那继续浪费生命。 辞职后,她原本是想gap一年给自己放假,现在打算办个工作签证留在裴清让这边,管他官司打几年,她都不要分开。 裴清让给她做好早饭,又对待小孩子一般,叮嘱这个、叮嘱那个、非常非常老父亲。 第171章 在离开之前,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国之后,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怎么样的。” 林姰点头。 其实她说谎了,她说自己不想整天跟他腻在一起,说异国恋刚刚好。 可是现在,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裴清让在她面前,她只想赖在他的怀里不走。 叫的车还有十分钟才到,她搂住他的脖颈,剔透瞳孔里是不自知的依赖和眷恋,让那双原本冷静淡漠的眼睛,显出不曾示人的柔软:“车还有十分钟才到,亲亲我吧。” 裴清让低低说了句:“遵命。” 接吻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捧着她的脸,让她觉得自己被人好好放在心上,从来都很照顾她的感受,手也不会乱碰,薄唇厮磨、辗转、轻轻含着她的吮吸,裴清让吻得格外温柔,甚至带着取悦她的意味,温柔得引人溺毙。 她被吻到喘不过气,可还是想要凑上去给他亲。 裴清让冷淡凸起的喉结、散漫而又肆意地滚动着,他揉了下她的脑袋,低低喘息着提醒:“好了,再亲下去不让你走了。” 林姰的嘴唇被含吮到发麻、充血、颜色更深,小声抱怨:“你以前都不怎么亲我。” 裴清让被她幽怨的表情逗笑,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瞳孔特别的亮:“那你不会自己亲上来吗?” 林姰被他笑得心脏砰砰直跳,这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笑起来唇红齿白、一副清爽的少年模样。 她的心脏好像在嗓子眼、一开口就能跳出来:“可我会觉得你不喜欢!” “你怎样我都喜欢,”裴清让修长漂亮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心无旁骛深深注视着她,“你不知道我需要多努力,才能克制吻你的冲动。” “以后不用克制了,”林姰脸颊发烫,在他唇上啄了一记,“走啦。” 她的尾音轻快,即使知道裴清让在她身后、走向接她的车时,她都没有回头。 直到车门带上,后视镜里那道身影清瘦高挑、形单影只,脚踝上还有监视设备,那些被她压下的、不敢在裴清让面前流露的心酸和心疼齐齐上涌,跟他在一起时泛在心头的甜,变成无法言说的酸涩,再次让她眼眶发烫。 她好想留下来陪他,她不想他一个人。 回国之后,林姰做的第一件事是退掉自己新租的房子,搬回她和裴清让住的地方。 打扫卫生,换上鲜花。 她食言了,她没有只用一点点时间想他,也没有只是一点点想他。 她满脑子都是他,担心他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被监视的日子那么难熬、他是不是很难过。 那样干净温柔的一个人,好像一直在被命运辜负,被她辜负。 十年前,裴清让捡到她的狗狗,约好高考结束见面,却没有等到她。 他收养了她的小狗,因为觉得小狗在、就有见她的理由,可是后来,小狗也不在了。 十年后的现在,林姰拍下狗狗的照片,发给她的守护神,温柔而又坚定地告诉他:【小狗等你回来。】 - 东恒汽车的新闻发布会近在眼前,林姰的工作强度比以往更大。 发布会前两周,乐游、东恒以及多家供应商、合作伙伴召开联合会议,乐游要在会上作出最后的汇报。 林姰准备汇报文稿准备了整整一个星期,精神高度集中紧绷,到最后几乎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抠、看得自己都恶心。 安装到汽车上的智能座舱,导航部分用的是宏远地图,乐游这次想要争取宏远的投资,方茂森千叮咛万嘱咐,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凸显宏远这部分。 敲完汇报材料的结束语,林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抬头才发现偌大的格子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她面前的电脑还亮着幽幽蓝光。 “林姰姐,还不走吗?” 冷不丁从身后冒出的声音,吓到林姰。 她面无表情回头,见是刘文文,淡声:“这就走了。” 林姰把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的汇报文稿,保存在电脑桌面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而后一副累到极致忘关电脑的样子,打着呵欠拎包走人。 等电梯时,透过格子间的落地玻璃,林姰余光瞥见在她离开之后,刘文文果然按捺不住往她的位置走去。 翌日,乐游科技最大的那间会议室,多家供应商及合作单位的老总、项目负责人均已到场。 林姰抱着电脑进入会议室,方茂森正在把陈万豪引荐给宏远地图公司的老总陈立。 乐游想要争取宏远的投资,千请万请才把他们请来,陈立是今天的重点讨好对象。 粥粥凑到她们旁边讲八卦:“你们听说没,宏远跟启航是死对头。” 赵然:“当然知道啊,市面上导航做得最好的两家公司,一家是宏远,一家是启航,同行是冤家嘛。” 粥粥神秘一笑:“不止如此哦,启航老总当年其实是宏远老总的助理,结果被老板娘看上了,在宏远混不下去,最后自立门户创立启航。” 赵然惊讶:“也就是说,宏远老总被启航老总绿过?” 粥粥点头:“千万别当着宏远的面提启航,陈立脾气超级暴躁的。” 第172章 林姰准备汇报没有参与八卦,按理来说是她负责东恒这个项目,汇报理应由她来。 只不过方茂森目光掠过她,直接叫住陈万豪:“下面就让万豪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这次智能座舱的相关情况。” 林姰见怪不怪意料之中,赵然为她鸣不平:“东恒的项目,明明是你争取下来的,熬夜是你熬的,工作是你做的,凭什么让陈万豪汇报?他陈万豪除了抢你功劳窃取你的创意他做什么了?” 林姰:“我想赌一把。” 赵然诧异:“赌什么?” 林姰淡声:“赌陈万豪没长脑子。” 她双眼平静,看向演示汇报文稿的投影仪。 果不其然,陈万豪点开的汇报,正是她当着刘文文面、留在电脑上那份。 心脏犹如被一根细细的线吊起,林姰紧盯一页一页切换的幻灯片。 直到陈万豪顿了下,面向宏远老总陈立的方向开口:“座舱的导航部分,我们采用的是宏远地图……” 他谨记方茂森嘱托,正准备趁机阿谀奉承,会议室内突然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方茂森脸色突变,不止是方茂森,就连副总裁辛城也面带怒气,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怎么回事?!” 陈万豪茫然,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他一个字一个字审视着幻灯片里的文字,没有发现任何错误,直到台下某家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问:“你们用的是宏远地图,为什么幻灯片里的截图是启航地图的界面?” 陈万豪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再看投影仪上展示的截图界面,那下面竟然真的带着启航公司的logo! 在座的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宏远陈立曾经被启航老总绿过,陈万豪满脑子都是他完了,当着所有合作商闹这么大一出乌龙,恐怕明天就要传遍整个汽车圈子。 林姰……林姰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抬眼,台下林姰面无表情,那眼底分明浮现微不可查的讥讽。 “投资的事情,我们再议吧。” 宏远老总陈立当场起身要走,辛城赶紧跟上,顺便叫住林姰:“你去汇报,让陈万豪滚下来!” 林姰面不改色,一派置身事外的漠然。 外婆总是跟她说要心地善良,要做个好人,她也的确一直如此。 但是现在,老公在国外,她心情不是太好,见老公心切,所以解决对手的时候激进了点、干脆了点、不留情面了点。 对上陈万豪万念俱灰的目光,林姰微微一笑。 对不住啦。 - 五月,东恒的项目到了发布会前最后的测试阶段。 在这期间陈万豪跳槽,乐游前任副总裁辞职后自立门户,创办自己的科技公司,说起来算是乐游的竞争对手,陈万豪莫名其妙被挖过去了。 午饭时间,赵然疑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陈万豪那么一个废物挖过去。” 林姰无所谓道:“管他呢。” 与此同时,手机推送新闻,标题里的“苍梧”二字毫不费力抓住林姰的眼球。 她屏住呼吸一目十行,新闻大意是说:近日,公安部门破获一起部级督办大案,高科中国分公司研发总监蒋政私下接触苍梧研发人员,利诱他们在离职之前窃取苍梧商业机密,其手段之肮脏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从苍梧跳槽到高科的前研发总监赵毅协助警方破案并提供大量物证。 此前,高科和苍梧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高科指控苍梧偷窃高科商业专利,而苍梧正面硬刚提出无罪抗辩,反手将高科告上法庭,双方僵持不下。 如今,高科涉案人员面临有期徒刑,高科公司面临巨额罚款,其产品由于存在网络安全隐患,不被允许再进入中国市场。 同时面对芯片限制,外交部回应:“限制、打压阻挡不了中国的发展。” 那裴清让呢? 裴清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不在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可以感知。 林姰熬了几个通宵完成周末加班的工作量,而后买了机票 ,准备出国去看她异国恋的丈夫。 手机收到航班信息。 看着那行日期,林姰突然意识到那是他们去年领证的日子,也是裴清让的生日。 她记得去年自己生日的时候,她问裴清让有没有想要的,他只说等以后告诉她。 这次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睡前,林姰把行李收拾好。 她有些失眠,因为想到明天见面就精神亢奋,满脑子都是那个混蛋。 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时,外面天都快要亮了。 眼前一片黑暗,嘴唇却有被吻住的触感,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人心脏战栗。 她睁开眼睛,那人眼睫鸦羽般漆黑浓密,他看着她却没有停止吻她,嘴唇软得不可思议。 久违的清冽气息,久违的温暖怀抱。 她在被吻的间隙,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回来了?” 裴清让眉眼弯下的弧度好漂亮:“回来了。” 她紧张兮兮地确认:“不走了?” 第173章 他笑,再度吻下来:“嗯,不走了。” 林姰是被闹钟吵醒的。 当她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 眼前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家,空空荡荡。 这样的梦她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可还是会被骗。 林姰起床洗漱收拾自己,忍不住幻想,如果她会瞬移就好了,就可以和裴清让多待三十个小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宝贝到需要把每一分钟都掰开。 昨天晚上加班回来,她已经把行李收拾好。 出门前,她最后检查自己的证件、手机、钥匙有无遗忘,而后准备先把狗狗送到祝余那里。 突然之间,一向温顺且情绪稳定的狗狗跑到门口,狂吠不止。 林姰想起,往常这个时间是会有人上门送花的,送给“宝贝女士”,而晚上她不加班的时候,也会收到送给“宝贝女士”的昂贵晚餐。 她太想去见裴清让,以至于忘记打电话先取消。 裴清让这个混蛋,不在家还要让她每天都想起他,真的太过分了。 林姰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她喜好的花束,油画般烂漫的色彩,让人心情跟着明亮。 她在浅淡的花香里,似乎闻到了如同雪后松林的清冽气息,什么花会有裴清让的味道? 只是她急着出门赶飞机,根本顾不上细看。 直到,清越含笑的嗓音却没有任何预兆、从头顶落下:“小姐,您的花,签收一下?” 手里准备签收的签字笔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林姰怔愣着抬头。 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黑发黑瞳、高眉骨高鼻梁,天生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不是裴清让是谁? 他松散随意得仿佛只是出了一次远门,她却站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甚至分不清梦境现实。 生怕自己一开口,梦境就要如同泡沫破碎,眼前的人会倏然消失不见。 她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裴清让低头,柔声问她:“怎么,不认识了?” 林姰伸出手指,在他脸颊戳戳、捏捏。 竟然是真的,她的鼻腔一下子就酸了。 她深深望着那人漂亮深邃的眉眼,带着浓重鼻音说道:“不想签收花,想签收人。” 裴清让眉眼弯弯,漆黑眼底尽是干净明亮的纵容:“花是你的,人也是。” 林姰扑上去抱住他,委屈、想念、长久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化作紧紧的拥抱。 终于抱到了,终于抱到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她的眼睛不受控制慢慢湿润。 原来美梦真的可以成真。 “不走了?” “不走了。” 心脏重重落入想念已久的温暖怀抱。 “你怎么总是买花?” 裴清让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语气轻如羽毛:“因为高中的时候你说,恋爱要从表白和一束花开始。” “每天买花,是想告诉你,”视线相对,他一字一顿对她说:“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想和你谈恋爱。” 所以他真的听见了。 所以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结婚是一辈子的恋爱、要从一片花海开始。 所以每一束花,都是表白,都是在替他跟她说我喜欢你。 “林姰。” 裴清让垂眸看向她,眉眼间仍有少年时的青涩俊秀,那是少年看向心上人才会有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 他的眉眼轻轻弯起,终于可以说出高中毕业那年想要对她说的话—— “我喜欢你,请你考虑我。” 第59章 生日愿望 林姰人生缺的那块拼图好像被人拼上了。 现在想来,她二十八岁的人生非常圆满,正在爱着,也正在被爱。 阳光晴好的春日,这个家重新变得满满当当,她的心里不再发空。 十七岁的裴清让收养了她的白色小狗,二十七岁的裴清让和她有了一个家。 裴清让换下衬衫西装裤、换回她喜欢的t恤运动裤。 他的头发刚修剪过,鬓角特别整齐,俊秀的脸部线条全部显现,男人脸型偏瘦、棱角分明、皮肤还白,黑发蓬松柔软搭在眉宇,透着清澈少年气。 林姰牵他的手:“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黑发半干,瞳孔也氤氲着水汽一般,显得看向她的眼神湿漉漉的,轻易让人心软。 林姰歪了歪脑袋:“我陪你?” 喜欢一个人的林姰,敛起尖刺与棱角、柔软无害,喜欢都写在眼角眉梢,露出原本非常可爱纯粹的一面。 裴清让俯身和她平视,笑问:“请问这位同学,是有读心术吗?” 林姰也笑,弯弯的眉眼弧度特别治愈:“没有读心术,是我喜欢你。”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读心术呢? 是因为喜欢、在意、时刻挂念,才能在你不说话的时候看透你的想法。 裴清让的房间被林姰定期打扫,每个休息日她晒自己被子的时候、也会连裴清让的一起,甚至自己换了一套图案幼稚的奶黄色床单被套,也给裴清让换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零零散散的日用品,但凡自己采购也要给裴清让买一份,就像他也在家,就像他明天就会回来,她从来不说想他,可是点点滴滴里都是。 第174章 为了赶飞机,林姰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又困又兴奋。 当她躺到裴清让身边,莫名觉得他房间的床更软、味道更好闻、尤其是还有一个自己房间没有的人形抱枕,男人肩膀宽阔腰身窄瘦,抱起来非常舒服,怀里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埋头深呼吸。 “你要枕着我的手臂吗?” 如此美色在前,林姰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亮亮地说:“裴清让,我决定了。” 裴清让眼神询问:“什么?” 林姰仰着脸说:“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睡这个房间、睡这个床,还有……” 裴清让嘴角始终勾着,看起来特别软:“还有什么?” 林姰想说,还有睡你。 但是胆大包天如她,也没能轻易把这句话说出口。 一是因为裴清让刚回国、她想些这个其实挺流氓的。 二是裴清让那个纯爱战神,尺度应该没有这么大,需要徐徐图之。 所以眼下,她的态度相当一本正经:“提前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裴清让似被逗笑,眉眼弯弯、听之任之:“好。” 林姰脸颊埋在裴清让颈窝,呼吸之间都是他脖颈处温热治愈的味道:“官司算是结束了吗?” “结束了。” 高科在重压之下放弃起诉,仍然想要尝试进入中国市场,但应该是没可能了。 想想他被拘禁、被监视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林姰眼睛里的心疼有如实质:“是不是很难熬?” 裴清让抚摸她的眉眼脸庞,呼吸交织的距离,他轻声说:“想想你的话就还好。” 他瘦得很明显,下颌有更锋利的棱角,她抱着他的腰、腰身也细了不止一点。 林姰温声:“睡会儿?” 裴清让只是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那道温柔干净的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鼻唇,安静柔软,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寸寸下落,带着珍而重之的意味,心脏砰砰直跳。 她被看得害羞,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浓密的睫毛扫在自己掌心:“别看了,脸红了 ……” 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薄唇贴上去,眼睛微微弯:“脸红也好看。” 林姰脸颊发烫,咬住下嘴唇,嘴角忍不住上扬:“今天生日,有没有什么愿望?” 裴清让:“你在,我就没有生日愿望。” “那你想一个,等想好了再跟我说。” 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提着的心脏终于落入温暖的怀抱。 林姰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在裴清让温热清冽的怀里睡着。 她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睁眼时,裴清让近在咫尺,她一时半会还没从他回国这件事里缓过神来,以至于在看到他的现在,觉得非常惊喜,心尖仿佛裹了一层蜜糖,快要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融化。 她伸手去拿手机,她一动,裴清让也半醒,下意识收紧抱她的手臂,鼻音浓重透着惺忪:“不准走。” 他一定是还在睡梦里,才会流露出平时少见的、像个少年的霸道和不讲理,腰上的手臂坚硬且存在感十足,林姰柔声说:“不走,我接个电话。” 看到那个电话号码,林姰原本不想接,但还是硬着头皮按下接听,低低叫了声妈。 只是电话那边没有崔女士的声音,耳边传来小心翼翼克制着的哭到哽咽的抽泣声。 是弟弟。 林姰:“小远?你现在在哪?妈妈呢?” 弟弟哭着说:“姐姐,妈妈要动手术了,爸爸不在家,我很害怕……” 手术?什么手术? 林姰神经在瞬间绷紧到极致:“妈妈能接电话吗?” 电话那边很吵,崔女士的声音由远及近:“小远,你在给谁打电话?” “姐姐……” “你给姐姐打电话做什么,姐姐工作那么忙……” “林姰,我没事。”崔女士接过电话,即使语调和平时无异,但仍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林姰起身就要往外走:“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边像是被人捂住,可她还是听见护士过来安排术前事项,偏偏崔女士嘴硬:“我就是感冒打个针。” 林姰没有迟疑:“我现在过去。” 她挂断电话,冷意顺着脊椎四散,仿佛溺在数九寒天的深潭,整个人是木的。 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让她回神:“怎么了?” 林姰嗓音发颤:“我妈生病了,但她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突然想起外婆。 她最后一次见外婆的时候,外婆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她说等以后她不在了,可不可以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对妈妈好一点。 外婆知道她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外婆不应该这样拜托你,可是她是我的女儿啊…… 林姰一直以为自己亲缘浅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就不喜欢了,她可以一个人住,可以不和他们见面。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妈妈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妈妈不可以不在。 裴清让开车送她去医院。 自责、愧疚、恐惧齐齐上涌,将她兜头淹没,林姰低声喃喃:“外婆生病的时候,我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明明知道癌症基因是会遗传的……” 第175章 裴清让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体温缓缓渗透,可林姰还是觉得很冷:“外婆信佛,信因果,总跟我说多做好事才有福报,可是我没有做很多好事,没有办法求神佛保佑妈妈没事……” 当林姰站在病房门口、隔着房门窗户看到一身病号服的崔女士时,眼睛里的热意变得湿润。 她深呼吸压下所有酸涩和恐惧,换上她对抗世界的没有表情的脸,推开病房的门。 崔女士脸色苍白,见他们都来了,轻叹口气:“都说没事了,还跑过来做什么?” 可那像是责备的话语里,也有淡淡的委屈,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她的身边只有没人带、尚且年幼的儿子。 林姰清清冷冷一张脸,看着就很不好接近,鼻腔却在泛酸,那阵酸意冲上眼眶,睫毛沾了潮气。 “什么时候手术?” 崔美珍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林姰一直和她不亲,她们也从不像寻常人家的母女腻腻歪歪,可是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眼圈是红的。 她的嗓音不自觉软下来:“妈妈没事,你不要害怕,下午手术,很快。” 刚好医护人员过来提醒家属缴费,裴清让起身要去,林姰按住他的手臂:“我去。” 裴清让目光追随,看到林姰在转身时手背悄无声息抹过眼睛,她是怕在妈妈面前哭。 崔美珍躺在病床上,脑袋放空,不受控制地想到自己的妈妈。 她会是和妈妈一样的病吗?会是恶性的吗?如果是的话,她应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垮掉,是因为没有生男孩、二胎的时候试管,她不想离婚,就只能牺牲自己的健康。 眼下,她的女儿似乎也到了不得不面对生育的年纪。 她看向自己病床前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以妈妈的身份问道:“小裴,你们现在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裴清让惜字如金:“没有。” 崔美珍试探:“以后要孩子的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样凌驾众人之上的权势,手里还有一个市值疯涨的芯片公司,到时候肯定是需要有人继承的。 那他重男轻女吗?会不会也一定要逼着林姰生个男孩才行? 如果那样的话,林姰应该怎么办? “我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裴清让俊脸清冷,眉骨到鼻梁下颌是一道傲气的弧线,“我只喜欢林姰。” 崔美珍感到错愕,在她的观念里,结婚生子是女人必须经历的事情:“那你们总得有个孩子吧?” 裴清让眼形天生锋利,不笑的时候很冷,尽管他在长辈面前是话少谦逊的模样,但是上位者的气势太盛,淡声反问:“谁规定的,也不是什么很稀有很值得遗传的基因。” “那你的公司怎么办?总要有人接班吧?” “我不会一直在苍梧工作下去。” 他太冷静也太冷淡,说话时不带半分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你的资产呢?总要有人继承吧?” “捐掉就可以了。” 崔美珍职位尚可,但也只是个赚死工资的公务员,她看新闻上说起裴清让,身家的计量单位是亿、普通人多少辈子赚不到也花不完的数字。 “那么多的钱你……” 裴清让语气淡漠:“捐给国防、捐给科研、捐给山区学校,总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如果真的像林姰说的那样,善有善报。 那他多做好事,可不可以换下辈子还能遇到她。 崔美珍久久不能回神:“那你和林姰就两个人过?” 她身边不是没有丁克,但是这些丁克到最后都是男方反悔,男人不用十月怀胎就能白得一个跟自己姓的孩子,想逗一逗的时候就逗一逗,不想逗的时候就扔给自己老婆,白捡的便宜为什么不要呢? 男方反悔的时候,女方要么妥协当高龄产妇,要么离婚看男方去找别人生,现实总是令人唏嘘。 崔美珍不无担心,却听裴清让说:“我不需要林姰当谁的妈妈、谁的妻子,她只需要做自己。” 林姰缴费回来,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 她害怕妈妈手术之后取出的肿瘤是恶性,害怕妈妈和外婆一样,害怕自己以后每每想起妈妈不再是埋怨而是想念和后悔。 她想起妈妈没生二胎时每次生理期都要被奶奶恶言相向,想起妈妈上班累了一天还要回家做饭给她检查作业、在她睡着后把她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其实她和爸爸、奶奶一样,都是压榨妈妈的帮凶。 也想起外婆握着自己的手、拜托自 己对她的女儿好一点,可是她根本没有做到,结婚后在每次妈妈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的时候说自己要加班,想起妈妈给她做的青梅露因为没来得及吃发霉只能扔掉。 她知道妈妈没有那么喜欢她,但是她已经没有外婆了,不能再没有妈妈。 她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林姰深呼吸压下所有酸涩和恐惧,确定自己没有异样,手搭在病房的门把手上。 就在这时,裴清让冷而凝定的嗓音从门里传来—— “阿姨,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第176章 “高中的时候台风天,所有同学都有人来接,只有林姰一个人站在那里等雨停。” 林姰愣在那里,拼命忍住的眼泪在这个瞬间夺眶而出,只是因为,经年累月里从来没有人看到的委屈,被看到了。 崔美珍怔愣着抬头:“她一直很独立,性格很冷漠也很坚硬,我觉得她从来都不需要我啊……” “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需要也得不到,所以才会说不需要,因为情绪从来不被在意,所以都是自己消化。” “她不冷漠,她会帮路边不认识的唇腭裂小朋友,也会帮家境困难的同学要回贫困生补助。” “她批改作业的时候喜欢给自己画笑脸、给自己写‘你超厉害’,考试考得好的时候、会给自己买小蛋糕,吃到好吃的就笑弯眼睛,根本不需要哄,就能自己开心起来。” “她总是用自己的对立面保护自己,明明心思细腻柔软却偏要表现得尖锐冷漠,因为在原生家庭里没有被认真爱过。” 崔美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眼里淡漠不爱说话的女儿,在他的眼里,如此温柔、可爱、鲜活、善良,以至于她喉头酸涩,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林姰很爱您。” “所以以后您能不能,”裴清让轻声说,“也对她也好一点。” 裴清让起身,猝不及防和门外那双蓄满泪水的、满是委屈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拉开门、带上,走到她的面前,眉眼间全无平日的冷静淡定:“怎么了?” 林姰生怕自己开口就要带上哭腔,只是朝着他张开手臂,嘴型说了一个字:“抱。” 裴清让把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知道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了。” 林姰眼泪滑落,鼻音很重地问:“什么?” 裴清让手臂收紧,冰冷嗓音柔软、带着哄人的温柔:“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再有让林姰哭鼻子的事情。” 第60章 是个混蛋 裴清让去年的生日愿望已经借给她,今天的生日愿望又跟她有关。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为了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跟妈妈说:能不能也对她好一点。 难怪有人说:被爱好似有靠山。 崔美珍术前的最后时刻,只有林姰在。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病床上的妈妈眼睛放空,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无言的时刻,林姰手指攥了攥,握住妈妈的手。 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好像幼儿园之后,她就没有和妈妈有过这样亲昵的姿态。 崔美珍躺在病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声音没有力气:“我的妈妈离开的时候,我也这样握着她的手。” “当初我和你爸结婚,她就非常反对,她说你爸爸是大学生、长得又好看,愿意跟我结婚,多半是因为你外公是区里的领导,我不信,家里越是阻挠,我就越是要跟他在一起。” “后来你奶奶重男轻女,你爸也是,你外婆让我离婚,我还是不肯……为此,我和你外婆的关系一直很僵。” “她离开的那个月,我让你在学校住宿,我哭了整整一个月,晚上哭完,白天继续去上班,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要照顾你弟弟……我应该告诉你的。” 她顿了顿,嗓音颤抖着说:“妈妈错了。” 一句话,就让林姰鼻子酸了。 “我虚荣、要强、不甘心比别人差,所以你从小到大我总是逼你考第一,每次想要夸你又怕你骄傲,所以你才会批改作业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画笑脸、夸自己做得超棒吧?小裴不说,我都不知道……” 崔美珍偏过头看她:“你小时候问我,爱不爱你,我说我其实挺后悔生下你的……生下你之后,我一直看婆家的冷脸,工作也受挫,跟你爸爸又不合,但这些都不是我伤害你的理由……” “不会哭的小孩也应该有糖吃的,”崔美珍回握她的手,掌心有种妈妈身上独有的温暖,“对不起啊。” 林姰垂着眼,睫毛沾了水汽变成一簇簇的,鼻尖和眼皮都通红,崔美珍才发现,她印象里坚强的、冷漠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的时候,也会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朋友。 “裴清让跟我说,与亲近之人,不可说反话,不可说气话,不可不说话。” 林姰在这一刻,看向病床上的妈妈,嘴角缓缓牵出一个笑:“我想你没事。” 护士过来通知,可以去手术室了。 “林姰。” “嗯……” 病床上的妈妈起身:“抱抱妈妈吧。” 林姰弯腰环住妈妈的肩膀,听见崔女士轻声说:“手术之后,妈妈会离婚,以后你来找妈妈,不用担心爸爸在家。” 林姰无声流泪,眼泪落进病号服的衣领。 崔美珍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不会有事的,妈妈走啦。”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想到妈妈马上要经历什么,林姰的脸埋进掌心,一片湿润。 在她肩膀颤抖的时候,有人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就算外面狂风暴雨,这片避风港永远都在。 第177章 手术是微创,崔女士不想住院,当晚就执意回了家。 肿瘤取出来需要病理,三个工作日后结果出来,是良性。 出检查结果的第二天,崔美珍和林秀东办理离婚手续,彻底结束三十年婚姻。 林姰等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妈妈重获新生。 这一天阳光晴好,不知道外婆能否看见,如果看见,她一定会高兴的。 林姰问妈妈:“怎么就突然下定决心?” 崔美珍的眉眼之间,有若有所失的彷徨,也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知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可怜地过下去。” 林姰不明所以,听妈妈说:“手术那天,我试探过小裴关于生孩子的看法,我怕他跟你爸爸一样,你会吃苦。” 林姰的心脏发紧,她从来没有跟裴清让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 一开始是结婚搭子没有必要,后来是生理性喜欢及时行乐不需要考虑以后,再是她发现她喜欢他,这个问题突然变得很难问出口。 男人不用怀胎十月,不用承受肚子里原本有序的一切被胎儿挤压,更不用经历产床上近乎原始动物的恐怖画面,甚至是孩子出生之后,还可以以“我要赚钱养家”这个借口逃避家务,对于孩子,只要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就能对外营造出好爸爸的形象。 裴清让跟那些男人不同,他温柔、情绪稳定、溺爱起来没有度,会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父亲,肯定能养出非常优秀的宝宝,但是她不喜欢小孩、非常排斥生育这件事,如果裴清让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小声问:“他怎么说?” 妈妈笑着,一字一顿复述那句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心脏震颤的话:“小裴说,你不需要当谁的妈妈、谁的妻子,只需要做你自己。” - 白天,林姰陪着妈妈看房、搬家、收拾东西,晚上才回自己家。 到家时,裴清让正在阳台和狗狗玩,男人侧脸俊秀、嘴角勾着柔软的弧度,白色t恤罩着宽肩,干干净净的模样就已经足够让人心动。 林姰洁癖,忍住抱他的冲动先去洗澡,洗完澡之后迫不及待跑到裴清让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那清冽治愈的气息无声融化这些天来的紧张不安。 妈妈的手术虽然是微创,但到底从肚子里取了东西出来,更何况还有弟弟需要人照顾,她不放心,这几天都在妈妈那里,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 她愧疚道:“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都没过。” 裴清让摸摸她的头:“不重要。” 林姰仰起脸,下巴抵在他胸口位置,很严肃地说:“重要,跟你有关的日子都很重要。” 裴清让眼睛微微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 他也未免太会宽慰人心,想起什么,林姰又说:“妈妈说你告诉她我们不要孩子。” “对,我们不要。” 裴清让的语气漫不经心又不容质疑,如同阐述一个不需要再去证明的数学定理。 林姰也有些发愁:“那你的钱、车子、房子还有那些贵得吓死人的手表,怎么办?” 裴清让淡淡回应:“给裴樱留一部分,剩下的都捐掉。” 林姰惊讶写在脸上,莫名有些呆。 裴清让捏她的脸:“你不是说因果轮回吗?如果真的有,那就当行善积德。” 林姰问:“为什么?” 裴清让散漫笑了下,语气轻缓,咬字清晰:“换下辈子再遇见你。” 一个搞高科技的,竟然会信自己说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或许他也不是相信,是真的还想要和她在一起,林姰心脏酸软。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来暗恋你,我还没暗恋过人呢,”她认真想了下,“但我的性格应该不会暗恋。” 对着那张冰冷沉默但让人心动的脸,林姰大放厥词:“我会毫不犹豫把你拿下。” 裴清让无声勾了下嘴角:“那我就等着了。” 林姰眉眼弯弯:“好!” 但她觉得不太稳妥,又问:“要不先透露一下我应该怎么追你?” 裴清让俯身,视线流转在她眉眼之间,尽是干净明亮的纵容:“不用追,勾勾手指就可以了。” 自己怎么会被人珍视至此,就连不着边际的玩笑,他都一副听之任之哄她高兴的模样。 林姰心底有个疑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出口:“裴清让。”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被人喜欢的、还被人喜欢那么多年。 裴清让淡声:“我第一次见你,不是高一开学,而是中考完的暑假。” 林姰蹙眉。 像他这样让人过目难忘的男孩子,她高一开学那天就被惊艳到——军训场上,秋天日光兜头而下,男生个子高高的,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冷峻,军训服腰带一扎腿长惊人,帅得身边女孩子吱哇乱叫。 如果她在此之前见过,怎么可能? “那天你应该是辅导班刚刚下课。” 第178章 中考过后的暑假,他还未成年,找不到正经兼职,只能打一些类似发传单的工。 他不放心妹妹自己在家,只能带在身边,裴樱很乖,就在辅导班报名的地方等他,因为唇腭裂的关系,她的脸上总是戴着儿童口罩,即使那天气温已经超过三十度。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熊孩子,凑到裴樱身边:“你为什么戴口罩?不热啊?” 说着,调皮捣蛋的男生就把裴樱的口罩摘了。 下个瞬间被惊得爆出一声粗口,紧接着就开始喊自己的同伴来看。 裴樱伸手去夺口罩、因为个子太矮够不到急得要哭了。 他扔下一摞传单大步走过去,恨不得拎起男生的衣领扔到电线杆上挂着。 就在这时,被举高过头顶的口罩被人抢下。 男生冷不丁被人推到一边撞到电线杆,疼得龇牙咧嘴。 冷冷清清的女孩子,脸上没有表情,蹲下身看着妹妹的眼睛,嘴角缓缓弯出一个安抚的笑:“呀,从哪儿来的小精灵。” 她的动作很轻,语气也很温柔,小心翼翼把口罩挂回妹妹的耳朵上:“怎么自己一个人?” “哥哥在打工,”妹妹转头,已经看到隔着一条马路的他,“哥哥来了。” 女孩点头,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我走啦。” 那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她和他擦肩而过。 “第二次见你,是高中开学那天。” 他没有想过还会遇见她,虽然班里还有空座位,却还是径直走到她身边,问:“同学,这儿有人吗?” 换来她冷冷淡淡一瞥:“没有,你坐。” 他并没有要喜欢她,只是注意力总不自觉被她吸引,慢慢发现—— 她的成绩非常好,她拒绝人不留情面,她喜欢吃无花果。 她说起外婆的时候笑意和嗓音都柔软,她喜欢学校门口的红豆蛋烘糕。 她喜欢在批改试卷对答案的时候给自己写“你超棒”。 她也喜欢在考试考好的时候,奖励自己一块小蛋糕。 她说出国这件事,是“出得去不是本事,回得来才是本事”。 她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去食堂,她总是忘记带伞又总是没有人来接。 她因为爸爸妈妈把小狗送走,贴了一星期寻狗启示,眼睛又红又肿…… 他并没有想要喜欢她很多年,只是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林姰,有多坚硬,就有多柔软。 林姰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裴清让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在得知他的白月光是自己之前,她一度认为,被他暗恋的人应该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美好的女孩子,不像自己,浑身带刺、内心潮湿、心底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雨连天。 可是,尖锐冷漠浑身带刺的自己,在他眼里却是截然相反的鲜活、明亮、值得喜欢。 她抿唇,语气轻轻地问:“也许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呢?”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裴清让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从头开始喜欢你。” 他的存在,仿佛是命运要跟她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有人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就仅仅因为你是你。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视线相对,呼吸交错,林姰勾着裴清让的脖颈,迫使他躬身,仰头吻了上去。 从阳台到客厅,再到裴清让坐在沙发、她跨坐到他的腿上。 四下寂静的夜里,朗月悬在天边洒下一室清辉,狗狗也睡着,空气里只剩细细密密令人耳热的接吻声。 从最初嘴唇的厮磨、吮吸,到他的舌尖抵开她的双唇,唇舌纠缠吻不断加深,氧气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 裴清让修长禁欲的手从她脸侧下滑到脖颈,长发被撩起,薄唇顺着脸颊轮廓一点一点亲到耳后、脖颈,气息灼热,可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是凉的,林姰的睫毛轻颤着、如同振翅的蝴蝶。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裴清让吻自己时的样子,从她的角度,男人皮肤白皙、眉眼睫毛却是水墨般的漆黑,挺直鼻梁抵着自己颈侧下滑,像蛊惑人心的吸血鬼。 当他启唇,含住的不是脖颈动脉而是锁骨,那块的皮肤很薄,吮吻的触感如此清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在身体里四下散开,变成难以言喻的痒意。 林姰咬住下嘴唇,意识到今天晚上似乎会发生一些别的事情,裴清让的指尖已经挑开她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因为这样的坐姿,她能感知到男人身体的某些变化,眼睛下意识往下看…… 裴清让却在这刻停下所有动作,额头抵在她颈窝,低低的喘息声让她脸红心跳。 “裴清让,你……”林姰开口,才发现嗓音软得不成样子,如同黏腻快要融化的蜜糖。 裴清让给她扣上那两颗扣子,就只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林姰就不受控制地战栗。 接 过吻,他的嘴唇很红,他软着声音跟她确认:“吓到你了?” 林姰摇头,片刻后小声问了句:“裴清让,我们不洞房吗?” 第179章 她很害羞,嘴唇被厮磨到红润充血,那双剔透的瞳孔里,却很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她总是可以,眼神无辜地说一些让人失控的话。 裴清让没好气地捏她脸,无可奈何道:“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姰在言语上向来是个巨人,无知者无畏:“我还什么都敢做呢……” 裴清让耳朵红透,那抹无处隐藏的红从脖颈蔓延至衣领深处,他偏开头低低说了句:“家里没有。” 原来如此,林姰脸颊滚烫,又觉得,高岭之花裴清让对抗原始生理冲动、想做什么却不能做的禁欲模样,非常性感,非常秀色可餐。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指还要玩他红透的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哪有婚房不准备安全措施的……”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着,线条肆意而凌厉,脖颈处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我暗恋你的时候,勉强算个正人君子,在一起之后,可能会是个混蛋。” 那往日清冷没有杂质的眼睛,此时也染了薄薄一层情欲,眼神却深沉而克制、看她跟看什么宝贝似的:“如果提前准备,我怕会对你做坏事。” 第61章 痣的位置 在此之前,林姰从来没有把裴清让这朵禁欲系高岭之花,和“混蛋”、“坏事”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清风朗月一般清澈温柔的人,干净到冷淡的地步。 她第一次亲他被他偏头躲开,后来接吻的时候别说乱摸、就连抱都不肯抱自己一下,甚至每次都是自己主动,她很难不觉得,裴清让对自己根本没有感觉。 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是这个人的道德底线太高,对自己严苛到极致。 喜欢那么多年的女孩子,睡在他身边、坐在他腿上,他都能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很难想象是有多禁欲克制,而这种禁欲克制,不过是因为不想她有一点点不自在、不舒服。 林姰觉得他这副眉眼清冷耳根红透的模样,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招人,问他:“难受吗?” 男人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呼吸和柔软的发茬扫在肌肤、弄得她有点痒,闷声回了句:“还好。” 胸腔沉闷的撞击感,一下比一下重,林姰有点心虚,先是看了一眼阳台的未成年小狗,确认小狗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才低头,在裴清让通红发烫的耳边吻了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可以对我做坏事。” 裴清让轻呼出一口气,是真的被她气笑了,气笑了还无可奈何的那种,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林姰,你要是不想哭,现在就不要说话。” 林姰睫毛扑闪,瞳孔透着害羞和不知轻重的好奇:“帮你?”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裴清让逐渐平息的心跳重新变得疯狂。 就在林姰以为他不说话是拒绝的时候,身体迎来失重,裴清让直接抱着她起身。 雾蒙蒙的浴室,氤氲着林姰刚才洗澡时没有通风留下的湿气,如同某种催化剂。 裴清让把林姰抵在墙上接吻,却也不忘把手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带着她的手往下…… 心脏砰砰直跳,嘴唇被含住夺走所有注意力,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掌心陌生的触感还是让林姰神经一瞬绷直,头皮都在发麻。 她想低头,从两人紧贴的身体缝隙往下看……却失败了。 裴清让把她圈在怀里,额头埋在她颈窝,克制压抑的喘息声烫红她的耳朵。 偏偏男人清冷的嗓音里还是有种少年人的青涩劲儿,闷闷说了句:“不要看,会有点丑。” 林姰害羞得快要死掉,却也想笑,觉得这个人真的可爱死了。 墙壁上水汽难以消散,低低的喘息声中热意翻天,男人的身躯像一堵温热坚硬的墙,尽是沉沉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后面她在温柔磨人的亲吻中快要站不稳,人伏在裴清让怀里,全凭他揽在腰上的那只手臂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裴清让在耳边说:“给我吧,别把手弄脏。” 等回到卧室,林姰已经困得不行,但脸颊的酡红一时半会无法消散。 她在裴清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脑袋里想的全是——她早晚要把裴清让睡了。 - 只不过在林姰睡到裴清让之前,东恒的项目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新闻发布会的召开时间定在五月下旬,现在在紧锣密鼓进行车辆的最终测试。 也多亏这次测试,测试人员发现车上的电瓶出了问题。 所有花里胡哨的用户体验里,安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就因为这个安全漏洞,团队所有人又加班加点熬了一个周。 除此之外,项目进展顺利,甚至顺利得让林姰心慌。 陈万豪跳槽到对手公司、方茂森被辛城边缘化、刘文文自己提了离职,但她很清楚,只要她还在这家公司,就还会有无数个“万豪”和“茂森”,嫡系文化、职场霸凌、办公室内斗永远不会停歇。 人一生的时间有限,不应该浪费在讨厌的人和事上面,她决定把时间的支配权重新握在自己手里,辞职报告已经写好,项目结束就会提交上去。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加上项目奖金,可以远远超过外婆老房子的市场价,就是不知道买房子的人肯不肯把房子卖给她。 第180章 辞职后,她准备先gap一年,自媒体发达的年代,她想试试做一个反职场霸凌的博主,讲讲自己在大厂当牛马的那些事儿。 而好友先她一步提交辞职报告——从小循规蹈矩、没有原生家庭托举、曾经靠着贫困生补助和助学贷款上大学的祝余,在这年五月辞掉了国企的稳定工作。 去年她连载的先婚后爱小说被影视方看中,卖出影视版权之后,剧方邀请她去组里当编剧,虽然这份工作远比国企累且不稳定,改编不好还要被人挂在网上群嘲,但祝余毫不犹豫应下。 她说:“人总要为了自己活一下。” 林姰开心得仿佛自己中了彩票:“进组还习惯吗?” 祝余的声音很累但也难掩兴奋,全然不是在国企上班时“活人微死”的状态:“还挺有意思的。” 林姰无声笑起来,听见祝余说:“其实最出彩的灵感源于你和裴清让,开头那句‘过得好吗’,还有结尾女主发现的十年前的明信片,都是你告诉我的,版权费我应该分你一半!” 林姰眉眼弯弯:“分我一半就免了,明天我去探班,给你带好吃的。” 原以为娱乐圈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没想到好友已经一只脚迈进去了,果然啊,人生是有无数种可能的。 因为自己“内部有人”,林姰得以打入剧组内部,她和裴清让到时,正在拍男女主阔别重逢的第一场戏。 男主看着女主,眼底情绪涌动,最后也只是轻声说:“过得好吗?” 而见第一面时女主对他的暗恋一无所知,态度冷淡:“好久不见。” 女主扮演者是老熟人,正是当初在附中混得风生水起、去年还跟裴清让传过绯闻的翁惠。 导演喊“卡”,翁惠退场换下一场戏的衣服,当眼睛触及场边那道清俊挺拔的修长身形,视线仿佛被牢牢黏住无法移开。 他的目光,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不在她身上的,那双总是锋利淡漠的眼睛,此时此刻微微弯着,看向编剧祝余身边的林姰,温柔得能化成水。 “裴清让,林姰。” 林姰转身,对上翁惠的视线,不算熟悉也没交集的高中同学,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显然,翁惠的注意力也不在她的身上,她对裴清让说:“好久不见。” 裴清让微颔首,唇角冷淡平直没有半分情绪,本就惜字如金的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讲。 学生时代的天之骄子,没有长歪没 有变油腻,比学生时代更意气风发更冷淡肃杀,岁月格外偏爱他,那眉宇间似乎还有少年时干净清澈的俊秀。 翁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白月光没有幻灭的欣慰多一些,还是白月光跟别的女孩在一起的心酸多一些,她只是,非常、非常羡慕被他喜欢那么多年的人。 她笑了下,笑容有点发苦:“之前营销号的通稿是公司买的,资本家总是为了热度不择手段。” 她知道裴清让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但她还是想说出来。 她真心喜欢过的、干干净净的少年,她怎么舍得拿他炒作。 之所以接下这部剧,也不过是因为,她明恋暗恋无果,想要体验一次被人暗恋。 裴清让淡声:“我知道。” 轻而凝定的字音,全无责怪,但也和温柔相去甚远,不过是因为,她和营销号,都属于他不在乎的范畴。 翁惠嘴角弯起,落落大方:“祝你们百年好合。” 目光扫到公司的工作人员,她生怕故伎重演,就要转身离开,倒是导演叫住她:“结局的时候你看男主,就用你刚才那个眼神。” 那是她看喜欢了很多年的男生的眼神,不知道演戏的时候还能不能还原出来。 翁惠在短短半分钟里一键切换到工作状态,扬眉笑道:“明白。” - 人是上午去探的班,营销号是晚上发的通稿,若干账号一起发力,标题是:《小说照进现实!这是什么女明星和霸总的绝美爱情!》 通稿配图,正是今天上去在剧组、翁惠过来和裴清让打招呼的画面,只不过把旁边的林姰和祝余都截掉了。 照片里,男人衬衫西裤单手抄兜,骨架宽薄、个子又高,穿衬衫简直就是绝杀,身上每道线条都禁欲利落至极,而他面前的女人则是身段窈窕玲珑有致,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和身形差都很有冲击力。 翁惠热度本就不低,更别提裴清让那脸那身高那气质、放在丑男层出不穷的内娱直接是降维打击,以至于热度越来越高根本降不下来—— 【热评1:这俩去年不就被拍到了吗?那个时候裴清让澄清自己有女友且暗恋多年。】 【热评2:那个女友有没有可能就是翁惠本人?这俩不是高中校友吗?不然一个芯片公司老大为什么会出现在剧组片场?苍梧从来不投资影视剧的好吗?】 【热评3:当时裴清让出现在剑桥门口的甜品店就很难解释,翁惠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她的闺蜜在剑桥任教,裴清让呢?据我所知这人硕博都在波士顿。】 【热评4:老粉出来说一下,这俩绝对很多年就在一起了!图片.jpg】 林姰倒是想要看一看,裴清让怎么就在很多年前、和翁惠在一起了。 第181章 层主在评论区放出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多年前翁惠的微博截图,配文是:【跟闺蜜一起去参加剑桥的五月舞会!】 另一张照片则是漫天烟花之下、男人西装笔挺的清俊剪影,侧脸只有一个白皙轮廓,也能看出是个高鼻梁高眉骨的中国帅哥。 层主回复:【当年翁惠出发去参加五月舞会,老粉忍不住去追了个现场,结果发现这哥们帅得有点太突出,忍不住拍照和闺蜜分享,几年后苍梧上市才知道他是创始人,再后来,就是他俩被拍到……】 林姰定定看着照片里英俊挺拔的男人,脑海某些细碎画面如同拼图、一块一块拼凑完整—— 毕业那年的五月舞会,那张很难买却自己送上门的门票,那件在她瑟瑟发抖时递过来的西装,那张裴清让照片里出现的、自己的背影…… 心头似有小鱼不断跃出水面,搅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回到房间拉开衣柜,那件无论剪裁质地还是价格都无可挑剔的黑色西装,因为无人认领,这些年来静默无言地挂在那里。 和裴清让被拍到时、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裴清让在书房,接到李明启的电话—— “法务部已经在准备,表示敢造我们老大的谣不要命了是吧,同时市场部让我来问一下,真的不考虑自己代言苍梧的产品吗?你这热度宣传费可是就省下了!” 裴清让嘴角勾着,温和地吐了一个“滚”字。 李明启这会儿才正经起来:“那些营销号都出自一个公司,公司法人叫何坤,无业游民一个。” “这人手底下养了不少账号,有发娱乐新闻的,有发美食吃播的,还有一个号是搞汽车测评的,据说最近接了一个车企的黑料,过几天就要往外放,还酒后扬言自己能搞垮乐游和东恒。” “林姰那个项目,是不是五月下旬就要开发布会?” 裴清让淡淡道:“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秒,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林姰把营销号下面的照片放大,递给裴清让,嗓音不稳:“照片里,你身上那件西装外套呢?” 裴清让垂眸看了眼,眉宇清澈,嗓音没有起伏:“递给喜欢的女孩子取暖了。” 太过平静的态度,恐怕是这些年里他早已习惯,习惯当她身后、不被看见的人。 她不问,他也不说,生怕给她增加一点点负担、一点点压力。 林姰抿唇:“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而是让她捡拼图一样,这里捡一片那里捡一片,每一片都是他喜欢自己的证据。 “因为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裴清让指尖抚开她蹙起的眉心,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有种哄她宽心的温和:“不要觉得我喜欢你很多年,是多了不起的事情,是因为你特别好,你值得被喜欢。仅此而已。” 这个人怎么可以温柔成这样?他喜欢她那么多年没有结果,没有说你要多喜欢我一点,更没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就只是告诉她: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姰的心脏变成一颗饱满的柠檬,酸涩不堪。 裴清让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她能感受到西装裤之下两条长腿,因常年锻炼坚硬紧实、非常有力,体温缓慢渗透。 好像也能琢磨到一点裴清让的喜好,比如,他可能喜欢这个姿势,喜欢两人喜欢面对面。 “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搂住他的脖颈,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挺括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弯折出锋利的弧度,完全是禁欲不容侵犯的模样。 “你写在班级宣传栏、想考清华的纸条,是被我撕掉的。” 裴清让勾着她的脖颈下压、仰头亲过来的那一刻,林姰睫毛颤抖着闭上眼睛,感受到很短的发茬刺在自己手背,密密麻麻的痒意。 吻到眼睛的时候,他在说:“我每天很晚才去食堂,因为这样可以遇见你。” 吻顺着鼻梁慢慢往下的时候,他在说:“你午休睡着的时候,我有偷偷看你。” 吻到脸颊的时候,他在说:“你每个周五去书店看漫画,所以我会去看军事杂志。” 吻到耳后肌肤的时候,她的手指攥紧他的衬衫,又在一瞬丧失所有力气。 裴清让薄唇翕动,如同若有似无亲着她的耳廓,嗓音耳语般温柔勾人,说的却是:“我记得每个追你的男生的名字,我想把他们看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清浅的呼吸落入肌肤,就变成电流,窸窸窣窣从耳后蔓延至全身。 林姰心悸着睁开眼,这样的姿势,她比他还要高出来一点,视线很难不被滚动的喉结吸引。 视线游走,她发现裴清让不止喉结处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脖颈一侧也有一颗、因为皮肤冷白格外清晰,仿佛在无声指引,让人顺着小痣的标记慢慢吻下去。 她很难不好奇,衣服下面是不是也有、又在哪里…… “裴清让,我喜欢这颗痣,”林姰指尖触碰他有一下没一下滚动着的喉结,目光里有某种沉迷的意味,“你身上别的位置,也有痣吗?” 第182章 最敏感的位置被人没轻没重地抚摸、触碰,裴清让耳根瞬间红透,挽起的衬衫袖口下清白手臂 上青筋暴起。 他低低说了两个字:“后腰。” 林姰沉迷于喉结滑动的触感,没反应过来:“嗯?” 裴清让冷声:“后腰有。” 林姰想象不出后腰的那颗痣长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 裴清让眼眸微掀,因眉骨高眼窝深、眉眼间距又近,不笑的时候眼神危险而冷淡:“你要看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眼神里的想法都无需再去掩饰,因为心照不宣,所以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空气升温如同提前进入夏季,林姰“嗯”了声,脸颊仿佛被灼热烈日烤着,又软又烫,心跳砰砰。 裴清让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规整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 第一颗纽扣就在她的指尖下,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挑开。 裴清让那双漂亮暗沉的眼睛牢牢锁着她,字音轻而蛊惑、烫在她耳边:“你帮我脱,我给你看。” 第62章 正人君子 春末夏初,空气已经也带上了夏日的躁意。 最后衣衫凌乱的,不只是裴清让,还有她。 男人极简性冷风的卧室氤氲着沐浴露香气,因为她害羞所以裴清让只开了一盏暖融融的夜灯,光线昏黄,却足以勾勒出男人乌黑平直的剑眉、和明显克制的双眼。 他并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吻她的耳廓,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嗓音温柔到蛊惑:“我没经验,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林姰黑发散在枕头上、肩上,平时连裙子都很少穿的人,洗过澡之后换了一条藕粉色睡裙,细细的肩带挂在薄薄的背上,愈发衬得肤白如瓷,红到滴血的耳朵被他唇齿折磨,嘴里再难以发出一个完整音节。 她一直觉得,裴清让的手正中她审美,手指细细长长、还白,骨节分明却不突出,戴婚戒的时候超级性感,可当扣着她的掌心陷入棉被时,就显出绝对的力量悬殊和强势占有欲。 吻从她脖颈、锁骨一路往下,到上次停住的位置继续,肩带滑落到手臂,身后的束缚也在他指尖松开,胸腔不受控地起伏,紧密贴合在他的掌心跳动。 那双修长禁欲、白皙漂亮的手,在做完全不禁欲的事情,林姰齿尖咬住下嘴唇,骨头缝隙有如被什么啃噬着,密密麻麻、四下流窜的痒。 而他高挺的鼻梁抵着起伏的轮廓下滑,微微启唇,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神经在一瞬间绷直,全然陌生的刺激,林姰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当她看清眼前所有,心脏被冲击到砰砰跳动,头皮甚至都在发麻。 目光所及,男人睫毛低垂鸦羽一般,鼻梁挺直,薄而柔软的嘴唇很红,吮吻的位置是从未被人戳碰过的领地。 最致命的是,那双锋利冷淡的眼睛自始至终锁着她,显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可是在瞥见她眼角的湿润时,那英俊眉眼瞬间有了认真无措的神色,裴清让轻声问:“咬疼你了?” 林姰摇头,却又难以启齿,没有办法告诉他眼泪不是因为疼。 裴清让低声跟她确认:“那就是喜欢?” 但凡她摇头,他肯定会停,即使男人脖颈处已经因为过分克制起了青筋,身上肌理分明的肌肉也显出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林姰害羞得快要死掉,说不出话,就只是勾着他的脖颈吻上去。 只是,比温热细密的亲吻更让人难耐的,是裴清让温温柔柔在耳边哄着,那道清冷声线本就好听,带着喘息落在耳边的时候,烫得耳朵都要融化:这样有没有不舒服?疼不疼?是这里吗? 林姰指尖陷入他的肩背,咬住嘴唇,仍然不能阻止某些声音溢出,整个人如同雪山山巅融化的那一捧雪,柔软、滚烫、无可救药而又悄无声息地融化。 裴清让的肩膀宽阔平直,遮住视野里的所有,余光却瞥见墙上交叠起伏的人影,可是即使只是影子,脑海也能自动还原所有细节。 很难想象,那个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裴清让,在跟她做这样的事情。 而极致的暴烈和极致的温柔,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清让的汗从脖颈滴到她的胸口,林姰长发粘在脸侧,失去所有力气,指尖都软绵绵的。 裴清让把她搂在怀里,抚摸她的脸颊和肩头,吻她湿润的睫毛和嘴角,她像小鱼渴水一样,和他嘴唇触碰、轻轻接吻。 “抱你去洗澡。” 裴清让捞起长裤套上,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宽肩窄腰是标准的倒三角,肌肉清薄练得恰到好处,胸肌、腹肌肌理分明,因为皮肤很白,看起来干干净净。 而腰侧人鱼线的沟壑延伸至裤腰深处,刚才她太害羞,都没敢看。 裴清让走近、在她面前俯身,她的手臂自然而然攀上他的肩,轻松被他抱起,最亲密的事情做过之后,眼角眉梢是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依赖。 当洗过澡、换上新的睡衣,整个人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暖融融笼罩着,林姰已经懒得完全不想动。 第183章 裴清让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给她吹头发,不忘在她身下垫一条厚厚的浴巾,让她坐得舒服一点。 刚好合适的高度,林姰没长骨头一样靠进他的怀里,鼻端都是他身上有清冽让人着迷的气息,生理和心理都满足,因为是和喜欢的人,所以胸腔被满溢的甜填满。 在他们周围,浴室的洗漱用品被她通通换成情侣的,此时此刻,他们身上是一样的青草沐浴露味道,嘴巴里用过一样的薄荷牙膏,单单这一件事,也让林姰觉得很满足。 她仰起脸,脸颊微微红,睫毛因为害羞扑闪着,瞳孔却亮晶晶的:“裴清让。” 裴清让仔细检查过她的长发、确认没有水迹,才收起吹风机,顺便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下:“怎么了。” 林姰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又来本事了,眼睛闪着求知若渴的光:“下次试试在浴室嘛。” 听清她说了什么,裴清让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笑了,唇红齿白的模样,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清爽,特别动人。 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好像听到童言无忌的小朋友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勾着忍俊不禁的弧度,漂亮极了。 林姰不满:“你笑什么?” 那浓密低垂的睫毛都染了一层明晃晃的笑意,看起来格外柔软,裴清让手臂撑在她身侧,就好像把她整个圈在怀里。 视线刚好平齐,他说:“笑你人菜瘾大。” 林姰不可置信:“我菜吗?” 裴清让抿起嘴角,配合道:“你不菜我菜,我被你弄几下就哭了。” 林姰瞬间恼羞成怒捏他的腰、只是腰腹紧实都是肌肉,很坚硬,讨不到一点便宜。 这个混蛋竟然嘲笑自己,她反唇相讥:“你不菜的话,怎么会安全措施每个尺寸都买一盒。” 她说完,就有点想笑,掩饰性地蹭了下鼻梁,还是没能把弯弯的嘴角压下去。 他跟她确认“可不可以”的时候,她都“嗯”了,结果好半天没有动作,而后听见一句少年人般懊恼的:“买小了。” 就在她以为,今天又睡不到了的时候,这位哥换了一盒,拆开,戴上…… 林姰没忍住,眼睛弯成月牙。 裴清让捏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似乎想要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咬牙切齿地说:“最小号没买。” 林姰齿尖咬着下嘴唇,瞳孔特别的亮:“可爱死了。” 裴清让用小学生斗嘴的语气回敬:“没你可爱,‘人菜瘾大’小姐。” 他弯腰抱她回卧室,林姰还在复盘:“禁欲二十八年太恐怖了,我觉得你后面有点失控……” 裴清让淡声:“失控不是因为禁欲二十八年,是因为喜欢你。” 林姰觉得他言之有理,还是不 死心道:“下次真不试试在浴室嘛?我觉得我承受能力还不错。” 不是都说第一次很疼吗?她都没疼。 当然也可能,是某人太温柔太顾着她的感受了…… 裴清让不咸不淡、暗含警告地回了句:“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床上用品也被换过,清爽干燥。 林姰窝在裴清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裴清让。” “嗯。” 裴清让垂眸。 直到现在,仍然觉得睁开眼睛能看到她,是在做梦。 他收紧手臂,抱着他的梦不放。 林姰很困,声音很轻:“其实高考结束那天,我去书店了,但是你已经走了……” 好半天,头顶没有回音,就在她以为裴清让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其实你出国那天,我在。” 林姰从他怀里仰起脸,看那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受尽委屈的人。 裴清让心无旁骛地看着她,目光安静柔软:“我叫你名字,你没有回头。” 出国的时候和家里闹僵,所以没有一个人来送她。 她的确在转身那一刻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奢求的一切。 原来她学着去爱的第一个人,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爱她。 林姰懊恼:“我以为是自己听错。” 裴清让抚平她蹙起的眉心,温声:“以后我都在。” 春日夜晚,外面的樱花正在簌簌落下,又一个六月马上就要到来。 林姰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嘴里还在说:“如果高考结束那天,我早一点出门就好了,我会跟你说,谢谢你捡到我的小狗。” 裴清让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那道放轻的嗓音如同来自于柔软的梦境:“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试试,也许裴清让很不错。” 当眼前陷入黑暗,林姰再次站在出国的机场。 目光所及亲人送别,她频频回头,频频张望。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落空,确认身后真的空无一人。 她深吸口气压下所有酸涩,拎起行李箱就要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第184章 她怔愣着回过头,看到了十七岁的裴清让。 少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眉眼如同水墨勾勒深刻清绝,令人过目难忘。 她的嘴角缓缓弯出一个笑,对他说:“裴清让,我们十年后见。” - 三番两次被翁惠经纪公司蹭热度,苍梧法务部怒了,手段强硬不留后路,他们捍卫的不是公司名誉,而是老大来之不易的名分。 市场部也怒了,自家老大的热度,自家产品都沾不到一点光,凭什么让外人沾?当即决定未来三五十年,都不用这家经纪公司的艺人代言自家产品, 营销号发出的视频在一夜之间被删了个彻底,林姰不是圈内人,不想体验什么“全网炸了”的爱情,也不享受万众瞩目的虚荣,她只想和裴清让安安静静相爱。 与此同时,裴清让卸任苍梧董事长一职,由另一位创始人谢珩接任,没有对公众公布去向。 林姰这边,距离新闻发布会召开在即,她的注意力都在发布会怎么开才能让人印象深刻上面。 裴清让提醒她,何坤的营销号接了东恒汽车的黑料——据说是手上有汽车上市前、碰撞安全测试的视频。 汽车上市之前,都要进行全方位的测试,碰撞安全测试也是其中一环。 他问:“测试版本有什么漏洞吗?” 林姰点头:“第一次测试时检测到电瓶有问题,但是通通改了,数据直接连接国家监控平台,如果营销号是打算抓住这点作文章,我还挺希望他帮忙吸引一下消费者注意力的,毕竟,黑红也是红。” 说着,她猛地得到启发,如今汽车行业竞争激烈,新车发布会千篇一律,要么直接上干货、堆砌配置,要么诋毁竞品、突出自己的优点,反正开来开去就是一辆车,不管怎么着都很无聊。 不如…… “我决定了!新车发布会直接在碰撞试验室开!开发布会的时候,现场搞两辆车撞给大家看,安全性能一目了然,就算有黑通稿,也能直接不攻自破!” 裴清让揉了揉林姰的脑袋,眼底都是赞赏、熠熠生光:“聪明死了你。” 林姰眉眼兴奋,当即抱起电脑去书房开始噼里啪啦打字工作,把她新婚的丈夫冷落了个彻底。 日子来到发布会前一天,林姰确认现场所有设备都没有问题,下班回家。算起来,她在乐游的工作时间也进入倒计时。 果不其然,当晚各大营销号开始齐齐发力,转发的还真是当时测试版本进行碰撞试验的视频,而后一盘脏水泼过来,说东恒即将上市的汽车电瓶有问题、存在巨大安全隐患。 水军齐齐下场诋毁,其中也掺杂着几个真实消费者,他们的态度很是一致—— 【原本想买东恒的,还是算了吧。】 【电车找充电桩就挺麻烦了,这下还要担心电瓶出问题。】 【汽车不安全,再多花里胡哨的功能有什么用?换电瓶多贵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骂的人越多,热度就越高,林姰就越兴奋。 这热搜,不管是竞争对手买的还是谁买的,她都由衷感谢。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恨不能穿越到明天的新车发布会现场。 林姰坐在地毯上刷视频,裴清让在她身后坐下,下巴抵在她肩窝,手顺势从她腰间穿过:“准备怎么办?” 林姰神采奕奕眼睛发光:“现在营销号把舆论推到了最高,关注度前所未有,我打算放任不管让它继续发酵。” “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先落下来的,是男人的呼吸,而后是柔软的薄唇,从她耳后辗转到肩颈,弄得她轻轻战栗。 她听见裴清让在耳边问:“手机好玩,还是老公好玩?” 当然是老公好玩。 裴清让把她圈在怀里、掰着她的脸跟她接吻,手轻抚摸她的颈侧,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着,甚至体会到一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最近忙新闻发布会的事情,把为她守身如玉二十八年、刚食髓知味的老公冷落了个彻底。 狗狗在他们身边,睁着一双无辜且湿漉漉的眼睛。 林姰轻轻推他肩膀,埋头在他颈窝:“小朋友在看呢。” 裴清让起身把她抱起,看向狗狗时,嗓音清澈含笑:“乖,自己去玩儿,爸爸妈妈要做大人做的事了。” 狗狗眉眼无辜,看着爸爸抱着妈妈进了浴室,直到它睡着都没有出来。 浴室的水声停下,时轻时重的喘息和啄吻声变得清晰,薄薄的水汽里,男人后背宽阔平直。 林姰被裴清让抱起,后背是冷硬的墙壁,身前是男人温热坚硬的身躯。 她的腿在他腰侧够不到地,心脏也仿佛被提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裴清让清瘦有力的手臂,因身体悬空没有安全感、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颈,靠近带来所有难耐折磨的他。 心跳失序,她的声音没有半分力气:“你高中的时候明明很正人君子……” 她总会在他西装革履的时刻,想起他喉结难耐滚动、喘息落在自己耳边,也会在他一边克制一边失控时,想起他高岭之花、禁欲至极的过往。 第185章 莫名想起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少年眉眼冷峻,白衣黑裤,问她旁边位置是否有人,冷若霜雪却又让人心动的一张脸,那个时候哪能想到他们会亲密至此。 “不是正人君子。” 裴清让抬头,清冷眉眼染上情欲,眼神直白得令人心颤。 时间没有磨灭少年的干净俊秀,恍惚之间,好像又看见十六七岁的他。 而他埋首在她颈窝,低低喘息着说:“高中的时候梦到过和你这样。” 第63章 正在相爱 裴清让身体力行证明他可能是个混蛋这件事,也让她意识到,或许她真的如他所说有点人菜瘾大。 好在这人就算是个混蛋也是个温柔的混蛋,没有缠着她闹太久,痕迹也都在衣领能盖住的地方,毕竟明天她还有新车发布会要开。 黑料发酵整整一个晚上,东恒被骂多惨,发布会就得到了多少关注,但是当举办地点破天荒从毫无新意的展厅改到汽车碰撞实验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营销号转发的视频里,东恒汽车在碰撞实验后,电瓶自动断电,意味着如果发生意外,车主将会被困在车里,无法取得救援。 而在现场的碰撞试验中,汽车发生重大程度毁损,所有人等着看热闹时,林姰眼神平静,心里默念:3、2、1…… 紧接着备用电池亮起指示灯开始工作,自动报警和自动求救一气呵成,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沾了营销号的光,汽车一经发布热度居高不下,买热搜的钱都省下了,林姰大获全胜。 安全性能过关、用户体验又被做到极致,她这个产品经理功不可没,成为在场所有车企、合作商瞩目的焦点。 而她一日既往波澜不惊,直到目光触及人群之外那个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的身影,眉眼间慢慢有了弯起的弧度。 发布会现场嘈杂喧闹,裴清让长身鹤立独独看向她,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为她鼓掌,漆黑眼底熠熠生光,用嘴型无声说:“干得漂亮。” 林姰在发布会结束后,摘下了胸前乐游的工作证。 辛城跟她谈话,希望她接任方茂森的位置、成为产品负责人,东恒陈友仪也抛出橄榄枝,给出产品总监的位置,年薪一跃到了百万,可谓诚意满满。 林姰和陈友仪性格合得来,这其中有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但这一年时间她太累了,又或者说,这二十八年来一直如此,所以她在高薪和放假之间任性地选择了后者,决定先gap一年享受肆无忌惮的人生。 陈友仪笑着说:“我的offer永远有效,我等你。” 听说黑热搜是陈万豪那边买的,何坤的营销号被平台封禁且追究法律责任,只不过这些都已经和林姰无关。 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决定讲一讲她在大厂当牛马的经验,比如怎么反职场霸凌、怎么应对嫡系文化、怎么反领导pua以及怎么防止被同事抢功,给刚入职的小朋友一点点帮助。 而裴清让那边,卸任苍梧董事长职务之后,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去向,倒是很快有眼尖的人发现,晏城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电子工程系,出现了裴清让的蓝底寸照。 很多年前,林姰也看过他的寸照,是在学校宣传栏,表彰他拿下奥赛金牌,少年眉眼间尽是让人心动的意气风发,而如今,那清俊眉眼间,是让人不敢造次的肃杀。 作为被导师力保、清清白白回国的那一个,他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盛聿生前在做的事情。 据传,裴教授第一节 课下课时,围过来的学生不是想要探讨课程内容,而是意图从他这里给苍梧投简历,搞得天之骄子略感挫败,回家要他老婆亲了好几下才哄好。 可是,挫败也好,中途退场也罢,这个鲜活而充满希望的五月,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 日历翻到六月的第一天,林姰生日。 她醒来时,裴清让已经上早八去了。 床头有他上班前写下的便签,告诉她早饭已经做好、但是需要热一下,晚饭等他回来,不要轻易靠近厨房。 林姰无声弯下眼睛,决定原谅他昨天晚上不让自己睡觉的恶劣行径。 天气预报今天有雨,当她起身拉开窗帘,阳光一片大好,胸腔跳动的心脏如同云朵绵软。 手机响起提示音,来自妈妈,问她今天中午午饭怎么解决、要不要去她那儿吃。 林姰应下。 崔女士离婚了、也退休了,自此人生不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每天看书、画画、写字、养花,甚至还在追祝余的小说。 林姰才意识到,原来不被家庭捆绑的崔女士是有很多爱好的,只不过在经年累月的柴米油盐中,都被妈妈这个身份抹杀掉了。 她到时,弟弟开心极了,而崔女士在厨房忙着:“面条还要煮一会儿,生日礼物在冰箱。” 林姰好奇,伸手拉开冰箱的门,下一秒鼻头蓦地一酸。 妈妈是外婆的女儿,理所当然会很像外婆。 不易保存的无花果被去掉外皮、整整齐齐码在保鲜盒里冷冻,一盒一盒摞得高高的,每一颗都在这一刻跟她说“生日快乐”。 弟弟在旁边说,从无花果上市之后,每天晚上写完作业之后,他就和妈妈一起洗无花果、剥无花果、冻无花果…… 第186章 他笑出一对小虎牙,问她:“姐姐,你不会是无花果精吧?” 午饭,妈妈简简单单炒了几个菜,煮了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去掉外皮切得很碎,所以煮出非常浓郁的汤汁,林姰垂着眼,无声笑了。 崔女士被她笑得心酸,也有些不好意思:“吃个面条就能高兴成这样,得亏是遇见小裴,要不然你不得被人家一点好吃的骗走。” 林姰望向她,眼睛弯成月牙。 崔美珍这才发现,她一直以为性格带刺的女儿,其实非常容易满足非常容易开心,如今像小刺猬一样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也许是因为,有人用爱意融化了那层刺。 昨天小裴就发信息问她,今天是否能叫林姰来吃饭,她记得女儿的生日,说自己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她这个母亲不称职,摸不准林姰喜欢吃什么,因为林姰是外婆带大的,从小跟她就不亲。 裴清让说,林姰喜欢吃无花果,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但是西红柿麻烦妈妈去一下皮。 午饭后,林姰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和崔女士告别,手里还提着够她吃一个夏天的无花果。 回家路上,车子拐了个弯,来到鹿南路7号。 外婆生前的老房子,一直被人定期打扫却无人居住,院子整洁如初,花草也被人定期修理照顾。 只是这么有闲情逸致,为什么要砍掉那棵无花果树呢? 物业对户主信息保密,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外人,林姰也不想用侵犯别人隐私的途径、去拿房主的联系方式,只能时不时来碰碰运气。 想要买下这里的事,她从来没有跟裴清让提过,因为怕这人一掷千金讨她欢心。 她来得太频繁,即使周围住户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批,但都已经认识她,还说要帮她留意。 再一次无功而返,林姰转身要走,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林小姐!” 林姰微微颔首,跟热情的邻居家阿姨问好。 阿姨说:“前阵子来过一个男人,个子高高的,一身黑西装,开的车看起来也很贵,我猜他可能是房主,就是没好意思上去问他叫什么名字,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新闻上看到他了……” 林姰心脏提起,果然是有钱人,还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恐怕自己出钱打动不了人家了…… 说着,邻居阿姨拿出手机,绕开花里胡哨一堆app点开相册,给她看新闻截图,截图上面写着:“苍梧创始人兼ceo裴清让卸任董事长一职……” 林姰目光凝滞无法言语,邻居阿姨还在耳边喋喋不休:“长得帅个子高还有钱,可惜手上有婚戒,不然真想介绍给我女儿……” - 晏城大学电子工程系来了个冰山帅哥。 帅哥高智商高学历,英俊面孔年轻得吓人,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那个神仙打架的苍梧科技是他一手创办,一整个苍梧都是他的科研成果。 他带的那门课晦涩难懂挂科率奇高,但是不妨碍他来之后,教室里学生爆满。 有大开眼界 的学生,震惊之余把他上课的照片发到网上,标题是【什么课还要总裁亲自来上】,当晚就得到了苍梧法务部的亲切问候。 裴清让上课的时候声线清冷温和,没有一句废话,脸上也没有笑意,但总能把非常深奥的东西三两句话讲得浅显易懂,只不过这种温和的底色是淡漠疏离。 这人看履历是“神中神”,来学校之前权势地位凌驾众人之上,放在这教书着实有点“降维打击”,往那一站就是个大佬,让人有无法亲近之感。 可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唯一一次被人看到他笑,是课间他在教室外面走廊打电话,修长漂亮的手上婚戒不可忽视:“该起床吃早饭了,还要再赖一会儿吗?我很快就回家。” 那平直的嘴角难得勾着,冰冰冷冷的声线温柔得致命,低垂的睫毛都染了一层纵容的笑意。 那画面太具冲击力,也因此裴教授凭一己之力拔高了女学生们的择偶要求,纷纷表示找老公就得找又帅又深情又有钱又温柔的,不然找了做什么?当老板伺候为奴为婢吗? 外面天色暗下来,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这天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 突然,讲台上冰冷美貌不苟言笑的人,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嘴角勾起的弧度特别漂亮。 台下女生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他笑了,还笑得这样好看,当老师的帅成这样有没有考虑过学生的感受? 有胆大的学生问:“老师笑什么呢?” 裴清让眉眼弯弯,眼睛看着教室后门某个人的位置,温声说:“我爱人来接我了,下课。” 黑色雨伞再次举过头顶。 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她来接他。 而一样的是,那把伞永远朝着林姰的方向倾斜。 - 回家路上,他们一起去取了裴清让订好的生日蛋糕。 蛋糕放到餐桌,裴清让刚要去换衣服,被林姰伸手抱住腰:“别动,先给我抱一会儿,都一天没见了。” 第187章 说自己不喜欢粘人、不喜欢整天腻在一起的林姰,用行动证明自己说谎了。 脸埋在裴清让气息清冽治愈的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她闷声说道:“我能去上你的课吗?” 裴清让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那我恐怕要无心上课,只想看你了。” 好半天,林姰仰起脸,下巴抵在裴清让怀里:“裴清让,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绷着脸非常严肃,眼神却很软,剔透瞳孔里的喜欢和依赖从不掩饰。 裴清让想了下,淡声说:“中午给学生看论文,被气得没有吃午饭。” 林姰气呼呼在他腰上捏了把:“还有呢,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裴清让抿唇:“背着你喝了一杯奶茶,忘记给你带。” 林姰有点想笑,但是忍住,继续威逼利诱:“还有呢?” 裴清让长睫低垂,清澈如水的眼睛在睫毛加持之下显得特别无辜:“我每天上班之前都会偷亲你一下。” 林姰咬住上扬的嘴角,就用“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给我如实招来”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半夜醒来的时候也会亲。” 林姰还是不说话。 “好吧,不止一下。” 裴清让抚摸她的脸颊:“因为很像在做梦。” 林姰心脏软成一片,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记:“还有呢,有没有别的了?” 裴清让轻轻摇头。 视线相对,林姰轻声开口,喉咙发涩:“外婆家的房子,是你买下来的?” 裴清让松了口气:“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不是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那个时候的他们,在林姰看来只是结婚搭子,而他送礼物,是以婚姻存续期间报酬的名义。 就好像把自己的真心揉皱扔给她,告诉她这只是一团毫无价值的废纸。 林姰去到卧室,在抽屉里找到一年前生日、裴清让送她的牛皮纸信封,抽出那份《房屋赠与协议》。 协议里房屋坐落位置,赫然写着:鹿南路7号。 “所以我吃到的无花果……” “是外婆种的那棵。” 林姰眼眶无可救药地发热:“为什么要买下这套房子?” “因为跟你承诺过,”裴清让俯身,轻吻她额头,“小狗一直等你回来。” 窗外蝉鸣阵阵,粲然热烈的夏季悄无声息到来。 或许,裴清让没告诉她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好像在平凡无奇的人生里,给她埋下一颗又一颗的彩蛋,等她发现。 而每一颗彩蛋敲碎,里面都是干净胆怯而又热烈的“我喜欢你”。 - 后来。 祝余那部先婚后爱、男暗恋女的小说,搬上荧幕。 剧终的最后一幕,出现了那张十几年前的明信片。 泛黄的纸张上,名字被模糊掉,爱意却永远清晰。 那是这部剧的最后一个彩蛋,明信片的下方写着: “本剧部分情节取材现实。 镜头之外,现实之中,他们正在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