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关爱马甲人人有责》 第1章 [无cp向] 《（原神同人）关爱马甲人人有责[综原神]》作者：寄砚山秋【完结】 文案： 星野望临死前绑定了原神角色扮演系统，只要在异世界回收所有禁忌知识，就可以重获新生。 星野望：我是非活不可吗？ 系统：希望您也能在这趟旅途中找到生命的意义～ 星野望：其实我不…… 系统：希望您也能在这趟旅途中找到生命的意义～ 星野望：（。） 一套行云流水的甩锅后，星野望穿越了。 于是—— 【且听风吟·温迪】 遮天蔽日的白雾中，少年姿态从容地挡在众人面前，如一阵清风，将生机与希望吹给拥有未来之人：“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吧，代我飞到高天之上。” 人形帽子架（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别突然决定牺牲自己啊？！ 【鸣神永恒·雷电将军】 紫衣女子手起刀落，顷刻间斩尽所有咒灵，她偏头望向众人，瞳中似有雷鸣闪烁：“威光无赦。” 下一秒，女子弯眉浅笑：“不好意思，影吓到你们了吧？” 某熊猫（擦掉不存在的汗）：……差点以为她把我也当成咒灵了。 【重嶂不移·钟离】 街头惊现扑朔迷离的凶案，被害青年不久竟起死回生。氤氲茶香的室内，青年熔金般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万事尽在掌握中。 埃尔梅罗二世（陷入沉思）：钟离先生这么做，难道有什么深意？ 【枯木逢春·纳西妲】 无垠的梦境中，年幼的女孩倚靠枝蔓，直面肆虐的风沙，身形瘦小如草叶，却如古树般庇护一方安宁。 人虎：不要勉强自己啊，明明我们都在…… 阅读指南： 1.防盗比例60%，72h。 2.不掉马，有私设。 3.马甲角色的本体会出现，但大部分剧情依旧围绕主角，存在马甲永久下线情节，但下线马甲的角色本体会以另一种方式刷存在感。 内容标签：综漫 爽文 文野 咒回 马甲文 原神 主角：星野望 一句话简介：是不是关心过头了 立意：追寻生命的意义 第1章 且听风吟01 我又要死了。星野望想。 小腿伤口里渗出的鲜血在地面低洼处聚成一滩，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模糊，意识已经昏昏沉沉，星野望的眼皮止不住地向下落—— 直到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响起： 【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祈祷？】 * 十分钟前，医院。 星野望躺在手术台上，白发搭在脸颊旁，苍蓝色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宝石，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医院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星野望的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不过很快就不只是“像”了，因为他真的要死了。 小学毕业的时候，星野望在医院里查出了绝症，病因不明，无法根治，只剩下几年的寿命。幸运的是，因病休学之后，在父母的呵护下，星野望的病情还算稳定，甚至打破了医生“大概率活不过十五岁”的诊断预测。 能从死神手中抢来三年时光已是莫大的幸运，因此当星野望病情恶化，被送进icu的时候，他都一脸平静，仿佛即将死在手术台上的不是他，而是无关紧要的什么人。 在医院的这些年，他见多了生离死别，面对死亡，无论是心怀不甘还是平静接受，最后都只会化作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死亡证明”几个字。不出几日，或者当天，便又会进来一批新的病患，躺在充满了腐朽气息的床上，重复上演同样的戏码。 经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世界的秩序、社会的秩序，甚至于医院的秩序都依旧井井有条，一个生命的消失，就像一片树叶从枝繁叶茂的树上落下。 所以是生是死，星野望都不是很在乎，这一天迟早到来。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系统加载中，请耐心等待……】 冰冷无起伏的声音夹带着电流，不像人类，反倒像手机里的ai。 【加载倒计时，10、9、8、7……】 你是什么？星野望想问，但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响。 【系统已加载完成。】 【您好，我是系统000~】 与刚才干瘪的声线不同，系统000的声音略显俏皮，不等星野望回话，系统继续说道：【宿主，您好！您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再过半分钟就会彻底死亡，但由于您了无牵挂、性格沉稳、天赋异禀，完美符合主系统的标准，因此与我绑定后，只要前往异世界，完成任务，就可以让您的身体恢复健康。】 【投放开始，祝您旅途愉快~】 名为系统的奇异存在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丝毫不在乎它的宿主有没有什么意见，它刚说完，星野望的眼前便倏地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 日本，横滨。 星野望倏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映出他恢复了些许气色的脸庞。 星野望摸了摸脸，触感温热。 ……不知道系统做了什么，但看起来他似乎一时半会死不了了。 【欢迎来到异世界~】 系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一个半透明的面板突然出现在星野望眼前，左上角的头像框内放着他的照片，右侧写着他的名字，下方陈列出了一系列属性。 年龄：18 性别：男 身份：身患绝症的病人 力量：25（你能举起丘丘人的烧火棍吗？） 体质：20（勉强活着） 敏捷：20（你甚至可以和史莱姆赛跑） 外貌：83（和蒙德偶像一起闪亮登场吧！） 智力/灵感：70（不错的智力和灵感） 意志：85（你难以被苦难压垮） 教育：30（小学毕业的水平，须弥人向你投来怜悯的目光） 幸运：20（你和某位阳光开朗的冒险团团长相见恨晚） 在人物卡的右侧，加粗的字体写着【主线任务：回收禁忌知识。】 【支线任务1：在爆炸中存活，并制服爆炸犯。】 【任务奖励：安全屋x1。】 星野望：“……” 虽然他没接受过正经的教育，但这些年来听说读写一样都没落下，可如今看见这一连串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星野望控制不住地质疑起了自己——莫非，他其实是个文盲？ 没人愿意当文盲，星野望自然也不想，没等他详细地询问系统，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橱窗玻璃都在剧烈抖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咳咳——” 硝烟扑面而来，星野望被呛得止不住咳嗽，他捂住口鼻，向声音源头看去。 不远处，目露疯癫的男人随手将易拉罐扔向街边的商店，铁罐碰到玻璃的刹那，爆炸声再次响起，顷刻间浓烟滚滚。 【宿主，我们的任务目标出现啦，让我们潇洒帅气地制服他吧！】 系统的声音充满活力，与接二连三的爆炸格格不入，星野望听完，冷淡道：“我想回去。” 【可是宿主，您回去就死了呀？】 “嗯。” 他当然知道回去是死路一条，只是比起被炸死，星野望觉得还是病死比较体面。 比起杂乱喧闹的大街，手术室干净整洁，医生也安静体贴。 如果可以评分的话，星野望很愿意给医院五星好评，并在评论区向大家介绍死在医院里的一百零八种好处。 【来都来了，宿主您先试一试吧。】 星野望摇头。 还需要试吗？结果一目了然，试试就逝世。 见星野望消极怠工，宿主连忙祭出杀手锏：【宿主别怕，其实我们有外挂。】 “嗯。” 【您难道不想知道外挂是什么吗？其实外挂是——】 “我已经联系武装侦探社了！” 系统话说到一半，洪亮的大喊声倏地盖住了它的后半句话。 星野望还没来得及听清系统说了什么，有力的拍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麻木和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他扭头一看，刚才说话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伸手想拉过他：“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星野望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不习惯陌生人的碰触，因此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躲开了男人的手，站在两步开外，静静地望着男人。 “愣着干什么，你留在这是要等死吗？！” “嗯。” 男人一怔。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片刻后，他撂下一句“救不了找死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星野望揉了揉发麻的肩膀。 他知道对方想要救他，只是星野望不认为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 第2章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也早已接受了死亡的结局，现下唯一的不满，就是这里太脏太吵，不是他理想中的死亡环境。 还是医院好。 可惜没等星野望继续跟系统理论，让系统放他回医院，星野望又被撞了个踉跄。 他低头看去，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女孩跌坐在地，膝盖破了一大块皮。 她原本紧紧抱着玩偶，然而跌倒的时候，玩偶飞了出去，又在拥挤中被人踢到一旁。她向那边伸出手，下一刻—— 刺耳的轰鸣声袭来。 中间夹杂着惨叫，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女孩的神情空白了一瞬，接着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忽然哭得撕心裂肺。 星野望感到头疼。 受不了女孩无休止地哭闹，星野望费力地越过慌乱的人群，捡起玩偶后拍了拍灰，一把塞进女孩怀里：“安静。” 青年的声音脆如碎冰，也冷如寒风，不带丝毫安慰人该有的温柔。 女孩哭得更用力了。 星野望：“……” 明明帮她把玩偶捡回来了，怎么还哭啊。 哭声刺痛耳膜，搅得大脑成了浆糊，无法安静思考，更别提和系统理论“回医院”这件事。 星野望忍不住皱眉，准备远离这个噪声制造机。 可他刚动起来，小腿处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爆炸带起的尖锐铁片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腿，粘稠温热的血液汩汩地流出，在低洼处聚成一滩。 轻轻一动便会牵扯伤口，带起剧痛，让他只能留在原地听噪音。 星野望沉默。 这就是幸运20的威力吗？那位冒险团团长怎么保持阳光开朗的？ 星野望把手放在伤口处，看着指缝中溢出的血液，心想：他又要死了。 还有，好吵。 * 【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祈祷？】 两个选项出现在星野望面前：【是】和【否】。 星野望没有立刻选择：ai也信教？ 【宿主，我不信教哦~】 ——温热的手忽然覆盖住他的伤口。 星野望抬眼看去，女孩一边哭，一边试图帮他止住鲜血。 “拿开，”星野望强撑着说道，“脏。” 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宿主，别纠结脏不脏的问题了，选择祈祷吧，不然您就要死了。】 【宿主——您要死了——】 【宿主啊——】 【您的祈祷声正在传达给提瓦特大陆的魔神们……恭喜宿主，风神巴巴托斯回应了您的祈祷，同意将身体借给您使用！】 星野望慢吞吞地掀起眼帘：我没有选择。 【我给你点了！】 系统的声音颇有些气急败坏，仿佛下一秒就能被他气得背过气去。与此同时，星野望的脑海里凭空出现了第三人的声音：“你好呀，异世的旅人。” 少年嗓音清亮，语调轻松愉悦，和满是硝烟尘土的爆炸现场格格不入。 “我坐在树上弹琴唱歌，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了不属于此世的声音，不知道其他的家伙们怎么想，但我决定回应你的祈祷——这样，大概就不会再有人在我耳边大喊‘巴巴托斯，干点正事吧’之类的话了吧。” “嗯嗯，我知道的，异世的旅人得到神明的青睐，一路克服艰难险阻，奏响属于自己的珍珠之歌……这是多少人从小到大的英雄梦！想想就让人觉得期待！好好努力哦，表现优异的话，我会为你写诗传唱……” “不用。” “欸？” “我没有祈祷。” “欸欸欸？是这样吗？！糟糕，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系统要给星野望跪了：【不不不，风神大人您没有自作多情！其实是我干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宿主死啊！】 系统生怕风神改变主意，语速极快地解释，星野望却只觉得吵。 脑子里吵，外面也吵。 女孩的眼泪混着尘土，糊了他一身，星野望第不知道多少次怀念起了医院。如果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他一定已经安静地迈入死神的怀抱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系统忽然中断了与风神的对话，转而对星野望说道：【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大概是知道星野望会说“不”，系统根本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往下说：【您自认为看透了生死，那您能否告诉我，眼前的女孩为何想要让您活下来？】 星野望一默。 他不知道。 家人救他，是因为亲情；医生救他，是因为责任。 那她呢？那个路人呢？分明他是死是活，对他们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的死不过是…… 【您不明白，是因为您其实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通透。】 【其实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只是被您忽略了。】 星野望眼睫微动。 “去寻找吧，”风神语调和缓下来，如微风拂面，“希望旅途的最后，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去找吗？星野望想。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与自己十八年认知完全相违的答案产生了好奇。 “……好。” 【作为借用的条件，宿主需要扮演风神，不得做出有违风神形象的举动。有关风神巴巴托斯的资料，现已向宿主输送。】 【正在创建人物卡……】 【请宿主投掷骰子，决定人物各项属性。】 【创建成功，装备人物卡：巴巴托斯/温迪（风神）。】 爆炸还在继续，世界却安静下来。 无论是风声、喊叫声还是爆炸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星野望的感知之外。 头脑中一瞬间被灌输进大量资料，星野望来不及静下心仔细研究，只能先尽量抓取几个关键词——自称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喜欢唱歌、向往自由、热爱美酒、说话轻松俏皮。 这是个有时很不靠谱，但会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温柔神明。 一阵猛烈的风忽然席卷街道，吹得爆炸哥不得不用手挡住口鼻。 等风散去后，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一身中世纪的打扮，头顶的绿色帽子旁别着一朵洁白的鲜花，宽大的绿斗篷随风飘动，手中还抱着一把七弦琴。 星野望简单揣摩了一下人设，用一种轻松但暗含警告的语气说道：“难得这样好的天气，可不要扫兴啊。” 第2章 且听风吟02 星野望装备了风神人物卡的那一刻，先把女孩推进了附近的商店里，等炫酷的出场特效散去后，他才拿着琴出现在爆炸哥眼前。 大变活人太过神奇，以至于女孩都忘了哭，呆呆地望着变了样子的星野望。 有人看见他“换卡”是件麻烦事，好在女孩还太小，她的话只会被当做是吓傻之后的胡话，大人们不会当真。 “难得这样好的天气，可不要扫兴啊。”星野望悠悠地说道。 他自认为这番话听上去足够温和，对爆炸哥应该造不成什么伤害。然而他话音刚落，爆炸哥就像看到了骇人的怪物般，惊恐地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尖叫——应该是尖叫？ 星野望只能通过他的口型和神态来猜测，装备了风神的人物卡后，他的耳边便只剩下寂静。 ……虽然他确实喜欢安静，但不是这种意义的安静啊。 星野望心下沉默，余光瞥向面板。那里出现了一系列新属性，覆盖了原本属于“星野望”的位置。 姓名：温迪/巴巴托斯 年龄：2600+ 性别：男 身份：风神，吟游诗人，元素精灵 力量：65（一拳一个丘丘人） 体质：15（你失去了听力，且对猫科过敏） 敏捷：90（众所周知，飞比跑快） 外貌：90（外表是美丽的未成年人，但也因此被酒馆拒之门外） 智力/灵感：75（不错的记忆力，曲谱过目不忘） 意志：80（你很乐观，难以被打击） 教育：--（元素精灵需要上学吗？） 幸运：45（中规中矩） 下面又多了一行【特殊技能】。 【演奏：90】【射击：90】【牵引：90】【侦查：65】…… 星野望扫过一眼，觉得这些很像网络游戏里的角色技能。 大多数词汇在生活中都比较常见，星野望能懂个大概，只有“牵引”没头没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且…… “风神也听不见了吗？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吗？”星野望在内心询问，他不希望风神因为他而牺牲什么。 【宿主多想了，虽说是借用身体，但其实更类似于“投影”，加载了本系统的战斗模式后，您和真正的巴巴托斯大人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无论是卡牌属性还是禁忌知识，影响的都是您的灵魂，不会对巴巴托斯大人造成困扰。】 【简而言之，失去听力的其实是宿主，只有您才需要承担roll点失败或过低带来的副作用。】 第3章 【宿主，小心！】 趁着他与系统对话，爆炸哥不知从哪摸来一颗碎石，长臂一挥，碎石瞬间向他袭来！ 星野望脚步后撤，眼前突然弹出系统面板：【请进行敏捷鉴定。】 一百面的骰子出现在面板正中央，转动了几圈后停下——20。 面板上闪出【成功】的字样，没等星野望反应过来，一阵风倏地将他包围，瞬间将他卷到空中，避开了下方的爆炸。 宛如乘风飞翔的鸟儿，却又完全不同。 星野望不需要像鸟一样挥动双翼，只需要一个念头，无处不在的风就会随他的心意变化，带着他在空中翱翔。 他向下看去，眼尖地发现除了爆炸哥外，还有两个身影在逆着人群奔跑。 那两人似乎是专门为爆炸哥而来，很快便交上了手。 优越的视力让星野望能看清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老虎”的动作敏捷有力，黑发青年的辅助也恰到好处，但在“老虎”即将穿透对方胸膛的时候，他锐利的尖爪却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反而被爆炸哥抓住机会一脚踹开，几个爆炸将两人逼退。 鲜血从“老虎”的伤口里渗出，如连绵的雨水般落到地面。 ……错误的判断，如果不改变方向，“老虎”就可以一击制服他。 星野望把“老虎”的失误归结于作战经验不足，可能对方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吧。 系统面板上，黑体加粗的字依然醒目：【支线任务1：在爆炸中存活，并制服爆炸犯。】 【任务奖励：安全屋x1。】 星野望对系统许诺的“恢复健康”以及任务奖励毫无兴趣，他垂眸盯着面板，又想起系统所说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风神则让他在旅途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星野望想不明白他们所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所以他选择去找。 刚刚的骰子和点数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星野望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骰子，在创建风神的角色卡时，系统就让他用这个骰子来决定人物的各项数值。 敏捷鉴定时，他投出来的点数是20，比人物卡90的敏捷低。换句话说，点数低于数值后，鉴定成功，那如果超出数值，或许会失败。 回忆起第一次鉴定时的过程，星野望看着那一行多出来的【特殊技能】，试着在心底默念“射击”。 他的手里倏地一重，七弦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闪烁青色光芒的长弓。 四面的风向他聚拢，压缩成箭矢的模样，星野望弯弓搭箭，系统面板上再次出现了那个一百面的骰子。 【请进行射击鉴定。】 正在转动的骰子很快停下——95。 【失败。】 果然。星野望心如止水地想。 点数低于数值，鉴定成功；点数高于数值，鉴定失败。 箭矢擦过爆炸哥抬起的手臂，刺入地面，突如其来的箭矢打断了他的动作，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浑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空中的身影，盯着那个本应死在爆炸中的绿衣少年。 “小心！” 中岛敦忍不住大喊出声。 他原本准备出门采购一些食物，刚出侦探社就看见太宰先生和一个慌乱的人对话，有失控的异能者正在攻击行人，异能特务科和市警都没来得及赶来。 中岛敦被临时“征用”了。 现场情况很糟糕，失控的异能者无法正常沟通，而他犯了致命的错误——在即将洞穿对方胸膛时犹豫了，反被对手抓住机会，扭转了局势。 如果不是刚刚少年射出的箭矢救了他一命，他现在可能已经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中岛敦不清楚这个少年什么时候来到了附近，对方的箭矢如及时雨，却也因此将火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异能者掷出的碎石一旦撞上对方的身体，异能造成的爆炸会直接将少年炸飞！ 可少年依然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一点躲避的动作，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被异能强化过的视力清楚地看到了碎石的轨迹，中岛敦呼吸一滞，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副惨烈的画面。 但随即，中岛敦看到了少年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在……笑？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脸上焦急的神色，那双绿松石般透亮的眼睛对中岛敦眨了眨，宛如一只狡黠灵动的猫。 中岛敦看见少年将箭矢搭在弦上，仿佛不需要瞄准，离弦之箭瞬时破空而出，在半空中与碎石相撞—— 烈火浓烟冲天而起。 眨眼间，硝烟如大团乌云积聚，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星野望仿佛置身火炉，指尖烫到隐隐作痛，他却没有丝毫停顿，弓弦被拉到极致，第三支箭紧随其后，穿透了爆炸哥的手掌。 【请进行牵引鉴定。】 在前几次攻击的间隙，系统也没有闲着，它见缝插针地讲述了特殊技能的用法，特别是最后一个“牵引”——简而言之，便是牵引风元素力，以达到使用者的目的。 【成功。】 天色好像暗了一瞬。 呼啸的风声在中岛敦耳边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青黑色圆球凭空出现在他的正上方，黑洞一般吞噬着被风卷进来的物体。 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最近的异能者。 他被卷进风场中，像被卷进海上漩涡一样飞速旋转，短暂的抵抗过后，他的手臂软绵绵垂下，像细长无力的柳枝。 可能是晕了。中岛敦心想。 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异能者晕了，可恐怖的风场却没有消失。 空气似乎被凝成了固态的果冻，让中岛敦难以从中汲取氧气，窒息感逐渐袭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不是空气被凝固，而是这风如狂蟒般肆虐的同时，剥夺了他们汲取氧气的机会。 而制造出这一切的绿衣少年丝毫不受影响，凶猛如狂蟒的风到他身边，瞬间变得温顺谦卑。 风是他的装饰，是调皮撒娇的宠物，和需要拼命抵抗的他们不同，空中的少年安然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顾不上还在流血的手臂，中岛敦只能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双腿和手臂上，拼命攥紧一旁的栏杆，老虎一样的后爪在水泥地上划出深刻的抓痕。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误伤了。” 清亮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少年从空中落到他的附近，绿色的斗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像只翠色的鸟儿一样轻盈灵巧。 “我这就收起来。”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压迫感和窒息感骤然消失，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终于能够获取氧气，中岛敦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抬头望去，恍惚间觉得天好像比之前更蓝了。 终于……结束了。 短短十几秒，中岛敦却觉得漫长地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到处扔炸弹的异能者，和眼前这个笑得开心的少年，中岛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恐怖一点。 ……不，果然还是这个少年更可怕吧！这个异能力未免有些太恐怖了！而且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啊！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这个少年出手，他可能已经被男人扔出的炸弹炸飞了。 这样想着，中岛敦撑着栏杆站起来，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 他说完，少年却没什么表示，反而掠过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异能者面前蹲下，将手放到对方的肩膀上。 他在做什么？中岛敦有些疑惑，转头就听见一个怨念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敦……” “你还记得我吗……” 中岛敦猛地转头，太宰治抱着一颗粗壮的树干，头发凌乱，身上盖了一层被吹下的树叶。 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太、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他立刻冲过去，扫开太宰治身上的落叶，一边不住地道歉，忽然他动作一顿：“太宰先生，您在看什么？” 中岛敦顺着看过去：“那个就是救了我们的人！他真的好强啊，一会我要向他好好道谢才行。” “嗯……是啊，敦要好好道谢才行。” 抱着琴的少年蹲在异能者身前，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宽大的绿色斗篷垂到地上，挡住了更多的画面。 太宰治想起异能者袭击他们时的模样。 双目血红，瞠目欲裂，仿佛看到了无形的可怖之物，只会疯狂攻击四周。 精神失控的异能者啊…… 太宰治注视着少年，恰巧这时少年站起身，扭头望向他们，于是太宰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星野望回了一个微笑，没有太在意他，很快又把目光移到了面板上。 半透明光板上的字已经出现了变化，在【支线任务1】后新加了“已完成”的字样，【主线任务：回收禁忌知识】的进度条也增加了5％。 系统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 第4章 【任务奖励：安全屋x1，已获得，请宿主注意查收。】 第3章 且听风吟03 随着系统的声音，一个像是房屋平面图的格子出现在面板右下方，下面写着“点击进入”四个字。 这应该就是系统所说的安全屋。 星野望不打算现在进去，他关掉系统面板，把注意力放在了树下的两人身上。 他们是什么？星野望在心里问。 系统已经习惯了他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知道星野望是在询问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宿主，他们使用力量名为“异能力”，除此之外，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咒力、魔力等其他的力量体系，等您遇到了，我再详细跟您讲。】 我呢？ 【您的力量来源于借给您身体的风神，在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星野望大概明白了。 他以前生活的世界中，漫画是十分受欢迎的一项娱乐，系统所说的异能力、咒力还有魔力等等，在他看来，大抵都是漫画里常见的“超能力”的变种。 他作为外来者，所使用的力量体系自然也与这个世界不同，为了避免麻烦，星野望决定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的力量是异能力好了。 爆炸哥被制服后，警察姗姗来迟，一部分去搜救受伤人员，一部分拷走了爆炸哥。 高个青年与其中一个警察攀谈起来，熟练得像是处理过无数次类似事件，“老虎”也被叫到了警官附近，看上去像是在问话。 星野望准备离开。 可惜他刚迈出几步，就被迫停下了脚步——之前的女孩被警察抱在怀里，一只手指着他，见星野望看过来，女孩的眼眶里快速蓄满了泪水。 即使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子里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哭声。 星野望：“……” 随着女孩的指认，警察抱着她挡在了星野望面前，把女孩往他怀里送。 “不认识。”星野望后退一步，没有接。 警察的眼里透出疑惑，他嘴唇开开合合，僵持半天后，星野望确定了——他毫无读唇语的天赋。 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抱歉。” 警察怔了一瞬，随后抽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这孩子出来后就在找你，你不是她的亲属？] “不是。” 许是他的声音和态度太冷硬，与之前的反差太大，一旁注意到动静的青年和“老虎”也望了过来，系统连忙提醒道：【宿主，注意人设！您现在是风神温迪，不是人类星野望！】 星野望后退的动作停下了。 ……系统说得对，他现在需要扮演风神。 仔细想一想，如果是风神，现在会怎么做。 “我不是她的亲属，只是之前的混乱中，我们两个正好碰到了一起，也算是有缘吧，谁想到反而让小姑娘依赖起我来了。” 星野望抬起手，轻柔地扫去女孩黑发上的灰尘，对着她笑道：“坏人已经被打跑啦，我勇敢的小姑娘，现在应该踏上回乡的旅途，像雏鸟一样回归母亲的怀抱，而不是在这里哭鼻子哦。” “警官，您说对吗？” 少年舒展开的眉眼温柔，脸上带着浅浅的酒窝，一番话下来，既打消了警察的疑虑，又把女孩哄得找不着北，乖乖点头。 这样小的孩子，无论放到哪都是个难题，对警局来说也是，最好能尽快把她送回母亲身边。见女孩不闹了，警察便带着她先一步离开了现场。 总算走了。 星野望收回视线，想离开这里，可惜这次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了下来。 【宿主！角色扮演！角色扮演！】 星野望：“……知道。” 他看向“老虎”手中的白纸：[你好，我叫中岛敦，那位是太宰治先生，我们都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请问你是？] 原来他们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人。 星野望在心里问系统，侦探社是不是接受委托，替别人调查东西的组织？ 系统说是，星野望想了想，当即改了主意，不准备走了。 有一件事，让侦探社去做或许会更方便。 星野望视线上移，望向主动来搭话的中岛敦，金紫色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星星在闪烁，满溢着阳光般温暖的热情，单从态度上，让人挑不出错，也生不出反感。 星野望微笑回道：“我的名字是温迪。” [温迪先生，感谢您之前出手相助！] 面对中岛敦的感谢，星野望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硬是挥出了一种大义凛然感：“敦君不必如此，武装侦探社想必也是经常处理这样的事情吧？锄强扶弱、除暴安良、匡扶正义，这些都是我们这样的新时代三好公民应该做的！” 星野望把自己和武侦一块夸上了天，直夸得中岛敦十分不好意思。 这样夸张地吹捧，换做是别人来说，多少都要显出几分刻意和谄媚，但温迪身上却有种奇妙的魔力，当那双绿松石般的眼睛认真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被注视的人会不自觉地陷进那双眼睛里，感受到满满的真诚。 起码中岛敦是这样觉得的，更别说温迪刚刚救了他，他现在对温迪已经带上了八百米厚的滤镜。 [其实我们也不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啦，大多数时候，都是些居民委托的小事，比如找找失踪的猫之类的小事，温迪先生言重了。] “在外人看来，猫跑丢了只是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但对丢了猫的委托人来说，或许就等同于自己的家人失踪了，是天大的事。所以我没有夸大，你们真的很厉害啦。” 星野望说完，又见那位名为太宰治的青年走过来，俯身对中岛敦说了几句话，中岛敦再次握紧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太宰先生想问，温迪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很可惜，比你们早不了几分钟，”星野望无奈地耸耸肩，“如果你们想从我这边了解情况，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毕竟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吟游诗人嘛。” 他忽然笑起来：“倒不如说，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事实上，星野望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他在操纵风元素力将异能者制服后，本以为支线任务就此结束，没想到系统又在下方追加了一个要求——回收异能者身上的禁忌知识。 按照系统指示，星野望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系统的回收方式简单粗暴，只需要将星野望的手作为媒介，它就可以直接抽取异能者的记忆。 回收成功后，系统面板上弹出选项：【是否查看记忆】。 【是】或【否】。 星野望选了【是】。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灰蒙蒙的世界，白色浓雾从四面八方袭来，浓郁到仿佛要凝成水。空旷昏暗的街道上，白衣白发的男人停下脚步。 扭头、转身、抬手。 动作简单，他却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一顿一顿，需要时间来传达指令。 他的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此处，猩红的瞳仁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像是混杂了喜悦与痴迷，男人开口： “——” 星野望浑身一僵。 大脑像被尖锐的锥子翻搅，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传递到四肢百骸！ 星野望一下子从记忆中脱离，细密的冷汗遍布全身，几乎要摔到在地上。 思绪完全空白，嘈杂的“噪音”从虚空传到耳边—— 【请进行意志鉴定。】 【成功。】 星野望猛然回神，爆炸哥正躺在他面前，他试图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宿主听到了“禁忌知识”。】 “那是什么？” 【来自世界之外的知识，不能为人所了解的真相——为了保护您的精神，宿主不必深究。】 * 星野望：“我想委托你们，去查清楚这个异能者之前的经历。你们是侦探社，这也在你们的工作范围内，对吧？” 他需要知道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要我们去探查异能者的经历吗？”中岛敦愣了一下，没想明白为什么温迪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太宰先生，这是可以接受的委托吧？” “当然，毕竟我们的工作就是帮民众解决烦恼。但是温迪为什么要调查他的经历呢？你刚刚说，你只是路过这里吧——敦君，翻译一下啦。” 太宰治语调轻松，眼睛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少年。 他刚刚虽然在与警官交谈，但名为温迪的少年所说的话，太宰治一字不落地全都听到了。 ——敦，完全相信了他的谎话呢。 眼前的少年身材纤细，但绝不瘦弱，拨动琴弦的手很稳。他在战斗中仅仅射出了三支箭，但箭矢之间几乎没有停顿，就像他根本不需要瞄准。 力量、速度、反应……无论哪一项都堪称顶尖，完全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这样的人，说自己是“一个路过的吟游诗人”？ 第5章 况且在与女孩的对话中，温迪展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果说刚见面时的少年是缥缈灵动的风，那么在那一瞬间，他就是卸下伪装，毫不吝啬地向四周散发寒气的冰雕。 可惜，在暴露出更多破绽之前，他很快就再次戴上了面具。 太宰治唇角的笑容带上深意。 精神失控的异能力者，从未见过的“路过”少年…… 有意思。 面对他的质疑，温迪歪歪头，好脾气地解释道：“路过的吟游诗人也有着自己的好奇心嘛，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积累素材，这样才能编写出跌宕起伏的诗歌。” “如果他的故事很有趣的话，我在编写诗歌的时候，也会把你们加入故事里的！” 说到诗歌，少年翠色的眼眸亮起来，如阳光下的新叶般透亮，完全是一个沉醉于艺术的吟游诗人模样。 中岛敦被温迪的这番话绕了进去，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太宰治双手插兜，虽然不信这番话，但此刻也确实挑不出其他的错来。 沉默片刻后，太宰治向温迪伸出手：“好吧，只要支付委托费，侦探社会接下这个委托。” 就让他看看，那个男人想做什么吧。 [太宰先生说，侦探社接下了这个委托！] “那真是太好啦，这样可省事了，”星野望握住太宰治的手，大力地上下摇晃，“合作愉快！” 他收回手，继续用两只手抱住琴，太宰治的手却依然在半空中停着。 星野望不解，他抬起手，再次和太宰治握了握：“太宰君，合作愉快！” 太宰治还是没动，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星野望：“？” 中岛敦默默高举白纸：[温迪先生，委托费。] 星野望：“……” 嗯，也是。 委托别人做事，需要付委托费，确实很合理，不如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走到这一步，只需要付钱就可以了。 星野望和鸢色眼睛的青年对视半响：“诶嘿！” 诶嘿是什么意思啊！ “温迪先生，没有钱吗？”中岛敦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这是继“听不见”外，第二个令中岛敦震惊的事情。 他虽然对服装方面没有多少研究，但依然能看出温迪身上的衣服面料考究，应该价值不菲，怎么看都不像是身无分文的人。 中岛敦的眼睛下意识寻找太宰治，想看看他作何反应。黑发青年嘴角的弧度落下了几分，把手收了回来，为难道：“没有钱啊……如果没有钱的话就难办了，要为了一个没有报酬的委托，麻烦大家到处跑，即使是我，也觉得有点不忍心。” “但是——” 中岛敦：“但是……？” “但是！”太宰治大义凛然，“我们作为这个城市的守护者，怎么能对外来的贫困人士要钱！敦，你的纸上写满了资本主义的黑暗啊。” “可是太宰先生，不是您让我……” “敦，不要执迷不悟。” “可是……” “敦。”太宰治痛心疾首，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谴责。 中岛敦：“……” [太宰先生答应了您的委托。] 没有中岛敦的翻译，星野望像是看了一场没有字幕的外国电影，完全不明白他们之间出现了多么曲折的对话：“现在不需要付钱了吗？” 中岛敦不知道怎么概括，干脆略过原因：[不用了。] 星野望大为感动，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谢谢你们，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中岛敦尴尬地笑了笑。 [温迪先生，能把您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这样才能在得到结果后，第一时间通知您。] 他连钱都没带，怎么会有手机。 “不用，”星野望摇头，“到时候，只要你们向我祈祷，风就会把你们的想法传达给我。” 他向系统确定过，这是巴巴托斯作为风神自带的功能。 解释起来很麻烦，他也没必要解释，为了避免中岛敦和太宰治继续问下去，趁着他们怔愣的瞬间，星野望转身就走。 中岛敦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温迪先生说的话有点难以理解，可能这就是吟游诗人特有的说话方式？” “或许吧，”太宰治拍了一下中岛敦的肩膀，“好了，我们回侦探社！” “可是我们还没有温迪先生的联系方式……” “记得在报告里写清楚，英勇无敌的太宰治又一次阻止了横滨的灾祸，不需要国木田那个死板家伙的协助，也堂堂正正地完成了工作！”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报告不一直是您要写的吗？我只是在为乱步先生采购零食的路上被您抓来……啊，乱步先生的零食还没买！” 太宰治仿佛没听见：“没错没错，敦这次也出色地完成了外交，不愧是我看好的敦，不愧是我！” “太宰先生……” 中岛敦无奈，跟上青年的脚步。 一阵风吹过，太宰治的眼睛瞥向少年的身影，一个拐角过后，少年彻底消失在了视野内。 太宰治当然不信所谓的“祈祷”。 少年的话只有一个意思：无论是通过异能力，还是别的什么，总之——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是否进入安全屋。】 星野望按下选项。 【是。】 第4章 且听风吟04 星野望按下【是】后，眼前一晃。 逼仄的小巷变成了宽敞的客厅，家具一应俱全，摆放完美复刻了他之前的家。 系统自认为此举很贴心，声音里颇有些自得：【有没有感到家的温暖？】 “很像。” 星野望的声音淡漠，系统却倏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大概、也许，好心办坏事了。 ——宿主的父母在数日前就因意外离开了人世。 【您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换一种风格……】 “不必，我休息一会。” 星野望走进卧室，将自己埋在了松软的被子里，感到了些许疲惫。 为了完成任务，在对打爆炸哥的时候，星野望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此时一放松，疲惫感顿时如山般压下来。 眼皮像灌了铅，重重地向下落，彻底睡过去前，星野望强撑着定了一个闹钟。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闹钟刺耳的铃声响彻房间，被一只手按灭。 星野望从被子里探出头，起身去洗手间，接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水珠顺着优美的下颌落入洗手池，星野望撑着边缘，意识还有些恍惚。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系统灌输给他的资料，以梦境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风神最初只是诞生于风的元素精灵，他在挚友死亡后幻化成友人的模样，运用力量为人类打造出适宜生存的环境，建立起国家“蒙德”，等国家稳定后，风神便化作吟游诗人，四处游玩。 梦境让星野望对风神更加熟悉，也让他产生了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 在风神漫长的生命里，除去那几场神话史诗般的大战，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做一些极其单调的事情——简称吃喝玩乐。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弹琴、唱歌、喝酒…… 明明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单调又乏味，可风神却好像能从这些东西里面汲取出极大的快乐一般，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愉快的笑容。 而每当这时，周围的人都会被他的笑容和言语感染，忍不住随他一同欢笑。 除了星野望。 他看着众人说说笑笑，载歌载舞，自己却始终心如止水。 仿佛游离于世间的孤魂，被隔绝在欢乐的人群之外。 无法理解。 好在星野望虽然无法理解风神整天在乐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演戏，也不妨碍他从梦里获取信息。 通过这次梦境，星野望总算明白了人物卡里的“元素精灵”是什么意思。他回到卧室，心念一动，想象出风精灵的样子。 很快，他的视野发生了改变，齐腰的洗手池刹那间化作高山，一眼望不到头，星野望操纵风精灵的身体，晃晃悠悠地飘到镜子前，转来转去。 风精灵的长相有些特别，身体是黑色的，外面罩了一层洁白的斗篷，头顶上还顶着两个形似羽毛的东西。 星野望抬手戳戳——手太短，戳不到。 估计是受限于风精灵的小短手，人物卡的特殊技能一栏里，【射击】和【演奏】也变成了灰色，意味着该状态下无法使用。 好在威力最大的【牵引】没有受影响，星野望试了试，风元素随之舞动，在他眼前形成小龙卷，卷起残留的池水。 熟悉了风精灵的身体后，星野望变回原貌，打开系统面板。 任务栏不知何时刷新了，新的任务代替了原本的【支线任务1】，出现在面板上。 第6章 【支线任务2：熟悉横滨的势力划分（1/3）。】 星野望盯着面板上的（1/3），回忆自己之前碰到了什么。 在制服爆炸哥之后，他先后见到了“武装侦探社”和警察。 所以，这个“1”应该是这两个其中之一，但具体是哪一方，星野望暂时不敢擅自下结论。 他心里偏向警察背后所代表的政府，只是一想到这里存在异能力，武装侦探社又是个看上去很专业的异能力团体，便有点拿不定主意。 星野望继续向下滑，这次的任务奖励是金钱。 这下不用担心饿死了。星野望想。 如果没有系统任务，他大概就要充分发挥吟游诗人的特点，拿着琴跑到街上卖艺了。 ……正好帽子可以装钱，连碗都不用买。 系统的奖励可以说是及时雨，虽然数额不大，但起码能保证自己的温饱。 确认新任务后，星野望很快离开了安全屋。 落脚的地点依然是那个小巷子，星野望在街上四处逛了逛，确定从表面看，这个世界的城市和他的认知相差不大。 只是内里，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不知不觉间，银月攀上夜幕，霓虹灯开始闪烁，人也少了许多。 星野望站在街边，看着西装革履的金发上班族用一把造型奇特的刀，消灭了一个造型更奇特的生物。 “异能力者？” 【不，宿主，他们是咒术师，能够从自身的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刚刚消失的存在是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物。】 金发上班族从小巷里走出来，四目相对，那人藏在镜片下的眼眸锐利如鹰，星野望只是回以微笑：“您好？” 上班族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星野望看了一眼面板上的【支线任务2】，上面的进度依旧是三分之一，看来横滨的三大势力里面，不包括咒术师。 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效率未免太低了。 正想着，系统音忽然响起：【请进行幸运鉴定。】 【成功。】 星野望倏地停住脚步。 幸运鉴定是个新名词，鉴定成功后，星野望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幸运？” 【是的，您现在很幸运。】 星野望再次环顾四周。 完全没看出来。 不过很快，他的幸运出现了。 星野望走在街上，一路畅通无阻，一个红灯都没遇见，他心想难道这就是系统给的幸运？走路全绿灯？ 星野望继续走，一分钟后，他顺利地走到了黑衣人交易现场。 星野望：“……” “别那么紧张嘛，其实我只是路过哦，真的真的只是路过哦。” 回答他的，是手指扣上扳机的动作。 一群黑衣人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地对准纤细的少年，指尖搭上扳机，只需一个动作，子弹便能将少年打成筛子。 不远处，被弹道锁定的少年嘴角还带着无所谓的微笑，脚边躺着一个被打晕的黑衣壮汉。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小队长冷声道，他的双目紧盯着对方，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努力增加自己的压迫感。 察觉到有人闯入后，小队长的一个下属当机立断，想要扣住少年，结果被对方反手打晕了过去。 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有备而来。 路过……这么敷衍的谎话，是在看不起他们港口mafia吗？！ 少年没有回答，小队长打量着他，一瞬间思考了很多可能性。 他是其他组织派来的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这里的？ 居然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难道不知道，只要他们先开枪，他就会……不，还是说，他们其实已经被包围了？！ 轻柔的晚风吹过，绿衣少年忽然偏头，看向了一个方向，与此同时，暗中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年注视的方向，是他目前的视觉死角。 他在看什么？ 小队长端枪的手被汗润湿，细密的冷汗遍布额头。 难道说，他们真的被包围了……？ 该死，究竟是谁当了内鬼，泄露了消息…… 小队长尽量让语调显得冷酷：“你们要想清楚，与港口mafia为敌的代价。” 面对他的威胁，少年嘴角的弧度不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没法根据人设给出回应，只能笑了。 星野望看过不少电影，此刻大概能猜出这是怎么回事。 酷炫的黑色西装，整齐划一的动作，装满子弹的枪械……怎么看，这群人都很像电影里的mafia。 系统的任务栏忽然发生了变化，支线任务里的横滨势力划分变成了（2/3）。 横滨的其中一大势力，是mafia。 星野望眨了眨眼：“看着我的眼睛，你不觉得，我很值得信任吗？”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辜路过的柔弱美少年，可惜星野望笑了许久，那群黑衣人非但没有放下枪，其中一人的额头上反而冒起了汗，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星野望：“？” 今天晚上有风，应该挺凉快的吧？ 见黑衣人不相信他的话，星野望准备起了方案b，他的眼睛扫过四周，寻找离开的最佳路径，最终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逃脱路线。 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和黑衣人打一架。 他虽不怕事，但也不打算主动惹事，万一之后遇到了需要mafia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星野望准备借助风力，直接飞离现场。 【请进行牵引鉴定。】 【大失败。】 【你不想与mafia起冲突，准备借助风离开这里，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作为风神的你，这次也没能精准控制流动的风——风刃搅碎了现场所有的集装箱，里面的枪支弹药变成了一堆废铁。惊怒之下，港口mafia的成员按动扳机，子弹如雨幕般向你袭来。】 ——密集的火光自枪口不断闪烁。 子弹破空而出，数量多到让人无处躲藏，但少年依旧稳稳立着，连斗篷的下摆都不曾有丝毫的晃动，他向前踏出一步，竟直面枪口而来。 他疯了吗？！ 小队长瞪大双眼，甚至为他这不要命的举动感到心惊。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还在后面。 猛烈的风忽然凭空席卷了整个厂房，会被无数人差评吐槽的情节竟在现实上演——如摩西分海一般，子弹在靠近少年的那一刻，硬生生偏离了弹道，在两侧的墙壁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弹坑。 少年踏风而来，两侧的发辫飞扬，那双绿松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依旧透亮，不含杀意，没有愤怒，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样通透的碧色，是他平生未曾见过的美丽，也是未曾体会过的危险。 “砰——” 疾风如长鞭，顷刻间将所有人击飞，砸到墙壁上。 头被重重一击，彻底昏过去前，小队长望见少年拍了拍自己斗篷上的灰尘，月光拉长他的影子，更显得他瘦削单薄，与里面的一片狼藉形成鲜明对比。 “唉，其实我对打打杀杀真的没什么兴趣啦，”少年叹息一声，忽然又莫名兴奋起来，“不过这也可以当作是新诗的素材吧？路过的少年遇见邪恶反派，被逼入绝境时奋起反击，破坏了坏人的邪恶计划什么的——嗯，感觉有爆火之资，不愧是我！”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快乐地向远处走去，脚步如鸟般轻盈愉悦。 下一秒，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第5章 且听风吟05 星野望再次来到了大街上。 mafia集体向他射击之后，他立刻又进行了一次【牵引】鉴定，鉴定成功后，他才操纵风元素打晕了所有mafia，从那里跑了出来。 他也终于知道，系统的鉴定结果一共有四种——失败、大失败、成功、大成功。 从造成的后果来看，失败和大失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星野望在对打爆炸哥的时候，曾出现过【射击】失败，结果只是箭矢偏移，射歪了。 如果【牵引】失败，效果大概会是风元素无法造成伤害，或者干脆无法动用风元素力。 总而言之，鉴定失败只是普通的技能失败，但大失败却会引发危机，让他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支线任务得到推进，又获得了有用的信息，看来在鉴定成功后，他确实变得幸运了许多。等最后一个势力登场，他就可以拿到任务奖励的金钱。 只要知道最后的势力是什么就好了…… 只要知道…… “系统。” 【在。】 “找不到。”星野望坐在广场中央，望着起伏的喷泉出神。 他想，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店员唱首歌，能抵饭钱吗？ 星野望很早就接受了自己“随时可能发病导致原地去世”的命运，只是他还从没想过“饿死”这一可能性。 第7章 他随手拨了几下琴弦，系统大约以为他想弹琴，自觉给星野望进行了演奏鉴定。 鉴定成功后，音符不受控制地从他手下流出，飘荡在寂静无人的广场，与风声虫鸣相伴。 系统：【请进行幸运鉴定。】 骰子转动的速度逐渐减慢，面板上数字的变化也渐渐慢下来，最后显出的数值是“1”。 【大成功。】 与系统音同时出现的，是皮鞋踏在地上发出的“嗒嗒”声。 【你自暴自弃地坐在广场中央，忽然在寂静中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青年出现在附近，他身着咖色西装，眼下青黑，神色疲倦，像一个被生活拳打脚踢，不得已加班到深夜的可怜社畜。】 【但见到他的一瞬间，你就知道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社畜——没有哪个普通社畜下班会随身带着两个保镖。青年同时注意到了你，刹那间，你们四目相对。】 星野望注视着那名可怜的社畜。 可怜社畜一脸平静，镜片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白光，阻断了外人的视线，让星野望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无从得知他此刻的想法。 给社畜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 对方没有动，星野望微微一笑，主动邀请道：“那边的有缘人，难得相遇，要过来聊聊吗？” 社畜身后的两个保镖顿时警惕起来，手指搭在了腰间的武器上，星野望只扫了一眼，没有在意。 系统的骰子机制具有不确定性，可从概率上来说，他的技能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何况来到异世界之后，他在一天之内先后打赢了爆炸哥和mafia，星野望已经基本熟悉了系统的战斗模式。 闻言，可怜社畜也没有犹豫，带着两个保镖径直走到了星野望面前，轻车熟路地掏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既然你特意找上我，那我也就没必要绕圈子了。] 星野望不解。 [贸然探究这件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星野望疑惑。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星野望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哇，好难懂的话……我有点听不懂，”星野望一时没跟上社畜的思路，“初次见面的双方，谈话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讳吧。” “我叫温迪，是一个吟游诗人，你呢？” 他的眼睛盯着高深莫测的社畜，生怕对方再次不按常理出牌，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对视片刻后，坂口安吾不得已妥协：[我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 温迪这才再次笑起来。 翠色眼眸里的压迫感一瞬间消散，又变回了俏皮灵动的模样。 坂口安吾内心松了一口气，又把温迪的危险度提高了一个等级。 这个人不仅异能强大，而且对情报的掌控能力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分明已经调查过他，特意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交涉时却还是要他遵守所谓的“社交礼仪”，先报上姓名…… 显而易见，温迪在对自己的“劝说”表示不满，警告他不要擅自插手。 ——他被盯上了。 坂口安吾确信。 至于被盯上的原因，坂口安吾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性——对方知道自己的异能力，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他的计划，在向他背后的异能特务科乃至政府提出警告。 白天的爆炸事件结束后，他前往现场，动用异能力“堕落论”，提取了物品上的记忆。 被扔进路边垃圾桶的白纸上，记载了名为温迪的“吟游诗人”与武装侦探社交谈的全过程。 自称热心市民的温迪一解决危机，就迫不及待地向武装侦探社下委托，让他们调查清楚异能者之前的经历……这里面的疑点太多，多到让坂口安吾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来调查温迪的身份。 特别是这个被控制住的异能者，之前侥幸从“白雾”里逃脱了。 坂口安吾加班到深夜，但对温迪的调查却毫无进展。 他像是凭空出现在横滨一般，除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外，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他此前存在的资料。住址、学历、电话、消费记录……统统没有，干净得像一张崭新的白纸。 坂口安吾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一些地下组织会为成员伪造履历，让他们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像这种连掩饰都没有，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有问题，快来查我”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坂口安吾怀疑，温迪是故意的。 挑衅？示威？ 调查暂时毫无进展，两名武斗派的成员护送他回家，坂口安吾走在下班的路上，耳畔忽然传来一段简短的旋律。 跃动的音符拉动他的心绪，乐声压抑，如潺潺流水般细细诉说悲伤，让坂口安吾忍不住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广场长椅上，宛如中世纪贵族的少年弹着琴，半垂下的长睫挡住了眼底的情绪，鬓间的白花随风摇曳，触到少年的黑发，仿佛一只安慰的手。 让他焦头烂额的对象，导致他加班到深夜的罪魁祸首，此刻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坂口安吾顿时停下脚步。 温迪也抬起头，见到他的那一刻，碧眸重新亮起，周身环绕的忧伤瞬间消散，几乎让坂口安吾以为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报上姓名后，坂口安吾写道：[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仇怨，但如果你继续追查下去，异能特务科和政府都不会坐视不理。] 星野望忽然站起身，打断了他写字的动作。 迎着坂口安吾警惕不解的目光，星野望指着便利店，眼神诚恳：“先生，我饿了。” 他现在真的很饿，能不能让他先吃个饭。 既然决定要听从风神的话去寻找答案，星野望当然不想半路饿死。 坂口安吾：“……” 果然，他在对自己的擅自插手表示不满。 这种情况下，或许及时收手才是最好的做法，倘若激怒了对方，坂口安吾不能保证自己的结局。 想起录像里那堪称恐怖的狂风，坂口安吾确信，真的打起来，自己在对方手下估计撑不过一招，哪怕加上自己身后的两名武斗派，获胜的希望也渺茫。 星野望向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去，武斗派之一不建议他前往，坂口安吾犹豫一番，还是跟着温迪来到了便利店。 少年进去之后，先是购物般悠闲地转了一圈，忽然他脚步一转，跑到了另外的货架旁站定，拿了盒……大福？ 坂口安吾看着，心想温迪之前所说的“饿了”，果然是不满于不耐烦的表现吧。 毕竟一个饿了的人怎么会拿甜点当饭吃？ 温迪拿到大福之后，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他一路小跑到柜台前结账，斗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嫩绿的色彩如新叶，散发出勃勃生机。 坂口安吾听着温迪对柜员小姐的一通夸赞，诸如“美丽的小姐”“您的笑容宛如含苞的鲜花”之类的好话，温迪都信手拈来，熟练地让他想起另一个很爱花言巧语的男人。 说到底，他其实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来提醒温迪。 他不可能背叛异能特务科，哪怕最近白雾事件越来越多，频繁到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步，坂口安吾也只能遵从上司的命令，去掩盖那个男人做的事情。 ——异能者，涩泽龙彦。 被各国报道的“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的幕后主使。 异能力【龙彦之间】，能够将一片区域用白雾覆盖，起雾时，被覆盖区域内的普通人会消失，只留下异能力被剥离出体外的异能者。 这样一个杀害多人的危险分子，本应该被关押在监狱里，可事实恰恰相反，涩泽龙彦不但没有被政府通缉，反而得到了政府暗地里的帮助——他所犯下的罪行，都被异能特务科出手掩盖了。 因为他的异能力太过特殊，如果像十四年前一样的异能者大战再次爆发，他的异能力就可以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威力。 为了这个“如果”，异能特务科一直保护涩泽龙彦至今。 就像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虽有着强大的异能力，但涩泽龙彦的能力却天然克制异能者，放任温迪与涩泽龙彦对上，他的胜算几乎为零。 追查到最后，只会是又一起自杀事件的发生。 “你们有要买的东西吗？” 温迪的声音忽然响起，坂口安吾回过神，见他已经吃起了大福。 坂口安吾摇头，星野望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其实，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哦。” 坂口安吾一愣：[相信你？] 他屏息凝神，想知道面对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温迪能有什么样的应对方法。 “没错，相信我，”星野望灿烂一笑，“作为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我会用歌声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 第6章 且听风吟06 星野望意识到坂口安吾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也多亏如此，才让坂口安吾在无意中透露了许多信息。 第8章 比如，星野望在记忆中看到的白发红瞳的男人，身份与政府有关，甚至获得了异能特务科的庇护。 他暂时不知道异能特务科为什么要保护红眼哥，但他们的行为让星野望对特务科乃至政府的立场产生了怀疑。 星野望向系统确认过，红眼哥也是受到了禁忌知识影响的人。 爆炸哥被禁忌知识影响过后，精神状态堪忧，最后在横滨街头闹出了一个大动静。那同样受到禁忌知识影响，且与政府有联系的红眼哥，他身上的异样一定会被异能特务科察觉到。 星野望回忆起系统介绍过的禁忌知识。 ——那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知识，不能为人所了解的真相。 禁忌知识会让人陷入疯狂，但风险与收益往往成正比，如果真的能找到方法，掌控禁忌知识，并用这些来做点什么，那异能特务科为什么要护着红眼哥，也能理解了。 假如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异能特务科无疑就站在了星野望的对立面。 星野望对坂口安吾的观感不算差，但也不指望他能帮助自己，坂口安吾能拥有两个保镖随身保护，在异能特务科的地位一定不低，他能在这种情况下来提醒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既然坂口安吾认为自己和红眼哥有仇，不如顺势应下，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再套出点什么来。 星野望说出那番“用歌声让他洗心革面”的炸裂发言后，坂口安吾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连带着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得好似雕像的保镖也诧异地望向他。 “安吾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出了一些，我就不细讲了，”星野望很快吃完了手里的大福，模棱两可道，“我是不可能停手的哦，即使要与你们为敌。” 保镖之一将手放到了刀柄上，另一个触到了腰间的枪托。 “哎呀，别这么紧张嘛，我不打算在这里和你们打起来——只不过，也不怕打起来就是了。” “你觉得呢，安吾先生？” 坂口安吾抬手，制止了武斗派的行动，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彼此都放下了手。 避免无意义的冲突，尤其是这场冲突极大可能是以己方失败告终的时候。 [你要想清楚后果，就算不提我们异能特务科，那个人也并不像白天的异能者一样好对付。] “请相信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吟游诗人。”星野望笑眯眯地回道。 [即使失去异能力？] “即使失去异能力。” 坂口安吾凝视着温迪，少年的笑容平静温和，如旷野上缓缓吹过的清风。 正如人类无法预测风的方向，也无法掌控风的行踪，温迪想做的事，也不是坂口安吾自己能阻止的。 坂口安吾后退半步：[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下次见面，或许我们会成为敌人。] 一个奉命掩盖涩泽龙彦的痕迹，一个一心追查涩泽龙彦的踪迹，再次对上的时候，场面大概率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坂口安吾收起纸笔，转身离开，武斗派自然殿后，警惕着温迪的动作。 温迪手里捧着空了的包装盒，不仅什么也没做，甚至还送给了他们一个友好的笑容和一句“再见，路上小心”。 “虽然你在和我对着干，但其实我不讨厌你啦，”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必要说什么‘敌人’之类的话，我的敌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一个人。” 因为他的“敌人”根本不是人，甚至算不上个东西。 坂口安吾愿意来提醒自己，星野望对他也算有几分好感，因此愿意在最后说点好话。坂口安吾的立场和行为有矛盾，这说明他自己并不完全认同异能特务科包庇红眼哥的行为。 坂口安吾的脚步一顿，又迈步离开。 不管坂口安吾有没有因为他的话再次开始头脑风暴，总之，星野望从他们简短的交谈里抓到了关键信息。 当时坂口安吾反问他，即使失去异能力？ 这话说得很奇怪。 异能力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坂口安吾这么问，只有一个可能——红眼哥也是个异能力者，他的能力便是使他人的异能力失效。 是个棘手的能力，但对星野望来说，等同于没有。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异能者，他用的是魔神的身体。 你们异能者的事，和我这个来自提瓦特大陆的魔神有什么关系.jpg 虽然没能套到红眼哥的具体信息和行踪，但能知道他的能力，和他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对星野望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 便利店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星野望舔了舔嘴唇，又低头看了看空了的包装盒，转身再次进入了便利店。 甜点是他为数不多称得上喜爱的东西，只是以往受限于糟糕的身体，星野望只能摄入少量，如今换上了魔神的身体，倒是可以放心吃了。 “美丽的小姐，又是我，对，我还要这个！” “您笑起来简直像朝阳一样明朗，温婉动人——我说的当然是实话啦，任何人看见您，都一定会有这种感觉！” 收获了一大堆甜食后，星野望回到了安全屋。 * 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彻夜难眠。 中原中也今天不得已加班了。 港口mafia今晚有一批军火交易，货物被放在集装箱内，由他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全权负责。 就在刚刚，小队长给他打了个电话。 粗粝的声音断断续续，向他传达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有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少年闯入现场，破坏了集装箱内所有的枪支弹药，在打晕他们所有人后扬长而去。 态度十分嚣张。 中原中也一听就皱起了眉，不仅是为了被破坏的货物，也为了神秘少年的不同寻常的举动。 他只毁掉了货物，却没有杀害任何一个港口mafia的成员，就像是特意留着他们来通风报信。 中原中也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发生意外了吗？” “是，首领。” 昏暗的办公室内，身着黑色大衣、带着红色围巾的男人坐在长桌之后，五指交叉抵在下巴处，等着中原中也汇报情况。 “我们的货物被人损毁了，前来破坏交易的人打晕了所有mafia成员，之后离开了现场。” “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是一个身披绿色斗篷，手持竖琴，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少年……首领，您知道他？” 听了他的描述，森鸥外的脸色顿时高深莫测起来，中原中也见状，忍不住问道。 “中也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森鸥外说道，“白天的时候，横滨发生了一起大新闻，不知道中也君注意到了吗？” “新闻……”中原中也思索一番，摇头，“抱歉，首领，我没有注意。” “一个疯疯癫癫的异能者在街头伤人，人虎和太宰君也在附近，试图阻止。” 提到太宰治，中原中也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但真正控制住异能者的并不是人虎或者太宰君，而是另一个异能者。”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首领的意思是，这个异能者和今晚破坏交易的是一个人？” 森鸥外点头：“就中也君描述的外貌来看，他们应该是同一人。” “哈？”中原中也感到莫名其妙，“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森鸥外摊了摊手：“不知道。” 他调出了一段视频，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中原中也过来看。 监控录像上，记录了异能者失控伤人又被制服的全过程。 身披绿色斗篷的少年从空中落下，外表与手下的描述一致，他用异能力制服异能者后，又在原地与太宰治、中岛敦交谈了许久。 画面里，少年握着太宰治的手，笑得灿烂，交谈甚欢。 “看到这段监控之后，我让情报人员去查了查他的背景，横滨忽然出现了这么厉害的异能者，让我十分好奇，”森鸥外关掉视频，“可惜，一无所获。” 中原中也皱眉：“什么都没查到？” “什么都没查到。” 森鸥外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可不常见，中也君，你怎么看？” 中原中也即答：“首领，会和太宰治有关吗？” 森鸥外没有轻易肯定这个猜测：“如果真的和太宰君有关，那事情就复杂了……” “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维护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如此保证道，得到森鸥外的允许后，他转身离开首领办公室，前往交易地点。 现场一片狼藉，战斗中受伤的mafia成员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和梶井基次郎一个医院。 说到那个家伙……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 说到横滨街头用炸弹伤人的异能者，如果不是看到了录像，只听描述，中原中也差点以为首领说的是梶井基次郎。 第9章 处理现场的过程中，神秘少年一直没有出现，等到处理完，天色已亮，中原中也没有回港口mafia，而是准备去医院看一看。 只是半路，遇到了一个混蛋。 “……你这条青花鱼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呜啊，这不是蛞蝓吗？”太宰治做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真是出师不利，早知道今天出门前把御守带上了。” “哈？你这家伙会去神社？整天想着入水的阴森男人，进去走几步就会被巫女赶出来了吧！” “御守是别人替我求来的，中也真可怜，都没有人送给你吧？不过也是，谁会喜欢一个阴郁的小矮子啊，中也还是早点接受自己被人讨厌的事实比较好哦。” “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瞬间爆发，太宰治忽然侧身向他身后看去，对着后面挥了挥手：“哇，这不是温迪吗？这里这里——” 中原中也回过头。 不远处，一个身披绿色斗篷的少年停住脚步，冲着他们招手：“好巧啊！” 星野望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宰治。 太宰治身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他赭发蓝眼，面容英俊，表情……咬牙切齿。 星野望：“……？” 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吧。 第7章 且听风吟07 星野望在安全屋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睁开眼，系统就贴心地告诉他，任务刷新了。 他打开系统面板，任务栏上，一行醒目的黑体字静静躺在上面：【支线任务3：请前往医院，寻找禁忌知识受害者。】 医院啊…… 星野望想了想，在脑海中回忆起了大体位置——昨晚在横滨街头乱逛的时候，他把这附近记了个七七八八。 他吃了点东西，离开安全屋，回到了横滨。 清晨的鸟雀鸣啼拉开白昼帷幕，天边泛白，星野望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半途却遇见了太宰治。 对方还是上次的打扮，沙色风衣内搭衬衫，似乎在和面前的陌生青年讲话，见他来了，太宰治夸张地挥舞手臂，示意他看过来。 星野望飞快地把眼神里的冷意一收，挑起笑容：“好巧啊！” 他走到两人身边，又扭头对着赭发蓝眼的陌生青年问好：“你好。” 话音刚落，星野望感到不对。 帽子哥似乎怀有敌意。 帽檐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大半张脸，他眉头微皱，蓝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帽子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看上去像是在做打架前的热身运动。 星野望眨眨眼，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帽子哥的长相，最后确定他没见过这个人。 他来横滨不过一天一夜，起过冲突的势力，除了坂口安吾背后的异能特务科，就只剩港口mafia了。 帽子哥会是哪一方的人？ 算了，他是哪边的人都无所谓，无论是mafia还是特务科，都与此次任务没关系，星野望不想浪费时间，便准备直接飞走。 【请进行牵引鉴定。】 “太宰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星野望告别道，“对了，别忘了我们的委托。” 【成功。】 一阵风从平地升起，托举着星野望向上：“再见啦。” 然而眨眼间，一只手倏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星野望试图挣开，他用力一掰——力量对抗失败。 星野望：“……” 他又被拽回了地面。 帽子哥看上去更愤怒了，嘴角的笑容泛着几分冷意，眼神暴躁地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动手。 可出乎意料，星野望落回地面后，帽子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中原中也在估量现在的局势。 “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 被他用重力压回地面后，名为温迪的少年面色如常，从容依旧，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发生变化，丝毫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和他打一架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因为太宰治就在一旁站着。 昨晚他与森首领只是怀疑温迪和太宰治有关，如今见到他们两个彼此间熟稔的模样，中原中也几乎确定了这个猜想：温迪是侦探社的新人。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能无效化所有异能力，包括他的异能。倘若是他们两个人一对一，即使异能力无效，中原中也仍然有自信能够单纯靠体术把太宰治打趴下。 麻烦的是，现在他们有两个人。 在首领办公室里，中原中也见过录像，即使隔着屏幕，他依然能感受到狂风肆虐的威力。温迪的实力不容小觑。 二对一，还有太宰治这个能无效异能的存在，贸然出手，他讨不到好处。 即使如此，中原中也也不想就这么放任温迪离开。 不仅是因为温迪让人恼火的态度，还因为如果就这么算了，中原中也敢肯定，太宰治一定会拿这件事嘲笑他一辈子！ 什么只会像老鼠一样灰溜溜逃走、蛞蝓就是没有骨头之类的……太宰治这个混蛋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被他质问之后，温迪没有回答，那双清澈的碧眸里，甚至透出了几分茫然无辜，好似自己不是破坏mafia交易的危险分子，而是一般路过普通人。 装傻充楞。 太宰治的轻笑传到中原中也的耳畔，再度击溃了中原中也的冷静，他咬牙：“你聋了吗？！” 他施加的重力骤然增加，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异能力发动时的红光忽然消失了。 中原中也拧眉瞪过去，太宰治将手搭在他肩上，脸上是十分做作的惊讶：“哇，中也难道不知道温迪听不见吗？真是一点观察力都没有啊，难怪会被周围的人讨厌！” 说完，他痛心疾首：“专戳温迪的痛处，你好狠的心啊中也君！” “什么？” “不过也对，中也君可是心狠手辣的黑手党，区区羞辱人算什么……” “哈？我什么时候羞辱他了？！” “都怪温迪，怎么能听不见我们中也大小姐的话！中也大小姐屈尊降贵跟你说话，就算听不见，你也要恭敬地回话啊！” “太宰治！”中原中也怒吼出声，“闭嘴！” 吼完，他不自在地扶了扶帽子。 中原中也没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这下原先设想的言语威慑都成了他自己的独角戏，再演就尴尬了。 太宰治不依不饶：“没办法，现在只好由我来向温迪传达大小姐的意思了！” “喂，你——” 太宰治说话一贯夸张，他的“传达”必定添油加醋，中原中也伸手阻拦，他却灵活地像条泥鳅，身体一扭，抢先一步把本子递给了温迪。 中原中也匆匆一瞥，上面写着：[中也君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太粗俗了，我都不忍心写出来，怎么能对你这么过分。] 太宰治揽住温迪肩膀，假装抹眼泪。 中原中也一把夺过本子：“你少胡说八道！” 他的动作慢了一步，温迪早已看完一遍，本子被粗暴地扯走，在那双白皙的手心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他会生气吧。中原中也下意识想。 然而没有。 他甚至愧疚道：“抱歉啊，我总是会给大家带来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少年收敛笑容，垂下眼睫，避开了中原中也的目光，委屈地活像一只路过被踢的无辜猫咪。 太宰治重重叹息一声：“温迪君，这不是你的错。” 他拍拍温迪的肩膀，温迪回了一个浅笑，淡得像枯萎的枝叶，风一吹就会被折断。 “我——” 话没说完，中原中也闭上了嘴。 他暗骂一声，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喂，太宰，你肯定带笔了吧。” “带是带了，”钢笔在太宰治的指间转动，他笑道，“但中也的态度可不像是求人该有的样子……不过太宰先生是一个大度的人，只要中也肯再表演一个大小姐内八字，我就把笔借给你！” “你这家伙——” “给你。” 一支钢笔被递到他面前，正是太宰治手中的那一只，温迪将笔放到本子的夹缝里，中原中也一愣，先写了一句“谢谢”。 “温迪……” 太宰治一脸幽怨，中原中也颇有些意外，没想到温迪会把太宰治的笔抢过来给他。 他写道：[我没有说那种话。] “嗯，我相信你。” 几乎是笔一停下，温迪的声音便紧跟着响起。 他相信得太简单了。这是中原中也的第一个想法。 疑似武装侦探社成员的温迪，理应和太宰治站在同一战线才对。可太宰的表情看不出端倪，温迪也是。 前者是一贯的唬人把戏，后者呢？太单纯了？还是说现在的举动也只是应对自己的一类手段？ 第10章 没等中也继续思考，温迪接着开口：“所以，中也君刚才说了什么？” 中原中也目光一凛。 他写：[昨晚的事。] “我昨晚做了好多事，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那场交易。] 温迪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无辜之中还有些无奈：“啊，你说他们呀。”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他们拿枪指着我，我为了自保，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 中原中也嗤之以鼻：[仅仅为了所谓的自保，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一地步。] “……诶嘿！” 中原中也额上青筋暴起。 诶嘿是什么意思啊！敷衍到连理由都不愿意找了吗！ 没等他继续写，一阵强风袭来，几乎要把他的帽子吹跑。中原中也按住帽子，立刻意识到温迪又想像刚才一样，利用风力逃跑。 中原中也猛地伸手，却堪堪擦过斗篷边缘，迟疑的一瞬间，温迪已经趁机飞到了天上，化成比针眼还小的绿点。 可恶，跑得那么快。 中原中也把本子和笔扔给太宰治，骑上摩托，蓝眸睨了一眼：“太宰，收起你的小心思。” 任何人做事总要有点原因，温迪不会无缘无故来捣乱，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做什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中原中也现在相当怀疑太宰治，他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提前警告太宰治一下，总没有坏处。 太宰治哇哦一声，向后一退，让出道路。 中原中也绝尘而去，方向与温迪相同。 收起他的小心思啊……中也的观察力终于敏锐了一回，发现他想往温迪身上放窃听器的意图了，可喜可贺。 太宰治抛了下手中的窃听器。 他原本是想沿着失控异能者的路径，去调查异能者的事情，半路遇到了中原中也和温迪，才想着趁机放一个窃听器，收集情报，因此才制造机会近了温迪的身。 但太宰治最终还是没有放下，窃听器被他放回了口袋里。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该轻举妄动。 关于温迪的真实身份，还是存在疑点。 太宰治把被温迪用风抢走的笔放回口袋，翻到中原中也写过的那几张纸。 ——昨晚港口mafia发生了一起交易，温迪却给港口mafia制造了一个麻烦。 换言之，温迪知道港口mafia的交易，并出现在了交易现场。 作为前港口mafia成员，太宰治知道港口mafia的保密工作一流，虽然以前偶尔也会出现被内鬼走漏消息的情况，但自从龙头战争之后，起码在横滨，已经没有敢与港口mafia叫板的非法武装组织了。 之前只是猜测温迪与港口mafia有联系，现在看到纸上的字迹，太宰治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倘若温迪真是港口mafia的成员，中原中也的态度便很耐人寻味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温迪听不见？ 可要说他们不认识，温迪和mafia毫无关系，中原中也又何必警告他“收起小心思”？ 温迪的身份扑朔迷离，在查清他的底牌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那么现在的线索便只剩下温迪的调查委托。 但问题在于，温迪的委托目的不明，用途不明，甚至可能查到最后，才发现是对方的一时兴起，委托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可即使如此，他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太宰治收起本子，想叹气。 横滨真是迎来了个大麻烦。 * 星野望从剑拔弩张的现场脱身。 太宰治一开始递给他的本子上写的话经过了“艺术加工”，星野望看着他浮夸的表演，没有完全相信，只是他又不想单方面挨骂，干脆以退为进，先装可怜堵住中原中也的话头。 事实证明，装可怜的效果很好，好到中原中也主动拿起纸笔，先给了他一个解释。他的说法果然和太宰治的话有冲突，之后的话，也让他知道了中原中也是港口mafia的人。 这两个人的关系真复杂。 耳边忽然响起刺拉拉的电流声，系统出声道：【宿主要提高戒备心呀。】 星野望：【嗯？】 【刚刚太宰治想要往您身上放窃听器，不过半途又收回去了。】 第8章 且听风吟08 窃听器。 星野望慢半拍地眨眨眼，把这个词和图片对上号。 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偶尔会在新闻或电影里看到类似的桥段，但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太宰治为什么要这样做？ 星野望回想一路上发生的事，终于理顺了事情经过。 他刚到横滨的时候，为了能够快点找到红眼哥的行踪和身份，委托了侦探社去调查异能者的经历，但这番说辞与他先前自我介绍的“初来乍到”有冲突，哪怕他后来用吟游诗人这个身份暂时忽悠了一下，也还是经不起推敲，太宰治会怀疑他，逻辑上也说得通。 于是当星野望再次碰到太宰治时，早就有所怀疑的太宰治，用揽过肩膀的动作作为掩饰，想要将窃听器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只是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不管有多合理的理由，星野望都不认为别人能监听自己。 【我知道了。】 他对太宰治的观感降低了一些，但也没阻碍任务进程，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件事，等有时间再做打算。 飞比跑快多了，不消片刻，星野望就来到了目的地。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对寻常人来说颇有些刺鼻的味道，却让星野望感到几分亲切。 他因身体问题，在医院的时间远大于在家，说医院是他的第二个家也不为过。 任务目标就在某一个病房内，面对数量众多的房间，这种时候，风神的权能极其好用。 星野望抬起手—— 刹那间，清风拂过发梢。 风元素温顺地汇聚在他身边，星野望操纵着风元素力，一点点地渗透进医院的各个角落。 无形的微风穿过大厅，顺着窗户和门缝溜进病房内，星野望闭着眼，辨别元素力带回来的信息。 ……昨晚被他打晕的黑衣人占据了一个不小的数目，除去这些人和寻常的病人之外，就只剩下…… 流动的风来到医院的高层，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钻进了一间病房内。 这个独立病房里只有一个人居住，房间内应用的医疗器械也比之前的房间完备，一个成年男性躺在病床上，黑色的医用约束带牢牢控制住了他的行动，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整座医院里，唯一一个被约束带控制住的人。 医用约束带通常被用于控制不配合治疗、具有伤人伤己倾向的患者，星野望遇到的第一个禁忌知识受害者具有极强的攻击倾向，那这次的任务目标或许也是同样的表现。 确定目标后，星野望按下电梯的升降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楼层数。 十几秒后，数字停止变动，电梯门打开，露出空空荡荡的走廊，白炽灯通明，星野望走出去，最终停在一间病房外，手搭在门把上，一拧—— 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戴着熟悉的黑色手套，星野望瞥见垂下的黑色大衣，扭头一看，果然又是刚刚的帽子哥。 “中也君，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啊。”星野望笑道。 中原中也皱眉，他可不想要这种“缘分”。 他来医院，是为了探望昨晚出事的下属和梶井基次郎，却没想到又碰见了温迪。 这个病房里住着的，正是梶井基次郎。港口mafia把他安排在了这家医院，为了避免走漏消息，被人寻仇，他的病房号被严格保密，除了主治医生和他们这些信得过的高层，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个病房。 甚至为了避免梶井基次郎误伤他人和被人无意撞见，这一层都只安排了梶井基次郎一人入住。 温迪一个侦探社新人，来这里做什么，又是怎么得到的情报？ 中原中也半侧身，瞥了一眼身后的医生，目光锐利如刀，气势逼人。 医生的额上瞬时渗出冷汗，他推了一下眼镜，连忙澄清：“中原先生，我保证我们绝对没有走漏任何消息！” 他望向绿衣少年的眼神里带着震惊和不理解，梶井基次郎在这间病房的事情，他和相关的护士医生都严格保密。 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港口mafia对着干啊！ “你拿什么来保证？”中原中也反问。 医生自知没办法证明，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中原中也见状，不悦地“啧”了一声。 昨晚泄露情报的人还没有查清楚，今天就又出了这件事，医院没理由也没胆子背叛港口mafia，看医生的反应，也不像是认识温迪的样子。 温迪知道的一定远远不止这些，可就算有太宰在背后协助，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倘若侦探社的情报网真的厉害到这种地步，那他们港口mafia的情报员就该换一批了。 第11章 可如果和侦探社无关呢？ 来这里的路上，温迪对太宰治说过一句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中原中也倏地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温迪是侦探社的成员，但不代表他只能倚靠侦探社的力量，更不代表他的一举一动都和侦探社有关。 这个忽然出现又查不到任何信息的少年，会不会还与别的势力有牵连？ 眼下他不清楚温迪掌握了多少情报，也不清楚温迪的来意，或许应该避免起冲突，等之后将这件事报告给首领，再做打算。 这样想着，中原中也主动松开了温迪的手：“医生，给我纸笔。” “什么？”医生一愣。 “纸笔，”中原中也重复，“他听不见。” 医生连忙抽出纸笔，递给中原中也。 他接过纸笔，顺着温迪的话写道：[确实有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中原中也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甚至接过了自己的话，气氛不再剑拔弩张，星野望实在搞不懂他堪称两极反转的态度，不过这不妨碍他演下去：“当然是来救死扶伤。” 医生：“啊？” 他打量了一番少年身上异于常人的衣服，又确定他只是个未成年人，不管怎么看，都和医学不搭边。 他刚想让这孩子别胡闹，就看见中原中也写道：[你是说，你可以救他？] 医生：“？” 不是，为什么中原先生就这么信了？？ 温迪自信地点头：“那当然，我从不骗人。” [可医生都束手无策，你想怎么做？]中原中也疑惑。 温迪的行为逻辑难以用常理解读，昨天莫名其妙地毁了他们的交易，今天就要来治疗港口mafia的成员？况且他的异能力应当与风有关，难道还附带了治疗的能力？ 温迪从容一笑：“唱首歌就好了。” 中原中也：“……” 这人在忽悠他吧。 [难以置信。] 放在平时，中原中也绝不会耐住性子，和一个未成年进行这样异想天开的对话，但温迪本身实力强大，又疑似有其他身份，在查清他到底知道多少之前，不宜起冲突。 “嗯嗯，我知道，这话很难让人相信，”温迪忽然问，“中也君知道昨天的那个异能者吗？” [知道。] “我可以治好他，自然也可以治好里面的病人。” 中原中也一怔。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他瞬间想到了许多。 中原中也回想监控录像的内容，那名异能者的行为，的确和前段时间的梶井基次郎很像，他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森首领也曾让人去查过原因，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而现在，温迪却将他们二人联系了起来。 [这不是意外？] “哎呀，这就不能说了，”温迪弯起眉眼，嘴里不着调，“中也君想知道的话，就先成为勇者，打败恶龙，拯救公主吧~” 中原中也皱眉。 温迪果然知道什么。如果二人的事不是意外，而是背后有人针对，那两次出现在现场，声称可以治疗的温迪，是在和什么人对抗吗？ 倘若有人暗中策划阴谋，这个阴谋已然涉及到了港口mafia，中原中也不能坐视不理。 [稍等，我去查一下。] 他听森首领说过，那名异能者被警察带走后，因之前表现出精神异常，先被送往了某家医院做精神鉴定。 梶井基次郎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医院不得不用药物增加他的睡眠时间，异能者在任何地方都是珍贵的战力，不到万不得已，港口mafia不会轻易舍弃他。 打个电话，派人查看医院记录，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也没有坏处。 中原中也拿起手机，派情报员去查了医院记录。 谈话涉及港口mafia的内部情报，中原中也不得不走远，保持在一个既不会让他们听清谈话内容，又不至于让温迪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的距离。 “……对，我需要他的鉴定结果。” 情报员说了声“是”，中原中也听到电话那头敲击键盘的声响，混着缥缈灵动的歌声…… 等等，歌声？ 中原中也猛地看向病房门口。 那里只剩下医生一人，半点不见温迪的身影。 病房的门敞开了一条缝，中原中也心下一惊，掠过医生，飞快冲进了病房。 “喂，温迪——” 中原中也的声音夏然而止，堵在了嗓子眼。 温迪背对着他，站在病床的不远处，拨动琴弦歌唱。 手机响起被电流模糊过的声音，情报员喊了好几声“中也先生”，这才唤回了中原中也的注意。 中原中也举起手机，听着调查的最终结果——异能者被带往医院后，最终被鉴定为“正常”，不存在任何精神上的问题。 但这怎么可能，任何一个看过录像的人，都绝不会认为那个异能者“正常”。 除非像温迪说的一样，他治好了异能者。 他如今出现在这里，一言一行并无敌意，甚至可以说是透露给了中原中也一些情报——有人在暗中筹划着什么，而温迪在和他/她抗衡。 中原中也按动手机，向森鸥外发送了一条短信。 第9章 且听风吟09 中原中也打电话的时候，星野望趁他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病房。 唱歌治病当然是假话，只是星野望从未系统地接触过医学，虽然他常年躺在医院里，耳濡目染记下了一些东西，但现在有真正的医生在场，倘若他班门弄斧，只会被戳穿。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胡扯到底。 系统回收禁忌知识的速度很快，只要他能成功进入房间，碰到受害者，就可以完成任务，随后离开。 星野望见中原中也的态度忽然发生了转变，才决定先把他忽悠去打电话，自己趁其不备，进入病房，完成任务就直接离开。 房间内整齐摆放着精密的医疗器具，病床上的男性顶着棕色的西瓜头，呼吸平稳，正处在睡眠中。 星野望向系统确认：【是吗？】 系统：【是的，宿主。】 确定之后，星野望把手放在病人的肩上，开始了回收过程。 【主线任务：回收禁忌知识（进度10%）。】 【支线任务3：请前往医院，寻找禁忌知识受害者（已完成）。】 【是否查看记忆。】 星野望点了是，下一秒，他眼前飞速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部打了马赛克的手机。 星野望：“……” 上一次查看记忆，他看见了红眼哥的长相，可这次除了一个打满马赛克的手机，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能当做线索吗？ 星野望不禁陷入了沉思。 思考不出来，星野望默默记下后打算离开，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病人发病时从窗户里跳下去，房间的窗户都被封死，若是从正门走，可能又会被问“为什么破门而入”，中原中也到底是港口mafia的人，星野望昨晚刚破坏了他们的交易，所以哪怕此时的中原中也表现得再平和，星野望也不会彻底信任他。 何况系统刚刚才提醒过他，要提高戒备心。 那干脆把戏演全好了，反正病人身上的禁忌知识已经被回收，星野望打算随便唱首歌，假装自己在“治病”，再让医生去检查。 到时候他们发现病人真的好了，中原中也大概就顾不上追究自己破门而入的事情了。 【请进行演奏鉴定。】 【大成功。】 【游历千年的吟游诗人拨动琴弦，奏响属于提瓦特的乐章，悠扬婉转的歌声伴着竖琴的旋律穿过缝隙，飘荡在每个人耳畔，给了听众亿点小小的震撼。你的歌声如此动听，就连睡梦中的病人，也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系统的叙述结束，原本昏睡的病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星野望放下手：“治疗非常成功！” 很好，大成功来得很及时，当场医学奇迹，还省了让医生去把病人叫醒检查的步骤。 医生眼神恍惚：“这怎么可能……” 对啊，这怎么可能。 望着恢复正常的梶井基次郎，中原中也眼神复杂，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在他们眼前真实发生了。 就像奇迹一样。 如风般随性自由的少年停下脚步，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谣，温迪一改先前狡黠灵动的模样，神情温柔得仿佛怜惜世人的神明。 他唱的语言不是日语，也不是中原中也常听到的几种外语，或许是来自哪个小国的语言。 但就算听不懂，中原中也也能体会到旋律中蕴含的情绪。 宁静、温和、包容……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先前的烦躁一扫而空。 如果是这样的歌声，或许真的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中原中也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第12章 中原中也走到梶井基次郎面前，向他确认：“梶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很好！好到能一口气制造二十个柠檬炸弹！不，就算是四十个也完全没问题！” 他看起来确实完全恢复了精神。 “医生，”出于谨慎，中原中也还是决定让梶井基次郎再做个鉴定，“麻烦你带他去做一次鉴定。” 医生神情依然恍惚：“好的，中原先生。” “梶井，如果结果没问题，就先回港口mafia，我有话要问你。” 梶井基次郎：“好嘞。” 他很快跟着医生走了。 中原中也随手从桌上抽了张纸，拿起笔，拍了一下温迪的肩膀。 温迪扭头：“中也君，怎么了？” 中原中也写道：[多谢，你治好了梶井基次郎，港口mafia会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他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咦，这么突然？你们不追究昨晚的事情了？” [那笔交易虽然重要，但远比不上梶井。] ——事实上，这笔交易涉及整个港口mafia，中原中也虽为五大干部之一，但也没有代替首领做决定的权力。 他向森首领发送短信，在告知了温迪的事情与他的猜测之后，首领很快给出了回复——不必再追究昨晚的事情了，如果可以，中也君可以试着与他打好关系。 “你们还蛮重情义的嘛，”温迪笑眯眯道，“如果你想给钱的话，那就不必了。” [你想要什么？] “酒，”温迪的眼睛倏地亮起，“如果你非要感谢我的话，就请我喝酒吧！” 中原中也先是一怔，随后无奈：[好，那我就请你喝酒。] 真是奇怪的要求，不知为何，中原中也竟然已经有些习惯了温迪的不按常理出牌，作为同样爱酒的人，中原中也熟悉这座城市所有酒吧的位置，很快想起了一个附近的酒吧。 [跟我来。] 中原中也转身就走，星野望迈步跟上，离开了医院。 路上两人也没闲着，中原中也想起森首领对他的叮嘱，犹豫了一下，决定从对方的兴趣爱好入手：[你的歌唱得很好，琴声也很好听。] “那当然，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吟游诗人。” 中原中也噎了一下，通常这种时候，对方都会礼貌性地谦虚一下，然而温迪听了他的夸奖，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反倒是一副“我知道的，我就是这么厉害这么棒”的样子。 不过中原中也进入港口mafia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很快调整思路：[能在这种情况下锻炼出这样的技艺，想必很不容易，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个聋子还能找准调子吗？”温迪的头忽然凑过来，打断了中原中也写字的动作，他毫不在意地笑道，“嘿，别在意这些小细节，贝多芬不也听不见嘛。” 渐变色的辫子晃晃悠悠地扫过纸面，中原中也看向温迪，那双眼里洋溢着单纯的快乐，看起来像是真的不在意。 中原中也想，他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但很少见到这样命途多舛却依旧乐观的人。 他似乎也有点被温迪的笑容感染了。 [到了。]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示意他往前看，表示就是这里。 星野望抬头一看，这是一家酒吧，白天没多少人，却正好适合安静喝酒。 他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场所，对酒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啤酒、白酒和红酒的区别，如果不是为了贯彻风神嗜酒如命的人设，星野望绝不会向中原中也这么提议。 他跟着中原中也在吧台坐下，大手一挥：“请给我一杯蒲公英酒！” 中原中也快速地在脑内过了一遍关于蒲公英酒的信息。 这酒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在日本的酒吧不常见，但看温迪直接开口点酒的样子，他似乎不清楚这一点。 中原中也在内心默默记下了这条信息——温迪来到日本的时间很短，真实身份或许与欧洲那边的异能者组织有关。 温迪说完，酒保满面笑容地走来，又倏地把笑容一收，对着中原中也郑重道：“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蒲公英酒，也不卖酒给未成年人。” 他端来一杯果汁，推倒温迪面前，中原中也投来同情的目光。 事出突然，他竟然也忘了温迪的年龄问题。 [未成年不得饮酒。] 星野望：“……”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人物卡上的属性——外貌：90，外表是美丽的未成年人，但也因此被酒馆拒之门外。 “其实我成年了，只是长得年轻而已。”星野望认真地看着酒保，试图用真挚的眼神打动他。 酒保露出习以为常的微笑，不为所动，他见多了谎称成年的未成年人。 星野望悲伤地拿过了果汁：“我还是更想喝酒。” 话虽如此，但他本身对酒没有特殊偏好，演了一下就算了，果汁的味道倒是真的不错，如果能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星野望喝了几口香甜的果汁，忽然放下了杯子。 他目光一凝，看向酒吧暗处的阴影。 与此同时，系统的任务栏再次刷新。 第10章 且听风吟10 【支线任务4：请祓除咒灵，制服隐藏在暗处的诅咒师。】 星野望飞快地扫了一眼任务栏，确认自己遇到了新的特产。 刚刚在喝果汁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视线，像是滑腻的毒蛇缓缓缠上他的身体，让他心里一紧。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股视线就消失了。 既然系统发布了任务，那刚刚就不可能是错觉，咒灵以及诅咒师大概率就藏在这家酒吧里。 他先前已经见过了咒灵和咒术师，诅咒师倒是个没听过的词。 【诅咒师是违反了咒术规则的咒术师。】 星野望懂了。 诅咒师=通缉犯。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酒吧的每一个角落，白天的酒吧依然冷冷清清，连桌椅板凳的摆放都和刚刚进来时一模一样。 没有…… 那股视线彻底消失了。 酒吧里有一座木质旋梯，接近二楼的部分光线昏暗，星野望眯了眯眼，看不太清上面有什么。 最好能上去看一看。 这样想着，星野望放在桌面上的手倏地感到一阵颤动，他向旁边看去，吧台上放着酒保的手机。 是手机收到短信震动了？ 星野望凑过头去，屏幕上是一条官方发布的紧急疏散通知，大意是这条街内有大量爆/炸/物，在专业人员拆除炸弹前，希望各位居民先撤离。 酒保神色慌乱，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地对中原中也说了些什么，中原中也一挑眉，把纸推给星野望：[他们要关店了，让我们先走。] “这样啊……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星野望看向似乎是准备上二楼的酒保，对方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台阶上，“不是要关店吗？他怎么不走？” 中原中也摇头，酒保没和他说，他也不会问这种小事。 “嘿，酒保先生！”星野望出声喊住酒保，“二楼有什么吗？啊，麻烦中也君帮我翻译啦。” [他要去叫醒另一个在二楼休息的员工。] “我也要去。”星野望跳下座椅。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了温迪一眼，温迪对他眨了眨眼，转身跑到了酒保身边，挡住了酒保向上走的步伐。 中原中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横滨不是个治安良好的地方，像“有人携带炸药准备炸飞大家”这种事，每年都要发生个一两次，因此中原中也看到短信的时候，内心十分平静，甚至有闲心思考炸弹会不会就藏在他脚下的木板里，眼前的酒保会不会就是短信里说的爆炸狂魔。 酒保说要关店，他也不太在意，横滨的酒吧不少，带着温迪换一家店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温迪会忽然提出要去二楼，还特地对他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二楼有东西？会和这次的紧急疏散有关吗？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如果爆炸犯刚刚现身了，那他应当会有所察觉…… “这位先生！请管管您的……您的弟弟！” 酒保带着震惊和恼火的声音打断了中原中也的思考，他抬眼一看，楼梯上哪还有温迪的影子，和在医院里的时候一样，不等人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这下中原中也确信温迪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了，同时默默地更新了对温迪实力的评价——温迪比他想得还要敏锐。 森首领让他可以试着与温迪拉近关系，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在不激怒对方的情况下，尽可能查清温迪的实力和身份背景，如果二楼真的有危险，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站起身，一把扣住酒保的肩膀，硬生生把酒保的动作压了下来：“他不是我弟弟。” “还有，不想死就赶紧走。” 第13章 中原中也说完，也没有盯着酒保确认他离开，径直走了上去。 一踏入二楼，眼前的景色倏地一变。 原本应当是数个vip室存在的地方，现下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水域，两侧的水泥墙也变成了粗粝的岩壁，中原中也回头一看，发现楼梯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退路被封死了。 中原中也的神色凝重起来，刚想提醒温迪小心行事，转头就看见温迪抱着琴，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一样转来转去地观察四周，他飘动时会带起微风，水面也被吹起一片涟漪。 “中也君也来啦。” 看见他上来，温迪笑着挥了挥手，面对如此诡谲的场景，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反而悠闲得像是度假。 ……该说他是粗神经呢，还是对自己实力太自信了呢。 [见到什么了吗？] “嗯？”温迪摇头，“没有哦，我刚到没多久，你就来了。” 说完，少年的眼睛倏地亮起：“话又说回来，这样奇妙的经历可遇不可求，感觉会是一段很好的素材呢！中也君，反正也回不去了，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深处探险吗？”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同时效仿温迪，用重力飞离了水面。 这水给他的感觉很不妙，太过浑浊也没办法看清下面有什么，为了避免敌人潜藏在水下攻击，还是飞起来比较好。 温迪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用异能飞起来。 中原中也又在心里给温迪加了个“思虑周全”的标签。 “原来中也君也可以飞啊，那就省事了，我本来还准备让风把你一起托起来。” 毕竟被这么脏的水碰到，怪恶心的。 星野望嫌弃地想，他用风吹干湿掉的袜子，十分不满这个脏乱差的环境。 刚到二楼时，如果不是系统极力保证他们还在这个世界，星野望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据系统所说，他们是进入了咒灵的生得领域。 他们向里前进，在角落的水面上发现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外套，上面残留着斑驳的血迹，看来原本在二楼的员工已经遇害了。 星野望凑近外套，在破损处仔细观察，试图从上面看出些什么，可惜一无所获，他抬起头，有些失望。 写满了字的本子忽然出现在眼前，星野望看过去，中原中也在上面新写道：[别太在意]。 星野望摇摇头：“没事。” 他一开始也没指望自己能凭肉眼看出什么，毕竟穿越前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名侦探。更何况，他现在有系统。 进行侦查鉴定。他在心里想。 【侦查鉴定，成功。】 星野望的眼前忽然一暗。 世界宛如由无数个灰色剪影构成，衬托着烟雾似的绿光格外清晰。 【你发现岩壁上存在数道蜿蜒的水痕，你顺着水痕，一直看到左前方的岩壁。】 那里的颜色格外深一些。 这次星野望没有犹豫，将手中的琴化为了弓箭，三支箭破空而出，与此同时，几道黑影打掉箭矢，冲着面门袭来，星野望立刻侧身避开，也终于看清了黑影的全貌。 ……章鱼触手？ 说是章鱼触手也不准确，起码星野望没见过哪只章鱼的触手尖端会长成弯刀的形状，腕足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 与无数眼睛对上的那一刻，星野望的头脑好似迎来了一记重锤，眼前阵阵发黑，黑暗如翻涌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思绪。 无法思考。 只剩下心脏还在缓慢跳动。 咚、咚、咚…… 【意志鉴定，成功。】 头脑瞬间恢复清明。 仿佛浑身浸泡在温水中，或是行走在暖阳下，星野望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平静，他立刻调动四周的风，将其压缩成风刃，斩落了附近的腕足。 见袭击失败，咒灵立刻向里爬去，眨眼间身影消失不见。 “中也君，我们追！” 星野望握紧弓弦，倏地向深处飞去，速度快到只在中原中也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青色的残影。 中原中也扶住墙，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盯着自己的手套，想到刚刚那种东西可能爬过这边的岩壁，中原中也就恨不得立刻把手套扔掉，扔得越远越好。 简直是精神污染。 中原中也诞生至今，第一次遇到这种大脑完全空白的情况。 当腕足上密集的眼球盯着他转动时，中原中也的脑子“嗡”地一声变得空白，意识和五感离他远去，四肢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温迪及时出手砍断腕足，他恐怕会因为躲闪不及，被触手击中。 与他不同，温迪似乎根本没受影响，哪怕被这种东西盯着，他也面不改色地迅速反击，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完全不觉得恶心吗？！ 中原中也深呼吸几次，也跟了上去。 顺便在心里给温迪加上了“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作战经验丰富”“反应力强”等标签。 看来森首领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论温迪究竟还有什么背景，单论他自身的实力，就是一个不应该随意对待的人物。 又是一个拐角，左侧岩壁的颜色深如乌木，凑近能嗅到湿冷的气息。 里面传来水浪的声响，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中原中也刚做好心理建设，就听到温迪大喊：“我的——” 中原中也心头一震，他瞬间冲进去，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黑影，身形矫健如猎豹，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要踢开，却在下一秒硬生生停住动作。 “——帽子！” 温迪向上一跃，一把抓住了帽子碎片。 中原中也：“……” 他收回前言，不是猎豹，是只猫。 动作和抓逗猫棒的猫简直一模一样。 温迪悲痛地看着已不足手掌大小的布片：“我不完整了……” 原来帽子是本体吗？！ “都什么时候来还在乎帽子？！” 暴躁的女声响起，穿着暗蓝色制服的女性自觉成为了中原中也的嘴替：“难道本体是帽子吗？帽子付丧神？！” 她长刀一挑，甩开腕足：“没事就快点来帮忙啊可恶——”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可能那顶帽子非常重要呢？” “鲑鱼。” 中原中也沉默。 他看了一圈，抱头哀悼死去的帽子的温迪，一只会站立说人话的熊猫，一个莫名其妙说饭团馅料的少年。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荒霸吐”能量体的载体，竟然显得没那么异常了。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一根触手，上前拍拍温迪，示意他振作起来。 身上的本子和笔在刚刚的袭击里掉到了水里，中原中也只能用眼神、动作和嘴型试着让温迪理解他的意思。 温迪抬起头，碧色的眼眸霎时亮起，仿佛被暖阳照耀到的湖面：“……中也君，谢谢你安慰我。” 中原中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愿意为我缝一个新帽子！” 莫名其妙担起了缝帽子重任的中原中也：“哈？” “——这边快死了啊！无视别人说话多少有点太没礼貌了吧！你们两个是来春游的吗？！” “我恢复斗志了！” 温迪倏地站起来，手中的青色长弓光芒闪烁：“看我解决这个讨人厌的大家伙！” 刹那间，水行风动。 第11章 且听风吟11 十五分钟前。 “对，对，里面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同事，两个是客人……收到消息了，我准备去叫同事，但是客人们忽然要求上二楼，现在还在里面。”酒保站在酒吧外，对一个清瘦的西装男性说道。 戴帽子的客人先前警告他离开，但酒保作为员工，不可能因为客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就放任他们去二楼。 然而没等他继续往上走，酒吧里又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两男一女，还有一只熊猫。 一只会直立行走还会说人话的熊猫？！ 等酒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请”出了酒吧，穿西装的男人自称他们是前来拆除炸弹的专业团队，问他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人。 酒保眼睛看向熊猫。 “这是玩偶套。” “天才总会有些怪癖，请不要在意，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明白了，您先离开这里吧，我们专业团队会进去搜索，请不要担心。” 酒保这才放心走了。 伊地知转身，对原地热身的学生们说道：“大家也听到了，这次的任务又多了一个目标，需要你们尽可能地将里面的三个人救出来。” “知道了，里面是一个诅咒师和他饲养的一级咒灵对吧？”禅院真希转了转长刀，“这次我们三个人都在，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鲑鱼。”狗卷棘表示赞同。 “辛苦你们了，我现在开始设置结界。” 第14章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伊地知的话，帐以酒吧为中心，渐渐向外扩散，阻隔了酒吧和外界的联系。 帐形成的那一刻，内部立刻昏暗下来，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急需一阵风将其吹散。 三人组转头向里走。 作为咒术高专一年级学生，入学至今，禅院真希等人已经记不清自己接了多少任务，按照他们三个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碰到特级咒灵，大多时候都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任务。 禅院真希这样想着。直到他们正面遇上咒灵。 一击落空，“锵”的一声脆响，刀刃撞上岩壁，在崎岖不平的表面留下深刻的伤痕。 禅院真希虎口发麻，她向后一跃，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被她击打过的触手在空中挥舞，上面一道浅浅的凹痕，连皮都没破。 ——情报出错了。 绝对不是一级。 他们通过酒吧的木质旋梯进入了二楼，一路走来却没有见到那三人，阴暗湿冷的环境内只有岩壁与水流，极有可能是他们进入领域的那一刻，被咒灵操纵着错开了路线。 禅院真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料到“情报出错”这一条。 狗卷棘的咒言术不能无限发动，次数多了会反噬自身，熊猫有三种形态，或许可以拼一拼，最好能和他打配合，但触手打散了他们的队形，现在没办法赶往熊猫那里…… 头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思考的间隙，咒灵数个如刀锋利的触须也已经近在咫尺，在视野内缩成一条锐利的直线。 ……没办法全身而退，如果舍弃左腿处的防御，或许可以逃出去。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青色光芒。 ……什么东西？ 禅院真希一眨眼，原本包围住她的触手像狂风里的杂草般无力地垂下去，砸在水里掀起一阵水浪，劈头盖脸砸了禅院真希一身。 六支散发着青色光芒的箭矢刺进腕足中，穿透了咒灵比钢铁还硬的身躯。 禅院真希猛地转头，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青色的斗篷随风摆动，少年手握长弓，浮在水面，碧色的眼睛干净透亮，在这肮脏昏暗的环境内却纤尘不染，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强大又美丽的精灵。 可惜下一秒，滤镜碎成了个渣。 ——被激怒的咒灵向少年袭去，成功切碎了对方的帽子。 精致的绿色帽子被触手绞了个粉碎，布片晃晃悠悠地从空中落到水面，少年看着水面上的碎布，仿佛受到了致命打击。 没有帽子的他是不完整的他。 禅院真希不知道他在胡扯什么，刚刚心底升腾起的惊诧赞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到十分无语，只能用“天才总会有些怪癖”来说服自己。 没错，天才。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出自哪个学校哪个世家，或者他其实是自学成才的野生咒术师，总之，少年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在他被同伴安慰恢复斗志之后，少年展现了堪称恐怖的实力。 他弯弓搭箭，下一刻，尖锐的呼啸声仿佛野兽在耳畔嘶吼。 一箭。 与咒灵庞大的体型相比，小到微不足道的一箭。 ——却仿佛千军万马踏水而来，带起雷霆万钧之势。 一箭分开水体。 一箭切断空气。 一箭刺入身躯。 随后，被压缩成箭矢的风释放天性，极致的风力，极致的风速，带来极致的破坏。 等禅院真希回过神，领域已经消失，露出二楼全貌。 她眨眨眼，竟有些恍惚。 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只是一箭而已。 这个实力……难道是特级咒术师？这么年轻的特级咒术师？ 她刚刚气上头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们是来春游的吗”，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实力暂且不知，但对少年而言，可能确实和春游差不多。 禅院真希：“谢谢你们帮忙了——不对，这里应该还有个诅咒师！” 熊猫：“还有一个酒吧员工在二楼。” “鲑鱼。” “那个员工已经死了。” “至于诅咒师，你是说他？”中原中也指着晕在脚边的男人，“刚刚这人鬼鬼祟祟想溜走，被我一脚踹晕了。一时没控制住力道，你们要审问的话只能等他醒过来——喂，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碰啊！” 他眼睁睁看着温迪趁他一时不注意，蹲下身神神秘秘地戳了下诅咒师的脸，中原中也一时没控制住，吐槽完之后才想起来温迪又听不见。 这人估计也不会读唇语，不然也不会把他安慰的话和解释纸笔掉水里的动作，当成了“要给他缝一个新帽子”。 中原中也，前擂钵街一霸，现港口mafia干部，一双手干的向来是生杀予夺的事，缝缝补补这样精致的细活，他以前从未干过，现在也不可能干。 等一会再跟他解释清楚吧，或者带他去店里买个新帽子。 比起帽子，中原中也更在意的是温迪能够祓除咒灵这件事。 他以前出差的时候，和咒术师打过交道，港口mafia的情报库里有关于咒术界的资料，当时的中原中也翻看过后，觉得咒术实际上就是异能力的另一个称呼罢了。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咒灵。 单论战力，中原中也可以肯定地说他能把那个咒术师和咒灵吊起来一块打，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无论他怎么打，哪怕用重力将咒灵压成了一张饼，他都无法彻底消灭咒灵。 最后是看不下去的咒术师出手，亲自祓除了咒灵。 中原中也之前理所当然地以为温迪是异能力者，但从如今的情况看，是他先入为主了。 森首领曾经也动过招揽几个咒术师的念头，理由很简单——万一哪天大楼里出了个咒灵呢？万一咒术界人手不够，不能及时派人来解决呢？ 可惜咒术师要么为世家服务，要么聚集在咒术学校或协会，听说最近还有个盘星教，似乎高层都是咒术师，剩下的野生咒术师，对港口mafia的工作似乎都不感兴趣。 好在港口mafia本部至今都没遇到过几个咒灵，偶尔出现，也很快就被咒术师收拾了。 温迪是野生咒术师？ 如果真的是，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他又能操纵风，又能用歌声唤回梶井基次郎的神智了，这大概是某种咒术。 看那几个人的表情，温迪的实力在咒术界肯定也排得上号。 中原中也记下线索，随后又纠结起来。 ……一个咒术师，为什么要加入武装侦探社这种异能力集团？ 中原中也看向温迪，仿佛看见了一颗青翠的笋，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温迪注意到他的目光，弯了弯眉眼，收回手站起来，对一旁的三人组道：“你们就是短信上说的拆弹专家？那这颗定时炸弹就给你们啦，我们就先走了。” 熊猫：“啊，等等——” 温迪没有停顿，很快走下了楼，中原中也解释了一句“他听不见”后，也毫不留恋地下了楼。 三人组面面相觑。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听不见啊，如果知道了就算气上头也不会这么说的。” “虽然少年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但还是道个歉比较好吧，何况他还帮我们解决了咒灵，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去上学，毕竟是那么优秀的咒术师——下面已经没人了，走得好快！” 熊猫撑着扶手：“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 祓除咒灵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商店重新开门，街上逐渐恢复生机。 星野望路过一家冰激凌店，瞬间两眼发直，走不动道。 中原中也挑眉，指指嘴唇，意思是：你想吃？ 星野望笑着点点头，拿到两个冰激凌后，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满足地吃起来。 这不是扮演要求，纯粹是他的个人喜好，因为身体原因，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类东西了。 星野望一边吃，一边思考刚刚从诅咒师脑子里查看到的记忆。 完成支线任务4后，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到了15%，星野望照旧点了查看记忆，这一次又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熟悉的雾气和红眼哥。 但光知道这些，对他找出红眼哥的所在地没多大帮助，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红眼哥经常在有雾的地方出入……或者，那片雾就是他的异能力。 上一次是异能者，这次又是诅咒师，红眼哥作为异能者，祸害咒术界的人干什么？ 被禁忌知识污染后，在做实验，还是求知？ 星野望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直立行走的熊猫格斗的场面。 星野望：“……” 嗯……这种存在确实很有探索的价值。 这么神奇的生物，放在他以前的世界，肯定会成为全球顶流吧。 [有心事？] 第15章 “嗯？没有哦，中也君为什么这么说？” 中原中也用从店里拿来的纸笔写道：[刚刚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星野望眨了眨眼，知道是思考的时候，不小心忘记了角色扮演。 他本人和风神的气质迥异，一旦不注意，就很容易流露出本身的冰冷。 星野望很快笑起来：“因为没喝到酒，有点可惜。”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不信他这套说辞。 “嗯……如果我说我确实在思考一个问题的话，中也能给我解答吗？” 星野望想，从之前和坂口安吾的对峙中，他得知政府在护着红眼哥，像港口mafia这种组织，干的都是些与政府对立的事情，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边入手，兴许能知道点什么。 “比如，哪里会经常出现白雾，浓郁到遮天蔽日的白雾。” 果然，话音刚落，中原中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星野望等着他的下文：“看来，中也君知道点什么？” 第12章 且听风吟12 经常出现白雾的固定地点，中原中也不清楚；但如果单论遮天蔽日的白雾，中原中也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身影。 涩泽龙彦。 龙头战争时期，杀害了他的数个部下，又被政府偷偷放走，掩盖了行踪的男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一想起那些空洞无神的眼睛，血迹斑斑的面容，中原中也就控制不住对涩泽龙彦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温迪的问题。 ——哪里会经常出现浓郁到遮天蔽日的白雾。 温迪肯定不是在问旅游景点，这种东西上网一搜就有，不需要特地来问他。他先前还在疑问温迪作为咒术师为何要加入侦探社，或许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这件事对温迪一定很重要，重要到能让温迪辗转多个势力，最后跑来问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他。 会是涩泽龙彦吗？ 温迪在医院暗示过梶井的事不是意外，如果真是涩泽龙彦，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据中原中也的了解，他的异能力没有这个效果。 但也有可能是涩泽龙彦隐藏了一部分能力，或者他与别人合作。 目的是什么？ 说到底，温迪那晚到底为什么要破坏他们的交易？ 温迪给出的答案是正当防卫，但谁家正当防卫会把现场弄成那样…… 短短一天之内，中原中也仿佛坐了趟过山车，温迪的身份越扒越多，每当中原中也觉得“没错，真相就是这样”的时候，温迪都能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嘿嘿，你猜错了！ 中原中也抵住额头，感觉自己脑子要宕机了。 但无论如何，唯一不变的就是温迪实力强大，身份成谜，在没有敌意的情况下，港口mafia没必要与他起冲突。 “嘿，回神了！想得这么认真，难道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吗？”温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中原中也索性按下纷繁的疑问，先专注于温迪的问题：[你是在找地方，还是在找人？] “中也君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啦~” 中原中也顿了顿，将纸推过来——[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 青年的声音扰乱了侦探社内安静的空气，太宰治仰躺在沙发上，轻声说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人的面孔，太宰治叹了口气，感叹道：“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呢。” 太宰治闭上眼，回想起几天前的调查：与温迪、中原中也分开后，他开始调查异能者失控事件，凭着线索一路追查下去后，最后发现了有趣的结果——失控的异能者曾遭遇过“白雾”，而且是少有的从“白雾”中全身而退的异能者。 异能在，没有送命，也没有缺胳膊断腿，只是精神出了问题。 在与自己的异能作战时被吓破了胆？ 太宰治把白雾事件发生地在地图上都标了出来，虽然还不明显，但隐隐有向横滨前进的趋势。 涩泽龙彦数年前在政府的保护下逃离了横滨，现在回来是想做什么？ 温迪特地让他调查这件事，是为了提醒他？那这方式未免也太曲折了。 不过更曲折的，还是温迪所说的联系方式。 有事祈祷。 当时他疑心异能者的失控与q有关，因而怀疑温迪与港口mafia有联系，“有事祈祷”这句话，被他当成了一句警告，既然温迪没有主动提供联系方式，那再追问也毫无意义。 但没想到，委托竟然涉及到了涩泽龙彦，现在他想联络却没有正经办法。 要祈祷吗？要亲自祈祷吗？这话有99.999%的概率是在忽悠人，真的祈祷的话就太丢人了。 所以…… “敦君——” “太宰先生，什么事？”中岛敦停下搬东西的动作。 太宰治神神秘秘地冲他招手：“还记得前几天的温迪吗？” “当然记得。”中岛敦点点头。 “好，敦君，现在祈祷吧！”太宰治拍拍他的肩膀。 “欸？”中岛敦疑惑地眨眨眼，“虽然温迪先生确实说过有事祈祷，风会把我们的话传达给他，但那应该只是温迪先生的玩笑话吧？” “都说信徒的祈祷声会传递给神明，但温迪先生怎么可能是真的神嘛哈哈哈——” “不，等等，所以温迪先生发布委托之后，没有给我们留下联系方式，”中岛敦震惊道，“那我们要怎么联系温迪先生？” “……敦君，难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太宰治同样十分震惊。 中岛敦：“……” “不不不！太宰先生，我敢肯定我当时提出了疑问，但是您一直不听我说话，然后三言两语把我的思维带偏了，我才忘了这件事！” 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不可能。” “绝对有。” “敦君，怎么能把责任推卸到前辈身上……这行为非常不男子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前辈我真的好伤心……”太宰治把脸埋进抱枕里，肩膀抽动。 “……我祈祷就是了。” “敦君果然是好孩子！”太宰治瞬间坐了起来。 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无奈之下，中岛敦回想起自己曾听过的祷告词，稍加改编后，他作出祈祷的姿态，不抱希望地说道：“赞颂尊敬的神明温迪，求您垂听我们的祷告：我们已遵循您的神启，查明罪孽的因果，愿我们的祷告到达您的面前……”1 微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拂起两人发梢，侦探社内的绿植随风晃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太宰先生。”中岛敦睁开眼。 “嗯。” “真是不可思议。” “嗯嗯。” “我好像幻听了。” “嗯嗯……嗯？” “我听到了温迪先生的声音，”中岛敦眼神恍惚，“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们去那里找他。” 太宰治：“……” 0.001%的可能性出现了。 中岛敦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喃喃道：“太宰先生，原来温迪先生真的是神吗？” “敦，冷静一点，我们可是异能力者。” “啊……对，温迪先生是异能者，这大概就是他的能力之一吧，”中岛敦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太丢人了。” 眼看中岛敦的世界观又被拼了起来，太宰治笑了笑，若有所思。 温迪，venti，拉丁语中意为“风”，也可指代罗马神话中的风神。 太宰治终于回想起了这个被他丢到角落里荒废了许久的知识。 但仅凭这一点，不足以下定论。 异能者的能力五花八门，说不定这就是温迪的能力之一。太宰治曾经历过“荒霸吐”事件，但最终证明“荒霸吐”也只是高能量异常生命体的代称，并非日本传说中的神明。 既然“祈祷”不是谎话与警告，那就说明温迪发布委托，确实是在引导他调查涩泽龙彦。 甚至于，被引导的不止是他。 想起那天前往了同一个方向的温迪和中原中也，以及他们写在本子上的话，他们大概率认识，起码有过接触。 他与中原中也，都曾在龙头战争中，与涩泽龙彦发生过冲突。 叛逃后，他曾经的身份已经鲜为人知，港口mafia中只有共事过的老人知道这件事，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温迪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让太宰治感到特别意外。 重点在于，温迪的目的。 太宰治收起笔，从国木田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本子，冲中岛敦挥挥手：“这次我自己去就好了，敦君继续忙吧。” “好的，太宰先生慢走。” 温迪选择的位置距离侦探社不算远，太宰治走了十五分钟，就到达了他所说的甜品店。 在这十五分钟里，对于温迪的目的，太宰治思考了无数种可能，推断了各种可能的故事。 第16章 而这些或离奇或沉重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此刻正在对店员小姐撒娇。 “您推荐的这款非常好吃，不只是蛋糕本身的美味，您宛如鲜花的笑容也为其增添了不少风味——这里，在这里！” 温迪今日没有戴帽子，只剩白花和草叶插在发间做装饰。他见到太宰治，立刻便扬起了一个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翠色的眼里溢满了快乐，不自觉地便感染了周围的人。 太宰治：“……” 他默默划掉了那些苦大仇深的故事，在温迪面前坐下。 面前也摆放着一份甜品，旁边还有一杯白开水，太宰治暂时没有吃的想法，他写道：[你想告诉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星野望：？ 不应该是太宰治想告诉他什么事吗，比如调查的结果——虽然他已经从中原中也那里得知了红眼哥的身份姓名，但为了不遗漏任何信息，星野望还是准备听听太宰治的发言，因此回应了中岛敦的祈祷。 继放窃听器后，太宰治又想整什么花活？ “还是先说说你的发现吧，太宰君，”星野望决定把话题抛回去，“或者说，你想先解释一下窃听器的问题？” 第13章 且听风吟13 “监视器”这个词一出，太宰治的眼神暗了暗，思维如没有闸门阻碍的洪水般倾泻，自觉推演出了一系列可能。 温迪的样子看不出异常，说出这番仿佛兴师问罪的话时，少年嘴角还挂着浅笑，眼里没有丝毫阴翳，看上去只是随口一提。 但太宰治却没有轻信这幅假象。 他还记得初次遇见温迪时，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另一副面孔： 面对被警官抱在怀里的女孩时，温迪的脸上毫无笑意，眼神淡漠如寒玉，触之生凉。 并非刻意针对女孩，而是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的淡漠。 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容”只出现了刹那，却被太宰治记到了现在。 他暂时不知道温迪为何要伪装出阳光开朗的模样，此刻能确定的唯有一件事——温迪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温和随性，可以任人拿捏。 放监视器一事没有抵赖的余地，在温迪面前装傻充愣实为下策。 解释？示弱？说些俏皮话哄过去？ 没等太宰治选择出最合适的处理办法，温迪忽然话锋一转，又谈到了委托：“所以，太宰君还是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少年露出了一个“你看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的微笑。 太宰治只能顺着扯了扯嘴角。 温迪在明知故问。 倘若温迪真的善解人意，就不会提起监视器的事情，这个时候把话题引到委托上，无非就是在告诉他——我能引导你获得重要信息，也能隐瞒重要的线索，把你引向错误的道路，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们两个存在信息差。 差多少，不清楚。不清楚，就不能轻举妄动。 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并不好受，太宰治也不是会受制于人，乖乖地把主动权交给他人的性格。 先试试看能不能从温迪口中获得更多信息……就算不能，关于涩泽龙彦的调查也不能停下。 打定了主意，太宰治写下调查结果，将纸推到温迪面前。 星野望扫过一眼，从太宰治画了条移动路线的纸上，提取到了新的信息——涩泽龙彦似乎正在向横滨移动。 星野望有些诧异。 三天前，他从中原中也那里得知了涩泽龙彦的存在，也明白了坂口安吾背后的异能特务科为何会掩护这个不稳定的危险存在。 可惜自六年前的龙头战争后，涩泽龙彦便凭着政府的保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因此中原中也知道的消息有限，只告诉了他有关涩泽龙彦的身份和异能，剩下的还是要靠星野望自己打探。 他做好了没有新消息的准备，却没想到能从太宰治这里得到大收获。 即使依旧不能确定涩泽龙彦的具体位置，但能知道涩泽龙彦的移动路线以及最终目的地，对星野望而言就是极大的帮助。 他现在拥有风神的权能，可以利用风来寻人，如今搜索范围从全世界缩小到了这条路线，大大降低了星野望找人的难度。 星野望对太宰治的好感又回升了一点，再加上他刚才已经“捉弄”了一下太宰治，两者相加，彻底抵消了因窃听器事件扣掉的好感。 他望着正在头脑风暴的太宰治，心想，继续想吧，继续给我加戏。 寥寥几次接触后，星野望判断出太宰治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换个词来描述，就是爱脑补。 所以，他没有刻意去质问窃听器的事，而是选择了故弄玄虚。 他先作出索要解释的姿态，又半途把话收回去，致力于让太宰治胡思乱想，最好达到“太宰治半夜突然睁开眼，还在想‘他到底为什么又把话收回去了’”这种程度。 星野望吃掉盘子里最后的蛋糕，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太宰治慢半拍地眨了眨眼，长臂一伸，拦住了星野望的去路，似乎还有话要说。 考虑到太宰治或许还有别的信息，星野望停住脚步，看着青年在纸上写道：[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说什么？ 星野望思虑片刻，余光瞥到太宰治面前一口未动的甜品，忽然恍然大悟。 他保证道：“我付钱了，你放心吃。” 自认为把话说明白后，星野望转身就走，草色的斗篷迎风飞舞，给太宰治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太宰治：“……” 就这么走了？真走了？一点新线索都没有？ 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太宰治低头看向眼前卖相完美的甜品，鸢色的眼眸充当起了x光，恨不得把它里里外外扫描一遍。 太宰治拿起叉子，试探性地吃了一口。 “咳——咳咳——” 余光中闪过白开水的身影，太宰治拿起杯子，一口喝下——咳得更狠了。 如果说蛋糕的甜腻还在下限之内，这杯水则是彻底突破了下限，腻得仿佛在生吞白砂糖。 “先生您怎么了？您快喝点水？”店员连忙新倒了一杯水。 太宰治一口气喝掉半杯，不可置信地看着甜品，店员心领神会，解释说这是刚刚的客人亲自要求的，要在制作过程中额外多加些糖，清水也是。 太宰治：“……些？” 这里面分明是放了致死量的糖吧？！ 太宰治握拳抵在唇边，眼睛望向温迪离开的方向，那抹绿色早已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太宰治看着来电人姓名，挑了挑眉，接通电话。 “……好啊，安吾君。” * 星野望转头来到了另一条街道，在约定的地方等待中原中也的到来。 背后是家帽子店，墙壁是温暖的红铜色，玻璃被擦得纤毫不染，光可鉴人，橱窗里展示着各类帽子，看得星野望眼花缭乱。 值得一提的是，店家不仅卖成品，也接受定制——离开酒吧，谈论完涩泽龙彦的事情后，中原中也大方地答应给星野望重新定制一顶帽子，随后带着他来到了这家店。 注意，不是亲自缝，而是定制。 星野望心想原来是误会，中原中也在领域里的一通比划其实是这个意思： “我会找人给你重新做一顶帽子”，正确。 “我会给你重新缝一顶帽子”，错误。 他当时还在心里感叹当mafia也不容易，中原中也这个地位的人居然都要亲自动手缝补——有点歪了。 星野望站在橱窗前，看着橱窗玻璃上映出的秀美少年，抬手将有些歪了的白花移回原位。 三天过去了，希望店主已经把新帽子做好了。 虽然没有帽子也不碍事，但自己现在白嫖着风神的身体，如果到最后还把风神的帽子弄没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星野望摆正花朵，又想，风神知道自己的帽子没了后，会生气吗？ 【巴巴托斯大人是一位随和温柔的神明，他没有生气哦。】 “风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问出口后，星野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风神确实知道。 最初借给他身体的时候，巴巴托斯曾说“如果表现优异，我会为你写诗传唱”。 当时星野望没有细想，可如今想来，这番话就表明风神能随时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包括“帽子壮烈牺牲”这件事。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系统的认证：【神明在注视着你。】 星野望点点头，表示理解：“自己身体被别人用了，肯定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其实我觉得巴巴托斯大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 “中也君，这边！”星野望的声音忽然盖过了系统，他注意到橱窗上映出的黑色身影，便扬起微笑，转头对中原中也打招呼。 [怎么不进去？] 第17章 “我在等你嘛。” 中原中也点点头，与星野望一起进入了商店。 里面飘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神清气爽。店主是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见他们进来，便站起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店主先生您好，”星野望礼貌问好后，话锋一转，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只猫还在这里吗？” 店主在纸上写道：[放回家了]。 星野望松了一口气。 三天前，他被店主养的猫“折磨”得不轻。 猫咪身形矫健，皮毛柔软洁白，性情温顺，是猫中难得的黏人爱撒娇。星野望不介意和猫玩一会，可惜他如今用的是风神的身体。 于是，当天店里上演了这样的一幕： 他逃，它追，他们都插翅……星野望飞了，飞到上面飘着，猫咪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蹦跳着试图勾到星野望垂落的斗篷下摆。 ……幸好店主把它放回家了。 星野望感到庆幸，问起了帽子的事情。店主有些歉意，说中途出了些问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星野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要最后能拿到帽子就好。 与店主谈完，中原中也终于暴露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他想邀请温迪去一趟港口mafia。 [森首领很重视梶井基次郎的事情，想要见一见你。] 星野望考虑了一会，答应了中原中也的邀请。 上次回收梶井基次郎身上的禁忌知识时，星野望从回忆里只见到了一个打满马赛克的手机，除此之外没有获得任何新线索。 如果去见一见对方的老板，或许能有些新发现？ “走吧，中也君。” * 港口mafia的总部占地广阔，数栋高楼林立，比起干危险勾当的组织，更像是什么有名的商业集团。 明媚的日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斜射入宽敞的走廊内，星野望走在中原中也身后，余光蓦地瞥到了附近的人影。 一个孩子。 光线停留在他的脚边，切割出泾渭分明的两个空间，发色奇异的孩童站在阴影处，怀抱着骇人的玩偶，对星野望甜甜一笑，如融化的蜜糖般甜腻。 “中也君，他……” 温迪疑惑的声音响起，中原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来人时倏地停下脚步。 ——梦野久作，mafia内部代号为“q”。 他怎么从禁闭室出来了？ 梦野久作的异能力【脑髓地狱】，是少有的危险性极高的精神系异能，可以用幻觉侵蚀伤害了自己的目标精神，让其对周围进行无差别攻击。 同时，因为他性格扭曲，常以观看他人痛苦为乐，很早就被关进了禁闭室，轻易不得外出。 “喂，梦野，你过来做什么？”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来玩，”梦野久作走出阴影，迎着中原中也警惕的眼神，轻快地说道，“和吟游诗人一起玩~” 中原中也一怔。 他确定在他离开前，q一直被好好地关在禁闭室，如果没有人刻意告知，q本不应该知道温迪的存在。 难道是……首领？ 如果这是首领的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梦野久作已经趁他分神之际，走到一无所知的温迪身边，撞进了温迪怀里。 他笑起来，星野望茫然地眨眨眼。 肢体碰撞间，传来的触感除了血肉的柔软之外，还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隐藏在藏青的袖口之下。 【意志鉴定……】 血液顺着孩童的手背蜿蜒而下，滴在破损的玩偶身上，染红了雪白的棉。 【……失败。】 迅猛的疾风瞬间主宰了楼道！ 第14章 且听风吟14 【意志鉴定，失败。】 星野望眼前一暗。 世界仿佛披上了墨色的纱，周围的建筑扭曲变形，如旋转的万花筒般光怪陆离，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旋涡内。 ……已经是晚上了吗？ 走廊昏暗无光，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星野望费力地眨眨眼，那几道影子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不见踪影。 走廊一时间空空荡荡，星野望向前走了几步，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是微弱的童声，在断断续续地喊痛。 “痛……好痛……好痛啊……” 痛到声音都在颤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如果不是仔细听，甚至不知道在说什么。 星野望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指节用力到泛白，好像这样就能汲取温暖，减轻身体上的疼痛。 黯淡的光线模糊了他（她）的面貌，只有一声声带着哭腔的痛呼如针般刺入大脑，在星野望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别哭了。星野望张了张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发声，耳边好像有自己的声音，又好像没有，只有孩童颤抖的声音依旧清晰，时断时续地说着好痛。 好痛。 星野望向孩童走去，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晃眼，步伐也越来越沉重，抬脚似乎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幸运鉴定，成功。】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说话，但他听不清，视野内只容得下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星野望伸出手，像父母安慰生病的孩童一般，抚上他柔软的发丝。 “很痛吧，”星野望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瞳，“我听到了。” 梦野久作怔了一瞬。 这个人……在说什么？ 听到自己在喊痛？ 真是莫名其妙……胡扯什么……他明明……他明明…… ……明明……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吟游诗人站在他面前，碧水似的瞳仁中倒映出他的面容。 包括溢满眼眶的泪水。 “……很痛，”梦野久作抱紧怀中玩偶，被绷带固定在手臂上的刀片在压迫下更深地刺入血肉，伤口汨汨地涌出鲜血，“很痛。” 少年的手骨骼纤细，却如海般宽厚。 走廊的窗户在刚才被狂风击碎，暖光顺畅地走入室内，笼罩在温迪身上，那双眼掩在发丝的阴影之中，却亮如白昼，似要将他灼伤。 梦野久作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在痛吗？”温迪说完，忽然瞥向一侧，“中也君，他们是你的手下吗？” “什么？”中原中也下意识回道，说完又想起温迪听不见。 可既然他听不见，又为什么要对梦野久作说“我听到了”？ 这个疑虑被中原中也暂且按下，他回头望去，负责保卫的mafia成员被走廊动静吸引而来，齐聚一堂，又忽然向旁迈步，摩西分海般露出后面金发红裙的女孩，甜美得像行走的草莓蛋糕。 “爱丽丝，”中原中也问，“首领他……” “林太郎让我来接久作回去，”爱丽丝哼了一声，“这都要我出马，真是没用的大人！” 她牵住梦野久作的手，转头对温迪说道：“放心吧，我会带久作去治疗——啊，这句话麻烦中也转达给温迪先生。” 不需要中原中也的转述，温迪似乎从她的动作和笑容里得到了信息，回以微笑：“再见，可爱的小姑娘。” “你也是，既然怕痛，就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了。” 梦野久作被爱丽丝拉走了。只是直到他被拉着走入拐角，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他的眼睛还在望着温迪，一刻都不曾分开。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 他本以为这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只需要带温迪去见首领即可，没想到中途会出现这么多“意外”。 首领心海底针啊。中原中也有些头疼地想。 最开始的惊诧后，他总算想明白了首领的想法。 归根结底，还是想弄清楚温迪的身份。 自从见识过温迪用“歌声”治愈梶井基次郎，以及消灭咒灵后，中原中也便认定他并非异能者，而是咒术师。 他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首领，首领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地抵住下巴，随后让他照旧和温迪相处，不需要做额外的事情。 现在看来，首领是对“温迪是咒术师”这个结论存疑，所以才在今天找来q，让他试一试。 试探也确实有成效——温迪不是异能者，也不是咒术师。 最开始，他以为梦野久作的异能生效了。 少年面无表情，碧眸不复往日的灵动温和，他稳稳地站在风中，只有草色披风猎猎作响，如急促的水浪。 对付咒灵时，中原中也就近距离地见识到了温迪的实力，但作为队友旁观温迪作战，与充当温迪的对手，感受到的压迫力完全不同。 旁观的时候，他能听到风在耳边嘶吼，感受到蕴藏在无形之物中的极致破坏力……可如今他才意识到，这已经是温迪刻意控制过的结果。 碎玻璃被疾风赋予了足以媲美子弹的威力，正当中原中也想要揪住梦野久作的衣领，带着他避开的时候，肆虐的狂风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章 玻璃碎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砸在地上如溅起的水花。 梦野久作的异能失效了。 或者，其实异能一开始就没生效。 但无论哪种可能都很不可思议，指向的事实便是温迪能解除q的异能。 可咒术与异能分属于两种不同的体系，他不能消灭咒灵，温迪理应也不能消除梦野久作的异能。 温迪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还有，温迪到底能不能听见？ 不等他想明白，温迪的话忽然打断了中原中也的思路：“我想，我能得到一个解释？” 中原中也：“……” 少年眼神明亮，中原中也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心虚，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从介绍梦野久作开始写起。 [他叫梦野久作，是港口mafia的成员之一，异能力能使人陷入幻觉。] 温迪：“而发动的条件，就是使自己受伤吗？”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温迪的脸上看不出大的情绪波动，但从他方才安慰梦野久作的举动来看，他应当是对港口mafia的行为感到不满。 中原中也无法辩解什么。他们是mafia，是将血与暴力转化为利益的地下组织，从加入组织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回归“常态”。 “我知道了。” 无需多言，温迪似乎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少年话锋一转，言辞犀利道：“看来，森先生有些心口不一啊。” 闻言，中原中也的笔顿了一下。 星野望凝视着中原中也的眼睛，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里闪过许多情绪。 他迟疑了。星野望想。 “听不见”是个容易被利用的劣势，中原中也大可以编造理由，把所有问题都推到梦野久作身上，这样他也挑不出错来。 可惜，中原中也实在不擅长说谎。 或许mafia首领也很欣赏自己属下的这种特性，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优点此刻却成了他计划中最大的纰漏。 回想起梦野久作出现时，中原中也眼中止不住的惊诧，看来他并不知情。 “好了，中也君不必多说了。” 星野望收回视线，看向正在努力思考怎么补救的中原中也，说道：“别担心。我不会因此迁怒中也君，不知者无罪，不是吗？” 中原中也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温迪：“比起纠结这个问题，不如先带我去见见森先生吧。” 少年笑起来，仿佛三月微风拂过原野，宽慰之余，同样给人带来了心灵上的宁静。 中原中也却没有觉得真的万事大吉了。 温迪的话，换个角度想，就是他要追究森首领的责任了。 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爱丽丝没有告诉他首领接下来的打算，中原中也摸不准首领的意思，这是有办法解决，还是没办法解决？ 中原中也纠结地看向温迪，少年眼里似乎充满了期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中原中也：“……” 你迫不及待想做什么啊？！ 回想起温迪方才的表现，中原中也发誓他绝没有贬低首领的意思，但假如到时候真的打起来，首领可能、大概、或许，打不过温迪。 最后还是要他顶上。 自从青花鱼跑了之后，这还是中原中也第一次感到心累。 他转身带路，心里一边担忧两人极有可能剑拔弩张的会面，一边想着“温迪到底能不能听见”这个问题。 凭这些天他对温迪的了解，中原中也更偏向于温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骗自己。 他应当是误把一声未吭的梦野久作，当成了幻境中的幻觉。 穿过走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中原中也推开门，喊了声boss，紧接着便看向温迪。 温迪先是礼貌地说了声“你好”，随后笑盈盈道：“我觉得，森先生好像对我有些误解。” 中原中也望向森鸥外，森鸥外回视，对着他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 果然还是要他顶上吗？！ “中也君不要想着替黑心老板说好话哦，”大概是看见了他俩眉来眼去，温迪歪歪头，轻飘飘地下了决断，“从现在开始，中也君在纸上写的字，我一概不看。” “有些事，还是现在说清比较好。” 第15章 且听风吟15 计划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也没有大的漏洞，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是中也君实在是太不擅长撒谎了。 一不留神，就被温迪看出了端倪。 森鸥外想叹气。 可惜现在的局面，没有留给他叹气的时间。 “有些事，还是现在说清比较好。” 少年的眼神一改之前的随性，两侧发辫的渐变色末梢似乎在微微发亮，森鸥外仔细观察过录像，知道这是温迪攻击前的征兆。 森鸥外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变成废墟的大厦，还有修缮所需的金钱，顿时感到心痛得无以复加。 既然如此，他不得不这么做了。 森鸥外目光一凝，抬手—— 举起了一张写着[拜托了请听我解释！！！]的白纸。 星野望：“……” 中原中也：“……首领，这就是你的应对方式吗？” 森鸥外：“中也君啊……”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中原中也却听懂了首领的弦外之意，不好意思地压了压帽檐。 “因为林太郎太笨了，”爱丽丝忽然推门而入，“笨蛋，什么都做不好。” “爱丽丝这话好伤人心啊呜呜呜……” 爱丽丝没有理会森鸥外，她一把抱住星野望的手臂，吸引了他的注意。 啊，是刚刚带走梦野久作的孩子。 星野望暂时收敛力量，女孩见状，立刻举起纸张：[我叫爱丽丝。] 字迹旁边还留有油画棒涂抹的痕迹，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星野望说了句“又见面了，爱丽丝”，接着看向满脸宠溺的森鸥外。 森鸥外：[是我的女儿。] 星野望又看了一眼爱丽丝。 年纪确实对得上，虽然长得不太像，不过也可能是随母亲。 爱丽丝还在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森鸥外又晃了晃纸条，星野望抽出手臂，躲开爱丽丝半空中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 果然，他还是不能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刚刚已经是极限了。 “我想森先生这样聪明的人，一定能在五分钟之内，给我这个与世无争的吟游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星野望坐下后，爱丽丝僵了一瞬。 森鸥外的眼神暗了暗。 温迪察觉到爱丽丝是异能了？这可不太妙。 不，或许这反而是转机。 温迪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反感，依旧同意了他的提议，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与世无争的吟游诗人…… 他是在提醒自己，在对待涩泽龙彦一事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收起没必要的试探……吗？ 无论是温迪还是涩泽龙彦，都不在港口mafia可以掌控的范围内——这一点，从最近的几场“意外”和梦野久作异能失效上就可以看出来。 龙头战争后，涩泽龙彦消失在人前的这几年，不仅是异能特务科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港口mafia也没有闲着。 涩泽龙彦依旧是森鸥外心里值得戒备的危险人物，只是因为有中原中也这个特例在，才让他没有把应对“白雾”作为第一要务。 直到梶井出事。 森鸥外曾几次回看录像，确定太宰治接触到街头爆炸犯的时候，【人间失格】虽解除了爆炸异能，却并没有像温迪一样解决精神上的问题。同理，太宰治的能力对梶井也不会起效。 不是异能，不是咒术。 温迪和涩泽龙彦，在以一种未知的力量相互抗衡。 森鸥外抬眼，视线扫过浑身上下写满了问号的少年。 还有许多疑问没能得到解决，只是现在，这些都必须退居第二。 既然涩泽龙彦已对梶井基次郎下手，那对mafia其他成员下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那名在街头大搞破坏的失控异能者，森鸥外不得不怀疑，涩泽龙彦的目标不仅是港口mafia，还有可能是横滨这座城市。 他必须借助温迪的力量。 同时，打消温迪对他乃至港口mafia的不满。 森鸥外抬笔，写下四个字—— [三刻构想。] 森鸥外的解释简短凝练，他没有否认派梦野久作试探的事情，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港口mafia是这座城市的最大守护者之一”这件事上。 简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在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温迪细细看过去，“看起来确实合情合理——如果没有涉及到我的话。” 心思被直白点破，森鸥外的眸光闪了闪，温迪没有给他辩驳的时间，忽然话锋一转，笑道：“森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第19章 森鸥外：“……” 直觉告诉他，温迪没有这么好说话，前方大概率有坑。 但问题在于，就算有坑，他也要假装没看见，自己主动往坑里跳。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写道：[梶井的事情，似乎不是单纯的咒术或异能导致的。] 温迪点点头：“确实不是。” [那是什么？] “森先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必深究，”温迪严肃道，“有时候，无知是神明给予的恩赐。”1 中原中也：“……”怎么又在忽悠人。 森鸥外：“……”这绝对是在忽悠我。 森鸥外和中原中也又进行了一次“眉目传情”。 温迪依旧严肃，碧色眼眸里透出十分的认真，完全不觉得这话在旁人听来有多敷衍。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 他按了按额角，问道：[既然如此，温迪君觉得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温迪更严肃了，他环顾四周，视线依次扫过屋内的三人，以手拨弦，奏出一段低沉哀婉的音乐。 乐声飘荡在室内，如黑云压城，压抑肃杀，让森鸥外不由得屏住呼吸。 配着音乐，温迪悲伤地说道：“如果不及时阻止涩泽龙彦，后果会很严重。” 森鸥外：“……” ……就这？ 不是，铺垫这么多，就这？？ 就这还要特地配个bgm？？？？ 乐曲忽然变调，阴云一扫而空，温迪眉眼弯弯：“好了，属于森先生的提问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是我的提问时间！” 后面的中原中也不忍直视。 森鸥外再次深吸一口气。 少年笑意盈盈，碧水似的眼眸中好似倒映出了成为废墟的港口大楼与碎成渣的集装箱。 耳边不间断地响起支付成功的声音，金币哗啦啦地离他远去。 森鸥外扯出微笑。 “我比较好奇，在梶井出现异常前，他是否跟涩泽龙彦有过接触？碰面、通讯……都算在内。” 森鸥外不愧是当了多年首领的人，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再次深呼吸后，他很快便从“居然什么信息都没能获取到”的崩溃中恢复过来。 森鸥外手抵下颌，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他笃定道：[没有]。 中原中也接上解释：[梶井出现异常的那段时间，外地出现了白雾]。 星野望注视着那行字迹，默默思考。 看中原中也的意思，他是想说涩泽龙彦没有作案时间。 系统提供的回忆里，涉及到了手机短信，但从“港口mafia后续未出现受害者”“首领否认通讯接触”这两件事来看，短信大概是被及时销毁了，并且mafia的情报部门也没有成功恢复。 难道涩泽龙彦真的是个计算机天才？ 星野望缓缓开口：“或许，他……” 森鸥外：[有同伙。] 星野望：“……” 嗯，也对。 比起“涩泽龙彦其实是个高级黑客”，还是“有同伙”这件事更有可能。倘若涩泽龙彦真是这种技术型人才，就不需要异能特务科到处销毁监控、掩盖踪迹了。 “没错，”星野望毫不心虚地点头，“看来森首领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森鸥外沉思片刻：[那么，中也君就交给你了。] 星野望想，这是准备顺水推舟？毕竟涩泽龙彦对港口mafia也存在不容忽视的威胁。 他看向中原中也，对方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便有些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中原中也这样重情义的人，是想为下属报仇吧。 但星野望还是拒绝了：“不用了。” 并非是觉得中原中也实力不足，相反，正因为中原中也实力强大，才更不能带去面对涩泽龙彦。 一旦被禁忌知识污染，和中原中也对打的难度绝对会比爆炸哥和咒灵高几倍不止。 从这点来说，星野望更愿意和太宰治一起去——当然，最好是都别来。 而且多一个人在身边，进安全屋就更不方便了。 “不是在嫌弃中也君，这几天和中也的相处很愉快，只是我觉得，对付涩泽龙彦，我自己就够了，”星野望冲他眨眨眼，俏皮道，“不过，假如我判断失误，被那家伙揍得痛哭流涕，到时候还请中也君一定要来英雄救美！” 中原中也多少也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他承诺道：[一定]。 “嗯，一言为定！” 互相作出约定后，星野望忽然又提了一句：“梦野久作……那孩子其实很怕痛。” 森鸥外：[我们有在控制，事实上，很少会用到他的异能。] 中原中也在一旁作证似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星野望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他又看向森鸥外，“这次收获很大，森先生也要好好想一想。” 森鸥外：强颜欢笑.jpg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消息啊！ “林太郎真笨。” “爱丽丝~~~” *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后，中原中也没有和星野望立刻分开。 [你想去看看梦野久作吗？] “嗯？不用。他已经被爱丽丝带去港口mafia的医疗室了吧？不需要我去做什么。” 中原中也有些诧异：[我以为你很在意他。] “因为他一直在喊痛啊。” [温迪，]中原中也犹豫一番，还是说道，[那或许是你的幻觉。] 星野望一怔。 中原中也指了指耳朵，提醒他——你应该是听不见的。 “啊，对……确实，那应该是我的幻觉，”星野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糟糕，居然把现实和幻象混淆了。” 【宿主当时进行了幸运鉴定，才从幻觉中脱离。】 中原中也的蓝眼睛里透出些许担忧，星野望再三保证真的没事后，离开了港口mafia。 之后的几天，星野望一直忙于从风中收集信息，可惜一无所获。 又一个夜晚。 星野望来到横滨高处，港口mafia的高楼在夜间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星野望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回想起太宰治给出的移动路线，星野望再一次牵引起风元素力，试图寻找白雾。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 风中传来了纷争的气息。 星野望顿了一下，循着风远眺，夜色茫茫，在目所不能及之处，泛起了遮天蔽日的白雾。 ……与横滨还有些距离。 但对于风神而言，不过一箭之地。 第16章 且听风吟16 逆风而行时，只要速度够快，再轻柔的风都会化作锐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割过裸露的皮肤，但星野望却全然没有这种感受。 因为风为他改变了方向，不愿与自己的神明作对。 无形的风拥簇着他前行，两侧的高楼大厦、山石草木飞速后退，在余光里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轮廓，星野望回首望去，横滨已消失在天际。 夜色茫茫，他循着风前进，片刻后，眼前出现大片泛灰的白色，白雾如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将入侵者吞噬殆尽。 到了。 星野望放缓速度。 雾气浓郁，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却没能阻止风的流动，星野望依旧能从风中获取信息，确认异能者的所在地。 他没有犹豫，转变方向，径直坠入雾气中。 与地面的距离极速缩短，两个正在搏斗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说是搏斗，其实更像单方面的殴打。 褐发青年在对方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另一“人”与他长相相似，体型相仿，只是身体呈现半透明，额头还镶嵌了一颗血色结晶。 这大概就是中原中也所说的，受到白雾影响而脱离主人的异能力。 弱点，是头上的结晶。 星野望在合适的高度停下，握紧青色长弓，他抬起手臂，弓弦被拉到极致，碧眸紧盯着异能的动作。 破绽，稍纵即逝。 星野望抓住机会，松开弓弦，只需一箭—— 【射击鉴定，失败。】 星野望：“……” 【宿主别灰心，一箭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来两箭，加油～】 星野望：“嗯。” 【射击鉴定，失败。】 系统：【……来三箭。】 星野望：“……别说了。” 怎会如此。 他的【射击】属性点为90，按照系统规则，他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会失败。 然而事实是，他的实际失败率超过了一半。 【宿主，您的运气真的有点……】系统也有些震惊。 毕竟本体幸运20，星野望想，风神的幸运值也不到一半，指望幸运女神给他大开绿灯，一路畅通是不太可能了。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箭矢的踪影，不知道被他射去了哪里。好在白雾出现时，无异能的普通人会暂时消失，不需要担心误伤。 第20章 箭矢出现在手中，星野望弯弓搭箭，再次瞄准。 冰雪凝成长刀，异能握紧刀柄，长臂一挥，刀刃带起刺骨寒意，直冲青年的脖颈袭来！ 【射击鉴定，成功。】 离弦之箭破空而出，瞬间贯穿晶核！ 挥刀的动作戛然而止，剔透的长刀贴在青年颈侧的皮肤上，寒气逼人，再快一步，就能砍下青年的脑袋。 青年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相似的脸近在眼前，只是异能额上晶核的位置，被一支青色箭矢取代。 不消片刻，雪色长刀随着异能一起消失，重回他体内。 得、得救了？ 他方才只听到了一阵破空声，和异能挥刀时的声响混在一起，却更轻盈更敏捷，顷刻间就融进了风声里。 环顾四周，雾气尚未退去，只见箭矢，不见人影。 在这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里，本该处于劣势的远程冷兵器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发挥出了连枪械都无法比拟的威力。 一击必杀。 一箭定胜负。 青年越想越心惊，最初劫后余生的庆幸退去后，他一面感激，一面又因未知而控制不住地疑虑恐惧。 ……真的是来救他的吗？那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这样高超的箭术，倘若他（她）在暗处瞄准了自己，只需一箭便可贯穿心脏。 他（她）在哪？五米外、十米外、百米外还是—— 悠扬的音乐打断了他的思绪，音符奏出潺潺流水般宁静恬淡的曲调，恍若置身于山林幽谷，远离尘嚣，就连阴森诡谲的白雾也瞬间变得仙气飘飘。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不安、忐忑、恍惚、惊惧……都在婉转的乐声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冷静下来了吗？” “谢谢。”青年下意识道谢，反应过来又猛地抬头。 半空中的少年手持竖琴，眉眼带笑，披风嫩绿如新叶，是如今这灰白世界里唯一的亮色，轻易便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身姿轻盈地降落，俏皮地眨眨眼：“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青年有些尴尬，又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连忙道谢，又夸赞了一番少年高超的箭术，最后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该怎么办，如何能脱离这片白雾。 然而少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说完，少年忽然偏头，望向他身后，碧水似的眼眸泛起波澜：“来了。” ……什么来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倏地抬手，青色箭矢擦肩而过，快到只在青年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被风卷到了半空中！ 雾气剥夺了他的视线，青年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些打斗声，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句“恩人我可以来帮你”，少年也给予了回应。 ——他直接被风甩出去了十万八千里。 效果不亚于无缝坐十遍360°过山车。 青年：“……呕……” 看来恩人不需要他帮，那他就安心地吐了。 * 星野望解决掉青年的实体异能后，本以为战斗就此结束，但没等他放松警惕，风中又传来了不好的讯息。 有东西在赶往他们的所在地。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被困住的异能者？不，他确定最初风带回来的信息里，受困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很快，星野望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 赶来的是异能。 奇形怪状的半透明异能体逐渐显露身形，在诡谲浓郁的雾气中，如窥伺猎物的狼群，随时准备撕咬猎物的咽喉。 星野望皱了皱眉。 不是为了异能体的数量，而是因为它们的额上，没有结晶。 这和中原中也告诉他的情报不符。 这也是涩泽龙彦的能力之一？可中原中也没有提过，是他不清楚，还是说，这是禁忌知识的功劳？ 【龙彦之间】plus版？ 来不及细思，星野望抬手射出一箭，余光瞥过青年怔愣的表情，立刻用风带他脱离战场，随后扔到了白雾之外。 左侧倏地泛起冷风，星野望骤然转身，避开剑锋，后背又顿时传来冷意，直觉占据上风，星野望原地起跳，借助风力来到半空。 余光中闪过赤色残影，星野望猛地抬手，三支箭矢破空而出，在风力加持下贯穿身躯，将它钉死在原地。 星野望定睛一看，是个兽型异能。 底下影子攒动，星野望又飞得高了些，目光落在兽型异能上。与最初的异能不同，没有了额上结晶，哪怕被箭矢贯穿了额头，异能依旧充满活力，试图挣脱箭矢的控制。 ……难道不直接解决涩泽龙彦，就无法令这些异能消失？ 有点难办。 风里没有传来其他异能者的信息，星野望不再久留，准备先脱离白雾，再做打算。然而他在高空飞了许久，虽然凭借90的敏捷甩掉了绝大部分异能，却依然没有闯出白雾。 “我记得，雾的范围没有这么大。” 【宿主，雾在随您飞行的方向扩大。】 果然。 星野望的猜测得到肯定，他回头远眺，方才被甩开的飞行异能正在逼近，星野望握紧长弓，忽又松开，托举他的风猛地消失，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下落。 距地面越来越近，星野望的身影坠入建筑群中，眨眼间竟消失不见。 急速逼近的异能忽然顿住，它们在原地茫然相顾，片刻后散开，四处搜寻那抹亮眼的绿色。 ——小巧的白影倏地从暗处闪过，轻盈如羽毛，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还能这样？】 星野望没理会系统的感叹，他正忙着偷跑。 坠入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后，星野望暂时进入了异能的视野盲区，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化身形，变成了风精灵的模样。 风精灵的速度不比人型差，又多了体型小、易隐蔽的优势，跑起来效果出奇的好。 这一次，星野望轻而易举地跑出了白雾的范围。 “在哪？” 【异能者被您扔到东边去了。】 星野望顺着系统指引，向东方飞去。 被他扔出去后，青年竟没有离开，依旧停留在原地，星野望刚想继续往前飞，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树叶的缝隙中，显露出某个熟悉的褐色身影。 坂口安吾。 他眼下有些青黑，正与青年交谈，上次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此刻不见踪影，不知跑去了哪里。 坂口安吾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很好想，身为异能特务科成员，他自然是来给涩泽龙彦收拾残局的。 可星野望还有事要问异能者。 他忽然出声：“异能特务科人手这么紧张吗？又是你加班？真辛苦啊，安吾难道没考虑过跳槽吗？” 清越的少年音忽然出现，搅乱了僵持的现场，坂口安吾猛地转头，树影婆娑，在月光下映出重重叠叠的暗影，唯独不见来者的踪影。 这声音是……温迪？！ 坂口安吾顿时紧张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确定自己日后必定还能碰见温迪，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地点也是相当不合适。 异能特务科有专门负责检测“白雾”的小组，夜间白雾一起，就立刻报告给了坂口安吾。 准备下班的坂口安吾默默站起身，开始加班。 等他赶到现场，坂口安吾就先遇到了逃出生天的异能者，有了上一个案例，坂口安吾没有太惊讶，正当他准备例行公事的时候，温迪的声音却忽然出现，打断了工作。 但问题在于，温迪在哪？ “在这哟！” 坂口安吾猛地转身——看到了一个形似晴天娃娃但绝不是晴天娃娃的奇异生物。 而刚刚温迪的声音，就是从它口中发出的。 坂口安吾：“？？？” 异能者：“？？？” 星野望：“……” 啊，完了。 忘了变回人型了。 星野望沉默一瞬，准备退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来个不损风神形象的精彩亮相。 然而他刚一动，头上的两撮羽毛倏地被揪住，一只手提着他，把他缓缓转向后方。 星野望：“……太宰君，怎么又是你。” 第17章 且听风吟17 星野望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身后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面前是心思深沉、热爱脑补且曾试图往他身上放窃听器的太宰治，无论哪一个，星野望都不想见。 偏偏他们还一块来了。 熟悉的鸢色眼眸倒映出星野望如今的模样，太宰治微微挑眉，难掩惊讶地将风精灵提到眼前晃了晃，还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捏了捏又扯了扯风精灵漆黑的小脸，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玩偶揉搓。 星野望：这样是不是有损风神形象。 第21章 系统：【这这这简直不敬风神！】 星野望挣扎起来，稍一用力——力量对抗失败。 星野望：“……” 头上两根羽毛状的东西依旧被太宰治牢牢握在手里，他干脆变回人型，一把拍开太宰治的手：“太宰君，我可不是商店橱窗里的玩偶。” 太宰治被拍了一下，颇为无辜地举起双手。 既然风精灵形态已经暴露了，星野望也不装了，摊牌了，他就不是人。 “你们两个，”星野望扫过两人，笃定道，“是一起来的吧。” 异能特务科本身与涩泽龙彦关系密切，但太宰治作为侦探社社员，不应当来得这么及时。 坂口安吾没有否认。 四天前，他主动给太宰治打了一通电话，邀请见面。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其中还夹杂着匆忙安慰的女声，说着“先生没事吧”之类的话。 坂口安吾：“……太宰，这是你研究出的诱骗女性殉情的新手段吗？” “安吾君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咳咳咳我可不是诱拐犯咳咳咳——” “……” 等到两人在约定地点见面，坂口安吾才搞清楚事情经过——在打电话前，太宰治正在与温迪谈论委托的问题，温迪走后，太宰治吃下了对方为他点的甜品。 他坚称这一定是温迪的报复，坂口安吾对此不置可否，但凭太宰一贯的行为举止，就算真的被报复了，那也很正常。 太宰治拒绝了所有饮品，只要了一杯白开水，并特别要求一颗糖都不准加，成功收获了服务员莫名其妙的眼神。 坂口安吾欲言又止：“其实白开水本来就不会加糖。” “真的吗？”太宰治笑得十分勉强，“也是啊，所以温迪果然在报复我吧。” “……总之，我想和你谈谈温迪的事情。” 异能特务科无法查到温迪以往的任何信息，自从现身横滨，温迪可谓是神出鬼没，甚至连住址都是个谜，往往都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万般无奈之下，坂口安吾只能找上了与温迪有过接触的太宰治。 只是很可惜，太宰治对温迪的了解也不多。 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引回他的注意，坂口安吾抬眼看去，太宰治放下水杯：“安吾，你找我来，不止是想问这个吧？” “怎么，异能特务科终于要改变对涩泽龙彦的态度了？” 太宰治嘴上这样说，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从他们相遇那天开始，这位旧相识便对外界保持着高度敏锐，太宰治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坂口安吾自知瞒不过他，直接进入正题：“之前我们带走了街头失控的异能者，本想等他醒来后，先送去医院的精神科。” 太宰治“嗯”了一声。 “他没问题。” “嗯？医院鉴定没问题？”太宰治夸张地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安吾确定你去的是医院，而不是什么挂着医院牌子实则是在行骗的无证黑心机构吗？” “你这家伙……我们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坂口安吾疲惫地按了按鼻梁，“事实上，他醒来之后就表现得如常人一样，医院的鉴定也确实没问题。” “但是……” “但是？” “他应当失去了一段记忆。”坂口安吾说道。 每次询问到关键点，异能者的神情都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在短暂的停顿后就会接着说下去，但这一细节却没有逃过过异能特务科的眼睛。 而他在动用异能力碰触物品，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还原当时场景的时候，提取出的记忆里则只有白雾。 “所以，你觉得是温迪在其中做了什么？”太宰治的手指慢慢摩挲过杯壁，被冰块冷冻过的玻璃散发出刺骨寒意，就像那日温迪的眼神一样。 坂口安吾没有否认：“【堕落论】能提取到的记忆有限，当时只有你和中岛敦在现场。” 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录像，都没能弄清温迪到底做了什么。 太宰治沉思片刻，说道：“碰了他一下。” “欸？” “温迪在把异能者打晕后，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四目相对，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沉默。 简单来说，线索又在温迪处断了。 “……总之，异能者失控的原因，大概率和涩泽龙彦有关，再加上近来白雾频发，他那里或许出了状况。” 异能特务科的指示一直是保全涩泽龙彦，但坂口安吾却隐隐察觉到，列车有了失控的迹象。 “我想重新对涩泽龙彦进行评估，等下次白雾出现，太宰……” * “安吾君这次也是来善后的吗？”温迪的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太宰君来帮忙？这也是侦探社的业务？” 说这话时，温迪的语调依旧是带着些许轻快的上扬。 他时常是笑着的，给人的感觉像阳光下舒展的新叶，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坂口安吾却从他微微弯起的眉眼里，品出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温迪的目标是涩泽龙彦，如果此时表露出阻拦的意味，坂口安吾不能确保自己的下场。 他们二人的异能都不是战斗类型，如果说之前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还可以算成是己方的优势，那知道温迪并非人类的现在，则是连这一点武力上的优势都没有了，更别提跟温迪正面对打。 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起他方才形似晴天娃娃的模样，坂口安吾心情复杂，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之前查不到温迪的任何记录。 不如说能查出来才不正常。 温迪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他没有一走了之或直接动手，像是准备根据他们的回答再做决断。 坂口安吾这次确实不是来单纯善后，除了善后之外，他还想试试能否得到一些关于涩泽龙彦的其他信息，来佐证他的猜测。 他或许可以借助温迪的力量，先找到涩泽龙彦，但就像他对太宰治所说的，他想“重新评估”。 现阶段，就只是评估而已。 问题在于，温迪是否想要—— 沙色的身影先他一步，将纸递给了温迪： [温迪，你想杀了涩泽龙彦吗？] 第18章 且听风吟18 这个问法颇有些突兀，就连坂口安吾也被他直白的问法吓了一跳，太宰治拿着本子的手稳稳地放在温迪面前，等着温迪的回答。 既是打消安吾最后的疑虑，也是让他有时间调整之后的打算。 四天前，坂口安吾找上他，想要对涩泽龙彦重新进行调查，太宰治答应了。 只不过，他的目的与坂口安吾有些不同。 危险，还是要掐灭在摇篮中。 坂口安吾的立场决定了他不会和异能特务科彻底对着干，在异能特务科乃至政府改变决策前，他口中的调查就只是调查而已。 涩泽龙彦获得了新的“助力”，而温迪，恰好是这件事的关键与转机。 从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试探得隐晦，反而会给温迪装傻的机会，还不如把话放到明面上。面对他们两个非战斗型异能的持有者，温迪没有撒谎的必要。 “应当……不需要。”温迪摇了摇头。 应当不需要，那就是必要时也可以？ 温迪反问，似是很疑惑：“太宰君又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要杀掉他呢？” “夺去他人性命这种事，既不像呼吸那样轻松，也不像水往低处流那般理所当然，即使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也该交由人类的法庭。无论是审判还是裁决，都不是我的职责。” 太宰治不免有些意外。 太宰治想过温迪会怎样作答，无外乎肯定、否定、装傻三种，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那个在爆炸现场，面对满地狼藉与哀嚎的伤患，依旧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的他？ 意外归意外，身为非人类的温迪，不想过度参与进人类社会也算合情合理，只是他忽然提到“职责”一词，让太宰治倏地联想到了安吾口中“失去记忆”的异能者。 凭空消失的那段记忆，与温迪的职责有关？ “我的敌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坂口安吾忽然出声。 太宰治看向坂口安吾，对方回视，短暂的犹豫过后，坂口安吾再次笃定道：“初次见面时，温迪曾对我说过这番话。” 迷雾忽然被风吹散了大半。 温迪的敌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人类”，更不是涩泽龙彦。 温迪的职责，是被涩泽龙彦从他保护的地方拿走的某样物品，某种不可控的力量。 有什么东西，可以扎根于记忆，随后影响精神。 于是通过某种非常规手段，温迪取走异能者的记忆，原本失控的异能者也回归正常。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确定黑漆漆的小矮子不在这里。 第22章 之前他曾因委托事件，推测温迪是在故意引导他们与涩泽龙彦对上，但现在被他彻底打上了叉号。 也就是说，温迪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拉上别人，他只想自己去找回失窃的东西。 向侦探社发布委托，与中原中也、港口mafia接触，也都只是为了获取有关涩泽龙彦的情报罢了。 而他为什么没钱、为什么装扮与常人迥异、为何一开始的说辞漏洞百出、为何下委托时不给联络方式……都是因为温迪并非人类，而是类似于妖怪一类的存在，自然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所有似是而非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串成了直线，即使有些细节还陷于模糊的迷雾中，但不影响故事整体的脉络。 这次的收获已经大大超出了太宰治的预料。 太宰治：[因为温迪看上去对涩泽的行为很生气嘛，被他拿走的东西很危险吧？] 写下这番话后，太宰治满意地看着温迪怔了一瞬。 像是受惊的猫咪一般，那双碧绿的眼瞳微微睁大，温迪似乎完全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 大部分疑问解开之后，太宰治意识到，温迪虽然实力强大，但内心的弯弯绕绕远不如人类多。 星野望确实大受震撼。 ……太宰治为什么知道了？ 他刚刚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吧？系统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系统对此表示头秃：【对不起，宿主，我真是个没用的ai。】 太宰治唇角带笑，他笑起来时极具迷惑性，配上俊秀的皮囊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女孩子哄骗地晕头转向。然而此刻，星野望却只觉得他好像在浑身散发黑气，笑得像朵黑心莲。 再否认就是欲盖弥彰了。 “嗯，很危险，”星野望最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强调似的补充道，“多的我是不会说的，这不是你们能解决的问题。” 太宰治睫羽微垂，眼底透出伤感：[难道我不是温迪信任的同伴吗？] 星野望笑了笑：“不是哦。”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温迪君信任的人吗？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值得温迪君信任的人吗？！] “……” 太宰治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的。 他想了想：“当然有，现在的话，肯定是中也君吧。” 太宰治顿时睁大双眼，表情一瞬间让星野望联想到了那副世界名画《呐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倚靠在粗壮的树干旁，世界观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打击之大让他忍不住低声喃喃。 坂口安吾没有给他翻译的意思，星野望只能读唇语：“……中也君虽然矮了点，但是很能打，头脑也比较好用……而且很受人欢迎，我这样的人，输给他也很正常……” “没想到太宰君对中也君的评价这么高，之前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太好呢，原来是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 星野望恍然大悟。 太宰治彻底笑不出来了。 星野望领悟完，又看向一旁的坂口安吾。 异能特务科的决策应当是包庇涩泽龙彦，虽然之前的接触中不难看出坂口安吾也对这个决策心存不满，但他是否会为此违背异能特务科的决定，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刚见到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时候，星野望是打算把他们一起打包“送”回去的。 顺风速递，值得信赖；直达横滨，包您满意。 被送的满不满意另说，反正送的肯定很满意。 只是现在，这个计划被太宰治出乎意料的敏锐打断了。 森鸥外曾和他谈起“三刻构想”——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平时互不打扰，关键时刻都要为了横滨的美好明天而奋斗。既然现在他们知道涩泽龙彦危险程度直线上升，那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的立场，或许会发生改变。 “我已经回答了你们的问题，该你们回答我了，”星野望问，“现在，你们还是只想着善后吗？” 第19章 且听风吟19 异能特务科和政府为何会庇护涩泽龙彦至今，星野望很早就从中原中也处得到了答案。 作为战败国，这里没有超越者，而为了避免未来重现异能大战的惨状，作为异能者克星的涩泽龙彦无论犯下多少案件，都会被包庇。 类似电车难题，但却不太一样。 因为现实里的未来是不确定的，并不像电车难题一样，只有“多死”和“少死”两个选项。 明明有别的解决方法。 星野望等着他们两个的回答，心想如果还是没改变，他就把这两个人打包扔回横滨。 系统：【宿主是对这个决策感到不满吗？此决策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任务，宿主没必要太过在乎。】 星野望：只是有些不理解……不过你说得对，他们的立场与任务无关，我这就把他们扔回去。 系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补救：【等等等等！宿主听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风吹拂起几人的发梢，太宰治眼神一暗，迅速扫过温迪的发辫末端，那处渐变的绿微微亮起又迅速熄灭，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温迪刚刚大概在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温迪并没有带着他们的理由，且完全有实力阻止他们前进，必须想个办法，让他同意自己留下。 坂口安吾的异能力在温迪的特殊手段面前失去了优势，只有留下，才能进一步知道温迪在找的到底是什么。 [被误会了呢，]太宰治写道，[侦探社没有接这类委托，只是我恰好有些想知道的事情，就和安吾一起来了。] 坂口安吾点点头，证实了太宰治的说法：[早些时候，我察觉到了些异状。] “现在安吾已经知道异状和我要拿回的东西有关，应该也知道，我会在不伤及他性命的情况下解决。” 你们没必要留下。 请回。温迪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两个字。 太宰治则是注意到了“安吾”两字。 温迪的注意力似乎大部分都放在了坂口安吾身上，或者说，异能特务科和政府？ ——为什么觉得我会杀掉他？ 小精灵似乎很看重人类的性命。太宰治下了判断。 可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凉如雪的眼睛。 ——即使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也该交由人类的法庭。 还是说，他是个极度注重秩序的性格？而政府这一制定规则的机构，恰好是非人类的温迪眼中，最应该遵守规则的组织。 [只知道这点还不足以重新判断，]太宰治迅速看了一眼坂口安吾，[方才那名异能者说，他被救后听到你在与人打斗，可涩泽的异能力对温迪是无效的吧？] “无效。我是在和很多异能生命体作战，它们没有晶核，箭矢穿透头颅也无法消灭，只能在涩泽龙彦身上想办法，”星野望顿了顿，“重新判断？” 敌方情报更新，太宰治挑了挑眉，问出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拿回之后，异能力的变化会消失吗？] 坂口安吾则把重点放在了星野望的疑问上：[上面的总体方针并非我能轻易撼动的，但针对涩泽龙彦如今的行为，我会尽力让上面改变应对政策。] 系统：【客观上改造已经完成，就算宿主收回禁忌知识，这一过程也是不可逆的。】 星野望先否认了太宰治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坂口安吾身上，一时没有回答。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武力值不同于中原中也，就算被禁忌知识污染，星野望也有自信能一秒救下。所以，和他们一起行动，倒是没有什么坏处。 至于好处…… 【我觉得，】系统谨慎开口，【巴巴托斯大人应该会乐见其成。】 星野望表示怀疑：从你展示的资料看，追寻自由的风神并不愿意过度干涉人类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放任那位名叫阿贝多的炼金术师在蒙德城生活。 一旦那位原初之人在城内失控，必然会造成很大的灾难。 系统：【但这不代表巴巴托斯大人什么事都不干。】 【纵观蒙德的历史，必要的时候，巴巴托斯大人会现身引导，这一点，您在梦中也应该见过。哪怕是和平时期，巴巴托斯大人偶尔也会指引迷茫之人。】 【充斥着奴役压迫的社会同样是人类自由发展的结果，但我想，您也不认为这是真正的自由吧？只有相对和平的环境，才能成为孕育自由的温床。】 【至于那位炼金术师……大约是因为他虽然危险，但并未超过蒙德人的能力范围。】 星野望被说服了。毕竟让他们留下也没坏处。 系统悄悄松了口气。 “好吧，说到信任的伙伴，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星野望笑起来，碧色眼眸熠熠生辉，“征讨恶龙的路上，勇者好像缺了点什么？” 温迪暗示得如此明显，就差把“我们三个组队打怪吧”写在脸上了，既然他已经发出了组队邀请，最后一点顾虑消失，坂口安吾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23章 太宰治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一手拍上温迪的肩膀，颇有些自恋道：“我就知道！比起黏糊糊的蛞蝓，还是太宰先生更受人喜爱！” 话音刚落，手下的身躯动了动。 太宰治低头，看着被他按住肩膀的温迪正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动，最终挪到了离他一臂远的地方——也就是他不能一伸手就碰到对方的“安全距离”。 退到安全距离后，温迪立刻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嘿嘿，那就合作愉快啦~” 太宰治：“……”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肯定是错觉吧。 坂口安吾看看温迪，又看看太宰治，最后想起了太宰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那句“温迪一定是在报复我吧，一定是的对吧”。 当时的坂口安吾对此不置可否，现在他有点信了。 真的能合作愉快吗……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弄出什么意外来。 不远处被晾了许久的异能者默默探出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说话。 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烟消云散，如今气氛和缓还洋溢着些许欢快，三人面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微笑，但或许是围观了全过程的缘故，异能者总觉得这几位怎么看都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勇者小队。 他们三个忽然齐齐望向自己。 星野望看向异能者：“你有见到白发红瞳的男性吗？是位英俊的青年哦。” 异能者摇了摇头，对他们谈论的问题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恰好此时，有两个熟面孔也赶到了现场。 之前跟在坂口安吾后面的两名保镖走来，看着他与太宰治的眼神中带有警惕。 坂口安吾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人明显怔了一瞬，但出于对长官的信任，还是带着异能者先行离开了。 他们走后，太宰治问道：[温迪难道没有找到那家伙吗？你应该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方式吧。] 异能特务科有专门负责监控“白雾”的方法，那温迪显然也有其独特的搜索方法。 想到这里，太宰治又有些遗憾。 如果能让乱步先生见见温迪就好了，乱步大概率能看出更多的东西。等这次事件结束，他就试着让两人见面。 “没找到，”星野望承认了，他也还没想明白个中缘由，“明明风把这片地区搜索了很多遍，这家伙未免也太会藏了吧？” 坂口安吾提示道：[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可以构筑一个类似异空间的收藏室。] 风无法穿透空间，自然也带不回信息。 “我明白了。” 星野望点点头，他略一思索，又觉得这不重要：“我想，我们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找，也能见到他。” 坂口安吾反应过来：[他在找你？可这不太符合逻辑。] [他被反噬了？]太宰治写道。 “很有可能，”星野望笑了笑，“我有一个想法……” 第20章 且听风吟20 不仅是他在寻找涩泽龙彦，涩泽龙彦也同样在寻找他。 这是星野望经历过夜间的白雾后，得出的猜测。 证据就是他救下异能者后，白雾中忽然增加的数量众多的无晶核异能。正常情况下，面对两个普通的异能者，真的需要派出这么多的兵力吗？ 他利用风将异能者扔向东方，白雾却没有向此处扩大的迹象，而是紧跟着他，直到他利用风精灵的身体进入视野盲区。 涩泽龙彦前往横滨本身就是为了找他——或者说，找风神。 既然禁忌知识来自提瓦特，那里面会不会包含魔神的信息？ 而风神的琴声，正好拥有安抚精神的功效。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他们就不需要费尽心思地去找，只需要回到镇上，高调地宣布“风神还在这里”的事实，涩泽龙彦知道之后，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天边泛白，旭日东升，橘黄色的暖光逐渐落在所有人身上，驱散了黑夜的寒意。 风中传来人间烟火的气息，白雾彻底消散，普通人回到了现实世界。 星野望转头，眺望之前战斗过的城镇，对两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的琴声带有力量，借助风可以传播得很远，只要涩泽龙彦没有待在收藏室，他就一定能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对视一眼。 [确定可行吗？] “当然，”星野望自信道，“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吟游诗人！” * 坂口安吾站在公园的喷泉旁，看着陶醉在歌声中的围观群众，表情麻木。 一曲结束，温迪像模像样地站起身，微微鞠躬，仿佛脚下是宽广华丽的舞台，而不是喷泉的石头台子。 温迪扬起微笑。 太宰治混在人群里，适时鼓掌，调动气氛，带起围观群众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钞票硬币。 ——这家伙当托当气氛组怎么这么熟练啊？！武装侦探社平日里到底都在干什么？！ 坂口安吾盯着眼前的一沓纸币：“谢谢，不过我们是免——” “费”字还没说完，只见温迪伸手接过钱，脸上绽开笑容：“美丽的小姐，您真大方！” 美丽又大方的小姐顿时又多给了一倍，她转头：“不好意思，您刚刚说什么？” 坂口安吾：“……没什么，还请多多帮我们【流浪乐团】宣传。” “哈哈，一定会的，事实上现在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你们了吧，我也是听别人说后才来的。” 美丽又大方的小姐走了，坂口安吾看着收钱的温迪，已经无力吐槽：[温迪，你很缺钱吗？] “这是劳动所得，”星野望理直气壮，“我完全可以收。” 事实上，他确实缺。 没钱了，或者说快没钱了，也是星野望选择这种方式的原因之一。 系统实在抠门，除了最开始相当于新手礼包一样的安全屋和一笔应急的钱外，之后就再也没给他发过任何东西。 如今【支线任务5：找到涩泽龙彦，回收禁忌知识残页（未完成）】正静静躺在面板上，下面不出所料地没有任何奖励。 【宿主我要澄清一下，我真的不抠！】 系统澄清道：【只是穿越世界壁、保护安全屋的空间坐标、维持您本体的生命活动、维持巴巴托斯大人的投影和战斗系统都要花去好多好多能量，所以要尽可能节约一点qaq】 星野望想着现存的钱数，有些惆怅。 生活不易，风神卖艺。 真正的风神就经常去一个叫晨曦酒庄的地方蹭饭，难道这一特性也影响到他了吗？ 如果之后需要向其他魔神祈祷，他希望祂们都是有钱神。 “安吾可以放轻松点，效果好就可以了，这地方不大，我又特意用风把声音传得远了些，只要我的推测正确，他肯定会知道。” 星野望收起钱，分了一部分给太宰，在被坂口安吾告知“这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试图入水自杀而把钱弄丢”后，飞快地把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太宰治鼓起脸。 “我可以给你买吃的。” [那我要吃蟹肉。] “没问题！我也要买几个苹果！” 坂口安吾：“……” 他感到一阵无力，简直拿这两个人没办法。 不是说被拿走的东西很危险吗，你们两个倒是紧张起来啊！这仿佛春游一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为了提高居民音乐素养所以远道而来的乐团表演”进入中场休息时间，坂口安吾站到阴影处，树荫驱散了些许燥热，一转头，太宰治忽然站到了他身边，一齐躲在树荫下。 “是没听过的美妙旋律和语言，”太宰治望着用手指玩水的温迪，竖琴被他牢牢地护在怀里，“诞生于风的精灵，对人类的艺术却很感兴趣啊。” 吟游诗人的身份，擅长弹琴唱歌，把“借助风通讯”唤作祈祷……大概都是温迪诞生以后的爱好决定的。 “温迪的目标只有取回那个东西，”坂口安吾回道，“我们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对涩泽龙彦的处理。还有“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它难保不会泄露第二次，到那时，难道他们依旧只能等着温迪出面吗？ “逼得太紧的话，大概会像那个异能者一样，”太宰治伸出手，指尖从左侧划向右侧，“咻地一下，被风扔回横滨吧——啊，之前温迪不会就在想这件事吧？” 坂口安吾：“……不是没可能。” “好不容易留下来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很快我们就能亲眼目睹了。”太宰治勾唇。 树叶沙沙作响，树影随风摇晃，笼罩住二人。 暖阳斜斜落下，温迪的发梢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唇角翘起，碧眸如森林般充满浓郁的生机。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却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 “不过，安吾有考虑过一件事吗？”太宰治的一句话让坂口安吾的身体顿时绷紧，“他是如何找到这么多异能者的？” 第24章 太宰治唇角笑容的弧度不变，但却一瞬间让坂口安吾感到了危险。 异能特务科不会特意提供信息，让涩泽龙彦去捕获异能，所以…… 有人在给涩泽龙彦提供异能者情报。 倘若他们发生接触，对面很可能会察觉到异样，进而尽可能地获取一部分，无论是情报还是那个东西本身。 最坏的情况，涩泽龙彦不是尽头，而灾难的种子早已遍布四方土壤。 太宰治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伸了个懒腰，又走出树荫，来到了星野望身旁。 “树荫下不是更凉快吗？”星野望说道。 [偶尔晒晒太阳，更能让人神清气爽，毕竟我的座右铭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可不能在阴暗的角落发霉。] “自杀？”星野望收回拨弄水花的指尖，“说起来，安吾方才也说你经常入水自杀呢。” 真是个怪人，星野望想，自杀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活着。 该说是生命力顽强呢，还是运气太差总被人救下呢。 [温迪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很多人听到我的座右铭后，至少都会露出吃惊的表情哦。] “因为，”星野望顿了顿，思考怎么补救，“太宰在寻找着什么吧。” “如果一心求死，太宰完全可以趁着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拔出安吾腰间的枪。砰的一声，什么都结束了。” [那温迪觉得，我在寻找什么呢？] “那可说不准，”星野望擦去手上水珠，挑起一个笑容，“太宰心里清楚就好啦。” 太宰治也笑了：[因为这不是你的职责，所以没兴趣探究吗？] ——因为他也在寻找一个答案。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又怎么好意思在太宰治面前夸夸其谈。 “可以这么说啦，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星野望想了想，“我能做的，只有确保太宰可以在恶龙的火焰中活下来，然后让你自己去追寻属于你的未来。”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睫，写道：[会很危险吗？] “放心，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吟游诗人在，肯定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的！” [吟游诗人可不是战斗职业啊，这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吧？]坂口安吾忍不住吐槽。 “哎呀，总之，”星野望保证道，“既然我答应和你们一起行动，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 少年眉眼弯弯，在暖风与斜阳里，他说道：“相信我一下吧？” 第21章 且听风吟21 温迪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 任何一个见过少年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个结论。哪怕是初见时对温迪严加戒备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魅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中，仿佛被芳草古木环绕，放眼望去只有漫无边际的碧色，伴着风摇曳，让身处其中的灵魂渐渐归于宁静。 现在也是。 太宰治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地、无条件地托付给某个人，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压住理智，告诉他： 温迪说的是真的。 无论发生什么，温迪都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这是种很奇特的体验，然而理性最终占据了上风，太宰治无奈笑道：[温迪越这么说，越说明此行凶险啊。] 收藏室内的结晶可以重新化作异能生命体，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这意味着温迪要同时跟几百位异能者作战。 印象中除了超越者外，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中原中也和被日本政府誉为“远东英雄”的福地樱痴。 但温迪要面对却是更加险恶的情况。 因为这些异能生命体没有弱点，不会死亡或丧失战斗能力。 想到这点，坂口安吾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思考起是否需要寻求值得信赖的外援。 他首先想到了中原中也。 这位港口mafia的干部身上同时有着巨大的优势——作为荒霸吐能量体的载体，他并不受涩泽龙彦异能力的影响。 太宰治离开港口mafia前，他们也是合作关系，在短短数年内就成为了里世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双黑”。 虽然近来他们的联系远不如港口maifa时期那般密切，平时碰见也大多是在拌嘴争吵，但坂口安吾知道，太宰治其实相当信赖中原中也。 而温迪现身至今，也曾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那么，是否可以…… 坂口安吾看向太宰治。 他能想到的，太宰治自然也考虑过。 中原中也如果知道能亲手对付涩泽龙彦，恐怕会忍不住想要跟来，但既然温迪没有与他同行，就说明温迪有自己的计划，或者对自身实力足够自信。 不过，对于未知的力量，森鸥外不可能完全采取放任态度，什么都不做。 ——特别是当他们面对的，是在所有能力中危险程度都极高的精神系。 温迪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起了刚刚收到的短信。 [温迪特地买了手机？]太宰治问，[你应该可以用风来通讯吧？比如敦曾经向你“祈祷”。] “是中也送我的，”温迪顿了顿，“那个方式有限制。” 迎着太宰治的目光，温迪展颜一笑：“只有像敦那样单纯可爱的少年才能使用啦！” ——因为他发现接收祈祷也要roll点来决定成败。 太宰治：“……” 好了，知道你不想说了。 太宰治没有继续追问，他换了个问题：[是中也发过来的吧？] 温迪点了点头：“这都能猜到，你们感情真好。” 太宰治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个误会什么时候能解开啊！明明他很郑重地写在纸上纠正了！ 说到底这真的是误会吗？温迪肯定知道自己不会读唇语吧？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坂口安吾有点想笑，又被太宰治幽怨的眼神逼回去了。 他咳了一声，忽然收起笑容，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种田长官……不，猜测是错的，他并非……” 坂口安吾回身，望向温迪，少年正低着头查看消息，一抹绿色沁人心脾。 “总之，回去之后，我会给您一个正式答复。” * 星野望看着屏幕上的字。 中原中也发来的短信很简短：[温迪，港口mafia昨夜注意到有白雾出现。] [我知道。] [遇到危险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等中原中也回复，星野望又写道，[这是森先生的意思吧。] 这次中原中也的回复慢了两三秒。 他回道：[我也很想知道。] [中也还是那么不擅长说谎，现在应该立刻否认，然后再说明这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关心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不喜欢别人骗你吧，何况你已经猜出来了。] [“我也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星野望回了个笑脸：[嗯！] 上次森鸥外没能从他手中得到任何有效信息，自己又拒绝了中原中也的陪同，可以说，他直接切断了他们获取信息的途径。而作为mafia首领，森鸥外不可能就这么认栽了。 对未知的恐惧和探寻，一直是人类发展史中永恒不变的课题。 星野望认真道：[中也，我不希望你进入白雾。ps：真的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 [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为了保护你。] 中原中也打字的手指倏地停住了。 “保护”这个词，离他很近，也很遥远。 无论是进入港口maifa前，在擂钵街当“羊之王”的他，还是后来成为干部的他，充当的角色一直都是“保护者”。 用自身的武力与性命，去保护部下，保护组织。 中原中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温迪真诚的话语。 虽然他很想直接说“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但森首领曾提醒过他，温迪面对的力量，很可能与目前为止认知到的能力都不相同，而且温迪多次强调并不是因为实力的原因才拒绝，他的话并不能动摇温迪的心思。 何况，如果直接反驳的话，会不会伤害到温迪的心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屏幕外，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但你和我约定过吧？] 中原中也移动手指，每一个字都打得很认真：[如果情况超出你的预料，就让我来英雄救] 他顿了顿，把英雄救美四个字删去：[……救你，如果我离你太远的话，是没办法及时赶到的。] 这回轮到星野望陷入沉思。 中原中也说得太有道理了，他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对面的回复慢了下来，中原中也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温迪，你觉得呢？] [我记得，中也可以飞吧？] [可以，港口mafia也有私人直升机，]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在白雾上空待命？] 第25章 [不愧是中也，真聪明～] [……你这是什么逗小孩的语气啊！] 中原中也按下发送，一旁的爱丽丝歪了歪头：“哇，温迪居然真的让步了。” “出乎意料地顺利呢，”森鸥外感叹道，“既然温迪一定要保护你，那这次就先这样吧。” 爱丽丝哼了一声：“林太郎不要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这明明都是中也的功劳！” “不……” “爱丽丝今天好凶～”森鸥外哭丧着脸，下一秒又正色起来，“不过中也不用妄自菲薄，温迪和你的关系不是很不错嘛。” “相处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我和他也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已。” 中原中也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常，他给温迪送过帽子，手机，还请疑似囊中羞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透露出“我真的非常想吃冰激凌”的温迪吃了两个超甜版冰激凌。 可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花销。 实力强大的人，身边往往不缺拥簇者。 ……温迪真的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对他有额外优待吗？ 森鸥外慢悠悠地说道：“朋友之间，不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中原中也一怔。 手机又收到了新消息，中原中也低头一看——[不过森先生肯定会因为我对你的态度，想要得寸进尺吧。] 中原中也：“……” 不等他回复，又是一条消息，中原中也看完后，看向了长桌后的首领。 森鸥外：“？” “温迪说，”中原中也沉默一瞬，才说道，“让您半夜小心点。” 森鸥外：“……中也君，看来之后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 星野望收到了中原中也肯定的答复，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从风中感受到直升机一类的东西。 星野望收起手机，手指放在琴弦上。 之前的白雾都出现在夜晚，想来涩泽龙彦也知道这样不容易引人瞩目，也方便处理痕迹。 如今已近黄昏，但距夜晚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涩泽龙彦还能清醒地思考，那他即使知道了风神的位置，也不会—— 星野望站起身。 “太宰，安吾，”星野望轻声道，“起雾了。” 第22章 且听风吟22 灰白的雾气吞噬了整座小镇，上一秒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城镇顷刻间归于死寂，阳光依旧是温暖的橙色调，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可以使异能无效，三人中只有坂口安吾的异能化作了生命体，又被温迪一箭射穿了晶核。 “他不应该……”坂口安吾错愕地睁大双眼，话音未落，就见太宰治用手指碰了碰脑袋。 回忆起那名爆炸异能者的异样，坂口安吾理解了他的意思。 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涩泽龙彦会选择提前出现也算是合情合理。 虽然合乎逻辑，但属实不太妙。 现在的问题在于，涩泽龙彦究竟还保有几分理智？他是否还能通过和平交涉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之前与温迪达成一致，找到涩泽龙彦后，温迪回收所需的东西，让涩泽龙彦的精神恢复正常，而他则根据涩泽龙彦的表现，尽可能地说服上层，让他们改变放任的策略。 关押或监视，亦或者使用其他手段。 同时，坂口安吾也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涩泽龙彦在冲突中死亡。 如果这样，日本政府就会失去一个应对超越者的安全装置，所以坂口安吾试图避免这个结局，但现如今的情况，却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坂口安吾看向温迪。 少年似乎误会了什么，笑道：“非战斗人员待在后方就可以了哦。” 说完，他眉眼一凛，仰头望向右前方。 坂口安吾顺着看过去，高层的某扇落地窗后，透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涩泽龙彦。 几道寒光闪过，涩泽龙彦身前的玻璃四分五裂，露出那双猩红的瞳仁，还有他身后的异能生命体。 ……这个位置……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吗？ 坂口安吾心里一惊，疑问随之浮出水面。 倘若涩泽龙彦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又是什么刺激了他的精神，让他甚至不愿再等片刻？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 异能生命体带着涩泽龙彦落到地面，他似乎有些疲倦，苍白到透明的指尖抵住额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温迪，眼瞳中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虽然面前有三个人，但涩泽龙彦完全无视了他和太宰治。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太宰治。 “晚上好~”太宰治侧了侧身，“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到你的一天，涩泽君，还记得我吗？肯定记得的吧？” 涩泽龙彦缓缓移动视线，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脸上：“闭嘴。” 太宰治被他的冷酷无情惊到了。 他委委屈屈地扯了扯温迪的衣角，知道温迪根本不会读唇语，于是采取了眼泪攻势。 温迪扒开了他的手指，但摸了摸太宰治的头。 涩泽龙彦对他们“友爱”的互动毫无兴趣，他的嘴唇刚动，太宰治便打断了他的话。 “嗨，友情提示，”太宰治指了指耳朵，“温迪听不见你说什么，更不会读唇语。” “——” 太宰治戳戳温迪的脸颊，又被温迪捉住手：“看看这茫然无措的表情。” “————” “……我当然……知道。”涩泽龙彦捂住额角，眉头紧蹙。 他当然知道温迪听不见的事情。 这是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头目，“魔人”费奥多尔提供的情报之一。 除此之外，费奥多尔还告诉了他更为关键的事——温迪是异能特务科寻来的“替代品”。 替代他成为应对超越者的安全装置。 起初，涩泽龙彦并没有完全相信费奥多尔的话。 他是个狡猾的情报贩子，尤其爱耍些小聪明；同时，涩泽龙彦清楚政府那群人的本性，握在手里的牌当然是越多越好，他们招揽温迪，却不会因此想要除掉他。 直到费奥多尔带来新的消息：温迪是“白虎”的守护者，并且对他怀有敌意。 守护者。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得到“白虎”的异能力，就必须杀掉温迪。 涩泽龙彦垂眸盯着照片。相片上，中岛敦和温迪交谈甚欢，举止亲密。 很久之前，涩泽龙彦曾在某处见过一个特殊的异能力，它散发出的光芒令他目眩神迷，如果没有它，整间收藏室也都失去了意义。 为了找到那个异能力，他一直与费奥多尔保持联络，而对方给出的最终答案，就是横滨的白虎。 名为“理智”的弦，在充斥脑海的呓语和这个消息的共同冲击下，倏地断了。 “——” “————” 数日前，涩泽龙彦得到了一张残页。 来源不可考，上面的内容堪称禁忌——它记载了有关“进化”之事。 最初，涩泽龙彦只是粗略地看了看，随手抓住了一个异能者和咒术师做了实验，最后确定上面的知识不仅可以提供“进化”的方式，还能打破力量边界。 倘若泄露出去，想必会在科研界掀起轩然大波，可惜涩泽龙彦没有把残页上交给国家的打算，对上面记载的大部分内容，也都不感兴趣。 残页被搁置了。 直到他意识到温迪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个来历神秘的少年实力超绝，最重要的是，他也一直在试图寻找自己的踪迹。 他在横滨与所有曾和自己有过纠葛的人接触，这从侧面佐证了费奥多尔所言不虚。 既然如此，他们终有一战。 仅靠现在的【龙彦之间】，根本无法与温迪抗衡。 涩泽龙彦再次拿起了残页——哪怕他已经被疯狂的呓语所困扰。 他将自己的异能力开发出了新的功能，让已收藏的结晶重新化作异能生命体，替他作战，同时，还能控制异能生命体融合，让力量呈指数增长。 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白虎”的异能。 必须杀掉温迪。 最终，涩泽龙彦在这个小镇上遇到了温迪。 他在高层默默查看，惊讶地发现温迪的琴声竟能消除部分呓语，他不知不觉听得入神，手机忽然收到了费奥多尔的消息。 [他们发现你了，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正在赶往这里，他们在等待汇合。] * 涩泽龙彦捂住额角的动作，挡住了太宰治探究的眼神。 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影响？ 但和之前的爆炸异能者表现不同，涩泽龙彦目前还没有暴露出极强的攻击性和不稳定性。 是影响不够深，还是耐受性不同，延缓了过程？ 太宰治在心里计算了时间，最后在“耐受性”后面打了对号。 第26章 涩泽龙彦身边没有特别的物品，温迪想要找的东西，有可能被涩泽龙彦放到了收藏室，但也有可能其本身就是无形的存在。 太宰治迅速地瞥了一眼温迪的表情。 看不出任何异常，无法通过微表情来判断他到底想要回收什么。 “涩泽龙彦，”坂口安吾在确定他还有沟通的可能性后，谨慎开口，“你应该知道，异能特务科一直在为你掩盖踪迹，可你如今……” “——” “————” 涩泽龙彦：“我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数百位异能生命体瞬间出现！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低到了一米之内。 星野望忽然小幅度地抬了抬头，他感受到了上空不自然的气流运动。 中原中也来了。 雾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星野望并不清楚涩泽龙彦都说了些什么，他读唇语的水平很差，好在他也根本不打算细究。 以百为单位的异能生命体形成了包围圈，同时也掩盖住了涩泽龙彦的身影。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并不是主要目标，因此附近只有零散几个异能生命体存在，星野望不需要担心他们，此刻只需要专注于面前的敌人。 风神的实力毋庸置疑，只要不出意外，再过一会，他就能控制住局面。 事实也正如星野望所想，在强风的压迫之下，绝大多数异能生命体甚至无法踏进他身边一米之内，偶尔有少数可以跳脱出空间限制的异能，也会在靠近后被风压住，匍匐在地。 而少年只是稳稳地立在原地。 毫无疑问的碾压。 涩泽龙彦的动作一僵，费奥多尔的话再次浮现在耳畔。 他要寻找的异能就在横滨，但少年却偏要阻挡他的前进之路，轻而易举地斩断了希望。 那双碧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他，涩泽龙彦试图思考破局之法，可脑海中的呓语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嘈杂。 他…… “——” 应该…… “————” 异能生命体忽然“碎”了。 他们的形体倏地消散，变成数道刺目的白光，挣开风的限制聚拢在了一起。 庞大的白龙压碎建筑，身躯遮天蔽日，将涩泽龙彦安稳地护在中心。 白龙口中已经积蓄起了巨大的能量，仿佛黑洞一般将四处的光源吸入，天色昏暗，“死亡”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如山般的重量几乎要压弯了腰。 星野望皱了皱眉。 白龙的出现确实超出了星野望的预料，但更超出他预料的，还是系统鉴定的结果。 异能生命体逐渐化作白光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向他攻击，被白光引走注意力的星野望下意识举弓格挡，下一秒—— 【力量鉴定，大失败。】 【情急之下，你试图将长弓作为武器，来场精彩绝伦的近身搏斗。常言道：不会近战的弓兵不是好弓兵，你对此深以为然，然而悲伤的是，你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弓兵，但真的不擅长近战。一番操作之下，长弓脱手，而你来不及收回力道，竟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因此这一击对你来说，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系统：【……宿主，风神的投影最多还能维持十五秒。】 星野望：“……” 他直接无话可说。 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星野望颤抖着喘了口气。 从外表上看，风神的身体依旧完好无损，并不像描述那般惨不忍睹。 伤害被换算成了能量损耗，正如系统最初所说的那样，这只是风神的投影，只有他本人才需要承担roll点失败造成的后果。 冰冷的倒计时在脑海中响起，星野望感受着眼前磅礴如海的能量，心中默念【牵引】。 鉴定成功，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利用风逃离攻击范围。 投影即将消失，他需要给自己的退场选一个完美的理由。 流动的风在斜后方聚集，护住了二人的身形。星野望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没关系，风会告诉我一切。” “像鸟儿一样飞翔吧，代我飞到高天之上，去追寻属于人类的未来，属于你们的未来。” 随后，他将二人扔向了高空，中原中也的所在地。 星野望再次动用风元素力。 【牵引鉴定，成功。】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最坚固的铁笼，牢牢锁住了扩散的雾气。内里的风最终凝聚成无形的箭矢，这次不需要具体的弓箭作为依托，属于魔神的神力直直地向着白龙的能量体袭去！ 爆发出的能量波将四周的建筑齐齐砍断。 【敏捷鉴定，成功。】 星野望的指尖碰到了涩泽龙彦，对方猩红的瞳仁里，倒映出少年淡漠的眼神和平静的面容。 【回收成功，是否查看记忆。】 【否。】 【该部分已为您记录，等待稍后查看。】 【人物卡：巴巴托斯/温迪（无法使用）。】 第23章 且听风吟23 巨龙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 “这是……特异点？！”坂口安吾震惊地瞪大双眼。 相互矛盾的异能碰撞之后，通常会以一方胜出为结束，但也有一部分会形成“特异点”，产生巨大的灾难。 而涩泽龙彦的异能，本应该和太宰治相矛盾，但太宰治的异能此刻并没有被夺走。 难道说，这也是因为“那个东西”的存在……可恶，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被坂口安吾压在心里，他出声想提醒温迪，话一出口却意识到温迪听不见。 随即，流风在他们身边汇聚，包裹住他们。 坂口安吾听到了少年温润的嗓音，和缓温柔得仿佛乐曲。 下一刻，风将他们卷到了高空。 “温迪！”坂口安吾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哪怕明知温迪听不见。 与焦急的坂口安吾相比，太宰治则安静得多，或者说沉稳得多。 涩泽龙彦在费奥多尔的误导下对他们产生了杀意，而这正和太宰治的心意。 如果能借温迪之手除掉涩泽龙彦，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和坂口安吾的武力值并没有被涩泽龙彦放在眼里，周围只有零散几个异能生命体，因此因此应对起来还算轻松。 浓郁的雾气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太宰治向温迪的方向一瞥，只能看到异能生命体攒动的身影，听到如野兽般嘶吼的风声。 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涩泽龙彦的异能形成特异点，而他听到温迪清越的嗓音说——像鸟儿一样飞翔吧，代我飞到高天之上。 温迪在努力稳住自己的语调，然而尾音的颤抖和气音还是暴露了他的伤势。 他受伤了。 眼前忽然闪过温迪弯起的唇角，还有那句“我能做的，只有确保太宰可以在恶龙的火焰中活下来，然后让你自己去追寻属于你的未来”。 太宰治瞬间意识到了温迪准备做什么。 曾经也有人向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男人的死亡，最终成了他离开港口mafia，来到武装侦探社的导火索。 周围空气发生了变化，太宰治的手伸向半空，接触到风，但温迪并非异能力者，他的异能无效化无法解除温迪的力量。 所以只是徒劳，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强风在他们身边聚集，顷刻间包裹住他们，将两人扔向高空。 浓雾如厚重的幕布，他像是剧场谢幕之后意犹未尽的观众，坐在席上望着舞台，却始终看不见演员的身影。 脱离雾气之后，他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那股风渐渐慢下来，将他们平稳地放在了敞开门的直升机内。 太宰治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一脸“你俩怎么回事？？”的中原中也。 “你们怎么……不对，温迪呢？” 中原中也皱眉发问，话一出口，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撑住直升机冰冷的门框，沉声问道：“回答我，温迪呢？” 沉默代替了回答。 其实不需要回复，作为久经战场的mafia成员，中原中也自然知道他们二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这家伙……” “太宰。”他干脆利落地脱下手套。 太宰治知道他的意思。 这是中原中也全力以赴的信号，他的异能【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全部开启时，自身也会化作重力。这种状态就连中原中也本人也无法控制，只有太宰治的异能可以解除。 朦胧的红光笼罩住中原中也的身影，他一脚踩在边缘，一手揪住太宰治的衣领，正准备拉着这家伙跳下去的时候，坂口安吾忽然出声：“下面的雾气——” 第27章 中原中也低头看去。 仿佛神话重现。 人类总是把无尽的想象力投入故事中，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瑰丽壮阔的神话史诗，又在科技发展后，在荧幕上呈现出想象的画面。 但这些都不如眼前的景象动人心魄。 原本急速向外扩散的雾气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无形的风以城镇为圆心，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牢牢锁住内里的浓雾。 中央闪烁着刺目的白光，与被裹挟前进的雾气一起，营造出仿佛星系一般的瑰丽图景。随后，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如急促的湍流，向四周扩散，中原中也运用重力稳住直升机机体，这才没有被巨大的风浪掀飞。 在直升机刺耳的轰鸣声中，雾气与风一同消散。 只剩下遍地残垣，昭示着方才的激烈。 危机似乎解决了，中原中也却没有松口气，他瞳孔一缩，揪着太宰治的衣领跳了下去。 重力能够保证他从高空坠落而不受伤，中原中也稳稳地站在地面，目光快速地环视四周。 断壁残垣，砖石瓦砾，因白雾消失而重新出现的居民。 他没有看见那抹清新明媚的绿色。 心脏好似停跳了一瞬间。 就算是死了，也总得看见尸体…… 中原中也这样想着，太宰治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没用的。” “什么？” “看来温迪没有告诉你，他并不是人类。” “……什么意思？” 太宰治回道：“来的路上，我凑巧看到了温迪的原型，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从风中诞生的精灵。” 太宰治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知道中原中也肯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诞生于风，湮灭于风，最终归于风中。 所以，这里没有温迪的身影，也就意味着小精灵真的消失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握拳。 而他明明答应过温迪，如果出现意外，一定会来救他。 ——哪怕这个约定，只是当初温迪不想让他进入白雾而随口说出的话。 证据就是温迪遇到危险的时候，少年根本就没有向他求助，而是选择独自面对。 在中原中也出发之前，森首领曾对他说：“温迪坚决阻止你进入白雾，或许是真的担心你，也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你接触到太多秘密，又或者两者皆有。” “但无论如何，中也君，”长桌后的森鸥外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温迪确实对你有着额外的优待。” “他大约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那涩泽龙彦呢？” 如果说温迪是消失在了风里，那身为人类的涩泽龙彦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宰治：“确实，如果是人类的话，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除非……” 他顿了顿，接着道：“涩泽龙彦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或许这就是事实，我们见到的不过是涩泽龙彦的异能生命体，你应该知道，有部分异能者死后，他们的异能会以另一种形式保留下来。” 譬如，曾经有位异能者死后，他的异能化作特殊的钢铁，被后来的人打造成了圣剑，并用来对付“不死的伯爵”布拉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特殊，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们二人都见证了刚才的景象，自然明白在那恐怖的狂风封锁下，单凭人类之躯是不可能逃脱的。哪怕有别的异能者闯入，也只会毁灭在极致的风速下。 中原中也静静地听完：“所以，温迪确实是消失了。” 太宰治没有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可恶！”中原中也猛地踩碎一块砖石。 曾经的他没能从涩泽龙彦手下护住部下的性命，如今数年过去了，他比当初强大，比当初成熟，却依然没有护住朋友的性命。 残阳如血，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停在了某处还算完整的地面上。坂口安吾从中走下来：“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有人赶到，封锁现场。” 中原中也没有回应，他一言不发，对政府怎么处理残局毫无兴趣，坂口安吾知道他一直对政府放跑涩泽龙彦感到不满，如今更不可能和和气气地说话。 “安吾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吧？”太宰治说道。 坂口安吾点点头，他向种田长官汇报了情况后，作为唯一在现场的政府人员，需要与负责管理这座城镇的政府人员交接，迅速稳定情况。 民众还在为此躁动不安，眼下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些什么，坂口安吾深深地望了一眼中原中也。 路过某个熟悉的地方时，坂口安吾的脚步顿了一下。 喷泉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只是水被灰尘浸染，不复当初的清澈。 坂口安吾伸出手，水碰到他的手指，在夏日里格外清凉。 他闭了闭眼，收回手，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坂口安吾走后，中原中也忽然出声：“太宰，继续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有关温迪，有关刚刚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橘红色的光落在他的帽檐上，那双蓝眼睛隐没在阴影中，中原中也找了个地方，听着太宰治的讲述，也终于把事情串了起来。 “不过，”太宰治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调查清楚温迪究竟在寻找什么。” 不仅如此，他也不确定温迪有没有从涩泽龙彦手中成功回收那个东西。 “中也，你觉得呢？想必森首领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吧。” “嗯，是啊，森首领一直想知道。”中原中也这样说着，但他如今更在乎另一件事。 他看着面色如常，甚至还在思考“温迪到底隐瞒了什么”的太宰治：“你这家伙，还真是冷静啊。” 冷静吗…… 太宰治没有反驳，他确实很冷静，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他都一直保持冷静，无论在港口mafia还是侦探社，都扮演着“运筹帷幄”的角色。 但这次，他确实没有料到。 保护他人和为了保护他人而不惜牺牲自己，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温迪毫无疑问有着逃跑的能力。 他的职责只是回收“那个东西”，而不是保护他们，保护人类。即使这次不成功，也可以等待下次机会。 他与温迪，不过三面之缘。 第一次是不怎么熟悉人类社会的小精灵向他们下达委托，第二次是他去告诉温迪委托结果，第三次就是今天。 这么算下来，他们的相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 坂口安吾与温迪的交流就更少了，在此之前，他们两个只在半夜见过一次，那还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与他们的羁绊浅如山间小溪，一眼就能望到底，也正因如此，太宰治才没有预料到，他竟真的不惜牺牲自己。 中原中也很快就被一通电话喊走了。想来港口mafia那里也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状况，那通电话大概率是森鸥外打来的。 他低声说了句“我先离开了”，接着转身走向直升机，黑色的大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压抑的弧线，中原中也几步跳过地上堆积的砖石，坐回了直升机里。 太宰治靠在墙边，看着异能特务科的人赶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起类似的案件，一部分成员在编造理由，安抚群众情绪，有几个人过来询问他，都被太宰治三言两语糊弄走了。 坂口安吾与这座城镇的负责人交接完，很快回到了这里。 他走过来的时候，太宰治正靠着半面墙壁，望着不远处晃动的树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被破坏的建筑不牢固，”坂口安吾说道，“很有可能会再出现意外。” “放心吧，安吾，这里还算安全。” “太宰，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明知故问，”太宰治直起身子，“我们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坂口安吾需要留在这里处理现场，给长官一份正式的报告，而太宰治要做的，则是继续追查那个曾经给涩泽龙彦提供情报，又用假情报误导他的“魔人”费奥多尔。 “我先回侦探社一趟。”太宰治离开了现场。 等他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天色已晚。 侦探社近来新接了几个委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帮助居民找回失踪的宠物之类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但确实繁琐，所以此刻还有部分社员待在侦探社内。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太宰治推门而入。 “欢迎回来，太宰先生。”中岛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欢迎，随即他注意到太宰治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苹果。 色泽红润，果肉饱满，白虎优越灵敏的嗅觉让他隔着几米远，闻到了果实清甜的气味。 第28章 但是，太宰先生似乎不太爱吃苹果吧……？ 除了蟹肉和能帮助他自杀的食物——比如毒蘑菇之类的，太宰先生并没有对其他食物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兴趣。 “敦。” 身后传来一道制止的声音，被称为“侦探社支柱”“唯一的真侦探”的江户川乱步对他摇了摇头。 “多谢乱步先生的体谅，”太宰治笑了笑，“不过敦迟早要知道的。” “好吧。”江户川乱步不再多言，继续吃起了他的粗点心。 “太宰先生，”中岛敦不解，“您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太宰治坐回椅子上，说出了发生的事。 中岛敦控制不住地睁大双眼，他握着杯柄的手用力：“怎么会这样……” * 港口mafia本部。 中原中也走在前往首领办公室的走廊中，接到了一通电话。 “不用了……不，我会去取。” 第24章 且听风吟24 电话那头，老者的声音依旧温文儒雅：“好的，中原先生，那我就不额外派人去送了。” “嗯。” “希望温迪小先生也能喜欢我的手艺。” “……一定。” 电话被挂断。 中原中也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鼻梁。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答应给温迪重新定制的帽子其实还没有送到他手上。 只是现在也没有必要送了。 店主打来电话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一瞬间的停顿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取。 中原中也收起手机，继续向首领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爱丽丝在一旁用用油画棒涂抹着什么，中原中也只看到了一片绿色，森鸥外正坐在长桌后看着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 “那边的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森鸥外说道，“中也君，我感到很遗憾。” 中原中也一时沉默。 “港口mafia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停留脚步。” “明白，首领，我会收起个人情绪。” 森鸥外望着下属的蓝眼睛：“中也君，这次有什么新发现吗？” 中原中也讲述了他从太宰治那里得到的消息，包括温迪非人类的身份，以及他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能确定那是有形的物体，还是无形的力量，”中原中也做出总结，“但他确实可以影响精神，还能让异能发生些许变化。” 森鸥外若有所思。 汇报结束后，中原中也离开了办公室。 按照时间，他可以直接下班走人了，中原中也却没有离开港口mafia大楼，而是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随后转弯，来到了少有人去的禁闭室。 漆黑的铁门两侧分别有一位守卫，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腰间配枪。 因为里面关押着的，正是异能极其危险，又难以控制的梦野久作。 自从上次温迪离开港口mafia，在医疗室接受完治疗的梦野久作便被带回了禁闭室，中原中也在那之后也没有特意找过他。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没有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入直接禁闭室，他也没必要进入禁闭室。因此中原中也只是站在门外。 “q。” 里面很快传来回答：“什么事？” 梦野久作认出了来者，但对中原中也却没什么兴趣。 “首领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做吗？” “没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啊，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梦野久作的语调忽然微微上扬。 “温迪不在这里。” “只有你一个人啊，可我不想和你玩——” “温迪死了。” 梦野久作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梦野久作陷入了沉默。 中原中也本来就不期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复，他说完后，转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墙之隔的禁闭室内，梦野久作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玩偶。 温迪死了。耳边回荡着这句话。 玩偶总有一天会要坏掉，梦野久作想，这说明吟游诗人和那些曾经被他弄坏的玩偶没有区别。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以后……再也没有人会问他疼不疼了。 中原中也离开港口mafia后，赶在店主关门前的十分钟，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帽子店。 他从店主手中拿回帽子，在路灯朦胧的白光下，仔细端详起了这顶帽子。 形状类似贝雷帽，除了颜色比较少见之外，似乎并没有特殊的地方。但那天温迪的反应着实激烈，大概是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吧。 就像他头上的这顶帽子一样。 那个名叫兰堂的男人死后，中原中也戴上了他的帽子，又给他立了一座墓碑，偶尔会去看看。 虽然温迪什么都没留下，但有帽子的话，勉强也算得上衣冠冢吧？ 要这样做吗？中原中也的指腹摩挲过帽子的边缘，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些都是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温迪作为从风中诞生的精灵，大概不需要这些。 风是自由的。 最后，中原中也把帽子放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打开窗户，外面霓虹灯闪烁，晚风轻柔，抚过他的面颊。 风无处不在。 * 异能特务科。 听完坂口安吾汇报，种田长官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叹息了一声。 “真的很可惜。” 各种意义上的可惜。 从政府的角度来讲，温迪的实力完全可以替代涩泽龙彦，如果涩泽没有拿到“那个东西”的话，异能特务科的下一步，就是该考虑是否能把温迪拉入伙。 从个人角度来讲，他为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感到遗憾。 “安吾，伤感过后，也不要忘了我们该做的。” “……我明白，长官，我会努力查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星野望已经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一段时间了。 刺目的灯光照得他很难受，但星野望没有避开，脑子里播放起他与涩泽龙彦最后的画面。 “嘿，你还好吗？”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星野望偏了偏头，顺着看过去：“风神大人。” “哎呀，不用叫我风神啦，太正式了，叫我温迪就好。” “温迪大人。” “……所以说，不用加大人两字。” 星野望从顺如流地改口了。 他望着眼前正在啃苹果的少年，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两条晃动的发辫吸引，星野望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死？” 系统：【宿主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死了啊！】 “你自己说的。” 系统被他噎了一下，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最后，它确定自己没说过。 ……难不成，是那句“只有您才需要承担失败的后果”，让宿主误以为，投影消失，他也要承担后果死亡？ “是的，你没死，”温迪笑眯眯道，“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失望了吗？” “没有。”星野望摇摇头。 如果他一心求死，他早就找机会做这件事了。他只不过是无所谓，坦然接受每一种后果。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星野望也只是有些可惜，他还没有找到系统所谓的答案。 “对了，你面对的那个家伙最后也消失了。” “我知道。” “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哦。” 星野望疑惑地望向温迪。 “他没有真正的呼吸与心跳，你面对的大概是他的……嗯，对，应该叫异能本身。” “您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你不就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星野望沉默一瞬，“是吗？” 温迪给了他一个眼神，好像在让他自己体会。 星野望把目光落在了他的帽子上，看来他这边发生的事情，确实完全影响不到风神。 “闲来无事，恰好我的勇者完成了一段征程，我作为护佑你的神明，过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吗？”温迪说话间，已经吃完了苹果。 他抬起碧色的眼眸，微微一笑：“风会祝福你。” 星野望一怔。 “好啦！勇者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继续踏上旅途了，而我，”温迪骄傲地挺起胸脯，“要去找老朋友喝酒了！” 星野望：“……” 他还以为，风神要说什么“我会默默注视你”之类的鼓励的话呢。 系统是个合格的气氛组：【好耶！好棒！】 “我也觉得这个决定很好，璃月最近要举办节日——啊，就是另一个魔神的国度啦，你以后大概也会见到那位。我准备去那边找某个老爷子叙叙旧，聊聊天，喝喝酒什么的。” 第29章 温迪摸了一把星野望白色的脑袋，潇洒地走了。 ……怎么说呢，真的来去如风。 温迪走后，系统提示：【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祈祷？】 星野望按下了【是】。 第25章 鸣神永恒01 【您的祈祷声正在传达给提瓦特大陆的魔神们……】 系统的流程和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的等待时间略长。 星野望对此内心平静，信徒的祈祷声千千万万，魔神并没有必须回应他这个异世之人的理由——更何况他其实算不上信徒，就算失败了，也很正常。 倒是系统比他还要紧张，十几秒后，系统终于松了口气。 【恭喜宿主，雷神巴尔泽布回应了您的祈祷，同意将身体借给您使用！】 “就是你想要觐见吗？”沉稳华贵的女声凭空出现在脑海中，雷神缓缓说道，“你的心愿，我已明了。” “凭凡人之力去完成如此严苛的任务，实属不易。此身即为世间最殊胜尊贵之身，执掌万千雷鸣，如今允许你借用我的力量。” 这位魔神的说话风格与温迪完全不同，星野望想，听上去非常符合世人对神明的想象。 他规规矩矩地道谢。 “无须多礼，我欣赏你的勇气。不过，我需要向你说明一点——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早已舍弃肉身。” 星野望一怔，不明白雷神的意思。 “很久之前，我为了抵抗时间带来的磨损，创造出人偶替我行走于世间，如今借给你的，亦是我的人偶之躯。无需担心，雷电将军同样拥有着魔神之力，你可放心依赖她的力量。” 星野望点了点头。 “那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说罢，雷神抽离意识，系统开始创建人物卡。 【作为借用的条件，宿主需要扮演雷神，不得做出有违雷神形象的举动。有关雷神巴尔泽布的资料，现已向宿主输送。】 【正在创建人物卡……】 【请宿主投掷骰子，决定人物各项属性。】 【创建成功，装备人物卡：巴尔泽布/雷电影（雷神）。】 姓名：巴尔泽布/雷电影 性别：女 身份：雷神 力量：85（没有什么是你砍一刀解决不了的，如果有，请砍两刀） 体质：90（因为是人偶，所以不存在任何生理上的问题，甚至可以更换零件——比如蛀牙之后） 敏捷：65（你可以轻松抓住眼前的飞虫） 外貌：90（你拥有无可置疑的美貌） 智力/灵感：70（你有些固执，但并非愚笨之人） 意志：10（你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双重人格，当战斗回合结束后，你将进行意志鉴定，鉴定失败则切换至第二人格“雷电真”） 教育：--（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幸运：60（中规中矩） 特殊技能： 【人偶制造：80】【一心净土：85】【牵引：90】【侦查：55】…… 星野望对自己的运气向来不抱希望，他看着仅有10点的意志，问道：“双重人格？” 【您同样需要遵循规则扮演，有关巴尔大人——也就是雷电真大人的资料，也已经发给您了。】 星野望开始浏览资料。 雷电真与雷电影是一对双生魔神，最初的雷神由真担任，由于真武力羸弱，影便作为影武者辅佐姐姐，直到一场灾难夺去了雷电真的性命，影才接替神位，成为雷神，掌管稻妻。 随后为了抵抗时间带来的伤害——即方才雷神口中的磨损，影舍弃肉/体，遁入开辟出的精神空间【一心净土】，由人偶雷电将军代为掌管稻妻。 “我明白了。”星野望关闭资料。 只不过是多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虽然资料上写着“武力羸弱”，但魔神的羸弱和普通人的羸弱绝不是一个概念，倒是不用特别担心。 星野望站起身，和服振袖顺着滑落，深紫色长发被扎成麻花辫，发尾与风神一样，颜色逐渐变浅。 虽然是人偶，但他还是不太习惯。 系统：【其实巴尔泽布大人也创造过一位外表为男性的人偶，那位大人在某个时间段成为了正机之神。实不相瞒，我也曾试着联系过。】 星野望“嗯”了一声，从系统的语调中猜出结果大概不太好。 【结果……唉，】系统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又有点委屈，【那位大人有点……呃……狂傲不羁。】 被骂了吧。星野望没有戳穿系统。 新的人物卡已经准备就绪，星野望打开任务面板，半透明光幕弹出的一瞬间，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支线任务5：找到涩泽龙彦，回收禁忌知识残页（未完成）】 可他明明记得，在风神投影消失的前一秒，系统提示他“回收成功”了，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也到了30%。 系统：【我成功回收了涩泽龙彦身上的禁忌知识，但是那份残页，不在他手上。】 残页被人拿走了。星野望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查看记忆。” 当时被系统收录的回忆立刻展现在星野望面前。 记忆里是涩泽龙彦捡到残页的画面，周围是日光下灼眼的黄沙，那份被打了马赛克的残页顺着风飘到了涩泽龙彦的手中。 随后，画面一转。 不知何处的房间内，这份残页被涩泽龙彦随手扔给了对面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精致，浑身散发出神秘优雅的气质，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病弱程度和星野望本体有得一拼——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接过残页，语气有些诧异：“您要给我吗？” 涩泽龙彦语气随意：“当然，就当是这次情报的报酬。” “那么，祝您顺利地得到白虎。”青年笑了笑。 他站起身，怀抱着残页与书本一同离开。 回忆结束。 星野望皱了皱眉。 残页上的内容被马赛克挡住了，但那本书却完整得暴露在了他眼前。他觉得那本书的外表有些不同寻常。 并不是指封面上仿佛恐怖片海报一样的图案，而是封面的……材质？ 常年住院的星野望闭上眼：“人皮？” 系统：【……是的，根据我的数据库，我判断那本书是用人皮装订而成的。那本书与禁忌知识无关，并非是提瓦特的产物，而是本世界的物品。】 星野望“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行程确定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生命体已经消失，他需要找出记忆中的这个青年的位置。 星野望离开了安全屋。 * 行驶的汽车内。 辅助监督伊地知开着车，正准备带着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三人组前往此次的任务地点。 禅院真希坐在他左边，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熊猫和狗卷棘坐在后座，车内寂静无声。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熊猫忽然出声。 “什么？”禅院真希回道。 “最近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强大的咒术师，并非世家出身，却消灭了不少咒灵，实力起码有特级。” “是那天的少年吗？” “木鱼花。” “不是？那是谁？”禅院真希闭上眼，“算了，谁都无所谓，反正不可能赶过来分担一下我们的工作量。”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缺乏睡眠。 东京的咒灵越来越多了。 咒术师本就人手不足，这下就连还在学校读书的学生也不得不连轴转，禅院真希等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 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作为日本最繁华，也是人口最多的都市——东京，咒灵的数量一向要比其他城市多一些。 但最近的数量之多，已经不是能够用常理来解释的了。 “话是这么说，”熊猫摸了摸脑袋，“但我听五条老师说，校长似乎在留意那位咒术师的动向，大概是想要让她留下帮忙。” 如果那位咒术师没有恶意的话，她的加入确实可以缓解最近紧张的局势。 起码能留出时间，让他们三个学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所以，校长想让我们也要帮着留意，是吗？” “鲑鱼。” “据见过她的咒术师说，那是位如雷霆般尊贵，又如盛樱般美丽的女性。” “……这个描述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 “毕竟那位咒术师被她救了嘛，对于救命恩人，描述时不自觉带上夸张修辞也是正常的。” 伊地知忽然开口：“三位，到了。” 四人从车上下来，入目便是杂草丛生的庭院，内部的别墅墙皮斑驳，露出红色的砖瓦，上面长满了爬山虎，一派萧瑟。 配上如今阴沉的天气，完全可以充当恐怖片现场。 伊地知很快设置好了“帐”：“祝各位武运昌隆。” 第30章 禅院真希伸了个懒腰：“走吧。” 她提起薙刀，率先向别墅内走去。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伊地知靠在车身上，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起三名学生的身体状况。 但是，咒术师人数稀少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作为辅助监督，他能得到的情报比学生更多，自然知道那名咒术师的实力，并非简单的“特级”一词就能概括。 无论是多么棘手的咒灵，都接不住她一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她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出刀、挥刀、收刀而已。 当然，若只是这种程度，伊地知和其他咒术师并不会对她冠以如此高的评价。 真正扭转他们印象的，是某次发生在山内的战斗。 东京郊区有几座山，政府很早就出资修好了道路，然而某一日，顺着盘山公路行驶的几辆汽车却忽然失踪，经过调查，总监部判定那里存在特级咒灵。 然而，不等他们决定派谁前往，特级咒灵的踪迹就消失了。 解决这一切的，正是那位女性术师。 据被她救下的那位咒术师所说，她出现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紫瞳。 随即，穿戴盔甲的手臂从紫瞳中伸出，以超越时间的速度，斩破空间的力道，挥向了特级咒灵。 磅礴如海的能量压得咒术师几乎喘不过气。 得到消息后，高层立刻派出其他咒术师赶往现场，女子已经消失不见，唯独她留下的残秽，浓郁得让负责检查的术师差点以为自己正面接下了一招破坏力极强的术式。 仅凭残秽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除了五条悟外，咒术界再无第二人。 伊地知越想越心惊，心里又同时升起了一丝对强大的向往。 如果她能到来的话—— “退下吧。” 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伊地知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原本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女子。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如利剑般刺入伊地知的胸膛，女子径直掠过他身边，走向别墅。 “你是……那个咒术师？” 回答他的，是干涩喑哑的关门声。 第26章 鸣神永恒02 出现在伊地知眼前的紫衣女子，自然是披着雷神马甲的星野望。 装备了新的人物卡后，星野望已经在外活动了七日。 这七天里，他一直在试图寻找涩泽龙彦记忆中的青年，可惜这种细致的侦查活动不是魔神的专长，他作为异界人，本身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人脉。 进度被迫停滞。 直到星野望救下一个即将丧命的咒术师。 咒灵被祓除后，化作黑烟消散，星野望却没有松开薙刀，周身依旧环绕着深浅不一的紫色雷电，让获救的咒术师摸不着头脑。 星野望没有解释太多。 披着风神马甲的时候，他曾遇见过两次咒灵。第一次是在昏暗的小巷里，金发的咒术师一刀解决了鱼头怪，第二次则是在酒吧内，他和中原中也一起消灭了章鱼怪。 但祓除前两只咒灵的感觉和如今不同，魔神之躯对力量的感知相当敏锐，星野望很确定，他并没有彻底祓除那只咒灵。 可它确确实实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咒术师对异常一无所知，从他的反应来看，这绝不是正常现象。 星野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记忆中的青年。 这个世界存在多种力量体系，仅凭记忆片段，他无法判断青年究竟是异能者、咒术师还是别的什么。 ……是他做的吗？ 有了涩泽龙彦的先例，星野望思考起了另一种可能——禁忌知识的残页又被他转手给了其他人。 他从咒术师口中得知，东京最近出现咒灵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是其他地区的几倍，于是星野望操纵着雷神投影，一路砍到了东京，碰巧遇见了几个熟人。 他对三人组里的功夫熊猫印象深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群人似乎很久没休息了。暂且不论功夫熊猫状态如何，那两个人的状况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就这样面对咒灵的话，很有可能会在战斗中出现失误，受伤乃至丧命。 那天的咒术师给他介绍过咒术界的基本情况，包括京都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和[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以及拥有“六眼”的五条悟。 这位号称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拥有一双对咒力极为敏感的眼睛，倘若“六眼”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厉害，那他大概也能察觉到些许异样。 恰好，他也是咒术高专——即三人组的老师。 如果能借此机会见到五条悟，或许会对他今后的行动有帮助。 于是，星野望不再隐匿身形，而是在伊地知面前现身，走入了别墅。 别墅的外墙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半，内里倒还算整洁，只是不见三人组的身影。 星野望迅速做出判断：这间别墅已经成了咒灵结界的一部分，那三人大约被困在了其他空间内。 星野望：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如烟似雾的绿光浮现在脚下，星野望向深处走去，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半响，他在一扇门前停下。 闪烁着深紫色华光的薙刀出现在他手中，星野望抬手，向前一挥—— 【力量鉴定，成功。】 万千雷电凝聚于一刀之上，瞬间斩破虚假的空间！ 咒灵的结界破损，露出内部残破不堪的真容，以及被困入结界的三人组。 他们的眼里浮现出抑制不住的惊讶，禅院真希猛地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躲开——” 来不及了。禅院真希的心跳一滞。 蛛网般的黑影已经出现在和服女人的脚下，倏地建造起牢笼吞噬了她的身影，浓郁的黑色阻隔了众人的视线，咒灵见偷袭成功，想要遁回地面，故技重施。 时间仿佛静止。 禅院真希知道咒灵这招意味着什么。 几次交手后，她断定，只要被黑影吞噬的时间超过五秒，就会被溶解成养分。 陌生的女人陷入了危险之中。 禅院真希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但如今紧迫到她无法分出多余的心力去思考。 目光死死锁住黑影。 禅院真希握紧薙刀，狗卷棘嘴唇微动，即刻准备使用咒言术。 然而，下一刻—— 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 视觉被夺去的同时，听觉也失去了作用，数道爆炸般的雷声在耳边响起，震得大脑都要麻木。 在万千雷鸣之中，只有一道女声依旧清晰。 “威光无赦。” 与冲击力极强的雷鸣声不同，女人的声音并不刺耳，甚至优美如提琴，却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无法生出丝毫冒犯的心思。 就好像，她即是雷霆本身。 ……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失明过后，禅院真希终于看清了四周。 原本完好的别墅已成废墟，四处全是被雷劈过后的焦黑，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气味，身着紫色和服的女子执刀而立，纤尘不染，望向禅院真希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 女子抬手，薙刀随她的动作，在空中缓缓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 ……不对，她看的不是自己。 禅院真希猛地转身，一把抱住熊猫：“这个可不是咒灵啊！！！” “鲑鱼！！！” “我不是咒灵啊！！！” 在熊猫惊恐的眼神中，女子拿薙刀的手一顿，几秒过后，她冷冽的眉眼忽然柔和下来，笑容里带着淡淡的无奈：“抱歉，影吓到你们了吧？” 吓死人了啊……差点以为要被迫减员了…… 禅院真希松了口气，一边又为这人展现出的异常而警惕起来。 前后反差太大了，说的话也很奇怪，就好像两个人一样。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女子收起薙刀，自我介绍道：“我名为雷电真。” “那影是……” “是我的妹妹。” 禅院真希一怔。 双重人格。她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词汇。 意识到这点之后，思维便不受控制地去联想她，或者说她们的过去。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默，禅院真希看着雷电真温和的浅紫色眼眸，转移话题：“多谢帮忙，你就是最近很活跃的那位咒术师吧？” 如雷霆般尊贵，如盛樱般美丽，那名咒术师所言不虚，她们确实配得上如此赞誉。 “活跃吗？”雷电真浅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说的，大概是影吧？我不擅长战斗，往往都是影替我做这些。” 也对……如果是双重人格的话，其中一方很有可能并不知道另一方的存在，即使知道，彼此间信息沟通也有困难。 第31章 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雷电真说道：“影知道我的存在。” “我们偶尔会通过纸笔交流，但战斗是件危险的事，哪怕我知道影的武艺超绝，鲜少有人能伤到她，却还是会忍不住替她担心。所以，影为了不让我担忧，常常隐瞒这部分内容，妹妹这样固执，让我也很苦恼啊。” 雷电真微微叹息，又看向不远处的伊地知：“这位先生从刚才起，就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不妨过来谈谈？” 突然被点名的伊地知浑身一僵，他关上手机，走到四人身边：“真小姐，多谢您出手相助。” “错了，”雷电真纠正道，“是影帮了你们，我可什么都没做。” 伊地知顺着改口，谨慎道：“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否愿意去高专做客？校长听闻了影小姐的事迹，想要见一见您们。” 准备拉拢的咒术师是双重人格，其中一个自称不擅长战斗，这个消息被伊地知发给了正在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 他知道夜蛾校长想要让这位强大的咒术师帮忙，但如今出现了意外，伊地知无法确定“雷电真”和“雷电影”两人之中，哪个是主人格，哪个占用身体的时间更多，人格切换又是否具备特殊条件。 虽然在客观上，实力不会随着人格切换而发生改变，但如果人格在主观上认定“自己不擅长战斗”，那么本身的实力再强，也无法被发挥出来。 倘若是不擅长战斗的雷电真占据的时间最长…… “影曾经和我提到过咒术高专，她对那里也很好奇，既然校长发出了邀请，那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雷电真的笑容依旧温婉，她望着伊地知的眼睛，“作为姐姐，我不会反对影的决定。” “当然，前提是，那是影凭借自身意志做出的决定。” 眼前的女性依旧如花般柔软美丽，但提到影的时候，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强硬，仿佛守护玫瑰花的尖刺。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伊地知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 他与夜蛾校长想的，是如何借助雷电影的力量祓除咒灵，让学生从高强度作业中暂时脱身；但雷电真在乎的，却仅仅是妹妹的安危和心情。 更何况，“不擅长战斗”只是雷电真自己的描述，真实情况尚未可知，倘若惹恼了她/她们，高专不仅不能收获助力，反倒会适得其反。 冷汗从额上冒出，怀着些许愧疚，伊地知说道：“那是自然，夜蛾校长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强迫影小姐的事情。” “请您随我来。” * 咒术高专。 会客室内，夜蛾正道正在沏茶，五条悟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最近被烂橘子们格外关注的天才“咒术师”。 他把手放在眼罩边缘，无声地弯起唇角。 这个人…… 根本不是咒术师啊。 第27章 鸣神永恒03 雷电真端坐在沙发上，接过夜蛾正道递来的茶，微笑着道谢，一举一动都尽显风雅。 “这位便是真希他们的老师，五条悟了吧？”雷电真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夸赞道，“眼罩非常帅气呢。” “哦，有眼光！”五条悟勾了勾眼罩边缘，“这可是特别定制。” “不会碍事吗？” “不会。” 他的六眼能看清所有咒力，就算是建筑等没有咒力的死物，五条悟也可以通过咒力的残渣以及流动来进行感知。 眼罩并不会阻碍他的行动，恰恰相反，五条悟需要这类特制的眼罩来遮挡视线，以减轻“六眼”对大脑的负担。 所以此刻，即使戴着眼罩，他也可以确定，雷电真的身上没有丝毫咒力的痕迹。 这种情况相当少见。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咒术师才拥有咒力。 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身上普遍都存在着微弱的咒力，而咒灵本质上，就是由这些普通人泄露出的咒力沉淀堆积，最终形成的事物。 在此之前，五条悟只见过一个完全没有咒力的男人——伏黑甚尔。 咒术界存在一种天生的束缚，即“天与咒缚”，被束缚者要么以身体条件为代价，换取远超常人的咒力，要么以自身咒力为代价，换取超乎想象的身体强度。 伏黑甚尔便是第二种，因此他身上的咒力为零。 但即使是天与咒缚，也很少有人能像伏黑甚尔一样，置换得如此彻底。例如现在的高专一年级生禅院真希，她虽也是天与咒缚的束缚者，但体内还存在着些许咒力。 五条悟首先把她与记忆中的伏黑甚尔联系了起来。 用全部咒力换取强健的体魄，然后再利用咒具来祓除咒灵吗？ 他记得雷电真走入会客室时，随身还带着一把薙刀。 很快，五条悟就否认了上一个猜想。 因为他发现薙刀上也没有咒具应有的咒力，就好像那只是把普通的冷兵器。 可普通的冷兵器既不能祓除咒灵，也不能引发雷暴。 真是不可思议。五条悟想。 这位突然在咒术界活跃起来的雷电小姐，简直是数个谜团的聚合体，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世，都让人捉摸不透。 影小姐的人格尚未出现，暂且按下不表，但根据伊地知的回复，眼前的真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物。 这下，高层那些老家伙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五条悟一向讨厌迂腐的上层，高层也对仗着实力强大而多次与他们作对的五条悟感到不满。 他们想要的，是强大且任人操纵的人偶，最好永远不会威胁到他们的权力。为了制衡，他们把主意打在了雷电影身上。 在他们眼中，雷电影来历不明，意味着她没有世家支持，势单力薄，只要玩弄一下权术，就可以降服她。 可惜，真小姐绝不会让妹妹落到这种地步。 五条悟心情颇好地笑起来。 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了。正所谓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见到，目前为止，雷电小姐也只是在祓除咒灵一事上很活跃，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意图，只要不会伤害到高专的学生，那不管雷电小姐究竟是什么，他都非常欢迎。 察觉到五条悟的心情变化，夜蛾正道感到莫名其妙。 他没有立刻询问，先把注意力放在了雷电真身上：“咒术高专的近况，想必伊地知已经在来的路上告诉您了。” 雷电真眉眼弯弯：“是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各位了。” 夜蛾正道：“您愿意帮忙吗？我们也会提供相应的酬劳。” 咒术师一向人数稀少，五条悟虽然强大，但如今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雷电真没有立刻回答。 夜蛾正道内心忐忑。 说到底，这位实力强大的咒术师没有必须帮助他们的理由，他们所能提供的，也不过是咒具或金钱一类的俗物。 雷电真衣着华贵，举止风雅，宛如出身于某个隐世大族，她真的能看得上这些东西吗？ 五条悟忽然插嘴：“小真肯定是愿意的吧，毕竟都到这里来了。” 雷电真没有正面回答：“我无法替影做决定。”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小真是愿意的。” 这家伙…… 星野望注视着眼前号称咒术界最强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太过自我。 留在高专对星野望而言没有坏处，他正好有事需要和五条悟接触，也确实该想个办法补充日渐消瘦的钱包。 现在需要想一个不违背人设，合情合理又能圆回来的理由。 “我确实不反对，倒不如说，求之不得，”雷电真眼睫微垂，“除了武艺外，影很少对某样事物产生好奇，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同意夜蛾先生的邀请，来到高专。” “我希望影能建立起更多的羁绊——除我以外的羁绊。” 雷电真抬起眼，浅紫色的眼眸依旧温柔似水，她的话点到即止，但她相信在场的两人都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夜蛾正道一时无言。 作为从业多年的教育者，夜蛾正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雷电真的话一出，他意识到了许多。 对初次见面的人提出“建立羁绊”的请求，实在是莫名其妙，可如果建立在“独来独往，双重人格”的前提下，却只会让人感到沉重。 严重的心理创伤。 夜蛾正道回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请给我一份纸笔。” 雷电真打开笔帽，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写完后，她把笔放到桌面上：“但最终的决定权仍在影身上，我不会强行干涉她的决定让她去迁就我，是否能说动她，就看各位了。” “小真要回去了？”五条悟微微直起身子。 “是的，”雷电真微微一笑，“期待下次见面。” 她拿出了一把太刀。 同薙刀一样，太刀的刀身呈现出通透的紫色，比起武器，更像是展览柜里的装饰刀。 第32章 目光触及到太刀的一瞬间，雷电真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她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柔和的眉眼重新变回冷冽的模样。 雷电影的人格出现了。 这也代表着，星野望这次的幸运鉴定成功，恢复成了可以施展全部力量的状态。 在离开安全屋的七天里，由于意志过低，每次战斗结束，星野望都会因为roll点失败而切换到雷电真人格。 武力羸弱的真虽不至于像普通人那般孱弱，但也着实不擅长战斗，星野望不想披着雷电真的马甲去祓除咒灵，一筹莫展之际，他发现当自己看到雷电真的武器——太刀[梦想一心]时，就可以进行幸运鉴定，鉴定成功即可再度切换。 幸运鉴定成功的概率，比意志鉴定成功的概率要大很多，至少到目前为止，星野望都成功地换了回来。 星野望在内心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的心情却没有他这般放松。 ……这个切换人格的方法真是出乎意料。 当双重人格患者接触到曾经给予自己极大刺激的外部事件时，会切换人格。 只有这把刀，或者围绕这把刀曾经发生过很惨痛的事件，这才让它能成为“信物”一类的存在。 想起雷电真的嘱咐，夜蛾正道率先开口，三言两语替她补全记忆空白的部分。 雷电影拿起纸张，上面的字迹婉约秀丽，只有短短一行：[我觉得没有坏处。] 她看过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有自己的追寻之物，不会长久地停留在高专，但若只是解一时烦忧，便没什么问题。” 五条悟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哇哦，小影也很爽快啊。” 和真的说法不一样。 看真的样子，他本以为夜蛾正道需要多费一番口舌，然而事实是校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雷电影就已经同意了。 同意的关键，是姐姐的看法。 夜蛾正道：“酬劳问题……” 雷电影：“普通的金钱即可。” 毕竟咒具虽然能卖钱，但多了一步“交易”的步骤，实在不如直接打钱来得方便。 夜蛾正道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雷电影会这么为高专考虑，明明有索要珍贵咒具的机会，却只选择普通的金钱。 要知道，五条悟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夜蛾正道不禁有些动容。 雷电影：“？” “欢迎来到高专！”五条悟鼓掌，“从今天开始，影就是高专的编外教师了！” 雷电影顿了顿：“教师？不，我不擅长教书，恐怕没办法教导学生。” “没关系没关系，高专教师分两种，影平日里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了。” “我明白了。遇到危险的敌人，尽可以交给我。” “也不能全交给你啊，”五条悟不认可，像是突然起了好胜心，“我可是最强的。” “我并不讨厌自信之人。”雷电影说完，目光落在他挡住了半张脸的眼罩上。 她有些疑惑，欲言又止。 “我知道，很帅气。”五条悟贴心地替她补上后半句。 雷电影沉默。 她转移话题：“之前在别墅内的三人也是这里的学生吧？几年级？” 夜蛾正道：“都是一年级的学生，还有一名学生暂时不在。” 五条悟：“不夸一下吗？眼罩很帅气之类的。” 雷电影：“他们看上去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之后有需要，我可以接手，让他们暂且休息几天。” 夜蛾正道：“当然，我也正有此意。” “真夸我眼罩很帅气哦。”五条悟幽幽地冒出来一句。 雷电影顿了顿，说道：“仔细一看，这眼罩确实很特别。” “有品位！”五条悟一撩头发，“之后就由我给影介绍学校，可以吧，夜蛾校长？” 夜蛾正道一点头，五条悟便和雷电影一起走出了会客室。 咒术高专的学生很少，但占地很广，星野望走在校内，觉得差不多可以谈正事了。 他偏头看向五条悟：“你似乎有别的话想说。” “嗯？看来小影也很敏锐，”五条悟没有停下脚步，仿佛闲谈一般，“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完全无咒力，不依靠咒具也可以祓除咒灵的存在，不免多想了一些。” “这也是六眼的功效吗？” “没错。” “那你也一定察觉到了吧，最近的异常。” 五条悟倏地停下脚步，他转身，手指勾住眼罩边缘，露出一只色彩奇异的苍天之瞳。 “和你有关吗？” 第28章 鸣神永恒04 五条悟果然察觉到了什么。 星野望确定了这点，回答却模棱两可：“或许。” 他其实没有百分百确定这件事和禁忌知识有关，这次的对手隐藏在暗处，并不像涩泽龙彦那次一样，可以让他根据记忆顺藤摸瓜，不然星野望也不会找到五条悟。 “这样啊，”五条悟又把眼罩拉了下来，“小影之前提到自己有正在追寻之物，你是觉得这和你正在寻找的东西有关吧。” 星野望没有否认。 “小真知道吗？”五条悟忽然问。 雷电影怔了一瞬。 “她说你对咒术高专感兴趣，还因为你难得的好奇心感到高兴，但现在看来，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五条悟在脑子里画起了推导箭头。 为了不让真担心自己，同时确保在人格切换的时候，也能抵达自己的目的地，影隐瞒了自己想要来到高专的真实原因，用“好奇”作为借口，确保不会偏离路线。 而影最初想要找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吧。 因为他有六眼，他能察觉到最近的异常。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能说她们两姐妹都太在意对方感受了，所以真为了影来到高专，影因为真一句话留在高专。 五条悟出身于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自小被当做神子对待，无论是父母亲戚还是族中仆从，对他无一不是恭敬中带着疏离。 剩下两家的氛围也好不到哪去，禅院真希和妹妹禅院真依的关系，就是在世家偏执追求咒力，不把人当人看的氛围影响下，一步步变得糟糕。 真与影这样的关系，反倒让他感到些许陌生。 不过，亲人之间，就该这样才对吧？咒术世家腐朽的环境，才是最该被改变的。 “你很敏锐，”雷电影微微叹息，“别告诉姐姐。” “当然。” 五条悟爽快地答应了，速度之快让雷电影不禁疑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五条悟笑了笑：“善意的谎言有时也是必要的。再说了，我可是最强的。” 雷电影：“……” 她没想明白五条悟为何要强调自己“最强”，雷电影思考了一会，忽然记起他方才也强调过一次。 “如果你想切磋，我乐意奉陪。” 五条悟：“欸？虽然打一架也不是不行啦，但是我可没想切磋。” 他们两个打起来，夜蛾正道估计要哭了——为变成废墟的高专而哭。 “那你为何总要强调这件事？” “因为这是事实，”五条悟叹息，“看来对小影说话需要直接一些。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雷电影仰头望向他，那双璀璨的苍天之瞳被掩在漆黑的眼罩后面，她却仿佛能看见它们散发光芒的模样，“不过，我不需要特别保护。” 五条悟反驳道：“是灵活的保护。我觉得需要的时候就会去做。” 雷电影对他我行我素的性格无奈了。 “我收回前言，不止是特别，”片刻后，她笑了笑，弧度很浅，“眼罩很帅气。” 五条悟毫不心虚地接受了夸奖。 雷电影：“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想要问我‘究竟在找什么’之类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明白，”五条悟继续向前走，“那就让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雷电影的脚步慢了一拍，随后跟上，询问他有没有特殊的发现。 五条悟回道：“硬要说的话，就是相似吧。” 今天祓除的咒灵，和数天前祓除的咒灵感觉相似。 简直像是重组后再次诞生了一样。 “小影呢，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不是什么有效的线索……东京的咒力浓度比我经过的其他地区要高，沿海又要高于内陆。”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确实算不上有效线索。 东京人口众多，平日里咒灵的数量就比其他地区要多；沿海地区的人大多对阴晴不定的海洋感到畏惧，这种恐惧超过城市居民，因此形成的咒力更多。 只有这一点的话，并不能推断出什么来。 半响，他一锤定音：“既然暂时没有头绪，那不如去吃甜点心吧，我强烈推荐毛豆味生奶油喜久福！很好吃的哦！” 第33章 雷电影：“……不，等等，虽然我也喜欢甜食，但这个话题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小影也喜欢甜食啊，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介绍完学生，我就去买！” 雷电影试图把话题扯回正道上：“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雷电影沉吟片刻：“看来你不打算告诉他们，这样也好。” “没错，”五条悟笑道，“自己面对的是杀不尽的怪物，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彻底祓除——这件事说出来，会打击到大家的斗志吧。” 雷电影颔首认同：“对需要奔赴前线的人来说，意志的消磨远比身体上的伤口更危险。在查清楚原因之前，暂时的隐瞒是必要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站——高专一年级的教室。 教室的规模和正常的学校一样，但里面的学生却只有三个人，对比之下显得极为空旷。禅院真希等人见两人进来，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雷电影身上。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里不复方才路上的柔和，不怒自威。 从神态来看，现在是影吧？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次人格切换吗？ 切换的契机是什么？ 禅院真希等人默默地想，还有，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让我来介绍一下，”五条悟长臂一挥，“这位是临时担任高专教师的雷电影，她是……嗯，和我一样的甜食爱好者！” 四人：“……” 重点强调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啊。 雷电影挥开五条悟的手臂，正色道：“我已经答应了夜蛾校长，从今日起临时担任你们的教师，如遇困难，无需犹豫忐忑，大可向我寻求帮助。” “没错没错，”五条悟点点头，“下面再由我来介绍一下学生。” 不在场的学生名叫乙骨忧太，持有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此时正在和其他咒术师出任务，暂时不在学校。 狗卷棘，咒言师，平时用饭团馅料代替说话，听不懂就算了。 禅院真希，咒具使，擅长利用咒具祓除咒灵。 熊猫，顾名思义，就是熊猫。 雷电影：“就是熊猫？” 五条悟：“就是熊猫。” 熊猫：“是咒骸。” 咒骸，注入咒力便可自主行动的非生物。 五条悟：“那不也是熊猫嘛。” 雷电影神色凛然，掩在和服振袖下的手动了动，缓缓抬起。 熊猫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雷电影差点将他当成咒灵袚除。 现在，误会应该已经消失了，那她到底是想—— 雷电影摸了摸他的毛。 熊猫：“？” 原来是把他当成动物园的珍奇动物了吗？！ 不等他出声，雷电影又迅速收回手，给三人发布了作业——睡觉。 “战士需要尽可能地获得充分的休息时间，虽然你们不需要奔赴战场，但要与无休止的咒灵作战，也和战士无异。” 许是被她威严的语调所感染，三人屏息凝神，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去对待“睡觉”这个任务。 “如果之后有任务，我先接手。”雷电影说道。 “其实影是个合格的好老师呢，”五条悟笑了笑，“稍等片刻，我去买喜久福。”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星野望一人。 系统疑惑：【宿主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我记得您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吧？】 星野望：他是熊猫。 系统：【好吧！】 【宿主，您今天扮演时经常犹豫，是哪里遇到问题了吗？】 星野望只回了三个字：“五条悟。”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聪慧又敏锐，细心又跳脱，面对未知且危险的存在，在星野望说出“不会回答”之后，五条悟竟真的什么都没问，一点试探都没有。 不去问他在找什么，也不去探究雷神的真实身份。 五条悟给星野望的感觉和太宰治等人完全不一样，这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无法用常人的逻辑去推断五条悟的行为。 因为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吗？觉得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一定可以解决？ 是他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五条悟很快回来了。 他把喜久福分给了星野望，介绍着口味的不同，星野望接过来，吃了一口喜久福：不过，不讨厌。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学生的我也一并给你。”五条悟吃完后，拿出了手机。 “好。” 星野望拿出手机，翻到了通讯录页面，上面只有孤零零一个联系人——中原中也。 片刻后，又多了五条悟，夜蛾校长和四个学生。 风神投影消失的时候，中原中也送给他的手机被系统顺带保存了下来，星野望一直留在身边，也没有去办理新的手机卡。 没钱，没证件，也没必要。 没有人会给已逝之人打电话，更何况是仅有几面之缘的他。 星野望回想起自己披着风神马甲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最后确定，他对于他们来说，大抵等同于陌生人。 除了神秘一点之外，并没有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 如今距离风神投影消失，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周。 交换完联络方式后，星野望先行回到了高专的宿舍，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是夜蛾校长询问五条悟有没有好好介绍学校，星野望回了句一切都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星野望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正准备息屏时，他的手忽然顿住了。 屏幕上，鲜红的【未接来电】四个字触目惊心。 随之而来的，是中原中也发送的短信—— [你是谁？] [温迪？] 第29章 鸣神永恒05 星野望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固有认知被颠覆，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上两条简短的消息，像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子，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仔细回想，他先是看见了“未接来电”的提示，之后才收到了消息。 这不符合逻辑。 操纵风神马甲的时候，由于体质过低，他丧失了听力，中原中也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主动给他打电话。 所以，这大概率是误触。 中原中也误拨了他的电话，由于星野望当时恰好在和夜蛾正道通话，中原中也那边因此收到了提示，这才起了疑心。 只要想一个理由，把“温迪的手机被保留下来，并来到了雷电影手中”这件事解释清楚就好。 这样想着，星野望缓慢移动僵硬的手指，回复道：[我不是温迪。] 他按下发送键。 几乎是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中原中也的来电显示浮现在屏幕上。 星野望没有特意设置过铃声，此刻手机自带的铃声轻柔和缓，悦耳如山间溪流，落到星野望的耳中，却莫名显得有些刺耳。 他接通了电话。 “居然还真敢接啊，”中原中也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既然愿意接电话，那你也应当知道，我想问什么了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 电子屏幕的另一侧，中原中也等待着对面的回答，他的手不自觉摩挲过杯壁，红色的酒液微微晃动，唇齿间还残存有红酒的味道，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蒲公英酒。 电话是个意外。 今天不需要加班，中原中也一早离开了港口mafia大楼，路过曾和温迪一起来过的酒吧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之前的咒灵杀死了一个员工，酒吧老板或许是觉得不吉利，不久便把店面转给了别人。一楼新开的是家花店，店主年纪不大，正在店里忙碌，抬头的时候不经意撞上了他的视线，犹豫一下后，她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先生，您是想要买花吗？”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您喜欢这束百合？” “啊，不……” 这么说着，最后还是买了啊。中原中也垂眸看着怀里的一束白百合。 少年鬓间也常别着这样的花。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原来今天是温迪消失的第七天。 日本社会向来有头七的习俗。 不过，温迪不会在意这些吧…… 中原中也抱着花离开了，他回到家里，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瓶蒲公英酒。 ……算了，就当是补齐上次温迪没有喝到的遗憾吧。 中原中也爱酒，他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属于非常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两杯红酒下肚，思维已经模糊不清，脑子里回想起森首领的话——他大约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 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人被一部手机、一顶帽子和两个冰激凌收买……太单纯了吧…… 中途他看了看手机，不知道碰到了哪个键，电话铃声响起，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指令，中原中也甚至不清楚自己拨打了谁的号码。 第34章 片刻后，电话中传出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中原中也拿起手机，准备挂断。 下一秒，他呼吸一滞，几乎要汗毛倒竖。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这么快地醒过酒。 认真的吗……这真的科学吗…… 不不不，非人类都出现了，政府到现在还没研究清楚异能和咒术，在这个世界谈科学简直是…… 停下，冷静点。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拿走了温迪的手机，因此先发了句“你是谁”。 发送成功后，中原中也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见证过那阵猛烈的暴风，不认为这个普通的手机能如此幸运地单独活下来。 温迪的手机应该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才对。 现在代表着什么？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问道：[温迪？] 对面否认了。 看到那行字的一瞬间，中原中也的神情冷下来，再次拨通了电话。 这次电话中传来的，是一道沉稳优雅的女声：“温迪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名为雷电影，是接替温迪职责之人。” 中原中也的心沉了沉，继续等着解释。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感应到了他的力量波动，于是来到了附近。” “我没有在现场见到你。” 中原中也指出漏洞，太宰治也没有和他提起过什么特别的女人，她当时绝没有出现在现场。 “我没有去现场，”雷电影顺着否认道，“到达附近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我本想继续前进，却被一阵风阻拦了去路。温迪给我送来了一件物品。” “手机？” “没错。温迪大约也感应到了我的到来，于是在最后时刻，他用一部分力量护住手机，送到了我手里。” “……为什么？” “我无从得知他当时的想法，”雷电影的声音放缓，“但我想，这应当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中原中也哑然。半响，他回道：“我明白了。” “之前温迪定制了帽子，现在在我手里，你需要吗？” 雷电影：“不必了。” 确实没必要。 中原中也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杯底与桌面磕碰发出轻响，他本想先挂断电话，雷电影却忽然问道：“你在喝酒？”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 屏幕另一边陷入沉默，但却没有先挂断的意思，雷电影好似在努力组织语言：“平日里，我和温迪并不是特别合得来，但我想，如果他还在，大约也不会愿意见你这样。” “哪样？” “欸？哪样……就是，借酒消愁……”雷电影沉稳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丝慌乱，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 “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中原中也差点笑出声，“今天时间特殊，我确实存了祭奠的心思，但我可没软弱到打算借酒逃避现实。” 他在港口mafia这么多年，若真要一个个“借酒消愁”下去，他直接辞职住在酒吧算了。 “我平时就爱喝酒。”中原中也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断了。” “啊，等等，你方才说你接替了温迪的职责对吧？”中原中也说道，“问你在找什么应该也没用，我就不浪费时间了。那家伙把我当成朋友，既然朋友的遗愿尚未完成，那我也应该表示一下。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还有，平时多注意一点，”中原中也笑了下，“人类很狡猾，小心被骗。” 说完，他挂断电话，翻开手机通讯录，点开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哈？这家伙跑到意大利去了？”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太宰……” * 星野望收起手机。 这人居然还让雷电影小心被骗，明明现在被骗的是他。 想起披着风神马甲时，因为力量大失败而一拳锤死自己的惨状，星野望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对中原中也说真话的选项。 何况禁忌知识和提瓦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高专宿舍虽称不上豪华，但也绝对舒适，星野望这段时间不打算回安全屋，他坐到床上，整理被褥的时候，忽然问：“有吗？” 从现状看，中原中也对温迪的在意，和他认为“温迪率先将他当成了朋友”这件事有很大关系。 系统反应了半秒宿主在说什么——星野望在问“他使用风神投影的时候，有表现出把中原中也当朋友吗”。 系统：【您没有吗？】 星野望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猜我为什么来问你”。 【您有意无意地妥协了很多次，并且还因为太宰治说中原中也的坏话而故意膈应了他一二三四下。】 星野望：“……是吗？” 系统回忆起了自己的选人标准：濒死，性格沉稳，天赋异禀，了无牵挂。 “牵挂”自然不是单指亲人。 系统真诚道：【您细品。】 星野望的回答是拉上被子，盖住脑袋。 * 翌日清晨，雷电影走出宿舍，迎面撞见了正在热身的学生。 狗卷棘坐在台阶上，禅院真希和熊猫过完招，向雷电影打了个招呼，看起来精神不错，想必已经休息好了。 雷电影点头致意。 一转身，五条悟蓦地出现：“早上好，小影。” “早上好，五条悟，”雷电影微微仰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找我何事？” “必须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没事也应该每天打招呼，”五条悟玩笑般说道，随即又正色起来，“不过，现在确实有事。” 五条悟带来了咒术总监部下达的任务。 “你是说，总监部派我去外地执行任务，”雷电影略一停顿，“还是长期任务？这相当于让我驻守在高专以外的地方。” “没错。” 这不合理。 由于东京咒灵可以重生，近日的京都可谓是人手急缺，恨不得从外地调来咒术师，这种情况下，总监部不应该派她前往其他地区。 她还需要留在此地寻找禁忌知识，绝对不会听从总监部的命令离开。 何况，没有人能命令她。 只有“合作”和“寻求庇佑”两个选项。 雷电影望向五条悟，青年嘴角带着悠闲的笑，雷电影笃定道：“你知道原因。” 五条悟没有否认，他把手搭在雷电影肩上，瞬间将她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夜蛾正道放下手中的咒骸，恭敬地问好，随后说道：“您应该知道，咒术学校也隶属于总监部。” 也就是说，理论上，他们不能违背总监部的命令。 即便这与高专寻找雷电影的初衷背道而驰，会让刚休息一晚的学生再度陷入四处奔波的境地。 雷电影：“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高专内有人在与总监部作对，而且实力强大到足以威胁到他们，总监部才不想让我留下，壮大他的势力——你说对吗？五条悟。” 五条悟夸了声“聪明”。 他就是那个让总监部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彻底去除的刺头。 同时，五条悟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仅是雷电真不好糊弄，雷电影也同样很敏锐。 她虽然说话直来直去，也不能立刻反应过来部分言外之意，在某些方面还有些迟钝，但雷电影并非单纯鲁莽之人。 现在，他很期待雷电影的反应。 她会选择妥协，还是像他一样，选择对抗总监部的决策？ 雷电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与恐惧，就要不顾现状，置东京的平民与咒术师于危险之中，看来，这个总监部与我的想象不太一样。” “岂止是不太一样。”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拿起一个小巧的咒骸，放在指尖上旋转。 “哦？看来他们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夜蛾校长夹在中间，或许会感到为难，”雷电影说道，“我会亲自去说明这个任务的不合理之处。” 五条悟已经快把咒骸转晕了：“那群老家伙可不是好沟通的。” “沟通这种事，以往都是姐姐在做。” 夜蛾正道：“影小姐是要唤醒真小姐的人格？” 雷电影否定道：“我不能总是依赖姐姐。” 五条悟：“如果沟通失败了呢？” “已经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反悔，”雷电影缓缓说道，心平气和地仿佛在谈论天气，“如果沟通失败，那就砍一刀吧。” 第30章 鸣神永恒06 影小姐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超危险的话啊。 夜蛾正道沉默了。 说话的时候，雷电影的神情始终平淡，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认为自己这番话对咒术界来说有多惊世骇俗。 接触几次后，夜蛾正道确定她不是个性格浮夸的人，所以，如果沟通失败，雷电影真的会给咒术总监部来一刀。 第35章 “冒昧问一句，”夜蛾正道谨慎道，“影小姐说的一刀，是怎样的一刀？” 砍瓜切菜是一刀，劈柴砍树是一刀，祓除咒灵也是一刀……雷电影究竟想用上几分力气？ 雷电影回答：“很少有人能让我砍出第二刀。” 除非roll点失败。 夜蛾正道听完，一边说着“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一边把目光放在了五条悟身上，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期冀。 而在场唯一有实力阻止的白发青年对此的反应是—— “太帅了！”五条悟竖起大拇指，“小影刚刚超帅气！” “称赞我收下了，”雷电影似乎不太适应这样过于外露的夸赞，略有些不自在，“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夜蛾正道一时无言。 咒术总监部的那群老家伙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夜蛾正道自然也知晓。 高层不满五条悟已久，试图用雷电影来制约五条悟，因此早早就派人留意她的踪迹。雷电影到达高专的当天晚上，消息就传到了总监部。 对高层而言，这不是好消息。 在他们眼中，高专便是五条悟的“据点”，学生、教师……稍有亲密者，一概当作五条悟的党羽，这其中就包括夜蛾正道本人。 所以，他们才急匆匆地想要将雷电影调离高专，避免增加五条悟的势力。 雷电影：“不必忧心，此行不会给高专带来麻烦。” 夜蛾正道：“……” 他总觉得雷电影的意思其实是“如果有人敢找麻烦，就砍了他”。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高层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下去，但这和让他们直接被打死还是不一样的。 最终，夜蛾正道请求：“您能否控制力道？”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我自有分寸，”雷电影看向五条悟，“你似乎很讨厌咒术总监部的人。” “当然，一群皱皱巴巴的老橘子有什么值得让人喜爱的地方吗？就该打包扔进垃圾桶才对。” “可你如今还在咒术高专当教师。” “我是自愿的，”五条悟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杀光高层确实是一个办法，但那也只是换汤不换药罢了，我希望从根基上改变。” “杀光……这个方法太简单粗暴了，战争时期或许可行，和平时期难免会落人话柄。” 五条悟笑了笑：“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 夜蛾正道：“？” 怎么话题越来越危险了？？ “总监部的荒诞，我从方才的任务中窥见了一角，”雷电影好奇，“你如此厌恶他们，难道他们还做过更荒谬的事情？” “那可要讲好久了。” 根据官方情报，咒术总监部的职能类似法庭，主要功能包括“判处死刑”“发布通缉令”“将违反规定的人逐出咒术界”等等。 而在五条悟的讲述中，雷电影得知了更多。 比如，总监部因为恐惧，不由分说地判处乙骨忧太死刑。 除此之外，还有“打压非正统出身的咒术师”“纵容诅咒师集团存在残害普通人，只为了让咒术师有事可做，免得集中起来造反”等等滥用职权行为。 夜蛾正道从始至终都未反驳，侧面证明了五条悟的话。 “蛀虫。”雷电影总结道。 同时，她弄清了五条悟的行为逻辑。 他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不会被规则道德所束缚，也强大到能蔑视规则。之所以忍耐到现在，一方面是他希望从根基上改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全部杀掉会使权力出现真空期，给咒术界制造混乱。 很麻烦。 所以，除非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五条悟不会选择去杀掉他们。 而除了脑子拎不清之外，咒术高层正是抓住了五条悟的这一心理，才敢肆无忌惮地做手脚。 五条悟虽然暂时不打算杀掉他们，但显然也不想让那群烂橘子过得太顺心，所以他很支持雷电影给高层找点小麻烦。 搞清楚缘由之后，雷电影给此行定了两个目标。 让总监部撤销调离任务，同时，武力震慑。 她不可能成为他们手中的刀。 他们也没有能力握紧这把刀。 此外，她还存了碰碰运气的想法——说不定总监部有人接触过禁忌知识。 雷电影准备前往咒术总监部，五条悟从椅子上跳起来，扔掉手里晕厥的咒骸：“我知道位置。” “不必，我可以自己前去处理。” “不是不信任小影的能力啦，”五条悟两手搭在雷电影肩膀上，半推着她向前，“我可以瞬移。” “这……确实。”非常便利。 雷电影被说服了。 不等夜蛾正道回话，五条悟已经拽着雷电影出门了，他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回头比了个帅气的pose：“放心吧，我们两个一定能完美解决这种小问题！” 更担心了啊！ 夜蛾正道直接坐立难安。 * 五条悟带着星野望瞬移到了咒术总监部的位置。 这里的风格和咒术高专类似，建筑古朴，背靠一座小山，庭院中有一棵参天古木，树叶正随风沙沙作响。 而吸引了星野望注意的，则是终于更新了的任务面板：【支线任务6：找出此处接触过禁忌知识的咒术师，并回收（未完成）。】 这群老家伙里，还真有人接触过？ 意外之喜。 星野望很快制定了计划，五条悟率先向前迈步：“走吧，小影。咒术师的结界会挡住声音，你可以放手去做。” “我自己就可以……” “小真让我好好照顾你。” 星野望：“？”这不是他的原话吧？ 要不是真和影都是他在扮演，他就信了五条悟的鬼话了。 星野望当时为了合理，临时编造了一个“希望给影建立羁绊”的借口，却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难道五条悟是那种，哪怕上一秒和敌人打得死去活来，下一秒被敌人临终托孤，也会去照做的人吗？ 雷电影叹了口气：“我不需要特别关照。” “这可不是特别关照，”五条悟耸耸肩，“这是很常见的，团结友爱的同事情。” “……好吧。” 雷电影推门而入。 率先出现的，是一位略有些佝偻的老者。他的视线在五条悟身上轻轻一点，接着落到了雷电影身上：“有何贵干？” 没由来的，他突然心头一颤。 作为咒术总监部的一员，他立刻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他们昨天收到信息，这名最近异常活跃的咒术师来到了高专，成为了临时的编外教师——好，也不好。 “好”在他们凭此确定，雷电影并非无欲无求，完全脱离现代社会的存在，这就有了拉拢的机会。 “不好”在，咒术高专有一个刺头五条悟，那里几乎遍布他的党羽。 而现在，这个刺头正站在雷电影身旁，笑得阳光开朗，仿佛喜事临门。 他迅速回想这段时间咒术总监部下达了哪些命令，记起了他们昨天的会议结果——将雷电影调离高专，免得她被五条悟同化。 高层阴恻恻地看向五条悟。 恐怕这家伙又在背地里说了什么。 他的心情还算平稳，理由很简单：雷电影昨天才到高专，就算五条悟再怎么讨人喜欢，搬弄口舌，她也不可能直接站到五条悟阵营里。 他又问了一遍：“你有何事？” 然而，雷电影没将他放在眼里。 “我要见最高等级的咒术总监，”雷电影淡淡开口，“还是说，你们做出决定需要开会？” “需要开会吧。”五条悟替老者说道。 雷电影颔首：“那么，事不宜迟，今天的会议将在十五分钟后举行。” 说罢，她抬脚向里走去，全然无视了他的意见。 他愤懑地压低眉头：“你这小丫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雷电影的身形顿了顿，她偏头，浅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位愤恨不平的高层：“还剩十四分钟。” 高层咬牙。 这名咒术师怎么回事？！ 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仿佛是久居上位的人一样，好像她才是这里真正掌管大权，生杀予夺的人。 “五条悟！”他不承认自己被那一眼吓到，不满与羞愤的情绪瞬间盖过惊惧，“你身为五条家的家主，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个乡下野丫头胡闹吗？！还是说你们高专——” “十三分钟。”雷电影突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机。 “年纪大的人需要多休息，但这个时间也该起来了，为了防止有人迟到，我想想……” 雷电影转头望向庭院中的参天古树。 她抬手，遥遥一指—— “轰——” 下一刻，如蛇如龙般的雷电嘶吼着从天而降，如天外陨星撞击大地，刺耳的轰鸣声与耀眼的光芒散去后，那里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树木。 第36章 风一吹，节节断裂，碎了一地。 “你觉得效果如何？”雷电影瞥向高层。 事实证明，效果很好。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不一会儿，会议室内就坐满了人。 原本应该坐在主位的咒术总监咬牙看着占据了他的位置的雷电影，移去了别的位置。 “你可以提出你的诉求。” “撤销调离任务，并且，我暂留高专期间，不受你们的监督。” 咒术总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并不满意。 一旦有特例开了口子，他们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原本五条悟时时和总监部作对，已经让他们内部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只是因为没办法彻底杀死他才放纵至今。 如今这个家伙倒好，本以为是个无依无靠、好控制的，这才几天，就已经跑到他们的地盘来挑衅了？！ “这是破坏程序！”咒术总监语气强硬，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倘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咒术界会陷入一片混乱！” “你说得有点道理，”雷电影拿起太刀，“但幸好，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能这样做。” 通体紫色的太刀在室内明亮动人，却仿佛被死亡淬炼过无数次。 亮刀的瞬间，高层汗毛倒竖，几乎是立刻就开始调动咒力。 然而雷电影却没有向他们挥刀。 第一刀，她将上半建筑拦腰斩断。 破碎的砖瓦大小不一，坠到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一击重锤，猛击高层脆弱的心脏。 五条悟在不远处说了声“酷”。 他忽然抬头，摘下眼罩，露出苍蓝色的眼眸。 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灰白厚重的云朵压在咒术总监部的头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运动盘旋，形成惊人的旋涡，仿佛要吞噬下方的一切。 雷电影抬起手臂，狂蟒般的紫电从空中坠落，与刀身相连的刹那，紫电肆虐而出，无法抵挡的能量将她周身的碎石和高层众人震开！ 她转过身，向前一挥！ 这是不可直视、无法感受的一刀。 夺目的紫光闪过后，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 咒术总监部背靠的后山，已经被刀光劈成了两半，破损处不时有碎岩坠落，其间电弧闪烁。 “这是通知，”她瞳中似有雷鸣，睥睨众生，“诸位只有接受的权利。” 第31章 鸣神永恒07 世界仿佛化作了巨大的空坟。死寂化为无形的手，扼住了高层咒术师的咽喉。 五条悟看了一会阴沉沉的天空，又把眼罩拉了下来。 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五条悟考虑过雷电影是异能力者的可能性，但即使是异能者，想要祓除咒灵也需要使用咒具。 雷电影本身和武器都没有咒力，方才特殊的天象与雷电也不带丝毫咒力的痕迹，好似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巧合。 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只有一种可能——雷电影与大自然中的“雷霆”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 说起来，她本身就姓“雷电”呢，这可不是常见的姓。 是有什么隐喻吗？ 五条悟认真思考了一会。 没有头绪，想不出来……算了。 总之，今日天气真不错啊~ 五条悟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咔嚓”一声，照片上的青年笑得阳光灿烂，背景是灰白的天空，被劈成两半的山，鹤立鸡群的雷电影，脸色铁青的老头子们。 五条悟按下发送键。 禅院真希：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熊猫：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狗卷棘：影老师，我想学这个！ 乙骨忧太：五条老师在出任务吗？那位女性是之前说过的雷电影老师吗？东京有这样的山吗？那些人是诅咒师吗？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夜蛾正道：……………… 家入硝子：来活了。 家入硝子：我只是个校医，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有补偿吗？ 五条悟直接转账，随后收起手机。 雷电影站在不远处，与四周狼狈的高层相比，她的衣摆甚至没沾上一丝灰尘，深浅不一的紫色融合在一起，在风中摆动时如摇曳的桔梗。 “小影。” “什么？” 雷电影偏了偏头，眼里透出些许疑惑，她应下了称呼，看来没有切换人格。 真与影切换人格的时候，会出现三到四秒的空白期，这是无法控制的破绽，平时还好，但战斗的时候，片刻的松懈都有可能变成致命的失误。 真见到太刀“梦想一心”时会切换人格，伊地知称影上次祓除咒灵后切换了人格，这次却没有切换，难道契机和战斗无关？ 虽然不打算特意揭开影的伤疤，不过既然答应了真，还是之后问问吧。 五条悟：“不，没什么。” 雷电影眼里透出疑惑，偏偏五条悟不再接着说下去，她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扫过跌倒在地的高层。 紫电与太刀相接的刹那，她的周身也围绕了一圈雷电，强行将四周清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高层自然无法幸免。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来得太快，在思维理清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就被一股大力震开，仿佛铁索重重抽打在胸腹，带来一阵阵闷痛。 他们已经丧失了逃跑的能力，除非有特殊的术式，否则只要雷电影愿意，他们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木屐踏在木质地板上，行走间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响彻在寂静的露天空间内，一声声如前来索命的死神。 “你……咳咳……你到底想……” 咒术总监想不明白。 ……就连五条悟，也在一定程度上自愿遵守了规则，可这个人…… 雷电影淡淡道：“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第一个应声。 他们的手段，无外乎死刑和通缉等，可他们能派谁来执行？五条悟吗？ 雷电影似乎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五条悟？” 被点到名的五条悟保证道：“放心吧小影！我一定会带着甜点心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高层：“……” “还有一件事。” 星野望瞥了眼面板上的字：【支线任务6：找出此处接触过禁忌知识的咒术师，并回收（未完成）。】 一开始他要求开会，便是想着聚集起来方便寻找目标。 会是谁？他真的参加这次会议了吗？还是说，这人是高层之外的咒术师，所以不在这里？ 算了，先试试。 “你们之中，有人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东西。” 星野望想了想，对系统说道：进行恐吓鉴定。 如他本人的水平一样，雷电影人物卡上的恐吓技能等级并不高，星野望也不确定鉴定能否成功，好在他方才的行为已经给众人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压迫，系统降低了恐吓的难度等级。 【恐吓鉴定，成功。】 太刀的刀尖向下，通透的紫色衬得长刀如精美的工艺品，但高层刚刚见过这把刀的威力，背后裂成两半的小山仿佛是他们命运的象征。 雷电影浅紫的眼眸平静无波，她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在场众人，如无形的利剑，剖开胸膛。 手腕翻转，太刀缓缓转动，露出锐利的刀锋—— 有高层猛地抖了一下，眼神惊恐。 雷电影缓步走到他身边，长刀“咔”地一声，擦着他的手臂，直直刺入地板。 冰冷的刀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如万年不化的坚冰，将灵魂都要冻结，随后，纤长如玉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 【任务完成。】 【回收成功，是否查看记忆。】 【是。】 一瞬的黑暗后，画卷缓缓展开。 面前的男子眉眼细长，身量颇高，身着袈裟，黑发被半扎起来，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 缝合线说道：“可以无限重生的咒灵……很有意思的内容吧？千百年来，只有天元一人可以凭借特殊的术式永生不死。” “咒灵与人类，未必没有共通之处。” 而记忆的主人推过去的，是一个贴满符纸的正方体。 “你需要的咒物，[狱门疆]。” 星野望理清了过程。 涩泽龙彦记忆里的青年又把禁忌知识残页转手给了别人——也就是缝合线，随后缝合线透露了一部分来换取“狱门疆”。 无限重生的咒灵确实是禁忌知识造成的结果，这个高层的神智还算清明，恐怕他也刚知道没多久，按时间来算，不太可能直接参与进咒灵的改造。 所以，现状是缝合线的杰作。 疑问越来越多。 狱门疆是什么，缝合线是谁，他想用狱门疆做什么，他制造无限重生的咒灵是为了什么？ 第37章 涩泽龙彦将残页出手，是因为他对除了“白虎”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白帽子青年又是因为什么？ 记忆已经被系统提取了出来，星野望也无法再问，在高层众人不解和惊恐的眼神中，他跳出废墟，来到五条悟身边。 脱离危险，也就是战斗回合彻底结束后，星野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意志鉴定，结果不出意料。 【意志鉴定，失败。】 这下，他没办法立刻与五条悟讨论刚才的记忆了。 目前的雷电真不知道影在寻找特殊物品，她又没有方才的记忆，眼下星野望只能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切换人格后，再和五条悟说。 雷电影的脚步忽然慢下来，五条悟问道：“小真？” “嗯，是我，又见面了，五条君，”雷电真微微一笑，“过了多久？” “其实才过了一个晚上。” 五条悟简单讲了讲事情经过，他顿了顿，想起雷电影说的“不要告诉姐姐”，还是隐去了她刚才那句“接触了不该接触东西”，继续向外走。 “不过，今天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小影朝你发脾气了吗？”雷电真玩笑道。 “没有人舍得冲我发脾气，”五条悟相当自信，他笑道，“我只是没料到，小影会直接劈开一座山，还把老头子们打伤了。” “也算一劳永逸吧。” 咒术高层像田间丛林里的苍耳，稍不留神就会牢牢勾住衣服，就算伤不到人，也会让人心烦。 “而且，这已经是影手下留情了。” “那可真不得了。” 雷电真笑纳了夸赞：“要回高专吗？” “不，难得今天又没有任务，我们先去买甜点心吧！” “哦？你也喜欢吃甜食？小影也喜欢。” 雷电真有些诧异，她像个温和包容的知心大姐姐，答应了五条悟的要求：“买完甜点心之后呢？” “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是关于小影的吧。”雷电真心领神会，没有拒绝。 她和五条悟来到了商业街。 五条悟目标明确，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某家店，显然在之前就来过许多次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店内的人很少，除了店员外，只有一个戴着咖色帽子，黑发碧眼的青年站在柜台旁。 他似乎已经买完了，正在向外走，五条悟推开门，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转头看了雷电真一眼。 雷电真对甜点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站在柜台前，征询着五条悟的意见，为影挑选了几份。 店员在打包，门铃再次响起，方才出门的青年忽然又回到店里，目标明确，直接站在雷电真面前，无比认真道：“有犯人。” 雷电真好脾气地笑了笑，温声询问：“是什么样的犯人呢？” “名侦探不知道，”青年赌气似的鼓起脸，“是看不见的犯人。” 第32章 鸣神永恒08 看不见的犯人。 “名侦探”说的是拥有隐形异能的异能者，还是咒灵？ 如果是异能者，他就进行侦查鉴定；如果是咒灵，那就拜托五条悟解决。 不过，不排除这个陌生人是在胡说八道的可能性。 星野望端详着青年的面容，他的唇线紧绷，眉头微皱，提到“看不见”时，孩子气地鼓起脸，碧眸似澄澈的湖水，倒是没有不怀好意的狡诈。 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言乱语，那他找上自己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面对凶狠的犯人，倘若要寻求帮助，制服罪犯，首选应该是身材高大的男性——比如五条悟，而不是气质温婉，淡雅如兰的雷电真。 这说明青年认识他，并且知道他有足够的力量解决问题。 “我能知道名侦探的名字吗？” “江户川乱步，你呢？” “我名为雷电真，”她笑了笑，“乱步君，你还知道犯人的其他信息吗？” “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江户川乱步语出惊人，一脸“如果是你们的话，很轻松就能解决”的样子。 “五条君，”雷电真唤道，“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五条悟正好付完钱，他说了声“去看看”，拎着几个袋子出门，等雷电真和江户川乱步出来，他转头一笑：“发现了。” “是咒灵？” “对，小真还是乖乖待在后方吧，”五条悟说道，“我抓来玩玩。” 说罢，他的身影瞬间消失，然而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五条悟把袋子塞进雷电真怀里：“替我照顾好它们！马上回来！” 雷电真：“……好。” 说“好”的时候，五条悟早已跑没了身影，雷电真哭笑不得，将袋子好好拎在手里。 现场只剩下她和江户川乱步，雷电真略有些惊奇道：“既然乱步君看不见咒灵，又是怎么发现附近出现了咒灵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别的痕迹推断出来吗？”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雷电真准备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否认识自己，话还未出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乱步先生——你在哪里啊——” 白发的少年转过街角，四处张望，神色慌张，江户川乱步挥了挥手，他望见之后，金紫色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乱步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居然是中岛敦。 雷电真又把视线转回江户川乱步身上。 名侦探和武装侦探社……原来如此，他也是侦探社的一员。 星野望自从开启雷神马甲后，便主要活跃在咒术界，使用风神马甲时认识的人里，他只和中原中也联系过。 江户川乱步看不到咒灵，不是异能者或咒术师，他本不应该听说过“雷电影”的存在，是现场推理，有别的消息途径，还是中原中也告诉了他们？ 雷电真：“这位是你的同伴吗？” 说话间，中岛敦匆忙跑来：“乱步先生，还有这位……” 雷电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中岛敦连忙报上自己的名讳，江户川乱步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碧玉似的眼睛直直地望进雷电真的眼底：“明知故问，你分明认识敦。” 面对他直白的质问，雷电真的笑容依然如芳花般婉约秀美，她的目光温和，语气也如微风拂面：“这也是乱步君推理的结果吗？” 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贸然承认。 “当然。”江户川乱步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中岛敦出现的时候，雷电真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虽然转瞬即逝，但江户川乱步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这是意外的表现，雷电真认识中岛敦，并且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 她知道中岛敦本应该在横滨。 侦探社前几日接到了一起来自东京的委托，江户川乱步本想随便找个有空的社员和他共同前往，然而昨晚侦探社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追查“魔人”踪迹追到意大利去的太宰治告诉了他新的消息： 温迪没有成功回收被涩泽龙彦拿走的特殊物品。 接替少年职责的人出现在了东京，是位名为雷电影的女性。 最后，太宰治建议他带上中岛敦。 于是江户川乱步带着状况外的中岛敦来到了东京，三言两语解决了委托。 他们来到这条商业街，路痴的江户川乱步跟中岛敦走散后，被吸引进了甜点店，随后幸运地见到了雷电影。 ……但她却称自己为雷电真。 假名吗？如果是假名，她为什么要说谎…… 不，不是假名。她不认识自己，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那位姓五条的男人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说明那人也认同她叫雷电真。 太宰的消息出错了？也不对，说到底，她和温迪的目的一致，彼此需要隐瞒的内容也一致，这里面显然不包含名字的选项，就算要隐瞒真名，也不该取一个相似度极高的假名。 出现了两个人？从名字来看，应当是姐妹之类的关系。 仔细想想，五条面对咒灵时，让她“还是乖乖待在后方”，态度默认了她不擅长战斗——起码解决不了五条发现的咒灵。 可雷电真带了太刀，应当是武斗派。 有了温迪的先例，接替的人不可能比他弱太多，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她是罕见的双重人格，且是双人格中不擅长战斗的那一个。 “真小姐，你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江户川乱步问。 中岛敦听得一头雾水。 雷电真没有正面回答，巧妙地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别处：“真聪明，不愧是名侦探。” 短短几句话，她看出这人是个拥有极强表演欲的“孩童”，果然，夸奖的话一出，江户川乱步便骄傲颔首，把问题抛在了脑后。 江户川乱步：“我可是有着异能力[超推理]的世界第一名侦——” 第38章 “你根本不是异能者吧？这是在cosplay？”五条悟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中岛敦：“！！！”这个男人说出来了！ 江户川乱步其实没有异能力这件事，在侦探社内不是秘密，只是他作为侦探社的“团宠”，众人都愿意顺着他说话。 江户川乱步卡壳了。 雷电真无奈道：“……五条君，这种时候，顺着说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江户川乱步，“难道哭了吗？” 江户川乱步：“怎么可能哭啊！” “好了，”雷电真打圆场，她的目光落在五条悟手里的圆形物体上，“这是那个咒灵？” 被五条悟拿在手里的，是一个长得像壶的东西，五条悟将它转过来，雷电真才发现上面长了只眼睛。 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正在翻白眼，咒灵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啃了五条悟：“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 “五条君特意留下脑袋，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雷电真问。 “确实有点事情。” 五条悟捏住咒灵脑袋的手用力，思考怎样在雷电真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让她自愿换回影人格。 雷电真似乎从他几秒的停顿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明白了，看起来我帮不到五条君。” “那就让影来吧，至于你们合起伙来隐瞒了我什么，就等之后再说。”雷电真轻描淡写地说道，嘴角的弧度却浅得几乎看不见，良好的教养让她不愿在众人面前愤怒，只能压抑自己。 啊，暴露了。五条悟心想。 他把咒灵脑袋抬到面前，笑道：“希望影不会迁怒你。” 漏瑚：“？？？” 第33章 鸣神永恒09 餐厅包间内。 四人围坐在一起，雷电影看着面前的火山头，眼神不善。 她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动手。 “对对对，就是因为他，小真才知道了这件事，”五条悟指着漏瑚，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小影，都怪他！” “喂！”漏瑚也咬牙切齿，“我可什么都没干！” 五条悟对他的说辞很不齿：“居然还狡辩，这位白发少年和热爱cos异能者的名侦探可都见证了！” 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中岛敦被吓了一跳：“欸？我、我……呃……” 他其实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前，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迷路的乱步先生，就被迫听了一通谜语。没等他搞清楚，五条悟又带着一颗头瞬移到了面前，雷电真小姐莫名其妙变成了雷电影小姐，乱步先生强行拉着他坐到了包厢里。 与拘束的中岛敦一比，江户川乱步就显得自在多了，他吃着先前买来的粗点心，嘟囔道：“乱步大人看不见。” 雷电影忽然道：“可以看见。” 五条悟心领神会：“你说那个啊，稍等。” 他瞬间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副眼镜。 “虽然我确实想找一副特制眼镜给他，”雷电影迟疑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真希的眼镜吧？她同意了吗？” 五条悟摘下江户川乱步的黑框眼镜，把咒具塞给他：“安心啦，真希很爽快地借给我了。五条老师出面，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话音刚落，雷电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消息。 禅院真希：[影老师！！！] 禅院真希：[那个白痴眼罩男抢走了我的眼镜！！！] 雷电影：“……” 她决定先假装没看见。 “姐姐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雷电影正色道，“还是先来处理眼前的事情吧。” 作为最早发现漏瑚的人，江户川乱步当仁不让地讲解起了发现过程——他从点心店出来，周边的温度忽然急速升高，仿佛空气被点燃，可他却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人。 “那就只能是咒灵了嘛。”江户川乱步摊摊手。 漏瑚冷哼一声，眼中透出不屑。 “这家伙长得像火山呢，”五条悟转了转漏瑚的脑袋，“你感觉到温度升高，说明他当时想杀了你吧。” 江户川乱步平静地应下，中岛敦却被吓了一跳，劫后余生般再次对两人道谢。 “但是，他为何想要伤害乱步先生？他们没有任何仇怨吧？” “因为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天生对人类拥有敌意。我说得对吧？”五条悟看向漏瑚。 漏瑚再次冷哼一声，没有否认， 事实上，他不仅厌恶人类，还一心想创造只有咒灵的世界。孱弱的人类该被淘汰，咒灵才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类。 有趣的是，他在前不久遇到了咒术师夏油杰。 在拥有智慧的咒灵群体中，拥有千年难得一遇术式[咒灵操术]的夏油杰，某种程度上，知名度甚至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还要高。 而他竟然想要与漏瑚合作。 夏油杰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为封印五条悟，复活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计划增加成功率，而漏瑚若想要完成目标，杀死五条悟，毁灭咒术界也是必须的一环。 漏瑚也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术师升起了几分兴趣，在同意之后，夏油杰又通过他的引荐，得知了其他几个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 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花御，对海洋的恐惧中诞生的陀艮，对人类自身的恐惧中诞生的真人。 此刻，夏油杰应当去往了真人的所在地。 听说夏油杰曾和五条悟是挚友？倘若他知道自己的挚友费尽千辛万苦，只想要封印他的话，五条悟会作何反应？ 漏瑚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五条悟，刚想开口嘲讽，又在一道女声下偃旗息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雷电影沉吟片刻，“五条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把狱门疆和“缝合线”的情报告诉了五条悟，隐瞒了她能读取记忆的事实。 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没有起疑，当时就在现场的五条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没有指出来，而是保持了沉默，只讲述了狱门疆的功能。 这是一种极其强力的封印咒具，只要达成使用条件——使目标待在半径四米内，并度过脑内时间一分钟，就可以封印一切。 至于“缝合线”，五条悟也没有印象。 漏瑚的眼珠转了转，动作细微。 江户川乱步忽然笃定道：“五条悟认识‘缝合线’。” “我？”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不会是高专的教师学生，或者那些烂橘子吧。” “不，他是和你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挚友，或者感情好的兄弟姐妹。” 五条悟的手僵在半空。 他没有极为要好的兄弟姐妹，学生时期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如今被保护在高专内的家入硝子，一个是早已被作为诅咒师通缉，建立盘星教后，又被他杀死的夏油杰。 几个月以前，夏油杰就死了。 五条悟的沉默出乎意料，雷电影看到他的表情，基本已经信了江户川乱步的话，但她还是问道：“名侦探，这话有什么依据吗？” 话一出口，她又换了思路，冰冷的刀锋擦着漏瑚的脸颊刺入木桌，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嚓”声，仿佛刀尖刺破的不是木头，而是咒灵的头颅。 她低头，紫眸冷如寒玉：“说。” 原本面对五条悟时，语气依旧暴躁的漏瑚此刻却一言不发，沉默得诡异。 但他没有否认，这对众人来说就够了。 “你出现在此处，是受他指使吗？” 漏瑚终于出声，声调喑哑，仅有一个“不”字。 作为特级咒灵，被人类审问无疑是件很丢脸的事。倘若换作别人，即使落于下风，漏瑚也要嘲讽几句。 可如今，就连保持沉默，也要花费他十二万分的勇气。 因为眼前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害怕。 恐惧的种子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 咒灵，尤其是特级咒灵对力量的感知远超常人，这或许是一种非人生物特有的天赋，帮助他们躲避天敌，趋利避害。此时此刻，这个天赋再次发挥了作用。 无形中逸散出的力量磅礴如海，填满了整间包厢，人类无法察觉，却让漏瑚几近窒息。 如果说漏瑚诞生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那么雷电影便是大地本身。比起咒力，更像是自然之力的化身。 不会错，这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气息。 漏瑚艰难道：“你……究竟是……” 雷电影皱了皱眉，江户川乱步又道：“他在害怕。” 这个咒灵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而雷电影对他的话并没有表露出意外。 她觉得漏瑚的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一瞬间想了很多。 雷电影拔刀的时候，刀上有紫电闪烁，她的能力与雷有关。 第39章 据太宰治所言，温迪是诞生于风的风精灵，按照正常逻辑推断，雷电影也应当是诞生于雷元素的精灵。 同为非人类，由咒力与恐惧组成的，在咒灵群体里也是顶尖的特级咒灵害怕她，说明温迪与雷电影的力量与位格天生高于咒灵。 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他们会是什么？ 大妖怪，还是……神明？ 日本一向有“高天原八百万神明”的说法，但倘若足够了解世界范围内的神话传说，便能知道日本传说统称里的神灵，在其他地区的标准里，绝大部分只能称为“妖怪”。 例如刀剑付丧神，虽然有个神字，但其实是精灵鬼怪。 而且，无论是何处传说里的神明，共同的一点便是需要获得人类的信仰，可温迪与雷电影却没有这一特征——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落在雷电影身上。 他还需要对方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为什——” “乱步先生，”雷电影缓缓瞥向他，眼底覆了一层霜雪，“不止是我，温迪也应当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们。” “有些事情，不必深究。” 她的声音很轻，沉稳优雅，不疾不徐，落到众人耳中，却如夏夜惊雷，撕破平静夜幕，让人忍不住心惊，只想蜷缩回安全的被褥里。 中岛敦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释放异能，江户川乱步猛地按住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啊，确实。” 雷电影不再理会他们，她伸手抓住漏瑚的脑袋，站起身，对陷入沉思的五条悟说道：“五条君，我大概明白了，先回高专吧。” “至于这两位，就此别过。” 门被“砰”地关上。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木桌的破损处。 温迪一向独来独往，雷电影同样不满他们的探究，但她却一直与五条悟同行，甚至愿意与其商量。 是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还是因为那个人不会像他们一样，试图去探寻被隐藏的真相？ 江户川乱步在第二个选项上打了勾。 刚才的行为太冒进了，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少给人留情面，但面对雷电影这类的存在，再像往常那般行事，最后得到的结果只会和刚才一样。 包厢内，中岛敦松了一口气，抬手擦去额上溢出的冷汗：“乱步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敦，你打电话回侦探社，说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案件，我们就再多留几天。” “好的，乱步先生。” * 咒术高专校长办公室内，夜蛾正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苍翠的山。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 夜蛾正道无话可说。 门被敲响，他说了声“请进”，雷电影和五条悟一前一后走来，夜蛾正道的目光却落在了雷电影手里的火山头上。 那是咒灵的脑袋，并且脑袋的主人还没被袚除，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夜蛾正道心如止水。 然而雷电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骤然转身：“夏油杰没死？！” 第34章 鸣神永恒10 “夏油杰。”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五条悟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紧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咒术高专人数稀少，曾经五条悟、夏油杰与家入硝子作为同级生，常常一起行动，彼此感情极好——直到夏油杰在某次任务中，屠杀了整个村的村民。 他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为此准备夺取乙骨忧太的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最后被五条悟亲自了结。 夜蛾正道明白五条悟的实力，重伤的夏油杰不可能从五条悟手下逃脱。 但雷电影也没必要骗他。 若换作他人，此时恐怕已经怀疑起了“五条悟为挚友谎报”的可能性，但夜蛾正道作为高专校长，也算是看着他们三个成长，又与毕业后的五条悟共事多年，自然知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 “确定是他吗？”夜蛾正道心情沉重，“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雷电影晃了晃手中的火山头，手指微微用力，紫电一闪而过，发出“噼啪”的爆炸声，漏瑚如今已经失去了“点头”的功能，只能疯狂眨眼，表示肯定。 夜蛾正道掩在镜片下的眼角抽了抽。 这是特级咒灵应该有的反应吗？？？ 身为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头，原本应是特级咒灵。 咒灵与咒术师缠斗多年，无灵智的咒灵会在本能的驱使下伤害人类，有灵智的咒灵也不会对人类有所宽待，反而会因实力更加狂妄肆意。 眼前乖得仿佛兔子一样的咒灵，完全打破了夜蛾正道的认知。 这是咒灵内的特例，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惧怕雷电影？ 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咒灵瑟缩，就连五条悟也不能做到。 五条悟发送的照片里，咒术总监部断裂的后山令人心惊，这样开天辟地的伟力，向来只出现在传说里。 而看五条悟轻松的笑容，就能知道这对雷电影而言，大约只是随意的一刀。 如今看到咒灵的表现，夜蛾正道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评判起雷电影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们对雷电影的判断，仅仅只是“堪当特级咒术师，即使在特级咒术师里，也是顶尖的存在”，但现在看来，这个评价还是太过于保守了。 夜蛾正道与咒术总监部的关系，并不像五条悟那般恶劣，作为总监部下属学校的校长，他深知教育带来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慢过程，可一旦成功，却能福泽千秋万代。 所以，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投身于教育，既不轻易为咒术总监部改变，也不像五条悟那般针锋相对，当五条悟太出格的时候，夜蛾正道也会出言相劝。 倘若是五条悟做出劈山恐吓的行为，夜蛾正道多少会阻拦一下，但面对雷电影，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仅是因为如今咒术高专有求于她，也因为雷电影本身就有蔑视规则的实力。 这咒术界中，没有任何人有实力让她自愿遵守腐朽的规矩。 不过好在雷电影面对咒术高专众人时，脾气还算不错……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夏油杰是如何瞒过五条悟的六眼的？” “我也没想明白，”五条悟吃掉一个喜久福，“我和小影商量之后，觉得还有另外几种可能。” “一，”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有人冒充夏油杰，用特殊术式伪装成夏油杰的样子，假借他的名字行事。” “二嘛……就比较恶心了。” “五条君没有把夏油杰的遗体交给家入硝子处理，术式与异能的能力千千万万，说不定会有借尸还魂一类的能力。”雷电影说道。 雷电影低头看了眼漏瑚：“你觉得呢？” 漏瑚只能再次用眨眼代替了点头。 她自己就可以制造人偶供灵魂栖息，“夏油杰”或许也有类似的能力。 雷电影自然也知道咒灵为何会心生惧怕——魔神之躯终归是不同的。哪怕是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力量，对感知敏锐的咒灵来说，也无异于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无论是冒充夏油杰，还是真的夏油杰，他和咒灵勾结，想必在默默计划着什么，”夜蛾正道神色凝重，“恐怕之后要辛苦二位了。” 利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复活两面宿傩只是表象，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说完，火山头就被扔了过来，雷电影将咒灵交给他处理，自己则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五条悟：“麻烦校长先将他暂时封印吧。” “不直接祓除吗？” “祓除啊……先算了吧，说不定之后还有用。” 他站起身，也走出校长室，向前几步后，却在拐角处顿住了：“小影在等我？” “嗯。”雷电影点点头。 残阳如血，校内空旷，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悲怆的呜咽声，片刻后风止树静，校园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 “我觉得，有人冒充的可能性更大。”雷电影说道。 五条悟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没有立刻接话，嘴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弧度。 “以你的实力，不会弄错是否死亡这件事。” “理论上是这样。”五条悟脚步未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喜久福递给雷电影，自己也拿着慢慢吃起来。 “面对不怀好意的敌人，只需斩杀即可，剩下的——”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小影刚刚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雷电影握着喜久福的手顿时一紧。 五条悟低声笑起来：“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最强的。” “……人心，是最容易被磨损的东西。” 磨损这个词很陌生，不过五条悟能理解雷电影的意思，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他拍拍雷电影的肩膀，顺着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最强的。” 第40章 “小影现在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在雷电影疑惑的目光中，正在大步向前走的五条悟回头一笑：“想想怎么哄小真吧？” 雷电影的脸色倏地变了。 在原地迟疑的十几秒内，五条悟已经走远了，雷电影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回职工宿舍。 太阳逐渐没入地平线，繁星如织，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雷电影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了禅院真希。 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日常的校服，但雷电影总觉得对方好似有哪里不同。 “影老师。”禅院真希问好后，只说了一句话。 而雷电影总算发现了不同——真希的眼镜，现在还在江户川乱步手中。 她忘拿回来了。 禅院真希之前甚至发短信向她寻求过帮助。 雷电影瞥向禅院真希的表情，少女强颜欢笑，但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您居然跟那个白痴眼罩男一样不靠谱”的崩溃和不可置信。 雷电影：“……” “我一定会拿回来的。”她向学生保证道，硬生生说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感觉。 “请狠狠教训他一顿！”禅院真希无比真诚道。她对五条悟连学生眼镜都抢的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 星野望回到了职工宿舍。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自己没有江户川乱步的联系方式，只能等明天上班时间给横滨的侦探社本部打电话，再要来对方的手机号。 但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和江户川乱步有接触了。 星野望没想到江户川乱步会这么敏锐。 在此之前，只有高专内的寥寥几人知道雷神的“双重人格”，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看出了这件事，之后更是推断出“被限制了能力发挥”这条涉及系统的规则。 切换到雷电影人格的时候，星野望本想借助他的敏锐，判断漏瑚是否说谎。 没想到只是一瞬的停顿，就被江户川乱步看出了更多，倘若再在包厢里待下去，星野望不确定他还能看出什么。 还是五条悟好，从来不深究他的来历和目的。 ……在高专的时间，确实比之前在横滨时轻松。 星野望滑动着联系人一栏，最终点开了中原中也的页面，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在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港口mafia可以查到近期动过脑部手术的男性病人信息吗？范围是全日本，重点在东京。] 星野望发送完，又觉得这太强人所难。 真正的范围应当是全世界，但港口mafia的势力尚未如此庞大，中原中也按照他给的信息查到最后，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使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你在找人？] [嗯。] [明白了，查出来后我会找你。] [谢谢。] [小事。] 星野望收起手机。 翌日，等到了普遍的上班时间后，星野望在网上查询了武装侦探社的联系电话，拨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位女性，声音清脆，还有些稚嫩，听上去年纪不大：“请问您要找谁？” “你们的社员，江户川乱步。” “抱歉，我们的委托不接受指名，您可以先说出您的要求。” “要求？”电话那头的女人反问，“不，我并不是来下委托的。” 泉镜花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如匕首刺入泉镜花的心脏。 “江户川乱步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现在我要拿回来。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第35章 鸣神永恒11 泉镜花努力稳住呼吸。 冷静，冷静，冷静。 不能露怯。 电话那头的女性没有继续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对方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泉镜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太宰先生曾在电话中和乱步先生提起过，温迪消失之后，东京出现了新的接替温迪职责之人，名为雷电影。 按乱步先生的能力，只需片刻就能解决委托，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雷电影，与她产生了接触乃至冲突，随后带走了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泉镜花对温迪的强大有所耳闻，雷电影自然也不会弱于他，乱步先生和敦君不可能在正面冲突中占据优势，他们大概率是用了些计谋，才从一时不察的雷电影手中得到东西并逃脱。 那么，会是什么东西？能让乱步先生出手，肯定是极其重要的关键之物。 ……不，他们究竟拿走了什么，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敦君昨天打电话来，说他们要在东京多留几日，紧接着今天雷电影便打来了电话，她想拿回物品不假，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怎么，侦探社连这也要插手吗？ 雷电影对他们的举动很不满，今天这通电话，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是警告与敲打。 现在该怎么回答……难道真的要把乱步先生的联系方式交给她，让乱步先生和敦君直接面对吗…… 说到底，乱步先生和敦君现在的情况未知，说不定他们已经…… “镜花。” 宽厚的大手落到少女的肩膀上，无形中注入一股力量，安抚了错乱的心跳。泉镜花抬头一看，恭敬说了声“社长”。 侦探社社长接过电话，雷电影也听到了对面的交谈声，她淡淡道：“时间宝贵。” “敢问，”社长缓缓道，“影小姐要回那件物品之后，有何打算？” “与你们无关。”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社长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雷电影的这句话，可以理解成她不会对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出手，也可以理解成对方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与港口mafia相比，武装侦探社的长处其实不在于武力——他们没有“重力使”中原中也，并不依靠暴力破案，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不占优。 倘若雷电影有着不亚于温迪的武力，正面对抗绝无胜算。 江户川乱步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乱步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和中岛敦一起拿走那件东西？ 社长了解江户川乱步，他虽然缺乏常识，说话直来直往，不给人留情面，却也不会莽撞行事，给侦探社引来灾祸。 可无论如何，雷电影显然已对侦探社产生了不满。 “拿走物品的是侦探社社员，此事自然与我这个社长有关。倘若是他们拿错了东西，我作为社长，理应担起责任。” 雷电影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我自有分寸。” 察觉到语气变化，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考虑到太宰治曾说的“他们对某些问题闭口不谈，就连相关信息也不肯透露分毫”，社长思量片刻，最终将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告诉了雷电影。 他扣上座机电话。 “社长，这样真的可以吗？敦君和乱步先生会不会出事？”泉镜花的语调一如既往，凉若初雪，但话里藏着掩盖不住的担忧。 “无事，”他将双手放回宽大的衣袖里，沉声道，“相信乱步即可。” “……是。” 社长缓步走回社内独属于他的办公室，白瓷杯里茶香氤氲，浅淡的绿色沁人心脾。 他虽未见过那位名为温迪的少年，但也从太宰治口中得知了他最后的壮举，如此仁心，实在难得，雷电影大约也不是什么漠视生命之辈。 雷电影得知中岛敦的联络方式后，便立刻挂断了电话，从这番举动来看，乱步和敦君肯定还没事，也从侧面说明，雷电影大约不会伤害他们。 社长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他拨打了江户川乱步的电话。 铃声回荡在室内，音符如溪水般缓缓流淌，社长的心却在不断延长的音乐声中渐渐下沉，沉入水底。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社长倏地站起身，准备再给雷电影回拨，然而他刚向前踏出一步，便想起工作用的座机无法记录来电人员。 他坐回去，又给中岛敦打了电话。 得到的结果相同。 他们两个出事了。 社长捏住茶杯的手一紧，垂眸思索对策——电话无法接通，在此之前乱步并没有发来任何带有求救意味的消息，这说明事发突然，让他们两个也措手不及。 中岛敦虽然还没有把自己的异能开发到极致，但凭着“白虎”超强的自愈能力和攻击力，在异能者中的实力已算不俗；江户川乱步聪慧过人，料事如神，能让他们两个始料未及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社长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前不久听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说起过，近几日的东京，咒灵频出。 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同是有政府支持的机构，但两者却一直不太对付——为了咒具。 第41章 异能者若想彻底祓除咒灵，只能倚靠咒具。 咒具绝大部分都被保管在咒术总监部的武器库之中，虽不能量产，但倘若将空闲的器具分发给特务科下属的异能者，便能缓解咒术界人手不足的情况。 只可惜，咒术总监部的人惧怕这会威胁他们的地位，一直找理由，不肯松口外借。 既然无法得知乱步和敦的具体情况，为今之计，只有将消息告知种田长官，由他们迅速将情报传给东京的咒术师，看看那里是否有线索。 社长拨通了异能特务科的电话。 * 三十分钟前。 从点心店出来的江户川乱步破解了一桩悬案。 巷子深处的小混混集体死亡，死状怪异，仿佛被当成面团扭成了麻花。来往的警察忙着维持现场，法医目露震惊，就连中岛敦都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只有江户川乱步还在冷静地分析。 这是一场非常简单的随机杀人案。 凶手是咒灵。 倘若把这个案件放在前几天，江户川乱步还会多推理几分钟，可如今他戴着眼镜模样的咒具，可以清楚地看到咒灵留下的残秽。 江户川乱步心下一沉。 案件虽然简单，但背后透出的信息却让他感到大事不妙——咒灵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固定阵地，会转移地点，四处游走的，多半是拥有智慧的咒灵。 一旦拥有智慧，危险程度就会直线上升，倘若是特级，那更是灾难。 他们没有可以祓除咒灵的咒具，如今的最优解，是离开现场，确保安全后报告给相关部门。 若是雷电影在就好了……如果她在，江户川乱步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继续推理。 “敦，”江户川乱步唤道，“我们先走。” “欸？直接离开吗？”中岛敦怔了一瞬，但还是遵从了指挥，“乱步先生，这边。” 江户川乱步走出小巷，推了推眼镜。 残秽逐渐变淡了。 正常来说，它应该会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不见，江户川乱步顺着看过去，忽然顿住了。 墙角处留有残秽。 他向上看去—— “乱步先生，小心！” 中岛敦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向后一甩，用白虎的手臂挡下了一击！ 江户川乱步踉跄着撞到墙上，不等他稳住呼吸，陌生的男声响起：“没有咒力，也不是天与咒缚，但却带着咒具啊……为什么呢？我很感兴趣。” 江户川乱步扯了扯嘴角：“没人规定只有咒术师才能戴眼镜吧？有咒力的眼镜也是眼镜。” 灰蓝色长发的青年站在中岛敦身旁，一手锁住他的手腕，随后，他不知做了什么，中岛敦的手臂竟逐渐扭成了麻花——和小混混的尸体一样。 中岛敦忍不住痛呼出声，还不忘让他先逃。江户川乱步清楚，仅凭他自己，必然逃不出去。 他冷静下来，打量着咒灵的外貌——除去脸部和身躯的数道缝合线，咒灵与人类别无二致。 缝合线。 他是雷电影在找的人吗？ 但很快，江户川乱步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咒灵看起来是愉悦至上的那一类，不像是会耐住性子，细细筹划封印之事的人。 “哦！”咒灵忽然惊呼。 中岛敦的手臂在逐渐恢复。 异能力【月下兽】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正在逆转过程。 江户川乱步呼吸一滞。 为咒灵那仿佛找到了新玩具的眼神。 “我叫真人，你呢？”真人凑近中岛敦，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你是怎么做到的？” 中岛敦艰难道：“异能在治疗……” “不！”真人打断他，“这可不是普通的疗伤，而是修补灵魂。” “太神奇了……” 随后，真人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据点——某处下水道。 日本的下水道不仅宽阔，整体还算得上整洁。江户川乱步在这里见到了数个瓶中小人——被真人无限缩小的人类，眉头紧皱。 不仅如此，他还在这里见到了真正的“缝合线”。 男子一袭袈裟，眉眼细长，见他们回来，颇有些意外。 真人兴奋地解释了几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男子眯眼看向江户川乱步，拿下他的眼镜：“你认识我。” 说话间，江户川乱步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社长？” “白虎和侦探的组合。原来如此，是横滨的侦探社啊。” 本该没有交集的人，却用探究的眼神看他。男子皱了皱眉，想起了听到的消息——昨天，咒术总监部被人大闹了一通。 总监部里有跟他交易的人。 但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雷电影与这两人有联系。 反正已经和真人达成了合作，他决定先行离开，继续去寻找花御与陀艮。 男子很快走了，临走前将眼镜扔个了真人。真人随意地用手勾住。 ——他也因此错过了另一通电话。 江户川乱步闭上眼，耳边是中岛敦的痛呼。 方才社长打来了电话，他没办法接通，社长一定能发现异常，随后想办法找东京的咒术师救援。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转移真人注意力，拖延时间…… “轰——” 江户川乱步猛地睁开眼。 巨大的轰鸣声震天，脚下的水泥地都在瑟瑟发抖。 灰尘碎石之中，一道耀眼夺目的雷光迅速闪过，细如蛛丝，却势如紫龙，咆哮着，嘶吼着，转瞬间便砍去咒灵一臂。 随后薙刀一挑，接住了某样东西，借力带回来者手中。 雷电影甩手扔给中岛敦，少年慌忙接住，低头一看，是那副特殊的眼镜。 原来第一时间砍断手臂不是为了削弱战力，而是为了拿回眼镜吗？！ “保管好。” 紫电划破灰败的世界，染上浓烈的色彩。 她手执薙刀，发辫微扬，周身雷光笼罩。 “还有，躲远点。” 第36章 鸣神永恒12 “乱步先生！” 中岛敦一手护住眼镜，一手拉住江户川乱步。他的小腿在咒灵的术式之下干瘪萎缩如老者，好在“白虎”强大的治愈能力正在逐渐修复他的肢体，再过片刻即可复原。 “乱步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话间，巨大的风浪袭来，江户川乱步压住帽子：“先离开这里吧，外面有人接应。” 中岛敦略一点头，即刻带着他向外跑。 哪怕只剩一条腿可以行动，白虎的弹跳力依旧惊人，几个跳跃带来过山车般的体验，在轻微的眩晕感和风声中，江户川乱步回望后方。 激起的灰尘和水浪阻碍了视线，几道炫目的紫色闪过，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随后确定那是雷电影攻击时的雷光，而不是她本人的身影。 没有了眼镜，他自然看不到咒灵真人，可连雷电影的动作都看不见…… 果然，雷电影与温迪的力量，远非常人可以想象，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同类，正在暗处等待登场时机。 离开迷宫般的下水道，江户川乱步迎面撞见了守在外面的伊地知高洁。 辅助监督见多了类似的事情，应对经验丰富，很快迎上前，公事公办地安抚两人的情绪。 “中岛先生，等下我会带您前往高专。请放心，我们的校医家入硝子小姐擅长反转术式，定能治好您的腿。” “多谢。”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看向江户川乱步的目光里带上一丝慎重：“江户川先生，让您受惊了，您需要现在报个平安吗？” 江户川乱步戴上自己的眼镜。 和对待敦君的时候不同，特地问他要不要报信，再加上来得这么快…… 这个咒术师知道他只是普通人的事情，也知道他对社长的重要性，因此格外担忧他的安危。 “原来社长找上了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出面联系你们，而你们找上了雷电影，”他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不用了，等彻底安全之后再说也不迟。” 伊地知不知道青年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心里一惊，面上还是彬彬有礼：“以影小姐的实力，对付咒灵绰绰有余。” “雷电影的话，当然是没问题，但雷电真并不擅长战斗吧？” 话一出口，伊地知的脸色变了变。 江户川乱步接着道：“你们不知道她切换双重人格的契机。” 这是名侦探离开下水道后，注意到的问题。 看来雷电影虽然和高专联系密切，但没有全然信任他们，起码没有告诉他们人格切换的确切条件。而咒术师震惊于她的力量，却因此忘记了她可能会因此遇到的危险。 “雷电真”见到太刀会切换人格，“雷电影”会在何时切换却是个未知数，倘若在战斗过程中出现问题，那他们三个也难逃一劫。 况且，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什么，既然雷电影特意来救他们，那他们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 第42章 把未知变量变成已知，把风险降到最低。 不仅是为了现在，也为了以后。 “乱步先生的意思是……？” “当然是让你们喊人。” “乱步先生，我可以——” 江户川乱步打断了中岛敦的话：“我没有异能，敦君没有咒具，你也不能打，我们三个根本帮不上忙。快想想现在谁有空又最能打！” “好、好的！” * 被薙刀砍断的手臂掉在地上，真人猛地向后一跃，低头看向左臂的断裂面——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卡顿的迹象。 干脆利落的一刀。 力气挺大的。真人想。 他动了动肩膀，断口迅速止血，又诡谲地生长出新的肢体，随后变形成三把可任意收缩，尖端锐利如刀的铁索。 可惜那头老虎跑了……不，从气息来看，他们没有跑远。 是觉得必胜无疑了吗？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面对他打量的目光，雷电影静静回视，暴虐的雷电碰到她的指尖，也甘愿变成了温驯的宠物，供她驱使。 真人直起身子，强行挺直脊背。 作为实力强大，招数多变的特级咒灵，真人面对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游刃有余，就算是面对五条悟，他也不会露怯。 所以此时此刻，他应该为那两人提早放心的愚蠢行为发笑。 然而事实是，在长裤的掩盖下，他的腿在以一种细微的幅度发抖。 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他在害怕眼前的女人。 这种恐惧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出于本能，被深深地刻在咒灵由力量构筑的骨血之中。 本能在无声地告诫他——毫无胜算，不要与她为敌。 “从人对人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咒灵，也会惧怕一个人类”，这话说出去，恐怕要惹得漏瑚他们哈哈大笑，被不轻不重地嘲讽几句。 可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人类呢？ 真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那群咒术师、那群愚昧的人类，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怪物相处吗？ 不过，不管她究竟是什么，只要存在灵魂，便可以被他的术式操纵。 只要能碰到她。 可女人的动作也如雷霆般迅捷，别说是碰到，他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凭借直觉躲避！ 真人咬牙。 要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延缓她的速度，寻找破绽。 “他们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迅猛夺目的紫光袭来，激起千层浪，碎石水浪齐鸣，真人将双足变形成马蹄，在墙壁间来回跳跃，期待着她的回答。 雷电影没有回话。 她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是“雷电影”就可以。 真人却来了兴致，不依不饶：“灵魂先于肉/体而存在，我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改造灵魂的形状，进而影响肉/体。即使是你这样的存在，也不可能逃脱。” 提到灵魂，雷电影的动作停顿了刹那。 机会！ 真人猛地一跃，强大的弹跳力令他瞬间来到了雷电影身前，真人延长手臂的长度，扣住了雷电影的肩膀。 得手了！ 咒术世界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战斗时公开情报相当于给自己施加束缚，让敌人获得情报，制定对策的同时，自身的术式威力也会增强。 因此，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得手也在情理之中。 无为转变，发动。 真人准备将她无限缩小，从灵魂，到肉/体，皆在他的掌控—— 这是哪？ 真人瞪大双眼。 天空是铁锈般的红，地面是乳白的沙粒，上面刻画着奇异的图案，而周围则是一片断壁残垣。 最中央的女子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雷电影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他确定方才已经成功发动了术式。 真人立刻跳到远处：“领域？” 领域，精神世界的具象化加上自身术式所形成的空间。 真人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咒力，缺少术式，不构成发动领域的条件。 这是个不同于领域的特殊之地。 雷电影：“此处名为[一心净土]，我见你似乎很看重灵魂，那不妨以灵魂与你交手。” “……什么意思？” 雷电影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怎么悟性这么差”。 真人扯了扯嘴角：“一心净土……我明白了，这只是单纯的精神世界的具象化吧。” 知道不是领域后，他本该松一口气，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意识到，大事不妙。 因为他的术式失效了。 这代表着，雷电影对灵魂的掌控远高于他。 局势瞬间扭转。 或者说，处在劣势的，一直都是他。 接下来的战斗，可以说是一边倒。雷电影能控制[一心净土]的范围，她能让净土扩大到无穷无尽的地步，也可以让净土缩小到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对真人的攻击，不再局限于肉/体，而是直击灵魂。 片刻后，雷电影收起一心净土，冷冷地看着真人。咒灵的身躯没有丝毫变化，灵魂却千疮百孔，被数道雷霆囚禁，动弹不得。 考虑到近期的异常，袚除不是最佳选择，还是交给专业的咒术师，暂时封印为上。 雷电影准备问问五条悟。 只不过她还未拿出手机，青年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哦呀，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意志鉴定……】 会失败吧，只要失败，星野望就可以继续扮演雷电真，用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成功。】 * 五条悟停下脚步：“小真？” 她没有回答，微风吹拂起和服下摆，仿佛重重叠叠的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众人心里。 五条悟沉声道：“小影。” 这一次，她终于动了。 雷电影慢慢转身，僵硬地如年久失修的器械，只能缓慢地执行大脑发送的指令。 她望向五条悟，浅紫的瞳仁里竟带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第37章 鸣神永恒13 车内寂静无声，空气压抑，星野望却很习惯这样的安静。 大多数时候，病房里都是这样的氛围。 他斜倚车门，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考之后该怎么圆。 挂断侦探社的电话后，星野望打给江户川乱步的电话却无人接听，随后，伊地知发布了新的任务，失踪的受害者恰好是这两个熟人。 于是星野望接下了任务，唯一的意外就是这次的意志鉴定，成功了。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只能被迫废掉，另想新的。 汽车持续向前行驶。 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灌进车内，吹得人神清气爽，伊地知却想抬手擦汗。 雷电影坐在他身旁，正偏头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坐在后座，“白虎”的小腿已复原了大半，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伤势上，而是悄悄瞥向前方的女性。 鬓边细碎的紫发在风中飞舞，如凋零的樱花。 中岛敦又悄悄瞥向江户川乱步，名侦探正在给社长发短信，暂时没有看他。 车厢内沉寂如空坟，只余风声呜咽。 在雷电影出声之前，众人都没有贸然开口。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雷电影已经顺利控制了咒灵。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却发生了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姐姐她……不愿意出来了。” 雷电影的眼里闪过慌乱，但也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沉静。 她只说了那一句，随后闭口不言，转头望向咒灵的方向。五条悟走过去，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先别想这些。” 五条悟控制住真人，率先回去找夜蛾校长封印，剩下的三人自然由伊地知负责带回高专。 从上车到现在，雷电影一言不发。 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双重人格的事情，心思也因她那句不同寻常的话语而活络起来。 江户川乱步跟社长沟通完，回想起方才的事情。 五条悟到来前，他从伊地知口中得知了某次切换的情况——祓除咒灵后，雷电影当着学生与他的面，切换了人格。 再结合这次事件，他已经确定了雷电影切换的契机。 ……如果能确保真人格只在战斗后出现，倒是不需要担心雷电影会因此受伤。 那么，这次雷电真为何不愿意出现？ 之前五条悟拿下漏瑚的脑袋时，雷电真曾指出他和影有事瞒着她，当时她心有不悦，或许是生气于雷电影的隐瞒。 而隐瞒的事情，大概与她要回收的东西有关。 因为危险，所以不想让姐姐担心；因为危险，所以会为妹妹的隐瞒而气恼担忧，最后竟赌气不出来。 第43章 想起温迪殒命的结局，江户川乱步的心情蓦地沉重下来。 那晚太宰治回来后，便和他谈起了那个让涩泽龙彦异能变化的神秘存在，还有背后的“魔人”费奥多尔。太宰治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不是情感丰富，情绪外露的人，唯有桌上的苹果昭示着温迪的结局。 起码到目前为止，温迪与雷电影的行为目的都没有和侦探社冲突，更何况雷电影刚刚还将他们从咒灵手中救下。 江户川乱步将手机息屏。 他不想让雷电影落得和温迪一样的下场。 可她连自己的姐姐都隐瞒，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们了。 不过，就算不能得知真相，能从旁协助一二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太宰治那边进展如何了……上次通话，太宰治只说自己有了线索，却没透露究竟是什么，等有空再了解情况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风中飞扬的紫发。 得知雷电影具有双重人格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可连续几次接触后，他发现雷电影对另一个人格的感情远远强于同类型的病人。 尤其是，雷电影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和浓烈的绝望感如此真实，就像是她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一样。 江户川乱步想到了一种可能。 雷电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并且，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在那之后，不愿接受现实的雷电影才幻想出第二人格，让“姐姐”再次回来。 旁人眼里避之不及的疾病，对雷电影来说，何尝不是求之不得的美梦。 可梦境再美好，终究会有醒来的那天。 虚幻之物，又怎能被永远握在掌心。 江户川乱步默默移开视线。 他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伊地知很快把车开到了高专，他率先下车：“中岛先生，请随我来，我会带您去见硝子小姐。” “江户川先生……影小姐，如果您不介意，麻烦您带他到会客室。” 雷电影点点头，忽然道：“我还没见过她。” “硝子小姐？”伊地知解释道，“影小姐刚来不久，且硝子小姐一向被保护在高专内，不需要出任务，也很少走动，您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雷电影没有继续追问。 江户川乱步凝视着她的神情，注意到了片刻的怔愣。 雷电影：“走吧。” 江户川乱步跟在她身后，默然无声了许久，等到了会客室，他坐到沙发上，倏地出声：“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雷电影瞥向他，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打断。 “如果大家都能有话直说的话，这世界上肯定会少很多无谓的争执和误会。”江户川乱步语气平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沉默在房中蔓延，室内落针可闻。 雷电影：“……” 江户川乱步：“……” 倒是接话啊。 他压了压帽子：“你觉得呢？” “或许。” 江户川乱步想捶沙发。 他果然不适合做这个！ 名侦探决定把话挑明：“你的姐姐不需要你的保护。” 雷电影眸光闪了闪：“以往……” “以往都是我保护姐姐，姐姐也一直接受我的保护，虽然姐姐生气了让我很无措，但我依旧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错。”江户川乱步连珠炮般接上了话。 雷电影默默闭上嘴。 “真小姐在你眼里，难道是百无一用，离开你就无法生存下去的人吗？” “当然不是，”雷电影脱口而出，“姐姐天资聪颖，就算不擅武艺，也能凭智慧占据一席之地。” 江户川乱步歪歪头：“你这不是知道吗？” 雷电影霍然起身，五条悟正巧从门外进来：“小影要去哪？” 他压住雷电影的肩膀，将她压回沙发上。 “等等再走，我有事要说。” 第38章 鸣神永恒14 五条悟带来了两个消息——真人与漏瑚彼此相识，颇为熟稔；天元想要见她。 江户川乱步也见缝插针地说明了自己在下水道见到了“缝合线”的事情，只是他获得的信息有限，如今真人也被封印，这点信息除了更加证明那人是“夏油杰”外，没有太大用处。 雷电影回了句“我知道了”。 她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只是那双紫藤色的眼睛在触及江户川乱步时，仿佛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头发。 ……说什么“我知道了”，她根本没听他说话吧。 天元拥有不死术式，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与“星浆体”，即体质适合的年轻人类同化，就可以永生。并且，天元的结界术极为强大，咒术界的许多据点正是靠着她的结界，才最大程度保证了安全。 两个原因相加之下，天元成为了咒术界的大人物，上到八十岁老头下到三岁幼儿，只要是对咒术师这一行稍微了解的人，都对她耳熟能详。 曾经的盘星教，甚至是信仰天元的普通人建立的宗教团体。 但这种咒术界的常识，对雷电影来说，却是十分陌生。 正常来说，她的下一句话应该是“天元是谁”，或者问他原因，然而雷电影什么都没问，一句“我知道了”就把所有疑问一笔带过。 她还在因为姐姐的事情伤心。 五条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在进入会客厅之前，他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 封印之地与会客厅相距不近，但五条悟会瞬移，不能以通常的方法来计算时间。而当他来到门口，听到室内的交谈声时，五条悟没有贸然进入。 江户川乱步与雷电影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耳中。 与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 五条悟微微偏头，望向江户川乱步的方向。 这位横滨来的名侦探智慧过人，独具慧眼，只可惜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天赋——当然，他也没有。 ……如果他有的话，也不至于等到“夏油杰屠杀村民”事件发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挚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和他们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么，提问！”五条悟忽然扬起声音，“我刚刚说了什么？乱步不能回答，乱说话就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 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丢我啊这可是四楼！乱步大人怎么你了？！你这家伙太恶劣了吧！！！” 五条悟全然无视了江户川乱步的抗议声，他站到雷电影面前，微微俯身：“我担心小影没听清。” 雷电影：“……” “嗯？难道说不出来吗？” “当然不是。” “那我说了什么？” “我没必要回答你。”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搅乱了凝滞的空气。 雷电影面沉如水，握住薙刀的手紧了紧。 五条悟又坐回沙发上，认真点评道：“说谎的水平有待提高。” 江户川乱步：“不如不说。” 外面倏地传来一声巨响，犹如万马齐奔，马蹄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带起如雷轰鸣。 ……不，说不定就是雷声呢。 五条悟听到了外面学生的议论声。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是敌人入侵了吗？！可恶我刚拿回来的眼镜啊啊啊——” “我的毛焦了……我光滑茂密的皮毛……” “金枪鱼蛋黄酱。” 五条悟笑得没心没肺：“小影好像差点劈到学生了。” “是我失误了，等下会向他们说明，”雷电影深刻反省，“下次不会了。” 至于她说的到底是“不会再用雷劈人了”，还是“不会劈歪了”，在场两人都没有问。 江户川·在场唯一脆弱普通人·无人保护的侦探社栋梁·乱步老实地吃起了剩下的粗点心。 虽然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但在这番打岔下，气氛却奇迹般地恢复了轻松。 五条悟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雷电影：“天元？” 她前不久在高层的回忆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只知道似乎是个可以永生的人类。 从五条悟口中得到解释后，雷电影不明所以：“她为何想要见我？” “谁知道呢？上面也没和我说，天元一向不问世事，威望又高，老橘子们一直依赖她的结界术，对于天元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一直生活在高专内的薨星宫，去见见就知道了，”五条悟站起身，“乱步就留在这里吧，硝子已经把敦的腿治好了，少年一会就过来找你。” 江户川乱步正吃着点心，含糊地“哦”了一声。 从五条悟的话来看，天元和薨星宫都不是常人能踏足的地方，虽然很好奇会发生什么，但江户川乱步也知道他不可能跟过去。 他就不白费力气了。 第44章 雷电影也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五条悟回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白纸、几支钢笔，都是夜蛾正道以前放在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不急。”他靠在墙上。 雷电影拿起钢笔，笔尖在纸上运动起来，留下一串墨色痕迹。 五条悟中途看过去，与雷电真婉约秀丽的字迹不同，雷电影的字迹和她的姐姐是两个极端，凌厉遒劲，清晰有力。 雷电影大约写了四五行，便停下了笔，将纸对折，带在身上。 这样的话，等雷电真愿意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解释。 雷电影的肩背微微放松，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却看到五条悟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 “不，没什么，”五条悟耸耸肩，从墙边直起身子，“我们走吧。” 高专人少，大多数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五条悟走在前面，听着后面木屐敲击地板的嗒嗒声，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固执。 雷电影写下的内容，一言以蔽之，便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姐姐，但考虑到种种现实因素，由我独自面对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呢，感觉每一个“我错了”下面，都写着一句“但不改”。 雷电真看见估计要更生气了。 “啊，忘了问，那个叫温迪的，是小影的朋友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之前抓捕漏瑚的时候，面对江户川乱步的种种试探，雷电影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 这还是除了雷电真以外，第一个被她提起的人。 当时的五条悟本想顺着问下去，只是“夏油杰可能没死”这件事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短暂搁置了。 “朋友？算不上，”雷电影否认道，“他的性子有些……总之，我不是和他特别合得来，只能说是同事。” “那小影有别的朋友吗？” “见不到了。”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如死水。 五条悟拐了个弯。 他想起见面的第一天，雷电真对他与夜蛾正道说的话。 ——我希望影能建立起更多的羁绊。 ——除了我以外的羁绊。 雷电真的话已经相当委婉了，其实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就连所谓的“与姐姐的羁绊”，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都是虚假的。 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影是个固执的人，真的想法很好，不过实行起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五条悟停下脚步：“到了。” 雷电影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狩衣，头颅形状怪异的人正静静跪坐在前方。 她瞥向五条悟，青年神色如常，对天元如今无限接近于咒灵的形态没有表示。 天元开口，态度恭敬：“欢迎您的到来。” 作为咒术界头等的大人物来说，天元的态度恭敬到有些不正常。 雷电影绕过五条悟，走到前面：“看来你知道了。” 天元回道：“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毕竟，神的怒火，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第39章 鸣神永恒15 迄今为止，天元已经凭借自己的不死术式在世间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千年之间，时代更迭，天赋绝佳的术师、异能者、魔术师乃至妖怪层出不穷，天元看得太多，心境也渐渐被磨炼得波澜不惊，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与意外，都能保持镇定自若。 直到她感应到那股雷霆之力。 天元的结界术堪称顶尖，咒术高专以及许多地方的结界都由她加固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咒术总监部的结界。 她可以通过结界，获取一部分信息。 这也是天元常年待在薨星宫不问世事，却不至于被外人愚弄，任由总监部牵着走的原因。 因此，当雷电影劈开咒术总监部的后山时，天元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异常。 奔涌的紫雷如龙似蛇，在天地间游动，瞬息千里，留给人难以忘却的光影。 劈山断海，横扫千军，皆不在话下。 倘若仅仅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天元不会在意，可她偏偏从中察觉出了与此世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外，与人间生灵格格不入。 只是匆匆一瞥，便让天元忍不住心惊。 作为存活千年，见多识广的咒术师，天元对情绪的感知也非同一般。咒力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但雷电影挥手间释放的雷霆里却不掺杂丝毫的阴翳，反而充盈着纯粹的……纯粹的…… 天元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总之，纯粹得像是愿望，或者信仰等毫无杂质的感情。 而自从上次星浆体同化失败后，她的本质已无限接近于咒灵，自然更能感受到雷电影身上天生的压迫感。 至此，雷电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真是个奇迹般的时代。 历代最强的六眼，千年一遇的咒灵操术，可以作用于他人的反转术式……这一代的新生力量已经足够震撼，如今竟连神明也出现了。 这样的话，与自己纠缠了千年的“缘”，大约也终于到了该被斩断的时刻。 “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天元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紫发紫衣，身量纤纤，气度高华如山巅白雪，仅从外表来看，与人类无异。 雷电影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透露出不赞同的意味，显然不希望她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元：“我明白了。” 雷电影赞许地点点头。 五条悟直接化身疑惑猫猫头：“明白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给我也讲讲？” “没什么，”雷电影默默移开视线，“天元，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喂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烂了吧？！过于敷衍了啊！”五条悟立刻抗议。 可惜另外两个人铁石心肠，齐齐无视了他的抗议。 “这次邀请您前来，自然是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天元微微一笑。 雷电影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些……关于羂索的情报。” 在天元的讲述中，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羂索是与天元同时代的咒术师，并且同样存活到了现代——只要不断地占据新“人类的身体，便可得以永生，但作为代价与束缚，被羂索占据身体的人类，额头上都会出现一条无法消失的缝合线。 而羂索的本体，如今只剩下了一颗大脑。 他一直在试图探索咒力的极限，为此，他想要让天元与全人类同化，以达到进化的目的。 占据夏油杰的身体，与咒灵为伍，换取狱门疆，封印五条悟……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星野望听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在这里面，禁忌知识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 天元想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羂索，但从她的讲述来看，她不知道禁忌知识的问题，也无法解释清楚咒灵重生的来龙去脉。 那份残页的价值无法估量，羂索绝不可能仅仅用来换取狱门疆，他赋予咒灵重生的能力，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充当战力？确实是一种可能。 星野望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何况，比起羂索，星野望更在意他背后之人——将残页转交给羂索的病弱青年。 涩泽龙彦不在乎残页，因为他是在执念的指引下行动的异能生命体。青年转手交给羂索，难道也是因为不在乎，或是用来交换了什么吗……？ 可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用残页来交换？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好在，他通过系统提前得知了假夏油杰的存在，让五条悟有了防备，羂索的封印计划算是泡汤了。 四个特级咒灵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两个——两个都是被江户川乱步发现的，不得不说这家伙运气真好——其中真人的术式更是羂索所需要的，虽然不确定有了残页之后，他会不会有了plan b，但能瓦解其中之一，也是好事。 反正也是顺便，他迟早要面对羂索，这样想着，星野望接受了天元的请求。 天元没有多挽留，星野望也就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薨星宫。 路上他碰到了三名学生。禅院真希的眼镜已经报废了，熊猫的毛皮也散发着诡异的焦味，唯一完好无损的是狗卷棘，据说是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躲到了熊猫身后，这才没有被雷电的余威波及。 星野望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都是因为当时鉴定失败，才让本应该劈向会客室附近大树的雷电不受控制地劈歪了。 “我会对你的眼镜负责到底，”雷电影认真道，“就把我出任务的报酬，换成新眼镜吧。”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禅院真希都有些不自在了：“不必啦……这种东西，高专的武器库里也有类似的，旁边那个笨蛋家里更是一抓一大把。是不是？” 第45章 禅院真希用薙刀柄戳了戳五条悟的腰。 她从中岛敦手里拿回眼镜时，顺带得知了全部经过。 禅院真希没想到，雷电影居然在战斗的时候都选择优先护住她的眼镜，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种微妙的，被当做重要之人保护、重视的感觉。 虽然她清楚她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啦……也知道雷电影只是暂留高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更明白对方估计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不过，这种关心，她还是挺喜欢的。 五条悟用力点头：“没错！不需要小影破费！” 雷电影：“有替代品就好。” 熊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焦黑的毛发：“那我呢？” 雷电影：“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补偿你。既然你是咒骸，那我可以试着给你换身皮……” 熊猫：“不用了请务必不要扒我的皮！！！” 雷电影又夸了狗卷棘一句“反应迅速，躲得好”。 狗卷棘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其实是把熊猫当成了肉盾才躲过了一劫。 告别了学生，雷电影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夏油杰的遗体，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 羂索选择夏油杰，一是为了占据他的术式，二来，也是为了达成狱门疆的发动条件。 使目标待在狱门疆半径四米内，并度过脑内时间一分钟。 也就是说，羂索将五条悟与夏油杰之间的感情当成了棋子，编成了计划的一环。 她微微蹙眉，眼中似有不齿，显然对羂索的行为很反感。 五条悟偏了偏头。 雷电影很少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大概是联想到她自身了吧。 毕竟，她非常重视以前的朋友，重视与姐姐之间的感情，重视到无法从他们逝去的身影里走出。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这之前，小影对于怎么找羂索，有想法吗？” “我知道一个人，能非常正当地调动所有监控力量。” “谁？” “坂口安吾。” 第40章 鸣神永恒16 天边划过一道惊雷。 沉闷压抑的轰隆声引起了坂口安吾的注意，他向窗外望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层云堆叠，沉甸甸地压在政府办公楼上方。 凉风吹入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潮湿腥气。 横滨要下雨了。坂口安吾心想。 他收回目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刚才的报告材料上。 厚厚的一沓纸被装订成册，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坂口安吾看了片刻，忍不住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政府内部一直都在进行一场实验——高层与科学家试图用现代科技去解构异能和咒术，追溯力量的起源，解析运行的原理，增强现有的能力，最后…… 创造全新的异能与术式，亦或是开发普通人的潜能。 这项实验目前已经小有成效，异能特种部队“猎犬”便是研究的产物。 以“远东英雄”福地樱痴为首，“猎犬”的队员全部接受过异能手术，身体素质被强行拔高到了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极限，徒手挡子弹亦不在话下。 缺点在于，他们每个月都必须接受一次手术，否则身体机能便会崩溃。 而这一缺陷，正是政府想要攻克的难题。 所以，调查清楚涩泽龙彦的异能进化之谜，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坂口安吾又想起了温迪。 距离少年消失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每当他想起温迪的面容，便总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以及猎猎狂风中，少年决绝的背影。 不躲不避，宁折不弯。 坂口安吾按了按额角。 那日之后，他便和太宰治分开，各自展开调查。 只不过几天后，太宰治忽然调整了优先级，把“调查魔人费奥多尔的踪迹”放在了第一位，而坂口安吾则是一边应付来自政府内的狂热催促，一边慢慢回溯涩泽龙彦的踪迹。 迄今为止，他尚未解开异能进化的谜团，对于温迪所追寻的物品，更是一头雾水。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涩泽龙彦的异能最先出现改变的地点——埃及的某处沙漠。 通过【堕落论】提取物品记忆的能力，以及政府内的大力支持，坂口安吾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便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可也就止步于此了。 短暂的欣喜过后，坂口安吾发现线索中断了。 涩泽龙彦在沙漠里找到了什么？他又是如何使异能发生了变化？温迪是否与这片沙漠有关？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开端吗？ 疑问一个个砸到他头上，谜底沉入万米深海，短时间内找不到打捞方法，坂口安吾只得苦哈哈地写报告，再应付政府内科学家的不满和抨击。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不知从何时起，咒术界忽然出现了一股惊人的新生力量。 咒术总监部在密切关注她的同时，同为日本政府下属机构的异能特务科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与温迪一样，仿佛是突然出现在人类社会中，过往履历皆为空白。 这样的异常，此刻反而让坂口安吾松了口气。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先联系了太宰治，随后在特务科的命令下隐秘地关注雷电影的行踪。 如果让坂口安吾来评价的话，他觉得雷电影是个工作狂。 最初现身的时候，她在袚除咒灵；加入咒术高专之前，她在袚除咒灵；加入高专之后，她不仅袚除咒灵，还砍了总监部的后山，给了十足的下马威。 ……鉴于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关系恶劣，坂口安吾对雷电影的凶残行为不做评价，总之，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种田长官笑完，又燃起了希望。 既然雷电影愿意留在高专，替咒术师出任务，没道理异能特务科就不能招揽她。 坂口安吾却不是很乐观。 他亲自跟温迪接触过，自然知道他们嘴比蚌壳严，一向独来独往，就算与其他人同行，也顶多是暂时的合作。 办公室安静寂寥，衬托得电话铃声格外刺耳，坂口安吾接起电话，种田长官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安吾，现在过来一趟。” 坂口安吾说了声“是”，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收拾好桌上成堆的文件，来到了种田长官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坂口安吾愣住了——连日来关注的对象正坐在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令总监部大为头疼的五条悟，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雷电影微微偏头，那双眼睛如紫藤花般清丽，却威严无比，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短暂的震惊过后，坂口安吾最先注意到的，则是雷电影的手机。 ……很熟悉，不会错，那是温迪曾在他们面前使用过的手机。 坂口安吾对“手机究竟如何保存下来”这件事没有疑问，世上能力千奇百怪，难保温迪不会拥有类似的手段，坂口安吾更想知道，雷电影为什么会选择带着温迪的手机来见他。 能在最后时刻拿到温迪的东西，雷电影大概率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其中自然也包括温迪送走他们，独自赴死的事情。 所以，她是特意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温迪的保护吗？ ……就算不这样做，他也不可能忘掉少年啊。 坂口安吾：“长官，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种田长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长话短说：“影小姐希望异能特务科提供帮助，调动监控寻找一名在逃的诅咒师。” 也就是说，他又有新工作了。 难道异能特务科只有他一个员工吗？！再这样下去他的头发也要变得和种田长官一样了啊！ 坂口安吾忍不住在内心吐槽，吐槽完，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如他所说，异能特务科当然不止他一个员工，调动监控追查这件事，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 那么，种田长官特地叫他负责，除了因为他与温迪有过接触，还因为…… 坂口安吾瞥向雷电影。 她一言不发，毫不避讳地回视，指尖轻点手机暗色的屏幕。 还因为，这是雷电影的亲自指名。 而她要求自己负责的原因，必然与温迪脱不开关系。 第41章 鸣神永恒17 现下可以确定的是，雷电影通过温迪得知了他的存在，除此之外，想必她还从少年那里知道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他们的情报是共通的。 因此，如果有人自作聪明，想利用所谓的“信息差”做手脚，只会阴沟里翻船。 当然，坂口安吾也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 雷电影选择他负责这件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和温迪同行，比其他人多知道一点内幕吗？ 第46章 恰在此时，雷电影开口说道：“我相信坂口君可以做好这件事。”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不躲闪不退让，雷电影气定神闲，好像笃定他会接受，并且会做好这件事。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坂口安吾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理顺了缘由。 并不是因为“熟悉”，而是因为“划算”。 雷电影和温迪都知道他在奉命调查，哪怕坂口安吾不能确定这个委托和他想查明的东西有没有关系，他也必然会尽心尽力，不出一点错漏，甚至要做得比预期更好。 更何况……温迪曾救过他的性命。 坂口安吾想叹气。 他的心理真是完全被把控了。 “多谢抬爱，我会尽力。长官，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吧。”坂口安吾点点头。 星野望面上不显，但在心里松了口气。 见到种田山头火的时候，星野望便毫不犹豫地指定了人选，有温迪这层关系在，找坂口安吾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整个异能特务科，他只认识坂口安吾。 雷电影：“有劳。” 种田山头火：“那就辛苦你了，安吾君。” 种田长官的脸上绽开笑容，欣慰的眼神好像在说“不愧是你，不愧是我们异能特务科的劳模，我果然没看错你”。 坂口安吾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种田长官寸草不生的头顶。 “咳咳……”大约是坂口安吾的目光过于幽怨，种田长官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介绍一下任务吧。” 他在坂口安吾到来之前，就已经听雷电影讲了一遍，对方的叙述挑不出错，几句话就讲清了前因后果和需求——自然，也没有透露半分政府真正关心的情报。 和安吾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对此慎之又慎，绝不轻易透露分毫消息。 幸好种田山头火也没指望雷电影会毫无戒备地告诉他，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转述。 坂口安吾听完，目光扫过剩下三人。 他已经知道了雷电影此行的目的，至于五条悟……他在咒术高专任职，雷电影又暂留高专，二人同行倒也正常。 此刻的会客室内，只有埋头吃点心的江户川乱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坂口安吾知道他的本事，眼里透露出些许探究。 江户川乱步是否看出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说服雷电影，让他同行的？ 江户川乱步抬眼，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到若不聚精会神地观察，便一定会错过。 他端起茶杯，盯着浅色的茶水，专注地好像正在推理棘手的案件。 昨天，雷电影找上了他。 她显然知道了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之间的联系，雷电影刚把他们从咒灵手里救出来，江户川乱步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拜托社长联络到了种田长官，最终找到了坂口安吾。 至于为什么中岛敦在这之后被“劝”回了侦探社，而他却能一直跟着雷电影……其实只因为两句话。 第一句，倘若事情进展不顺，他可以凭借被雷电真夸赞过的，世界第一的头脑推理出原因与解决方法。 第二句，如果是雷电真的话，肯定不会拒绝他。 话一出口，雷电影明显一怔，她似乎下意识想反驳，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默许了他与自己同行。 真要论起来，江户川乱步与雷电真接触的时间很短，只有长街点心店内的一面之缘，但在江户川乱步眼里，很多东西，看一眼就够了。 譬如，雷电真清楚自身的长处与缺陷，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五条悟在武力方面的保护，转而与自己互相试探，打起太极来。 哪怕被自己指出了一部分隐瞒的秘密，雷电真依旧坦然从容，更没有吝啬夸赞，倘若是换作雷电影……恐怕就会像在餐厅包厢时那样，被冷冰冰地警告了吧。 她们两个的处世之道截然不同，雷电真更为变通，从不拒绝对自己有利的帮助，只要利大于弊，她就能容忍他人的小小私心；雷电影则有些固执，更喜欢独来独往，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找第二个人。 江户川乱步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五条悟从不深究真相，他们两个绝不可能相安无事到现在。 但同时，江户川乱步也明白，雷电影允许他同行，却不代表允许他继续明目张胆地打探消息，能否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只能看他自己是否能从细枝末节之处推理出正确答案。 他与坂口安吾交情不深，但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相识多年，所以江户川乱步还是提醒了他——别乱说话。 “事关民众安全，我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清脆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雷电影的眼睛却瞥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笑了笑：“这场闹剧确实该收场了。” 他的笑容和平时别无二致，依旧是熟悉的肆意张扬，雷电影却不觉得他真的毫无触动。 不然，他也不会跟着自己一起来了。 “等我……”雷电影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至于他，我不会出手。” 江户川乱步和坂口安吾同时注意到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五条悟一手撑住额角，低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对五条悟的私人恩怨不予评价，都默认了这个流程，种田山头火交代完任务，声称自己想和雷电影单独谈谈。 雷电影：“可以。” 种田长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顺势离开，五条悟也站起身，他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反应过来：“挖墙脚？” 种田：“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和影小姐商讨一些事情，顺便看看今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那不就是要挖墙脚吗？！” 五条悟按住雷电影的肩膀，疯狂摇晃：“不能答应啊小影！高专的三个孩子还等着和妈妈吃团圆饭，等不到人会哭的哦！会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哦！不能抛弃孩子们啊小影！” 雷电影：“嗯？” 种田虎躯一震，眼神震惊：难、难道影小姐已经是已婚三娃妈……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心我砍了这里。”雷电影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薙刀，刀身上立刻闪烁雷鸣，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种田瞬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雷电影倏地站起身，忍无可忍地把五条悟推出门外，在一片“呜呜呜不能答应啊”“想想高专的那谁、那谁还有那谁谁”的哭嚎声，以及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这是在干什么”的眼神中，“砰”地关上了门。 “别在意。” “嗯……五条家家主的性格我也早有所耳闻，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如今一见，简直是……嗯……” “你现在见到了。”雷电影一脸麻木。 虽然搞了这一出，但五条悟确实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 总体上来说的话。 总体上来说的话。 种田山头火推了推眼镜，说起正事：“您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 赶在雷电影不满前，他又搬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咒术总监部与异能特务科同属政府，您在高专暂留的事情，哪怕我们不刻意打探，也迟早会传遍政府部门。” “你可以直说。” 雷电影平静地打断了官场惯有的客套话，倘若是雷电真在这里，或许会有耐心陪他一来一回地客套，但雷电影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话，她更喜欢高效率的沟通。 “那么，我就直说了，”种田的神色严肃起来，“您觉得，咒术总监部有存在的必要吗？” 雷电影有些诧异地抬眼。 她本以为种田的话题还是绕不开“禁忌知识”，没想到会谈到这个问题，她从江户川乱步嘴里听到过两个部门关系不好的消息，难道他是想取缔总监部？ “单论机构的职能，自然有必要，”雷电影回道，“咒术师与异能者一样，虽然是社会中的少数群体，却有着更大的不可控性，更能轻易伤害到普通民众，倘若不加以监管，岂非是把民众的性命视作草芥？” “若是取缔了，只能说你们的政府不懂如何治国，还不如我来。” 种田：“……” 说出了危险发言啊！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危险发言啊！ 旁人说起这种事，语气或神态大多是带有玩笑性质，可雷电影说这话时，面上没有半分不自在，好像她真的当过一国之主，治理了几百年国家。 许是被她的神情所感染，种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影小姐的想法一致——我是说需要监督一事。异能特务科与咒术总监部之所以能得到政府支持，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只不过近年来，总监部的那群人，多少有些肆意妄为了。” “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影小姐聪慧，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想法和顾虑。我想，您大概不会无缘无故地劈开总监部的后山吧？” 第47章 种田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笃定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 星野望：“……” 原因吗……确实是有，只不过不够充分。 他总不能直接跟种田说，其实只是因为听五条悟说了些总监部干的烂事后不爽，加上不想让他们得寸进尺地管自己，才劈开后山吓唬他们吧。 种田想要的，是能够正大光明打压总监部，从中夺取咒具的证据。 这么多年来，总监部依仗的就是“异能者不借助咒具，便不能祓除咒灵”这一点，倘若异能特务科能拿到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想必总监部那群人也不敢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了。 星野望仔细回想，那名和羂索勾结的高层以及被他提取了记忆，此刻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将狱门疆交给羂索这回事了，不过…… “缘由吗？确实有，”雷电影说道，“等我拿回狱门疆，你们再让坂口安吾提取上面的记忆，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了。” 虽然关键的交易场景被抹消了，但“高层私下拿走狱门疆”和“狱门疆被羂索拿走”两件事在，对于异能特务科而言，便已经够了。 雷电影：“我还以为你要说些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确实希望影小姐能像与高专合作一样，与政府合作。” “没必要，你们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出手。”雷电影说完，一甩衣袖，推门而出。 种田心下一沉。 雷电影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只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敌人”。 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这里会出现一场灾难”。 羂索？存活千年的术师虽然让人感到忌惮，但远远称不上“无法解决”的程度。 雷电影是在指别的事情……？ * 坂口安吾和江户川乱步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去调查监控了，只有五条悟还蹲在门外，见雷电影出来，立刻站起身。 “小影啊——” “好了好了，我没有答应，别说了。” “很好！我就知道小影舍不得高专的家人们！”五条悟大为感动，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平心而论，五条悟长得很好看，平时戴着眼罩也掩盖不住帅气，此时摘下眼罩，哪怕是在假哭，也哭得……很有艺术感。 雷电影无奈叹气：“别哭了。” 耳边吵吵闹闹，她紧绷的肩背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雷电影转身向前走：“过段时间，你大概能收到一个好消息。” 五条悟立刻不装了：“什么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耍赖啊，你不告诉我，怎么就确定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我觉得是好消息。” “‘我觉得’不算数吧？” “算。回高专吧。” “哇你难道是什么古代暴君吗，太冷酷了！” * 如江户川乱步所言，调查并没有很顺利，羂索的反侦察能力似乎很强，又或者他有什么特殊手段，总之，连日的调查监控，只看到了他零星的几个身影。 不过好在，他们发现了同伙。 “停！倒回一点！”江户川乱步凑近电脑屏幕，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上，两名类似高中生年纪的少女正靠在一起，“没错没错，就是她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姐妹呢。” 坂口安吾：“告诉雷电影吗？” “当然！” 第42章 鸣神永恒18 五分钟前。 雷电影正在祓除咒灵。 她手腕一转，用巧劲带动刀身，薙刀在半空中划出凌冽的弧线，牵引而来的紫电随之聚拢，化为收割性命的利刃，顷刻间刺穿了咒灵如山般庞大的身躯。 嘹亮的雷鸣声过后，战斗结束。 跃动的紫电收敛了暴虐的威势，如轻盈灵巧的蝴蝶，环绕在她身边。 雷电影收起薙刀，凝视着逐渐化为消散的咒灵。 特级咒灵对其他咒术师来说是个麻烦，因此她和五条悟达成一致，认为普通咒灵可以先正常祓除，特级咒灵暂时封印。 系统：【意志鉴定，成功。】 ……居然又成功了。 星野望难以评价自己这几天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客观上来说，一连数次鉴定成功的概率小到让他觉得可以试着去买彩票中奖，但这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雷电真”不出现，他就无法继续正常普通且难度较低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剧本，一连几天下来，每次他出任务回归，不止五条悟，就连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比如现在，一旁的狗卷棘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星野望抢先回答：“没有。” 没有切换人格，姐姐没有出现。 狗卷棘彻底把嘴闭上了，只是眼睛还紧随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星野望暂时没有理会，在内心对系统说道：“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他的眼前忽然一暗，本就昏暗的洞穴更是干脆变成了灰色剪影，数道烟雾似的绿光如夜空中绽开的烟花，在半空中四散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不着痕迹地融入了空气中。 星野望也没有意外。 自从出现异状以来，每次战斗结束后，他都会进行侦查鉴定，而鉴定的结果也都相同——咒灵的咒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中，不知去往了何处。 真人和漏瑚还被封印在高专内部，他们二人与羂索的接触不多——因为还没来得及多接触就被捉拿归案了——同样不了解真相，顶多是感到了一点异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现在的途径只有“找到羂索”一条路。 铃声忽然响彻山洞，夹杂着落石滚动的声音。 星野望拿起手机，接通了江户川乱步的来电。 名侦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明媚轻快，此刻还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得意：“虽然没有确认羂索的踪迹，不过乱步大人发现了同伙！” 坂口安吾及时传来照片与资料，在特务科的数据库中，这两人分别叫菜菜子与美美子，疑似是当年夏油杰屠杀村民时，从村落中带回来的孩童，随后又被夏油杰抚养长大。 “疑似？”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山中村落的设备落后，没有监控，警卫松懈，当年能判定是夏油杰所为，还是因为咒术师辨别出了‘残秽’，”坂口安吾的声音也从另一端传来，“特务科也是靠着后来的种种信息，才勉强辨别了身份。” “我明白了，辛苦诸位了。” “还好……” 坂口安吾话音未落，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又挤了进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星野望：“……我明白。” 坂口安吾：“确实，如果能将她们作为突破口，当然最好不过了，但事情未必会这么顺利，说不定她们本身是羂索的弃子。” 江户川乱步：“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特地说出来啦。我们又不是笨蛋。” 坂口安吾：“那你们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雷电真的事情，眼里透出疑惑，江户川乱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告诉他——雷电影想必也不会让他说出口。 果然，雷电影冷淡地回道：“私事。” “关于她们两人的事情，我会前去确认。那么，再会。” 她的嗓音凉如寒泉，似乎心情不佳，就在坂口安吾以为她会直接挂断电话的时候，雷电影忽然再次出声：“这段时间就交给我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坂口安吾看向江户川乱步，然而名侦探只是伸了个懒腰，坐回沙发上：“别看啦，她都说让我们好好休息了。” 坂口安吾：“……说了吗？” 江户川乱步回了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抓起抱枕，不再解释。 和雷电影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背景音里的落石声，以及狗卷棘小声的“停下”——高专的咒言师正在让坠落的碎石停止滚动。 雷电影在出任务，并且刚刚结束战斗。 换句话说，雷电真依旧没有出现。 ……就算是赌气的话，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这个世界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再把复杂的事情弄得难以收场，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再懊悔“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揪了揪抱枕上的绒毛。 “要秃了，”坂口安吾的眼角抽了抽，“放过抱枕吧。” “你说得对，”江户川乱步放下抱枕，决定暂时先静观其变，“所以乱步大人要吃粗点心。” “因果关系在哪里啊？！”坂口安吾吐槽完，也没忘了把相同的资料发给五条悟。 “总之，乱步大人要吃。” “……我会让人去买的。” * 雷电影收起手机：“走吧。” 狗卷棘点了点头。 第48章 雷电影：“你们没必要跟来。” “木鱼花。” “听不懂。” “木鱼花。” 雷电影不再言语，继续向外走。 狗卷棘为难地望着那道紫色的背影，心里叹气：影老师明明听得懂。 由于咒言天赋的限制，狗卷棘几乎不会跟人正常交流，而是用饭团馅料来进行日常交流，初见时或许难以理解他的意思，但只要相处几日，再配合情景，基本上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在此之前，他和雷电影的交流也十分顺畅。 ……五条老师说得很对，影老师真的不擅长说谎。 雷电影说的“你们没必要跟来”，不止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前几次，以及未来准备陪着她出任务的高专众人说。 他们都清楚雷电影的实力，明白她不会遇到危险，或者说如果真的遇上了雷电影都无法解决的危险，他们更不可能帮上忙，但几名学生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轮流陪影老师出任务。 哪怕没有五条悟的嘱托，他们也会这么做。 当时他们三个坐在高层的教室里，看着雷电影从校外回来，一步步走向员工宿舍。 天色阴沉，不多时便下起了雨，如丝般绵密的细雨静静落在雷电影的发上，很快打湿了她的鬓角与衣领，濡湿了鸦羽般的长睫。 她却仿若不觉。 雷电影只是孤身走在无声的校园内，连脚步的幅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像现在这样。 狗卷棘抬手，接住一滴落雨。 这几日东京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天空被乌云占据，不时就会来场细雨，虽然不大，但着实让人烦心。 狗卷棘撑开伞，快走几步，把伞挪向雷电影一侧。 “本末倒置，”雷电影目视前方，终于开口，“夜蛾正道找我，是想让你们得到应有的休息和锻炼时间。” “鲑鱼。”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不该随我四处奔波，就算是轮流……” 眼前出现一个本子：[没关系。] “……也不……嗯？” 狗卷棘一手撑伞，一手艰难地翻到下一页：[我们觉得这样很好，不用担心。] “这是提前写的吧。” 狗卷棘没有否认：“鲑鱼。” 雷电影沉默一瞬，继续向外走。 “我与你们，相识不过几日，”她轻声道，“为什么？” 狗卷棘这次没有很好地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被他们三个提前预料到，他撑着伞，也没办法写字。 “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高专的一份子啊。” 雷电影倏地停下脚步，望向意料之外的来者。 五条悟单手插兜：“惊喜吗？五条老师亲自接送，高兴得要哭了吧。” “坂口他们也把资料发给你了吧。” “好冷淡！” “……”雷电影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什么什么？”五条悟弯腰凑近，“我没听到。” “去问狗卷。” 狗卷：“……”他只能说饭团馅料啊。 雷电影：“我们有事要处理，狗卷，你自己回高专吧。” 五条悟点头：“没错，接下来是老师们的自由活动时间，无关同学请远离。” 他说完，立刻带着雷电影消失在原地。等到了现场，五条悟说道：“我还有个任务，只能先走了。” “好。” “晚些时候见～” 五条悟很快离开，星野望却没有立刻行动。 他想，高专是个神奇的地方。 ……不，应该说，他们是群神奇的人。 系统：【您感觉如何？】 星野望：“我……不讨厌。”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又回到了雷电影的状态。 只不过，在进行侦查鉴定之前，星野望先注意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们身穿同样的红铜色制服，披着宽大累赘的披风，星野望认了出来，这是坂口安吾曾提过的“猎犬”的衣服样式。 其中一位白发挑染的青年微微偏头，也看向了星野望的方向。 可他闭着眼，是个盲人。 “猎犬”的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星野望：进行聆听鉴定。 【聆听鉴定，成功。】 “怎么了？条野。” “我听到了心跳声。” “嗯，有新的人过来了。” “……人？” 条野采菊心想，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精确的，仿佛行走的秒针般分毫不差的心跳频率。 第43章 鸣神永恒19 条野采菊是个盲人。 但或许是上天怜悯，条野采菊的其他感官天生远超常人，多亏了这一点，目盲没有阻碍他的日常生活。加入“猎犬”部队，接受改造手术后，条野采菊的感官更是被拔高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譬如，他能在十几米，甚至几十米外听到别人的心跳声。 正常成年人的心跳频率介于每分钟60—100次之间，这是一个总体的大致范围，换句话说，每分钟内，人的心跳间隔不可能完全一致，每跳一次都会出现细小的误差。 但现在出现的心跳声太规律了，规律到每次的间隔都完全一致。 仿佛那不是由血肉组成的人体器官，而是精密绝伦的机械，在遵循着创造时的指令，按照固定的节奏，固定的频率运行。 比起人类，更像是可以自主行动的人偶。 “……人？”条野采菊低声喃喃。 “嗯，是位美丽的女性，”注意到条野采菊的停顿，末广铁肠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到处都是问题。” 末广铁肠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看向后方缓步走来的女性。 她穿着瑰丽的紫色和服，发辫垂在身后，鬓边别着小巧的桔梗花，远远望去，如缓缓飘来的绚丽云霞，如梦似幻。 对方不仅姿容端丽，更有一种威严的气质，她行走在人群中，分明不是个头最出挑的那个，却无端地让人移不开眼，忽略掉周围熙熙攘攘的路人。 而巧的是，对方也在看他——更准确的说，是在看他身旁的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掩在披风下的手动了动，手指微蜷，不着痕迹地扣住了刀柄。 虽然没听懂条野采菊在说什么，但末广铁肠与他搭档多年，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女人有问题？ 末广铁肠目光闪烁，试图从她的外表上看出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的女人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依旧神色坦然，甚至冲他们微微颔首。 以末广铁肠的感受来说，她顶多是个有些许武力的女性，然而随着她的接近，条野采菊的额头上却覆了层细密的冷汗。 “猎犬的人？” 女人的声音优雅如昂贵的丝绸，末广铁肠怔了一瞬：“没错。你认识我们？” 猎犬是全国性的异能特种部队，很少公开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有时特务科的新人也未必认识他们。 即使现在他们穿着猎犬的制服，大摇大摆地站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群众也没有特意避开他们，只是偶尔投来奇异的目光。 她能一眼认出他们，还敢径直走上前，莫非是特务科的人？ 末广铁肠没有见过她，但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特征，终于回想起了曾在科里听过的传闻。 ——名为雷电影的女性咒术师劈开了总监部的后山。 传闻如台风般飞快地席卷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最终传到了猎犬耳中。 他们的队长福地樱痴对此格外感兴趣，特地放下手中的酒盏，大笑着说如果可以，真想和她切磋一下刀法，不知道谁会赢呢。 副队长大仓烨子向来尊崇福地樱痴，笑道，肯定是队长吧。 末广铁肠在旁听着，心里却没有定论。 因为他也用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单论力量，无论是他还是队长，都不可能仅凭一刀就劈开山峦。 但现实中的战场从来都不是单纯比拼蛮力的角斗场，他的异能力【雪中梅】可以改变刀剑的形态，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队长的神剑“雨御前”能穿梭时间与空间，在异能力【镜狮子】的辅佐下，力量更是增强了百倍。 挑战强者，切磋技艺，大约是每个醉心于武道之人共同的心愿，福地樱痴想要与雷电影切磋，末广铁肠自然也想。 只不过，如今不是切磋的好时机。 他们其实正在出任务，这次的目标有些特殊——不是异能者，而是两名诅咒师。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咒术总监部的任务，轮不到猎犬头上，但最近咒术师人手不足，恰好他，条野采菊，大仓烨子正在附近，于是抓捕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异能者不能祓除咒灵，却可以照常对付咒术师。 第49章 可惜了。末广铁肠失望地垂下眼。 “有所耳闻，”雷电影颔首，视线扫过条野采菊，“这位的能力很有趣。” 她嘴上说着有趣，语调却很平淡。条野采菊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现在恐怕没机会给末广铁肠讲清楚。 她不想让自己说出来，说明真的有问题。 但仅凭心跳的异常，还难以解释清楚他的疑惑。猎犬众人都接受过异能手术，或许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条野采菊在倾听心跳的时候，也没忘了注意脚步声——雷电影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随后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们最初相距几十米，雷电影能在人群的嘈杂声中，精确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位的听力也是远超常人啊。 “谬赞了，”条野采菊挑起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您的能力才是真的令人惊讶。” 末广铁肠赞同地点点头：“是的，我曾听闻过您的事迹，您的力量真是令人赞叹。” 条野采菊：“……” 这家伙完全在状况外啊！你注意到我之前给你的提示了吗！ 不要这个时候发挥你的天然属性啊！ 条野采菊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按照他们所掌握的信息，雷电影应该在高专附近活动才对。 雷电影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条野采菊：“……是不方便回答吗？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请别在意。” “无事，”雷电影大度道，“此番前来，只是处理些私事。” 条野采菊还在组织语言，末广铁肠却已经冲了上去：“我们也要处理一些事，就不打扰了。”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恕我冒昧，过段时间，我能否去高专拜访您？” 条野采菊：“？？” 末广铁肠：“希望您能与我切磋一次。” 条野采菊：“？？？” “可以，”雷电影欣然接受，“如果有机会的话。” 末广铁肠满足地点点头，无视了一旁条野采菊想要杀人的视线。 星野望微微垂下眼。 ——情报没有互通。 “劈山”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政府，雷电影与横滨异能特务科的长官达成了合作，按理来说，他在寻找羂索，并且来这里是为了找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应该会报告上级，最终通知同在现场办案的猎犬。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时间不够？坂口安吾没有向上通报？可如果是担心会出现隐患的话，江户川乱步应该会在方才的电话里直接指出来。 除非，有人特意瞒了下来。 他们要办理的案件，会和两姐妹有关吗？ 而且…… 星野望的视线扫过两人。 他们办理案件可以这么悠闲？甚至有时间和自己闲聊？ 条野采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星野望却倏地转身：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魔神之躯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星野望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迅速掠过几处覆盖绿光的地点。 这些是另一个“猎犬”队员的脚印。 脚印七扭八歪，说明他/她没有选择最快的直线，而是特意避让人群，给行人让路。 显然，前去抓捕的人对自身的实力很自信，因此十分悠闲。 根据坂口安吾提供的情报，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实力根本无法与“猎犬”相提并论，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见到那人带着她们回来了。 回来之后呢？ 星野望看向终于刷新了的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未完成）。】 回来之后，他可以不着痕迹地回收禁忌知识，不管政府内可能存在的内鬼想要隐瞒什么，他都能从记忆中看到有关禁忌知识的关键内容。 而菜菜子和美美子……或许会被灭口。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雷电影骤然转身又忽然停下，让条野采菊摸不透她的想法，他迟疑道：“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雷电影走动时带起的风声。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我们走！” 雷电影前进的方向，是大仓烨子的所在地。 第44章 鸣神永恒20 雷电影的速度远非常人能及。 即使条野采菊当即就反应过来，并且迅速示意末广铁肠跟上去，但几个喘息的时间后，雷电影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不时出现几道惊雷。 部分路人撑起伞，另一部分也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到附近的商店里或房檐下避雨，纵使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被混乱的人群阻碍了脚步。 现场疏散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们也不能对普通民众做出格的事。 末广铁肠忽然道：“抓稳。” “什——” 条野采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就被末广铁肠一把揪住胳膊拽了起来，下一刻，末广铁肠原地起跳，以路人的伞为落脚点，飞速向前行进——伴随着路人或震惊或愤怒的惊呼声。 条野采菊：“……我真的会讨厌你哦……不，应该说我果然讨厌你这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家伙。” 末广铁肠没有应声。他对此已经习惯了。 条野采菊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 呼啸的风声和逐渐加快的心跳中，条野采菊的大脑快速运转。 他们两个之所以敢优哉游哉地站在大街上，是因为这次任务目标的实力着实一般——无论是以咒术师还是异能者的标准来衡量，都毫无疑问的“一般”。 上面把任务交给他们三个，纯属是因为他们恰好在一起行动，但等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上就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事实上，他们来到这里不久，大仓烨子就发现了一些目标留下来的痕迹，随后潇洒地表示她自己就可以，独自一人去执行了追捕任务。 他和末广铁肠便留在原地，片刻后遇到了雷电影。 雷电影口中的“私事”，和他们的任务目标有关。 所谓“私事”，有可能是糊弄他们的借口，也可能是真的有私情。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他们与雷电影之间，将会迎来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对他们而言，战斗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流淌在血液之中，融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可此时此刻，条野采菊却控制不住地想—— 能赢吗？ 那片紫色早已如烟雾般从他们眼前溜走，条野采菊在心底计算着战斗胜利的可能性，越想越心凉。 正面对抗难以取胜，哪怕他们接受过改造，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能接下那样的一刀——雷电影能劈开山脉，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们终究是人类。 条野采菊心下一沉，忽然想到了对策。 他们在力量上落于下风，但如果副队长能成功接触到雷电影，并释放异能【灵魂的喘息】，操控雷电影的年龄变化，让她失去战斗力，战局就会在顷刻间发生改变。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 条野采菊催促道：“快一点。” “嗯。” * “砰——” 重物撞击墙壁。 与人同时被打飞，还有一条褐色的绳索。咒具被踢飞到空中，又在掉落的途中落入一只白手套内。 手套的主人是位娇小的少女，样貌还带着些稚气，然而她的动作却凶狠又精确，每一击都准确地卸下了任务目标的力道，丝毫不留情面。 “负隅顽抗。” 大仓烨子的声音冰冷，她随手一甩，咒具被扔到了数十米开外，一直撞到障碍物才停下来。 黑发的女孩靠在墙角，手掌还在用力，试图强撑着站起来。然而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又失去了武器，腹部和手腕在隐隐作痛，如大仓烨子所说，确实是在负隅顽抗。 但是，即使是垂死挣扎…… 美美子竭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重影，大仓烨子的身影占据了她视野的正中央，可她的全部心神却都放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瘦小的“孩童”。 她的姐姐，菜菜子。 这个人的异能力可以操纵人类的年龄，所以在刚才的战斗中，对方将菜菜子的身体年龄退化到了婴幼儿阶段，菜菜子也因此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如果不出意外，她也会被这样对待，失去反抗能力后，被带到关押诅咒师的监狱，交由总监部判决。 ……不能这样。 不想在这里结束。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又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夏油杰的遗体。 第50章 然而……将她们从愚昧的，自以为是的，虚伪又狡诈的“猴子”手中拯救出来，又为她们提供了温暖的家的“父亲”的遗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咒术师占据了。 她们所求不多。 她们只想要回“父亲”的遗体，因此同意协助他。 可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先前布的局就已经被意外捣碎了——作为重要战力的漏瑚，真人被封印，政府内部有人在调查他们的行踪。 菜菜子曾直白地问他：“比起被直接袚除，封印不是反而给了我们解救的机会吗？” “夏油杰”的嘴角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随后的几天，他们分开行动，对方也几乎没有再联系她们。 这让菜菜子感到惶恐不安。 美美子一直在试图安慰她，可惜收效甚微，菜菜子的精神越来越萎靡，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一些平常的小事都能让她变得暴躁易怒。 起初，美美子还有心力去安抚姐姐的情绪，可没过多久，她也开始感到疲惫，偶尔还会出现幻听，到最后，她也只能依靠在姐姐身旁，用行动送去无声的关怀。 美美子把这些异常都归结于她们对夏油杰遗体的担忧，于是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控，一边试图寻找控制了遗体的咒术师。 然而最先遇上的，却是来抓捕她们的异能者。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美美子甚至看得清手套上的纹理，只要这只手碰到她，她们就彻底地……结束了。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隆隆作响的雷声随之而来。 异能发动时的亮光刺激了酸痛的双眼，美美子下意识闭眼，轻声喃喃着姐姐的名字。 预想中的变化没有到来。 她反而听到了异能者惊诧的呼喊，美美子费力地睁开眼，见到了一片绚丽夺目的紫。 那人的衣袖如水般倾泻，精美华贵的花纹占据了美美子的视野，她用最后的力气歪了歪身子，终于看清了来者全貌，也看懂了现场状况。 大仓烨子的异能失效了。 军警的手牢牢锁住雷电影的小臂，异能发动时的亮光一直在闪烁，雷电影也毫不反抗。 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雷电影的外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老化也没有缩小，她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用单薄的身躯挡在了美美子面前。 大仓烨子也对此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 她的异能失效了？！ 大仓烨子死死盯住雷电影，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无论她怎么看，最后都只能得到同一个结果：她的异能失效了。 或者说，被无效化了。 可无效化异能不是随处可见的野草，雷电影的能力与雷有关，按理来说，她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雷电影手腕一转，反手扣住大仓烨子的手臂，向后一推：“你不能带走她们。” 她用的力道不大，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大仓烨子踉跄几步便稳住了身形：“哈？这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军警执行公务，你是想要妨碍我们吗？” “而且，”大仓烨子微微眯起眼，“我记得，你应该是属于高专那边的吧？现在却来袒护诅咒师？” “并非袒护，我与她们此前并无交集。” 雷电影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在办公，并没有恶意。” “所以？” “你可以退下了。” 大仓烨子的头上冒出一个井号，嘴角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 这个人太让人火大了吧！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她发号施令！ “恐怕不行啊，”大仓烨子扯了扯嘴角，“不然我岂不是成了‘猎犬’历史上第一个任务失败的人。” 如果失败了，不仅连带着“猎犬”的信誉会受损，大仓烨子更是没办法向福地樱痴和政府交差——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动，都抓不住两个弱小的诅咒师，还是说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雷电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目标带走？ 可如果想要阻止她，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异能不知为何失效了，单凭力量，她一定打不过雷电影，就算再加上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胜算也很渺茫。 背后传来风声，另外两人也终于赶到，条野采菊一落地，见到神色凝重的大仓烨子，心中便已将刚才的情形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她们方才已经交过手了，理所当然的，副队长没有占到便宜。条野采菊与她对视，大仓烨子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这个意思是，异能无效？ 条野采菊知道横滨侦探社有位异能者可以无效化他人的异能，这样的能力举世罕见，难道现在还出现了第二个？ 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现场杂乱的心跳声中，唯有一颗心脏的旋律依旧平稳和缓，时刻彰显出令人心颤的异常。 条野采菊心想，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明雷电影的身体有问题。 不老。 可即使是做过最特殊最先进的手术的他们，也不能抵御时间的磨损，容颜会发生变化，肉/体也会逐渐老去。 条野采菊的呼吸忍不住错乱，末广铁肠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安慰。 末广铁肠：“影小姐，这是我们的任务。” 雷电影：“任务失败与否，不在于你们是否抓住了她们。” 大仓烨子：“什么意思？” “处理诅咒师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我会亲自去和他们沟通。” “哈？” 气氛如紧绷的弦，只需轻轻一拨，弦就会破裂。 雷电影视若无物，她走到美美子的面前，竟直接单膝跪地，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吧。” “菜菜子……” “我明白，”雷电影低声道，“我明白。”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第45章 鸣神永恒21 美美子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四下寂静如空坟，天色阴沉而压抑，眼前却无端地亮了起来，好像有光落在了雷电影的发梢上，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唯独那双紫藤花般的眼睛永远明亮，好似将一切看透。 ……为什么？ 美美子不明白。 她和菜菜子曾在躲藏的据点见到过雷电影的照片，因此对方出现的一瞬间，美美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占据夏油大人遗体的咒术师将雷电影认作是巨大的隐患，她们和雷电影之间，本应该是敌对的关系。 她们本应该是敌人。 雷电影可以旁观“猎犬”抓捕，也可以亲自动手，可她却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为什么，要帮助她们？ 美美子这样想着，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她的声音细若微风，若不仔细听，恐怕会被人直接忽略。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雷电影垂眸，视线掠过少女疲惫又诧异的面容。 她没有继续解释，似乎觉得解释是一件很不必要的事情，雷电影走到墙角，抱起被变为孩童的菜菜子，将她放到美美子怀里。 “解除你的异能吧。” 大仓烨子一时没有动作。她的手搭在腰间长刀上，脊背紧绷，还处在战时状态。 “就算你不解除，也阻止不了什么，我依旧会带走她们，横滨的侦探社内有人可以无效化异能，我可以去找他。” “可他未必会帮你吧？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和军警作对。” “他的胆子可比你想得要大，而且是大很多，”雷电影淡淡说道，“何况，就算他真的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愿意。” 星野望可以肯定太宰治百分百愿意，他甚至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可以跟自己接触，进而多套点情报。 所以，只要他肯借“雷电影”之名出面，太宰治就一定会赴约。 然而这句话，落到大仓烨子等人的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如果太宰治不同意，就把他绑来，用各种手段威胁，直到他同意。 虽然有传闻称，太宰治曾是港口mafia的干部之一，犯下的案件多到难以计数，但传闻终归是传闻，起码明面上，太宰治现在是一个合法公民，并且是协助警方侦破案件，维护横滨治安的“守护者”。 这种情况下，身为军警，他们必然也要将保护太宰治作为职责之一。 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的目光落到大仓烨子身上，等待副队长下达指令。 打？ 还是妥协？ 条野采菊内心忐忑，大仓烨子眉头紧锁。 诚然，他们三个未必打得过雷电影，但对面如今有了两个“累赘”，奋力一搏，或许还会有转机。 可是……真的有对抗的必要吗？ 这件事说到底是咒术总监部的职责范围，雷电影已经说过“她会亲自去和总监部说明”，虽然这个“说明”大概率会复刻上次劈山的结果——不对，现在已经没有山可劈了，总之总监部可能要倒霉，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第51章 既然会不了了之，那他们确实也没有必须阻拦的理由。 问题是，雷电影真的会这么做吗？如果她只是故意放出烟雾弹，实则想直接带着两个诅咒师走人又该怎么办？ 踌躇之际，雷电影继续说道：“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我们……” “顺带一提，摆在你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空气沉寂了刹那。 细微的噼啪声打破了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焦味，随即，大仓烨子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她倏地抬眼，直直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那双浅紫的眼睛此刻深沉如子夜，看向他们的眼神冷如山巅雪，转眼间—— 数道雷霆轰然而至！ 时间仿佛被拉扯成无限。 在突如其来的异变中，末广铁肠最先反应过来。长刀出鞘，银白刀身在异能加持下扭曲如长蛇，刀锋在几秒内与轰然而至的雷霆发生了难以计数的碰撞，逼仄的小巷内炸开无数电火花。 爆起的电火中，雷电影动了动。 条野采菊和大仓烨子的手按在刀柄上，瞬间拔出配刀，然而剑锋对准雷电影的那一刻，她却只是微微低头，抱住美美子的手稍稍收紧。 美美子仰头回视。 雷电影的眼神依旧冷硬，可收紧的手臂传递过来的温度又是那么真实，容不得一丝虚假。 美美子怀抱着姐姐的手臂渐渐用力，像是正在向上漂浮的气球又重新连上线，被人牵在手心里。 她歪了歪头，靠在雷电影的肩上，将身体的重量全然交托给自己的“敌人”。 雷霆环绕，“啪”的一声，几道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末广铁肠，将大仓烨子圈入雷光编织的囚笼里，又同时遏制了条野采菊的步伐。 条野采菊看着不断闪烁的雷电，皱起眉头。 他的异能力【千金之泪】能将身体分子化后再重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几乎等同于瞬移。条野采菊也将此用作奇袭的手段，但此刻将他包围的雷电却在无形中废掉了他的异能——一旦他发动异能，雷电便会瞬间吞噬分子，他也会在顷刻间殒命。 大仓烨子的异能对雷电影无效，现下唯一拥有反击能力的，便只剩下了末广铁肠。 不会变化的躯体，永恒不变的心跳，千变万化的雷霆，劈山断海的力量……雷电影如今所展示的一切，简直像是为了天生克制他们而出现的一样。 绝对的劣势。 ……是他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竟觉得或许会有取胜的机会。 条野采菊唤道：“副队长。” “啊啊我知道啦！我知道！” 大仓烨子烦躁地按了按帽子，解除了菜菜子身中的异能。 “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亲自去总监部解决后续工作，说到做到！” “自然，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大仓烨子的眼角抽了抽。 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是你吧？！如果不是末广铁肠反应快，他们现在已经焦了啊！ 雷电影看向美美子，她立刻会意，自觉让出了位置，她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因此只是跟在雷电影身边，让雷电影抱着昏睡的菜菜子前行。 紫电还在闪烁，电光如一闪而逝的雪花，在狭窄的小巷内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雷电影一步步向外走，忽然停下脚步：“你的名字。” 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齐齐一怔，不明所以。 末广铁肠相当自然地开口：“我名为末广铁肠。” 雷电影：“好，我记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凉意，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承诺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来高专与我切磋技艺。” “好的。” “你的反应能力很好。” “多谢夸赞，愧不敢当，我会继续勤加修炼的。” 大仓烨子：“？？？” 条野采菊：“？？？” 这个话题转变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大仓烨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条野采菊的腰：“他怎么回事？” 条野采菊喃喃：“这就是天然系吗……太可怕了……” 雷电影已经翩然离去，身影被雷光吞没，大仓烨子掏出手机，指尖放在福地樱痴的选项上，迟迟没有按下。 大仓烨子：“谁来汇报啊我说不出任务失败这种话总感觉辜负了队长的期待！” 末广铁肠：“为什么说任务失败？影小姐不是答应我们要去总监部解释吗？” 条野采菊：“……你真的完全相信了啊……算了，那就决定是你来说明了。” 末广铁肠乖乖掏出手机，按下了拨打键。 * 考虑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身体状况，雷电影选择了打车。 ——没错，虽然是提瓦特魔神，但也要入乡随俗，享受现代科技进步的便利。 如果不是实在忙碌，雷电影前几日路过书店的时候，甚至会买一本轻小说看看。 咒术高专在外的名头是一所宗教学校，知名度在东京不低，普通人也知道位置。 一辆车很快停下。 美美子看着笑容满面的司机，神色坦然的雷电影，不由得犹豫了一刹那。 她们讨厌“猴子”，因此以前靠夏油杰的咒灵移动，夏油杰消失后，她们也少与普通人接触。但很快，她就克服了这点膈应，弯腰进入车厢，靠在了雷电影身边。 身旁的紫发很长，发质顺滑如丝绸，从发辫中探出头的些许碎发扫过美美子的手臂，让她忍不住抬手扫下。 可随后，她又向雷电影的方向靠了靠。 雷电影没有拒绝。 天际传来数道雷声，沉闷如战鼓隆隆，纵使在车厢内也可以听清。 菜菜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于是雷声夏然而止。 像是放了一半的磁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异常到连司机都忍不住嘟囔，偏头眺望天空。 美美子悄悄瞥向身旁，雷电影的神色依旧淡淡，与方才别无二致。 “谢谢。”美美子小声道。 “不必，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星野望说完，看向眼前的面板—— 【执行任务7：及时找到菜菜子与美美子，回收禁忌知识（已完成）。】 【是否查看记忆。】 【是。】 第46章 鸣神永恒22 系统的电子音落下，眼前画面倏地转变。 这是某间客厅，苍白的白炽灯下，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一起，正百无聊赖地摆弄咒具。 菜菜子一边按动手机，一边不满地低声咒骂了几句。 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她们这时候刚与羂索接触，对他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事情，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菜菜子和美美子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同意协助他的计划，以求结束后可以拿回夏油杰的身体。 在羂索发布命令之前，她们两个也没有闲着。 菜菜子想要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于是在某次试探中，她们窥见了残页内容的一角，只不过羂索的反应也很快，几句话就调转了话题，收起了残页。 美美子与菜菜子身上提取出的记忆有限，但也算有用——起码，星野望终于知道了白帽子青年的真实姓名和基本信息。 地下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头领，俄罗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魔人”费奥多尔。 以及他的理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由于咒灵的特殊性，费奥多尔似乎没有将咒术师当作任务目标。 他的异能力可以使接触过的人暴毙，可羂索谈起他的异能时，眼里透出些许兴味，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费奥多尔真实的异能力大约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但到底是什么，羂索没有明说，他大概也不是很清楚。 而费奥多尔同意协助羂索，也是因为羂索的计划可以顺带着消灭大批异能者。 存活千年，实力强劲的咒术师，确实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但如果只是为了这点帮助，就毫不犹豫地交出残页，将希望全权寄托在羂索身上…… 星野望觉得，假如真是这样，那费奥多尔多少有些傻白甜。 在“费奥多尔是个好心的傻白甜俄罗斯人”和“费奥多尔另有计划”之间，星野望选择相信后者。 那么，羂索知道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是一枚棋子？ 这些事暂时没有头绪，星野望从记忆中抽身，又看向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 这次的进度条只前进了5%，加上上次从总监部高层那里回收的禁忌知识，总进度条堪堪到了40%。 换句话说，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些小角色。 大头应该在羂索……不，费奥多尔身上。 星野望现在很好奇费奥多尔的精神状态。 第52章 不同人对禁忌知识的耐受性不同，若是他的耐受性高到直到现在都能保持清醒，那就麻烦了。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汽车扶手上轻点，美美子见状，轻声询问：“怎么了？” 星野望摇了摇头。 他在想另一件事。 “猎犬”为什么不知道雷电影要来抓捕菜菜子和美美子？他猜测政府内有内鬼，但也不是很确定。 星野望拿出手机，给江户川乱步发送了短信。 横滨的名侦探很快给出了答案。 与星野望的猜想差不多，不仅是总监部的高层，政府内部肯定也有人隶属于羂索或者费奥多尔一方。 所以羂索才能灵活及时地避开监控，“猎犬”的三人才会接到任务，抢先一步到达现场，进行抓捕。 如果真的让末广铁肠他们抓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等待她们的，大概只有立即执行的秘密死刑。 星野望瞥向一旁的姐妹。 不知为何，他心里轻松了些。 江户川乱步：[我和安吾之后会注意的，不过首先可以排除种田山头火的嫌疑。] [这么肯定？] [不然他的行为就自相矛盾了嘛。] 江户川乱步话锋一转：[她们之后怎么办？就算没有羂索这件事，她们本身也是被通缉的诅咒师。] [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你明明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经历才强硬地救下她们吧？她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在她们身上，这样做真的好吗？] 星野望：“……” 好犀利的问题。 但他没有想这么多，他甚至一直在强调自己没有刻意帮助，而是另有目的。 [你多想了。] [我有以下六点要说。] [请说。] 江户川乱步：[……] 星野望：“……” 还真是六个点啊！ 好像被嘲讽了。虽然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星野望思考了一会怎么回答，发现难以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干脆已读不回。 片刻后，江户川乱步又发来一条消息：[总之，你心里明白就好。] 星野望再次沉默。 [对了，安吾因为你和“猎犬”起冲突，现在要写几千字的报告。他好像有点崩溃。] [不好意思。] [但是下次还敢，是吧？] 星野望没否认，转而问：[是谁让他写报告的？] [这个“下次”来得太快了吧！我觉得安吾应该不打算让上司硬抗下你的一刀！那样他就要写更多报告了！交给上司的上司！] 星野望想，那算了吧，尊重安吾的个人意愿，他下次收敛点。 星野望退出与江户川乱步的通讯界面，通讯录上，中原中也的名字格外瞩目。 几天前，他在不知道羂索真实身份的时候，曾拜托中原中也去调查医院档案，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中原中也转告结果的时候，星野望不欲多说，草草回应，不过中原中也很敏锐，明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有需要依旧可以找他。 星野望猜测，这可能也和森鸥外的授意有关——既然中也不擅长撒谎，那就打感情牌来套情报。 中也对港口mafia很忠诚，自然不会拒绝首领的任何要求。 星野望却没有反感。 他知道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同样看重曾经同行的那段时光。 这样就够了。 出租车还在向前行驶，雷电影按下车窗，潮湿的冷风灌进车厢内，玻璃降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默默调高了车窗高度，只留下一线缝隙。 美美子偏了偏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有所顾忌。 雷电影：“不必多虑，有话可以直说。” 美美子瞥了司机一眼，这才问道：“请问，您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雷电影的回答一如既往，“如果你只想问这些，那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了。” 美美子沉默一瞬：“那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我已经知道了。” 美美子默然无声。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雷电影透露过什么信息，雷电影这样说，大约是想让她不要再问了。 所以，雷电影什么都不求，只是单纯地来救她们吗？ 疑问一直在她心头萦绕，美美子本不愿在车上发问，但此行的目的地是高专，到时候恐怕更没有时间去和雷电影讨论。 她知道高专里有谁。 ——五条悟。 夏油大人曾经的挚友。 夏油杰收养她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美美子与五条悟实际上只见过寥寥数面，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作为盘星教来挑衅。 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踏入高专的一天，到时候气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们之后会怎样？” “总监部那边，会由我去说明。” “撤销通……吗？”美美子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不在乎这些。” “我明白，”雷电影说道，“就算没有你们，五条悟也不会让羂索继续肆意妄为，我会转告五条悟，到时候让你们一起去处理夏油杰的遗体。” “至于你们今后的立足之处，我已经有了几个想法，等菜菜子醒了，我会交由你们来选择。” 美美子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听不懂她们的哑谜，只听懂了遗体这一条，心想原来是亲人去世了，难怪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那么差。 倒是稍微年长些的女性一直很镇定，虽然语气有些冷硬，但行动上很照顾她们，是个温柔的人啊。 出租车终于停下。 “到了。”司机道。 雷电影率先走出车门，在美美子出来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别担心。”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不是冲动之人。” “他们”指的自然是禅院真希等人。 像是为了印证雷电影的话，她们撞见了禅院真希和熊猫。 两人一脸见鬼的表情，禅院真希更是第一时间掏出咒具，薙刀一挑，刀尖指向美美子：“影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雷电影侧身避开刀锋，半挡在美美子身前：“真希，收起刀吧，她们现在不是敌人。” 禅院真希紧握刀柄的手僵了僵，她抬眼，望进雷电影的眼底，雷电影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禅院真希最终收回力道，刀尖向下：“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影老师这么说，那大概没什么问题。” “……啊，还有……” “什么？” 禅院真希噎了一下：“不，没什么……就是狗卷安全回到高专了。在陪您出完任务后，他就回到了高专。” 她自以为暗示得很明显了，然而雷电影的脚步没有停顿，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嗯，你们好好休息。” “啊……哦……好的。” 等雷电影走远，熊猫才戳戳禅院真希的肩膀：“没能好好表达关心呢。” “我知道啦，但这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话说你好意思说我吗？！你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啊！” * 高专，会客室。 雷电影将菜菜子放到沙发上，又给五条悟发了条短信，让他结束任务，买完喜久福之后来一趟。 不久后，五条悟回来了。 他长臂一挥，猛地推开门：“听说小影很想我！太受女孩子欢迎还真是苦恼呢哈哈哈——欸？” 他和美美子，已经醒来的菜菜子四目相对。 五条悟欢脱的语调微微收敛：“小影居然把她们带回来了，我有点意外。” 雷电影：“嗯。” “‘嗯’算什么回答啊……算了，我明白了。” 五条悟无奈地笑了笑。 星野望：“……” 你又明白什么了？ 第47章 鸣神永恒23 五条悟迈开长腿，几步走进来，随意地坐下。 他没有继续追问，甚至挥手打断了星野望即将说出口的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需多言，我完全明白了”的意味。 星野望：“……”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短短几秒内，五条悟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到底思考了什么，星野望不得而知，他推测大概和江户川乱步的脑补一样，以为这件事和雷电真有关。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容易误会。 他之前有意无意地播撒下了暗示的种子，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恰好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和雷神双子在某些方面确有共同点。 解释无用，江户川乱步的反应就证明了这一点，既然这样，星野望干脆保持沉默，默认了五条悟的脑补。 许是雷电影的沉默将气氛推向了尴尬，五条悟翘起二郎腿，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开启话题的责任：“没必要这么严肃吧，大家都是熟人了。” 第53章 此话一出，气氛更尴尬了。 就算是熟，也要看是哪方面的熟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共同把目光放在了雷电影身上。 雷电影接收到两人目光，终于开口：“她们和你一样，想要回夏油杰的遗体。” 五条悟挑了挑眉：“我明白了。在给硝子处理之前，我会给她们留出时间的。” “那就好，”雷电影微微颔首，“你们呢？” 菜菜子没想到她还会征求她们的意见：“……我没意见，只要夏油大人的遗体不会再被那个混蛋玩弄就好。” 美美子：“我也是。” “还有一件事，”雷电影说道，“我会让总监部解除通缉令，在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没有想过。” 美美子不自在地避开雷电影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辜负了父母期待的小孩一样，心虚地避开雷电影的注视。 在被雷电影救下前的几天里，她们活得浑浑噩噩，靠着“拿回夏油大人遗体”的信念支撑躯体行动，至于自己的生活是否一团糟，未来怎么办等等问题，她们一概没考虑过。 因为，如果无法夺回夏油大人的话，她们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美美子下意识想这样反驳，可她刚张嘴，目光和雷电影接触的一瞬间，又立刻像被扎了眼的气球一样泄气了。 雷电影的眼底没有波澜，沉静如无风海面，美美子却丧失了说下去的勇气。 毕竟，如果影小姐认同她们的想法，就不会特意救下她们了。 她不想和影小姐吵架，更不想看见影小姐失望的眼神。 虽然理智告诉她，雷电影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她们不可能产生太多感情，争吵也好，失望也罢，都只是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事件，更可能是她的一厢情愿，可美美子还是控制不住地恐惧。哪怕可能性只有0.01%。 自从夏油大人去世后，影小姐是第一个，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会为她们的未来考虑，无条件帮助她们的人。 “我有两个想法，”雷电影没有指责什么，依旧平静道，“一，由五条悟安排你们今后的住所与工作，他是高专的老师，也是五条家家主，这点事情，应该是可以安排好的。” 五条悟比了个ok。 “不过，前提是你自愿的话，”雷电影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一句话的事情，”五条悟无所谓道，“而且，她们也是杰的养女……喔，这么一想，我们两个都是单亲爸爸嘛！” 他曾对雷电影提过，他收养了一个叫伏黑惠的男孩——顺带一提，孩子亲爸就是他杀的。 好在伏黑惠对他亲爹失望至极，知道五条悟杀了禅院甚尔后，心情平静，接受良好，顺从地和五条悟开启了一段“父慈子孝”的新生活。 五条悟曾以炫耀的语气给雷电影展示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雷电影看着照片里表情隐忍的伏黑惠，发出了“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的疑问。 五条悟：“他是太高兴了，这孩子一高兴就这样。” 雷电影勉强信了。 此刻，五条悟找到了他和夏油杰之间的又一个共同点，开心地像个一米九的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似乎没想到这人是这种性格，可疑地沉默了。 雷电影已经习惯了，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则是横滨的港口mafia。” “我认识mafia的干部，他们的首领也一直想要招揽咒术师，你们愿意加入的话，想必也不会受到亏待。如果想要远离咒术界，港口mafia是个不错的选择。” 菜菜子和美美子听说过港口mafia的名号。 这是个有些特立独行的组织，在其他mafia为了利益不惜贩/毒，放火烧山无恶不作的时候，他们同样冲在第一线……去打击贩/毒组织，不仅窜得比市警快，打得比市警狠，路上还能顺便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迷路的小孩找妈妈。 综合考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会考虑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深深低头，感谢雷电影的好意：“如果您有需要，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雷电影只是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我现在去一趟总监部。” 雷电影本以为这次五条悟还会一起去，然而青年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勾唇冲她挥手：“一路顺风~” “嗯，我很快回来。” 说完，雷电影迈步离开。 五条悟抬手，示意剩下的两人稍安勿躁：“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什么？” “在来的路上，小影有跟你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菜菜子是在会客室醒来的，不清楚这些，美美子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重要的说了出来。 五条悟“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我不是在帮助你们。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救人以自救吗……如果雷电影是他的学生，那五条悟一定会给她颁发“问题学生奖”，可惜她不是学生，所以五条悟准备给她颁发“问题同事奖”。 雷电真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影嘴上说着都已经过去了，但谁都能看出来，她依旧深陷过去的泥沼，无法自拔。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五条悟转变了想法。 他本来和几个学生一样，觉得雷电真不出现是个问题，可反过来想，这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一个让影斩断过去，正视现在的机会。 她能为毫无关系的菜菜子、美美子考虑这么多，也该学会为自己考虑了。 五条悟一手握拳，敲击掌心：“有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疑惑。 五条悟冲她们招招手，等到她们两个凑近，他低声说道…… * 离开高专后，系统忽然道：【宿主，您为她们做的太多了。】 星野望没有应答。 系统：【说得冷酷一点，您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回收禁忌知识后，她们的结局与您无关，您和她们的命运不会再有任何交织——无论她们能否活下来。】 星野望想了想，没能成功反驳系统的话。 诚如系统所言，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任务其实并无益处。 美美子与菜菜子既不像五条悟那般武力超群，也不像江户川乱步那样智慧过人，甚至不能像坂口安吾一样给他提供情报。 换作是最初的他，哪怕有着扮演角色的要求，肯定也会做出系统口中的“冷酷”决定——任务完成后就立刻走人，绝不多待一秒钟，更别提为她们考虑未来。 毕竟，只要确保两人不在雷电影面前被杀死，便算不上严重的ooc。 ……所以，他为什么要额外做这些？ 星野望有些恍惚。 他试图回想，理清曾经的想法，然而短短数十天过去，医院内长达十几年的生活已经变得模糊，如蒙上水雾的浴室玻璃，即使用手掌擦拭，也会留下朦胧的水痕。 顺着时间的藤蔓回溯，最清晰的记忆居然是中原中也给披着温迪马甲的他买冰激凌。 “死亡是必然的归宿，但她们还有心愿未了。”星野望在内心轻声解释道。 【您说得也对，】系统迟疑一瞬，还是说道，【但我没有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其实……呃，没必要对我解释。】 星野望：“……哦。”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有说。 ——宿主根本没有解释关键的地方，比如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心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应该算是好事吧，系统想了想，决定把这条记下来，找个时间汇报给风神。 也不知道巴巴托斯大人有没有喝完酒，希望摩拉克斯大人对喝醉的巴巴托斯大人包容一点，不要因为巴巴托斯大人发酒疯而大打出手。 系统做出决定，便不再出声，静静地观看宿主接下来的行动。 星野望很快来到了咒术总监部。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原本破败的建筑在几天内推平重建，庭院内被劈焦的参天古树也被人挪走，换了新树，只是不如从前那颗高大粗壮。 可惜再怎么粉饰，总监部的人也没办法把断成两半的山挪走，“两座山”屹立在后方，衬得总监部的新装修格外惹人发笑。 雷电影站在庭院内，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这里的景致。 除了中间的古树外，院内还种了不少樱树。 如今已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见不到落英缤纷的美景，雷电影垂眸敛目，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轻蔑地叫她“乡下野丫头”的高层。 高层拄着拐杖，身形佝偻，见她转过身，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雷电影：“我记得你。” 第54章 高层的身体晃了晃。 “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还是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高层倒抽一口冷气，两眼差点翻过去，他颤颤巍巍地侧过身：“请您挪步，这里尘土未清，恐污了您的衣衫。” 雷电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她怎么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之前的气已经出了，给过教训后，雷电影不打算再追究他曾经冒犯的言语，此刻高层哆哆嗦嗦，看上去只是个腿脚不好的普通老爷子，在他彻底摔倒前，雷电影准备扶他一把。 然而她刚踏出一步，高层身体一歪，跌坐在地。 雷电影：“……” 碰瓷啊。 她可没有那么多钱付医药费。 第48章 鸣神永恒24 咒术总监部烂到根里了——这是咒术界不争的事实。 除了身处权力中心，自鸣得意的高层，以及高层的继承者们，几乎没有咒术师觉得“进入总监部任职”是个好差事。 作为咒术界明面上最公正严明，最应该受人尊崇的组织，能把自己的名声祸害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他们真是群天才。 老头子们年纪大了，做事难免糊涂，确实也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 好在，这个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星野望端起茶杯，浅碧色的茶水中央，竖起了小巧的茶叶梗。 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意味着“好运”。 等他成功回收[狱门疆]，坂口安吾就会提取上面的记忆，各地的异能特务科也将联合起来，以此作为“总监部通敌”的重要证据，要求政府将现在的高层革职，并拿到原本由总监部掌管的大部分咒具，分发给下属异能者。 到那时，祓除咒灵的力量壮大，总监部也会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迎来大清洗。 这是种田山头火和星野望的交易。 和善的光头长官当时只以为，雷电影是为了换取调动监控的权限，才答应了他的要求，却不知道他面前的另一个灵魂也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 ……这样一来，即使不能一蹴而就，也能减少五条悟理想道路上的阻碍；同时，也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让五条悟背上“残忍”“冷血”一类的骂名——虽然六眼神子大概率不在乎这些名声。 这样的好运，想必总监部的家伙们一定承受得住，并且喜出望外吧。 星野望默不作声地将茶水放下。 “嗵”的一声，昂贵的青花瓷碰到木质长桌，在寂静的会议室内回荡，久久不绝。 高层们沉默不言。 长桌两侧坐满了上次会议的熟面孔，此刻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次呼吸声重了，会让自己被雷电影注意到。 也不怪他们如此小心。 裂成两半的山还静立在后方，无声地发出警告，如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上次雷电影劈山的时候，雷霆的余威也波及到了四周的总监部高层。 暴虐的紫电如海浪般急速涌来，猛地拍打在众人身上，将身子骨本就不强健的他们纷纷打去了医院。若不是有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他们中的大部分此时都应该躺在病床上，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开会。 没错，开会。 时隔数天，这个女人又来了！ 她又要开会！！ 她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咒术总监差点把牙咬碎。 他仔细回想，确定最近没有招惹到她，但雷电影已经来了，他就算再想不明白，再不满，也要小心赔笑。 ——并且让出属于自己的主座，恭敬地请雷电影坐下。 再看看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他头上的冷汗，咒术总监毫不怀疑，就算现在雷电影一刀把他砍成两半，这群家伙也不会动一下。 咒术总监僵硬道：“请问，是茶水不合您意吗？” “并非如此。”星野望摩挲着杯壁。 他刚刚走神，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并不是茶有问题。 他不清楚雷神的标准，但在星野望看来，茶很好。 雷电影回答完，咒术总监更僵硬了。 方才“嗵”的一声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他们脆弱的心脏上，雷电影从进来时就神色淡淡，当时更是面无表情，冷若霜寒，似乎心情极差。 不是茶有问题，那就是在场的人有问题。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私下里惹她了？！能不能自己站出来，不要让他在这顶着压力啊！ 咒术总监感觉胃疼。 他仔细地观察着雷电影的神色，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某人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咒术总监顺着看去，发现是那个被雷电影提溜着进来的老家伙。 他略一思索，便唤起了回忆。 他记得，这家伙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雷电影冷眼相对，言语之粗鄙，简直令人发指。 咒术总监的术式类似空间传送，他一抬手，旋涡状的黑洞便出现在那人脚下，瞬间吞噬了高层的身影，将他扔到了别处。 “影小姐，我已经处理好了。” 再次回神的雷电影：“？” 你处理了什么玩意？ 她反应了几秒，缓慢地眨眨眼，确定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算了，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雷电影收回视线。 看着她布满霜雪的脸色终于回温，咒术总监在心里松了口气。 雷电影：“此次会议，是为了与诸位商量一件事。” 无人应答，所有人的眼角都抽了抽。 她上次也说有事商量，结果他们稍一反对，雷电影就立刻提供了“劈桌劈房劈山”一条龙服务，就差没把他们一块砍了。 她嘴里的“商量”，已经被总监部自动转化成了无法违抗的旨意。 “解除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通缉令。” “这不符合……” “嗯？” “……只是缺个理由。” “理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闪过一条消息。 家入硝子：[嗨~] 雷电影有些意外。 她不会受伤，就算受伤了也能自己换零件，因此与这位校医的关系平平，甚至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互发消息，彼此问候。 雷电影：[什么事？] 家入硝子：[我听悟说，你去总监部了对吧？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来不来得及，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打伤他们了，一个个治疗真的很累很麻烦，这是额外的工作量，占用了我喝酒的时间欸。] 雷电影顿了顿。 她本来就不打算动手，更何况今天总监部表现不错，但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雷电影醉心武艺，却不是鲁莽好战之人。 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于是她回了六个点：[……] 家入硝子：[直接打死也不行哦。] 家入硝子：[虽然那样我就不用加班了（微笑.jpg）] 雷电影：“……” 她瞥向一旁的咒术总监，咒术总监发出了一声低哑凄厉的抽气声，急声说道：“不需要理由！我们立刻解除！” 雷电影觉得自己的形象出现了些许偏差。 她承认自己有些固执，不懂变通，可能还有些自己没注意到的小缺点，但她绝不是阴晴不定，滥杀无辜之人——虽然这群家伙算不上无辜。 她忽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嗯”了一声后就离开了总监部。 路上，雷电影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一切顺利。五条悟的回复依然不正经，雷电影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了几条有用信息。 ——夜蛾校长和真希等人已经得知了菜菜子，美美子的事情，在一次短暂的非正式会议后，他们决定暂时接纳两人，让她们住在高专，作为学生行动。 虽然因为夏油杰的理想，高专与盘星教曾展开过残酷的战斗，但一切仇怨都已随着夏油杰的逝去而消散了大半，此时相处起来，倒还算心平气和。 回高专的路上，雷电影顺手消灭了几只蝇头，收获了路人不明所以但真诚的夸赞。 雷电影的眉头微微舒展。 回到高专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连成绚丽的云霞。雷电影迎面碰上了家入硝子。 “哟。”眼下青黑的校医挥挥手。 “晚上好，”雷电影顿了顿，又道，“我没有动手。” “啊，是吗？”家入硝子笑了两声，两指夹住烟，发现雷电影避退的动作后，又默默收了起来，“真是辛苦了，那群麻烦的家伙可不好应付。” “还好。” 家入硝子再次笑了笑：“也是，我想他们也不敢对你做什么——起码目前是这样。” “如果受伤的话，记得来找我，别硬撑，反转术式很快的。” 她说完，迈步向前走。 “请等一下。” 第55章 “嗯？”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不像多话之人，我来高专已经数日，可你之前并未对我说过这些。”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隔着几米远，她半侧身，望向雷电影。 暖橘色的辉光落在雷电影的发上，紫色浓郁如墨，边缘的光晕模糊了女子的轮廓，也模糊了人与万物的界限，让她看上去如烟雾般摇曳不定，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原因吗……”家入硝子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我也被感染了吧？” “感染？” 家入硝子没有继续解释。现在是下班时间，难得清闲，她要去享受生活了。 她背对着雷电影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徒留雷电影一人疑惑。 不过很快，雷电影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欢迎会？”雷电影不解道，“现在这个时间？” 她不赞同地望向五条悟。 其他不知真相的人就算了，五条悟可是和她一样知道咒灵重生的秘密，这种情况下，不抓紧时间休息训练，反而要为她举办欢迎会？ “对对，欢迎会，”五条悟肯定道，“这可是高专传统。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入学或任职的时候，都要聚在一起庆贺。” 雷电影看向其他人。 禅院真希，狗卷棘，熊猫，菜菜子，美美子全部配合地点了点头。 雷电影：“你们两个不是刚来高专吗？” 美美子一僵，菜菜子咳了一声：“之前有听夏油大人提起过。影小姐，五条悟说的是真的。” 雷电影将信将疑。 “五条老师从不说谎！”五条悟自卖自夸，“不过小影不信任我这件事还真叫人伤心啊……我感觉我的心要碎了……” “好了好了，”雷电影叹气，“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好好休息，大闹一场吧？”五条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她真是拗不过这群人。尤其是跳脱且极度自我的五条悟。 欢迎会的时间最终被定在了后天晚上八点，全场消费都由五条悟买单。 时间一晃而过。 当天晚上，七点。 雷电影准备动身。 五条悟怕她迷路，特地让狗卷棘从现场出来给她带路。雷电影接纳了这份她不需要的关心，和沉默的狗卷棘走在街上。 然而，就在此时—— “美丽的小姐。” 轻柔如羽毛，仿佛融化的蜜糖般甜腻轻佻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雷电影转身，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太宰治。 他还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打扮，波洛领结一丝不苟，点缀的蓝宝石干净通透，沙色风衣的下摆在微风中摇曳。他暴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处依旧缠绕着数层绷带，白净如云，没有半点血迹，但仍旧给他增添了几分阴郁乖僻。 而这位浑身上下透露着“我不正常”的青年正在勾唇浅笑，鸢色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弯腰抬手，牵起雷电影的指尖，配着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款款说道：“您的身姿如此动人，仅仅是伫立于此，便如盛樱般高贵清丽，让我仿佛见到了苍穹上的神女。我的心已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您如藤花般的美眸中！” 雷电影：“……” 许是她的沉默被看做了默许，太宰治得寸进尺道：“请问，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雷电影：“？？？” 第49章 鸣神永恒25 星野望没想到太宰治私底下对女性这么“热情”。 殉情……虽然他无所谓，以前的话说不定还会跟着太宰治去水里躺一躺，但以普遍理性而论，这话应该相当失礼吧…… 雷神该做出什么反应？提瓦特可没有人敢对雷神提出如此冒犯的请求。 星野望拿不准对策，一时陷入了沉默。 于是，面对太宰治的深情告白，雷电影一言不发，狗卷棘大受震撼。 他立刻揪住立起的衣领，准备用咒言呵止住男人奇怪的举动。 在“闭嘴”脱口而出前，狗卷棘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真的该阻止吗？ 仔细一看，影老师虽然一声不吭，神情冷淡，肢体僵硬，但她居然没有揍飞这个男人！ 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劈开后山的影老师！ ……这意味着什么？ 难、难道说影老师她其实…… 狗卷棘可疑地沉默了。 他深信，学生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老师处理。狗卷棘掏出手机，用平生最快的手速，给靠谱的成年人发送了短信。 另一边，五条悟点开消息：“欸？小影被男人搭讪了？” 附图是狗卷棘的抓拍——身缠绷带，面容俊秀的青年执起雷电影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 照片的背景里仿佛升起了玫瑰色的泡泡，气氛甜蜜浪漫，恐怕就算蝇头从旁边飞过，也得被绑个蝴蝶结才能放走。 “这样啊……唉，算算时间，小影也确实到了这个年纪了，”五条悟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虽然很不舍，但只要小影能幸福，爸爸我也会试着去接受这个野小子——嗷——” “真希，怎么能打老师！”五条悟抱头抗议。 禅院真希收起拳头：“不要擅自给自己加奇怪的人设啊！小心影老师知道了揍你！” “小影才不会呢，真希真是完全不了解她。”五条悟哼哼唧唧。 “哈？明明我们都是同一天认识的，是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五条老师看人很准的！只需要用六眼看一次就能知道一切！” “六眼根本没有这个功能吧！看一眼就知道什么的，不要抢江户川乱步的设定啊！” 美美子小声道：“请不要吵架。” 熊猫厚实的爪子按在少女单薄的肩膀上，让她放下心，不必理会小学生拌嘴。 “啊，这里有新的消息，”菜菜子的指尖搭在屏幕上，她眯眼一瞧，忽然脸色骤变，“殉情？！” 五条悟瞬间抢回手机，美美子和熊猫也凑过来。 狗卷棘：[这个陌生的男人冲过来对影老师告白。] [花言巧语之后，他居然邀请影老师殉情。] [影老师没有拒绝！！！] 消息最后的三个感叹号刺眼夺目，昭示着狗卷棘凌乱的内心，五条悟盯着屏幕上的“没有拒绝”四字，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猛地站起身：“plan b！” 菜菜子，美美子，熊猫：“是！” 禅院真希忍不住吐槽道：“plan b又是什么东西啊根本没有这种计划吧？！还有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啊！” 家入硝子笑了几声，眼底的青黑似乎比前两日更重：“哈哈，真有活力啊~” “硝子姐也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啦……” 禅院真希抽了抽眼角，不等她继续追问，五条悟已经带着其余三人离开了包间。 瞬移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五条悟等人就已经到达了现场。 但因为来得太快太急，他们也忽略了新消息。 狗卷棘：[影老师已经解决了。] 狗卷棘：[我是说那个男人。] 被信息差坑害了的五条悟一落地，向着雷电影的方向一指。 菜菜子与美美子霎时扑过去，牢牢挽住她的胳膊，一左一右地护在雷电影两边，让她动弹不得；熊猫从身后按住雷电影的肩膀，哭得很假，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在说什么“妈妈再爱我一次”“不要抛弃孩子们，特别是我”。 最后，五条悟发出灵魂抗议。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紫光一闪而逝，迅猛如雷。 “砰”的一声，伴随着砖石龟裂的声音，五条悟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墙上。 外套充当了衣架，太刀[梦想一心]作为晾衣杆，穿过五条悟外套与衬衫的缝隙，将他挂在了深灰色的墙壁上。 五条悟：“！！！” “小影怎么能为了那个野男人对我动手，”五条悟痛心疾首，“他躲哪去了？！” 雷电影抬手，遥遥一指。 五条悟转头。 在他隔壁，流光溢彩的薙刀深深刺入砖石，刀柄穿过沙色风衣，将一名青年悬挂在高处。 “野男人”太宰治鬈发凌乱，笑着挥挥手：“嗨～” 五条悟的墨镜滑落半截，苍蓝的眼睛里透出明晃晃的嫌弃：“变态不要跟我讲话。”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气，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太失礼了，我可是真情流露，如果影小姐同意的话，那我们可谓是纯爱。” “小影不可能同意。” “那你急忙跑过来做什么？” “我的速度就是这么快，这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像你这种弱者无法理解也正常。” 第56章 “哈哈，就当是这样吧。” “哈哈，本来就是这样。” 太宰治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又齐齐别过头，彼此间的嫌弃几乎能凝成实体。 雷电影：“……” “够了，”她打断两人，“我不会跟他殉情。你们听谁说的？” 狗卷棘悄悄换掉了短信页面。 五条悟没说话，目光在雷电影身后一晃而过，雷电影心下明了：“狗卷。” 狗卷棘立正站好，语气很虚：“鲑鱼。” “你……算了，”雷电影无奈扶额，“我认识这个人……不，应该说我熟识的人认识他。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性格，才没有立刻回应。” 太宰治忽然道：“没想到温迪还会特意提起我，我还以为他只在乎中也呢。” 雷电影顿了顿。 直觉告诉她，太宰治这番好似闲聊的话，大概率是在试探。 毕竟他们本应该互不认识，不可能一见面就认出对方。 说起来，方才太宰治故意搭讪，邀请殉情，不会也是在试探吧？比如脾性，力量，应对突发状况的逻辑思维什么的。 倘若她顺着回答，就会坐实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来共享情报，温迪已经消失，太宰治很可能会借此打探“后来者”——即有可能到来的其他魔神。 必须想个回答，堵住太宰治的话。 “人心易变，温迪的真实想法已不得而知，只是我觉得，至少在最后那一刻，你与中原中也没有区别——在他眼中，你们是一样的。” 太宰治的笑容不变。 可他的眼睫却轻微又快速地颤动了一下。 雷电影的语气很轻，似乎带着淡淡的感叹：“虽然早就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但他真的做出这个决定，也确实让我惊讶。所以我很好奇，在场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搭救，没想到在坂口安吾之后，下一个见面的人会是你。” 太宰治抬眼：“现在你见到了，感觉如何？” “……老实说，感觉很糟糕。”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 雷电影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其实你也没好到哪去”；五条悟露出个了然的笑，意思是“不用暗示我，我知道小影心系高专”。 太宰治无奈地耸耸肩，可惜这个高难度动作做了一半就硬生生卡住了：“我好伤心~”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伤心的表现，想来已经收到过不少类似的评价了。 “不过，我的感觉不作数，”雷电影补充道，“温迪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这个回答很唯心啊。” 星野望沉默。 再深入的谈话，他编不出来了。 披着温迪马甲时，他曾隐约察觉到，太宰治和他一样在寻找着什么。 太宰治总是吵嚷着“自杀”“殉情”，并积极付诸实践，或许就是为了能在生与死的边界窥探到答案。 与太宰治相比，星野望的手段过于温和消极了——他只是在回收禁忌知识的过程中，被动地接收外界的影响，因而进度缓慢。 空气凝滞。 在场见过温迪的人其实不少，熊猫和狗卷棘就与温迪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次来去匆匆，温迪没有留下姓名，他们也就没有把少年和温迪对上号，因此默不作声。 五条悟若有所思。 太宰治垂眸敛目。 从雷电影的话来看，她特意调查过他们。 温迪没有与她谈起过这些事，可就算关系一般，只要他们是为共同目标奋斗的“同事”，彼此间也该共享情报。 第一种可能，温迪不认为这是重要情报，因此略过不谈。 第二种可能……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或许，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即使有着共同的目标，他们依旧各自为政，联系松散，关系不咸不淡，彼此间唯一的共识就是“这个没了换下一个，总之要有人处理掉‘那个东西’”，除此之外，他们对彼此的“私事”漠不关心，更别提一起行动了。 因为他们很强，强大的人周围会自发形成一个以他/她为中心的小圈子，阻隔开外界的干扰。 也就是所谓的王不见王。 ……不妙呢。 如果是最初的他，肯定不希望这个神秘危险的团体是一块凝聚力极强的铁板，最好多露出点缝隙，让他能一探究竟，掌握全局。 可现在，太宰治改变了想法。 他反倒希望他们能再团结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就连谁出来收拾残局，都有可能是抽签决定的。 毕竟，费奥多尔手上的牌有点多。 第50章 鸣神永恒26 与温迪分别后不久，太宰治顺藤摸瓜，前往了意大利。 虽说“老鼠”遍布世界，在别处瞧见他们鬼祟的身影也正常，但太宰治确实没想到，费奥多尔会选择在意大利滞留一段时间——当然，他没有和费奥多尔碰面。 这件事发生在数月前，那时候涩泽龙彦甚至还未到横滨，所以当太宰治抵达意大利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意大利有什么？ 抛去异国别样的风光、美食、风俗等等令游客向往但实际毫无用处的特征后，太宰治注意到了一个人。 弗朗索瓦·普勒拉蒂，生活于十五世纪的意大利牧师、炼金术师。 而他最出名的传闻，则和一本名为“螺湮城教本”的书有关。 据说，弗朗索瓦手上的教本并非原典，而是他从中国夏朝的汉语中翻译过来的意大利语译本，至于在夏朝之前是否还存在更早的原典，众说纷纭，目前尚未有定论。 可以确定的是，螺湮城教本是由人皮装订而成的魔导书，上面不仅记载了人类诞生前的远古知识，还能够召唤并使役沉眠于深海中的怪物。 太宰治联想到了各种神话传说中的海怪，例如塞壬，利维坦等等，但传闻中的“海怪”究竟指什么，螺湮城教本又能召唤哪些，太宰治不得而知。 或许只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骇人，实际不值一提的生物；或许是超越人类想象，轻易就能搅得世界天翻地覆的存在。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太宰治不敢赌。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除开螺湮城教本，费奥多尔本人的异能力未知，“死屋之鼠”还在正常运转，“天人五衰”仍在世间逍遥，政府内部也存在他们的势力。 灾祸即将降临，他需要找到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也就是，雷电影。 太宰治抬眼，望向面前如云霞般瑰丽的女子。 他从江户川乱步那里得到了情报，又拜托坂口安吾得到了雷电影的行踪，这才创造出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偶遇”。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雷电影和温迪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并不像温迪那般擅长花言巧语，反而略有些木讷，但相对的，雷电影比温迪“暴躁”了不止一星半点——起码温迪绝不会将他们挂在墙上。 她是个无可置疑的行动派。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雷电影不像温迪那般独来独往。 面容秀气的少年时常微笑，眼神灵动，举止亲昵，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然而，少年温和随性的外衣下，掩藏的却是他冷淡疏离的本质。 太宰治从不以外在判断人的内心。 不看他/她说什么，只看他/她做什么。 他与费奥多尔缠斗许久，在无数次交锋中确认了这条真理。 “魔人”无疑是个难缠的敌人，许多人认为他运筹帷幄，多智近妖，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宰治却觉得，费奥多尔实际上不懂人心。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懂人类的欲望，太会利用人类的欲望，时刻理智，步步为营，才不懂人心吧…… 总之，凭借着这些经验，在与温迪接触的时候，太宰治注意到了少年言行不一的地方。 最多的相处时间和接触次数，时常妥协偏袒的态度，无比珍视的手机……无一不表示中原中也对温迪有着特殊之处，可即使是中原中也，温迪也不会在非必要时刻与他产生过多的接触，绝大多数时候，少年都是孤身一人行动。 ——这也是他没料到温迪会舍身救人的原因之一。 而雷电影不同。 太宰治瞥向高大的熊猫，在咒骸浓密柔软的皮毛中，发现了几片彩带的碎片。缤纷的亮片突破黑夜的限制，在路灯灰白的灯光下闪烁出温暖的彩光。 他们在布置庆祝的现场，而宴会的主角显然是雷电影。 她不仅会与人合作，甚至经常参与一些“非必要活动”，与高专众人联络感情。也就是说，雷电影比起温迪更亲近人类，或者说感情更充沛吗？ 这是个好消息。 号称“当代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战力相当可观，就算王不见王的情况属实，己方也能增加对弈的筹码。 第57章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雷电影略过了有关是否“唯心”的话题，“你出现在我面前，恐怕不是巧合吧。” 太宰治笑眯眯道：“当然，这是命运的指引，也就是命中注定。真是浪漫呢。” 五条悟眼里的嫌弃具现化了。 雷电影：“命中注定你要被挂在墙上？” 五条悟又笑出了声，好像他现在没有被一起挂在墙上，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一样。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放在他身上，奇异地没有产生任何违和感：“神明大人可没跟我说有这种命运。” 系统：【可能是因为真神就站在你面前吧。】 雷电影没管系统的吐槽：“无论是蓄意还是巧合，此刻你恐怕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吧。” “没错哦。” 雷电影与太宰治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准备私下里谈谈。 “等等，”五条悟忽然插话，可怜巴巴地看着雷电影，“欢迎会怎么办？” 今天他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戴平时的眼罩，而是换了一副墨镜。此时墨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恰好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苍天之瞳，如天空般辽阔澄澈，浩瀚无边，成功堵住了雷电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太宰治挑挑眉，雷电影看了半响，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了。” 她看向太宰治：“很急吗？” “急，还是不急呢……”太宰治回答得很含糊，最后表示，“如果只是场欢迎会的话，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雷电影点点头，示意剩下几人跟她走，狗卷棘转身转到一半，对五条悟鞠了一躬。 对不起，五条老师！ 雷电影：“一会见。” 五条悟：“欸？欸欸欸？不对吧？小影不把我放下来吗？？” “我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爸爸我绝对不同意！ 五条悟：“……” 这回轮到太宰治笑出声了。 笑着笑着，他咳了几声，随后硬生生压住了咳嗽。 雷电影和狗卷棘等人已经走远了，太宰治前后晃了下身体，双脚蹬墙，借力一扭，双臂从风衣的桎梏中挣开，像条灵活的泥鳅，抛弃外衣，落到了地面。 五条悟的对策就更简单了。 他直接瞬移。 五条悟整了整衣领，顺带拿回了钉在墙上的薙刀和太刀。至于太宰治的风衣？当然是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太宰治一个箭步，避免了风衣沾灰的命运：“区别对待太严重了吧？” “这不是接住了吗？我可没有帮男人收拾衣服的兴趣。” “哈哈，那如果没接住呢？” “再买一件。” “限量款。” “那你自己洗洗。” “五条先生，”太宰治弯起唇角，“你对我的敌意未免太大了，我们可不是敌人啊。” “我也不觉得你是我的敌人，恰恰相反，不久后我们就会合作，”五条悟悠悠道，“或许明天，或许今晚。” “既然如此——” “即使如此，你对小影的态度依然很糟糕。你只是在利用她吧？包括那个叫温迪的。”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一些。 “他死的时候，你应该会有所触动，但这改变不了你的整体对策。而现在，你又将这个策略放到了小影身上，”五条悟像是没看出太宰治的神态变化，继续说道，“小影或许无所谓吧，不过我不高兴。” “理由？” “没有。” 他讨厌那些大道理，哪怕太宰治说得天花乱坠，对他来说也是白费功夫。 雷电影的感情很细腻，换句话说，就是很容易受到情感上的伤害。 去见天元之前，五条悟曾问雷电影，温迪是不是她的朋友。那时的雷电影否认了，并称自己的性格与温迪合不来。 这应该不是假话，他们关系确实一般。 可当少年死去的时候，雷电影却还是感到了悲伤，不然她不会刻意去调查这几个人。 所谓“很好奇什么人值得他舍命搭救”不过是个借口，而且并不高明。和雷电影接触过一段时间后，五条悟不认为她会对这种事产生浓烈的好奇。 她根本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是温迪的行为让她联想了什么吗？ 五条悟想，比如曾经逝去的朋友，曾经逝去的姐姐，特别是……拼尽全力，却仍没有救下他们的自己。 雷电影没有逃脱过去的泥沼。 而五条悟担忧的，则是她会将这种愧疚，自责，补偿等感情一并投射在太宰治身上。 这担心并非空穴来风，雷电影将美美子，菜菜子带回高专的那天，远在横滨特务科的江户川乱步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 [她们都是姐妹哦。] 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太宰治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被温迪，也就是雷电影极为熟悉的同伴救下的人。 她会特地去调查他们，就已经是个不妙的预兆。 五条悟重新戴好眼镜，手机忽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雷电影：[回来的时候，带上太宰治。] 五条悟：“……” 他看向太宰治，青年笑得人畜无害：“嗯？” 五条悟揪住太宰治的衣袖，直接瞬移回了包间外。 进去之前，他们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家入硝子。 高专的校医靠在门边，嘴里叼着细长的香烟，橙红色的火星随着呼吸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的大半面容。 五条悟：“哟，硝子。” 家入硝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把烟从嘴边拿开：“影小姐不喜欢烟味。” 她瞥向一旁的太宰治，青年也彬彬有礼地点头回应，家入硝子直起身子，走到太宰治身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太宰治的身躯骤然紧绷，随后慢慢放松：“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用反转术式治疗，”家入硝子的回应很简短，“影小姐让我来的。” 五条悟：“……” 他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啊！ 第51章 鸣神永恒27 不同于传统的治疗，反转术式见效极快，几个呼吸过后，太宰治腰腹处的隐痛便消失了。 他“哇哦”一声，感谢的话语却依旧轻佻：“您一定是传说中的天使吧？” “我是高专的校医，”家入硝子缓缓吐出烟圈，不吃他这套，“感谢的话，不如留着去对影小姐说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应下。 他在意大利调查时受了点小伤，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拥有治愈异能【请君勿死】，但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属于被动型，无法接受与谢野的治疗，这才拖到现在还没痊愈。 说实话，他有些意外。 如果说雷电影让五条悟带他来欢迎会，是她发出的合作信号，那之后找家入硝子来给他治疗，则是完全没必要的举动。 他并没有伤到必须要动用反转术式的程度，不然也不会在大街上乱跑了。 倘若换作是别人，譬如森鸥外，太宰治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对方是在拉拢示好，可雷电影并不像工于心计之人。 仅仅是善心发作？ 一边说着“感觉很糟糕”，一边体贴入微地“照顾”他？ 太宰治瞥向五条悟。 他神色淡淡，苍蓝眼瞳中没有温度，似乎对这次治疗很不满。 或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太宰治看来，五条悟无疑是个保护欲很强的人——对学生如此，对雷电影也如此。 武力上不需要他出手，那就在精神上保护对方。 根据江户川乱步提供的情报，雷电影一直沉溺在姐姐的死亡之中，无法自拔。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雷电影将愧疚、补偿等情感，投射在了他，特别是前几日被她强行从“猎犬”手中救下的菜菜子、美美子身上。 这种情感往往伴随着严重的自毁倾向，必要的时候，她或许会甘愿用自己的命换取他们一线生机。 就像当初的温迪。 ……不，不一样。 太宰治又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 温迪舍命救人，完全出于自身意愿，他有成型的价值判断。可是同样的行为，雷电影心里又会想什么呢…… 说得简单一点，雷电影如今的痛苦，对他们的合作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宰治无声地弯了弯唇。 但很快，那一点浅浅的弧度又再次落下，回归成笔直僵硬的线。 真难办。 ……真难办。 太宰治静静站着，治疗结束的家入硝子掐灭香烟，斜睨了五条悟一眼，话语里带着些调笑：“闹别扭？” 五条悟一顿：“怎么可能。” “那不妨有话直说，”家入硝子推开门，“等欢迎会结束后。” 她的话是委婉的暗示，五条悟泄气般叹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对门内喊道：“小影，我回来了！” 第58章 “欢迎回来。” 雷电影正站在房间中央，模样竟有些狼狈。 长短不一的彩带和过长的紫发纠缠在一起，在不断闪烁的灯光下变幻色彩。在他们进来之前，雷电影似乎正试图将彩带从头发中揪出来，可惜适得其反，一些彩带反而与发丝勾结得更紧密了。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加深，雷电影不太高兴：“有什么好笑的？” “感觉很适合你。” “你认真的？” “当然，我可不会轻易取笑女孩子。”五条悟保证道。 家入硝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话若是被庵歌姬听到，两个人恐怕会当场吵起来——不，应该说是庵歌姬单方面的生气。 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比现在更加肆意妄为，言语也恶劣不少，庵歌姬作为他的学姐，平时没少被五条悟的“弱者”发言打击到，最后更是直接称他与夏油杰为人渣二人组，让硝子千万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等等，难道说，五条悟其实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毕竟他说的也算是实话，只不过当时没怎么考虑庵歌姬的心情。 家入硝子走过去，弯腰勾住雷电影的发绳，一抽即离。 “不如这样。” 如瀑的紫发散开，摇曳生姿。 雷电影怔了一瞬，但没有抗拒家入硝子突如其来的举动。 知道五条悟不是在取笑她之后，雷电影心里的郁闷散去了不少，准备继续把彩带亮片挑出来，可她刚抬起手臂，菜菜子和美美子就按住了她的手，一左一右地替她梳理起长发。 雷电影：“那就有劳二位了。” “没关系的，”菜菜子笑道，“以前夏油大人在的时候，我也经常帮他打理长发。夏油大人的发质很好，从来不会打结，每次都是——” 美美子轻轻咳了两声。 空气停滞了刹那。 家入硝子没什么反应，低头看着手机，五条悟笑着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菜菜子又生硬地把话题转回到了雷电影身上，原本昂扬的语调变得低缓：“影小姐的头发很长呢，想必留了许久吧。” 雷电影抬手，掌心覆盖住菜菜子的手背。 “我明白。” 温度从肌肤相贴处传递，不知是谁温暖了谁。 菜菜子的手抖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美美子一言不发，沉默得像尊会呼吸的雕像。 禅院真希靠在墙边，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咒具——她与其他能够拥有术式的人不同，如果不随身携带咒具，就无法自保，因此形成了习惯，走到哪都要带一把防身咒具。 禅院真希偏头，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她们对影老师太亲密了？” 熊猫挠了挠头：“其实应该反过来吧？影老师好像特别在意她们。” “什么啊……不是才见过几面吗？” “很多时候，感情的厚度是不能以时间来衡量的，”太宰治走到一旁坐下，“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浪漫哦。” “出现了，轻浮的男人，”禅院真希撇撇嘴，“麻烦离我远点。” “还有，离影老师也远点，再说什么‘殉情’之类的话，我可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在太宰治揶揄的眼神中，熊猫恍然大悟：“真希，你该不会是吃……” “……小心我揍你。” 熊猫及时止住话头：“说起来，真希也有一个妹妹吧？” “嗯？哦，是，”禅院真希应道，“不过真依一向不怎么喜欢我。我叛出禅院家之后，已经很少和她见面了。” 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 两人没有接话，齐齐看向雷电影那边。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手很巧，不仅将彩带亮片揪了出来，还重新编好了发辫。 “给。”五条悟将武器扔了过去。 雷电影率先接住了太刀，确认完好无损后，才顺势勾住了薙刀的刀柄，将两把武器好好收了起来。 “多谢。” “太客气了，”五条悟耸耸肩，“小影敢直接把它们扔在那里，不就是料定我会拿回来吗？” 薙刀就算了，那把太刀可是雷电真的遗物。 该说这是雷电影独特的表示信任的方法吗？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 “好了，”他收拾好心情，当太宰治不存在，“欢迎会，正式开始！” “好！！” ——群魔乱舞。 星野望只能这么评价。 虽然欢迎会的主角是“雷电影”，但好像是个人都玩得比她嗨。 星野望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喝醉的狗卷棘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使用了咒言。别人的口不择言顶多是口嗨，他的口不择言却真的能引发“灾难”—— 狗卷棘的一句“大家要相亲相爱”，让除了五条悟和雷电影外的所有人被迫挤成了一团，被熊猫压住的太宰治差点升天，最后被雷电影用薙刀勾住衣领，提溜了出来。 随后，狗卷棘被罚去面壁思过了，目前正蹲在墙角当蘑菇。 不过最让星野望惊讶的，还是五条悟。 他居然会唱歌。 而且唱得很好听。 “虽然对这家伙完全没想法，不过他深情款款地唱情歌的时候，心脏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呢。当然，只有短暂几秒罢了，毕竟我清楚这家伙的恶劣本质。”家入硝子如此感叹道。 “……嗯。” 星野望很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好在雷电影同样不擅长，这让星野望不需要强逼自己去演戏，只要坐在沙发上就可以了。 可惜，有人不愿意看雷电影如此清闲。 五条悟跳下桌子，一把拉起她：“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啊。” “我知道你的好意，”雷电影的眸光闪了闪，“但这样就够了。” “真的吗？你都没有笑。” 雷电影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很假。”五条悟评价道。 “不，真心的。” 五条悟看了她半晌。 雷电影的笑容很浅，在不断闪烁灯光下朦胧又模糊，若不细看，便会误认为她根本没有笑。 雷电影也曾这样对他笑过。 那时她刚到高专，希望他不要告诉雷电真，她正在寻找那个危险物品，五条悟答应了。 毫无顾虑的开怀大笑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雷电影身上，而她几乎没有对他们撒过谎。 所以，她确实是真心的。 即使她不像他们一样唱歌起舞，喝酒聊天，但他们的快乐确实融化了外层的坚冰，露出了柔软的内核。 “我们来合影吧。”五条悟说道。 他拿起手机，叫上了所有人，包括太宰治和面壁思过的狗卷棘。 雷电影被拉到正中间，美美子和菜菜子自然地占据了两侧，禅院真希顿了顿，最后选择和家入硝子一起，站在第一排。熊猫和狗卷棘站在后面，就连被临时拉来的太宰治，也在画面中有一席之地。 五条悟凭借身高优势站在最前方，举起相机。 “咔嚓”一声，时间被定格。 任谁看了这张相片，恐怕都会在心里默默说一句—— 希望能永远如此。 第52章 鸣神永恒28 “喔，拍得很好！” 五条悟自夸了几句，把照片传给了在场众人，就连太宰治都收到了一份。 欢迎会继续进行。 拍照之后，五条悟似乎想通了，他不再要求雷电影陪他们一起闹，而是任由她坐在沙发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吃甜点心。 但他时不时就会向雷电影搭话，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哪怕雷电影没有回答，只要那双藤花般的眼眸肯随着他移动，五条悟似乎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个好兆头，五条悟想，他们可以一步步来。 他肆意一笑。 不同的旋律接力般在耳畔响起，星野望的心情却逐渐放松下来。 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 十几年的医院生活塑造了他的喜好，比起热闹的会场，还是安静到死寂的空间更能让他静心。 可奇怪的是，他不讨厌现在的氛围。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星野望打开手机，垂眸注视着方才的照片。 紫发女子被众人拥簇在最中央，眼神透出些许无措，但被菜菜子和美美子挽住手臂后，还是扬起了一抹局促的浅笑。 系统忽然道：【宿主，您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 “很好。” 【您认为好在哪？】 星野望：“……” 这个系统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到底谁是宿主？ 系统自顾自道：【从专业角度看，这张照片拍得一般。】 “挺好的。” 【我是说从专业角度看。】 “嗯，挺好。” 系统：【……】 系统：【宿主知道什么是专业角度吗？】 第59章 星野望没接话。 他当然不知道，他就是觉得五条悟拍得挺好的。 【虽然一般，但您却非常喜欢，您想过是因为什么吗？】 星野望仔细想了想，半响，他回道：“很神奇。”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更别提这群人扎堆出现在他面前了。 系统：【宿主，以前的您见过的人太少了。】 星野望没有反驳，系统也点到为止。 夜深露重，银月高悬。 欢迎会随着最后的音符落下帷幕。 星野望略一偏头，径直对上了太宰治的目光，他心领神会，自己留在包厢，让其余人先走。 学生猜测他们即将要聊的事情和那位名叫温迪的少年有关，便自觉离开了，五条悟靠在墙边：“走吧走吧，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偷听！” “没有人要偷听啊你个笨蛋！”禅院真希忍不住吐槽道。 擦肩而过的时候，家入硝子的脚步顿了顿，确定五条悟不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后，家入硝子轻声说了句“加油哦”。 五条悟应下了。 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太宰治开门见山，简述了他在意大利的见闻，重点强调了那本名为“螺湮城教本”的魔导书以及书的召唤能力。 “深海中的怪物吗？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雷电影思索片刻，看向五条悟。 “别这么看着我，”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六眼也不是万能的。” 他虽然能够看穿咒力的痕迹，无视死角查看四周的情况，但也不可能用六眼扫描万米之下的深海。 更何况，这颗星球大部分都是海洋，若要细致地搜索，恐怕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解决，只能搁置，雷电影换了一个新的突破口——费奥多尔与羂索的关系。 “单纯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太宰治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定留了一手，而羂索恐怕也只是费奥多尔手中的一枚棋子。” 雷电影认同了他的推测。 禁忌知识存在严重的副作用，虽然发作的时间和程度因人而异，但对于肉/体凡胎而言，反噬是迟早的事情。 羂索对美美子和菜菜子透露过部分计划——搜集诅咒师与咒灵壮大自身实力，获得狱门疆，借助夏油杰的躯体达成发动条件，封印五条悟，随后用咒灵操术控制已无限接近咒灵的天元。 羂索的言语里必然有所保留，可单看整个计划的流程，他似乎没有不惜承担副作用，也要借助禁忌知识的必要。 用禁忌知识使咒灵无法被彻底祓除，从而变相增加战力？ ……不，这顶多算是附加价值吧。 她和五条悟曾留意过，咒灵从“消失”到“重生”，大约要花费一到两天的时间，宏观来看这个间隔相当短，极大程度地消磨了咒术师的精神与体力，但如果要发动一场针对五条悟的战斗，这个时间就显得太漫长了。 羂索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费奥多尔真正的计划，或许和羂索的真实意图有关。 再加上螺湮城教本的特殊性…… “召唤需要力量，”雷电影说道，“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异能力，咒力，还是更为稀少隐秘的魔力，究其根本，都是纯粹能量的外在表现形式。” “你是说他们在不着痕迹地搜集能量，用来召唤某个深海中的存在吗？”太宰治跟上了雷电影的思路，“如果是这样，我还有个疑问。” “什么？” “不同的力量体系之间存在壁垒，咒力和魔力未必可以互相转换。” “只要‘那个东西’能打破壁垒不就可以了？”五条悟忽然插话。 “也是，毕竟影小姐不是咒术师，照样可以祓除咒灵。” 换句话说，那个东西与雷电影的力量同源。 又或者，那就是他们的力量来源。 太宰治心里一沉。 若单单只是同源还好，可万一那就是他们的力量来源，那它是否能再赋予他人同等的力量？ 那可真是要世界末日……不，至少是日本沉没吧。 太宰治抬眼，恰好对上雷电影的视线。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平和安然，没有任何外露的鼓励和坚毅，却无端让人安心。 似是让他不要多想，也像是让他无需担忧。 ……他猜错了？ 还是说，雷电影有应对方法？ 太宰治收回思绪：“羂索未必清楚。” 费奥多尔与羂索的目的不冲突，但也不算完全一致，既然羂索能在不借助禁忌知识的情况下达成目的，那便没必要承担风险，协助费奥多尔召唤。 羂索达成目的，对费奥多尔有好处；费奥多尔成功召唤，对羂索却无益处。 仅凭羂索的咒力，即使控制了天元，也无法使全日本的人类完成“进化”，他需要在无数次重生的咒灵与术师的战斗中攫取能量，而其中一部分，则是隐秘地流向了费奥多尔需要的地方。 羂索则是在无知无觉地情况下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这种情况本不可能出现……残页上的禁忌知识是固定的，倘若他们二人都利用了上面的知识，那费奥多尔是怎么瞒过羂索的？ 人偶的心跳永远规律，星野望却感到心跳在逐渐加速。 除非费奥多尔拥有来自那份残页之外的禁忌知识，在残页上做了修改。 他本以为最终任务是回收残页，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 一只手忽然按在了雷电影的肩上，五条悟说道：“总之，还是要先找到羂索吧？” “没错，”雷电影点点头，“但政府里有隐藏的蛀虫，坂口安吾那里进展缓慢。” “啊，我或许有办法哦？” “是什么？”雷电影好奇道。 太宰治老神在在地当了会谜语人，五条悟撇撇嘴，雷电影的好奇心却被他吊了起来：“太宰。” “别急嘛，”太宰治伸手，递给他们两份邀请函，“给。” “魔术表演？”雷电影眼神复杂，“你是想说，羂索会去看魔术表演吗？” “不不不，”太宰治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表演的魔术师知道他的所在地。” “他的名字？太长了，我想想……尼古莱。”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 * 所有情报交换完毕后，太宰治先行离开，五条悟和雷电影打算回到高专。 “为何站着不动？”雷电影的声音里带了些疑惑。 五条悟这次没有瞬移，反而靠在门边。 这倒是很稀奇。 “啊……因为我累了，”五条悟跟在雷电影身边，“没办法瞬移啦。” 雷电影信了这番说辞：“你唱了太多歌了，几乎没坐下来休息过。” “嗯嗯，对，就是因为这个。” “那这次就由我来带你吧。” “嗯嗯好——欸？” 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 雷电影扣住五条悟的手腕，一步一步地踏在空气上。 她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浮现亮眼的光圈，伴随着细小的雷鸣，无形的空气仿佛被凝固成了台阶，匍匐在脚下，供她行走。 “虽然不能像你一样瞬移，但我也可以飞。” 迎着五条悟惊讶的眼神，雷电影的唇边泛起浅浅笑意。 “……不不不！没必要！” “为何？”雷电影疑惑。 ——因为他本意是想来场月下散步，跟雷电影谈谈“移情”问题。 五条悟的眼睛四处乱转，忽然指向下方：“有咒灵。” 级别不高，很容易就能消灭。 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他们两个一起回到街上。 然而雷电影并没有下去的意思，不等五条悟动手，一道惊雷闪过，转瞬即逝，顷刻间祓除了咒灵。 雷电影的身形却停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凉风掠过，卷起衣角。 五条悟仔细揣摩了一番，笃定道：“小真。” “嗯，是我，”雷电真回眸一笑，“惊讶吗？” 第53章 鸣神永恒29 惊讶吗？ 说不惊讶是假的，但却不是因为“雷电真忽然出现”这件事，而是她的态度。 轻松，悠闲，还带着些许调侃和恶作剧成功般的狡黠。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雷电真长时间不出现，是因为她在为影的隐瞒而生气。五条悟也是如此。 如今他却开始踌躇。 是他多心了吗？还是雷电真已经消化好了所有负面情绪，所以才悠闲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最终，五条悟老老实实承认：“很惊讶。” 雷电真弯了弯眉眼：“我猜也是。” 她不知做了些什么，原本托举二人的空气台阶倏地消散，两个人瞬间从半空中坠下，即将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五条悟反手拉住雷电真的臂膀，让她借力站稳。 第60章 “真贴心，”雷电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她话锋一转，“让小影来高专，或许是个很正确的决定呢。” 现身不过一分钟，雷电真就略过自己，开始谈影的事情。 也算是意料之中。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夸赞：“我也这么觉得。” “很自信嘛。” “事实如此。” “嗯，在帮影保守秘密方面，确实做得还不错。” 雷电真目视前方，步伐没有丝毫变化，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五条悟沉默一瞬，分不清雷电真是准备兴师问罪，还是释然后的小小调侃。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生气，”雷电真的声音很轻，稍不留神便会被夜风吹散，“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与我熟悉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悟，你明白吗？” “我明白。”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五条悟却硬是听懂了。 “世人大多追寻永恒，生命、爱情、容颜……想让时间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错，就连我也曾幻想过，和影，和我的朋友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谁都会有过一两次吧。”五条悟道。 “那悟呢？你有过这种念头吗？” 五条悟被问住了。 好在雷电真没打算真的要个答案，她笑了笑：“可这样的美梦，就连神也无法一直做下去吧？大多数人都能认清自己的能力，知道此景须臾，当好好享受。” 可雷电影是那一小部分。 她的眼睛总是凝视过去，仅有余光在观察现在。 五条悟有一点想不明白。 他知道雷电影没有走出过去，但对于雷电真所说的“追求永恒”……似乎也没到这种严重的地步？ 他提出疑问，雷电真却没有和盘托出。她语焉不详道：“小影做得很隐蔽，若非能力特殊，恐怕无法察觉到异样吧。” 五条悟又问了几句，然而雷电真一边微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他的问题送了回去。 雷电真：“抱歉，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影未必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她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歉意，五条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他若是喜欢刨根问底的那类人，就不会对雷电影的真实身份轻拿轻放了。 但五条悟还是默默记住了这句话。 或许以后会有用。 “所以你现在消气了，这才愿意出来？” “我早就消气了。”雷电真无奈一笑。 他们走到了分叉口，雷电真不知道回去的路，只得停下。五条悟拐了个弯，多迈了一步，走在雷电真前方。 雷电真的话提醒了他。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不是会赌气的性格，更别提一连消失这么多天。 至于原因…… “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吧？”五条悟忽然道。 雷电真没有否认。 果然。五条悟想。 他打算趁这个机会，让雷电影多与人接触，淡忘过去。他能想到这一点，没道理雷电真想不到。 “小影很伤心哦。” “我知道，我也不希望她伤心，”雷电真轻轻叹息，“但我更不希望她一直伤心下去。” 也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五条悟在内心认可了雷电真的选择，毕竟他自己也选了同样的方法。 可心情还是沉重了几分。 他在一瞬间想过沟通的方式，即使切换人格多有不便，但她们仍能通过纸笔交流，但很快，五条悟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倘若真的这么简单，雷电影早就痊愈了。 无论哪种方法，痛苦都是无法回避的。 五条悟突然想起了什么：“小真，要不要翻翻你身上？那个东西肯定还在。” “嗯？啊，我明白了。” 无需多言，雷电真已经读懂了五条悟的意思。或者说，她对自己的姊妹的了解胜过所有。 不多时，她从某处找出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不知道被撕下了多久，边缘毛糙，纸面却整洁如新，显然被好好保存过。 雷电真端详片刻，顺着折痕，将纸重新折好，放回原处。 五条悟：“感觉如何？” “是影会说的话。” 雷电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对影写下的“我错了，但不改”表现出了超常的平静。 “要写回信吗？” “不必。”雷电真摇摇头。 她的出现就代表着“消气”，雷电影的目的便达到了。至于要不要再写信讲大道理，雷电真认为没有必要。 “路虽弥，不行不至，”雷电真弯了弯眉眼，“我是这么想的。悟应该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你感受到什么了吗？”五条悟只能如此推测。 “算是吧，所以我才忍不住出来，确认一番。” 五条悟晃了晃手机，雷电真心领神会，略一停顿后，找到了那张相片。 她的指尖搭在最中间，长睫半掩：“真好啊。” “以后会更好的。” “……嗯。以后会更好的。”雷电真收起手机。 笑容如凋零的樱花，美丽却莫名哀切。 五条悟忽然想起江户川乱步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雷电影的双重人格，是现世的短暂代价，雷电真终有一天会消失。 横滨的名侦探如此说道： “为何这么确定？推理啦推理。而且真没有否认哦，还夸我聪明。” “为什么要特地来告诉你？嗯……我们确实没有共享情报的必要，毕竟我们严格来说不算同一阵营，就算不告诉你，也不影响我们对付羂索和费奥多尔……” “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的一致。” “拯救她吧——换句话说，乱步大人喜欢he啦！！！” 夜风从远方而来，吹起两人的发丝。 静默无言之中，五条悟做了一个决定。 * 他们继续前行。 路上，五条悟指着照片上的菜菜子，美美子和太宰治，挨个给雷电真介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雷电真的反应还算平静，似乎是觉得这种程度还好。 五条悟内心吐槽：难道她还见过更糟糕的情况吗？ 雷电真对他的内心吐槽一无所知，也可能知道，但因为五条悟的想法戳中了事实，所以保持了沉默。 树叶沙沙作响，朱红色的鸟居在夜色与月色中黯淡无光，校园内寂静无声，提前回来的学生和家入硝子估计已经睡下了。 到高专了。 分别前，五条悟忽然道：“小真，你准备待多久？” “别担心，”雷电真停下转身的动作，“我知道你们有事要做。”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保证道：“我会在天亮之前回去，绝不会耽误你们参加尼古莱先生的魔术表演。” “……别这么说，我不是在赶你走，”五条悟解释道，“无论是小影还是小真，我都很欢迎。” 雷电真有些意外。 她眼里的惊讶不似作假，五条悟补上了原因——她应该推测出了江户川乱步会告诉他“限制”的事情，因此才会对自己的话感到意外。 毕竟，“雷电真”只是一个迟早会消失的幻影。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诧异只有一瞬，雷电真收拾好情绪：“那我就多待一天吧，小影应该不会介意。” 五条悟说了声“好”。 雷电真回了宿舍。 紫色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中，但六眼让他依旧能看清雷电真的每一个动作。 ——她在半途顿了顿，垂眸看向手机漆黑的屏幕，随后才继续走。 她在想什么？ 五条悟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包括雷电真一开始说“天亮之前回去”，也就是留一晚上时间给她的答案。 五条悟在原地站了一会，瞬移回到了住处。 翌日清晨。 雷电真在五条悟的陪同下逛了逛高专的校园。 禅院真希等人对雷电真的出现感到意外，片刻怔愣后，他们意识到这是好征兆，代表着持续多日的冷战已经结束。 他们由衷地为影感到高兴，又对雷电真表示了欢迎。 菜菜子和美美子这时候才知道双重人格的事情，花了一段时间消化后，她们主动凑到雷电真身边，话题围绕着影展开。 一天很快过去。 雷电真说“多待一天”，就真的只待了一天。 临别前，她看向五条悟。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唤醒影人格的过程很顺利，雷电影睁开眼，率先询问五条悟：“姐姐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不，小真没有说。” 雷电影靠在窗边，默默良久。正当五条悟思考要不要上去劝解一下的时候，她从窗边起身：“我明白了。” 第61章 “比如？” “比如？”雷电影没理解这个比如的含义，不过她还是解释道，“比如，姐姐不生气了。” 五条悟：“嗯……这倒也没错。” 几天后，邀请函上的时间到了。 太宰治先一步出现在了高专，迎着禅院真希嫌弃的目光，对雷电影款款说道：“美丽的小姐，我来赴约了。” 五条悟：“那我呢？” 太宰治：“欸？” 雷电影自觉理解了五条悟的意思：“他大概是想让你也对他说类似的话。” “比如？” “比如美丽的先生，我来赴约了。” 太宰治：“……” 他对夸赞男人可没什么兴趣啊。 五条悟：“……” 他只是想警告一下太宰治，让太宰治不要以为他不存在啊！ 第54章 鸣神永恒30 最终，太宰治放弃了迎难而上，没有把“美丽的先生”叫出口。 好在五条悟也不需要这种端水。 瞬移过后，他们到达了所谓的表演现场。 这里具备一切表演所需的设备：舞台，幕布，灯光，音响，观众席……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只有他们三个观众。 “喔，真冷清啊。”五条悟道。 话虽如此，他们都没有感到意外。 太宰治作为拿来邀请函的人，最清楚内幕；雷电影和五条悟一早就根据邀请函上的信息在网上搜索了一番，确定日本没有叫尼古莱的魔术师，这家会场今天也没有安排表演。 所以理论上，他们三个是进不来的——起码不能通过正规途径进来。 倘若强行开路，必然会触发这里的安保设备。 雷电影瞥向微笑的太宰治：“你早就想好了吧。” 无论是提前准备好的两份邀请函，还是如今只有五条悟能做到的特殊抵达方法，都表明了太宰治的打算——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雷电影和五条悟两个人。 “毕竟我没什么战斗力，”太宰治权当雷电影是在夸他，“遇到稍微棘手一点的情况，就会落入险境，性命不保。” 五条悟：“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 “真冷酷。” “好了，”雷电影及时打断，“也就是说，那位魔术师也拥有类似的空间传送能力吧？” “正是如此！！！” 昂扬的声音凭空响起，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一个旋转的白色陀螺出现在舞台中央。来者在原地旋转数圈后“噌”地停下，露出全貌： 白色礼帽，半张面具，打扮得既像魔术师，又像小丑。 除此之外，他的手里还揽着另一个人。 “西格玛！我的魔术助手！” 果戈里一挥手臂，将怀中的人型生物甩了出去。被称为“西格玛”的青年发色奇异，半边乳白，半边浅紫，像个香草和香芋双拼的大号冰激凌。 西格玛踉跄几步：“喂！来之前可没说我要当什么魔术助手！话说你难道真的想表演魔术吗？你又不是魔术师！” “从现在开始是了，”果戈里略一沉思，高兴道，“给观众表演一个人体切割魔术吧，西格玛来当表演道具！” “我拒绝。” “那我来当道具，西格玛来表演。” “我不要！！” 雷电影：“……” 如果不是太宰治亲口所说，恐怕她现在就会怀疑起两人的身份。 身为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他们实在是太欢脱了……不，应该说太随性了吗？身上看不出半点恐怖分子该有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在意。 雷电影扫过系统面板：【支线任务8：回收西格玛身上的禁忌知识（未完成）。】 西格玛接触过禁忌知识。他在明面上是费奥多尔的同伴，会接触到这些也算说得过去。 “小姐。” 在西格玛的强烈抗议下，果戈里转头征询起了观众的意见：“您愿意协助我完成这场表演吗？” 雷电影想了想，点点头。 五条悟不赞同地皱眉，就听雷电影说道：“只要帮你控制住西格玛就行了吧？我可以按住他。” “虽然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果戈里欢快道，“但这也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小姐，您的想法出乎我的意料，真是自由又有趣。” 五条悟：“原来还能这样。” 太宰治：“好像可行。” 西格玛：“……你们倒是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啊……” 他受不了这群超人的存在了。 “我们今天聚集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魔术表演吧？”西格玛决定自救。 太宰治：“可是看一次魔术表演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你这家伙，”西格玛瞪了他一眼，嘲讽道，“这么有活力，看来你的伤已经好全了。” “当然，多亏影小姐有一颗善良的心，找来了高明的医生。”太宰治回道。 他在意大利调查时受过伤，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眼前准备表演魔术的果戈里。 据果戈里自己所说，他当时正准备前往日本，暗杀羂索，然后—— “然后路上恰好碰见了太宰君，就一枪射下去了~” 太宰治脸上笑嘻嘻：“对，就是这样。” 雷电影不解：“你们先前有仇怨吗？” 果戈里否认了。事实上，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既然不是私人恩怨，那就是他替别人开了那一枪。 为了费奥多尔？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必定感情深厚。这种情况下，果戈里居然会背叛费奥多尔，先是准备独自杀死羂索，随后又要和他们合作吗？ 太宰治神色如常，如今她想到的，太宰治必然也考虑过，但他却选择了相信果戈里，而不是担心对方提供假情报，将他们带入险境。 是现阶段为了找到羂索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这里面存在她不知道的隐情？ “小姐是在怀疑我吗？”果戈里看出了她的疑虑，“费佳当然是我的挚友，除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够如此理解我的理想。” “理想？” “自由。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果戈里将礼帽抛向高空，又伸手接住，“那是与受重力束缚的它不同，可以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飞鸟。” 正因如此，他才要杀掉羂索。 羂索渴求的进化，是利用天元，让全人类同化为一体。 思想，感情，行动……将无数个变化的不同化为永恒的“一”。 至于这个“一”究竟怎么算，到那时他们是否还能保留独立意识，都是未知数。 这与果戈里追求的自由背道而驰，他绝不容许有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建造一所关押全人类的牢笼。 更别说，这个牢笼最后很可能会囚禁住他。 毕竟谁也说不准，羂索在日本的计划成功后，他会不会祸害其他国家和地区。 西格玛会同意和果戈里一起行动，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太宰治依旧认可了他们的说辞。 雷电影扫过面前的两人。 行为逻辑没有问题。 可他们难道就没考虑过以后吗？倘若费奥多尔知道果戈里和西格玛破坏了他的计划，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戈里先不谈，这家伙的言行举止非常随心所欲，不能以常理来揣测；西格玛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加入“天人五衰”还是因为费奥多尔答应帮他找一个“家”。 他有欲望。 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与费奥多尔的联系比自称“与费奥多尔是挚友”的果戈里还要紧密。 是笃定自己能逃脱，并且找好了下家，还是有别的原因…… “理由很充分，”雷电影颔首，“坚定不移地追求理想的人值得敬佩。” “尼古莱正以自己的方式追寻自由，那么你呢？西格玛，倘若你因此失去费奥多尔的帮助，你准备怎么办？” 西格玛怔了一瞬。 那双眼凝视着他，如一片梦幻的浅紫色海洋，瑰丽动人，却暗藏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海浪卷进去，溺毙在深海中。 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或许只是随口一问。 果戈里面不改色——不对，他甚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正兴致勃勃地等他回答，完全不给他一点提示，也完全不打掩护！ 冷静，冷静，思考怎么回答。 他突然发现没了费奥多尔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家”？还是说自己发现费奥多尔只想利用他，因此背叛？ 冷静下来。 “假设不成立。” “哦？” “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西格玛说道，“对费奥多尔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没有比“利益”更能让人信服的说法了。 理想，感情……这些虚无缥缈的说辞，都不如利益来得现实可靠。 第62章 他仔细又谨慎地观察雷电影的神色，心脏在胸膛中“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利用价值，”雷电影揣摩着，“尼古莱拥有类似空间传送的能力，可你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西格玛：“……”虽然他也这么认为，但雷电影直接说出来，还是让他产生了些许挫败感。 她忽然抬手，似乎想要碰触他。 西格玛的心跳再次加速。 来了。 异能，发动。 雷电影的指尖搭在西格玛肩上。 【回收成功。】 【是否查看记忆。】 【否。】 ——西格玛的异能力可以将触碰的人最想知道的情报，与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进行交换。 禁忌知识回收成功的一瞬间，这句话忽然出现在星野望脑海中。 中计了！ 薙刀瞬间出现在手中，星野望手腕一转，刀锋直冲两人而去。果戈里惊呼一声，说了句“大事不好”，一把揪住西格玛的衣领，斗篷一甩，在刀锋与斗篷相接的刹那逃离了现场。 一张纸晃晃悠悠地飘下来，上面似乎写着某个地址。 星野望来不及查看，太宰治忽然说了个位置，五条悟立刻瞬移，身影消失在剧场内。 “看来尼古莱的传送范围大约是三十米呢。” “你……”星野望正想问太宰治是怎么知道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安吾在盯着附近的监控。你早就知道？” “在意大利碰见果戈里，对方还恰好在寻找羂索，并且愿意合作，不管怎么想，都太幸运了，”太宰治耸耸肩，“我可不觉得这种好运会降临在我身上。” “不过，他想要杀掉羂索是真的。” 太宰治捡起落在地上的纸条，递给星野望：“所以，这是真的。” “尼古莱想要杀掉羂索，也代表着费奥多尔将羂索当做了弃子吧。” 换句话说，召唤的能量或许已经足够了。 “西格玛的异能力可以交换情报，既然你早就知道，如今就相当于我们没有从对方手里获得有用的消息，”星野望接过纸条，“你就不怕他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西格玛的能力，也可以算作精神系吧？毕竟本质是从双方大脑里提取东西。” “所以？” “所以，我认为他的异能对你不起效——不，应该说，只能单向传递吧。” 太宰治微笑着，说出了十分笃定的话。 星野望没有反驳。 事实正如太宰治所言，西格玛并未从他这里得到他想知道的。在西格玛的异能发动的一瞬间，系统进行了意志鉴定。 他的意志只有10点，但这次roll出了20，鉴定失败，情急之下，星野望选择了燃运——用自己的幸运值来弥补点数的差距，兑换条件为1：1。 他直接燃烧了15点幸运值，让鉴定结果修改为普通成功。 现在，他的幸运已经从60掉到了45。 但和被西格玛套出情报比，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而太宰治之所以会得出这种结论，星野望思索了一番，觉得和梦野久作有关。 他在使用风神马甲的时候，曾中过梦野久作的异能，当时他意志鉴定失败，陷入幻觉，幸运鉴定成功后才恢复理智。在外人看来，就是温迪等人对精神系攻击有着极高的抗性。 这件事，应当是中原中也告诉太宰治，或者是太宰治从中原中也口中套出来的。 “既然你早有计划，”星野望平复下心情，“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这话把太宰治问住了。 他默默思考了一会，最后给出了一个“习惯了”的回答。 星野望：“……” 算了。现在只希望五条悟能顺利抓到果戈里。 几分钟后，五条悟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他的神色难得凝重：“有人把他们救走了。” 第55章 鸣神永恒31 “呜哇，真危险。” 果戈里站稳脚跟，松开手，西格玛呼吸急促，靠墙而站。 “不愧是咒术界最强，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果戈里声音轻快。 “辛苦了，”费奥多尔温声道，“也麻烦你了。” 他的目光约过西格玛与果戈里，停留在某处“空气”上。 这无疑是一副极其古怪的画面，看上去像是费奥多尔的自言自语，然而另外两人神态自若，并不觉得奇怪，西格玛甚至跟着说了声“多谢”。 空气中传来回应：“无碍。” 那是一道极为动听的男声，嗓音年轻，语调却很沉稳，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沉淀。 他说完，不再言语。 费奥多尔：“结果如何？” 西格玛踌躇片刻，咬牙道：“我确定我发动了异能。” “也就是说，异能没有起效？” “……对，我没有接收到情报。” “她可未必。” 西格玛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费奥多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深深地看了西格玛一眼，没有再解释。 半响，西格玛回过神来：“阻隔是单向的？如果是这样，雷电影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异能。” “这只是我的猜测，”费奥多尔笑了笑，“无论如何，这次我们没有损失。” 果戈里：“毕竟费佳迟早要找个机会，看看你的能力能否起效，现在能确定你的异能无效，已经算是达成目的了。而且，他们还会帮忙灭掉羂索，就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西格玛：“话虽如此……” “接下来的计划不需要你们的参与，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吧。”费奥多尔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 西格玛深吸一口气，先行离开。 “虽然说是没有损失，但是他的存在暴露了哦？”果戈里提醒道。 “迟早的事。” “好吧，看起来你有自己的打算，”果戈里不再纠结得失问题，话锋一转，“不过，你真的没事吗？” 他微微歪头，伸出指尖，指向自己的头：“这里。” “哦呀？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你可是我的挚友。”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垂下眼，苦恼道，“说实话，最近经常会听到一些杂音，降低我思考的速度。” “哦！听起来很糟糕嘛！” “咔哒”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目标，只需轻轻一扣扳机，子弹便会打穿费奥多尔的眉心。 气氛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果戈里：“思想被囚禁的滋味可不好受，身为你的挚友，我会帮你飞向自由。” 费奥多尔不躲不闪，反扣住扳机，用力一按。 “砰——” 礼花从枪口喷出。 果戈里打量着面色如常的费奥多尔，失望地说了句“无趣的反应”。 “你可以去和西格玛玩这个小游戏，”费奥多尔笑道，“还请放心，我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方才的话只是个玩笑。” 果戈里兴奋地跳起来，转着手枪去找西格玛，仿佛没听到后半句话。 “他刚刚真的想杀了你。”空气中再度传来声音。 费奥多尔对此不置可否。 安静的室内，他开始思考。 最初，他想要西格玛获取的情报是“顺序”——他们降临的顺序。 温迪是开始，而雷电影绝不是结束。 不过，既然西格玛失败了，这个问题只能暂且搁置。 精神系异能对他们无效吗……不，比起异能无效，更像是起效后，被硬生生抵抗住了。 他们的力量构成与此世不一样。 无论是异能者还是咒术师，都只能在固定的基石上开发自己的能力，再怎么延伸，也不可能踏入别的领域。 可这条规则似乎对他们无效，除开明显的元素特征外，他们能做到更多，力量千变万化。 在此之前，温迪身上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不好应对呢。 不过对手是魔神，能做到这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正因清楚他们的身份，费奥多尔才觉得温迪的死疑点重重。 涩泽龙彦手动创造的特异点威力强大，只要时间充足，甚至能覆盖全球，成为无数异能者的埋骨之地，可对身经百战的魔神而言，绝不至于丧命。 浓雾切断了外界获取情报的途径，但里面一定发生过什么意外，才最终导致温迪消失。 所以这次，他选择创造一个可以观察的情况，利用螺湮城教本，唤醒深海中的洛夫克拉夫特。 或者说，旧日支配者。 洛夫克拉夫特原本是美国异能团体“组合”的成员，在首领菲茨杰拉德袭击横滨的计划失败后，独自潜入了深海休眠。 他的异能名为【旧支配者】。 但太宰治无法将其无效化，所以，这个异能更像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用来掩盖他被外神凭依的事实。 第63章 费奥多尔与羂索合作，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被禁忌知识污染的咒灵会溶解为纯粹的咒力，与之前和咒术师战斗产生的咒力汇聚在一起，搅乱深海，唤醒沉睡的旧日支配者。 他很好奇，同为外神，究竟谁能赢得胜利？ “你觉得呢？”费奥多尔忽然开口。 “巴尔泽布。” “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对她很熟悉？” “洛夫克拉夫特只是被外神凭依，和真正的神明有区别。何况巴尔泽布以武力闻名，堪称魔神中的佼佼者。” “只是佼佼者吗？难道说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我并未亲眼见证过，因此不会断言他与鸣神孰强孰弱，但他的威名曾传遍四方，甚至有魔神心生畏惧，主动避其锋芒。” “其名为——摩拉克斯。” * 星野望盯着面板上的进度条。 0.5%。 小数点……居然是小数点……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小数点…… 不仅如此，他也没能从西格玛的记忆里提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回忆的画面极其短暂，一闪而过。 这些都指向一个事实——费奥多尔故意告诉西格玛禁忌知识，引诱他主动触碰西格玛，达成异能发动条件。 倘若西格玛想要主动触碰，大概率会被心存警惕的他拦下；若是他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去触碰，可能连西格玛的异能情报都得不到。 ……他记下了。 星野望平复下心情。 木已成舟，现在应该考虑别的。 他们还不清楚从五条悟手中抢人的到底是谁，“天人五衰”或者“死屋之鼠”的其他成员，也可能是费奥多尔的其他合作对象……但能够从五条悟手下救走果戈里和西格玛，实力必然不容小觑。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太宰治低头查看，与此同时，雷电影目光一凝，看向剧场后方。 那里一片漆黑，只有暗红的幕布，太宰治立刻意识到了她在看什么。 东部，太平洋。 坂口安吾方才发送的消息里，提到海面上出现了“怪物”。 巧的是，太宰治对这个怪物很熟悉——他曾和中原中也合作对抗过的“组合”成员，洛夫克拉夫特发动异能后的样子。 他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如今被唤醒后，他开始无差别攻击海面上的渔船，并且正在向陆地前进。 绝对不能让他上岸。 太宰治的心跳一滞。 “兵分两路。”他提议道。 为了避免羂索察觉到不对劲，提前跑路，他建议五条悟立刻前去纸条上的地点，控制住羂索，他则和雷电影去对付洛夫克拉夫特。 这无疑是最合适的提案，五条悟却出乎意料地犹豫了。 时间在流逝。 “可以，我会尽快赶回来，”五条悟松口答应，在离开前，他忽然看向太宰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看好她。” 雷电影迟疑地眨眨眼，大概没理解他的意思。 她说道：“太宰，你留在后方。” “恕我拒绝，”太宰治回道，“受人所托，我得看好你。”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五条悟的话了？而且，你方才还承认自己没有战斗力，留在后方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可没有听五条悟的话，”太宰治意味不明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多少战斗力，所以我找来了有的。” 雷电影怔了一瞬：“中原中也？” “没错。啊……这样一想，最近合作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真糟糕，”太宰治双手插兜，走在雷电影前面，“走吧，现在他应该已经到了。” 雷电影还是不赞同：“你这是以身涉险。” “那就麻烦你活到最后，来保护我吧。” 太宰治轻声道。 第56章 鸣神永恒32 不出所料，雷电影没有听懂话里隐藏的含义。 好在太宰治也没指望她会突然开窍，只要雷电影能明白表面的意思就够了。 活下来。 一定要活下来。 这不仅是五条悟的嘱托，也是江户川乱步的期冀，更是那些不言不语，但默默聚集在她身边的人的心愿。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的时刻，太宰治坚持如此，雷电影也不再劝说，认真道：“那就让中原中也保护好你。” 太宰治笑眯眯地应下。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一旦中原中也全力解放污浊，就会丧失神智，到时别说是保护他了，中也不把他当敌人一块打了都算好的。 雷电影似乎不清楚这点，太宰治也没有解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耳麦，将其中一个扔给雷电影。 雷电影戴上后，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坂口安吾的声音：“能听到吗？” 雷电影“嗯”了一声，表示通讯良好。 “周边群众正在撤离，我们在实时监控洛夫克拉夫特的动向，减缓他上岸的速度，但炮弹对他的伤害有限，无人机观测到他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恐怕只能一击毙命。” 坂口安吾语速极快，说到“一击毙命”时，咬字变重，语速也慢了下来，透出一股犹豫。 面对如此庞大的，生命力旺盛的存在，真的有人能一击致命吗？ 这件事，真的是凡人之力可以做到的吗？ 可他们唯有一试。 而这个重担，落在了曾一刀劈开山峦的雷电影身上。 雷电影语调沉稳，让人莫名安心：“我明白了。”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去一个地方。 “给我一分钟，”雷电影说道，“一分钟后，我会到达现场。我知道这绝非易事，麻烦太宰和中也先前去支援特务科。” 太宰治与坂口安吾齐齐一怔，随即，太宰治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确定吗？现在的话，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自有打算。” 雷电影第二次展现了飞行的能力，她的身影仿佛化作闪电，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前往了太宰治提过的地方——也是五条悟与神秘人发生战斗的地方。 宽阔平整的水泥地四分五裂，墙壁被轰出一个大洞，部分砖石摇摇欲坠，碎石如飞溅的水花，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 这场短暂的交锋声势浩大，却不激烈。 那人的任务只有救走西格玛和果戈里，因此只是略一交手，便离开了现场。 不然，这里恐怕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连断壁残垣也不会剩下。 雷电影垂眸盯着地面。 五条悟说那人不是空间系的能力者，那他离去时一定会留下痕迹。 星野望：侦查鉴定。 骰子展现点数：23——成功。 星野望：进行燃运。 【请选择燃烧点数。】 【是否燃烧22点幸运值，使鉴定结果修改为大成功？】 【当前人物卡幸运值：23。】 【侦查鉴定，大成功。】 一道道如烟似雾的绿光在大片的灰色剪影中格外引人注目，星野望浮在高空，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系统：【您是想告诉特务科，或者五条悟吗？】 “不。” 那人的实力不输五条悟，特务科应对不了，五条悟在处理羂索，不知何时回归，即使他有空，那人能从他手下逃脱一次，就能逃脱第二次。 何况，他大概知道费奥多尔的想法了。 作为情报贩子，他最想要什么，最不想失去什么。 系统：【宿主，一分钟快到了。】 与此同时，坂口安吾的声音也在耳麦内响起。 星野望应下，转身的刹那，手中的薙刀已换成太刀。 * 东部，太平洋。 “轰——” 暗红的重力弹疾驰而过，顷刻间斩断了四五根触手，中原中也一击成功，没有恋战，他纵身一跃，落回不远处的直升机内。 “抓稳！” 重力瞬间覆盖机身，直升机猛地下沉又倏地向左漂移，躲过了直冲面门的几根触手。 中原中也紧握住门框：“太宰，你还记得上次怎么做的吗？” 上次对战时，太宰治向洛夫克拉夫特内部扔了炸药，配合中原中也的攻击，才逼退了洛夫克拉夫特。 但很显然，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他们需要更彻底的方法。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他是不是变得更大了？” 太宰治回答得很干脆：“确实变大了，而且变大了很多。” 如今的洛夫克拉夫特不仅比上次高了十几米，连带着触手的数量、再生能力、速度……都比上次高出许多倍。 浓郁的黑雾包裹在他周围，将天空与海洋都染成纯黑，海面上漂浮着机器残骸，随海浪逐渐涌向岸边。 他离海岸越来越近了。 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第64章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中原中也压低嗓音，语气有些焦躁。 太宰治嘴上说着“不知道”，心里却没忘记推测。 有关螺湮城教本的传说里，曾提到过一点：这上面记载着存在于人类诞生前的邪神的禁忌知识。 当时的太宰治并没有轻信这个说法，他甚至把这条消息的可信度排到了最低——因为太详细了，反而不如模糊的海怪说法值得信任。 可如今，太宰治重新思索起来。 那么洛夫克拉夫特究竟是海怪，还是…… 邪神？ 倘若他是邪神，那么为何他们的攻击无法奏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凡人与神明，从来不在一个层次。 另外的问题随之产生。 被他们寄予厚望，即将迎敌的雷电影，她的攻击是否能奏效？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希望她能顺利赢得胜利，击退洛夫克拉夫特，而她一旦成功，就代表着…… 她，他们，也都是神明。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冷静地给自己泼冷水。 前提是洛夫克拉夫特确实是邪神，并且雷电影的攻击能奏效。 “太宰，中也，”坂口安吾忽然出声，“雷电影来了。” 他们蓦地转头，看向后方——什么都没看到。 不，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而是雷电影的速度太快，宛如苍穹中一闪而过的紫电，只在人类的视网膜中留下了转瞬即逝的踪影。 数道雷光轰然而至！ 直升机忽然颤动了一下，中原中也下意识调动重力稳住机身，然而下一秒，巨大的力量如汹涌的海浪，突破中原中也的防御，猛地将直升机撞到了数米开外！ 被触手攻击了？！ 中原中也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他看着半空中斩去无数触手的雷电影，一时无言。 他确定了，刚才那一下是雷电影踹的。 中原中也：“……” 在重力加持下，就连洛夫克拉夫特的一击都不能让直升机转移，更别说漂移这么远。 然而雷电影似乎笃定他能稳住机身，方才不知道用上了几分力气，总之，她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们踹远了。 真是可怕的力道。 “喂，小姐，”中原中也咬牙，“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雷电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对坂口安吾说道：“命令他们，全体撤离。”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总不能是嫌他们碍事吧？ 太宰治按住中原中也的肩膀，道了声“果然”。 中原中也：“什么时候了还说谜语！” “她想保护我们。” “哈？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吧？” 中原中也说完，发现太宰治没有回应，神色凝重，他有些焦急：“喂，你难道真想留她一个人吗？太危险了！” 太宰治的目光直直看向前方，雷电影短暂地停下动作，偏头与他视线相接。 “撤退，”太宰治按在中原中也肩上的手收紧，“安吾，中也，让所有人撤退。” “……你认真的吗？” 不仅是中原中也，就连坂口安吾也这样问道。 “她不仅在保护我们不受洛夫克拉夫特攻击，也在保护我们不被她所伤。”太宰治道。 中原中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从雷电影的一个眼神中读出这么多东西的，但思量过后，他决定听从太宰治的意见。 “但是，”中原中也说道，“一旦发生意外，必须立刻赶回来。” 太宰治深深地看向空中的紫影：“绝对。” 坂口安吾也在让附近的战斗人员撤离。 他们要为雷电影让出足够的空间。 坂口安吾：“撤离完毕。” “民众呢？” 坂口安吾一怔：“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优先保证了民众的撤离。” “好。” 天色昏暗，浓云层叠。 观测室内，所有通信设备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显示屏的画面被干扰，不断闪烁，看不清现场情况。 “怎么回事？！” “电路损坏了？” “移动信号受到了影响！” 坂口安吾站在仪器前，试探着说了几句话，耳麦内没有传来回答，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不用急着修复，先别白费力气。”坂口安吾说完，走出了室内。 视野顿时开阔，而他看到了奇迹—— 天空中浮现出硕大的紫瞳，空间被硬生生撕裂，覆盖盔甲的巨手从中探出，手持长刀，与雷电影的动作同步。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雷光精准地劈向了某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坂口安吾来不及细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望天空，心跳加速。 洛夫克拉夫特的一半身躯已然站在了岸上，庞大的重量压碎了附近的建筑，无数触手势如破竹，刺向那一点紫色。 时间仿佛被冻结，指针滑动的声音缓慢又刺耳。 雷电影微微阖眼。 她感受到了人们的期望。 集万千愿力于一身，她将放弃自身防御，用尽全部的力量，挥出无想的一刀。 雷电影抬起手臂，向前一挥。 她身处高空，本应渺小到肉眼无法看清一刀，却借由傀儡之手，在世人眼中重现——何谓雷霆万钧。 “轰——” 大地在哀鸣。 冲天的紫光撕裂空间，斩断时间，这一刀掀起滔天巨浪，浪花几乎要连接天地，海水重重砸到地上，那人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 预想中的呛水和窒息感并没有袭来。 星野望反应过来：他现在是人偶之躯，虽然平时会模拟呼吸，但如果不呼吸……似乎也没事？ 【宿主，旧日支配者的凭依之躯已经解决，但您的机体受损严重。】 星野望应了一声。 挥刀的时候，他干脆舍弃了自身的防御，结果就是他被触手的残存之力拉到了深海里，人偶机能受损，急需修补。 凭他现在的状态，难以游出深海。 【宿主，请进行意志鉴定。】 【失败。】 星野望忽然道：继续燃运。 系统：【欸？为什么？已经没有必要了呀，我以为您想像上次一样，假装死亡，然后顺理成章地离开高专，之后干脆向其他魔神祈祷……】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他不想这样。 他想回去。 在星野望的坚持下，剩下的幸运值被用来修改了鉴定结果。 这出于他的理性思考： 他刚刚一道雷劈了费奥多尔的临时据点，给太宰治等人提了个醒，所以，费奥多尔之后大概率会转移阵地。 但万一推测错误，出去碰到他们就麻烦了。 如果不燃运，他的幸运值也只剩下23点，一旦切到雷电真，很有可能无法及时切回雷电影。 系统将宿主带回了安全屋，准备用“人偶制造”技能恢复受损的机能。可惜过程不太顺利，想要修补完全，大概要花费一段时间。 然而星野望修补得很认真。 系统踌躇片刻，问道：【您回去想做什么？】 星野望回道：告别。 第57章 鸣神永恒33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沉闷又压抑。 显示屏散发出莹莹白光，画面上映出洛夫克拉夫特与雷电影的身影，费奥多尔咬住指甲，不断推测着可能性。 雷电影输，他的计划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雷电影赢，则从侧面佐证了温迪的死存在蹊跷——能战胜外神的存在，不可能死于一个人造特异点。 假死离开？可温迪似乎没有假死的必要，他完全可以在解决涩泽龙彦后，来到高专，做一切雷电影做过的事情。 这样的话，温迪甚至能更充分地利用先前积累下的感情和关系。 “意外。”费奥多尔轻轻吐露出两个字。 什么意外才会导致魔神死亡？ 费奥多尔忽然道：“阿蒙先生，您之前提到的异常，现在还存在吗？” “存在。地脉的紊乱一直没有消失，甚至愈演愈烈。” 被称作“阿蒙”的存在终于现身。 白发如水倾泻，皮肤呈现均匀的褐色，金红相间的眼瞳平静无波，仿佛烈日照耀下的金沙。 倘若系统在此，定能认出他的身份——赤王，阿赫玛尔。 在提瓦特的历史中，早已死去的魔神阿蒙。 与赢得魔神战争胜利，成为尘世七执政的温迪、雷电影等魔神不同，他的国度早已湮灭于黄沙之中，成为了草神布耶尔的国度“须弥”的一部分。 而国家之所以毁灭，正是因为他探求了太多的禁忌知识。 “那个东西……是叫圣杯吧？它的功能似乎出现了故障，不仅意外将我唤醒，也在时刻扰乱世界树的运行。那个名叫冬木的城市，反应尤其剧烈。” 第65章 世界树，魔术世界又将其称作“根源”。 那是无数个魔术师梦寐以求的地方。 费奥多尔再次咬住指甲。 他与阿蒙相识于温迪出现之前。那时的阿蒙刚被圣杯召唤，对这个世界格外感兴趣，靠着灵子化到处乱逛，最后在出手制止一起凶杀案时被费奥多尔发现了。 当时的费奥多尔不知道其他魔神的脾性，但在他看来，阿蒙的脾气很好……不，对王者来说，应该叫贤明吗？ 他想要借助阿蒙的力量，于是刻意接近，而阿蒙竟也默许了他的心思，与他同行。 不仅如此，阿蒙也不避讳自己的来历。提瓦特、魔神、世界树、圣杯……只要费奥多尔提问，他知无不言。 除了禁忌知识。 他讲述了大体的概念，点明了危害，具体内容则一概不提，等费奥多尔从涩泽龙彦手中拿到残页，阿蒙更是直接动用力量，抑制住了副作用。 当然，这一方法只对费奥多尔有效。 螺湮城教本具有魔术炉心特质，可以自行提供大量魔力，费奥多尔将它作为中介，与阿蒙缔结了契约，正因如此，他才能将禁忌知识的副作用转移到承受能力极强的魔神身上，保证自己不受影响。 交给羂索的被修改过的残页，则是出自阿蒙之手。 “您毫无索求吗？”费奥多尔曾这样问，不然他不明白魔神为何要帮他做这些。 “有，”阿蒙回道，“我想再次与她们谈经论道……不，现在只剩她一个了吧。” 他生活的时代，须弥地区存在三位魔神。 花神娜布·玛莉卡塔已经死去，除非圣杯再故障一次，将其残魂唤醒，否则再无见面的可能；大慈树王为世界树的化身，只要能抵达这个世界的根源，就有再见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冬木的圣杯连接着根源。 作为被召唤来的异世灵体，能量有限的他想要找出圣杯，以及圣杯现在的问题，就必须有人给他持续供魔。 阿蒙微微阖眼，问：“你觉得温迪的死与圣杯的故障有关？” “现在只是猜测。”话音刚落，费奥多尔目光一凝。 显示屏的画面忽然模糊不清，飞快闪烁，信号受到影响，无法顺畅地转播外面的情况。 在仅存的，飞快闪过的画面中，雷电影操纵傀儡砍出一刀，与此同时—— 暴虐的雷鸣在耳边炸开！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手臂倏地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整个人被大力扯向后方，嘹亮的雷鸣和电光离去后，费奥多尔看着遍地残骸，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雷电影找到了他的临时据点。 随后，她操纵雷电干扰了移动信号，向这里发起了攻击。 死神的镰刀擦过他的脖颈，心脏在咚咚直跳，费奥多尔一边礼貌道谢，一边紧绷起神经。 但雷电影没有发起第二轮攻击。 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觉得一击就能解决，还是她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他？ 费奥多尔看向满地的电脑残骸。 他想起来，他之前搜集的不少情报都还没来得及备份转移，其中包括几个雇主想要与他交易的信息。 全没了。 费奥多尔：“……” 一瞬间，他代入了那些刚写完论文，电脑就故障关机的大学生。 “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没事，阿蒙先生。” “挫折能让人成长，下次你就知道及时备份了。” 费奥多尔闭了闭眼：“阿蒙先生。” 他不想有下次了。 阿蒙转移话题：“这次是我大意了。” “没关系，阿蒙先生，我相信您不会犯低级错误，恐怕是她有着我们不知道的特殊追踪手段。” 费奥多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需要转移。 虽然不知道雷电影是如何确定位置的，但太宰治肯定会注意到这里，之后就算雷电影不来，特务科也会派人来搜查。 果戈里已经带着西格玛离开了，费奥多尔走出废墟：“阿蒙先生，我们去冬木市吧。” 他们未来一定会再见面。 他会提前做好准备。 * 与天争高的海浪落回地面，露出变形的地貌。 狭长的裂谷贯穿了东部的岛屿，海水涌入裂隙之中，颜色逐渐变深，不时爆出几道电弧，诡谲又撼人心魄。 雷电影全力砍出的一刀，竟直接改变了岛屿的地貌，留下了永久的峡谷。 “真是惊人。”中原中也喃喃。 洛夫克拉夫特消失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中原中也面色凝重：“坂口，找到了吗？” 通讯已经恢复，耳麦内却没有传来回答，只有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表明坂口安吾还在听。 他的态度表明了一切：雷电影坠入深海，生死未知。 无人机和船只在海面搜寻，一无所获。 海洋深邃又辽阔，蕴含着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所有人都清楚希望渺茫，但没有人提出放弃。 “又是这样，”中原中也低声道，“又是这样。” 眼前闪过一抹清新明媚的绿色。 他捏住耳麦的手用力，在机械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后猛然回神，中原中也松开手，看向太宰治：“你准备怎么办？” “我在等人。” “谁？” 太宰治望向一侧，中原中也顺着望去。 一望无际的蔚蓝晴空中，蓦地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着直升机的接近，那人露出全貌——他的白发，脸侧，衣领还沾着些许血液，干涸的血隐隐发黑，格外刺目。 五条悟盯着海面，胸膛不断起伏。 他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如太宰治所言，果戈里为了借刀杀人，提供了正确的地址，让五条悟抢占了先机，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羂索大约也没有真心信任费奥多尔等人，早早为自己准备了后手。 虽然最关键的道具[狱门疆]在五条悟有防备的情况下成了废物，可“最强”不等于不会遇到危险，何况对手是存活了千年的咒术师，就算抛去他找来的各种助力，羂索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好在，最终的胜者是他。 羂索的本体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抽开缝合线，就能从头骨中取出他的大脑。这场景既惊悚又滑稽，可五条悟看着手中的大脑，眼里只有一片寂寥。 他用[狱门疆]封印了羂索，立刻赶往了太平洋的海面。 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放眼望去，海面平静死寂，天空安宁澄澈，跳跃着电弧的峡谷昭示着方才的战斗。 唯独不见雷电影。 错乱的呼吸在一瞬间被按下暂停键。 雷电影早早离开了？ 她一定获胜了，否则现场不会如此平静……不对。 五条悟注意到了似乎在搜寻什么的无人机和船只。 平复了些许的心跳再次加快。 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近，太宰治的声音混在轰鸣声中，传入五条悟耳畔。 “坠入深海，生死未知。” 五条悟重复着这句话，握着狱门疆的手收紧。 六眼不是万能的，他看不到万米之下的深海。 曾经对雷电影说过的话，此刻正在眼前上演。 “这是你的结论？”五条悟反问。 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别太难……” 太宰治：“不是。” “哈？”中原中也猛地转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五条悟终于正眼看向太宰治：“巧了，我也这么想。” “等等等等，”中原中也打断，“你们在说什么？难不成你们觉得她还活着？”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人类溺水十分钟左右就会死亡，就算雷电影与温迪一样是非人类，只要他们需要呼吸，就不可能逃过这个定律，最多延长水中存活时间。 倘若雷电影是个从水中诞生的精灵，中原中也说不定就信了，可她的能力明显与雷电有关，和水毫无关系。 他不想给两人泼凉水，可如果雷电影真的没事，凭她的力量，此时应该已经浮出水面了。 太宰治给了中原中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问道：“能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我需要确认。”五条悟独自离开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那件事。 离开前，五条悟曾让他看好雷电影，再加上五条悟先前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友善，太宰治本以为他会愠怒地质问，最少也要说几句带刺的话。 可五条悟什么都没做，就好像那句嘱托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大概是因为，五条悟其实一直都明白——雷电影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太宰，”中原中也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太宰治沉默。 第66章 事实上，他的理由也需要更多证据来确认。 雷电影的攻击奏效，洛夫克拉夫特确认消失，倘若他是邪神，那雷电影必然也是神明。既然是神，海水自然构不成威胁。 可这个前提又该如何确认？ 毕竟，没有人见过神明。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虚无缥缈，无法确认。 平时的太宰治会把这个可能性排在最末尾，不去考虑。 就像一开始，他把“螺湮城教本能召唤邪神”这个消息排在最末尾，不予理会一样。 太宰治垂眸，看着无休无止的海浪。 “只是坠入深海，”太宰治侧身，凝视着中原中也的双眼，对他，对耳麦另一侧的坂口安吾说道，“不代表真的死了。” * 五条悟回到了高专。 一踏入校门，他就见到了禅院真希等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在处理夏油杰的遗体，此时正跟家入硝子待在一起，因此不在学生队伍里。禅院真希深吸一口气：“影老师……影老师她真的……” 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 他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别急”。 这个敷衍的说法显然不能让他们满意，可当禅院真希看到五条悟身上的血迹，她还是先放弃了追问，转而问他需不需要治疗。 “小伤。” 说完，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既然是小伤，为什么拖着不治疗啊……”禅院真希抿唇。 熊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五条悟没有拖着不治疗。 他只是忘了。 将狱门疆放入封印之地后，他转身去了另一处地点。 路上，雷电真说过的话在耳畔响起。 她说，影在追求永恒。 ——影做得很隐蔽，若非能力特殊，恐怕无法察觉到异样吧。 永恒……怎样才算得上永恒，她身上的永恒体现在哪方面？ 五条悟找到了先前被封印的漏瑚和真人，两个咒灵的说法一致，但也没有太大用处。 “雷电影很强大，她肯定不是人类。”漏瑚说。 “这还用你说？”五条悟手起刀落，把两个没用的咒灵消灭了。 洛夫克拉夫特出现前，有问题的咒灵都溶解成了纯粹的咒力，漏瑚与真人既然还好端端地待在封印地，说明他们没有问题，不会重生。 最后的顾虑消失，五条悟干脆将他们消灭了。 五条悟又去了薨星宫，见到了曾和雷电影说谜语的天元。 她变得更像咒灵了，连维持形体都勉强，得知五条悟的要求后，天元默默良久。雷电影不想她说出去，但考虑到如今的情况，或许可以透露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说，她不确定五条悟会对薨星宫做什么。 “哦，小影其实是神，”五条悟的蓝眼睛盯着天元，“神会死吗？” 天元彻底愣住了。 这算什么问题？既不震惊，也不畏惧，反而问神会不会死？ 天元迟疑道：“神明依靠信仰而生，倘若神力耗尽，也会归于虚无。” 这回换五条悟愣住了。 “……是啊，神肯定会死的。”否则雷电真不会死去。 片刻后，五条悟低声道：“这不是永恒。” 天元不解，五条悟起身就走，不带半点迟疑。 雷电影离开的第二日，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咒术师心照不宣地接受了某个结果，高专内仍旧一片死寂，只有五条悟很看不惯这种气氛，待了一会便受不了了。 他去见了夏油杰。 夏油杰的遗体经由家入硝子的手，处理得很妥当，菜菜子和美美子为他举办的葬礼上，五条悟靠在夏油杰的遗像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菜菜子和美美子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给雷电影也举办葬礼，美美子眼含泪光，泪水即将顺着脸颊滑落。 五条悟：“……” “我不是在想这个，你们也别这么想，”五条悟耸耸肩，“只是掉海里了，又不是死了。”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如果影小姐没事……” “说不定有事耽搁了。” 五条悟从旁边抽了张纸，递给美美子。 姐妹二人抿唇，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很强吧？” “当、当然，影小姐非常厉害。”菜菜子急忙回答。 “那不就行了？” 菜菜子与美美子对视一眼，不等她们回答，五条悟已经起身离开了。 他找到了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趴在桌子上，整个人蔫得仿佛被暴晒多日，缺失水分的植物，五条悟扫开未开封的零食，敲敲桌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永恒？”江户川乱步戴上眼镜，“雷电真说，影在追求永恒？” 五条悟又把雷电真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我明白了，”江户川乱步撑住下颌，垂眸思索，“她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坂口安吾写报告解释“猎犬”与雷电影的冲突原因时，提到过以下两条： 条野采菊曾听到的，永恒不变的心跳。 大仓烨子曾见证的，无法修改的年龄。 “倘若只是定格了身体的时间，影的心跳不会如此怪异。听好了，接下来乱步大人的推理结果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跳起来大喊‘这怎么可能’。” “影现在用的身体，或许是机械，或许是人偶，总之是遵循着固定程序运行的东西，心跳、呼吸、汗水……都只是影特意模拟人类造成的结果，实际上，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功能。” “完全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也完全想象不到原理，乱步大人也想大喊‘这怎么可能’了，但这就是事实。” 五条悟坐在对面，仔仔细细地听完了江户川乱步的分析。 半响，他挑起笑容：“这就是永恒。” “看来这次是你喜欢的he呢。”五条悟从乱步桌上拿起一袋零食，在乱步震惊的眼神中瞬移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 雷电影离开的第三天。 坂口安吾来到了高专，随行保护他的是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 按理来说，坂口安吾的等级还没有到让“猎犬”的队员给他保驾护航的程度，因此，这次的随行其实是末广铁肠要求的。 条野采菊对此很无奈。 末广铁肠却很坚持，他曾与雷电影约定，有时间就来高专与她切磋，结果没等他找到机会，雷电影先遭遇了意外。 可那劈开岛屿，劈开海洋的一刀，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一天，后方待命的末广铁肠看着那一刀，和福地樱痴产生了一样的感叹。 若是自己的武艺也能踏至这一步，身为武者，将再无遗憾。 “特务科的人有何贵干？”五条悟的声音唤回了末广铁肠的思绪。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按照流程展示证件和文件后，他得到了触碰狱门疆的许可。提取出的记忆证实了总监部高层与羂索有关，总监部迎来了大扫荡，所持的咒具被特务科接管，虽然职能被保存了下来，但高层经历了大换血，又失去了祓除咒灵的唯一性，他们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有恃无恐。 ——过段时间，你会收到一个好消息。 恍惚间，五条悟想起了这句话。 雷电影在知道他的愿望后，尽自己所能，帮他扫除了很多障碍。 坂口安吾的到来，也是她与特务科的种田长官商量之后安排好的。 这是雷电影送给他的礼物。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 确实是好消息。 他很喜欢。 而对坂口安吾来说，这件事仅仅是个开始。 他不能确定政府中的内应究竟是羂索方还是费奥多尔方，因此一直在暗中注意，只是目前还没有头绪。 离开高专的时候，坂口安吾瞥向五条悟。 阳光下的青年靠在墙角，嘴角微微上挑。 他在笑。 听说五条悟一直讨厌总监部的高层，会高兴也不奇怪。坂口安吾收回视线，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雷电影，想起温迪。 不知为何，太宰治和五条悟坚称雷电影没死，坂口安吾没有盲目相信，却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线希望。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相信。 雷电影离开的第四天。 太宰治找到了五条悟，五条悟抢先说道：“她会回来。” “看来你已经确认了你的想法，既然你这么说，那影小姐必然还活着，”太宰治说道，“可回来的未必是她。” 五条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羂索与雷电影寻找的东西有关，她还没见过羂索，因此只要活着，就一定回来。 可问题在于，负责寻找这个东西的人不止雷电影。 虽然他已经尽力与雷电影建立羁绊了，也取得了微小的进步，但五条悟也无法确认，雷电影会再次回到高专，而不是干脆找他人替代，自己回去疗伤。 第67章 太宰治眼里的意味很明确。 第四天了。 如果会回来，她应该早就出现了。 “小影会回来的。”最终，五条悟这样说道。 没有来由，只是直觉这么说。 所以五条悟信了。 第五天。 五条悟停下脚步，望向树下的女子。 五天过去，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身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就连衣衫都和从前分毫不差，宛如天上的紫色云霞，停留在了人间。 这也算永恒的表现吗？ 五条悟笑了笑，轻快道：“早上好，小影。” “早上好，五条悟。” “现在还叫全名吗？太生分了吧。” 雷电影似乎没想到他会纠结这点，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改口了：“早上好，悟。” “小真怎么样了？” “姐姐，”雷电影顿了顿，“姐姐不会出现了。” 五条悟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仔细地打量雷电影，确定她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不，或许还是有，只是在这五天里，她已经接受了结果，将悲伤掩盖了。 双重人格本就是她现世的代价，雷电真消失，就代表雷电影要回去了。 在离开之前，她选择了回来。 五条悟忍不住思考原因。 雷电影没有提起羂索，说明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他。 五条悟忽然笑了。 看来不是微小的进步，而是巨大的进步啊。 雷电影转移话题：“你不惊讶吗？你好像早知道我会出现一样。” “有什么可惊讶的？你肯定要回来的。” “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这里有我们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笑道。 雷电影怔了一瞬，随后弯起眉眼，没有否认。 除了五条悟之外，高专众人对雷电影的回归很意外，惊诧过后，笑容与泪水一起涌现。 “影老师……欢迎回来！！！” 有人扑了上去。 “咔嚓——” 五条悟举起手机，随手抓拍了这副画面。 菜菜子揽着雷电影的脖颈，美美子牵住她的手，小声说着什么；禅院真希和熊猫，狗卷棘站在一起，尽管她不像另两人那么热情，但还是弯起了唇角，专注地看着她们。 而五条悟，自然还是凭借身高优势站在最前方！ “喔，拍得很好！”五条悟一边夸，一边把照片群发，也顺手发给了太宰治。 雷电影看过照片，点了点头。 她浅笑道：“嗯，拍得很好。” 短暂的喜悦过后，雷电影不得不向他们解释“明明活着却现在才出现”的原因。 她给出的理由是疗伤。 这个借口挑不出错，绝大多数人都信了——除了五条悟。 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直白地告诉雷电影，他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 “维修也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他问。 雷电影点点头。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自己能修那么长时间。 虽然机体受损严重，但真正的困难在于组成每个部位的零件都太精密了，不仅数量众多，区分得极其细致，而且彼此间联系紧密，一旦某次roll点失败，就有可能导致一个大部位的维修前功尽弃。 另一个原因则是失败的次数稍微多了点，幸运值用光了，没办法通过燃运来改变结果。 “所以，小影是维修结束后，立刻回来了？” 雷电影再次点点头。 五条悟似乎更开心了。 即使知道了神明的身份，他的态度一如从前。 “小影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当初也不希望天元说出来，”五条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不过，我觉得太宰治猜出来了哦？” 雷电影没有太意外，凭太宰治的智商，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也不担心太宰治会向外乱说，从应对果戈里的策略上就能看出来，太宰治的行事准则是毫无疑问的“幕后黑手”型——他习惯独自安排好一切，而不是当个大喇叭。 五条悟又把雷电影带到了羂索处。 粉白的大脑上居然长了个嘴，饶是雷电影，看见的时候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有点犹豫地碰了碰羂索。 “结束了？” “结束了。” 系统提示她成功回收了禁忌知识与残页。 五条悟恍然大悟：“和记忆有关吗？” “算是吧。”雷电影回答得有些含糊。 五条悟没有追问，雷电影感到有些奇怪。 “我马上要离开了。” “我知道。” “你不担心以后吗？” 虽然五条悟一向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即将离开，五条悟也已经知道了禁忌知识的危险和不可控性，站在高专的立场上，他就没有一丁点掌握情报，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法吗？ “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们还会来解决。我说得没错吧？” “……确实如此。” “那就够了，毕竟这是影的秘密，”五条悟笑得肆意，“到那时，来的必须是小影。” “奇怪的要求，不过也不是不能答应，”雷电影好奇道，“如果是其他人呢？” 五条悟理直气壮：“那就把他们揍回去，直到你来。” 雷电影：“……” “你是个奇特的人，”雷电影微微叹息，“恐怕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五条悟笑纳了她的夸赞，不管雷电影本意如何，总之他认为这是在夸他。 他望着雷电影，望着这个脆弱又坚韧的神明，心想： 对他们而言，雷电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走吧，小影。” “去哪？” “欢送会。告别的话，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对大家说吧？” 五条悟逆着光，脸庞掩在阴影里，苍蓝的眼却亮得惊人，仿佛夜空中的金星。 阳光扑面而来，雷电影微微眯起眼，迈开脚步。 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好像要与本体脱离，永远停留在房间里。 “砰。” 门被关上。 五条悟收回关门的手，将影子关在了房门内。 “走吧，”他笑道，“大家都在。” * 欢送会结束后，星野望抽出时间，给中原中也发消息说明情况。 [太宰告诉我了，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星野望不知如何回复，干脆搁置。 通常来讲，这是通讯结束的信号，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中原中也也不会继续发消息。 然而，五分钟后。 中原中也：[活着就好。] 中原中也：[我还有事，不用回复了。] 于是星野望回到了安全屋。 只不过这次，屋内多了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哇，没喝过的口味！好喝！” “这个蛋糕也——咳咳，不行太甜了，这个就算了，我还是喝酒吧。” 星野望轻车熟路地拐进厨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温迪。 少年正抱着酒瓶，喝得不亦乐乎，桌上还放着几个红润的苹果，以及只吃了一口的蛋糕。 “你回来啦，”温迪弯了弯眉眼，“旅途如何？” 星野望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 他一向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尚且冷得冻人，如今一言不发，更是把气氛降到了冰点。 温迪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 星野望：“？” 他恍然大悟：“系统，把安全屋的气温升高点。” 虽然他觉得现在的温度很适宜，也不明白魔神为什么会感到冷，但星野望还是体贴地让系统提高了温度。 温迪：“？” 这人悟了个寂寞。 “不用，我不冷，”温迪摆摆手，“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星野望点点头，没说话。 温迪叹气。 星野望不明所以，打开冰箱，又拿出了几瓶酒递给温迪。 温迪大为感动：“当我看到贴在冰箱上的纸条写着‘风神大人随便吃’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选错勇者。” 通过系统，星野望知道温迪一直在默默关注他，他想着风神或许之后还回来，就拿出一部分钱购买了苹果与酒，等着这天到来，并在冰箱上贴了提示语。 温迪：“这趟旅途有什么收获吗？或者说，开心吗？” “开心……吗？”星野望默默地想，或许吧。 有几个时刻，他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次不需要他的回答，温迪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笑道：“风向是会转变的。” 星野望点点头：“是的。” 今天上午还在刮西风，到了下午就成了西北风。 他看着开心喝酒的温迪，忽然问道：“雷神大人有什么不满吗？” 第68章 “哎呀，她吗？她其实没怎么关注你哦，反倒是她身旁的狐狸小姐对你挺感兴趣的，有时候会问问你的状况。” 温迪俏皮地眨眨眼：“放心，你说雷电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不然她可要找雷电影闹了。” 星野望哑然。他当时只是觉得没必要说，说了会平添麻烦。 “我以后注意。” 温迪又笑了，少年的脸颊红润，让星野望怀疑他是不是醉了。 笑完，温迪抱起数瓶酒，欢快地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加油！” 风神又如风般离去了。 星野望：“……”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系统：【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祈祷。】 人物卡上的幸运值用光了，切换到雷电真之后，也不可能再切回雷电影。 必须要换投影了。 星野望按下【是】。 【您的祈祷声正在传达给提瓦特大陆的魔神们……】 【恭喜宿主，岩神摩拉克斯回应了您的祈祷，同意将身体借给您使用！】 第58章 重嶂不移01 寒风吹拂。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韦伯·维尔维特避开脚边的水洼，转身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他环视四周，试图找个合适的位置。 随即，他的目光微微一滞。 店内的客人很少，一眼便能算清人数，也因此，衬得窗边的那位客人格外显眼。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眼尾还特意描画了一抹红，可他的神情却淡然沉稳得像个隐世多年的老者，单单是坐在那里，就能让周围人不自觉地静下来。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韦伯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了灰白的天空，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及玻璃表面的水珠滑落时留下的水痕。 他在看什么？韦伯下意识想。 但很快，韦伯放弃了思考这个无意义的问题：这个人有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罢了。 他习惯坐在窗边，因此点过咖啡后坐在了青年不远处，中间隔着两三个座位。韦伯熟练地打开手提电脑，翻看起时钟塔发来的文件。 时钟塔，与阿特拉斯院、彷徨海并列为魔术协会的三大组织，但与另外两个研究方向较偏门，且位置十分隐蔽的部门不同，时钟塔代表着“主流”——它是大多数魔术师的首选，内部充斥着崭新的思想与研究课题。 韦伯·维尔维特就曾是时钟塔的一名学生。 而现在，他是时钟塔第十二学部，现代魔术科的现任君主兼讲师，埃尔梅罗二世。 “君主”是时钟塔的特殊席位，通常掌管十三学科中的一科，拥有底蕴深厚的家族支持，从家世来看，韦伯·维尔维特并不该在此列。 他的“君主”头衔来源于他的老师肯尼斯——死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的，真正的君主·埃尔梅罗。 圣杯战争。韦伯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名词。 七名魔术师，七骑英灵，围绕名为大圣杯的万能许愿机展开的生死厮杀。 数年前，他与肯尼斯一同参加了四战，并召唤出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在冬木大桥与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一战后，战败的韦伯退出了圣杯战争，游历数年后，他在肯尼斯的妹妹莱妮丝的要求下，继承了君主之名，肩负起振兴埃尔梅罗的责任。 ……并且背上了巨额债务，目前还没还清。 想到这里，韦伯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深吸一口气，用咖啡的醇厚香气勉强压抑住焦虑，继续查看时钟塔的文件。 数日前，太平洋上的海怪能量难以测定，推测与神代魔术有关；日本地貌变形，巨型裂谷被政府划为保护区，禁止民众进入，内部残余能量浓度极高；疑似有未知魔术师……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儒雅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韦伯猛地转头，方才的青年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笑容温润如玉。 “请坐。”韦伯缩小了文件界面。 这里不是私人咖啡厅，坐在哪里都是青年的自由，但特意离开原本的位置坐到他身边，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多谢，”青年微微一笑，“我名钟离。” 不等韦伯回话，钟离又对身旁的服务员道了声谢，耳边的银白流苏随动作扫过脸颊。 “不客气，钟离先生。”服务员将茶杯放到钟离面前。 韦伯打量了一眼，确定这不是新上的茶，而是原本就摆在钟离面前的茶水。 他挪动位置的时候，服务员也帮他将茶水带到了这里。 韦伯没有听到钟离出声要求，说明这是服务员自愿的举动，以他这些年的经历来看，这样的服务未免太贴心了。 “我是韦伯·维尔维特，”他试探道，“我从前常待的咖啡厅，店员的态度虽好，但也没有贴心到这种程度，若是他们也能像这位女士一样就好了。” 钟离：“我想，您应该不希望拥有这种特殊对待。” 韦伯注意到了“特殊”。 能被人特殊对待，要么有过人之处，例如钱权，或者行过高尚之举；要么引人怜惜，例如优越的外貌、凄惨的身世…… 客人都希望能获得更好的服务，可钟离却说他不会想拥有这种特殊待遇，显然，获得它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种代价是韦伯不愿意支付的，或者是收不抵付。 他仔细地端详过钟离的面容，看起来一切正常，与常人别无二致。 “您在看什么？”钟离的声音拉回韦伯的思绪。 “抱歉，一时走神了。” 长时间盯着别人看是相当失礼的行为，韦伯收回视线，手捧咖啡，等着钟离接下来的话。 他特意报上姓名，如此郑重，想必是有话要说。 时间缓慢流逝，咖啡杯逐渐见底，钟离终于抬起手——示意服务生续茶。 韦伯：“……” 两个陌生人对坐举杯，一言不发，喝的还完全不搭边，实在是尴尬得让韦伯想立刻逃离现场。 可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靠谱成年人，比起逃避和质问，他选择先思考。 魔术界流传着一句话：处理魔术师犯罪时，考虑why dun it，即犯罪动机，而不是“如何做到”。 因为魔术、异能、咒术等等，都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幻想力量，思考如何做没有意义，唯有动机是永恒不变的共同点。 这一点，对钟离也适用。 报上姓名后，钟离没有主动开启话题，是在等他先问吗？还是说钟离觉得自己知道他想说什么？ 青年气质沉稳，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喜怒不形于色。韦伯与许多人打过交道，这样的人无一例外，极其难搞，很显然，钟离也属于这一类。 韦伯叹息：“钟离先生，您可以直说。” “未尝不可，”钟离意味不明道，“只是这对您而言，或许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哦？此话怎讲？” “您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对我要说的事有了些许眉目。” 韦伯微妙地挑挑眉。 钟离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这意味着有麻烦找上门了，而且这麻烦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韦伯瞥向手提电脑。 钟离的突然到来打断了他阅读文件的进程，但他大概知道剩下的文件讲了什么——某个魔术师造成了数人失踪，而他正是为此来到了这个日本的小城市。 协助法政科抓捕犯人能获得可观的酬劳，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这里距离冬木市很近。 有消息说，第五次圣杯战争要开始了。 想起征服王一往无前的背影，韦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状。 钟离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的，并且提前获得了部分线索。 作为时钟塔知名讲师和君主，韦伯不意外会被“非普通人”的存在认出来，但能知道他的行程，说明钟离的身份不一般，或许会有法政科有牵扯。 法政科的人比他先到，虽然名单上没有叫钟离的魔术师，但钟离既然出现在此处，说明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了信息差。 总之，先把他当个低调的大人物来对待。 “钟离先生多虑了，”想通了这些，韦伯感觉轻松了不少，“我遇到过更困难的事，您不必顾虑我的情绪。” 钟离似乎被他说动了。 恰好这时，服务员询问他需不需要再点一杯咖啡，韦伯摇摇头，表示要把钟离的账单一起付了。 虽然身上还背着债务，但只是几杯茶的话—— 韦伯付钱的手顿住了。 ……这家伙……怎么净挑贵的点？！ 心痛片刻后，韦伯心痛地付了钱。 钱包都已经拿出来了，话也放下了，出尔反尔会降低别人的观感，韦伯的自尊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第69章 服务员离开后，钟离感叹道：“没想到您会这么热情。” “这……不算什么。” 韦伯僵硬地否认了，披着钟离马甲的星野望却依旧坚持他的看法。 维尔维特先生是个大好人，而且很聪明。 他甚至还没有鼓起勇气，说出“请帮我付账”之类的话，韦伯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付清了账款。 星野望知道他自己点的东西很贵，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点最贵的茶，但无奈钟离的人生信条就是如此，听戏要点最红的名伶，遛鸟要选最名贵的画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俗称，讲究。 而且讲究过头了，完全不顾星野望本人的钱包究竟能不能承担。 夜蛾校长出手大方，但再大方也有个限度，几天下来星野望的钱包急速缩水，让他甚至起了“假装雷神还在，给五条悟发短信要钱”的念头。 钟离：我是雷电影，v我50万，封你做神社宫司。 ……虽然他觉得五条悟真的有可能立刻打钱，但最后星野望还是没好意思这么做，脑子里想想就算了。 而且这样ooc了。 倘若现在是温迪马甲，或许还说得过去，可从资料来看，钟离完全是凭借个人魅力忽悠得各路人马给他买单，不可能撒谎。 总之，幸好维尔维特先生是个聪明的好心人。 星野望松了口气，再度确认了一次人物卡属性。 姓名：摩拉克斯/钟离 性别：男 身份：岩神，贵金之神，契约之神，往生堂客卿 力量：90（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体质：24（失明但能打——放心吧系统这次替宿主开启了热成像的功能。） 敏捷：78（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外貌：90（颜王帝君是真的） 智力/灵感：84（目光长远，思虑深重） 意志：90（你拥有岩石般的意志） 幸运：16（自古枪兵幸运e，习惯一下） 这次的情况其实比温迪要好，系统替他开挂之后，所谓的失明带来的阻碍就只剩下一个。 他无法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对方的心理。 因此，星野望没看到韦伯充满探究的眼神。 韦伯：“好了，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情报了。” 星野望：“？” 什么情报？ 他今天刚到这里啊？？ 第59章 重嶂不移02 面对韦伯的询问，星野望沉默了。 他原本计划前往冬木市，途径咖啡厅时决定在此暂作休息，这才巧遇韦伯。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韦伯，更别提所谓的情报了。 现在，该怎么脱困？ 【请进行幸运鉴定。】 【失败。】 星野望：“……” 他知道系统很急，但是系统你先别急，他的幸运值只有16点啊。 咖啡厅的风铃忽然响起，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者手提一个小巧的笼子，里面装着奇怪的正方体，少女身形瘦小，嗓音也清脆甜美，她先是小声地喊了句师父，看到星野望的时候，身体顿时僵住了。 少女：“您，您是……” 星野望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格蕾？”韦伯疑惑道。 “欸，不，没什么。” 被称作格蕾的少女低下头，眼睛却不住地瞥向钟离，韦伯见状，心里响起了警铃。 格蕾是他的弟子，虽然性情温和，寡言少语，但具有敏锐的观察力。方才她见到钟离后的僵硬不似作假，难道她曾见过钟离？ 倘若真的见过，或者是认错了，格蕾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吞吞吐吐，仿佛在顾忌什么。 韦伯轻轻皱眉。 带格蕾到别处，先让她把话讲明白？可万一钟离趁机离开，就会给他此行留下隐患。 韦伯：“钟离先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格蕾，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师父这么说，”格蕾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钟离先生，您是那起凶杀案的被害人吗？” 钟离：“……”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韦伯：“……” 凶杀案的“死者”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韦伯的大脑短暂宕机了。 在格蕾的讲述下，事情渐渐清晰起来——几天前，某个小城的警察巡逻时碰到了一起扑朔迷离的案件。 逼仄的巷子内没有灯光，全靠巡警的手电筒照明，正当他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一男子突然从天而降，警察凑过去后，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呼吸。 很快，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有人趁巡警联系同事的空隙，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受害者的遗体，这起案件引起了居民的恐慌，当地警局立刻封锁了城镇出入口，连续排查了几天几夜，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找到真凶。 据格蕾所说，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当地的怪谈之一。 “等等，”韦伯按了按额角，“格蕾，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报纸。” “那我换个问法吧。格蕾，你是怎么确定那人就是钟离先生的？” “师父，我亲眼见到了。” 城镇里有一个违反了隐秘原则的魔术师，格蕾被法政科临时“征用”，前往了那里，阴差阳错之下，她撞见了“凶杀案”现场。 或许是因为从乡下长大，不太适应城市生活，再加上有些怕生，自从韦伯将格蕾收为弟子，少女就养成了一个新习惯：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面对陌生人，她会先从远处观察对方。 普通人有视力的桎梏，但魔术师可以用魔术破除距离的限制，正因如此，她才没有被星野望发现。 星野望总算知道幸运e能倒霉到什么程度了。 他总不能直接说，这是因为钟离的人物卡里有一项名为【仙祖法蜕】的特殊技能，而他很好奇这个技能的实际使用效果，所以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试了试吧？ 技能鉴定成功后，系统：【请选择摩拉克斯大人的仙祖法蜕形象。】 星野望反应不及时，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了钟离本身的形象。 之后的事情大致如格蕾所说，巡警喊着“有人遇害，封锁全场”冲了上来，站在死角的星野望让系统立刻回收了仙祖法蜕，继续向冬木市前进。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格蕾只注意到了仙祖法蜕，没有注意到他本人。 星野望决定把糊弄学贯彻到底。 “假死，”韦伯语气微妙，“钟离先生这么做，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钟离面色平静：“谈不上深意，只是我自有理由。” 韦伯忍不住思索起来。 why dun it。 仔细想想，钟离这么做，引发了什么后果。 城镇的出入口被封锁，警察在周边高强度排查。 法政科抓捕了违反规则的魔术师。 难道说……钟离是为了隐蔽地给法政科提供帮助吗？ 外界常常混淆“魔术”与“魔法”的概念，但魔术师内部却有明显的区分： 魔术是科技的平替，只要当代科技能达到相同的结果，无论是多么神奇的力量，都只能称为魔术。反之则是魔法。 空间传送是无可置疑的魔法，显然不是那位魔术师能掌握的，倘若想要逃脱法政科的追捕，他只能选常规道路。 ……原来如此，瓮中捉鳖吗…… 韦伯抬眼，对上钟离的视线。 氤氲茶香的室内，钟离静静地望着他，熔金般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万事尽在掌握中。 “维尔维特先生，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钟离微微一笑，“您觉得呢？” “确实。” 有些话，不言自明。 如今韦伯确定了钟离和法政科没有联系，不然格蕾不会不知道他的计划，只是这样一来，钟离又是如何得知这次法政科的任务的？他协助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韦伯再次谨慎起来，他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钟离先生，格蕾是我的弟子，您说话不必顾忌她。” 情报。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星野望还是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 又看窗外？ 韦伯顺着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黯淡的天空与地表的积水，这些都不是有价值的信息，钟离为何总看它们？ 还是说，他看的不是具体的物品，而是方向？ 韦伯回忆起文件的内容。 根据法政科的调查，疑似为魔术工房（魔术师为自己建造的堡垒）的地点有三处，其中一处地点恰好在钟离注视的方向上。 他在暗示吗？ “格蕾，”韦伯问道，“你见到法政科的人了吗？” 格蕾摇摇头，小声解释，她按照师父的要求去找了负责接应的人，却没有在约定的地点见到对方，于是先回到了韦伯身边。 格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抱歉，师父，我应该先把这件事告诉您的。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第70章 她充满歉意地低下头。韦伯让她别放在心上，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随后准备先前往钟离给予提示的那处魔术工房。 韦伯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的魔术回路（魔术师体内特有的模拟神经，决定了魔术师的资质）质量中下，战力极低，解决案件时如果遇到危险，基本靠格蕾解决。 虽然对格蕾的战力有信心，但面对未知，韦伯多少会有些忐忑和担忧。 “师父，我会努力的，”格蕾小声承诺，语气却很坚定，“我一定会保护您到冬木，让您和征服王见面！” “咳咳咳——” 韦伯深吸一口气：“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了。” “啊，是……” 钟离温声道：“格蕾小姐也是关心则乱，您无需挂怀。两位放心，我不会随处乱说。” 韦伯：“让您见笑了。” 格蕾没想到钟离会为自己说话，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此行或许危险重重，两位可愿让我随行？” 即使最开始不清楚状况，一番对话下来，钟离也已经推出了不少信息，最关键的一点，则是韦伯·维尔维特不仅想要参加五战，他还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参加者。 圣杯战争每六十年一次，正常情况下，距离五战开始还有五十年的时间，但岩神的权能让他感受到了地脉的紊乱，尤其是冬木地下的灵脉，能量几乎没有减少的趋势。 这代表圣杯没有按流程汲取魔力。 上一届圣杯战争出了问题，或者干脆圣杯出现了故障。 他在羂索的记忆中发现了魔神阿蒙的身影，被系统科普过赤王、花神、草神的故事以及根源的实质后，星野望认为阿蒙一定会夺取圣杯，抵达世界树。 所以，他必须知道四战发生了什么。 钟离主动提出同行后，韦伯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钟离的实力如何，但韦伯早已接受了“是个魔术师都比他能打”的事实。何况他还有许多问题没想明白，希望能在同行过程中看出端倪，得到解答。 韦伯在前方带路，格蕾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旁，察觉到钟离的视线后，她揪住帽檐，将兜帽用力地向下扯，试图挡住自己的面容。 “格蕾小姐，您不必如此。” “钟离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格蕾解释道，“我不是在针对您，我只是……不太喜欢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 钟离也没有再深究，将这件事当成了小插曲。 “到了。”韦伯停在一处建筑前。 四处查看后，韦伯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星野望只听懂了一件事——他歪打正着了。 韦伯：“看来您早就知道，才会提示我方向。” 星野望：“……主要是韦伯先生聪慧过人。” 就当是这样吧。 向内部前进的途中，星野望不禁沉思。 难道说，他的运气其实还可以？ 系统：【您要再开启一次幸运鉴定吗？】 星野望思量过后：试试。 【请进行幸运鉴定。】 【失败。】 系统提示失败的同时，韦伯倏地停住脚步，瞳孔一缩。 昏暗的灯光挡不住那人黄金般耀眼的发丝，身形高挑的青年侧身，猩红蛇瞳危险地眯起。 那双眼看过来的瞬间，死亡的概念好似被具现化，沉甸甸地压在脊梁上。 韦伯呼吸一滞，几乎要浑身颤抖。 眼前再次浮现冬木大桥上的一幕——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在向前冲锋，而他的对手，正是被称为“英雄王”的英灵，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不应该在这里。 他不应该……回归英灵座吗？ “哦？”吉尔伽美什不悦地皱眉，“哈，来了个让人不快的家伙。” 没想到现代还能碰见神明。 他的目光扫过僵直的韦伯，警惕的格蕾，最后落到气定神闲的钟离身上。 落日熔金般的眼眸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半点退缩和畏惧，仿佛自己是来郊游一般。 吉尔伽美什压低眉头：“杂修，谁允许你们直视本王了！” 无数个金色圆圈在他身后展开，刀剑如狂风骤雨般袭来，在狭小的房间内，他们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 “师父！！！” 格蕾惊呼出声，她向前一跃，试图拉开韦伯，指尖即将触到衣袖的刹那，刀剑也来到了他们身前。 泛着寒光的利刃在少女的眼瞳中缩成一条细线，即将贯穿人类脆弱的血肉之躯。 眼前忽然闪过棕褐色的衣摆，上面描画的金龙栩栩如生，好似在随风翱翔。 钟离抬手，仿若黄玉般的半透明屏障倏地浮现。 “当——” 锐利的刀锋停在半空中，再无法前进分毫！ 第60章 重嶂不移03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房间内寂静得落针可闻，直到无数把刀剑齐齐掉落，砸出清脆刺耳的鸣响，韦伯才回过神来。 他……没事？ 他竟然没事。 不，应该说，钟离竟然接下了吉尔伽美什的攻击？ 衣袖忽然被人抓住，少女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格蕾喊了声“师父”，声音里充满了后怕。 韦伯按住格蕾的手，安抚下弟子焦躁的心情。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钟离，青年背对着他们，身形高挑瘦削，却如山般将他们安稳地护在身后。 韦伯扫视过四周如宝石般的浅黄屏障，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之一，韦伯清楚地知道他们刚才面临的是怎样的险境。 毕竟，对手可是那个“英雄王”啊。 他是人类最古老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角，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英雄王，甚至一度与诸神敌对。其宝具（英灵特有的幻想武器/技能，大多与自身传闻有关）“王之财宝”顾名思义，是一个容纳了世上所有宝具的原型的宝库。 换句话说，方才从金色圆圈，即宝库门里射出来的兵器，每一件都有足以媲美英灵宝具的力量。 同等力量下，普通战斧可以劈开树木，英雄王宝库里的战斧却能轻而易举地斩断钢铁。 韦伯也曾见过能接下“王财”的英灵——四战时的berserker（狂战士）。 缠满黑雾，身着盔甲的berserker有着超绝的武艺，能徒手接住刀剑并反击，他的动作迅猛又灵巧，如原野上奔驰的猎豹，但韦伯能看出来，当时的berserker在认真对待战斗，没有丝毫松懈。 可钟离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生死关头，在他们因恐惧而心跳如鼓，动作慌乱的时候，钟离的步伐依旧从容，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大地上。 他没有紧迫感。 这是一种实力与经验沉淀出的自信——接下这些兵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韦伯心情复杂。 虽说早已猜到了钟离的不同寻常，也对他的武力有大概的估计，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犹如鸿沟，亲眼见证之时，韦伯的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 钟离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而当钟离特意向前一步，挡在他们身前时，韦伯心里又产生了第二个想法： 安心。 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 这一刻，再多的疑问和谜团都减少不了钟离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 他对韦伯和格蕾毫无兴趣，之所以不悦地出手，是因为钟离身上属于神明的特质过于浓厚，让他第一时间破例开启了[全知全能之星]，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随后，他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厌恶神明。 他是诸神为了制约人类而创造出的“天之楔”，血管里流淌着三分之二的神血，本人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脱离诸神的掌控，在挚友恩奇都死于诸神的算计之后，吉尔伽美什对神明的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 更别说钟离拥有与他近似的权能。 吉尔伽美什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不管先前有什么目的，在兴趣被点燃的当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打下去。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还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如果不能让他尽兴，或者献上了愚蠢滑稽的演出，他不介意拿出武器库中最强的ea，给这位神明一个符合身份的退场。 地上的刀剑化作金色粒子，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新的武器从宝库门内探头，准备开启下一轮进攻。 ……还来。有完没完了。 韦伯忍不住内心吐槽。 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钟离护住了他们，韦伯的心情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紧张，现在甚至敢偷偷吐槽吉尔伽美什。 不知道钟离先生会如何应对。这样想着，韦伯看向他。 钟离的身形如磐岩般稳固，没有丝毫动摇，韦伯又感到了熟悉的安心感，只听钟离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一介普通人罢了。” 第71章 韦伯：“？” 吉尔伽美什：“？” 钟离垂眸，盯着坑坑洼洼的地板：“法律规定，破坏他人财物者，需按原价赔偿。以普遍理性而论，这显然是契约的一种。” 他身为契约之神，怎可不以身作则。 “当然，倘若您能负担事后的补偿金，我也不介意与您打一场。” 韦伯：“……” 吉尔伽美什：“……” 他没听错吧？ 这个神，这个疑似有着近似黄金律（拥有此技能者一生不会为钱所困）权能的神，居然一本正经，毫不羞耻地说出了“我可赔不起”这样的话！ 生平第一次，吉尔伽美什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炮轰对方漏洞百出的话。 “神明，但自称普通人”“神明，但没钱”“神明，但遵纪守法，不做法外狂徒”。 在吉尔伽美什的观念里，这三项可以放在人类身上，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神灵身上。诸神虚伪，懦弱，创造了人类却又惧怕人类失控，畏惧信仰消失使祂们失去供奉，不再特殊。 倘若回到神代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诸神见到这样的神灵，多半会把他开除神籍。 这家伙真的是神明吗？ [全知全能之星]不会出错，这家伙真的是神明。 一个把自己当成人类的神明。 漫长的寂静过后，吉尔伽美什说道：“可笑。” 空气仿佛被冻结，半空中的兵器闪烁寒光。 气氛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居然敢向本王讨要财宝，真是胆大妄为，”吉尔伽美什收起王财，室内瞬时暗下来，“不过，看在足够引人发笑的份上，本王原谅了！不错的笑话。” 韦伯：“……” 原来“可笑”是字面意思啊。 吉尔伽美什喜怒无常，我行我素，韦伯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短暂的震惊后便接受了危机解除的事实，随即，他有些担忧地望向钟离。 在吉尔伽美什眼里，他方才的话是毫无疑问的夸赞，得此殊荣的人千恩万谢也不为过；但在正常人眼里，这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不，是非常阴阳怪气。 实力低下的人会忍气吞声，但钟离没有任何顾忌，他不需要看人脸色行事。 钟离似是不解：“哦？可我并不认为方才的话有什么特殊之处。” “能逗笑本王的笑话可不多，心存感激地收下这份夸赞吧。” 钟离微微一笑，荣辱不惊：“如此，便承蒙夸赞了。” 吉尔伽美什的嘴角终于上挑了一些，看上去心情颇好。 韦伯：“……” 算了，钟离先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第61章 重嶂不移04 屋内的大部分摆设都毁在了“王财”的扫射下，只剩几把椅子没有被波及。 吉尔伽美什单手支颌，坐姿随意，他靠在椅背上，硬生生把木头凳子坐出了王座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三人是前来觐见的臣子。 旁人见到这一幕，大约会忍不住感慨他身上抑制不住的王霸之气，然而钟离对这种人有着天然的抵抗力——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什么睥睨天下的眼神，难以揣测的笑容……凡是细微的表情神态，他通通看不见。 自然，他也就无法感受到这股王霸之气。 在钟离眼里，吉尔伽美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就是普通地找了个凳子坐下。 钟离了然道：“既然您累了，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等等，本王什么时候说自己累了？擅自揣测王意可是对本王的冒犯！” 他只释放了一次王财，怎么可能累？钟离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弱不禁风的杂种一样。 果然神明的劣性不会轻易改变，虽然方才说了些不错的笑话，但总归是惹他生厌的存在。 猩红的蛇瞳危险地眯起，格蕾立刻扯住韦伯的衣袖，拉着他往钟离身后躲。 “我无意冒犯，”钟离温声道，“只是惯性思维使然，毕竟人类通常会在疲乏时选择坐下。” “看来我的推测出错了，今后会以你说出口的话为准。” 吉尔伽美什：“……” 他忽然有一种拳头捶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仅是因为钟离过于温和的态度，也因为他扭曲的观念。 吉尔伽美什收回了之前的猜测：这位神明没有混淆认知，把自己当成人类。 恰恰相反，他很清楚自己是神。 正因为清楚两者间犹如鸿沟的差距，所以他才会特意模仿人类的行为和思维模式——虽然模仿得相当拙劣，只会硬套公式。 人类会在疲惫的时候坐下，所以吉尔伽美什坐下一定是因为累。 这就是神明摩拉克斯的“公式”之一。 吉尔伽美什忍不住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 伪装？兴趣？还是…… 想要成为人类？ 这个念头一出现，吉尔伽美什便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人类妄想成神的故事数不胜数，想要成为人的神明却闻所未闻，这想法滑稽到足以让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嘲笑七天七夜，吉尔伽美什抹去笑出来的眼泪，心想—— 不虚此行。 在吉尔伽美什的笑声中，星野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个英灵，为什么突然开始狂笑了？ 星野望：系统？ 系统：【嗯……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星野望：“……”好吧。 真是喜怒无常，星野望评价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用来形容吉尔伽美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吉尔伽美什止住笑意：“继续向你的目标前进吧，普通人。” 让他看看痴心妄想的神明在泥泞里挣扎的模样吧，那场景一定能让他感到愉悦。 吉尔伽美什特意在“普通人”三字上加重了音，说得缓慢而清晰。钟离的神情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 吉尔伽美什满意地打量着他的表情，觉得神明金棕色的眼睛除了惹人生厌外，也可以如无机质的宝石般美丽。 吉尔伽美什愉悦的同时，星野望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他怀疑自己身份暴露了，不然吉尔伽美什怎么会特意强调“普通人”？钟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 系统安抚道：【宿主请放心，英雄王的[全知全能之星]只看穿了属于摩拉克斯大人的部分。】 星野望这才稍稍放下心。 他重新摆出八风不动的姿态，道了声“自然”，随后示意格蕾与韦伯继续前进。 而在韦伯眼中，方才吉尔伽美什说的话，则是对钟离之前那句“我只是一介普通人”的回应和挑衅。 毕竟，钟离先生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韦伯看向钟离。 面对吉尔伽美什的挑衅，青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比“喜怒不形于色”更高的境界，是始终保持精神的稳定，时刻冷静，时刻理智，方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只能说，不愧是钟离先生。 韦伯迈开脚步，然而他们三人刚动，吉尔伽美什就再次出声，目光落在格蕾身上：“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少女的兜帽在方才的战斗中被吹落，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清秀可爱。 注意到他的视线，格蕾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地戴好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 对于英雄王的敏锐，韦伯毫不意外。 因为他们都见过四战的saber（剑士），亚瑟王，吉尔伽美什自然也能发现格蕾容貌的异常——她与亚瑟王长得一模一样。 格蕾是某个魔术家族为了复活亚瑟王而准备的肉/体容器，本来的样貌其实只与对方有几分相似，但大约是受到了saber现世的影响，格蕾的外貌在一夜之间，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对格蕾的打击非常大，也让她对如今的长相格外在意。 韦伯一直小心呵护，只是他没有料到吉尔伽美什还活着，不然肯定会提前将这件事告诉格蕾，让她有心理准备并提前避开。 韦伯：“格蕾。” “……我没事，师父。” 格蕾摇摇头，还算冷静，然而英雄王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劣质的仿冒品，”吉尔伽美什好似在嘲讽，“愚蠢得让人发笑，正品的光辉岂是能随意模仿出来的？” 韦伯不满地压低眉头：“英雄王，请注意你的言辞。” 吉尔伽美什冷声道：“杂种，你在命令谁？！” 格蕾揪住兜帽的手不断用力，将平滑的布料攥出数道褶皱，用力将灰布向下扯。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轻柔地掰开她用力到泛红的指节，温度透过薄薄的黑手套传递。 第72章 钟离忽然道：“我想，吉尔伽美什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吉尔伽美什：“？” 刚保证了不再揣测王意，现在就开始替他发言了是吧？ 所以刚刚只是糊弄他的客套话？？ 吉尔伽美什瞬间脸黑了。 钟离完全不受低气压的影响：“他是在抨击那些荒唐的人，嘲笑他们的愚昧，而非针对你。” “你的灵魂独一无二，是唯一的格蕾。” 第62章 重嶂不移05 众人神色各异。 他们都没料到吉尔伽美什的话还能这么翻译。若说完全不对，英雄王确实也有嘲讽那个魔术师家族的意思；若说完全一致，英雄王本人第一个反对。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你的灵魂独一无二，是唯一的格蕾。” ……不管怎么想，吉尔伽美什都没这个意思吧。韦伯抽了抽眼角，余光瞥到英雄王精彩的脸色后，他不由得假咳几声，免得自己笑出来，加剧冲突。 他明白钟离的心意，但格蕾心思细腻，或许不会轻信这番说辞。 见少女神色怔愣，韦伯唤道：“格蕾？” “是，师父。” 格蕾猛地抬头，钟离适时收回手，这一举动提醒了她，格蕾眉眼低垂，小声道：“谢谢您，钟离先生。” “格蕾小姐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何须言谢？” 格蕾的声音更小了，仿佛在交换秘密：“我知道，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出于您之口，而不是吉尔伽美什先生的意思。” “格蕾小姐，这就是吉尔伽美什先生的意思，我只是代为传话。” “嗯……好吧，这就是吉尔伽美什先生的意思，”格蕾抿唇浅笑，“那个，钟离先生，您可以直接叫我格蕾。” “好，格蕾。” 吉尔伽美什：“……” 英灵极强的身体素质让他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程，吉尔伽美什望着眉眼带笑，满脸无辜的钟离，心想神明果然都是惹人生厌的存在。 没有例外！ 看在钟离还有几分娱乐价值的份上，吉尔伽美什没有追究他的冒犯。英雄王冷哼一声，引起了钟离的注意。 钟离：“误会既已解除，我想英雄王或许会愿意解答几个疑问？据我所知，这是某位魔术师的魔术工坊，您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愚问。整个世界都是本王的庭院，王者出现在哪个角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是理直气壮地“私闯民宅”啊。 钟离了然地点点头，继续询问：“这里的景色并不怡人，似乎不值得您特意前来？” “这里确实寒酸至极，”吉尔伽美什回道，“只是发生了些有趣的事，还算值得一看。” “哦？是什么？” “本王没必要告诉你。”他一口回绝，饶有兴趣地看钟离准备怎么办。 继续追问？倘若钟离能真正地放低姿态，而不是摆出这副“表面尊重，实际轻慢”的样子，他也不是不能告诉他们。 钟离微微一笑：“看来英雄王是打算留给我们一个考验。既然如此，我就不再追问了。” 吉尔伽美什：“……” 居然真的不问了。而且还把话说死了。 人类最古老的王者不可能再主动开启话题，不然就成了他上赶着想要告诉他们了，这显然不符合王者身份。 不过，吉尔伽美什这下确定，钟离真的是在演戏了。 作为神明，他肯定能通过其他手段获取信息，不然不会放弃得这么干脆，连追问一下都不肯。钟离方才的提问，用一个词概括，大约就是“走流程”。 因为“提问”是人类获取信息的首选途径。 “那你就自己去找吧。”吉尔伽美什低笑一声，看向钟离的眼瞳中酝酿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想要成为人的神，继续献上表演吧，若演出失去了趣味，他必然会降下应有的裁决。 许是吉尔伽美什眼里的恶意太过明显，韦伯几乎要溢出冷汗，然而吉尔伽美什没有多做什么，他撂下一句“冬木再见”，随后推开窗户，几个跳跃后，身影消失在灰白的天际。 韦伯这才松了一口气。 凉风裹挟水汽，室内安静无声。 “钟离先生，”几秒后，格蕾不安道，“吉尔伽美什先生是不是被您气走了？” 星野望想不明白。 吉尔伽美什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拒绝提供情报，那星野望自然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在顺着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也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打圆场，英雄王的心情还是忽上忽下？ 最终，星野望只能把原因归到吉尔伽美什喜怒无常的性格上。 面对格蕾的疑问，钟离回道：“不无可能。或许是我又在无意中冒犯了他？” 他叹息道：“我绝无此意。” 韦伯：“……” 原来刚刚担心英雄王生气的只有他。 他望着青年淡定自若的模样，有些恍惚：钟离先生，是否算一种“对英雄王特攻”？ “韦伯先生？” 钟离的声音唤回韦伯的神智，他摇摇头：“我没事。钟离先生，格蕾，先继续前进吧，有些话一会再说。” 他忍不住思考吉尔伽美什最后的话。 冬木再见。 他自然是要去冬木的，但十年过去，韦伯不确定英雄王有没有认出他，毕竟刚才吉尔伽美什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钟离身上，没有跟他有过多接触，更不可能来个“认亲”大会。 所以，如果吉尔伽美什没有认出他，那这句话就是对钟离说的。 钟离先生也要去冬木？ 这个特殊的时间点，魔术师特意前往冬木只能有一个理由——圣杯战争。 难道说，钟离先生想要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 韦伯控制不住地感到惊讶。 凡是参加圣杯战争者，内心皆有欲望。 无论是想要为履历镀金的老师肯尼斯，想要见征服王的他，还是其他为了抵达根源，完成家族夙愿的魔术师……归根结底，这些想法都是欲望的化身。 可钟离给他的感觉太过迥异，让韦伯下意识将欲望与他分隔开来，将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无欲无求的“仙人”。 但他却忘了，真正的仙人是不可能混迹于人类社会，更不可能点最贵的茶，坦然享受最高等的服务，没事还协助法政科抓罪犯。 钟离的欲望会是什么呢？ 韦伯瞥向一旁，钟离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心有执念者迥然不同。 韦伯收回视线。 就像他刚才说的，这些话一会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失踪的法政科人员，抓住魔术师。 吉尔伽美什来到此地的目的尚不明朗，但韦伯直觉是和那位被通缉的魔术师有关。 他们方才交手时的动静不小，必定会惊扰到工坊深处的魔术师，按照传统的魔术师思维，他大概率不会放弃工坊作为最强堡垒的功效，而是会选择藏在深处，利用内部提前铺设好的各类魔术消灭入侵者。 可他们一路走来，没有触发过任何一个魔术机关。 难道他另辟蹊径，提前逃离了？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韦伯先生，”钟离忽然道，“请做好准备。” 浓郁的血腥味，透过厚重大门的缝隙飘来。 钟离向前半步，挡住格蕾的视线，缓缓推开门。 韦伯瞳孔一缩。 血溅了满墙，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如墨汁；空地上滚落着七零八散的肢体，切口平整，显然是被锋锐的利器快速切断的；中间有人仰躺在地，神色狰狞。 “他就是这次的目标。”韦伯确认了他的身份。 “师父，是英雄王做的吗？”格蕾从钟离背后探出头，环视四周，“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之前失踪的数名受害者以及法政科人员并不在此。 “从伤口来看，他确实是英雄王杀死的，”韦伯推测，“他们明面上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但英雄王向来随性，许是他言行无状，冲撞了英雄王才招致了这个结局。” 韦伯说完，陷入沉默。 这个理由也只能解释魔术师的死因。 魔术师都是群有悖伦理的家伙，他们极度自我，将一切事务视作抵达根源的助力，这个“助力”，自然也包括他人的性命。 生命力可以被转化为魔力。 所以在此之前，他推测这个魔术师的动机是“为了积蓄魔力”。可如果是这样，这里怎么会没有受害者的遗体？就算是被处理了，也应该留下一些痕迹才对。 吉尔伽美什所说的“这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究竟是指什么呢？ 身旁忽然传来细微的窸窣声，韦伯偏头一看，发现钟离走了几步，望向了某处。 【侦查鉴定，成功。】 第73章 虽然系统开启了热成像，但这一举措并不能完全抵消“失明”debuff的存在，因此非大成功的侦查鉴定的效果大打折扣，让他只能察觉到大概的方向。 不过，这就够了。 果然，在他的提示下，韦伯很快就注意到了异常。格蕾提起手中的鸟笼，内部的正方体终于从休眠状态醒来，用粗糙的男声喊道：“终于轮到我登场了吗？！” “亚德，严肃一点。”格蕾批评道。 被唤作“亚德”的正方体，是一件具有拟似人格的魔术礼装（辅助魔术施展的支援性道具），它在格蕾手中变作一把镰刀，协助少女毁掉了角落的法阵，露出背后全貌。 阴暗的洞窟内，存放着几具受害者的遗骨。 “人数对不上，法政科的人也不在这里。”韦伯摇摇头。 可这里确实是他处理受害者的地方，其他人在哪？ 韦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望向钟离，对上那双金棕色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或许是钟离的数次提示太过准确，让他潜意识有了“钟离先生无所不知”的认知，韦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希望能得到钟离的肯定。 “这座城镇内的失踪者，不全是因为他。” 钟离点了点头。 韦伯放松了不少，继续说道：“残害生命汲取魔力的魔术师年年都有，倘若只是这个原因，恐怕吉尔伽美什不会大驾光临，并将其评价为‘有趣的事情’。” “这里还发生过别的魔术事件，性质特殊到足以让英雄王从冬木赶来一观。” “韦伯先生觉得是什么？” 韦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知道。这里没有其他发动大型魔术的痕迹或必需品，信息太少，我无法下定论。” 妄下结论只会误导他们。 “钟离先生，您怎么看？” 钟离没有立刻应答，韦伯的心也逐渐提起来。 事实上，星野望在思考要不要燃运。 他的幸运值只有16点，供他挥霍的机会很少，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会对他的冬木之旅造成重大影响吗？ 答案是肯定的。 能让吉尔伽美什出动，说明此事的危险程度极高，倘若背后有费奥多尔和赤王的身影，那更是麻烦。 但幸运值实在是太少了，不像雷电影的时候宽裕。 最终，星野望决定试一试。 如果点数距离大成功近，他就燃；如果相隔太远……那就让韦伯努力思考。 大概是今天倒霉的次数实在是有点多，幸运女神也终于看不下去了，决定眷顾他一次。这次的点数很接近，星野望顺利燃运，耗费4点幸运值将结果修改为大成功。 他见到了一片黑雾。 雾气浓郁，密不透风，仿佛要吞噬一切。恶意扑面而来，令人脊背生寒，星野望忽然听到了一阵心跳声，缓慢而沉重：咚——咚——咚——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他又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变得很迟钝，像是生锈的机械。 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有什么情绪在膨胀，即将炸开。 【意志鉴定，成功。】 星野望瞬间清醒过来。 刚才那片雾……能引发人的恶念？ 它残留得并不多，只是在【侦查鉴定，大成功】的影响下，效果被无限放大，冲击了星野望的精神。 显然，这是这间魔术工坊内唯一能引起吉尔伽美什兴趣的东西。 星野望暂时不清楚它的本质。他凝神静气，又看向地上的大片光点。 除去洞窟内的受害者外，这里曾经还存在另外几人。 星野望给出了答案：“剩下的失踪者也在这里。” “什么？”韦伯疑惑，“可您方才也认同了我的说法，失踪者不全是因为这名魔术师。” “没错，”星野望平静道，“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吞噬了其他的失踪者，而方才的洞窟由于魔术的阻挡，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 他理顺了事件的次序： 魔术师猎杀普通人，部分受害者死亡后，被统一放入了洞窟。新的受害者出现，但这次不等魔术师处理，一个未知的存在忽然出现，吞噬了剩下的失踪者，或许它还想吞吃掉魔术师，但被赶到的吉尔伽美什阻止了，随后它离开——也可能被吉尔伽美什消灭了。最后，吉尔伽美什杀死了这名魔术师，原因或许如韦伯所言，是“冒犯”。 ……究竟是什么呢？会和费奥多尔有关吗？ 清脆的铃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考，有人打来了电话。星野望看不到来电人，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接通后，如猫般轻柔的嗓音从那端传来，语气是一贯的轻佻：“钟离先生，好久不见~” “太宰先生说笑了，”钟离淡淡道，“你我从未见面，何来‘好久不见’一说？” 第63章 重嶂不移06 现身至今，钟离没有见过太宰治，但这通电话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宰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何况钟离在离开安全屋后巧遇过五条悟，只要太宰治有心，肯定能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来。 他们心照不宣，纷纷跳过了老套的自我介绍。 钟离反驳了“好久不见”的说法后，太宰治诡辩道：“话不能这么说。听说了您的事迹后，您的形象已经深深刻进了我的脑海，仿佛亲眼见过了一般。恰如此时此刻，您与我远隔千里，我却觉得我们在面对面交谈。” “您真幽默。”钟离道。 “当然，”太宰治笑眯眯的，“大家都说我是个风趣的人。” 另一端传来质疑的哼声，显然“大家”不包括太宰治身旁的这位先生。 “国木田君，”太宰治的声音飘远了，他关切道，“鼻子不舒服吗？是不是感冒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找不到女朋友的单身大龄青年更要学会照顾自己。” 随后传来一阵暴躁的反驳，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年龄、是否生病、是否能找到女朋友，以及“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揶揄我”。钟离冲韦伯和格蕾点了点头，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则离开了房间，确保不会被听到。 很快，太宰治回来了：“钟离先生，让您见笑了。请放心，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钟离：“两位感情真好。” 太宰治：“……” 他怀疑钟离在敷衍他，并且有证据。 “五条君告诉我，您接替了影小姐，”太宰治终于切入正题，“上次我们没能抓住费奥多尔，他是个大隐患。” “多谢提醒。” 钟离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在打太极，他猜测太宰治或许想要与他一起行动，或者利用他达成什么目的，就像以往那样。可出乎意料，太宰治没有这个想法，他这段时间要留在横滨，哪也不去。 确切的说，是哪也“不能”去。 费奥多尔人在冬木，却还在锲而不舍地给异能者找麻烦——死屋之鼠的成员针对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展开了袭击，令两股势力的首领陷入了昏迷，只有一方死亡才能解除异能力。又或者找到幕后真凶，让太宰治解除异能。 但时间有限。 异能正在逐步吸收他们的生命力，比起不知藏在何处的异能者，还是近在咫尺的侦探社社长/港口mafia首领更容易解决。 两边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战斗随时可能爆发，需要有人稳住局势。这个重担落在了太宰治肩上，他曾是港口mafia的干部，如今又在侦探社任职，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宰治的目的已经明了。 钟离：“你觉得那个异能者在费奥多尔身边，所以想委托我注意？” 来到冬木参加圣杯战争，费奥多尔就无法及时根据横滨众人的动向做出应对，异能者跟在他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 太宰治：“一个猜测。异能特务科对一切可能的出入口都进行了排查，可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能悄无声息将他带走的，我猜只有当初从五条悟手中救下果戈里和西格玛的那个人……或者，那位神。” 钟离夸赞道：“你是个聪慧的人。” 太宰治：“人类再聪慧也有极限，特别是面对神明的时候。” 这种聪慧不堪一击，不知何时就会被绝对的力量碾成粉末。 “神与人是一样的，”钟离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必高估神，也不必低估人。” “……或许吧。”太宰治低声笑了笑。 钟离：“不是或许，你很重要。”对如今的横滨而言。 太宰治沉默一瞬。 下一刻，他仿佛被打了鸡血，精神抖擞起来。太宰治开始得寸进尺：“那么钟离先生，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您愿意带着重要的我去冬木抓老鼠吗~” 钟离笑了几声，然后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没有丝毫犹豫。 “钟离先生真冷酷。” 第74章 冷酷的钟离先生笑而不语。 ——两个穷鬼是没有钱途的。 太宰治正经起来：“三刻构想不能被破坏，横滨经不起这么折腾了，钟离先生，祝您顺利……也希望您能尽快。” “我会的。” 或许是钟离格外和缓的态度，以及部分信息的共享——特别是神明身份——让太宰治觉得自己有了更深入谈话的机会，短暂的寂静后，他问：“之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和您谈谈温迪的问题吗？” 星野望怔了一瞬，没想到他还在纠结温迪的事情。 难道太宰治发现退场时的异常了吗？ 同意还是拒绝。他在内心思量。 不等星野望回应，太宰治那边有了声响，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挂断电话，先一步去处理。 星野望还在沉思。 咬死“死亡”这件事，对他有利无弊，太宰治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怀疑罢了。 星野望清楚这点，所以更说不清方才为什么犹豫。他有点迷茫。 他的指尖不经意点开了短信，但自己没有意识到，系统出声提醒，说他点开了中原中也最后发给雷电影的短信。 星野望还记得他说了什么。 [活着就好]，以及[我还有事，不用回复了]。 星野望想要退出，凭着肌肉记忆摸到了退出键，就像方才接电话一样。系统问他在想什么，星野望飘忽了一瞬，说自己在想五条悟的伤。 巧遇那次，五条悟双手插兜，挎着一袋子甜品从天而降，“咚”的一声撞上了钟离展开的玉璋护盾，成功崴脚，随后整个人顺着玉璋滑落在地。 ——当时星野望以为是什么高空坠物，下意识开启了护盾，范围大约在周身两米，而五条悟的六眼看不到元素力的流动。 【五条悟会反转术式，】系统道，【您知道的。】 这次星野望不再回应，转身回到了深处的房间。 韦伯和格蕾正在小声交谈，见他回来，韦伯道：“我们刚刚在讨论降灵的可能性，但这里结界很多，即使找来降灵术士，也未必能成功召唤死者残魂。” 但他还是试了试，法政科派了其他人来降灵，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匆匆结案。 结束时已近黄昏，硕大的橘红的“眼”半隐于天际。韦伯从魔术工坊内出来，不等他出声，钟离便转过身，那双赤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就好像天边那轮落日在注视他，无端让人觉得亘古悠远。 韦伯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格蕾也有同样的感觉。 韦伯没有问那通电话说了什么，那属于个人隐私，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贸然询问还会败坏好感；他也没问钟离是如何判断出“剩下的失踪者曾经也在工坊”的，这是魔术师独有的社交礼仪——绝不去深究他人的魔术。 话题理所当然地回到了圣杯战争。 “吉尔伽美什获得了肉/体，不然他无法在世间存活十年，也不会放弃灵体化，而是选择跳跃离开，”韦伯道，“我在四战中途战败，虽然没有急着离开冬木，但也无法参与后续的战斗，很多事只知道大概。” 比如，他不清楚圣杯的状态。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推测，圣杯大概率是落到了吉尔伽美什极及其御主手上，并且许愿机的功能没有失效。 韦伯：“我对圣杯没兴趣，只是想见一位英灵。钟离先生，我们可以结盟，您不需要把我视作威胁。” 星野望：“？” 等等。停一下。 他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怎么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他们不是一直处在良好的合作关系之中吗？？ 星野望从没有把韦伯视作威胁，倘若韦伯真是敌人，早在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就会动手，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星野望的眼里透出迷茫，一时没有回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韦伯的心一直悬在弦上。 吉尔伽美什暗示钟离要去冬木的时候，他就想通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钟离的接近带有目的。 因为韦伯参加过圣杯战争，无论是情报还是经验，都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在韦伯看来，钟离无疑是个善良的人，但善良同样有限度——特别是这个善良的人想要参加圣杯战争的时候。 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被欲望操纵。这几乎是条铁律。 在万能的许愿机面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韦伯不希望与钟离为敌，不仅是因为实力差距，也因为格蕾。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喜欢钟离。 他已经主动示弱，钟离会怎么做？ 钟离再次看向他，赤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钟离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硬要韦伯形容的话，就像是他在盯着对方的眼睛，而钟离只是在没有重点地看他整个人。 “钟离先生，您觉得呢？这对你有利，”韦伯顿了顿，觉得这个说法不妥，改口道，“这对我们有利。当然，您并没有非选择我的理由。” 钟离终于开口，反问：“韦伯先生，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 他同意了。韦伯松了一口气。 他点头应下，顺着钟离道：“您说得对，我们一直在合作。” 气氛似乎和缓了一些。趁此机会，韦伯问道：“您参加圣杯战争，是有什么愿望吗？” 这出于韦伯的个人好奇。 钟离的气质太特别了，他像万年不变的磐岩，再激烈的风雨也只能让他更加沉稳，这让韦伯无法将他和欲望联系在一起。 “谈不上愿望，”钟离道，“只是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如果不能实现呢？”韦伯忍不住问。 钟离：“如果没能完成……” 系统：【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星野望被系统的沉重感染了。 钟离道：“没有这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成功。” 韦伯不再多言，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化解了与钟离为敌的危险。 很快，他们来到了冬木。 踏入冬木市不久，韦伯的手背出现了些许灼烧感，他低头一看，一个模糊的红痕不知何时浮现在皮肤上。 虽然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但他却知道完整的图案应该是什么——中间像一把利剑，两侧如伸展的羽翼。 他曾见过的，属于自己的令咒（拥有让从者服从的绝对命令权）。 但现在还不算正式的令咒，只有他完成召唤，正式成为御主，它才会从模糊的图案变成具有强大效力的令咒。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十年了。 他站在原地的时间稍长，引得钟离回头询问，韦伯还在激动，顾不上说话，只是展示了自己的手背。 钟离怔了一瞬：“怎么了？” “欸？”格蕾惊诧地望向他。 韦伯也愣住了。 他望向钟离的眼睛，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钟离先生其实……根本看不见？ 第64章 重嶂不移07 这个念头一出，之前种种奇怪的感觉都有了解释。 但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韦伯决定小小地试探一下。他走到钟离身旁，抬起手：“没什么，只是刚发现手背被划伤了。” 格蕾：“？” 她看向师父完好无损的手背皮肤，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 然而钟离信了。 “大约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尖锐的物品，”钟离没有嗅到明显的血腥味，安慰道，“伤口不深，无需担心。” 格蕾：“？” 钟离先生您在说什么？师父的手都放在您面前了！ 韦伯收回手：“钟离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件事，希望您不要生气。” 钟离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生气。” 韦伯：“其实我的手没有受伤。” 钟离：“……” 他居然被一种很低级的手段套路了。意识到这点后，钟离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能逃过韦伯的眼睛。 但很快，钟离又露出了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韦伯先生真是敏锐。既然您猜出来了，我也不再隐瞒了。” 他讲了眼睛的问题。 猜测被证实，除了惊讶外，韦伯的心里还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莫名的情绪在钟离向他们保证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和战斗时，骤然清晰起来。 他在特地强调自己与常人无异。 韦伯忽然有点后悔。这个真相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不清楚是什么魔术在辅助钟离行动，但眼下这个“瑕疵”确实不会影响他们今后的行动。他刚刚的行为除了揭开钟离的伤疤外，没有任何作用。 韦伯深知，魔术师是一群泯灭人性的存在，将孩子当做财产、工具，因而不能忍受一丝瑕疵的魔术师比比皆是。 第75章 所以，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失明，都一定深深破坏了钟离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或许他应该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韦伯道了声抱歉。格蕾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中间蔓延开来。 钟离也在沉默，并且沉思。 比如，韦伯为什么突然道歉？ 再比如，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难道他们还是怀疑起了自己的实力，想要解除同盟关系？所以韦伯才会礼貌地道歉，想要先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再顺势提出解除？ ——其实只要看一眼韦伯与格蕾的神情，便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可惜钟离只能看到两个站立不动的剪影。 他只能猜测：“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一并提出来。请放心，我不介意。” “没有了，”韦伯摇摇头，“钟离先生，我还是很庆幸能和您这般强大的人结盟。” 格蕾也紧跟着说道：“是的，我也是。而且我觉得……我觉得……钟离先生是个非常优秀，非常好的人！” 钟离：“？” 怎么又突然夸起来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韦伯和格蕾没有与他分开的意思，钟离还是顺势回了声“谢谢”。 韦伯解释了手背上的图案，得知钟离没有获得令咒雏形后，韦伯沉思起来。 圣杯战争的开始时间和流程都很灵活，因为不需要等七位御主全部到齐，只要有两个抢先召唤出英灵就可以开启，所以每位御主召唤英灵的时间，以及参战时间都略有不同。 但没有令咒雏形，就代表圣杯没有选中此人。 圣杯的选人标准是“足够强烈的愿望”，之前的对话让韦伯确认钟离符合这个标准，那他没有被圣杯选中的原因只剩一个： 七位御主候选已经齐了。 说出结论后，韦伯有些沉重，然而钟离的回应出乎他的意料。 钟离说：“这不是问题。” 他的目的是阻止赤王通过圣杯进入世界树，避免世界树被污染。因此，他有没有被圣杯选中其实根本不重要，没人规定只有御主才能参加圣杯战争吧？ 对他而言，能提前消灭赤王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在合适的时机—— 召唤天星把圣杯砸了。 而不知道钟离产生了什么危险想法的韦伯，也陷入了思考。 吸收五个英灵，小圣杯会显形；吸收六个英灵，可以许愿；吸收七个英灵，则可以开启根源大门。 韦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圣杯达成许愿条件的时候，参战者仅剩下一对主从，没有战败的魔术师会傻到去和英灵硬碰硬，于是众人便理所当然地默认许愿权归最后的御主和英灵所有。 但圣杯的实际许愿规则里面，好像……没有硬性要求许愿者必须是参战者？ 所以，钟离先生是想横刀夺圣杯？？ 以他能跟英雄王对打的实力，似乎确实可行。 韦伯震惊了。他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卡bug。 不愧是钟离先生…… 韦伯称赞道：“我明白了，您的想法确实别具一格。” 钟离真心实意地夸赞：“韦伯先生果然聪慧。” 格蕾：“？” 她听不懂。 但是师父和钟离先生突然夸赞对方，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师父，钟离先生，我们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构建魔术工坊吧？之后再逐步确认其他参与者的情况。”她小声提议道。 韦伯点点头。现在还没到夜晚，是参战者约定的休战时间。 寻找合适地点的过程中，他们路过了一家商店，电视的新闻播报声不小，简而言之就是冬木市的夜间接连发生了几起瓦斯爆炸事故。 韦伯了然道：“看来已经有人动手了。” “何以见得？”钟离真心发问。 “十年前他们也用这种理由糊弄民众。” 钟离：“……” 十年过去，高层忽悠民众的手段没变，冬木却繁华了许多，韦伯仔细研究了地形，然后一票否决了所有钟离提议的地点。 “钟离先生，您对这种高档的地方是有什么执念吗？” “韦伯先生，您为何这么讨厌繁华的酒店，特别是酒店的高层呢？” 韦伯给出了理由——太过显眼，不好逃脱，四战时他的老师肯尼斯便选择了类似的地方，后来差点被其他参加者带着整栋楼一起炸飞。 钟离不以为意，他的防御能力有目共睹，可以保证即使整栋楼被炸飞，他们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给敌人一点小小的提瓦特震撼。 韦伯拿出了杀手锏：“钟离先生，其实我还背负着巨额债务。” 格蕾：“是的，其实师父很穷……啊不，是不富裕。之前那个任务得到的报酬，也立刻用来还债了。” 韦伯思考片刻，决定退让一步。同盟不代表要时刻处在一起，只要有危险时能及时赶到就可以。 “钟离先生，其实您可以自己去住，我相信您的实力。” 他打量了一眼钟离考究的衣服，又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以及财力。 钟离：“……”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韦伯来到了他选定的地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就是有点荒凉，还不怎么舒适。 “没办法，供外来者选定的场地很少，冬木市的御三家（远坂，间桐，爱因兹贝伦）是构建圣杯系统的家族，在最初就占据了有利的灵脉，”韦伯道，“现在不确定caster（魔术师）有没有被召唤，如果被召唤了，那他/她也一定占据了好地方。” 说完，韦伯还不忘向钟离道谢：“没想到您还是愿意近身保护我们。” 钟离：“……” 钟离：“我先去别处看看情况。” 韦伯：“有劳了。” 格蕾：“请注意安全。” * 冬木教堂。 阳光透过窗，落在吉尔伽美什灿金的发丝上，英雄王随性地靠在木质长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你似乎心情不错。”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三十多岁的男性从阴影中走出，一袭黑衣，脖颈上坠着十字架。 言峰绮礼，圣堂教会成员，这一届圣杯战争的监督者。 吉尔伽美什：“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嗯？难得见你对什么感兴趣，”言峰绮礼思索一番，“莫非和今天进入冬木市的那几位有关？” “只有一个还算顺眼。” “那他可真不幸。” “你这家伙，”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若能取悦本王，那可是荣幸。” 言峰绮礼还是坚持他的看法。 吉尔伽美什不欲多言，他站起身，走出了教堂，在高处俯瞰整座城市。 他在四战时，以archer（弓兵）的职介被召唤，视力极佳——虽然他从来不用弓，不过历来的圣杯战争中似乎也没几个archer正经用弓。 总之，他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钟离。 青年背着手，停在一家玉器店前，似乎在和店员讨论着什么，店员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就在此时，吉尔伽美什忽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隔着千百米，钟离注意到了他。 吉尔伽美什挑挑眉，前往了钟离的所在地。 ＊ 店员以为碰到了识货的冤大头，兴奋地在心里计算能得到多少提成，却不知道面前的俊秀青年其实根本不想进来。 按理来说，星野望不应该知道这是家玉器店，但岩神的属性时刻在与岩石共鸣，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里面摆着什么，自然，也能辨别品质。 星野望本打算假装没看见。周围又没有重要人物看着，暂时放弃角色扮演应该也没事。 然而—— 系统：【宿主，英雄王在看着您欸。】 星野望：“……” 他硬生生转身，走了进去，然后在即将付钱的时候，特意看向吉尔伽美什的方向。 ——下来，给我付钱。 第65章 重嶂不移08 “长方体”被放在柜台上，发出“咔哒”一声，星野望猜它是pos机。 “您请。”店员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印证了他的猜测。 星野望面色不改，心里敲系统：【吉尔伽美什到了吗？】 【到了到了，】担心宿主无法从来往的数道剪影中辨别，系统又忙不迭地补充道，【英雄王就在门口，您一偏头就能看到。】 星野望向旁看去，一道高挑瘦削的剪影靠在门边，正对着自己。星野望看不到吉尔伽美什的表情，但他猜那双眼睛应该正在审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仿佛只要表现得稍不合心意，他就会把自己——呃，好像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系统有些迟疑：【宿主，英雄王真的会为您付钱吗？万一他在这里出手，虽然伤不到您，但绝对会暴露您的位置。】 第76章 【他不会动手，】星野望淡淡道，【位置早就暴露得差不多了。】 系统：【？】 它怀疑宿主背着它偷偷打了一周目。 但转瞬间，系统就明白了星野望的意思： 店里的人没有对吉尔伽美什的到来感到惊慌或恐惧，说明他在冬木生活的十年间，没有肆意残暴到向普通人出手——起码不会在大白天的公共场合出手。 至于暴露位置……冬木市遍布摄像头，恐怕早在他们踏入冬木市的那一刻起，费奥多尔就注意到了他们。 系统悄悄给宿主鼓掌，可惜星野望不需要这种电子鼓励，他需要更实际的东西，比如情报，还有钱。 钟离笑道：“真是有缘。” 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对钟离的客套话嗤之以鼻：“蠢话，我可没看到什么‘缘分’。” 钟离刻意看向他，不就是暗示他过来吗？他心情不错，欣然赴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钟离装傻似的话。 明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结果这位神明又演起来了，不死心地假扮普通人。 吉尔伽美什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环视四周。都是些俗物，堆放在一起也只能俗上加俗，还不如矗立在玉石之间的钟离看得顺眼。 他简直要怀疑起钟离的审美了。 店员：“先生，您还要吗？” 钟离答了声“自然”。两人的声音也将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拉到附近，眼前的玉石色泽温润，剔透如初露。 只有这个还算看得过去。他想要？ 这个念头一出，吉尔伽美什就看到钟离转身来到面前，对他眨了眨眼，眼眸如上好的琥珀或玉石。 吉尔伽美什：“……” 他忽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想。吉尔伽美什挑眉：“你的钱呢？财富之神？” 最后四个字被他念得很轻，“财富之神”微微一笑，答得很神秘：“无处不在。” 吉尔伽美什暂时没想明白，但这不妨碍他觉得钟离的回答很有意思，对于有趣的人或事物，吉尔伽美什从不吝啬。 一张卡忽然出现在两指间，吉尔伽美什向柜台一掷，店员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您需要过来确认一下吗？” “不需要。”吉尔伽美什回答干脆。 钟离温声道：“您是个诚实的人，我们相信您的品德。” 天降横财，又被俊美青年一顿夸，店员晕乎乎地刷了卡，恭送两人离开。 “无处不在，”吉尔伽美什揣摩片刻，“莫非你是想说，全天下的钱都是属于你的财富？真是狂妄。” “是，也不是。” “谜语说多了，本王也会感到厌倦。” 他眯起眼，周身的温度似乎在降低，然而钟离全然不在意低气压：“解谜是种乐趣，倘若失去了亲自解开谜底的喜悦，那必然是种损失。” 吉尔伽美什心想，“狂妄”一词说早了，钟离这是在教他做事？ 可他偏偏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趣，认为这样也不错。 ……大概自己真的过够了无聊日子。 吉尔伽美什问：“之后呢？” 他推测钟离此次单独出行，主要是为了搜集其他参加者的情报。吉尔伽美什自认为钟离不会放弃他这个情报源——虽然他肯定不会乖乖回答问题。 然而钟离沉思片刻后，认真道：“之后要找个住的地方。” 他一连说了几个酒店名，询问英雄王哪个更好。 吉尔伽美什：“……你是过来旅游的吗？” “怎么会？我是来参加圣杯战争的。”钟离很惊讶。 吉尔伽美什决定放弃深究钟离的生活习惯，即使是厌恶神明的他，也不认为讲究与享受是缺点，于是他很爽快地再次付钱，让钟离住上了高档酒店。 那张卡更是被直接送给了钟离，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有黄金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星野望从前台手中接过房卡，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宿主，您不向英雄王打探消息吗？】 星野望：【不急。】 吉尔伽美什高傲，不屑于撒谎，但不代表他会乖乖回答自己的问题，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让星野望自己猜谜。 所以，不如稍加引导，然后等他自己开口。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格蕾忽然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慌乱，星野望报了个地名，让她带着韦伯一起过来。地方不算太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钟离先生，”韦伯脸色铁青，甚至忽略了吉尔伽美什，“这场圣杯战争有问题。” 吉尔伽美什笑了一声，钟离面色如常。 韦伯反应过来：“看来您知道。” “知道的不多，”钟离道，“不如吉尔伽美什先生。” 吉尔伽美什懒洋洋地抬起眼帘，一言不发，似乎没兴趣解释，钟离问：“韦伯先生，先说说您遇到了什么吧。” 韦伯：“召唤失败，英灵座没有任何响应。” 他拿出征服王的披风碎片，目光深沉，吉尔伽美什略微直起身子，视线扫过韦伯的面容。 “嗯？你原来是那家伙的御主啊。” 韦伯：“……”你才想起来啊。 这世间鲜少有能让吉尔伽美什看得上眼的人，更别说妄称王者，但征服王就是特例之一。 吉尔伽美什：“现在不行，以后可说不定。” 钟离：“召唤功能故障，时好时坏。” 吉尔伽美什看向韦伯手上的令咒雏形，嗤笑道：“和她一样，以为有了这个就万事大吉了？” 钟离：“韦伯先生，冬木有和你一样遭遇的参加者。” 吉尔伽美什：“……” 似乎是受不了钟离的翻译了，看着韦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英雄王勾唇，干脆道：“七个参加者早就齐了。” “你们，包括那个病秧子，都是强行介入的外来者。” 第66章 重嶂不移09 吉尔伽美什看似目空一切，实则也在暗中观察冬木如今的局势，并亲切地称呼费奥多尔为“病秧子”。 他知道很多事情。 韦伯还想追问，吉尔伽美什却止住了话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显然，刚刚的几句话已经是看在征服王面子上的额外开恩了。 “钟离先生？”韦伯问。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又凑到一块了，而且气氛还挺融洽，可惜韦伯现在没心思揣测两人的关系，吉尔伽美什不说话，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钟离身上。 他本意是让钟离去询问，然而下一刻，钟离的话让他差点把心脏咳出来—— “如今仅有六名英灵，若想让圣杯开启根源大门，那就需要补上一位，”钟离担忧道，“吉尔伽美什先生，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曾是英灵的英雄王，显然替补的最佳人选。 韦伯：“钟离先生，您是不是搞错担忧的对象了？” “你这个杂种总算说了点有用的话，”吉尔伽美什感觉额角的血管在突突直跳，“不准把本王跟那群弱小的家伙相提并论！” “是我失言了，”钟离顺着说道，忽然转变话题，“既然你能把那东西从魔术工坊内赶出去，自然不可能轻易被它所害。” “那当然，本王可不是第一次与那东西打交道了。”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哼音还没结束，就硬生生被掐断了。他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非常低级的激将法，而他中计了。 猩红的眼瞳眯起，屋内顿时明亮起来——一扇宝库门被打开，荡漾出一圈圈金色涟漪，利剑瞬时破空而出！ “钟——” 不知是韦伯还是格蕾出声，只来得及吐露一个音节，剩下的话被尖锐的鸣响吞没，只能眼睁睁看着兵器急速穿透不足几米的空间，直击青年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该怎么躲？能躲掉吗？不，钟离先生应该会像上次一样架起屏障……可来得及吗？韦伯心跳如鼓。 可钟离巍然不动。 他竟丝毫没有躲避的想法，也没有架起屏障。 【敏捷鉴定，失败。】 【牵引鉴定，失败。无法调动岩元素构筑屏障。】 随后，他抬手，竟直接抓住了剑柄！ 【力量鉴定，成功。】 “噌”的一声，钟离手腕一转，将长剑调转方向，剑锋对准自己，剑柄对准吉尔伽美什，那只被黑色布料覆盖的手凑近英雄王。 他彬彬有礼道：“给。” 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只要吉尔伽美什想，他就可以顺势按住剑柄，用长剑贯穿对方的身躯……不，恐怕那黄玉般的屏障早就蓄势待发了吧。 吉尔伽美什没有接，长剑化作金色粒子消散，钟离收回手，开口化解现场被冰冻的空气：“我们继续？” 吉尔伽美什：“……” 他冷着脸站起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第77章 格蕾：“……所以，吉尔伽美什先生是不是又被您气跑了……” 钟离：“我绝无此意。” 格蕾点点头信了，韦伯对此表示怀疑。 “好了，他没有真生气，不然扔的就不是一把剑了，”钟离安抚道，“我们来说说刚才的发现吧。” 吉尔伽美什没有否认他的话，也就是说，除去英雄王本人与赤王，冬木市仅存在，或者曾经存在六名英灵，一位女性御主没能正常召唤，仍处于预备御主的范畴。 而除了他们之外，干预圣杯战争进程的，还有一个在五战开始前就存在的东西。 “离开冬木前，我曾见过一场大火，”韦伯缓缓道，“无边无际，整座城市沦为一片火海，就算是当时最先进的热武器，也无法造成那么大范围的火，留到最后的英雄王与亚瑟王的宝具同样与火无关。” “引发冬木大火的究竟是什么，我暂时无法推出正确答案，但这或许与您所说的，出现在魔术工坊内的东西有关。” 钟离颔首，认同了他的推测：“吉尔伽美什知道。” 韦伯被他噎了一下：“英雄王已经离开了。” “他还会回来的。”钟离笑了笑，说话间，他将一块玉石放到了韦伯面前。 色泽碧绿，温润如水。正是先前在玉器店买下的那一块玉石。 韦伯一怔：“给我的？” 钟离：“没错。” 韦伯下意识推辞，这东西一看便价值不菲，钟离为何无缘无故送他这个？ 钟离微笑道：“别多想，就当是之前茶水的答谢，这东西随你处置。” 话说到这份上，韦伯也不再推辞，知道还有召唤可能性，以及又有钱还债后，没能成功召唤征服王的懊恼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钟离又询问他们是否有回去的打算，韦伯一时拿不定主意，没能成功召唤英灵，意味着他目前无法参加圣杯战争，其余参加者也不会轻易对他出手，阵地暂时作废。 还有，住酒店的钱…… 钟离摸出一张卡，替他们付了。 韦伯暗暗赞叹：钟离先生，果然很有钱！ 格蕾与师父心连心，替他把话说了出来，钟离一怔，摇摇头，说自己只是借花献佛，不如去谢吉尔伽美什。 韦伯：“？” 别人都是伴君如伴虎，怎么钟离先生伴虎的同时，还能反过来薅虎毛？ 而在入住酒店一小时后，吃着果盘，陷在柔软沙发中的韦伯忽然觉得，和原本选定的地点比起来，好像……这样也不错？难怪当初肯尼斯老师选择酒店作为据点。 ……果然金钱使人堕落。 天色渐晚，格蕾提前打开灯，转身低声教训大吵大闹，大喊“无聊”的亚德，免得打扰师父和钟离先生商讨，钟离笑了笑，道了声“无碍”。 韦伯这才继续说：“历届圣杯战争若无意外，召唤出的assassin（暗杀者）都是历代哈桑中的一人，共同的特点便是浑身漆黑，覆盖骷髅面具。” 他说完，纠结半响，问道：“钟离先生，您能分辨吗？” 他还不确定钟离的魔术能辅助到什么地步，又怕贸然询问揭了钟离伤疤。 好在钟离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无法立刻辨别，但如果打起来，就可以通过其他特征分辨锁定了。 随后，他宽慰道：“韦伯先生，不必瞻前顾后，我早已接受了眼睛的问题。” 被反过来安慰的韦伯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总之，倘若assassin还在，他的主要策略便是刺探情报以及蛰伏。” 简称苟。 assassin无法与其他阶级正面硬碰硬，因此“苟”字简直贯穿了作战全程，苟到最后就是胜利，如果运气好，还能抢几个人头。 韦伯：“作为新来的预备御主，assassin的御主一定不会错过刺探情报的机会。” 钟离没有接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半边身子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天要暗了。” 御主与英灵，即将开始行动。 “是的，我已经看到月亮了，”格蕾摸了摸亚德，“我会保护好师父的，如果钟离先生需要，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您！” 说完，她又懊悔地捂住嘴，心想这话实在是太自大了，明明是钟离先生一直在保护他们。 然而钟离弯了弯眉眼：“那就有劳你了。” 仿佛格蕾的保护让他很有安全感。 “assassin擅长刺探情报，反过来说，他和他的御主一定掌握了不少信息，”钟离看向韦伯，“魔术师可是assassin的天敌。” 韦伯答：“只要能将他抓入这里，再启动提前布设好的法阵。” 抓捕机动性极高，且可以灵体化的assassin，若是放在以前，韦伯连想都不敢想，何况是亲自动手制作牢笼。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身边有对死灵特攻的格蕾，还有能跟英雄王硬碰硬的钟离。 * 夜幕降临，阴影在暗处涌动。 “嗖嗖嗖”的声响如快节奏的鼓点，拍打在寂静的长街中，惊扰了草丛中的虫豸。面带骷髅面具，身缠多重黑布的英灵轻盈如鸟雀，几个蹦跳后，便来到了冬木大桥极高的桥梁之上，俯瞰这座城市。 assassin半蹲下身，几乎要和夜幕融为一体。 他的御主想要知道，新来的魔术师有没有成功召唤英灵，补上最后一个空位，因此他在搜索目标，寻找今日进入冬木市的三人。 不需要动手，只需远远一观。 只可惜他的视力不如archer，不得不放弃这个最佳位置，缩短距离。 assassin向前一跃，彻底融入夜色中。 第67章 重嶂不移10 “咔哒”。时针指向3。 assassin轻盈地落在某处向外凸的阳台上，随即，他半蹲下身，一手牢牢扣住冰冷的铁栏杆，随时准备借力跳跃，方便被发现时及时逃脱。 十几米开外的房间没有亮灯，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界的窥视，让assassin无法立刻判断屋内的情景。 他们外出行动了？还是在按兵不动，观察情况？ assassin思索一番，确定来之前没有在冬木市内观察到三人踪影，那就是后一种可能。 对中途介入的外来魔术师而言，今晚谨慎些倒是很正常，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顺利确认rider（骑兵）是否存在。 必须想个办法，弄清屋内的状况。 assassin抬起手臂，漆黑的手指间夹着几枚银亮的暗器。 正面作战不是assassin的优势，他本不想打草惊蛇，但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试探英灵的存在。 动手之前，他先环顾四周，计算逃跑的可能性——高楼外的掩体较少，但落脚点很多，可供他在空中跳跃闪躲；酒店与附近的居民楼内住满了市民，按照“隐秘性”原则，会造成大范围伤害的技能不能在这里使用。 所以，只要在机动性上胜过对方，他就能顺利逃脱。 速度是assassin的强项，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拥有召唤权限的魔术师，韦伯·维尔维特是个毫无疑问的“低质量御主”。 除了自身实力外，英灵的强度也和御主的魔术资质，即提供的魔力量息息相关，assassin的御主间桐脏砚曾在四战中观察过韦伯·维尔维特，最终断言他身上的魔术回路不超过五条。 至于韦伯身旁的两位魔术师，assassin没有分给他们太多眼神，人类与英灵有着本质区别，绝大部分都无法与英灵抗衡。 理性分析过利弊后，assassin再度看向窗户。 魔术师通常会在房间外设置无形的陷阱，既提醒自己敌人来袭，也为反击争取时间。 ……开始吧。 assassin手腕一甩，眨眼间掷出几枚锋锐的暗器，细长的银光如蛇般迅猛突袭，划出细小却刺耳的破空声。 “啪！”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阻碍，飞刀竟直直刺入玻璃，伴随着清脆的鸣响，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 仿佛屋内的魔术师根本没有将其当做阵地，进行武装一样。 assassin的思维迟滞了一瞬。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数秒内，余光中闪过一道炫目的白光，快到无法捕捉踪迹，assassin心中一惊，本能比理性更快反应过来，操纵身体做出应对——assassin的身躯骤然紧绷，双脚发力，借助栏杆纵身一跃，径直跳到了斜对面的空调外机上！ 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assassin抬手捂住右肩，终于认真打量起下方的年轻人。 棕发金瞳，衣摆在风中翻飞若游龙，手中的长枪精美异常，边缘如玉般温润，却比玉石锋利千百倍，暗褐色的血液顺着边缘滑落，似水般不留一丝痕迹。 擅长近身作战的魔术师？可刚刚那一击不带丝毫魔力，没有魔术加持也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和力道？ assassin意识到自己误判了这位魔术师的实力。 “……真是高超的潜行术。”他竟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第78章 钟离摇摇头：“论潜行的水准，你在我之上。” assassin：“？” 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然而钟离说的是实话。 时间回到数小时前，夜色刚刚弥漫。 星野望坐在房间内，思考对策。 钟离人物卡上的【潜行】技能点数不高，单论技巧不可能超过专职暗杀的英灵，但好在有系统加持，一旦roll点成功，不管技能点数高低，他的潜行都不会被对方发现。 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进行【侦查】，开启【潜行对抗】。 assassin的潜行数值大概率位于80左右，万一进行对抗，他失败的可能性极高，为此，他必须将assassin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房间，让assassin短暂地忽视身后。 不需要多高明，只要争取几秒就够了。 于是，他灭掉灯光，拉过窗帘。为了不遮挡自己的视线，他给韦伯和格蕾套了个盾后，又特地开了一间较远的房间，与他们暂时分开。 起初星野望还担心自己能否在第一时间发现assassin，甚至做好了一直开护盾避免被偷袭的准备，但几个小时后，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在系统仿佛热成像一般的外挂下，拥有【气息遮蔽】技能，和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assassin，在他眼里亮得像个大型灯泡。 星野望：“……” 再装看不见就不礼貌了。 他提醒另外两人后，开启潜行鉴定，寻找机会绕到了assassin身后，并成功砍伤了英灵的右臂。 包裹全身的黑布被划破，露出被遮盖的右臂——宽度是左臂的两倍，像是过长的手臂折起来，被黑色绷带缠绕住一样。 ……这样测算的话，右臂的长度是左臂的两倍？assassin的能力和这条特殊的手臂有关？ “果然是哈桑中的一位，”韦伯打开提前布置好的隔音结界，沉声道，“assassin的优势在于奇袭，最好不要让他近身。” 话一出口，韦伯顿了顿，意识到钟离和格蕾两人都是近身作战，不可能保持安全距离。 上方的assassin也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的宝具【妄想心音】能够无视距离与防御，取出敌方心脏，对他而言，不存在所谓的“安全距离”。 还有一名少女没有现身，大约躲在暗处伺机而动，assassin判断，到现在英灵还没有现身，恐怕他们也没有召唤出rider。 assassin转身想走，又被上方的一柄镰刀封住了去路。 刀锋在夜晚划出一轮弯月，assassin俯身避开，几个跳跃拉开距离。他看着少女与saber相似的面容，忍不住感到惊奇。 能知道这些，也算不虚此行。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该怎么出去？ 钟离，格蕾，韦伯的站位呈三角形，巧妙地形成了包围之势，无论从哪方突围，另外两位都能迅速支援。 宝具【妄想心音】是他的最后武器，虽然御主没有命令杀掉他们，但紧要关头还是保命要紧，只要留下韦伯的性命即可。 打定了主意，assassin飞快地向三方掷出数把飞刀，试图干扰他们的行动，然而反逻辑的一幕出现了—— 脆皮法师韦伯眼都不眨一下，喊着“assassin准备向上跑”；格蕾无视近在咫尺的的飞刀，迎着刀尖向前冲。 assassin：“？？？” 刀锋即将触碰到身躯的瞬间，半透明的屏障猛然浮现，尽数挡下了攻击！ assassin目光一凝，在格蕾灵活的追击下，他的右臂忽然浮现出亮眼的橘红，仿佛有岩浆在血管内流动！ 缠绕其上的绷带散开，【妄想心音】蓄势待发，恶魔般枯瘦细长的右臂猛地刺去—— “噗嗤。”兵器贯穿血肉的声音。 疼痛从掌心蔓延，如玉般的枪尖刺穿了assassin的手掌，将他钉死在了墙上。 “多谢钟离先生。”韦伯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assassin的宝具是什么，但万一是无视防御的类型，格蕾就危险了。 “不必道谢，”扔完枪的钟离收回手，温声道，“这还是多亏了你方才的提醒，我才能保持安全距离，及时支援格蕾。” assassin：“……” 最终由钟离动手，把挂在墙上的assassin扔进了韦伯先前布置的法阵内，封印了宝具，过程中assassin异常安静，丝毫没有再挣扎一下的想法。 断臂逃生，约等于彻底废掉宝具，在圣杯战争中无异于自杀。assassin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英灵与三人面面相觑：“我不会背叛御主。” 钟离：“是位忠义之士。” assassin：“……” 虽然成功逮捕了assassin，星野望却没有完全放心，他让格蕾和韦伯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和assassin相顾无言——主要是星野望不想说话了。 他一向作息良好，忽然通宵，难免感到困倦。 系统建议他喝点咖啡提神，星野望心道苦，很不情愿地试了试，果然抿了一口就被苦得皱眉，将杯子搁到了一旁。 过了一会，他又仗着岩神的身体不会生病，往里面加了十块方糖，喝了一口还是皱眉，说什么也不想再喝。 系统吐槽他居然嗜甜到一点点苦味都受不了，星野望反驳了一句“超级苦”，就不想搭理系统了。 天逐渐亮了。 * 间桐宅。 迟迟等不到英灵回归的间桐脏砚忍不住皱眉。 他与assassin之间的联系没有切断，证明英灵还活着。活着却不回来，那就只代表一件事——assassin被俘了。 相互厮杀的圣杯战争中，俘虏英灵却不直接杀掉，往往意味着对方别有所图。 这不是良好的合作信号，他收养的孙女间桐樱也不知为何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这让间桐脏砚感觉事情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产生了些许不安。 但他绝不想就这样失去圣杯战争的资格。 翌日清晨，当监督者规定的休战时间到来之后，间桐脏砚迈着沉重的步伐，亲自来到了酒店，见到了在餐厅用餐的三人。 格蕾：“钟离先生，这个很好吃欸。” 韦伯：“有钱真好……” 钟离：“格蕾喜欢就好。” 满满的松弛感。 紧张了一晚上的间桐脏砚：“？” 第68章 重嶂不移11 晨光穿透玻璃，细小的浮尘在空中闪烁如星子。 兜帽少女被盘中美味惊到，唇角挑起喜悦的弧度；黑长直的男性神情复杂，喃喃计算着自己的债务；棕发金瞳的青年正慢条斯理地用餐，眼尾的红恍若朝霞。 画面悠闲温暖得好似童话。 仿佛昨晚生擒assassin的不是他们，而是别的参加者。 间桐脏砚沉默一瞬，继续向前走，步伐缓慢，木拐杖戳在地毯上，被柔软的绒毛吸收了声响。 韦伯率先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十年过去，间桐脏砚的样貌没有发生丝毫变化，气质却更阴郁诡谲，仿佛藏在暗处窥伺的虫子，随时准备把人拉入虫潮中啃食。 韦伯忍不住皱了皱眉。 “钟离先生，”他低声道，“来了。” 钟离低低地应了一声。 提醒之后，韦伯没有贸然出声，掂量着钟离的态度，然而直到间桐脏砚走到餐桌旁，钟离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专心享受着清晨的第一杯茶。 气氛逐渐沉重。 格蕾小心地瞥向师父，见韦伯摇了摇头，便也没有说话，埋头“吃”早餐——她没了胃口，只是用刀叉轻轻戳着盘中食物，却不往嘴里送。 因为间桐脏砚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不像人，更像死灵，让格蕾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住在墓园，和亡灵相对的日子。 韦伯不知道格蕾的想法，一心揣摩钟离的意思。 钟离先生这是……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 魔术师一向傲慢，何况间桐脏砚身份特殊：作为一代家主，他参加过至少两次圣杯战争，熟悉地形，经验丰富，魔术造诣也高……这些都是傲慢的资本。即使assassin被他们扣下，他也未必会觉得自己处于劣势，或许会反过来觉得是他们有求于他，所以才不敢消灭assassin，进而得寸进尺。 韦伯用余光观察间桐脏砚的神色，老魔术师如今冷着一张脸，说不定真的有这种想法。 所以……钟离先生想打压他的气焰，让他趁早断了这种心思？ 韦伯越想越肯定，这个念头在钟离放下茶杯，和颜悦色地询问间桐脏砚为何在此驻足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然而下一刻，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韦伯，也被钟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呛到了。 钟离：“孩子，你与家人走散了吗？” 间桐脏砚：“？” 韦伯：“？？” 格蕾：“？？？” 间桐脏砚当即被气得咳嗽起来，剧烈得有些站不稳。韦伯也忍不住咳嗽两声，委婉暗示道：“钟离先生，适度。” 间桐脏砚起码一百多岁了，钟离先生这么年轻，怎么开口就给自己超级加辈？？？ 第79章 就算是想给人下马威，也不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吧？！ 为了盯assassin而一夜未眠，此刻终于被咳嗽声震清醒了的星野望：“……” 困意全无。 他这才反应过来，身旁这道剪影矮小是因为老人身形佝偻，而不是年幼；方才韦伯说的“来了”，指的是assassin的御主，而不是剩下的餐点。 星野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敲系统：【ooc？】 系统：【不……这这这……好像也不能说错……】 星野望转念一想也是，岩神六千多岁了，按年龄足够当在场所有人的祖宗，叫个“孩子”怎么了？ 而且魔术师极其注重血脉传承的力量，倘若间桐脏砚知道岩神的身份，估计巴不得岩神真是他祖宗。 这么想着，星野望瞬间有了底气。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对着多余的空位道：“请坐。” 间桐脏砚：“……” 他正在气头上，冷硬拒绝：“不必了，不需要多余的客套。” 钟离也不强求，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间桐脏砚深知主动权不能被他们掌握，直言道：“我需要见见assassin。” 与从者的联系没有被切断，但光知道从者活着还不够，间桐脏砚需要确认assassin的状态。倘若assassin已经被废掉了宝具，那他就没必要再和这群人纠缠了。 如果没有，这样就可以和assassin汇合，之后就能见机行事，反击或脱身。 星野望颔首同意，起身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位身体不太好的老人真是够拼的，同时期的人恐怕都已经颐养天年了，他还在勤勤恳恳打圣杯战争。 而且打了这么多次还没打赢。 间桐脏砚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为钟离刻意在他身上停留的眼神。 从扣押assassin而不杀，进门的下马威，再到另两人隐隐以他为尊的态度……无一不表明钟离地位特殊，并且别有计划。 钟离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自己的要求，是真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还是觉得……他想再多也没用？ 间桐脏砚深吸一口气。 跟着三人前进的过程中，间桐脏砚想了无数种情形，最有可能的是这群人想要以此胁迫，换取间桐家极珍贵之物。 又或者是……伪臣之书？ 借由一划令咒，御主可以制作出转让御主权限的魔法契约书，让持有伪臣之书的人使役从者。最初他就想让孙女间桐樱这么做，只可惜召唤失败，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他越想越肯定。rider能否被召唤出来是个未知数，他们若想为己方增加胜算，通过这种方式使役英灵是最快的方法，如果幸运地赢到了最后，再拼一把，趁assassin背刺前令他自裁，至少能凑够许愿条件。 一路上，间桐脏砚的心思百转千回，所以，当他听见钟离只是想知道一些情报的时候，间桐脏砚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他看向被封印了宝具，但并未受刑的assassin，木然道：“比如？” “现存的英灵，同盟关系，还有同为外来者的俄罗斯青年。” “……archer，assassin，berserker，如今只剩这三位英灵了，”间桐脏砚道，“archer和berserker的御主分别是当今的远坂家和爱因兹贝伦家家主。” “如果你们没参与进来，冬木就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钟离微妙道：“他没有插手？” “那个俄罗斯人？”间桐脏砚阴恻恻地笑起来，大约是觉得有趣，“他很少露面。” “assassin不止在夜间巡逻，但也几乎没有在白天见过他，这人行事作风很低调。” 钟离：“……” 低调吗？ 如果之前雷电影没有解决洛夫克拉夫特，现在已经上演现实版日本沉没了。 他合理怀疑，这次费奥多尔又在闷声干大事。 “不过，他肯定是想要得到圣杯的，”间桐脏砚继续道，“之前甚少露面，大约是觉得没到出手的时候，想要坐山观虎斗。” 钟离有点不好的预感，不动声色道：“我相信assassin的能力不止于此。” 间桐脏砚闻言，冷哼一声：“他有专人保护，assassin差点死在那人手下。” “专人”必然是指赤王了。 有魔神保驾护航，间桐脏砚知道的有限，半途钟离问起圣杯战争中的其他异样，间桐脏砚也只是摇摇头。 韦伯的手忽然按在钟离的肩上：“您最好想好再回答。” 间桐脏砚淡淡道：“哦？” 他心里不屑，初来乍到的魔术师，就连英灵分布情况都需要找他了解，能知道什么内幕？不过是在诈他。 韦伯：“最近几日，冬木市内出现了数次大规模停电，以及民众大规模昏迷的情况，并且这些地方的植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枯萎腐坏。” “即使是英灵作战，也难以造成这种效果，assassin什么都不知道吗？” 间桐脏砚：“……” 钟离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韦伯严肃道：“上网。” 昨晚回房间后，他花了点时间，和格蕾一起浏览了最近的冬木新闻。 他见多了间桐脏砚这样的老骨头，思维保守，对当代社会飞速发展的科技一无所知。 钟离点点头，感慨了一句“人类科技的力量”。间桐脏砚觉得他俩在合起伙来膈应他。 他撂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词：“是黑影。” 钟离想起魔术工坊内，能引发人恶念的黑雾。 ……是一个东西吗？ 间桐脏砚称黑影曾在夜间几次出现，大规模停电与民众昏迷也都是黑影吸取魔力的结果。那黑影能吞噬从者，大概率与圣杯有关。 韦伯心道怪不得圣杯战争提前开始了，如果有这样的额外获取魔力的途径，积蓄魔力便会快很多。 他还想继续问，间桐脏砚忽然阴森地笑了下。 韦伯呼吸一滞，眼前迅速闪过一道黑影，伴随着格蕾的用力一扯—— “啪”！ 遍布裂纹的玻璃应声而碎，assassin卷着间桐脏砚，迅速消失在了天际。 “师父，您没事吧？！”格蕾焦急道，“钟离先生，他们……” “无妨，随他们去吧。”钟离神色自若。 韦伯站稳：“钟离先生，您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钟离颔首。 对话的时候，间桐脏砚趁他们不注意，放出了几只虫子。 在摆满家具的室内，几只虫子自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可对钟离而言，这几个移动的亮点十分显眼，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虫子大概是间桐脏砚的魔术，缓慢爬向assassin附近，解开韦伯的法阵。 钟离没有阻止。 他的主要目的是解决赤王，砸圣杯是万不得已时的最后手段，他没必要加速圣杯显形，更不想顺了费奥多尔的意。 如果自己杀了assassin，费奥多尔自然是乐见其成。 “间桐脏砚没有说实话，”钟离道，“如果‘黑影’真的完全不可控，他一开始就不会试图隐瞒。” “或许是想让我们面对黑影的时候，更手足无措？”格蕾小声问。 钟离温声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遇到呢？说不定直到圣杯易主，我们离开冬木，都没有碰上这个小概率事件。” 他怀疑间桐脏砚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黑影’的动作，放间桐脏砚回去，也是为了能让他暴露更多信息。 “——易主？”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忽然响起。 英雄王不知何时站在了阳台上，眼里没有笑意：“圣杯是本王宝库内的东西。” 钟离淡然转身：“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 吉尔伽美什：“绝无这种可能！” “是，没有这种可能，”钟离道，“进来吗？” 吉尔伽美什这才轻哼一声，跨过满地碎玻璃，对韦伯不满道：“杂种，你这是什么表情？” 韦伯将“你怎么又来了”这句话美化了一下：“英雄王，您为何造访？” “本王造访不需要理由，”吉尔伽美什挑眉，转头对钟离道，“本王突然想起了些有趣的事，带你去看看。” 这不还是有理由吗？！韦伯吐槽。 吉尔伽美什没有搭理韦伯和格蕾的想法，走到钟离身边，示意他跟上。 *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 钟离望向阴暗的小巷角落。 在吉尔伽美什投掷的王财下，assassin带着间桐脏砚东躲西藏，最后逼得间桐脏砚不得不分裂成无数虫子，才得以脱身——或者说，被吉尔伽美什放过。 小巷很快归于寂静，只剩下十几只虫子尸体。 “这就是老杂种如今的本质，一堆臭虫，”吉尔伽美什道，“若是虫躯受损，为了活下去，他还会吃人修补。” 他望向钟离的眼睛，轻快道：“人类会为了活下去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你呢？” 第80章 吉尔伽美什觉得很滑稽。 他虽厌恶间桐脏砚的种种做法，却也能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神明拥有永恒的生命，从根本上就与寿命短暂，畏惧死亡的人类相悖，更遑论理解他们对“生”的执念。 神明与人类的差异，从来不止体现在力量与寿命上，也体现在思维上。 钟离想要舍弃神明身份，成为人类，就要先扭转他自己的思维。 吉尔伽美什很好奇，钟离会怎么回答。 他更好奇，钟离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为人类。 第69章 重嶂不移12 虫尸零星散在角落，阴影笼罩，仿若从人身上掉下的腐肉。 “你呢？”吉尔伽美什问。 星野望想，医院里的病人通常分为两种：要么认命，要么乐观，像他一样无所谓的都很少见，更何况间桐脏砚这种执念深重的人。 他不知道英雄王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敷衍地说了声“我不会”。 吉尔伽美什轻笑。 神当然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 星野望心中警铃大作：“绝大多数人类也不会。” 吉尔伽美什笑得更大声了。 绝大多数人类没这个执念，更没这个能力。两者殊途同归，又让钟离假装了一回“人类”。 “取巧的回答，”英雄王道，“唔，姑且算你回答正确吧，但下次就不会让你轻松混过去了。” 星野望：“……” 他该说声谢谢吗？ “还有，本王很早就想问了，”吉尔伽美什挑眉，“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钟离不打算从头编瞎话，一直打太极，吉尔伽美什察觉出他的敷衍，不满道：“你还不如干脆和本王说你老花眼了。” 他不轻不重地讽刺了一下，没想到钟离点点头，略带诧异地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吉尔伽美什：“……” 别以为笑得好看就不会惹人生气了。 不是什么事！都能通过！笑一下来解决的！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抬手勾住钟离的手套边缘，轻轻一扯，露出仿若岩石打造的手：“果然。” 钟离又把手套拉了回来，不知道他又在“果然”什么。 吉尔伽美什没有继续说，钟离岩石般的手臂证明了他的猜想： 现代的魔力浓度不支持神明以完全体降临，绝大部分神灵为了顺利降临，会压缩部分力量，再选择契合的人类凭依。 但钟离不同。 他没有压缩力量，反而通过舍弃视觉，实现了本体降临。 这算是钻了“非完全体”的空子吗？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视觉？难道他想以后当个盲人？ 吉尔伽美什的词典里没有“委婉”一词，他直白地问，钟离也直接否认了。 “我与真正的盲人有异，”钟离说，“何况，这也算是种新奇的体验。” “用魔术辅助视觉算不上区别，而且新奇在哪？”吉尔伽美什随意道，“你大可以拿条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那不一样。” “哦？” 钟离移开目光，他眺望远方，不知在想谁：“那不是真正的目不能视，不见天日……不像他一样。” 他？ 钟离第一次以熟稔的口吻提起某个人，这个“他”不是韦伯和格蕾，更不可能是其他神明，其余神明才不会没事体验一把失明的感觉。 所以，钟离口中的“他”，是某个幻想种，还是……人类？ 钟离想要成为人类，会和“他”有关吗？ 然而钟离不再多言，他换了话题，询问费奥多尔和赤王的事情。吉尔伽美什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但这两人也算是觊觎他的财宝（圣杯）的贼人，他便简单透露了一些。 钟离等人到达冬木的前一晚，费奥多尔和赤王曾在夜间现身。他们没有与其他参加者争斗，而是带走了一个人。 间桐脏砚的养孙女，间桐樱。 ——然后没了。 钟离：“连你也只知道这些？” “当然不止，”吉尔伽美什哼笑道，“但本王又不是你的信徒，不需要一五一十向你汇报。” 什么都告诉钟离，那还有什么趣味？更何况，他还想多观赏一会钟离的表演，演出太早结束可不好。 钟离：“……” 魔神战争结束后，他好久没认真打架了。 今天忽然想试试。 * 间桐宅，虫池。 几盏由魔术维持的灯挂在墙上，光芒微弱。四面墙壁上全是整齐划一的窟窿，窸窸窣窣的声响在环形空间内被放大，让人不寒而栗。 灯影摇晃，蠕动的虫从灯下爬过，逐渐攀上间桐脏砚的躯体，弥补他破损的部分。 室内幽森冷寂。 assassin单膝跪地，垂首等候御主恢复。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间桐脏砚声音嘶哑，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想不明白，吉尔伽美什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袭击他？ 四战之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从未起过冲突，就连见面机会都少得可怜。 英雄王将想要圣杯的人视作觊觎财宝的贼人，但现在还远远不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间桐脏砚：“assassin，你以为呢？” assassin把头埋得更低：“英雄王并没有动真格。” “是啊，像是戏耍虫子一样，”间桐脏砚扯了扯嘴角，“不然你我就回不来了。” “英雄王从不与人联手，就连他当初的御主也是说杀就杀，这样孤傲乖僻的人，居然会和外来魔术师站在一起，真是让人意外。” “言峰绮礼呢？他最近有什么动作？” 间桐脏砚立刻怀疑起了这场圣杯战争的监督者。 十年前，言峰绮礼曾受其老师远坂时臣的委托，一同参与圣杯战争，但没过几天，远坂时臣就死在了自己的宅邸中，其英灵——吉尔伽美什的契约则转移到了言峰绮礼身上。 没有人挑明，但当时的参加者基本都能猜出事情经过：言峰绮礼与吉尔伽美什合谋，杀死了他的老师。 经此一事，间桐脏砚彻底注意到了这位神父，如今也怀疑是他对吉尔伽美什说了什么。 assassin静静听着，闻言摇头。 间桐脏砚的脸色更差了。 不是言峰绮礼，那就是吉尔伽美什自己的意愿。 那个叫钟离的究竟有什么魅力？！ ——他还记得钟离和颜悦色地叫他“孩子”的事情，想起来就憋屈。 assassin宽慰道：“那群人还没有召唤出英灵。” “英雄王和他们站在了一起，就算没有英灵，他们也可以让其他人拿不到圣杯，”间桐脏砚的脸色没有恢复多少，“而且，没有英雄王，他们也照样捉住了你。” assassin沉默。 “我本不想现在对付他们，”间桐脏砚低声道，“assassin，去看看樱。那孩子最近住在卫宫家，只是稍微放松了一段时间，竟然就有些不听话了。” 昨晚，间桐樱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assassin奉命前往，片刻后独自回归。 “master，樱小姐不在卫宫家，”assassin低声道，“卫宫士郎和远坂凛也在寻找她。” * 日薄西山，行人渐少。 接连几起“瓦斯爆炸”和凶案闹得冬木市人心惶惶，市民纷纷提前宵禁，下班或放学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在网上吐槽冬木治安马上赶超横滨了。 横滨市民觉得冬木市民没见识，少见多怪，这才哪到哪？ 双方混战争吵，惶恐不安的氛围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酒店内，正在刷新闻搜集信息的格蕾：“……” 与此同时，再次召唤失败的韦伯决定抽支雪茄冷静一下。 他刚点燃，忽然听见门响，转头看见钟离。 “钟离先生，您回来了。”韦伯上下打量，终于察觉到钟离身上有什么不对。 青年的鬓角有些凌乱，衣袖有细微的破损。 这对一丝不苟，极其讲究的钟离而言，可谓是不可思议。 韦伯微妙道：“您……遇到敌人了？” 他更想问，什么敌人居然能突破钟离先生的防御。 “不是敌人，”钟离笑着扔出一个惊天炸弹，“我和吉尔伽美什稍稍切磋了一下。没有用护盾，因此身上乱了点。” “放心，我们去了隐蔽的郊区，也刻意控制了动静，不会破坏圣杯战争的隐秘原则。” 韦伯：“……”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你们为什么忽然打起来了吗？？ 不等韦伯出声，格蕾小心地问道：“钟离先生赢了吗？” “我们都没有用全力。”钟离温声道。 意思是这种情况下的胜负无意义，恐怕他们两人也没有一分高下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享受战斗。 “您为什么……”韦伯欲言又止，他认知里的钟离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第81章 钟离：“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这是正确的问法吗？韦伯有些恍惚，又觉得钟离先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特殊人士特殊对待，说不定英雄王就喜欢和他打架的。 韦伯：“……那英雄王回答了吗？” “回答了一个，但这事与你们，与圣杯战争都无关，算是我的私事，没必要麻烦你们。” “我们现在是钟离先生的盟友，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能算麻烦？”格蕾下意识道。 说完，她又偷偷看向韦伯，见师父没有异议，才继续说：“不介意的话，钟离先生能否告诉我们？” 钟离沉思片刻，说道：“冬木市内有一个叫普希金的异能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需要找到他。” 第70章 重嶂不移13 横滨，医院。 凌晨的月光透过窗，落在对峙的双方身上，将人的脸色映得苍白无血色。 太宰治“啪”地合上《完全自杀手册》，声音没有起伏：“中也君真是个急性子。” 后面传来清脆的上膛声，中原中也抬手止住身后人的动作，忍着怒气道：“急性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零点已过，现在是双方首领被异能暗算的第三天。 第一天，港口mafia与武装侦探社搜寻普希金无果，认为他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横滨。双方首领昏迷，身体状况还算说得过去，两个势力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第二天，首领状况急转直下，如果没有太宰治从中周旋，恐怕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已经打了几个来回了。 第三天……也就是现在，森鸥外的情况愈发糟糕，还能撑多久是个未知数，想来武侦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而普希金还没有消息。 每一秒都极端重要，不容浪费。 又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究竟是等，还是打？ 同样的疑问也落在了太宰治肩上。他迅速数清了对面的人数和装备，做出了战力评估，也揣摩透了中原中也的心思——他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不然不会只带一部分非异能者。 可即使如此，武装侦探社也无法跟港口mafia正面比拼武力。 现在，决定天秤向哪方倾斜的关键，是远在冬木的钟离。 “别急嘛，告诉你个好消息，”太宰治晃了晃手机，“不久之前，钟离先生告诉我，他知道了普希金的位置。” “换句话说，就是还没抓到，”中原中也的眼神依旧冷硬，从始至终，他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有可能空欢喜一场。”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奇怪。 太宰治心思深沉，从不会大肆宣扬还没有结果的事情，他自己都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太宰治又怎会不知道？ 有隐情？还是他被逼到不得不拿未定之事来安抚情绪了？总不会是诓他的吧…… 太宰治的表情看不出端倪，中原中也懒得绕弯子，干脆道：“我现在给他打电话确认。” 不是只有太宰治有钟离……不对，应该是雷电影……也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温迪……算了，总之是他们的电话号码。 他抽出手机，太宰治慢悠悠地反问：“现在？小心耽误了钟离先生的行动。” 中原中也的动作倏地停住了。 他并未完全相信太宰治的话，但也赌不起这个可能性。 太宰治的脸上还挂着运筹帷幄的笑容。通常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说明事情的发展尽在他掌握之中，加上他身后并没有侦探社的其他成员守护，一副完全不怕mafia强闯的样子……难道他们有什么百分百成功的计划？ 中原中也其实已经信了八分，但由于他被太宰治坑了太多次，因此有两分疑心倔强地保留了下来。 中原中也：“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为了安抚mafia的人心，最起码让我看看钟离发的短信吧？” 太宰治：“很遗憾，钟离先生没有发短信。” “通话录音。” “没开这个功能。” “通话记录。” 太宰治：“……” 眼看着中原中也的神情越来越狐疑，太宰治扯了扯嘴角，心想中也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事实上，两日前的那通电话后，钟离从未主动联系过他，刚才的话完全是太宰治用来拖延时间的。 中原中也之前的微表情表明他已经信了七七八八，没想到关键时刻败在了那台三手手机上。 太宰治从未如此痛恨过钟离等神节俭的生活方式。 痛恨完，他又很难想象一群神会为钱发愁，于是太宰治猜测这台手机内很可能存了重要的东西。 但不管存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平息中原中也的怒火。 “太宰！”中原中也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他的名字。 数个mafia成员立刻举枪，漆黑的枪口直勾勾地对准太宰治，只待干部一声令下，便会开枪射击。 空气逐渐胶着，太宰治眸光沉沉，思考着破局之法。 侦探社的成员早已转移了社长，眼下他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他的异能对枪械毫无作用，哪怕只是一个走火，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mafia成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子弹破膛而出的破空声，下一秒—— “砰！” 闷响打破了寂静凝重的对峙，却不是谁率先开了枪。 “庞大”的身体重重落地，惊得人后退一步。 太宰治直直盯着眼前被扔到地上的胖子，余光中闯入了一个身量极高的人。 五条悟懒洋洋道：“快递送到了，请验收。” “这可是半夜加班啊……我都睡着了，硬生生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没人出声，但两人都意识到了吵醒五条悟的是谁。 钟离抓住了普希金，并委托五条悟瞬移送货。 太宰治蹲下身，解除异能的间隙，他忍不住笑了笑： 钟离先生，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哦还有，”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知道高专在哪吧？明天记得把横滨最难买的那家限量喜久福送到高专。这可是钟离答应给我的报酬，不能反悔！” 太宰治：“……” 中原中也：“……好。” 五条悟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医院。 确认异能解除后，中原中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急需回去听候首领的指令，也因此错过了太宰治准备说出口的话。 太宰治本想和他谈谈温迪的事情。 不是讨论温迪的身份，也不是询问中原中也那天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只是简单地说一句：有空的时候，他想问钟离几个有关温迪的问题，要来吗？ ——虽然钟离还没答应。 但既然中原中也已经走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太宰治没有追出去，而是拨打电话，想要确认钟离那边的情况。 另一端没有响应。 不是挂断，而是没有回应，说明手机脱手，亦或者是……战斗没有结束。 太宰治的心猛地一沉。 * 时间回到冬木市的黄昏。 得知了普希金的所在地，星野望没有贸然行动。 他相信吉尔伽美什的能力，相信他不会被蒙骗，也不觉得英雄王会故意透露错误地址。 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蹊跷。 费奥多尔带普希金来冬木，无疑可以搅乱横滨局势，顺利的话，还可以成功解决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的首领。 这是他的目的，但或许……仅仅是目的之一。 不然他该把普希金藏得更严实一点。 陷阱？单纯的陷阱，以钟离的武力值来看不足为惧。 “现存的英灵有三位，”星野望轻声道，“assassin，archer，berserker。” assassin战力低，不擅长正面作战，间桐脏砚同样不擅长。archer尚未接触，不知底细，不过据韦伯所言，如今远坂家式微，家主远坂凛虽有极高的魔术天赋，但尚且年轻。 综合来看，berserker组的战力最高，也最难对付，就算另外两组联手，也未必能获胜。 ……费奥多尔作壁上观的时间结束了。 问题在于，他会去哪一边。 倘若仅有他与赤王两人，星野望可以笃定他会去爱因兹贝伦城堡，麻烦的是，干扰圣杯战争的还有一个神秘的“黑影”。 间桐脏砚与“黑影”有联系，但他没有完全掌控“黑影”的行动，否则昨夜assassin被抓时，“黑影”就该出现阻挠。 “黑影”不出现的原因，是它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还是被外力干扰，脱离了间桐脏砚的掌控？ 星野望想到了被费奥多尔带走的间桐樱。 没有证据，但他确信间桐樱就是“黑影”。 费奥多尔会待在普希金身边，还是前往爱因兹贝伦城堡？ 星野望无法下判断，只能兵分两路。为了避免普希金的异能危害到另外两人，他去寻找普希金，韦伯和格蕾则前往爱因兹贝伦城堡查看情况，出现意外及时联系。 第82章 星野望耗费了一些时间，终于越过无数陷阱抓到了普希金，也终于确定费奥多尔不在此处。 抓捕中途，手机铃声响过几秒，随后消失——这是格蕾与他约定的通信方式，如果“黑影”或另两人出现，就通知他。 他拜托五条悟将普希金带去横滨，随后赶到了郊区山上的“城堡”，那里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空无一人。 一场战斗结束，berserker败了。 星野望：系统，侦查鉴定。 【鉴定成功。】 侦查鉴定的效果打了折扣，但对他来说足够了。星野望一路顺着提示潜行，绕过几颗歪倒的树木与碎石后，他猛地顿住脚步，屏息凝神。 一二三……一共六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形状奇异的“东西”。 那东西仿若收拢的雨伞，静静伫立在空地上。隔着一条横贯东西的裂隙，六人与它相望，身体几乎没有移动。 或者说，没办法移动。 星野望隐约有个想法，觉得费奥多尔与赤王就在不远处观察，但不等他找机会验证，“黑影”动了。 数条扁带顺着它的身躯无限延长，漂浮，仿佛东方壁画上的飘带，诡谲的美丽，与危险性成正比。 格蕾盯着飘带的动作，甚至不敢眨眼。她屏住呼吸，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冲出胸膛。 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屏幕是黑的，手机早在刚才的战斗中破损，但格蕾的手指还是微微下移，停在了钟离的位置上。 ……拜托了，钟离先生，请快点到吧。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格蕾来不及思考更多，因为飘带已经调转矛头，猛地刺向四周力竭的英灵与人类！ “咚——” 宛如古老的钟被敲响，悠远沉重的声音敲在心脏上，黄玉般的屏障牢牢裹住了所有人。 “钟离先生！”格蕾猛地回头，手掌与护盾相接。 她看到那人如游龙般的衣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第71章 重嶂不移14 “咚——” 漆黑的飘带猛地撞上玉璋，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被拦在半空后，“黑影”仍不死心，飘带顺着护盾缠绕数圈，试图压碎玉璋，可无论是刺还是勒，玉璋都纹丝不动，散发出宝石般炫目的光彩。 僵持数秒后，“黑影”倏地收起数条飘带，消失在众人眼中。 离开了？不对！ 韦伯心里一紧，忽然扬声道：“钟离先生！” 他只来得及提醒到这一步，话音刚落，“黑影”便闪现到了钟离身后，被它触碰到的土壤蓦地变黑，黑色顺着大地的脉络一路蔓延，竟绕过玉璋，直接来到了钟离脚下！ 下一秒，黑泥喷涌而出！ 大团黑色阻挡了众人的视线，“黑影”的目标只有钟离，但溅过来的黑泥也足够致命。后方的archer迅速带着自己的御主和另两人后退，格蕾有心想要赶过来，双腿刚发力，一团黑泥便拦住了去路。 “师父！” “格蕾，别过来！” 来不及了。韦伯的心跳几乎停滞。 黑泥距他仅有毫厘，不详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韦伯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痛感却没有袭来，千钧一发之际，玉璋再度浮现，替他挡下了污秽。 一只手穿透护盾，一把将他拽出黑泥包围圈，那人的力道有些大，扯得胳膊生疼，韦伯却没心思在意，他焦急地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后，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钟离没事。 然而下一刻，放下的心再度悬起。 他看到钟离的小腿处有一团污浊的黑泥，正如附骨之疽般逐渐渗入骨肉，在伤口处泛出不详的红光。 韦伯一惊：“钟离先生，您受伤了？没事吧？” 钟离没有立即应答，目光落在小腿处鲜明的红色区域上。 与物体和人体的灰白剪影不同，红色代表了他的受伤范围，深浅则是严重程度。 小腿处是浅红色，说明伤口不深，不影响行动。 星野望慢半拍地说了声“没事”，继续推测“黑影”的下一步动作。 或者说，费奥多尔还想让它做什么。 现在就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再去解决assassin和吉尔伽美什？如果真是这样，只派“黑影”未免太草率了，按照费奥多尔谨慎的性格，起码要派赤王从旁协助，确保万无一失才对。 毕竟，即使他不知道彻底制服“黑影”的方法，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可现在完全不见他们二人的踪影，究竟是费奥多尔另有所图，隐藏实力，还是说…… 思考间，“黑影”再次消失了。 这次星野望有了准备，黑泥涌来的瞬间，他一把揪住韦伯的衣领，将他扔给了格蕾，自己则跳到另一侧，开启护盾挡下锐利如尖刀的飘带。 几个来回后，意外终于出现了。 【敏捷鉴定，失败。】 系统急忙提示，语速极快：【宿主，是否燃运？】 星野望想都没想：【不。】 上次燃运过后，他的幸运值只剩12点，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再用。 起跳的步伐被硬生生止住，星野望干脆自由落体，好在树枝很高，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调整姿势，在半空中掌握平衡，稳稳落地。 站稳后，星野望思考起了撤退的可能性。 技能失败和极低的幸运值提醒了他，如果不能快速找到制服“黑影”的方法，拖延下去只会让他陷入不利境地。 所以……要不要带着格蕾和韦伯撤退？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不住摇晃，树叶簌簌掉落。 还有人在战斗？ 魔神的感官极其敏锐，爆炸声过后，星野望听到了被掩盖住的、极其富有节奏的声响——“嗖嗖嗖”。 ……很熟悉，很像吉尔伽美什扔王财的声音。 星野望：“……” 吉尔伽美什真是神出鬼没。 怪不得赤王没有出现……原来是和吉尔伽美什打起来了…… 他暂时没空思考英雄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巨响过后，“黑影”的动作诡异地停顿了数秒，环绕四周的飘带调转方向，指向了声音源头，似乎想要赶过去。 星野望抓住机会，长枪横扫而过，切断了数条飘带。 “黑影”没有反击，沉默地收回断裂的“肢体”，瞬间消失。十几秒后，远处的战斗声也戛然而止。 星野望等候片刻，依旧没有等到“黑影”或者赤王，他猜测应该是费奥多尔让他们撤退了，奇怪的是吉尔伽美什居然也没有过来。 但英雄王的心思一向……嗯，不好猜，星野望决定过后再思考这些。 他回到原来的空场地，格蕾和韦伯正凑在一起小声交谈，似乎是在讲方才的战斗，钟离走到两人身边，刚想开口，一只手便被格蕾紧紧攥住了。 少女的手骨骼纤细，力气却很大，钟离转了转手腕，格蕾却依旧没放开他的手。 这对内敛沉静的格蕾而言，是相当出格的举动。 钟离疑惑道：“怎么了？别担心，现在已经安全了。” 格蕾的声音有些颤：“钟离先生……明明伤口很严重，为什么还要说没事？” 钟离：“？” 确实没事啊，过一会就恢复如初了。 但格蕾的语气太过严肃沉重，钟离迟疑地问系统：【会有事吗？】 系统：【没事。】 得到系统保证后，钟离笑道：“真的不严重。” 格蕾的声音更颤了：“您还逞强……” “钟离先生，格蕾都看到了，”韦伯忍不住叹息，语调也很严肃，“格蕾看到您从树枝上摔了下来。如果不是伤口阻碍了您的行动，您怎么会……”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韦伯不确定钟离受伤的确切时间，或许是“黑影”第一次袭击的时候，又或许是……闯入黑泥，将他从包围里拉出来的时候。 也是直到格蕾发现的那一刻，韦伯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先前询问钟离有没有事的时候，那声“没事”来得这么迟。 韦伯眉眼低垂，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去安抚格蕾。 钟离：“……” “摔下来”是因为敏捷鉴定失败了，但这话不能说。 无法为自己辩解的钟离只能认下了这个理由，顺着安慰格蕾，并承诺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治伤。 系统：【宿主您说早了，这伤可能天还没亮就好了。】 星野望：“……” 下次早点说。 他不自然的沉默又被格蕾误以为伤口发作，少女急忙道：“钟离先生，如果您很痛的话，我、我可以将您抗下山！” 钟离：“？？？” 钟离：“大可不必，不，是千万不要！” 他们这里热热闹闹，衬得不远处的四人组安静得有些过分。 第83章 berserker的御主伊莉雅丝菲尔是个面容稚气的女孩，言行却不像个孩子，她没有立刻对钟离等人发表意见，而是专注地检查卫宫士郎身上的伤口。 远坂凛用余光观察着三人，心情复杂。 在她看来，这三人是毫无疑问的怪胎。 没有召唤出从者，却敢闯入战斗；分明是人类，战斗性能却不输英灵，甚至更优越；还有那女孩手中的魔术礼装…… 远坂凛注视着格蕾的面容，低声询问archer：“你怎么看？” 她本意是想询问格蕾与亚瑟王的关系，却迟迟没等来archer的回答。 远坂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伤口疼吗？” archer摇了摇头，紧紧盯着钟离的背影。 作为同样受到污染的人，archer知晓黑泥的威力：凡是正统的英灵都无法抵抗它，一旦被污染，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冥界。 但archer恰好是一个特例——他不是青史留名的英雄，而是一个普通人类。 他是为了拯救五百名人类，与世界意识签订契约，破格升为英灵的人类。 也是这次圣杯战争的参加者之一，卫宫士郎的未来。 如今，这个时间段的自己正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已经经历过这次圣杯战争的archer，心情同样不是很美妙。 在原本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没有这三人的戏份。 他望着钟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森林深处。 费奥多尔整了整帽子，让它盖住耳朵，抵御寒风。片刻后，附近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费奥多尔转身，微笑道：“辛苦了，阿蒙先生。” 阿蒙略一点头：“樱回去了。” 费奥多尔：“吃饱了？” 阿蒙：“嗯。” 间桐樱吃了berserker，又吞掉了英雄王的宝具，对现在的她来说，今天捕获的魔力已经足够消化一段时间了。 费奥多尔没有接话，阿蒙端详着他的神色，忽然道：“黑影没有和她完全融合，现在她只能在睡着后，凭本能吞噬魔力，对指令的反应难免迟钝。” “我明白，阿蒙先生，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费奥多尔不紧不慢道，“英雄王释放出的魔力相当可观，樱在摩拉克斯那边的行动又僵持不下。再美味的大餐，如果吃不到，也只能换一份食物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 阿蒙确认这点后，又道：“英雄王似乎是为了摩拉克斯而来。” “帮忙？” “……不，是看戏。” “他嘴上这么说，但又不满我们针对摩拉克斯的行动，”阿蒙难得无语，“说是因为厌恶我的魔神身份才突然攻击我们，那他之前怎么不动手？” 费奥多尔轻声笑了笑。 吉尔伽美什的态度转变确实出乎意料，但即使钟离与他联手，如今也不足为惧。 因为黑圣杯确实能够对魔神造成严重伤害。 格蕾注意到了摩拉克斯从树上摔下，费奥多尔自然也能注意到。 他不舍得用赤王做实验去验证某个猜想，便采取了这种方式，幸运的是，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黑圣杯能吞噬魔神。 这个猜测被验证后，温迪消失的原因也骤然清晰起来。 不是因为涩泽龙彦和特异点，而是因为被高浓度魔力吸引过去的黑圣杯。 这也就能解释圣杯战争为何提前开始了。 黑圣杯吞噬了魔神，庞大的魔力自然能够补充上一次许愿的损耗。 微凉夜风中，费奥多尔想：既然黑圣杯能吞噬温迪，那摩拉克斯……又何尝不可呢？ 第72章 重嶂不移15 冬木市，卫宫家。 熟悉的日式建筑出现在眼前后，卫宫士郎终于松了口气，他拉开家门，打开走廊的灯，对身后的五位客人以及灵体化的archer道：“请进。” 数十分钟前，远坂凛率先向钟离等人搭话，提议一起去卫宫家商讨对策，对方同意后，卫宫士郎便将他们带到了家里。 “我去给大家倒茶，麻烦先去那里等一下吧。”卫宫士郎伸手指向客厅。 远坂凛在此前就是他的盟友，对这里的构造很熟悉，不等他说完就走向了客厅。伊莉雅、韦伯与格蕾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钟离。 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人，卫宫士郎忽然道：“一路上辛苦钟离先生了。” 他看得很清楚，从爱因兹贝伦城堡到自己家的这段路程中，无论几人的位置如何变化，钟离都稳稳地落在最后。 他是为了保护他们，方便遇袭时迅速反击才一直殿后。 因此，虽然下山时他们没有再次遇袭，但卫宫士郎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少好感，并在最后感谢了钟离的善举。 只是钟离似乎不打算认下这件事。 他温和地笑了笑，好似没听懂言外之意：“路程不算远，说不上辛苦。” 卫宫士郎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他见钟离在玄关处举止犹豫，忽然反应过来：“抱歉，钟离先生不是日本人吧？如果不习惯的话……” “无妨，体验他国的习俗也是一种乐趣。”钟离摇摇头，最终选择尊重他国礼仪，脱下了鞋子。 “那我就放心了，”卫宫士郎说，“您先去客厅吧，茶水很快就好。” 他转身走向深处，片刻后单手举着一个木质托盘回到了客厅，将一杯杯茶水放到众人面前。 简约素雅的白瓷杯配上淡绿的茶水与氤氲的热气，很适合放松心情，卫宫士郎自觉这些东西没什么问题，可当他将茶杯放到钟离面前时，动作还是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钟离坐在格蕾与韦伯中间，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卫宫士郎被他的敏锐吓了一跳，随后尴尬道：“啊……没什么，我在想茶水合不合您口味。” 这话算不上错，但主要还是因为钟离实在是太“贵气”了，谈吐举止都像个遥远的东方贵族，让他下意识觉得应该给钟离更好的东西，比如电视上曾见过的天价瓷器——当然，只是想想罢了，毕竟那是要放在拍卖会上拍卖的古董。 他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高级货来。 卫宫士郎不太自然地收回手，一旁的韦伯垂眸看着茶杯，也猜出了少年的真实想法。 几日相处下来，韦伯确信钟离见惯了好东西，并且很懂得享受。 他觉得钟离可能不会喝。 下一秒，钟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很好，多谢款待。” 韦伯：“……” 他隐约记得，前几日在酒店，钟离面对那杯价格高昂、品质极佳——至少在他看来品质极佳——的茶，只给出了“还行”的评价。 但看着卫宫士郎明显放松的神情，韦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钟离先生真是个体贴的人。 短暂的插曲过后，韦伯环顾四周，开始暗中观察这几位圣杯战争参加者。 远坂凛是个富有主见、行动力极高的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远坂凛与间桐樱应该是亲姐妹，只是因为姐妹二人天赋极高，魔术刻印又只能由一人继承，为了不埋没任何一人的天赋，年幼的间桐樱才被送到了间桐家去继承魔术。 至于剩下的卫宫士郎和伊莉雅……韦伯心情有些微妙。 如果“卫宫”这个姓氏真的如他所想，是四战参加者卫宫切嗣留下来的，那卫宫士郎和伊莉雅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人造人不会生长，孩童模样的伊莉雅大概已经接近二十岁了。 他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伊莉雅浅笑着回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韦伯收回视线，继续思考。 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亲密的互动，比起亲人，他们更像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看起来刚认识不久。这说明卫宫切嗣没有让两人相认过。 卫宫士郎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伊莉雅……大概率是知道的。 这三人的同盟关系算不上坚如铁石，好在卫宫士郎和伊莉雅都已经失去了圣杯战争的资格，没有背叛的理由和动机，和他们合作是安全可行的。 韦伯轻轻敲了敲钟离面前的桌子，隐晦地暗示道：“钟离先生，我觉得可以。” 钟离偏了偏头，为了避免卫宫士郎听到，他放轻声音：“嗯，我也觉得茶水尚可。” 韦伯：“？” 他们在说一件事吗？ 短暂迟疑过后，韦伯领会到了钟离的意思——钟离对茶水的评价忽然从“很好”变成了“尚可”，又特地降低音量，也是为了不着痕迹地给他回应。 如果只是短期合作，他们算是尚可的盟友。 想通后，韦伯松口气：“我明白了。” 钟离：“嗯。” 格蕾：“……” 师父和钟离先生究竟是在互通消息，还是在讨论茶水呢……她怎么觉得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 明亮的灯光和氤氲的水汽舒展了紧绷的神经，气氛逐渐松弛下来，远坂凛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我们谈谈今晚的事情吧。” 第84章 钟离颔首。 情报交换的过程枯燥乏味，谈到间桐樱时，伊莉雅说出了她的猜测。 她认为第四次圣杯战争没有胜者，有人在最后阶段破坏了小圣杯，碎片四散在冬木市的各个角落，绝大多数碎片被地下的大圣杯系统重新回收，小部分则落到了间桐脏砚手里，被他用来改造间桐樱的身体。 有间桐樱在，获胜对间桐脏砚来说是件十拿九稳的事，可惜中途被费奥多尔截胡了。 “间桐樱是自愿的？”韦伯问。 “不知道……不，或许吧，”卫宫士郎低声道，“她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数日前的雨夜，他与远坂凛将受伤的间桐樱送往冬木教堂疗伤，却从监督者口中得知，樱已经无法控制自身魔力了。 她会不间断地暴走伤人，直到魔力枯竭，生命垂危。 她会被间桐脏砚利用，直到失去所有价值，然后被抛弃。 这是无解的死局，所以那晚，远坂凛说，我会去杀掉她。 而从昏迷中清醒，又听到这番话的间桐樱则毫不犹豫地翻窗逃出了教堂，碰到了费奥多尔。 她未必不明白费奥多尔想要利用她，但她选择了“活着”。 活着。星野望细细地品味着这个词。 卫宫士郎说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不想被他人伤害，也不想伤害他人，可她似乎没有选择。 活着，就要伤害他人，然后谴责自己的内心，不断承受精神上的痛苦，陷入一个压抑绝望的死循环，最后被群起而攻之。 星野望觉得，远坂凛的判断没有错，无论是想要保护民众性命，还是想要结束樱的痛苦，死亡都是她最好的归宿。 间桐樱……应该也明白，可她还是选择了活着。 为什么？难道她还有什么强烈的执念吗？ 星野望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卫宫士郎与间桐樱相处时间最久，他迟疑地摇摇头，说他从未见过樱对某种东西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 系统道：【或许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只是想活着呢？】 星野望没有回答。系统猜他不认同它的话，但对它的这位宿主而言，不反驳便是一种进步。 “总之，间桐樱这次得到了足够的魔力，在彻底‘消化’前不会再行动，对吧？”伊莉雅点头后，韦伯继续道，“有件事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圣杯真的能够被破坏？” 伊莉雅再次点头。 韦伯皱了皱眉。 他对圣杯的兴趣不大，但钟离却是想要圣杯的，这对钟离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韦伯：“钟离先生，你怎么看？” 万一对方想要“同归于尽”，在最后关头劈了圣杯…… 星野望：“别担心。” 他早有此意——最后关头，召唤天星砸圣杯，阻止赤王接近世界树。 没想到韦伯和他想一块去了。 韦伯见他似乎不担心圣杯被毁，也稍稍放下了心。 “好了，事情的经过大概都知道了，”伊莉雅道，“该讨论之后怎么办了吧？” 她提议道：“趁樱还在休息，明天就找机会杀掉assassin如何？” 伊莉雅也是圣杯的载体，与间桐樱处于竞争关系，非“黑影”所杀的英灵会进入她的体内，阻碍黑圣杯成型。 这样一来，相当于上了层保险。 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家似乎被她的提议打动了，正在思考可行性，钟离突然道：“但你会因此陷入险境。” berserker战败，伊莉雅的自保能力在赤王和间桐樱面前显然不够看。 伊莉雅没有否认：“我本来就是圣杯，如今只是行使圣杯的职能罢了。” “这世上没有会动会说话，长得像人类的杯子，”钟离望着她，“事情远远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不需要牺牲你自己。” 哪怕间桐樱把六个英灵全都吸收了，还有尚未被召唤的rider。就算费奥多尔想用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做替补，也要先打过他才行。 ……话说回来，吉尔伽美什还好吗？ 钟离顿了顿，决定明天去看看他的情况，顺便套点赤王的情报。 长桌另一侧，伊莉雅也怔了一瞬。 她不觉得这算牺牲，毕竟她的诞生就是为了完成仪式，成为小圣杯。反驳的话在喉咙中滚了几圈，却奇异地没有说出口。 卫宫士郎被点醒后，也不赞同她涉险：“钟离先生说得对，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嗯，也是。” 这个提议在钟离的反对下被废弃了。 夜间会议结束，远坂凛与伊莉雅准备先暂住在卫宫家，钟离等人则回到了酒店。 城市沉沦在夜色中，格蕾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 她从开会时就一直沉默，如今一边揪着兜帽，一边警戒四周。钟离忽然停下脚步，格蕾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 “抱歉，我……” “格蕾，”钟离没头没尾地说道，“感觉如何？” “欸？”格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感觉？” “你觉得saber怎么样？” 钟离在会上得知了他到来前发生的事。 四战与五战的saber是同一人，即与格蕾容貌相同的亚瑟王。在前不久的柳洞寺一战中，间桐樱吞噬了saber，她没有立刻吸收，而是将其异灵化（alter），放大saber个性中的黑暗面，使役她与berserker战斗。 钟离到来之前，格蕾与她短暂地交过手。 saber是毫无疑问的顶尖从者，但格蕾也有与之交手的底气——她的“亚德”实际上是用来封印圣枪“伦戈米尼亚德”的魔术礼装，只要解除封印，就可以释放出堪比宝具的力量。 只可惜在圣杯无限供魔的外挂下，saber·alter已不是一发宝具就可以阻止的了。 格蕾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道：“怎么样……强大、冷酷、一丝不苟……总之，她……” “和你完全不一样。”钟离接上后半句。 哪怕容貌相同，也是不同的灵魂。 格蕾怔了一瞬，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 只听钟离打趣道：“开心的话，可以不继续抓兜帽了吗？我怕它喊痛。” “好、好的！” * 翌日，冬木教堂。 晨曦的微光落在神父漆黑的长袍上，言峰绮礼站在窗边，望着下方掩没在树丛中的小路：“哦？有人来了。” 身后没有传来回应，言峰绮礼继续道：“不好奇是谁吗？还是说你已经痛得没力气说话了？” “我说你啊……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吉尔伽美什冷哼道，“区区污秽，怎么可能伤到本王？只是她竟敢插手本王的战斗，实在是胆大包天。” “所以，你好奇是谁来了吗？” “没兴趣。” 言峰绮礼：“是钟离。真是稀客啊。”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确实是稀客，让他进来吧，本王倒要看看他想来做什么。” 言峰绮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吉尔伽美什冷漠地盯着神父的背影。 第73章 重嶂不移16 钟离顺利进入了教堂内部。 监督者向他点头致意，简单问好后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和吉尔伽美什。 “什么事？”吉尔伽美什漫不经心地向后仰，手臂搭在椅背边沿。 “我来探望你一下，”钟离来到他身边坐下，“受伤了吗？” 又是这个问题。 吉尔伽美什不满道：“你看本王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钟离道：“我可能‘看’不出来。” 吉尔伽美什皱了皱眉，转头正对上钟离赤金色的眼睛。那双眼不躲不闪，平静如无风湖面，让吉尔伽美什瞬间想起了对方看不见的事实。 所以，与明知他没事却故意揶揄的言峰绮礼不同，钟离大约真的是在……关心他？ 吉尔伽美什沉默一瞬，说道：“本王怎么可能被轻易伤到。” 钟离微微一笑，似乎是放心了：“那就好。” 吉尔伽美什：“……” 他浑身不自在。 自从决定反抗诸神权威以后，众神之中只有母亲宁孙女神仍如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地关心他，而现在又多了个钟离。 面对纯粹的善意，吉尔伽美什也说不出什么挑刺的话。他斜睨向钟离，反问：“你难道只想说这些？” 钟离没有否认，弯了弯唇角，吉尔伽美什便猜出他还想问什么，几句话概述了昨晚的战况。说到关键地方，他忽然停住，等钟离询问他为何不继续说时，吉尔伽美什道：“本王总不能白白告诉你这些，做个交易吧。” “你想要什么？”钟离含笑道，“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 看他态度坦荡，吉尔伽美什直接道：“你之前提到的‘他’是谁？” 那个在钟离口中，真正目不能视，不见天日的“他”。 第85章 话一出口，松弛的气氛瞬间凝固。 钟离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刹那，他没有立即回答，沉默得像是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 果然，“他”的存在对钟离很重要。意识到这点后，吉尔伽美什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钟离以这副姿态现身，甚至想要成为人类……会和“他”有关吗？ 另一边，终于在系统提醒下回想起“他”究竟是谁的星野望，对英雄王的不按常理出牌彻底服气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无数个可能性，甚至做好了把黑卡还回去的准备，结果吉尔伽美什就想知道若陀龙王的事？ 星野望放弃探究英雄王的脑回路了。 星野望：“他是我的挚友。” 短短一句话，再没有后续。 吉尔伽美什追问：“那他现在在哪？” “他在……”星野望卡壳了。 系统：【璃月琥牢山南天门一带的伏龙树的地底下。】 系统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不认识的地名，星野望听得云里雾里，只记住了最后几个字，声音因底气不足而变轻：“在地底下。” 吉尔伽美什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 地底下……在神代，地底通常是冥界的所在地。 所以，钟离的挚友已经死了。 吉尔伽美什忽然想起了恩奇都。他的挚友死在了神明的诅咒下，而他也因此认识到了“人类”的不足，踏上了寻找不死灵草的旅途。 如果没有那场死亡，恐怕他永远不会去触碰名为“永生”的神之领域。 那钟离呢？他又想做什么？ 说到“地底下”时，神明一贯沉稳从容的语调变得又轻又飘忽。时至今日，钟离仍未释怀。 如果说特意抛弃视觉，是为了体验挚友的世界，那想要成为人类，学习人类的思维……恐怕也是为了他吧。 钟离在用自己的方式铭记友人。 仿佛只要这样做，挚友就没有离开过。 愚不可及。吉尔伽美什本想如此评价。 可他在恩奇都死后做过的那些疯狂事，似乎和钟离的行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吉尔伽美什不再追问，继续讲述昨晚的战局，只是这次更详细，语气也更和缓。 星野望：“？”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吉尔伽美什的态度突然又好了不少？ 系统对此也没有头绪：【总之，这是好事吧。】 星野望也不再纠结，整理英雄王给出的信息，比如吉尔伽美什来时，赤王正准备加入战斗，又比如吉尔伽美什早就劝过间桐樱自杀。 星野望：“……”从某方面来说，感觉和到处找女孩子殉情的太宰治不相上下。 星野望：“为什么？” “愚问，”吉尔伽美什睨了他一眼，脸上却没有不耐，“她迟早要死，趁着意识还清醒赶紧自尽，总比到最后连求死都做不到要好。” 星野望默默撤回刚才的评价，心想英雄王的行为还是有道理的。 吸收的英灵越多，身体机能崩坏得越严重，直到宿主完全失去意识，化为小圣杯……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星野望暂时没想明白间桐樱的想法，起身离开了冬木教堂。 没过多久，他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对面玩笑般的抱怨声一出现，他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太宰治回电话。星野望说了声“我没事”，太宰治道：“上次的事情，钟离先生还没有给我答复。” 星野望没有立即回答，太宰治又说：“除了我之外，中也或许也会来……不，如果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会来吧。” 星野望：“……” 神使鬼差般，他答应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太宰治喜气洋洋地挂断电话，“嘟”的长音响起，星野望这才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系统觉得无所谓：【人物退场是事实，太宰治有再多的猜测也无法证实，宿主请放心，不会暴露的。】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有说：何况您确实许久没见中原中也了。 来到异界后第一个相处愉快的人，总是会占据特殊地位。 星野望觉得系统说得有道理，大不了咬死温迪死亡这个说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阻止赤王接近世界树。 经此一役，费奥多尔可能会频繁更换据点，敌暗我明，星野望只能转告其他人，让他们盯好间桐脏砚和assassin，等待黑圣杯出现的时机。 当天夜里，黑圣杯没有出动，archer负责盯着assassin，星野望终于迎来了好好休息的机会。 * 间桐樱睡醒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她打开床头灯，看向钟表指向的时间：凌晨一点。 她睡了整整一天，如今醒了，胃里却没有丝毫饥饿的灼烧感。 望着窗外的夜色，间桐樱有些恍惚，好像还没有从漫长的梦境中清醒。 梦是童话般美丽的故事，她穿着浅粉的长裙，跟着一个个会动会说话的玩偶来到高山上的城堡，在那里和它们做游戏。过程中有玩偶耍赖，吵吵闹闹地不认输，间桐樱半是气恼半是玩笑地拍了一下它的头，玩偶立刻变成了一颗糖。 她吃下了彩虹色的糖果。糖果很甜，她很喜欢甜蜜的口感。 间桐樱在床头靠了一会，感觉有些不对。 房间似乎变了。 她起身来到安静的客厅，终于确定这不是她睡前的那栋房子。 ……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间桐樱四处望了望，看到一个白发褐肤的男性正在沙发上“玩”手机，忍不住抿唇一笑。 阿蒙先生对科技产品还是那么感兴趣。 赤王停下拆手机的动作：“感觉怎么样？” “感觉？”间桐樱怔了怔，“嗯……昨晚睡得很好，这个房间也很好，谢谢您，还有费奥多尔先生。” 赤王：“不必。” 间桐樱坐到他身边，看着赤王几下将手机复原，回想起了数日前的雨夜。 雨水一滴一滴地砸在身上，随着寒气渗入骨头缝里，将血冻住。好心的俄罗斯先生借给她斗篷和雨伞，用和缓如大提琴的嗓音缓缓说道：“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先来我家。” 家。对间桐樱来说，这是个遥远的词汇。可正如费奥多尔所言，她无处可去。 既然去哪里都逃不掉被人利用、抛弃的命运……那就找一个能让她短暂地感受到温暖的地方吧。 片刻后，费奥多尔也来到了客厅，对间桐樱递来的温水说了声谢谢。 “不再睡一会？”赤王道。 费奥多尔摇摇头：“我做了一个梦。梦结束了，就醒了。” 他梦到了赤王的记忆。 这是缔结契约的影响之一。他在梦里见证了赤王国度的兴衰，见到了魔神心心念念的花神与大慈树王，见到了遮天蔽日的草龙阿佩普。 为了不让禁忌知识蔓延整个提瓦特大陆，赤王设计让阿佩普吞下他，借此避免禁忌知识外溢。 记忆就此中断，但这不是结束。 禁忌知识影响了提瓦特的世界树，赤王死后，大慈树王用什么方法解决了问题，费奥多尔不得而知，但这也提醒了他——除了圣杯外，还有一个备选方案。 用赤王身上的禁忌知识污染世界树。 费奥多尔捧着水杯，心想阿蒙先生大概不会希望重蹈覆辙，可阿蒙先生实际上没有选择。 只要他想见大慈树王，就必然要抵达世界树；只要抵达世界树，禁忌知识就会蔓延。 “阿蒙先生，”费奥多尔忽然道，“我们走吧。” 潜入柳洞寺下的地下空洞，用禁忌知识去修复大圣杯的召唤系统。 缺席的rider该登场了。 第74章 重嶂不移17 一人一神从地下空洞出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夜色浓重，柳洞寺内空无一人，只有黄色的警戒线在风中颤抖——数日前assassin潜入此处刺杀了caster及其御主，留下的御主尸体惊动了警方，这里因此被封锁到了现在。 费奥多尔拨通了间桐樱的号码，等他收起手机，就看到赤王倚在墙角，静静地望着寺院中的古树。 古树的枝干虬曲苍劲，月辉在其上镀了层银霜。它在荒凉的庭院中显出格格不入的生机，一瞬间让他联想到了梦境中的大慈树王。 赤王……大约也产生了同样的联想。 魔神不知要沉思多久，费奥多尔不得不出声打断：“辛苦您了，阿蒙先生。” 赤王：“无碍。” 费奥多尔：“召唤系统修复结束的事，我已经转告樱了。” 间桐樱具有御主资格，缺席的rider理应由她召唤，成为己方战力，等到最后再喂给圣杯。 现在，只需等待间桐樱完成召唤即可。 费奥多尔如此想着，然而片刻后，他等来的却是少女失败的消息。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费奥多尔脸上的微笑一僵：“阿蒙先生？” 第86章 “现在的召唤系统可以正常运行，”赤王摇摇头，“不是系统的问题。” ——那就是有人抢在间桐樱之前完成了召唤。 现如今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韦伯·维尔维特。 但这怎么可能？ 费奥多尔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眼神渐渐变冷，他忍不住咬住指甲，从头开始复盘今天的计划。 他在抵达冬木的第二日确定了赤王能够修复圣杯系统，为了迷惑即将到来的摩拉克斯，他特意延后了修复时间，伪造出对局面无能为力的假象，引导摩拉克斯将注意力放在英雄王身上。 而在“爱因兹贝伦城堡遇袭”一事后，吸收了berserker的间桐樱暂时无法行动，这条情报会让他们放松警惕，从而掩盖他和赤王今晚的动作。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不，就算计划有纰漏，韦伯·维尔维特也不可能“卡点”完成召唤。 他们没有被人跟踪，四处也没有监视使魔，难道那个魔术师还能守在法阵前，一刻不停地召唤？ 夜风卷过，月光下，费奥多尔本就苍白的脸色仿佛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 他的思维进入了死胡同，甚至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其实是巧合。 这个念头一出，又立刻被费奥多尔否认了。 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的事，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摩拉克斯预见了他们今晚的行动，并且通过某些权能感受到了灵脉的改变，这才能抢先一步召唤英灵。 岩之魔神……或许他真的能与地脉共鸣。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不，没有如果，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可能性说得通……那摩拉克斯当真是个极其聪明的对手。 上一个让他觉得难缠的人物，还是太宰治。 费奥多尔闭了闭眼，平复下心情后，将推测告诉了赤王。 赤王反问：“倘若真如你所说，那摩拉克斯为何不直接在此处埋伏我们？” 费奥多尔轻声道：“阿蒙先生，您还记得他从树上掉下来的事吗？” “或许……他伤得比我们想象得要重。” * 五分钟前，冬木市某酒店。 【幸运鉴定，大成功。】 【大气中流动的魔力将你从睡梦中唤醒，循着魔力的轨迹，你来到了韦伯·维尔维特的门前，并听到了一段吟唱词：“……吾命寄于汝剑，若遵从圣杯之归宿，遵从此意，此理者……”】 【吟唱戛然而止，魔力不再翻涌，疑惑的你敲响房门，从韦伯口中得到了答案——爱因兹贝伦城堡一战再次强调了圣杯战争的残酷和英灵的必要性，他失眠到深夜，最终忍不住画下召唤阵，但之前的数次失败让他犹豫不决，对征服王的憧憬也让他无法接受下一次失败。】 【谈话间，你拿起征服王的披风碎片，猩红的布料上满是岁月的留痕，但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细心呵护。韦伯对征服王的感情如此深厚，你深受感动，决定鼓励他一次——毕竟，万一召唤系统恰好被修复了呢？万一就是那么巧呢？】 【于是，你随口指定了一个时间点，而这次，召唤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伴随着爽朗浑厚的笑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你眼前。】 rider，“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召唤成功。 星野望：“……” 他一时无话可说。 见到征服王后，韦伯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英灵虽然不理解他过度亢奋的情绪从何而来，但还是大笑着一巴掌把他拍到了地上。 rider：“小子，没想到又是你啊！” 常规英灵不会保存圣杯战争的记忆，但可以通过英灵座上的记录来了解一些事。 韦伯揉着半边发麻的肩膀，艰难地站起来，钟离扶了他一把，rider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见状问道：“这是你的盟友？他的从者呢？” 钟离摇头：“我并非御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术师罢了。” “这位是钟离先生，”韦伯道，“先生实力高强，与英灵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料事如神。” “过誉了，”钟离微微一笑，“只是恰好运气不错。” 他说的是实话，然而韦伯却坚定地把这话当成了谦虚。 他回想方才种种，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钟离为何突然造访？又为何忽然指定时间？相识至今，这还是钟离第一次关心他的召唤事宜。 想起当时青年脸上游刃有余的浅笑，韦伯不禁瞥向一旁，视线相接的刹那，钟离又对他笑了一下，仿佛在让他瞒下这件心照不宣的事。 ——钟离一定知道什么内幕。 收到暗示后，韦伯不再多言。 另一边，rider对钟离的实力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他用了七分力道，试探性地一掌拍在钟离肩头。 “啪”的一声脆响，钟离不动如山，rider的手臂却阵阵发麻，英灵盯着泛红的掌心，心想自己是拍了个人还是拍了块石头？怎么这么硬？ 钟离疑惑道：“征服王是有事找我？” rider：“……” 他看了半天，忽然大笑道：“小伙子，要不要当我臣下，一起去征服世界！” 第75章 重嶂不移18 “以人之躯，征服世界”是rider的夙愿，但“小伙子”钟离对此实在提不起兴趣，笑了两声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rider的邀请。 rider挠了下侧脸，似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拒绝这个提议，他不死心道：“真的不考虑？” 钟离失笑：“真的不考虑。我志不在此。” 即使是在提瓦特，他也是为了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才在魔神战争中杀出一条血路，建立璃月。 “征服”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不适合放在他身上。 “哦，”rider没被打击到，“那就等你有了这个想法再说，我随时欢迎！” 韦伯忍不住扶额，拍拍rider的手臂，试图让他消停点。 先不说圣杯的归属还没确定，征服世界只是空谈，怎么rider这个四处招人做臣子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上次是吉尔伽美什和亚瑟王，这次又将主意打到了钟离身上，明明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屈居人下的存在。 不过换个角度，这也恰恰说明钟离在rider眼中的地位可与历史上的两位王者相比。 可他们分明才刚见面，钟离的言语间也很低调，并无特殊之处……是rider看出了什么吗？ 除此之外，今晚的成功召唤也让他极为在意。 韦伯一直知道钟离的身份不简单，不像是寻常的魔术师，时钟塔传回的资料里也没有对得上号的人物，但因为钟离一直以来释放出的善意不似作假，他便没有太过深究。 时至今日，韦伯也仍旧不觉得钟离会害他们，他在意这些，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是他可以帮上忙的。 可看钟离似乎不欲多言的样子，韦伯也只能把这些疑问藏在心里，准备等和rider独处的时候，再去询问。 被韦伯提醒后，rider收敛了不少，他不再把矛头对准钟离，而是猛地揽过韦伯，让他当自己的军师。 韦伯：“……好。” 总比让rider再去打扰钟离先生好。 他们在这里闹了半天，到最后不仅睡意全无，还把格蕾引了过来。“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格蕾小声问道：“师父，您醒了吗？” 得到屋内人的许可后，格蕾推门而入，见到rider时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衷心祝贺师父得偿所愿，最后，格蕾把目光放在了钟离身上。 “钟离先生也是听到动静后才来的吗？” “不，我来得比较早，凑巧发现韦伯在召唤英灵，便留下来等了一会，没想到这次真的成功召唤了rider。” 话音刚落，韦伯忍不住瞥了钟离一眼，发现他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若这真是事实，又何必瞒下那个特殊的时间点呢？ 一旁的格蕾信了钟离的话，浅笑道：“看来今天是幸运日呢。” 钟离微笑颔首：“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韦伯：“……” 韦伯选择了沉默。 * 时间飞逝，转眼间，天亮了。 远坂凛和伊莉雅不擅长使用现代科技，传递情报的责任就落在了卫宫士郎头上。 他一大早就传来消息，说archer没有发现间桐脏砚和assassin的异常，现在已经回到了远坂凛身边。 短暂的交谈后，星野望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思考起了今后的计划。 对他而言，“rider被召唤出来”不是个好消息——哪怕rider是己方的从者。 往好处想，rider的加入提高了他们的总体战力，但反过来说，rider的实力不如吉尔伽美什，反而降低了黑圣杯成形的难度，费奥多尔不需要与英雄王硬碰硬，就能凑齐许愿与开启根源的条件。 rider是个极其张扬的英灵，不可能低调行事，这个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就会飘到费奥多尔的耳朵里，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第87章 星野望本想像最初寻找涩泽龙彦那样，根据回收禁忌知识时的回忆寻找对方据点的线索，可惜抵达冬木市至今，系统都没有发现受到禁忌知识危害的人…… 星野望忽然想起了西格玛。 剧院里，他用雷神马甲从西格玛身上回收了0.5%——他唯一一次回收到小数点——的禁忌知识，得到的回忆也是一闪而过的无用画面……或许费奥多尔早已猜出他可以通过接触禁忌知识获得情报，所以这次才慎之又慎，不泄露分毫。 星野望打开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9：阻止赤王体内的禁忌知识污染世界树（未完成）。】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任务是“阻止污染”，而不是“回收”。 系统曾解释过，赤王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是灵体，身份和体质特殊，只要他不主动传播，等到维持赤王现世的能量消失，他所拥有的禁忌知识也会随之消散。 可如果接触到世界树，那就不一样了，禁忌知识可能会在世界各地引发“死域”，蚕食周围的生灵。 系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力保护世界树，这个世界的根源一旦被污染，哪怕之后能修复，也一定避免不了伤亡。】 星野望“嗯”了一声，又想起伊莉雅前天晚上的提议——抢先杀掉游离于两个阵营之外的assassin，让两个圣杯相互竞争，彼此制约。 她说的确实是现如今最稳妥的方法，只不过代价是她的性命，在伊莉雅本人愿意的情况下，星野望本应该顺从她的想法，即使不出手相助，也没有理由阻止。 但那天晚上，他却在第一时间否定了，没有任何深刻的考量，也没什么理由。 ……可能只是因为没有严重到那一步吧。 昨晚间桐脏砚没有行动，安静得有些奇怪，想到他和间桐樱的关系，星野望准备前往间桐宅看看。 白日的冬木市还算热闹，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路过一处小公园时，钟离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哥！” 钟离脚步一顿，倏地侧身，抬手抱住了一个白发的女孩。女孩仰头，红宝石般的眼睛倒映出钟离诧异的面容，伊莉雅弯了弯眉眼：“幸好你来了。” 这话说得奇怪，钟离安抚道：“怎么了？” 伊莉雅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金光闪闪、杀气腾腾的英雄王，又把头转回来，看着眼前安全感满满的钟离：“大哥哥，那个英灵想杀了我。” 或许是因为无人教导人造人的缘故，即使已近二十岁，伊莉雅的外表言行依旧纯然如幼童，具有满满的迷惑性，让人忍不住将她当成真正的孩子对待。 除了吉尔伽美什。 他看着钟离忽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心想人造人真是挑了个合适的告状对象。 第76章 重嶂不移19 气氛忽然凝重，无形的压迫感凝聚在四周，路过的市民不明所以，只觉得今天的环境似乎格外压抑，忍不住加快脚步，迅速逃离了附近。 “你想杀掉伊莉雅？”钟离问，“为什么？” 他面色如常，辨不出喜怒，可动作却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钟离放下怀中的伊莉雅，向前一步，将瘦小的女孩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标准的庇护姿态，一旦英雄王发起攻击，护盾便会立刻出现，将兵器尽数挡下。 吉尔伽美什拧了拧眉，冷声反问：“你要为了一个赝品跟本王作对？” 冬木教堂一别后，他已经认可了钟离的存在方式，也将钟离划入了己方。他虽没有明说，但自认为自己的态度前后变化相当明显，就算钟离是个百分百纯瞎子，也一定能感受出区别。 他刚才确实动了杀心，可也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只要钟离开口劝几句，说不定他就会干脆地放弃，另寻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然而，钟离的第一反应却是诘问与防备。 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会出手，所以才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吉尔伽美什怒极反笑：“正好上次没有打过瘾，今天就再来一次！” 刹那间，一圈圈金色涟漪倏地展开，几乎占据了半边天幕，数条锁链交错滑动，发出冰冷沉闷的声响，闪烁寒光的楔子尖端对准下方，蓄势待发。 面对能把人扎成刺猬的楔子，钟离却一动不动，既没有躲闪的迹象，也没有开启护盾。 他的反常让吉尔伽美什怔了一瞬，锁链没有即刻发射，伊莉雅抓住空隙探头，目光扫过对峙的两人，细看之下，她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会是“天之锁”呢？ “天之锁”是世间少有的对神兵器，对手的神性越高，拥有的神血越多，锁链的威力便越大。相反，若对手毫无神性，“天之锁”充其量只是个牢固点的锁链罢了，轻易就能被挣开。 她浏览过四战的记录，吉尔伽美什曾扔出过无数兵器，却从未用过“天之锁”。 所以，钟离是拥有神血的人类，还是……神？ 属于诸神的时代早已结束，在神秘大幅度消退的今天，不可能诞生出流有神之血脉的婴孩，即使有，那也一定稀薄到几乎无法测量浓度。 因此，钟离根本不是当今时代的“人类”。 究竟是神与人之子在死后化作英灵被召唤，还是神灵用她不知道的方法，从世界内侧回归了？ 以理性而论，无论哪种可能都很不可思议。 如果是前者，证明这场圣杯战争又多了一骑位于七大职阶之外的英灵，圣杯战争的走向将更难预测；如果是后者……神灵又有什么目的呢？他们这群人身上，亦或是圣杯本身，有什么值得神灵亲自出手的东西吗？ 此外，韦伯·维尔维特和格蕾知道钟离的身份吗？倘若知道，他们又为何要与钟离同行？ 谜团太多，伊莉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但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让吉尔伽美什消停下来——当然，最好能把他就地消灭。 思索间，回过神来的吉尔伽美什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更差，伊莉雅望着急速逼近的“天之锁”，心里却丝毫不慌张。 玉璋坚不可摧，吉尔伽美什又没有像黑圣杯那样的偷袭手段，挡下“天之锁”不再话下。 她这样想着，安心地躲在钟离身后，等待黄玉般的美丽屏障出现…… ……为什么不出现啊？！！ 就算是神，硬挨下对神兵器的攻击也很糟糕吧？！！ 伊莉雅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天之锁”近在咫尺，而钟离不动如山，身体甚至没有偏差一厘米。 伊莉雅的心脏几乎要停跳，她忍不住喊道：“你在想什——” “嘭——” “天之锁”硬生生偏离既定轨道，楔子尖端刺入地面，尘土飞扬。 伊莉雅用手臂挡住口鼻，一层层风浪自前方翻涌而来，吹得她睁不开眼，若不是她被钟离护在身后，恐怕现在已经被气浪掀飞了。 四处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一部分锁链悄无声息地封锁住了逃离的道路，将二人困在狭窄的空间内。 “大哥哥，你还好吗？”伊莉雅小声问。 得到“无碍”的回答后，伊莉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下一秒，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隔着烟尘响起。 “……你在想什么？”吉尔伽美什难得迟疑道，“不躲，不反击，甚至连护盾都不开，你难道是想被‘天之锁’刺穿心脏，去……” 去冥府找你那个逝去的挚友吗？ 剩下半句话，吉尔伽美什没有说出口。 向来随心所欲的王者终于换位思考了一次，倘若有人拿“恩奇都死亡”这件事来质疑他，他肯定会让那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冷静下来后，吉尔伽美什终于发现，从始至终，钟离都没有拿出武器。 显然，钟离也不准备跟他肉搏，唯一的可能，就是钟离从头到尾都不想跟他战斗，或者说，钟离认为没有战斗的必要。 可即使如此，也解释不了他的反常。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不可能对外界的刺激无动于衷。 “刚才，你在想什么？”吉尔伽美什再次问道。 他很少将同样的话说两遍，英雄王的耐心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东西。 星野望：“……” 他在想这个角色卡消失后，下一个回应祈祷的魔神是谁。 事实上，星野望努力反击过了，反击结果如下： 【牵引鉴定，失败。无法调动岩元素构筑屏障。】 【闪避鉴定，失败。】 吉尔伽美什的攻击如狂风骤雨，丝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两次鉴定失败后，他已经没有了掏出长枪，进行力量鉴定的时间。 相差的数值太多，更是连燃运的操作空间都没有。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风神退场的经历告诉他，倘若被吉尔伽美什杀死，他就会真切地体验一把被锁链贯穿心脏而亡的痛苦。 第88章 哪怕本体不会遭到任何伤害，受到的疼痛却无法抵消。 星野望不惧死亡，但讨厌疼痛，然而，当锁链挟来的寒风如刀般割过他的脸颊，当死亡化为实体压在他的肩头，他心底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关于伊莉雅的。 在他回归安全屋，等待下一个魔神回应的时间里，伊莉雅会怎么样？ 她打不过英灵，若是没有意外，大概会和他一起死掉。 与可以“复活”的他不同，一个生命就这样消散在人世的风里。 星野望难以描述自己当时的情绪，只知道他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分明他和伊莉雅才见过一面，勉强称得上一句“熟悉的陌生人”。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的这种心理找了个合适的参考对象——初到异世界时，那两个非常关注他死活的陌生人。 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像他们了。 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伊莉雅轻声道：“大哥哥，你想怎么办？” 怎么回答才能稳住吉尔伽美什？星野望默默思考了一会，最后决定说点好话。 钟离叹道：“方才，我做了一个决定。” 吉尔伽美什：“哦？什么决定？” 钟离微微一笑：“我决定相信我的朋友，相信你不会真的伤害我。” 吉尔伽美什：“……” 他大受震撼。 震撼之余，吉尔伽美什也不忘嘴硬地反驳：“本王的朋友唯有恩奇都一人。” 钟离继续笑：“我知道，我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那你这是……” “一路上你助我良多，我已将你当成了朋友。” 吉尔伽美什再次大受震撼。 他确实将钟离划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钟离应该心怀感激，可当钟离坦荡地说出“朋友”二字时，吉尔伽美什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诧。 ……原来他在钟离心里这么重要。 吉尔伽美什盯着钟离的眼睛，抬手一挥，绷直的锁链便松弛下来，慢吞吞地退回王财里。 吉尔伽美什哼道：“下次早点说。” 钟离笑着应下。 伊莉雅：“？” 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吧？为什么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下一秒就惺惺相惜了？？ 钟离又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伊莉雅？” 这次吉尔伽美什的情绪相当稳定，他随意地靠在树旁，耐心回答：“准确的说，是要她的心脏。” 人造人的心脏是圣杯的核心，名为“伊莉雅”的人格则是外在的保护装置，爱因兹贝伦家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圣杯的优先使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钟离猜出了心脏的作用，诧异道：“你想要圣杯？” 他之前认为，吉尔伽美什虽将圣杯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但对使用它的欲望并不大。况且他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英雄王必须借助圣杯来完成的。 “圣杯本就是本王的东西，”吉尔伽美什开始了惯例的强调主权，“本王之前确实想用它做些事，不过你出现之后，本王就改主意了。” 最初，他想用圣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来一场大清洗，只留下他认可的灵魂，遇到钟离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计划可以暂时搁置，这次的圣杯就用来给钟离塑造一个彻底的人类之躯。 至于被黑泥污染了的圣杯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容器来……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第77章 重嶂不移20 星野望对英雄王的“好意”十分感动，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知道圣杯有问题，还要把它用在我身上，你怎么想的？”星野望提出质疑。 他试图唤醒吉尔伽美什的良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可惜成年版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反思”的功能，听到这话，还以为钟离真的在问他怎么想的。 “区区污秽，”吉尔伽美什自信道，“根本难不倒你。” 意志极其坚定之人可以压制住黑泥的恶意，避免被alter化，他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四战末期，他曾被黑泥吞噬，一番对抗后不仅没有被转化成魔力，反而获得了肉/体。 钟离是被他认可的神明，绝不可能轻易迷失在“此时全部之恶”中。 这样想着，吉尔伽美什笃定道：“本王不可能看走眼。” 星野望：“……” 可他对自己的运气感到担忧。岩神人物卡上的意志为90点，幸运值还剩12点，就算燃运也只够抵消一次大失败。 为了避免遇到其他突发情况，星野望不得不拉着吉尔伽美什进行了一番“心灵沟通”，与其“促膝长谈”，只可惜由于他完全不明白英雄王的脑回路，谈话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战斗——若吉尔伽美什不能在五分钟内打破他的护盾，之后就要听他的安排。 战斗地点是爱因兹贝伦城堡遗址，被临时抓过来的“裁判”伊莉雅躲在安全位置，眼睁睁地看着残破不堪的城堡彻底变成废墟，最后面无表情地宣布了钟离的胜利。 众所周知，圣杯战争是秘密进行的.jpg “言峰绮礼那家伙会想办法解释，”吉尔伽美什丝毫不在意这些规矩，他话锋一转，不服气地看向钟离，“再给本王半分钟，不，十秒就够了，本王一定能把你的玉璋打成碎片。” 浅金色的玉璋上遍布数个大大小小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倘若再过十几秒，大约真的会碎在王财的轰炸下。 “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钟离笑道，“可惜约定的时间只有这么长，英雄王可不能随意反悔啊。” 吉尔伽美什轻哼一声，从断壁处跳下，终于放弃了他原本的想法。 钟离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吉尔伽美什为何会认为他“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左右这个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再解释，免得又节外生枝，浪费时间。 他准备前往间桐宅，吉尔伽美什自然跟上，伊莉雅却一反常态地想要同行，英雄王不客气道：“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还不赶紧回去。” 伊莉雅绕到钟离身后：“如果不回去呢？” 吉尔伽美什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伊莉雅的动作摆明了是觉得钟离会护着她，而他也不会违背钟离的意思。 可笑，惹恼了他，就算是钟…… 钟离轻轻咳了一声：“吉尔，方才约定好了的。” 吉尔伽美什：“……” 他转身就走，将两人远远地甩在后面，似乎要与他们就此分开。伊莉雅看了半天，最后扯扯钟离的衣袖，说道：“吉尔伽美什去的方向还是间桐宅。” “是吗？”钟离忍俊不禁，“他脾气还是不错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伊莉雅忍不住道：“你认真的吗？” 钟离：“当然。真正暴躁的人是不会听我说话的，也不会遵守承诺。” ……那是因为你是特例吧！换作别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伊莉雅忍不住想道，这滤镜起码有八百米厚了……神灵，特别是被吉尔伽美什认可的神灵，思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揣测的。 她把反驳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刚想往前走，钟离的一句话却让她倏地停下了脚步。 他说：“伊莉雅小姐，我同意你与我们同行，但请不要做傻事。” 伊莉雅僵了一瞬：“什么意思？” 钟离没有解释：“小姐心里清楚，有些话我不必多说。” 说完，他便径直跟上吉尔伽美什的步伐，没有一丝停留，只留下伊莉雅愣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 钟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傻事”是指什么？她跟着钟离去间桐宅，是为了弄清楚神灵现身的真相——涉及圣杯，她不得不谨慎。最多就是有一点魔术师特有的私心，想要一睹诸神时代的神秘。 ……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在警告她，让她安分守己，不要试图触碰神之领域吗……双方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一旦起冲突，她将毫无反抗之力。 利弊在脑海中清楚地罗列出来，踌躇片刻后，伊莉雅咬咬牙，还是决定跟上。 她在赌。 赌一位神的善心，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地伤害她——先前的种种行为，让她觉得钟离与诸多神话里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的神明形象不符。 虽然还不清楚钟离的真实身份，但那一定是位善神。 * 系统：【宿主刚刚是发现了什么吗？】 星野望一顿，反问：发现什么？ 系统不解：【既然没有异常，那您为何要警告伊莉雅？】 星野望：没有。 系统一哽，很快反应过来，恐怕方才那番话不是警告，而是宿主以为伊莉雅依旧准备吸收assassin与黑圣杯制约才想要同行，因此劝她不要做傻事。 只不过因为宿主急着和吉尔伽美什汇合，没有多解释，才让这番贴心的举动有些变了味。 总感觉宿主又变了许多……等巴巴托斯大人下次来的时候，恐怕也会惊讶于他的变化吧。 第89章 正想着，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建筑物，系统提醒道：【宿主，前面就是间桐宅了。】 星野望停下脚步。 由于间桐脏砚原是西方的魔术师，因此间桐宅的样式偏欧式，与周围房屋格格不入，此刻高耸的铁门大敞，像是在邀请他前进。 ……不对劲。 魔术师会在居所的入口处设置防御魔术，正值圣杯战争，作为参战的一方，间桐宅的防御强度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吉尔伽美什走在他前面，难道这铁门是他打开的？可自己一路走来安静异常，没有听到任何魔术发动后，英雄王与其交战的声响。 星野望心道：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转眼间，一连串脚印浮现在地面上，通过痕迹来判断，吉尔伽美什应当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间桐宅内。 星野望心底冒出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进入宅邸内，迎面碰上了吉尔伽美什。英雄王似乎心情不佳，一只手嫌恶地拍着衣袖，似乎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你终于来了，”吉尔伽美什向后看了看，发现没有第三个人后，脸上有了些笑意，“那个赝品没跟来？” 钟离：“伊莉雅还在后面。”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钟离接着道：“我急着与你汇合，便先赶了过来，左右路上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你这边比较要紧。” 吉尔伽美什的嘴角微微上扬：“笑话，本王能有什么危险。” “我想也是，”钟离顺着他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吉尔伽美什放下手，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间桐脏砚死了，想必assassin也已经被黑圣杯吸收了吧。” 他先一步到达间桐宅，在屋里转了一圈后顺利找到了虫池，并在那里发现了间桐脏砚的尸体——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残留的衣物。 间桐脏砚的身体由他饲养的虫子构成，其本身的存在已经近似于死灵，普通的物理或魔术攻击都无法彻底消灭他，能从根源将他祓除的，除了教会里的监督者言峰绮礼，还会有谁？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钟离，钟离思索片刻后，想起了太宰治曾和他提起过的一条情报——费奥多尔来自俄罗斯，而那里也是圣堂教会拥有的几个大据点之一。 螺湮城教本能提供魔力，倘若费奥多尔曾了解过圣堂教会的祓除方式，那祓除间桐脏砚自然也不成问题。 大概间桐脏砚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家的魔术工坊里。 下一个问题——费奥多尔是如何在不触发魔术机关的情况下，进入间桐宅的？ 昨夜archer盯了间桐宅一整晚，天亮后，远坂凛也派了使魔在外监视，一旦有异常就会转告他……这说明费奥多尔是直接来到了间桐宅内部，甚至有可能是直接来到了虫池。 ——酒店内，间桐脏砚曾说：“他有专人保护，assassin差点死在那人手下。” 也就是说，assassin与赤王正面接触过。 倘若那时赤王在assassin身上动了些手脚，达成了某种魔术的发动条件，那么，费奥多尔悄无声息的潜入似乎就合理了。 为了避免遗漏信息，钟离又亲自去了一趟虫池，吉尔伽美什很嫌弃那里的环境，便没有跟下来。 虫池内昏暗无比，失去了魔力来源，岩壁四处的灯处于熄灭状态，让人看不清景物，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但再过不久，这些虫子也会因为失去饲主而死亡。 【侦查鉴定，成功。】 地面与墙壁上立刻出现了数道交错纵横的刻痕，大约是赤王与assassin的战斗痕迹，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钟离回到上面时，伊莉雅终于赶到了间桐宅。 女孩气喘吁吁地双手撑住膝盖，饶是如此也没忘了和英雄王拌嘴。 吉尔伽美什：“你胆子真是大了不少啊，莫不是以为钟离会一直……” 伊莉雅猛地看向钟离：“大哥哥！” 吉尔伽美什：“……”来得真是时候。 莫名其妙被卷入纷争中心的钟离：“嗯？”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挤进了两人中间，笑着打圆场：“不如我们先回酒店吧。” “看来我来晚了。”伊莉雅小声抱怨道。 “不，你来得正好，assassin已经消失了，”钟离摸了摸她的头，“你就安心待在安全的地方吧。” 伊莉雅一怔。 什么叫“正好”？她忍不住思索其中含义。 ……难道说，钟离先前让她不要做傻事，只是在关心她吗？回想初见的那晚，从那时起，钟离就一直不同意她动用圣杯的机能。 诞生至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与圣杯分开。圣杯可以是伊莉雅，但伊莉雅却可以不是圣杯。 在吉尔伽美什不悦的眼神中，钟离道：“走吧。” 伊莉雅快步跟了上去。 * 酒店。 韦伯和格蕾对英雄王的到来已经淡定了许多，在他们看来，吉尔伽美什对钟离有一种谜一般的喜爱，出现在钟离身边也不足为奇，加上现在还有rider调节气氛，白天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飞逝，转眼间，月上中天。 格蕾率先发现了异状：“师父，钟离先生，起雾了！” 浓郁的雾气笼罩了整条大河，并且有向城内蔓延的趋势，托系统热成像的福，钟离不需要想方法拨开雾气，就看清了雾内的“生物”。 它的身躯高大臃肿，无数扭曲的触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拍打，并且越来越大——准确的说，应该是它离他们的所在地越来越近了。 它想要上岸。 “这个东西，”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眼，“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那当然了！十年前我们可是聚在一起，用saber的宝具才打倒了caster召唤出的海怪！”韦伯攥紧栏杆，“前不久出现在太平洋上的怪物也是相似的构造，只不过这次似乎没有上次庞大。” 他转头询问钟离：“先生，您打算怎么做？” 钟离自然不会让海怪上岸，伤及百姓。回答之余，他也在思考为何费奥多尔会选择今晚。 对费奥多尔而言，分开击破应当是最稳妥的做法，对方也一直在用这种战术，避免他与英灵一方的战力持续增加。 既然这个战术有效，费奥多尔又为何会突然放弃？是他还有更大的杀手锏，还是说……有人做了什么，逼得费奥多尔不得不提前开启最终计划。 这个人是谁？他/她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能预判“魔人”的计划并打乱他的节奏，一定是个相当聪明并料事如神的人…… 星野望苦思冥想，忽然想起了昨晚的【幸运鉴定，大成功】，他随口说了个时间，而韦伯恰好召唤出了rider。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系统的作用，却忽略了一件事——系统的作用再大，在世界意识的影响下，也要将效果与现实融合，形成一定的逻辑才能行。 所以，那晚并不是他足够幸运，碰上召唤系统正常运行的一瞬间，而是他截胡了费奥多尔动用禁忌知识修复圣杯系统的成果。 所以，这个聪明绝顶并且料事如神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星野望：“……” 他完全不知道。 第78章 重嶂不移21 在座的都不是普通人，英灵自不必说，几位魔术师也用魔术强化了自己的感官，因而能听到那奇异的声响——裹挟在夜风中的水浪声如涟漪般层层“绽开”，从未停歇，汹涌的水浪声短暂消失的间隙，“咕叽”“咕叽”的响动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仿佛那黏腻湿滑的触手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就会将他们卷入腹中。 ——它越来越近了。 房间内寂静得落针可闻，就连一向张扬的吉尔伽美什此刻也反常地保持了沉默，静静地等待沉思中的钟离回神。 不知何时，这位神秘的外来客竟成了他们的中心——尽管有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也不肯承认这点，尽管钟离从未动过这般心思，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话将成为今晚行动的关键。 “叮——” 电话铃声搅乱了安静的空气，钟离也因此回过神来，韦伯看了眼手机，道：“是卫宫士郎。” 钟离点头：“接吧，想必他们也有急事要说。” “你们都没事吧？！”电话接通的瞬间，卫宫士郎急忙道。 钟离：“无碍，你那边如何？” 卫宫士郎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地说出了他们那边的现状。 发现海怪后，远坂凛立刻前往了冬木教堂，请求监督者协助封锁河岸，避免冬木居民误入；archer则抵达了附近的高处待命，随时准备狙击海怪；失去了saber的卫宫士郎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联络官，与钟离等人商量对策。 以常人视角来看，他们的决定挑不出任何错处，韦伯甚至夸了一句“反应迅速”，但在钟离听来，这个计划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archer落单了。 第90章 ……除了吉尔伽美什，他们还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超脱于英灵的范畴，唯有顶级从者才有一战之力的魔神。 archer的实力显然还达不到英灵的第一梯队，这也就意味着，落单的archer很可能会成为赤王的首要攻击目标，而一旦archer被黑圣杯吞噬，费奥多尔就可以许愿了。 圣杯早已被污染，许下的任何愿望都会以扭曲恶意的方式实现，可巧的是，圣杯如今的实现方式非常适合费奥多尔的愿望。 钟离轻轻叹息。 最初，他因认为没有必要解释，也为了避免众人过多接触异界的知识，从而选择瞒下提瓦特相关的一切，就连赤王的身份的也含糊其辞，没想到如今，这些保护措施反而起了反作用。 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他们。 钟离忽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我信任诸位的品性，诸位与我相处至今，也该知道真相了。” “……真相？”韦伯心头一跳，“钟离先生，您在说什么？” 钟离转身，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赤金色的眼眸依然璀璨，犹如天际辉煌壮丽的落日，那种曾经在附近小城的魔术工坊外感受到的亘古悠远的感觉再次涌入脑海，明明只是普通的注视，却像神明从遥远星海投来的一瞥，一种概念性的“庞大”压在他肩上，让他短暂停止了思考。 很快，钟离给了回复。 于是，这一瞥就不再是“像”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来自神灵的注视。 钟离说，他是魔神。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 房间内顿时死寂。 伊莉雅若有所思，格蕾慌张地望向韦伯，用眼神询问师父这件事的真伪。 韦伯的第一反应，也是质疑这件事的真伪。 毕竟，“神”这一存在，离现代的人类太遥远了。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前，哪怕他再怎么信任钟离，也不敢轻信这番话。 他下意识看向rider，期待这位传说中的宙斯之子能在一旁佐证，可惜rider没有鉴别“神性”的技能，耸耸肩，让他去向吉尔伽美什求证。 按英雄王的性格，一定会讥讽地指出谎言，可吉尔伽美什面色如常，毫不惊讶。 钟离真的是魔神。 ……幸好他之前的言行一直都很尊重，也幸好之前rider邀请钟离做臣子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地阻止了……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了钟离的身份，他一定在rider张嘴的第一时间把他的嘴捂上！ 那可是魔神啊！魔……神……？欸？ 韦伯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个世界上有关“魔神”的最出名的传说，莫过于所罗门王与七十二魔神，而摩拉克斯正是这其中的第二十一柱魔神。 可早在很久之前，魔术世界就认定传说中的“魔神”虽有神之名，却无神之实，他们没有各种神明应有的权柄，更像是单纯的强大生物。传闻中也曾有魔术师目睹过魔神柱的姿态，他们人如其名，是根……长满了眼睛的……柱子。 韦伯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中。 ……难道、难道钟离先生其实……不不不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先不说颜值差距，两者的体型差距也太大了吧！！！和钟离一比，外面的海怪反倒还更像魔神柱一些…… 可考虑到不少非人生物拥有“拟态”的能力，韦伯慎重地反问道：“您是与所罗门王签订契约的魔神？” 星野望对相关传说了解不多，还以为此世的魔神与提瓦特一样都是正经神，正想认下来免得他们再问，系统就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 系统：【宿主！七十二魔神是奇丑无比的柱子！！】 系统：【不要忘了借用条件！！！】 借用条件之一：不得有损魔神形象。 摩拉克斯本人在不在意外貌，星野望不知道，但系统显然相当在意这点。 星野望顿时改口：“不是，我是来自世界外侧的魔神，与你口中的‘摩拉克斯’不是同一存在。” 韦伯顿时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心再次高高悬起：“世界外侧？平行世界？还是其他星球？” 星野望：“……” 他就知道。 一旦打开闸门，哪怕只是露出一丝狭小的缝隙，疑问与求知欲都会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寻常人问几个问题就作罢，聪明人却会刨根问底，进行无休止地试探……这也是他一直选择隐瞒的原因。 星野望再次含糊其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疑问被推回来后，韦伯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想，钟离为什么要选在这时暴露身份？其他世界的神为何要降临此地？以及最重要的——如果钟离是魔神，那一直以来与钟离作对的敌人，又会是什么？ 韦伯很不希望从钟离口中听到那个词。 表面上看，敌我双方各有一尊神，彼此好像旗鼓相当，可现实里的考量因素远不止这些，神灵的权柄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的战力。 钟离虽未明说，但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更倾向于“防守”而非“进攻”，强大的防御力虽然可以采取“拉长战线，消耗敌方”的战术，冬木这座小城却承受不起这种“消耗”。 更何况，圣杯里污秽的内容物似乎可以伤到钟离。 “此行凶险万分，”钟离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所以，我才告诉你们这些。” “您的意思是……” “蠢货，他是在让你们做选择。”吉尔伽美什不耐烦地接话。 前进，与他并肩作战，但随时可能丧命；后退，躲在他的庇护之下，将一切危险都推给他，安全度过今夜。 韦伯愣住了。 理智告诉他，一介人类不该参与神的战斗，他能做的，最多就是派rider协助，然后带着格蕾、伊莉雅退守后方……不，或许就连rider也不该前去。 先不提他们需要英灵保护，倘若他与rider分开，手上的三划令咒也就失去了发挥空间。 若是运用得当，令咒甚至可以逆转战局，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和rider一起上战场，或是一起躲在后方。 他应该询问众人的意见。 然而，不等他开口，格蕾抢先一步：“钟离先生，我、我想跟您一起去！” 原本躲在韦伯身后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到了钟离身前，仰头望着他，声音虽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那个……其实我应该听师父的意见……不知道师父准备怎么做，不过这次就算您决定留在后面，我也会……也会跟着钟离先生。”格蕾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看韦伯的眼睛。 “小姑娘是这么说的哦？军师，你怎么想？”rider哈哈一笑，“话先说在前头，我是不可能留守的。无论是外来的魔神还是alter化的saber，都是难得一遇的对手啊，不可错过！” 他在白日听说了圣杯被污染后，便放弃了用其重塑肉身的想法，将目标变成了“在圣杯战争中打个尽兴”。 rider伸手，将韦伯的长发揉成了一团乱草：“别愁眉苦脸的！快做决定！” “说什么做决定……”韦伯捂住脑袋，“其实你早知道我会怎么选吧？！” 在召唤的那晚，他就说过：他追逐征服王的背影来到冬木，今后也将追逐下去。 征服王的决定就是他参战的理由。 但这仅仅是其中之一。 格蕾的想法，以及钟离的存在本身，也是他参战的理由。 “相处了这么久，”韦伯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就算是神，那也称得上一句朋友了！” 电话那头，被晾了许久的卫宫士郎也说自己会帮忙。 伊莉雅：“嗯，士郎必须要来，有个对付黑圣杯的秘密武器需要用到你的魔术。” 秘密武器，宝石剑，利用第二法，可以将诸多平行世界的魔力汇聚在一起的顶级魔术礼装。 这种级别的魔术礼装自然不可能出现在此处，好在远坂家的祖先曾得到过设计图纸，尽管他们未能成功制作出来，但利用卫宫士郎的魔术（可以“投影”见过且了解构造的武器），兴许可以复制出一把劣质的宝石剑。 威力虽不如正品，但聊胜于无。 “我留在这里，等士郎过来。”伊莉雅道。 她跳下沙发，扯住钟离衣袖：“大哥哥，我等你回来。” 至此，所有人都做出了决定。 吉尔伽美什拖长语调：“看来即使是些蠢笨的家伙，偶尔也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情嘛。” 他的语气依旧傲慢且漫不经心，却是实打实的夸赞。 “……我明白了，”钟离道，“那么，我们先与archer汇合。” 他环顾四周，目光切实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像是要将他们的轮廓刻印在脑海里。 出发前，钟离在系统提示下给太宰治打了个电话，又在接通前挂断了。 第91章 没时间将事情从头到尾告诉太宰治，也没时间与太宰治商量对策，但他确信，太宰治一定能从这通电话里理解他的意思，并针对费奥多尔做出行动。 “大家，走吧。” * 奇异的腥味，随着风飘入archer鼻尖。 今夜风很大，几乎吹得人无法呼吸，可无论风怎么努力，都无法吹散河岸边的雾气。 英灵低头，一边紧盯着雾气中的身影，一边分心思考“变化”。 这场圣杯战争与他所经历过的五战差别太大，以至于他竟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势，做出正确的应对。 五战之初，他是藏在暗处，左右局势之人，现如今，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变成了钟离。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archer收回纷飞的思绪，全神贯注地警戒四周。 御主给他的命令，是寻找机会，争取一发宝具击破海怪核心，若是做不到，就想办法阻拦它上岸，直到与钟离等人汇合。 这段时间，海怪一直在向河岸靠近，速度却出奇得慢，依它的前进速度，恐怕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到岸。 这本应该是个好消息，archer却皱起了眉。 ……太慢了……这究竟是它原本的速度，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仔细一看，黑圣杯、saber·alter、以及那位神秘的英灵，似乎都没有现身，难道说…… 它是诱饵？！ archer呼吸一滞。 来不及抽丝剥茧，余光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archer刚想提醒他们先不要去接触海怪，就见他们直直冲向自己这边，一点也没有把海怪放在眼里。 他松了口气。 先汇合，再分析…… “archer，闪开！”韦伯的喊叫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嘹亮如爆炸的轰鸣声！ 暗红色的光炮绵延数十米，径直从远处袭来，范围大到让archer瞬间放弃了闪躲，展开了炽天覆七重圆环。 七层花瓣状的护盾挡在他身前，又在亚瑟王的圣剑下层层破碎。 “咔嚓——” 最后一层花瓣破裂，下一秒，黄玉般的屏障接替了花瓣，挡下了宝具的余波，archer立即后跳撤离，钟离却欺身向前，不退反进。 “噌”的一声，长枪与漆黑的圣剑相撞，爆发出汹涌的气浪！ ——借着宝具光芒的掩护，saber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随即，她微微勾唇，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浅笑。 没有丝毫停歇，磅礴的魔力汇聚在剑身上，第二发宝具紧贴着钟离发动！ ……躲不掉，也没必要硬接。 钟离手腕一转，长枪调转方向，猛地撞向圣剑。 【力量对抗，成功。】 “砰！” 亚瑟王被击飞，宝具却还未停歇，光炮袭来的瞬间，钟离侧身闪躲，跃动的光芒中，一抹寒光闪现。 然而，宝具掩盖了这一线寒光，与长枪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也因此，钟离没能躲过来自赤王的这一击。 风声嘶吼，他直直坠入了等待多时的黑泥之中，被无尽恶念包裹。 远处。 费奥多尔静静地望着涌动的黑泥，轻声道：“真正的诱饵是你啊，archer。” “摩拉克斯，你又是否能抵御住‘此世全部之恶’呢？” 第79章 重嶂不移22 星野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坠入“黑泥”的瞬间，五感像是被强行屏蔽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无法感知，如果不是系统还在他脑子里说话，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d100=95/90】 【意志鉴定，失败。】 【请问宿主是否选……选择……燃……】 系统播报鉴定结果的同时，一道沙哑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已经够了，休息吧。” 够了？什么够了？让谁休息？ 星野望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一阵光芒倏地刺痛双眼，逼得他流下了几滴生理性泪水。等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星野望才慢慢睁开眼，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手术室。 而他本人正躺在手术台上，仰面对着一台手术灯。 星野望深吸一口气，想靠手臂支起上半身，却发现身体软得像团棉花，提不起丝毫力气。 ……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很熟悉…… 也很陌生。 遇到系统前，他一直拖着这样的躯体苟延残喘，来到异世界后，得益于神奇的系统和“虚假”的魔神之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无力了。 “星野，你可以休息了。” 神秘的声音再度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滋滋”的乱流声。 ……什么声音？是机械故障了吗？ 啊，噪音突然消失了……算了，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系统、魔神……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之前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吗…… “滋滋”的电流声再次响起，但比上次更微弱，几不可闻。 不等他细细倾听，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了手术台边。他穿着蓝绿色的手术服，碎发被整整齐齐地塞进了同色系的头套内，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温和的眼睛。 星野望盯着他，从回忆里找出了对应的身份——这是他的主刀医生。 印象里，他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后，看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这位医生。 ……对，抢救……所以他才会躺在手术台上，那现在他是……快要死了……吗？ 奇怪，这里刚刚有医生吗？ “很遗憾，我无能为力。” “医生”的眼神里透出悲悯，他叹息道：“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像你一样的年轻人难免会感到惶恐、抗拒，但好在你与他们不一样，你通晓‘死亡’的本质——永恒的休憩。你知道那不过是既定的结局，早与晚并无区别。” “医生”道：“所以，孩子，闭上眼吧。你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他吐出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如催眠曲般飘进耳朵里，星野望昏昏欲睡，眼皮止不住地向下落。 “医生”眉眼微弯：“你本就无牵无挂，不需要为任何事忧心。” 确实是这样…… 星野望缓缓闭上双眼。 “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亡。” ……不，不对。 潜意识发出了反驳：有人会在乎。 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得像划过夜空的流星，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名身高一米六，气场两米八的赭发青年身上。 老实说，星野望根本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但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 就好像他们曾经一同经历过很多事一样。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敲动了死寂的心脏，全身凝固的血液仿佛重新开始流动，星野望感到一阵阵头痛，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系统…… 系统……你还在吗…… 【我在！】系统激动得语速都快了许多，【宿主，真没想到您居然能主动呼唤我！】 【抱歉宿主，刚刚信号被英灵干扰，断联了——可恶吉尔伽美什没告诉我们圣杯内还存在一骑额外职介的英灵啊！我已经能想象他哈哈大笑着说“不慢心何以为王”的样子了！】 【宿主您……】 星野望：停，我头晕。 【好的好的。】系统哽了一下，它这才反应过来，星野望虽然与它重新建立了联系，却还在持续受到英灵的干扰。 宿主凭自己的意志打破了幻觉的一角，现在需要它在最后推一把了。 【宿主，您已经错过了燃运的机会，是否开启幸运鉴定？】 这是一场豪赌。 成功的概率只有12%，一旦失败，他很有可能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系统说得没错。 金闪闪，你怎么不早说啊！！！ 虚空中，骰子转动的速度渐渐放缓，星野望的心跳逐渐加快——【d100=19/20】。 【幸运鉴定，成功。】 星野望倏地睁开了眼。 困倦感一扫而空，他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假扮医生的英灵。 “医生”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面色惨白、眼神僵直的白发少年，一时不知道他们两人里究竟谁才是鬼。 “怎么了，孩子？”他尽量温和地说，“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如果没有，就慢慢闭上眼吧。” 这只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在这片幻境中，他剥夺了这个人类说话的能力，又施加了“暗示”，只要对方闭上眼，他就能彻底掌控他的意志，吞没灵魂。 虽说这个人类灵魂的构造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挣脱“暗示”，但方才他又一次加大了“暗示”的力度，很快，这个人类就会彻底陷入昏厥。 第92章 作为污染了圣杯的“此世全部之恶”，avenger（复仇者）职介的英灵，安哥拉曼纽至今还从未失手过——除了上次那个笑声很吵的金闪闪。 可英雄王这种规格外的存在稀世罕见，他不信眼前这个人类的意志能与英雄王一较高下。 然而下一刻，avenger的微笑再次僵在了脸上。 星野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不仅如此，他甚至坐了起来，冷声道：“间桐樱呢？” avenger：“……” 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 不等他狡辩，星野望自顾自道：“不在这里。” avenger：“？” 星野望：“我要出去了。” avenger：“？？？” “等等！”avenger咬牙，“你清醒了？！为什么？！” ——因为幸运e也有春天。 星野望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方才他又进行了一次侦查鉴定，结果显示，间桐樱的自我意志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有些失落，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出去。 幻境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世界重归混沌，想来是avenger见事情败露，抢先藏了起来。 “看来你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啊，难怪会甘愿待在圣杯里。”说话间，星野望又套上了[钟离]的人物卡。 在原住民面前表演大变活人显然不太合适，但好在avenger似乎看不出来区别。这位特殊的英灵是无形之物，没有固定的具体形态，导致他看人不看脸，只看灵魂本质，而无论星野望用哪个魔神的人物卡，其本质都是他自己，也就没有了暴露的风险。 “吉尔伽美什曾说过，四战时你不仅将他放了出去，还给他造了一具肉/体，”钟离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把我放出去就可以了。” 扭曲的黑暗中，迟迟没有传来回答。 “我猜你在试图把我转化为魔力，”钟离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既然你不同意，我只好用上最终手段了。” 他抬手，四周忽然浮现出丝绸般的金色浮光，连绵如海浪。 “……你要做什么？”avenger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我在试着召唤天星。” “天星？” “或许叫陨石，更容易让你理解。” “你……” 片刻沉默后，avenger的语调变得尖锐：“你还能召唤陨石？？不对，这样做我们两个都会死！你疯了？！停下！！！” 在歇斯底里的喊叫中，光芒越发明亮。 avenger：“停下！我放你出去！” 金光消散，钟离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多谢。” avenger：“只要放你出去就可以了是吧？没有其他要求了？” “当然，”钟离不解，“我说了，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avenger：“……” 黑泥开始翻涌，毫不犹豫地把无法消化的异物吐了出去。 回归现实的间隙，钟离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费奥多尔为何会选择这个战术？ 黑泥会对英灵造成不可逆的致命伤，对他却只能造成普通的伤口，若不是内部还有avenger这个例外，他离开黑泥的时间会大幅度缩短。 难道他觉得精神攻击会奏效？把希望寄托给avenger了？ 钟离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可能：avenger一直躲在圣杯内部，恐怕是费奥多尔计划外的变量，所以，真正的原因是，出于某种误会，费奥多尔认为黑泥可以重创自己，因此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所有埋伏都是为了将自己打入黑泥。 倘若他完好无损地出去，或许能打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伪装一下呢？ 像saber那样，装作被黑泥操纵，效果可能会更好。 * “哗啦——” 黑泥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内部的存在。 他抬眸，眼底一抹金色流光转瞬即逝，分明是流光溢彩的美景，却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 ——仿佛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 那是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另一个钟离。 不远处，赤王落到惊疑不定的费奥多尔身边，沉声道：“魔神战争期间，岩神曾展露出无边杀伐之相，威名甚至传到了我等的国度，但在璃月稳定之后，他就不再如此了。” “前后反差太大了，”费奥多尔道，“就像saber一样。” 黑泥没有把他转化为魔力。 为什么？吃不下？ 倘若摩拉克斯真的像saber一样异化，受制于黑圣杯，那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可不知为何，费奥多尔的心跳在不受控地加速。 第80章 重嶂不移23 世界安静了一刹那。 半空中，“光辉之舟”维摩那倏地停止了飞行，吉尔伽美什猛地站起身，离开王座，走到天舟边缘，皱眉俯瞰下方的钟离。 对方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不似往日温和，平静的表象下，似有赤金色的熔岩在流动。 吉尔伽美什眼中的冷意更甚，心底突兀地燃起一阵烦躁。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被黑泥操纵了？区区黑泥怎么可能蛊惑他……不，应该说，本王承认的存在怎么能如此脆弱？！ 这一刻，不知是因为发现自己看走眼，还是因为一些更为纯粹的感情，吉尔伽美什忍不住道：“喂，你还记得自己之前答应了什么吗？” 英雄王一向傲慢，自然也没有将这次战斗放在心上，前往河岸的路上，他还在优哉游哉地与钟离闲聊，问钟离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久居的打算。那时的钟离摇摇头，说一切都要看这场战斗的结果。 吉尔伽美什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在他看来，这场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除了胜利，他不接受第二种可能。 英灵和人类魔术师或许会在途中丧命，但他与钟离必然会并肩站到最后。 钟离这次没有反驳吉尔伽美什的话，他勾了勾嘴角，笑容里颇有些无奈。 像是在安抚一头阴晴不定的狮子一般，他点头，说了声“好”。 夜风呼啸，寒意彻骨。 空气中混杂的腥味随着海怪的消失逐渐减轻——钟离坠入黑泥期间，格蕾冲破saber的防线，用一发宝具解决了海怪。 吉尔伽美什凝视着钟离。 而对方的回答，只有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又或者混淆了记忆。 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重新坐到了维摩那的王座上，一只手撑住下颌，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无数金色圆圈在光辉之舟的后方展开，数量多到遮蔽了天空，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只有钟离在直视着这片危险冷肃的“星空”。 下一刻，万兵齐发！ 刀枪剑戟如流星雨般坠落，吉尔伽美什的指尖轻轻叩击王座的扶手，心想，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亲自送他上路。 “不行！” 嘹亮的破空声中，少女微弱却坚毅的声音骤然传到了吉尔伽美什耳畔。无数条光线编织成的圣枪从远处“轰”地袭来，击碎了漫天刀剑。碎片如雪纷飞，没有一片伤到钟离。 高塔上，格蕾喘着粗气，径直对上了吉尔伽美什的目光。 在那双猩红蛇瞳的注视下，格蕾的肩上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仰着头，直视着半空中的吉尔伽美什。 “不……不行，吉尔伽美什先生，”格蕾深吸一口气，“不行。” “你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吉尔伽美什皱眉，“他和你认识的那家伙可不一样了。” 格蕾一时语塞。 事实上，她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是出于本能，拦下了对钟离的攻击。如今冷静下来，又被吉尔伽美什提醒了一番，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 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 就算她不必出手，只是袖手旁观……她也做不到。 格蕾颤声道：“钟离先生他……他并没有攻击我们，我觉得……” “愚蠢，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吉尔伽美什冷声打断，“好好看看吧！” 格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昏暗的环境中，钟离手持长枪，白玉般的枪尖散发出点点荧光，温润又暗藏锋芒。而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格蕾的心颤了颤。 吉尔伽美什：“既然明白了，就别再做蠢事。rider的御主，管好你的弟子。” 话音落下，新一轮王财再度发动。 “格蕾，别冲动，”韦伯抬手按住少女的肩膀，“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为远坂凛没能及时赶到，失去令咒支援的archer率先落败，被黑泥吞进了体内。格蕾去解决海怪的间隙，saber贯穿了rider的胸膛，破坏了大半灵核，如今的rider只能用剩余的魔力维持形体，延缓死亡时间。 第93章 虽然在那之后，吉尔伽美什和格蕾合力消灭了saber，但已经晚了。 ——漆黑、巨大的孔洞正悬挂在空中，宛如黑洞。 孔洞正中间，悬浮着可以进行许愿的圣杯。 “破坏圣杯，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手段，”韦伯道，“卫宫士郎带来了宝石剑的复制品，不过很可惜，由于他自身魔力不强，制作的宝石剑……效果大打折扣，恐怕不能一击破坏。” “格蕾，你还有多余的魔力来释放圣枪吗？” 格蕾摇摇头：“不够了，师父，刚刚那一次就是最后的……抱歉，我太冲动了。” 韦伯：“……”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女的灰发：“别太自责了，格蕾。就算你还能使用圣枪，那位魔神也未必会让我们如愿，如果他想，恐怕有一千种方法能打断我们的攻击。” 事实上，如果不是钟离忽然又从黑泥里冒出来，打断了战场的节奏，恐怕赤王早就想办法杀掉rider，带着费奥多尔前往圣杯的所在地了。 韦伯望向赤王方才前进的方向。 那里显然就是费奥多尔的藏身之地，可惜距离太远，赤王又设置了结界，韦伯无法确定他们的确切位置，也无法打探到内部情况。 但看不到，不代表他不能从现状反推。 大概是为了保护费奥多尔的安全，钟离现身后，赤王第一时间回到了他身边，而在那之后，他们保持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什么也没做。 现在的发展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恐怕对方最初的目的只是将钟离化为魔力，而非控制，但即使是这样，沉默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对他们而言，钟离先生被黑圣杯控制应该是件天大的好事，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吉尔伽美什缠斗，彻底杀掉rider，直奔圣杯的所在地。 可他们却没有轻举妄动。 ……难道，这件事有蹊跷？ 韦伯猛地转头，观察起二人的战斗。 刀剑相撞的轰鸣声不断炸响，吉尔伽美什与钟离的战斗越发猛烈，细密的攻击如雨水般从天而降，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凹陷。 同时被破坏的，还有流淌在地面上的黑泥。 虽然只要圣杯还存在，黑泥就会不断产生，但吉尔伽美什细密如雨慕的攻击还是有效阻止了黑泥的外溢，延缓了他们吞噬城镇的进程。 之所以会进行地如此顺利，除了其本身攻击范围广、赤王没有加入战斗阻挠外，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钟离始终站在地面，没有近身。 韦伯忽然攥紧了手。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钟离先生…… * 伴随着响亮的破空声，灼目的金光刺破云霄，直直坠入费奥多尔不远处。 烟尘四起。 赤王：“……” 费奥多尔：“……” 赤王：“要行动吗？” 费奥多尔：“……等等。” 他还在思考。 钟离在柳洞寺那夜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有先例在前，他第一反应是怀疑钟离一行人合起伙来诓他。 可他观察许久，发现吉尔伽美什真的是奔着“杀死钟离”的目标去的，次次下杀手，丝毫不留情，再加上名为格蕾的少女忽然插手战斗，似乎茫然无措的样子……种种迹象混杂在一起，反倒让他看不透了。 况且，他也不觉得以傲慢著称的英雄王会陪人演戏。 间桐樱究竟在想什么……不，archer被吸收后，间桐樱的自我意识已经几近于无了，何况那个女孩性情柔和顺从，就算意识清醒，也不会自作主张地改变计划。 ……所以，这是黑泥本能下的判断吗……是觉得在场之中有人能威胁到它的存在，所以转而利用钟离去消灭威胁？ 会是谁？吉尔伽美什？ 费奥多尔忍不住用力，指甲将手背掐出一排圆弧形的痕迹。 保险起见，他应该先去许愿，但吉尔伽美什的攻击太过密集，硬生生造出了一个隔离区，阻碍了他们前进。 赤王道：“我可以试着偷袭吉尔伽美什，先把他解决掉。” “理论上，这是可行的方法，”费奥多尔摇摇头，“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我希望您暂时远离那两位……尤其是摩拉克斯。” “为什么？” “我总觉得有蹊跷，担心您遇到危险。不怕您笑话，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虚无缥缈的感觉所左右，无法做出果决的判断——明明现在的一切都有合理的证据，或者逻辑链来解释。” 假使真的有一个环节出错了，又会是哪一个？ 理性与感性的拉扯，让他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 费奥多尔沉思片刻，说道：“阿蒙先生，拜托您先去杀掉rider吧。” 最终，他选择了最保守且挑不出错的做法——杀掉rider，开启根源大门，确保两个方案都有实施的可能。 “好，”赤王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住，“许愿的事……” 费奥多尔笑了笑：“能顺利进行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了。还是说，您后悔了？” 提瓦特的魔神，纵使手段、心性不同，终归是“爱人”的。 “……不，我的子民早已葬身黄沙，这里也不是提瓦特。人类间的争斗，我不会阻止，”赤王道，“你很担心会不会发生意外，不是吗？假使真的落入那种境地……” “那就请您优先自己的心愿吧，阿蒙先生。” 赤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下一秒，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赤王离开后，费奥多尔又专心观察起远处的战斗。 兵戈相撞的频率越来越高，细密的金光织成帷幕。分明什么都看不见，费奥多尔的心跳却蓦地漏了一拍——越来越远了。 一分钟前，尚且有数不清的兵器波及此处，可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附近坠落的兵器越来越少，几近于无。 战斗范围不可能永远不变——费奥多尔深知这点，也因此，他在最初没有留意这个变化。 思索间，金光忽然停歇，数道电路般的血色光线从天空落下，一直连接到吉尔伽美什的手中。 ——宝具：enuma elish！ 费奥多尔顿时睁大双眼。 那个方向是……圣杯？！ “阿蒙先生！”他只来得及在心里喊出这一声。 话音刚落，ea的光芒席卷天幕，与此同时，一颗巨大的陨星从天而降，撞上了不断溢出黑泥的孔洞！ “轰——” 狂风卷过，露出了吉尔伽美什错愕的面容。 ……那颗陨星，居然不是砸向他的……也就是说钟离根本没被控制？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不对，他现在还活着吗？！ 天空恢复原状，眼前空无一人，生平第一次，吉尔伽美什没有因为“被人耍”而愤怒。 ……万一自己亲手杀了他…… “吉尔伽美什先生！”格蕾忽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少女借助魔术，跳到维摩那上。 “钟离先生没有事！不对这应该也不能算没事吧总之师父推测钟离先生和那位魔神一起掉到根源里去了！”一口气说完一连串，格蕾的脸涨得通红。 在ea与天星砸向圣杯的前一秒，赤王杀死了rider，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准确的说，是冲向了圣杯。 * 世界先是一片漆黑，随后，以某一点为起点，在星野望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光辉灿烂的世界之树静静伫立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央，繁茂的枝叶相互簇拥，无风自动。 而在世界树的虬曲枝干的遮掩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微微颤抖着。 星野望顿时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他将“消灭赤王”的优先级放在了“破坏圣杯”之前，但在知道圣杯已经被污染了之后，他干脆调转思路，将“破坏圣杯”放在了第一位。 离开黑泥后，他假装被控制，又为了避免费奥多尔看出端倪，他没有与对方近距离接触，而是率先和吉尔伽美什打了起来，在此期间逐步接近圣杯本体，最后逼吉尔伽美什拿出ea，和天星一起摧毁了圣杯。 赤王拥有圣杯提供的庞大魔力支援，若他与英雄王联手，就算最后能取胜，也一定会浪费不少时间。拖延的时间越长，变故越多。 三分钟和三十分钟，他还是知道该选哪个的。 多亏了费奥多尔的迟疑，直到最后一刻前，星野望的“调虎离山”都很顺利。 聪明人就是这样，越是深思熟虑、周密布局，越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大概在他们看来，这种行为叫鲁莽。 现在就看太宰治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抓住费奥多尔了。 以及……如何让赤王远离世界树。 星野望转了转长枪，考虑究竟是偷袭，还是先转移赤王的注意力。 在他下决定之前，赤王先开口了：“我找不到她。” 魔神的低语近乎呢喃，若不是四周死寂，他的声音恐怕根本传不到第二个人的耳朵里。 第94章 见他似乎有对话的可能，星野望谨慎地询问：“谁？” 然而他的谨慎起到了反作用。 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赤王猛地转身，生硬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 星野望：“……当然知道。” 魔神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星野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通过语气猜测——难道是草神不愿见自己的旧友，于是躲了起来？ 毕竟在系统的记录中，草神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弥补了赤王所犯的错误。 “我知道你费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但如果布耶尔不愿意见你，”星野望问，“你又想怎么做？” 阴影中，枪尖悄悄指向了赤王。 “她不喜欢逃避，如果她还在，必然会来见我，”赤王忽然嗤笑出声，“可惜，没有如果。” 他的笑声起初很低缓，很快就急促起来，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在求救似的汲取氧气。 “……什么意思？布耶尔一直在……” “你果然也不知道。”赤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世上没人记得她了，除了我，”赤王低声道，“可只有我记得，又有什么用。”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等魔力耗尽，死亡就会将记忆带入坟墓。 到那时，就连她存在的最后一丝证明都会烟消云散，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位温柔明媚的神明，自然，也不会有人记得她的付出和痛苦。 ……甚至于，将她的功绩、生活、所有的一切，嫁接到另一个同名的陌生魔神上。 当他通过世界树呼唤大慈树王却没有得到回应，当他遍寻世界树的记忆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她存在过的痕迹，赤王就隐约意识到了在他离开后，大慈树王做了什么。 她主动抹除了自身的存在，从所有人的记忆里退场。 如果他没有降临，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一个被涂抹过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会在后世的传唱中永远鲜活。 可他偏偏回来了。 可偏偏回来的是他。 ——可命运就是如此荒唐。他想，而他忍受不了这种虚假的和平。 就连招致了灾祸的他都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无声无息地离去？！ “摩拉克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星野望一怔。 “关于大慈树王的故事，”赤王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你愿意听吗？” 他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而在无人可触及的虚空中，系统先是疯狂记录新资料，随后突然停下了动作。 完蛋了。它想。 如果ai可以流泪的话，恐怕系统流的泪已经把自己淹了。 【宿主……超大坏消息……】 星野望：“？” 【假如提瓦特的禁忌知识真的是因为大慈树王主动抹除了自身存在才得以彻底解决，那么现在重新记起大慈树王，并且靠近世界树的我们，会反向催动禁忌知识在这颗世界树上的扩散。】 话音刚落，一连串系统提示音“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支线任务9：阻止赤王体内的禁忌知识污染世界树（已失败）。】 【支线任务10：净化世界树（未完成）。】 【支线任务11：解决未来即将蔓延各地的死域（未完成）。】 【地点：东京……】 【地点：横滨……】 【地点……】 星野望：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系统吗？？？ 系统：【我是被布耶尔大人创造的啊！！！布耶尔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预防住啊！！！】 “我们的故事，差不多只有这些了。” 赤王抬手，指尖划过世界树垂下的枝叶。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星野望问。 “后果？事到如今，我还需要在乎什么后果？”赤王反问，“摩拉克斯，握紧你的长枪，进行最后的对决吧！” 岩神和赤王，虽是魔神，却也是天生的战士。 既是战士，就要在战场上刀剑相向，战斗到最后一刻，堂堂正正地死去。 在这片没有观众的决斗场上，两道身影迅疾如雷，转瞬间便交手了几百回合，冷兵相撞，震得空间都在颤抖！ 终于，星野望抓住了机会。 大地突兀变形，岩柱拔地而起，连续将赤王逼到死角，星野望高高跃起，长枪用力刺入心脏。 “噗——”赤王吐出一口鲜血。 “最后一个问题，”星野望深吸一口气，“间桐樱还有救吗？” 赤王笑了，断断续续道：“我将樱的一部分灵魂锁在了地下空洞……或许能借此复活她。”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 之后会怎么样？星野望后退一步，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魔神阿蒙会化作魔力，成为世界树的养分。】 星野望仰头，望着哪怕被禁忌知识污染，也依然光辉灿烂的世界树。 【走吧，宿主。您还有很多事要做。】 星野望沉默片刻，说，好。 第81章 重嶂不移24 借助系统，星野望顺利地离开了“根源”。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是某种大型机械急刹车的声音，熟悉的傲慢嗓音从头顶传来：“嚯，这不是钟离吗？” “嚯”字还特地拉长了语调，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星野望：“……” “看来你很有精神啊，吉尔，”他抬起头，又看向维摩那上的另外两人，“格蕾，韦伯，你们怎么样？”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 “师父，钟离先生好像在转移话题。” “把‘好像’去掉。” 星野望：“……” 格蕾：“真让人惊讶，原来钟离先生也会心虚啊。” 韦伯：“原来钟离先生也会心虚啊。” 吉尔伽美什：“原来你也会心虚啊！！！” 星野望：“……” ……求求你们不要再复读了…… “我可以解释，”星野望连忙道，“但我还需要处理费奥多尔的事，就先走……” 吉尔伽美什跳下维摩那，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先走一步？”英雄王冷哼一声，“那里用不着你了，别想跑。” “是的，钟离先生进入根源后不久，异能特务科的人就到达现场，对费奥多尔展开了抓捕，”格蕾解释道，“有个叫坂口安吾的人说，如果出现意外，他们会联系我们。” “所以，钟离先生还是乖乖地留在这里吧。”韦伯补上最后一句。 星野望：“……” 虽然他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一定很恐怖吧……这次好像、大概、也许、可能……真的把他们惹生气了。 毕竟，就连一向对他温声细语的格蕾，此刻的语气都显得硬邦邦的。 在三人组成的包围圈中，星野望将自己当时的想法说了出来。 韦伯在此前就察觉出了端倪，如今想法被证实，他了然地点点头，心中的不满也随之消失了大半——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担忧和后怕混杂而成的复杂情绪。 从召唤出rider的那一刻起，韦伯就做好了与征服王再次分别的准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能再见一面已是莫大的幸运，更何况对rider而言，死在战场上亦是一种荣耀。 可韦伯还没做好与钟离分别的准备。 看到钟离平安的瞬间，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庆幸的同时，也感到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怀有同样心情的人不止他一个，也正因如此，他们三个才会聚在一起，半真半假地质问着，看钟离脸上浮现出各种不同于以往的苦恼表情。 这样鲜活的神情，让他们感到心安。 ——太好了，他真的平安归来了。 韦伯深吸一口气，严肃道：“虽说中途猜出了一些，但我还是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 “时间不等人，”钟离笑了笑，试图说些好话混过去，“但即使如此，你们也和我配合得很好，不是吗？朋友们，我们果真是心有灵犀。” 说着，他摸了摸格蕾的头。 女孩立刻动摇了：“其实这也不能怪钟离先生，先生也是迫不得已。” “你这小丫头太没有骨气了吧，区区这种程度就把你哄好了吗？！好歹犹豫一下啊！”吉尔伽美什怒道，“钟离，你的朋友论不管用了！” 他绝不会被同样的话术糊弄第二次！ * 一架直升机缓缓落地，舱门打开，露出里面的两个身影。 “瞧瞧这是谁！”太宰治一个箭步冲出直升机，跳到费奥多尔面前，“哇，这不是某位超——会——躲——的老鼠吗？怎么不继续躲了？” 说话间，他环顾四周，将惨状尽收眼底——数不清的树木被拦腰砍断，碎石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大地沟壑纵横，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供人落脚。 第95章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将刀架在费奥多尔的脖子上。 ——猎犬成员，末广铁肠。 不远处，他的队友条野采菊正默默地警惕四周，听到声音后，才冲这边点了点头。 太宰治回了句语调轻快的“辛苦了”，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费奥多尔。 猎犬作为军警中最强的特殊部队，政府一般不会让他们去处理抓捕逃犯之类的小任务，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政府对猎犬的信任可谓是跌到了谷底，没有让猎犬原地解散，就已经是政府最大的让步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远东英雄”福地樱痴，会是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福地樱痴隐藏得很好，若不是雷电影现身东京的那段时间里，她提醒了江户川乱步和坂口安吾，只怕现在，福地樱痴还能安稳地留在政府，受人尊敬。 只可惜发现这件事后，碍于福地樱痴过高的名望，各方人马对他的处理方式吵个不停，反倒让他抓住机会提前跑了。 ……那么，费奥多尔对这件事知道多少？他有没有为此制定出新的计划？天人五衰之后又将怎么行动？ 太宰治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端倪，然而，面对他的挑衅，费奥多尔只是微笑道：“一直躲藏也是很累的，就算是老鼠，偶尔也会想要休息一下。” “去默尔索监狱休息？” “啊，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能给我提供书籍的话就更好了，”费奥多尔歪了歪头，看向太宰治身后，“安吾君，可以吗？” “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需要问默尔索的负责人，”坂口安吾冷漠地推了推眼镜，“我只负责将你押送过去。” 费奥多尔：“我会保持期待的。” “很悠闲嘛，”条野采菊笑眯眯地插话，“或许你有所不知，我们副队长的审讯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有所耳闻，”费奥多尔回道，“我也会保持期待的。” 条野采菊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太宰治在内心叹了口气。 条野采菊想恐吓费奥多尔，可魔人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按猎犬如今在政府内的地位，上层绝不会让他们再插手费奥多尔的案子，就连今天的抓捕任务，都是在其他特务科成员的监督下才得以进行的。 费奥多尔的回应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明面上，败局已定，他却依旧从容不迫，究竟是因为这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还是说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太宰治不断思量着，发觉目前问不出什么后，便让开了路，让坂口安吾将费奥多尔押送上直升机，决定等以后有了头绪，再想些别的办法去质问魔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注意到费奥多尔的头有轻微的摆动，似乎是想要回头，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在想你的同伙吗？很遗憾，他恐怕不能前来搭救你了，还不如指望一下别人，”太宰治迅速反应过来，试探道，“比如，天人五衰的那几位。” “太宰君说笑了，他们可未必会为了我闯进默尔索。”费奥多尔轻飘飘地把试探推了回去。 “咔嚓”一声，直升机的门被关上，螺旋桨的轰鸣声吵得人无法静心思考，太宰治耸耸肩，等直升机远去后，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接通的瞬间，他立刻换了副语调，欢快道：“钟离先生，我来啦~” 回应他的是一阵吵嚷声，钟离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不真切。 “欸？钟离先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那边是打起来了吗？” 太宰治凑近手机，勉强听出了几句—— “你居然说本王无理取闹？区区人类的赝品还真是敢说啊。” “好啦好啦，你不就是想要大哥哥哄你吗？大哥哥都变着法把你夸了一遍了，不要闹了。” 电话那端诡异地安静了几秒，下一刻—— “不敬！！！” 太宰治：“……” 这是在干什么？ 吵闹声逐渐缩小，似乎是钟离暂时远离了纷争之地，太宰治问：“如果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打起来了，先生能保护我吗？” “他们只是嘴上说着玩玩罢了，”钟离笑了笑，声音却显得莫名沧桑，“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太宰治：“……嗯，确实很活泼呢。” 钟离：“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到柳洞寺来找我吧。” 太宰治：“好。” 话音刚落，钟离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太宰治收起手机，心想，根据最后听到的背景音，钟离可能是去劝架了。 ……希望他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了。 十几分钟后，柳洞寺。 太宰治绕了好几圈，终于在深处的地下空洞里找到了钟离一行人。现场比电话里听到的还要热闹，足足七个人围在钟离身边，而且看上去每个人都有话要对钟离说。 ……时钟塔的魔术师韦伯、格蕾，冬木本地的魔术师卫宫士郎、远坂凛、伊莉雅丝菲尔、间桐樱，以及古老的英雄王…… 太宰治将情报与众人一一对应，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钟离身上。 即使被众多出色的人物环绕，钟离依然夺目得像落入珍珠堆里的黄金，一举一动都尽显风度。 不过，这份突出，也可以被称作格格不入吧。太宰治心想，毕竟是异世的神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好认，就算没有提前收集情报，他恐怕也能从陌生人堆里一眼认出钟离。 就像当初的雷电影与温迪一样。 想起温迪，太宰治的眼眸暗了暗。他看了一眼时间，预计中原中也一时半刻赶不到冬木，便在几米外站定，准备悄悄地等一会。 然而他刚停下脚步，钟离的眼睛就望向了他——连带着身旁那七双眼睛一起。 太宰治：“……或许我该晚点来？” 钟离摇头：“不，你来的正好。” 太宰治：“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好’的样子。” 钟离无奈地笑了笑。 他并非有意敷衍太宰治，事实上，在太宰治到来的前一分钟，几人就准备告别了，之所以留到现在，是因为间桐樱。 女孩本应随圣杯的显现死去，但在赤王的操作下，她的一部分灵魂被锁在了地下空洞内的圣杯系统中，得以幸免于难，又因为韦伯曾被赠与了一个可以承载灵魂、充当肉/体的魔术道具——某位时钟塔魔术师制作的人偶，她才能重新站在这里。 原本，她的复活应当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但她与远坂凛、卫宫士郎的心结尚未解除，此前与众人也是敌对立场，而护住了她性命的赤王，更是直接被钟离杀了。 ……总之，现场气氛非常尴尬，尴尬到让钟离心想幸好他看不见。 “谢谢您，钟离先生。”最后，间桐樱主动开口，让气氛出现了转折。 女孩深深鞠了一躬：“既然您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这话像是一个信号。间桐樱表现出离开的意思后，卫宫士郎和远坂凛立刻跟上，伊莉雅冲钟离招了招手，等钟离半蹲下后，她忽然搂住钟离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大哥哥，我会记住你的，”伊莉雅松开手，“爱因兹贝伦城堡随时欢迎你——虽然它现在还是一片废墟，不过很快就会修好的。” 说完，她弯了弯眉眼，也跟上了卫宫士郎一行人。 空气又是一阵沉默。 钟离看着剩下的三人，疑惑道：“不告别吗？” 吉尔伽美什理直气壮地反问：“本王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格蕾和韦伯也点了点头。 钟离沉思。 好像确实没有说过。 但气氛都到这了，他们又不可能陪他一直走下去，星野望不明白他们究竟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大约是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吉尔伽美什难得好心地解释道：“这么潦草的收场像什么样子。” 哦……就是欢送会吧。星野望恍然大悟，之前离开高专的时候，五条悟也号召全体师生给他办了一场欢送会。 其实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告别”这件事搞得那么隆重，吉尔伽美什是这样，五条悟也是这样，就好像这段短暂的经历重要到必须配上一个盛大的结尾。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距离第一个死域的爆发还有一段时间，倒也不必匆忙离开。 “费奥多尔之后会怎么样？”星野望问。 “他？审问一番后被关进监狱吧，”太宰治耸了耸肩，有些可惜地说道，“政府舍不得异能者，就算是危险分子，也不会干脆地判处死刑。” 星野望闻言，若有所思：“看来之后也不能放松警惕，聪明的敌人总是有数不尽的法子。” “同意。”太宰治煞有其事地点头。 几分钟后，中原中也到了。 比起太宰治苦哈哈地绕圈找路，中原中也就方便多了。得到确切定位后，他的部下将直升机开到地下空洞上方，他则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利用重力稳住了身体。 第96章 熟悉的黑色大衣牢牢地挂在肩上，衣摆随夜风飘动，扬起的灰尘中，他如高山般巍然屹立。 ——如此拉风的出场让太宰治连连喝倒彩，并给他打了个0分。 中原中也怒道：“0你个头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比赛的裁判吗？！” “真是不懂感恩的小矮子，我这不是在配合你的演出吗？”太宰治不甘示弱，“为了给神明大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努力凹造型，真是辛苦了中也君。” “哈？你这家伙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就算是神又如何——”中原中也倏地噤声，有些尴尬地看向钟离。 钟离完全没接收到他的尴尬，相反，他为中原中也极具反抗魅力的发言鼓了鼓掌，赞同道：“没错，神并不比人高贵，人也无需对神卑躬屈膝。” 被一本正经地夸了之后，中原中也更尴尬了。 他咳了一声，看向附近的三人，意思很明显——他们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 吉尔伽美什毫无退避的意思，格蕾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胆子，拉着吉尔伽美什的袖子向外走。 “喂，杂种，擅自动手动脚可是对王的不敬，罪可致死。” “那样钟离先生会不高兴的，”格蕾无动于衷，“快走吧，吉尔伽美什先生。”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本王自己走。” 三人吵吵闹闹地走后，地下空洞恢复寂静，气氛却再也凝重不起来了。 中原中也靠在岩壁上，开门见山道：“你觉得温迪还活着吗？” 钟离：“这话从何说起？” 中原中也：“因为没人见过。”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亲眼见到温迪死了，无论是当时在场的众人，还是后来与他通电话的雷电影。得知温迪是神后，中原中也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当时只是发生了某种意外，导致温迪失踪了呢？ 他和太宰治产生了一样的想法，因此一拍即合，来到了钟离面前。太宰治觉得神明不应当死于人造特异点，但对中原中也而言，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促使他追寻真相的理由。 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是他觉得那个灵动狡黠的少年，不该落得这样潦草的结局。 他将猜疑说了出来，钟离没有立即回话。 中原中也忍不住催促了几句。与他相比，太宰治则沉稳得多，他轻唤了一声中原中也的名字，提醒他，当日钟离也不在场，大概率不知道内情。 思量片刻后，钟离说道：“我有一个疑问，还望解答。” 中原中也：“什么？” 钟离：“倘若温迪还活着，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这话说得真奇怪，”中原中也疑惑地挑眉，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只要他活着就好，没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只要温迪还活着，并且安全，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不来见他，他都无所谓——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在面前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中原中也：“你这么问，难道是知道温迪的下落？” 钟离又沉默了，似乎在思量什么，见状，中原中也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另一边，星野望在脑海里问系统；【温迪的人物卡还能用吗？】 【不能，】系统道，【就算巴巴托斯大人再次回应您的祈祷，我也不能再变出第二张人物卡，这个想法违背了我的底层代码。】 不等星野望放弃，系统话锋一转：【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布耶尔大人拥有操纵梦境的权能，只要得到她的回应，您就可以在梦中扮演巴巴托斯大人。】 【不过，在您祈祷之前，我想请您先回答一个问题。】 星野望：【什么？】 系统：【您认为是否有必要这样做？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个方法除了能了却中原中也的心结外，对您、对任务都没有一点好处。】 系统的提问一针见血，如它所说，星野望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他甚至不需要更换人物卡——与上次不同，[钟离]的人物卡不像[雷电影]的人物卡那样对幸运值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同样是低幸运值，[钟离]的卡还能再用很长一段时间。 真的有必要吗…… “他还活着，对不对？！”中原中也急促道。 星野望：“对。” 系统：【……】 星野望：“……” 系统：【您……】 【有必要，】星野望绞尽脑汁地找补，【我可以用温迪的形象，让他协助我们今后的行动。】 这个说法其实立不住脚，且不说中原中也上头还有个森鸥外，就算是让他以私人名义行动，他也未必会答应。 理性告诉星野望，中原中也没有理由趟这趟浑水，他刚刚确实太冲动了，然而系统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批评他，反倒是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一时间脑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星野望：【你笑什么？】 系统：【宿主，只有ai能永远保持冷静、理性，这种无伤大雅的冲动，只会显得您更像个活生生的人类。】 ……他本来就是人类好吧。星野望内心吐槽了一句，转念一想，系统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他不像个人类，或者说，以前的他不像人类。 没有求生欲、没有同理心、将人类的情感生搬硬套进一个个既定的模板、除了特定的扮演要求外，做事只会计算利弊得失……也因此，最初的他其实错过了很多和中原中也相处的机会。 他确实变了很多，起码以前的他只会冷眼旁观赤王的死，不会犹豫动手，更不会反问他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肯定了“温迪还活着”这件事后，星野望不得不编理由来说服他们——主要是说服太宰治——在他的讲述下，特异点一战的真相逐渐变成了这样：温迪在战斗途中被失控的黑圣杯袭击，前后夹击下，他不得已将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先扔上直升机，自己负伤作战，并成功击退了黑圣杯和涩泽龙彦，而受了重伤的他则被世界意识救助，前往高纬度空间养伤。 这里面涉及的三个关键信息：世界意识、黑圣杯、涩泽龙彦，前者是人类接触不到的存在，后两者则已经被销毁了。换句话说，只要逻辑通顺，太宰治根本无法查证，不信也得信。 “那雷电影为什么也说温迪死了？”中原中也问。 钟离：“我想你们应该看出来了，我们彼此间的联系很少，何况温迪那时情况特殊，没能及时告诉雷电影，让她误会了。” “但他特地告诉了您，”太宰治道，“难道您和他的关系很好？” “是，在诸神之中，我们关系最好。” “有点没办法想象呢。” “有一次他喝醉了，把杯中剩下的酒倒到我头上，嘴里还说着‘喝啊怎么不喝了给我喝’之类的胡话，我都没有生气。”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太宰治看着钟离嘴角的微笑，莫名打了个寒颤。 ……真的没有生气吗……没有生气会记得这么清楚吗……总觉得钟离先生复述温迪的话的时候，语速都变快了呢…… 钟离：“太宰先生，还有疑问吗？” 太宰治：“呃，没有了。” 其实早在钟离说出他和坂口安吾被扔上直升机的时候，他就信了十分，能说出当时的细节，只可能是温迪亲口告诉了钟离。他后来又多问了几句，只是在试探他们内部的情况。 中原中也对钟离和温迪“关系究竟好不好”一事没兴趣，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露出了入夜以来的第一个轻松的微笑：“如果他愿意的话，希望他能再来见我一面。” 再见一面，让他彻底安心。 中原中也公务繁忙，原本就是抽空过来的，说完便又急匆匆地走了。太宰治留在原地，勾了勾嘴角：“钟离先生，您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费奥多尔的反应始终让他疑心，太宰治决定诈一诈：“比如，费奥多尔和他的同伙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他紧盯着钟离，力求不错过任何一点微表情，按照他的经验，钟离应当会不动声色地和他打太极，再不然就是警告他不要逾越，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只能靠他自己—— “死域。” 太宰治：“？” 他是不是幻听了？难不成是昨天吃的毒蘑菇还在起效？ 他谴责道：“钟离先生，您怎么不按流程走？” 钟离疑惑：“什么流程？” “您应该先含糊其辞地忽悠我，等忽悠不下去之后，再严厉地警告我！”太宰治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您这样显得我像个傻子！” 钟离：“……” 前两位神确实都是这样做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死域一旦爆发，他不可能瞒住。不过，他也只打算告诉太宰治一部分。 第97章 “所以死域是什么？是你们一直寻找的‘那个东西’引起的吗？‘那个东西’又是什么？”太宰治发出一连串疑问。 “你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种结界，死域会汲取内部所有生物体的能量，直到生物死亡，”钟离道，“死域爆发的范围很广，各地都有可能遭遇危机。” 太宰治：“嗯嗯。” 钟离：“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帮助你们。” 太宰治：“嗯嗯。” 钟离：“好，那我走了。” 太宰治：“嗯嗯……嗯？欸？不是，钟离先生，剩下的两个问题呢？” 钟离头也不回地说道：“年轻人不要太贪心。” 太宰治：“？？？” 所以刚才钟离虽然说得爽快，但并不是打算开诚布公地交流情报是吗？终究是错付了！ 地下空洞外。 格蕾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钟离先生，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位先生……” “快走吧，”钟离叹息一声，“不然一会他就要追上来了。” 格蕾：“？”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乖乖地带钟离回到了维摩那上。金光灿烂的光辉之舟上，吉尔伽美什早已摆好了酒盏。 “浪费了本王不少时间啊。” “如果那人值得，就不算浪费，”钟离微微一笑，“吉尔觉得呢？” 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默认了他的说法。 酒过三巡，话也逐渐多了。 韦伯猛地冲到钟离面前，晃着他的肩膀：“世界外侧的魔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果我能研究明白，时钟塔的那群老头子一定会痛哭流涕地给我冠位认证！！！” 格蕾慌忙地扒开韦伯的手，一边扒一边劝他冷静，钟离无奈地笑了笑，吉尔伽美什嗤笑着说了句“丑态百出”，在韦伯愤怒地冲向他之前，问道：“之后要去哪？” “我要回去了。” 钟离话音刚落，就连趁着酒劲发泄对英雄王的不满的韦伯都安静了下来。 吉尔伽美什：“还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 “钟离先生……”格蕾攥住衣角的手紧了紧，一只手伸过来，轻柔地掰开她过分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钟离不愿让好好的酒宴变味，他想了想，安慰道，“想我的时候，你们可以拿出钱来看看。” “酒精也把你的脑子烧坏了吗？”吉尔伽美什无语了一瞬，随即，他想起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财富之神，你的钱呢？” ——“无处不在。” ——“莫非你是想说，全天下的财富都是你的？” ——“是，也不是。” 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眼，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真相。 “你这家伙，不会是将自己的权能变成了人类所用的钱币吧？” “没错，大陆上的一切银钱都是我的血肉。” “呵，值得吗？” “能以这样的方式为人类的未来作担保，自然值得。” 空气寂静片刻，唯有酒液摇晃的声音，提醒人们时间还在流逝。 吉尔伽美什忽然笑出声，难得带上了惋惜：“可惜，你若是能早点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若是本王生前遇见你，必会把你介绍给恩奇都，再去看看诸神那滑稽的表情！” 简而言之，吉尔伽美什想搞一出苏美尔版的《大闹天宫》。 钟离附和了几句，笑着问：“现在，你还觉得这个收场潦草吗？” “还不错。” 他们举杯，相碰。 “叮——” 让星光落满酒盏，让星辰见证相逢。 让风带走离别的愁苦，让酒铭记旅程的喜悦。 * 星野望照旧回到安全屋后，先在屋里转了一圈。 系统见他仿佛要把屋子翻个底朝天的样子，问道：【宿主，您在找什么？】 “温迪，”星野望走进厨房，站到冰箱面前，“他没来？” 说着，星野望一把拉开冰箱门——空空荡荡，原本储存在里面的酒不翼而飞，只剩一张便签孤独地躺在夹板上。 星野望：我就知道！ 他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嘿嘿，抱歉啦，这次有正经事要办，不能等你回来，只能下次再见啦。还有还有，下次见面的时候，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吧~ ——温迪说：“希望旅途的最后，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时系统问他，自认为看透生死的你，能否答出陌生女孩救他的原因？ 现在的星野望已经有了些头绪，只是还需要时间整理。 他往下看，便签右下角画了一个q版的温迪，示意他反过来看。 反面：老爷子让我转述一句话，他说，你的一切选择都有意义。这话可能有什么深意，你自己悟一下吧，比心.jpg 一切选择都有意义…… 不等他询问系统的意见，脑海里忽然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几秒后，绵软如蛋糕的童声响起：【听得到吗？】 星野望一怔，回道：【系统，你升级了？】 更新了语音包？ 【不，我不是系统，】对方轻声笑了，【我是须弥的草神，纳西妲。】 星野望一时没反应过来。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嗯……看来它没有解释太多关于自己的来历的事情，恐怕是认为不需要吧。】 星野望想起来，在根源时，系统曾说它是由布耶尔创造的。 在纳西妲的讲述下，星野望渐渐明白了来龙去脉——须弥国度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流行过名为“虚空”的系统，居民只要带上终端，便可以连接须弥的大型网络，汲取知识，而纳西妲认为它阻碍了思想进步，便将其取缔了。但她并没有销毁虚空系统，而是用神力改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虚空系统，也就是系统000所属的主系统。 新的虚空系统，专门用来回收散落在各个世界的禁忌知识。 作为创造者的纳西妲，自然也有权越过子系统，直接与宿主对话。 【你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即使这个发现引起了不小的麻烦，可我却不想怪罪任何人，】纳西妲轻声道，【虽然我已经查看过了系统的记录，但能请你再说一遍世界树里发生的事吗？】 星野望言简意赅地转述了经过，纳西妲听后，默默良久，感叹道：【命运啊……】 草神没有再多言，但任谁听了，都能从中品出一丝忧伤的苦涩。 毕竟，若是不在意，又怎会特地出现。 【好了，不谈这些了，】纳西妲很快又收敛好情绪，道，【我有一些小帮手，能帮助你清理死域。】 在她的指引下，星野望套上了新的人物卡，面板上的特殊技能一栏里，有一个【召唤眷属】的选项。 星野望按下了召唤键。 霎那间，房间被浅绿色光晕填满，等光渐渐散去，面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像树果一样的……小精灵？ 怔愣间，小精灵开口了：“这是那菈住的屋子吗？好大！” 第82章 枯木逢春01 在久远的过去，大慈树王用歌声唤醒了沙漠中沉眠的古木“觉王树”。拥有灵智的觉王树依照大慈树王的建议，催生出了数颗硕大饱满的石榴。当果实从枝头落下，内里的种子便化作一个个精灵，在森林中穿行。 ——兰那罗诞生了。 它们是草神的眷属，森林的孩子，外表如长出四肢的种子，头顶大小不一的叶片或花朵，拥有各种各样的能力，帮助人类对抗死域、与森林和谐相处。 “所以，‘那菈’就是它们对人类的统称，”星野望看着在屋内迈着两条小短腿，兴奋地跑来跑去的兰那罗，“它们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吗？” 【不妨亲自问问？】纳西妲道，【交流是构建桥梁的第一步。】 星野望点点头，一把搂住兰那罗，两手穿过腋下抱起来：“你有名字吗？” “有！”兰那罗拍拍自己，“兰萨卡！特别会做菜的兰萨卡！” 星野望疑惑道：“做菜？” 兰那罗也需要进食？吃什么？ “对，做菜！” 兰萨卡用力一蹬腿，从星野望怀里溜走，一边喊着“我要让纳西妲大人尝到开心的味道”，一边冲进了厨房。 几秒后，兰那罗头顶的花从门框旁露了出来，兰萨卡消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纳西妲大人。” “怎么了？” “那菈的东西都太大了，拿不起勺子。” 星野望：“我来。” 小事一桩。 星野望信心满满地走入厨房，抬手……够不到。 垫脚、抬手……不行。 蓄力……跳！伸手——还是够不到。 星野望盯着挂在墙上的勺子，动用元素力飘起来，这次他终于拿到了勺子，但新的问题出现了——他需要踩着凳子，才能正常挥勺切菜，而安全屋内没有矮脚凳让他踩。 第98章 跳上去？好办法。可惜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会蹲在台子上做菜。 用元素力维持漂浮状态……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行。正想着，系统久违地出声：【宿主，您是不是忘了冰箱里只有速食？这里没有蔬菜，也没有调料。】 除开扮演温迪的那段时间，星野望几乎没怎么回过安全屋，自然也不会像对待家一样用心采购生活物资。就连手中的厨具，都是安全屋自带的。 星野望看看勺子，又看看兰萨卡，认真道：“放弃吧。” 兰萨卡如炭笔画般的嘴角顿时撇了下去：“纳西妲大人拿得动那菈的勺子，但是够不到灶台。不能让纳西妲大人尝到开心的味道了，好难过。” 星野望：“……” 星野望：【如果我暂时撤掉人物卡……】 系统：【兰那罗会一起消失，它们并没有被真正召唤到异界，只是构造出的投影。】 那没办法了。星野望转而询问起草神的行踪。 系统道：【布耶尔大人先回去沉睡了。】 【沉睡？】 【为了避免大慈树王的记忆引起禁忌知识对世界树的反噬，布耶尔大人在找出提取记忆的方法前，会减少本体的活动时间。】 兰萨卡不知道他们在讲话，见星野望许久没说话，以为他也在难过。兰萨卡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不伤心，我们去外面找合适的地方。兰萨卡一定会让纳西妲大人尝到开心的味道！” 星野望回过神来问：“开心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兰萨卡头顶的褐色叶片抖了抖：“开心的味道就是白白的，沙子一样细细的东西，一碰就会碎掉。” 星野望：“盐？还是糖？” 兰萨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它们虽然能够使用人类的语言，但还做不到流畅的沟通。 【是糖，】系统解释道，【兰那罗不喜欢盐的味道，认为盐会让植物枯萎。】 无论是普通的砂糖还是更复杂的糖果，都是很容易获取的东西。 星野望反握住兰那罗的手：“那就去商业街。” 兰萨卡：“好！纳西妲大人，我们走！” * 横滨某处街道。 走的时候，兰萨卡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可真离开了安全屋，兰萨卡没走两步路就缩进了纳西妲怀里。 “好多、好多那菈……”兰萨卡背对着外面的行人，“好高、好可怕……这里怎么有这么多那菈……” 它试图把自己完全地挡住，然而纳西妲身材娇小，伸长胳膊也只能堪堪环住它。 兰萨卡意识到这点后，又想往她背后躲。 “别怕，别怕，”纳西妲把兰萨卡拉出来，“你看，这里都是些普通的大人，他们看不到你的。” 兰萨卡这才镇定一些。 在提瓦特大陆，只有孩童和部分被森林赐福的成年人才能看到兰那罗，经过系统改良后，这个世界里仅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例如异能者、咒术师能见到它们。 而兰那罗最初并不惧怕人类，只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它们与人类的联系越来越少，关系不再亲密，再加上人类个体的差异与复杂性，导致兰那罗普遍都很警惕陌生人类。 “不是所有的那菈都是坏那菈，就像不是所有的飞虫都会啃食果实那样。”纳西妲拍拍兰萨卡头顶的小花，安慰道。 连着说完一长串话，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太久，纳西妲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系统：【宿主，直行五十米，左拐有家甜品店，外面有免费提供的遮阳伞和桌椅。】 纳西妲低低地应了一声。 兰萨卡对气息的感知很敏锐，可惜它没办法搬起纳西妲，只能焦急地旋转头顶的两个褐色叶片，飞起来的同时也给虚弱的神明送来了缕缕清风。 “谢谢，兰萨卡，你真贴心。”纳西妲弯了弯眉眼。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系统提示的位置坐下后，才借着阴影带来的清凉，看向自己的人物卡面板。 姓名：布耶尔/纳西妲 性别：女 身份：草神（小吉祥草王） 力量：35（当你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反派时，会有一个人毫发无伤，你猜是谁？） 体质：21（好消息：你没有五花八门的疾病。坏消息：即使如此，你也和健康一词相去甚远） 敏捷：48（你总是看着可怜的长跑成绩暗自发誓：下次一定！） 外貌：83（用这张脸卖萌会把人可爱死。没错，可爱也是武器！可爱就是正义！） 智力/灵感：85（头脑灵活，思维敏捷） 意志：67（你拥有坚强的意志，能帮你度过孤独的夜晚） 幸运：75（愿好运常伴你身） ……简而言之，前所未有的糟糕。 和属性描述一样，她没有明显的缺陷，只是非常、非常虚弱而已。但关键时刻，这种虚弱就非常要人命了……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恐怕之后的大部分时间，她都要依赖兰那罗了。 纳西妲想叹气，可转眼就对上了兰萨卡翘起的嘴角。这个神奇的小家伙情绪起伏很大，什么都写在脸上，可只需要几秒钟，它就能忘掉所有的坏情绪，重新高兴起来。 它们有人类难以企及的乐观，好像什么都打不倒它们。 “纳西妲大人？” “没事，我们休息一会就去找开心的味道好不好？我猜这家店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兰萨卡高兴地晃了晃身体，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左顾右盼。 片刻后，它说道：“纳西妲大人，这里不仅有大那菈，还有小那菈。” 纳西妲顺着看过去，几个穿着打扮都很符合刻板印象的街头混混正团团围着一个小女孩。混混不断逼近，女孩则害怕地不住后退。 “小那菈好漂亮，穿得像红色的蔷薇花，头发像金色的太阳！”兰萨卡欢快道，“他们在玩游戏吗？” 纳西妲：“……” 不，他们不是在玩游戏。 以普遍理性而论，不会有混混想跟港口mafia首领的女儿玩这种游戏。 一瞬间，她想到了无数混混们未来的死法——包括但不限于沉海和灌水泥砌墙。 纳西妲：【进行聆听鉴定。】 【聆听鉴定，成功。】 第83章 枯木逢春02 “小妹妹家住哪里啊？”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家大人呢？” “小妹妹要不要去和叔叔们玩游戏啊……” “小妹妹……” ——非常经典、非常弱智的炮灰发言，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怎么在藏龙卧虎的横滨混到现在的。 按照套路，接下来就该轮到漫画主人公闪亮登场。主角将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跑这几个混混，在作者的特写镜头中收获迷妹一枚。 但是很可惜，现实里没有主角，大街上只有事不关己的行人，惧怕混混手中的武器而畏缩不前的店员，和虚弱得一步三喘的伪·提瓦特魔神。 星野望：“……” 星野望：【系统，进行侦查鉴定。】 他觉得有些蹊跷。 港口mafia首领的女儿出行，怎么会没有人随身保护？ 【侦查鉴定，失败。】 骰子的点数很不理想，星野望扫视四周，确定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有类似mafia的存在后，心里犯起了难。 理智告诉他，他没必要管这件事，随行保护爱丽丝的人大概率就在附近不远处，最多几分钟就能赶到。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导致爱丽丝与保镖分散，那他…… 系统：【宿主，您要旁观吗？】 星野望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鼓励似的摸了摸兰萨卡的脸颊，小声拜托道：“兰萨卡，我们去帮帮那个小那菈，好不好？” 兰萨卡头顶的细叶蔫蔫地垂下，上翘的嘴角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并非不愿意，而是有些畏惧。 让几分钟前连行人都害怕的兰萨卡去打混混，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星野望见状，也不再勉强，左右只是些街头混混，他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那你乖乖待在这里吧，等我回来。”星野望将兰萨卡放到一旁的座椅上，起身走向爱丽丝所在的地方。 他身上挂着虚弱debuff，走得不快，大约半分钟后，星野望听见一句小小的“纳西妲大人等等我”。 兰萨卡最终还是克服恐惧，跟了上来。 星野望侧眸看去，见兰萨卡正迈着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地向他冲来。 说是“冲”，其实也就是比正常行走快了一些，毕竟兰那罗都是圆滚滚的五短身材，想跑也跑不起来。 星野望停下等了一会，兰萨卡很快追上了他，伸手想要揪住他的披风下摆：“纳西妲大人，我们一起去打跑坏那菈！” “好，”星野望摸摸它头顶的小花，又提醒一句，“别逞强。” 聚集在一起的街头混混很快就注意到了逐渐逼近的他们。 第99章 领头的青年先是诧异地转头，看清过来的是一个还没有他们腰高的小女孩后，轻蔑地咂了下嘴：“嘿，又来一个。” “老大，这个看上去没什么钱啊。” “是啊老大，你看她连鞋子都没有，穿个袜子就出来了，会不会是附近的流浪儿？” 星野望：“……” 这群人的脑子果然不好使。 虽然草神马甲确实没有正经鞋子，但除此之外，他的着装外貌和“流浪”一词完全不搭边。 不过也多亏了这番话，星野望确定了这几个混混的目的是要钱，而不是对爱丽丝有某种奇怪的癖好。 他松了口气。这代表爱丽丝先前没有受到过猥亵。 “喂，你们的目标是我吧，别伤害她。”爱丽丝忽然出声。 她嘴上只提了星野望一个人，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他身旁的兰萨卡。 兰萨卡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怯怯地挪到星野望身后，小声道：“纳西妲大人，这个小那菈好奇怪。” 星野望向前一步，挡住爱丽丝的目光。 女孩能看到兰那罗，说明她有异能。这或许就是没有人随身保护爱丽丝的原因。 星野望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看样子即使他不来，爱丽丝也能自己解决掉这群人。 ……要不现在就走吧？ 思索间，混混又开始行动了。 爱丽丝的话提醒了他们。她是典型的富家女，身上的衣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有她在，星野望这个“流浪儿”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嫌弃。 其中一个混混发出“去，去”的驱赶声，像是在驱赶街头的流浪猫，鄙夷中带着一丝嫌恶。见星野望站在原地不动，混混不耐烦地伸出手想扯开他，手即将碰到他的时候，却蓦地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 ——星野望掏出了一张黑卡。 光滑的卡面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堆积在一起的金子。 没错，四神凑不出一摩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赞美慷慨的吉尔伽美什！ 随后，星野望将手中的黑卡向上一扔，冷眼看着混混跳起来抢夺黑卡的丑态，心中默念：【系统，进行敏捷鉴定。】 【敏捷鉴定，成功。】 星野望用力一蹬，猛地窜到混混身边，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跳到半空中，紧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 【力量对抗，成功。】 比他高了一倍的青年顺着这股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在空中做了个“后空翻”，脸先着地，身体和球棍坠地接连发出“嘭”“砰”的声响。 星野望轻盈地落地，抬手，准确地接住了落下的黑卡。 他晃了晃卡：“想要吗？” 混混齐刷刷摇头。 星野望：“这就对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要靠勤劳的双手创造更好的生活。你们觉得呢？” 混混齐刷刷点头：“您说得对。” 爱丽丝惊讶地“咦”了一声：“你要和他们讲道理？” “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权利，”星野望笑了笑，“我也应该给他们机会。” 混混们一边一个，抓起昏迷青年的两条腿就想拖着他跑路，刚跑了没两步，星野望喘了口气，慢悠悠地接上下一句：“一个去监狱里改过自新的机会。” 【牵引鉴定，成功。】 空气中亮起点点绿光，宛如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 这些光点汇聚到一起，组成藤蔓的模样，星野望轻轻一挥，藤蔓便如进攻的蟒蛇般猛地绞住逃跑的混混的腿脚，将他们倒吊在半空中。不等他们吱哇乱叫，主干中又分出数根稍细的藤蔓，分别在他们脑袋上狠狠一敲！ 爱丽丝和兰萨卡很捧场：“哇，好厉害。” 可惜星野望并没有一直厉害下去。 一番打斗下来，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前隐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视线难以聚焦。 星野望暗道一声“糟糕”。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他大概要晕了。 眩晕感阵阵袭来，彻底晕过去之前，视野中出现了一件医生的白大褂和带着细碎胡茬的下巴。 星野望没看清是谁，但他知道只有医生会穿着白大褂逛街。 “……”他向医生伸出手，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他晕了过去。 兰萨卡冲上去，因为太急，不小心摔在地上滚了两圈：“纳西妲大人不要死啊啊啊！！！” 逛街的医生——森鸥外一把揪住兰萨卡的叶子，让爱丽丝控制住这个疑似异能造物的未知生命体，自己上前检查了一下纳西妲的情况，说道：“她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兰萨卡：“真、真的吗？” 爱丽丝：“虽然林太郎是个笨蛋，但是医术还是可以信赖的哦。” “小爱丽丝居然夸我了，”森鸥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在爱丽丝鄙视的目光中，忽然又正色道，“哎呀，警察来了。” 两名警员和报警的店员一起围了上来，见到昏倒在地的混混和纳西妲后，警察疑惑地看向店员，店员的眼睛在现场瞟了一圈后，手指向了森鸥外。 警察立刻拿出手铐，戒备道：“不许动！” 俨然是将他当成了同伙。 森鸥外：“这真是误会，你指我干什么？” 他后退一步，摊开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 他真的是无辜的！ 店员：“我都看见了！这个小妹妹是异能者，打这几个混混很轻松，结果你一靠过来，她就晕了！” “小妹妹晕之前指认了犯人，她指的就是你！” 森鸥外真诚建议：“你要不要去看下眼科？” “你再骂……” “好了好了，”警察制止了这场无谓的争吵，“这位先生，你跟我回所里一趟，做个笔录，等调查完监控，确定你没问题，就放你离开。” “至于这个女孩……山井，你先去叫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不必，她只是短暂昏迷，一会就能醒过来，”森鸥外掏出医师资格证，“我是医生，请相信我。” 这个女孩和她的宠物很有意思，可不能让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警员接受了他的说法，将纳西妲抱到了车里，带上爱丽丝、森鸥外和几个混混，驱车赶往了警局。 很快，车停在了警局门口。爱丽丝抱着兰萨卡，森鸥外抱起纳西妲，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神神秘秘的青年站在前台，将手提箱放到台子上，似乎是捡到了失物，特意放到警局让人认领。 把东西放下后，青年转身就走，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容。 但森鸥外还是认出了他。 芥川龙之介。 他的得力部下之一。 mafia有好事从不找警察局，所以芥川龙之介出现在这，必然是要干坏事。 至于是什么坏事…… 森鸥外缓缓看向手提箱。 大概是没事炸炸警局，给港口mafia立威吧。 森鸥外：“……”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 俗话说得好：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芥川龙之介就是这样的一个真男人。 他炸过很多地方，每一次爆炸响起的时候，他都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绝不在现场停留，免得留下证据给mafia找麻烦。 但如果……被炸的人里，有首领呢？ 门外，走了几步后反应过来的芥川龙之介：“……” 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冲向警察局：“罗生门！！！” 首领不能死啊！！！ 至少不能被他炸死啊！！！！ 第84章 枯木逢春03 “轰——” 定时炸弹在他们逃出警局前爆炸了。 森鸥外与前代首领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即使他坐上了首领之位，也时刻保持着战士般的敏锐与果决。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命令异能“爱丽丝”带他撤退，又在意识到来不及逃跑的瞬间，让异能挡在身前，争取把伤害减到最小。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无数如萤火虫般飞舞的绿色光点将警局内的众人包围，随后光点向彼此靠拢、融合，汇聚成了一个圆形的半透明屏障，将烈火、烟尘与掉落的砖石尽数挡在了外面。 森鸥外觉得这招很眼熟，他曾通过爱丽丝的眼睛观看过纳西妲动手的画面，女孩用同样的光点组成藤蔓，打晕了混混。 但是…… 森鸥外低头看向还在昏迷的纳西妲。银白色的长发软软地搭在女孩的脸颊旁，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那双水润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一动不动。 森鸥外医术精湛，他从医多年，对病人究竟是真晕还是装病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他可以肯定，纳西妲没有装睡。 既然不是她，那就是她的异能造物做的。 异能生命体并不少见，但在主人失去意识后，依然可以单独行动的异能生命体却相当少见，纳西妲的异能和他的异能有相似之处，却比他的异能更加灵活、泛用性更广。 第100章 许多人都觊觎类似的能力，咒术高专的夜蛾正道正是因此而名声大噪。 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妙的事吗？没有。 森鸥外也不例外。 mafia首领打磨钻石的心蠢蠢欲动。 不等森鸥外仔细询问兰萨卡，一道粗壮的黑影倏地从废墟后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开兰萨卡的防护罩，缠住了爱丽丝。 “等等，住手！”森鸥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芥川龙之介的异能。 ——他的异能【罗生门】能将外套变成攻击性极强的黑兽，黑兽可以切割包括空间在内的一切，自然也能切开兰萨卡的保护罩。 芥川龙之介想要操纵异能救首领出来，但被森鸥外制止后，黑兽就僵硬地停在了半空，没有下一步动作。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黑兽缠着爱丽丝的腰，将她挂到了半空中；爱丽丝揪着森鸥外的领子，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森鸥外用臂弯揽住纳西妲，努力不让她掉下去；兰萨卡抱着纳西妲的脚腕，两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 活像一长串随风摇摆的灯笼。 兰萨卡乱扑腾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会飞，转动叶片飞了起来。空中的视野更加开阔，兰萨卡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脸狰狞的芥川龙之介。 兰萨卡：“……” 兰萨卡：“噫！坏那菈！坏那菈又来了呜呜呜……” 芥川龙之介恶狠狠地瞪向兰萨卡，但苦于没有命令，他也不敢擅自动手。 兰萨卡颤巍巍地躲到森鸥外背后，小声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角落里，被袭击吓得瘫坐在地的警员终于回过神来，将枪口对准去而复返的芥川龙之介，大喊道：“冷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伤害人质！” 芥川龙之介：“……人质？” 森鸥外：“……人质啊……” mafia成员当众挟持首领，听起来真的非常合理。 芥川龙之介不欲与他们废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全杀掉？” 他想问森鸥外要不要把现场警员全杀掉，消除对mafia不利的证据，可惜他的表情过于可怖，语气过于严肃，硬生生把问句说成了陈述句，于是这句话就变成了——他要把森鸥外等人质全杀掉。 警察：“不要冲动！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要让冲动毁了你！想想你的亲人！” 他的亲人也是mafia，并且杀过不止一个警察。芥川龙之介冷漠地想。 他感到头痛。因为这边的警察还没唠叨完，那边的奇怪植物又开始了语言攻击。它明明怕得手都在抖，可当发现自己是这一群人里战斗力最高的生物之后，还是站了出来：“坏、坏那菈，我不会让你伤害大家的！” 芥川龙之介无视了兰萨卡。 森鸥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暗示他先走，不用管他们。收到命令，芥川龙之介收起异能，迅速离开了现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警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目光在森鸥外和爱丽丝之间来回游荡，最终锁定了森鸥外：“你也是异能者？刚才多亏你弄出来了那个罩子，不然我们恐怕都要被炸死了。” 森鸥外面不改色地应下了这个误会：“应该的。作为横滨市民，配合警方工作是我的荣幸。” 果然，普通人看不到兰萨卡。 这个特性让纳西妲的能力更特殊了。 森鸥外心里疑惑，警察能看到那些绿色光点，说明她不是咒术师；看不到兰萨卡，说明她也不是异能者。这种既非异能，又不同于咒术的力量，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少年——温迪。 难道说她就是中也提起过的，即将降临的新神明？ 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现在，他的怀里躺着一个异常虚弱且孤立无援的神明，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博取好感的最佳时机。 幸运终于眷顾了一次港口mafia。 森鸥外扬了扬嘴角。 他趁警察收拾残局的间隙，偷偷离开了警局。 “恐怖袭击”属于横滨特色之一，市民对此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避难体系，此刻街上异常寂静，没有任何看热闹的好事者，让他离开得格外顺利。 ——如果他没有遇到太宰治的话。 “哇哦，这不是森先生吗？这是要去做什么？”太宰治双手插兜，看向对方怀中昏迷的女孩，“事先声明，拐卖幼女可是犯罪哦。” “远离危险”这个词，向来和太宰治无缘，因此，他在听到爆炸声后就赶往了现场，最后撞上了步履匆匆的森鸥外。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森鸥外是从发生爆炸的地方过来的，身为mafia首领，他不需要做这种小事，部下也不会袭击首领所在的地方。难道说爆炸犯另有他人，森鸥外只是恰好路过？不是没可能，但如果加上“昏迷的女孩”这个前提，巧合的说法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他没在港口mafia见过这个女孩，她是新成员？还是根本就和mafia没关系？ 从森鸥外看见他的一瞬间，身体不自然地紧绷来看，他倾向于第二个可能。 这样一来，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森鸥外借助药物或外力弄晕了女孩，并准备把她带回港口mafia。 究其原因，大概是女孩拥有特殊的能力，旁边被爱丽丝锁在怀里的小东西大约就是女孩的能力。 到底是多特殊，才会让森鸥外亲自动手？ 太宰治好奇之余，又感到棘手。 森鸥外的体术在他之上，即使没有异能辅助，也能从这里离开……真倒霉，早知道就把中岛敦叫过来了。 森鸥外也看出了战力差距，笑道：“太宰君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我可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医生啊。小爱丽丝，你说是吧？” 爱丽丝懒得理他。 森鸥外：“小兰萨卡，你说呢？” 兰萨卡吓了一跳，它直觉这两人都怪怪的，但对比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患难与共过的森鸥外。 兰萨卡：“好像是这样的。” 太宰治：“好像？” 森鸥外：“……” 手术刀划出明亮的弧线，爱丽丝也做出了戒备的姿态，森鸥外望着面无表情的太宰治，边走边说道：“实在好奇的话，不如回归港口mafia？到那时，我肯定不吝分享秘密。” “看来这个女孩对你很重要啊。” “是啊，说不定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底牌。” 森鸥外逐渐走远。 太宰治转身，盯着港口mafia大楼，心想：或许他该策划一场潜入了。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星野望悠悠转醒，胸口好像压着一块重物，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一把扯开，这才发现是兰萨卡。 “纳西妲大人！您终于醒了！”兰萨卡高兴道，“医生，你好厉害！” ……昏迷前看到的人果然是医生吗……看样子是被对方救了，先道谢吧。 星野望深吸一口气，刚准备道谢，却在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怎么是森鸥外啊？！ 他怎么又到首领办公室了？！ 第85章 枯木逢春04 首领办公室内，窗帘紧闭，灯光昏暗。 森鸥外坐在阴影中，挡住了眼中的算计，他露出一个宛如邻家大叔般亲切的笑容：“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星野望：“……没有。” 这是假话。 事实上，星野望现在浑身不舒服。 他一看到森鸥外，就想起上次来首领办公室的路上被q袭击的事，如果不是幸运鉴定成功，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处境呢。 森鸥外遇见他是一个意外，但救他绝不是因为医者仁心，对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要说他现在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一定是兰那罗了。 是因为兰萨卡吗？森鸥外盯上了兰萨卡的力量？ 系统：【宿主，是否对森鸥外使用读心技能？】 “读心”是草神特有的权能之一，方便实用，可惜由于系统机制的限制，不能随心所欲地发动。 星野望：【是。】 系统：【读心鉴定，成功。】 森鸥外：“不用担心，这次昏迷是由体质虚弱、剧烈运动以及高温天气引起的，今后注意就好，平时也要多加锻炼。” 他像个真正的医生，尽心尽力地叮嘱病人。 如果不是星野望能听到他的心声，恐怕也会被这副假象糊弄过去。 森鸥外内心：【可惜了，近距离分析神明构造的机会可不多见，说不定今生仅此一次，如果她能昏迷得再久一点，我就可以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了。】 星野望：“……” 读作“检查”，写作“解剖”是吧？ 等等……森鸥外为什么知道纳西妲是草神？ 星野望的心脏猛地一缩，虚弱的身体又产生了眩晕感，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又或者是森鸥外在诈他？ 第101章 星野望坦然地回应了森鸥外的关心，准备试试能不能套出森鸥外的话。 森鸥外继续道：“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 星野望：“哦？” 森鸥外：“你这种情况，常见，但也很罕见。” “什么意思？”星野望假装忧虑道，“难道我得了什么绝症吗？可你方才还说没有大问题。” “您真会开玩笑，”森鸥外忽然变了称谓，“和绝症无关，很多先天不足的孩子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可是……您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孩童啊。” 空气倏地凝固，仿佛凝胶般堵塞着人的口鼻。 森鸥外：“草之王，请放心，我以及港口mafia绝无恶意。” “我该怎么相信你呢？森鸥外先生，”星野望道，“不如先说说，你是如何知道的吧？” 森鸥外神秘一笑：“兰萨卡告诉我的。” 星野望：“？？？”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怀中的兰萨卡，小小的兰那罗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高兴地应下。 兰萨卡：“那菈森帮了纳西妲大人，那菈森是好那菈！” 星野望：“……” 估计森鸥外自己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收到外星生物的好人卡。 星野望有点生气，可转念一想，如果兰萨卡像人类一样懂得阴谋算计，那它就不是兰那罗了。而且，当那双黑豆般圆润可爱的眼睛看向他时，星野望也实在升不起任何不满。 ……算了，兰萨卡愚蠢，却实在可爱。 都怪森鸥外。 星野望：“好吧，暂且跳过这个问题。我曾听同伴提起过港口mafia，可惜那次经历似乎不是很美妙。” 森鸥外冷静道：“这都是误会，我已经和温迪解释清楚了。” “是这样吗？” “当然，善解人意的风神表示理解我的苦衷。您看，这栋完好无损的mafia大楼就是最好的证据，若是我真的触怒了风神，恐怕港口mafia已经成了横滨的历史传说之一，我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森鸥外内心：【她毕竟不是亲历者，不可能了解每一个细节，模糊重点，或许就能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你说的也有道理，”星野·当事人·望真诚道，“可温迪也对我说过，他并不想理解一个试图指挥手下袭击他的人类，不动手只是因为他不想以大欺小，同时，也是因为你给他提供了一些还算有用的帮助。” 森鸥外顿时沉默了。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戏相当活跃：【假设温迪真的将我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草之王，那她为何要特地提这几句？显然，她在引导我的思路，将话题引到“力量”与“利益”上。】 【以大欺小……她是想告诉我，哪怕看上去十分虚弱，她也还是拥有超凡力量的神明，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还算有用的帮助……这次，她想要港口mafia提供什么？】 星野望：“……” 其实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森鸥外提醒了他，港口mafia确实可以给他提供帮助。 草神的躯体太过虚弱，难以支撑他走完寻找死域的漫长路程，虽说身边有兰那罗，但它们只能协助战斗，像是半路上昏迷这种突发情况，它们也只能干着急。 简而言之，他需要交通工具，比如直升机。 不过，港口mafia不是值得久留之地，如果能找到更好的选择，星野望就会离开。 吉尔伽美什？他有维摩那，但性格实在是阴晴不定，何况指挥他东奔西跑也不太现实；五条悟？他会瞬移，虽然曾扬言“我只接受小影的请求，其他神明过来就等着挨揍吧”，但上次用钟离人物卡去找他帮忙时，稍微用甜点心利诱了一下，他就同意了。 星野望又想了想其他人，一个个排除下来，最靠谱的还是五条悟。 等解决了横滨的死域，他就试着联系五条悟。 做出决定后，星野望开始坐实森鸥外的内心想法。森鸥外沉默，他也沉默；森鸥外抬眼，他也跟着对视。 ——小草王坐在沙发上，瘦小的身躯几乎要被黑暗吞没，一双草绿色的眼睛却明亮得如阳光下漫无边际的草原，辽阔，包容。 森鸥外被纳西妲的眼神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直觉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看穿了。 与之前充满攻击性的神明不同，纳西妲不以武力威胁，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的征兆，就连眷属也是温和无害的生灵，可她带给森鸥外的压迫感却丝毫不逊于曾经差点动手的温迪，那是与武力威胁不同的，智慧。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和太宰治交锋的时候。 他帮了纳西妲，同时纳西妲也需要港口mafia的协助，但神明随时都有掀翻牌桌的资格，森鸥外不确定纳西妲会不会突然反悔，对港口mafia发难。 可他不能露怯。并且，他深刻地明白一句话——风险越大，利益越大。 一个神明的青睐，一股能增强异能的力量，这些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我猜，”森鸥外斟酌着开口，“您需要有人时刻注意您的身体状况，减少出行时遭遇意外的风险，比如昏迷。” “你很聪明，这些确实是我当前需要的，”纳西妲笑了笑，“但我想，你也不愿意免费提供给我吧？” 森鸥外狡黠道：“小草王愿意暂留，就是港口mafia今年最大的收获。” 切忌急功近利，剩下的，就等之后再说。 “我的得力部下，芥川龙之介现在就在门外，今天就让他带您熟悉mafia大楼，如何？” “可以。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请讲。” “不要到处宣扬我的身份。这里和我原本的世界不同，大肆宣扬会引来麻烦。” “当然可以。” 这正合森鸥外的心意。 在确定草神对港口mafia的态度前，贸然将消息传出去，恐怕会引来其他势力的窥伺。 随后，森鸥外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发型奇特的保镖，两绺黑发像垂耳兔一样垂下，末端挑染成了白色。见纳西妲看过来，保镖回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眼神，可惜下一秒，肃杀的气质便被他的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这保镖好时尚啊。这是星野望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是：港口mafia不止雇佣童工，还压榨病人，森鸥外你还是不是人？ 星野望迟疑道：“他看上去有点虚弱。” 芥川龙之介闻言，又一个眼刀杀过来，被森鸥外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芥川龙之介立刻道：“首领，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森鸥外：“……芥川君，我就是医生。” 看来首领办公室隔音效果太好，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提醒道：“从今天开始，纳西妲会暂留在港口mafia，她身体不好，你要多留意。” 芥川龙之介冷着脸应下了。 森鸥外又对星野望道：“芥川君有慢性病，但日常行动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 “好。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星野望说着，抱起瑟瑟发抖的兰萨卡，“他欺负兰萨卡了？” 芥川龙之介冷声回答：“我没那么无聊。” 森鸥外：“……” 他先前废了那么多口舌，不会要毁于一旦了吧…… 第86章 枯木逢春05 空气呈凝固的胶状，阳光也黯淡了几分。 纳西妲仔细审视芥川龙之介的同时，这位冷酷的mafia也在不动声色地对她进行评估。 ……气息紊乱，脚步虚浮，四肢虚软无力，比寻常孩童更加孱弱；发辫旁的头饰看不出材质，似玉，又似宝石，但可以肯定价值不菲；衣衫整洁，五指白嫩细腻，没有茧，头发有光泽，打理得一丝不苟…… 显然，和他这个出自贫民窟的人不同，纳西妲的原生家庭不仅富有，而且对她关怀备至。 她该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健康成长，而不是行走在阴影里，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对她而言，港口mafia太过危险，虽说纳西妲拥有类似防御的能力，但总有东西能克制她——比如他的【罗生门】。在警局的时候，他就直接刺穿了纳西妲的防护罩。 芥川龙之介得出最终结论：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纳西妲和她的小宠物。 这个孩子是毫无疑问的弱者。 芥川龙之介再次皱了皱眉。 从被太宰治带到港口mafia的那一刻起，“弱者不配存活”就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但碍于首领的面子，芥川龙之介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讽刺。 他自以为做了让步，纳西妲却没有领情。她嗓音柔和，语气却很坚决：“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兰萨卡这么害怕你？我想，这当中或许有误会。” 似乎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芥川龙之介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衬得眼神更加凶恶：“你可以直接问你的宠物。” 第102章 “首先，兰萨卡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伙伴，”纳西妲丝毫不惧，“其次，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伙伴”一词惹得芥川龙之介不屑地冷哼一声。 纳西妲继续微笑，丝毫没有翻篇的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森鸥外：“……” 左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小草王，右边是还未雕琢成形的钻石，无论伤到哪一个，都是港口mafia的一大损失。 这种时候，果然只能由他这个靠谱的成年人缓和气氛了。 森鸥外又咳了几声，成功转移了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后，他微微侧身，泥鳅一般滑入两人中间，挡住了纳西妲的视线。 他微笑道：“这都是误会。” 森鸥外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警局的经过。为了避免芥川龙之介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他的语速快得仿佛下一秒舌头就会断掉。 最后，森鸥外保证道：“芥川君面冷心热，是个好孩子。” 兰萨卡弱弱反驳：“好那菈不会玩那种会发出‘嘭’的声音的东西，很可怕，坏那菈才会玩。” 森鸥外慈祥道：“这话说得不准确。什么是好那菈？什么是坏那菈？如果一个坏那菈用餐刀伤了人，难道要让好那菈放弃用餐刀吃饭吗？兰萨卡，我们不应该给好坏下定义。” 兰萨卡被从未听过的理论砸晕了，它努力理解这一长串复杂的话：“好那菈……坏那菈……好……坏……纳西妲大人，兰萨卡听不懂，但是那菈森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纳西妲：“……” 她捂住兰萨卡的耳朵，免得单纯的兰那罗继续被森鸥外的歪理邪说荼毒。她想解释餐刀和炸弹是两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东西，但看着兰萨卡傻乎乎的样子，纳西妲决定放过它可怜的脑子。 她抬头看森鸥外，森鸥外冲她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拜托了，请不要再追究这个话题了。 纳西妲：“……” 爱丽丝：“林太郎的表情好恶心。” 纳西妲在心里默默赞同。 森鸥外心都碎了，芥川龙之介被“好孩子”这个词恶心得不轻，正在疯狂给自己洗脑：这是首领说的，他必须接受；这是首领说的，他必须接受；这是首领说的…… 压下内心难以言喻的情绪后，芥川龙之介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首领似乎在极力避免他和纳西妲起争执。 可他以前从未管过这样的小事，哪怕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搭档的时期，首领都没有出面调解过两人的矛盾。 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的思维一时间走入了死胡同。 他一边思考，一边按照首领的吩咐，充当纳西妲的向导，带她认识港口mafia大楼的各个设施。 “思虑过重不利于健康哦。”稚嫩的童音轻飘飘地传入耳畔。 芥川龙之介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无关吗？好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直在思考关于我的事，可惜，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答案。” 芥川龙之介猛地停住脚步，漆黑的瞳孔缩成一线，如伏击的野兽般死死盯着纳西妲。 纳西妲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回视：“芥川君，我说错了吗？” ——她没说错。 正因为没错，才让芥川龙之介心惊。 他看向纳西妲温和的眉眼，如嫩芽般清新的绿色，却无端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自己的思想被看透。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情况？ 芥川龙之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冷冷道：“收起你的小聪明，别做多余的事。现在，跟我去下一个地方。” 他向前走了几步，纳西妲却没有跟上。 芥川龙之介没有停下等她，继续向前走，下一秒—— 砰。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兰萨卡的尖叫：“纳西妲大人！您怎么又晕了？！” 芥川龙之介：“？？？” 不会是被他气晕了吧？ 芥川龙之介望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纳西妲，大脑瞬间宕机。几秒后，他快步走到纳西妲身边蹲下，探向鼻尖的手竟难得带了几分颤抖。 ——还活着。 芥川龙之介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现在怎么办？带纳西妲去找首领？如果首领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芥川龙之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总觉得，自从遇到纳西妲之后，他就格外倒霉。 几分钟后，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看着晕倒的纳西妲，把脸深深地埋入了掌心。 ……小草王，您怎么又回来了…… * 七分钟前。 芥川龙之介：“现在，跟我去下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检测到梦境，正在解析中。】 【解析完成。】 【梦境所属：梦野久作。】 【请问宿主是否进入梦境？】 星野望下意识点了“是”。 第87章 枯木逢春06 【正在连接中……】 【即将进入梦野久作的梦境，请宿主做好准备。】 【倒计时：5、4、3、2、1。】 【连接成功。】 一阵天旋地转后，星野望摔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他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控制住想要干呕的冲动，半响才缓过神来。 星野望喘道：【怎么回事？】 “入梦”是草神的特有权能之一，使用起来本应该得心应手，可方才连接梦境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脑浆都被搅成了浆糊。 系统：【您的灵感太强，容易引发额外的副作用。】 星野望：【以后也是？】 系统：【以后也是。】 星野望：“……” 从今以后他一定谨慎选择，非必要不入梦。 星野望缓缓站起身，靠着墙壁观察四周——这是一处宽阔的走廊。玻璃和地板被擦得纤尘不染，窗外的阳光悠然而至，落下浅金色的纱衣。 星野望：【有点眼熟。】 系统：【是的，您来过两次。一次是您使用巴巴托斯大人的角色卡来打探情报的时候，一次是方才芥川龙之介带您游览大楼的时候。】 星野望彻底想起来了，这是港口mafia大楼内部的走廊。 他撑住墙壁，借力直起身子，刚踏出一步，余光就瞥到了梦野久作的身影。星野望立刻收回脚，躲进对方的视线死角内。 他暂时不想与梦境的主人打交道，更何况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恍惚感，以至于没法集中精神——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不止是地点，就连梦野久作所在的位置，都与他第一次走进港口mafia大楼时一模一样。 星野望猜测，梦野久作是梦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再过几分钟，“温迪”和中原中也就会出现。 【宿主，他们来了。】片刻后，系统提醒道。 星野望看过去，果然见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随后的发展与记忆中相同，梦野久作撞上“温迪”，受伤后发动异能，而“温迪”在短暂失控后，通过幸运鉴定恢复了理智。 几分钟后，不一样的情节出现了。 梦野久作没有被爱丽丝带走，“温迪”也没有跟随中原中也离开，反而留在原地，牵着梦野久作的手说说笑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走廊只剩下了q 和“温迪”两个人。 星野望有些疑惑。 看来他猜对了，梦野久作确实梦见了他们的初见，可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个？梦境是由潜意识编织的故事，而梦野久作的潜意识……居然是和“温迪”一起玩吗？ 他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让梦野久作念念不忘。他更不明白的是，分明他们只见过一次，彼此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或者十句？总之，他们的交流少得可怜，而且很不愉快。 在他犹疑的十几秒内，异变突生。 “温迪”不知道和梦野久作说了什么，他忽然揽住梦野久作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窗户边缘。随后，他向后仰去，放任自己的身体从破损的窗户处坠落。 星野望瞪大双眼，下意识伸出手。 下一秒，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他来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绿草漫过他的小腿，在微风中摇曳；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下肆意伸展枝蔓；乳白的羊羔凑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吃草，亦或是玩耍嬉戏；远处还坐落着一座精致的石屋，烟囱冒着袅袅炊烟。 星野望：“……” 给他扔哪来了，这还是横滨吗？ 一般而言，梦境的场景都是以主人见过的画面为基底构建而成的，横滨显然没有这样的地方，难道是梦野久作去外地出任务，或者港口mafia团建——话说他们真的会有这种活动吗——的时候去过吗？ 第103章 星野望问：【系统，这是哪？】 系统：【正在查询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系统：【检测失败……检测成功……失败……成功……】 星野望：【你卡了？】 系统：【请不要质疑布耶尔大人的技术，本系统不存在功能卡顿的情况！】 系统气呼呼地说完，犹豫道：【宿主，我检测出了两种结果。日本境内并没有相似度超过50%的地方，但……】 【但？】 【但浏览历来数据库的内容，梦野久作的梦境与人类幼童的画相似度达到了90%。】 星野望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系统是说，这是梦野久作想象出来的画面。 太阳、草地、红花、动物……以及最经典的，带烟囱的房子，都是儿童绘本上经久不衰的元素。 【宿主，注意躲避。】 星野望立刻原地躺下。 草神的身体小小一团，稍微放低身子，就能被茂密的草淹没，原地躺下后，更是完美融入了环境。 “大哥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梦野久作的声音由远及近。 “很好看哦，久作真有创造力，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不，应该说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小孩！”“温迪”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梦野久作笑了笑，声音像浸了蜂蜜的糖果：“大哥哥，你不是吟游诗人吗？给我唱首歌听吧。” “好啊。” “温迪”清了清嗓子，开口——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系统震怒：【住口！快住口！巴巴托斯大人怎么可能发出这种声音！快住手啊啊啊啊啊你在拿巴巴托斯大人的身体做什么呀你这个小恶魔！】 星野望：“……” 你们港口mafia到底给小孩子听了什么？ 梦野久作没有听过温迪唱歌，只能凭自己的想象力，给吟游诗人打造了一副新嗓子。 星野望和系统听得痛苦，梦野久作却挺满意。 梦境的主人满意了，“温迪”就没有一直唱下去。 很快，周围的场景再次发出变化。 如滑动的胶卷，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断改变，从繁华的都市到僻静的乡间小径，从干旱的沙漠到不见天日的雨林，最后来到了海边。 准确地说，是梦野久作和“温迪”来到了海边，星野望则是“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呼吸！】系统大喊，【宿主，快呼吸！您要把自己憋死了！】 【这是海里。】 【这不是真实的海洋，您大胆呼吸就好了！】 星野望尝试呼吸，果真如系统所说，他获取了新鲜的氧气。星野望调整好姿势，缓慢游到了海边，扒着一块礁石上了岸。 他咳出一口海水，心想，他以后再也不随便入梦了。 【宿主，有两条新情报。】系统道。 【说。】 【一，这里是横滨；二，海里检测到疑似旧日支配者的存在。】 “轰——” 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破水而出，掀起滔天巨浪。 雨水如石子般劈头盖脸地砸在星野望身上，他痛苦地闭上眼，心想，这件事应该一开始就说啊，笨系统。 星野望有气无力地躲在礁石后，却也没有太紧张，梦里有“温迪”存在，不需要他出手保护梦野久作。 再等一会，旧日支配者就会被消灭。 可这次，星野望预估错了。 梦野久作的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旧日支配者移动时掀起的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礁石上。“温迪”仿佛凭空消失了。 星野望探头一看，不知何时，海滩上只剩下了梦野久作一个人。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体不断颤抖，抱着玩偶的手因用力过猛，刀片扎进了手臂，血流了一地。 星野望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温迪”却不见了？ 系统：【我想，可能在梦野久作心里，没有人会来救他吧。】 星野望一时沉默。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旧日支配者，做了一个决定。 草神能够操纵梦境，自然也能伪装自己，星野望扶着礁石站起来，从岩石后面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温迪的样子。 弯弓、搭箭、瞄准、松手…… “嗖——” 与旧日支配者相比，微不足道的一箭，却卷起千股狂风、万道激流，以雷霆之势，瞬间刺穿核心！ “砰！” 以箭矢为中心，风刃旋转，将旧日支配者撕得粉碎！ 风停雨落，世界重归寂静。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少年的脚步格外清晰。 他走到梦野久作面前，将帽子和斗篷递给他。 温迪弯起眉眼：“小心感冒。” 第88章 枯木逢春07 大约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梦野久作呆呆地站在原地，对温迪的动作毫无反应。 “哎呀，这可难办了，”温迪弯腰，双手掐住梦野久作的脸颊，轻轻向外扯，“醒醒？” 梦野久作痛呼一声。 他如梦初醒般眨眨眼，像是在确认眼前人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片刻后，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哥，别扯了，痛。” 温迪收回手，笑道：“吓傻了？” 梦野久作立刻反驳：“才没有！” “是吗？可我之前好像听见有人在尖叫。” “你听错了。” “风不会给我传递错误的信息，一定是有人害怕了。” “肯定是别人，”梦野久作煞有其事地说道，“其实我之前看见了一个这——么高的男人，一边叫一边跑。” “那他人呢？” “被怪物吃掉了。可能变成了碎块，也可能……”梦野久作顿了顿，忽然语调上扬，不怀好意道，“也可能被整个吞了下去，然后怪物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就被大哥哥搅成碎片了。” ——你杀了一个无辜的市民哦。 梦野久作露出甜蜜的微笑，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海风凝滞片刻，随后又轻柔地拂过发丝。 温迪神色平静，他缓缓抬手，猛地弹了一下梦野久作的脑门。 “痛！”梦野久作抱住脑袋。 “痛就对了。好孩子不可以撒谎，更不能恐吓别人来取乐。” 梦野久作这才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道：“都怪那家伙长得太丑了，我平时才不会这么丢人。” 温迪：“嗯，我知道。我们久作最勇敢了。” 梦野久作的脸上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他伸手扯住温迪的袖子，动作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梦野久作问道：“你刚刚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猜？” “猜不出来。” 温迪道：“我去给你准备礼物了。” “礼物？什么礼物？”梦野久作眼前一亮。 温迪神秘地笑了笑，向梦野久作伸出手。 系统：【宿主，已为您取得梦境控制权。】 【请宿主进行造梦鉴定。】 【鉴定成功。】 【现在，您是当之无愧的梦境之主，一切都将随您的心意改变。】 转眼间，风的方向变了。 以两人为原点，风汇聚成旋涡，像无数只大手，托举着中间的鸟儿，助他们飞到高天之上。 温迪：“把手给我。” 梦野久作踌躇着，将手递过去。 两只手相碰的瞬间，温迪忽然用力握紧梦野久作的手，他说了句“抓稳了”，下一秒，风倏地急促起来，将他们卷到空中！ “起飞咯！” “哇啊啊啊啊——不要突然就飞啊！！！我不要和你玩了！！！” 在梦野久作凌乱的尖叫中，厚重的云层逐渐逼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凛冽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梦野久作慌忙躲进温迪怀里，这才能看清四周。他抬眼望去，正对上温迪凝重的眉眼。 梦野久作的呼吸一滞。 他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露出这副表情？是生气了吗？因为自己太胆小了？ 一连串想法从脑中滑过，触发了自我防御机制，梦野久作下意识收紧手臂，却没发现，不知何时，他绑在手臂上的刀片全部都消失了。 熟悉的刺痛感没有传来，梦野久作的大脑一片空白。 温迪忽然抬手，伸向他的脑袋。 梦野久作猛地瑟缩了一下，想要躲避，头刚一歪，就被温迪又掰了回来，少年的语气里有些无奈：“不要乱动，我的帽子不能这么戴，我给你调整一下。” 梦野久作：“……要不你还是把帽子拿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雨了。” “谢谢！”温迪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一把将帽子扣回头顶，仔细调整位置。 梦野久作：“？” 谢什么？谢他把他的帽子还给他吗？ 果然之前是他想太多了……这个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傻瓜，怎么可能和那些大人一样伤害利用他…… 第104章 他在心里做了决定：他一定要保护温迪。 保护这个傻乎乎的，需要人操心的大人。 小插曲过后，梦野久作忽然发现，他们似乎停止了上升。 “大哥哥，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带我飞一次？” “不是，”温迪摇头，他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怎么还没来？” “谁？” “来了来了！特瓦林，这边！”温迪的语调顿时欢快起来，像是遇见了许久未见的老友。 一道青影一闪而过，迅如疾风，快如雷霆，带起的气流切碎云海，险些将两人掀翻。 待它停下，梦野久作才看清它的真面目——一头龙。 一头苍青色的美丽巨龙，正悬浮在两人面前，极大的压迫感如山一般压下来，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危险，让梦野久作几近窒息。 巨龙张口，露出鲜红的长舌与锐利的獠牙。 梦野久作惊恐地瞪大双眼：“不要吃我们！” 特瓦林：“你好。” 梦野久作：“？” 特瓦林：“？” 温迪：“……噗哈哈哈哈哈哈！” “特瓦林是我的朋友，才不会吃我们呢，”温迪笑得直不起腰，“特瓦林，你说呢？” “当然，”特瓦林道，“你说有急事，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来吧，特瓦林，载着我们去转一转提瓦特？” “所以，你特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又说如果我不来，就会发生末日一般恐怖的事，其实是让我给你当司机？” “对啊，这可是关系到神明信誉的大事，”温迪理直气壮道，“如果你不来，我就不能送久作礼物；如果我没送礼物，就说明我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我的同事会怎么看我？蒙德的子民会怎么看我？天理会怎么看我？” “他们会说，哦天呐，没想到巴巴托斯是个如此糟糕的神明，我们不会再邀请他过节，更不会再为他献上美酒！” 温迪心有余悸：“想想都要吓死我了。” 特瓦林：“……” “我改主意了，”特瓦林展示出它锋利的獠牙，“我要吃掉你们。” * 最终，特瓦林还是任命地当起了司机。 只是它嘴里嘟囔着什么“干点正事吧巴巴托斯”，什么“被骗的25436次”之类的难懂的话，一时间天空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温迪：“三二一，出发！” 特瓦林伸展双翼，瞬间加速。 风与自由之国蒙德，岩与契约之国璃月，雷与永恒之国稻妻，草与智慧之国须弥……梦野久作从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可以这么悠闲祥和，比他想象得复杂一万倍，也美好一万倍。 他默默蹭到温迪身边，头抵着他的后背，声音微不可闻：“大哥哥，原来真的是去准备礼物了，我还以为你也要离开了……” “什么？” “我说，我很喜欢大哥哥的礼物。” 系统：【宿主，梦野久作的意识正在苏醒，是否交还梦境控制权？】 系统：【如果您拒绝，他将永远沉睡下去，直到您想要离开梦境。】 星野望：【还给他吧。】 他有点好奇，归还之后，梦野久作的梦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还会是……孤身一人吗？ 特瓦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梦境再次发生变化，“温迪”也再次出现。 由于梦境主人即将苏醒，梦境十分不稳定，场景变化极快，而在这数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系统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系统：【警告！警告！检测到死域特征！】 星野望：【哪里？】 系统：【正在回调画面。】 【回调完毕。确认异常点，正在定位具体坐标……】 系统将坐标转换成3d地图，横滨郊区的山野间，数个红点聚集在一起，闪烁出不详的红光。 星野望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系统问道：【宿主，是否现在离开梦境？】 星野望最后看了梦野久作一眼。 少年坐在冰冷压抑的禁闭室内，却没有失落。 因为“温迪”正陪着他。 【确认。】 * 首领办公室。 “坏那菈！坏那菈！欺负纳西妲大人的坏那菈！” “哼。” “你哼什么！好过分！那菈森，上！凶他！” “……哈哈，其实我不是狗……” 纳西妲醒来的时候，两人一兰那罗正在“打闹”——兰萨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改先前的惧怕，不住地用小手拍打芥川龙之介。 虽然杀伤力为零，但烦人程度排第一。 真正让纳西妲惊讶的，是芥川龙之介。 他依然板着一张脸，眼神凶悍，可他却任由兰萨卡“骚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首领，她醒了。”芥川龙之介率先注意到纳西妲睁开了眼。 兰萨卡“蹭”地蹿回了纳西妲怀里，森鸥外喜笑颜开：“感觉怎么样？这次昏迷的时间有点久啊。” “习惯了，不碍事，”纳西妲随口说道，“昏迷期间，多谢你们照顾了。” “多亏了芥川把你送回来。”森鸥外生怕小草王迁怒芥川龙之介，连忙说好话。 芥川龙之介僵硬着开口：“我以后会注意言辞。” 一定不会再把她气晕了。 这女孩脆弱得像玻璃。 纳西妲疑惑地歪歪头。 不过，如果芥川龙之介能改一改他的语气和表情，也没什么坏处。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没时间纠结这些了。 横滨的死域快成型了。 她必须要在死域彻底爆发前，将其消灭。 “芥川君，陪我出去走一走吧，”纳西妲道，“有个东西，需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了。” 认识之后，才更方便当她的专职司机。 芥川龙之介在等候首领的命令，森鸥外的心猛地一跳，努力抑制住笑容：“那芥川君，就陪纳西妲走一趟吧。” 虽然感觉有点突然，但是草神口中的“东西”，绝不简单。 难道港口mafia现在就能接触到那股神秘力量了吗？ 那股，能让异能进化的力量。 第89章 枯木逢春08 “嗡嗡——” 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野中，狭小的舱室内，众人静默无言。 操作直升机的mafia员工紧抿着唇，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一点多余的动静，惹得身后以“严厉”“不近人情”闻名的芥川龙之介不满。 芥川龙之介却无暇在意他的感受。 他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实则一直在观察纳西妲的情况。 进入直升机后，女孩先是好奇地观察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安静地靠在近门的一侧，望着远方苍翠的森林。 她像是在思考，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抚过兰萨卡头顶的花朵。而兰萨卡则紧紧靠在纳西妲怀中，黑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芥川龙之介——可惜由于兰那罗的长相太过“童话”，它看起来像是在故意卖萌。 芥川龙之介：“……” ……好吧，确实挺可爱的……等等他在想什么？！ 芥川龙之介狠狠板起脸来，继续执行森鸥外的特殊命令——离开港口mafia之前，森鸥外曾与他单独谈话。 “芥川君，注意纳西妲。” “是，首领。我会随时留意她的身体情况。” “哎呀，虽然这也确实值得注意，不过我说的可是更重要的事。” “您是说哪方面？” “所有。” 所有。换句话说，就是纳西妲的一言一行，这次任务的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留意。 为什么？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首领在意的地方？ 此时，即使森鸥外没有向他透露太多，芥川龙之介也察觉到了纳西妲的不同寻常。 她如此孱弱，是背后有不同寻常的势力支持，还是知晓不为人知的秘密…… “砰！” “谁？！”芥川龙之介猛地转头。 敌袭？！ “好痛，”纳西妲揉了揉脑袋，疑惑地望着戒备的芥川龙之介，犹豫道，“吓到你了吗？” “……没有。” “那就好，你可以再睡一会哦。” “不用了。” 没有敌袭，只是纳西妲的头不小心磕到了舱门。 芥川龙之介解除蓄势待发的异能，心想，他真是多虑了。 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玻璃人偶，除非身负神力，恐怕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直升机继续向深山飞行。 十几分钟后，纳西妲忽然道：“芥川君，你看到了吗？那里有问题。” 芥川龙之介：“什么？” 纳西妲指向某处。 繁茂的树木簇拥成一片浓绿的湖泊。芥川龙之介看了半天，只感觉眼睛舒服了不少。 第105章 毕竟绿色护眼。 “唉。”纳西妲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一位恨铁不成钢的老师。 芥川龙之介皱了皱眉，不服输似的：“现在太远了，等再靠近一些，我一定能看出问题。” 纳西妲笑着点点头。 mafia部下顺着飞去。几百米、几十米……直到直升机悬停在正上方。芥川龙之介扒着门框看了足足十分钟，也没看出这片树林到底有什么异常。 纳西妲忍不住轻笑出声。 “咔嚓。”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芥川龙之介黑着脸，纳西妲连忙止住笑意，安抚道：“好啦，不生气，我没有笑话你。” “我没有生气。另外，不要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话。” “嗯嗯，我知道啦。”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底下的门板。 纳西妲：“兰萨卡，帮帮忙。” 兰萨卡飞到林中，抱回了一堆枯枝落叶。 芥川龙之介：“……” 他怀疑纳西妲在耍他。 “现在不是树木枯萎的季节，而且，”纳西妲一手拿起枯叶，一手拿起绿叶，“这两片叶子来自同一棵树，甚至是同一条枝干，彼此间相距不过十厘米。这可不寻常。” 芥川龙之介皱眉：“那又如何？” 他明白纳西妲的意思，有未知的力量影响了森林，才使得枝叶枯萎。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棵树只是受到了轻微的影响，生命力便如水般流逝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这里危险百倍。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 “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芥川龙之介忍不住问。 “死域。” * 进入死域，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空昏黄，好似被黄沙遮蔽，地表看不到一点绿色，任谁来看，都会笃定地说这里是一片无法挽救的死亡之地。 死域，恰如其名，处处弥漫着死亡的腥臭味。 “芥川君，跟紧我，不要走散。”纳西妲提醒道。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但天不遂人愿，他们最终还是走散了。 并非是他大意，而是这片枯死的森林，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仿佛又重新活过来，拥有了自主意识。 不知不觉间，迷雾和枝蔓将他们引向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沙沙——” 芥川龙之介倏地停下，【罗生门】一触即发，他冷声道：“谁？滚出来！” 话音刚落，半人高的生物猛地破开枯木丛，向前冲撞！ 芥川龙之介抬手格挡，卸掉冲劲后，立刻向后一跃，这才看清袭击者的样貌。 一个……长了腿和尾巴的绿色蘑菇？？？ 芥川龙之介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劳累过度，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不等他反思完，又有五六个漂浮的蘑菇跟着长腿蘑菇出现，一齐向他进攻。 【罗生门】快速打散四面八方来的进攻，准备反击，可这群蘑菇身姿轻盈，步伐灵敏，竟纷纷躲了过去。 芥川龙之介低吼一声“罗生门”，衣摆刚变得锐利坚硬，喉管便涌出一股腥甜，他捂住唇，剧烈咳嗽。 该死……这里的空气有问题…… 眼前出现零星的黑点，长腿蘑菇趁此机会，猛地将他撞入了附近的水洼，溅起一片污泥。 转眼间，数颗绿色草核漂在水面上，包围了芥川龙之介。他维持住姿势不动，警惕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东西。 这是什么？种子？ 他不敢轻举妄动，用异能试探性地触碰草种子，种子毫无变化。 确认没有危险后，芥川龙之介不再管它们，专心应对眼前的大群蘑菇怪。 他抬脚，右腿发力，起跳—— “砰！砰！砰！” 草种子接二连三地爆炸，溅起的绿色粉尘被吸入鼻腔，本就虚弱的芥川龙之介，在这一连串组合技下，陷入昏迷。 “咚。”他倒在水洼中。 四周的蕈兽互相看了看，确定猎物失去反抗能力后，慢悠悠地向前。 也正是这次松懈，给了正处于死域中心的纳西妲时间。 【宿主，附近的蕈兽已全部消灭。】 纳西妲点点头，在一株散发不详红光的植株前站定。 “兰萨卡，”她抱起疲惫的兰那罗，“麻烦你了。” 兰萨卡晃晃头上的花朵：“不麻烦，能帮助小草王，拯救森林，兰萨卡很高兴。” “嗯，兰萨卡最棒了。” 清新的绿光从兰萨卡的指尖溢出，逐渐包裹住散发红光的核心，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内碰撞，最终兰那罗的力量胜出，吞噬了死域。 奇迹发生了。 以纳西妲为中心，青草钻出泥土，树枝不再干瘪，绿叶舒展身躯，森林重获新生。 【横滨死域，祓除成功。】 【恭喜宿主，在死域彻底爆发前阻止了这场灾难。】 纳西妲松了口气，眉头舒展，眼神却依旧凝重。 未成形的死域便如此难对付，一旦有其他死域在被发现前成熟，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有…… “兰萨卡，我们去找芥川吧。” “嗯……好的，小草王大人……好困哦，兰萨卡可不可以先睡一会？” “晚安，努力的孩子。”纳西妲亲了亲兰萨卡。 还有，明显变得虚弱的兰萨卡。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让她难过，她需要快点确认芥川龙之介的安全。 系统：【侦查鉴定，成功。】 很快，纳西妲找到了灰扑扑的芥川。 “哎呀，好狼狈，”纳西妲摇摇头，“等他醒了，恐怕又要生闷气了。” 她搬不动一个成年人，索性先给他处理伤口。幸好他伤得不重，简单的治疗后，纳西妲听到了奇怪的窸窣声。 奇怪，有人？ 纳西妲：【系统，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失败。】 【你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起身查看，不料被树枝绊倒，脑袋磕到岩石，晕了过去。】 如果疑惑能具现化，纳西妲一定会打个大大的问号。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了某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是太宰治？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他跟踪了直升机？但他为什么带着麻袋？ 一连串疑问，随着意识消失而沉没。 “哇，这也太幸运了吧。” “捡到了两个小精灵，她们想跟我回家~” * 横滨，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轻盈地跳到门前，一把推开门：“诸位，我回来了——什么啊怎么只剩国木田了真扫兴。” “就算你刻意压低嗓音提高语速，但我还是听到了，”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额角青筋暴起，“混蛋太宰！你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正因为太宰治突然翘班，其他人才会被迫加班，离开侦探社。 “这次我可不能再当没看见了，你这家伙今天必须……” “我可没有偷懒，我去森林里抓小精灵了。” “哈？”国木田独步怔愣一瞬，目光缓缓移到太宰治身后的麻袋上，“你又去山上采毒蘑菇了？看来这次采到真的了。” “国木田君竟然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好伤心，”太宰治忧郁道，“既然如此，只好让你亲眼看看了。” 麻袋里，银发女孩双目紧闭，怀抱着造型奇特的玩偶，蜷缩成小小一团。 “很厉害吧？哎呀，其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枉我精心筹划了一番。”太宰治相当骄傲。 国木田独步掏出手机。 太宰治：“现在就通知大家庆祝吗？也好，我想吃螃蟹。” 国木田独步怒吼：“你去吃牢饭吧！你这个拐卖儿童的人渣！” 第90章 枯木逢春09 “醒了？” “醒了醒了！”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小心吵到她。” “抱歉，我太激动了……” 好吵。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相互推搡，围着自己团团转。 这是哪？她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昏迷前，太宰治提着麻袋，一脸兴奋地走过来……所以，她是被太宰治绑架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眼角酸涩难忍，纳西妲忍不住闭上眼。 “她怎么又闭眼了？！不会是死了吧？！” “没关系，我来救她。” “不不不与谢野小姐您冷静一点，现在还不确定情况！请您把电锯收起来！！！” 电、电锯？！ 纳西妲猛地睁开眼，森冷惨白的电锯直挺挺地闯入眼底。她过了一个【侦查鉴定】，电锯表面立刻浮现出各项数据，系统还贴心地标红了这把电锯可能砍过的人数。 纳西妲仿佛能嗅到上面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她默默抱紧沉睡的兰萨卡，随时准备反击：“请不要这样，我还活着。” 第106章 她蹙起眉头，眼里满是警惕。 这副模样落到众人眼里，却与惹人怜爱的小鹿无异。 试想一下，一只迷路的小鹿，独自处在陌生的环境里，该有多害怕？该有多无助？ 而这一切，都怪诱拐儿童的太宰治。 国木田独步猛地推了下眼镜：“敦君！太宰治招了吗？！” 中岛敦：“报告国木田先生！我们已经把太宰先生挂在风扇上三小时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国木田独步冷酷道：“那就继续挂。” 说完，他的脸色倏地一变，如春风般和煦温柔：“抱歉，小妹妹，吓到你了吧？别怕，这里是武装侦探社，我们都是这里的员工，会负责把你送回家的。” “小妹妹，你家在哪？” 纳西妲：“……” 她的老家在提瓦特，新家……勉强算是在港口mafia，可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能说。 国木田独步将她的沉默误以为害怕，语气更加温柔，几乎能掐出水来，与此同时，一连串怪叫从天花板传来：“@#￥%&*&**%￥@#%——” “什么？太宰，你说话乱码了。” “偶硕#￥%&*&**%￥@——” 纳西妲看了眼在风扇上旋转的太宰治，善意翻译道：“我想，大哥哥是想和我单独谈一谈。” “单独？”国木田独步皱眉，显然，他并不放心太宰治。 他想让女孩留在众人的看护下，但说完那句话后，女孩便再度陷入沉默，无论他如何询问，都无法让女孩开口说话，好像她只愿意跟太宰治一人交谈。 国木田独步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出了不同寻常：若说他们两人熟识，太宰治怎么会用麻袋把她带来；若说他们毫不相干，女孩又为什么只愿意跟太宰治交流？ 这其中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分工，一个去解救太宰治，一个把其他成员带到隔壁房间。 房间内归于寂静。 纳西妲半阖眼帘，语气平淡，难以辨别喜怒：“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哎呦，别生气别生气，神明大人，您就原谅我吧，”太宰治揉着脖子，眼里毫无歉意，“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我吧？毕竟是您自己不小心被树枝绊倒，撞上岩石晕了过去，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搬运工……” 纳西妲微笑着盯着他。 太宰治识相地闭嘴，发誓以后绝不再提这件事。 “我这也是为您考虑，港口mafia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到处都是大坏蛋，他们的首领还吃小孩。”太宰治可怜兮兮道。 “少来这套。”纳西妲想象了一下画面，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一瞬，很快又强压下去。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太宰治的眼睛。他眯了眯眼，敏锐捕捉到危机解除的信号，松了口气。 哪怕面上装得再漫不经心，他的心底也还是时刻紧张着女孩的态度。 神明的怒火，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即使眼前的神明看上去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可爱女孩。 得知女孩的真实身份，实属意外。一开始，太宰治只以为她是被森鸥外盯上的特殊异能者，但当他尾随mafia的直升机，潜入深山，见到草木枯萎、一片衰败的景色，以及那些从未见过的“蘑菇怪”后，他立刻就想起了钟离曾透露的情报——死域。 那么，这位引导mafia来到死域的小女孩，必然就是新降临的神明。 只有一点，他暂时没想明白。 一向独来独往的神明，为何这次一反常态，选择与港口mafia同行？他不认为森鸥外能开出打动神明的价格，既然如此，那就是神明有自己的打算。 港口mafia能做到的，武装侦探社未必不能。 考虑到这点，太宰治才会冒险将女孩带回来。 “你很聪明，对于被智慧眷顾的人，我始终愿意多几分宽容，”纳西妲没有追问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没有理由离开港口mafia。” “即使武装侦探社能提供同样的帮助？” “没错。”纳西妲的眼里闪过灵动的光，像一只机敏的小狐狸，狡黠但不惹人生厌。 太宰治明白，她在暗示自己该开出另外的价格。 他思索片刻，缓缓道：“或许，您知道默尔索监狱？那里如今关押着一个麻烦的人，需要人时刻盯着他的动向。” “你愿意？” “有什么不可以呢？”太宰治耸耸肩。 纳西妲对他有些改观，毕竟监狱生活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的，可他却愿意为此做出牺牲。 太宰治：“至于怎么传递消息，需要麻烦您去找一位叫做坂口安吾的……” “不用，”纳西妲摇摇头，神秘莫测，“我自有办法。” 气氛变得融洽。 刹那间，异变突生！ “砰！”玻璃齐齐迸裂，来者漂在半空，黑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如进攻前的战鼓。 中原中也抬眼，嗤笑道：“太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抢mafia的人？” 话音刚落，楼下又传来激烈的交战声。 来的不止中原中也一人。 太宰治疯狂眨眼：救我！ 纳西妲：…… 怎么救？ * 十分钟前，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芥川龙之介单膝跪在办公桌前，头颅深深低垂，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好似在忍受莫大的屈辱。 因为疏忽被不明生物击晕，重要的任务目标下落不明，这一连串的失败将少年笔直的脊梁戳出了数个难以填补的空隙，现在，即使没人出言责备，他自己也感到羞愤难当。 森鸥外听了他的报告，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他的心中已经推测出了问题出在哪——小草王没理由突然离开，除非有人横插一脚，带走了她。并且，小草王是自愿的。 森鸥外深信，没人能强行拐走一位神明。 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和口才，能够说服小草王的人，整个横滨只有一个。恰好，这一位正巧遇见过他带走昏迷的小草王的全过程。 麻烦大了。 太宰治，真是让人头痛。 好在，港口mafia还有另一个压轴武器。 中原中也颇受温迪喜爱，托风神的福，其余几位神明对他的态度也极为和缓，只要有他出马，便不必担心小草王因为这件事迁怒mafia。 森鸥外叹了口气，道：“芥川君，中也出差回来了，现在正在q的禁闭室里。” 芥川龙之介不解：“是……？” “你和他去一趟武装侦探社吧。如果我没猜错，纳西妲现在正在那里做客。” 芥川龙之介：“她背叛了港口mafia？” 森鸥外一时语塞。差点忘了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如果让他以为纳西妲背叛，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不，”森鸥外想了想，愉快地给太宰治泼脏水，“她是被抓到那里去的。你务必要和中也一起，把她救出来。” “是。”芥川龙之介领命退下。 这次，绝不容许失败。 第91章 枯木逢春10 楼下战况激烈，交战声此起彼伏；楼上一片死寂，战斗一触即发。 怎么救？ 面对气势汹汹的中原中也，星野望急忙挡到太宰治身前，生怕一个不注意，中原中也就将太宰治打飞了。 他试图安抚：“你听我说，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中原中也反问，“你是自愿撇下昏迷的芥川，来到侦探社的？” 星野望一时沉默。 回答是，系统判定ooc；回答不是，又会坐实他之前的谎言。 中原中也冷笑。 他伸出手，示意纳西妲过来。 女孩踌躇片刻，在太宰治“你不要抛下我啊——”的眼神中，毅然决然地走到中原中也身边。 她用眼神暗示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太宰治并没有放心。 因为中原中也一把抱起纳西妲，不由分说地冲他的脸来了一击扫堂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何况是这么英俊的脸，蛞蝓竟然也能下得去手！太宰治捂住脸，合理怀疑他带了私人恩怨，在公报私仇。 中原中也：“就算这次是误会，那上次、上上次呢？！你这家伙就是欠打！” 看吧，蛞蝓就是这么小心眼，太宰治腹诽道，大度如他，早就忘了上次和上上次发生了什么了。 躲避间隙，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纳西妲，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她所说的“办法”。 纳西妲刚与他对上视线，中原中也就将她的头按回了颈窝。 中原中也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太宰治：“……” 蛞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纳西妲你说句话啊纳西妲！ 闹了半天，太宰治也没猜出纳西妲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他一边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小草王，一边想方设法与楼下社员会和。 第107章 港口mafia的目的是带回小草王，而不是与武装侦探社正式开战，局面还有回转余地。或许，他可以找个理由把中原中也支走。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太宰治忽然笑了：“港口mafia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一如既往的……” 他故意隐去了后面的话，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等待对方上钩。 中原中也猛地停住，脸色变了变。 一如既往的什么？莽撞、暴力，还是……好骗？ 太宰治曾让港口mafia吃过不少苦头，他最喜欢在幕后把人耍得团团转，时间久了，大家都有些草木皆兵。 中原中也犹豫一瞬，一脚踢飞办公桌抵住门，挡住太宰治向下逃的路，随后掏出手机，想要与首领确认情况。 趁他分神，太宰治对纳西妲眨了眨眼，后者会意，用一根细如发丝的绿藤飞快地钻入手机孔，破坏了内部结构。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太宰治简直要为他和纳西妲的默契落泪。 “你——”中原中也怒视，“太宰！你什么时候干的？！” “自己慢慢想吧，没脑子的蛞蝓~” 中原中也黑了脸。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被坑多了的中原中也来说，太宰治确实聪慧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 眼下无法联络总部，既然已经成功营救了任务目标，那他们也是时候撤退了。 “下次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中原中也撂下一句狠话，发动异能，几个跳跃便带着纳西妲消失在了高楼间。 楼下的打斗声也随之消失，太宰治松了口气，费劲搬开门口沉重的办公桌，推开门，阳光倾泻而下—— 太宰治猛地睁开眼。 身下是柔软的沙发，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距离港口mafia的闯入已过了一小时。 他……睡着了？什么时候？不……不可能，他完全没有印象…… 太宰治倏地起身，环顾四周。 窗户大敞着，玻璃如碎雪般散落一地，说明中原中也确实来过；可除此之外，侦探社内的布置与平时无异，通往一楼的大门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 太宰治摸了摸脸，非常光滑，没有红肿。 他没有挨打。 太宰治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他翻身下榻，匆匆赶往一楼。 “敦君、国木田——”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 楼下的咖啡厅一片狼藉，遍布交战痕迹，但店老板、员工以及侦探社众人，都安然地睡在尚且完好的沙发内，呼吸绵长，睡颜安静，有的嘴角还扬着浅淡的弧度。港口mafia的人却不见踪影。 极度诡异的场景。 太宰治头一次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细密的电流窜过大脑，带起一阵隐秘却真实的颤栗。 ——放心吧，你可以相信我。 所以，这就是纳西妲的计划：让所有人在无声无息中陷入昏睡，编织一场盛大的“美梦”。 恐怕在中原中也闯入的那一刻起，“造梦”就已经开始了，而他方才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不，梦中的他真的是他吗？他的思想真的是他的思想，而不是被引导，乃至强行植入的吗？ 太宰治想起纳西妲柔和的眼神和浅笑，像春日簇拥成粉团的桃花，摇曳着甜美无害的馨香。可就是这样的柔软的存在，却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堪称恐怖的事，令他毛骨悚然。 精神控制，向来是最被人忌惮的能力。 同为精神系，发动时有诸多限制条件的q都被忌惮到时刻关在禁闭室，而一个无法被挟制的神明，又将给人带来多大的恐惧？ 长久行走于森林的猎人都知道，最危险的往往不是虎豹豺狼，而是隐藏在枝蔓草丛中的虫豸，看起来脆弱不堪，实际见血封喉。从这点来看，纳西妲比前几位神明都要危险得多。 最初的颤栗过后，太宰治忽然笑了。 “老鼠”恐怕还不知道他将会面临什么对手吧……这样一想，连带着费奥多尔那张狡诈可恶的脸都变得好笑了许多。 太宰治心情颇好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履行和草神的契约，把自己送进监狱，一边静待社员醒来。 最先清醒的是国木田独步。 青年猛地蹦起来，撞上了来不及躲闪的太宰治。 “一醒来就要伤害我，你好狠的心啊国木田君！” “什么？太宰？”国木田独步恍惚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我不应该在这吗？” “打跑港口mafia后，你不是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对天发誓改过自新后去打工还债了吗？” 太宰治：“？” 纳西妲你给国木田投放了什么梦？ 国木田独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先是和太宰治一样感到心惊，随后用惋惜的目光上下打量太宰治，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怀念那个‘我’，可以继续睡，说不定还能梦见。” 国木田独步又叹了口气，感慨：“美梦难寻啊。” 太宰治：“……” 片刻后，中岛敦缓缓睁开双眼，太宰治的脸率先映入眼帘：“你醒啦？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啊、啊？什么真实的世界？” “敦君，刚才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明所以，但中岛敦还是乖乖应答：“我好像把芥川揍了一顿……不，不是好像，我确实把他揍了一顿……虽然刚才很高兴，但现在一想，似乎有点怪？毕竟我还没强到能把芥川按在地上打吧……” 太宰治摸了一把少年的白发，几乎能想到芥川做了什么梦。 肯定是…… “人虎！你的末日到了！” 同一时间，港口mafia。 芥川龙之介面色凶狠地低吼出声，话音刚落，四周传来几声似乎在憋笑的轻咳。 纳西妲笑得最为开心：“你醒啦？” 芥川龙之介：“？”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在侦探社暴揍人虎吗？ 第92章 枯木逢春11 得知真相的芥川龙之介心情复杂。 能悄无声息地令所有人陷入幻觉，纳西妲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先前的认知，让他为先前的轻视感到羞愧。 他终于明白首领为何如此重视她，拥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提前做好偷袭的准备，说不定甚至能一举攻下港口mafia。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强大，才让她被太宰先生带走这件事显得尤为可疑。 首领之前说她是被抓到那里去的，太宰先生虽然神机妙算，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抓捕过程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只要纳西妲稍微反抗一下，他不信她逃不出来。 “首领，恕我多嘴，”芥川龙之介犹豫片刻，说道，“我觉得纳西妲被抓这件事有蹊跷。” 森鸥外的眸光颤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芥川龙之介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冷肃的空气中，芥川龙之介直勾勾盯着纳西妲：“解释。” 森鸥外打断道：“芥川，慎言。无端的猜疑可是很伤人心的。” 言下之意，是让他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也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首领……”芥川龙之介觉得首领对纳西妲的袒护有些过头了，他甚至怀疑纳西妲给森鸥外施加了什么幻术，才让首领对如此明显的疑点视而不见。 难道首领不知道这对港口mafia是多大的隐患吗？芥川龙之介皱紧眉头，做出决定。 既然首领糊涂，中也先生沉默，那只好由他来扮演“审讯官”的角色了。 “抱歉，纳西妲，我并非针对你，”芥川龙之介话锋一转，“但今日你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森鸥外：“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首领……”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我说就是了。”纳西妲出声制止。 森鸥外略带歉意地冲她笑了笑。 ——心里却爽翻了。 诱导计划成功了！不愧是深受他信赖的芥川君，在完全没跟上他思路的情况下，依然能顺利完成首领的任务！ 事实上，在场三人都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但这话由中原中也来问，会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神明青睐；森鸥外亲自问，又显得他不识好歹。 只有芥川龙之介，不知者无畏，且死脑筋、说话直，依纳西妲的脾气，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简单来说，他把芥川龙之介当枪使了。 森鸥外将笑意藏进眼底，一扭头，正好撞上纳西妲的视线。 小草王静静地望着他，半响，展颜一笑，笑得森鸥外脊背发寒，连忙反思方才是否出了纰漏。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话已经在【读心鉴定】下暴露得一干二净。 见成功吓到了森鸥外，纳西妲收回目光：“我可以保证，我并非自愿前往侦探社。” 她的态度很认真，芥川龙之介冷硬的神色略有松动。 第108章 纳西妲继续道：“事实上，我是被树枝绊倒后摔到了脑袋，才会在昏迷时被早有预谋的太宰治带走。” 港口mafia三人：“……”谁信？ 芥川龙之介裂开了：“你当我是傻子吗？！这种敷衍的理由谁会相信……” “这都是因为你啊。” “……你说什么？什么叫因为我？” 纳西妲微微垂眼，眉宇间染上犹豫，似乎难以启齿。芥川龙之介再三追问，她才缓缓道出缘由：解决死域后，兰萨卡陷入沉睡，本就虚弱的她只能靠自己将芥川拖到安全的地方，以至于力竭摔倒，晕了过去。 ——其实是系统鉴定失败的副作用导致昏迷这件事，就埋在心里吧。 芥川龙之介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的根源在他——如果他没有走散，如果他没有轻敌失去意识……如果他不那么弱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又拖了后腿。 芥川龙之介猛地攥紧拳头，指尖狠狠刺入掌心。 他僵硬地说了句“我明白了”，便闭口不言，沉浸在懊悔自责的情绪中。 森鸥外很想掀桌，把他揪过来问“你究竟明白什么了”，纳西妲的话漏洞百出，不提她究竟有没有晕倒，单说太宰治，假如没有纳西妲的接应，太宰治怎么会那么巧得找到她？ 但芥川龙之介被戳中了心结，脑回路已经和首领彻底断联，森鸥外只能吃下哑巴亏，笑嘻嘻地表示误会解除了就好了，港口mafia将全力辅佐纳西妲消灭死域。 “太感谢了，那我们先离开啦？”纳西妲道。 森鸥外恨不得亲自开门请他们出去。 门外，芥川龙之介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先一步匆匆离开。 “他不服输，恐怕是去训练场了。”中原中也忽然道。 纳西妲点点头：“勤奋的孩子。” 港口mafia的走廊高大空旷，回荡着两人“哒哒”的脚步声，中原中也见她越走越慢，干脆抱着她走。 “中也都不问我要去哪吗？” “之后再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现在先跟我走一趟。” “你准备带我去哪？”纳西妲警觉起来。 “去见梦野久作。你已经见过他了，不是吗？” “……”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他哭闹不止。他梦到了温迪，醒来发现他不见了，就开始闹小孩子脾气。”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因为那不是真的温迪，而是你假扮的，”中原中也道，“温迪听不见，但梦里却能和常人一般对话。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梦，但今天见识到你的力量后，我有了新的想法。我说的对吗？” 星野望：……系统你怎么不提醒我，你的ooc警报呢。 系统：【没有触发。毕竟这不是当前草神角色卡的设定。】 星野望：“所以，你是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假扮他的吗？” “不，知道他是你假扮的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 星野望：“？” 【系统，进行读心鉴定。】 系统：【读心鉴定，成功。】 中原中也内心：【哈，我就知道，真的温迪肯定会先来找我。】 星野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但还是决定今晚就让温迪去梦里找他玩。 “纳西妲？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中原中也的声音把思绪拉回现实。 系统：【他想让你帮忙安抚梦野久作。】 星野望：“……好。” 明明造梦技能是个大杀器，怎么越用越觉得像是来哄人的？ 当天他忙得团团转，先是跑到梦里哄梦野久作，用温迪的身份将“同龄”朋友纳西妲介绍给他，才让倍感寂寞的q稍稍安静了些；夜晚又假扮温迪跑到中原中也的梦里，被他怒斥十分钟“为什么当时受伤了不逃跑！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助”等等，随后又花了二十分钟写完了检讨书，保证绝不再犯。 幸好，中原中也比q好哄多了。 翌日，星野望睁开疲惫的双眼，兰萨卡终于醒了，正坐在床头自娱自乐。 “你感觉怎么样？”他摸摸兰那罗的头。 “嘿嘿，兰萨卡很好，小草王不用担心兰萨卡。” 星野望这才稍稍安心。 既然这样，他们就可以启程了。 下一站，东京。 第93章 枯木逢春12 简单洗漱后，星野望一手拿湿毛巾给兰萨卡擦脸，一手给森鸥外发信息，告知他自己要去东京。 星野望：【如果中也君之后没事的话，希望他能陪同。】 森鸥外：【我会转告他的。】 “唔……纳西妲大人不要擦了……兰萨卡已经……很干净了！”兰萨卡用两条小短手按住毛巾，从窒息中缓过来，“纳西妲大人在做什么？” “在跟那菈森聊天，告诉他我们要去东京了。” “用这个小方块吗？纳西妲大人好厉害。” 兰那罗简单的思维理解不了诸如“科技”“无线电”“手机”一类的概念，也不知道这个厉害的东西和纳西妲没关系，在它们小小的世界里，森林、朋友、小草王就是全部。 星野望将它抱进怀里，用下巴抵住，等森鸥外联系他。 ……中原中也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也是东京之旅的最佳人选。如果他不能来，也可以找芥川龙之介，但芥川情绪不稳定，还容易钻牛角尖，应付他很耗心力……不过最磨人的还是梦野久作，一旦闹脾气就是个大麻烦…… 星野望：【系统，进行幸运鉴定。】 系统：【这么突然？】 星野望：【保佑我抽到中原中也。】 系统：【好的，保佑您抽到中原中也……正在进行幸运鉴定……】 骰子转动到92。 【……失败。】 【另一边，中原中也接到森鸥外的命令，动身前来，可在路上却碰到了芥川龙之介。被数次失败打击、认识到自身弱小的芥川似乎对之前没能保护好您的事耿耿于怀，产生了心结，强烈要求同行。恐怕即使甩开他，这个倔强的少年也会想办法跟上去吧。】 【两人转而前往首领办公室请求森鸥外的意见，而在办公室内，赫然坐着本应被关在禁闭室的梦野久作。“首领让我和纳西妲一起去东京哦。”他说。】 星野望两眼一黑。 他严重怀疑森鸥外在故意给他添麻烦，可是没有证据。 “纳西妲大人？纳西妲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兰萨卡见他脸色不对，担忧地蹭了蹭。 “兰萨卡，”星野望紧紧抱住它，“幸好还有你。” 兰萨卡：“？” 兰萨卡：“嘿嘿，我也喜欢纳西妲大人。” 虽然思路不同频，但不妨碍兰那罗对小草王表达爱意。 * 港口mafia，停机坪。 清冽的风扬起众多黑色衣摆，mafia成员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摩西分海般分立两侧，露出一条通往直升机的路：“纳西妲小姐，请！” 星野望：“……” 这么隆重？森鸥外又想搞什么？ 他敲了敲系统：【你怎么看？】 系统脑子一抽：【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星野望：【……】 系统：【抱歉宿主，刚刚那是八重堂最新推出的人气轻小说里的台词，和现在的场面太符合了忍不住就……您放心我绝对没有摸鱼！】 星野望不想理它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系统赶紧说道：【有两种可能：一是想要证明港口mafia的实力，免得您出差过程中看上别的组织，半路跳槽，比如某高专；二是为了保护自己，万一发生冲突，他可以多争取一点逃跑时间，毕竟他默许梦野久作和芥川龙之介同行，摆明了是因为昨天的事想给您添堵。】 系统：【当然，也可能两者皆有。】 星野望觉得系统说得有道理。他望着笑眯眯的森鸥外，冷漠地想：笑吧，趁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既然森鸥外觉得自己能在草神面前耍小聪明，那他也不介意给他添点小麻烦——办法由系统友情提供。 “诸位，久等了，”纳西妲微笑，“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梦野久作欢呼一声，率先跳进机舱，芥川龙之介紧随其后，借力拉了一把纳西妲，中原中也最后关上舱门，向首领点头示意。 直升机飞往天际，渐渐缩小成点，消失不见。 “首领，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 “回到各自岗位，一切照旧。” “是！” 众人纷纷退去，森鸥外留在原地，眼皮忽然跳了跳。 为了应对纳西妲的质问，他在脑海里模拟了不下十个可能的情况，可现实是纳西妲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早就知道这次旅程会多出两个人来。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毫无反应？ 第109章 森鸥外思考着，回到了办公室。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旁窜出，迅如闪电，飞快地缠住森鸥外的双腿，将他倒挂在吊灯上。 吊灯蓦地承担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开始左摇右晃。 森鸥外：“呃……呕……”好晕，好想吐。 他这才看清袭击者——办公室内的绿萝发生了变异，枝叶变得如铁鞭一般粗长结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纳西妲的手笔。 “这可怎么办呀，小爱丽丝~”森鸥外哭丧着脸。 “都怪林太郎这个大笨蛋！害得我也被捆起来啦！”爱丽丝气得在空中乱蹬腿。 她的待遇比森鸥外好得多，没有被吊在灯上，也没有被迫倒立，也因此，她看清了桌子上的纸条。 上面写着：【帮你倒掉脑子里的水。】 * 同一时间，直升机内。 “你不问问为什么他们两个也跟了上来？”中原中也忍不住道。 纳西妲转头看他，碧色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一池春水：“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清楚，既然有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吧。” 中原中也果断放弃替首领说话：“好的。” 芥川龙之介：“你们在说什么？” 纳西妲：“没什么，陪久作玩去吧。” “呵。”芥川龙之介对带小孩没兴趣，见她不肯说，便靠回去闭目养神。 梦野久作冲他扮了个鬼脸，他对这个病秧子也没什么好感，还是纳西妲和兰萨卡更合他的心意。 “我想抱抱它！”梦野久作伸出手，即将碰到兰那罗的时候，纳西妲挡住了他的手。 梦野久作的精神不稳定，她担心他又故技重施，对兰萨卡发动异能。 机舱内寂静了刹那。 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发动异能，梦野久作垂首，细碎的刘海遮住神情，一言不发。 纳西妲迟疑地开口：“我并非……” “我知道啦，它对纳西妲很重要，就像我的小熊一样。”梦野久作一反常态道。 兰萨卡不懂发生了什么，它对小那菈一向很友好，主动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脸颊：“不难过，兰萨卡和大家是好朋友。纳西妲大人不要担心，兰萨卡喜欢黑白那菈。” 它主动飞向梦野久作，被对方惊喜地抱住。 纳西妲的瞳孔一缩，死死盯着透出袖口的绷带。 过了几秒，绷带仍旧是一片雪白，空气中没有弥漫血腥味。 纳西妲松了口气，问道：“这次你的手臂上没有绑刀片吗？” “对呀，温迪哥哥说他不喜欢我这样做，”梦野久作挤到纳西妲旁边坐下，“但是放心，我还是可以保护纳西妲的。” 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小刀，锋利的边缘吹毛短发，刀片随时可以拆下来，缠到手臂上。 兰萨卡握住刀柄，不赞同地摇头：“黑白那菈不要玩刀，危险。” 梦野久作笑嘻嘻地将刀收起来。 一段时间后，他们飞到了东京。 港口mafia在各地都建有安全的临时据点，纳西妲没有急着进山搜索死域，而是先在落脚点休整，准备抽时间去一趟附近的糖果店。 她还记得兰萨卡的心愿，要帮它找到“开心的味道”。 抵达东京不久，梦野久作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中原中也主动提出留下，照看梦野久作，陪纳西妲出行的任务就落到了芥川龙之介身上。 “交给我吧，中也先生，”芥川龙之介神情严肃，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纳西妲：“谢谢，但我只是去趟甜品店……” 中原中也：“态度认真是好事，可你好像有点应激……算了，当我没说。” 他们找了一家附近评价较好的甜品店。 香甜的气味将他们团团包围，兰萨卡“哇”了一声，跳下芥川的肩头，迈着小短腿往前冲——“啪嗒”。 兰萨卡猛地撞上了玻璃门，坐在地上晕乎乎道：“看不见的墙……纳西妲大人，有危险……” 芥川龙之介嫌弃地推开门，一把将它拽进店里。 “呜呜好痛……坏那菈！讨厌你！”说完，兰萨卡又纠结道，“但是坏那菈帮忙消灭了看不见的墙，做好事，应该是好那菈……” 芥川龙之介对它的智商已经不抱期待了，他烦躁地啧道：“别哭了。” “呜呜……” “……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真的吗……坏那菈真好……” 兰萨卡高高兴兴地选了一堆，离开时乖乖站在门前。这次它长记性了，知道要让芥川龙之介先推开门。 感受到流动的风的时候，看不见的墙就消失啦。兰萨卡开心地想。 它迈步向前，突然身体一痛，整个罗飞了起来，怀里的甜食散落一地。 兰萨卡被“坏那菈”一脚踢飞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摘下眼罩，露出一只苍蓝色的眼，狐疑地观察四周。 五条悟：他刚刚踢飞了什么东西？ 没感受到咒力波动啊？ 第94章 枯木逢春13 兰萨卡飞起来的瞬间，星野望下意识伸手去接。 系统：【力量鉴定，失败。】 完了。星野望想。 依照现在的身体素质，硬接只会受伤，但他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躲开！”惊雷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下一瞬，漆黑的兽爪飞驰而来，猛地将他扯开，又在极限时间内接住了兰萨卡。 甜点滚落一地，沾满灰尘。 兰萨卡：“呜……” 兰萨卡：“呜哇哇哇——兰萨卡的好吃的——” 星野望：“咳咳……谢谢，但是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咳咳咳……” “够了，都闭嘴，”芥川龙之介被吵得头痛，又不想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只能将矛头对准五条悟，“你没长眼？” 星野望：“芥川你别咳咳咳……” 住、住口啊芥川，他不是你能骂的人！你们两个的战力不在一条线上！ “真不好意思，踢到了你们的小宠物，”五条悟挑眉，语气戏谑，“但你也太凶了吧？龇牙咧嘴的野狗可不受人喜欢。” 芥川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哐”的一声，身后的甜品店大门紧闭，店员锁上门后迅速钻到柜台底下，免得被波及。 绝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星野望头疼地想。 他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系统提醒道：【宿主，请进行说服鉴定。】 骰子转动起来，点数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说服鉴定，失败。】 【你精心打好了腹稿，张嘴便是“芥川别生气，小伙子不懂事闹着玩的”和“他还是个孩子！你一个一米九的成年人跟孩子计较什么”，在你的劝说下，两人的脸色愈发阴沉。】 【你的劝说卓有成效，现在，他们打算决一死战。】 兰萨卡说着“不要打架”冲了进去，几秒后喊着“讨厌你们”被扔了出来，咕噜噜一路滚到星野望脚边。 星野望：“……”已老实。 他不得不祭出杀手锏：“我们是雷电影的朋友。” 五条悟竖起耳朵。 “你要是伤了我们，影会不高兴的。” “——呃啊！”芥川龙之介被猛地攥住喉咙，悬在半空，他反手扣住五条悟的手腕，仿佛在徒手掰一块岩石。 五条悟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我可没听小影提起过什么朋友。” 星野望：“她没说过的事情有很多。” “你说得对，”五条悟想了想，“小影最喜欢吃什么？” “三彩团子。” “她在高专的时候最喜欢看哪本书？” “《转生到异世界后我靠吃史莱姆成为天下第一》。” “哇哦，”五条悟震惊地松开箍住芥川的手，“这你都知道？” 因为我们是一个人。星野望心道。他当时很好奇史莱姆的108种烹饪方法，对这本书印象深刻。 “现在你相信了吗？”星野望说着，小跑到芥川身边，轻拍后背帮他顺气。 能知道这种细节，他们必然关系匪浅。五条悟不再怀疑，长臂一伸，勾住白发小女孩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五条悟：“有些私人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星野望：“？” 眨眼间，他们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星野望：“？？？” “放我回去，”他挣扎道，“不能让兰萨卡和芥川留在外面。” 五条悟点点头，比了个ok。 他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他一手提着兰萨卡，一手拖着被打晕的芥川龙之介。 “这下可以了吧？”五条悟觉得自己很贴心，一脸骄傲。 “……可以，”星野望从他手中夺回哭唧唧的兰萨卡，“你想问什么？” 第110章 五条悟却忽然沉默了，像是想问的太多，反而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开口。 良久，他问道：“小影最近怎么样？” 星野望有些诧异：“她很好，无事一身轻。” 五条悟“哦”了一声：“所以，你是接替她来找那个东西的？需要我帮忙吗？” 星野望彻底震惊了。 他没想到五条悟会主动要求提供帮助，什么时候他的人设变成热心市民、三好教师了？上次请他帮忙搬运普希金还需要用限量版大福诱惑，这次却什么都不要吗？ “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五条悟话锋一转，“让小影过来玩几天呗。” 星野望犹豫道：“你能提供什么？战力方面已经足够了。” “情报。” “比如？” “怕你赖账，现在不能说。” 星野望心道：【系统，进行洞察鉴定。】 【洞察鉴定，成功。】 【你不动声色地观察五条悟的微表情，发觉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与你对视时，五条悟的眼睫快速扇动了一瞬，眼球向旁转动了1cm，又迅速移回原位。没错，真相只有一个——他在忽悠你！】 “其实你没什么能提供的吧，”女孩温柔地戳穿谎言，“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被你唬住了，但仔细想想，你连我要找的东西都不清楚，又怎么会在平时留意呢？” 五条悟丝毫没有因为谎言被戳穿而感到羞耻，相反，他正惊奇地看着女孩的变化。 温和的语调，娴静的姿态，难掩眸中的锐利。 他承认，之前轻视过她。 哪怕确认她是与雷电影同位格的神明，年幼的外表与稚嫩的声音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把女孩放到了更低的位置上，甚至试图忽悠她。 五条悟挠挠脸颊：“好吧，被你看穿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了，麻烦你送我们回那家点心店，我要给兰萨卡重新买一份甜点。” “我买。” 五条悟还是有点良心的，买完后又额外附赠了许多大福，随后将他们送回了港口mafia在东京的据点。 临别前，他忽然道：“其实情报的话，我确实有一条，不过你可能不需要。” 星野望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知道福地樱痴吗？”五条悟道，“异能特务科委托高专注意这位逃犯的动向，恰巧前几天，有学生目睹过他的踪迹，还有他随身携带的一口棺材。” “棺材？里面有东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五条悟摊了摊手。 星野望若有所思地挥别了五条悟。 表面上看，抓捕福地樱痴和解决死域之间毫无关系，但考虑到他曾是费奥多尔的同事，万一曾经与禁忌知识有过牵扯……果然，还是亲眼确认过后才能放心。 问题来了，怎么找到他？ 星野望心道：【系统，将检测梦境的范围扩大的整个东京，有消息就通知我。】 【好的，请您进行技能鉴定。】 【鉴定成功。】 几分钟后，系统传来消息：【宿主，暂时未搜索到福地樱痴的梦境，但我有个有趣的发现。】 【说。】 【您猜猜？】 【……】星野望面无表情。 【……好吧，】自讨没趣的系统继续道，【布拉姆·斯托克，北欧传说中被圣十字剑钉死的吸血鬼伯爵，现在正在东京做噩梦呢。】 吸血鬼、棺材、北欧和东京…… 星野望眸光一动：【我明白了。】 他要去看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 明月高悬，四野孤寂。 一个瘦高的男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熊熊燃烧的烈火舔舐着华贵的衣袍，周围是狂欢的人群在高喊“烧死他”。 又一道火焰升腾而起，人群剧烈扭动，将星野望挤成了饼。 他忍无可忍道：【系统，把梦境主导权抢过来。】 获得操纵权后，他第一时间进行“造梦”，将自己变成了福地樱痴的模样。 “福地樱痴”手起刀落，将狂热的人群尽数打晕，又把十字架上的男人解救出来。 “没事，我现在来救你了。”星野望向其伸出手。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喃喃道：“居然做噩梦了……” 星野望：“？” 原来他觉得福地樱痴才是噩梦吗？ 不对，原来他不觉得被钉在十字架上烧是噩梦啊！这人脑回路好可怕！ 第95章 枯木逢春14 看起来他们二人关系不好，但私人感情不和却利益一致的情况很多，星野望没有贸然下定论，继续伪装成福地樱痴套话：“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就拿这个态度对待把你从暴民中救出来的恩人？” 布拉姆表情冷淡，仿佛在说“不然呢”。 “福地樱痴”冷哼一声：“随你吧，但别因为情绪耽误我们的行动，不然……” 他故意隐去后面的话，让威胁的意味更浓郁，正常人此时要么收敛示弱，要么反呛回去。 前者代表受制于人，后者表示势均力敌。 然而布拉姆依旧面无表情，冷静得像根木头，连口气都不喘。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星野望差点编不下去。 相顾无言良久，“福地樱痴”才道：“总之，只要你配合我，我最后肯定会给你想要的。” 布拉姆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嫌恶：“够了，别再愚弄吾了。” 有戏。 星野望眸光一闪，乘胜追击：“愚弄？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了吾，你怎么控制吸血鬼军队？”布拉姆道，“还是说，你想放弃吸血鬼军队的控制权？” “说不定呢。” “无趣的笑话。” “福地樱痴”没有再回话，布拉姆也恢复了沉默。 几番对话下来，足够星野望掌握到关键信息——福地樱痴用某种方式控制了布拉姆，两人并非合作关系，没有共同利益。 也就是说，他可以撬墙角。 那么，“福地樱痴”是时候消失了。 “沙沙——” 空旷孤寂的大地上，布拉姆敏锐地捕捉到了细微嘈杂的响动，像是暖春来临之际，新芽破土而生的声音。 眨眼间，眼前的场景如万花筒般扭曲变幻。布拉姆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涌现出强烈的失重感，仿佛自己正在向下坠落。 “布拉姆。” “布拉姆……” 轻柔缥缈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似乎隔着一层纱在唤他的名字，布拉姆迷迷糊糊地应声，那声音继续问道：“你是否想要获得自由？” “是……” “你的心愿，我已知晓。” “……你是谁？这究竟是哪？” 失重感骤然消失，一阵风将他包围，缓缓放到如茵绿草中。布拉姆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森林，白发白裙的女孩眉眼微弯，绿眸仿佛凝聚了整个森林的色彩。 “这里是你的梦，”她回答，“而我，是改变你命运的人。” 布拉姆怔怔地望着她，就在星野望以为自己成功把人忽悠住了的时候，布拉姆却反问道：“你？” 短短一个字，里面是满满的怀疑。 星野望：“……” 系统率先怒道：【你敢看不起布耶尔大人！你完了！】 星野望无视捣乱的系统，坦然回道：“对，只要你告诉我福地樱痴的位置，我就能帮你重获自由。” 布拉姆摇摇头：“孩子，你太小了。” “其实我今年500岁了。” “你也是吸血鬼？” “我是神明。” 布拉姆点点头，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哄小孩的话：“玩够了就回去吧。” 星野望痛苦闭眼。 这也是他不愿意表明身份的原因之一，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神明一说，更别说他还是异世界魔神。 看吧，他好不容易说一次实话，结果这人还不信。 前面神棍似的铺垫都很顺利，坏就坏在草神的模样是个小孩子，让布拉姆难以信任。 星野望决定再试一试：“就算我是个孩子，难道我刚刚展现的力量还不够吗？” “确实是吾从未见过的能力，”布拉姆欲抑先扬，“但是，你能在梦中杀死福地樱痴吗？” “……不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等，我可以在现实中杀死他。” “你？”布拉姆再次表示怀疑，“孩子，你不知道福地樱痴是多么可怕的怪物。” “况且，就算你能杀死他，也无法解救吾。福地樱痴砍下吾的头颅，用圣十字剑刺入吾的大脑，现在圣剑的力量脉络已经与吾的神经相连，以你的力量，是无法拔出圣剑的。” 看样子他是不会答应了。星野望为难地想，这时系统提示：【请进行说服鉴定。】 第111章 就算失败，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星野望毫不犹豫地进行鉴定。 【说服鉴定，成功。】 【刹那间，你感到一股自信喷涌而出，你坚信，无论此时你说什么，对方都会信服，并自动补上合理的逻辑。】 星野望：“其实我现实里是身高九尺，双臂有力，步伐稳健的魁梧成年人，我叫五条悟，是传说中的咒术界最强，你来到东京这么久，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号吧。” “吾确实听福地樱痴提起过，”布拉姆疑惑皱眉，“但你现在为什么是小女孩的样子？” 星野望：“呃……其实……” 星野望：“我有特殊癖好。” 也不知道布拉姆自己脑补了什么，他虽然有些震惊，但最终还是信了。 “吾可以先告诉你两个吸血鬼的据点，”布拉姆道，“如果你能控制住他们，吾就告诉你福地樱痴的位置。” 他说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咒术高专学生部，另一个是港口mafia驻东京据点。 星野望：“？” 原来他们已经被吸血鬼包围了？？ * 星野望睁开眼，身旁传来一阵骚动。 中原中也将他扶起来靠坐在沙发上，梦野久作递来一杯温水，芥川龙之介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兰萨卡一头扎进女孩怀里，呜咽着说“您终于醒了”。 “兰萨卡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中原中也严肃道，“别担心，虽然港口mafia在东京只有一个分据点，但有我在，咒术高专也未必能赢。” 星野望：“？？” 他只是去打探了个情报，怎么你们就要打起来了？ 估计是兰萨卡的转述出了问题，它说话总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蹦，没有说出来的部分够中原中也脑补几千字了。 星野望叹口气，拿出手机给五条悟发消息，让他赶紧去抓高专里的吸血鬼。中原中也眼尖地瞅到联系人：“现在就宣战？” “……”星野望无语，“别想这件事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将布拉姆的事告诉了中原中也，得知自己已经被吸血鬼包围后，他嗤笑道：“哈，谁包围谁还不一定呢。” 接下来，星野望亲眼见证了干部的行动力。 不过两个小时，所有吸血鬼都被整整齐齐地挂在了地牢的墙上。 星野望将照片发给森鸥外，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只不过发得急，忘了解释前因后果。 坐在办公室的森鸥外看着一片狼藉的基地和几十个mafia成员，转头问爱丽丝：“谁又惹她了？” 爱丽丝想也不想：“肯定是林太郎又干了坏事。” 森鸥外当晚辗转反侧。 第96章 枯木逢春15 五条悟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 星野望打开手机，恰好收到他发来的短信：【都解决了。】 附图是单手比耶的五条悟和堆成小山的吸血鬼。 星野望的目光落在他灿烂的笑脸上，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纳西妲大人遇见了开心的事情吗？”兰萨卡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您笑了呀。” 星野望一怔，抚上嘴角，感受到了还未收回的弧度。 他笑了，而他完全没意识到。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不是角色扮演时精心勾勒的笑脸，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们小声商量什么呢？”远处，中原中也扬声问。 “我们在商量怎么分配兰萨卡的小蛋糕。” 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袋子，一如既往的浅笑，却平添了几分暖意，如春雪消融，繁花盛开。 中原中也怔了一瞬。 直觉告诉他纳西妲现在似乎更为放松，原本横亘在她与众人之间的隔膜悄然消失，她真正地走入了人间。 因为她是神，所以才和他们有距离感吗？中原中也思索着，手中忽然被塞了一个草莓味的甜点心。 兰萨卡垫着脚，又将点心塞给q和芥川龙之介：“这是开心的味道，要好好品尝！然后变得开心！” 星野望咬下一口松软的糕点，认真道：“嗯，大家都要开心。” * 布拉姆作为吸血鬼始祖，能感应到所有后裔的大体情况，确认了星野望的实力后，他很干脆地背刺了福地樱痴，说他们现在正位于东京附近的深山里。 布拉姆：“周围有很多瘴气，还有会走路会打人的蘑菇，你要小心。” 星野望：……好熟悉。 这不是死域吗？他俩待在死域里干什么？ 他猜测或许跟禁忌知识有关，可惜福地樱痴从不跟布拉姆分享计划，吸血鬼对他的目的一无所知，见打探不到更多情报，星野望便退出梦境，为行动做准备。 最终参战人员定为了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和五条悟。 梦野久作嚷道：“我也想去！” 星野望无情驳回：“你的优势是出其不意地偷袭，但我猜福地樱痴不会相信你只是个采蘑菇的小女孩。” 中原中也：“这个白毛为什么也要来，有我还不够？” 五条悟：“我可是最强，小矮子还是别和我比了，先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吧。” “你再说一遍？！” “我可是最强，小矮子……” “好了，停！”星野望一拍手，推开两人，“和谐相处，不许内讧，不然我就……” 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也不能真拿他俩怎么样：“我就讨厌你们。” “认真的吗？”中原中也吐槽道，最终还是在纳西妲严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乘坐直升机前往死域的路上，纳西妲解释道：“吸血鬼事件涉及到咒术高专，校长希望能有咒术界的人在场了解情况，五条悟便奉命来了。” “没错，你就尽情依赖可靠的五条老师吧。” “切。”中原中也冷哼一声。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纳西妲无奈，下一秒，一双手忽然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 纳西妲：“？” 芥川龙之介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解释道：“防止走散。” 纳西妲大为感动，想不到现在最省心的居然是芥川，另外两个自称靠谱的成年人却在斗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纳西妲放弃了从空中直接降落到中心祓除死域的计划，打算先从外围推进，确定福地樱痴的位置后，再分头行动。 十五分钟后，直升机在距离死域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悬停。 芥川龙之介抱着纳西妲率先跳下，落地后，两根翠绿的藤蔓分别缠上中原中也和五条悟的手腕，避免有人落单。 “咔嚓、咔嚓。” 鞋底踩碎落叶，平时微小到忽略不计的噪音此刻被寂静的环境放大无数倍，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众人耳边。 死域内的瘴气愈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如猩红的纱在空中摇曳。能见度越来越低，纳西妲盯着某处格外刺目的红，感到头晕目眩。 纳西妲闭上眼，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 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像是碰到了天敌，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警戒。 纳西妲心道：【系统，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纳西妲再次睁眼，看向方才的地方。 这一眼，她瞳孔缩紧，汗毛倒竖。 一双硕大的猩红兽瞳在昏暗处闪烁，随后越来越多的眼瞳睁开、逼近，死死锁定猎物！ “躲……”纳西妲迅速改口，“兰萨卡！用兰迦拉梨！” 几乎同时，锐利的兽爪挟着破空声，与兰萨卡的护罩猛地碰撞！ 赶上了！ “诸位，敌袭，”纳西妲沉声道，“敌人是……兽境猎犬群。” 兽境猎犬，撕裂世界缝隙，从深渊而来的魔物。 系统傻眼了：【不、不应该啊，虽然提瓦特的死域中经常会出现兽境猎犬，但这个世界没有与深渊相接，最多只会出现变异的蕈兽才对。】 系统：【而且，宿主您现在的灵感过强，很容易受到深渊力量的侵蚀。】 【这些之后再说，】星野望心里不详的预感加重，【先想办法突围。】 【力量鉴定，成功。】 纳西妲抬手，数条藤蔓如蛇般缠住一只兽境猎犬，卸掉它向前猛冲的力量。芥川龙之介抓住机会，异能瞬间将其切成了碎块。 猎犬的尸体却没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纳西妲不适地喘了口气，眼前时不时闪现密密麻麻的黑点。 “速战速决。”五条悟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施展领域，尽最快速度清剿了四周的兽境猎犬。 纳西妲这才感觉好受些：“情况有变，这些兽群在我的计划之外。” “还要继续深入吗？” “继续，不能任由兽群游荡。” “可你的身体……” “放心，我撑得住，”纳西妲深吸一口气，“倘若出现意外，我会启动备用方案。” 第112章 【系统，有办法摸清死域里的深渊力量分布情况吗？】 【请宿主进行灵感鉴定。】 【灵感鉴定，成功。】 纳西妲细细感受着空间中的反元素力：附近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清空，10点钟和3点钟方向分别聚集着一团黑影，规模比先前袭击他们的兽群稍小，可在他们的正前方，却有一道瘦长黑影，能量比其他加起来都要强。 只是匆匆瞥过，纳西妲的眼睛便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 纳西妲：“……走吧，恐怕他发现我们了。” “他？”五条悟问。 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福地樱痴。 第97章 枯木逢春16 “嘶……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五条悟倒吸一口冷气，小声嘀咕。 不怪他如此惊讶，眼前的福地樱痴与过往资料中的模样天差地别：原本精心打理的白发似枯萎的草叶般随意散落，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全都覆盖了一层漆黑的骨甲，像是从血肉里长出来般严丝合缝。 魔麟病？还是别的什么？ 星野望：【系统，能判断情况吗？】 【需要数据进行解析，】系统回答，【宿主，辛苦您拖延一段时间，辅助我采集数据。】 【数据解析中，进度：0%。】 一片沉寂里，纳西妲率先出声：“你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是费奥多尔的主意吗？” 福地樱痴一动不动。 纳西妲见状，试探着吐露出那个名字：“也许我该先问，你还有意识吗？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终于动了。他转过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努力开口说话，但拔刀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一个闪身，刀尖直逼纳西妲面门！ 几乎同时，五条悟提膝猛击福地樱痴腹部，身体半旋，借力将他踢飞出去！ 这一击将福地樱痴逼退了数十米，树木被巨大的冲击力拦腰折断，激起的尘土遮蔽了对面的情况。五条悟“嘶”了一声，吃痛地揉了揉腿：“这家伙还是人吗？这么硬？” 纳西妲没有接话，心下一沉：看来福地樱痴的异化远比外表严重，那件制服底下的身体还剩多少人类的血肉？从刚才的反应来看，福地樱痴残留的意识也寥寥无几了，那又是什么指引着他蛰伏在这里？ 她感到心惊，但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趁此机会，抓紧时间寻找吸血伯爵的身影：【系统，进行侦查鉴定。】 【侦查鉴定，成功。】 霎时间，一个发光的圆点出现在视野右前方，亮得差点把人闪瞎，纳西妲猛地捂住眼睛：【系统你干什么呢？把亮度调低。】 【抱歉宿主，我刚才怕你看不见。】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的系统连忙降低亮度。 刺眼的光点消失后，纳西妲放下手，她刚想让众人前进去找布拉姆，五条悟和兰萨卡同时动了。 “铛——” 太刀倏地撞上防护罩，刀身卡在护罩缝隙进退不得，刀尖却忽然消失。 下一秒，纳西妲整个人飞了出去，原本站的地方被刀尖取代。倘若五条悟没有及时把她扔出去，那把刀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这把刀居然能跨越空间？！ 星野望额上冒出冷汗：兰萨卡的力量此刻形同鸡肋，系统的数据解析进度才堪堪过了三分之一，要不要召唤别的兰那罗？ 犹豫之际，异变突生。 随时出现的防护罩吸引了福地樱痴的注意，再次进攻的目标变成了兰萨卡。即使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反应迅速地向福地樱痴进攻，试图打断他的动作，芥川龙之介的异能试图将兰萨卡扯开，但他们都在方才的战斗中失去了救援的最佳位置。 距离兰萨卡最近的人，只剩下他—— 星野望的思考停滞了，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冲过去将兰萨卡死死护在怀里。 系统：【宿主你不要做傻事啊啊啊啊啊！】 系统：【兰百梨迦呢？救一下啊！！】 在擅自向风神祈祷后，久违地，系统再次擅自替星野望进行了眷属召唤。 青草的气息伴着风，来到白发女孩身边。 圆滚滚的兰那罗抬手，用小巧的木质法杖轻轻碰上寒光四射的刀锋：“这是什么？小铁片？碰一下。” “咔嚓”，太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断成两截。 林中的风似乎也停息了，森林里只有兰百梨迦“小铁片脆脆”的喃喃声在回荡，众人目瞪口呆，就连福地樱痴也愣在原地，呆呆地举起刀来看了看。 星野望率先反应过来，心灵感应道：动手！ 其余三人猛地一颤，回过神来齐齐进攻。 攻击即将落到实处时，福地樱痴抬眼，与众人对上视线。 但这怎么可能？一双眼怎么会与这么多双眼睛同时对上？ 星野望想闭眼，眼皮却不听使唤；他想低头，颈椎却如僵硬的木头般无法弯折。他被迫仰头，瞪大双眼与“他”对视。漆黑的、分不清眼白与瞳仁的眼睛在微笑、在哀悼、在愤怒。古老的吟唱降临在耳边，如天使的歌声，悠远又深邃。 雪一样白的物体滚到眼前，星野望控制不住地伸手去碰，摸到一手黏腻湿滑的液体，那东西转过来，猩红的瞳仁对准他—— 【意志鉴定，成功。】 星野望猛然回神，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方才那些都是幻觉。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假装自己还处在精神污染中，暗自观察众人的情况。 兰那罗似乎对精神污染有天生的抵抗力，还勉强保留意识，只是有些晕乎乎地找不着北。剩下三个人类就惨了，尤其是大脑运行速度强于常人，和星野望一样对污染更敏锐的五条悟，此刻痛苦地捂住眼睛，指缝中透出鲜血。 另一边，福地樱痴正全神贯注地修复武器。断裂的刀被拼在一起，黑红色类似淤泥的东西如黏合剂般在缝隙处蠕动，并缓慢地覆盖整个刀身，散发出比先前更强烈的不详气息。 星野望问：【系统，进度。】 系统：【数据解析进度90%、91%……】 太好了，快结束了。星野望松了口气。 ……打不过，只能先跑了。 星野望牵起兰百梨迦的手，引导兰那罗的净化之力冲洗五条悟的精神世界。 幸好五条悟的潜意识也没放弃抵抗，净化过程还算顺利，五条悟抹了一把眼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当机立断用瞬移带走了纳西妲和另外两人。 【数据解析进度100%，解析已完成。】 纳西妲：“等等！吸血鬼还在那！” 五条悟：“你知道位置？” 得到肯定回答后，五条悟将其他人扔到直升机舱内，带着纳西妲摸到附近，扛起棺材就跑。 福地樱痴的刀光擦肩而过。 直升机内，五条悟刚站稳，又察觉到不对：“兰萨卡呢？” 怀中的女孩没有立刻回答，几秒后，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不在了。” 五条悟立刻噤声，不愿再提起她的伤心事。 他想转移话题，纳西妲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五条悟只好用眼睛观察“新同伴”——一个和兰萨卡长相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小家伙。 对方正忙着用小法杖治疗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朦胧的绿色烟雾被一点点吸入，两人的脸色也在渐渐好转。 “当时你也是这样治疗我的吗？”五条悟忽然出声。 兰百梨迦摇摇头：“兰百梨迦晕晕的，力量乱乱的，是纳西妲大人帮了兰百梨迦，然后一起净化了白色那菈——就是你啦，大个子。” “你的意思是，纳西妲没有受到影响？” 兰百梨迦被问住了。虽然它不知道，但不妨碍它觉得纳西妲大人无所不能。 兰百梨迦严肃点头：“是的！” 五条悟挑眉，忍不住感慨。 到底是神明，哪怕自身没有强大的攻击性，精神的韧性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自认心态良好，精神坚韧，但在福地樱痴面前，他依然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当中，仿佛自己走在无边雪原里，哪里都没有出路。 ……究竟是怎样的心，才会毫无阴霾？是神明都如此，还是她特殊呢？ 不知为何，五条悟偏信后者。 * 纳西妲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mafia的基地。 “纳西妲大人醒了，要乖乖喝水。”兰百梨迦费劲地举起水杯，踮起脚尖。终于，窗边人看不下去，一只手夺过水杯，递给纳西妲。 “谢谢凶那菈。”兰百梨迦道谢。 芥川龙之介没回话，重新倚回窗边，他从五条悟那里得知了兰萨卡的死亡，清醒之后，便一直守在这里。 这期间，他总是看着桌上剩的甜点心出神。 ——兰萨卡还没有吃完，也没办法再吃了。 第113章 平心而论，他对兰萨卡的感情说不上多么深刻，但他却对兰萨卡的离去耿耿于怀。 或许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成为肆意狂奔的野犬，依然像只老鼠一样在夹缝中生存，被命运无情碾压。 芥川龙之介闭上眼，试着静心凝神。 心情才平复几分，隔壁五条悟的大喊大叫就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五条悟：“我怎么可能喜欢变成白毛萝莉啊！！！这是诽谤！！” 第98章 枯木逢春17 十分钟前，隔壁房间。 经过家入硝子的治疗，五条悟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像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将不安分的爪子伸向神秘的棺材。 “能打开吗？我要打开咯？”五条悟蠢蠢欲动。 梦野久作起哄：“打开！打开！” 中原中也不太同意：“贸然打开可能有危险，还是等纳西妲醒了再说吧。” 说话间，五条悟已经一脚踢开了棺材盖，将中原中也的咆哮——“听人说话啊混蛋！其实你根本没想征求意见吧！”——抛在了身后。 漆黑的棺椁里，只有一颗苍白的头颅，被圣剑从脖颈下方刺入，一直钉入大脑。诡异的是，即使这样，吸血鬼仍然活着，转动着眼珠打量众人。 五条悟举起吸血鬼的头，正想打招呼，不料对方先开口：“夜安，五条悟。你来得很及时。” 五条悟稀奇道：“你认识我？” “自然，吾与汝已有两面之缘，只是先前未曾见你以真实姿态现身。”布拉姆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装成陌生人。 待在棺材里的时候，他通过众人在交谈中透露的信息，确定了眼前的白发青年就是两次闯入他梦境的五条悟，但布拉姆没有料到，在梦中娴静神秘的五条悟，现实里竟如此欢脱。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兴趣爱好是假扮幼女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人。 闻言，原本准备离开的家入硝子来了兴趣：“他之前假扮成什么了？” 布拉姆老实回答：“白头发白裙子的小女孩。” 家入硝子：“哟~” 中原中也：“变态啊……” 梦野久作：“好厉害！五条叔叔变一个！变一个！” 五条悟：“……你们倒是质疑一下啊为什么都信了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其余人不语，只一味点头。 五条悟：“……决定了，果然还是现在就消灭你吧。毕竟吸血鬼什么的就不应该存在危害世间啊哈哈哈……受死吧！” “不可以！” 随着清脆的呵斥声，一颗绿色的“炮弹”从门口弹射起步，直冲五条悟面门！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小豆芽……呜噗！” 被兰百梨迦砸个正着的五条悟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兰百梨迦轻巧地落回地面：“大大那菈太冲动，兰百梨迦让他冷静一下。那菈……头，别害怕。” 布拉姆：“……”不敢说话。 “都是误会，”迟来一步的纳西妲匆匆推开门，将移动兵器兰百梨迦抱回怀里，“抱歉，之前骗了你。” 简单解释了前因后果后，如何安全地拔出圣剑，令纳西妲犯了难。 圣剑在吸血鬼的头颅中待了太久，已经与周围的神经连在一起，如果不能一次性全部拔出，剩下的部分就会更猛烈地反扑，令布拉姆生不如死。可在场醒着的人挨个试了一遍后，圣剑依然纹丝不动。 纳西妲摸着剑柄，叹了口气。 依她的身体素质，肯定也是不行的…… 系统：【请宿主进行力量鉴定。】 【力量鉴定，大成功。】 【忽然间，你福至心灵，气沉丹田，将全身力量汇聚至一处，握紧剑柄用力一甩！吸血鬼头剑分离，头颅在空中抛出一条凌厉的弧线，“砰”地撞上墙壁。】 【人的潜力无极限，何况是魔神！】 纳西妲：“……” 其他人：“……” 布拉姆：“……”已晕，勿扰。 “纳西妲，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梦野久作傻乎乎地问。 其余人的眼神则更直接：难道你之前是装的？ 霎时间，数个头脑风暴同时开启。 “听我解释，”纳西妲面不改色地抓起怀中兰那罗的手，“其实是兰百梨迦干的，我刚才背对着你们，才导致你们看错了。” 兰百梨迦：“咦？可是兰百梨迦记得……” “你记错了，你的记性一直不太好。” “哦……是兰百梨迦干的，谢谢纳西妲大人提醒兰百梨迦。” 房间内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吸血鬼重新长出身体，中原中也命令手下将两个昏迷的人安顿好，就带着芥川龙之介去跟首领汇报情况，家入硝子也搭车回了高专。 纳西妲谢绝梦野久作的陪同邀请，独自来到天台，坐在边缘眺望夜空。 安静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有助于她思考。 就在刚才，系统发来了鉴定报告——福地樱痴身上的骨甲并非魔麟病，而是深渊力量的外在表现。这说明福地樱痴没有直接接触禁忌知识，他是在自愿或非自愿的情况下被深渊吞噬，成为了力量的载体，同时理性也在逐渐消散，截至今天，他只会对自己的名字做出反应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禁忌知识在世界树的脉络中蔓延，吸引来了虎视眈眈的深渊，东京死域中的深渊侵蚀度已达65%，并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着。除开已经成型的裂隙外，还有数十个空间波动异常的坐标，正孕育着撕裂世界的通道。 直觉告诉她，福地樱痴的异化不是意外，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但敌暗我明，现在还找不到更多线索去还原真相。或许，她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在默尔索监狱的太宰治？ 【请宿主进行幸运鉴定。】系统倏地出声，打断了星野望的思绪。 星野望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 幸运鉴定的结果通常难以预测，比起希望渺茫的“幸运”和可能非常糟糕的“不幸”，星野望觉得维持现状更好。 但系统显然不这么想，它又重复一遍：【请宿主进行幸运鉴定。】 同时，它把硕大的【是】怼到星野望眼前。 星野望：“……” 他不情不愿地按了下去——【幸运鉴定，成功。】 刹那间，宜人的晚风蓦地暴躁起来，狂风如透明的大手，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天台边缘吹了下去！ 星野望：“？” 系统你管这叫鉴定成功？ 心脏狂跳，鼓膜作痛，楼层在高速下坠中模糊成了大片色块，女孩如断了翅膀的蝴蝶，安静坠向地面。 生死夹缝间，一道傲慢的声音如惊雷般穿过猎猎狂风，激起一片波澜。 “起码丑陋地挣扎一下吧，这副乖乖就死的样子真让本王不爽，”吉尔伽美什站在光辉之舟维摩那的前端，晃了晃手中的女孩，“不过一来就找到了世界树的幼苗，本王果然很幸运啊。” 星野望已无力吐槽。 请问这个幸运鉴定到底是给谁用的？ 第99章 枯木逢春18 星野望心累，不想说话。 他的沉默落到吉尔伽美什眼中，却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世界树的幼苗如此孱弱，又心存死志，显然是被入侵世界的肮脏黑泥打击到，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吉尔伽美什一向瞧不起懦弱的杂种，但看在她诞生不久的份上，他愿意提点一下孩子——用自己的方式。 他毫无征兆地松手，将女孩扔了下去。 星野望：“？？？！！！” 故意杀人啊！高空抛物啊！有没有人管一下？！ 他气得在空中乱挥拳头，连想办法自救都忘了，满脑子只想着要给可恶的金闪闪来上一拳：“你这个讨厌的自大的傲慢的随心所欲的喜怒无常的……” 不等他骂完，覆盖黄金甲的手倏地勒住他的披风，将他拎在半空晃了晃。吉尔伽美什笑道：“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吗？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死气沉沉可不适合你。” 星野望：“？” 难道说……英雄王是为了安慰他，让他提起精神，才把他扔下去体验一把生死时速的？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不然他就换钟离的角色卡报仇了。 虽然明白了英雄王的初心是好的，但星野望还是觉得憋屈。 吉尔伽美什还在大笑着说什么“不高傲何以为王”，显然是把方才的骂声当成了夸赞，星野望盯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兰百梨迦，我需要你。” 下一刻，上空传来稚嫩的喊声：“不准——” 吉尔伽美什抬头，看着翠绿的“球”向他冲来：“欺负——” “——纳西妲大人！”兰百梨迦高举法杖，“咚”地敲到金闪闪的坏家伙头顶。 第114章 吉尔伽美什踉跄几步，头晕脑晃地跌坐在王座上，一手扶住额头，怒道：“哪来的豆子，竟敢偷袭本王！” 兰百梨迦挡在女孩身前：“兰百梨迦不是豆子，兰百梨迦是纳西妲大人的朋友，会出现在任何纳西妲大人遇到危险的地方。” 吉尔伽美什不悦地抬手，兰那罗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法杖。 眼看事态升级，星野望护犊子道：“兰百梨迦是我重要的帮手，如果它受伤了，我可能就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了。” 话音刚落，英雄王的神色变了变，最终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他赌对了。星野望心道。他不清楚吉尔伽美什具体遭遇了什么，但既然他特地来找自己，那必然是遇到了非他不可的难题。 “还算聪明，”吉尔伽美什斜睨向他，没有长篇大论，而是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过来。” 星野望狐疑地过去，抱着兰百梨迦靠坐在王座旁：“你想——唔——” 这家伙，加速之前说一声啊！ 星野望瞬间闭上嘴，防止咬到舌头，又用另一只手扒住王座扶手，免得被风吹下去。他把头埋进臂弯中，借手臂和兰那罗的身体遮蔽冷风，等肆虐的风逐渐停下，星野望才抬头，有气无力道：“所以，你是怕风把我吹下去，才让我坐在这里？” “不然？” “你关心人的方式糟糕透了。” 吉尔伽美什冲女孩额头来了个脑瓜崩：“不准质疑本王。” “你又欺负纳西妲大人，兰百梨迦要教育金色那菈。”兰那罗不高兴。 这回英雄王提前有了准备，先一步从宝库中掏出天之锁，把兰百梨迦捆成了粽子。对神性特攻的武器也对神明眷属起了作用，兰那罗左戳戳、右扯扯，发现挣脱不开，小脸垮了起来。 吉尔伽美什拎起两人，站到维摩那边缘：“看下面。” 浓郁的瘴气形成漆黑的幕布，将整座山林覆盖，只有少数足够高的树木还能露出一点墨绿的尖端，如纸片般脆弱。 系统：【检测到深渊力量波动，正在解析中。】 系统：【监测报告显示，冬木死域内部能量构成与东京死域的相似度高达76.89%。】 换句话说，这里也充满了世界裂隙，正孕育着连通深渊的界门。 星野望本以为东京是个特例，但现在看来事实正相反，深渊已经入侵了绝大部分死域，密谋吞噬世界。 “这座山里有人居住吗？” “只有一个神父。不过用不着担心，那家伙对危险的嗅觉相当灵敏，除非自己找死，不然不会靠近这里。” “附近的居民呢？” “魔术协会介入之后，警局将这座山封锁起来了。” “问了这么多，你打算怎么解决？”吉尔伽美什眯起蛇瞳，有些愉悦地问道。 放任渣滓们被黑泥吞噬是不错，但果然还是看神明在灾厄中挣扎更有趣一些。 听到心声的星野望：“……” 这人老毛病又犯了。 他趁英雄王不注意，抽走兰百梨迦的法杖，“砰砰”两下敲向腿甲——再高就够不到了。 英雄王忽地趔趄：“你！” “我，”星野望收回手，“有个猜测需要验证。” 这些不像是巧合，拥有智慧的敌人远比野蛮的巨兽危险，他准备去打探一下费奥多尔的情况，看他是否和深渊有联系。 然而，没等他入梦，坂口安吾就找上了门。 电话那端，青年一向沉稳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宰治出事了。” “什么事？” “不知道。” * 异能特务科监控室内。 坂口安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一片漆黑的监控画面。 太宰治自觉入狱前，曾找到他：“安吾，定个暗号吧，就像这样。” 青年细瘦的手指放在心脏处，坂口安吾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未言之意：利用心跳数传递消息。 “虽然我更想和那位可爱的小小姐直接联络，可她留下一句‘需要时会来找你’就消失了，我也不想太被动，就找上你啦，”太宰治轻松道，“假如哪天我出事了，务必拨打这个号码。” 坂口安吾用一些手段得到了监测数据，太宰治每天的心跳都很正常，直到方才，数据开始剧烈波动，持续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想调取默尔索监狱的监控录像，但监控画面全部丢失，默尔索监狱…… 全体失去联络。 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孤岛，所有讯息都有来无回。 “冷静点，先生，”女孩温和如细雨的嗓音安抚道，“我马上就到。” 坂口安吾随着她的指挥不断深呼吸，错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请相信我。”纳西妲说完，挂断电话。 “嘟——” 刺耳的长音回荡在昏暗的房间。 第100章 枯木逢春19 挂断电话后，坂口安吾起身来到大厅，准备亲自迎接纳西妲。 两名专门负责保护他的下属拿起武器，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随时保持戒备。 “你们不用这么严肃，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坂口安吾道。 “这可不行啊，长官，”其中一人说道，“连异能特务科都查不清底细的‘客人’，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比较好。” 另一人点点头，沉默地守在旁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坂口安吾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就连他自己，对这次会面也没有信心。常年的情报工作让坂口安吾养成了先做资料分析，推演出至少三套方案后再与人打交道的习惯，但即将迎接的那位客人身份成谜，还与港口mafia联系颇深，坂口安吾实在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她。 ……说到底，都怪该死的太宰治，如果他不那么逞强，愿意跟他共享情报，他现在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他迟早要和太宰治算这笔账……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太宰。 可再怎么不安，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陌生的神秘客人身上。 “长官，来了两个人。”下属的声音打断了坂口安吾的思考。 大厅门口，瘦小的白发女孩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颗会走路的绿豆芽和一位高挑的金发男性。 坂口安吾很熟悉这样的三角阵型，他外出做任务时，下属经常用同样的阵型来保护他。下属是担心他遇到危险，那这两位呢？也是害怕女孩遇到危险吗？ 可异能特务科是正规国家机构，现在又有求于女孩，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必在这里保持高度警惕吧？ 很快，坂口安吾的疑惑被解答了。 女孩边走边微笑，突然左脚绊右脚，华丽丽地来了个平地摔。 而后面的两位，一个飞扑过去试图给她当肉垫，一个满脸嫌弃地扯住披风，将她提了起来。 坂口安吾：“……” 太宰你安心地去吧…… 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女孩轻咳两声：“见笑了，这是意外，坂口先生请不要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坂口安吾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还能维持住表面功夫，两名下属的眼神却已经明晃晃地透出怀疑。 “管好你们的眼睛，杂种。”吉尔伽美什挑眉，刀锋瞬间擦过下属的脸颊，刺入墙壁。 空气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两名下属放在武器上的手微微颤抖，死亡的威胁犹如透明的大手压在肩头，令他们动弹不得。 其余战斗系异能者闻声赶来，迅速组成了包围圈，却没人敢率先向前，甚至无人敢直视青年猩红的蛇瞳。 冷汗顺着坂口安吾的额角流下。 他能察觉出对方没有强烈的杀意，反而有几分愉悦，就像孩童用热水戏弄蚂蚁一般，戏弄他们取乐。这种将人类看作低等生命，毫不在乎的人格，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引爆，伤人伤己。 除非，有人知道如何安全拆炸弹。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女孩。 纳西妲牵住吉尔伽美什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好啦好啦，不生气。” “我们吉尔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心地善良，品德高尚，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你们不要害怕。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是不是，吉尔？” 吉尔伽美什：“……”怎么感觉在骂他？ 纳西妲小声道：“谢谢你替我出头。” 吉尔伽美什嗤笑一声：“自作多情，本王只是看他们不爽而已。” 纳西妲笑了笑，不戳穿他。 吉尔伽美什收回王财，冷眼扫视一圈。 坂口安吾心领神会，连忙让众人撤下。两名下属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在坂口安吾严厉的目光下离开了。 坂口安吾谨慎道：“我们先来谈正事吧，请随我来。” 他率先征询纳西妲的意见，女孩点头后，他才迈步带路。 第115章 方才的一场闹剧，已经表明了女孩才是主心骨。对待能让野兽收起利爪的人，他只能万分小心，避免触碰逆鳞。 * 监控室。 “请看，”坂口安吾指向屏幕，“大约半小时前，默尔索监狱的监控画面全部丢失，我怀疑有人入侵监狱，破坏了监控系统。” “同时，由于默尔索监狱失联，我无法判断那里的具体情况，最糟的局面是敌人已经完全占领了默尔索监狱。” 星野望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脑海中，系统的判断与坂口安吾截然不同：【宿主，我刚才接入默尔索监狱的系统排查了一番，可以确定，那里的系统正在正常运转。】 监控系统依然在尽职地转播实况，之所以一片漆黑，是因为…… 他们正在凝视深渊。 坂口安吾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连串疑问即将脱口而出，又在吉尔伽美什冰冷的眼神下硬生生止住了。 “知道的越多，离危险越近，希望坂口先生能理解。”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帮你？” “坂口先生当然也有自己能做的事，麻烦你去通知所有能调动的特殊能力者，守在这些地方待命。”星野望在地图上圈出几座山林。他只知道死域的大概位置，具体情况需要当地人手再排查。 他本打算自己一个个解决，但来不及了。 倘若数个深渊界门同时打开，需要有人封锁现场，为他争取些时间。 “坂口先生做好这些，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星野望沉声道，“吉尔，我们走。” * 光辉之舟加速到极致，眨眼间便来到默尔索监狱上空。 以监狱为中心，犹如实质的瘴气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仿佛黑洞般吞噬一切，连月光都不能幸免。 仅仅是看一眼，都像是要被吸进去撕碎。 吉尔伽美什扬声道：“准备好，本王开始了。” 万千“星辰”亮起，无数王财如流星雨般坠落大地，极致的炫目中，深渊被强行撕开裂隙！ 星野望抓住兰百梨迦，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风声、刀剑的破空声逐渐远去，星野望死死盯住那道裂口，耳边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和倒计时。 ……三、二、一！ “兰百梨迦，做好缓冲。” “好！” 兰百梨迦挥动法杖，数不清的藤蔓依次环绕，卸去下坠的力道。星野望穿过被王财砸开的窟窿，进入默尔索监狱内部，紧接着，吉尔伽美什也一跃而下，落在他身边。 系统：【请宿主进行意志鉴定。】 【意志鉴定，成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总会引发人类灵魂深处的恐惧。 幸好，这次鉴定成功了。 也幸好，这次有人在身边陪着他。 星野望深吸一口气：“走吧，一切小心。” 兰百梨迦双手握紧法杖，重重敲向地面，形成半圆形的结界，不仅阻挡了深渊力量的侵袭，还净化了结界内的空气。 吉尔伽美什则悠闲多了，王财随时敞开，全自动瞄准闯入结界的深渊生物。 这样一来，最大的阻碍反而变成了如迷宫般复杂的监狱本身。 “杂种，你不认路就跟着本王走！” “你还好意思说？你刚刚还把我们带去死胡同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纷纷看向兰百梨迦。 兰百梨迦：“嘿嘿，兰百梨迦也不认路哦。” 系统：【……】 系统：【宿主，抬头。】 门上的铭牌用英语写着——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星野望：“……” 很好，他们虽然没找到太宰治，但成功迷路到了费奥多尔的牢房门口。 星野望推开门，本以为房间内会空无一物，谁知头号嫌疑犯费奥多尔正歪头靠在墙边，仿佛睡着了般阖着眼。 事实与预料不符，星野望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了。 他怕自己猜错了幕后黑手，敌人仍旧藏在暗处，又怕这是费奥多尔下好的套，就等着他上前。 “磨磨唧唧，”吉尔伽美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有本王在，还能让你死在这？” 星野望这才上前，伸手碰触费奥多尔。 熟悉的提示音没有响起，系统没能回收禁忌知识。 这不可能。 在先前回收禁忌知识取得的记忆中，星野望清楚地看到过费奥多尔，他可以肯定对方接触过禁忌知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系统会失败？ 星野望思考着开口：“吉尔，你的王财能不能装活人？” “你让本王的宝库装这个？”吉尔伽美什面容扭曲，“你把王财当垃圾场了吗？” “别生气嘛，装一小会儿就好。” “不行。”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见过妈妈……” “世界树哪来的妈？” “你再这样我就要跟摩拉克斯告状了。” “……下不为例。” “吉尔伽美什是从古至今最英明的王！” 将人扔进王财后，星野望继续前进。 吉尔伽美什臭着脸狂轰乱炸，星野望提醒了句“别把费奥多尔也发射出去”后就随他去了。 终于，他们找到了太宰治的牢房。 被深渊力量侵蚀的黑发青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星野望连忙上前，半抱起太宰治，和兰百梨迦一起将手搭在他的额头，净化深渊力量。 “纳西妲……”太宰治喃喃。 “我在，你先别说话了。”星野望回应道。 下一秒，他瞳孔一缩。 太宰治的手心里露出雪白的刀尖，猛地刺向他的心脏！他们贴得太近，星野望根本躲不开，只能徒劳地后仰。 千钧一发之际，吉尔伽美什倏地将他扯开，一脚踹向太宰治！ “等等！”星野望捂住微微渗血的皮肤。 英雄王的援手来得及时，刀尖堪堪戳破了一层皮肉，伤得不算重。 他看向“太宰治”：“你到底是谁？” “太宰治”勾唇，口型是“你猜”。 不等星野望再问，“太宰治”忽然闭上眼瘫软在地，片刻后悠悠转醒：“咳咳……纳西妲？” 见众人神色复杂，警惕地围着他，太宰治反应过来，低声咒骂：“该死的老鼠。” 第101章 枯木逢春20 太宰治入狱后，一直在暗中观察费奥多尔的情况。 他不相信费奥多尔会就此罢手，多番试探后，终于抓住了破绽——俄罗斯人无意中吐露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默尔索监狱为了防止囚犯勾结，彼此间会设置隔音屏障，但这难不倒两个会唇语的天才。一次无声的交锋中，费奥多尔的话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法解读的词汇，太宰治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他抛出的挑战，兴致勃勃地解读起来。 可无论他怎么研究，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等到下次监狱放风，太宰治又敏锐捕捉到了新的陌生词汇，同样无法解读。 次数越来越多，太宰治也转变了思路：或许这不是解谜游戏，而是费奥多尔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异常。 为什么他会不自觉地使用陌生的语言？这语言来自何处？又为何有如此大的魔力？ 直觉告诉太宰治，他接近了自己追寻至今的真相，只差一步，就能碰触到温迪等神明寻找的东西。 他将费奥多尔的症状与当初在横滨街头失控的异能者联系起来，照这样发展下去，费奥多尔离精神失常已经不远了。 听起来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但狡猾的老鼠真的会放任自己落入这种糟糕的境地吗？ 太宰治没有放松警惕，每次与费奥多尔交流，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避免自己漏掉关键信息。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当费奥多尔的眼睛变得空洞，嘴角勾起诡谲优雅的笑容时，太宰治的大脑仿佛与身体断开连接，潜意识让他逃，身体却像被无数双大手按住般动弹不得。 随后，意识陷入一片空白。他像是陷入了漫长的睡眠，再次醒来，就发现默尔索监狱被费奥多尔搅了个天翻地覆，那混蛋还利用他的身体偷袭了纳西妲。 闻到血腥味的瞬间，太宰治如坠冰窟。 如果纳西妲独自前来，那把刀现在已经刺进了她的心脏。 幸好，有人陪着她，没让这件事发生。 这样想着，太宰治觉得被踹了一脚的肚子都不是那么痛了。 他熟练地从角落摸出一卷崭新的绷带，递给纳西妲：“还是包扎一下吧。” 纳西妲：“……” 费奥多尔的房间里有一堆书，太宰治甚至有新的绷带供他浪费，默尔索监狱的待遇这么好吗？ 她接过绷带，一边给太宰治净化深渊力量，一边思考。 从描述看，没了赤王帮忙压制禁忌知识副作用后，费奥多尔逐渐受其影响，已经开始分不清深渊和人类的语言，但最关键的部分还是模糊不清，譬如他能将意识转移到太宰治身上，是靠异能，还是禁忌知识？离开太宰治的身体后，他又会藏在哪里？ 第116章 他们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可直到纳西妲祓除死域瘤，封锁深渊界门，费奥多尔都没有再次出现。 系统点评：【敌人不声不响，说明在憋大活。】 星野望：【有道理，比如？】 系统：【比如，呃，不知道。】 星野望：【……】 系统说得对，有时候没有敌人比直面战斗更可怕，所以当星野望得知各地死域扩张，深渊魔物从裂隙中倾巢而出时，他反而松了口气。 回收默尔索监狱的时间里，坂口安吾按照他的要求，事先在其他死域附近安排了人手，成功阻挡了第一波进攻。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咒术高专也纷纷与特务科合作，分派人手阻挡魔物肆虐。 最严重的东京，却已沦为人间炼狱。 深渊撕裂苍穹，宛如巨人的眼瞳，无慈悲地注视世间万物。山峦般的兽爪紧扣住裂缝边缘，随即，黄金王兽那比寻常猎犬硕大几倍不止的头颅探出黑洞，发出低沉嘶哑的嚎叫，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兽潮密如虫豸，似黑云压境，五条悟冲在最前线，如闪电般疾驰的雪白身影在刹那间收割无数魔物的性命，又转瞬被新的兽潮淹没。 系统：【宿主，前方12点钟方向检测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判断个体为福地樱痴。】 几百米外，福地樱痴悬浮在兽潮中央，如睥睨战场的王，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短短十几个小时，他便被深渊侵蚀得不成人形，现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曾经身为人类的证据，只有佩刀还能作为昔日的见证。 “幼苗，”吉尔伽美什支着下颌，玩味地问，“你想怎么做？” 星野望抿唇：“我来转移战场。” 虽然现在尚能抗衡兽潮，可深渊力量正在逐渐侵蚀人类的内脏，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况且，一旦福地樱痴像上次一样发动精神攻击，兰百梨迦根本来不及一个个去净化，人类方的战线会顷刻崩溃。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所有人的精神体都拖入草神的“摩耶之殿”领域中，由他来抵挡全部的精神攻击。 纳西妲：【诸位，请不要惊慌，我将助你们一臂之力。】 和缓的声音如溪流般抵达众人脑海，话音刚落，世界倾覆。 宏伟的穹顶自天幕落下，大地催生森林，使魔物迷失方向，冲散汹涌如浪的兽潮，草木齐心协力净化空气中的深渊力量，奏响沙沙的乐曲，抚平众人紧张的精神。 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希望，方才的现实是一场幻梦，此刻的梦乡才是永恒的现实。 “梦终究是梦，不能代替现实，不过能让你们放松下来，也算是好事。”熟悉的语调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纳西妲从深处走来，每一步都能引起草木的回应，绿草轻轻摇曳，向森林的神明致意。 “你没事就好，”中原中也松了口气，忽然眉头一拧，像是看见了脏东西，“太宰？你怎么从监狱出来了？” “当然是因为纳西妲小姐特地去劫狱了，”太宰治抱住纳西妲，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对不起，害你成了法外狂徒，现在我们只能一起浪迹天涯了，不过放心，我可以偷中也的钱包养你！” 纳西妲：“……放过中也吧。” 她真的很佩服太宰治随时随地插科打诨的能力，可出乎意料的，心情竟平复了几分。 人们能在雨林的怀抱里短暂休憩，但她必须时刻绷紧神经，将所有神力如丝线般分开，发挥不同的作用：净化、监视、挪动地形阻碍魔物…… 或许是她无意中散发出的低气压，被心思敏锐的太宰治捕捉到了。 她对上那双鸢色眼眸，无声说了句“谢谢”。 太宰治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揉乱了女孩的白发。 接下来是制定战术的时间，等到众人体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纳西妲的身影再次融入森林：“开始吧，按计划行事。” 旧时代的“双黑”一马当先，借拔地而起的树木冲上天空，【污浊了的忧伤】爆发出真正的实力，无数重力球如陨石般狠狠砸向黄金王兽，瘦小的人类硬生生将野兽踩在了脚下！ 新时代的“双黑”紧随其后，人虎极高的机动性和芥川龙之介密集的攻击吸引了福地樱痴的注意，五条悟的术式总能出其不意地击打到最脆弱的部分，兰百梨迦则趁机把佩刀再次敲成了碎片。 一阵地动山摇后，福地樱痴的眼睛出现了变化。 来了！五条悟心里一紧。 有了前车之鉴，身体下意识想躲避，可脑海中骤然浮现的话语却让他的脚步转变方向，继续先前的攻击。 ——不久之前，纳西妲说：“请相信，我绝不会让你们的精神再度受创。” 五条悟信任她。 纳西妲也没有让他失望。 福地樱痴发动精神攻击的瞬间，星野望也收到了系统提示：【请宿主进行意志鉴定。】 骰子如心跳，一刻不停地转动，最终停在……53。 【意志鉴定，成功。】 福地樱痴的落败成了必然。 星野望的手微微颤抖。 紧张？劫后余生的庆幸？胜利的兴奋？他分不清。 “体力透支了，蠢货！”惊雷般的怒斥在耳边炸响，吉尔伽美什扔过来一面镜子，镜面映出女孩苍白的嘴唇和布满冷汗的额头。 “没关系，再坚持一会就好，”星野望轻声道，“很快了。” 森林告诉他，魔物所剩无几，最难缠的福地樱痴也在围攻下落败。 胜局已定…… ……是吗？ 恍惚间，有道朦胧的声音在他耳边询问，熟悉又陌生。 系统：【警告！警告！警告！】 【检测到魔神碎片，正在解析……】 【检测到入侵者，正在蚕食领域……】 【请宿主立刻进行意志鉴定！】 【意志鉴定，失败。】 【领域控制权还剩95%……87%……83%……】 鲜红的数字不断跃动，从摩耶之殿的边缘开始，树木枯萎，黄沙漫天。 ……不行，这样下去，其他人会被困死在这，必须先把他们送出去…… 星野望强撑着站起身，倚靠在藤蔓上喘息。 “你想做什么？”吉尔伽美什察觉到不对劲，“你不会是想……该死，停……” 英雄王的话没说完，就与其他人一同原地消失了。 【领域控制权还剩77%……69%……】 兰百梨迦匆匆赶回来，小手搭在女孩的手腕处。星野望断断续续道：【系统，进行幸运鉴定。】 成功，则保住剩下的领域；失败，大约难逃一死。 万幸，命运总算不再和他开玩笑。 【幸运鉴定，成功。】 【当前领域控制权56%。】 第102章 枯木逢春21 天色灰败，满目苍凉。 风卷起黄沙，在天际处酝酿起骇人的沙暴，似一张巨网，铺天盖地向雨林袭来。 树木簌簌作响，努力伸展枝叶，彼此间靠得更近，在狂风中屹立不倒。 看似是自然奇观的一幕，却是两位魔神的领域较量。 系统：【力量对抗，成功。】 又一波较量结束，星野望没有落入下风……但也仅仅是没输罢了。 森林深处，草木环绕之地，女孩脱力地躺在花丛中，白发如水般倾泻一地。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长睫不安地震颤，仿佛难受至极。 兰百梨迦握紧她的手指，试图帮忙抵抗魔神之力，可兰那罗的力量进入纳西妲体内，却像流进干涸大海的溪流，杯水车薪。 “你还能在森林里躲多久？”重重叠叠的声音如回声般，一遍遍在耳边响起，“被狼盯上的兔子，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死亡的命运。” “……” “不如闭上眼，进入梦乡。我保证，那会是个布满鲜花的甜蜜摇篮。” “滚。” 融合了魔神碎片的费奥多尔轻笑两声，缓缓退去：“不用急，我有时间等你考虑清楚。” 星野望烦躁地喘息，心脏传来一阵阵抽痛。 冷静、冷静……他是在故意激怒他……冷静下来，专心应对下一波进攻…… 【宿主，】系统担忧道，【您的情绪失控了。】 换作以前的宿主，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深渊力量不仅损害了宿主的身体，还干扰了他的精神。 最糟糕的是，系统发现宿主的灵魂也出了问题。 角色卡是魔神从高维世界降下的“投影”，与宿主的灵魂并不匹配，因此系统可随时将灵魂抽离，在危急关头保宿主一命。 可现在受到其他魔神领域的影响，星野望的灵魂正逐渐与“投影”黏合，一旦两者融为一体，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角色卡报废，星野望也将彻底消亡。 系统将情况如实告知，严肃道：【宿主，事不宜迟，趁现在融合度不高，我建议您舍弃草神角色卡，转移到安全屋之后再想办法。】 第117章 【我走了，外面的人怎么办？】星野望反问。 【可您的命也是命啊！难道过了这么久，您还是觉得死了也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星野望的胸膛剧烈起伏，【我也想活着，想继续和中也他们待在一起，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外面的大家也想活着。】 【我早就该死了，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埋在无人在意的坟墓里，是这个世界需要我，所以你才会找到我，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我真的、真的不能再贪心了。】 系统哑口无言。 半晌，系统道：【宿主，您有三成胜算。】 【目前您的领域还剩43%，若接下来的力量对抗都能成功，最多能抵抗三次攻击；若对抗失败，您的领域就会被吞噬。】 他没有失败的余地，只有拼死一搏，求得一线生机。 森林像一座宏伟的堡垒，古木盘根错节，树根深深扎进泥土，拼命保护幼小的神明，可它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骄阳炙烤绿叶，流沙吞噬草地，狂风将一颗颗大树拦腰折断。沙暴像虎视眈眈的野兽，怒吼着袭来，撕裂一切有形之物。 生命的气息逐渐消逝，森林在哀恸。 女孩的呼吸逐渐衰弱，兰那罗在流泪。 时间在此刻凝固，直到—— 起风了。 神明的目光穿透无垠宇宙，穿透虚假的身躯，看向纯洁无瑕的灵魂，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目光，或威严，或赞许，或慈爱。那超越一切法则的注视犹如利剑，破开混沌的深渊，送来勇气的赞歌。 四种磅礴的力量汇聚到一处，以雷霆之势驱散了人类灵魂内的污秽，将生息再度注入体内！ 女孩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神情还有些恍惚。 兰百梨迦欢呼一声，扑进怀里。系统感动得流下电子眼泪：【宿主！！！】 【别哭了，我没事。】星野望安慰道。 系统还在哭：【我以为、我以为……】 【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处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很奇妙，灵魂像天上的白云，轻飘飘地飞翔，越飞越高，即将突破天际时，一股力量缠住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回人间，还弹了弹他的脑壳，让他清醒一点。 虽然不知道诸位魔神为何忽然伸出援手，但他决不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星野望：【系统，进行技能鉴定。】 【技能鉴定，大成功！】 反攻的时刻到了。 一滴水落入沙丘，渗入松软炽热的砂砾；一滴水轻抚草叶，滋润破败的枯木。 雨，从天而降。 生命在这场雨中诞生，砂砾被水凝固在一起，再也无法被狂风裹挟，枯萎的草叶重新焕发生机，新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森林开始低语，吟唱古老歌谣。 几个呼吸间，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星野望将万物尽收眼底，瞬间便察觉到了在领域中逃窜的存在。 进来容易，出去难，星野望冷眼瞧着他三番五次碰壁，勾勾手指，结界倏地将其困在原地。 费奥多尔抛弃了形体，因此结界中只有一团黑雾在四处乱撞，见星野望现身，他忽然顿住，试图蛊惑道：“你……” “我不听，”星野望立刻打断，谨记补刀第一要义，“给死去的人陪葬吧。” 无数前辈的经验告诉他，不补刀等于给反派送刀，星野望抬手将其缩小成球，用草神之力净化，系统也成功回收了禁忌知识。 【宿主，费奥多尔的记忆也回收了。】 【有值得注意的事吗？】 【我看看……解读禁忌知识的时候，他的精神恰巧连通了深渊，散落在深渊里的魔神碎片被活人气息吸引，本想捕食他，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成了他的一部分，也导致了后来福地樱痴的异化和深渊裂隙的出现。】 现在只剩下一个任务：祓除死域。 星野望顿感轻松：【走吧，别让大家久等。】 他解除领域，森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崩塌的建筑和遍布碎石的街道。 “她、她醒了！”哭成泪人的梦野久作一把抱住女孩。 “呵呵，醒了？”吉尔伽美什面目狰狞。 星野望：“……” 可能他还是闭上眼比较好。 第103章 枯木逢春22 一段时间前。 “你难道是想——”吉尔伽美什话没说完，就被强制踢出领域。 望着破败的街道，他愤怒地骂了一句“自作主张的蠢货”，下一秒，一道黑影冲到他面前，芥川龙之介双目赤红：“怎么回事？纳西妲呢？你不是负责保护她吗？！” “杂种，滚开！”吉尔伽美什心烦意乱，一把将出言冒犯的芥川甩到旁边，“自己看！” 芥川龙之介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 瘦小的女孩蜷缩着，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原本富有光泽的白发现在萎靡如枯木，像是感到寒冷，纳西妲无意识地环抱住双臂，把自己缩得更小。 “到底发生了什么？”芥川龙之介瞠目欲裂，“我们不是成功了吗？不是已经杀掉怪物了吗？” “是啊，金闪闪的王，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五条悟蹲在女孩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吉尔伽美什一向自诩无所不能，此时也哽住了，好在他经验丰富，还是根据纳西妲最后的表现推测出了真相。 “也就是说，纳西妲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自己一个人留在领域里。”中岛敦道。 世界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在沉默。 半响，芥川龙之介“砰”地将拳头砸到地上，皮肤被碎石刺得鲜血淋漓：“难道我们只能等着吗？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进去吗？” 吉尔伽美什毫不留情道：“神明之间的争斗，你一个凡人能做什么？” 这话像一柄利剑，刺入芥川龙之介的心脏。 是啊，他其实帮不上忙。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像个废物一样，将命运交给他人宣判。 中岛敦不忍地将他扶起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毕竟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能说服倔强的芥川龙之介。 眼前又浮现出离开前的景象：女孩虚弱到需要倚靠树木站立，却如古木般庇护一方安宁，将漫天黄沙挡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想让纳西妲学着依靠他们。 或许他们真的帮不上忙，但起码能让纳西妲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永远有人在身边陪她。 没过多久，梦野久作跑了过来。 不同于情绪内敛的众人，心智年幼的他一过来就抱着纳西妲哭闹不止，哭得英雄王杀心渐起，冲突即将爆发之际，纳西妲终于醒了。 狂喜过后，矛头理所当然地指向了她。 被围攻的纳西妲急中生智：“其他地方的死域还没解除，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冷哼：“别想糊弄过去。” 纳西妲假装没听见。 “先去哪里？”五条悟跃跃欲试。 纳西妲摇摇头，笑容有些神秘：“我们可以同时去很多地方。” 风中，朦胧的绿光如点点星火，照亮了灰败的世界，随即，一个个兰那罗从光中诞生，蹦蹦跳跳地来到纳西妲身边。 “我是兰罗摩！” “我是兰利遮！” “我是兰般度！” “我是……” 纳西妲笑道：“辛苦大家啦。” “不辛苦！”兰那罗们异口同声，“喜欢小草王，愿意帮助小草王！” 森林的精灵们歌唱着、跃动着，枯枝落叶在它们手中恢复生机，凋零的鲜花重新盛开，干涸的溪流再度流淌，不过片刻，死域就变成了充满鲜花与乐曲的乐园。 对众人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奇迹，就像来到这个世界的纳西妲一样。 奇迹总是转瞬而逝的瞬间，因此当纳西妲说自己不久后会离开时，众人虽然惋惜，但也并不意外。 “既然要走，肯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吧？”太宰治提议道。 中原中也虽然觉得他是想趁机会蹭吃蹭喝，但也没有反对。 太宰治笑眯眯道：“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仔细和我们讲讲领域内发生了什么。” 庆祝的时间，定在了灾后重建结束后。对此星野望帮不上忙，就先回了安全屋。 系统：【主线任务：回收禁忌知识（进度99%）。】 【为什么还差1%？】星野望皱眉。 【宿主，我们要删除关于大慈树王的记忆。】 星野望一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说完便后悔了。私心让他想保留这段传奇，可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大慈树王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尊重大慈树王，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删除记忆的过程就像睡了一觉，醒来时，星野望没有任何不适。 第118章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获得奖励：健康的本体x1。】 星野望：【多亏了兰那罗们。】 系统：【嗯嗯，没有它们，任务进度还不能这么快到100%呢！】 【先不说这些了，宿主别忘了最重要的事！】 【什么？】 【您的身体啊！】 时隔多日，星野望终于换回了本体。镜子中的少年双眸明亮，脸颊红润，半点没有病恹恹的痕迹。 恍若新生。 星野望不知不觉看了很久，直到一只手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回神。 “嘿！”温迪笑弯了眼，“吓到了吗？” “没有。” “……真不捧场。” 温迪撇撇嘴，自来熟地瘫到沙发上：“重获新生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谢谢。” “哎呀呀我可受不起这声感谢，完成这趟旅程的是你，该感谢的也是你自己才对。” “可假如你们没有帮我，我就死在摩耶之殿里了。” “你说这个啊……我的答案和方才一样：这是你应得的，感谢你自己就好。” 星野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这次来，是来问我要答案的吗？” 旅程最初，温迪问：“对你而言，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星野望认为，生命不过是细胞的运动，一个生命的消失，就像一片树叶从枝繁叶茂的树上落下，无需在意，不必悲伤，自然也不用珍惜。 而现在，他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的答案：生命是已知与未知的碰撞，是相遇与离别的交汇，是…… “是你在摩耶之殿面对敌人时，做出的选择。”温迪补上最后一句。 即使没有意义，生命本身也足够珍贵。 温迪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轻轻哼唱起来，星野望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哼：“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时间使之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