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不住》 第1章 《留人不住》作者：一抹甜茶【cp完结】 简介： 真 追夫火葬场之后，我重生了 - 苏铭时没心没肺地活到了27岁，稀里糊涂地跟宋解舟谈了七年恋爱，可就在他正以为能和宋解舟这样一直过下去的时候，宋解舟死了，在一个夜晚，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决绝地离开了他。 他这一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肝肠寸断。他掏出自己的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解舟的名字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淋漓地冒出血来。 他才发现自己亏欠了宋解舟那么多爱意。 他靠着宋解舟在他生活里留下的痕迹，努力地熬了三年，然后，在他的墓碑前一晃神…… 他又终于看见了宋解舟，不是困在相框里失去颜色的宋解舟，而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宋解舟。 抑郁攻x少爷受 高亮 1、真追夫火葬场了（物理上，非感情上），然后受重生 2、受没有犯过原则性错误，攻前世也不恨他，他只是累了 3、受重生后有点心理阴影 4、谁也不控，极端控党勿入 标签：抑郁攻、现代架空、真火葬场、治愈甜文、重生、救赎、he、美攻帅受 第1章 失踪 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快，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簌簌地从天上落下，整座城市渐渐变得莹白，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寒凉的冷意。 等到苏铭时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的被窝里蹭，结果只蹭到一片凉意，他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解舟？”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看了一下床头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宋解舟应该早就已经起床了。 他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入目一片雪白，明晃晃地扎进他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还挺早的。” 他看了一会，趿着拖鞋揉着眼睛去洗了漱，路过衣帽间的时候余光发现衣帽间好像空荡了不少，他脚步一顿，进去看了一下，发现宋解舟的衣橱里好像少了几件衣服。 他找到自己不知何时没电的手机，又四处翻找自己的充电器，最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个，坐在床边给它充上电，一边等着手机屏幕慢腾腾地亮起，一边无意识地用脚来回蹭着地板，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有点陌生。 苏铭时抿起了嘴角，仔细想了一下，意识到以往只要宋解舟在家，他的手机永远是一醒来就是满电的，搞得他有时候连充电器在哪都想不起来。 手机一解锁，通知栏就飞快弹动着，都是一些狐朋狗友的邀约和无意义的水群，他直接无视了。 他点进软件，唯一的置顶聊天头像是一只有着微笑唇的小橘猫，那是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宋解舟拍的，头像上有一个醒目的小红点，他直接点了进去 。 “接了一个比较急的通告，要去外地几天，在锅里给你留了早饭，你吃之前记得热一下，照顾好自己。” 宋解舟是现在国内娱乐圈现象级歌手，可谓是红透半边天，临时要去赶通告也是常有的事，虽然这次似乎走得格外的急。 看到消息，苏铭时放松下来，回复道：“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他等了一会，宋解舟没有回复，可能是在忙。 他放下手机，走到厨房，锅里是蔬菜粥，他本来想直接喝，但又想起了宋解舟的叮嘱，乖乖开火热了一下。 宋解舟的手艺很好，只要他在家，一到饭点家里总是飘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一碗清爽的蔬菜粥抚平了苏铭时浮躁的心，他换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照常去公司里点卯去了。 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快一周，宋解舟还没有回家。 苏铭时在家里索然无味地吃着外卖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和宋解舟的聊天框，最新的消息还是自己的那句“注意安全”。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宋解舟是不是在跟他冷战。 前所未有的烦躁感突然在他心里疯长，他坐立不安，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沙发垫。 这么多年，他俩几乎没有吵过架，他更没被宋解舟晾过这么多天。 他打开宋解舟的超话扫了几眼，风平浪静，说明宋解舟这几天没出什么事。 但也没有路透。 所以说宋解舟这几天很可能并没有行程，那他之前留的言是在骗他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突然玩消失？ 他给宋解舟打过几个电话，没人接。 他也给宋解舟的经纪人和助理也打了几个电话，她们跟他说宋解舟在拍摄综艺，手机被节目组收走了，所以联系不上。 可就宋解舟目前的咖位，哪个节目组敢直接让他和外界断绝联系好几天？ 苏铭时用力攥紧了手机，冷硬的金属边把他的手硌得生疼。 他环顾着冷清的家，明明没少什么东西，可不知道家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空旷，他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无端地想起了他母亲。 在他小时候，母亲经常因为父亲的不忠大吵大闹，只要父母同时在家，他总能听到歇斯底里的尖叫怒骂声，伴随着各种东西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或沉闷，或清脆……但有一天母亲突然不闹了。 她重新收拾了自己，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烫了一头慵懒的卷发，换上艳丽的长裙，做了漂亮的美甲，整个人容光焕发，她对着自己目瞪口呆的丈夫说：“以后我不管你了，从今以后，我们各玩各的。” 从那时起，求着等另一半回心转意的就从他母亲变成了他父亲。 他有一次路过会客厅的时候 ，看见一群贵妇围着他的母亲，笑闹着说想跟她取取经，他母亲听了，鲜艳的红唇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地说：“对男人，别太过上心就行，你越贴着他，他越烦你，你跟他保持距离，反而是最好的。至于爱情嘛……”她精致的美甲弹了弹细长的女士烟，烟灰簌簌落下，眼神里一片冷意，“我才不相信那玩意。” 是这样吗？ 他把没动几口的外卖盒合上，把筷子扔到一边。 可是他不觉得宋解舟会是他父母这样的人。 那他自己呢？ 苏铭时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像一团被扯乱的毛线球，怎么也解不开。 要不要去找一下他？可要去哪里找？ 苏铭时两眼一抹黑，还没想出宋解舟可能会去哪里，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他很少见地迫切地从沙发上把手机捞起来，却又在看清来电人的时候失落地撇了撇嘴。 是方和，他的发小。 他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伴随着震天的音乐声，方和的喊声也一起刺入他的耳膜，苏铭时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苏铭时！别在家里闷着了！都几天了！过来玩！还是老地方！” 方和像是无所谓苏铭时到底来不来一样，喊完没等苏铭时回话就挂断了电话，大概是觉得苏铭时就算回了话他也听不见。 苏铭时本来心情有些郁闷，不乐意过去。但他突然想起来，在宋解舟消失前一天的那个酒局上方和也在。 或许可以问问他，宋解舟总不会毫无理由地跟他玩失联。 他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方和看到苏铭时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酒醒了大半。 苏铭时在他们这群人里面算是人缘最好的一个，原因无他，因为他性格开朗又玩得开，又是典型的高富帅，这样的人自然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 至少在方和的印象里，苏铭时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一幅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神情。 苏铭时直接无视了其他人，拨开了群魔乱舞的人群，直接把方和扯出了舞池，找了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卡座坐下，开门见山地说： “宋解舟不见了。” 方和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懵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叫不见了？失踪了？还是离家出走了？还是你俩吵架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苏铭时皱着眉头想了一下。 “应该是……上周五吧，我醒来就没看到他人影了。” “那就是上周我们聚完之后？坏了……难道说他听到了？”方和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 苏铭时猛地坐直起来。 “听到什么？” “不是吧，你喝断片都忘了？我就说你那时候肯定是喝多了瞎应的嘛。” 方和也坐直起来，看着苏铭时一脸茫然的神情，两人在昏暗的卡座里面面相觑。 第2章 解脱 上周五晚 已是酒过三巡，苏铭时醉意上头，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便发了一条信息让宋解舟过来接他。 第2章 这是宋解舟叮嘱过的，他一直照做，第一次见他让人来接的时候还被不知情的朋友们嘲笑说是个夫管严，但在看到宋解舟的脸之后他们都闭嘴了。 原因无他，那人确实有把苏少哄得服服帖帖的资本。 发完信息苏铭时放下了心，不再去抵抗醉意，瘫在一边，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其他人见他喝多了也懒得扒拉他，毕竟这人起床气重，再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来领取，用不着他们费心。 过了一会，突然有个没眼力见的对苏铭时嚷嚷着：“苏少，听说那个很火的歌手，叫宋什么舟来着？是你的小情人？” 苏铭时喝多了，反应迟缓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今晚组局的那个刚在外面水完学历回来的陈家小少爷。 但他今晚喝得实在太多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压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狎昵意味，只是下意识看向了声音来源，又转了回去。 方和出来打了个圆场，“人家叫宋解舟，放尊重一点好吧。” “哈哈哈是啊，宋大明星现在可有名了。” “那可是铭时的男朋友，你这么说他可是会生气的。” 局上大多数人都是跟苏铭时和方和关系好的，不少也认识宋解舟，知道他俩是正儿八经在谈恋爱，不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不干不净的关系，有几个喝得少的脑子还清醒的也都借着玩笑提醒他。 但那陈少听了，不但没有收敛，还非常做作地舔了舔嘴唇，一幅像是在回味什么一样的表情。 “他那张脸长得真的是……苏少，哪天你玩腻了也借我玩玩怎么样？” 包厢里静了一瞬。 方和被恶心得够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暗自腹诽： “这玩意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这一幅油腻样子？他家难道是开炼油厂的吗？” 但苏铭时醉得够呛，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自然没有回应，但那姓陈的看他没说话，一时间酒劲上头，就凑到他旁边一直喊，那架势像是非得喊到苏铭时应他才肯罢休： “苏少，苏少？到底行不行？” 苏铭时本来头就晕，耳边还一直有人嚷嚷，心里烦躁的不行，直接冲着他喊了一句：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别再吵了。” 包厢里更安静了，过了几秒之后，包厢门哐的一声打开了。 所有人被这一声巨响吓得酒都醒了，纷纷往门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男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走进了包厢。 这是一个外形条件非常优越的男人，肩宽腿长，脸型流畅，最吸引人是他的一双眼睛，明明是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但却有隐隐显得有一丝忧郁，愈发显得勾人。 但在场的人被这双眼睛缓缓扫过的同时，心里都浮出两个大字——完了，他们悄悄在心里给苏铭时点蜡。 宋解舟怎么来得这么巧？ 宋解舟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勾着礼貌的微笑跟大家道着歉： “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用太大力了，没吓到大家吧？” “没事没事。” 众人连连摆手。 而罪魁祸首陈少就像看到天仙下凡一样直愣愣地看着来人，刚才还油腔滑调的，现在看到正主了却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宋解舟拍拍瘫在沙发上的苏铭时。 “铭时，回家了。” 苏铭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是宋解舟便乖顺地点了点头，主动伸出手揽住宋解舟的脖子方便他把自己架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宋解舟朝众人点点头，架着苏铭时就走了。 方和纠结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追了出去，叫住了宋解舟，“解舟……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 宋解舟的背影定住了一会，然后回过头，眨了眨眼睛，“没听到，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吗？” “啊没什么，就是那个姓陈的说了些浑话，偏偏苏铭时这货喝蒙了什么都应，他要是清醒的时候听到这种话肯定得把酒瓶子砸他脑袋上。”方和仔细看了看宋解舟的神色，但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想了想还是继续解释道：“那人刚回国，让我帮忙攒个局我就答应了，但我没想到他这人人品这样，下回肯定不会再叫他过来了。”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他们这群人属于二代里被家里管得比较严的，像那种德行的人他们向来不屑于交往。 “没事，麻烦你们照顾铭时了。” 宋解舟摇了摇头道了谢，脸上还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低头看着闭着眼睛挂在他身上的苏铭时。 “解舟，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看着脸色不太好。” 刚刚在包厢里，环境有点昏暗，出来一看方和才惊觉宋解舟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眼下泛着乌青，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像是精美的瓷器上长了裂纹，有种颓丧的精致。 不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般人变成这样估计会被人说像个瘾君子了，但是宋解舟看起来还挺漂亮？ 方和被自己心里闪过的漂亮这两个字恶心得不轻，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上回在网上看到的“破碎感”这个词比较适合他。 宋解舟对方和突然的关心惊讶了一瞬，随后展颜一笑，这次的笑容比刚刚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嗯，最近没睡好，谢谢关心。” 宋解舟把苏铭时弄上了车后座，自己也坐在他旁边，抚着胸口，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心脏在胸腔里费力地跳动，一时间，耳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走这么两步路就累了啊，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宋解舟心里想着，半阖着眼缓过了这一阵，转头看着旁边的苏铭时，见他似乎是不安地动了几下，便轻轻拍了拍他。 “睡吧，我带你回家。” 苏铭时听了便不再动弹，过了一会像是彻底睡着了，俊朗的眉眼在周遭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恬静，不像醒着的时候那般凌厉张扬。 但无论是哪一面，他都很喜欢。 宋解舟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阴暗潮湿的水潭子里又被捞出来，沉甸甸的四肢从骨头里泛着一股冷意，让他动也不想动。 在车里坐一会吧。 宋解舟想着，费力抬手把苏铭时搂到怀里，动作里还透露着几分孩子气，就像是小孩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他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在苏铭时的发顶，轻轻地蹭着。 他突然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封闭的车厢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多么幸福。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苏铭时是要活在人群中央的人，是要活在阳光下的人。 不像他，已经从根上悄悄腐烂，内里早已经被蛀空，只剩下一具空荡的华丽皮囊在这个世界上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方和刚刚问他听没听到，他其实听到了，但他进房间里看到苏铭时没心没肺地睡着，心里的几分火气就变成了无奈。 “永远长不大，下回人把你灌醉了跟你借个千八百万的，你是不是也得跟人说好？” 宋解舟说着责怪的话，眼睛里却含着几分笑，笑着笑着，眼神却微微暗淡了。 没关系的，即使没有我，苏铭时也有很多朋友，会有很多人喜欢他，会有很多人愿意照顾他。 苏铭时只是习惯了被他照顾，但宋解舟自知自己于他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他才是离不开对方的那个人，所以每天努力表演着完美恋人的样子，让自己成为他的的最优选，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早已精疲力竭，无以为继。 早就应该结束了。 宋解舟又突然想起前两天他跑完通告回家，苏铭时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被公司压榨了，非得打个电话给他们经纪公司投诉，硬是被他拦下来了。 说实话，宋解舟那时候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前所未有地雀跃，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他那时几乎想把自己的状况和盘托出，坦白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这几天没睡好。” 说完，像是听到裁决的锤音落下，他的心又平寂了下去，再无半点波澜。 苏铭时听了便没有再追问，只是给他点了一顿星级酒店的外卖，又督促他早早上了床。 但其实没什么用，他吃不下几口饭，晚上也只是看着苏铭时的睡颜睁眼到天亮。 他惯于在恋人面前掩饰自己，一边只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一边又在对方真的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暗自失落。 他一边本能地想喊“救命”，一边又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自相矛盾，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又摸了摸苏铭时的脸，苏铭时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特别是在喝完酒之后，宋解舟深知这点，放心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一直觉得活着很累、很痛苦，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喘一口气，谢谢你。” 第3章 他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幸福快乐的活着，对吧？” 他抱着苏铭时坐了很久，直到整座城市都万籁俱寂的时候才开车驶回了家。 他轻轻把苏铭时放在床上，收拾了几件衣服，替他做好了早饭，此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晨光，将亮未亮。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苏铭时，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一条决绝一点的留言。 思来想去，还是不舍。 他编辑好文字，设置了定时发送，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他最后在苏铭时额头落下一吻便起身，直到把房门关上，都没有再回头看过，神色里似有不舍，但更多的…… 是解脱。 第3章 噩梦 苏铭时听完方和讲了他知道的部分，目光都显得呆滞的了几分，微张着嘴消化着这些信息，随后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神采，狠狠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诶诶诶，干嘛呢，待会把头发薅光了怎么办。”方和嘴上嫌弃地损了几句，但手上还是赶忙制止了苏铭时的动作。 苏铭时的双眼里难得的充满了幽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人都跑了好几天了。” “我又不是你俩的爱情保镖，你怎么还赖上我了，”方和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该解释的都帮你解释了，你有没有想过不只是那几句话的原因？” “那还能是什么，我俩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他突然就离家出走了，只能是因为那个吧。”苏铭时撇撇嘴。 方和感觉有点无语凝噎，良久吐出一句：“你怕不是直装gay吧，瞧瞧你这话说的跟个直男似的。” 苏铭时睨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你没觉得宋解舟最近状态不太对吗，我最近每次看到他，他都会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更……憔悴一点，”方和皱着眉头回忆着他最近几次看到宋解舟时他的样子，但又觉得憔悴这个词不太贴切，“或者说，有点死气沉沉的。” “我也问过他，他说他只是没睡好。”苏铭时皱起了眉。 “你就没多问几句？”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我的，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隐情他不想说我还能对他严刑逼供吗？” 话是这么说，可苏铭时心里也有点懊恼。 他在感情里习惯了被宋解舟照顾，下意识的认为宋解舟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很好，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最终他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方和一幅“你没救了”的样子把他从酒吧里赶回了家。 “多关心一下你男朋友吧，你上哪能再找一个对你这么好的，哪天真把人弄丢了看你上哪哭去！”把他赶走前，方和还戳着苏铭时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最近宋解舟的状态…… 他想起了那天宋解舟勉强的笑脸。 苏铭时失魂落魄地打开了家门，屋内一片漆黑。 宋解舟还是没有回来。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 他突然意识到，他确实对这份感情不够上心，而且应该说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又想起了母亲当年说的那些话，他突然意识到那些话其实已经悄悄塑造了他的感情观，让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把宋解舟从身边推远了。 真的是，糟糕透了。 苏铭时是在七年前认识的宋解舟，那时候宋解舟还不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只是音乐学院一个大三学生，除了上课就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打工，而苏铭时的学校也在那附近。某一天，他心血来潮去宋解舟打工的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结果跟宋解舟打了个照面，他就迈不动脚了。 他也是在那天才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不然怎么会在宋解舟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心跳就漏了一拍。 从那天之后，他几乎每天有时间就跑到那间咖啡店里去，一来二去的渐渐也能和宋解舟寒暄几句，但他俩也就是熟客和店员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正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是在一次冲突之中。那天，咖啡店里来了一个难搞的客人，一直说店里用了劣质的咖啡豆，虚假宣传，非要咖啡店给他赔偿，最后更是一言不合拿起咖啡就要往宋解舟的脸上泼去。 苏铭时下意识地挡在了宋解舟的身前，被泼了一身。他不是店员，作为无辜被波及的客人更是占据了道德高地，他直接抹了一把脸，把宋解舟往自己身后一护，毫无顾忌地骂起闹事男，最后直接翻出大衣的购买记录，扬言闹事男不赔钱他就要报案。 那男人本来还在那趾高气昂的，结果看到购买记录上惊人的价格，终于意识到自己踢上了一块铁板，只得偃旗息鼓，好声好气地跟他协商，赔了干洗费，还被苏铭时强迫着给宋解舟道了歉，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事后宋解舟带着他去了员工休息间，找了一身衣服递给他，他在那时才发现宋解舟的眼眶有点发红。 “怎么了？还是泼到你了吗？”苏铭时那时候罕见的有点手足无措，拉着他左看右看的。 宋解舟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窘迫，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没……没事，只是很久没有人像你刚才那样挡在我的面前了。” 那双眼睛，眼尾泛着一抹淡红，眼里荡着水波，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苏铭时不由得看愣了，脸上一阵发烫，心就像被扔进一池温水里一样，温暖中泛着酸涩，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可能就是这么一件小事，让他们俩的距离突然拉近了一大步，变成了往来甚密的朋友。 后来，在一次聚会上，有朋友起哄说他一直上那家咖啡店是看上了宋解舟，结果还一直没追到人，成功让他在后半场成了众人的调侃对象，他气不过，借着酒劲，大晚上去到宋解舟宿舍楼下把人叫下来表了白，而宋解舟那是虽然惊讶了一瞬，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他。 因此，第二天酒醒之后，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崩溃还是窃喜居多，也就这样一直稀里糊涂地和宋解舟做着情侣，直到现在。 他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觉得可以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宋解舟从没有向他抱怨过什么，他也从没有想过去要怎么费心去经营这段感情。自以为这么多年没有发生任何问题，那便一直维持现状就好，却不知道这份感情早已像一个不知何时悄然被裂纹缠身的瓷碗一样，一个不小心便会支离破碎。 宋解舟跟他不是同一种人，他会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情，包括他这个不称职的恋人。但宋解舟也素来不会以同样的标准来要求他，就连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有意义的日子里，也只是发一条信息来问一句回不回家吃饭，有时他约了人，没回去，等到回家看到没动几口就被封存在冰箱里的丰盛饭菜和桌上摆好的礼物，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略微有点尴尬地跟宋解舟道歉，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没什么想要的。” 宋解舟只会淡淡地笑着回答他，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所以苏铭时才会觉得没关系，宋解舟也似乎没那么在意。可直到今夜，在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家里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真的错得离谱。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胸膛像被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剖开了，空荡荡地灌进了风，心脏的血液都被冷却后输送到四肢百骸，直至周身都泛着一股难言的寒凉。 宋解舟是不是在一个个眼睁睁看着饭菜变冷，月色高悬的夜晚里逐渐失望的？ 类似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但很多苏铭时也记不清也数不明了，只觉着一股难言的情绪啃食着他的心脏，刺痛难忍。 他躺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明天去就去找林舒晨吧，他跟宋解舟的关系那么好，他应该会知道宋解舟去了哪里的。 找到宋解舟之后，要跟他说些什么呢？ 应该要先和他道个歉吧，然后跟他承诺以后会做一个合格的恋人？ 那应该怎么做才算合格？ 苏铭时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思绪塞满了他的大脑，他理不清头绪，最后脑子愈发混沌…… 他睡着了，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 “希望明天能找到宋解舟。” 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折磨了一夜，苏铭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他用力地晃了晃因为睡眠不足而格外昏沉的脑袋，摸起了他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信息。 是林舒晨。 林舒晨很少会主动联系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俩这段感情，所以他每次看到苏铭时都横眉竖眼的。 主动联系他……必然是因为宋解舟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铭时连忙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他出声，林舒晨哽咽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直接刺进了他的耳朵里，将他的理智绞得粉碎。 第4章 “苏铭时！宋解舟他……” “他怎么了？” 苏铭时噌的一下站起来，声音少见地染上了几分着急。 “他自杀了，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自杀？ 苏铭时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中了头部，耳边一阵嗡鸣，巨大的不可置信感笼罩着他，荒谬得他分不清自己是否还身处梦中，一阵脱力，他又跌坐回沙发上。 “咚——” 手机摔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试图复制自己醒来时的姿态。 “绝对是个噩梦，”他心里想着，“再睡一觉就好了。” 第4章 礼物 最后是林舒晨把窝在家里装鸵鸟的苏铭时带了出来。宋解舟的哥哥宋凌风也急急忙忙抛下手头的工作带着助理回了国。 苏铭时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俩屁股后面看着他们操持好一切，而他自己却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打转。 他看到了宋解舟，已经被入殓师强行粉饰上了一层安详，惨白一片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屋子里，像一身没有调好色的蜡像，泛着一种带着死气的美丽。他两边的手腕上是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仿佛这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留恋，他才能如此决绝而狠厉地斩断和世界的一切联系，孤零零地离开了。 但他身上还不止这一处，在各种隐蔽的地方，有着各种已经愈合的或者未愈合的伤口……苏铭时觉得这些伤疤比手腕上那几道还要面目可憎一些。 因为他们在张牙舞爪地嘲笑着他这些年来的迟钝。 他也曾难得细心地发现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被宋解舟以各种理由遮掩着，最后不了了之。 或许每次再多追问几句，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命运曾经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可惜他是个眼明心盲的傻子，硬生生地错过了……最终命运也只能发出一声哀叹，带走了宋解舟。 “我不配拥有他。”苏铭时给自己下了审判，扯了扯冰冷而僵硬的嘴角。 林舒晨的姐姐林舒月看见凝固在灵堂角落里的苏铭时，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几分犹豫，最后还是抬腿朝他走了过去。 “铭时。” 苏铭时听到有人在叫他，才勉强把凝固在宋解舟相片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用力眨了眨后知后觉感到酸涩的眼睛，眼眶泛起了干涩的红。 他应道：“舒月姐。” “我是那天去给解舟送饭的时候发现的，解舟每年都会回他外婆留下来的那套老房子住几天，那离我那个咖啡店不远，他这个人也不怎么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我有空的时候会多做一份饭给他送过去……如果我那天能早点去就好了，说不定……” 林舒月原本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语调平缓一点，但话音最后还是染上了哽咽。 “我都不知道……”苏铭时只开了个头便停住了，他不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说不完，这几天桩桩件件才一口气朝他涌来，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苏铭时垂下了眼睑，看不清他的的眼神，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眼睫毛在几不可查地颤动着。 “我在他的床头看到了几封信。” “什么信。” 苏铭时听到这句话，又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几分希冀。 “但是没有给你的。”林舒月犹犹豫豫的终于把话说完了，狠狠松了一口气，但也实在不敢看苏铭时的表情，只能又继续找补，“可能放在别的地方了，有空的话我再陪你仔细找找……” 苏铭时的心狠狠沉进了冰封的海，泵向四肢的血都带上了冰冷的温度，让他一时间几乎喘不上气。 “连一个字都不想留给我吗？” 苏铭时又把自己的视线粘回了宋解舟的黑白照上，而照片里的宋解舟却依旧带着那抹粉饰太平的笑意平静的看向别处。 “宋解舟……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凭什么就像扔垃圾一样抛下了我？” 苏铭时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大步走向灵堂中央。 “这样就对上了。” 苏铭时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一点，保持着和照片里的宋解舟对视的姿态，仿佛就要就地凝固成一座雕像。 苏铭时的突然走近引起了林舒晨的注意，他本来是想问他早干嘛去了，但看着苏铭时这幅有一点神经质的样子，又收到了跟着苏铭时过来的姐姐警告的目光，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咽了下去。 “不全是你的原因。”他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们俩……本来就不太适合，一个是万事不走心的少爷，一个是过于敏感又锯了嘴的葫芦，我其实也劝过他，既然要谈恋爱，那就应该坦诚一点。” 苏铭时没有什么反应，要不是在说宋解舟是锯嘴葫芦的时候他微皱了一下眉，林舒晨会怀疑他根本没在听。 “他说他只想让你看到他好的那一面，所以他习惯在你面前掩饰，也就我们这些认识他很久的人能大概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但说实话，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他会……” 林舒晨有点说不下去了，他闭上了嘴，不再往下说。 确实是这样，宋解舟的经纪人在这件事之后才跟他们坦白了宋解舟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的事情。因为经纪人要以公司利益为先，在宋解舟本人都不允许的情况下，她更不会冒着走漏消息的风险去给他们这些友人通风报信。 宋解舟选择只告诉经纪人，实在是思虑周全。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苏铭时礼貌地挂上一抹笑，但笑容实在空洞，像是蒙上了一层和宋解舟一样的死气。 “是我的问题。”宋凌风在他们身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终于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张开了嘴，“家里刚破产的时候，我还在a国上大学，各种经济支持突然都断了，我只能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有一次小舟在国内半夜打电话给我……” 宋凌风陷入回忆。 “哥哥，我觉得有点累了。”宋解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那时候是a国的白天，宋凌风还在打工，正好赶上忙的时候，他语气有点不耐地回了一句“哥哥也很累。”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了，但刚好有人叫他过去，他只能急匆匆地撂下一句，“等哥哥晚一点再打过去好吗？”便匆匆挂断了电话。等到他有时间拿起手机，就看到宋解舟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没事了哥哥，不用打过来了，下班之后早点休息。 “他很敏感，一定是听出了那时候我的不耐烦，也就是那之后，不管我怎么问，小舟就只会告诉我说他过得很好。”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发着颤，当年和宋解舟的这几句对话这几天在他心头反复盘旋，剌得他的心头鲜血淋漓，“肯定是因为小舟他难得一次开口就在我这里碰了壁，所以就再也不愿意跟别人倾诉什么了。” 苏铭时抬眼看了看宋凌风那张和宋解舟有几分相似的脸，宋凌风一路火急火燎地从国外赶回来后就一直忙到现在。虽然他今天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但眼神里的憔悴和眼下的乌青却无从掩饰。此时的他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和传闻中那个商场新贵相去甚远。 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苏铭时缓缓地扫视地在场所有人的脸，此时众人才发现他原本明亮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任何光彩，空洞得令人惊心，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了： “你们不用给我开脱，我跟他做了七年的恋人，也被他照顾了七年，但到如今他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每年会回老房子住几天，也不知道他在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知道可能一句带着情绪的话就会让他自我封闭。”苏铭时又和宋解舟的相片对视着。 他想，他对宋解舟的痛苦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爱他。宋解舟是会隐藏，可如果他真的有心探究，至于七年过去了都一无所知吗…… 如果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找出那个有罪的人，那他觉得，他自己就是这些人里面最罪孽深重的一个。 苏铭时看着照片上宋解舟的脸，明明看了那么多遍，可此时却显得陌生了起来。 他轻轻地说： “我现在知道了，但已经太晚了。” 对死者的忏悔只是生者冠冕堂皇的自我慰藉罢了。 好痛啊，解舟，好像心脏一下子被剜去了一大块一样。 苏铭时在心里想着，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艰难的、沉闷的跳动。 “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解舟。” 苏铭时回到家里，睁着眼睛到天亮。他向来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几乎没有尝过失眠的苦。 宋解舟是不是尝过？ 但他没办法回答他了。 苏铭时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看到了错过的消息提醒。 第5章 是宋解舟的经纪人。 苏铭时解锁了手机。 “解舟原本给你准备了你们恋爱纪念日的礼物，他在给我留的信里本来不让我特地跟你说，怕给你造成负担，他希望你能放下他，继续像以前那样活着。他说他本来想联系平台取消发布的，但筹划了这么久怕辜负了创作团队的心血。但我觉得这些都是借口，他应该打心眼里还是想要把它送给你。” 苏铭时看到这句话，愤怒一下冲到了顶点。 “你以为什么都不给我留，我就还能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活？” 但他又很快地冷却下来，惶惶地想：“是了，我以前那样，是会让他这么想吧。” 苏铭时颤抖着指尖回复她： “是什么？” 经纪人回的很快： “是一首歌，设置了定时发布，现在就跟他的死讯一起挂在热搜的第一和第二位。我本来想昨天告诉你，但看你昨天的样子，所以想着还是等发布时间到了再跟你说。” 苏铭时没有再看聊天框，他点开音乐软件，开屏的banner上面就挂着宋解舟的大名。 这首歌的名字简单明了，叫《my love》。 苏铭时本来想直接点开，但在前奏响起一秒之后又想到这是宋解舟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他马上按了暂停键，火急火燎去拿了耳机带上。 耳机是宋解舟之前送给他的。 他定了定神，又把只动了一点的播放条往起点处划拉了几下，这才珍而重之地按下了播放键。 他坐在那里把这首三分多钟的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从天光明亮到暮色弥漫，直到耳机没电关机。他又在那里坐了良久，最后终于伸手抹去自己满脸的潮湿，可怎么抹也抹不干，就像一场连绵不断的雨。 他终于崩溃，放声痛哭了起来。 “你对我还是太好了，宋解舟。” 苏铭时捂住心口，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宋解舟，七周年纪念日快乐 。” 第5章 虚妄 “咣当——” 苏铭时原本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睡着，被这声异响惊醒，他猛地惊坐起来，看到脚边有一个倒下的玻璃瓶。 应该是他睡觉时，腿不小心绊倒了地上的瓶子。 天此时刚蒙蒙亮着，一些微弱的日光从落地窗洒落，地上空掉的瓶瓶罐罐泛着冰冷的光。 苏铭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地狼藉，“如果宋解舟在的话，家里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想法不由得冒了出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在他宿醉的大脑里肆意的翻绞。 “宋解舟，我可以去陪你吗？你肯定不愿意吧……我这么差劲，你却那么好。” 他捂住了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他猛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铭时。”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宋解舟，在不远处，站在清晨的日光里，周身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解舟，解舟你回来了？”苏铭时的表情终于鲜活了起来，他想咧开嘴笑，但又觉得眼眶酸涩得要淌下泪来。 在冰冷的地砖上坐了太久，他的腿酸麻得站不起来，只能借着手的力量，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仰头看着宋解舟，整个人显得分外的狼狈。 “解舟，我就知道我在做梦，可是我每次醒来都还在那个噩梦里，我好害怕，”他的快速地解释着，神色不知是悲是喜，状若癫狂，“那一切都是假的，你还好好地活着，对不对？” 宋解舟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来，抿着唇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悲切。 苏铭时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又下意识地否定了那个不好的答案。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我头发太乱了吗，对对，一定是这样，对不起，我这几天没有好好打理……” 苏铭时语无伦次地说着，粗暴的用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幅要是头发不各就各位就可以直接离开头皮的架势，直到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声轻叹对于苏铭时摇摇欲坠的心宛若有千斤之重，坠着他的心沉沉地摔下了万丈深渊。他仿佛直接被定住了，眼眶里溢出泪水，泪光朦胧间，他看见宋解舟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他，但又顿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小时。” 宋解舟亲昵地喊了他的小名，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无奈。 “该长大了。” 宋解舟站起来，低着头看着地上狼狈的他。 “照顾好自己，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宋解舟转过身欲抬腿离开，苏铭时拼命地伸手想要抓住他。 “不不！别走，求求你！” 宋解舟没有回头。 在苏铭时的指尖即将碰到宋解舟的裤脚的时候，面前的宋解舟直接消失了。 苏铭时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可无论他怎么看，这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一地的酒瓶，和一室尚不温暖的日光。 他趴伏在地上，脊背剧烈的颤抖着，最后呜咽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三年后——— 苏铭时拉着行李箱打开家门。 “我回来了。” 他踏进门，带着笑，即使家里并没有人在迎接他。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客厅的一个柜子旁边，一只手拿起柜子上的相框，另一只手拿了一块干净的布，细心地擦拭着，一边擦一边说话： “本来以为三天就能回来了，结果花了五天才把合同签下来，不过我一搞定就马上往回赶，你想我了吗？”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但苏铭时已经习以为常。 “爷爷还打电话夸我，你要知道他以前总是说只要我能一直乖乖的在公司当个摆设不给他惹事，他就烧高香了。之前我说要开始干点正事他还不肯答应，我跟他理论了好久，他才勉强同意，还把他的秘书放在我身边盯着我，是不是很过分？我可是他的亲孙子诶，他居然这么不相信我。” 这两年苏铭时可以算得上是脱胎换骨，他不再是那个终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喝酒玩乐的纨绔，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商场上小有名气的小苏总。 苏铭时这两年也已经在家里修炼出了强大的自问自答能力，继续絮絮叨叨地把话题继续下去： “也是，我以前那副样子，确实很不让人放心，你也不放心我，所以还回来看我……现在的我，有让你安心一点吗？”他顿了顿，“你应该放心了吧，不然怎么会从那次之后就再也不来看我了？” 苏铭时把擦干净的相框放回柜子上，脱下外套，走进浴室，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苏铭时原本脸上还有一点肉，双眼神采奕奕，用网络上的话说，就是很有少年感的长相，但经历了沉重的打击和这几年的忙碌，他的脸瘦削了下去，气质也成熟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分气势。 他洗好澡，拿出提前一天让人采购好的食材，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他笨手笨脚的，不是被猝不及防被滚烫的锅壁“铁板烤肉”，就是被不长眼的刀暗算。但只要不加班，他都会自己学着做饭，现在他已经是个做饭的熟练工了。 “今天吃黑椒牛柳和玉米胡萝卜汤。” 苏铭时把饭菜放在餐桌上，又拿出两幅碗筷摆好。 “还挺好吃，看来我的厨艺又有进步了。不过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可是……” 苏铭时闭上了嘴，把“再也吃不到了”这几个字艰难地咽回肚子里，面色有点难看，他坐在椅子上缓了缓。 “一不小心吃多了，有点反胃。” 过了一会，苏铭时解释道。 他总觉得宋解舟可能在看着他，只是他看不见，所以无时无刻在家里努力表演着一幅长大了的样子，即使受伤了或者生病他都要跟空气说一句“不用担心，我没事”。 有一次，方和过来家里做客，但苏铭时还是下意识地边做饭边念念叨叨，把本来兴致勃勃趴在厨房门边看少爷做饭的方和吓得够呛，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癔症并且产生了幻觉，拉着他就要带他去看医生。 “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苏铭时那时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没能让他开心，怎么能让他走了还得担心我。” 苏铭时躺在床上，有点难以入眠，但还是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刚开始那段时间，他也经常失眠，有时候抱着宋解舟睡过的枕头，在床边枯坐一整宿，有时候把自己缩进宋解舟的衣柜里，抱着他的衣服流眼泪。 有一次他超过一周都没睡过一个整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摇摇欲坠。 “睡不着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他那时突然想起林舒月把宋解舟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了他，但他一直没去过。 他不敢。 但严重睡眠不足的大脑可能让他负责恐惧的那块区域暂时宕机了，他紧紧地握着那把钥匙，用力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 第6章 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就在他俩大学的那条路附近，没有装电梯，有些楼层的感应灯甚至坏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他缓缓地向上爬着。 “601……是这里。” 苏铭时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发着抖，撑着门喘了两口气。 “得把锻炼重新提上日程了。”苏铭时心里想着，把钥匙插进了钥匙洞。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苏铭时打开了灯，虽然大多数家具都被套上了防尘罩，但还是能品出来一些温馨感。 一共有三间房，一间是书房，一间里面放着一些杂物，那想必剩下那间房就是宋解舟的房间。 苏铭时推开了门。 房间里到处都是宋解舟生活过的气息，有他小时候的照片，有他高中时用过的课本，有他翻烂了的乐谱，有他用旧了的吉他……踏进这个房间，他又感觉自己好像久违地感受到了宋解舟的温度，心里草草建成的堤坝好像被上游突然开闸放出来的凶猛洪水冲击着，几乎就要被直接冲垮。 他瞬间就红了眼眶。 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床垫应该是洗不干净被处理掉了，只剩下一个床架子放在那。苏铭时蹲下来，摸摸床架子的边缘，又摸了摸地板，想到宋解舟的血可能也淌过这些地方，他的心中一痛。 他当时是有多么痛苦，才会让他选择了吃药割腕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一点后悔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苏铭时又不由得想起了他接到电话赶去见到的宋解舟的最后一面，是那么惨白，就像之后挂在告别仪式上的那张黑白的遗像。 他躺在了床边的地上。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温度了。” 他心里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甸甸的心被拉着扯着坠入梦境。 终于是睡着了。 在那之后苏铭时给那个空荡荡的床架子重新填上了床垫，有时候也会过去那呆一会。他也主动去医院看了医生，开了药。失眠的毛病在他的积极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特定的时间点。 明天，是宋解舟的忌日。 “无论怎么说，还是得好好睡觉，不能挂着两个黑眼圈去见他。” 苏铭时心里想着，把宋解舟那个位置的枕头捞进自己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一片松软之中，轻轻嗅着。 但他已经抱了太多次，上面已经没有什么宋解舟的味道了。 这是一个阴天。 苏铭时早早地起床，在衣帽间转悠了半个小时把自己拾掇得像是要去参加t台的男模才终于满意地打算出门。 天空是一片晦暗的阴沉，泛着灰色的云在天边积蓄着力量，沉沉地坠着。 他从花店里出来，一阵冰冷的风呼啸着划过他的脸，店门口的风铃被吹得“叮叮”作响，把他的思绪也吹乱了几分。 他开车到了墓园。 他从副驾驶上拿起刚刚取的花，是一束白色的鸢尾。他耐心地把花束再整理了一下，然后捧着它迈出了车门，仰头看着晦暗的天光下那一排排沉默的石碑。 他也沉默地回视着他们，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上面走去。 “解舟，我来了，”苏铭时掏出一块手帕，细细地把石碑擦了一遍，“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我在家天天跟你汇报近况，但你却连个梦都不托给我。” 他把鸢尾花摆好，坐了下来。 宋解舟在石碑上沉默地注视着他。 “今天是个阴天，感觉有阳光的时候我会更帅一些，你觉得呢？” “我好想你啊，宋解舟，”苏铭时费力地扯出了一个笑，但他的眼睛看起来却像在哭，“家里已经快没有你的味道了，床上也好，衣柜里也好，都没有了。” 一阵冰冷的风毫不留情地刮过，发出轰鸣的呼啸，树上的残叶无力地被挟着飞向远方。 苏铭时不想在他面前哭，他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墓碑上，“宋解舟，是我把你弄丢了，所以你才不愿意回来了，对不对？” 雪落了下来，落在他精心打理过的发丝上，他睁开眼，正好看见雪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本想伸手拍落，但又觉得自己浑身沉重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算了。” 苏铭时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石碑冰冷的温度，更多的雪洋洋洒洒地落下，直至他的发间和墓碑顶上都一片雪白。 他恍惚间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初雪，想起了当时一无所知的自己，轻笑一声。 “要是一切可以重来就好了。” 他轻轻吻了一下爱人的墓碑。 第6章 真实 “铭时，发什么呆啊。” 苏铭时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随后又被人推了一把，力道虽然不重，但他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毫无反抗之力的顺着这股力道跌了下去，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把人从椅子上推下去了！” “我靠，我的错，不过我也没用力啊！” “赶紧先扶起来。” “怎么看着傻不愣登的，不会是摔傻了吧。” 周围一下子吵闹起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手上疼痛一起逐渐变得清晰，对身体的控制权也逐渐复苏，苏铭时抬起了自己的手，发现手掌心有几道斑驳的血痕。 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下意识撑了一下地磨出来的。 可是身边为什么这么吵？明明是在墓园里，又不是清明节，来的人也不是很多……难道光天化日之下墓园里闹鬼了？ 想到这，苏铭时吓出了一声白毛汗，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一个支在路边的烧烤摊，占用了一大块步道，客人还不少，都在热火朝天地撸着串，一吸鼻子，烟熏火燎的气息就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涌来。 印象中他只有上大学的时候爱来这种地方。 他又鼓起勇气仔细打量起凑过来的几张脸，随即松了一口气。这几个人应该都尚在人世，并不是什么厉鬼，毕竟都挺眼熟，都是他的朋友和大学同学。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他明明记得自己上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还在白天的墓园里，怎么再睁开眼就跑到夜晚的烧烤摊上了？ 难道他已经修炼出不喝酒就能直接断片的神技？还是他终于疯掉了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把他夺舍了？ 此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回事啊，真摔傻了？”方和皱着眉头看着他，伸手把他搀了起来 他借着方和的力道站了起来，但双眼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方和。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还能越过越年轻的？做医美了？ 不对……不只是方和，他又凑到所有人面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大家都是这样。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幅神神叨叨的样子吓傻了，小声讨论起来： “刚刚他不是头着地的吧？” “不是啊，我看的很清楚，是手先着地的，根本没摔到头。” “那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还凑那么近盯着我的脸看……难道摔一跤把眼神摔差了？还是摔失忆了？” 方和眼尖地注意到苏铭时手上的伤口，赶紧对旁边的人说：“他受伤了，先去买点药过来，再看看要不要给他送医院去。” 药店不是很远，买药的人很快就跑回来了。吸满碘伏的棉签在苏铭时的伤口上涂抹着，尖锐的刺痛感让他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他的大学同学和他那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基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除了上大学那会，很少会拼局一起玩，总不可能这群人快三十了突然觉醒了抽象基因，一起跑到当年的烧烤摊装嫩怀念青春。 他想着，打开了手机，调成了前置摄像头，随即心头一震。 虽然有点失真，但也足够让他看清自己的脸了，这绝对不是即将奔三的自己。 “看啥呢，压根没摔到脸，没破相，不耽误你追宋解舟。”方和看着他用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的，觉得他应该没傻，放下心来，随即又觉得此人是在太过自恋，忍不住嫌弃地怼了一句。 “你说什么？”苏铭时瞳孔震颤，抓着方和的手臂，颤着声音问他，“你再说一遍！” “说你没破相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方和嘀咕道。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苏铭时抓着他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方和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拧断，他本想挣脱出来，但看到苏铭时的眼睛，他顿住了。 他的眼神很难形容，像是即将被洪水淹没又看见了岸边扔过来的绳索，只能拼命地抓住，不然就会湮灭在洪水之中。 方和停下挣扎，虽然依旧不解但还是回答了他：“不耽误你追宋解舟。” 苏铭时顿时松开了他，手忙脚乱地又拿起了手机，这时他终于看清楚了日期——是十年前他在朋友们的怂恿下去和宋解舟告白的那一天。 第7章 他居然回到了十年前！ 他终于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用力地咚咚地砸在他的鼓膜上，脑子里千头万绪，捋成一条后发现最显眼的只有几个字：去找他。 “我先走了！” 苏铭时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悲是喜，撂下这一句话就要走，看着着实是不太正常，众人不放心，只能又七手八脚地拦住了他。 “干嘛去啊，实在不行还是上医院看看吧，怎么摔了一跤变得怪吓人的。”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想去找宋解舟，我们下次再聚。”苏铭时看他们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在他们眼里看起来绝对很诡异，只好停下来解释了几句。 大家听了倒是没有再拦他，最后将他今晚的异常归咎于相思病犯了，闹哄哄地回到油乎乎的桌子边，不再管他。 烧烤摊离宋解舟的学校不远，宋解舟在隔天有早课的时候一般都住在宿舍里，他上一世也是冲到宿舍楼下跟他表的白。 他一边跑去一边拨通了宋解舟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铭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苏铭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双腿一软，摔了一跤，虽然也没觉得多疼，但眼前几乎一瞬间就模糊了。 宋解舟似乎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声音染上了几分着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苏铭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宋解舟宿舍楼的方向跑去，拼命压住了自己声音里的哽咽，“你是不是在宿舍？能下楼一趟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好。”宋解舟也没追问他是什么事非得见面说，他听着苏铭时那边有喘气声，又叮嘱了一句，“别跑得太急，待会见。” 苏铭时气喘吁吁地跑到宋解舟楼下，张望着，终于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宋解舟似乎是刚把头发吹干，一头黑发蓬松而乖顺地耷拉着，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温暖的光笼罩了他，使他的轮廓显得更加柔和，在视线和苏铭时交汇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几不可查地弯起了一点温柔的弧度。 苏铭时迈着自己僵硬的双腿，一步步地往宋解舟走过去。 “是真的，不是黑白的，是彩色的。” 苏铭时喃喃两句，宋解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就被苏铭时一把抱住了。 宋解舟愣住了，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要把怀里的人一把推开还是要回抱住他。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好像落了几滴湿润的液体，还带着几分温度。 怎么回事？ 宋解舟低头一看，怀里的人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发着抖，水滴越来越多，几乎像是一条小河从他的脖颈处蜿蜒而下，把他的心都泡得滚烫。 他没忍住，回抱了苏铭时。 但不知怎的，这个动作似乎更加刺激到了他，他开始哭出了声，呜咽着，颤抖着，几乎都要喘不上来气。 宋解舟……宋解舟…… 心脏在胸腔中不断震颤着，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脑海里不停回荡着的，只有阔别多年才再度得以相见的爱人的名字。 第7章 重负 苏铭时哭得整个人都在发颤，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最后宿管阿姨也跑出来查看情况，宋解舟没办法，最后只好把抓着自己不放的苏铭时一路磕磕绊绊地带回了自己家。 好在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他曾经在这个学校任教的外祖母留给他的，离学校不远。 “先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宋解舟带着苏铭时坐在沙发上便想抽出自己被他抱了一路的手臂。 “不要！”苏铭时更用力地抱住了宋解舟的手臂不肯让他离开，他抬起头，泪水还在不住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面上一片惶恐不安。 他怕一切又是他的妄想，生怕一放开手宋解舟就又从他面前消失了。 宋解舟看着他的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他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探着身子去够茶几上的抽纸，抽了几张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到底怎么了？哭成这样？嗯？” 眼前的泪水被一点点轻柔地拂去，宋解舟的脸又清晰地映在苏铭时眼里。 真的是他。 苏铭时用指尖摩挲着掌心的伤口，随即用力一扣，尖锐的疼痛感通过神经刺入他的大脑，让他不由得轻吸了一口凉气，摇摇欲坠的理智也随即再度回笼。 不是梦。 那他刚刚那一串行为在宋解舟看来是不是有点…… 苏铭时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宋解舟看着他的样子，轻笑出声，低沉悦耳的声音砸在苏铭时的耳畔，让他更加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遁走。 “别笑了。”苏铭时破罐子破摔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有点恼怒地看着他，但因为眼里还有残存的粼粼泪光，眼眶还泛着红，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看起来像一只离家出走被找回来的脏兮兮的小猫咪在听到主人的训斥后龇牙咧嘴地哈气。 宋解舟勾了勾嘴角，随即又吝啬地收起了这点弧度，因为他看到了苏铭时脸上有几道血印子，宋解舟用手指抹了抹，血印一下就被蹭掉了，他意识到伤口不在他脸上。 “把手伸出来。” 他的语气有点严肃，苏铭时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然后又懊恼地想要缩回去，被宋解舟一把抓住了。 “别动。” 苏铭时不动了，宋解舟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掌心，他的掌心上有几道伤口，周围还有碘伏的痕迹，大多数已经止了血，但有一处伤口上似乎刚刚被抠过，还冒着星星点点的血珠。 苏铭时看不得宋解舟皱眉，连忙解释道：“是不小心摔的，没多大事。” “那这也是你不小心抠的？”宋解舟指着翻出的皮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宋解舟这个人素来脾气内敛，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凉飕飕的。 苏铭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把人惹毛了，心虚地抿了抿嘴角，不敢再找借口，只能巴巴地看着宋解舟起身去拿了医药箱，仔细地给他消毒上药缠上绷带，全程都是轻手轻脚的，仿佛他的手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痛吗？” “不痛。” 苏铭时摇了摇头。 他倒也没有逞强，他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到现在觉得自己的五感甚至都已经有点麻木了，药水的刺激相比之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苏铭时出神地看着手上的绷带，想着之后偷偷把它拆下来作纪念这种行为会不会有点变态。 宋解舟一言不发地去房间里给他找来了干净的衣服和毛巾，走出房间就看见苏铭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怪可怜的。 他心里的一点无名火顿时就被扑灭了。 宋解舟又从厨房拿了卷保鲜膜把他受伤的掌心包上，然后把他推进了浴室。 “如果不方便洗澡就直接换一身衣服出来就好了。”宋解舟交代了一句就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苏铭时懵懵地被推进了浴室，本来还不知道宋解舟为什么突然要他换衣服，结果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差点直接化身世界名画《呐喊》。 苏铭时今晚跟地板亲密接触了两次，现在的尊荣可以称得上是狼狈：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不知道是从从哪里蹭来的灰，头发也乱了，更别这张泪痕斑驳的脸。 天啊，原来自己刚才就是这样一副样子面对宋解舟的？这可是重生之后和宋解舟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就这样脏兮兮的抱着宋解舟又哭又闹了一晚上？ 苏铭时恍恍惚惚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咔擦一声碎了，他双眼放空地想了想：大概是他脆弱的心脏破碎的声音。 宋解舟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忍了他这么久，大概对他肯定是很有好感的吧，难怪前世的这一天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告白。 他一边快速给自己洗着澡，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 苏铭时把自己收拾干净草草地吹了一下头发便走出浴室，刚才光顾着哭了，仔细一看这个地方就是宋解舟的那个旧房子，一时间有点百感交集，毕竟在那三年里他来过了无数遍。 “过来吃点东西吧。”宋解舟端着两碗面放在餐桌上，招呼他过去。 “来了。”苏铭时赶紧走了过去，在餐桌边坐下。 面里下了火腿和鸡蛋，苏铭时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似乎是盐下得不够多，味道有点寡淡。 他想起来了，宋解舟刚开始也是不太会做饭的，他俩同居的第一天宋解舟也是像现在这样下了两碗面条，他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子……从那之后宋解舟的厨艺才日渐好了起来。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宋解舟悄悄练习了多少次才变得能做出一手好菜？ 第8章 从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宋解舟离开之后他自己学着做饭时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的鼻子又泛起酸来，低着头又一口一口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面条，眼泪混迹其中，被他一起咽进肚子里。 倒是没那么寡淡了。 “所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宋解舟突然开口问道。 苏铭时听到宋解舟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的样子落在宋解舟的眼中，让他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他看了看苏铭时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己的那碗面条，吃了几口，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虽然确实一般，但有难吃到这种地步吗？” 苏铭时意识到宋解舟可能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面很好吃。” “那是因为什么？”宋解舟放下了筷子正色道；“你今晚跟平时不太一样。” 苏铭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前世今生那些东西，这太离谱了，跟做梦一样，要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不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这种事，要是贸贸然跟宋解舟说这些怕不是要被他当成神经病。 “因为在路上摔了一跤，好多人看见了，有点尴尬。”他最后只能扯了个勉强合理的理由。 宋解舟看起来不太相信，不过大概是觉得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似乎没有权利对他不想说的事情刨根问底，便没有再问。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很晚了，我给你收拾间房，今晚就在我家休息吧。” 吃完面，宋解舟收拾好碗筷，又去找了套干净的床单，带着苏铭时来到侧卧，“这个房间是我平时用来放杂物的，但一直有打扫，我给你换个干净的床单，你将就一下。” 苏铭时跟在他后面走进了那个房间，前世他也进来过，虽然宋解舟说这是杂物间，但一切陈设都井井有条，只是角落里放了几只大收纳箱收纳一些用不上的东西。 宋解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盯着那些收纳箱，解释道：“那是在以前的家里搬出来的东西。” 苏铭时知道，他前世翻过那些东西，里面有宋解舟从小到大的相册，他在那三年里看过无数遍。 看得出来以前的宋解舟是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的，他有优渥的家庭条件，恩爱的父母，关爱他的兄长……他从小就在音乐上有不凡的天赋，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苏铭时印象最深的是一张宋解舟在舞台上弹钢琴的照片，那年他才十二岁，就在舞台中央被无数的鲜花掌声包围，眼睛里都是骄傲而自信的光。 可就跟这本相册只记录到他17岁那年一样，他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也在他17岁那年戛然而止了。 可谓是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进尘埃。 从那之后的宋解舟才一点点的被现实强行磨平了棱角，成为了他后来认识的样子。 他也不至于意识不到这样巨大的落差对曾经的宋解舟来说是多么痛苦，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可宋解舟只是淡淡地笑着对他说：“都过去了。” 他也就真的信了，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可以被轻轻揭过，便自以为善解人意地不再去提及。 苏铭时那些年想到这些总是又懊悔又生气，懊悔于自己的迟钝，又气宋解舟从来不愿意跟他倾诉一点点痛苦。 一个人能容纳的负面情绪终归是有限的，一直只进不出，再坚硬的容器也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地悄然碎裂。 第8章 月光 苏铭时吐出一口气，把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怎么了？”宋解舟看他神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啊……没事。”苏铭时回过神来，拿走了宋解舟手里抱着的床单，“我自己来吧。” 苏铭时三下五除二换好了床单，宋解舟眼里闪过几分惊讶，毕竟苏铭时平时看着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看不出来，你还挺熟练的？” “嗯，我有段时间自己一个人住，就学会了。” 宋解舟走后，他就不太愿意别人进他家，特别是卧室，所以这些家务他只能自己做，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熟练工。 “那你早点休息吧，新的牙刷杯子都给你放在这了，要洗漱的话就拿这个吧。”宋解舟说着就要回房间。 “等等！”苏铭时看着宋解舟要走，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怎么了？” “没……没事，晚安。”苏铭时只是看见宋解舟要走条件反射地觉得心慌，但他也清楚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宋解舟总不可能留下来和他在一间房里过夜。 “晚安。”宋解舟点点头，替他关上了房门。 苏铭时躺在床上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零点了。 看来这一世的恋爱纪念日要换一个日期了。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纠结，毕竟他之前也一直后悔当初告白告得太过于草率，跟醉鬼耍流氓一样，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他就要给宋解舟最好的。 换一天就换一天吧，日子的意义是人赋予的。 那要策划一个什么样的告白呢？ 心里千头万绪，但最重要的是宋解舟就在他隔壁睡着，一切还可有挽回的余地…… 苏铭时感到了难得的心安，想着想着便沉沉地睡着了。 但隔壁的宋解舟有点辗转反侧，他本来睡眠质量就一般，更何况他现在心事重重。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苏铭时哭得快背过气去的样子。 因为摔了一跤就哭成这样断然是不可能的，可还能是什么原因？考试考不好？他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在意学习的样子。还是被人欺负了？可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被人欺负到哭鼻子的地步。 宋解舟将心里冒出来的答案一个个否决掉，一个看似不可能但似乎是最合理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心里冒了出来： 不会是失恋了吧？ 想到这，宋解舟心里一沉，本就淡薄的睡意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难道是我之前一直感觉错了？他喜欢的不是我？” 他想起少年每次坐在咖啡店里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又觉得应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杂乱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四处乱窜，就像不服管的熊孩子一样拨动着他脆弱的神经，扰得他烦躁不安，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快速跳动，喘气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眼见着又要变成一个不眠之夜。 宋解舟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骤然涌上来的尖锐疼痛强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算了顺其自然吧，不要再想了，”他趁机说服了自己，看向窗外，“反正我于他，并不是最合适的选项。” 他垂下眼眸。 今晚的月亮过于亮了。 于是窗帘被一把拉上，月光被拦在了窗外。 方和走进大教室环视了一圈，在后排看见了苏铭时。 “这位占的不错啊，够隐蔽。”方和在他旁边坐下来满意地点点头，把他放在宿舍的课本扔在他桌面上。 苏铭时缓缓地把头转向了他，用一双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看着他。 方和吓了一跳：“通宵了？失眠了？你这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睡眠质量还会失眠？” “做噩梦了。”苏铭时撇了撇嘴。 “哟，”方和来劲了，“什么噩梦能把我们苏大少吓成这样。” 苏铭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在方和的连环追问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梦见宋解舟把我甩了。” 方和忍了又忍，忍到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狂笑出声，此时临近上课的时间，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一笑，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注目礼。 苏铭时一把捂住了方和的嘴，朝周围的同学歉意地笑了笑。 “有这么好笑吗？”苏铭时压低了声音在方和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笑啊，”方和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有些人连人没追到手就想到分手那一步了，还真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苏铭时一巴掌对着他的后背呼了过去，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突然想到其实自己犯不上跟他置气。 毕竟方和可是母胎solo到了三十岁。 方和看着自己的发小看自己的眼神从愤怒逐渐变成了怜悯。 “什么毛病？” “没什么，看看单身狗罢了。”苏铭时转回了头，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哈？你不也是吗？还是你昨天夜不归宿是跟人家确定关系去了？”方和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苏铭时是哪来的自信攻击他的。 “哼，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苏铭时不明意味地冲着他笑了笑。 方和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窝火，但看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只能悻悻地说了一句：“你就吹吧。” 虽然是时间问题，但怎么告白也是个大问题啊。 苏铭时一边低着头假装看课本，一边在心里偷偷琢磨着。 第9章 好不容易把上午的课熬完，苏铭时和方和一起顺着人潮走去食堂。 “怎么了，一早上都是一脸深沉的样子。”方和用手肘怼了怼苏铭时。 苏铭时看了他一眼，虽然告白这种事指望不上他这种即将单身到三十岁的孤家寡人，但有另外一件事说不定可以问问。 想到这，他斟酌着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嗬，这熟悉的开头。”方和不屑地喷了一口气。 “他想死。”苏铭时接着说道。 方和吓了一跳，赶紧扒拉住他看他的表情：“不是吧，你受什么刺激了。” 苏铭时无奈地挡住他凑过来的脸，没好气地解释道：“我说的真的是我的朋友，”他看方和又想开口，赶紧补了一句，“你不认识。” 方和松开了手：“那你多陪陪他，安慰他。” “给他灌鸡汤是吧。”苏铭时翻了个白眼。 “我又没这种经验……要不就让他感受一下生活的快乐？让他舍不得死？” 舍不得死？ 这句话给了苏铭时一点启发，宋解舟上辈子自杀前还给朋友们一人留了一封信，可见他很在乎朋友，如果这辈子多给他制造一点羁绊呢？ 宋解舟上辈子的朋友不多，他也不是个热衷于交朋友的人，上辈子苏铭时也不是没想过带着宋解舟一起玩，但考虑到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就只能作罢，所以他跟苏铭时的朋友大多仅限于来接他回家的时候的点头之交。 那这辈子让他多交点朋友？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宋解舟离开的时候遗书都得多写点吧？说不定能更容易被发现了。 “也不知道他那种状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得多观察一下，及早让他去治疗，”苏铭时托着下巴琢磨着，“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带他去治疗都得慢慢来，别待会刺激到他反而弄巧成拙。” 苏铭时终于在心里规划好了两条大致的路线，从重生之后就觉得飘忽不定的心终于又落了地。 第9章 揭穿 两人吃完饭之后就回了宿舍，苏铭时收拾了几本书放进书包里。虽然他已经顺利毕业过一次，不过也只是打擦边球而已，他对宋解舟发过誓，所以自然要贯彻到底。 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些理论知识来复盘一下上一世那些案例，说不定这一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苏铭时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大有能头悬梁锥刺股的决心。 “又要去找宋解舟？”方和躺在床上探着头看他，不过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让他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带这么多书干什么？” “反正去那也是坐着，不如带点书去学习。”苏铭时拉上书包拉链，头也不抬地说道。 “哈？” 方和不淡定地张大了嘴，就连隔壁床专心学习的另一个舍友刘旭也忍不住转过了身盯着苏铭时。 苏铭时被这两道火辣辣的视线灼烧着，挑了挑眉：“怎么？就你们能学？” “谁都可以学，但你……”刘旭满脸疑惑，“方和，现在没到期末吧？” 方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嗯……应该还没有呢，而且他早上上专业课还听得格外认真，甚至记了笔记，简直是我们经管学院的一大奇观。” “要不咱请个道士回来吧，”刘旭言之凿凿地分析，“肯定因为昨天铭时摔倒那块地方不干净，害他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妖怪，快从他身体里出来！” 方和非常配合地演了起来，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在那唱念做打地编排得非常起劲，苏铭时看着这俩戏精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在漫画里高低得挂上满头黑线，他也懒得给他们编一个自己突然发愤图强的理由，只是扬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 “哼，等着以后被哥带飞吧。” 苏铭时撂下这句话之后就无视他俩鄙视的眼神，扬长而去，总觉得再跟这俩活宝呆下去自己的心智会被带着退化十年。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之前为了能增加在宋解舟打工的咖啡店偶遇他的机会，找隔壁学校的人要了一份他们班的课表，经过一段时间的蹲点发现宋解舟除了练琴和有课的时候之外基本会在咖啡店里上班。 还好穿越过来的时间是他们已经是朋友的时候，要是穿到他俩压根都不认识的时候那简直两眼一抹黑，毕竟从今天早上和宋解舟分开之后他就一直隐隐的有点焦躁不安： 他失去宋解舟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而重生这件事更是匪夷所思。他的精神被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反复冲击，导致他总觉得只要没把宋解舟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他在宋解舟出事后也读过不少心理学书籍，大概可以察觉得到自己是有点ptsd了，但应该也没严重到影响到正常生活的地步。 只要这一世的宋解舟能好好的……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了。 苏铭时的眼神黯了黯，搓了搓自己冰冷发麻的指尖。 the moon咖啡店开在a市财大和音乐学院的中间，装潢却十分考究，跟周边那些以学生为主要消费群体的店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也不乏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但显然这种复古的装潢风格也不是当代年轻人的心头好：和周边的店铺相比，the moon总是显得比较冷清，一般都是一些比较喜欢安静的教授和学生才会来。 宋解舟从大一开始就在这里打工了，因为这间店铺的老板林舒月是他发小林舒晨的姐姐，她一听弟弟说宋解舟在找兼职就让他过来她店里帮忙。 当然，宋解舟心里清楚，说是让他去帮忙，其实是林舒月想要帮他，毕竟这家店环境又好，工资也算高，自然是不会缺人来应聘的。但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份工作，唯一的要求是只接受和店里其他人一样的工资，林舒月拗不过他，最后也只好歇了借发工资的由头资助他的想法。 于是他便一直在这里工作，直到现在。 林舒月不会天天过来，大概一周才会过来一次，但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点好吃的。今天也不例外，给他们带了三明治，到了午饭时间，一起值班的同事便一起帮他热好了放在他旁边。不过他最近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他把这个三明治分成了两半，拿起其中一半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然后把剩下一半放回了冰箱。 “剩下的还可以当晚饭吃。”宋解舟心里想着，又把吧台再仔细打扫了一遍，准备迎接下午的客人。 店门口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宋解舟抬眸，一个穿着卫衣的青年裹着深秋的寒气走进了店门，在跟他对上视线的时候，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毫不吝啬地朝他弯了弯。 宋解舟的心不由得跳快了两拍。 是苏铭时。 宋解舟定了定神，也向他回了一个笑：“你来了，喝点什么？” 苏铭时飞快地扫了一眼菜单，很快答道：“冰香草拿铁吧。” 这些时日，宋解舟已经对苏铭时的喜好了解得非常清楚了：他喜欢甜的、冰的。什么美式和浓缩他都退避三舍。 跟小孩一样。 想到这，宋解舟展颜一笑，沉甸甸地压在胃里的那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好像也随之轻飘飘地飞走了。 “好，你先找个地方坐。”宋解舟应他。 苏铭时点点头找了个能看到吧台的位置坐下。 宋解舟取出杯子，加上冰块，倒好牛奶和香草糖浆然后走到机器旁，熟练地研磨、压粉、萃取最后把萃取好的咖啡液倒进玻璃杯里。 苏铭时盯着宋解舟的手，他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手背上有着微微凸起的青筋，既漂亮又充满了力量感，无论是在弹琴还是做咖啡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从前很多粉丝在网上讨论这双手，称其为手控福音，他每次刷到这些微博都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优越感——毕竟他们只能看图片。而他可以上手摸。 苏铭时用力地碾了碾自己的指尖，想要缓解伴随着自己的回忆而不停从皮肤深处散发出来的痒意，但用处不大，抬眸一看宋解舟已经端着咖啡朝他走了过来。 他心里悄悄生出了几分卑劣的想法。 宋解舟走到桌边想把杯子放在桌上，苏铭时伸出手做出想接过而又不小心碰到他的样子，用指尖扫过宋解舟的手背，随着这短暂的接触，微妙的满足感终于从心尖上缓缓生起。 宋解舟手颤了一下，紧张地看了一眼桌面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撒出来，宋解舟看向苏铭时，后者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无辜和歉意的笑，宋解舟也只好回了个笑，把这次触碰归咎为一个意外。 但他没看到的是，苏铭时在他转身之后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他通红的耳廓，又情不自禁地将自己和他接触过的指尖贴在了嘴唇上。 苏铭时在暂时满足了自己心里不可告人的欲望之后，终于拿起了课本开始看了起来，但显然重活一世也没能解决他沾书就困的毛病，没过一会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靠着冰拿铁续命勉强学了小一个钟。等宋解舟做完了店内的订单终于空闲下来，再看向苏铭时的方向时，却看到他已经侧趴在桌子上。 第10章 午后的阳光漫过落地窗，将他拢进了怀里，他在一片朦胧的光中闭着眼。 苏铭时睡着了。 宋解舟哑然失笑，他刚刚路过苏铭时那桌几次，见他很认真地在看书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毕竟平时苏铭时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偷偷看他。 一件外套被轻轻盖在了苏铭时的背上。 苏铭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店内已经被一片橘黄色的灯光笼罩。他坐起来，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去，回头一看是一件外套。他把外套从自己身后捞了起来，仔细叠好。 除了宋解舟，在这个店里谁会在他睡觉时候给他盖外套。 宋解舟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下班，看见人醒了也走了过来：“醒了？睡得好吗？” 苏铭时见宋解舟往他桌上被他拿来当枕头垫的课本看，嘴角作势向下撇了撇，然后又似乎是自己也觉得好笑，嘴角个眼睛里又染上了几分笑意。他把叠好的外套递给宋解舟，“嗯，这书确实不错，又能看，垫着也还不错……要下班了吗？为了谢谢你的外套，我请你吃顿饭吧。” 宋解舟原本想摇头，因为他最近没什么胃口，已经被他装在包里的那半个三明治就够他对付一顿晚饭了，可是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青年，他又不舍得拒绝。 “好。”宋解舟点了点头。 苏铭时把桌上的书拢了拢塞进了书包里，拎着肩带把包往背上一甩便跟着宋解舟走出了店门。 “我们吃什么？去那边那条路上看看？那有挺多吃的。”苏铭时指着小吃街的方向提议道。 宋解舟没什么胃口，觉得无所谓，听了他的提议直接点点头，结果就看见苏铭时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怎么了？”宋解舟问道。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的脸，刚才在店里，光线都是暖色系的所以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可当一走出店门，失去了那层光，宋解舟脸上的血色似乎也随之如潮水般褪尽了。苏铭时看着面前这张脸，现在的画面似乎又跟他记忆里最害怕的那个场景再度重叠，他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苏铭时凑近了仔细瞧他的脸，眼里的担忧多得要溢出来，“不许骗我。” 苏铭时后面那四个字让宋解舟把他即将说出口的没事两个字又咽了下去，他还没听过苏铭时用这么严肃的口气跟他说过话。 好像他经常骗苏铭时似的。 宋解舟有点郁闷，但如果苏铭时此刻要是可以听到他的心里话估计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就是个大骗子，还专门逮着我一个人骗！” “可能是饿了，所以胃有点不舒服。”宋解舟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虽然他此时绝不只是不舒服那么简单。 可能是最近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的缘故，所以现在这个难伺候的器官正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一缩一缩地拧着发疼。 但也还好，不至于疼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宋解舟心里想着，又对着还在皱着眉头打量他的苏铭时说道：“走吧，不是要去吃饭吗？” 苏铭时闷头往前走，带着他去了一间粥店，对着店里的大叔说：“老板，来两份蔬菜粥。” “好嘞！” 两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宋解舟眨了眨眼，对着一路上都没说话的苏铭时开口道：“你应该不喜欢吃这个吧，要不换一家？不用顾及我。” “闭嘴，”苏铭时冷哼一声，“病号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宋解舟突然被苏铭时训了一句之后，显得有些委屈，眼皮都耷拉了下来，看着怪委屈的。 苏铭时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胃痛这种事可大可小，你现在年轻不在意，再过几年呢？” 前世宋解舟也在苏铭时面前犯过几次胃病，每次等到他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是痛到直不起身来要去医院挂水的地步，再加上宋解舟是惯会在他面前遮掩的，所以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还不知道犯过多少次病。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有征兆了。 想到这，苏铭时一阵气结，说不出话来。 第10章 耳光 宋解舟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一暖。 “他看起来很在意我。”宋解舟心里悄悄想着，放轻了声音跟他道歉，“对不起。” 苏铭时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对着自己讨好地一笑，心就好像个被扎破的气球，气一下子就被放跑了。他面色稍霁，心里却又想着：“我冲他生哪门子气呢？他已经很努力地在生活了，我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指责他？” 冷静下来，剩下的又只有心疼。 以后好好照顾他就是了。 苏铭时想着，把老板送上来的粥推到他面前，“快吃吧，小心烫。” 宋解舟点了点头，安静地吃着，这份粥米炖的稀烂，稠度适中，清爽可口，对于最近没有什么胃口的他意外的合适。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可能又吃不下惹苏铭时担心，但不知不觉间他就吃完了。 “我去买点东西。”苏铭时吃得很快，擦了擦嘴起身说道。 宋解舟点点头。 没一会苏铭时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打开是几盒胃药。 “我不知道你常吃的是哪一种，我就把店员说的买的人比较多的那几种都买了，你记得吃。”苏铭时把药塞给他。 宋解舟不好推脱，毕竟是苏铭时特地买的，让他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只好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苏铭时知道宋解舟的性格，回来的路上就把小票扔了：“我不要钱，你先欠着，我有别的用处，等我再想想。”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也跟着笑了：“好，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苏铭时和宋解舟在路口道了别，但苏铭时只是假装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回过头看着宋解舟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依依不舍地走向回宿舍的路。 苏铭时一边走一边想着周末得回家一趟了，上一世他和宋解舟谈了几年后才跟他爷爷说了他和宋解舟的事，虽然当时同性婚姻早已合法化，但社会的固有观念还是认为这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所以当时这事给了他爷爷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一度使那位有点古板的老人家对宋解舟颇有微词，坚信自己的孙子是被他带坏的，每次见面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虽然后来他爷爷对宋解舟有所改观，但也没能拉下脸来跟小辈道歉。 最后老人家只能在宋解舟的墓前颤颤巍巍地抹眼泪。 苏铭时想起那个画面，心脏又扯着发疼，决定周末就回趟家提前给他爷爷做下思想工作。 当然，出柜是一方面，还有点别的事情。 苏老爷子上了年纪之后就愈发不愿意住在老宅，一方面是因为出行不方便，出门找个老朋友喝茶聊天都困难；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见不得儿子儿媳那些腌臜事，所以干脆买了一个小别墅，眼不见为净地跟自己的老伙伴们做邻居去了。 苏铭时自幼跟父母不亲，老爷子也担心他跟在他爸妈身边长歪了，一直自己亲力亲为地把他带大。所以苏铭时回家自然是回有老爷子在的那个家。 “少爷你回来啦，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多准备两个菜。”陈妈见苏铭时进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苏老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虽然他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但仍然精神矍铄，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他年轻时的风采。 “专门挑个饭点回来，怎么？专门回家来吃饭的？”苏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但眼睛里分明都是喜色。 “食堂的饭太难吃了，哪有家里的饭好吃。”苏铭时故作可怜地说道。 “哼，那就多回来吃饭，别整天在外面瞎混。” 苏老爷子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苏铭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自家爷爷真的是老当益壮。 “就是，少爷看着都瘦了。”陈妈是看着苏铭时长大的，对他有着超厚的长辈滤镜，每次看到他就算是胖了也得心疼地说了一句瘦了。 “确实有点，”苏老爷子也点点头，扯着他就往饭厅走，“走，吃饭去。” 等到老爷子安心吃完一顿饭后，苏铭时终于开口道：“爷爷，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就说啊。”苏老爷子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去书房里说吧爷爷。”苏铭时讨好地笑了笑，又问陈妈，“家里还有没有速效救心丸之类的东西。” “有的。”陈妈先是愣了一下，又赶紧跑去找来了药递给了苏铭时，然后就去别的地方忙活了，毕竟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爷孙两人上了楼，老爷子被他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关上门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第11章 “爷爷，你先坐。”苏铭时帮他拉开了椅子。 苏老爷子看他一幅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心里更慌了，“你小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苏铭时迟疑了一下，“也……也不算吧，哈哈。” 也不算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算还是不算？ 苏老爷子一拍桌子，“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 苏铭时看他要发火了就赶紧开口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最近打算要跟他表白。” “这是好事啊，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苏老爷子不解地问道。 “但这个人，是个男的。”苏铭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苏老爷子的眼神涣散了一秒，随即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你喜欢上了一个男的？是谁？我跟他谈谈！” 苏铭时赶紧把速效救心丸递了过去，但被苏老爷子一巴掌拍开了，药瓶掉在地上，一骨碌滚走了。 “爷爷，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人家，你去找他干什么。”苏铭时没办法，只好赶紧先抚着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我也没希望你有什么大出息，别跟你爸你妈一个德行就行，结果呢？你搞什么……”同性恋这三个字对苏老爷子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那就是变态！” 苏铭时听着自己爷爷跟他说这些话，心里一阵发冷，上一世苏老爷子一直觉得是宋解舟把他拐到这条路上来的，没对他说过太重的话，只是背着他偷偷去见了宋解舟，但他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这么伤人的话，宋解舟也听过一遍吗？爷爷对他这个亲孙子都说得这么难听，更何况是对他认知里“把他孙子带成变态”的外人…… 苏铭时心里发冷，眼眶却热了起来，“爷爷，社会进步了，同性恋也合法化了，除了你们没人会觉得我们是变态。” “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孙子不能是这样！”苏老爷子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问他：“能不能改？” “爷爷，这是天生的，改不了的。”苏铭时无奈地说道。 苏老爷子扬起了手，苏铭时本可以躲开，但看着那只微微发颤的手臂，不知是出于愧疚多一点还是心寒多一点，最终还是没躲，只是闭上了眼睛。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 最后爷孙俩自然是不欢而散，苏铭时接过了陈妈递过来的冰袋，又拒绝了她让家里司机来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走出了小区，在门口的车站里坐了一会。 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有点破了，泛着尖锐的刺痛，用冰袋一贴，半张脸都发麻，苏铭时叹了口气，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估计是有点破相了。 “上哪去好呢？现在回宿舍肯定会被方和他们问东问西的……” 苏铭时想着，突然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但又因为扯到了伤处狼狈地倒吸了几口凉气。 今天是周末，宋解舟下班后就直接回了家，结果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门边有一团黑影，黑影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便动了动，借着昏暗的楼道灯宋解舟分辨出了这团黑影的身份： 是苏铭时。 第11章 晚餐 宋解舟把苏铭时领进了家门，刚才在外面灯光太暗了所以没发现，现在家里的灯一照，宋解舟才发现苏铭时原本俊朗白净的脸上突兀地肿起了一大片，依稀能分辨出来是个巴掌印，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来，有一小部分地方甚至泛着点点紫色，嘴角处还有一个伤口，已经结了痂。 可见打他的人用了多大力气。 宋解舟在看清苏铭时的脸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用力地攥紧了心脏，揪着发疼，他伸手想碰一下红肿的地方，但又怕给他弄疼了，只能把手收了起来。 “是谁打的你？”宋解舟面色难看地问他。 苏铭时垂下了眼睑，看起来有些难过，“我爷爷。” 宋解舟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出了柜，”苏铭时撇了撇嘴，“他还把我扫地出门了。” 后面这句话有点言过其实，其实是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 宋解舟不好评判他的家事，也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出柜。他伸手捏了捏苏铭时手里的冰袋，发现冰袋已经化了。他快步走去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个冰过的矿泉水给他，问道：“你在门口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苏铭时嘿嘿一笑，配上他脸上的伤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我怕打扰你上班嘛，也没等多久。” 宋解舟无奈地看着他，没说话。 “那个……我以后周末没地方回了，我又不想周末还待在宿舍里，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苏铭时看着宋解舟犹豫的神情，赶紧补了一句，“我会付房租的！” 宋解舟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苏铭时的心沉了下去，但宋解舟说道： “房租就不用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有一个人陪我一起住也挺好的。”宋解舟说完冲着他笑了笑。 苏铭时双眼都亮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抱了宋解舟一下，“谢谢你收留我。” 宋解舟猝不及防地被他温暖的体温裹住，耳根子不由得发起热来，他笑着摇摇头，心里清楚苏铭时想在这附近租个什么样的房子租不到，显然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他一起住而已。 但他不会戳破，毕竟能离苏铭时更近一点这件事也让宋解舟心生欢喜。 苏铭时就这样在宋解舟家里安置了下来，还从宿舍里倒腾走了不少东西，被方和他们起哄让他干脆把宿舍退掉算了。 “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方和冲着他大喊了一句，旁边宿舍的都笑了。 但苏铭时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们，摇了摇头，随即扬长而去，这种无声的嘲讽把他们这群单身狗气得不轻。 不过宿舍还是要住的，毕竟要上学的时候还是住宿舍方便，再说了就算他天天在宋解舟家里住着也没用——宋解舟又要上课又要打工，还得空出时间练琴，比苏铭时要忙得多，大多数时候也只有周末才会回家住：为了不在周末早起的时候吵到睡懒觉的舍友们。 当然，现在宋解舟又多了一个周末回家的理由——苏铭时在家里。 今天是周五，宋解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the moon，a市在几天前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虽然不大，但气温也是确确实实地降了下来。宋解舟搓了搓手，掏出手机刚想问问苏铭时晚上回不回家要不要一起吃饭，就看到苏铭时在他下班前给他发的消息： 下班后直接回家，我准备了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宋解舟扬起一抹笑，给他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宋解舟打开家门就听到屋内雀跃的一声：“回来啦？” 宋解舟应了一声，俯身把脱下来的鞋放好，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苏铭时穿着一条咖啡色围裙站在自己的面前，围裙的中间甚至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 苏铭时其人，剑眉星目，身高腿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硬件都是校草的标准配置，这样的人，出现在篮球场会有人尖叫；出现在路上会有人注视；出现在夜店里会有人搭讪……可他如果是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话，就只让人觉得违和了。 宋解舟从看清楚苏铭时今日穿搭的那一刻就凝固在了原地，和围裙上的小熊面面相觑。 可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这副青春男大洗手作羹汤的形象给面前的人带来了多少冲击，见人半天不动，还疑惑地了一句：“怎么了？我围裙上沾着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宋解舟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看这只小熊还挺可爱的。” “我也觉得挺可爱的，”苏铭时非常赞同地点点头，“我可是在超市挑了好久，就这条最可爱了。” 宋解舟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发出几声呛咳。 一米八几的运动系帅哥在超市认真挑选最可爱的围裙什么的……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苏铭时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既然要买当然是要买一条最好看的，但围裙这种东西又没有特别帅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一条最可爱的了。 再说了买一条花花绿绿的丑围裙可是会严重影响做饭的心情的。 宋解舟看苏铭时一脸坦然，开始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围裙带来的冲击渐渐褪去，来自感官上的感受这才变得清晰了起来。宋解舟吸了吸鼻子，鼻间充盈着有点陌生的饭菜香气。 “好香啊。”宋解舟喃喃道，忍不住又多嗅了几下。 “香吧，”苏铭时得意地微微仰起了头，“我做了饭，你快去洗手，我去盛饭。” 宋解舟快步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苏铭时已经把饭菜和碗筷都摆到饭桌上了，正坐在桌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第12章 宋解舟坐了下来，看着面前丰盛的三菜一汤，心脏像吹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他有多久没有体验过家里有人做好饭等他回家的感觉了？ 宋解舟这边还呆愣着，苏铭时已经开始往他碗里夹菜：“你尝尝这个黑椒牛柳，这可是我的拿手菜，用这个酱淋在饭上，可香了，还有这个蒜蓉粉丝蒸虾你也尝尝，青菜也要多吃，”苏铭时又给他盛了一碗汤，“还有这个汤，先盛一碗晾着，喝的时候小心烫。” 宋解舟看着碗里的饭菜，没动。 苏铭时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些菜吗？对不起啊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下回给你做。” 苏铭时说着，心头一阵懊悔，毕竟他那三年里学做的菜都是宋解舟做过的，而宋解舟做过的菜都是他爱吃的。所以宋解舟可能完全不喜欢这些菜，只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已。 他感受一阵强烈的挫败感：重活一世，他还是没有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恋人。 宋解舟回过神来，抬起头，一双微红的桃花眼带着一点淡淡的水雾对着他荡开了一个笑，很是郑重地对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我很喜欢。” 苏铭时对着这样郑重的道谢颇有些手足无措，他直愣愣地看着宋解舟的笑容，心里就像被一颗陨石击中的水面，“轰——”的一声掀起了滔天巨浪，直接把他卷到了天边，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了。 “太犯规了，太犯规了！”苏铭时捂住自己疯狂发热的脸，无力的抗议道。 “嗯？什么犯规了。”宋解舟不解地看着他。 苏铭时张开了手指缝，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着他，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可不能对别人那样笑。” 你以后可不能对别人那样笑，那种表情只能给我看。 宋解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知道了苏铭时的言外之意，扬起了嘴角，“知道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只给你看。” 敌人的攻势太过猛烈，苏铭时感觉自己的血槽一下子就被清零了，明明已经跟面前这个人谈了七年恋爱，可是对着这张脸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苏铭时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宋解舟已经开始吃起了饭来，他的吃相极好，看起来就令人赏心悦目，苏铭时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 不能再看了，再看今晚的饭都不用吃了。 苏铭时想着，开始埋头吃饭，又听到宋解舟夸了他一句：“你手艺真好。” 苏铭时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又被宋解舟勾得找不着北，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喜欢你就多吃点。” 宋解舟挑了挑眉，随即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轻笑出声，然后就一直想方设法地逗他，直叫他痛并快乐着。 不过这顿饭吃得很干净，宋解舟甚至还加了一碗饭，这无疑是对苏铭时厨艺的最大肯定，他开始思考下一顿饭要做什么菜，就连晚上洗澡的时候还一边搓一边报菜名。洗完澡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想在饭桌上说的事。 美色误事啊。 苏铭时又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番，走到客厅，宋解舟看他从浴室里出来了，合上手里的书，“洗完了？那我去洗澡了。” “等等，”苏铭时拦住了他，“你下周末有空吗？” “下周末？”宋解舟想了一下自己的排班表，“应该可以调班，怎么了？” “我朋友说让我们攒人过两周一起去c市的海边玩，我想和你一起去。”苏铭时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脸上写的都是“快答应我”这四个字。 “坐飞机去吗？”宋解舟问道。 “对。”苏铭时点点头。 宋解舟沉默了，周末跟同事换个班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之前也经常帮同事顶班，但他想了一下这个月的开销：水电费、伙食费、还有要还给亲戚的钱……恐怕没有闲钱可以去旅一趟游了，但看着苏铭时的表情，他又实在舍不得拒绝。 苏铭时似乎是看出了宋解舟的为难，拍拍胸脯说：“机票我包，食宿都有人出，我朋友让我们把人带过去就行，你不用给他省钱。” 宋解舟似乎又想说什么，苏铭时又马上飞快地补充道：“最近是淡季，机票可便宜了，再说了，你让我在你家白住就行，我带你出去玩你就跟我客气上了？宋解舟同学，做人不能太双标啊。” 这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显得生分了，更何况苏铭时说的也对，宋解舟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说定了！”苏铭时了却心中一件大事，又开心起来，“我跟你说这季节那边还挺暖和呢，我们可以在海边吃烧烤，不过下水的话还是有点太冷了，诶你知不知道这时候那边的生蚝很肥，肯定很好吃，还有啊……” 苏铭时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宋解舟看着他这副雀跃的样子，也不由得被他感染了，心也随之飘飘然了起来，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大海。 “我很期待。”宋解舟突然打断了他。 “什么？”苏铭时说道一半突然被打断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我说，”宋解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但这次他又加上了一个限定，“我很期待和你一起出去玩。” 苏铭时看着他，心疯狂地跳起来，绯红的颜色从他的脖子一路向上蔓延到脸颊和耳朵。 如果被他的那些朋友看见了估计得被嘲笑一辈子。 苏铭时心里有些崩溃：你期待就期待嘛，为什么要用“我喜欢你”的语气来说啊！ 第12章 不甘 “傻笑什么呢，上课呢，笑得跟个怀春少女似的，你不是还扬言要带飞我和咱九日哥哥吗？” 周一一大早，耳边是专业课教授念经一样的捧读，眼前是发小春心荡漾的傻笑，可怜的方和表示这真的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折磨。 苏铭时收起了自己的笑，往方和身上扔了两个眼刀。 “瞪我干嘛，行行行我说错了，不是怀春少女，是怀春少男行了吧。”方和又趁着教授没注意的时候小声叭叭，指着前排刘旭的背影道：“你看我们九日哥哥，别人抢后排他坐第一排，整节课都在那奋笔疾书，就你这样的还敢大放厥词。” “就你长嘴了是吧？” 苏铭时说着，手肘就朝着他捅了过去，方和扭着身体避开了苏铭时的攻击，却没有避开教授的视线。 一般情况下，教龄比较长的教授都会对课上学生的这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 台上教授眉头一蹙，放下了书，“这位同学，看你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想必是已经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了吧，那就请你来说说选什么？” 方和欲哭无泪地看了苏铭时一眼，又在苏铭时幸灾乐祸的注视下讪讪站起了身，正想要随便猜一个还是要直截了当地当场滑跪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没听讲，就看到前排的刘旭把手伸到了背后，比划了一个三。 方和立刻如蒙大赦，故作思考了一阵，然后自信回答：“选c！” 好在他的好舍友并没有坑他，看到提示的人也没有举报他，教授终于点点头，也没让他解释为什么要选c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方和在心里泪流满面地呐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这下方和终于是消停了，不敢再说话，只是看向苏铭时，又朝刘旭的方向挤眉弄眼了一阵，然后又在桌子下朝他竖了个中指。 苏铭时翻译了一下，方和的意思应该是：“你看看我九日哥哥，再看看你，友尽。” 他哑然失笑，又怕再引起教授注意，于是掏出自己的饭卡，指了指卡片，又指了指刘旭和面前的方和，挑了挑眉。 方和翻译了一下，苏铭时的意思是：“别生气，哥中午请你们俩吃饭，我的卡，随便刷。” 方和满意地点点头并终于把视线投向了自己被冷落的课本，并想着中午一定要好好坑苏铭时一顿以解他心中之恨。 下课铃一响起，台上的教授便喊了一声下课之后翩然离去，教室里又热闹起来，方和一个箭步冲到前排抓住刘旭，让他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一副生怕待会人一多走散了就少一个人跟他一起刷苏铭时的饭卡的阴险嘴脸。 苏铭时用一副“你这个幼稚鬼”的表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方和也不在意，还在跟刘旭说自己被抓起来回答问题的原因和苏铭时自觉亏欠决定请他们俩吃饭的重大决定。 刘旭听到这，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说道：“哪个饭堂最贵来着？” “当然是三饭啊，咱点几个小炒，点些炸串，再买几瓶可乐……”方和积极地建言献策并成功地把刘旭说得满眼憧憬。 “不是，你们俩，”苏铭时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俩的讨论，“不就一顿饭吗？这么激动，平时爸爸我饿着你们了是吧？” 第13章 两人秉着有饭就是爹的思想，没有对他话里的“爸爸”这两个字提出抗议，只是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不用钱的饭更香。” 说完两人还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深情对视，让一旁的苏铭时直呼没眼看。 这两个人一到食堂就豪气万丈地点了一桌，一边撸串还要一边让请客的人贡献八卦，连吃带听，十分不客气。 “听颂阳说，你跟他说你要带个人过去？”方和露出了探究的眼神，“是不是宋解舟？追到手了？” “快了，”苏铭时含糊地应了一句，瞥了他一眼，“再说了，带个朋友一起去不行吗？” “当然行，咱苏大少想带谁都行，”方和伸出手臂揽住苏铭时的脖子，“这不是看看兄弟们能不能给你助个攻吗？” “去去去你就是想看热闹而已，”苏铭时扒拉开方和的手，“你们俩帮我带他一起融入就行，在场的人里他除了我就只认识你们俩，帮我多照顾照顾。” 他俩有时候也会跟着苏铭时去the moon，也算是跟宋解舟混了个脸熟。 “真贴心啊铭时，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贴心呢？我跟你们俩那些朋友也不算很熟啊。”刘旭故作难过，还做作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对面的两个人瞬间感觉浑身似乎有蚂蚁爬过，打了个寒颤。 “得了吧你个社交恐怖分子还需要人带你吗？”这次不等苏铭时开怼方和就反驳了，然后又火速把话题转回苏铭时身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啊？” “刷我的饭卡还要听我的八卦，别太过分了啊你俩。”苏铭时说着直接把刘旭想拿的牛肉串一把抢走，气得刘旭夺走了盘里仅剩的一串鸡翅。 “诶诶诶你俩给我留点。”方和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最后硬是在刘旭的签子上薅走了最后一只鸡翅。 “就你吃得最多还给你留，你也真不怕发胖。”苏铭时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牛肉串还一边批斗别人，相当的令人发指。 方和吃完了鸡翅又从他手里抢了几串牛肉串，还不忘给刘旭分了分，得到了刘旭“还得是你，我的好兄弟”的肯定眼神。 “你肯定是嫉妒哥最近练得比你好，”方和不屑，“你最近都忙着跟宋解舟甜甜蜜蜜唧唧我我呢吧？哥最近可是健身房常客。” ……那是你没见到十年后腹肌化整为零的自己。 苏铭时同情地想着，不过方和提醒他了，他最近是有点疏于锻炼了，保持完美的身材也是完美男友的必修课之一，不能懈怠。 “下午上完课去打篮球呗。”方和提议道。 苏铭时没意见，刘旭因为表示自己要为了周末更好的出去玩要争分夺秒地学习而被他们俩大声谴责。 苏铭时想着反正下午要去运动，毫无心理负担地猛灌一口可乐，想着：“多吃点才有力气锻炼嘛，区区可乐，一下子就消耗完了。” 今天没有排班，但林舒月带了一些蛋糕切件到the moon作为今天店里的特供，她也没忘了给宋解舟留了几块让他有空过去拿。 宋解舟虽然对甜品不太感兴趣，但转念一想觉得苏铭时或许会喜欢，他便去店里取了蛋糕带去苏铭时的学校，他不太确定这个时间苏铭时有没有课，所以也不好给他打电话，发过去的信息也没有回音。 “要不去铭时宿舍楼下待一会？再没回就找个有冰柜的地方寄存一下让他自己过去拿好了。”宋解舟想着，又觉得自己一头热跑过来的行为有点可笑，他明明可以让苏铭时想吃的话直接去店里吃，但他就是偏偏多跑了这一趟…… 就是下意识的想多见见他。 宋解舟在校道上慢慢走着，天色已经半暗了下来，但校园里却依旧喧闹，宋解舟远远地看了一眼，是篮球场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向来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 这时有两个女生从他旁边快步经过。 “今天篮球场怎么这么多人？” “你没看论坛啊，经管的院草在那打篮球呢。” “苏铭时？你不早说？快点快点，别待会我们走到那都打完了。” 她们兴奋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宋解舟顿了顿，脚步一转也跟着她们往篮球场走去。 人大多都聚在最旁边的一个球场里，尖叫声和加油声不绝于耳，宋解舟就往那走过去，他到的时候，苏铭时正好拿到了队友传过来的球，只见他动作利落地过掉了对方拦截他的几个球员，起跳，球被狠狠地扣入篮网里，咚的一声砸向了地面。 人群间默了一瞬，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人群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宋解舟看了一眼对方球员的表情，脸上写的都是“有没有人来管管我们的死活啊”、“我们只是随便打打，这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吧”、“这就是帅哥才有的待遇吗”、“我们果然就是个配角”。 可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 宋解舟在心里对他们表达了一丝同情，又看向苏铭时那边，苏铭时已经走到了场边擦汗，一时间好几只手伸出来抢着给他递水，苏铭时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些无奈，他自己从椅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对着他们晃了晃水瓶子示意自己不需要水了，那些伸出来的手又失望的收了回去。 正当宋解舟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生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跟苏铭时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后塞了一个信封给他。 “哇哦——”一瞬间那附近的学生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苏铭时不知道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接过她手里的信封塞进自己的兜里。 宋解舟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握紧了双拳，直到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知道苏铭时有很多人喜欢，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有什么资格觉得不甘呢？ 宋解舟往后撤了一步，转身欲走。 “解舟！” 他隐约听到一片喧嚣中似乎有人在喊他。 “宋解舟！” 像是怕他没听见，那人又喊了他一遍，这次他听清楚了，是苏铭时的声音。 宋解舟回过头来，看见苏铭时朝着他跑了过来，见他转身，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他看着，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自己过速的心跳。 这样耀眼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放手。 第13章 梦回 “解舟，你怎么过来了？” 苏铭时在宋解舟面前站定，笑眯眯地问道。 “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宋解舟把手里的保温袋提起来给他看，“舒月姐给的蛋糕 ，想问问你吃不吃。” “啊刚才在打球没看到。”苏铭时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果然有来自宋解舟的未读消息，只能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没事，”宋解舟摇摇头，把蛋糕袋子塞给他，“来这一趟也不亏。” 苏铭时顺着宋解舟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是在看篮球场，意识到宋解舟刚刚可能看到他在篮球场最后灌的那个篮了，尴尬地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自己都已经奔三的年纪了，结果一发现周围的观众变多就表现欲旺盛，刚刚明明有空挡可以投篮的，热血上头非得灌一个，简直跟孔雀开屏似的。 宋解舟笑着说：“挺帅的。” 苏铭时听见宋解舟夸他，也顾不上什么奔三不奔三的了，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啊……你，你喜欢就好，嘿嘿。” 跟过来的方和一走近就无语了，他看家发小笑成那傻样，还说什么“你喜欢就好”，还“嘿嘿”，简直就是一幅不值钱的样子。 “别傻笑了。”方和忍不住说了一句，又跟宋解舟打了个招呼，“解舟，你也过来看我们打球？” “碰巧。”宋解舟朝他点点头，当做回应。 “我哪有傻笑！”苏铭时不服气地跟方和呛声。 “你就是傻笑了，你简直就是纣王转世！”方和白眼望天。 纣王转世？那不就是说宋解舟是妲己吗？ 苏铭时正想反驳，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宋解舟。 “也不知道是宋解舟更好看还是妲己更好看？” “嗯？”宋解舟疑惑地眨了眨眼。 苏铭时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了口，假装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方和看着发小被宋解舟迷得五迷三道的蠢样，无奈扶额。 “那……那什么，要不晚上回家打火锅吧哈哈。”苏铭时尴尬地岔开话题，干巴巴地提议道。 “可以，”宋解舟也不再追问，对方和问道，“方和一起来吗？” “我就算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方和连连摆手。 “那帮我把背包带回去。”苏铭时说着，把包强行塞到方和怀里。 方和把苏铭时的包接了过去，道：“行行行，我就是你们爱情的工具人。” 第14章 苏铭时没应他。 宋解舟看苏铭时没有反驳，嘴角微微上扬，在袋子里拿了两盒蛋糕递给方和。 “你看看人解舟，多上道，”方和笑呵呵地接过来，嘴上也没忘了拉踩苏铭时，“不像你，整天脸皮那么厚。” 苏铭时切了一声，把手搭在宋解舟的肩上大言不惭地说道：“你懂什么，解舟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他送了就相当于我送了。” 说完苏铭时还悄悄瞄了宋解舟一眼，见他没有反驳，腰杆子都挺得更笔直了，要是有尾巴估计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刚才来看比赛的人有些还没走，有些正不住地往这边瞧，看到他俩勾搭在一起，双眼都快放出射线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宋解舟当然不会反驳，不仅不反驳，他还隐秘地往苏铭时身上靠了靠。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自己和暗恋对象亲近的行为微妙地满足了他心中日渐升腾却又被拼命压制的占有欲。 苏铭时不再管方和，拉着宋解舟说道：“家里好像没有食材了，上超市买点吧。” “好。”宋解舟点点头。 苏铭时把一棵白菜放进购物车里，抬眸就跟宋解舟对上了视线，一瞬间有些恍惚。 以前他俩出来逛超市，都是宋解舟在前面挑，他则是趴在购物车的车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推着购物车跟在宋解舟的屁股后面慢慢悠悠地走，有时沉迷于打游戏经常半路就把人跟丢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能推着车迷茫地四处乱转。 但宋解舟一般都不会离得太远，都是找个能看到他的地方呆着，看着苏铭时慌慌张张地四处找他。有时候苏铭时能找到他，有时候则会越转越远，但宋解舟这时一般也会及时出现在他面前，确认他看见之后用眼神冷冷地刮他一下然后转身往前走。苏铭时这时候就会快步追上去，黏黏糊糊地挽住他的手跟他道歉。 “我错了嘛，别不理我。” 苏铭时垂下眉眼，可怜巴巴地给他道歉，然后再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抬眼观察他的表情。 他那副样子，让方和他们那帮人看到了非得把隔夜饭都呕出来，可偏偏宋解舟就是吃他这一套。 等到宋解舟表情略微松动之后，苏铭时就会给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口，这一套组合拳下去，无论自己心里有多大的火宋解舟都得心甘情愿地把火灭了，最后只能从他的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没收了，稍微表示一下自己被忽视的不满。 苏铭时想，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怎么了？” 苏铭时被宋解舟的声音从回忆里扯出来，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哈：“没事，突然走神了。对了，去那边看一下有没有火锅丸子吧。” 说着苏铭时就往冻品区窜。 宋解舟推着购物车跟在苏铭时后面，看着苏铭时略微显得有点不自然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想着： 刚刚苏铭时的神色分明是怀念。 可是他看着我，在怀念谁呢？ 在冬天里，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下肚，是一件很抚慰人心的事情，但吃完之后的困倦就显得很磨人。 特别对下午刚刚进行了剧烈运动的苏铭时来说更是如此，他吃完火锅，又强撑着吃了宋解舟带回来的小甜品，就放下叉子就在椅子上一瘫，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连坐在对面的宋解舟看着也被传染着打了一个。 宋解舟看着他扶着桌子边摇摇晃晃地起身，还想收拾饭桌上的残局，连忙阻止了他，道：“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吧，我收拾就好。” 苏铭时本来还想着要帮忙，可实在脑子里困成一团浆糊了，只能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走到沙发边上，人往下一倒，眼睛一闭，仿佛一个雪人，气温一升高就原地化开了。 宋解舟哭笑不得，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坐着：“刚吃完不能马上躺着，你坐一会再去洗漱。” 苏铭时本来困得不行被扒拉起来有点不爽，但半睁开眼看见是宋解舟又乖乖点点头坐好，只是又把眼睛闭上了。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过后，苏铭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宋解舟的外套，温暖干净的雪松香悠悠地钻入他的鼻腔，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朦胧并渐渐地离他远去。他靠在靠背上，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着，安心地浸入冗杂的梦境中。 苏铭时睁开了眼，四周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解舟？你在吗？” 无人回应。 他伸手四处摸着，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身边好像堆着几件衣服。 可是他分明记得刚刚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怎么一觉睡醒就来到了这？ 但这片空间给他的感觉似乎并不陌生，他眨了眨眼睛，勉强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之后感觉自己似乎是在衣柜里。 一瞬间，他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强烈的不安笼罩了他。 难道说…… 一个不好的猜测缓缓地在他心里升腾，一瞬间，他感觉这里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他摸索着打开了衣柜门，起身在墙上摸到了开关。 位置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心里蓦地一沉，颤着手按下了开关。 室内的灯刷地亮起，他在看清周遭之后双腿一软地跌坐在地。 这分明就是以前家里的更衣间……在他和宋解舟毕业后同居的那个家里。 到底那边是梦，哪边才是真实？ 他慌乱地爬向衣柜，在衣柜里拿了好几件宋解舟的衣服出来，一件件地闻过去，几乎每件都没有宋解舟的味道了，就算是有，也是极淡，不拼命闻压根闻不出来。 一切就跟他重生前一样。 他坐在衣服堆中间，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样，眼里的光都涣散了，眼神里一片死寂。 太荒谬了。 他突然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以至于这一世要这样惩罚他，让他陷入失去挚爱的循环，反反复复，痛不欲生。 苏铭时曾觉得他已经领教过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疼痛，可如今才发觉命运远比他想象的要残忍得多，给他希望，又在他信以为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再将一切虚幻狠狠击碎，无情地嘲笑他的天真。一时间，他心跳狂乱地失了序，眼前一片迷蒙，他深刻地意识到此时的痛苦于他而言近乎灭顶，甚至更甚于三年前刚接到宋解舟死讯之时。 他是在没有力气坐着了，脱力地瘫倒在地上，缓了一会，又将散落在自己身边的宋解舟的衣服费力地一件件盖在自己身上，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掩埋。 他最后把宋解舟的一条围巾盖在自己脸上，这条围巾是他心血来潮买的情侣围巾的其中一条。宋解舟很喜欢，每年冬天都会拿出来围着，要是和他一起出门，还会把他的也拿出来让他也戴上。 那个衣服覆盖着的人形开始不断地颤抖，隐约传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第14章 情书 苏铭时躺在床上，双眼虽紧闭着但却不断地渗出泪来，洇湿了枕头。他动弹了几下，随即发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剧烈的疼痛感终于把他从梦中强制唤醒。他猛地从床上坐直起来，大口地呼吸以排解盘踞在心口处难捱的压抑情绪。 果然是梦。 要不是那条围巾，他还意识不到那是梦境。 因为宋解舟的那条围巾已经埋葬于地底之下了，连同苏铭时的那条一起。 苏铭时靠在床头，把怦怦跳动仿佛要冲出喉咙口的心脏拼命咽了回去，才渐渐缓过了这一阵。 他还是不太放心，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很好，非常疼，他终于安下心来，无奈地想：“再做一次这种梦，我得少活十年。” 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疑惑地眨了眨眼，又拿起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概是解舟叫不醒我所以把我搬进卧室了？” 他想着，脸上泛起热来，宋解舟虽然看着瘦，但由于之前有段时间在便利店兼职，经常要搬货，所以也练出了一身力气。 想当年他曾经也自以为1过，结果同居第一天在他锲而不舍的撩拨下，他被宋解舟直接抱起来扔到床上。他在身体腾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蒙圈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主动权，只好半推半就地挥泪做0。 好吧，即使他提前反应过来也没用，被宋解舟那双忍耐得泛着水光的双眼一看，他也只有乖乖缴械投降，被予取予求的份。 苏铭时越回忆脸越烫，被心里这团火烧得口干舌燥，心里最后的一点余悸也被烧干净了。 “不能再想了苏铭时，成何体统！” 他甩了甩头，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可路过宋解舟的房门时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推。 第15章 门没关严实，在苏铭时一推，幽幽地为他打开一条缝隙来，半开不合的样子仿佛在勾他进去。 这就怨不得我了。 苏铭时心一横，蹑手蹑脚地闪进了宋解舟的房间。 房间很暗，只有拉了一半的窗帘渗进了一点城市夜晚的光亮，苏铭时借着这微弱的光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宋解舟。 宋解舟的睡姿很规整，一般就是平躺着，双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上，几乎不怎么会乱动。 而苏铭时却恰恰相反，他的睡姿向来狂放不羁，睡觉时也很不老实，几乎可以从床头滚到床尾。他俩刚同居的时候，他经常半夜滚到宋解舟身上把人撞醒。有一次甚至由于和新床不熟，直接从床上滚下去摔到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把宋解舟吵醒了。 那时宋解舟听到声响马上就坐起来了，四处望了一下都没看到他人，只好喊了一句：“铭时，你在哪呢？” “这呢。”苏铭时躺在地板上，忍着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宋解舟马上打开了床头灯，把躺在地上的苏铭时扶了起来。 “摔死我了。”苏铭时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髂骨，宋解舟半扯下他的裤子看了一下，发现已经隐隐有要淤青的趋势。他赶紧拿来了药油，倒在自己的手心捂热后再用了点力气替苏铭时揉着。 刚一按上苏铭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他看着自己裤衩半褪的样子觉得有点羞耻，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别乱动。”宋解舟手劲很大，一下子就把他按住了。 苏铭时只好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偏过头去看他，暖黄的夜灯在宋解舟的脸上打出了一片光影，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困倦。 也是，宋解舟连跑了好几天通告，今晚才刚回家。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又被自己这一下惊天动地的自由落体给吵醒了，能不困吗？ 苏铭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想了想还是说道：“要不我今晚去客房睡吧，你刚回来，得好好休息。” 宋解舟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如羽扇般长长的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几不可查地显露了几分委屈的神色。 “不用。”宋解舟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又继续给他揉着伤处。 那时候的苏铭时虽然没从他的神色上品出什么，但略微有点凝固的气氛让他不再重复自己自以为体贴的提议，乖乖地闭上了嘴。 宋解舟又给他按了几分钟，觉得差不多便停下手，替苏铭时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去卫生间洗掉了手上的药油。 “好了，睡觉吧。” 宋解舟关上了灯，卧室里很快又被黑暗充斥。苏铭时把被子盖上，许是因为刚刚被按得很舒服，眼睛一闭，意识很快就开始走远。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往后一揽，背后贴上了一片温暖的胸膛。 “解舟？”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这样你就不会乱滚了。”许是宋解舟察觉到他要睡着了，特地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轻柔的声音连同温暖的气息一起扑在他的后脑勺上，他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晚安。”宋解舟又轻轻地说道。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一下就载着他驶向平静安稳的梦乡之中。 第二天，宋解舟就订购了柔软的地毯铺在床边。而且从那之后，只要宋解舟在家，苏铭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宋解舟怀里睡去，又从宋解舟怀里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重生之后，前世的记忆就变得更加清晰，就连宋解舟的一颦一笑都能在他的脑海中一帧帧地浮现。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突然意识到，宋解舟其实有点粘人，更准确地来说，是有点黏他。 他越想觉得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到宋解舟还在睡觉又只好赶紧打住。但想到那时宋解舟那有点委屈的神色，他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收敛了。 难道那时候的自己是一块木头吗？这都没看出来？ 苏铭时又觉得有点难受，自从宋解舟出事后，他才发现回忆原来也可以那般磨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又想起了刚刚的梦，蹲下身来看着他，又下意识伸出手指放在宋解舟的鼻下，熟悉的温度随着他的呼吸染上他的冰冷的手指，四肢仿佛都在跟着慢慢地回温。 但，好像有点太急促了。 苏铭时打开了床头灯仔细看着宋解舟，刚刚太暗了没瞧清，凑近了看才发现宋解舟皱着眉，神色似有几分挣扎和难过。 怎么回事，做噩梦了吗？ 苏铭时迟疑了，但眼见宋解舟原本搭在被子上的手突然一下揪紧了被单，他也随之心头一紧，还是决定叫醒他。 他轻轻抓着宋解舟的肩膀晃了晃，喊着他：“解舟，解舟，醒醒。” 宋解舟睁开了眼睛，眼神里还有几分茫然，他神色空白了一瞬，就把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像是还没缓过劲来。 “解舟，你没事吧？”苏铭时担忧地看着他。 宋解舟没说话，但眼神里有几分疑惑，像是在问苏铭时怎么在这。 苏铭时回过味来，摸了摸鼻子，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给自己擅闯宋解舟卧室这个行为找一个借口。 “我……我做噩梦了，一个人有点害怕，就想来看看你睡没睡。” 这倒也算是实话。 宋解舟也没有细究，起身靠在床头。苏铭时见他坐了起来也站起了身，口袋里原本因为蹲下的动作半滑出来的一抹粉色又随着他起身而滑回了口袋里。 苏铭时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口袋，心里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解舟摇了摇头。 要是搁以前，苏铭时听见这三个字就不会再深究了，可现在的他听到这三个字，心里马上警铃大作。 秉持着宋解舟说没事那八成是有事的基本原则，苏铭时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摸了摸，掏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我都快忘了，你是想问这个吗？”苏铭时心下了然，笑着抖了抖手里的信。 宋解舟的视线很快又集中到了苏铭时手里的信封。 “下午在篮球场上有个学妹跟我表白，我直接拒绝她了，但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收下这封信，能让她能为这场暗恋画一个句号，”苏铭时摊了摊手，“而且当时球场人这么多，当众连着拒绝她两次多不好，我就收下了，扔学校里又怕被人看见，就想着揣兜里带回来处理。” 苏铭时说完就把信封撕成了两半。 宋解舟愣了一下，随即拦住了他，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发哑，“你不打开来看看？” 苏铭时摇了摇头，道：“看了也没用，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他把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撕得稀烂，确认就算被人捡到也无法复原时才收了手，看向了宋解舟。 “我真正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少年清亮的双眸盛着室内暖黄色的光，看上去溢满了浓烈而炙热的情感，宋解舟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就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慌乱地躲开。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回避的姿态，心里虽然有几分失落，但也知道宋解舟已经习惯于掩饰自我，想让他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 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苏铭时也没再逼问他，而是转了个话题，问道：“所以，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第15章 心跳 宋解舟听到苏铭时的话之后，愣愣地眨了眨眼，回忆起刚才的梦境。 噩梦，也算是噩梦吧。 梦里的苏铭时吃完火锅之后就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情书，非常认真地读完了之后问他要怎么给学妹回信。 他心中纵使有千般不愿但也没有理由阻止，只好随便扯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建议给他，然后看着苏铭时带着甜蜜的笑容认认真真地给学妹写了回信。从那之后他寝食不安了好几天，突然有一天看到苏铭时拉着他的大行李箱要走。他赶紧拦住苏铭时，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和小美在一起了，我要搬去她那边和她同居了。”苏铭时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句，毫不留情地挣开了他的手。 当时的宋解舟也没怎么在意“小美”这个仿佛会出现在短视频影片解说里一样的名字，只是僵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铭时头也不会地离开了这个家，忍受着心口传来的一阵阵难言的钝痛。 他终于是忍不住想追上去，但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粘在地板上一样动弹不得，他用力挣扎，甚至用双手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腿从地板上拔起来，可无论他多么用力都无济于事，直到他精疲力尽，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当初不主动一点跟苏铭时告白？这样也许他就不会跟着别人走了。 正当他懊悔绝望之际，身边的场景突然开始快速地崩塌，地板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裂开了一道巨口，无情地把他吞噬了。 第16章 他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梦里的他四肢沉重，动弹不得，但他也不想动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解舟，解舟，你醒醒。” 他听出是苏铭时的声音，费力地爬起来，一边踉跄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一边应道：“铭时，是你吗？” 隐隐约约地，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他越走越快，原本沉重的躯体越来越轻盈，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最后用力一蹬，扑进了光里。 一片刺目的白光后，他看见了苏铭时的脸，神色有些焦急。 他才发现这原来只是一场梦。 明明这个梦很无厘头，不像平时他常做的那些梦。可梦里的自己丝毫没有察觉，要不是被苏铭时叫醒，自己还不知道要在梦里真情实感地难过多久。 “我梦见你突然要走，我怎么劝你都不肯留下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宋解舟最后还是选择掐头去尾地跟他说了。 苏铭时挑了挑眉，突然毫不客气地在宋解舟的床边坐下，捧着宋解舟的脸细细打量着。 “怎么了？”宋解舟没有挣扎，顺从地被他按着脸颊，含糊不清地问他。 “这么帅的房东，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苏铭时又欣赏了一边宋解舟无死角的美貌，露出了满意的笑，又继续道：“你是在梦里收了我天价房租吗？不然我怎么会舍得走？” 宋解舟总不能跟他说梦里的你是被小学妹勾走的，所以他不说话，只是低声地笑。 他知道，苏铭时是在告诉他：“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巧，咱俩都在同一天晚上做了噩梦，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心有灵犀？”苏铭时笑着问他。 “算是吧。”宋解舟也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 宋解舟的睫毛生得很长，在灯光的映照下，于眼下印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疲倦和易碎，和苏铭时记忆里的那个几年后的宋解舟微妙地重合了。 苏铭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心口处传来的刺痛。 “你经常做噩梦吗？”苏铭时轻声问他。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神色短暂地显出了几分无措，他本想摇头，却又听见苏铭时补了一句：“我想听实话。” 苏铭时注意到，面前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整个人显示出了防备的状态，显然这个要求在宋解舟心里算是个禁区。 他觉得有几分挫败，勉强地笑了笑就想起身找个借口离开，突然他感觉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拉力。 宋解舟拉住了他。 苏铭时又顺着他的力道坐了回去。 宋解舟显然很不适应这种跟人敞开心扉的活动，他抿了抿唇，微微偏过头去，错开了苏铭时的视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正当苏铭时想告诉他实在不想说也别逼自己的时候，宋解舟缓缓地点头，道：“嗯，经常。” “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噩梦？”苏铭时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宋解舟沉吟了一下，说道：“很多……都是一些家里之前发生过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这次没等苏铭时再追问，他就继续道：“之前家里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的父母在四处奔波的时候出了车祸，在icu躺了几天，最后还是都走了。我外婆也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治了一年，最后也撒手人寰了。”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任谁看着他这幅样子都会误以为他已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般的平静，如果不是他的尾音还在发着颤的话。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总会梦见他们。有时梦见他们还在，一家人都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候；亦或是梦见他们躺在病床上，但还有一丝希望尚存的时候……但无论梦的开始是什么，梦的结尾都是他们的墓碑。” 宋解舟说着，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扎进肉里，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眼泛着难言的酸涩，于是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想让苏铭时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而苏铭时在听完这些话之后瞬间呼吸一滞，心上想被压上了一块块的石头，直坠得他心口发疼。 他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这样的梦魇到底折磨了宋解舟多久？ 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到宋解舟爆出青筋的手背。他赶紧把宋解舟攥紧的手掰开，宋解舟没有反抗，仿佛自暴自弃了一般任由他动作。 手心里是几个渗血的月牙。 苏铭时捧着他的手，沉默不语。曾经他一直觉得宋解舟是长夜高悬的天边月，皎洁无暇，可失去过他一次之后苏铭时才意识到，这抹月色是渗着血的。 宋解舟见他一直没说话，难堪地蜷了蜷手指，双手甚至微微地颤抖起来，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不停地说道： “你应该把这一面藏好的，你怎么可以暴露你的不正常？” “看吧，他沉默了，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你的！” “他值得更好的人！” “你跟他说这些是想要卖惨吗？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吗？” “所有的人都会离你而去的！他也不会例外！” “你看，你又把一切搞砸了。” 宋解舟如同自虐一般在心里不断地咀嚼这些话，强烈的心悸让他层层地冒着冷汗，这一句句话就像利刃一样，把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他不想哭的，可不知何时溢出来的眼泪顺他的脸颊划下，在被子上洇出了一片片湿痕。 但他突然被抱住了。 抱他的人显然很用力，仿佛要把他融进骨血里，温热的体温通过这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传递了过来，蒸发了他的泪水。 一瞬间，耳边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像溺水的人的人会紧紧抓住浮木那般，他也从这个怀抱里汲取了力量，他用力地回抱了苏铭时。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被带回了人间。 不知道抱了多久，苏铭时终于想起来宋解舟手上的伤，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从客厅里找来了药箱。 苏铭时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消毒上药，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他，“你有去医院看过吗？经常做这样的梦，很辛苦的吧。” 宋解舟默了一瞬，猜想到他说的可能是心理方面的一声，想了想，说：“我不想跟别人说这些事。”你是例外。 苏铭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鼻子一酸，低着头继续给他上药，最后在宋解舟的极力制止下才歇了往上面缠绷带的心思。 “只是小伤，不用这么麻烦。”宋解舟哑然失笑。 “这可是大音乐家的手，当然要好好保护。”苏铭时说着，捧着他的手细细地瞧。 宋解舟借着暖黄的灯光看着苏铭时，苏铭时的脸上瞧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眼底满是珍视和心疼。 这个认知让他又欣喜又惶恐，他喜于心爱之人的珍视，又担忧这种珍视只是出于同情。 他是真心地喜欢这样的我吗？还是……只是怜悯？ 等宋解舟从自己的纷乱的情绪黑洞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发现苏铭时和医药箱都已经不见了，他的目光扫过了卧室的每一寸角落，最后定格在了半阖的房门上。 他还会过来吗？还是回去睡觉了？ 苏铭时端着热牛奶一进房门就对上了宋解舟的视线，而宋解舟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下，他的双眼快速地眨了几下，然后故作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宋解舟显然是长时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苏铭时走近一看发现他的眼睛冒出了几条红血丝。 苏铭时没有戳破他，只是把热牛奶塞进他的手里，“喝杯热牛奶吧，有助睡眠。” 宋解舟不觉得一杯牛奶就可以给自己带来好梦，但他还是喝了。 因为是苏铭时给他的。 苏铭时拿走了空杯子，又带来了自己的枕头，他非常自然地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 这是张双人床，两个大男人并排躺着也不算太挤。 宋解舟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脸上有一丝错愕。 “怎么了？”苏铭时振振有词地说：“你做噩梦，我也做噩梦，那我们今晚就一起睡呗，还能有个照应，说不定还能起到一个负负得正的效果。再说了，都是男的挤一张床睡也没什么关系吧。” 苏铭时说完就觉得有点后悔，总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宋解舟不明白做噩梦的时候要怎么相互照应，但目前这个状况他求之不得，所以他没有反驳，而是弯了弯眉眼说道：“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苏铭时近距离地看着他秾丽的眉眼，不由得心旌摇曳，耳根也渐渐爬上了一阵热意。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必然耳根通红。他只能一边希望这昏暗的灯光不会暴露自己的神情，一边伸长了手把夜灯拍灭。 第17章 室内重归黑暗。 苏铭时替宋解舟扯了扯被子，道：“晚安。” “晚安。”宋解舟应他，他看着苏铭时朦胧的轮廓，突然有种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感觉，所以用了这种方式来让他心安。 也许之前有过犹豫，有过彷徨，但宋解舟在此时此刻无比确信的想道：“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原本被各种负面的情绪压抑着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跳的越来越快，在他精神的荒原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明明周围一片漆黑，可是苏铭时沉睡的面孔却似乎在他眼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在黑暗中用目光肆意描摹着他的眉眼，直至难得的困意袭来，把他的意识拖入了深沉的海。 是难得的一夜无梦。 第16章 酸味 苏铭时再一次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是天光明亮，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他看了一下手机觉着宋解舟应该是上早课去了。 苏铭时虽然今天也有早课，但是是在第二节，现在时间还早。他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虽然昨晚折腾了那么一通，但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脑子像被刷新了一样，丝毫没有困倦感。 大概是因为久违地跟宋解舟同床共枕了吧。 想到这，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宋解舟昨晚躺着的这一侧醒来的，他尴尬地挠了挠脸侧。 看来只要宋解舟在，自己就会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蹭。但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还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根深蒂固。 苏铭时洗漱完走到厨房觅食，一进去就发现灶台边上放了个保温盒，走进一看上面贴着一张醒目的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 “我去上早八，这是楼下买的早餐，记得吃。” 苏铭时小心地把这张便利贴撕下来放进口袋里才打开保温盒，保温盒里放着的是包子和小米粥，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坐在餐桌边上吃着早饭，胃和心一起一点点地被填满。这样的早晨他曾经习以为常，如今失而复得，方才意识到它的珍贵。 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早晨。 方和见苏铭时容光焕发春风满面地走进了教室，一边起身让他进自己旁边的位置，一边上下打量他，奇怪道：“嗯？你今天怎么一脸荡漾？难道你们昨晚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吃个火锅吃着吃着滚到床上去了？” 苏铭时本来想给他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昨晚还真和宋解舟躺在了一张床上，顿时有点底气不足，所以只是回敬了一句：“你能别满脑子黄色渣渣吗？” 方和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把从宿舍帮他带出来的课本掏出来放他面前，说道：“你说说你，都登堂入室这么久了，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你直接a上去啊，你是不是不行！” “你才不行。”苏铭时冷哼一声。 上一世就喝多了他们这些人瞎起哄，结果脑子一热就随随便便地表了个白，也不知道宋解舟那时候是以一种什么心态接受他这个醉鬼的…… “这种事情要郑重一点你懂不懂，像你这种光棍不配评价我的感情生活。”苏铭时毫不留情地补刀。 方和一听就恼火了：“我这是宁缺毋滥好吧！” “是是是，咱方大少眼高于顶，跟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苏铭时赶紧哄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方和刚刚也只是佯装生气，听了两句好话就把“光棍”这两个字抛之脑后了，又掏出手机给他看航班信息，“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打算买周五晚上这一班，这样咱第二天就不用早起了，能睡到自然醒再开始玩，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我就把你们的也一起买了。” 苏铭时听到“不用早起”这四个字马上点了点头，给宋解舟发了条信息： 解舟，周五晚上的航班可以吗？可以的话把证件号给我一下，方和要买机票。 宋解舟可能刚好在看手机，很快给他回了一句“好”和一串证件号码。 就在苏铭时把手机递方和让他把证件号输进去的时候，宋解舟又发来了一个小猫道谢的表情包。 方和一看，啧啧称奇道：“没想到高岭之花也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肯定是因为跟他聊天的人是我，”苏铭时抢回了手机，嘴角扬起一抹笑，在表情包里扒拉出一个小猫贴贴的表情包给他。 方和用余光偷偷瞧了一眼，顿时龇牙咧嘴，觉得自己牙都被酸倒了，用双手拼命摩擦自己的手臂。 “多少钱啊，我转你？”苏铭时还在看他和宋解舟的对话框，头也不抬地问道。 方和懒得看，直接说：“没几个钱，不用给了，突然这么客气做什么？” “我的就算了，但解舟的只能我请。”苏铭时放下手机，结果就看到方和一幅面目狰狞的样子，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你干嘛？” “没事，”方和放下了掐着自己人中的手，冲他露出一个假笑，说：“只是在感叹伟大的爱情而已。” 苏铭时本来还想回敬他一句，但突然就听到教室门那里有人喊了一句：“老黄来了！”，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一片寂静。苏铭时透过窗户见老师已经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课本走了过来，于是决定不再搭理方和的胡言乱语，赶紧把自己的书翻开。 老黄可是公认的绩点杀手，铁面无私，要是被老黄抓到开小差，被叫起来公开处刑不说，说不定还得让重修，就算是上一世的苏铭时到了他的课上也只有乖乖缩着脖子装鹌鹑的份。 方和抓紧时间用气音问了一句：“下午下课后还打球吗？” “不了，约了我哥。”苏铭时语速飞快地回了他。 苏铭时他哥？他们居然还有联系？ 方和还想追问几句，但看见老黄上了讲台，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解舟！” 宋解舟原本在吧台忙活，听到这个声音，意外地看向店门的方向。 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走进店里，见他看过来，对他爽朗一笑。 “舒晨，你怎么来了。”宋解舟问他。 来人是林舒晨，林舒月的弟弟，跟宋解舟是发小，现在在临市读大学。 “害，我表哥明天结婚，非得让我回来给他当伴郎，没办法我就只能请了假回来了，”林舒晨摇了摇头，洋洋自得道：“居然敢让我来给他当伴郎，也不怕我抢了他的风头。” 宋解舟失笑，他这个发小向来自恋，虽然他也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晚点还得去试试明天的伴郎服，但我特地先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感动吗？”林舒晨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哥不感动死你”的表情。 宋解舟无奈地配合他，“林大少爷纡尊降贵地来看我，我甚是感动。行了，你找个地方坐着，我先把单子做完。” “这就嫌我碍事了，好吧，我上边上呆着去。”林舒晨故作委屈地缓缓摇头。 他搬了个椅子在吧台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也没闲着，跟另一位当值的店员聊着天，把那小姑娘逗得满脸笑意。 “铭时。” “嗯？”林舒晨突然听见宋解舟不知喊了谁的名字，偏过头去看，就看见他和一个长得还挺帅的男生在说话，他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放松，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几分雀跃。不过不是很明显，要不是他跟宋解舟很熟，不然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这几不可查的几分雀跃也足够让林舒晨好奇了：虽然宋解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沉静内敛的性子，但如果说他家出事前他的静是晴天雪后的湖面，那他家出事后他的静就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而现在，这潭死水似乎泛起了微弱的涟漪。 “那是谁啊？”林舒晨扬了扬下巴，示意店员小姐姐朝那个男生看。 她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在林舒晨眼里有点神秘莫测的笑，说：“那是我们财大的校草苏铭时，他经常来找宋哥。” 林舒晨显示把注意力放在了“校草”这两个字上，双眼像扫描仪一样把苏铭时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长得勉强算是和我一个水平吧。 上一个得到他这个评价的还是宋解舟，当然听到他这个评价都很不屑，都反驳他说宋解舟明明长得比他好看。但他坚持认为他俩只是类型不同，但都是满分，所以他俩按分数来看应该是一样帅的。 当然，听到他这个推导过程的人不是无语望天就是大骂他不要脸。 林舒晨收回视线，又问她：“他经常来？” “是啊，他们好像关系挺好的。”她拿手机翻了翻校园论坛，找到一个帖子递给林舒晨。 林舒晨仔细一看，是一张照片，似乎是在篮球场边上拍的，苏铭时把手搭在宋解舟肩上，两个人贴得很近，脸上都带着笑，看得出来很亲近。他又往下滑了滑去看回帖： “啊啊啊什么视觉盛宴，另一位帅哥是谁，五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第18章 “这题我会！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宋解舟！之前去隔壁串门的时候遇到的，真的好美一男的，就像从天上落下来的雪~” “楼上讲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便打听一下这帅哥有没有对象）。” “应该没有吧，但说实话跟他站在一起估计会很有压力。” “确实，男朋友比我还美系列。” “建议他俩内部消化，简直配我一脸。” “你别说，他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诶。” “我朋友是隔壁的，他跟我说他从来没有看过宋解舟和别人这么亲昵过。” …… 林舒晨扫了一眼，下面的评论似乎都是在磕的，他刚想再仔细看看手机就被抢了回去，他抬头一看发现店员小姐姐神色有一点局促，心下了然：估计是她自己也留了评论，怕被他看到。 他见苏铭时已经离开了吧台，找了个座位坐下，于是凑了过去，“你有情况？” 宋解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还没。” “噢，还没，那就是快了。”林舒晨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宋解舟没搭理他，只是把做好的两杯冰香草拿铁给苏铭时送了过去。 林舒晨把手撑在吧台上托着下巴，看着两人那似乎能拉出丝来的眼神交流，心里想：“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林舒晨又看着宋解舟忙了一会，看他终于闲下来赶紧见缝插针地问道：“解舟，周六晚上魏子他们哥几个说要聚聚，你一起来吗？你好久没和我们聚过了。” 宋解舟回他说：“有事。” 林舒晨以为他是找借口不去，赶紧说道：“你放心，落井下石的那几个我们现在都不带他们玩了，不会像上次一样的。” 宋解舟沉思了一会才想起来林舒晨说的是哪件事，解释道：“不是因为那个，我家出事后这样的人我见得还少吗？你不说我早忘了。” “那是因为什么？”林舒晨想了想又问道：“还是说周六晚上有排班了？那我让我姐给你放个假。” 宋解舟摇了摇头，说：“真有事，上周就约好的，要跟朋友去海边玩。” “不会就是这个朋友吧？”林舒晨指了指苏铭时的方向，又问道：“就你们两个人去？” “嗯，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宋解舟回答道。 林舒晨挑了挑眉说：“你不是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吗？现在都能跟不认识的人玩到一起去了？” 宋解舟只是往苏铭时那看了一眼，没说话。 林舒晨了然，长长地“哦——”了一声，下了个结论，“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能愿意主动跟外界接触就挺好的。 林舒晨满意地点点头，宋解舟本来性格就闷，他家出事后他整个人更是有自我封闭的趋势，林舒晨总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憋出病来。 宋解舟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皱了下眉头。林舒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人坐在了苏铭时对面，虽然因为背对着的原因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看这身段，想必正脸也差不到哪去，那人一坐下，苏铭时就笑眯眯的把手边的香草拿铁推了一杯给他。 林舒晨想这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林舒晨向宋解舟打探道：“那是谁？看起来他们关系挺好的。” “不知道，他只跟我说要跟人谈点事。”宋解舟语气平淡，但林舒晨听着总觉得似乎泛着一股酸味。 林舒晨在心里“哦豁”一声，想： “这么巧，我一来就撞见修罗场了？” 第17章 哥哥 苏铭时跟他哥顾泽川很少见面，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顾泽川过去跟老爷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俩会见上一见，其他时间他俩就是维持着在彼此的列表里躺列的关系。 因为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苏铭时的母亲对顾泽川和他的母亲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苏铭时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顾泽川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那天正值假期，他想去花园里面玩，穿过走廊就看到两个阿姨凑在角落里，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他那时候性子顽皮，想着偷偷过去吓她们一跳，蹑手蹑脚地走近，结果听清了她们的对话： “唉，这回少夫人不知道得闹得多厉害。那孩子出生之前她和少爷就已经订婚了的啊，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哎呦，这几天干活得小心一点。” “是啊，都知道少爷爱玩……但总觉得他应该有点分寸，没想到居然在外面还搞出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是啊，而且听说找上门来那人和少爷是初恋，被他骗了好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才发现自己是小三，这才打上门来。哎哟把老爷气得不行啊。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几岁，这算个什么事？这传出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笑话。” “作孽啊，这样论起来，还不知道谁才算是私生子呀！”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听到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 苏铭时本来是想恶作剧的，但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盆狗血泼了个满头满脸，他呆呆地杵在原地，思维仿佛已经停滞，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作何反应。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喝，苏铭时被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是管家。 两位阿姨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才发现主人家就站在她俩后面，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歉后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管家蹲下身来，摸了摸苏铭时的脑袋，道：“小少爷，没事吧。我之后会处理她们的，别听她们胡说。” 苏铭时摇摇头，问他：“我是……还有个哥哥吗？” 管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面露难色。 打记事起父母的关系就不怎么好，只要他俩碰到一块，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有时候还会把战火燃到他身上。在这种环境下，苏铭时渐渐的也对别人的表情变化变得敏锐了起来，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 苏铭时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不再为难他，直接说：“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管家最后叹了一口气，道：“行吧，我带您过去。” 苏铭时跟着管家走到了会客厅门口，会客厅的门紧闭着，里面还隐约传出来尖锐的争吵声。门边站着一个少年，长相和苏铭时有几分相似，他双拳紧握，面色阴沉，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一幅随时要冲进去的模样。 少年比苏铭时要高一个头，苏铭时走过去，微微仰起头看他。少年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会客厅传出来的动静，不成想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他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你……”少年本想问他的身份，可仔细瞧了一下苏铭时的长相，又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尴尬的气氛在他们二人之间蔓延。 最后还是苏铭时先开了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这两个字让少年有点措手不及，原本紧绷的脸色都随之一松，他摸了摸鼻子，眼神不自然地乱瞟，像是有点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我叫苏泽川，你呢？” 苏铭时笑着对他说：“我叫苏铭时……哥哥，你以后也会住在这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苏泽川的哪个开关，他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神情又再度筑起了铜墙铁壁，他飞快地扔给他“不会”两个字，就不再看他。 苏铭时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站在他旁边陪他一起当门卫，和他一起盯着门看。 没站多久，门就被人用力从里面推开了，推门的人显然用力很猛，无辜的门在空气中快速扇过，产生的气流甚至扬起了苏铭时额前的碎发，那门最后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苏铭时吓得一机灵，下意识地往苏泽川身边靠了靠才放心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就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门框边，原本美丽的双眼现在布满了刺目的红血丝。她看了过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充满了嫌恶，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好啊，连你也背叛我？” 她大步冲了过来，扬起了手，随即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苏铭时脸上，巨大的力道让他站都站不稳，直接被这一巴掌带到了地板上。 刚摔倒的时候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被打的半张脸，过了一会火辣辣的尖锐痛感才从皮肤深处凶猛地涌上来，逼出了他的生理性眼泪。 虽然以前父母吵架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被骂几句，但被打还是第一次。 苏泽川站在他旁边，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回过神来后赶紧挡在了苏铭时面前，大声道：“你干什么！” 苏铭时的母亲用一幅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他，眼神透着几分怨毒：“这一巴掌本来是想给你的，但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我嫌脏。” 第19章 苏泽川似乎是这不加掩饰的恶意吓到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时，一个女人快步从会客厅里走了出来，挡在了苏泽川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关女士，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就拿自己的孩子撒气。我的儿子也不是你口中的私生子，至少在他出生的时候你和苏辉还没有结婚，严格来讲我和你都是受害者。”她说完，揽住了自己儿子的肩膀，冷静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苏辉也扶着苏老爷子从会客厅里出来了，看见她沉静的目光，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女人看见他这幅样子发出了一声嗤笑，彻底看清了这个平日里跟自己浓情蜜意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说话也不再留情面，“我今天来就是想弄清楚我这么多年都浪费在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身上，也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以后泽川跟我姓，跟你们家再无半毛钱瓜葛，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说完，带着苏泽川头也不回地走了，苏辉想去拦，但被妻子揪住了，两个人又开始了他们无休止的争吵。老爷子用拐杖指着他们夫妻俩，气得手都在发抖，管家见了赶紧去扶……场面一片混乱，没有人顾得上坐在地上的苏铭时。 苏铭时自己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人掏的空荡荡的，漏着风。他的视线茫然的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那对母子手拉着手的背影上，他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大门外走，走进了外面温暖灿烂的阳光里。 他突然觉得很羡慕。 苏泽川那时候似乎如有所感地回过了头，苏铭时看见了，费力扯了扯自己刺痛的嘴角，对他扬起一个笑。 从那天之后，苏泽川就改名成了顾泽川。但从那之后苏铭时的母亲更加神经质，她不依不挠，甚至让顾泽川的母亲丢了在公立学校的教师工作。 曾经在苏铭时的眼睛里，他的母亲也是温柔而美丽的，但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和一场失败的婚姻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苏老爷子作为补偿，介绍顾女士在市里一家有名的私立中学当教师。因为自己的工作是因为苏家丢的，所以顾女士也没有推脱。而在苏老爷子的再三劝说下，她最后也选择满足老人家的心愿，同意了在不见到苏辉夫妇的前提下，让顾泽川每年走个过场陪老爷子吃一顿饭。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上一世顾泽川做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苏铭时在工作的时候机缘巧合和他接触过几次，对他的工作能力心服口服，人品更是没什么问题。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世他要先把他哥招过来给他打工，不能便宜了别人。 顾泽川踩着约定的时间进了咖啡厅，看上去还有点喘，像是一路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突然要找我？”顾泽川一坐下就开口道。 苏铭时笑眯眯地推了一杯香草拿铁给他，“先喝杯咖啡，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等你气喘匀了再说。” 顾泽川狐疑地瞄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拿起咖啡喝了两口，评价道：“小孩子口味。” 苏铭时“切”了一声，道：“你就大我三岁，装什么成熟。” 本来想回一句嘴，但顾泽川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当年的事情在他俩心里都留了一根刺，每次在爷爷家见面两人的相处也都很有距离感，如今这么亲昵的笑闹倒让他们像一对普通的亲兄弟一样。 “咳，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我忙得很。”顾泽川没好气地问他。 他前天刚接到苏铭时的消息的时候吓得差点直接跑到他学校来，总觉得便宜弟弟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才会开口找他帮忙。但他那时候问苏铭时出什么事了，苏铭时也只说见面再聊。导致他那天晚上辗转反侧，从苏家破产到被外星人附身等种种可能性他都猜了个遍，最后是在猜不出来，只好旁敲侧击地找陈妈打探消息，这才知道苏铭时和爷爷不欢而散的事。于是他又猜苏铭时是不是被爷爷经济制裁了，赶紧转了两千块给苏铭时，但苏铭时也一直没收。 不过苏铭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疑惑地说：“你不是裸辞了吗忙什么？忙着找工作？难怪今天穿成这样，刚面试完过来的吧。” 顾泽川的嘴角抽了抽。 拳头硬了。 第18章 承诺 顾泽川感觉到自己额角上的青筋都绷紧了，他咬咬牙，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妈告诉你的？你们还有联系？” 苏铭时点点头，说：“有，但是不多，只是逢年过节发句祝福而已。” 顾泽川彻底懵了，语气染上几分茫然，“我都不知道……” “我让阿姨别告诉你的，我以为你会因为我妈当年对你说的那些话讨厌我。而且我当年加她也只是想为她那时候的那句话跟她道声谢。” 苏铭时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抹着杯壁上的水珠，“她那时候不是跟我妈说‘一个合格的母亲不应该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就拿孩子撒气’吗？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妈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所以就算她怎么对我，我都应该承受。 那时候我觉得，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这么痛苦地勉强自己和对方在一起，因为我和我爸长得像所以才会那么惹我母亲厌烦……孩子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可你妈妈说了那句话之后，我才终于承认这些不是我的错，他们不离婚是因为家族的利益纠葛，我爸脚踏两条船是因为他纯渣，我的长相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的母亲选择把气撒在我头上，纯粹是因为比起我，她更在意名声和她名义上的丈夫。” 顾泽川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一直想跟你道歉，但又说不出口。” 苏铭时在杯壁上滑动的手指一顿，错愕地看向顾泽川，他在前世在和顾泽川接触的过程中他就意识到顾泽川并不讨厌他，不然现在也不会来找他帮忙。 可道歉又是从何说起？ 顾泽川的嘴角蠕动了几下才说出口，“你叫我哥哥，但我那时候却没有保护好你。” “就因为这个？你这……”保护欲过剩了吧。 苏铭时目瞪口呆，他心里想：“难道男人会对叫自己哥哥的一切生物都会产生旺盛的保护欲吗？那我怎么不会？难道这是直男专属的被动技？” 顾泽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尴尬，忙喝了两大口冰拿铁来掩饰。他自己也觉得矫情，可这么多年，他每次看到苏铭时，总是会想起自己被母亲带着从苏家离开时，他回头看见苏铭时的那个笑。 “谁让你那时候笑得那么惨？”他在心里不满地嘀咕。 顾泽川赶紧转移了话题，“所以你跟爷爷怎么回事？陈妈说你们吵架了，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噢，不是什么大事，”苏铭时轻描淡写地说，“我跟爷爷出柜了，他给了我一巴掌，你说他们怎么都爱扇我巴掌，我长得很欠扇吗？” 顾泽川被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才勉强能说话，“你……你说什么？你谈男朋友了？” “还没还没，”苏铭时摆摆手，“但也快了，看到吧台里面那个帅哥了没？” 顾泽川刷的一下转过头去看，看完之后别别扭扭地说：“长得确实不错，但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大错特错，这年头确实可以当饭吃。”苏铭时把放在自己手边的一叠装订好的a4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顾泽川皱着眉头翻动着文件，他看得很仔细，发现这份文件写得很专业，不像是一个学生能写出来的。不过翻到最后他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你想开娱乐公司？前面那些写得倒是挺好的，但后面那些意向要接洽的项目和艺人好像都还查无此人吧？这能火吗？单看上面的介绍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苏铭时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我穿越到未来看到的，他们将来都能大火。” “哈？”顾泽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精神专科医院。 妄想症是病，得治。 苏铭时探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然后面无表情地按灭了他的手机。 他就知道没人会信，但也不至于怀疑他精神有问题吧。 这哥可真是亲的。 苏铭时又塞了一张银行卡给他，道：“哥，咱伟大的商业版图就靠你了，这是我的全部身家，就托付给你了。” 顾泽川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开公司？别开玩笑了，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给人打工我都没打明白。” “你要这么想打工的话，给谁打不是打？我可是听阿姨说了你在之前的公司里受了不少气。”苏铭时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脸真挚道：“别给别人当牛马了，来我这打工你至少是个高级的打工人。你看，你姓顾，放小说里你高低是个霸道总裁啊。咱俩要是成功了，以后那些曾经那你当出气筒的人见着你都得对你阿谀奉承，点头哈腰，顾总顾总的叫你，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觉得爽？” 第20章 顾泽川本来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被苏铭时这一通极具煽动性的话一说，情不自禁地开始脑补自己功成名就后再遇到自己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领导会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感觉分分钟都可以成为短视频爽剧剧本。 苏铭时看着顾泽川有点动摇的表情，赶紧再加一把火，“哥我知道你不想跟苏氏再扯上关系，我给你打包票，这公司就是咱哥俩独立经营，跟咱那渣男老爹甚至跟咱爷爷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愿意，这个公司叫顾氏娱乐都可以。” 顾泽川还是有点顾虑，“可是……” “我私底下找爷爷的秘书给我们物色了一个顾问，叫赵楷，据说经验丰富。你跟他谈谈，合适的话就用，”苏铭时推给他一张名片和一张小纸条，“另一个叫沈未，她现在应该是皇天的经纪人，你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来，我们可以给她比她在皇天能得到的更优厚的待遇和更大的自主权，她有能力有资源，有了她我们才不算在这个行业里两眼一抹黑，最好让她带着他的团队一起过来，能省不少事。” “照你这么说，人能同意来我们公司吗？连圈外人都知道皇天可是娱乐业巨头。”顾泽川疑惑。 “沈未得罪了高层，手底下有点成绩的艺人全都被分走了，她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人，肯定已经在找下家了，而且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拥有自主权有多重要。”苏铭时老神在在地说道。 上一世沈未只听宋解舟和公司的话，把宋解舟的事情对他瞒得死死的。那这一世他就要当她的老板，彻底杜绝这种可能性。 顾泽川皱眉，感觉自己这个弟弟似乎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我在未来……” “停！”顾泽川打断他，“不想说就别说，别老编这种理由来糊弄我。” 苏铭时无奈，只好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问他：“那你同意了吗？” “我同意了，但万一亏了我可不会把钱赔给你。但你为什么找我？”顾泽川问他。 苏铭时理所当然地说：“我还要上学没那么多精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所以只能是你了。” 如果是随便创个业那当然没必要特地来找他哥，但男朋友当然要放在最信任的人手底下了。 苏铭时双眼里明晃晃的信任让顾泽川重新找到了做哥哥的快乐，莫名高涨的自信让他几乎就要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这公司做大做强，但天生的谨慎还是让他最后再问了一句：“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创业，等你毕业有空了再慢慢弄不行吗？” “等毕业就来不及了，要赶在解舟出道前把路给他铺好啊。”苏铭时理所当然地说道。 等等。 顾泽川翻开资料，果然在意向签约艺人找到了“宋解舟”这个名字，他看了一下照片，又看了一下吧台里的那个帅哥。 这不就是一个人吗！ 顾泽川恍惚间又想起来苏铭时递给他资料前说……说他男朋友长得帅，可以当饭吃。 他一下子就把手里的资料攥紧了。合着人家能当饭吃，你就巴巴地给人家打造个金饭碗是吧？ 这倒霉弟弟。 他以为自己今天拿的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剧本，没想到是爱情剧，而且他在里面饰演的还是一个悲催的工具人角色。 顾泽川拿起剩下的半杯咖啡，以咖啡代酒一饮而尽，拿起惨遭蹂躏的资料，板着脸说：“我先走了。” 苏铭时看了他的不快，一把拉住了他，说：“哥，他真的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特地来找你的。” 顾泽川注视了一眼他认真的眼神，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谢谢哥哥。”苏铭时心满意足，装乖对他讨好地一笑。 顾泽川冷哼一声扭头离开，路过吧台的时候还忍不住瞟了一眼宋解舟。 “哪来的男妖精。” 他低声骂了一句，走出了店门。 林舒晨拍了拍宋解舟，“你看，这帅哥的眼神看起来对你很有敌意，肯定是情敌啊。” 宋解舟顿了一下，没回话，只是继续把洗好的杯子摆好。 林舒晨讨了个没趣，只好又不停乱瞄，没过一会突然狂戳了宋解舟好几下，“过来了过来了，正主过来了。” 宋解舟转过去，就看到苏铭时走了过来，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们聊得很开心吗？”宋解舟想着，眼神一黯。 林舒晨用眼神示意宋解舟，“怎么，不给我们俩介绍一下？” 宋解舟点点头，指着林舒晨介绍道：“这是我发小，舒月姐的弟弟……” “诶我知道，林舒……”苏铭时嘴比脑子快地接过了话，看到对面的两人狐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时间线还不认识林舒晨。 苏铭时懊恼，赶紧补救，“哈哈我看你和舒月姐长得很像，所以就猜你是不是她的弟弟，那你肯定也叫林舒什么的对吧？” “林舒晨。”宋解舟补充道。 “噢原来叫林舒晨，好名字好名字。”苏铭时尴尬地笑着，想自己这戏是不是演得太僵硬了。 “我和我姐长得像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林舒晨挠了挠头，然后一脸正色地对他说：“我觉得我长得还是比我姐好看的。” 苏铭时违心地点了点头，想，林舒晨的自恋癌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就有了。 宋解舟没有说话，双眼黑沉沉的，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林舒晨看自家发小一直一言不发，为了满足自己看戏的心，只好主动开口问他：“诶铭时，刚刚你对面那人是谁啊？” “哦，是我哥哥。”苏铭时答道。 “原来是哥哥，我刚看他正脸确实和你长得很像。”林舒晨又重复了一遍，给宋解舟递了一个“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的眼神。 宋解舟绷紧的脊背几不可见地松了松。 “听说你要带我们解舟出去玩？”林舒晨向来自来熟，刚认识几分钟就哥俩好地想揽住苏铭时的肩，揽上之后才发觉苏铭时似乎比自己高一点，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他本来想垫点脚尖调整一下，结果发现宋解舟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后背一凉，只好又故作自然地收回了手。 “至于看得这么紧吗？我还能跟你抢不成？”林舒晨在心里吐槽道。 他这下发现了，这小子原来是个大醋缸，自觉今天这趟来得还是挺值的。 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还是得多叮嘱两句，又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起来，“你也发现了他有点太自闭了对不对？我约了他好几次都约不出来，没想到他倒是怪听你的话。那你让他多交点朋友，多散散心，别整天就在这几个地方闷着，迟早人都会闷出毛病来的。” 苏铭时想起前世林舒晨对自己横眉竖眼的模样，再看看现在一幅像是老母亲要嫁儿子的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苏铭时朝他点了点头，神色坚定，明明是在闲聊，却郑重得像许下了一个承诺。 第19章 洁癖 “下课吧。” 这话一出如同冷水入热油，教室里顿时哗的一声沸腾了，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总是人心浮动，讲台上的讲师笑着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学生们，摇摇头离开了教室。 “今晚怎么走啊，咱四个一起去机场？”方和问苏铭时。 “行啊，你们晚点收拾好我们在解舟家楼下集合。”苏铭时点点头，把课桌上的东西囫囵扔进书包里，我先回去收东西了。 “成，那我跟刘旭先回宿舍。” 活了两世，苏铭时也不是第一次和宋解舟出去旅行，但和一大群人一起出游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虽然以前策划度假的时候，无论他说去哪里宋解舟都会同意。不过因为他总觉得宋解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所以苏铭时总是会挑一些风景秀丽的清净地方。当然由于苏铭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他们的行程十有八九会提前结束。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邀请的时候没想太多，但如今到了临行的时候他反而忐忑了起来。 他会喜欢吗？ 苏铭时打开家门，宋解舟刚好在玄关换鞋，见他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 “你东西待会装我行李箱里就好了。”苏铭时脱着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冷不丁地说道。 宋解舟放鞋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眨了眨眼。 苏铭时没听到回话，琢磨了一下也咂摸出几分不对味来，这样干好像是有点太暧昧了。 “啊……哈哈哈，我的意思是说提行李袋太累赘，费手。但也没多少东西，咱装一个箱子里拖着走更轻便。”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自觉心虚拼命找补，“噢但是不在一个房间住，拿东西的时候也确实不太方便啊哈哈哈，那还是各装各的把。” 第21章 他习惯了，他以前和宋解舟一块出门，东西不太多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就就拉一个箱子，反正他俩不止睡的一个房，还睡的一张床。 宋解舟没说话，但突然握住了苏铭时摸鼻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什么情况？ 苏铭时略微有些慌乱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眼，宋解舟的瞳色很深，他甚至能在那双眸子里看到自己错愕的神色。瞬间，他感觉到在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似乎升腾起一些热度，逐渐变得滚烫，顺着血液的流动烫进了他的心底，转眼间就有燎原之势。 宋解舟张开了嘴。 苏铭时心底暗自升起一点期待：他会说什么？ “刚脱完鞋，不要摸鼻子。”宋解舟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先去洗个手再摸。” 苏铭时感觉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自己一身，心里那见不得人、蠢蠢欲动的小火苗都被“歘——”地浇灭了。 果然还是那个洁癖。 苏铭时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别别扭扭地“哦”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就往卫生间去了。 宋解舟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向上勾起，眼底少见地荡漾着明媚的笑意。 他把苏铭时扔在玄关的鞋子放好，又对着在卫生间里洗手的苏铭时说：“我先把行李用袋子装好再放你箱子里，到时候直接整袋拿出来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卫生间里才传来闷闷的一声：“哦。” 两天的出游确实没什么东西要带的，没一会他们就各自收拾好装箱，宋解舟又蹲在地上把两人的行李确认了好几遍才把箱子合上锁好。 他们在沙发上坐着，苏铭时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恼火，宋解舟几次在旁边试图和他搭话，他都用“嗯”“啊”“哦”的几个单音搪塞了回去。 “这下是真把人逗急了。”宋解舟在心里默默想道，觉得好笑，但转瞬间又有些失落。 他喜欢看到苏铭时的情绪因为他而变化，但他也不敢真的迈出那一步，对苏铭时亲口说一句喜欢。他害怕最终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害怕拖累珍视的人，害怕让对方发现自己其实败絮其中，害怕被疏远，更害怕对方因为怕他受伤害而违心地答应他…… 他也是成年之后才发现，自己人生中的幸福和快乐都是转瞬即逝，如同镜花水月，无论开始时多么美好，最后都是会成为空花泡影。 所以他宁愿不说，宁愿用这种幼稚又无伤大雅的举动来感受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只能是水月，那他就战战兢兢地努力不让这潭盛着月亮的池水泛起涟漪，从而打破那虚幻的倒影。 他希望这虚幻的美梦可以维持得更长久一些。 最后还是一声欢快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场难言的尴尬，苏铭时接起电话就听到刘旭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来，“快下楼快下楼，一起吃个饭再去机场。” “来了。”苏铭时挂断了电话，终于赏了宋解舟一句整话，“他们来了，我们走吧。” 宋解舟点点头，又连忙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讨好一笑。 苏铭时看着他，心里仿佛被泡进一潭酸水里，心理防线迅速如雪崩一般快速崩塌，他又飞快地说服了自己： “解舟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个爱干净的小仙男而已，明明是我自己脑补得太多了，怎么还可以因为自己的幻想没有实现而对他摆脸色呢？简直是罪过。” 苏铭时在心里自我反思了一通后，瞬间又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和颜悦色起来，他抢先把行李箱拉到家门口，不放过一个示好的机会。 但宋解舟没有跟上，即使刚刚在等方和他们的时候他已经检查过了，可他又四处转了一圈把门窗和家电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才走到门口穿上鞋把门锁上。刚锁上门，他又不放心似的抓住门把手摇晃了几下防盗门，确认锁好了才把钥匙放进兜里。正当苏铭时以为可以走，扭过头想下楼时，他又听见了钥匙的声音。 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他回过头，发现宋解舟又拿出了钥匙，神色隐隐显露出几分焦虑。 难道是想再进去检查一遍？ 苏铭时飞快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试图回忆起以前宋解舟是不是有这种习惯。 但他想了又想也没找到什么头绪。每次要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一般先收拾完就站在门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没怎么注意宋解舟在干什么，只是有时候等久了会抱怨两句，说他怎么这么磨蹭。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的神色，不可否认的是，宋解舟这种举止显然有些病态了。想到这，他的心仿佛被细长的银针密密麻麻地扎成了筛子。 宋解舟把钥匙捅进了锁孔里，锁孔许久未上油，有点生涩的触感短暂地唤回了他的理智，他分出心来对苏铭时说：“你先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我再检查一下就下去。” 苏铭时握住了他企图转动钥匙的手，“你刚刚检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万无一失。” 许是苏铭时斩钉截铁的语气极大地缓解了宋解舟的焦虑，宋解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把钥匙拔出来放进口袋。 苏铭时又替他扯了一下门，纹丝不动，便对他安抚地一笑，“你看，门也锁好了。” 宋解舟看着他，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但他乱颤的心脏好像被一双手温柔地抚过，渐渐安分下来，恢复了正常频率的跳动。 他说：“我们走吧。” 他们下楼的时候，方和和刘旭已经在街对面的馄饨摊坐着了，见他们出现朝他们招了招手。 没等他们走近，方和就盯着他俩的行李箱，挤眉弄眼地对苏铭时道：“哟，跟新婚夫夫旅行似的。” 苏铭时一屁股坐在塑料板凳上，招呼宋解舟也坐下后才没好气地回他：“对对对，那你俩就是俩大电灯泡。” “懂了，”刘旭把嘴里的馄饨咽下，“我们俩会尽力为你们发光发热的。” 宋解舟失笑。 “别搭理他们，快吃吧，别待会凉了。”苏铭时无奈，把刚上的馄饨放在宋解舟面前，又给他拿了个汤勺。 方和看着，咂咂嘴，觉得有几分牙酸。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苏大少爷伺候人，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但宋解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方和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有忍住，凑过去在苏铭时耳边低声说道：“这还没追到你就这样了，那以后在一起了你还不得为人家洗手作羹汤？”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苏铭时一脸不赞成，当方和以为他要说追到手之后当然就要暴露本性的时候，苏铭时又非常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不就是做个饭？别说追到手之后了，现在我们家的饭也是我做的啊。” 方和发现他颇有点引以为豪的意思，差点两眼一黑：这要是被苏老爷子知道了自己的孙子追男人还追得这么上赶着，非得再赏他一巴掌不可。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往自己嘴里塞了个馄饨，心里暗叹：“儿大不由爹，随他去吧。” 刘旭跟方和坐得近，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想：“馄饨还不够你吃的，非得上赶着连累我一块吃狗粮。” 第20章 美梦 方和值机的时候特地选了四个人并排的座位，中间一条通道把他们两两隔开，又方便说话又能离那俩爱放闪的尽可能远一点，可谓是煞费苦心。 “虽然知道经济舱挤，但这架飞机好像格外的挤，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方和憋屈地缩在座位上，抱怨道。 确实很挤，苏铭时看宋解舟的膝盖都抵到前座的椅背了，他扭过头一脸怀疑地问方和：“你是不是为了省钱才定的这班飞机。” 方和气急败坏，仿佛这句话对他方大少爷来说是天大的侮辱，“你别瞎说，我是这种人吗？再说了，要不是我想起来问了一下我们今晚就只能自己长翅膀飞过去了，谁知道罗颂阳这小子忒不厚道，让我们过去玩结果忘了买票。出发前几天才买，能买到有这几张时间刚好的票已经很好了好吗？” “这坐着也太难受了。”苏铭时在座位上不安分地调整了几下坐姿，活像座椅上有针在扎他的尊臀。 刘旭笑呵呵地看着他俩，觉得自己好像在俩少爷上变形记，有意思得很。 没过多久，苏铭时觉得有些冷，往边上看了一眼，发现出风口正疯狂地吐着风，把靠窗那位大叔头顶那硕果仅存的那几根头发吹得瑟瑟发抖，他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想：“这家航司的制冷系统这么给力？” 他又探头去看机舱里的其他地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机舱内已经白雾弥漫，还挺有意境…… “不是，这飞机怎么还怪有氛围感的。”方和隔着通道跟苏铭时嘀咕道。 “您好两位先生，麻烦让开一下，小心受伤。” 一个女声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他俩齐刷刷地回头一看，原来是空姐推着小推车过来了，他们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第22章 空姐推着车走到他们面前，擦着鲜艳口红的嘴唇扬起甜美的公式化的笑容对他们说：“请问各位需要毯子吗？” 好像是需要。 苏铭时刚伸手想要从推车上拿毯子，空姐又保持着她的完美笑容对他说：“先生，25元一条。” 合着还是收费项目。 “你怎么不干脆收我二百五得了。”苏铭时想着，和方和面面相觑。他们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震撼。 虽然不是没这钱吧，但总感觉就这样给出去了未免有点太憋屈了。 “我们不需要谢谢。”刘旭看他俩那样，笑得乐不可支，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两条毯子，一条让方和给苏铭时他们，一条给自己和方和盖上，然后带着礼貌的微笑看着空姐。 空姐完美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别的航班也就算了，去南方的航班居然还有带两条毯子的狠人，真是棋逢对手。 “好的，那就不打扰了。”空姐悄悄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又往前面去兜售毛毯了。 “多亏我先查了查，感受到社会的险恶了吗少爷们。”刘旭一脸得意地问道。 苏铭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赶紧用毛毯把自己和宋解舟裹起来。 “冷吗？”苏铭时一边把毯子裹好一边问宋解舟。 宋解舟顿了一下才点点头说：“有点。” 苏铭时自诩如今已经在舟言舟语上有十级造诣，暗道：“你说有点，那就是很冷。” 他又往宋解舟的方向凑了凑，没看见宋解舟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空姐已经推销完她的毛毯，周遭渐渐地安静下来，机舱内的温度也似乎也没那么低了，身边又有熟悉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苏铭时渐渐地感到了困意，眼皮跟被装了磁石一样，不由自主地被下眼睑吸附上，意识好像被推进了一片茫茫的大雾之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这个航司的飞机……很适合谈恋爱。”苏铭时迷迷糊糊地说道。 宋解舟僵硬地扭过头看他。 他是……看出来了吗？ “像是一起被困在雪山里，吊桥效应。”苏铭时说完，意识彻底被扯远，直直地坠入梦里。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才想明白是他是什么意思，随即因为苏铭时清奇的脑回路失笑。 他朝苏铭时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直至脸颊蹭上了一片柔软的发丝。他闭上了眼睛，虽然他在这种环境下很难产生睡意，但这样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苏铭时再一次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女人透过她披散的长发对着他咧开嘴笑，他一下就僵住了。 “什么情况？我刚刚不是在……在哪来着？” 他心里快速地闪过一丝疑惑，但强烈的恐惧瞬间将他的疑惑冲散了。面前的女人似乎不满他的忽视，嘴角咧到极限之后直接裂开，直直地裂到了脑后，汩汩地冒出了鲜红的血液，血液慢慢往下蔓延染湿了她的白衣，她抬手，血淋淋的，还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我的皮……又坏了，我看你的不错，剥下来给我用吧。” 声音妖冶魅惑，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声地敲在苏铭时心上，把他的心敲得乱颤。 话音刚落，那女人就猛地扑了过来，苏铭时想要张嘴求救，但嗓子却因为惊恐过度失了声，正绝望于自己要成为一具剥皮男尸的时候，突然，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亮堂了起来。 宋解舟皱着眉头看他：“你怎么了？不太对劲？” 虽然苏铭时确实又菜又爱看鬼片，但也从来没被吓成这样过。 苏铭时惊魂未定地看向女鬼的方向，发现那其实是一块屏幕，许是宋解舟按下了暂停，女鬼的动作卡在了半路，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正拉着宋解舟一起看鬼片，没成想看得这么入迷，要不是宋解舟及时把他从那个状态里拔出来，他估计真的能被活活吓死。 “没事，就是被吓到了。”他松了一口气，勾住宋解舟的脖子，对着他眨眨眼睛。 宋解舟明白了他的意图，倾身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分开了。苏铭时不满，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宋解舟笑了笑，不再捉弄他，再度凑近和他的唇齿细细纠缠，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分开的时候他微微地喘了几口气，心里暗道宋解舟不愧是专业歌手，肺活量真是惊人，要不是他有经常锻炼，估计亲到半路就得改成心肺复苏了。 宋解舟拿着遥控器问他：“还看吗？” “看，当然看，我期待这部期待了好久，快把灯关了，我们继续。”苏铭时果断地回答他，一脸迫不及待。 他喜欢看恐怖片，但又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怕鬼，每次只能等宋解舟有空陪他的时候才敢点开来看。 宋解舟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关了灯又把沙发角落的毯子拿过来把自己和苏铭时一起卷进毯子里，“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苏铭时也不矫情，得寸进尺地把宋解舟的一条手臂捞进自己怀里，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继续一惊一乍地看电影。 “铭时？铭时？” 苏铭时听到宋解舟在喊他，顿时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在家里的客厅而是在飞机上，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原来是梦。 倒是难得的美梦。 “要降落了。” 宋解舟提醒他，苏铭时懵懵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宋解舟的手臂。 难怪这梦真实感这么强，原来自己是真的抱着人家的手不放啊。苏铭时又细想了一下，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那刚刚的吻呢？不会其实是自己梦游的时候在公共场合强吻宋解舟吧！ 他松开了手，讪讪一笑：“我刚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宋解舟没有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的意思，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下，“没有吧。” 苏铭时狠狠松了一口气，感谢自己没有借梦装疯干出什么亵渎小仙男的事情。 “你只是抱着我的手用脸蹭了几下而已。”宋解舟又补充道。 苏铭时嘴角狠狠一抽，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追问自己是用脸颊蹭的还是用嘴蹭的，也不太敢想象刚刚的画面，只是嘴硬地挽尊道：“我就是，在梦里觉得有点冷。” “嗯，确实很冷，所以我可以借你抱着。”宋解舟动了动放在他怀里的手，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也随之颤了颤，仿佛在苏铭时心里挠了两下，勾得他心底发痒。 苏铭时“嗯”了一声，心里想着：“都老夫老夫这么多年了，抱一下有什么好害羞的，更何况当事人都同意。”心一横，又抱住他的手，暗自庆幸机舱的灯光已经变暗，不会暴露自己此时的神色。 飞机正快速地降落，他的心跳随着高度的降低逐渐失了序。他一边希望自己过速的心跳不会透过皮肉让宋解舟感知到，一边却又抱着他不肯松开。 他往窗外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渐渐地已经可以见到繁星一般的光点，密集而有序地嵌在大地上。 是城市的灯火。 苏铭时无不遗憾地想：“要落地了，如果可以再降落得慢一点，就好了。” 第21章 覆辙 刚一走出机场，一阵暖风立马扑面而来，驱走了几人身上残留的冷意。 “南方就是不一样，都这个季节了他们这还这么暖和，连这路边的树都还是绿的。”刘旭伸了个懒腰，被这暖洋洋的气流一包裹，整个人都困倦了起来。 “等出太阳的时候还能穿短袖呢。”方和点点头，“这个季节来确实不错，上回来的时候是夏天，又湿又闷又热，跟被裹了保鲜膜蒸桑拿一样，难受得很。” “铭时！方和！”突然一声朝气蓬勃的声音从身侧响了起来，苏铭时和方和最先转过头去，嘴角同时一阵抽搐。 一个顶着一头发胶带着一副黑墨镜的年轻男人单手插兜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上身穿着一件带着繁复刺绣的棒球服，下身套着一条布满着大大小小口袋的工装裤，从头到脚套满了各种朋克风饰品，泛着金属的冷光，走起路来闪得晃眼。 苏铭时嘴角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道：“罗颂阳，你家道中落了？都让你出来当饰品架子挣钱了？” 方和也附和，说：“还大晚上带个墨镜，也不怕踩到狗屎。” “嘿你们俩，懂不懂时尚，”罗颂阳飞快地摘下墨镜，转了一圈给他们看自己的全身look，“我为了接见你们盛装出席，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再说了，这机场门口哪来的狗屎。” 苏铭时扶额，开始反思自己让宋解舟来c市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别待会弄巧成拙让宋解舟觉着物以类聚，害自己平白无故被罗颂阳拉低了印象分。 苏铭时悄悄地瞅了宋解舟一眼，发现他正盯着罗颂阳看，眼神里隐约能看出一点好奇。 他发觉一个严峻的事实：比起拉低印象分，他更应该防范宋解舟的审美被罗颂阳带跑偏了。 第23章 罗颂阳扫了一眼他们几人，突然视线一凝，牢牢地锁定在了宋解舟身上，“天，这哥们长得也太牛逼了，你朋友？” “对，叫宋解舟，学音乐的。”苏铭时介绍道，又指了指刘旭，“这是我和方和的舍友刘旭。” 罗颂阳倒是很有礼貌，虽然好奇心高涨，但还是先抓住刘旭的手象征性地摇了摇以示友好，旋即又凑到宋解舟跟前故技重施地想要和他握手。 苏铭时一把把他的狗爪拍掉了。 罗颂阳也不恼，回过味来也觉得面前这人确实跟他们这些凡人有一定的距离，随即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唐突了，抱歉地笑：“帅哥美女我见过的海了去的，就没见过长得这么……” 他停顿了好一会，似乎在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终于一拍脑袋： “人神共愤的。” 他又兴冲冲地绕着宋解舟走了一圈细细打量，就在苏铭时心中警铃大作的时候他一脸殷切地对宋解舟说：“你要不来我们公司吧，保准你成为顶流。” 苏铭时听到他的话显示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心又被微微提起。 他知道宋解舟不是会想走爱豆这条道的人，可万一他真的答应了呢？那他准备的那些不都得打水漂？ 不可否认，宋解舟听到“顶流”这两个字确实心神一动，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能走到这一步，他确实可以很快地摆脱经济上的困扰。 可是也只是微微地泛起一点涟漪，随即又重归平静，他很诚恳地拒绝了：“感谢邀请，但我不太适合走这条路。” 苏铭时彻底放下心来，“你姐那公司里都是搞选秀的，让解舟去组男团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男团怎么了？”罗颂阳不服，“再说了，不想当爱豆也可以啊，歌手、演员还是想当模特，这些随便你选，只要你点头，我马上让他们给你组一个专业团队。” 苏铭时忍无可忍，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扯远了，两人嘀咕了一阵就回来了，就是回来的时候罗颂阳看上去神情恍惚，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你和他说了什么？”宋解舟奇怪地问他。 “没什么，只是让他收敛一点而已。”苏铭时一摊手，心里暗道：“只是告诉他，好兄弟已弯成蚊香，禁止撬墙角。” 他想起罗颂阳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意识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挖了好兄弟墙角时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样。他在心里偷乐，觉着罗颂阳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打宋解舟各个方面的主意了。 不过经过他刚才的试探，罗颂阳确实是真心实意邀请宋解舟签约他们家公司的，并没有动什么歪心思，毕竟他刚刚一露出怀疑的表情，罗颂阳委屈得就差要给他唱一段玛卡巴卡来自证清白了。 罗颂阳蔫了吧唧的把他们赶上了车，一路上眼睛在他俩中间滴溜溜地来回转，最后在后视镜接收到苏铭时忍无可忍的警告眼神，他才消停下来。 开了快一个小时，车才停了下来。车门刚一打开，一阵风伴随着海浪的拍打声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涌进车内，驱散了几人的睡意。 “到了，就是这。”罗颂阳率先跳下车，招呼他们下来。 几人陆续下了车，一片海湾映入眼帘，远处海水幽深与夜色融为一片，波涛披着满身的月光从远处翻滚过来，纵身扑在沙滩上留下一摊湿痕，岸上不远处的高地错落着几幢白色的小房子，跳动着暖黄色的灯火，遥遥地望着大海。 罗颂阳已经把刚刚的插曲抛之脑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问道：“怎么样，不错吧。” 苏铭时意外，“这幅表情，怎么？你的产业？” “嘿嘿，我不是刚毕业，我爸妈非让我去公司上班，我哪坐的住。所以我就搞了这个民宿糊弄他们，还有这个海滨浴场。正好你们来了，到时候再让我拍几条视频做宣传。”罗颂阳说道。 苏铭时有点意外，上一世他没来，倒是不知道这一茬。 “合着你是为了做宣传，不是真心请我们来玩的啊。”方和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罗颂阳瞪大了眼，“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又不冲突。” “那你赚了，铭时和解舟这样的来宣传，这效果肯定特好。”刘旭指着他俩对罗颂阳说道。 宋解舟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对了，差点忘了。 罗颂阳一激灵，又想起了刚刚的尴尬，眼神鬼鬼祟祟地瞅了苏铭时几眼，兄弟可以随便用，但兄弟的心上人嘛…… 苏铭时见宋解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就没反对，只是让他记得付宣传费。 罗颂阳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答应了，带着他们往高处走。 “就住这吧，这是最大的一栋，一人两间房都住得下。”他说着，带四人进了屋。 屋内的陈设都是以白色为主，装修偏向简约和舒适的风格，着重突出了一楼巨大的海景落地窗，一看就是在设计上用了心的。 方和点点头，显然是对这房子很满意，但嘴上还是没忘了吐槽他：“你在服装上的审美有你在装修上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刘旭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是两个领域好吗，当然不能用一套思路。”罗颂阳气势汹汹地回怼。 两人你来我往，就谁更有品这个话题当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苏铭时看着这两只沉迷互啄的斗鸡和一旁煽风点火的吃瓜群众，拉着宋解舟先去找房间了。 苏铭时拉着行李箱进了房间，满意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然后就把宋解舟的行李袋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这间好，你住这间，我住隔壁那间。” 刚刚宋解舟跟在苏铭时身后把整栋小别墅逛了个遍，他看出来这间房间显然是景致最好的一间。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先挑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苏铭时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他们几个哪敢有意见，你就住这，也别想着让给我。” 下一句话也被堵回去了，宋解舟只好点点头。 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他一直觉得苏铭时的眼睛很亮，说是灿若繁星也不为过。他放在身侧的手偷偷攥紧了，企图通过这只能方式，暂时遏制心头的痒意。 苏铭时环视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道：“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房间了。” 他拉着行李箱转身，脚步声伴随着行李箱的轱辘声逐渐远去，没一会，“咔哒”的门锁声响起，连同客厅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同隔绝在外。 空气似乎一下变得冷清了。 宋解舟草草洗了个澡，拉上窗帘，倒在床上，思绪像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在一片黑暗中垂死挣扎。 太安静了，应该问问苏铭时愿不愿意留下来的，他想，就像那个晚上一样。 可是仗着心上人的好意去满足自己心里不可告人的欲望的行径……简直太卑劣了，宋解舟。 他对自己说着，恶心感在身体里肆意发酵，也许是生理上的，也许是心理上的，他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自抑。 可理智却又冒头，低声说：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下。 可是争取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下意识地反驳这个想法：得到的时候越快乐，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在过去的日子里，生活已经已经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切身体会这个道理，可他还是心存妄想，像一个不知所谓的小丑一样，几次三番地想要重蹈覆辙。 他的思绪往更深的淤泥里坠去，他的躯壳四周似乎也不知何时竖起几面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壁，急促的呼吸间，这个空间的氧气逐渐变得稀薄。 一阵又一阵难言的窒息感如同灭顶的洪水一般淹没了他。 他如同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比我好太多了，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给他徒增痛苦。” 他知道他不应该，他不应该身处泥潭还要拉着心上人共沉沦，这样的爱太卑劣了。 心口刺痛难忍，好像有什么被心脏泵着一路往上，所经之处都是艰涩的疼痛，直到他觉察到眼眶里似乎有湿润的液体溢出，才发觉那似乎是他的眼泪。他想伸手去抹，可又觉得身体发麻，连动弹一下都变得分外艰难。 算了，随它去吧，他想着。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眼底的泪水从睫毛根部一点点地渗出来，洇湿了枕套。 快睡着吧，睡一觉就好了。 第22章 误闯 苏铭时这段时间，白天要上课晚上要整理资料，来到这终于得到了一个清闲的夜晚。他往床上一倒直接就不省人事，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他哼着歌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刚一出房门，就正好听到楼下门铃响了起来。 谁啊？ 他下楼打开了大门，发现是一个男生，眉目清秀，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得有几分无辜，身上系着一条牛仔围裙，手上提着一个篮子。见他开门，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妥帖的笑容对他说：“您好，我是今天值班的工作人员楚漾，是颂阳哥叮嘱我来送早饭的。” 第24章 “哦，你进来吧。”苏铭时转身进屋，楚漾关上门跟在他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来了小楚。”罗颂阳顶着一头乱发走到饭厅，显然是刚被门铃吵醒。 “颂阳哥。”楚漾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后又把篮子里准备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摆放好。 方和跟刘旭也都收拾好下了楼。 “解舟还没醒吗？”苏铭时想着，犹豫着是要上去叫他起床吃饭还是让他多睡会。 “这是楚漾，公司推的新男团的成员，现在在我这打工。”罗颂阳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发小，苏铭时和方和，这是他们的朋友刘旭。哦对了，还有一位没下来，叫宋解舟。” 楚漾眉眼弯弯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虽然长得不是多让人惊艳，但五官组合起来看着很舒服，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 “男团成员？你们家签人还得让人打两份工，可恶的资本家。”方和开玩笑地说道。 “这不是想着我的民宿需要宣传，就在公司里吸纳一些现成的帅哥美女来拍上班vlog嘛，”罗颂阳用一脸“你没见识”的表情看着他，“什么丧尽天良，这明明是互利互惠，他们多挣一分钱的同时还多了曝光。而且，等他们其中哪一个大火，我这里还能成为粉丝打卡地，一箭三雕。” 苏铭时听了，对他有点另眼相看。虽然实现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家里得有这个资源，但这主意一般人可能还真想不出来。 楚漾也笑着点点头：“公司里好多人都想来，竞争可激烈了。” 当然，是冲着这个机会来的还是为了讨好大少爷就有待商榷了。 苏铭时看了看时间，还是决定上楼去看看，“你们先吃，我去叫解舟下来。” 他说完就快步上了楼，敲了敲门，问道：“解舟，你醒了吗？下楼吃早餐了。” 没人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实没听到回应。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心慌，脸色都白了几度。 他直接打开了门，幸好房门没锁，他冲进了室内，看见拉开了的窗帘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背上冒出了层层冷汗，他慌乱地环视了一圈 ，最终定格在卫生间的门上。 对了，还有卫生间。 他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因为他的手有点抖，所以他几乎把上半身的重量一起压在了门把手上，在门一打开的瞬间，他整个人顺势被带着往前扑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把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的一瞬间，眼前的场景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过，他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脑细胞一个个爆裂开的声音。 “我是不是应该趴门上听听有没有水声再进来的？”他后知后觉地想道。 宋解舟刚在淋浴间洗澡，听到有开门的声响连忙转过头去看，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地俯冲了进来，他本来想出去扶一下，但看到他自己站稳了又缩回了自己伸出去的脚。 毕竟现在这幅形象有点不太雅观，虽然淋浴间这块大玻璃非常透亮，但毕竟还算是一块物理遮挡，能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心里安慰。 宋解舟手边也没什么可以挡一挡的，换洗衣服和毛巾都放在淋浴间外的毛巾架上了。他难得手足无措了一会，最后还是关上了水，把额前的头发往上一抓，又把脸上的水珠往下一抹，和抬起头的苏铭时面面相觑。 苏铭时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他看着宋解舟，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洗白自己现在如同变态一般的行径，但看着眼前的风景根本移不开眼，思绪就像奔腾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更何况他现在这姿势，视线正正好好就对着一些不该看的地方……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场景似乎很久没看过了。 他总觉得鼻腔里有点发热，赶紧摸了一把，还好，没有流鼻血。先不说这个画面本身的冲击力……宋解舟此时身上还不停有水珠滚落，划过分明的肌肉线条，留下道道暧昧的水痕，玻璃上还附着着点点晶莹，折射着朦朦胧胧的光。这一切在他眼里是在是性感得过分。 “哈哈好久没看到了啊……”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果不其然，宋解舟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歪了歪头，挂着水珠的眼睫毛眨了眨，但看了看他的表情，善解人意地选择没问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问他：“还要继续看吗？” 苏铭时顿时一激灵，赶紧窘迫地转过身去，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叫你吃饭的，但到处找不到你人，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有点着急所以就闯进来了……” 虽然宋解舟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能出什么事，但想了一下刚刚他那像炮弹一样的俯冲进门姿势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慌张，便安抚他道：“我没什么事，别着急。我只是出了点汗想洗个澡，你先等我一下。” 苏铭时听完，愈发无地自容，他一个被看光的居然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这个闯入者。他羞愧难当地捂着自己的脸，像鹌鹑一样挪到门外蹲下。他实在不知道等宋解舟出来后，自己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明明多活了十年，怎么比上辈子出糗的次数还多！ 宋解舟很快把自己收拾好，走到门外看着蹲在地上当蘑菇的苏铭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一些。他顺手摸了一把他浓密的头发，觉得手感还不错。 苏铭时听到他的笑声，抬起通红的半边脸看着他说：“你嘲笑我。” “我没笑你，”宋解舟嘴上说着，但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我只是在想，明明被看光的是我，怎么脸红的是你。” 苏铭时听完，又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说了。” “起来吧，我又没怪你。”宋解舟说着，弯腰托着苏铭时胳膊，把这朵人形蘑菇从地上拔了起来。 “我会负责的。”苏铭时突然说了一句。 乍一听有点像开玩笑，但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宋解舟搭在腿边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他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接话，只是说：“不是要下楼吗？走吧。” 苏铭时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深深怀疑上一世宋解舟是不是为了哄醉鬼才将错就错地答应了他，不然为什么清醒的时候屡屡试探都只能碰一鼻子灰。 难道他只能听得懂直球？ 苏铭时简直想给设计师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把他定的对戒送到他面前。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毕竟两天前才定稿，就算让他们加急，加上运输时间再怎么快也得小两个星期。 不过一告白就直接上戒指是不是太隆重了？待会把人吓到了怎么办？要不再准备点别的？项链？手表？胸针？蛋糕和玫瑰花？ 苏铭时盯着宋解舟的背影胡乱想着，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第23章 视频 “气氛似乎不太对劲。”方和想着，眯起眼睛看着对面低头吃饭的两人，平时跟这两人一块吃饭总要被他们黏糊一脸，但现在，他俩别说眼神交流了，坐得那么近却连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显然是两人刻意避免的结果，方和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苏铭时刚刚在楼上表白被拒绝了。 刘旭看见方和一直盯着对面那两人看，也凑过去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他俩会不会是闹别扭了？” “我觉得像，他俩不会要黄吧。”方和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脸上露出了老父亲似的忧愁，“要不要待会悄悄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么点时间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别人介入可能会起反作用。”刘旭说，“要不待会给他们创造一点独处的机会让他们自己解决？如果只是闹别扭的话说开了就好了。” 方和觉得有道理，应了一声：“行。” 吃完饭几个人瘫在沙发上，苏铭时和宋解舟一左一右占据了沙发的两个角落，方和把罗颂阳拉到一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罗颂阳听了马上露出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随即站了起来，道： “这附近办了个集市，反正都吃完了，我带你们过去看看？今天午饭就在那里解决吧。” 刘旭和方和率先响应，苏铭时和宋解舟也只好点点头。 正值周末，集市上人头攒动，几人挤进去就如同小溪汇入大海，一瞬间就被冲散了。苏铭时四处张望，那几人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身边就剩一个宋解舟。 苏铭时想起刚刚那仨在客厅里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样子，很难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别走散了。”身边的宋解舟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在哪？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和他们碰头？” 苏铭时低头看着宋解舟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宋解舟生得很白，手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修的圆润，像精美的艺术品。他看着，一时间就把早上的尴尬和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抛之脑后了。他清咳一声，把宋解舟的手从腕处挪到自己的手掌上，握住，说道：“这样更不容易走丢。他们几个那么大人了，让他们自己玩去。” 第25章 宋解舟点点头，默认了他这一举动，两人就这么在人潮中手牵着手走着，双手越握越紧，皮肤贴合之处热意攀升，两人都感受到手心中间泛出的潮意，可是没有人愿意松开手。 两人也不说话，就闷头往前走，注意力全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中间都没有分心去逛两边的小摊，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周围的人一下子就稀疏了，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径直穿出了集市。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仿佛被彼此的目光烫到一般，倏的一下收回了视线，松开了手。 苏铭时沉默了一会，犹豫着开口道：“要不要……走回去再逛逛看要吃点什么？” “好。”宋解舟应道，又侧过头去看他。 苏铭时也转过头去跟他对视，没一会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宋解舟看他笑得前仰后合，怕他被别人撞到，无奈地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护着他。 “没事，”苏铭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抹了一把眼角泛出的泪花，“就是觉得我们这样挺傻的。” 宋解舟听了，也勾起一抹笑，正好一阵海风吹来，他额前的发丝被风扬起。苏铭时看着他，心神一晃。 “我也觉得。” 他听见他这样说道，语气里带着笑意。 两个人又回到了集市上，苏铭时买了一把烤鱿鱼塞在宋解舟手里，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 “那里好多人。”苏铭时瞧见前面有个摊子有挺多人在排队，而且看起来很多都是小情侣，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边拉着宋解舟一边说：“我们也过去看看。” 两人排在队伍的最后端，苏铭时见摊子上面写着“c市特色文创火锅店”的字样，有点摸不着头脑，见前面排着的两个女生对他们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出声问道：“请问，这里是在卖什么的？” 面前两个女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外向的女孩子打开自己手里的袋子，掏出一个毛绒牡蛎给他看，苏铭时看着这个长着豆豆眼的微笑牡蛎有点傻眼。 难怪这里有这么多小情侣，大概都是陪着女朋友来买的。 苏铭时这个gay中的直男战斗机开始有点尴尬，正想拉着宋解舟逃离现场，但看见宋解舟往前挪了一步，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没办法只好浑身刺挠地站在原地。 宋解舟探头去看袋子里的其他东西：是一个毛绒小锅，里面还装着各种可爱的“食材”，说道：“挺可爱的。” 那个女生似乎没想到这个看着清清冷冷的帅哥居然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脸上都多了几分激动的神色，主动介绍道：“其实就是仿照j家主题店的模式推出的文创产品，你们可以直接买搭配好的，也可以跟店员互动搭配你喜欢的小火锅。” “互动？”宋解舟问道。 “对，你们可以理解为……”女生沉吟了一下，然后灵光一闪，道，“过家家。” 苏铭时听到“过家家”这三个字瞬间两眼一黑，总觉得要是被那仨个看到了自己带着宋解舟来排队买这个估计得被笑话一年。 女生叹了口气，把头靠在同伴肩上，哀怨地说：“但是限购，一人只能买一个锅，这波排完还差一个，还得排一次。” “那个……”苏铭时四处张望了一下，转过头小声地问宋解舟，“你想买这个吗？” 宋解舟点点头，似乎又看出了苏铭时面上的惊讶，他解释了一句，“我妈很喜欢这些，以前每次旅游都会买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她要是看到这个，估计得拉着全家人一起排队。” 他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怀念，嘴角染上几分温柔的笑意，轻声地说：“如果她还在的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笑的，可苏铭时看着他神情，心却像是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手猛地攥紧了一样，连喘气都带着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紧了宋解舟的手，歇了逃跑的心思，说：“那我们买一个。” 宋解舟点点头，又说，“没事，都过去了。” 他没有挣开，只是安抚捏了捏苏铭时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他又跟前面的女生说：“我们只买一份，另一个名额可以给你们。” “那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排一次了！”女生和同伴面上一喜，似乎又看出他俩之间暧昧的氛围，于是道完谢之后就转过身去，不再打扰他们。 虽然感受到宋解舟传递过来的安抚信号，可苏铭时如今一听到“都过去了”这几个字就有点应激，他心里止不住地冒火，但他又不好对现在的宋解舟发作，只好自己生着闷气。 他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宋解舟前世能在他面前藏了这么多年，那就说明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急不得。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但手还是一直牵着。 队伍挪动的速度不算快，排了十多分钟才轮到他们俩。付完款拿了兑换券宋解舟就直接拉着苏铭时去了互动区，苏铭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随他去了。 一踏进互动区，店员小姐姐情绪饱满地对他们喊了一声：“欢迎光临，两位先生想要吃点什么？可以到这边挑选食材！” 苏铭时瞬间顾不上生气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抠地的脚趾，跟在宋解舟身后慢慢地挪过去。 宋解舟神情倒是非常自然，配合地说道：“牡蛎，扇贝，章鱼，鱼片，生菜还有丸子都来一份。” 苏铭时看着他的神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店员小姐姐似乎致力于把每个人都带入互动之中，见苏铭时一直没说话便主动询问道：“需要来点米粉或者火锅面吗？” 苏铭时瞄了一眼宋解舟，见他不打算张嘴，只能强装镇定地说道：“好的，来一份火锅面。” “好的！请问要什么汤底呢？麻辣，番茄还是清汤？”店员小姐姐又笑眯眯地询问道。 苏铭时潜意识里还惦记着宋解舟保护嗓子不能总吃辣这回事，飞快地抢答道：“番茄。” “好的！马上为您准备！”她拿起一个空水壶开始做出往毛绒火锅倒汤底的动作，又拿起筷子往锅底铺了一层毛绒面条，然后把他们点的那些“菜”码在里面，最后掏出一个有透明展示窗的礼品袋，打包好后递给他们，“请慢用噢，里面附赠了本店准备的小礼物，欢迎下次光临。” 苏铭时下意识伸手接过来，透过透明的pvc层和一锅长着豆豆眼的微笑毛绒小玩具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哈拍下来了没有！”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爆笑，苏铭时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朝着笑声的来源转过头去，只见方和把手架在刘旭肩上，和罗颂阳一起笑得站都站不稳，头都差点撞到一块去……刘旭也没好到哪里去，能看出他在费劲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狂笑出声。当然他不是为了苏铭时脆弱的自尊心，而是为了他手里端着的手机不要抖出残影。 苏铭时看见那个黑洞洞的摄像头，额头上的青筋都绷紧了，他刚喊完一句，“不准拍，给我删了！”就听到宋解舟的笑声。 他转过头去看宋解舟，见他在笑，心里也回过味来，一脸被背叛的表情问他：“你早就知道他们在拍？” 宋解舟确实早就知道，他在付款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几人拿着手机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们，只能说他们偷拍的手段也不是多么高明，只是苏铭时那时候光顾着做心理斗争所以忽视了。他本来想提醒苏铭时，可几人一见他看过来就拼命朝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告诉苏铭时。他转头看着身边人微微泛红的脸，心里也不可遏制地生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 虽然他不觉得排队买个娃娃有什么好笑的，但苏铭时的反应在他眼里可爱得很，能记录下来也不错，于是他便装作不知道。 “你没告诉我不能让他们看见。”宋解舟一脸无辜地看着苏铭时，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有点委屈。 苏铭时看了顿时就心软了，不过他冲宋解舟发不出脾气，不代表对着他们几个不行。 他把手里捧着的袋子往宋解舟怀里一塞，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那边还在狂笑的几人顿时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只好先追着手持“脏物”的刘旭，剩下几个之后再慢慢收拾。 宋解舟看着几人的背影，突然感觉到兜里的手机一震，他解锁了手机，发现是刘旭把视频发了过来。 他不由得佩服刘旭的心理素质，在被当事人穷追不舍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分心分享自己的战利品。他回了一句谢谢，便点了保存，顺带着把视频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视频拍得不错，角度也很完美，苏铭时泛着薄红的脸也很可爱。 他看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又点开相册，专门创建了一个文件夹，把这段视频拖了进去，又在云端备份了一份，这才满意的把手机收了起来。 第24章 海崖 就算是南方，在这个天气下水还是有点冷，于是趁着太阳还大的时候几人痛快地游了几圈，上了岸之后就找了块地方打牌。 第26章 当然，宋解舟是观战的那一个，他说自己不太会打。 苏铭时也确实没见过他打牌，不过他想象了一下宋解舟手握扑克的样子，也觉得确实很违和。 待在自己旁边观战就挺好的。 苏铭时向来牌运很好，虽然也没到赌神那个水平，但每次打牌总是赢多输少，其他三人轮番上阵都没打过他。 “行了，不打了。”苏铭时见好就收，揽着宋解舟的肩笑着对他们几个说，“说好的，谁输了谁回民宿搬东西，快去吧。” “我也没打，我跟着他们一起吧。”宋解舟主动说道。 方和听了，控诉苏铭时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品高下立现。” 苏铭时抱着双臂，一脸不屑地说：“解舟是人好才想着帮你们，输了还想赖账的才是真的人品不行。” 两人吵着吵着就往对方身上扔沙子，这下让他们找到了新乐子：他们打了一会觉得还不够过瘾，找了几个水桶打了点海水回来搓沙球互扔，而后波及范围越来越大，就连原本在一旁观战的刘旭和罗颂阳都加入了这场混战。而刚刚的赢家苏铭时显然成了他们几个的主要攻击对象，不过几人都有意避开了宋解舟。 毕竟宋解舟那副模样，往他身上扔泥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味。 但宋解舟看苏铭时双拳难敌六手、被围攻得上蹿下跳的样子，有点不忍，他避开众人的视线，用一旁的躺椅做掩体悄悄给苏铭时制作“弹药”。 苏铭时一边躲闪一边四处狂轰滥炸，直到觉得自己被人从背后扯了一下，他热血上头，下意识以为是“敌方”，直接把沙子往人脸上一糊。 宋解舟下意识侧开了头，但沙子还是蹭脏了他半张脸，他也没在意，把人往躺椅后一拖。 “没事吧。”苏铭时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想把宋解舟脸上的沙子抹干净，奈何他手也是脏的，结果自然是越抹越脏。 宋解舟无奈地拦住了他，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劳动成果，苏铭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瞪大了眼道：“你这是给我准备了个军火库啊。” 宋解舟冲他眨眨眼说：“你一个人一边捏一边扔太慢，趁他们还没结盟我们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剩下那仨人见苏铭时不见了踪影还以为他躲起来了，于是又开始互相攻击，可突然间，一片“枪林弹雨”向他们袭来。 “我去，”方和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回头看，只见苏铭时站在椅子后面，一个接着一个沙球往外扔，狂轰滥炸，完全不带歇的，“这么一会你居然你捏了这么多！这合理吗！” “宋解舟给他捏的！”刘旭大声回了一句，随即就被一球正中脑袋，只好顺势卧倒装成鸵鸟。 “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看错你了宋解舟！”方和破口大骂完就看到一个沙球直冲他面门而来，只好骂骂咧咧和躲在一边的罗颂阳结了盟。 无奈，宋解舟前期苟得太好，方和和罗颂阳这对半路出家的搭档实在拿他们俩无可奈何，最后方和只好从椅子上扯了条毛巾，挥舞着示意己方投降。 几人都玩累了，并排躺在沙滩上看着天空，天边飘来几朵云替他们挡住了太阳，只有几缕阳光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也不算太刺眼，偶尔会有海水漫上岸来，温柔地抚过他们的小腿，也算是惬意。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解舟，看着挺高冷的，原来憋着坏呢。”刘旭啧啧两声。 罗颂阳赞同道：“看似与世无争，实则猥琐发育，实在是高。” 方和已经无力吐槽了，只能一脸控诉地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这对狗男男。 “你们先围攻铭时的，”宋解舟笑了一声，“我这也算正当防卫吧。” 很好，一句话就宣誓了主权，把苏铭时划入了他的保护范围。三人一阵牙酸，暗自怀疑这俩人是不是早就偷偷在一起了，说什么还在追其实都是诓他们的。 这还用得上追吗？ 不过这场最后一边倒的沙滩大战对他们仨来讲也不是毫无收获——不止他们仨得回民宿了，现在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都得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不过苏铭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损失，毕竟他刚刚看宋解舟似乎也玩得挺开心的，那他这趟旅途的目的也达到了，勉为其难和他们一起搬东西也不是不能接受。 苏铭时冲着宋解舟举起了手。 “嗯？”宋解舟看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击个掌吧！庆祝一下我们的胜利。”苏铭时笑着，原本有些凌厉的眉眼都被这个笑容中和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眼底都是纯粹的开心。 像一只在邀功的小狗。 宋解舟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头一阵滚烫，耳边的海浪声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汹涌。 “我真的很喜欢他。”宋解舟听着自己时失序的心跳想着，举起手和他击了个掌。 傍晚气温就降了下来，几人换上了长裤长袖，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沙滩上，罗颂阳还叫了几个朋友过来，应该是搬到c市之后结交的，苏铭时他们不太认识，不过一破冰大家就热热闹闹地玩到了一起，就连看着生人勿进的宋解舟都被要了好几次微信。 这种感觉很新鲜，刚开始宋解舟还有点紧绷，但渐渐地也放松了下来，他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宋解舟见那边苏铭时已经开始生火准备烤串，起身走过去想帮忙，苏铭时赶紧擦了擦手拦住了他，说：“这里油乎乎的，你坐着就行，我来弄。” “我帮你打打下手。”宋解舟回他。 “别，这里油烟大，你还穿着白衣服，别溅到了。”苏铭时笑着把他推回座位上，“你是担心我烤的不好吃吗？我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心坐着吧，跟大家聊聊天。” “好吧。”宋解舟听他这么说了，只好妥协。 “那我来帮忙总可以了吧？”方和主动开口。 “得了吧。”苏铭时一脸嫌弃，“上回你都烤成碳了。” 方和大声挽回自己的声誉，“我那只是失误好吧，这都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我今天就要一雪前耻。” 刘旭用手肘捅了一下方和，“你懂不懂啊，不要剥夺别人表现的机会好吧。”说完用眼神瞟了瞟宋解舟。 方和恍然大悟，随即挥挥手道：“去吧苏大厨，记得多烤点鸡翅，我饿了。” “有什么吃什么，你还点上菜了。”苏铭时白了他一眼，又回到烧烤架旁边打转。 “苏少，我来帮你吧。”楚漾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罗颂阳刚刚也把他叫过来了，“你烤，我帮你串肉，这样也快一点。” 苏铭时本来想拒绝，但仔细想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使唤起宋解舟以外的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再说待会烤太慢把人饿到也不好，于是他点了点头，给他让了个位。 宋解舟看见楚漾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和苏铭时说就同意他留在那帮忙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他才发现，楚漾经常有意无意地看着苏铭时的方向，眼神似乎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宋解舟也不陌生，是喜欢。 意识到这一点时，宋解舟抿了抿嘴角，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挡在他们中间，但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也没这个资格。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俩现在真的是恋人的关系，他也不能随意干扰苏铭时进行正常的社交，他不想，也不可以控制他。 不过观察了一会，他发现不过苏铭时似乎对此一无所觉，眼里盯着的只有手里的两把串。 宋解舟心里刚滋生那点阴暗情绪似乎又被撒上了一把漂白粉，大水一冲，立马消失得无形无踪。 怎么能……这么可爱。 苏铭时把串放在纸盘上，朝他看了过来，笑了笑，还没等他回应，他又看见楚漾挡在了苏铭时面前，似乎给他指了指架子上的其他串，苏铭时立刻把盘子塞楚漾手里，转身去给他们翻面。 楚漾把盘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上，说：“铭时哥让我先拿一点过来给你们垫一垫肚子。”说完还刻意朝宋解舟看了一眼，眼神里还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敌意。 这一盘串放的位置离他有点远，在这群嗷嗷待哺的人中间就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一下就被分食干净了。 虽然幼稚，但确实气人。 宋解舟觉得有些憋闷，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个海崖，不算太高，上面风景应该不错。 他站起身，方和余光瞥见他站起来，问他：“要去哪？披萨什么的也快到了，你跑远了待会吃的都被这群饿死鬼抢光了。” “上个厕所，一会就回来。”宋解舟答道。 “行吧，快去快回，我会守护好你的份的。”方和拍拍胸口。 “好。”宋解舟笑着点点头。 “解舟呢？”苏铭时端着自己新烤好的鸡翅过来，但左看右看都没瞧见宋解舟的人影。 第27章 “他说去厕所了，不过去了有一会了，我还替你俩藏了一盒披萨。”方和嘴上回答他，手上也没闲着，把他手里的鸡翅抢了过来。 苏铭时也没心思理会什么鸡翅不鸡翅的了，他急切地问道：“去了多久了？” “快二十分钟了吧。”方和答道，看着面前人的脸色突然一变，他也放下了手里的鸡翅，问他：“也不用太着急吧，他那么大人了，去上个厕所还能丢了不成？兴许他就是顺便去散散步。” “不……你不知道。”苏铭时含糊不清地答道，心头突突直跳，他慌乱地四处扫视寻找宋解舟的身影：这没有，这也没有，这里……等等…… 苏铭时的视线凝固在不远处的海崖边上，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全都往下肢涌去，一时间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因为缺氧而一阵阵地晕眩。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方和看见苏铭时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噢人不是就在那？估计是在那看风景呢，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就行……等等你干嘛去！” 苏铭时没理会身后方和的呼喊，他跌跌撞撞地往那边冲过去，方和看着他的背影，本想坐下，又觉得苏铭时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反常，只好也跟着跑了过去。 第25章 告白 傍晚，落日熔金，漫天霞光肆意浸透了整片天空。随着落日逐渐往西沉，余晖也随之一点点地融入海的尽头。海浪闪着暖黄色的波光从远处翻滚而来，击打在岸边，四散的水珠如同火花飞溅，炫目异常。 宋解舟站在崖边看了一会，坐了下来。 大自然的绮丽壮阔总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看着浪花，看着它们一个个从海天相接处翻滚而来又在岸边粉身碎骨销声匿迹……他的心渐渐地平寂下来，长久存在的痛苦和转瞬即逝的快乐，在这幅景象的衬托下，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一阵海风拂过，他闭上眼睛。 如果此时吹过来一阵狂风会怎么样？他幻想着他会从这往下跌落，大海用被狂风掀起的巨浪把他拽到海面之下。他会被这片金色的海包围，渐渐感受自己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地掠夺。他也许会下意识地挣扎，但人怎么能抵抗得了大自然的巨力？狂风下的汹涌海浪会把他一次次地按到水下，海水会一次次漫过他的头顶，直至他无力挣扎…… 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成为大海里肉食者的口粮，可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做一个被泡发了的海洋垃圾。 但无论怎样，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并不会就这么结束。 他快速地否定了自己。 那再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他听着海浪声中隐约可以分辨出来的喧闹声，想，那这些人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可能会难过一阵吧，但他们之间也没有更深的关系，虽然很抱歉，给他们的额旅途制造了不好的回忆，但难过一阵，应该也就忘了。 那……铭时呢？他跟他们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他喃喃地问自己，然后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夜苏铭时捧着他的手瞧时专注的眉眼。 无论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苏铭时总是在意他的，如果刚刚设想的一切真的发生，苏铭时肯定会内疚。 他不应该给他添麻烦。 他睁开了眼，眼前的世界没有狂风，没有巨浪，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眼前的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意志发生改变。他垂眸看着脚底下一个个被拍碎的浪花，觉得自己和它们也没什么区别。 都被命运操控着，都无力反抗。 好像应该回去了，他想，但时间应该没过多久，他想再坐一会。 “宋……宋解舟……” 突然有人打断了宋解舟纷乱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这个声音虽然不陌生，但却打着颤。 他疑惑地转过头，果然是苏铭时的脸。 苏铭时看起来很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宋解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宋解舟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心里有些懊恼。他张开嘴，吹了太久风，他的嗓子眼发干，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他清了清嗓子，问他：“怎么了？我就是上来看看风景，没注意看时间，抱歉。” 听了他的解释，苏铭时的表情也没有半分松懈下来的意思，他慢慢地朝宋解舟走了过来。 宋解舟起身想迎上去，却被他一声喝住了：“你别动。” 宋解舟虽然不解但也听话地没再动弹，任由苏铭时挪到他面前，然后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崖边扯远了。 被抓住之后，宋解舟才发现苏铭时的手抖得很厉害，不，不止是手，他似乎全身上下，包括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着颤。 苏铭时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抓住宋解舟的双臂，轻声问他：“你刚刚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看一下……” 宋解舟话才说到一半，被苏铭时打断了，他又如同呓语一般重复了一遍：“你刚刚想要干什么？” 宋解舟愣住了，刚刚远看以为是霞光落下的绯色，现在近看才发现苏铭时的眼圈都泛着刺目的红色，眼眶里甚至含着水光。 “你又要抛下我？”苏铭时又喃喃说了一句，手抖得愈发厉害，带着他的手臂也在发颤。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宋解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皱起眉头，喊着他的名字，但苏铭时似乎已经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反应，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只是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但宋解舟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什么了。 宋解舟用了点力把苏铭时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下来，这个动作终于让苏铭时回过了神：他带着惶恐和不安看向宋解舟，眼神里都是恳求。 明明没有说话，明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宋解舟却福至性灵地知道了怎么能让他安心。 “苏铭时。”宋解舟喊他，把手放在他的脸侧，又替他轻轻揉了一下冰凉的耳廓。 苏铭时看着面前人专注的眉眼，感受着从被揉弄的耳廓处渐渐扩散开的温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宋解舟用目光描摹着心上人的眉眼，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喜欢你。” 苏铭时终于不再颤抖，他睁大了眼睛，一切的不安都被这句话冲散了，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离他远去，天地间似乎只回荡着他剧烈的心跳声，他预设过很多自己告白的场面，甚至为此精心准备，可却从来没设想过会是宋解舟先开的这个口。这一刻，无数的爱意从心头涌出，争相要他表达，可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说哪句。 可面前的人还在等着他的回应。 苏铭时像是暂时失去了声音，嘴张开又合上，最后他只好选择直接行动：他用双臂勾住宋解舟的后脖颈，将人微微往下按直至两人鼻尖相抵，他眷恋地蹭了一下然后微错过头让他们得以唇齿相贴。 他们的气息急切地彼此交融，直至榨干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宋解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雀跃的的情绪，苏铭时的回应又给他平添了一份勇气，他想要一个更加确切的答案，于是他又追问道：“你……喜欢我吗？” 苏铭时也终于借着这个吻整理好自己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而变得纷乱的思绪，他看着宋解舟，如果说以前的宋解舟是一个过于乖巧以至于让人担心的小朋友，那现在的宋解舟就像是终于学会开口讨要糖果的小孩。这一因为蝴蝶效应而误打误撞产生的改变让也终于让苏铭时重生以来患得患失的心安定了一些。 他捧着宋解舟的脸，珍而重之地落了一个不带情色意义的吻在他的眼皮上，然后轻声说：“我喜欢你。” 他又拉着宋解舟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心口处，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然后直视他的眼睛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任何人。” 宋解舟笑了，他的双眼少见地能有这般明媚的笑意，他把苏铭时拥进怀里，低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柔软的碎发蹭过苏铭时的皮肤，苏铭时缩了缩脖子，说：“好痒。” 但他嘴上说着痒，手臂还是紧紧环抱着宋解舟，完全不舍得松开手。 他们相拥了很久，见证了这一切的落日温柔地给他们披上一层金光，似乎是它给他们的祝福。 他们手牵着手往回走，宋解舟斟酌了一下，犹豫着问他：“你刚刚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 苏铭时用空闲的手挠了挠脸侧，搜刮了一个借口应他：“你坐那边上，多危险，要是后面窜出个什么小动物撞到你了，你不就摔下去了。” 第28章 说着说着，他似乎也有了底气，一脸谴责地看着他。 平时带着笑还看不太出来，苏铭时一冷下脸原本眉眼间的凌厉感就更加明显。但宋解舟也不怵，他晃了晃苏铭时的手承诺道：“知道了，下回不这样了。” 这像撒娇一般的举动瞬间让苏铭时的气势下去了一节，霎时都生不起气来。他只能强撑着气势补充了一句：“以后不准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虽然宋解舟也没觉得有多危险，但刚刚苏铭时的反应确实让他又心热又心惊，他乖乖点头告诉他：“知道了。” 苏铭时强撑的气势这下全消了下去，晃着他们交握的手控制不住地傻乐，但想到自己中道崩殂的告白又有点懊恼，盘算着找个什么时机把自己准备的戒指送出去，走到半路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问道：“你刚刚是特地跑去看风景的？” 宋解舟愣了一下，本想点头，但看着苏铭时认真的眼神，他又犹豫了。 “你让别人帮忙，不让我帮忙。”他最后半真半假地回答他——虽然也有这个因素在，但不是最根本的。 苏铭时信了，放下心来，但又想到：从以前到现在，这人不知道自己偷摸着吃了多少醋。 他既心疼又好笑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宋解舟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怀着雀跃又各异的心思回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发现大家好像都在围在一块不知道在兴奋地讨论什么东西。 苏铭时好奇地从人群的间隙中探出头去看，但当他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双眼都瞪大了—— 这是一对情侣在落日下的拥吻照，拍得还十分有氛围感。 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照片的主角分明是他和宋解舟！ 苏铭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盘了盘，随即咬牙切齿地在众人背后阴恻恻地开口： “方！和！你给我出来！” 第26章 照片 没有比围观吻照被正主当场抓包更惊悚的事情了。众人顿时如鸟兽散，只剩下中间拿着照片的方和。 “啊哈哈哈，你们俩回来了，那什么……”方和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我这不是刚好路过吗，顺便给你们记录一下美好瞬间。” “路过？请问您顺的那条道啊能路过那？”苏铭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手里的照片，“多费心啊，甚至还洗出来了。” 方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解释，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地想：“要不是你刚刚那幅鬼样，再加上上回听你说的什么朋友的故事，我才懒得跟跟在你后头去看情况呢。” 这时，罗颂阳颇有义气地跳了出来，说：“是我说刚好民宿里准备了冲印机，可以顺便拿出来试一下的，你看这多有纪念意义。” 说完，他把照片从方和手里抽了出来，非常狗腿地塞在苏铭时手里。 苏铭时仔细一看，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拍得确实颇有电影感，乍一看就像爱情片里有今天没明天的亡命鸳鸯在夕阳下抵死缠绵。 不去当狗仔可惜了。 宋解舟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显然也挺喜欢，问道：“有原片吗？” 方和和罗颂阳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方和疯狂点头道：“有有有，现在就发给你们，我拍了好多，这只是其中一张……” 苏铭时听了，接过方和的手机翻他的相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合着这小子居然躲在一边看完了全程，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他那么识相，不仅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来打扰他们，还给他们留下了珍贵的照片资料。 算了，今天心情好，苏铭时大方地决定放过他。 危机解除，众人又闹哄哄地回到了桌子边，刘旭突然举起了杯子大声喊了一句：“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 这话说得跟他俩原地结婚了似的，众人听了纷纷起哄，马上都举起杯子起身，苏铭时和宋解舟对视了一眼，无奈，只好大大方方的跟着站起来和大家碰杯。 在一片笑闹声中，只有楚漾笑得一脸勉强，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杯，甜腻的饮料溅到了他的手上。可这时，他猝不及防地和宋解舟的眸光对上了。 他随即打了一个寒颤，借口要去洗手逃离了座位。 “怎么了？”苏铭时见宋解舟似乎心不在焉，凑过去瞧他。 宋解舟在和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眼神中的寒意迅速的消解，他轻轻吻了一下苏铭时的侧脸，苏铭时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噢——”有眼尖的看到了，马上又指责他俩大庭广众之下放闪，不管单身人士的死活，桌上又是笑声一片。 苏铭时向来脸皮薄，赶紧借口要吃烤肉跑到烧烤架边上了。 当然这次他没忘了拉上宋解舟。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一顿饭，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月影高悬着在海面上撒上了片片银箔，气温也冷了下来，他们生了一簇篝火，围坐着聊天。 罗颂阳看着他请来拍宣传素材的工作人员，觉着应该多制造一些亮点，他琢磨了一下道：“要不来几个人表演才艺？小楚你专业对口，你来。” 楚漾眼睛一亮，对于他们这种在圈子里还查无此人的小爱豆来说，就算是一点点曝光也足以让他们抢破了头，他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说：“沙滩上不好跳舞，给大家来一首弹唱吧。” 跟拍准备的拍摄道具里倒是有一把吉他，楚漾接了过去，坐在椅子上试了一下音，便开口唱了起来。 他挑的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曲调轻快，演唱难度不高不容易唱错，加上他柔和的长相和他干净清爽的穿搭，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柔校草的既视感。 苏铭时摩挲了一下下巴，要是楚漾现在身上没有经纪约他可能真的会考虑签他，毕竟这人聪明，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定位，懂得扬长避短，是那种很省心的艺人，不过能不能大爆就得看时运了。 “你喜欢这样的？”宋解舟冷不丁地开口问他。 “一般，”苏铭时一边看着楚漾一边应他，“只是觉得他应该挺有商业价值。” 宋解舟听了，也跟着盯着楚漾看，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曲唱毕，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叫好，楚漾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猜想自己的表现应该不错，虽面上不显但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 罗颂阳站了起来：“还有谁啊，能免费在我们民宿的宣传大片里出现的机会可不多啊，想要的赶紧来啊。” “你这话说反了吧……诶？”苏铭时笑着回了一句嘴，结果余光瞥见身边人站了起来。 “我来吧。”宋解舟径直走到中间坐下，接过吉他，修长的手指扫过每一根琴弦，发出一串悠扬的琴音。这段琴音仿佛被施加了什么魔力，一瞬间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轻柔的海浪声和木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宋解舟调整了一下姿势，抬眸看向苏铭时，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给他那如同用冷玉雕琢般的面容添了一层暖意，就连平时清冷的眸光都在此刻显得更加温柔。 一阵轻柔的吉他声响起，他注视着苏铭时，缓缓开口： oh，to see without my eyes the first time that you kissed me …… 苏铭时听过这首歌，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宋解舟唱。听得出来宋解舟特地压低了声线，他的歌声就像深夜里孤独的人，在怀念自己无果的爱情。 所有人都被拉进了那个氛围里，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都没有人出声。直到宋解舟放下吉他起身，才渐渐有人回过神来鼓掌。 掌声刚开始稀稀拉拉的，很多人都是听到了掌声才如梦初醒，也跟着开始鼓掌欢呼，就连楚漾也不情不愿地鼓起了掌。周遭又开始喧闹起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似乎都是被宋解舟的歌声吸引过来的。 “呜呜，想起我的初恋了。”一个陌生的女生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周围立刻传来了笑声和认同的声音。 宋解舟往刚刚的位置上走，走近了才发现苏铭时眼睛里隐隐有泪光，眼眶也泛着红。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宋解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苏铭时抿着嘴摇摇头，突然起身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颈侧，闷闷地说：“你唱得我都要哭了。” 嗯？难道不是已经哭了吗？ 宋解舟感受到自己的颈侧传来少许温热的湿意，哑然失笑。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他把手放在苏铭时的后脑勺上，像安慰小孩一样揉了又揉。 刚认识苏铭时的时候，他总觉得对方是那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的性子，现在才发现这人意外的感性。 “录下来了没有录下来了没有，”罗颂阳兴奋地用手狂拍摄影师的背，“这段也拍，把这片海滩营销成为爱情圣地，哈哈以后我们就不缺游客了。” 第29章 苏铭时听到了，抬起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罗颂阳顿时蔫吧了，他这会才想起来宋解舟是要走音乐这条道的，万一以后火了被扒出来这段视频可能会带来麻烦。 他只好遗憾的叮嘱工作人员：“算了，你们到时候就只保留唱歌那一段吧，后面这段不要发，直接传给我就好了。” “不能外发，那就免费赠送给他们好了，”罗颂阳乐滋滋地想，“我真是个大好人。” 苏铭时没想到，这一趟出门，不仅意外被宋解舟抢先告了白，甚至还收到了这么多“影视资料”，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我这里看起来这么傻……我草。” 仿佛老天爷非要验证他就是傻一样，苏铭时一个没留神就被一个沙坑绊倒。原本因为沙滩很柔软，摔一下也没什么大事，但他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 “没事吧。”宋解舟赶紧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事。”苏铭时转了转手腕，虽然有点疼，但感觉问题不大，于是又弯腰把掉到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宋解舟面无表情地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放进自己兜里，“没收了。” 苏铭时嘴角往下撇，低声嘟囔：“是沙坑的错又不是手机的错。” 结果宋解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马上闭上嘴老实了，也没试着把手机抢回来。 他还是挺喜欢宋解舟偶尔这又冷淡又强势的做派的。 一直到房间门口宋解舟才把手机还给他，说：“待会洗完澡过来找我。” 就这一句话让苏铭时洗澡的时候想入非非，他心中既忐忑又期待，里里外外反复给自己洗了好几遍最后才把自己擦干，急匆匆套上衣服过去。 就是少了点必要的东西，早知道就事先准备好带过来了，苏铭时一边后悔一边敲门。 “进来吧。”宋解舟坐到床边，拍拍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这蝴蝶效应这么强的吗？宋解舟都变得这么直接奔放了？ 苏铭时轻飘飘地在他旁边坐下，用手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也配合他，热情一点，直接把自己扒光。 但宋解舟看着他的手，似乎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要抓着下摆不放。他从床头拿起一个黄色的包装袋，在里面拆出了…… 一块膏药。 在苏铭时瞬间呆滞的眼神中，他先是握着苏铭时的手腕看，确认没有红肿得太过厉害之后，又仔细地把膏药贴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边贴一边解释说：“我看医药箱里只有这个，味有点大，你忍一下。” “怎么是忍这个啊，咱能忍点别的吗？”苏铭时喃喃道。 “嗯？”宋解舟看着他，表情有些费解。 “没什么哈哈。”苏铭时收回了手，看着宋解舟在收拾撕下来的包装，虽然客观条件似乎也确实不允许今晚发生一点什么，但他又觉得不甘心。 苏铭时装作参观的样子在房间转了几圈，见宋解舟没什么反应又用力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宋解舟抬头看他，问：“嗓子不舒服？喝点水吗？” 苏铭时崩溃，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大咧咧地躺在宋解舟的床上，理直气壮地说：“今晚我就睡这了。” 没听到回话。 苏铭时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宋解舟低着头，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在忍笑。 苏铭时终于回过味来，一骨碌爬起来控诉他：“行啊你，居然装傻？” “我没有啊，”宋解舟歪着头看他，语气无辜，“我是看你躺上来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算了，虽然这次苏铭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给他洗白。但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和他计较，“行了，去洗漱吧，洗完睡觉，今天累死了。” 宋解舟笑着点头，收拾好之后躺回了床上，给自己和苏铭时盖上了被子。 “今晚做个好梦，晚安。” 苏铭时落了一个吻在宋解舟的额头上，关上了灯，黑暗中，房间回荡着两人逐渐趋向一致的心跳声。 第27章 相册 苏铭时醒得很早。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原本极高的睡眠质量就下滑得厉害，当时咨询师认为是因为他把宋解舟死亡的一部分原因归咎于自己睡得太死，所以在潜意识里选择了这种方式进行自我惩罚。 苏铭时无法否认，因为他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想的。即使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但他依旧总是忍不住去幻想：要是那天他能提前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拦住宋解舟？那之后的种种是不是也都不会发生了？ 虽然他的失眠问题前世经过治疗有所好转，但时至今日偶尔还是有睡不着或者醒得早的情况出现。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宋解舟近在咫尺的脸，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醒得比宋解舟早过，所以此时看着他的睡颜，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怎么睡觉还皱着眉头。”他心里想着，叹了口气，但随即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 以前的宋解舟会说“我喜欢你”，但绝对不会问“你喜欢我吗？” 总之现在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想到昨天的事情，一时心神荡漾，忍不住在床上扭了两下，结果差点一头扎进宋解舟的怀里。 他怕把人吵醒，只好止住了动作，只是克制地把手伸进被子里，勾住了宋解舟的尾指。 宋解舟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遮光窗帘也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翻身去摸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发现才六点出头。 他清醒了一些，起身下床，拉开了窗帘。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看到苏铭时站在阳台上，似乎是听见他拉开窗帘的声响，转了过身。 这时，太阳刚好在苏铭时背后缓缓爬升，万丈霞光从海的尽头处直射过来，给他镀了一层金边，他在漫天晨光中对宋解舟粲然一笑。 “醒了？” 宋解舟听到他问。 “嗯。”他应了一句，心脏鼓噪着跳得飞快，几乎感觉下一秒就要跃出他的胸膛，他忍不住快步地走上前去。 “诶，穿个外套再过来，外面凉。”苏铭时赶紧说了一句，但下一秒就被抓住了双肩。 宋解舟抓着他的肩膀给他转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他，低下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我想看日出，”宋解舟在他耳朵边说，“抱着就不冷了。” 呼出的热气喷在苏铭时的耳畔，他的耳朵向来敏感，这一下让他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出意外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反应，生怕被发现，只好任由宋解舟搂着，动都不敢动。 “真要命，这大早上的。”他心里想着，被这甜蜜的煎熬折磨得欲哭无泪。 两人腻腻歪歪地看了会日出，苏铭时打了个哈欠，拉着宋解舟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两人收拾好后下了楼，客厅里几个人正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 “哟，一起下来的？昨晚住一个房去了？”方和率先看到他俩，促狭地打趣道。 “难怪这个点才起。”刘旭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隔壁的罗颂阳，然后两人一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秘笑容。 苏铭时才懒得跟他们解释他俩昨天晚上只是盖被子纯睡觉……其实主要是因为即使说了这几个人也不会相信。而宋解舟向来对这些调侃免疫，他只是打量了几眼苏铭时有几分羞赧的脸，任由他拉着自己去厨房觅食。 罗颂阳冲着他俩的背影喊了一句：“既然你们俩醒了，待会就一块去市内转转。” “行。”苏铭时头也不回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们几个对c市那些个知名景点兴趣不大，所以几人开车转悠了一圈后就去吃了顿海鲜火锅，吃完就近在旁边的商业街里闲逛。 苏铭时逛到一半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没影了。他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总担心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举着摄像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真是怕了他们了。 路过一家小店的时候，宋解舟看了一眼橱窗，停下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苏铭时正一脸警觉地四处张望，被他这么一停，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背上。这一撞终于让他解除了戒备状态，问道：“怎么了？” “进去看看。”宋解舟拉着他走进了店里。 苏铭时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工艺品店。可能因为c市是海滨城市，所以这家店里大多数的工艺品都是用贝壳做成的，比如贝壳风铃、贝壳项链、贝壳首饰盒……应有尽有。他还没怎么逛过这种店，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 宋解舟的目的性似乎很强，一进店就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了玻璃橱窗后面，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苏铭时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相框，相框周围同样也错落有致地装饰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贝壳，有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第30章 “你喜欢这个？”苏铭时问他。 “嗯，可以拿来装昨天晚上那张照片，怎么样？”宋解舟笑着问他，眼睛里闪着亮光。 苏铭时看着他发亮的双眼，点点头，心想着：“别说就一个相框了，一百个相框我也给你买。” 两人付了钱，在店主小姐姐热情的告别声中走出了店门。苏铭时提着袋子问他：“你打算摆在哪里？” “放在床头？”宋解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每天起床都可以看到了。” 苏铭时早有预料，因为前世他们床头也有一张照片，虽然也是他们第一次旅行的时候拍的，但时间是几年之后了。 那时，宋解舟的事业刚刚有起色，成功出了第一张专辑，反响很好。宋解舟也终于得到了出道以后第一个长假，于是他俩商量了一下，一起出去旅了个游。不过那时候拍的照片没有昨天那么多，因为宋解舟那时已经小有名气，所以他俩想拍照的时候只能趁周围没人注意，偷摸地摘下墨镜快速地咔一张……不过后来回到家后宋解舟还是精挑细选出了一张偷感没那么强的，就是后来放在床头上的那张照片。 他心想，果然无论是哪个时期的宋解舟仪式感都挺强的。 他又想起了宋解舟家里那几本厚厚的相册和之前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一个想法在他心里逐渐成型。 宋解舟看苏铭时过后似乎又偷偷摸摸地买了本什么东西，只当他不想让被人知道，便也没多问。 几人搭了晚上的飞机回了a市，他俩一回到家，苏铭时就把下午买的那本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宋解舟这才发现那原来是一本相册，还没等他问，就又看见苏铭时掏出了一叠照片。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他拿起那叠照片，发现大多都是昨晚拍的，有他俩的合影，也有和别人一起拍的照片……中间还夹杂着几张他在做咖啡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 苏铭时看出了宋解舟的疑惑，解释道：“想做个相册。照片是傍晚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拿罗颂阳的冲印机洗的，还挺好用，过几天我也买一个放在家里。” 苏铭时一边说着，一边在照片的背后一张张地标注好日期，然后按时间排好序。宋解舟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帮着他把排好的照片一张张塞进相册的插袋里。 苏铭时买的相册很厚，把照片全部装进去也只用了五分之一的页数。苏铭时翻阅了一下，满意地说:“还挺能装，下次拍了新的照片就再往里面放。” 宋解舟刚刚装照片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照片不是他的单人照就是有他的合照，也就是说这本相册的主人公是他。 “为什么突然要特地给我做一本相册？”宋解舟忍不住问他。 苏铭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拉着他走到了自己房间。 那些旧收纳箱还是静静地呆在角落里。 苏铭时隔着透明的塑料层指了指箱子里面那一本本相册，问他：“这些是你以前的相册对吧，我可以看看吗？” 宋解舟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箱子。 苏铭时很认真地重新再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张的时间，心下了然：和他记忆里一样，这些记录在宋解舟17岁那年就戛然而止了。 而宋解舟的灵魂，好像也连同这些照片一起被困在了那段时间里，停滞不前。 苏铭时想拨动齿轮，让他的指针重新转动起来。 他想带着他往前走。 “把这本新的一起放进去吧。”苏铭时轻声说完，把相册放在了宋解舟的手里。 宋解舟愣怔了一会，才似乎是明白了苏铭时的言外之意，他接过相册，把它放进了箱子里。 苏铭时心中难免沉闷，他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想把心中的郁结一起排解出去。他转过身，故作轻松地说：“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早点睡，明天还得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宋解舟抱着他，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苏铭时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随即又被他蹭的得心痒难耐，于是在他怀里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蹭了回去，蹭了一会又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了，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俩现在就像两只在互相舔毛的小猫，苏铭时心里想着，觉得自己活了两世，应该带头做一个成熟的人。 于是他捧着宋解舟的脸，凑上去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第28章 小猫 从c市回来之后又过去了小一周。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苏铭时掐着时间到宋解舟的教学楼下等他下课。 虽然他偶尔有空就会跑去the moon，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和宋解舟太过于亲昵，以至于他每次离开都觉得愈发的心痒难耐。 他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托着下巴往教学楼门口瞧，看了好一会才终于看见宋解舟从那门里走出来。他兴奋地直接弹射起步，一猛子往就要往宋解舟那冲，但又顾及到宋解舟身边三三俩俩走出来的人，只好半路刹住车，克制地维持着正常的步伐走到他身边，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他腰侧，一脸兴奋地问他：“你看，你出来得最快，你是不是……” 宋解舟神色淡淡地解释道：“我们教室就在一楼，我的座位离门近，所以出来得快。” “噢……”苏铭时原本上扬的语调下降了好几个度，连眼角都耷拉了下来，结果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宋解舟，结果发现宋解舟神色如常，所以他又把把头扭了回去。 更加清晰的笑声又从身侧传了过来，苏铭时将信将疑地再次把头转过去看，终于让他在宋解舟脸上捕捉到了一点笑意。 显然，这人刚刚明明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就是故意不说。 好你个宋解舟。 苏铭时由于以前迟钝，再加上他对宋解舟自带百米的滤镜，所以一直没意识到。但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宋解舟有时候就是蔫坏，总爱逗他。 苏铭时生气了，但他不舍得发火，于是决定把他们两之间的距离拉远一点，从物理上以示警告。 就拉远二十厘米吧。 宋解舟看着身边的人脸色变化莫测地往旁边微微蹭了一步之后，心下疑惑。他侧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苏铭时的表情，了然地想：“炸毛了。” 于是他把苏铭时扯回来，说：“开玩笑的，看到你发的信息说在门口等我，所以我一下课就出来了。” 苏铭时嘴角向上扬了五度后又赶紧放了下来，故意摆架子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想我了吗？” 宋解舟眼中闪过笑意，拉起他的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想了。” 苏铭时本来还在笑，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抖了抖手把宋解舟的手甩开，道：“这么多人呢，别被人看到了。” 前几天刚“复合”那阵太兴奋了，如今苏铭时理智回笼，反思了一下，觉得在外面还是得注意点。他自己是无所谓，但宋解舟以后的私生活免不了被旁人指摘，毕竟就连异性恋在那个圈子里都谈恋爱都得遮遮掩掩，更别说像他俩这种刚合法化的感情。 他们上一世就藏的很好，虽然大众都在猜宋解舟有对象，但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爆料。 宋解舟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就把手收了回去，没说话。 苏铭时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脸严肃地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解舟，”苏铭时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宋解舟下意识想反驳，但看苏铭时横眉竖眼的样子，话说一半又顿住了。 看起来应该是你生气了才对，宋解舟心里想着，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自己刚被甩开的手。 苏铭时回想了一下前后发生的事情，心下了然：“我不跟你牵手是怕对你影响不好。” 是因为这个吗？宋解舟想了一下马上回答道：“我不怕。” 苏铭时皱了皱眉，一脸不赞成地对他说：“我无所谓，可是你以后如果要进娱乐圈的话……” “那是以后的事情，”宋解舟回他，“而且就算是入行以后我也不想遮遮掩掩的，我想真正喜欢我的人也不会介意。”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更希望是我的歌更受到关注，而不是我的私生活。” 苏铭时愣住了，他以前并没有跟他交流过这些，只是自以为为他好地再公共场合和他避嫌……毕竟上一世宋解舟的私生活总是受到过多不必要的关注，每次只要他有情歌发布，对他恋情的各种揣测就会甚嚣尘上，各种营销号就会拿着他俩那张已经被盘包浆的不知道谁发出去的大学时期被抓拍的侧脸照配上各种有煽动性的文字在各个社交媒体上发布，每次都让苏铭时提心吊胆，悄悄地联系公关公司帮着宋解舟的工作室进行删帖和辟谣。 第31章 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宋解舟的想法，只是想当然地就这么做了。 这样想来……当时的宋解舟是不是以为是他不想要受到公众的非议，不愿意跟他一起站在聚光灯下才选择在外面跟他避嫌的？ 苏铭时的心像是被一把铁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裂痕逐渐从他的心尖处开始生长，随即蔓延至他的整个心脏。他原本严肃的表情渐渐软化了，他遮掩情绪似地垂下了眼帘。 “怎么了？”宋解舟担忧地看着他，他总觉得最近苏铭时的情绪好像有点大起大落，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你要是担心，那我们以后就在外面避嫌就好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别不开心。” 这五个字轻轻地撞在苏铭时的耳膜上，不轻不重，却又像一记耳光一样，引起了尖锐的疼痛，和他爬满裂缝的心口一起颤颤巍巍地共鸣着。 他总是惹得宋解舟为他担心，明明重来一世自己是希望能让他开心的。 他拉起了刚刚甩开的那只手，犹觉得不够，又与宋解舟十指相扣，将心中阴翳的情绪暂且压下，对他扬起一个笑说：“我没有不开心，你说得对，以你的才华，我们才不用在意饭圈那一套，是我想多了。” 他看宋解舟似乎还想解释什么，直接打断了他，说：“不说这个了。走吧，我们回家。” 他明晃晃的笑容看上去不似作伪，宋解舟也不疑有他，点点头。 当他俩还在路上商量着晚饭要吃什么的时候，宋解舟突然听到了及其细微的猫叫声，他停下来仔细地听。 苏铭时还在往前走，被他这一停扯得倒退了两步，问道：“怎么了？” “嘘——”宋解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又侧耳倾听试图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最后指了指小巷口，说：“有猫叫声。” 苏铭时什么也没听见，将信将疑地往巷口走了几步，果真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声： “喵——”“喵——” 有气无力的，显然已经非常虚弱。 苏铭时赶紧拉着宋解舟往箱子里走，果然在一个空调外机下面看到了一个小纸箱，里面躺着一只小橘猫，眼睛半张半阖的，可能是发现有人注意到它了，所以也不再叫唤，只有微弱起伏着的肚子证明它还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苏铭时看清楚小猫长相的那一刻心头狂震了好一阵才平息。 虽然小猫是侧躺着的，看不清全貌，但在苏铭时看来，这只小猫跟他们前世捡到的那只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那时候他们也像现在这样走在路上，宋解舟先听到了猫叫声……只是换了一个时间点，换了一块地方。 想到这，苏铭时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正好宋解舟要蹲下身去看，他赶紧趁此机会松开了交握的手，没让宋解舟发现自己的异样。 这是命运给他的警告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解舟背对着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小猫，随即又把箱子抱了起来……他脆弱的神经被眼前这熟悉的场景突兀地拨动了一下，恍惚间他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无论你如何挣扎，命运都会回到既定的轨道……” “怎么了？” 奔逸的思绪突然被打断，苏铭时回过神来看见宋解舟关切的脸。 宋解舟皱着眉头看他，把怀里的箱子挪远了一些：“是害怕猫吗？” 大概是突然挪动的原因，箱子里的小猫不安地喵喵叫唤了两声，苏铭时下意识地垂眸去看那只虚弱的小猫咪，伸手摸了一下，毛茸茸、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还是先救小猫吧。 “我不怕猫。”他接过了箱子，又接着说：“救救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宠物诊所，我带你去。” 苏铭时早在他大一刚来的时候，就把学校附近这一亩三分地摸透了。比起他，宋解舟过的基本就是学校、咖啡厅和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所以他自然没意见。于是苏铭时就带着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家宠物诊所的门口。 其实有一家更近的，但他还是避开了那一家，原因无他，因为上一世他们捡到小橘猫时去的就是那一家。 他俩推开门进去，顿时被各种猫猫狗狗的叫声包围了，店里只有一个人，是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才二十岁出头，似乎正在跟一只布偶猫对峙。 那只布偶猫似乎是刚洗完澡，浑身的毛发显得格外的蓬松，只见它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起来非常端庄，可每当男人拎着猫包向它靠近的时候，它就会伸出它的爪子恶狠狠地示威。 “刚刚洗澡的时候明明挺乖的啊，怎么让你进猫包就变得这么凶了？”男人苦恼地摸了两下自己的后脖颈，试图和猫谈判，“乖快进来，待会你妈妈就要来接你回去了。”说着还对着布偶讨好地一笑，试图向猫主子展示自己的纯良无害。 苏铭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男人听到笑声，转过身，这才发现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两个人。他尴尬地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事请假了，挂在门上的铃铛好像也不知道被谁顺走了，一直没发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铭时和宋解舟对视一眼，他突然有点后悔……这店怎么听起来怪不靠谱的？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俩眼神中的不信任，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赶紧道：“你们放心，我是有执照的！你们是要给宠物看病的吗？”说着，他微微探出头去看苏铭时怀里的箱子，“看起来才刚满月。这是……你们捡到的猫？” “对，看起来有点虚弱，麻烦你帮忙看看。”苏铭时还是选择相信他，把箱子放到桌上。 男人小心地把小猫拿出来，放在有一次性垫子垫着的操作台上仔细检查。 苏铭时跟过去，随着他的动作他看见了小猫的全貌，突然瞳孔一震。 他发现它跟前世那只小橘猫分明长得不太一样。 他愣了一下，又凑上去仔细地看了一眼小猫的脸，确实如此，上一世他们捡到的小猫就是后来成为宋解舟头像的那一只，他看过无数遍，不可能认错。 他仿佛被埋进了那年的雪里，全身上下都冷却了下来，混乱的心绪又再度变得清明。 冷静下来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还扬言要把宋解舟从过去的泥潭中扯出来，同他继续往前走。可他自己却也囿于过去无法自拔。 真是自不量力。 正当苏铭时在极度的冷静下冷漠地审视自己的灵魂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扭头去看，是宋解舟。 他看着宋解舟对他安抚地一笑，然后对他说：“会没事的。” 他听了，先是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宋解舟以为他面露愁色是因为在担心小猫。 他莞尔一笑，听见自己轻声回答道：“是啊，会没事的。” 他握住宋解舟的手，又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都会好的。 第29章 橘子 “应该刚被弃养不久，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饿了。”男人把小猫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点点头，又说:“我去给它泡点奶来喂它。” 两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这时苏铭时也终于有闲心看了一眼男人的胸口处的名牌，牌上写着“宠物之家”和“张婧”这两行字。 张婧？苏铭时看着这个名字疑惑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但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种刻板印象实在是不可取，于是他抛开心里的疑虑，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张医生。” 但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听完之后完全愣住了，然后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瞪大了眼，随即脸涨得通红，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叫叶清。” 苏铭时也愣住了，他伸出手指指了一下他的姓名牌，问道：“是我看错了？“问完他又皱着眉头凑近再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说：“可……这里写的不就是张婧吗？” 叶清抖着手把铭牌取了下来，一副羞耻到要把头钻到地缝里的架势弱弱地回答道：“我拿错了……这是我同事的铭牌。” 苏铭时震惊，然后又不由自主地也开始尴尬。 “怎么办，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他心里想着，又想到自己刚刚还一本正经在心里劝自己不要有刻板印象，愈发觉得社死。于是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宋解舟，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男朋友的嘴角隐晦地抽动了两下。 这下，苏铭时的尴尬被瞬间燃起的不满烧得一干二净，转而一脸谴责地看着宋解舟。 宋解舟接收到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赶紧收敛了笑意，强行抚平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哄他：“我不是觉得你好笑。” 在一旁给针筒灌奶的叶清头垂得更低了，他欲哭无泪地想：“你不是觉得他好笑，那就是觉得我好笑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第32章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首了经典的bgm：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着你们笑得多甜蜜~ 叶清虽然看着有点脱线，但在照顾小动物这件事上却得心应手，虽然他的脚趾正勤奋地抠着城堡，但这也没有妨碍他用注射器一点点地给小猫咪喂食，喂完之后过了一会，小猫看着明显精神多了，亲昵的在叶清手指上蹭了蹭。苏铭时见了，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可能是他一路上都抱着箱子的原因，小猫也很是亲昵的在他的手掌心上蹭了好几下。 苏铭时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宋解舟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对他说:“快来摸摸它。”然后便拉着他的手伸到小猫咪面前。 小猫咪这次先耸了耸鼻子，但仍然很给面子地用自己的身体在宋解舟手上蹭了一下。 宋解舟却似乎是不太适应，下意识地收了一下手。小猫被吓了一跳，但见面前的人类又把手伸到自己面前，它还是决定不与他计较，用蹭蹭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大度。 宋解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苏铭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瞄了一眼，猜想他是不是还会把小猫的照片改成自己的头像。 叶清看着小猫和他们的互动，眼睛都亮了，他激动地说：“我最近洗的都是狂野大猫，好久没看见这么亲人的小猫咪了。” 苏铭时把小猫拿起来rua了一把，小猫也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躺平任摸，十分没有架子。 “你们要收养它吗？”叶清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感动的泪花，又说：“你们还是学生吧，如果没办法养的话也没关系，可以免费寄养在我这，这么可爱的小猫，我肯定能给它找到一个好主人的。” 宋解舟听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养还是不养，而是先问苏铭时：“铭时，你喜欢猫吗？” “啊……我对猫一般般吧。”苏铭时下意识回答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随即又意识到这跟他上辈子的回答似乎一模一样，他又想起宋解舟上一世的小猫头像，突然悚然一惊，想道：“宋解舟上一世最后没有领养那只猫……不会就是因为我说的这句话吧？” 想到这，他又觉得愧疚，赶紧补了一句：“但那是对其他猫，如果是说这只猫的话，我很喜欢。” 意外的是，宋解舟听了这句话之后仍然沉默不语，似乎又陷入了新的纠结。 苏铭时看着他，猜想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宋解舟轻轻摸了摸小猫，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它是一条小生命，如果要养它那就得对它负责。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照顾好它，也不确定能不能照顾它一辈子，如果给它一个家最后又让它再次流离失所，那就太可怜了。” 宋解舟的眼神里有些落寞，苏铭时看着他，心口一阵抽痛。 虽然宋解舟是在讲小猫，但苏铭时听出来，他其实也是在讲自己，他知道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所以他不想让小猫也体会到。 苏铭时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当什么都没看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在，保证你和小猫都吃香的喝辣的。”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的眼睛，苏铭时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他的心都被暖得滚烫。 “那我们收养它吧。”宋解舟最后点了点头。 叶清看起来比他们俩还要高兴，“太好了！小猫要有家了！” 本来优雅地在另一个架子上舔爪子的布偶也被惊动了，轻盈一跃便踱步到了叶清身边探头去看小橘猫，叶清发现了之后又手忙脚乱地把布偶挡开，防止它再往前凑，然后又赶紧脱下手套把布偶抱回到它的猫包门口。这次布偶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就优雅地走进了自己的猫包里。叶清这才松了口气，把拉链拉上。 “小猫还没打过疫苗，布偶太娇贵了，得小心一点。”叶清对着他们二人解释道。 苏铭时问他：“那现在要给它打疫苗吗？是不是还得给它准备点食物什么的？” “它现在还太小了，先做一下驱虫就好，下个月再来打疫苗，”叶清回答他，“猫咪宠物用品在那边的架子上，可以去看一下。” “好。”苏铭时点点头，拉着宋解舟去货架上看。 苏铭时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摸了摸鼻子说道：“这……猫粮怎么有这么多种？诶不对，这小猫能吃猫粮吗？” 一边正在给小猫做驱虫的叶清听到了，回了他一句:“差不多可以了，可以先把猫粮泡在奶里，让它适应一段时间，然后就可以直接给它喂猫粮了。” 苏铭时听完后应了一声，又回过头看着货架，一脸为难地问宋解舟说：“那我们买哪种？” 宋解舟也没有养过猫，随便拿了两袋看了一下配料表，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摇摇头。 “那就拿最贵的。”苏铭时懒得再纠结，目光扫过一排价格，直接拿了两袋最贵的。 宋解舟失笑，又赶紧在他直接扔进篮子里之前拦住了他说：“你先看一下日期？” 苏大少爷并没有这种习惯，闻言乖乖地检查了一下日期说：“挺新鲜的。” 然后他又快速扫荡了几包羊奶粉和猫条，又顺手拿了好几个猫罐头，宋解舟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只小橘猫八成是逃不过成为肥美大橘的命运了。 宋解舟虽然这么想，但手上也没闲着，又帮着挑了猫包、猫砂盆、猫砂和大大小小的猫玩具……几乎这店里猫能用上的都被他俩拿了个遍。 他俩扫荡完，把几个购物篮“碰——”地放在收银台上。叶清都被这架势震撼到了，他这里也不是专门卖宠物用品的，货也不算太多，他探头看向货架，怀疑他俩都快把这店里的货搬空了。 他收回视线，隔着一堆货品看着这俩大金主，哭笑不得地调侃道：“你们俩特别像那种母婴店里的新手奶爸。” 苏铭时摆了摆手：“这不都早晚都得买的吗，可惜你们店里没有猫爬架，我看养猫的家里都有买。” 叶清摇摇头，一边扫条码一边说：“那个可以到专门的宠物用品店买，一般来我们这买的客人都是买一些回去应急的，不过……你们是走路来的吧，这些东西搬得回去吗。” 话音一落，面前两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俩拿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这个。 叶清被看了一下午笑话之后，终于感觉自己又找回了一点面子，非常慷慨地说：“没事，给我留个地址，你们先把猫砂、猫砂盆还有奶粉什么的带上就行，我周末开车把剩下的给你们送过去。” “那麻烦你了。”苏铭时道了声谢。 走之前苏铭时和叶清加了好友，叶清又抓了一把宠物洗澡卡体验卡给他们，说：“你们也算是我们店的大客户了，这个给你们，拿着这个到店里来可以免费洗猫和给它剪指甲噢。” 苏铭时见他数都没数就塞了一把给他们，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老板不会有意见吗？” 叶清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我就是老板。” 苏铭时听了也再不跟他客气，收下了这叠体验卡。相处下来他发现叶清这人还挺不错，就是偶尔有点脱线……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咳咳——” 正当苏铭时和叶清友好交流的时候，宋解舟清了清嗓子，伸手揽住苏铭时的肩膀，对也叶清说：“那我们回去了。” 苏铭时总觉得他有点刻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提着东西从宠物店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弯月牙高高悬在天边，月色如薄纱一般笼罩在城市上空，街边的饮食店飘散出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肚子的抗议。 苏铭时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便道：“我本来还想着咱俩去趟超市买点菜，回去做顿大餐呢。” 宋解舟听了，面露憾色，弯下腰对着苏铭时手里提着的猫包说：“你害我错过一顿大餐了。” 苏铭时赶紧把手里的猫包挪开说：“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这怎么能怪它呢！” 说完两人对视了几秒，同时笑了出来。 “那我们去吃什么？”苏铭时一边笑一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锁定了一家面馆，“要不我们吃面？” “行。”宋解舟向来不挑，点点头。 两人走到街对面的面馆里，坐了下来，老板热情地过来招呼：“你们吃点什么？哟，是刚买了猫吗？” 苏铭时笑着摇摇头说：“两碗牛肉面吧，小猫是刚捡的。” 老板竖起大拇指道：“那小伙子你们怪好心的，这天这么冷，要不是你们收留了它，估计活不长的嘞。” “是它自己努力，”宋解舟隔着网格看着里面埋在小毛毯里睡觉的小橘猫，“要不是它一直在叫，我们还发现不了它。” 苏铭时听了，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放在桌子上的手。 第33章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他们意外地发现他们的面比隔壁桌多了很多肉，于是他俩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小猫似乎闻到了香气，也不睡觉了，在猫包里“喵喵”地叫。 “小馋猫，你刚刚吃过饭了我俩可还没吃呢。”苏铭时一本正经的对着它说。 小猫好像听懂了，不再叫唤，委屈巴巴地回到毛毯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宋解舟问他：“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了吗？” “我来起吗？”苏铭时想了想，说：“叫猫猫？还是叫咪咪？” 宋解舟笑得眉眼弯弯，说：“你上大街上喊一声这俩名字，估计全城的猫都会答应你。” “猫又不会带出去遛怕什么？”苏铭时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还是努力地继续给它想名字：“要不叫……橘子？反正是一只橘猫。” 宋解舟这次倒没有反驳，对着小猫喊了两声它的新名字，小猫非常配合地走到猫包门口，喵了几声回应他。 苏铭时看着这个画面，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四个字——父慈子孝。 想到这，他就乐了，悄悄掏出手机，趁着这一人一猫没注意的时候拍了一张照片。 两人吃完，宋解舟趁老板在忙的时候扫了码，按加肉的价格付了款，然后拉着苏铭时悄悄地离开了。 他们跑了几步，苏铭时跑在宋解舟前面，突然感受到鼻子上有点点凉意，他伸手一抹，然后抬起头，就看见点点亮眼的白从漫天夜幕中缓缓地落下，仿佛是天上的星星掉了下来。 宋解舟看着前面的苏铭时停下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苏铭时转过身，指着天空笑着说：“解舟你看，下雪了！” 宋解舟却没有抬头去看，而是注视着苏铭时明亮到晃眼的笑容，直至点点莹白落在面前人的头发上，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答道：“对……” “下雪了。” 第30章 烟火 两人一回到家就开始忙活，他俩在客厅规划了一块地方放猫砂盆和食盆。猫窝店里没卖，所以他们只能在家里找了一个干净的纸箱，裁剪一下之后铺上旧衣服和毯子给橘子充当临时猫窝。 橘子可能是因为本来就睡惯了纸箱，所以一点都不嫌弃。在两个蹲在一旁的新手奶爸的注视下，它欢快地往箱子里面一蹦，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蜷成一团合上了眼睛。苏铭时拿手指碰了碰它，发现它耳朵动了动，但也没睁眼。 “看来是累了，这么快就睡着了。”苏铭时收回了手，看着它安睡的模样，给它拍了张照片，然后点开了朋友圈。 宋解舟看他手指飞快地敲了几下屏幕就按下了锁屏键，心里好奇，也跟着点开朋友圈来看。他发现苏铭时发了两张照片，一张看背景是在刚刚那个面馆拍的，好像是抓拍的他隔着猫包在喊橘子的那一幕，另一张就是橘子在纸箱里睡觉的照片，并配文“都是我的”四个字还加上了带墨镜的得意小黄脸。 宋解舟勾起了嘴角，点下了第一个赞，然后就看到下面冒出了两条评论： 方和：不是不是不是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养猫了？ 方和：我不管，我要去看它，速速交出地址！ 宋解舟笑了笑，把手机递给苏铭时看。 苏铭时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差点忘了方和是个猫奴，但他妈妈猫毛过敏，所以他只能每天喂学校的猫过瘾。” 他没说的是，方和毕业从家里搬出来住之后猫瘾大爆发，足足养了六只猫，每只都个顶个的粘人，每次他俩去方和家做客都沾一身猫毛。 他又想起了之前他俩每次在方和家做客完要走的时候，在玄关拿着粘毛器给对方粘猫毛的画面，又觉得好笑。 “要不请他们过来吃饭？”还没等苏铭时问，宋解舟就主动道。 以前可很少听宋解舟主动说要邀请别人来家里，苏铭时心里想着，自觉这段时间做的努力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行！”苏铭时回道，在手机上扒拉着自己的聊天列表，又道：“把刘旭也叫上，让他们明晚一起过来吃火锅……对了对了叶清刚刚发信息跟我说他明天傍晚就会把东西送过来，把他也留下来吃饭好了。” 但他没看到宋解舟听到“叶清”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下撇了一度，又接着问他，“要不要把舒月姐和林舒晨叫上？” 宋解舟沉吟了一下，说：“舒晨这周末应该不回来，舒月姐……我问一下她。” 苏铭时点了点头。 宋解舟点开和林舒月的聊天框，因为很久没邀请别人上门了，他在心里措了一下词后才编辑道：【舒月姐，明晚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 点完发送，他又补上了一句：【我男朋友也说想请你一起来。】 林舒月回得很快：【男朋友！是你之前说的，你很喜欢的那个人吗？】 宋解舟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还告诉她说他们养了猫，又发了刚拍的橘子给她看。 林舒月发了一个老母亲感动抹泪的表情，回复道： 【我一定来！】 宋解舟收起了手机，发现苏铭时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刚刚一直在笑，”苏铭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虽然你冷着脸也很好看，但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一直在笑？有吗？ 宋解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扬上去了。 苏铭时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哈哈大笑，扑过去揽住他的脖子，说：“别太可爱了宋解舟。” 宋解舟本来是蹲着的，被他这么一扑，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于是干脆顺势带着他躺下了。 苏铭时吓了一跳，挣扎着要起身，“别压到你了，而且地上凉。” “不会。”宋解舟在苏铭时的后脑勺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动。 宋解舟强势起来的时候，苏铭时向来是拿他没辙的，不过这房子铺的是木地板，暖气也开着，没那么凉。于是苏铭时折中把自己挪到了宋解舟旁边的地板上，只把头放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一声声撞在自己心上。 第二天早上，宋解舟去the moon上班。苏铭时睡了个懒觉，起床后闲着没事，量了一下家里空地的尺寸就兴冲冲地出门采购猫爬架和猫屋，买回来之后自己坐在地板上吭哧吭哧装了两个钟，终于大功告成。 宋解舟交班回来，看到客厅角落里顶天立地的猫爬架，平时波澜不惊的眸子都震了一下。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可是我自己装的。”苏铭时得意地说道。 宋解舟凑近看了一下，说：“确实不错，可是，橘子还那么小……爬的上去吗？” 苏铭时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买的时候只觉得它挺大一个可以让橘子随便撒欢。现在看了看一边正在抱枕上踩奶的橘子后，他也有点傻眼。他试着把橘子放在架子上，橘子也傻了，前爪放在平台边上紧张地喵喵叫，似乎不太敢跳下来，于是他赶紧给它抱下来了。 宋解舟笑了，苏铭时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它长大了之后才能解锁这个新地图了。” 不过这个猫爬架也不是全无用处，橘子还是能在比较低的那几层玩一下的。而且苏铭时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橘子正在猫爬架底部那块磨爪子专用的地方欢快地磨着自己的爪子，似乎很是喜欢。于是他又感动地拍下了一张照片做纪念。 橘子磨够了之后又跳到沙发上。两人一猫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电视。 听到门铃响，苏铭时懒洋洋地起身去开了门，没成想看见叶清和方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刚好撞见了？”苏铭时把他俩迎进门，问道。 “说起来还得谢谢方和，我刚刚在楼道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方和刚好看见了，扶了我一把。还好袋子里没有什么易碎品。”叶清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巧，到门口才发现我们目的地是相同的。” 苏铭时听到“方和”这两个字挑了一下眉，想，难道现在路过扶一下都需要做个自我介绍了？ 方和放下帮叶清提的东西，赶紧说道：“没事没事。都怪苏铭时不懂事，这么多东西也不见得下来帮忙提一下，就让你一个人搬上来。” 叶清赶紧摇头说：“是我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怪铭时？他也说要下楼帮我拿，是我觉得我自己也能搬所以才没喊他。” 方和又殷勤地问他：“刚刚摔到的地方还疼吗？用不用上药？” “不用不用，”叶清赶紧回答道，“天冷穿得厚，一点都不疼。” 苏铭时看着方和这过分殷勤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地在他俩中间逡巡了一下，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后仰。他忍不住扭过头和宋解舟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结果发现宋解舟似乎也在怀疑什么。 第34章 “难道上一世方和打光棍那么久就是因为我没去叶清的诊所？”苏铭时想到这，总觉得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愧疚，决定不计较他进门之后为了献殷勤说的那些胡言乱语。 “刘旭还没来吗？”苏铭时问方和。 “他说要把论文写完再过来。”方和答了一句，又没控制好自己的猫奴属性，转头跑到沙发边上对橘子展开了嘬嘬嘬攻势，橘子很快就被他吸引了。 叶清问他俩：“你们给它起名字了吗？” “起了，叫橘子。”宋解舟答道，在发现方和的异状之后，他觉着叶清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顺眼了不少，不再对他充满敌意。 “橘子！好可爱的名字！”叶清走道方和面前，笑着伸手去摸已经跑到方和怀里的橘子。方和不知道为什么呆住了，连小猫咪都不看了，一直盯着叶清凑过来的脸瞧。 真没想到，这一捡居然捡到了一只红娘猫。苏铭时直接拉着宋解舟去厨房：好兄弟两辈子终于铁树开花，他可不能做不长眼的电灯泡， 他俩在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竖着耳朵，悄悄听客厅里传来的谈话声： “你是开宠物店的吗？” “差不多，是个宠物诊所。” “哇，你肯定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 苏铭时默了，这么生硬且干巴巴的奉承这人是怎么说出口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在无事献殷勤。平时那机灵劲去哪了？难怪能打光棍这么久。 不过叶清倒是个粗线条的，似乎没发现方和的企图。他俩有来有回地聊得还挺开心。 苏铭时和宋解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这俩或许意外的还挺合适。” 没一会刘旭也过来了，还非常讲究地带了上门礼物——一根逗猫棒，上面还沾了几根粉色的仙女毛，虽然被大家吐槽审美过于直男，但橘子倒是很喜欢，一直抓着那几根毛不放。 紧随其后的是林舒月，她带了一个草莓蛋糕，还是爱心形状的，说是为了庆祝宋解舟和苏铭时的“新婚”。他俩只好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锅里红色的汤底“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大家坐在餐桌边上，笑闹着，在升腾的热气中举杯。 宋解舟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时候过年的画面，恍惚间他意识到，这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自从他搬到这里，家里的每块砖，每面墙，甚至每个地板缝隙都像是被冷清和寂寞浸透了。他每天回到家，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就能感觉到空气变得又湿又冷，沉甸甸地落在身上，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太愿意回来。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宋解舟心里想着，眼神隔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扫视过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架子上多了苏铭时喝水的杯子；厨房里多了苏铭时添置的厨具；沙发上多了苏铭时买的抱枕；角落里多了苏铭时组装的猫爬架……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这个家已经处处充满了爱人的痕迹。 但他又觉得有些违和，潜意识里觉得……好像本来不应该会变成这样。 那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宋解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他又看了看大家：方和在费力和叶清尬聊，林舒月和刘旭在给嘴馋得喵喵叫的橘子开罐头……于是他侧身，轻贴了一下苏铭时的嘴唇。 苏铭时不知道宋解舟刚刚想了什么，只是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捂住了自己的嘴说：“我还没擦嘴呢，都是油，别乱亲！” 宋解舟看着他的反应，不禁勾起嘴角，说：“我又不嫌弃。” 嗯？这话说得太不小仙男了，苏铭时想，但他又觉得这样的宋解舟似乎多了一些活人气。 那这样也挺好。 苏铭时想着，拿起筷子给宋解舟喂了一个牛肉卷。 第31章 亲人 时间已经缓缓地溜到12月底，各地的高校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考完期末开始放假了，a市的高校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宋解舟没想到，放假了反而见到苏铭时的机会变少了。 苏铭时一考完试就说得去给他哥哥那帮忙。刚开始他还住家里，每天两头跑，才一个多星期黑眼圈就快赶上熊猫了。宋解舟一问才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光开车就得一个半小时，于是劝他还是住在他哥家，至少离得近些，不用起得太早。 苏铭时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但想了一下最近的生活状态：他出门又早回来又晚，他怕吵到宋解舟，所以最近都是分房睡的，其实跟分居也没什么区别。 早点完事就能早点回来了，苏铭时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同意了宋解舟的提议。 不知不觉他俩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了。 宋解舟拿着抹布在吧台边上发呆，突然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他回过神，马上拿起手机来看。 苏铭时：【我哥丧心病狂，扔了这么一大堆文件给我看555】【文件山.jpg】【小狗哭哭.jpg】 宋解舟嘴角向上勾了勾，回了一个小猫摸头的表情包安慰他。 他刚切出和苏铭时的聊天框，却又看到了一个新的红点。 宋解舟一看，是他小姨。 小姨：【小舟，你小姨夫说想明天请你来家里吃饭。】 宋解舟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他跟小姨算不上太过于亲近，但他母亲给他讲过小姨的事。 他小姨人虽不坏但天性软弱，后虽然也过过几年好日子，但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她丈夫就原形毕露，找各种借口，几次三番让她来找他母亲借钱，甚至偶尔还会对她大打出手。偏生那男人吃准了他小姨不敢往外说，人前装的人模狗样，外人也不知道。而他母亲向来心软，妹妹一开口她就借，借出去的钱也从没想过要回来，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把日子过好。 直到有一次，他母亲路过他们家，想顺便去看看自己的妹妹，结果在门口听到自己妹妹的哭声，这才知道她一直以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母亲当即勃然大怒，报了警，还要求他们离婚，结果那男人马上跪下来给他小姨道歉，警察见了也只觉得是家庭矛盾，劝她们“以和为贵”。于是他小姨畏畏缩缩地对他母亲说：“姐……要不算了吧。而且离婚也对孩子不好。” “对孩子不好？”那时他母亲听了愈发生气，拉着她的手，“他打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对孩子影响不好？你先跟我回去！” “他都会跟我道歉的。”他小姨把自己的手扯了回来，双手紧张地相互揉搓，支支吾吾地劝，“姐，你回去吧，孩子要放学了，我还得给他们做饭。” 据他母亲描述，她当时看到自家妹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只撂下一句，“给你一个星期考虑，只要你想离婚，我会请最好的律师给你打离婚官司。”然后，她拎着包扭头就走了。 然而一周之后，她只收到了一条信息： 【姐，他承诺以后不会再打我了，这个家还是得过下去的。】 她没有回，也没再理会过他们一家借钱的请求，只是逢年过节的让人送点东西过去，仅此而已。 倒是他那小姨夫，发现自己失去摇钱树之后曾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他小姨上门道歉。他那时候就躲在门后看。 他小姨曾经也是个清秀的美人，可那时的她眼神怯懦的看着周围，肩膀微微内扣，明明是站着的，却比旁边跪着诉苦的男人看着还要瘦小得多……她畏畏缩缩的，像一朵枯萎的花，不对，连一朵枯萎的花都算不上，那时的她就像冬天地上的枯枝，好像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听听她噼里啪啦的惨叫声一样。 那时的她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母亲看妹妹居然还跟着外人上门来闹，对她也算是彻底寒了心，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就进了屋内。最后是他父亲让保镖和小区物业把他俩“请”出去了。 宋解舟再次见到他小姨已经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家里已经出了事，他刚和哥哥处理完，送他去了机场，还在想着未来应该怎么办。却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婆不久以后就病倒了。他在陪床的时候见到了只身一人赶来的小姨，她抖着手，给了他一张银行卡。 他分明看见，她伸出手时，袖口微微后移，边缘露出了青紫色的皮肤。 于是他把银行卡推了回去，告诉她说：“外婆名下还有一套房子，也有存款……外婆她也不会愿意收你的钱的。” 他小姨那时候急得快哭了：“那套房子是学校的家属楼，很难买卖，而且你外公走得早，你外婆一个人守着那个房子，也算是她的一个念想，真卖了她心里得多难过？”她擦了擦眼泪，“那里也是我和姐姐从小长大的地方，姐姐她已经……” 她见宋解舟眼眶一红，自知失言，止住了话头。 他俩在医院惨白的走廊里沉默着。 第35章 “而且你外婆她有多少存款我也知道，她的退休金几乎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了，剩不了几个钱。凌风还在国外，你也要上大学了，学费也还没着落……这钱你先拿着。”她又说着，拼命地把银行卡往他手里塞。 宋解舟退后了一步。 她没塞成，握紧了手里的银行卡，用力到骨节发白，以至于站在她对面的宋解舟几乎怀疑这张卡会被她生生捏断……她突然伸手抓住了宋解舟的双臂，死死地看着他。 她的脸很小，眼睛却瞪得很大，双眼充满了红血丝。 宋解舟低着头看她，视野里几乎只能看到她绝望的双眼。 “我让姐姐失望了……这么多年，我做梦的时候还还是会梦到她那个眼神，她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松开了手，语速却越来越快： “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我要照顾好妈妈，我要让她的儿子有学上，我得让她安心，对对，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宋解舟看着她，看着这个像枯枝一样的女人。 他最后伸手，从她紧握的掌心里抽出了那张银行卡，说：“我知道了，这就算是我借的吧，等我毕业了以后挣钱还给你。谢谢小姨。” 他看小姨似乎还想说什么，他又说了一句：“如果让小姨为难的话，外婆也会难过。” 他小姨看着他良久，最后也说了一句：“谢谢。” 但尽管他们用心的照顾，用了最好的药，找了最好的专家，可天还是不遂人愿。在一个夜晚，他外婆睁开了双眼，她终于看起来精神了一点，可宋解舟心里却是一沉。 她拉着宋解舟的手，絮絮叨叨地让他和哥哥都要照顾好自己，让他俩都不要放弃学业。 宋解舟不想在她面前流眼泪，只好拼命抿着嘴，用力点头。 她又把目光移到病床另一侧，她的小女儿趴在那补觉。 “这两个女儿里，你妈妈从小就是最闹腾最不让人省心的，三天两头被找家长。我们是越管教她越叛逆。可你小姨却恰恰相反，她又文静又听话，从小都没让我们操过心……可没想到……” 宋解舟看到外婆眼角溢出来了点点泪花。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和你外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才让我的女儿如今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宋解舟摇头，用面巾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眼泪。 …… “小舟，等你以后有能力了，能不能代替我稍微照顾一下你小姨？” 这是外婆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宋解舟和他小姨又办了一场葬礼，又送了一位亲人下葬。不过从那之后，他们的联系稍微变得频繁了一些…… 但他盯着“你小姨夫”这四个字，觉得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小姨特地提醒他，应该是不得不发，又希望他拒绝。可他想起外婆的叮嘱，还是决定去一趟。 席间，他那小姨夫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转，一直欲言又止，最后都没忍到把这顿饭吃完就撂下了筷子：“小舟啊。” 宋解舟本来就食不知味，看他终于要说正事，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之前说好的，你外婆的医药费算是我们借的，本来说等你毕业了还对吧……唉，但是，你看我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我们活着也不容易。你看你外婆的遗产也都在你名下，所以这钱你看是不是能……”他搓了搓手，咧着嘴，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 果然。 宋解舟毫不意外，他这姨丈来找他，只能是因为钱的事。 他小姨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那也是我妈！” 那男人转向自己妻子，满脸假模假样的笑立刻消失不见，他的脸瞬间涨红，显然是觉得被妻子当着外人的面反驳让他大失面子。他对她吼道：“谁继承财产谁赡养老人，这天经地义！” 然而视线扫过宋解舟时，他又回过神来，自觉失言，满脸堆笑地说：“你别介意姨夫这么说啊小舟，谁也想尽一下孝心，但也得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啊是不是？” 宋解舟看着他瞬息万变的嘴脸，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当年对着他父母一副讨好的模样是因为权势和金钱的差异，可如今对着他这么一个家道中落的小辈他这好言好语的又是为什么？ 宋解舟想了想，觉得答案可能更加简单粗暴一些：因为自己年轻力壮，他打不过。像他姨丈这样，只敢在窝里横的人，往往到了外面，就都是唯唯诺诺的。 他看着面前这张脸，平心而论，即使上了年纪，这男人也不算丑，毕竟也是能在婚前把他小姨哄得五迷三道的水平……可他看着这人一脸虚伪的神色，只觉得令人作呕、面目可憎。 虽然一切都早有预料，但此时宋解舟看着这两个人，突然觉得很累。似乎就连端坐在他们家的餐桌旁都变成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 第32章 寒风 最后宋解舟要走的时候，小姨出门来送他，支吾着想要和他道歉，“解舟，我……” “小姨，”宋解舟出声打断了她，“我希望你可以跟他离婚。” 宋解舟的神色淡淡，似是无悲无喜，可女人看着他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一片。 宋解舟和他母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所以虽然神情不甚相同，但面前这张脸却在她脑海里渐渐地和她的姐姐当年失望垂眸的面容重叠…… 这是她午夜梦回时最常见也是最害怕看见的。 她如坠深渊，一瞬间，她浑身颤抖，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拼命地想要辩解什么，可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宋解舟虽然看出来她的惶恐，但也没办法分心去安慰她了。 他最后的力气，都用来让自己体面地走出那扇大门。他把门关上，透过门缝看着她苍白的脸一点点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顺着步梯，一阶阶地往下走，可刚走完半层，他就似有预感一般转过了头，果不其然，刚刚走出的大门里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他看着那扇冰冷的大门。隔着门他只能隐约听见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争论不休，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敲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仿佛一场压抑已久的大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不要吵了！天天吵天天吵！烦死了！再吵我就报警了！” 一声尖锐的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又在耳边炸响，他一激灵，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从对门出来的一个年纪稍长的阿姨。 屋内的争吵声这才偃旗息鼓，渐渐地小了下去。 那阿姨叉着腰，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口气，正想关上门的时候，才看见楼梯那站着个俊俏小伙。 宋解舟看见那阿姨注意到了自己，没由来地感受到了窘迫，他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小姨。 她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阿姨并没有发现面前人异常的神色，只是猜想这人杵在这是被自己刚刚那一声吓到了，不好意思地道：“哎哟，我刚太大声了，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对面这户人家天天吵天天吵，我这实在受不了，这才凶了点。” 宋解舟猜她以为自己是从楼上下来路过，但他也没打算解释，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又被她话里那句“天天吵”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她也已经在反抗了啊……对，记忆里，她这个时候已经在反抗了……不对，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我明明不知道……刚刚，我又是因为什么转过了头？ 他想细究，可一深想又觉得头疼欲裂。他抿紧了嘴唇，感受到自己唇上冰冷的温度。 阿姨道完歉，没忍住又开始八卦，打断了宋解舟混乱的思绪，“小伙子是刚搬来的还是来做客的？长得真俊啊……” “做客……我还有事先走了。”宋解舟出于礼貌地回答道，转身下楼，不再去听身后的追问声。 他一开始走得很慢，随即越走越快，还差点从最后几级台阶上摔下来，还好他反应过来撑住了扶手。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发生过，就连刚刚的踩空泛着诡异的熟悉感？ 他一路快步走出了小区，耳朵里回荡着刺耳的鸣叫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脑海里像是被塞进过多文件之后过载的电脑，混沌一片，发出刺目的警报。他试图甩掉耳边嘈杂的声音，于是他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直到跑进了一个街心公园里。 天气很冷，公园里没什么人，他踉跄地跌坐在一条冰冷的长椅上，把自己的掌心死死的贴在自己的耳朵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爆出。他整个身体渐渐地往下俯，直至脸贴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只觉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生涩，忽快忽慢，飘忽得他喘不过气。 宋解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再次抬起头时才发现天已经变成黑沉沉的一片，像是一条浸满脏水的湿抹布，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就连空气都被隔绝、被污染。长椅旁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滋啦滋啦地忽明忽暗，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如同黑暗中脆弱的烛火，在稀薄的空气中明明灭灭地挣扎着跳动。 第36章 他只觉得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动弹不得。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刺激，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淌，渐渐隐于发根之中。 周围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他似乎是被那灯晃得难受，又闭上了眼睛。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轻声说：“这才应该是你人生的常态。” 这段时间里的那些回忆美好得宛若虚幻，仿佛是他人生里的一针麻醉剂。刚刚涌进他大脑里的那些冗杂的记忆又似乎才是真实，大声地告诉他不要沉溺于美梦。他们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想把对方从自己的领地上彻底扫除掉，吵吵嚷嚷地争论不休。 到底哪些才是真的？哪些才是假的？ 宋解舟分辨不出来，也无力去想，只能将它们搁置在一旁。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云比那些乌泱泱的记忆更加有存在感。 他只觉得痛苦，痛苦得几欲作呕。 他拿出手机，翻着自己的列表，手指移到苏铭时的头像上，才意识到他们今天没有互发过信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铭时在忙吧……他想着，说服自己把手指从那个头像上移开了。 他没必要替我分担这些，他想。 他往下拉了拉列表，看到一个画着雪山的头像，备注是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应该是a国的白天，于是按下了语音通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手机轻震了一下，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出什么事了吗小舟？” 声音有一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接到宋解舟的电话，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听着那头熟悉的声音，鼻尖一酸，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哥哥，我觉得有点累。” 那边的人听了，大概是以为没什么大事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语速很快地回了一句：“哥哥也很累。” 宋解舟觉察出了一点不耐，他整个人似乎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拿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他又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他哥用英文马上应了一句，然后语气缓和下来，安抚地说道：“等哥哥晚一点再打给你好吗？”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忙音。 宋解舟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他哥了，他看着消失的通话界面，又切到聊天窗口，给他哥发了一条信息： 【我没事了哥哥，不用打过来了，下班之后早点休息】 公园边的马路渐渐都寂静了下来，夜色愈发浓重。 该回去了。 他用手撑了一下椅面，艰难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寒风从远处席卷而来，横冲直撞地钻进他的外套，直直地灌到了他的心里。 第33章 血痕 “啪——” 一声突兀的碎裂声如同尖锐的利器一般狠狠地划拉在宋解舟脆弱的神经上，强行把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一地泛着冷光的碎片，又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才发现似乎是自己擦杯子的时候没拿稳，把玻璃杯摔碎了。他蹲下身，捡起散落的玻璃碎片。 “怎么了？”一起值班的同事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见到这情状连忙拦他，“别用手去捡啊，快放下，都流血了。” 她说完，赶紧拿来了扫把，把地上沾了血的碎玻璃片扫走，又拿来了医药箱。 宋解舟直愣愣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似乎给她添麻烦了，他想着，于是在她打开药箱，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里带着一点鼻音。 “害，”同事爽朗一笑，一边给他清理包扎一边说，“没多大事，我刚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给宋哥你添了多少麻烦。还好你一直那么有耐心的教我，不然我早晚得被舒月姐开除……不过宋哥你这鼻音听着比早上刚来的时候重了点，要不还是请个假休息吧。” 宋解舟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色，但他的双眸黯淡无光，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大概是昨天在外面待太久了，早上起床他就发现自己感冒了。但他也没太在意，囫囵塞了两颗感冒药戴上口罩就过来上班了。 他听了她的话，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留在这也只是添乱，于是他点点头说：“好，我跟舒月姐说一声就回去，麻烦你了。” “没事宋哥，放假了都没什么人，摸摸鱼一下午就过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同事笑着拍拍他的肩就继续去忙了。 宋解舟回到家，脑子里一片昏沉，他清理了猫砂，又怕自己一觉睡太久，给食盆都多添了水和猫粮。 应该买一个自动喂食器了，他想着。 橘子看到他回来了，亲昵地在他小腿边蹭了蹭，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蹲下来摸摸它，而是直接摇摇晃晃地走到卧室，把外衣脱下来扔到一旁的椅子上，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橘子不可置信地绕着床走了一圈，发现主人真的没有要陪它玩的意思，委屈地喵喵叫了两声，也跟着蹦上了床，贴着他的手趴了下来。 “叮——” 宋解舟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睡着了，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画面，但没来得及细看就又都消失不见，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鼻子堵得厉害，憋闷感挥之不去，他张开嘴喘了几口气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明明睡了一觉，可他感觉更加疲惫了。 卧室里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他看向窗外，发现对面的楼房已经灯火通明。 “我睡了多久……” 他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发现是苏铭时给他发的消息：【吃饭了吗？】 宋解舟用食指在音量键上蹭了几下，然后打字回复道：【吃了。】 苏铭时的消息回得很快，仿佛一直在手机边守着他：【吃了什么？我在陪我哥应酬，食不知味啊啊啊，我不想跟这群老头一起吃饭，只想陪我男朋友呜呜。】【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jpg】【小狗打滚.gif】 宋解舟回道：【吃了面。我也想你了。】 苏铭时迫不及待地回复道：【那要不我待会吃完饭就回去吧！】 宋解舟看了，心头一紧，心知要是苏铭时回来了看到他这幅状态肯定会担心，于是劝道：【你不是说忙完这阵就不用天天去了吗？也没几天了，应酬完就早点休息吧，不用特地跑回来，乖。】【小猫摸头.jpg】 苏铭时不疑有他，只以为宋解舟是不想让他特地跑一趟，只好回复道：【好吧……】【小狗忧郁.jpg】 宋解舟爬起来打开灯，拍了一张蜷在床上睡觉的橘子给他看，橘子得到了苏铭时“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一只懒猫”的尖锐评价。 宋解舟又去客厅看了看，发现猫粮已经少了一些，看来橘子已经吃过一顿饭了。 他放下心来，去了一趟厨房找了点吃的垫垫肚子，抠了两颗胶囊塞进嘴里就又躺回了床上。 橘子已经变成了四仰八叉的睡姿。 宋解舟摸了摸它的肚皮，轻声说：“我们橘子才不是懒猫，是为了陪我才特地来床上睡觉的对不对？” 就连猫都能发现他的不对劲跑来陪他，那他就更不能让苏铭时回来了。 宋解舟想着，在床边坐了一会，感冒药渐渐起效，一阵困倦感袭来，他又躺回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小舟，起床啦。” 一声轻柔的呼唤声在他的耳朵边响起，他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是妈妈…… 宋解舟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家里，在那个他们一家四口曾经一起住过的家里。 他又看向面前的女人，她似乎被他像“诈尸”一般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解舟看着她，鼻尖一酸。 “怎么了这是？”女人保养得当的手温柔的地抚过他的脸颊，“怎么一起床就眼泪汪汪的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一天假？” 问什么会有想哭的冲动？ 想到这，宋解舟也愣住了，明明这样的早晨再平常不过了。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说：“没事，妈，就是刚起床头有点晕，待会就好了。” “肯定是因为睡眠不足，”女人心疼地说，“别太用功，身体最重要，等你高考完了，我们一起去a国，让你哥带着你好好玩一玩。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下楼吃饭。” 宋解舟洗漱完下楼，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平板电脑。 “爸，早上好。”他打了声招呼。 “别老在餐桌上看你那些文件，看了胃口都变差了。”女人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男人嘿嘿一笑，刚刚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消散了，他讨好地应道：“好好好，我错了。诶小舟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看着憔悴了不少。” 第37章 宋解舟笑了一下，“可能是吧，妈也这么说。” “要劳逸结合。”男人叮嘱了一句，给他盛了一碗粥，“快吃饭吧，别放凉了，吃完跟我的车走，刚好我今天得早点去公司。” 他刚走出家门，身后的大门就被人哐地一声重重合上，两张冰冷的封条突然出现在了门上，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他懵懵的按下通话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宋泽先生和秦雪女士的家属吗，这边是第一人民医院……”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听清，尖锐的耳鸣声就如尖刀一般刺穿了他的大脑，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头上的顶灯突然亮起，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边一左一右放着两张铁床，床上蒙着惨白的布，布上突着两个人形，缓缓地渗出鲜红的血色。 “不……不……” 他疯狂地摇头，捂住脑袋崩溃地跪倒在地上，一阵阴冷透骨的风吹过，他再抬头，两张冰冷巨大的黑白照片如同两座大山一样矗立在他面前。他仰头去看，才照片上是两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他嘶吼了一声，想要逃跑，转身却被人塞了一个板夹，他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面色焦急的护士。 “这是病危通知书，家属请签一下字！” 他看见上面外婆的名字，颤着手签完之后，手上这张纸却又变成了一张死亡证明。 “我签的不是病危通知书吗……怎么变成死亡证明了？” 他的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濒死的人在寻找救命稻草，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影，他飞快地冲过去。 “让你给他钱！我让你给他钱！” 一个男人嘴里喊着，朝着地上的女人挥舞着拳头，女人四处闪躲，发出一声声痛呼。 是他的小姨和小姨夫。 “你干什么！！！”他冲了过去，把那个男人狠狠撂倒在地上，扯着女人手臂想带她离开。 可那女人却一脸隐忍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哥哥。 他哥低着头，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哥哥，我……” 宋解舟刚开口，对面的人就缓缓抬起了头，眼神黑洞洞的，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小舟，我也很累……” 然后他就走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宋解舟看着他的背影，手足无措，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开朗的笑声，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带着刺目的阳光。 突如其来的强光过于炫目，他不适地眯起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往人群中间看。 他看见了苏铭时。 “铭时……”他喊了一声，伸出手，了他的手刚伸到阳光里，手背上却瞬间传来了一阵刺痛的灼烧感。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他们身处于两个世界，自己这边一片漆黑，而他们那边一片明亮，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他定在了原地。 “铭时，那个人是谁啊。”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有人看到他的举动，向苏铭时问道。 苏铭时闻言看向了他的方向，可眼神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不知道啊，不认识。” 他听了，心脏如遭重击，最后的一点希冀被击得粉碎，就连追上去的勇气也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地走远，连同着那束阳光一起。 他的世界又重归黑暗。 他心如刀绞，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服，一只手撑在地面。他发着抖，艰难的喘息，直至一阵脱力感袭来，他的手臂一软，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眼泪。 宋解舟在一片窒息感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外婆留给他的这个房子里。 原来是梦。 “不对，不对……”他喃喃道。 这是梦，又不是梦，那一切，几乎都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都是真的，他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些全都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脏又像被人拧成一团一样，每次跳动都传来阵阵的钝痛。他侧过身，用一只手狠狠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急促的着喘气，一呼一吸间，他的眼泪如同溢出瓶子的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为什么…… 满腔的痛苦无处排解，他想喊出声，但最后他却也只发出了一声气音就又狠狠地抿住了嘴。 他明明是想往前走的，可过往的一切似乎像无形的牢笼一般把他永远地困在了十八岁那年，无论他怎么挣扎，可定睛一看，他还是停留在原地。 他颤抖得厉害，连在一旁睡觉的橘子都醒了过来，着急地在他身边喵喵地叫，可他也只是一点点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无暇再去管了。 虽然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可从那天醒来之后，宋解舟就愈发的提不起精神，仅剩的精力只能够让他勉强维持着理智应付苏铭时和林舒月的关照。他其他的时间除了给自己和橘子补充食物，就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睡过一个整觉。他一闭上眼睛，那些如同噩梦一般的回忆就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闪回，逼迫着他重新睁开眼睛。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摇摇欲坠，他也说不清是噩梦还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对他影响得多，也没有力气去深究了。 他在床上躺着，偶尔太累了，也能短暂地感受到意识走远的过程。有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以为过去了很久，可一看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已经在家躺了多少天了？四天？五天？还是六天？ 宋解舟已经分不清了。 他粗暴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满手的眼泪。 他起身，拿起床头的贝壳相框，看着那张他曾经爱不释手的照片。 这又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皱着眉头，手指在相框上突出的尖锐的贝壳边缘焦躁地、用力地来回蹭动，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混沌的精神重新变得清明，直到雪白的贝壳边缘突兀地出现了一抹红色。 是手指上结痂的伤口被蹭开了。 他似梦初觉般清醒了过来，嫌恶地看着那抹红痕，又用自己的手心用力地擦拭。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才放下相框。 他换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34章 琴房 这几天苏铭时跟着顾泽川跑了好几个饭局，两人几乎都要被酒精淹入味了。圈内即使隐约知道他们两兄弟的背景，没有过分地打压刁难他们，但说到底苏家在娱乐圈根基不深，更何况他们这家小公司也没有挂靠在苏氏旗下，所以少不了在局上伏低做小。 苏铭时是个爱玩的，从前酒就没少喝，但即使是他被接连灌了好几天也有点遭不住。前一天晚上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顾泽川扛回家后倒头就睡，半夜又被呕意逼醒，起来吐了一回，收拾洗漱又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当他早上被一个电话吵醒的时候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强忍着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林舒月，他微微皱起眉头。从前世到现在林舒月都很少会主动联系他，他们的交集只有宋解舟。 想到这，他瞬间清醒了一些，赶紧接通了电话，“喂，舒月姐。” “铭时早啊，”林舒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听你这声音，刚醒？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没事，是我昨晚睡太晚了，舒月姐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的，解舟前几天感冒，请了病假你知道吧，他平时连发烧都只请一两天假，可这回请了五六天，是不是很严重啊？我今天有空想去看看他，但打他电话没接，我就想着打给你问问。” 苏铭时听完，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和宋解舟平时微信联系比较多，但他这两天也给宋解舟打过电话，可明明听起来一切如常啊，宋解舟甚至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感冒的事。 一切如常…… 他又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他的拳头渐渐收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我这几天在我哥哥这，”苏铭时声音发紧，“我回去看看他，待会再给你回电话。” “好……” 林舒月说到一半，就被苏铭时抖着手不小心挂断了，但他也没心思去理会，他又给宋解舟拨了几次电话，每次在漫长的嘟嘟声后响起的都是一个冰冷的女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 第38章 他按掉了电话，因为他的手脚发软，下床的时候甚至被昨晚掉到地上的被子狠狠绊了一脚，“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在隔壁房间里睡觉的顾泽川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惊醒，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循着声音走过来看，“发生什么事了？” 苏铭时摔倒的时候，宿醉发懵的大脑停止工作，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右手的关节一下子被他浑身的重量压着往反方向一拧，发出了错位的呻吟声。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右手完全使不上劲，脚踩在被子上又是一滑，膝盖再度遭殃，刚好让进门的顾泽川看见了。 顾泽川被这滑稽又惊心的一幕彻底吓清醒了，赶紧把他扶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想蹲下身查看他腿上的伤势，“这么大人了还能被一条被子绊成这样，摔到哪了？” “哥……车钥匙，车钥匙给我。”苏铭时却仿佛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抓着顾泽川的袖子急切的说道。 “你要去哪？”顾泽川皱着眉头问他，苏铭时语速很快，可脸上却是一片冷静，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苏铭时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见他没动作，松开手就要往外走，“我自己去拿。” 顾泽川见他直接就往家门口走，愈发觉得担心，“到底出什么事了？外面那么冷你穿个睡衣就出去是想被冻死吗？” 可苏铭时毫无反应，在玄关处找到了钥匙就径直打开了家门。 顾泽川只好抓起昨晚扔在沙发上的两件羽绒服追了出去，在电梯间拦住了他，抢走了他手上的车钥匙。 苏铭时看向了他，眼神阴沉沉的，像在压抑着一场风暴。 “你这样不适合开车，我来开，先把衣服穿上。”顾泽川没好气地给他套上羽绒服。 苏铭时闻言又转回脸，死死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楼层数。 “所以到底怎么了。”顾泽川一边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道。 电梯发出了“叮——”的提示音，苏铭时快步走进电梯一边说，“解舟联系不上了。” 顾泽川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横眉瞪眼地看了自家弟弟半晌最后“哈？”了一声。 “我当是出什么大事了，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他已经丢过一次了。”苏铭时进了车库就拉着顾泽川跑到车上，催着他赶快开车。 顾泽川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看了一眼苏铭时的脸色还是决定听他的话，他总觉得现在的苏铭时只是在强装冷静，但凡他不随了他的意，可能这个恋爱脑连在大马路上抢方向盘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顾泽川一边听着苏铭时的催促一边踩着油门，全程控制着车速卡在限速的边缘行驶。 毕竟他可不想穿着睡衣上社会新闻。 一到宋解舟家楼下，车刚停稳苏铭时就冲了出去，顾泽川没跟着，只是在楼下等他。 没一会苏铭时就下楼了，“他不在家。” 苏铭时强撑的冷静已经完全被击碎，此时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他眼神四处游移，语速飞快地低声自言自语。顾泽川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冷静点。”顾泽川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我怎么冷静！”苏铭时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瞪视着他，用最后的理智把涌到嘴边的那些天方夜谭咽了下去，只说，“他可能有抑郁症！” 顾泽川听了后也愣了一下，不过虽然他现在稍微能理解苏铭时的急迫，但看着眼前弟弟这么激烈的反应心里总觉得异常。 他暂时把心里的疑虑按捺下去，帮他分析道：“我昨天还看你俩在发信息对吧，如果你那时候没察觉有什么异常，那情况应该没有你设想的那么糟糕。可能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打扰，你不如回忆一下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把手机关静音？” 宋解舟向来会掩饰，顾泽川的安慰并没有让苏铭时打消顾虑，但他想到上一世的时间线后还是稍微冷静了下来，他顺着顾泽川的话回忆了一下，然后说：“练琴的时候！他练琴的时候习惯把手机静音！” “那他会在哪里练琴？”顾泽川问他。 苏铭时一边示意他上车一边打开车门，飞快地解释道：“他们学校自带乐器的学生可以申请专门的琴室，他家隔音不好怕吵到邻居就把家里的琴搬到学校里去了。” 苏铭时上一世也去过，但次数寥寥。学校分配的琴室非常狭窄，长度也就够塞两架钢琴，宽度更是只够并排站两个人，他那时对音乐兴致缺缺，对这种狭窄的空间更是敬而远之，所以不怎么爱去。 苏铭时不住地用食指扣着大拇指上的倒刺，他的右手手腕已经悄悄肿了起来，肿胀发热，被他拉低的袖口处掩盖了起来。 他俩跑上了楼。在苏铭时的记忆里，这栋楼里总是各弹各的，交织着各种乐器的声音。但现在大概是因为放假了，周围一片寂静，通道里只回荡着他俩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这。” 苏铭时凭借着记忆，推开了其中一间琴室的门。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狭小的琴室里，地上散落的琴谱泛着刺目的白。苏铭时扫视了一眼，发现钢琴的侧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身体被琴身挡着，只露出腿。 他看着那双眼熟的鞋，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尖地发现雪白的琴键上似乎有点点干涸的血痕。 他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坐在钢琴边的人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来看，刚好对上了苏铭时的视线。 是宋解舟。 宋解舟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双眸像哑光的珠子，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就像一尊美丽但没有生命的雕塑…… 如果他没有挂着满脸的泪痕的话。 “解舟，你怎么了……” 苏铭时极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蹲下来拉起他的手。 他看见了宋解舟指尖处堪堪干涸的创口，也看见了从他手背处蔓延而上的抓痕。这几道抓痕看起来杂乱无章，虽然没有流血，但制造他们的人显然很用力，皮下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点子，有些甚至已经发紫。 苏铭时看着他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窒息感一阵阵地涌上来，让他的头脑一阵阵的发昏。 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抓成这样？ 宋解舟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琴房在这里。但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苏铭时异常红肿的手腕上，他的视线瞬间凝固住了。 他捧起苏铭时的手腕一边查看一边问道：“这怎么弄的。” 声音有些嘶哑。 苏铭时看着从他进门到现在才终于染上一点活人气的宋解舟，眼前被雾气一点点地覆盖，逐渐变得朦胧。 他拼命忍耐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又一路蜿蜒而下，落进了宋解舟的手心里。 第35章 承诺 感受到掌心湿意的一瞬间，宋解舟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头，看着面前人凌乱的头发、疲惫的神色、通红的眼眶和簇簇落下的泪水…… 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解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心里不由得想到。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沼泽之中，为什么还要几次三番地拉着苏铭时一起沉沦。 是他给苏铭时的人生带来了阴霾。 还要再重蹈覆辙吗？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他们俩就连相识都是一场错误。 宋解舟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然后才开口道，“铭时，我们……” 话刚说了个开头，他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耳朵贴着对方的心口，隔着血肉听见了他错乱无序的心跳。 他好像瘦了一些。 宋解舟感受到他坚硬的骨骼，想着。他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套在他心外的硬壳突然被人用小锤子凿开了一条口子，一点点阳光从缝隙里漏了进去。他什么决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是下意识地圈住爱人的腰，感受着对方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 他眷恋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苏铭时缓过劲来之后就松开了他，“对了，舒月姐说你感冒了……” “小感冒，早就好了，”宋解舟打断了他，“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苏铭时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地说道：“就是不小心摔的。” “他早上下床的时候被被子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站在门口的顾泽川终于找着机会插了句嘴，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是他哥顾泽川。” 苏铭时这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一个哥，他咬牙切齿地说：“就你长嘴了是吧。” 顾泽川耸了耸肩，一脸你拿我没办法的无所畏惧。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些，“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39章 “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急着来找你嘛，”苏铭时撇撇嘴嘀咕着，然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手机，“我先跟舒月姐说一声。” 宋解舟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看自己扔在一旁的手机，一按锁屏键，果然看见了上面一溜的未接来电，最下面两个是林舒月打的，剩下全都是苏铭时打的。 “对不起。”宋解舟说着，关掉了免打扰。 苏铭时发完了信息，一把抢过了宋解舟的手机，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把自己设置为免打扰模式下允许通知的联系人才把手机还给了他，“别人也就算了，但至少要让我能随时随地找到你。” 不要再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苏铭时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声。 宋解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接过了手机，“我知道了。” 苏铭时走到门口，不知道和顾泽川悄悄耳语了几句什么，宋解舟见顾泽川看了自己一眼就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苏铭时又一屁股坐下来，挨着他，“解舟，咱们去趟医院吧，那个……感冒也不是小病，万一有后遗症呢？” 感冒能有什么后遗症？宋解舟果断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医院。 苏铭时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找的实在是太扯，他绞尽脑汁地想再琢磨一个借口。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带我去精神科吗？” “就是看一下心理医生，别说的这么……”苏铭时解释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可以。”宋解舟看着他说。 “啊？”苏铭时本以为宋解舟会很抗拒这件事，但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宋解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蹲在地上，把地上散落的乐谱收起来，又把琴键上的血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苏铭时看着他的动作，恍然想起来前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宋解舟就告诉过他，这台钢琴是他外婆和母亲以前都用过的。 苏铭时看着他珍而重之的动作，鼻尖又是一酸。 “哥，麻烦你带铭时去看一下手腕。” 在被护士带去做量表的时候，宋解舟回头叮嘱了一句。 “这我自己的弟弟，谈不上麻烦。”顾泽川撇撇嘴，微妙的有种被反客为主的不爽。 苏铭时还是不太放心，说：“我这没什么大事，等你看完医生我再去。” 宋解舟看着他隐约不安的神色，走到他面前，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一脸郑重地说：“我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的，去包扎吧。” 苏铭时见他这么说，只好妥协地应了声好。 旁边的顾泽川看不得他俩腻腻歪歪的模样，见他俩谈妥了就直接一把把苏铭时扯走了。 苏铭时的手腕被上好了药，医生一边用绷带给他固定一边絮叨：“最近不要用力，要及时换药，有问题及时复查，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当一回事，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以后一身病……” “好的好的。”苏铭时忙不迭地应道，生怕自己应晚了又被多叨叨两句。 顾泽川在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一包扎完，苏铭时就像脚底抹油了一般，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在一旁憋笑憋得表情管理失控的顾泽川火速离开。 “行了，都走这么大老远了，那医生还能追出来继续唠叨你不成，”顾泽川被他拽着，不情不愿地跟着他的脚步，“我都快饿扁了，走不快了。” 苏铭时没搭理他，只想快点回去找宋解舟，走到半路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宋解舟发的消息： 【我现在在4号诊室门口排队。】 苏铭时刹住了车，盯着手机看。 “怎么了？” 顾泽川瞥了一眼他的手机，这时宋解舟刚好又拍了一张诊室门牌的照片发了过来。 “不就是告诉你一下他在哪吗？至于看这么深情款款吗？”顾泽川无语地看着他。 苏铭时心情很好地给宋解舟回了个ok，然后大发慈悲地说：“我自己上去，你去吃饭吧，顺便也给我俩带点。” 得，从司机变成跑腿的了。 顾泽川摇摇头，觉得自己早上跟出门的行为真的是自讨苦吃。 “哥你会给我俩带的对不对？谢谢哥哥。”苏铭时笑着冲他眨眨眼，哥俩好地把他的羽绒服拍得啪啪响，然后就哼着歌去按电梯了，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泽川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就算是个纯种恋爱脑那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认命地去外面觅食去了，但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怎么样？”宋解舟看着苏铭时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眼睛不住地瞧。 苏铭时给他展示了一下，“没事！就是包得吓人，抹两天药就好了。” 宋解舟接过他手里的单子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松了口气。 苏铭时在宋解舟身边坐下的时候，发现对面坐着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对母女，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像她母亲的女人皱着眉，视线四处游移，一会看着女孩，一会看着禁闭的诊室大门，一会又看着周围的人，肉眼可见的坐立不安。她不停地深呼吸，脸上都是焦躁的神情，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苏铭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两眼成为了点燃引线的最后两滴火星子，她突然就爆发了。她“蹭”地站了起来，指着身边的女孩破口大骂：“非得来这，你就这么想当神经病是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整天摆成这幅丧眉搭眼的样子给谁看！”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地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苏铭时余光瞥见宋解舟抖了一下，也像是被吓到了，于是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女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各种抱怨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从她嘴里泄出，“我看你就是不想上学，整天这里痛那里不舒服的，去医院查一点事没有，浪费我的钱！整天装病就算了还寻死觅活的！现在更出息了，连学都不上了！我一个人养你到这么大已经很累了，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能不能懂点事！” 女人越说越激动，她憔悴的脸涨的通红，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愤懑，散落在脸侧的碎发随着她激烈的肢体动作晃动着，像张牙舞爪的野兽。 “你能有什么痛苦？整天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诶，就让你上个学！别的什么都没要求你，结果你说你抑郁？我才抑郁！整天瞎矫情，我看你就是过太好了……” 一字一句仿佛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砸在女孩的背上，把她的腰压的越弯越低，周围人汇聚过来的目光宛若实质，一点点地把她灼烧得体无完肤。她死寂的外壳终于被击得粉碎，露出了她柔软脆弱的内里，她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她呜咽着微微抬起头。 苏铭时这时才看清了她的脸：她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色苍白，眼下泛着乌青，瞳孔没有半分神采，满脸泪痕斑驳…… 他呼吸一滞，虽然神情不太一样，但面前这张脸却微妙地和他在琴房里看到的宋解舟的脸重合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宋解舟，发现宋解舟正盯着那个哭泣的女孩，眼眶发红。 他心里一抽一抽地发疼，赶紧拍了拍宋解舟的背。 女人的咒骂还在继续，她越骂脸涨得越红，声量也涨得越高，像是这种宣泄给她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底气，而她身边的女孩颤抖的幅度却越来越大。 “少寻死觅活地要挟我，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好了！”女人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听了这句话，苏铭时僵住了，他站了起来，脚迈出去又收回来，他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劝阻，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说多了反而可能只会起反效果。 在通道那头忙着的护士本来看多了这种场景，已经有些麻木，可听到这话还是远远地喊了一声：“不要大声喧哗！这里是医院！” 女人听了，气势顿时弱了半截，她忿忿地看了一眼护士台的方向，不再言语，又坐了下来。 可这时，她旁边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路过苏铭时的时候，他听见她说：“对，我就是个累赘，我什么都干不好。” 她一边走一边说，一边说还一边扯了一个笑。 苏铭时看着她的笑容，心脏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干什么去？”女人掀起眼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没说话，只是打开了窗户，抓住了窗框，在大家错愕的眼神中，她先把一只脚踩在了窗框上，然后用另一只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她的半个身子就这样探出了窗户外，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肆意地飞舞，像是在迎接自由。 “不好！”苏铭时呼吸一滞，飞快地冲了过去，但好像有个人比他更快赶到女孩后面。他看到一只熟悉的修长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抓住了女孩的衣服，他赶紧趁机用一只手臂往女孩的腰间一揽，防止她的身体再往外面扑，然后他这才有空去看旁边那个抓住女孩衣服的人…… 第40章 原来是宋解舟。 第36章 眼泪 周围的人见状也反应过来了，不顾女孩的挣扎，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从窗户外面拽了回来。 女人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救下来了，腿上一软，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到女孩身边，“你！你！” 女人指着她，指尖颤抖，被气得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她扬起手就想给女孩一巴掌，宋解舟本来蹲在女孩身边，余光瞥见女人的动作，下意识地用背挡在女孩前面。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宋解舟回头一看，发现苏铭时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女人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苏铭时一张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眉眼凌厉，女人在跟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如同被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 苏铭时见她已经不再挣扎，就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开口问道：“你真的爱你的女儿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句话仿佛触到了女人的什么开关，她的底气突然就上来了，“哪有当妈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我一个人拉扯她长大，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还得看着她学习，我……” 苏铭时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原来你的爱就是让你的女儿去死啊？受教了。” 女人愕然地看着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冒犯，她瞪大了眼大声反驳道：“你说什么？！她我还不了解，哪次是真的寻死？都是装的！” 苏铭时冷冷地一笑，平静地道出一个事实：“要不是我男朋友刚刚拽住她，你现在就是在太平间里哭了。” 他的语气冰冷，毫无起伏，让人听起来觉得这与其像是在说一个假设，更不如说像在是在宣告一种结局。 周围的人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有你这样的母亲，她会变成这样我也不奇怪。”苏铭时又补了一句，嘴角的幅度也愈发显得嘲弄。 “我……”女人想反驳，可搜肠刮肚也没找出一句能用来反驳的话。她一下子就僵住了，看着自己缩在墙角的女儿。 苍白，憔悴，痛苦，她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女人不知道，她只记得记忆里那个活泼可爱乖巧懂事小女孩，所以愈发觉得现在的女儿像一棵长歪了的小树，她疯狂地想把她掰回正轨，可无济于事。 她的女儿是一点点变得黯淡无光的，可是那些点点滴滴的变化不够引人注目，所以等到她发现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的女儿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 这种落差让她无所适从。 女人往前走了两步，可她看见自己的女儿在发觉她靠近的一瞬间，别过了头。 她停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反而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苏铭时。 “阿姨，我虽然不专业，”苏铭时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我觉得你也需要做一个心理咨询。” 两人沉默了一会。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苏铭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径直看向了蹲在女孩身边的宋解舟，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 女人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最后点点头。 苏铭时刚刚不小心用了受伤的那只手，他见宋解舟没有看过来，悄悄揉了揉自己的不适的手腕。 在他俩谈话的时候，宋解舟坐到了女孩的旁边。 宋解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宋解舟。” 女孩看了他一眼，抠了抠自己裤子上的缝线，低声说：“我叫童悦。” 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宋解舟拍拍她的后脑勺。 “哥哥……也是来看病的吗？”女孩盯着自己的膝盖，问道。 “是啊。”宋解舟很坦然地点点头。 “那你……会跟我一样吗？会想……”女孩终于看向了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宋解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不遮掩，直接说：“会。” “那……”女孩咬了咬嘴唇，神色充满了纠结。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总会想寻找解脱，死亡就是最简单的解脱方式，可求生也是扎根在人潜意识里的本能，所以这种撕扯会让人更加痛苦。”宋解舟看向了正在和她母亲说话的苏铭时，眼神里逐渐染上几分温度，“不过这世界还有我眷恋的事情，我相信你也有，不然你也不会主动想来看病。” 女孩听了他的话，睁大了眼，眼眶里又蓄满了摇摇欲坠的眼泪。 宋解舟笑了笑，“记住刚刚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为了你自己，再努力活一天，再活一天。我经常就在有那种念头的时候劝自己，再多活一天，说不定就有好事发生了。” “别人只会说，要是我死了他们会难过，或者说我死了一了百了，有没有想过我妈，说我不懂事，说我自私……你是第一个说让我为了我自己活下来的，”女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听到不远处苏铭时话语间提到的“我男朋友”这四个字，又见宋解舟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那你遇什么好事了吗？是他吗？” “嗯。”宋解舟应了一声。 此时苏铭时正好望过来与他四目相对，宋解舟回了一个笑，他漂亮的双眼微微眯起，双眸里也折射出几分神采。 女孩看着他，一时间有些看愣了。 “医生叫你呢。”宋解舟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什……”女孩回过神来，才听到有人正喊着她的名字，意识到自己已经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看了老半天了，赶紧对他连连道歉。 “没事。”宋解舟笑笑。 女孩起身往诊室走，却又忍不住回过了头，她看见苏铭时一边扶着地上的宋解舟起来，一边说：“别坐地上了，这么冷，别又冻感冒了。” 真好啊，女孩心里想着，看了一眼旁边难得显的有些无措的母亲，走进了诊室。 “说什么呢？”苏铭时酸溜溜地问道，“说那么久。” 宋解舟失笑，“说了一点过来人的经验。” “噢，这样啊……”苏铭时听了心里有点难受，握紧了他的手。 宋解舟靠在苏铭时的肩膀上，突然往他颈间嗅了嗅，喷出来的气流挠得他的皮肤发痒，他受不了地扭了扭脖子问道：“你闻什么呢？” “有酒味。”宋解舟说。 苏铭时一下就把自己的身体往后一仰，“我明明洗过澡了。”他说完扯起自己的领口闻了闻，还真闻到了一股酒味。他拉下拉链想把外套脱掉，结果看到自己的睡衣，又默不作声地把拉链拉了回去。 还好这外套够长，都要让他忘了自己下面穿的还是睡衣了。 “那什么……这外套是我昨晚穿出门的，你你你别靠着我了。”苏铭时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怕自己熏到他。 但宋解舟又把他拉回了原位，“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要不还是脱了吧。”苏铭时一想到自己一身酒精味地坐在这就浑身不得劲。 “然后露出你的睡衣？”宋解舟挑了挑眉。 “你眼睛倒是挺尖的……”苏铭时讪讪地说完，就看到宋解舟指了指他的裤腿。 苏铭时往下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外套下摆下方露出了睡裤上的小熊花纹。 这套睡衣还是他和宋解舟一起买的，一人一套，想狡辩这是外裤都不行。 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些自认为很帅的瞬间，如果要是有人拍了照片，那标题是不是就是“睡衣侠同路人勇救女孩”之类的了？ 想到这，他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结果听到旁边的人闷声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这是最新的潮流你知不知道，睡衣风没听过？”苏铭时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了宋解舟的大腿上。 “不笑了。”宋解舟做了一个在嘴唇上拉拉链的动作，但双眼还是透着几分笑意。 算了，苏铭时想着，能逗这人开心也算不亏。 没一会，宋解舟就被叫进去了，苏铭时就一直坐在那盯着门看，中间那女孩也从另一个诊室里出来了，情绪看上去平静了不少，和她母亲一起很是郑重地道了声谢，这让苏铭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在送走了她们之后，顾泽川也回来了，把买好的早餐在他面前一晃，“买了几样，你看你要吃什么。” 苏铭时拿走了包子，“粥给解舟喝吧。” “行。”顾泽川在他旁边坐下，沉默了一会问道，“如果他真的有抑郁症的话，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苏铭时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为什么不？” 顾泽川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你们的感情经得起消耗吗？我之前见过这样的情侣，抑郁的一方会渐渐地把另一方拖入泥潭，关系会变得越来越病态……” “我倒希望他能把我拖入泥潭，这至少不会让我对他的痛苦一无所知，”苏铭时神色淡淡，“比起这个，我更怕他瞒着我甚至抛下我。” 第41章 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又不合时宜地开始循环播放，苏铭时的手微微抖了起来，他怕被顾泽川看出来，所以直接把手插到兜里，若无其事地说：“不跟你多说了，你这个母胎solo怎么会懂，抓紧时间给我找个嫂子吧。” “……”顾泽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自觉刚刚自己多说这两句真是自讨苦吃。 跟恋爱脑简直无法交流。 两人沉默地坐到门再次打开，医生和宋解舟前后脚走了出来，医生问了句：“家属在吗？” “我在。”苏铭时“蹭”地站了起来。 医生看向了宋解舟，见他点点头，便招呼着苏铭时进了诊室。 苏铭时出来的时候，宋解舟正坐在椅子上喝顾泽川递给他的粥，他见苏铭时出来，就把手里的塑料碗放了下来。 刚一放下，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宋解舟就被苏铭时一把抱住了。 苏铭时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名为心疼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沸腾，无处宣泄，他的泪腺被不断地刺激，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滚落。 “要多关注病人的情绪，但不要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成为了身边人的负担” 医生刚刚说的话又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怕被宋解舟察觉，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那滴落下的眼泪。 第37章 怀抱 苏铭时睁开眼，室内有微微的亮光，他看向了窗户的方向，才发现昨晚似乎没有把窗帘完全拉拢，两边的窗帘中间填满了一隙明晃晃的阳光。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不到。 借着那束光，他看向身侧的宋解舟：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和被子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头舒展，睡颜是难得的安逸。 苏铭时看了一会，在他脸侧轻轻落了一个吻，小心翼翼地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下床将窗帘拉严实了。 确认没有扰人的光线之后，他又蹑手蹑脚地躺回了床上，轻轻把头靠在宋解舟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又闭上了眼睛。 等到苏铭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旁边的宋解舟还在睡着。 他观察了好几天，确认了嗜睡应该也是出现在宋解舟身上的药物反应之一。 比起头疼、耳鸣、反胃这些副作用，嗜睡相比起来确实显得不痛不痒。 那天回来之后，他就帮宋解舟在林舒月那请了个长假，所以也不用早起了，趁机多睡一会也挺好的。 苏铭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把被子给宋解舟盖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宋解舟能一直睡着，睡到病好，才不用清醒着接受精神上的凌迟。 想到这，他垂下了眼帘，娴熟地给手里的鲜虾拔去虾线除去虾皮，指尖传来虾肉湿哒哒软趴趴的触感，他的心情有些阴翳。 宋解舟从开始吃抗抑郁的药之后就没什么胃口，偶尔还会胃痛反胃。 他想着，叹了口气，又切了点姜片用来去腥。然后拿出一盒这两天刚做的腌萝卜，尝了一口，发现已经入了味，酸脆爽口。 希望这能让宋解舟胃口好一点。 “起床了，怎么不叫我。” 宋解舟的声音从苏铭时身后传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刚醒，他的声音喑哑得苏铭时有点耳热，他刚想回头，就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腰。 宋解舟把下巴搁在苏铭时的肩窝里，黏糊地蹭了蹭。 “我刚扒完虾，别待会蹭到你了。”苏铭时赶紧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又拿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脑袋，“快去洗漱，待会就能吃了。” 宋解舟乖乖点头，松开手，慢吞吞地挪去卫生间，出来后就坐在餐桌边上看着苏铭时在厨房里头打转。 好像还是没什么胃口，宋解舟心里有点愧疚。 有时，就算是微弱的负面情绪也会像不小心沾到手上的黑墨水，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又可能蹭得到处都是，四处污染。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深究这些问题，明明都是小事，可他总是忍不住拿着放大镜，甚至拿着显微镜去无限放大它。 他坐在那，眼眶里微微泛着潮意，不自觉地用右手的大拇指蹭着自己的左手手背，然后逐渐用力，甚至开始去抠。 “解舟，吃饭了。” 苏铭时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他打了个激灵，猛地回了神，抬眼就见到苏铭时把手里的锅放在桌上，朝他伸出手，面色如常地把他交握的两只手分开。 然后苏铭时给他盛了半碗粥，“试试，吃不下也别勉强，饭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吃不完还有我呢，我胃口好。” 刚开始吃药的时候，苏铭时不知道宋解舟的反胃那么严重。苏铭时给盛多少他就吃多少，结果扭头就在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苏铭时大概能猜到宋解舟是不想浪费他的劳动成果，所以苏铭时即使再心疼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但他实在是心有余悸，现在每次吃饭前都得叮嘱一句。 “知道了。”宋解舟接过了碗。 但不知道是腌萝卜的功劳还是副作用开始减轻的原因，宋解舟今天不仅吃光了碗里的粥还又自己添了一碗。苏铭时忐忑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也没出现恶心的反应，稍微放下心来。 吃完饭，苏铭时拉着宋解舟到沙发上坐下，监督着他把药吃了之后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的手背虽然没有破皮，但却有几块突兀的红肿……是他刚刚坐在餐桌边上抠的。 宋解舟反应过来苏铭时在看什么之后本想收回手，但苏铭时却先他一步松开了。 苏铭时找了把指甲钳，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来剪还是我帮你剪？” 被他这么一问，宋解舟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一时间觉得自己像被扯去了一层遮羞布，但却在羞耻之余心里又多了一份坦然。 宋解舟没应声，只是接过指甲刀，把自己刚长出来的一点指甲仔仔细细地剪掉了，然后把手伸到苏铭时面前给他检查，“这样……可以了吗？” 结果苏铭时用指腹刮了一下他的指甲尖，表情看起来不太满意，拿了一根指甲锉把他的指甲来来回回搓了个遍，最后又仔细摸过他每片指甲的边缘，确定都搓光滑了才收手。 “行了，这就叫没收作案工具，”苏铭时满意地端详了一下，确定把宋解舟指甲的杀伤力降到最小后才把东西收起来，“去洗手吧。” 宋解舟反应了一下，才缓缓勾起嘴角回敬到：“好的，苏警官。” 然后刚起身就被苏铭时拍了一把大腿。 苏铭时听到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备注是小姨的人发来的微信，由于没有解锁所以只显示了半句话： 【小舟，我想好了，你说得对，我……】 苏铭时皱了皱眉，见宋解舟从厕所里出来，就把手机递给了他，说：“有微信消息，好像是你小姨。” 宋解舟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扔掉手里的纸巾把手机接了过去。 他站在那，似乎看得很认真，目光在一个位置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 苏铭时瞧着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他坐直了身体，指尖不安地相互搓了搓，还是没忍住把宋解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我能看看吗？” 宋解舟看了一眼苏铭时不安的脸，想都没想就把手机递给了他，苏铭时接过来扫了一眼，问：“她想要离婚？是出了什么事吗？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你的小姨。” 他说完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前世从没在宋解舟嘴里听过这件事。 “嗯，我妈妈不喜欢我小姨夫，后来关系闹僵了也就不怎么来往了。我也是等到外婆生病那段时间才多见了她几次。”宋解舟一边解释一边点开设置，拉着苏铭时把他的指纹录进自己的手机里。 苏铭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解舟在做什么，“嗯？为什么突然要录我的指纹？” “方便你查岗。”宋解舟半开玩笑地说道，抬眸看了一眼苏铭时，发现他脸上的不安散去了不少。 宋解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垂下了眼帘，遮盖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还是太自大了，总是自以为为对方好地遮掩一切，结果却把爱他的人弄得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说是为了对方好，其实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自卑找借口…… 宋解舟想着，眼眶一热，几乎又要淌下泪来，就在这时，一只手托着他的脸侧，强迫他抬起了头。 他含泪的双眼就这样暴露在苏铭时面前。 苏铭时看了，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让他不要哭，只是落了一个吻在他额头上。 宋解舟怔怔地看着苏铭时，只见面前人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让他脸上的每一根绒毛都镀了一层金光。 然后宋解舟就听到他说：“不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难过了……好吗？” 第42章 明明是问句，却被他说得这么不容置疑。 宋解舟双眼弯了弯，眼角积蓄的眼泪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好” “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嘴角蠕动了一下，然后说：“大概是两周前吧，你不在家那阵，小姨问我要不要过去她那吃饭，她说是小姨夫让她问的，我那时候就大概猜到了……” 有些话刚开始说不出口，但只要能成功吐出第一句话，后面的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难以启齿。宋解舟跟苏铭时说了前几天的那顿鸿门宴，又顺理成章地说了小姨被家暴和外婆病危那段期间的事。 苏铭时刚开始听到宋解舟主动跟他说这些，先是惊喜，随后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抽一抽地紧缩着，满是愤怒和心疼。 尤其是把前后情节一串发现宋解舟的小姨夫来讨要的居然是自己丈母娘的医药费，他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一万句脏话呼之欲出，但对着宋解舟这张脸，他憋了又憋，最后文绉绉地骂了一句：“恬不知耻！” 许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宋解舟觉得那些或昂扬或低落的情绪好像被都一堵看不见的墙隔开了，他叙述完之后心里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波澜，反倒是因为苏铭时的义愤填膺轻轻地笑了笑。 他毫不怀疑，要是他小姨夫现在就站在苏铭时面前，苏铭时估计会从厨房里抓出来一个酱油瓶子给那人渣开个瓢。 “没必要为他生气，”宋解舟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提醒他，“现在小姨能下定决心离开他，我已经很高兴了。” “也是。”苏铭时点点头，“不过这要是我小姨，看她之前那样我估计得被气到缺氧，难怪你妈妈会那么失望。” 宋解舟点头，想起母亲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说：“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他明明在笑，但他不知道在对方的眼里，他的笑也像是被悲伤的水浸透了又拎出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像是在流着眼泪。 苏铭时的心像是是被这个沉甸甸的笑压住了，他伸出双手搂紧了宋解舟的腰，然后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 感受到背上轻柔的力度，宋解舟渐渐收起了笑。 他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最后放任自己靠在爱人温暖的怀抱里。 第38章 篝火 宋解舟和苏铭时商量了一下后，跟小姨约了明天下午在the moon见面。消息一发完，苏铭时就见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眉头也微微蹙起。 “怎么了？又头疼了？”苏铭时连忙问道。 “有一点。”宋解舟说。 苏铭时见他一直梗着脖子尽量不晃动脑袋，就知道他疼的不轻，于是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替他揉着太阳穴。 宋解舟于是随手把手机搁在了茶几上，没有锁屏。 苏铭时下意识被亮光吸引，瞥了一眼，随即目光一凝，但他动作不停，直到宋解舟的眉心松开，呼吸变得平稳的时候才收手，把一旁的毯子取过来给宋解舟盖上，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指，橘子趁机跳到沙发上，趴在宋解舟胸口。 苏铭时毫不留情地把猫猫抱了起来，轻轻拍了两下它的头，又搂在怀里呼噜了几把，用气声说：“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那还了得。” 他可是刷到了不少人在睡觉的时候被猫主子“胸口碎大石”的视频，对他俩的未来深感担忧，继而决定要坚持教育从小猫抓起的方针，不能让它养成这种袭击人类的坏习惯。 好在橘子也不挑，被他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过了人瘾之后就自己跳下沙发跑去玩了。 他面露纠结，最后还是拿起宋解舟的手机查看他的消息列表。 果然，苏铭时看到了宋凌风的头像，他点开扫了一眼之前的消息，发现都是一些日常问候，他便也没有细看，直接看向了最下面的几条。 【我没事了哥哥，不用打过来了，下班之后早点休息。】 【真的没事？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哥说。】 然后宋解舟隔了快一天才回复： 【放心吧哥。】 苏铭时闭上了眼睛，宋凌风那张面容憔悴满面悔意的脸又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宋凌风在灵堂里说的那句话也不住地在他心口盘旋： “他很敏感，一定是听出了那时候我的不耐烦，也就是那之后，不管我怎么问，小舟就只会告诉我说他过得很好。” 苏铭时睁开眼，万般沉闷的情绪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头，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查看了宋凌风的微信号，又拿着自己的手机发了好友申请。 第二天，等宋解舟和苏铭时到the moon的时候，小姨已经坐在那了。 宋解舟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的精神面貌看起来比前阵子好上了不少。 他拉着苏铭时在小姨对面坐下，在小姨疑惑的眼神中开口介绍道：“小姨，这是我男朋友苏铭时。” 苏铭时倒也不见外，直接跟着宋解舟叫，“小姨好。” 小姨瞪大了眼睛，盯着苏铭时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句：“铭时是吧，长得真帅啊。我们小舟是到了谈朋友的年纪了，哈哈哈……” 苏铭时看着她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见家长，莫名开始紧张。他尴尬地看了看宋解舟，被宋解舟安抚地揉了一把后脑勺。 小姨干笑了几声之后就呆滞了一会，直到听到杯子和桌子的碰撞声才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服务员把饮品送了过来。她赶紧招呼道：“不知道你们想喝什么，我就随便点了两杯拿铁，你俩先喝，我再去点一杯。” “没事小姨，两杯就行，解舟他最近在吃药，不能喝咖啡，让他喝白开水就好。”苏铭时拦住了她。 宋解舟听完，瞧了苏铭时一眼，苏铭时莫名地在他眼里瞧出了一点委屈。 “那给你点杯热可可总行了吧。”说着，苏铭时起身走向吧台。 “解舟生病了？”小姨担忧地凑上前瞧他，“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没事，只是胃不太好。”宋解舟笑笑。 但小姨听了后神色也没有缓和下来，她皱着眉头叮嘱道：“胃病这种事可大可小，一定要注意……” 宋解舟看着面前的女人，平心而论，小姨和他母亲的外貌其实是两个风格的，母亲的长相更加明艳大气，小姨的长相则更加温婉清秀，正如她俩南辕北辙的性格。 可宋解舟此时看着她，恍惚间觉得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他感觉心口发胀，不住地泛着酸意和暖意。 “我知道了，小姨。”他轻轻地应了一句。 “这孩子看起来很关心你，你俩在一起多久了？”小姨看着站在吧台边上的苏铭时的背影，问道。 “很久……”宋解舟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有几个月了。” 小姨没看出他那个诡异的停顿，只是有点兴奋地说：“要是姐姐还在的话，她肯定可喜欢这孩子了，她从前就喜欢帅哥，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帅哥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给姐夫醋得……” 她笑着说到一半，又意识到这可能会勾起宋解舟的伤心事，卡壳了。 但宋解舟却也勾起了嘴角，感慨似地说了一句，“嗯，妈妈一定会特别喜欢他。” 看到苏铭时端着热可可回来，宋解舟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姨，昨天你跟我说要离婚是真的考虑好了吗？不会再后悔了吧。” 小姨听了，沉默了一会。她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叉着握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她握得很紧，像在暖手，又像是试图汲取一点点勇气。过了好一会，她才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 她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度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她那已经显露出岁月痕迹的脸颊上挂了一抹苦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一直跟自己说为了孩子再忍一忍，但其实我就是不敢离婚，不敢改变自己的生活，我脱离社会太久了，怕离了婚生活更难过，还自以为是地给自己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别这么说。”宋解舟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姨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软弱，纵使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但孩子的成长确实才是她最担心的。 “我以为我在你表妹面前伪装得很好，但其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知道的，她其实不太爱回家，总住校，就算在家的时候也不爱跟我们交流，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要和我们俩吵起来。我前几天在家和她聊了聊，她说她一直知道我们是在她面前粉饰太平，所以她其实也很难受，所以才不愿意回家。”她说这，眼角又溢出了几滴泪水，她抬起手，把眼泪抹去了。 “而且她现在也已经读大学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她抬起手来的时候，宋解舟才注意到她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她的手皮肤发皱，手指关节粗大，手背上也有几点白印，大概是做饭的时候被飞溅起来的油点烫伤过……宋解舟的目光扫到她的无名指，随即一凝，他发现她的无名指上还有一道白痕，大概是摘掉戒指之后留下的。 第43章 她摘掉的不仅是戒指，也是枷锁。 苏铭时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小姨接了过去，又对着苏铭时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在人面前哭成这样有点不好意思。 宋解舟看着她擦完了眼泪，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恭喜你小姨，你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小姨听了，放下了被她捏得皱巴巴的面巾纸，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她此刻的笑容轻松而愉快，看起来倒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苏铭时看着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低落了一瞬。 她不愿意离婚，而是用各种手段报复着自己的丈夫，说是报复，可这何尝不是同时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怎么了？”宋解舟转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苏铭时提了提嘴角，看向窗外，“就是想到我妈了。” 宋解舟没问是什么事，只说：“有些时候，我们这些局外人能做到的只是提醒，至于是什么结果，只能看当事人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苏铭时收回目光，“嗯，说的也是。” 苏铭时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一只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小狗，宋解舟看着有点心疼，揽过他的肩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这个吻效果显著，苏铭时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不少。 坐在对面的小姨看着他俩，不由得笑了，但又怕一直盯着看会让他俩尴尬，于是移开了视线，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宋解舟安抚完苏铭时又引回了正题，“他会同意离婚吗？” 小姨垂下了眼帘，叹了一口气，“肯定不会的，虽然跟我也算是相看两生厌了，但他还是觉得离婚会让他在他的那群兄弟中间丢了面子，让他做没面子的事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嫌恶，很是生动，跟之前宋解舟看到的状态大相径庭。 她又说了一句，“只要能让他快点离婚，让我净身出户也行，就怕他再跟我掰扯不清，为了一点钱搞得一地鸡毛。” 宋解舟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点了点头，他最近确实也没有心力陪小姨打离婚官司，如果能尽早摆脱那人让小姨重新开始新生活，那损失一点也没什么，“那就告诉他，想要让我把钱还给他，那就同意离婚。” 小姨的眼神里有一些纠结，她不想让宋解舟还这个钱，但她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脸上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凭什么便宜了他，要说欠那也是欠小姨的，轮得上他？”苏铭时神情倨傲，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只要小姨你愿意，我让人去请最好的离婚律师，那几万块钱他就别想了，婚内财产也都应该跟你分，还有解舟妈妈转的那些钱，也要让他一分不剩地吐回来。” 明明说的都是好话，但苏铭时这幅神色配上他的长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一个鱼肉乡里的纨绔。 小姨和宋解舟都抿紧了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破坏气氛。 苏铭时看着他俩诡异的神色，问：“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没事，”宋解舟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就是一瞬间感觉你像个要斩尽天下负心人的大侠。” “那当然。”苏铭时觉得这个称号不错，得意地点了点头。 宋解舟没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说：“之前我妈有整理过她当时给你们转账的记录，那个u盘我收起来了，应该能用得上。” 小姨被他们说动了，她攥紧了手，然后说：“我之前买过一个摄像头，偷偷录过……他打我的视频。” 这宋解舟倒是没想到，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姨把散落在脸侧的头发夹到耳后，苦笑了一下，“姐姐第一次劝我的时候，我就着手准备过，但在我去找姐姐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我女儿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我就心软了。” 苏铭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不过，如果要打官司的话，你可能还得见到他好几次……你能接受吗？” “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次，”小姨的脸上是少有的坚决，但随后又闪过了几分迟疑，“不过应该很贵吧，如果要请那么好的律师的话……这样，我先找朋友借点钱，能成功的话就算分到的那些财产都得用来还律师费我也认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至少姐姐给的钱，他要给我一分不剩地吐出来。” 苏铭时看着她，在下定决心之后面前这个女人不再像宋解舟话里那般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取而代之的是坚韧、果决，甚至有仿佛可以玉石俱焚一般的勇气。 “没事，我们家有长期合作的律所，我直接打电话让他们安排就行，钱更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打赢了再说。”苏铭时无所谓地摆摆手。 “啊？”小姨有点傻眼，扭头看向宋解舟，眼神仿佛在说：你傍到大款了？ 宋解舟接收到她眼神里传递的信号，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但只说：“没事小姨，听铭时的吧。” 他觉得要是太过于客气苏铭时反而会不高兴，不如接受他的好意。 果不其然，苏铭时听了这话，腰杆一下就挺直了，“没问题，交给我了！小姨以后还有什么官司，我全都包了！” 说完他才发觉这话不太对劲，连忙找补：“当然没有更好。”说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小姨捂着嘴笑了，感慨道：“你们俩还挺互补的，小舟这孩子性格闷，能找到铭时你这样活泼的男孩子谈恋爱，挺好。” 正当苏铭时有点尴尬地用食指挠着脸，纠结着小姨是不是在说反话的时候，就看见宋解舟微微弯起了眼睛，然后听到他笑着说：“是啊。” 虽然是在应小姨的话，但他却看向了苏铭时，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苏铭时的心跳快了几拍，伸出手在桌子下和宋解舟十指相扣。 “小姨，以后有什么打算？有地方住吗？要不回家里住吧，那也是你的家。”宋解舟道。 “等离完婚就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吧，我最近住在朋友家里，她单身，而且听到我要离婚了也特别高兴，让我去她家做个伴搭伙过日子，你不用担心。”小姨拍了拍他的手背，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出来工作，还有没有人要我。” “诶，”苏铭时突然开口，“解舟最近身体不好，the moon的兼职暂时做不了，小姨愿意的话要不要在这过渡一下？” “好啊，”小姨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下来，她纠结着开口道，“我看这里的服务员都挺年轻的，我这年纪来应聘人家会要我吗？” “这家店是我朋友的姐姐开的，她人很好，不会搞年龄歧视，而且她也最讨厌这一套。”宋解舟说道，“只是因为这边学校很多，所以来应聘的大多数都是学生。” “好，那我试试。”小姨点了点头，眼睛又亮了起来，像燃起了一团火，明亮而热烈。 宋解舟以前觉得她就像一根任人踩踏的枯枝，但此时，他看着现在的她，突然意识到： 枯枝，也是可以成为熊熊燃烧的篝火的。 第39章 打断 “解舟，舒月姐说小姨的面试通过了。”苏铭时看了一眼手机，兴冲冲地对宋解舟说道。 “嗯，小姨也跟我说了，”宋解舟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这下好了，材料准备好了，庭前调解也结束了，小姨工作也有着落了，就等着通知开庭就好了。对了，舒月姐还说她听了小姨的事之后，气得不行，想在开庭那天跟着一起去法院痛打渣男。”苏铭时一边对宋解舟说，一边飞快地打字回复林舒月道： 【姐，在法院门口打人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咱跟踪他到小巷子里套个麻袋打。】 宋解舟看了一眼，无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净出这些馊主意。”然后就拿走了他的手机，回道： 【别听他胡说】 苏铭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宋解舟，“过过嘴瘾也不行吗？他就是欠揍啊。” “对他这种人来说，被打两下不痛不痒，从他口袋里挖出他的钱才是杀人诛心。” 宋解舟说着，微微眯起眼睛，他眸光沉沉，神色冰冷，整个人显得锋利而冷冽。 苏铭时咽了一口口水，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宋解舟看着他盯着自己的脸一副愣怔的表情，回过味来，冲他挑了挑眉毛。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玩味的眼神，气急败坏地跨坐在他大腿上，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这么熟练，不会在外面也这么调戏良家妇男吧。” 本来苏铭时没想宋解舟会应声，可没想到面前人却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起来。 苏铭时这下急了，俯视着自己男朋友的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会真的调戏过别人吧！” “嗯……”宋解舟在苏铭时森森的目光下缓缓开口，“我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你吧。” 第44章 “我看你是好得差不多了是吧，居然还敢逗我。”苏铭时气急败坏，想要揍他却又不舍得下手，最后用自己的手指连戳了好几下他的脸。 宋解舟把苏铭时作怪的手指抓住了，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然后抬眸看着他。 苏铭时被宋解舟这一眼看得心脏砰砰乱跳，一时间面上发热，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动，低下头，先是在宋解舟的额头上落下了第一个吻，随后是眼睛、鼻梁、鼻尖，最后一个吻落在了宋解舟的嘴唇之上。 宋解舟的眸光一沉，在苏铭时把头抬起来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掌扣住了苏铭时的后脖颈，在苏铭时错愕的目光中把他摁向了自己。 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让苏铭时措手不及，呼吸交融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疑惑： 这个时候的宋解舟……吻技有这么高超吗？ “真不专心。”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宋解舟不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随后更大的浪潮朝他打来，苏铭时的脑子因为缺氧开始变得晕晕乎乎，无暇再考虑更多。 突然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乍响，苏铭时吓了一跳，仿佛被人现场抓包一样直接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宋解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怕他撞到茶几上赶紧扶了他一把，无奈地说：“只是电话。” “噢，电话电话。”苏铭时尴尬地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来电人就慌里慌张地按了接通键，林舒月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刚接通的时候，林舒月的表情还是一脸关切，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就变得空白。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哈哈……”林舒月声音干涩地说道。 “啊？”苏铭时有点茫然，视线扫过屏幕才看清楚右上角小窗里的自己：脸色绯红，嘴唇充血，双眼还泛着水光…… 他看着，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欲哭无泪地挽尊，“那个……姐，相信我，我们什么都没干。” 林舒月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尴尬，她视线游移地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就是看刚刚那语气像是解舟发的，就想打个视频看看解舟怎么样了。” 这发虚的语气，显然是没相信…… 苏铭时绝望地把手机塞给了宋解舟，自己缩到沙发角落，抓着无辜的橘子一通狂rua。 宋解舟好笑地接过手机，“舒月姐，最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哈哈是我给你俩添麻烦了……”林舒月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宋解舟在说什么，赶紧回了一句，“害有什么好麻烦的，寒假咖啡馆都没什么人，不忙，而且你不是也介绍你小姨过来了吗？她已经开始培训了，上手很快，你就别担心了。” “好。”宋解舟点头。 林舒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宋解舟刚要回答，就看到自己小姨从林舒月旁边探出头来问道：“是在跟小舟打电话吗？” “小姨。”宋解舟打了个招呼。 “你这孩子还跟我说是胃病……”她说到一半就红了眼眶，有点哽咽。 林舒月尴尬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小姨不知道这事，不小心说漏嘴了，不好意思啊解舟。” “没事，已经好多了，你们别担心，”宋解舟说着，往苏铭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铭时天天盯着我吃药呢。” “那就好。”屏幕里的两个人都放下心来。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临挂电话的时候，林舒月突然喊了声：“解舟。” “嗯？怎么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我们呢。”林舒月一脸认真地对他说。 宋解舟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 “大家都很关心你。”苏铭时见他放下了手机，从沙发那一头慢腾腾地往他身边挪。 宋解舟看苏铭时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由失笑，他一只手抓着苏铭时的手臂，一只手揽着苏铭时的腰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舒月姐也没看到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羞？” “哈？你说得倒轻松，”苏铭时炸毛了，“那还不够吗，刚才的我真的显得……” 宋解舟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往他面前凑了凑，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显得什么？” 距离一拉近，美貌冲击就更大了，一时间苏铭时说话都磕巴了：“显得……显得我很像个0。” 宋解舟歪着头笑了，附在他耳边说：“那你……是不是呢？” 此时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像糖浆一样黏腻，苏铭时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在往自己的天灵盖那顶，正当他要张开嘴的时候，突然—— “叮咚——” 全身的血液一下就冷却了，苏铭时阴森森地盯着大门，咬牙切齿地想：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到底是谁按的门铃！ 不知道我已经素了很久了吗？！ “我去开吧。”宋解舟拍拍他的肩，起身去开门。 苏铭时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结果发现宋解舟一打开门好像就愣在了原地。 他直起身问道：“是谁啊？” 他话音刚落，宋解舟就对着门口，用不确定的语气喊了一声： “哥？” 第40章 惊吓 一周前 宋凌风合上了电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起身去厨房想倒杯水喝，没想到刚走出房门他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看，厨房那还亮着灯。 他悄悄地走近，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厨房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是江辰星，他的室友，他俩从大一开始就一起合租。 他笑眯眯地敲了敲冰箱。 江辰星正弯腰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受惊似的弹了一下，转过头来，看见是宋凌风才松了一口气，“凌风？还没睡？” 江辰星说完，又往厨房外走了几步看向宋凌风打开的房门，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他。 “嗯，想先把论文初稿定下来。”宋凌风点点头承认道。 江辰星一脸的不赞同，“做不完就明天再做，还要早起呢，”说着，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这都三点半了。” “明天有明天的事要做，”宋凌风说道一半，看江辰星面色不善又立马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已经写完了，我喝杯水马上就睡。” 江辰星面色稍缓，给他倒了杯水。 “对了，你半夜不睡觉在找什么呢？”宋凌风问他。 江辰星眼神里闪过几分尴尬，“饿醒了，想找点吃的。” “噢对了，家里最后几片面包被我吃完了，我还没买，”宋凌风走到他旁边，在柜子里取出面条，“我给你下碗面吧。” 至于为什么不让江晨星自己来……毕竟，在大多数留子一被流放厨艺就无师自通突飞猛进的情况下，江辰星却显得非常与众不同，他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卖相上让人下不了口、味道上也让人退避三舍。后来他甚至因为火烧厨房赔了房东一大笔钱，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开过火了。 江辰星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尴尬地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没事，刚好我也饿了，”宋凌风哥俩好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手脚利索地洗了两个番茄开始切，“跟我还这么客气。” 江辰星提了提嘴角，站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专注的侧脸，有些入神。 “别在这巴巴地看着了，去外面等吧，有那么心急吗？”宋凌风切完番茄抬头就对上了江辰星直勾勾的眼神，笑着说道。 “……好。”江辰星不情不愿地从厨房里挪了出去，心里暗自想：我又不是在看吃的。 面很快就好了，江辰星吃到一半就看见宋凌风一脸疑惑地盯着手机看，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凌风答道，“只是有个不认识的人加我。” 江辰星眯起了眼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偷瞄向宋凌风的屏幕，看到认证消息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宋解舟的男朋友，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对方又补了一句：【我叫苏铭时。】 “他说他是我弟的男朋友，可我弟哪来的男朋友？”宋凌风本来想点拒绝，但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 江辰星奇怪地问：“怎么了？” “这个名字我听我弟提起过，”宋凌风果断地点下了添加好友的选项，“说是他的暗恋对象，看来是真的成了。” 哦豁，江辰星了然，原来刚宋凌风眼里突然闪过的是八卦的光。 正当宋凌风还在犹豫要怎么委婉地打听一下自家弟弟的感情状况的时候，对面的消息弹出来了，是两张图片。 宋凌风点开，发现一张图片里面是诊断报告，一张图片里面是各种药。 第45章 他愣住了，在看清上面字眼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中，一瞬间他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他当即把筷子搁在桌上，不可置信地把图片放大来看，视线飞快地扫过图片上密密麻麻的字眼。 他越看心越往下沉：诊断报告上面确确实实写的是宋解舟的名字，而药品上贴的标签也不例外。 江辰星见他的手机正从他的掌心缓缓地往下滑，于是赶紧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也顿了一下。 他看向了宋凌风。 宋凌风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没一会，取而代之的就是满面慌乱。他看着宋凌风抖着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点开订票软件。 “凌风，你先别慌，”江辰星怕他慌乱之下买错票，便一只手按在宋凌风的肩膀上，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机界面切回了聊天框，“你看，他不是告诉你说小舟暂时没什么事，他会照顾好小舟，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而已吗？所以你先别急，我来帮你查机票。” “我知道，我知道……”宋凌风其实也看到了苏铭时图片后发来的那几句话，照理来说他不应该慌到找不着北，但他在看到那两张图片的一瞬间，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了一种如同海啸一般汹涌的强烈的不安，就像……就像…… 就像他在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之后，又要失去自己的弟弟一样。 江辰星看着手机皱起了眉头，说：“这几天暴雪，回国的航班全都飞不了了，什么时候恢复还要等通知。” 宋凌风飞快地站了起来，抓起自己的外套就要出门：“我去机场等，一恢复我就坐最快的航班回去。” 江辰星连忙拦住了他，语气坚决地说：“不行！外面雪这么大你这个状态出去太危险了！等航班恢复了我马上陪你回国好吗？你先跟他确认一下小舟现在的状态。” “好、好……”被他一提醒，宋凌风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飞快地给苏铭时发了几条消息…… 时间回到现在 苏铭时在听到宋解舟喊了一声“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等他走到门口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才吓了一跳。 苏铭时本意只是想让宋凌风打个电话来跟宋解舟谈谈心，不要让两兄弟之间产生隔阂……可没成想，宋凌风居然直接打了个飞的飞了过来？他明明前两天还收到推送说a国遭遇极端天气，飞机大面积延误和停飞呢。 ……那大概是航班一恢复就飞过来了。 想到这，苏铭时有点尴尬。 宋凌风像个安检员一样用自己的手把还在愣怔着的宋解舟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个遍，当他弯下腰去检查宋解舟小腿的时候，苏铭时才看到宋凌风背后居然还有个人，而且这个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那人也看向了他，清秀的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道：“你好，我是江辰星，凌风的同学。” 苏铭时这才终于想起来，是前世跟在宋凌风身边的那个助理。 原来他们是同学。 苏铭时也冲他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苏铭时。” 这时的宋解舟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拦住自家哥哥摸到脚踝的手，无奈地问道：“哥，你这是在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检查一下啊，”宋凌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生病了怎么也不跟哥说？要不是铭时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一直瞒着我？” 宋解舟挑了一下眉，朝苏铭时看了一眼，苏铭时讪讪地笑了笑就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出了什么事都跟哥哥讲，哪里磕了碰了也不找爸妈都是跑到我跟前哭……怎么长大了反而跟你哥我藏着掖着了？”宋凌风继续絮叨。 宋解舟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江辰星正侧过头在那里偷笑，尴尬地说：“别在这说了哥，快进门吧，还有辰星哥。” 苏铭时倒是觉得挺新鲜，他没想到宋凌风平时居然是这个性格的，长着一张沉默寡言的霸总脸，一张嘴却能把人叨叨死。 宋凌风和江辰星一进门，许久没见到生人的橘子就走了过来，冲着他们喵喵直叫，江辰星见到它本来下意识退了一步，可随后看橘子似乎没有准备攻击，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了看，问道：“它……挠人吗？” “不挠，橘子特别亲人，你可以摸摸它试试。”苏铭时说道。 江辰星小心地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橘子的头，见橘子没有反抗，又用自己的手摸了一把。 橘子突然主动用头蹭了蹭他的手，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一缩，但意识到橘子是在表示友好之后，又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手放了在了它柔软的毛发上，他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像是小孩感受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一样。 苏铭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哥俩已经在沙发上聊了起来，想着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弟一点空间，便没跟过去，而是拉过两个坐垫给自己和江辰星铺上，问他：“第一次撸猫吗？” 江辰星道了声谢，坐在坐垫上后才说：“对，小时候我妈管得严，说猫身上有病菌，还会挠人，不让我摸。” 他没说的是，小时候他家门口的花园里进过一只猫，他经常偷偷地去厨房偷拿一些食物给它吃，可突然有一天，那只天天准点出现的小猫却没有来。 他又等了好几天，还是没看到那只熟悉的小猫，他终于鼓起勇气去问妈妈有没有见过它，可他妈妈却一边用锉刀挫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噢，那只野猫啊，脏兮兮的，我让物业去把它处理掉了。”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摸过猫了。 江辰星试着把橘子抱到自己腿上，橘子被这个新来的人类伺候得不错，便在他腿上窝了起来。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我听解舟说凌风哥不是还有实习吗？”苏铭时问道。 江辰星下意识看了宋凌风一眼，然后说：“嗯，但最近那边天气不好，所以可以申请居家办公，而且在等航班恢复的那几天我俩也提前处理了很多工作，所以没有关系……他听到解舟生病了，半夜三点就要从家里跑出去，要不是这几天暴雪，他估计早几天就到了。” 苏铭时一挑眉，这语气……似乎有点亲昵？ 他开始观察江辰星，发现他虽然手上一直没闲着，但眼神却一直往宋凌风的方向看。 苏铭时眯起眼睛，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一个专业的？” “对。”江辰星点头。 苏铭时又问：“你们实习也在一起吗？” “对。”江辰星继续点头。 他话音刚落，苏铭时又快速追问道：“你们住一起？” “对。”虽然不知道苏铭时为什么突然问得这么详细，但江辰星还是应了。 “你喜欢凌风哥吧？”苏铭时又开口了，虽然是问句，但却是笃定的语气。 “对……”江辰星下意识地回答道，但在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吓了一跳，从坐垫上弹射起来，抱着橘子拼命地摇着头说：“不是！我……”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坐在沙发上的兄弟俩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凌风……不会听见了吧？ 在迎上宋凌风疑惑的目光之后，这个猜测逐渐在江辰星的脑海里成形，瞬间，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第41章 噤声 “怎么了？”宋凌风问他，在他的印象里江辰星很少有这么一惊一乍的时候。 江辰星看了看他疑惑的表情感觉他应该没有听到，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没……没事。” “没事，我讲故事呢，可能吓到辰星哥了。”苏铭时露出了微笑，适时地打了圆场。 宋凌风不疑有他地转了回去，倒是宋解舟总觉得苏铭时脸上的微笑神秘莫测，便朝他投过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铭时朝他努努眼睛，做了一个“待会跟你说”的口型，回头一看，发现江辰星都快把脸埋猫肚子里了。 “别害羞啊，喜欢凌风哥又不丢人。”苏铭时用手肘捅了捅江辰星。 江辰星还在试图辩解：“不是……我对他真的不是那种感情……” “太明显了。”苏铭时摇了摇头，说道。 江辰星猛地抬起头问：“真的吗？” 说完，他就看到苏铭时脸上写满了“看吧，我就说嘛”这几个字，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诈我！” “不骗你，真的很明显。”苏铭时看着他通红的耳根，不由得感慨这人的脸皮是真薄，难怪甚至到几年之后都还没能跟宋凌风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不过上一世似乎也没听说宋凌风有别的对象来着？ 苏铭时正想着，就见江辰星一脸恳求地小声问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你不想跟他挑明吗？”苏铭时一脸疑惑。 江辰星垂眸，手刚一松开橘子就从这个一惊一乍的人类怀里跳了出去，他一边看着橘子走远一边开口道：“我能这样陪着他已经很好了……更何况，凌风是直的。” 第46章 “他自己跟你说的？”苏铭时问道。 江辰星点头，说：“嗯，他跟我说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他喜欢的应该是女孩子。” “没谈过恋爱？那就是不确定啊！你还有机会！”苏铭时拍拍他的肩。 江辰星却没有被安慰到笑了笑，不接话，双眸黯淡，表情有些落寞。 没聊多久就快到饭点，苏铭时本来想着做顿大餐给他们接风，结果宋凌风非说要亲自做饭给弟弟吃，于是直接把厨房霸占了，江辰星也跟着进了厨房。 虽然江辰星别的不行，但洗洗菜递个东西他还是可以的。 苏铭时坐在客厅远远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两人动作熟稔，动作默契，总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于是他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宋解舟的，问道：“你觉得他俩怎么样？” “嗯？”宋解舟问，“什么怎么样？” “你不觉得辰星哥对你哥有种别样的感情吗？”苏铭时问道。 虽然他答应了江辰星不告诉别人，但稍微引导一下应该也不算违背诺言吧？ 更何况宋解舟算哪门子的别人。 宋解舟听完，神情专注地盯着厨房里的两道背影看了一会，说：“好像确实有点……他总是盯着我哥看。” 苏铭时得意地抱臂，“我就说，他真的太明显了。” “嗯？”宋解舟看他。 “没事，”苏铭时问，“你哥谈过恋爱吗？” 宋解舟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没听他说过。” 苏铭时叹了一口气，满脸同情地看着江辰星。 江辰星站在厨房里，不明原因地突然打了个寒颤。 宋凌风了解了弟弟的近况，知道他已经渐渐好转，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好奇的情绪便随之占据上风。他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围裙一解，屁股刚一沾椅面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还没告诉我呢，你俩怎么在一起的？谁先表的白？等等先让我猜猜……肯定是铭时吧，小舟就是个闷葫芦，不可能先开口吧。” 宋解舟和江辰星似乎是对他这个状态见怪不怪了，但苏铭时却目瞪口呆。 加上这次，他拢共也就见过宋凌风两次，葬礼的时候的宋凌风虽然满脸憔悴但却能有条不紊地把各种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可见平时也是个办事利落，雷厉风行的主，再加上他那张脸组合起来简直是霸总本总，没想到本性居然这么八卦？ 苏铭时看着他，一瞬间几乎要幻视楼下嗑着瓜子喝茶聊天的大爷大妈们。 江辰星看出了他的错愕，笑着解释道：“凌风这人就这样，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热闹和听八卦，平时除非是听到枪声，其余时候都是哪里有热闹他就往哪凑，我俩也是在他凑热闹吃瓜的时候认识的。” 苏铭时本来还在感慨江辰星的语气真是家属感拉满，但随后又被他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于是问道：“吃瓜的时候？” “嗯……不知道凌风还记不记得，”江辰星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才说，“当时学校有个同学在追求我，跟踪了我好几次，然后又在教学楼下堵着我非要跟我表白……当时凌风就凑在边上看。” “这事！我当然还记得！我当时还在想一下课就居然就有热闹看我就过去了，结果凑过去就发现你急得眼眶都红了，我在边上一问才知道那居然还是个变态跟踪狂。”宋凌风义愤填膺地说着。 “嗯，然后凌风就冲出来把他赶走了。”江辰星补充道。 嚯，苏铭时后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原来大哥拿的还是个英雄救美的剧本。 不过宋凌风没有沉浸在回忆里，他很快就继续追问：“怎么突然话题拐到我俩身上了？刚刚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呢，我猜得对吗？” 苏铭时笑着发出了“嘟嘟——”的声音，然后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叉。 在宋凌风震惊的眼神里，宋解舟说：“是我先表的白。” “出……出息了啊小舟。”宋凌风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然后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宋解舟露出了一个微笑，解锁了手机后不知道点了什么就递给了宋凌风，宋凌风接过去之后眼睛都瞪大了，“不是吧！” 他说着话，视线却死死地黏在了手机屏幕上面，苏铭时顿感不妙，撑着餐桌把上半身越过餐桌去看对面的宋凌风手里的手机，随即两眼一黑： 宋解舟居然把方和那时候拍的视频给他哥看了？ 好吧，宋解舟开心就好，苏铭时瘫在椅子上无奈想。 江辰星也凑过去看，然后笑着夸了一句：“拍得真好。” “谢谢啊……”苏铭时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视他说完，视线才扫到江辰星的脸，然后眨了眨眼睛。 江辰星看得很认真，他的嘴唇被抿成了一条线，眉心微蹙，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苏铭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情绪应该是……羡慕吧。 他正想着，就看见江辰星的眼神已经不留痕迹地挪到了旁边正看得兴致盎然的宋凌风脸上，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还自欺欺人地说什么能陪着他就好，这分明不就是爱惨了吗？ 他扭过头看宋解舟，没想到宋解舟也正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对面的两人，他回过味来，在桌子下往宋解舟的小腿踹了一脚，指着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问道：“你特地拿出来这个视频不会就是为了试探你哥直不直吧。” 毕竟直男可不会这么津津有味地看同性拥吻vlog，即使其中一个主角是自己的弟弟。 宋解舟放下筷子，把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抓住，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讨好地笑笑。 温热的体温透着皮肤传递过来，瞬间把苏铭时的那点似有若无的脾气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只好不咸不淡地瞟了宋解舟一眼，随即把自己的手一转，和宋解舟十指相扣，然后旁若无人地用另一只手给宋解舟投喂了一个蒜蓉粉丝蒸虾。 对面的江辰星不经意间看了过来，结果不小心目睹了他俩的互动，随即感觉自己像被喂了一个酸橘子，一路从头酸到脚。 他不应该跟宋凌风回来的，江辰星想。 他没想到自己回国一趟不仅老底被人揭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在餐桌上被人强行喂狗粮。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机械地往自己嘴里扒着饭，越想越委屈：本来单恋就够苦的了，没想到生活还非得让他再尝尝别的苦。 最后江辰星一直埋头扒饭，几乎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聊天，这把宋凌风弄得满头雾水，想：平时也没少吃我做的饭啊，难道我的厨艺又突飞猛进了？ 宋凌风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信，结果就是他往江辰星碗里接连夹了好几次菜，差点没把埋头苦吃的江辰星撑死。 苏铭时一边吃饭一边观察，不由得感慨江辰星的担忧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宋凌风的行为模式，确实是太直男了。 苏铭时悄悄在心里为江辰星点了一根蜡。 收拾完碗筷，宋解舟对宋凌风说：“哥，你们晚上就住家里吧。” 没等宋凌风回话，江辰星就先开口了：“我们住酒店就行，我刚刚查了一下这附近就有个不错的酒店。” 宋凌风也点点头说：“对，我俩出去住就行，就两步路。” “都回家了就住家里吧，我跟解舟一块睡就行。”苏铭时主动道。 “啊，那多不方便啊，太打扰你们了……”江辰星连连摆手。 江辰星还没说完，苏铭时就打断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就只有一间房，得麻烦你们挤一挤了。” “啊？”江辰星眼神慌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眼神四处乱瞟，“可是……” 苏铭时眯起了眼睛，眼神里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江辰星被他的眼神一刺，下意识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也是，铭时说得对，”宋凌风这时也开口了，哥俩好地揽过江辰星的肩膀，“难道你还嫌弃我不成？” “没……你不嫌弃我就行。”江辰星低声说道，放在腿侧边的手指死死地揪着裤子柔软的布料。 能留一段回忆以后做留念也好。 江辰星暗自把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期待按回了角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 不要心存幻想，不然最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宋解舟坐在床上，无奈地看着把自己贴在墙上企图听隔壁有没有动静的苏铭时，说：“……不用贴这么紧吧。” “你不懂，”苏铭时振振有词，“知道什么叫固体传声吗？” 知道了，就是全身上下一起努力听墙角。 宋解舟想着，抿着嘴，举起手来悄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才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铭时一回头就看见他拿着手机低声笑着，觉得他肯定在作妖，快步走过去往他手机上一看，果然…… 第47章 “你拍我的丑照就算了居然还把它做成壁纸？”苏铭时瞪大了眼睛。 宋解舟听了，嘴角往下一撇，“多可爱，怎么能说丑？” “行行行你喜欢就行。”苏铭时妥协，正当他转身想回去听墙角的的时候，就被宋解舟拉住了手。 “嗯？”苏铭时疑惑回头。 宋解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眸，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指，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苏铭时见不得他叹气，马上坐在了床边，歪着头想去看他的正脸，可他却又别开了头。 “到底怎么了？”苏铭时急了，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又用大拇指在他的眼下轻轻摩挲着，“说话，别总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我以为……你特地让他们住你的房间是为了找理由跟我一起睡，毕竟我们今天被打断了好几次……”宋解舟眼神失落，“可结果你只是为了撮合他们。” 苏铭时愣了一下，在他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来他们今天没干完的事，随即一抹淡淡的红从他的脖子悄悄往脸上蔓延。 他确实只是为了撮合宋凌风和江辰星，还真没往那边想过。 毕竟家里有别人，就算他想，可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啊。 宋解舟见他半天不回答，于是松开他的手，又叹了一口气。 他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幽怨有多幽怨。他狭长的眼尾泛着红，眼底甚至泛着点点晶莹的水光，看得苏铭时内心负罪感疯狂上涌，心脏就好像被人用银针一下下地扎着，虽不剧烈，却又不断泛着细密的疼痛。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开心。”苏铭时心疼坏了，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哄他，生怕让病情渐渐有起色的宋解舟又陷入负面情绪中。 宋解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是稍微一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这明显就是生气了嘛，苏铭时想，于是他伸出自己的手环住宋解舟的腰，晃着人轻声哄着：“别生气了。” 宋解舟没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苏铭时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冲着他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又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宋解舟的肩上亲昵地蹭，然后拉着长音黏黏糊糊地说：“原谅我嘛好不好，嗯？不要不理我……” 说完他又用自己的头去蹭宋解舟的肩窝，柔软的发丝随之在宋解舟的脖子上胡乱的蹭过，宋解舟终于绷不住自己的表情，笑着转过头，在他的发顶处落了一个吻。 苏铭时被他按在床面上的时候，还有几分理智尚存，他担忧地问道：“你哥他们还在隔壁呢，待会被他们听到了怎么办。” 宋解舟跨坐在他身上，听完这话挑了一下眉，然后弯腰落了一个安抚的吻在他的额头上。 在正要走火的时候，却被落了这么一个不含情瑟意义的、像在哄小孩一般的吻在额头上……苏铭时被这极端的反差冲击得心脏躁动不已。 宋解舟直起腰，看着他通红的脸，笑了一下，一只手没入自己的发根把刚刚散落下来的刘海往后梳，一只手解开了靠近领口处的几颗扣子，然后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那你就叫小声一点，好吗？” 说完，他竖起食指贴在了苏铭时的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动作轻柔，眼神里却有着跟准备捕食的猛兽如出一辙的野性。 苏铭时仰视着他，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心脏跳得飞快。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地点点头，心想： 老天，他好帅…… 第42章 乖巧 苏铭时事后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头脑一热被美色冲昏头脑。 他已经回忆不起来前世刚开始的体验感是不是就像这次一样这么好……难道宋解舟的天赋点不仅点亮在音乐方面，还点亮在这种事情上？ 越往后，记忆就愈发变得断断续续，他只印象自己似乎一会在家里的床上，一会又恍若身处云端……身体似乎处于狂风暴雨之中，灵魂却又飘飘然地游荡。 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见宋解舟换完床单走到他身边，把他从房间角落里的单人沙发椅上抱起来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他下意识地拉着宋解舟的手腕，不让他走。 他模模糊糊地好像看到宋解舟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乖，我只是去把床单放脏衣篓里，你先睡吧。” 宋解舟的语气放得很轻，像上好的绸缎一样轻轻柔柔地裹在他的心上，他的身上也已经被收拾得很清爽，于是没一会他的心就安定下来彻底沉入梦乡。 再睁开眼，是在一张熟悉的大床上……是他们后来家里的那张。 苏铭时翻了个身，发现旁边坐着一个人，他仰起脸去看，是宋解舟。 卧室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在宋解舟那一侧散着一片暖黄色的灯光。 宋解舟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苏铭时记得这是他们旅行的时候一起挑的。微弱的灯光透过玻璃杯上繁复的花纹，折射出片片流光溢彩的光影印在了宋解舟的脸上。 苏铭时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 宋解舟似乎是发现了身边人灼热的视线，他低头看了一眼，放下酒杯，用手摸了摸苏铭时的侧脸，问他：“醒了？” 他的手很冰，苏铭时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宋解舟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冰到你了吧，刚刚摸了玻璃杯。” 苏铭时却又拉回了他的手，捂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笑眯眯地说：“那我帮你捂捂就热了。” 宋解舟也跟着笑，他漂亮得有点攻击性的外貌挂上笑脸之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格外的温柔。 苏铭时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不继续睡了？”宋解舟垂眸，替他提了提被子。 苏铭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你好看，不舍得睡了。” 宋解舟又笑，“我看大家都说这种角度是死亡角度，怎么会好看？” 苏铭时认认真真地重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无死角的好看。” 宋解舟没再接话，只是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他的腰，“难受吗？” “还好，”苏铭时懒洋洋地打了个滚趴在他的腿上，“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至少得明天才会酸吧。” 宋解舟替他揉了揉腰。 “你怎么还没睡啊？”苏铭时一边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问，“你明天是不是还有通告来着？” 宋解舟眨了眨眼，然后才解释道：“对，睡不着，可能是因为紧张吧。” “有什么好紧张的，先别说你的唱功摆在那，你就算不唱，光站在那就能艳压他们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反正我也没事，现在应该还能买到机票。”苏铭时蠢蠢欲动地想要起来拿手机。 宋解舟把他摁了回去，“你在家休息吧，不然我明天还得搀着你走。” 苏铭时才意识到他在内涵自己的腰，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他的腿，控诉道：“这都是谁害的！” “我害的，我的错。”宋解舟非常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错误，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还差不多。”苏铭时嘀咕道，不再跟他计较，他也确实是累了，枕在宋解舟的腿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把他挪到了枕头上，然后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了一声：“晚安。” 一夜好梦。 苏铭时再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看了一眼房间的陈设才意识到那是个梦。 “醒了？”宋解舟刚好走进房门，问道。 “几点了？”苏铭时自从开始盯着宋解舟吃药之后都没有起那么晚过，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立马感受到腰上的肌肉传来了难言的酸痛感，他随即扶着腰龇牙咧嘴地痛呼，“疼疼疼……” 宋解舟赶紧走过去扶着他躺下，用适中的力度替他按揉着腰，“对不起。” “道什么歉？”苏铭时享受地眯起眼睛，直白地说，“我又不是没爽到。” “你们是爽到了，就是苦了我们这些没有夜生活的了。”突然有第三个人幽幽地说了一句。 苏铭时悚然一惊，回头去看，发现宋凌风正站在房间门口，眼下还挂着一抹淡淡的乌青。 “我来叫你们吃午饭，看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宋凌风摊了摊手，解释道。 宋解舟歉意地对着苏铭时笑笑，他刚刚急着过来扶他，忘了把门带上。 苏铭时没想到昨晚自己那么努力，结果还是被人听了墙角，他崩溃地捂住脸，小声地问宋解舟：“我昨晚有叫出声吗？” 宋解舟摇摇头。 “床该换了。”宋凌风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好心地提醒道。 苏铭时顾不上自己的腰了，他坐起来，用力地左右晃了晃，果不其然，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第48章 虽然这在白天听起来不太明显，可在深夜…… 苏铭时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居然被一张破床毁于一旦，他一把抄起手机，咬牙切齿地说：“换掉，今天就换掉。” 宋解舟当即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苏铭时叫的是加急服务，饭刚吃完，送货和安装的师傅就上门来了。 师傅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买他们这个品牌的家具却住在老式步梯房的客户，光搬上来就给他们几人累得够呛。 苏铭时给人递了瓶水又转了点小费，师傅们马上挂上了和颜悦色的笑，问：“请问是哪个房间呢？” 苏铭时领着人进了房间，亲自盯着他们把每一个部件都组装好，然后把床边上的板全都用力地摇了一个遍，确认一点声音都没有才对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师傅们点了点头，“行了，谢谢你们，慢走。” 他们总感觉面前这个客户身上有点故事，但出于优秀的服务意识他们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抓心挠肝地走了。 装完新床，宋凌风说想去看看小姨，几人商量了一下，就一起往the moon去了。 路上，苏铭时扯着江辰星稍微落后了两步，悄声问他：“昨晚怎么样？” “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生。”江辰星无奈地说。 他只是趁着宋凌风睡着的时候，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做留念。以后要是宋凌风有了自己的喜欢的人，或许他就没办法一直跟在宋凌风身后了，有这些照片，或许也能当个念想。 可刚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瞬间就像被人扔进了袋子里还顺带着启动了真空包装机一般，整颗心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片，被榨干了所有的空气和血液……他难过得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江辰星微仰起头，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苏铭时看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情况他也不敢贸然劝江辰星打直球，毕竟后果他没有办法替江辰星承担。 有些时候没有人安慰，似乎天大的委屈都能自己咽下，可一旦有人给予了一点点温情，就算只是一点点委屈都会瞬间倾斜而出。江辰星无声地狼狈地用袖口拭去从眼眶里不断滚落的泪水，尽量地放慢脚步和前面的兄弟俩拉开距离。 苏铭时给他顺了顺气，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问他：“你喜欢凌风哥什么？就因为他帮你解了围吗？” 江辰星摇了摇头，说：“那只是我和他认识的契机，我之后还被跟踪过好几次……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不是一个很活泼的人，更别说那时候刚去a国，所以我没什么朋友，每天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他虽然也没对我做过什么，但说实话，我很害怕。 有一天，我又看见那人在背后跟踪我，我就开始跑，结果跑到半路差点摔了，有人扶了我一把，就是凌风，很巧吧？ 他知道那人还在跟踪我而且我还一个人住，他很担心，让我每天和他结伴一起走，后来就直接让我搬去他家了……又爱看热闹又热心肠，跟居委会大妈一样。”江辰星说完，笑了笑又说，“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了，不过除了我之外，其实学校里有不少人都喜欢他，只是他对谈恋爱不感兴趣。长得帅、成绩好、有领导力的同时又有亲和力，这样的人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江辰星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而像我这样的人，扔进人堆里就完全没有存在感……铭时，你说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苏铭时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再说了你明明很优秀，你们那个学校可不是谁都能申请得上的。” 他皱着眉头看江辰星……他发现江辰星总是下意识地贬低自己，但他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劝起，于是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the moon。 “欢迎光临！”苏铭时一进门就听见了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他定睛一看，是小姨。 明明还是熟悉的声线，可是语气和语调里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你们来了！快坐快坐，想喝什么小姨去给你们做。”小姨热情地招呼道。 “小姨先别忙，你看这是谁？”苏铭时眨眨眼睛，和宋解舟同时往两边迈了一步，露出了躲在他们背后的宋凌风。 “小风！你怎么回来了！”小姨眼里闪出了惊喜的光。 “小姨，”宋凌风打了声招呼，笑着说，“小姨这状态看着年轻多了！这婚离得对！” 小姨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是因为这身衣服吧，哎哟我就跟小月说了这身衣服这么不太符合我的年龄段，穿着怪不好意思的。” “很适合你。”宋解舟说。 小姨连连摆手，可脸上却笑开了花，然后才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江辰星，“这位是……” “是我的同学兼室友江辰星。”宋凌风揽着江辰星的肩膀介绍道。 “阿姨好。”江辰星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诶你好，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小姨笑着说。 然而大家没注意到的是，江辰星在听到了“乖巧”这两个字之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后上扬的嘴角稍稍地落下了一点。 第43章 疯狗 宋凌风看着自家小姨在吧台里一边哼着歌一边忙碌的样子，笑着说：“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如果妈妈和外婆都能看到就好了。”宋解舟垂眸。 宋凌风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她们会看到的，她们说不定现在就在天上看着然后狂夸你呢。” “又不是我的功劳，主要是她自己想通了，”宋解舟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听着发酸呢？你嫉妒啊？” “你别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确实嫉妒你，你爬也被夸，你玩也被夸，你叫两声也被夸，就连你多吃两口饭大家都围着夸你，”宋凌风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但没想到弟弟越长越招人疼，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加入他们了。” 说完，宋凌风不老实地像小时候一样把宋解舟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在宋解舟忍无可忍地想把他的手拍下来的时候，宋凌风又开口了：“但是，小舟，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太苛责自己。” 宋解舟的动作一顿，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们都很爱你。” 宋凌风一脸深沉地说完后，没半秒就破功了，他拼命地搓着自己的手臂想把鸡皮疙瘩搓下去，“太肉麻了太肉麻了，这肉麻的话咱爸最爱说了，没办法，都说长兄如父，没办法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代劳一下。” 他看到宋解舟欲言又止的表情，赶紧补了一句：“不准说我矫情。” 宋解舟笑了，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重担从他身上被卸了下来，整个人瞬间都轻松了不少，“谢谢你，哥。” “谢什么谢，这都哥应该的。”宋凌风摆摆手。 “哎哟你俩杵在这干嘛，监工呢？”小姨端着托盘从吧台出来就看到两人站在那交头接耳。 “没，我们哥俩谈心呢。”宋凌风笑了笑，然后拿走了她手里的托盘，“小姨我帮你拿过去就行。” 小姨本想自己来，但担心把咖啡打翻了只好任由宋凌风接过，笑着说：“你们兄弟俩还像小时候一样，关系真好。” “那当然。”宋凌风得意。 宋解舟也笑了。 他俩走过去的时候，苏铭时正和江辰星还靠在一起说悄悄话，明明坐在角落里，店里也没其他人，还愣是被他们弄出了传递情报的架势。 “你不嫉妒？”宋凌风问他。 宋解舟一头雾水，“嫉妒什么？” “他俩啊，凑那么近，这两天还老偷偷摸摸地背着咱聊天，我问辰星聊了什么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宋凌风一脸郁闷，“他以前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 宋解舟觉得他哥八成是被小学生夺舍了，他嘴角抽了抽，问道：“你俩是什么关系？” “好兄弟啊。”宋凌风一脸的理所当然。 噢你们好兄弟是这样的？宋解舟一脸冷漠地想，看来是深柜。 “你这什么表情。”宋凌风狐疑地看着他。 “没什么。”宋解舟看了一眼自己不开窍的哥哥，抬腿往苏铭时那边走去。 宋凌风疑惑地跟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仿佛看到了自家弟弟眼里的嫌弃。 宋解舟大跨步走到苏铭时旁边，把他从江辰星旁边拽了起来让他挨着自己坐。 “吃醋了？”江辰星调侃他俩。 “是吃醋了，但吃醋的不是我，是我哥。”宋解舟淡淡地说。 “啊？”江辰星懵了。 苏铭时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起来，拼命用眼神示意宋解舟让他展开说说。 宋凌风把托盘放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江辰星身边，“我还以为你要和铭时一起坐呢。” 苏铭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开口就是老醋精了，他马上煽风点火，“跟我坐怎么了，解舟又不会有意见。” 第49章 宋解舟也跟着点头。 “我俩才是朋友，你俩才刚认识。”宋凌风有着一股诡异的理直气壮。 苏铭时无语。 “你也不让你其他的朋友坐除了你之外的人旁边吗？”宋解舟问道。 真是一针见血。 苏铭时在桌子下给宋解舟竖了个大拇指。 “那朋友也是分程度的啊，辰星是我最好的朋友。”宋凌风奇怪地看了几人一眼，“怎么了，不对吗？你们这什么眼神。” 这都能圆成友情……苏铭时同情地看了江辰星一眼。 喜欢上这么一个木头还真是难为他了。 江辰星却没有接收到苏铭时的眼神信号，而是愣愣地盯着宋凌风，眼神就像傍晚的星星，随着夜幕降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小姨正哼着歌在吧台上洗杯子，听到店门上的铃铛传来的声响，便下意识挂上了笑容，说：“欢迎光……” 她的目光移到来人的脸上之后，她上扬的语调一下就卡住了，瞳孔微微放大，手里的玻璃杯一个没抓稳，掉进了水槽里，溅起了水花。 来人正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哗啦的水声让她恢复了理智，她紧紧抓着吧台的边缘，努力地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不让自己的气势落了下风，她定了定神说：“曹健，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小雨，”曹健挂着一副和颜悦色的虚伪面皮从店门口走了进来，“我可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现在在这上班，很累吧，跟我回家好不好，跟我在一块吃穿不愁，多好，犯得着在这给人端茶倒水的？” “我怎么样与你无关，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秦雨被他的无赖嘴脸气得发抖。 事已至此，他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坐在角落里聊天的几个人本来因为视角受限没看到曹健进来，听到秦雨抬高的音量才对视了一眼起身过去看。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曹健已经走到吧台边上了，抓着秦雨的手说：“小雨，听我的，跟我回家，我保证我以后肯定对你好，你看你闹到现在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咱女儿，你也想我们女儿有个完整的家对不对？” 秦雨用力地拧着自己的手，想从曹健那挣脱出来，可曹健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在她的手腕上，无论她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样的力道，让她无法克自制地去回想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板上崩溃哭泣的夜晚，这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曾夜夜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她绝望而无力的眼神似乎大大地取悦了曹健，他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支配感，平日里任打任骂的妻子突然开始反抗，不仅要闹离婚还要跟他争家产，这样的变化让他在路上走着都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让他抬不起头，巨大的落差让他的怨毒都要宛如实质，像被拧起来的抹布，脏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所以他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秦雨在这里上班，他马上就来了。 看到她又露出了自己熟悉的表情，生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正轨，之前的憋屈几乎一扫而空，他又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都充满了力气，他在女人惊恐的眼神里扬起了自己的手。 不听话，教训一下就好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的手极速地落下，眼看就要落到秦雨的脸上，可突然，有一只手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控制住了他。 “谁！”曹健赤红着眼睛吼道，情绪即将得到宣泄的前一刻却被人阻拦，这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小风，小心！”秦雨喊了一句。 “宋凌风？我的大外甥回国了啊？”曹健定睛一看，皮笑肉不笑地问，“现在在哪高就啊？” “少跟我攀亲戚，你已经跟我们家没关系了。”宋凌风冷着一张脸说道。 “装什么装呢！”曹健最看不惯他这副大少爷般的嘴脸，破口大骂，“你还当你们家跟以前一样呢？跟你爸妈一副德行，算个什么东西，敢看不起我！还不是死光了！” “住口！”还没等宋凌风反驳，秦雨先怒斥了一声，强烈的愤怒让她一瞬间忘记了恐惧，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曹健的脸上。 这一巴掌不仅曹健没料到，就连宋凌风和紧随其后的其余三人都懵了，店内一下就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曹健，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用自己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即双目赤红地想要往吧台里冲，“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离得最近的宋凌风连忙拦住他。 曹健不敌他，退后了几步，阴恻恻地笑着说：“就是你们几个兔崽子是吧！不仅怂恿她跟老子离婚还让她跟老子抢钱？不让我好过那就全都去死！” 江辰星看到了曹健手里一闪而过的寒光，下意识就冲了过去，挡在了宋凌风面前。 宋解舟和苏铭时合力把发狂的曹健死死的压制住，可此时的曹健就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挣扎不停，甚至偏过头就要去咬苏铭时的手，苏铭时下意识躲开了，这一下又让曹健找到了机会从他们两人手里挣脱，苏铭时抬腿就要踹，可没想到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曹健的后领就把他往墙上抡。 是宋凌风。 “砰”的一声巨响，曹健迎面撞上坚硬的墙面，软趴趴地往下倒，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渗人的血痕。 宋解舟和苏铭时都傻眼了。 秦雨也被吓得一激灵，但看到曹健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她一放松，整个人都瘫坐了下来。 江辰星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了原位，精神一松懈才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血色正在他白色的毛衣上蔓延，他下意识摸了一把，沾了满手的血。 他腿一软，眼前的世界瞬间明明灭灭，一阵阵眩晕感袭来，让他几欲作呕…… 他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努力地睁开眼去看，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宋凌风。他费力地抬起手去摸宋凌风的脸。 宋凌风看见江辰星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便连忙把耳朵凑过去，颤着声问：“你说什么？” 然后他才终于听清了，江辰星说的是： “宋凌风……我喜欢你。” 宋凌风愣住了，回过神的时候，怀里的人却早已失去了意识。 第44章 午后 苏铭时清了清嗓子走到宋解舟旁边，医院病房里的椅子承重不太行，于是他只能半坐在宋解舟腿上，一条腿微微用力撑着自己，接着他用一只手环住宋解舟的脖子，一只手摸着宋解舟的脸，半睁着眼，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然后眼睛一闭头一歪靠在了宋解舟肩上，静默三秒后整个人就开始狂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辰星透过手指缝看他，脸红得像被人扒光了扔在了人潮涌动的广场中央一般，有气无力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演了。” 他刚醒的时候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脑海里的最后一段记忆可能是自己做梦梦到的，结果他一问，苏铭时一演，彻底给他心里这点幻想击得粉碎，粘都粘不起来。 苏铭时听了之后不仅毫不收敛，甚至笑得愈发猖狂，整个人都差点滑到地上去，还好宋解舟的手还扶在他的腰和大腿上，赶紧一用力把他捞了回来，眼神黏在苏铭时身上，嘴上还不忘安慰江辰星：“不是什么大事。” 江辰星觉得宋解舟不走心的安慰非常没有说服力，因为他已经看见宋解舟的嘴角上扬又放下了好几次了。 江辰星绝望地倒回床上，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谬得就像是一场梦。他眼神无光，嘴里喃喃地说：“……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 “诶，别说这种话”苏铭时赶紧止住了笑，正色道，“要不是因为用的是切甜品的刀再加上凌风哥拦了一下，你现在还能在这好端端地跟我们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不愣登地挡上去了，按凌风哥的身手不至于躲不开。” 江辰星嗫嚅了一下没说话，宋解舟倒是说了一句：“下意识的反应吧。” 江辰星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要是…… 宋解舟想着，看了一眼苏铭时，但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们了。”苏铭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目光继续念叨，“你说完就晕过去了，差点给凌风哥吓疯，他送你上救护车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敢保证这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场告白。” “晕血看重影了，我以为我流了好多血，”江辰星简直要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将自己就地掩埋，他提起被子拉到自己脸上，懊恼地闷声解释，“头还晕，我以为我失血过多要死了，所以就想着别留遗憾……我那时候怎么就忘了我晕血呢？” 说完，他在被子里蠕动了两下。 “你动作别太大，刚包扎好的，虽然没缝针但你还是小心一点。”苏铭时赶紧说。 第50章 没缝针…… 江辰星听到这三个字愈发悲愤欲绝，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就受了一个连针都不用缝的伤，他居然愣生生整出了一副生离死别的场面，甚至还把自己想隐瞒一辈子的秘密抖了出去。 想到这，江辰星呜了一声，羞耻得这辈子都不想从被窝里出去。 苏铭时起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这也算因祸得福嘛对不对？说出去不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觉得，江辰星想着，在被窝里瘪了瘪嘴，然后闷闷地在被窝里问道：“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还没等苏铭时接话，被窝里的人又继续碎碎念： “我回去得重新找房子搬出去，再换个实习……要不干脆换个专业吧，他把我当好朋友，还帮过我那么多次，我却对他有这种心思，他说不定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说着，声音愈发哽咽，他缓了缓，然后说：“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宋解舟和苏铭时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起身。 苏铭时本来怕他闷着想先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但没想到江辰星一直死死地揪着被子的边缘不放手，苏铭时无奈只好放弃，“别想太多了，凌风哥和小姨去做笔录了，应该过会就回来了。” 苏铭时和宋解舟两个人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苏铭时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发现那团被子抖了两下。 “唉，你说我刚刚开玩笑是不是开过了？我只是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哥应该早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吧，怎么到现在都没过来？”苏铭时收回视线，把宋解舟的手合在一起，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捂捂。” 宋解舟任他动作，回道：“他刚刚有发微信问过我辰星哥醒了没。” “没说要不要过来？不会是真的膈应吧？”苏铭时倏地抬头，眼神里有点自责，“说不定是因为我最近老跟辰星和说这事他才会在那时候下意识地说出口了，这下可怎么收场？他俩最后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一样…… 宋解舟因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笑了笑，侧过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别想太多，我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铭时抬头看他，“怎么说？” “就算他不喜欢辰星哥，也不会避而不见，而是会和他当面说清楚，所以应该只是有事耽搁了。”宋解舟从他的掌心抽回一只手，捏了捏苏铭时的后脖颈，“更何况，你也能看出来，辰星哥对他而言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但愿吧……”苏铭时听了，稍稍松了一口气，“单恋太苦了。” 宋解舟听了，对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苏铭时敏锐地察觉到了，连忙表忠心，“我只单恋过你哈，而且后来还发现咱俩居然是双箭头。”说完，他笑嘻嘻地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宋解舟的。 宋解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嗯了一声。 “反应就这么冷淡？”苏铭时又有点不满，探头把自己的脸怼到他面前，“你呢你呢？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从我给你挡了一下那杯咖啡开始？” 宋解舟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应该还要更早一点。”他说。 “反正不会比我早，”苏铭时抱臂，微仰着头，似乎是被激起了莫名的胜负欲，一脸自信地说，“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 宋解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故意逗他，“原来是对我见色起意。” “嗯？”苏铭时瞪大了眼，一脸忿忿，“怎么被你一说显得我很肤浅一样？” 苏铭时被他一打岔，也忘了追问宋解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用自己的头顶着宋解舟的肩膀头子，非让他改口不可。 宋解舟笑着，但也没忘用手心护着他的额头，怕他硌疼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苏铭时停下动作，抬眼看他，“像什么？” “一个小时候经常玩的手机游戏，忘了叫什么了，里面有一只红色的鸟。”宋解舟只说。 苏铭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瞪大了眼，“你说我像那只红色的傻鸟？” 宋解舟看着他瞪大的双眼，气鼓鼓的，心里想：更像了。 不过他只在心里想想，他心知这话说出口，肯定是火上浇油。 “哪里傻了，”他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多可爱啊？” 苏铭时无语地看着他，几乎都要把“你这什么审美”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宋解舟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想起了那个午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铭时。 那天的the moon没什么客人，他一个人坐在店里，看着窗外。当时正值盛夏，店外烈日高悬，把窗外的步道都照得莹莹发光，店内的冷气却开得很低，直吹得他的后脖颈发凉。 只是一面玻璃，却好像把他单独隔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他起身想把温度温度调高，可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 一群看上去和他年龄相仿的人笑闹着从外面走过，人群中间有个男生，被人搂着肩膀，微仰着头，俊朗的眉目间都是灿烂的笑意。 盛夏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灼热而又绚烂，刺目却又让人挪不开眼。 宋解舟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看到那人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好一会，他还缓不过神来，直到听到自己被冰封的死寂的心咚咚地发出了声响，他才有了动作。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心口处传来的震动，一下，两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失序。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脚步一转，走到门外，站在那群人走过的地方，那人身上披过的阳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是和他的想象如出一辙的温暖。 如果说成年后的日子于他而言像是一脚迈入了寒冬，那在那个瞬间，他似乎终于看到了阳光吝啬地落下了一小块温暖的碎片在那高耸的冰川之上…… 他也是从那时起，才终于稍稍看见了自己的人生有了冰雪消融的迹象。 “解舟？解舟？” 宋解舟听到有人在喊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啊晃。 “发什么呆呢？”苏铭时看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正打算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被宋解舟抓住了。 苏铭时眼睁睁地看着宋解舟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落下一吻。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宋解舟的眼神还一直锁定在苏铭时的脸上，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爱意。 苏铭时顿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心里扔了一把火，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就有了燎原之势，正当他蠢蠢欲动的时候…… “你俩怎么坐在外面？干嘛呢？” 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像一盆冰水一样给他心里那团火浇灭了。 苏铭时气得眼角直抽抽，虽然他也没想干什么，但反正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抱一抱总是可以吧？ “哥。”宋解舟也抬眼喊了一声，但语气比平时冷淡了不少。 苏铭时转身一看，宋凌风正提着两个保温袋，一脸疑惑地站在他们旁边。 算了他都这么直男了，还跟他计较什么呢？气一下算了。 苏铭时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45章 闪回 “怎么了？是辰星出什么事了吗？医生怎么说？”宋凌风顶着两人不善的视线，一头雾水地问道。 “没事，医生说人醒了再观察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既然来了就快进去吧。”宋解舟用视线示意宋凌风往玻璃那看。 宋凌风看着那凸起一块人形的被子，皱着眉头问：“辰星怎么了？” “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没看到你，担心你是不是膈应他了，所以现在钻被子里当鸵鸟呢。”苏铭时解释道。 “我只是去买了点晚餐，”宋凌风赶紧把其中的一个保温袋塞给他们两个，“你们吃，我进去看看。” 宋凌风打开病房门，隔着被子江辰星，“快出来，躲在里面干嘛？别闷着了。” 江辰星听到是他的声音，马上从被子边缘探出了半个头，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宋凌风。 只见宋凌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面色如常地把他扶坐起来，打开病床边的小桌板，把饭菜一一摆放在他面前，说：“快吃饭吧。” 说完，他把筷子往江辰星手里一塞，然后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江辰星下意识握住这两根竹棍，发现宋凌风无论是行为还是语气都跟平时没两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都说不清是庆幸更多一些还是失落更多一些。他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囫囵嚼了几下就咽下，盯着宋凌风好一会，嘴张了又张，可最后却只问出了一句：“小舟他们不一起吃吗？” 第51章 “我也给他们带了，这里没多的桌子，他们在走廊那吃更方便。”宋凌风给他夹了几根青菜，又把汤往他手边推了推，“这个汤多喝点，我问了老板，他说这是补血的。” “噢……”江辰星闷闷地应了一声，放在桌子下的手缓缓地揪紧了被单，才终于像蓄满了勇气一样开口，“我……” 可没想到宋凌风却打断了他，只道：“先吃饭，吃完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他的表情稀松平常，自然得就跟他平时在说吃完饭再讨论小组作业那般别无二致。 江辰星原本想破罐破摔，却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了回来，这感觉就像人已经被架在了行刑台上，可行刑的刽子手却又突然被叫走一般，虽说还是知道注定的命运，但多少还是有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江辰星眼巴巴地看着宋凌风把餐盒收拾好，收起小桌板……他因为忐忑而在桌下死死揪着被套的手就这么暴露在灯光下。 就像他那些自认为见不得人的心思一样。 宋凌风笑着把被单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揪烂了要赔钱的。” 江辰星被他这么一说颇有些手足无措，盯着被单上的褶皱有些机械地说：“我赔……我赔……” “只是开个玩笑，”宋凌风无奈，“怎么睡一觉起来人变呆了，要不再做个全面的检查吧。” 江辰星突然发觉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他抬起头，发现宋凌风在他床边坐下了，正皱着眉头看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很近。 江辰星慌乱地错开视线，拼命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那说吧，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想和我说什么？”他听见宋凌风问他。 江辰星深吸一口气，抱有最后一丝侥幸问他：“我晕过去之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可惜他的侥幸就像一个皮薄气多的气球，只需要一根细细的针和极小的力度，就能让它彻底破裂。 他看见宋凌风点点头，开口道：“听见了。” 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更加严谨一些，宋凌风还确认似的又问了一句：“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不是说你喜欢我？是男女之间……噢不对，不能这么说……是想和我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这下是彻底没有退路了，江辰星微低下头，然后才用几不可见的幅度稍稍地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宋凌风又继续追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没开玩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凌风这般直白的刨根问底让江辰星觉得有些难堪，他把自己的双手交握起来，手指互相绞着，用力到骨节发白。 宋凌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江辰星交握的双手之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不想说可以不说。” 江辰星犹豫着抬头直视宋凌风，发现宋凌风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或嫌恶，眼神里一片坦荡。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江辰星突然觉得眼眶一热，面前人的坦荡终于又让他得到了一点勇气，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了宋凌风的手。 无论他做过了多少次心里建设，告诫过自己多少次该远离的时候就要远离，可真当这一刻来临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放手。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江辰星的声音颤抖，染上了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祈求意味，“给我一个机会？” 他俯下身，捧着宋凌风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不给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疏远我……” 冰冷的泪水落在了宋凌风的手背上，让他下意识抖了一下手，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立刻被此时神经敏感到有些草木皆兵的江辰星捕捉到了，他以为宋凌风反感他的亲近，于是马上松手，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可宋凌风却抓住了江辰星缩回的手。 江辰星愣愣地抬起头，就看到宋凌风无奈地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哭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宋凌风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抹走了江辰星的眼泪，“我想了很多，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我对你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听到这，江辰星眼里刚因为他亲昵的动作而燃起的一点火光又缓缓熄灭了下去。 “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不想你离开，你下午的时候突然晕倒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让那人渣付出代价，”宋凌风双眸一冷，但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所以我现在能确定的是，在我心里，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想清楚吗？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我不想草率的对待你的感情，我会努力不让你等太久的。” 江辰星眼睛一亮，被这峰回路转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激动的心情无处宣泄，他快速地抬起手来想要拥抱宋凌风一下，但理智回笼又觉得不太合适，手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 宋凌风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无措，顺势抽了两张纸放在他手里。 江辰星攥紧了这两张纸，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苏铭时趴在窗户边，江辰星那抬到半空又收回的手和宋凌风刚刚解围一般的动作已经让他心里有了结论，他叹了口气，戳了戳旁边的宋解舟问：“你觉得他俩最后能成吗？” 宋解舟垂眸沉思了一会，最后还是老实地说：“不知道。” 苏铭时抱着他的手臂，撇了撇嘴。 “但他们至少还能继续做朋友。”宋解舟说，“这已经很好了。” 确实，苏铭时想，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继续做朋友的话那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不过，明明已经做出了改变，可最后兜兜转转一圈还是跟上一世的他们是一样的结局…… 想到这，苏铭时的心蓦地一沉。 如果宋凌风和江辰星的结局没有变……那这一世的他和宋解舟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从重生以来已经发生过了那么多的事，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看上去似乎已经跳出了既定的命运……可是命运真的是可以改变的吗？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不要深想这个问题，可现在他看着病房里的两人，又看着眼前的医院走廊：明晃晃的白炽灯和惨白的的墙壁互相映衬着，交织出一片冰冷的光……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台子，上面用白布蒙着一个人形，隐约可以看出那个他熟悉的轮廓，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伸手去掀开那块薄薄的白布，他就会看到…… 苏铭时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宋解舟发现苏铭时搂着自己手臂的手渐渐收紧，他扭头，发现苏铭时紧闭着双眼，胸腔快速起伏，像是喘不上气，神色有几分挣扎和痛楚。 “铭时？怎么了？” 苏铭时没反应。 宋解舟抓着他的肩膀又用力晃了晃，苏铭时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睁开眼，“嗯？你在叫我吗？” “怎么了？”宋解舟满目担忧地看着他。 “没……就……闭目养神一下。”苏铭时干笑了两声，可和宋解舟的眼神一交汇，他就错开了视线，僵硬抬起的嘴角也垮了下去。 宋解舟的眼神认真又深邃，仿佛要直直望进他心里去一般。 苏铭时定了定神，最后忍不住想要索取一些安全感，他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苏铭时说完看着宋解舟愣怔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于绝对，赶紧解释，“我的意思不是所有事情你都得告诉我，就是你难受了或者不开心了的时候，你不要自己憋着，能不能……” 还没等苏铭时说完，宋解舟就伸手顺着他因为着急解释而变得通红的耳廓一路摸到他的耳垂，苏铭时本就语无伦次，被他这有点狎昵的动作一干扰，语言系统就彻底宕机了。 宋解舟没问原因，只是直接承诺道：“我答应你。” 苏铭时还没缓过神来，问了句：“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被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了。 宋解舟抱住了他。 他靠在宋解舟的肩膀上，听到宋解舟又重复道：“我答应你。” 宋解舟的声音和胸腔的震动一起传进苏铭时的心底，让他心底崩着的那根弦稍微松懈了下来。 苏铭时终于稍微安定下来，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宋解舟的肩窝。 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把刚刚在他脑海里闪回的那些冰冷的记忆又用力地暂时按回了他脑海的深处。 第46章 枷锁 两天后。 宋凌风和江辰星要去机场，苏铭时和宋解舟站在楼下陪他俩等车。 “真不再多住几天？”苏铭时问道，“这才来了没几天吧。” 第52章 江辰星摇摇头，笑着说：“那边要开学了，得提前回去准备。” 那边宋凌风搭着宋解舟的肩，“兼职是不是已经辞了？你生活费还够不够？哥回去就给你转一些。” “不用，之前有攒，那边消费高，你自己留着用。”宋解舟摇摇头。 苏铭时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插了一句嘴：“没事哥，大不了解舟可以给我上班，我来给他发工资。” 宋解舟歪了歪头，眼神里有些疑惑，倒是宋凌风面露难色，纠结地开口：“啊？你要包养他啊？” 此言一出，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这什么脑回路？ 宋解舟脸上都难得露出了无语的表情，非常不留情面地给自家哥哥的肋骨来了一下。 “不要玷污我俩纯洁的感情，”苏铭时凑到宋解舟身边，一脸不满地拉起宋解舟的手，“我和我哥开了个娱乐公司，只要解舟愿意，他就是我们旗下第一个签约艺人，会有独立的工作室，自主权也全都会在他自己手里。” 宋解舟愣住了，看了一眼苏铭时，苏铭时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还微微扬着下巴，显得有些骄傲。 要是顾泽川在这，看他这样，高低得骂两声恋爱脑冤大头。 宋解舟看向自家哥哥，发现他正和旁边的江辰星低声说着什么，宋解舟仔细辨别了一下口型，发现他说的大概是：“这和包养也没区别啊。” “反正解舟你也好点了，待会就带你去公司看看，和经纪人聊一聊，看看你满不满意。”苏铭时说道。 他早就想让宋解舟去一趟，但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今天难得有空，那择时不如撞日。 “不过小舟现在的状态可能……”宋凌风还是有点担忧。 “没事，”苏铭时一挥手，“工作可以以后再说，工资我照发就是了。” 宋解舟看着他哥又开始鬼鬼祟祟地跟江辰星嘀嘀咕咕，抬手扶额。 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苏铭时看起来兴致勃勃，他也不想扫他的兴，况且他也有些好奇。 送宋凌风和江辰星上了车之后，苏铭时就兴冲冲地拉着宋解舟去了他们公司。 “就是这。”苏铭时拉着宋解舟下了车，指了指面前高耸入云的大楼。 宋解舟眼里闪过了一丝意外。 苏铭时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那什么……只是租了其中三层。” 在规模上，跟宋解舟前世签的经纪公司完全不能比。 宋解舟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公司叫什么名字？” “铭川，就直接从我和我哥的名字中间各取了一个字，”苏铭时带他上了楼，“规模有点小，可能只能算是一个家庭作坊吧哈哈，手头倒是有一些项目，但还都在起步阶段，不过以后肯定会发展起来的。” 他越说越觉得没底气，当时计划的时候没有深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宋解舟会对他有求必应，但他现在才意识到，可能在生活上是如此，可事关梦想和事业，宋解舟还会那么草率吗？ 他忐忑地看了宋解舟一眼，发现宋解舟脸上虽然没有嫌弃但也没有意动的神色，只是垂眸在沉思着什么。 他是不是在考虑怎么拒绝我？苏铭时想，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地落了下去。 苏铭时沉默地带着宋解舟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就打开了门，喊道：“哥。” 顾泽川抬起头，他规规矩矩地穿着衬衫，打着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派头十足。 就是看得出有些疲惫。 顾泽川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不咸不淡地撇了他俩一眼，说：“终于带着咱公司未来的一哥来了？” 这话仔细一听有点阴阳怪气，宋解舟原本还在低头琢磨苏铭时为什么突然搞了个娱乐公司，被这话一刺才回神，试图回忆上次见面他有没有冒犯过顾泽川。 不过那天的他状态太差，那天的记忆也不甚清晰，所以他谨慎地没接话，只是打了声招呼：“泽川哥。” 顾泽川敷衍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苏铭时的眼睛心虚地四处瞟了瞟，然后带着讨好的笑凑到办公桌前：“哥~最近怎么样啊？身体是否康健啊？公司的事是否顺利啊？”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顾泽川还没什么反应，他一说到公司两个字顾泽川立刻冲他扔了两个眼刀：“哟，您还记得公司呢？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就剩宋解舟三个字了。” 挺好一个哥，就是小嘴淬了毒。 “哥！”苏铭时嘴角下撇，耷拉着眼尾看他。 顾泽川对上他这幅故作可怜的姿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重话了，只是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又把矛头转向宋解舟：“我这个好弟弟说要搞点什么仪式感，非要让你来当第一个签约艺人，硬压着其他人的流程不让走呢，我说你又不一定想要来我们这小庙，对……” 苏铭时赶紧打断了他，“哥哥哥哥，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 顾泽川这三言两语快把他心里这点小九九抖得一干二净了，他现在几乎想跪下求他哥闭嘴。 宋解舟倒是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这种细节换做是以前的苏铭时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难得这么有仪式感一次……苏铭时欲哭无泪地想着，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什么，解舟，你别听我哥胡说，也别有压力，你待会跟经纪人谈一谈，要是满意你就签，不满意就不签。” 说完，他用力捅了顾泽川两下，顾泽川冲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对对对，我们不搞道德绑架这一套。”说完宋解舟扯了扯嘴角，可这僵硬的笑容能有几分友善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宋解舟倒也没说客套话，只说：“我知道了。” 顾泽川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苏铭时拉着宋解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先在这等一会吧。” “嗯。”宋解舟点点头。 “你不用在意我哥说什么，真的。”苏铭时总觉得刚刚他哥说的那些话有点像把宋解舟架在那了，又叮嘱了一遍，“反正你还在上学，再考虑一段时间也行，而且以你的条件，有的是经纪公司愿意签你，不用非得选择我们这个小作坊……” 这话更像在把他往外推，有些自相矛盾。 宋解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顺着苏铭时的话说，“知道了，别担心，我会慎重考虑的。” 可听了这话，苏铭时似乎更加坐立不安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散乱地游移了一会，然后就伸出手抠着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 他在不安。 宋解舟心里想着，对苏铭时为什么会想把自己签到他的公司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特别是在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他看到沈未这张熟悉的脸的以后。 铭时……还在耿耿于怀吗？ 宋解舟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住了自己的四肢，懊悔的情绪如同潮水一样冲刷过自己心里的每个角落。 他自以为放过了苏铭时，却没想到那反而却把人困在了原地。 宋解舟起身，欲言又止地摸了摸苏铭时的后脑勺，跟着沈未去了会议室。 在宋解舟出去之后，苏铭时就像屁股长了钉子一样，半点坐不住，一直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公司就是为了他成立的，你只要这样跟他说，他八成会同意签约。”顾泽川被他晃得眼晕，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酸胀的鼻梁问他。 苏铭时扯了扯嘴角：“我又不只是为了他……” “但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不是吗？”顾泽川懒得听他的那些借口，直接了当地说。 苏铭时低下头不知道琢磨了什么，再抬头，眼底显露了几分被长久压抑的偏执，“因为我有我的私心。”而且这份私心难以启齿。 他望向窗外，正好看见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鸟飞到窗边，然后在他面前盘旋了一圈，振翅一飞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瞬间捏紧了拳头。 苏铭时心里清楚，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宋解舟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他只是想控制他，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脱离自己的视线，生活和工作全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方式让宋解舟再也没机会偷偷地把自己甩开。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这般卑劣的想法，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所以他选择把钥匙放在宋解舟的手上，让他自己来选择要不要戴上这幅镣铐。 苏铭时闭了闭眼。 虽然他心里清楚，现在的宋解舟是不会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把选择权交给宋解舟可以让他的内心少受一些煎熬。 真是又当又立。 苏铭时自嘲地笑了笑。 顾泽川皱着眉头看苏铭时，虽然大部分时候在他面前苏铭时都还是一副开朗的模样，偶尔插科打诨，偶尔卖乖讨好……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个弟弟身上有些一点超乎年龄的成熟……甚至偶尔还能在他身上看到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阴郁和孤独。 第53章 就好像他已经一无所有，只身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以破罐破摔一样。 “你……”顾泽川犹豫着开口。 可还没等他斟酌好要说什么，一阵敲门声就打断了他。 “顾总，苏总。” 是沈未的声音。 苏铭时身上那层无形的冷硬的外壳好像瞬间就被打破了，他回头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请进”。 顾泽川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关心这个恋爱脑。 对这种顶级恋爱脑来说，爱情就能治愈一切了，他操哪门子闲心呢？ 顾泽川想着，实在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第47章 挂牌 沈未应声推门走了进来，宋解舟跟在她身后看向苏铭时。 苏铭时和他对视了一瞬，又把视线挪开转而放到沈未手里的合同上，他本来想先一步接过去看，可迈了一步，他又踌躇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顾泽川已经朝沈未伸出了手，沈未便把合同递到了他的手里，他接过去，顺势扫了一眼苏铭时，发现他正牢牢地盯着合同看。 顾泽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暗骂一声没出息，直接起身把合同塞到他手里，“想看就自己看，别扭扭捏捏的。” 苏铭时接过，又看了一眼宋解舟，然后低下头直接翻到合同最后一页…… 乙方签名处赫然已经被签上了宋解舟这三个大字。 苏铭时捧着这份合同，砰砰乱跳的心像是被打了一针镇定，终于回到了它该有的节奏。 在顾泽川签字盖章之前，苏铭时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你想好了啊？走完流程就没办法反悔了。” “这么丰厚的条件我有什么理由反悔，我还怕你们反悔。”宋解舟笑着说道。 顾泽川冷哼一声，“那当然，这可是法务专门定制的，全公司就你这独一份。” 话虽然说得不情不愿，但顾泽川其实对签宋解舟这件事也没太大抵触，毕竟宋解舟的条件确实是不错，就连沈未这个在娱乐圈浸淫多年的人也非常看好他，更何况这人又是弟弟的男朋友，四舍五入也算是个自己人了。总而言之，这张牌要是打得好的话，靠他一个人带飞一整个公司也不是梦…… 就是傻弟弟这蠢样真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两眼一黑又一黑。 “行了，别在我面前碍眼了，去工作室看看吧。”顾泽川挥挥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苏铭时乐呵呵地带着宋解舟走了，嘴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下去，在顾泽川的眼里活像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 两人跟在沈未背后，苏铭时显然心情多云转晴，甚至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开心了？”宋解舟问他。 苏铭时眨眨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你不会是为了我开心才签的吧？”说完他又想了想，故作恶狠狠地威胁道，“无论是因为什么，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反悔的机会，你现在可不能跑了。” 宋解舟失笑，像是在回应他的玩笑话，又像是在承诺，“只要你在这，我不会跑的。” 苏铭时没应话，只是淡笑的收回目光。 骗子。 苏铭时想着，微垂着头，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刚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可又转念一想：可能前世的宋解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他生病了太累了，最后才…… 无处发泄的怨气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了一周，最后又化成了自责，如同乌云压顶一般盘踞在他心头。 下楼的路上，苏铭时才又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他抢先沈未一步站在玻璃门前，清了清嗓子。 宋解舟看苏铭时显然是准备了什么的样子，站定下来。 苏铭时在门口的花盆后面摸出了一个非常朴素的黑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不锈钢门牌。 沈未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到了一边。 苏铭时眼睛亮亮地把门牌放在宋解舟手里，满脸期待地说：“你来挂吧。” 宋解舟一看，牌子上写的是“宋解舟工作室”这几个大字，他想了想，只握着牌子的一边，又抓紧了苏铭时的递过牌子的手，不让他松开。 苏铭时错愕地看他。 宋解舟说：“一起吧。” 苏铭时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把门牌挂在了玻璃门旁。 旁边的沈未非常捧场地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苏铭时本来一直旁若无人地盯着宋解舟看，突然一串热烈又单薄的掌声传进他耳朵里才让他回了神，有点不好意思诶咳了两声又重新端起了老板的架子，“好了，我们进去吧。” 几人刚推开门进去，就听到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情绪饱满，似是充满了绝望。苏铭时吓了一跳，看向沈未，就看见她抬起做着精致美甲的手，缓缓地捂住了眼睛。 进门的地方放着几个大书架做空间隔断，所以里面聊得正酣的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了。 沈未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被领导查岗的感觉了，再加上接到顾泽川的电话时急着上楼，所以没想起来要事先给工作室这群被散养了半个月的社会闲散人员提醒一声，她透过手指缝看见苏铭时淡淡地瞧着她，眼神里似乎有几分警告。她心里警报疯狂响起，感受到了被老板质疑工作能力的危机。 她赶紧收起了手，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干练姿态。 这个老板虽然年纪不大，平日里也嘻嘻哈哈的没什么架子，但工作时的雷厉风行的手段她都看在眼里，而且她之前听过他们哥俩的谈话，知道公司的实际决策人反而是这个还在上大学的弟弟，所以她更加不敢怠慢，张开嘴就想要呵斥。 可苏铭时看出了她的意图，撇了她一眼，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沈未点点头，心里只能遗憾递让那几个人自求多福。 苏铭时往前走了几步，几人的谈话声愈发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我都要闲出屁来了，每天上班就打个卡然后坐到下班，太无聊了。” “这还不好？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聊天还能拿工资，搁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还好跟着未姐跳槽了，小李刚刚还发微信跟我吐槽呢，说皇天给他分的新艺人，咖位不大，事儿却不少，他说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内总管。” “唉，我刚开始也犹豫过，毕竟这里确实在业界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没办法，在皇天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先不说未姐被人针对的事，光是全年无休每天被支使得团团转就让我想辞职了。” 说完几人就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又有人开口： “你们说新老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的不说，那个视频我看了好多遍，长得是真帅啊，啧，也不能说帅，就是又帅又漂亮，男美女。” “对对对，男美女，称呼一个男人是美女就是对他容貌的最高赞赏。” 沈未听到这已经开始脚趾抠地了，她知道圈里有些男明星其实不喜欢被人冠上女性称呼，她赶紧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正主的表情。 结果她看见宋解舟不仅深色里没有半分生气，还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她顶头上司的肩膀，等人回过头来就对他勾唇一笑，用气音问在人耳边问：“你觉得呢？” 然后她就看到她顶头上司捂着泛红的耳朵说：“别闹。” 沈未目瞪口呆，知道了顾泽川终于为什么总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弟了。 这简直是被拿捏得死死的啊，不过这搁谁身上谁都得被钓得五迷三道。 就在沈未感叹苏铭时还有这一面的时候，宋解舟也在感慨。 他从进门之后就发现苏铭时在公司里似乎和在他面前不太一样，不过逗了一下之后发现苏铭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没有半分气势，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让人心热又心疼。 他想知道苏铭时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但又觉得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宋解舟想着，把手放在苏铭时的后脖颈，苏铭时只是带着一点恼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把他的手拍掉，而是任由他放着。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几人还在毫无所察地继续聊天。 “未姐还说让我给那个视频推波助澜一下，笑死，完全不用推，自来水已经把这个视频剪出花来了，各种舔屏向视频，甚至还有博主做了reaction，每天都有新评论在到处打听这是谁。” “我刚刚看发现已经有人从宋老师的同学微博里扒出合照来了。” “网友向来强大。” “唉，到底谈好了没有，天赐的热度要是就让它白白流失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可真是闲不住。” “别说她了，我的相机已经很久没碰过了，我现在每天只能上天台拍拍鸟，确实是有点空虚。” “也是……主要是好想见见真人，到底只是上镜好看还是真长得这么牛……” 第54章 沈未看苏铭时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看起来是不打算再听下去了就赶紧咳几声了示警，成功地让人把还没说出口的逼字给咽了下去。 几人齐刷刷的回过头看，就对上了顶头上司面无表情的脸。 “苏……苏总。”一个小姑娘比较沉不住气，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哟，”苏铭时勾起嘴角，面上在笑，眼神里却不见半分笑意，“刚刚聊天的时候还不结巴呢，怎么见到我就结巴了？” 这话谁敢接啊？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挪开了视线。 小姑娘欲哭无泪，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 苏铭时趁几人没看见，朝宋解舟眨眨眼睛，又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面前垂着头装鸵鸟的几个人。 宋解舟愣了一下，他也不傻，知道苏铭时的意思，只是意外苏铭时会细致到这个地步。 真的是改变很大。 宋解舟心口有些发胀，顺着他的意走了过去说：“好了，没有工作的时候和同事聊聊天不是很正常吗？”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几个人听到苏铭时这么说，如听仙乐，纷纷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是哪位好汉替他们说话，结果一抬头都呆住了。 “这要是带不红，我倒立吃屎。”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直白到旁边几个人都有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为什么要在我欣赏美人的时候说这种话！”小姑娘第一个大骂一声。 宋解舟倒是不太介意，轻声笑了一下。 苏铭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觉得这群员工实在是给他丢人，有一瞬间就想马上把面前这群人都给炒了。 沈未也捂住了脸，不过她也能理解，就算是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她刚刚在办公室里看到宋解舟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是良好的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像这几个人一样散德性。 沈未正色道：“好了，都别吵了。” 鸡飞狗跳的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沈未把面前几个人给宋解舟介绍了个遍，助理、宣传、运营、造型、摄影……宋解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觉得人还是少了点，是不是再给工作室配个独立的财务和法务比较好啊。”苏铭时想了想说道。 他这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宛若平地惊雷，工作室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像x射线射了过来，就连宋解舟都瞳孔地震了一下。 一片沉默中，还是沈未先开口了，“目前已经……算得上顶配了，财务和法务用公司里的就好了。” 呵呵，再配上独立的财务和法务他们这个小工作室就可以脱离公司自立门户了……沈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在心里无奈望天，她终于知道顾泽川为什么要特地叮嘱她让她要警惕苏铭时头脑发热了。 当然，顾泽川的原话是：“你要及时的劝阻苏铭时恋爱脑发作时做出的一切决定，不然这个公司以后就改姓宋了。” 当时她还觉得顾泽川是杞人忧天，现在她觉得他对他弟的了解真的称得上是洞若观火。 沈未把自己心里的吐槽扫到一旁，又端着自己职业经纪人的架势说：“我们还是先聊一下那个视频的事情吧。” 这也是宋解舟刚刚在听他们闲聊时就想问的，沈未这话一出，宋解舟便转过头问她：“你们一直在说的视频是什么？” 第48章 截图 沈未倒是有些意外，“你居然不知道吗？” 苏铭时替宋解舟解释道：“他前段时间生病了，不怎么看手机。” 其实是因为苏铭时担心会让宋解舟刷到一些不好的评论，所以特意没告诉他……他这段时间就连宋解舟看微信的时候他都得探头过去看看是什么内容才能安心。 苏铭时扭头对上宋解舟疑惑的眼神，笑着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上回在c市那次，罗颂阳的民宿前段时间搞开业预热，他就把我们那次去录的视频剪成宣传视频发了，没想到你唱歌那段被人单截出来疯狂转发，也算是在小范围火了一把了。” 原来是那时候的事，宋解舟点点头，他前几天才把自己一团乱麻的记忆稍微理顺了，苏铭时这么一说他才从边边角角里找到了这段。 宋解舟拿出手机，“转给我看看？” 苏铭时点点头，又确认了一遍热评没有攻击性言论才给宋解舟转发了过去，转完以后苏铭时没忍住又看了一遍。 虽然罗颂阳刚开始发的是一整条vlog，但在发现宋解舟这段被人截下来疯狂转发之后他马上就抓住热度自己发了一条cut，并且在众多网友的围追堵截之下，也只用官号非常高冷地回了一句“是老板的朋友”，其余的一概不回，导致抓心挠肝的网友只能四处打探，在打探的时候又吸引了更多一无所知的路人慕名来看原视频……总之，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他们账号的浏览量水涨船高，据说民宿的预定也已经爆满。 苏铭时当然是对这种行为非常不耻，但在他表示谴责之前罗颂阳就非常识相地给他来了一个大额转账作为推广费，苏铭时于是就给他发了一个爱卿平身的表情包将此事轻轻揭过。 倒也不只是因为钱，主要原因还是这件事也算是给宋解舟带来了好处，至少这波白来的流量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而且这视频拍得是真的好，苏铭时每次看这段视频，心跳都仿佛跟着视频里的篝火同频跳动，一起给屏幕里浅吟低唱的人的脸上印上明明灭灭的暖光……不得不说确实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苏铭时费力地把自己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扯下来，然后说：“对了，罗颂阳给的钱忘了转给你了，待会转过去。”没等宋解舟应声，他又问沈未，“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终于盼到人来了，先拍点物料吧，把这波自来水维护好，然后再用公司官号宣布签约的消息，”沈未说道，“第一条视频……拍一个造型类似的？不行……还是发一个跟那天视频的风格有点反差的吧。” 苏铭时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喜欢那条视频的人不知道已经来来回回刷了多少遍了，所以比起发风格类似的视频，反差较大的可能才更加让他们眼前一亮。 “可是拍什么好呢……”沈未有些苦恼。 “弹钢琴怎么样？”苏铭时说道。 “我觉得可以，然后造型气质尽量往清冷感上靠，和篝火边弹唱那条形成反差，应该会很吸睛。”宣传的妹子也凑过来说。 “只弹吗？虽然也不是不行，但秀才艺比较容易被网友审判……”沈未欲言又止地看了宋解舟一眼，她不太确定宋解舟的水平，有点担心会翻车。 苏铭时眼睛一闭就开始夸，“说什么呢？他可是专业的。” 沈未总觉得苏铭时的表情像是在闭眼吹，又不敢质疑上司，只是面上的迟疑还是出卖了她。 “可以先拍一条看看效果，应该没问题。”最后还是宋解舟拍的板，脸上并没有被质疑的不满。 沈未点点头。 闲的慌的团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化妆师举着刷子左看右看，稍微只是修饰了一下宋解舟的五官就放下工具，叹了一口气：“感觉我要失业。” 宋解舟笑笑，宽慰道：“你化得很好看，只是因为这次的妆造要日常一些，所以发挥的空间不多，以后肯定还有很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噢老天，他好温柔……化妆师被他夸的有些飘飘然，但收拾好刷子转头就对上了苏铭时的视线，顿时一僵——苏铭时的表情虽然波澜不惊，但她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跟一路向天灵盖扫过。 她僵硬地回了个笑，转回了身，突然想起来沈未之前提醒过他们要签约的这个艺人和苏总关系匪浅，她想起苏铭时刚刚的眼神，福至性灵地意识到，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她又忧心忡忡的观察了一下两人的互动，正好看到宋解舟走过去，苏铭时冲他的脸左看右看，然后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眼睑下扫了扫，可能是在扫掉掉落的眼睫毛。 她随即放下心来，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觉得有些愧疚。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真般配啊…… 当然这一幕落在运营和宣传眼里，产生的就是不一样的心情了，他俩对视了一眼，一个掐人中一个叹气，感慨未来堵柜门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苏铭时在工作室里准备了一个琴房，他也不知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墙纸到陈设到地板材料都是他亲自挑的，最后完工的时候才发现装修效果居然和他们前世家里的琴房一模一样。 特别是当他看到宋解舟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一串音符时，他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恍惚感。 “看看这个琴房，你喜不喜欢。” 他看见自己拽着宋解舟站在琴房门口，笑眯眯地说。 他记得这天，那是他第一次带宋解舟去看他们装修好的新家。 “是你布置的吗？” 第55章 宋解舟环视四周，嘴角微微上扬。 “啊……不是，我让人布置的，你知道的，我不太懂这些。” 宋解舟听了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径直走到钢琴旁。 “要不要试试。”记忆里的自己趴在钢琴边上，笑嘻嘻地说道。 宋解舟应了声好，掀起钢琴的顶盖用支架支好，问他：“你想听什么？” “你弹你喜欢的就好了，我拢共没听过几首钢琴曲。” 宋解舟垂眸思考了片刻，然后冲他笑了笑，“那弹这首吧，我还挺喜欢的。”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快地越过一个个黑白的琴键，他靠在钢琴上，歪着头，盯着宋解舟专注的侧脸看。 一曲弹毕，宋解舟才看向苏铭时，发现面前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看，无奈问道：“你就光盯着我了吧？” 那时的他被一语道破倒也不恼，而是站直起来，绕到宋解舟的背后，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宋解舟叹了口气，看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却也只是抓着他的手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怕他摔了。 “我听了，但我不喜欢这首曲子。”那时的他说道。 “为什么？”宋解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明明是那么欢快的节奏听起来却让人心头压了什么东西一样喘不过气……听完有点难过。”他亲了一口宋解舟的侧脸，又搂着他晃了晃。 “这样啊……确实是我的错，要搬新家了，我应该弹一个欢快一点的曲子。”宋解舟说完，便拍拍苏铭时的手臂示意他起来，然后又笑着弹了个欢快的曲子。 可是，到后来，苏铭时每每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却只能回忆起最开始的那段旋律，可他又没问过宋解舟它叫什么名字，只能打开音乐app刷过一个又一个的钢琴曲歌单，试图寻找那首曲子。 终于在一个深夜，那段熟悉的旋律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如同被电流击过一般瞬间睁开了眼，急切地按亮了手机…… “诀别书”这三个字就这么直愣愣地刺入他的眼睛，可能是因为周遭一片黑暗，手机那点微弱的光在那一瞬间竟激得他睁不开眼。 他心里清楚宋解舟刚开始弹那首曲子可能并没有那种意思，但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想，这首曲子是不是已经在冥冥之中给他暗示过他们的命运，只是一人没在意，一人没有说。 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又一下，宛若凌迟。 他忘记他那时候在床上枯坐了多久，只记得他把那首曲子单曲循环了一夜，直到天边破晓，晨光穿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他眼底凝固的眼泪才缓缓融化，落了下来。 “怎么了？” 苏铭时回过神来，看见宋解舟站在自己的面前问他。 他摇摇头，说没事，却见宋解舟皱起了眉头，朝他伸出了手。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传来的除了温热的触感，还有一点冰冷的湿意被抹开的感觉。 我哭了？苏铭时错愕地想到，赶紧摸了一把脸，还好似乎只落了那一滴泪，不至于太难堪。 “没事，”苏铭时笑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宋解舟没追问，心里的猜测也更加坐实了，却也更加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但还没来得及自责，旁边的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靠这张抓拍太牛了。” “那当然，本大摄影师终于重出江湖，这就是我的复出之作。” 苏铭时率先回过神来，跟着凑过去看。 显示屏里的宋解舟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眼神里似乎夹杂着很多难言的情绪，似是心疼，而苏铭时垂着眼眸，眼眶有一抹淡淡的不明显的红，显出了几分脆弱。 “跟拍偶像剧一样。” “神图啊！可惜不能发……” “把宋哥单独截出来应该可以吧。”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苏铭时探着头过来看，非常热情地建议道：“苏总，你可以单截两张图当头像，情侣头像。” “待会被人挖出来了怎么办？”马上有人反驳了。 说到这个，沈未马上走了过来：“对了，对于你们两位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 此话一出，已经看出他俩关系暧昧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屏住了呼吸。 苏铭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宋解舟，犹豫了。 前世他和宋解舟如果在公开场合出现都是遮遮掩掩的，可他不久前才和宋解舟开诚布公地聊过这个问题。 这样想着，苏铭时拉着宋解舟的手，说：“听你的吧。”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的笑脸，又看了看面前工作人员提心吊胆的表情，想了一下说：“那顺其自然吧。” 这意味着他俩虽然不会特地去遮掩避嫌，但也不会主动跳到公众面前公开，算是现阶段比较好的选择了。 团队也可以帮着做点铺垫，等到恋情彻底曝光那天，也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苏铭时也赞成地点点头。 “好的，我会注意营销方式的。”沈未应到。 沈未又让人给宋解舟做了几套造型，拍了一些照片和物料，等到沈未终于宣布这是最后一套的时候，已然是华灯初上。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有点疲惫的侧脸，对沈未说：“用得着拍那么多吗？” “多？”沈未彻底开启工作状态后就非常较真，“这点物料够发几次的？如果你们能随叫随到的话那我当然是无所谓，可是你们能吗？”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苏铭时被她怼得气势弱了一截，被她一个眼刀过来马上举起双手，“我没问题了，你继续。” 等到收工的时候，助理也把注册好的个人账户给了宋解舟，“宋哥，选个头像？” 宋解舟点了点头，往苏铭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快速地扫过助理发到工作群里的一串图片，然后锁定了一张，换上。 “在干嘛呢？”苏铭时走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你拿这张当微博头像？” 这显然是刚刚工作人员给他俩抓拍的那一张。 “怎么？不好看吗？”宋解舟眨眨眼睛问他。 这是好不好看的事吗？ 苏铭时满头黑线，又仔细瞅了两眼他的头像，宋解舟截得非常仔细，画面里只有他的侧脸和被氛围灯照得暖黄的背景墙，单看这个头像确实看不出来这是从一张双人照里截出来的。 算了，随他去吧，苏铭时叹了口气，心里却又好像被挠了一下，有点心痒难耐。 他趁着沈未跟宋解舟交代一些事情的时候走到一旁，拿出手机申请了一个小号，从群里找到把那张照片给它调了调色，再截出一个头像给自己的小号换上，然后才偷偷摸摸地收起了手机。 第49章 刷卡 今天是宋解舟复诊的日子。 一看到宋解舟从诊室出来，苏铭时就抽走了他手里的单子。 “嗯？好像调整了药量？”苏铭时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忧心忡忡地说。 宋解舟轻轻把单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拍拍他的后脑勺，“别担心，这很正常。” 苏铭时点点头，他也事先了解过，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付完款，宋解舟看着心不在焉的苏铭时，抖了抖账单，故作惊讶地岔开话题道：“比上次贵了一些，还好前几天挣了一笔钱。” 他说的是罗颂阳的那笔推广费。 苏铭时接过小票塞到自己兜里，点点头道：“行吧，那就口头感谢一下罗总倾情提供的心理康复基金。” 医院离家也不算太远，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散步回家。 宋解舟看着街边张灯结彩的街道，轻声道：“要过年了……” “是啊，”苏铭时轻快地说道，偏过头看了一眼宋解舟，却发现他眼底有一丝落寞。 也是……在这种家家团圆的日子里…… 苏铭时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他其实以前也鲜少跟宋解舟一块过年，有且仅有一次，他把宋解舟带回了爷爷家，老爷子刚开始没说什么，只是吹胡子瞪眼的，结果后来和苏铭时一句不合，他就把俩人一块扫地出门了。 苏铭时还记得他俩站在爷爷家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好来到零点，远处火树银花，炫目无比，他心头那点气顿时一扫而空，兴冲冲地拉着宋解舟想去看，但扯了一下没扯动。 他疑惑地回头，看见宋解舟杵在原地，天边五彩斑斓的烟花如同流火一般闪着各色的光芒，可却照不进他黑沉沉的眼里，星星点点的雪落在他的头发、眼睫和肩头，他一动不动的，像一座华美的凝固的冰雕。 他听见宋解舟对他说：“对不起。” “啊？为什么要对不起？是说我爷爷把咱赶走的事吗？是我刚刚说的话刺激到他了，跟你没关系，要道歉也应该是我道歉，让你陪我在外面挨冻。”他一边解释一边拍掉落在宋解舟头发上的雪。 第56章 宋解舟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只是提了提嘴角，笑容泛着苦涩，“如果不是我在那，你爷爷他不会赶你走的。” 苏老爷子看似是因为被苏铭时气到了赶人，其实是在做给宋解舟看的，这个道理，苏铭时倒也懂，但只是觉得无所谓，过年嘛，在哪过不是过，倒也不是非得在家里。 也是，那时候的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因为没有真正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所以就没有软肋，无所畏惧。 从那次之后，宋解舟就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再跟他回去过，也不让苏铭时待在家里陪他。 “你爷爷会想你的，再说了，我们平时都住在一起，只是分开两天，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苏铭时从回忆抽离出来，发现宋解舟正盯着一个地方看，他顺着宋解舟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出来逛街的一家人，巧合的是，也是父母带着一对兄弟。 前面的兄弟俩，一个看起来似乎已经五六年级的模样，牵着矮自己一个多头的弟弟，后面的父母手挽着手，看起来很亲密。 几人身上显而易见地洋溢着幸福的氛围。 “看什么呢？”苏铭时怕他多想，打断了他。 “小时候我爸妈也经常带着我和我哥出来逛街，”宋解舟的脸上似怀念也似惆怅，“不过我哥进入叛逆期之后觉得家庭出行太幼稚，再加上课业重，就不爱跟我们一块出门了。” “凌风哥还有这时候？”苏铭时意外。 “嗯，”宋解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弯，“他那时候还觉得话太多会显得掉价，爸妈跟他说话他就只会应‘嗯’，‘不’还有‘好’。” 太中二了，苏铭时也笑了，把手指蜷起来做话筒状采访他：“请问这种症状到什么时候有所改善？” 宋解舟扶着苏铭时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然后思考了一下说：“嗯……我想想，应该也没多久吧，有一天我妈叫他下楼吃饭他又只嗯了一声，然后半天没动静，我妈就受不了了，冲进他房间，揪着他耳朵把他拽出来了。” “嚯。”苏铭时微微后仰，感觉耳朵都有点幻痛了，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搓了搓。 宋解舟心觉可爱，不禁伸手替他揉了揉耳朵，然后继续说：“然后我哥就一直喊疼疼疼别揪了，我妈就说‘哟，终于会说话了，我以为你哑巴了呢，正想让你爹给你挂个专家号’……从那之后我哥就好了。” 转述他妈妈说的话的时候，宋解舟的语调起伏都不一样了，似乎是在下意识地模仿他妈妈当时的语气。 看来这段记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苏铭时夸张的赞叹道：“阿姨真是华佗再世，妙手回春啊。” “嗯。”宋解舟点点头，“采访”虽然结束了，但宋解舟仍然没有松开扶着“话筒”的手，而是用自己的指尖塞到苏铭时用手指头圈成的圈里，把他的手打开之后划过他的掌心又从他的指缝钻出，和他十指相扣。 “走吧。”宋解舟对正呆呆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的苏铭时说道。 牵手就牵手嘛，怎么被他这么一搞就那么…… 苏铭时眯起眼睛观察宋解舟，果然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点得逞的笑意。 “好啊你，你是不是故意挠我手掌心的，亏我以前以为你……结果你……”苏铭时一脸不满地说。 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帅哥，结果是个居心叵测的变态。 宋解舟佯装没有听懂，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又垂下眼帘，作势要放开他的手，“不知道不能碰到你的手掌心，下回不这样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苏铭时看不得他这幅神情，手指一并拢夹住了他抽回的手，“我只是说，你不要碰的那么……那么……” 苏铭时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说他不要碰得那么涩情？可人家万一真的只是在和他牵手的时候不小心挠到了他的手掌心呢？那他这话一说出口，反倒显得他又计较又敏感了。 “好了好了，你随便碰好了吧。”苏铭时又把自己说服了，牵着宋解舟的手晃了晃，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家服装店，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走，我们进去逛逛。” 这个品牌苏铭时还挺喜欢的，也经常买，试也不试就选了好几件让店员拿到柜台。 “好了，现在来挑你的。”苏铭时拍拍手，绕着宋解舟走了一圈。 “我也要买吗？”宋解舟看着苏铭时一头扎到衣服堆里，一连挑了好几件衣服，有些无奈地说道。 “当然，我要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过年领回去见我爷爷。”苏铭时头也不回的说。 宋解舟一滞，然后说：“不太好吧，之前你爷爷不还因为那事打你了吗？你把我带回去他应该更生气了。” 他说的是上回苏铭时出柜被他爷爷打的事，因为旁边还有别人，所以宋解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噢，也是。” 听到苏铭时应了一句，宋解舟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头又有一点失落，结果他又听到苏铭时说： “那我不回去了，给你打扮打扮我带你出去玩，让我爷爷跟我哥玩去。” 宋解舟把怀里的衣服放到店员手里，走到苏铭时身边：“你不回去不太好，我自己在家也可以。” 苏铭时转回身，对着宋解舟摇摇头，“那不行，再说了我还没消气呢，带你去是给老头一个让步的机会懂吧，我要看看他的表现。再说了，你忘了他把我打成那样了？我要是一个人回去又被打了……我一个人，又没人帮我，然后在大年三十的深夜被扫地出门，打不到车，寒风刺骨，然后我就只能在街边的长椅上过夜……唉，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宋解舟被他带得不由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心疼。 虽然知道苏铭时多多少少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他一想到那天苏铭时顶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渗血，委屈巴巴地蹲在自己家门口让他收留自己的模样，情感就战胜了理智。 “好吧，我跟你回去，大不了我们俩一起在长椅上过夜。”宋解舟摸摸苏铭时的后脑勺开玩笑似的说。 苏铭时感受着宋解舟放在自己后脑勺的手的动作，无端地感觉他好像在给小狗顺毛。 总不能真把他代入流浪狗了吧。 肯定是错觉，苏铭时心想，又上别的货架去翻衣服了。 “好了，”苏铭时抽拿了几套出来，“试试，要是这几套没问题，剩下的就不用试了。” 其实根本不用试，他前世也不是没给宋解舟买过衣服，对他的尺码也算是了如指掌，他只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 毕竟宋解舟出名之后，他俩就没有像这样能在外面游闲地逛街试衣服而且不被打扰的时候了。 宋解舟本来觉得这些衣服看着应该挺合适，没必要试，可对上苏铭时期待的眼神的时候他又妥协了。 以前他陪妈妈出来逛街的时候，妈妈让他去试衣服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他也从来没有拒绝成功过。 “真甜蜜啊……”旁边的店员小姐姐看着转身进了试衣间的宋解舟，又看看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一脸期待的苏铭时，不由得小小声地感慨道。 本来她看见这两位客人进店的时候简直是眼前一亮又一亮，结果发现这两人的互动似乎有点超出朋友的亲昵……不过就算得不到，看看也好，毕竟怪养眼的。 她悄悄想，等待会两人走了之后她一定要告诉那个让她的顶班的同事她错过了什么。 帅哥倒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业绩啊！ 宋解舟试的每一套苏铭时都很喜欢，大手一挥让店员全都包起来。店员快速地拿着扫码枪扫过衣服上的条形码，嘴角疯狂上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在客人面前笑出声。 “请问付款方式是？”店员语气欢快地问道。 宋解舟掏出自己的手机，苏铭时抬手把他的付款码挡住，然后把自己的信用卡递了过去。 还特地侧着脸，只用两个手指夹着卡。 好久没看到信用卡了，店员心里想着，有点生疏地操作着pos机。 苏铭时其实也更习惯用手机支付，但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用银行卡付款更加有逼格。 他仰着头，轻瞟了一眼宋解舟，“就让老板我给你买几身衣服，算是投资你一下吧。” 宋解舟哑然失笑，配合地道：“那就谢谢老板。” 苏铭时填好地址让店员送货上门之后，他和宋解舟并肩走出了店门。 “你这什么眼神。”苏铭时觉得宋解舟从刚才瞧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没什么，就是觉得……”宋解舟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挪了一步。 “觉得什么？”苏铭时眯起眼睛。 “觉得你刚刚特别像我哥以前的时候，很帅。”宋解舟夸奖道，但眼神有几分闪烁。 第57章 他当然帅……不对，夸他帅为什么要强调像以前的宋凌风？ 苏铭时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宋解舟刚给他说的宋凌风黑历史，一抬头宋解舟已经走出去二里地了。 “好啊你，说我装是吧，别跑。” 苏铭时拔腿追了过去，两人闹成一团，惹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 第50章 温度 苏铭时今天难得的单独出了门，这在宋解舟确诊之后还是第一次。 他打算去他爷爷那试探一下老爷子现在的态度。 其实陈妈这几个月发过好几次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的消息，他都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这都是老爷子拉不下脸找她代发的，而他还想晾一晾这死板的老头。 苏铭时一进门，陈妈就欣喜地走了过来：“吃饭了吗？” “吃过啦。”苏铭时笑着说道。 “哼，都能在外面鬼混好几个月，你还担心他会没饭吃？”坐在客厅里的苏老爷子一开口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怼道。 怎料苏铭时完全没有理他，继续笑着对陈妈说，“我就是回来拿两件衣服，过年我就不回来了。” 还没等陈妈叹气，苏老爷子就刷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拿着拐杖指着苏铭时，“怎么，在外面安家了是吧？” “当然，”苏铭时淡淡地瞧他一眼，“不然这么长时间我住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搞了个什么娱乐公司，小打小闹的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苏老爷子用拐杖重重怼了两下地板，把地砖敲得咚咚响，“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那小破公司倒闭。” “相信，我当然相信，”苏铭时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耸耸肩，面上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慌乱，甚至还反过来威胁他，“您请便，如果你不担心我哥以后连见都不想见你的话。” 老爷子哑火了，他自然知道苏铭时那个公司顾泽川也参了一脚，他本就对顾泽川母子心存愧疚，连想让他多过来几次都觉得没有立场开口，苏铭时的威胁正正好好地踩在了他的痛处上。 苏铭时上楼，做做样子地找了个行李袋塞了几件衣服，然后就在床上瘫着，过了一会，陈妈也跟在他后面上来了。 苏铭时朝楼下努努眼，然后小声问道：“怎么样？” “看着挺难过的，从您上来之后就一言不发。”陈妈说道。 “今天的药让他吃了吧？”苏铭时问道，他是想让苏老爷子认清现实不错，但也不想真把人气得厥过去。 “放心，”陈妈点点头，“你发信息给我之后我就盯着老爷吃了药了。” “那就行。” 苏铭时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估摸着苏老爷子应该琢磨得差不多之后，他就提着袋子下楼了，下楼的时候还特地一下一下用力跺在楼梯上，制造响动吸引楼下人的注意。 然后苏铭时便面色如常步履如风地路过客厅径直走到大门前，把手扶在门把手的时候才顿了一下。 嗯？真不拦我？ 苏铭时忍住自己回头观察的欲望，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怒喝： “回来！” 苏铭时没回头，往外面迈了一步，终于身后人又放缓了语气，说： “回来，我们谈谈。” 他缩回了脚，露出了得意的笑，又把自己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才回过头，故作云淡风轻地问：“要谈什么。” “坐下。”苏老爷子皱着眉头，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但苏铭时没坐在那，而是坐在了一个更远一点的位置上，说：“算了吧，坐太近，别待会一言不合又把我打破相了。” 这句话无异于在老人家的心上捅刀子，听见这句话苏老爷子的背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一点。 他在打了苏铭时的第二天就让陈妈去问过苏铭时的伤势如何，有没有上药，苏铭时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一张自己的侧脸发了过来。 他当即就后悔了，本来想去学校看看孙子，但又实在抹不开面，就想着等人周末回家的时候再看看，没想到等啊等，一直等到寒假都不见人影。 苏铭时挪开了视线，看自己爷爷面色闪过的一丝愧疚，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狠了狠心，没有再主动开口。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你是真的改不了了吗？”好一会，苏老爷子才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问道。 “天生的，爷爷，我改变不了。”苏铭时说道。 “真的不是别人给你带歪的？你就是认识的人太少了，我那些老朋友们也有孙女，有不少又优秀又漂亮的，你见一见，说不定……” “爷爷……”苏铭时叹了一口气，“我是成年人了，没有谁能带歪我，人是我自己喜欢的，也是我主动去招惹的，就算您真的觉得我们这段感情是错误的，那错的也是我，和别人没有关系。” 苏老爷子对上苏铭时坚定而认真的目光，愣住了。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小孩样，可他如今看着站在对面的苏铭时，却无端地意识到： 那个小时候挨了欺负会拉帮结派张牙舞爪地打回去，然后又回到家抱着自己小腿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已经长大了。 他听到苏铭时又说道：“如果我这一生必须有一个伴侣，那只能是他。” 苏老爷子开口，声音有几分干涩，“你这一生还很长，万一还会遇到……” “没有万一。”苏铭时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望着窗外干枯的树丛，心里想：我已经体验过一次失去他的人生了…… 没有他的人生，似乎就和这漫长的冬天没什么区别：黯淡、干枯、冰冷…… 还是有区别的是，唯一的区别是，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到来，而失去他的人生则是永恒的寒冬。 苏老爷子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有所触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 “咳咳，那过年还是要在家里过的。” 他看苏铭时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于是马上补了一句：“把你那什么男朋友也一起带回来见见……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人不回自己家过年？” “他爸妈出意外去世了，他哥哥在国外留学，没有人陪他过年了。”苏铭时耷拉着眼尾，摇摇头。 苏老爷子也沉默了一会，才说：“也是个可怜孩子……” 苏铭时走出门，陈妈叫了司机送他回去。 “那我先走了！过年的时候我再带他回来看你。”苏铭时朝杵在门口当摆件的苏老爷子挥挥手，苏老爷子非常矜持地微微点了两下头。 陈妈看着远去的黑车，回头想进屋却发现苏老爷子还杵在门口唉声叹气，赶紧把他扶进屋去，“哎呀，天气冷，您杵外头别待会冻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跟我儿子都聊不到一块去，小时已经够黏着您了！” “唉，不就是担心以后他被人说三道四的吗？”苏老爷摇摇头。 “哎哟，现在的社会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像这种想法搁现在年轻人嘴里都得被叫老古董了。”陈妈已经是老爷子身边的很多年了，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 苏老爷子听完冷哼一声，脸上的皱纹都生动起来，反驳道：“我哪里老古董了，他们年轻人会的东西我都会好吧。” “是是是，您会的比我都多，”陈妈趁热打铁，“总之，也别想那么多了，多一个孙子有什么不好的，别人想要还来不及呢，能被小时看上的，就算是男生，那也肯定是高高帅帅的嘞，到时候你带着他俩出门，你隔壁那些老哥们不得羡慕得不行？” 苏老爷子被她这句话哄高兴，“我今年的新衣服置办了没有？你说到时候见面我穿哪身好？” “置办了置办了，”陈妈笑着点头，“走，咱去看看。” 苏铭时在路上听到消息提示音，赶紧拿出手机来看。 果然是陈妈发来的，说已经把老爷子哄高兴了，现在正挑衣服呢。 苏铭时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给她发了一个小狗道谢的表情包，然后又切换聊天框给宋解舟发了一条消息：【我要到家了。】【小狗探头.gif】 等了好一会，宋解舟才回了个小猫点头。 苏铭时上了楼，打开门本来想喊一声，没想到橘子先听到了开门声走了过来，直接就想把自己的头往他脚上蹭，苏铭时赶紧把它从地上一把捞起来，“我还没脱鞋，别乱蹭，蹭脏了你另外一个爹得嫌弃你了。” 苏铭时手上捞着猫进了屋，“人呢？” “回来了？”宋解舟听到动静从厨房回过头来。 “对……”苏铭时往宋解舟那走了几步，随后目光一凝，脸色开始一点点地惨白下来，白得就像年久失修的房屋里，墙角受潮而摇摇欲坠的墙皮……手也下意识松开了，橘子轻巧地落在地上，不满地喵喵叫，但他没有反应。 他瞧见了宋解舟手里泛着冷光的刀和手上刺目的血色，双眼刺痛，面前出现了片片重影将眼前人的手染得血红一片。 第58章 他像怕刺激到什么一样，拼命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为什么拿着刀？” 他分明出门前已经把所有的刀具都收了起来，为什么宋解舟要特地把刀找出来？ 他又想起了宋解舟那只温度尽失的手，带着深可见骨的刀痕和干涸的血迹，无论他怎么试图把它搓热都无法让它染上一点温度，冰冷而僵硬，一松手就会无力的往下垂…… 一时间，他仿佛像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刺入了双眼，痛苦地捂住眼睛。 宋解舟把刀放在灶台上，又拢起自己染血的指尖解释道：“我只是……” 苏铭时却仿佛完全听不进话一样，“你难道又想离开我！” 这次他的声量大了些许，声音像被湿气浸透了一样，透着一股阴冷的绝望。 他缓缓地蹲下，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双手顺着脸往上挪，然后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果然命运是改变不了的，我真的是太……” 话还没说完，温热的气息就拢住了他，喃喃不休的嘴也被堵住了。 他终于在这片熟悉的温暖中依稀找回了几分神智。 宋解舟吻了他，而他加深了这个吻。 第51章 梳理 宋解舟今天一起床就感觉不太好，身体似乎又倒退到了那天在琴房的时候的状态，手抖、心慌、头晕……一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有一股莫名的失重感，仿佛脚底下有个漩涡在把他往里面吸，他不得不坐在床边缓了一会，抬手想撑住自己的额头，手抬到一半，却看见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顿了一会，在听到门外靠近的脚步声时才回过神来，往脸上随意抹了两把。 “醒了？” 随着声音一起传过来的是加快的脚步声——苏铭时进了房间走到他身边，“既然醒了，我刚刚在客厅喊你怎么没应声。” 内容听起来像是抱怨，但他的尾音却是轻飘飘地上扬着的，显得有些黏糊。 宋解舟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苏铭时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嘴唇有些发白，眼眶也泛着红，于是他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了？难受吗？” “头有点晕。”宋解舟说完，把额头抵在苏铭时的肩膀上。 苏铭时赶紧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烧才微微放下心来，“是因为换药的原因吗？要不我今天不去我爷爷那了吧，在家陪你。” 宋解舟本来想摇头，刚晃了一下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赶紧停下了动作，劝道：“不是都已经约好了吗？我没事，在家躺一会就好了，没有之前那会那么严重。” “行吧，我把午饭端过来给你？”苏铭时问。 “不用，”宋解舟还是不太喜欢在床上吃东西，“我去洗漱，洗漱完去餐桌那吃。” 吃完饭苏铭时准备出门，出门前还不忘再三叮嘱宋解舟过会要记得吃药，宋解舟无奈地一遍遍地应好……他突然感觉自己在苏铭时眼里大概就像个不得不一个人待在家里的小孩一样让人放不下心。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在他终于把门关上之后，宋解舟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在书桌上随便找了一个本子。 他状态不好的时候，注意力会有些涣散，所以他必须用手写的方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这段时间苏铭时在家他都没有机会，今天他打算把最近出现在他脑子里的记忆再重头好好的梳理一遍。 这些记忆是他那天从小姨家出来之后才渐渐出现的，刚开始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直到他感冒在家的那段时间，他反反复复地被混乱的噩梦侵扰，他脑海里那些一块块记忆碎片才由此嵌入了那些噩梦，成为了成段的的记忆……不过，伴随着记忆而来还有令人窒息的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这也是他比记忆中的那个自己更早爆发心理问题的诱因。 他草草地把记忆出现的时间写在纸上，因为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苏铭时。 他能确定这些是自己前世的记忆而不是单纯的噩梦或者是幻觉的原因除了那些画面里各种细节都非常真实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铭时的异常：早在这些记忆出现之前，他就总能反反复复在苏铭时身上发现一些违和的地方，而每次问及，苏铭时都态度遮掩……所以，除了苏铭时身上发生了什么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之外，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苏铭时跟他一样也拥有前世的记忆。 在这个前提下，宋解舟想要知道苏铭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又或者是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前世的苏铭时的？ 想到这，宋解舟心里一沉，一个他一直不敢去深想的问题渐渐从他心里浮出……苏铭时，在他走后，过得好吗？ 他呼吸一滞，随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开始按时间梳理这两段记忆里跟苏铭时有关的部分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突然开公司这件事就不必多说，上一世的苏铭时顶多上自家公司点个卯，素来没有半点事业心，甚至可以说对商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有些反感和厌恶，所以说苏铭时这一世会开公司八成是因为他——这一点他从在公司看见沈未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他在笔记本把这些记下，然后再把时间往前倒。 再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笔帽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突然听到了一声： “喵——” 宋解舟进房间的时候没有锁门，橘子从门外跑了进来，扒拉着旁边的柜子跳上了书桌，好奇地看着宋解舟在笔记本上记的东西。 对了，橘子…… 在上一世的时候，他们也遇到过一只小橘猫，虽然他们最后没有领养它，但是宋解舟用那只小猫的照片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头像。 他想起来当时他从地上抱起装着橘子的箱子的一瞬间，苏铭时盯着箱子里的橘子，整个人仿佛停滞住了一般，连眼睛都不会眨了……他知道苏铭时不怕猫，那显然，最合理的猜测就是苏铭时当时的反常是因为想到了前世他头像里的那只相似的小猫。 宋解舟在纸上画了一只小猫。 所以还要再往前。 再往前，就是他们去c市旅游，他在海崖边上和苏铭时表白的那次。 他对这件事的印象很深，不仅是因为那是他们确定关系的日子，还有就是，他记得那时候的苏铭时状态很不对劲，神色仓皇，双眼含泪，从伸出的手乃至每一根翘起的发丝都在颤抖。 苏铭时当时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很多话，语速很快，大部分他都没听清是在说什么，而唯一听清的只有一句： “你又要抛下我吗？”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苏铭时是什么意思，还怀疑过自己的是不是听错了，事后问苏铭时为什么那么惶恐，苏铭时也只说是因为觉得他站在那边上太危险，吓的。 此时想想，虽然苏铭时事后的解释确实有道理，但更合理的解释是：前世自己的死给苏铭时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苏铭时才会在海崖边上看到他的那一刻表现得那样的惊慌失措、溃不成军。 宋解舟闭着眼睛回忆的时候，苏铭时那张惶恐不安的脸又浮现在他眼前，心脏仿佛被尖锐的匕首刺进去翻绞，疼痛难忍。这份疼痛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分不清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药物反应……他猛地睁开眼睛，捂住了自己混乱失序的心口。 他缓了好一会，才拿起笔在本子上画了大海并标上日期。 再往前就是他们开始同居……宋解舟翻找着自己的记忆：他和苏铭时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同居的，上一世苏铭时并没有住过这个房子……而这一世的苏铭时是说自己出柜被爷爷打了一耳光才被扫地出门的，前世并没有这一段。 他又想起了这一世他们正式同居前，有一次他俩一块去外面吃饭，他胃疼，本想要掩饰，却被苏铭时看穿并冷着脸对他说：“不要骗我。” 他那时候还在想苏铭时为什么说得他好像经常骗他一样，觉得有些委屈，如今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宋解舟在思考的时候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搓着纸页的一角，直到碾出了稀碎的纸毛才松开了手。 再往前还有什么？ 他把手肘杵在桌面上，双手合拢，然后用凸起的大拇指关节一下一下撞着自己的额头，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晕眩胀痛的大脑清醒一些。 突然，他动作一顿，睁开了双眼。 有了，那天的那通电话。 那天再往前的记忆几乎都是一致的，仔细一想两段记忆出现差异的时间点似乎正好就是从那天夜里他在宿舍接到苏铭时的那通电话开始的，所以苏铭时恢复记忆的时间很可能就是那天晚上，所以从苏铭时打电话叫他下楼之后，这两段记忆才出现了分叉。 前世的苏铭时下楼是来找他告白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苏铭时似乎是喝了酒之后过来的，醉意上头，眼神都变得有点朦胧，脸上漫着两团充满醉意的红晕，一见到他就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第59章 “你听到了吗？”苏铭时醉得迷迷糊糊，大着舌头说道。 “听到什么？”宋解舟感觉自己怼在对方心口上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少年蓬勃而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皮肉一下又一下地撞在他的掌心里。 他有所预感苏铭时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不由得有些紧张。 “听到我的心跳变快了！”苏铭时笑着，摇摇晃晃地有些孩子气地说，“他们说我是胆小鬼，不敢跟你表白，我才不是！” 这份直白让他的心跳都漏了几拍，面上却只是状若无奈地劝他，“你喝醉了，别胡闹。” “怎么你也这么说呢？我没胡闹……他们都在起哄，都在开玩笑，可我是真的喜欢你，”苏铭时撇撇嘴，显得有些委屈，“其实他们倒也没说错，我就是不敢，但都说酒壮怂人胆，所以我趁现在就要跟你表白。” 宋解舟的理智在撕扯着他，他告诫自己不能趁人之危，也想告诉苏铭时他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可话到嘴边偏偏又不舍得说出口。 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拒绝了，说不定他们俩会渐行渐远，以至于形同陌路。 他舍不得。 于是在他在心里不断挣扎的时候，苏铭时开口了： “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宋解舟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夜空没有星星，偶尔还有如烟般的云雾在天上缓缓地飘动……可苏铭时盯着他的眼睛却很亮，亮到仿佛本应该挂在天上的满天繁星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所以他在苏铭时面前本就极不坚定的意志一下就被动摇了，身体比头脑更先做出反应，他在把人拥进了怀里后，笨拙的嘴才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好……我答应你。” 他记得苏铭时第二天酒醒之后还跑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想要确认，在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后脸上的表情虽有尴尬但更多的是兴奋，很是生动。 想到这，宋解舟忍不住笑了笑。 可这一世的苏铭时呢？ 宋解舟扬起的嘴角又缓缓地落下了。 他也记得很清楚。 他那时候站在宿舍楼下的路灯旁等着，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过来，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可等到那个人影跑近了，他才发现那是苏铭时。 那时候的苏铭时在看清他之后就放慢了脚步，神色一片空白，眼神在他身上反复逡巡，像是要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幻觉。 可能因为跑得太急，苏铭时似乎摔了跤，身上脸上粘上了一些尘土，灰扑扑的。 在走近之后，苏铭时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那时候的他还理解不了，因为苏铭时那时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一片混沌，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似是崩溃，又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失而复得的惊喜……眼泪刚开始还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往下跌落，随后就越来越密集，连成一道，像在脸上落了两条蜿蜒的河流。面前的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让他心里都淌满了面前人痛苦的眼泪，那时的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仍然被苏铭时的眼泪泡得心里发苦。他那时候就在想，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苏铭时那天晚上抱着他哭了很久，哭得喘不上来气，他俩回家的时候苏铭时几乎都是挂在他身上的，走路摇摇晃晃，手却用了十分的力气，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一样。 他事后还怀疑过苏铭时是不是失恋了……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苏铭时恢复前世记忆或者穿越的时间，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那般失态。 宋解舟自己的记忆就停留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再后面的他就全然不知了。 苏铭时的记忆又有多少？ 宋解舟的手一松，手里握着的笔“咚”地一声砸在坚硬的桌面上，他也像是浑身脱力一般向后瘫靠在椅背上。 在他走之后，苏铭时又过了多久？ 有人陪他吗？还是……一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一个人过得好吗？他是活着回到这里的还是……死之后回到这里的？ 宋解舟不愿意承认，可无论是苏铭时做家务和做饭的娴熟程度，还是对他过分关注以至于紧张兮兮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态度……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在他走之后苏铭时应该是独自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和他重逢的那一刻，苏铭时在他面前悲喜交加，泣不成声。 他一个人过了多久？三个月？六个月？一年？三年？五年？ 宋解舟的心像是被自己这些猜测被扔进了绞肉机一般，随着他一步步深想心脏也似乎被一点点搅的支离破碎，疼痛难忍，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从手脚再到每一根指头都渐渐变得冰冷麻木，每一个关节都渐渐变得僵硬艰涩，唯一有知觉的地方是他的眼眶…… 他能感受到自己冰冷的眼泪在不停地从眼眶处往外冒，冻得他的眼睛酸涩难忍，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那时候只想要解脱，自认为选了一条对苏铭时好的路，希望苏铭时可以忘了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他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他留下。 可苏铭时是个人，又怎么中规中矩地按照他的期待走，宋解舟不禁去想，苏铭时那时候发现他连一句话都没给他留下，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在恨他，所以才这么做？宋解舟想着，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你又要抛下我吗？” “你又要抛下我吗！” 苏铭时当时在海风中说的那句话又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响起，一遍遍地凌迟他脆弱的神经。 他的曾经的决然在此刻仿佛都化成了利刃把自己扎了个对穿，摇摇欲坠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想了。 吃药，吃药…… 宋解舟强撑着找回自己肢体的控制权，在桌上拿起了自己的药盒，抖着手倒出几片药干咽下去，然后把额头抵在桌面上，嗬嗬地喘着气，等待着药效发挥作用。 他冷静下来之后苦中作乐一般地想：还好铭时把药分装到了药盒里……要是按他刚刚的状态，不小心咽多了出事了又得把人吓到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把本子收起来，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双眼，无奈，又只好去厨房找了罐汽水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敷眼睛。 要不要告诉铭时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他想了想，马上就在心里给这个选项打了个叉。 以现在苏铭时对他过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贸贸然告诉他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很有可能会火上浇油……而且，纵使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没做好知道前世自己死后苏铭时又经历了什么的心理建设。 宋解舟叹了一口气，手里冰冷的罐壁被捂出了点点水珠，濡湿了他眼下的皮肤。 还是循序渐进，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解舟放下了手里的易拉罐，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他起身回房间拿手机的时候，才看到苏铭时好一会之前发来的消息： 【我要到家了！】【小狗探头.gif】 宋解舟阴郁一下午的心情这才稍微明媚了些许，用手指蹭了蹭聊天框里探头探脑的毛茸茸的小狗后才找了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回了过去。 他看一眼时间，进了厨房找了些食材出来，又翻出苏铭时藏好的菜刀——苏铭时藏得还是很好的，但架不住他藏的时候宋解舟恰好看见了。 不过宋解舟也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想着现在开始煮面刚好苏铭时从外面回来就能吃上了。 今天天气挺冷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下厨了，又或是因为切菜的时候他一直心事重重地走神，他突然感受到手指上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手指上什么都没有，但他稍微蜷了一下手指，刚刚刺痛的地方便突然崩裂开，豆大的血珠开始往外冒。 宋解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苏铭时惯坏了……切个菜都能切到手。 正当他无奈地盯着自己的手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苏铭时的声音：“人呢？” “回来了？”宋解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去看。 他看着苏铭时笑着往自己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突然目光一凝，开始牢牢盯着他的手看，嘴角的笑容也瞬间垮了下去。 宋解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冒着血珠的手指，心里一惊，随即开始懊悔起来。 “你为什么拿着刀？”苏铭时的脸渐渐白了下去，艰难地开口问他。 宋解舟飞快地把刀搁在了灶台上，拢起了自己染血的指尖，“我只是不小心划到手了。” 可苏铭时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宋解舟的解释和他的一系列动作有所缓和，而像是凝固了一般，目光很虚，甚至有点涣散，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第60章 突然，苏铭时像是彻底崩溃了一般抬高了音量问道：“你难道又想离开我？” 这一声质问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宋解舟的头顶，他一瞬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而他面前的苏铭时像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他缓缓地蹲下来，双手抹过自己满脸的湿润，又用沾着眼泪的双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果然命运是改变不了的，我真的是……” 宋解舟再也听不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苏铭时的面前，来不及深想，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然后就发了狠地吻了下去，一直吻到他喘不上气开始下意识地用手拍他才结束了这个吻。 宋解舟把苏铭时搂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就在这，哪里都不会去。”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安抚做噩梦的小孩。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怀里的人轻声问：“我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宋解舟心里一揪，一边用嘴唇一下又一下的吻着爱人的发顶，一边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想带他去沙发上坐着，苏铭时却脚步一转带着他往卧室里走，两人的脚步杂乱地交叠在一起，磕磕绊绊的。 苏铭时先跌坐在了床边，宋解舟本来想起身，却被苏铭时揽住了脖子，带着往床上一倒。 “宋解舟，告诉我这不是梦好吗？” 宋解舟犹豫了，他分明感觉得到苏铭时揽在自己后脖颈的手还在发抖，指尖轻颤着一下一下触在自己的皮肤上，带来星星点点的凉意。 他觉得比起这个，苏铭时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苏铭时把他揽得更紧了，用他几乎没怎么在他嘴里听过的恳求的语气颤声对他说：“求求你……求求你……” 宋解舟微微起身，看着面前人泛着水光的双眼，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后才像是终于妥协一般，低下头，重新吻上了面前不安的爱人。 第52章 烤鸭 宋解舟从浴室里出来进了厨房，他先把几个小时前就冷落在灶台上的食材检查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始煮面。 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 苏铭时从卧室里挪出来的时候，宋解舟刚好把煮好的面放在桌上，淡淡的香味让他不争气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饿醒了？”宋解舟听见声音就知道他出来了，笑着问道。 苏铭时在宋解舟面前素来放得开，闻言便说：“毕竟做了这么久的运动。” “噢？但是出力的应该是我吧。”宋解舟逗他。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我就没有出力吗？”苏铭时像往常一样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结果臀部刚一碰上冰冷的椅面就传来一阵难言的疼痛，他低头呲牙咧嘴了一下才强撑着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宋解舟把他的一系列反应纳入眼底，又心疼又好笑，但为了不辜负苏铭时的表情管理他还是选择不揭穿，只是把盛好的面放在苏铭时的面前说：“尝尝。” 苏铭时接过筷子，囫囵往嘴里塞了一口，顿时愣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又不可置信地喝了一口汤。 这个味道……似乎和前世宋解舟做的汤面的味道一模一样。 宋解舟看他顿住了以为是自己做得太难吃，低头尝了一口确认味道没问题之后问道：“怎么了？” “你这做面的手艺……进步不少啊。”苏铭时想了想，状若无意地问道。 宋解舟夹面的手一顿，微微挑了一下眉，把自己的眼神从苏铭时脸上挪到自己面前的碗里，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回他：“嗯，我照着教程做的，应该还不错？” 难道都是照着同一个教程做的所以味道才一模一样？ 苏铭时微蹙这眉头，思考了一下。 不过也这么久没吃到了，可能记岔了也说不定。 苏铭时便也没再深想，他确实是饿得头晕眼花无力思考了，等到把碗里的面条暴风吸入完之后他的脑子才恢复了运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这几个小时里自己那一连串的行为要怎么解释？ 他下意识朝宋解舟看了一眼，宋解舟发现后还想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他连忙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宋解舟也没问……再说了在看到自己得了抑郁症的男朋友右手有刀左手有血的情况下反应过激那也是很正常的嘛，特地去解释反而显得过于欲盖弥彰。 苏铭时把这件事暂且搁置在一边，瘫在椅子上对着不远处踱步过来的橘子嘬嘬了几声，勾勾手，橘子就非常给面子地蹦到了他的腿上，他欣慰地挠了挠橘子的下巴，发现手感好像变软了一些。 “橘子是不是胖了？”苏铭时说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把橘子从头到脚地撸了一遍。 橘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喵喵喵地连叫了好几声，像是在抗议。 宋解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橘子，决定替它说话：“就是长大了一些，毛也变得更蓬松了，没胖。” “慈父多败儿啊宋解舟同学。”苏铭时叹了一口气，“不过手感确实变好了……对了，前两天那个视频后期做好了吗？你发了吗？” 宋解舟似乎也才突然想起来，“昨天半夜发过来了，但我还没看。” 他本来想等忙完了之后再看，但没想到今晚过得一片混乱，这件事就完全被他搁置到一旁了。 苏铭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发现下午的时候就有一串显示撤回的系统提示，然后就是沈未圈他俩说的话： 【你俩忙完了记得确认一下视频内容，没问题就可以直接用解舟的账号发了。】 苏铭时莫名觉得这个忙字别有深意……他几乎可以猜测出工作群里撤回的那一连串消息是什么了。 “现在发了。”宋解舟说道。 “嗯？我还没看呢你就发了？”苏铭时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手忙脚乱地开着自己那天申请的小号去看。 宋解舟的配文非常简单，只有“感谢喜欢，一首练习时弹的曲子送给大家”这一句话，并带了几个相关的tag，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圈了罗颂阳的民宿账号，已经有零星几个人被大数据推了过来。 “拍得还不错……不过为什么这个视频这么短，当时不是录了一整首曲子吗？”苏铭时播完视频后问道。 “未姐说先放一段高潮部分，这样容易给人留下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可以增加评论互动，等她觉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发完整版的。”宋解舟解释道。 苏铭时点点头，“确实，而且现在的人普遍没什么耐心……沈未确实是老谋深算。” 宋解舟失笑，“你这么说可不像是夸奖。” 苏铭时点开了评论区，评论里除了讨论颜值的，就是讨论琴技的，还有“啊啊啊终于找到这个哥的账号了感谢大数据”的，苏铭时非常满意，本来想点退出的，但一不小心点成了刷新，更多的评论就放了出来，有发了个钻戒求婚的，还有发扔裤衩表情包的，还有说看看腹肌的，甚至有更多评论直接老公老公地叫。 “我都没叫过几次老公。”苏铭时咬牙切齿地说完，飞快地打字回复喊老公的那条热评道： 【这是我老公！】 然后他马上切到资料页在自己的介绍栏里写了一句“宋解舟头号男友粉”之后切回评论区，结果发现自己的评论下面已经被人回了好多条： 【是我老公！】 【不要争了不要争了这是大家的老公。】 【主页写的男？】 【那不一定。】 【诡计多端的男同！】 【楼上不会是歧视男同吧？】 【我也是男的，颜值面前人人平等。】 【别说男同了，我一直男都被这张脸硬控五分钟。】 【别说，这男粉头像还挺帅，肯定不是自己吧，速速告诉我网图来源。】 【肤浅，我只关注音乐。】 …… 苏铭时无语，一个视频就让自己男朋友从私产变成公产了？ 不过他也没想跟网友对线，只是想浑水摸鱼进去过过嘴瘾，可没想到下一秒，他的评论下面就多了一个标签：作者赞过。 “嗯？宋解舟你干嘛？不是说循序渐进吗？这才刚开始就……诶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小号？我明明把照片修的这么糊……”苏铭时目瞪口呆地看向对面的宋解舟。 宋解舟眨眨眼，“你头像这个照片不是我们那天一起拍的那张吗？而且我也不止点赞了你。” 苏铭时翻了翻评论，确实，宋解舟还点赞了好几条评论，虽然赞的其他都是单纯的夸夸，不过也显得他这一条没有那么的突兀。 “行吧……”苏铭时撇撇嘴，手指又划了几下刷新，然后继续一脸郁闷地看着评论区。 “吃醋了？”宋解舟坐到他旁边，“我人都在这了你怎么还看手机里的？” 第61章 苏铭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前世这些评论他看得不少，基本都是一笑置之，偶尔吃味也不会真开着小号去跟粉丝“争宠”，没想到重活一世在这方面的心智反而退化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安吧，宋解舟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然后一只手绕过他的身体，半搂着他划他的手机屏幕，“他们发的表情包还挺有意思。” “嗯？你是说哪张有意思，大钻戒，扔裤衩还是戴头纱？”苏铭时那些微妙的不安的情绪被他这一打岔消散了不少，看着那些表情包，不满地用自己的头撞了他一下。 宋解舟被撞了一下，反而笑了，笑声震在苏铭时的耳边，震得他的耳根子有些发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脾气发得有点幼稚，只好别别扭扭地把手机伸远了自己看。 “好了，别看了，自己走两圈然后去睡觉吧，很晚了。”宋解舟见他心情变好了，于是伸手把手机从他手里抽走，拍拍他的背让他回去睡觉。 刚吃饱，的确是有些困倦了，苏铭时乖乖点头起身。 等到宋解舟洗完碗回到卧室，发现苏铭时已经睡着了，可能本来是打算等他一起睡的，被子也没盖上。 宋解舟叹了口气。 虽然变得会照顾人了，但照顾起自己来却还是稀里糊涂的。 宋解舟替他盖好了被子，关灯上床，把人往怀里一搂。 “晚安。” 苏铭时久违地体会到了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感觉，以至于他起床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点懵。 “遭了。”苏铭时翻身下床，匆匆洗漱了一番刚好看见宋解舟把午饭摆在餐桌上。 “你怎么不叫我……这是你做的？”苏铭时坐下看着盘子里的烤鸭和旁边摆好的配菜。 “这是外卖，我只是盛到了盘子里。我早上叫过你，但你没听见。”宋解舟在餐桌边坐下。 是哦……现在的宋解舟煮面都得看教程，怎么可能做得出烤鸭这种大菜，真是睡懵了。 苏铭时点点头，面前烤鸭光亮的焦糖色让他食指大动，他一边急不可耐地拿筷子去夹一边问道：“小姨那边开庭的时间是几点？” “两点半，别急，吃完过去时间刚好。”宋解舟说道。 苏铭时安下心来，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弥漫在他唇齿间，“这个烤鸭……是福兴路那家吗？” 苏铭时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这家店很有名，前世宋解舟没出名前他俩就经常去店里吃，不过后来就只能叫外卖了。 “噢，我刚刚看外卖软件上评价挺好的就点了，你吃过？”宋解舟若无其事地反问道。 “啊……吃过几次。”苏铭时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烤鸭卷饼塞进嘴里，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苏铭时回过神来，看到宋解舟推了个盘子过来，里面是几个卷好的卷饼。 算了，大概就是巧合，这么有名的烤鸭店宋解舟误打误撞点到了也很正常。 苏铭时把心中疑虑抛之脑后，嘴里吃着手上也没闲着，也给宋解舟卷了几个卷饼。 第53章 朋友 大概是因为苏铭时请的律师素质过硬，再加上曹健之前在咖啡厅那通自爆，不仅伤了人被出了警还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所以庭审很顺利，当场就判离了，大部分的财产也分割给了秦雨。 刚一走出法院，秦雨给律师鞠了一躬，眼眶泛红地说：“太谢谢你了赵律。” “都是我分内之事，恭喜你。”赵律跟秦雨握了一下手，又跟苏铭时点头示意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 秦雨微仰着头，看着天空……明明每一天的天空差别都不大，但今天的天却让她觉得格外的蓝，格外的亮，好像常年蒙在眼前那层灰暗的滤镜在法官的法槌落下的那一刻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宋解舟笑了笑，给宋凌风和林舒月都发了微信告诉他们判决的结果——林舒月本来是想来的，但宋解舟担心她真的像她打算的那样把曹健暴揍一顿，于是让林舒晨把她拦下了。 “小雨！” 路边有一辆车停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下了车，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你忙完啦。”秦雨看到她眼睛一亮，迎过去挽着她的手。 “结果怎么样？”女人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成功了！”秦雨笑眯眯地说。 女人瞬间就松了一口气，终于分了一点心看向秦雨背后的宋解舟和苏铭时，“这两个小帅哥是……” “噢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外甥小舟和他男朋友小时，”秦雨转头又向两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学室友，周瑶，你们叫周姨就好了，最近我就是住在她家里。” 周瑶保养得当，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特别是她站在秦雨身边的时候更加明显，要不是因为她周身的气质，几乎都看不出来两人是同龄人。 两人打了声招呼。 “对了瑶瑶，我现在这边流程也走完了，我也要开始找房子了，也不能一直在你那赖着，而且我也想把我女儿接到身边一块住。”秦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周瑶摇摇头，拉着秦雨的手，“那就带着你女儿一起过来住啊，还能认我做干妈，我家房子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多孤单啊……自从你结婚之后，我们的走动也少了，约你十次有八次逗拒绝我，剩下两次还得早早赶回家做饭……” 在面对秦雨的时候，周瑶那稍显凌厉的气场就会消散得一干二净，神态还像个在跟自己朋友说笑撒娇的小姑娘一般，说到最后表情还有些委屈。 秦雨看着她的模样又想起以前她俩在学校那些日子，顿时心就软了，只好点点头说：“那好，那我给你的房租一定要收啊。” 周瑶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对了小舟，我和你周姨打算过年去滇省玩几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小时应该也得回家过节吧？”秦雨问宋解舟。 还没等宋解舟回答，苏铭时就抢先一步开口了：“没事小姨你们好好玩，过年我打算带解舟回家见见我爷爷。” “哎哟，那第一次上门不得准备点东西，我们待会吃完饭一块去买……” 正当几人有说有笑地准备离开去开庆功宴的时候，曹健扶着一个老人家走了出来。 曹建表情还跟刚刚在庭上一样，显然是不满到了极点，只是碍于场合不好发出来，他馋扶着那个老人慢慢地走，那个老人看上去腿脚不便，拄着拐杖，走得很慢，但一看到秦雨就挣脱了曹健的手，“小雨？” 秦雨刚发出“妈”的半个音节，又觉得现在再这么称呼她有点不妥，看着面前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她狠狠心改口道：“阿姨。” 这位老人就是曹健的母亲，她曾经的婆婆。 平心而论，她对秦雨还算是不错，不过老人家不喜欢进城住，一直住在老家，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见上几面，亲切有余但却也没那么熟络。这次听说他们俩要闹离婚，才急匆匆地从老家那边赶了过来。 她在听到秦雨那声“阿姨”之后，往前迈的脚步就被定住了，嘴唇嗫嚅了几下，浑浊的眼泪就从她褶皱的眼角落了下来，曲折地路过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 秦雨撇开了眼，不忍再看。 苏铭时一直以来对这家人没什么好感，见状直接招呼了一句：“上车吧上车吧，别在法院门口杵着了，怪碍眼的。” 宋解舟见他说碍眼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特地还往曹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一声。 但没想到，老人似乎是见他们要走有些着急，突然把两只手都握在了自己的拐杖上，借着拐杖的支撑，双膝一弯就想往地上跪。 比曹健反应更快的是秦雨，她忙上前两步托住了老人的双臂，不让她再继续往下跪，情急之下也忘了改口：“妈？你这是干什么？” “小雨啊，是妈对不起你。”老人握着秦雨的手，双眼含泪地说道。 秦雨见她一脸歉疚的样子，本有些动容，刚想安慰她，可没没想到她又接着说：“你再原谅那臭小子一次好不好，他脾气差，我会让他改，妈就希望你们俩能和和气气地过一辈子，你们都这个岁数了，还折腾啥呢？” 秦雨听了这话，无异于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在期待什么呢？这毕竟是曹健的母亲又不是她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向着她？ 但她性格软，对着面前老人这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这时曹健也走过来扶着自己的母亲：“妈，人家现在翅膀硬了，你跟她说这些没用。” “闭嘴，都是你这臭小子的错！要不是你欺负小雨，小雨能跟你离婚吗？”老人积攒了点力气，拿着拐杖往曹健腿上一打，打完又看了一眼秦雨，像是表演完在观察观众的反应一般。 第62章 秦雨突然觉得有点心累，刚刚在听到判决结果之后那点拨云见日的欣喜几乎全都一扫而空。她刚想开口，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退后了一步。 宋解舟挡在了她面前。 “欺负？刚刚在法庭上的那些视频是白播了吗？还是您刚走出法院就失忆了？那如果换做是我小姨把您儿子打成那样，您还会求他俩继续做表面夫妻吗？” 宋解舟平时很少有情绪起伏特别大的时候，这般怒形于色的模样更是少见，苏铭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且您敢说这么多年，您儿子家暴我小姨这么多次，您就一点也不知情？”宋解舟垂眸看着这个佝偻的老人和她后面的好大儿，冷冷地一笑。 冷笑……苏铭时快速分析得出，宋解舟现在应该已经怒气值拉满了。 “我也说过让他对小雨好一点……”老人越说语气越虚，显得愈发没有底气，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被宋解舟掩在身后的秦雨，而秦雨却躲开了她的目光。 “所以您儿子就是本性难移，没必要死缠烂打，离婚才是更好的选择。”宋解舟淡淡地落下一句，示意秦雨和周瑶先上车里等。 苏铭时觉得宋解舟那句本性难移还是太文雅了，他怕那母子俩听不懂好心解释了一下：“就是说您儿子狗改不了吃屎，别出来祸祸人了哈。” “说谁是狗呢！”曹健本来就是因为他妈在这里再加上之前在咖啡厅闹事被抓进局子的教训所以才一直在一边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再加上大多数财产都被分割走他心情抑郁不已……如果说苏铭时这一句话就像一颗火星，那此刻的他就像被压缩到极致的易爆气体，遇到这颗小小的火星，顿时轰地炸开了，“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说完，曹健就突然暴起挥过来一拳，苏铭时一个侧身躲过了，曹健不仅一拳落了个空还因为惯性差点摔了个狗吃屎，面上更加恼羞成怒，提着拳头又冲向了苏铭时。 可这是法院门口。 正当苏铭时好整以暇地打算伸腿绊他一脚的时候，一根闪着寒光的钢叉从苏铭时的脑袋侧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一下就卡着曹健的脖子把他固定在地上。 曹健正想挣扎，可在看见手持钢叉的男人身上的制服之后他突然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然后又马上换成一脸讨好的笑：“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男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咧开了嘴，“我经常听别人跟我说这两个字，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是在内涵我眼神不好吗？” 最后一句话男人提高了音量，就连离得近的苏铭时都吓得一哆嗦，地上的曹健更是不敢造次。 几个门卫啧冲出来把曹健控制了起来，在旁边急得哭天喊地的老人也被人搀了进去。男人收起了钢叉，苏铭时看着他穿着一身板正的制服身姿挺拔的模样，不由得夸了一句：“太帅了，这次还得谢谢警察同志出手相助了。” 宋解舟听到帅这个字，马上看了苏铭时一眼。 男人爽朗一笑，“为人民服务嘛，没什么值得感谢的，不过这个人顶多也只能批评教育一下，毕竟也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苏铭时有点可惜地摸着下巴，“早知道刚才那一下不躲了……”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苏铭时不满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宋解舟之后就讪讪地把头转了回去。 “哈哈哈没必要没必要，行了你们回去吧，人就交给我了，”男人拍拍苏铭时的肩膀，转身会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奇怪，今天降温了吗？怎么觉得有点凉嗖嗖的呢？ 苏铭时拉着宋解舟往车上走，看他面色不善于是解释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又不傻。” 宋解舟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仍然目不斜视，一分余光都没留给身旁眼巴巴的苏铭时。 还有什么？ 苏铭时快速复盘了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然后福至性灵地问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宋解舟？” 宋解舟没搭理他。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苏铭时倒是很兴奋，宋解舟这个闷葫芦还是少见地这么直接在他面前表现出吃醋这种情绪，这一发现让苏铭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成果。 这不锯嘴葫芦又长嘴了。 苏铭时高高兴兴地哄他：“哎呀，我是在夸他那一身还有刚刚那一叉子很帅，要说人的话，那当然比不上我男朋友了！” 说完，苏铭时又绕到他身前，双眼发亮地盯着他……这个眼神让宋解舟又不由得联想到前世苏铭时跟他表白的时候，他那仿佛倒映着漫天繁星的双眼。 果然，他喜欢这样，宋解舟想着，神色也缓和下来，终于稍微扬起了嘴角。 “宋解舟，你笑了是不是？不生气了对不对？”苏铭时绕着他走了一圈，又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 像一条快乐的小狗。 宋解舟悄悄在心里想道，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摸了一把他蓬松的头发催促道：“行了，快上车吧，小姨他们等很久了。” 几人找了一家餐厅，周瑶为了庆祝秦雨的胜利还带了两瓶自己珍藏的红酒，刚开始大家都喝了一点，但到最后，就只剩下秦雨一个人在喝了。 “这酒后劲大，你少喝一点。”周瑶看着秦雨一杯接着一杯地把她的藏酒像喝白开水一样往自己嘴里倒，也不心疼，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劝她。 秦雨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举起酒杯，“我……好多年没喝过酒了，痛快！” 听到这话，几人想劝的心都歇了下来，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他说女人不能在外面鬼混，噢……他说的鬼混就是喝酒啊，唱歌啊，都不行……下午出门傍晚就得准时回家给他们做饭，每次我都只能半路急匆匆地走，后来好多朋友组织聚会都不爱喊我了……” “喊了也没用，好多我都去不了，去了也没有共同话题，他们聊工作聊未来，我只能跟他们聊柴米油盐、孩子升学……” 秦雨在众人的沉默中笑了笑，“怪我怪我，这么高兴的时候我还在这扫兴，无论如何，谢谢你们，我终于解脱了，我们干一杯！” 说完，秦雨就猛地举起杯子站起身，结果因为酒劲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被周瑶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了。 但周瑶脸上也没有半分不耐，只是配合地举起杯子，苏铭时和宋解舟对视了一眼，也站了起来。 “庆祝解脱！干杯！”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后，几人又落了座。 “小舟真是长大了。”秦雨安静了没一会，又醉眼朦胧地盯着手里的杯子突然说道。 宋解舟闻言看向她。 秦雨的眼神有点迷蒙，落在宋解舟脸上，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你下午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就想起了姐姐……虽然姐姐没你这么高，以前在院子里，我是最小的一个，又内向，那些调皮的小孩就喜欢捉弄我，但是每次我被欺负的时候，姐姐她都会挡在我面前，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每次都能拿把那些欺负我的男生打跑……还是拿扫把打的，可威风了。” 她是在说宋解舟的妈妈。 苏铭时意识到这点之后，连忙扭头去看宋解舟的反应，但宋解舟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听到他妈妈拿着扫把威风凛凛地打人的时候，他还轻轻笑了笑。 “有时候下手重了，回家姐姐就会被妈妈罚站，每次姐姐一边罚站就会一边抱怨，说下次不替我出头了，但每一次我挨欺负的时候，姐姐还是会拿着扫把出来冲出来保护我……小舟，你长得跟姐姐真的很像。”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秦雨的思维有点散乱，本来还在回忆童年，她突然又开始说宋解舟出生前的事，“你哥哥长得就不太像姐姐，像姐夫，姐姐还因为这件事不满了好久，本来她还想着说等凌风长大了，长开了，说不定就能显示出她的优良基因，优良基因是她的原话，但结果到凌风会走的年纪，他还是跟姐夫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因为这件事，姐姐还跟姐夫怄气了一段时间。” 这件事宋解舟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笑了笑，打算下次讲给宋凌风听。 “我有一次去的时候，姐姐就跟我抱怨，说她想再生一个，最好是个长得跟她很像的小女孩，这样长大了以后肯定就是个大美人，结果后来解舟出生了，还是个男孩，她又郁闷了一段时间。”秦雨继续说道。 宋解舟决定还是不跟宋凌风讲这件事了，而一旁的苏铭时听到这已经没忍住低头开始笑了起来。 没事，性别错误，但是结果是对的就行。 苏铭时想着，为了不破坏气氛拼命地让自己不要笑出声，结果忍得浑身发抖，像开了震动模式一样，宋解舟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握了一把。 倒也不痛，但有一种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感觉从大腿钻到了苏铭时的大脑，他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宋解舟，结果收回眼神就看到周瑶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们俩看。 第63章 苏铭时有种被抓包的窘迫，于是他把宋解舟的罪魁祸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控制起来，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秦雨的身上。 秦雨醉意上头，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但这不是重点……她那天跟我说想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我还劝她，我说生孩子多疼啊，让她考虑清楚再决定，可是姐姐说姐夫也劝她，怕她受苦，可是她说她喜欢小孩，她说她能给孩子一个美满的家，也能给孩子好的物质条件，她说她觉得再生一个孩子所带来的幸福会超过她承受的痛苦……那一刻我其实……我其实……” 秦雨双手掩面，干涩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间一点点挤出来，“我真的……好嫉妒她，但她那时候也还不知道我的事，她只是单纯地在跟我聊天，跟我分享，我却生了这种心思……从那之后我就不怎么爱去姐姐家里……明明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 这是人之常情，苏铭时想，很多普通人的一生就是活在比较里，特别是在过得不顺心的时候，比较所产生的巨大的落差就愈发会让人的内心滋生一些阴暗的情绪，嫉妒、厌恶……但人或许能控制自己不被这些情绪支配，但却很难把这些情绪斩草除根。 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他在宋解舟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讨厌在街上看到你侬我侬的情侣，因为这会反反复复地提醒他：你再也没有和爱人牵手的机会了。 想到这，苏铭时把宋解舟的手握紧了。 另一边，周瑶搂住了秦雨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小舟你今天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又想起了这件事，我真的……姐姐和她的孩子都在保护我，我却……”秦雨泣不成声。 “妈妈不会怪你的，我也是……你知道的，按妈妈的性格，她只会觉得你小题大做，”宋解舟把手搭在秦雨的肩膀上，又拿着一张面巾纸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我们大家都只希望你过得好。” 秦雨抓着宋解舟的手，睁着朦胧的泪眼看他，拼命地点头。 散场的时候，秦雨已经彻底喝醉了，只能一边被周瑶架着，一边被宋解舟扶着才能勉强地走几步。 “周姨，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苏铭时主动说道。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周瑶把秦雨扶到后座上，替她系好安全带，又轻轻把她脸侧的长发扫到脑后才收回了手，“本来小雨说还要带你们去买上门礼物呢，结果喝成这样……” 话语间像是在抱怨，但语气却很温柔，“我们俩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她结婚后我们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了，我以为她只是把重心转移到了家庭，但却没想到……那个狗东西！” 周瑶低声骂了一句，又把自己脸上的怒气收拾起来叮嘱道：“小舟，礼物咪也别自己去买了，我年前找人置办完给你们送过去就行。” 宋解舟刚想拒绝，但周瑶马上就说：“不用跟我见外，再说你小姨肯定会把钱给我的，她现在也算个小富婆了，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只好点点头。 代驾刚好来了，周瑶跟他们告别后就上车离开了。 宋解舟拍拍苏铭时的背，“别看了，我们也回去吧。” 苏铭时点点头，又拉起了宋解舟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并肩往回家的路上走。 第54章 新年 除夕那一天，苏铭时带着宋解舟去了自己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 “到了，就是这。”苏铭时站在门口用下巴给宋解舟指了指，两人刚想进去，苏铭时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一凝，脚步也随之一顿。 宋解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和苏铭时有几分相似，穿着斯文考究。 男人看到他俩的时候显然也一愣。 难道说…… 宋解舟心里刚有了猜测，就连见对面男人有点手足无措地喊了一句：“小时。” 这人就是苏铭时的父亲苏辉。 “……爸爸。”苏铭时像是很久没叫过这个称呼，有点生涩地喊道。 “诶……那什么……小时你好久没回老宅那边了，听你爷爷说你最近也不在他这住，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住得惯吗？”苏辉像是有点紧张一样，搓了搓手，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但似乎是看出来苏铭时脸上有点抗拒，又不敢再靠前。 “挺好的，也不是一个人住，这是我男朋友宋解舟，我现在住他那。”苏铭时语气淡淡地介绍道。 “叔叔好。”宋解舟喊了一声。 男人显而易见地愣住了，嘴张张合合，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说：“好好好，谈恋爱了好……你好，解舟是吧，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小时。” “没有，应该是他照顾我才对。”宋解舟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苏辉点点头，手忙脚乱地在兜里翻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宋解舟，“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你收着。” 宋解舟有点犹豫，但苏铭时觉得不收白不收，于是他直接把红包从他爹手里抽出来塞到宋解舟兜里。然后几人又像是没话聊了一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 “你不是要走吗？”苏铭时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对，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小时，我和你妈妈给你的红包已经放你爷爷那了，新年快乐。”苏辉笑了笑，笑容里像是有几分讨好。 但苏铭时不为所动，只是中规中矩地应道：“嗯，新年快乐……也替我转达给妈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宋解舟进了屋。 宋解舟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苏辉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苏铭时他们家的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点，正在思考要不要安慰一下的时候苏铭时突然回过头来问他：“红包厚吗？” 苏铭时懊恼地想，刚刚塞宋解舟兜里的时候塞得太快，应该先捏两下的。 那红包一看就是他爸放在身上备用的，说不定没几个钱呢？ 宋解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说：“挺厚的。” “那就行，”苏铭时满意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以前跟他们……也就是我爸妈吵过一架，然后就跟我爷爷搬出来住了，我还在他俩面前发誓说，如果我这辈子会和一个人在一起生活，那肯定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利益或者是报复。” 难怪，宋解舟心里想，难怪苏辉在听到苏铭时说男朋友的时候，神色有几分震惊。 苏铭时没给他机会让他琢磨太久，拐进客厅就喊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咳咳，回来了？”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爷爷。”宋解舟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他前世见过苏老爷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虽然每次老爷子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但还是有两次见面让他印象深刻：一次是他和苏铭时一块被苏老爷子找借口赶出门，一次是苏老爷子单独来找他让他俩分手别耽误苏铭时……当然他没答应，也没跟苏铭时说过。 总之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但这一次的苏老爷子看起来并没有他记忆中那般不好相与。 宋解舟想着，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说：“爷爷，一点心意，祝您身体健康。” “嗯……坐下吧。”苏老爷子矜持地点点头。 陈妈把茶放到了他们两个面前，笑着说：“哎哟，昨晚上期待得换了好几身衣服，怎么见了人倒摆起架子来啦？” “什么期待不期待的，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想留个好印象而已。”老爷子恼羞成怒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陈妈笑着应是，然后对着苏铭时眨眨眼睛就走了。 宋解舟有些意外，然后又看了一眼苏铭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对了爷爷，我爸和我哥他们没碰见吧？”苏铭时想起来赶紧问到。 “没没没，哪能让他俩碰见，万一以后你哥不来了怎么办，”老爷子摆了摆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你哥是早上来的，吃过午饭就走了，你刚刚见到你爸了？我说你有时间也该回家看看他俩，虽然你爸妈……唉，但再怎么说也是爸妈，一年到头不见一面算个什么事？” “啊好好好。”对老爷子这两句轱辘话苏铭时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也没有那么抗拒见到他爸妈，只是去了也只有一片话不投机的尴尬，和看他俩拼命在他面前表演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的无奈，让他提不起劲过去。 苏铭时一屁股坐到老爷子旁边，搂着他的肩膀，插科打诨地道：“不过我有爷爷就够了。”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己嬉皮笑脸的小孙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但眼底却是带着笑的。 “好嘞。”苏铭时没像平时一样死皮赖脸地在老爷子身边多待一会，而是马上黏回了宋解舟身边。 第64章 没眼看，苏老爷子用眼神剐了苏铭时一眼，然后又看向宋解舟，“听铭时说，你是在他们隔壁那个学校学音乐的？” “对。”宋解舟点点头。 “噢……”苏老爷子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说教道，“搞这些终归不是正道，你不如去公司里，我找个人带你历练历练……” “行行行。”苏铭时无语了，他实在没想到解决同性恋这件事，他爷爷这个古板老头居然还能挑出新的刺来，“他的职业规划自然有我和我哥操心，你就省省吧。” 老爷子看宋解舟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是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念叨道：“你爸是个没出息的，你和你哥也不想接，唉。” “没事，大不了雇个人来管，实在不行就把集团卖了。”苏铭时一脸无所谓地道。 “你这臭小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就是专程回来气我的是吧。”苏老爷子本来想在宋解舟面前留个好印象，结果苏铭时几次三番地在那玩火，老爷子这暴脾气一下就被点燃了，舞着拐杖作势就要打他。 本来他也没用多大的力气，苏铭时也不打算躲，打算挨一下就直接躺下，碰瓷老爷子让他给自己多发点压岁钱，结果没想到宋解舟却往苏铭时面前一挡。 还好老爷子堪堪刹住了车，最后那根拐杖只是轻轻碰到了宋解舟的额头，他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孩子，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宋解舟被这轻飘飘的力道弄得一愣，也反应过来老爷子也只是在装装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毕竟他之前见过苏铭时嘴角带着破口，脸上顶着个大巴掌地蹲在自己家门口的可怜样，他还以为老爷子会真下狠手。 “没事吧，”苏铭时双手捧着宋解舟的脸左看右看，看出没一点痕迹才放心，“怎么回事爷爷，我男朋友第一天上门就被你打了，不行，你得多赔我们精神损失费。”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说刚刚你怎么不躲，原来是打算碰瓷！”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完，才把红包往他们俩手里一塞，“给，还有你爸妈的，都在这了。” 苏铭时这下才满意了，装模作样地给老爷子捶腿捏肩。 宋解舟捏着手里的红包，心头一热，不过不是因为钱……他只是突然想到，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红包了，没想到今天一收收了俩。 他弯着眉眼看着身边还在互怼的爷孙俩人…… 今年应该是一个好年，他想。 虽然说要守岁，但老爷子年纪大了，守到一半就熬不住回了房间，陈妈也回家过年了，就剩苏铭时和宋解舟两个人坐在闹腾的电视前。 “零点前好像没什么语言类节目了……剩下那些我都不爱看，”苏铭时玩着宋解舟的手指打了个哈欠，费力地睁开自己半阖的眼睛问道，“要不去外面看他们放烟花？” “好。”宋解舟点头。 两人裹着羽绒服坐在院子里，远处的天空上五光十色的烟花不停地展开又消失……苏铭时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 “想放？”宋解舟问他。 苏铭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想，但放个烟花得跟打游击一样，累得慌，还是在家里看看就好……诶，对了，我让陈妈准备了一些烟花棒，凑活着玩吧。” 说完，苏铭时从院子角落的储物间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个小箱子，又找来了打火机，一口气拿了五六根烟花棒塞在宋解舟手里，“拿着拿着，我前两天还在网上学习了怎么用烟花棒拍照，今晚我苏大摄影师就让工作室那群人通通失业。” 宋解舟配合地接了过去，苏铭时点燃了烟花棒，瞬间烟花棒顶端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蓝色的烟雾盘旋着上升，火焰下不停地掉落亮晶晶的火星，像是落了一场会发光的雨。 苏铭时惊叹出声，本来他还觉得烟花棒不太够劲，充其量只能解解馋，倒没想到现在的烟花棒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他赶紧拿手机给宋解舟连拍了好几张照传到了工作群里，没想到那群人过节的时候还能在工作群秒回，各种彩虹屁在群里刷个不停，非常捧场地给老板提供了宝贵的情绪价值。 苏铭时被哄得飘飘然，决定撤回自己让工作室那群人统统失业的言论，并在群里连发了好几个红包才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在苏铭时埋头看手机的时候，宋解舟举着烟花也拍了一张照片，照片的中心是绚烂的烟火，烟火又微微照亮了后面少年带笑的眉眼，整张照片的氛围显得缱绻缠绵……宋解舟把这张图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两人站在落地窗边，一根又一根地点燃着手里的烟花棒，直到听到室内电视机主持人激动的倒数声： “十！” 苏铭时笑着挥舞着烟花棒，用烟雾给宋解舟画了一个爱心。 “九！” 宋解舟依样画葫芦，得到了苏铭时的大拇指。 “八！” 宋解舟的烟花棒燃烧殆尽了，但他没再去拿，而是从身后搂着苏铭时，把自己的手敷在了苏铭时的手背上。 “七！” 苏铭时的烟花棒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落在了地板上，他俩的面前又暗了下来，只剩下客厅透过落地窗落在院子里的那一点灯光。 “六！” 苏铭时想弯腰去箱子里拿一根新的，但却被宋解舟拦住了。 “五！” 苏铭时疑惑地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得到了一个吻。 “四！” 这个吻不含欲望，只是单纯的嘴唇相贴，但两人都似乎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心跳。 “三！” 心跳声太大，他们几乎都分不清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对方的心跳声。 “二！” 宋解舟结束了这个吻，笑着看着苏铭时，眼神像是春天里被春风温柔拂过而微微荡漾的湖水。 “一！” “新年快乐。” 苏铭时听到宋解舟对自己说。 天上的烟火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愈发密集绚烂，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夜空，亮如白昼。 在连天的烟火声中，苏铭时也笑了，大声地对宋解舟喊：“新年快乐！” 愿你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再无烦忧。 第55章 春雨 气温渐渐回升，空气又渐渐泛起的缠绵的潮气，混在和煦的日光里，裹得人的骨头缝里都泛着一股懒散的劲。 宋解舟在睡梦中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半睁开眼，发现苏铭时正跟一只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他轻轻地把苏铭时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拉开了一些，却又在动作间瞥见苏铭时睡衣领口处半掩着的吻痕…… 宋解舟不禁又想起昨夜苏铭时仰面躺在床上求饶的模样，他喘着气，眼角溢出点点晶莹的泪光……爱撩拨人，又娇气，这倒是和以前一摸一样。 他一边想着，眸光也渐渐沉了下来，最后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抹痕迹上挪开。 昨天晚上已经做得太过火了，要是今天早上还继续的话，苏铭时就真受不住了……毕竟最天晚上苏铭时昏睡过去之前，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地劝他要可持续发展。 想到这，宋解舟又笑着替怀里的苏铭时提了提被子。 不过现在也就这种时候能看苏铭时睡得这么沉了。 正当宋解舟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苏铭时似乎是被吵到了，不安地动了几下，宋解舟下意识用一只手拢在他的头上，然后把手机按了禁音才去看来电人。 是沈未。 他本想去外面接，但低头看了一眼还牢牢扒在自己身上的苏铭时，无奈，只好按下接听键，低声说了一句：“未姐，有什么事吗？” “不方便说话吗？”沈未听他的声音，反应得很快，“有个通告想让你看看接不接，要不干脆待会等你有空直接过来工作室，我们当面聊？” “好。”宋解舟简短地应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来了？”沈未听到门口有动静探头去看，不出意外地看到宋解舟和苏铭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沈未摇了摇头，好几个月了，她就几乎没见过有哪次是宋解舟单独来的，偶尔几次单独见宋解舟还是她上门送资料，苏铭时又刚好有课不在家的时候，她不禁笑着打趣道：“又是一块来的？你俩可真是……跟连体婴儿一样，天天黏在一起。” 苏铭时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 “坐吧。”沈未招呼他们到会议室坐下，然后把平板放到他们两人面前，“是水果台的音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叫头套歌王，就那个戴头套唱歌的，主打真实，不修音，所以偏好邀请一些好得罪的素人或咖位比较小的艺人，不过播出时段好，受众广，话题度也挺高，楚嫣和魏浔你们知道吧，都是在上一季节目里一飞冲天的，所以综合来看算是我们现阶段提高曝光度一个不错的选择，你先看看资料。” 第65章 苏铭时听过这个综艺，前世甚至有段时间天天追更新，原因无他，就是喜欢看乐子。 正如沈未所说，这个节目追求的就是真实，咖位大的不屑来不敢来，咖位小的挤破了头也想来试一试，而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只是为了曝光，水平参差不齐，很多现场可以说堪称灾难，而评委和观众更是不会对他们嘴下留情……但由于初登场唱歌是要戴头套的，只有现场得票率超过60%才能有露脸的机会，很多人破罐破摔也想上去试试，反正不成也没办法摘头套，算不上太丢人。 而在一众车祸现场中，唱得好的那些就会显得更加突出，所以这个节目经常让苏铭时眼前一黑又一亮，一亮又一黑，导致他对这个节目非常上头，甚至有段时间熬夜都要看。这让宋解舟被迫只能采取关电视等强制手段才能让他不情不愿地回房间睡觉。 但这种节目，观众大多都是为了去看乐子的，在苏铭时的印象里，宋解舟应该是跟这种节目八竿子打不着的，让他上这种节目，他甚至觉得有点……玷污他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才刚刚起步，能有的选择也不多，而且能让节目组主动来邀请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但如果签的是更好的经纪公司…… 他沉默地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铭时？铭时？” 苏铭时听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发现身边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走神了，抱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苏铭时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在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宋解舟说道。 “这……我能有什么意见，主要看你。”苏铭时眼神有些躲闪，最后又把自己无处安放的眼神锁定在了平板上，装作在看资料。 宋解舟眉峰微蹙，但也没什么头绪，只好把注意力暂且从苏铭时身上移开，直截了当地对沈未说：“接吧。” 苏铭时怔了一下，有点着急地问道：“不再考虑一下了？这种节目……” “这节目挺好的啊，挺有意思的，”宋解舟想起以前苏铭时坐在电视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有段时间他看苏铭时天天追，甚至都想自己去报名了，但最后被沈未拦下了，原因是她认为参加这种节目有损他当时在粉丝心里的形象。 想到这他看向对面还在等结果的沈未，不由得感慨命运有时候也挺有趣的。 “可是它有点，有点……”苏铭时皱眉想了好一会似乎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有点low。” 沈未先点头了，“确实，毕竟是第一个综艺，很有可能会在他身上烙一个标签，但我们开会讨论过了，接这个综艺对解舟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那你觉得怎样的舞台才适合我？”宋解舟看着苏铭时问道。 什么样的舞台适合他？ 苏铭时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想，那肯定得是最大最好的舞台，周围的听众都要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人，而不是在一群争名逐利的歪瓜裂枣中间，在一群纯粹想看精彩车祸现场的路人的注视下，被一群想要制造噱头的评委尖锐点评，冷嘲热讽。 宋解舟看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忍不住失笑地开口道：“想这么久？不会是觉得维也纳金色大厅这种地方才适合我吧？” 在旁边听着的沈未笑了一声，看了苏铭时严肃的表情又渐渐收起笑容，严肃地想：苏总说不定真是这么想的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资料，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充满了担忧。 老板的期待值太高，这实在是办不到啊。 在沈未忧心忡忡的目光下，宋解舟又开口了，“我就是单纯喜欢音乐，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再说了，你对我没信心吗？觉得我去到那也会沦为笑料？” 苏铭时立刻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宋解舟，宋解舟的眼睛向来都是平静的，偶尔还像结了冰一般冷寂，但他刚刚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很亮。 这让苏铭时想起了他去看的宋解舟的第一场演唱会，当最后一首歌的尾奏渐渐褪去的时候，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众们排山倒海一般的尖叫声，他看向前面——宋解舟就站在四面台的中央。 他坐在第一排，但又觉得自己好像离宋解舟很远。 他还记得，那时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全都汇聚在了宋解舟的身上，而台上的宋解舟致谢完后精准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冲着他笑，笑容算不上灿烂，但可以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眼睛也很亮，灿若繁星……他那时候还觉得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但他现在看着面前人的双眼，才发现之前的猜测不尽然。 苏铭时冲着宋解舟的眼睛伸出了手，宋解舟看到他的手指飞快的朝自己靠近，也不躲，只是下意识闭起了眼。 苏铭时轻轻碰了碰宋解舟的眼皮，宋解舟的眼睫随之轻颤了几下，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腹，激起一阵奇异的触感。 “我知道了。”苏铭时收起了手说道，“我相信你，你能用你的实力征服所有人。” 宋解舟失笑，但因为苏铭时说的很认真，于是他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结束了对视，看向对面的沈未，这一看，两人都错愕了一下。 沈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了。 “未姐……在屋里戴什么墨镜？装酷还是打算cosplay？”苏铭时扯了扯嘴角问她。 沈未露出的半张脸面无表情，听完苏铭时的话，她也模仿苏铭时扯了扯嘴角，然后说：“小情侣放闪，差点把我狗眼闪瞎了，我这只是保护眼睛。” 她这话一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尴尬了一瞬，苏铭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宋解舟倒是镇定自若地伸手取下沈未的眼镜：“那应该多习惯，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闪了。” 沈未差点嘴都气歪，这人看着长得清清冷冷的，怎么说话这么呛人，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果然人不可貌相。 “咳咳，提醒一下你俩，就算之后打算公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外面注意着点……苏总不会打算到时候还要陪着解舟去工作吧。” 那不然呢？ 苏铭时本来想直接这么说，可张了张嘴后又自己合上了。 “又一块？你俩可真是……跟连体婴儿一样，天天黏在一起。” 他又想起了进门时沈未这句话，手指不受控制地、一下又一下地抠着手机的钢化膜边缘，窸窸窣窣地发出轻微的细响。 我天天这么黏着解舟，他其实……也挺困扰的吧…… 正当苏铭时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白光在他的余光中闪过，他刚扭头看向窗外，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漫天的雨幕从天空倾泻而下，落在他眼底，灌入他心里，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被这股冰冷的潮意淹没。 第56章 闭眼 风很大，强行裹挟着雨滴一块肆虐，横冲直撞地撞在玻璃幕墙上，脆弱的雨滴无力反抗，只能在玻璃幕墙上四分五裂，化作道道水痕滚落，将透亮的玻璃划出道道透明的、却又扭曲的分割线。 苏铭时怔怔地盯着，恍惚间觉得这股风好像已经穿过了玻璃，带着雨水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过来，不至于疼痛，却又足以让他清醒。 他发现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可还是那么差劲。 前一世他得过且过，糊涂度日；而这一世他又患得患失，扰人又不自知。 表面说是因为宋解舟的病所以他才时时跟在宋解舟身边，可扪心自问，他这样一直守着他，真的只是为了宋解舟？ 其实不是，更多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压制重生以来在他心里愈演愈烈的惶恐和不安…… 其实有病的是他。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记闷棍砸在他的脑袋上，思维顿时停滞了，雨打窗户的声音也瞬间远去，就连视线都模糊了一瞬。 他一下攥紧了拳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解舟好不容易好起来，他不能再耽误他。 “你说的对……我……” 他想说自己就不去了，可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像是变成了玻璃渣，无论吐出和咽下都只会带来血肉模糊的伤。 他说不出口。 “如果铭时没课的话，陪着我去也挺好的。” 他突然听见宋解舟这么说，刚猛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平静又温和的视线，像无风无浪的大海，似乎能包容一切。 苏铭时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问道：“我整天黏着你……不嫌我烦吗？” “我为什么会嫌你烦？”宋解舟笑着说，“我喜欢和你呆在一块。” 苏铭时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 宋解舟略微思索了一下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眼尾微微往下耷拉，垂下眼帘，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其实是你觉得腻了吧，也是，总是要陪我照顾我，麻烦你了……” 第66章 “不是，”苏铭时急了，背一下就绷直了，他把自己的脸怼到宋解舟面前想去看他的表情，可每次两人视线一对上，宋解舟就会把视线挪开，苏铭时急得抓耳挠腮，没什么头绪只好先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坐在对面的沈未看着苏铭时，感觉自己有点幻视在哄女朋友开心的直男，她看了看宋解舟的表情……演技挺好的，要不是从她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眼底有一抹笑意的话她也要被骗过去了……还真别说，她觉得宋解舟有发展成两栖艺人的潜质。 沈未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合格的打工人，在这种狗粮往脸上胡乱的拍的时候她居然还在替自己的艺人做规划，也不知道这恋爱脑老板何德何能能拥有她这么一个爱岗敬业的打工仔。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边宋解舟看苏铭时急了，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追逐战，但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我错了，你别生气。”苏铭时见他态度缓和，赶紧抓着扶手把宋解舟的椅子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把两只手撑在宋解舟的膝盖上，冲他讨好一笑。 “错哪了？”宋解舟说。 “错在……”苏铭时卡壳了一下，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错在我刚刚说错话让你误会了？” “嗯……你确实说错话了，”宋解舟看着苏铭时撑在自己膝头的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永远不会嫌你烦。” 宋解舟的目光很认真，认真得甚至有点锐利，这让他一时有点想要闪躲，可手腕又被宋解舟牢牢抓着，让他无处可逃。 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点不自信和踟蹰在宋解舟眼里似乎已经无处遁形……宋解舟的目光像一把剑一样把它们击了个粉碎。 他无处可躲，只好又迎上了上去，思绪却有些散乱。 宋解舟似乎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这么主动，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就连表情都带上了少有的侵略性……是治疗起效果了吗？是药物的作用吗？还是宋解舟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苏铭时又想起了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的宋解舟年少时期的那张照片，骄傲，锐利，像刚刚破土的笋，想要不顾一切地向上生长，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这么说来……隔了两世的时间，隔了一道生死的距离，他才终于隐约见到了宋解舟本来的模样……想到着，他的心情愈发的复杂，觉得应当敲锣打鼓的庆祝，却又为过去的一无所知感到悲哀。 “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怎么总是走神？”宋解舟把手放在苏铭时面前挥了挥，看到的视线又汇聚了起来便把手放在他的脸侧，一路顺着往后摸过去，最后把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 真奇怪，苏铭时看着宋解舟，明明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头，可宋解舟每次摸他，都能让他觉得安心。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苏铭时笑笑，蹭了蹭他的手，眼底有些依恋，像是在撒娇。 真可爱……宋解舟想，明明平时看起来像个酷哥，可在他面前偶尔又像只黏人的小狗。 “不太一样吗……但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宋解舟如有所指一般说道。 没给苏铭时细品的时间，宋解舟直接就把扣在苏铭时后脑勺的手猛地拉近，在苏铭时因为反应不及而显得有些错愕的眼神中，他侧着头吻住了苏铭时的嘴唇。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雨水不停敲击着玻璃的响声，噼里啪啦的，越来越激烈。 “等等！” 苏铭时回过神来突然推了宋解舟一把，连人带椅子滑出去了三米远。 “怎么？”宋解舟被他突然推了一下有些懵，还好他抓住了会议桌的边缘，不然得被苏铭时推到会议室的另一头去，“我咬疼你了？” 苏铭时像是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过来想要捂住他的嘴，“未姐还在……”他说着，看向对面，发现沈未已经不见人影了。 苏铭时僵住了。 “你说未姐？刚刚你发呆的时候我就跟她说想和你单独聊聊，让她先出去了。”宋解舟一脸无辜地说道。 苏铭时的脚指头抠了抠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渗血的嘴唇——刚刚分开得太急，好像磕到了宋解舟的牙，情急之下还不觉得，现在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疼痛。 “那什么，我只是测试一下这个椅子的滚轮顺不顺滑哈。”苏铭时来回推了推自己的椅子，替自己找补道。 “噢，那苏总的测试结果是……？”宋解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苏铭时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啊，挺，挺好的，这滚轮是真滚轮，椅子也挺椅子的……” 宋解舟低下了头，肩膀肉眼可见的在颤。 苏铭时眯着眼睛凑近，佯装生气地问道：“你是不是在笑我？有什么好笑的？谁让你没提醒我？” 宋解舟没看他，只是摇了摇自己的头。 苏铭时破防了，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他，宋解舟用脚蹬了一下地板想要跑，于是苏铭时直接曲起一条腿跪在了宋解舟的椅子上不让他走，搂着他的肩膀想控制住他。 可他测试了滚轮的顺滑度，却没有测试椅子的平衡性，打闹间，整个椅子突然往后一仰，两人也跟着往后倒。 混乱间，宋解舟下意识用自己垫着苏铭时，而苏铭时又飞快地用自己的手护着宋解舟的后脑勺。 “碰——”地一声巨响，两人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 沈未和工作室的其他小伙伴本来在外面开个短会，突然听到这么大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几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沈未，手里的白板笔都吓掉了。 “发生了什么？” “听着像是大会议室里传出来的？” “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沈未想了想，“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感觉苏总好像不太对劲，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啊？不会闹分手吧？像这种艺人和高层闹掰的情况……别待会宋哥被雪藏了？” “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失业了？” “这都哪跟哪，别瞎说，”沈未自觉失言，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我去看看？” “一起去一起去！” 几人走到会议室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听。 “伤到手了，嘶——爬不起来……” “往旁边挪一下……” 几人震惊地对视一眼：听起来怎么像老板被打了？好像还伤到手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宋哥不扶一把就算了居然还让他自己挪开？ 太渣了吧！ 沈未想了想，抬手想敲门，可不知道后面是谁一激动推了她一把，她站不住用手撑了一下玻璃门，门直接就被她推开了…… 倾倒的椅子，叠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几人瞬间就僵住了。 “我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道声音有些惶恐，但下一秒又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这是什么play！” 沈未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左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闭上了眼睛。 第57章 生气 苏铭时看到这群人也愣住了，正从宋解舟头下面挪出来的伤手也停在了原地。 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苏铭时欲哭无泪。 宋解舟倒是镇定自若，他把自己的头挪开了一点，小心地托着苏铭时的手腕把他的手移了出来，然后拍拍他的大腿说：“好了，起来吧。” “那我们……先出去了。”沈未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准出去！”苏铭时恼羞成怒，试图自证清白，“我们什么都没干！” “……是吗？”小助理正在沈未身后探头探脑，眼睛滴溜溜地转，止不住地往苏铭时的嘴上瞧。 苏铭时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有若无的一股血腥味唤起了他的理智。 对了，刚刚他的嘴唇被宋解舟的牙磕破了……完了，苏铭时眼睛一闭，这下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以后铭川娱乐的新八卦就是老板和手下艺人公然搞会议室play被撞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苏铭时绝望地想。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这瓜不要传到他哥耳朵里，不然他不知道得被阴阳怪气多长一段时间。 这边宋解舟也站了起来，托着苏铭时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你动一动看看疼不疼？” 苏铭时回神，像往常一样转了一下右手手腕，结果一阵尖锐的疼痛顿时炸起，顺着骨头和神经直冲大脑，他的动作顿时一滞，无法克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解舟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能动吗？” 工作室的几人见苏铭时真的受伤了，也歇了吃瓜的心思，纷纷围过来看。 苏铭时试着握了握拳之后点点头。 “应该没伤到骨头，但感觉已经有点肿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沈未观察了一下，对刚刚站在自己身后的助理说，“小金，开车送苏总他们去医院看看。” 第67章 苏铭时本想拒绝，但见宋解舟已经点头，于是只好作罢。 去医院的路上，宋解舟一直盯着苏铭时的手腕看，表情有些担忧。 “没什么大事，就是撞了一下。”苏铭时伸手想搓搓宋解舟的脸，却被他拦了下来。 宋解舟沉默地把他的手搭回他腿上。 苏铭时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宋解舟看着他一脸谨小慎微的模样，只觉得心脏像是一颗被灌满了水的气球，沉沉地坠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我没生气。”他说。 苏铭时听到宋解舟这么说，心刚落下了一半，可在听到下句话的瞬间又提了起来。 “可我很难过。” 外边的雨还在肆虐，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传进车内就变成了一串密集的闷响，天很暗，宋解舟抬眸时，苏铭时才发现他的眼眶晕着一抹淡淡的红。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眼泪没有流下来，只是粘在他的睫毛根部，跟着他眨眼睛的动作，一点一点闪着晶莹的光。 苏铭时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像是瓷器崩裂的细响。 “怎么了？”苏铭时过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为什么难过？是又发作了吗？待会再去找一下医生吧好不好？” “不是因为这个。”宋解舟看着他。 “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苏铭时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声，只是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 我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苏铭时心里想着，他的视线越过宋解舟的肩膀，看向车窗外雨幕中快速后退的街道，眼神有些散乱。 宋解舟像是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伸手掰过苏铭时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第三次了。” “什么？”苏铭时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过来，头脑有些发懵。 宋解舟的指尖碰了碰他肿胀的手腕，“同一个地方，最近你已经弄伤了三次了。” 有吗？ 苏铭时有些疑惑，但宋解舟没必要跟他开这种玩笑，他顺着宋解舟伸出的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第一次是在海边，他被一个沙坑绊倒了，崴了一下手腕。 第二次是在顾泽川家，他被自己的被子绊倒了，又崴了一下。 第三次就是今天这次。 这么说来，这只手腕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想到这，苏铭时点点头说：“确实，好像挺倒霉的。” 宋解舟看着苏铭时，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是苏铭时说完之后就闭嘴了，满脸不在意，仿佛像在说别人的事，他看宋解舟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宋解舟淡淡撇开了眼，眉目间像是结了一层霜，“嗯，没说错。” 苏铭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回他是真生气了，可他却没什么头绪，刚想开口追问却被宋解舟一句话堵了回来。 “自己想。” 宋解舟的语气都好像带了点冰碴子。 苏铭时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说话，却又担心自己说错话会让宋解舟更加生气，只好自己在心里翻翻找找自己这一路上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他伸手戳了戳宋解舟的大腿，可宋解舟却只是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他收回了手，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这件事导致他一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进了医院还在想，直到手腕被人按了一下，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嗯，从片子上看，骨头没有问题，包扎固定一下吧。” 苏铭时听着医生的话点了点头，但总觉得这医生的声音有点耳熟。 他抬头一看，这分明不就是上次那个唠叨的医生吗？不过好在他这次没那么絮叨。 苏铭时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宋解舟问道：“他这只手这几个月已经伤了三次了，以后会不会留病根？” “哟，”那医生听了，把自己脸上的眼镜往下扒拉了一点，眯着眼睛看他，“你别说诶，这小伙子确实有点眼熟，来找我看过吧？现在的年轻人，仗着自己年轻胡作非为，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哼，现在以为没事，老了有得疼的。” 苏铭时尴尬地笑笑，正想找机会结束这个话题，就见宋解舟点点头问道：“那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一下吗？” 老医生一听更起劲了，絮絮叨叨地把怎么护理都说了个遍，听得苏铭时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手腕撞了个稀巴烂。 但宋解舟却听得却很认真，甚至拿着手机在记，所以苏铭时也不好打断，于是医生一口气说到叫号的护士进来催促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宋解舟道了谢，两人一块出了诊室，缴费取药的路上，苏铭时几次三番想要跟他搭话，但得到的却只有“嗯”“对”“好”这些单字，心里头渐渐也有几分火气冒了出来，他梗着脖子，也不再试图跟宋解舟搭话。 小助理开着车载他们回去，一路上从后视镜不断观察两人的神色：背后一边似乎在嘶嘶冒着冷气，一边却呼呼冒着火气，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里，于是只好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开口成为被集火的对象。 一堆人碰上这种事是吃瓜，一个人碰上这种事那是要命啊。 他把两人载到宋解舟家楼下便就忙不迭地一脚油门跑了。 两人在楼下草草解决了晚饭便上了楼，苏铭时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宋解舟没一会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毛巾里似乎包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宋解舟在苏铭时旁边坐下，拿着这包东西就想往他手腕上放。 苏铭时躲开了，脸也别了过去。 “手，过来。”宋解舟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于生硬，便又语气稍缓地说，“乖，别闹。” 被冷了一路，苏铭时刚都觉得自己的心硬得像石头，悄悄下定决心接下来三天都不理他，可突然的一句好话又像把他的心放进了温泉水，突然一下就软了下来，甚至有点泛酸，酸涩感一路向上蔓延，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的泪腺，让他的眼眶一阵阵发热。 他没有把脸转回去，只是朝宋解舟伸出了手。 宋解舟托住了他的手，随即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覆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原来那个毛巾里包裹的是冰袋。 两人沉默地坐了十几分钟，宋解舟才松开他的手，给他上了药，又用护具给他固定好。 “吱呀——” 沙发发出了一声声响，苏铭时眨眨眼，忍不住回头一看，结果发现宋解舟已经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东西走了。 苏铭时垂眸看着自己被处理妥当的手，瘪了瘪嘴。 但他没看到宋解舟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半夜，苏铭时被渴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找水喝，他走到餐桌边上，用右手抓住了水壶的把手，往上一提。 手腕传来一阵拉扯般的刺痛，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水壶哐地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脆弱的玻璃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裂开。 苏铭时被吓得一激灵，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不少，看着一地的水和混杂在其中的玻璃渣，有些手足无措。 宋解舟循着声音出来看，见到这一片狼藉，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拉过苏铭时的手检查，“医生不是说了这只手不能提重物吗？痛不痛？有没有弄到？” 宋解舟眉眼间都染上了着急，不再是睡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不生气了？”苏铭时问他，因为刚睡醒，声音喑哑，听起来有点委屈。 宋解舟没说话，确认他没事之后就把他拉到一边，去厨房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自己拿来扫把和拖把过来收拾。 苏铭时失落地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 宋解舟收拾完，回过身就对上了苏铭时直勾勾的眼神，“怎么了？” “你不是不理我吗？”苏铭时收回目光，埋头往房间里走。 宋解舟伸手，一把揽住苏铭时的腰，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苏铭时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带着火气质问道：“所以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你还没想明白？”宋解舟问他。 “你莫名其妙的，谁能想明白？”苏铭时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宋解舟叹了一口气，把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天天一双眼睛就盯着我看，能不能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宋解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就跟我生病你会担心一样，你受伤我也会难过……你这样不在乎我在意的人，我当然生气。” 苏铭时听完有些耳热，可随即又有点心虚，他张了张嘴，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了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第68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宋解舟看他神色纠结，也不再为难他，“好了，这次就当长记性了，我也不该不理你，跟你道歉，睡觉吧。” “好。”苏铭时这下蔫吧了，乖乖跟在宋解舟身后回房间了。 可没成想，宋解舟又被吵醒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玻璃的碎裂声，而是因为身边人的动静。 苏铭时偶尔睡觉也不太安分，但宋解舟怕苏铭时无意识间弄到伤处，于是睁开眼去查看，没成想，看见身边的苏铭时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神色惶恐，眼角不停地渗出泪来，一滴滴滚落而下，顺着他的脸颊没入发根。 宋解舟心一揪，看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什么，连忙附耳去听。 苏铭时语速很快，宋解舟听了好几次才听清：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求求你……” “别……” “别走……” 第58章 无梦 “咣当——” 一声突兀的异响响起，苏铭时猛地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脚边是一个倒下的酒瓶。 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倒了酒瓶吧，苏铭时这样想着，眼睛一闭又想躺回去，结果“咚”地一声： 迎接他的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冷硬的地板。 苏铭时揉了揉和地板亲密接触的脑袋和肩膀。 倒是不怎么痛，就是有点突然。 他坐了起来，现在似乎是清晨，天刚蒙蒙亮，光线都是惨白的，被稀释了的日光侵入室内，给地上乱七八糟摆放着的一片瓶瓶罐罐都镀上一圈刺目的冷光。 “我不是在床上睡着的吗？为什么会在地上？” 他摸摸鼻子，而且他睡觉前也没有喝酒，这一地酒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幻视一周，这个场景和陈设，好像有点眼熟…… 他抬头看向旁边的一个柜子，柜子上有什么东西泛着金色的光。 他坐直起来看，发现那好像是一个相框。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步步地往柜子那走，没走两步就被一个易拉罐绊了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撞在了柜子上，柜子猛地一晃，那个金边的相框“嘭”地一声倒了下去。 他撑着柜子的边缘，稍微缓了缓，才把相框扶起来，随即瞳孔一缩。 这是前世宋解舟走后，他放在柜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宋解舟正对着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眼神似有几分缱绻，让本不浓郁的笑意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张照片是他给宋解舟拍的。 他把相框贴在自己的脸侧，冰冷的触感唤回了他的几分理智。他把相框抱在怀里，又仔细观察了四周。 是了……应该是前世刚给宋解舟办完葬礼的那几天，那几天他每天过得日夜颠倒，没日没夜的酗酒，就靠着酒精麻痹自我，寻找一点聊胜于无的心理慰藉……喝蒙了就睡，醒了就继续喝，自然没有心情去打扫。 但这个相框，是他后来打扫完房间才摆在这的，所以显然，这是梦。 又做这种梦了……可明明已经意识到是梦，怎么还是没有醒过来。 苏铭时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嫌弃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闻了闻。 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 他低头闻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味道，甚至隐约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宋解舟前世惯用的香水味，檀香和雪松相互交织，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初识起来觉得清冷疏离，相知之后才能窥见他温和包容的内里。 苏铭时心里的褶皱被这股香味一点点温和地抚平了，他躺回了刚刚醒来的位置，想：说不定再睡着就又回去了。 他想着，又看向手里的相框，隔着玻璃，他轻轻碰了碰相片里宋解舟扬起的嘴角。 可刚一碰上，这张照片好像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瞪大了眼，把自己的手挪开，发现照片里宋解舟的嘴角落了下去，眼神也变得有几分冷漠。 他在惊疑之下一时间也忘记了刚刚自己言之凿凿确信是身处在梦境里的推断，他本以为是看错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没什么变化之后又用手在相框上抹了又抹，发现无济于事之后又把相框翻到背面，把背板拆下来，想把照片取出来查看。 可没成想，他刚把背板拆下来，就看到相片的背后有一行字： 我很失望。 这是宋解舟的字迹。 苏铭时一顿，不可置信地取出这张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抬起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 他的心脏好像不会跳了，一下，一下，跳的缓慢而无力，跳动的过程还伴随着剧烈的绞痛，仿佛要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惊疑不定地反复摩挲着照片上的字迹，可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了一簇火苗，趁他不注意时点燃了照片的一角，灼烧的痕迹不断地向下侵蚀，他瞪大了眼睛，又赶紧把照片翻到正面——宋解舟的面容正在他面前一点点地消失，燃烧过后的余烬轻轻飘落，他忙伸手去抓，手心里染上一片灼热感。 “不，等等……” 苏铭时已经顾不上怀疑面前这一切的合理性了，他反复拍打着照片，试图把火苗拍灭，可于事无补，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张照片化作灰烬。 他呆呆地盯着这团灰烬，突然，这团灰烬颤动了一下，似乎又开始死灰复燃，灰黑的边缘开始变得猩红发亮，燃烧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手心，滚烫，但又不至于灼热。 不，不对，这不是在燃烧。 苏铭时睁大了眼——这团灰烬正在他手里一点点地熔化，化作了猩红的血水，淅淅沥沥地从他的指头缝里落下，触到冰冷的地板，粉身碎骨四散飞溅而开，有些溅在了他的裤腿上，脚背上…… 还是滚烫的。 正当苏铭时低头去看的时候，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上。 苏铭时的手心很烫，可这只手却很冰，冰得他激灵了一下，他吓了一跳，缓缓抬起头去看——正对上了宋解舟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这张脸一片惨白，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苏铭时看。 虽然诡异，但苏铭时在看到宋解舟的瞬间松了一口气，回握住了宋解舟的手，但宋解舟却挣开了……有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手上的，可动作间，他看见宋解舟的手腕处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正从那些伤痕里不断地往外涌着，刺目的、鲜红的、滚烫的，像是滚动的岩浆。 这伤痕太过熟悉，已经在记忆里、在梦境中反反复复地侵扰了他许多次——就是他前世见宋解舟最后一面时在他手腕上看到的，长度、排布、数量都如出一辙。 苏铭时浑身一僵，惶恐地抬头看着宋解舟。 面前的宋解舟闭了闭眼睛，从鼻子里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面上透着几分失望。 苏铭时抓住宋解舟的手臂，“解舟，我……”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宋解舟问他。 说过什么话？ 苏铭时慌张地看向周围，突然灵光乍现：这个场景，有点像他前世在幻觉里见到宋解舟那次。 “我记得，我记得，你跟我说该长大了，还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我都记得！”苏铭时飞快地说道，生怕自己说慢了一秒就会在宋解舟脸上看到更加失望的神色。 “那你做到了吗？”宋解舟又问他。 “我……我当然……”苏铭时语无伦次地说着，拼命地点着头。 宋解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这遍地的狼藉。 “这不是我弄的，”苏铭时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不对是我弄的，但不是现在的我弄的……你能懂我什么意思吗？” 宋解舟的表情没有疑惑，但也没有缓和下来，只是指着他的手腕问，“那这里呢？” 苏铭时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护具，“这只是我不小心弄到的，不是故意的。” “一次是不小心，两次三次还是不小心？”宋解舟摇摇头，“我对你很失望，苏铭时。” 文字的冲击永远没有自己亲耳听到的冲击力大，苏铭时在听清宋解舟说了什么之后顿时后退了一步，脑子里似乎有一道电流劈过，刺痛之余，还给他的耳朵里带来了一串尖锐的嗡鸣声，视网膜上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失真，他眯起眼睛用力去看，只能隐约看到宋解舟毫无留恋背过身，往远处走去。 这一和记忆中相似的画面像一把锉刀一样，狠狠挫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太阳穴里的血管正突突地跳动，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眼前远去的人。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求求你……求求你……” “别走……” 可这于事无补，尽管他跑得很快，可面前人却骤然消失在他面前，他扑了个空，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蜷缩起来，打了个寒颤。 第69章 “好冷……” 他闭上了眼睛，寒意像潮水一般一波波地奔涌而来。 “铭时？铭时？醒醒！” 可能隔了很久，又可能只是一瞬，熟悉的声音在苏铭时耳边乍响，他顿时清醒了。 对，对，这是在梦里。 思绪被这道声音拉扯着，逐渐变得清明，苏铭时再度睁开眼，看见了面前一脸担忧的宋解舟。 白，还是很白，但不是梦里那种惨白。 苏铭时急切地想要说话，但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一时间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 “你发烧了，我刚给你量过了，38.5，”宋解舟说着，把他扶了起来，“先喝点水，然后把药吃了。” 难怪久违地做了这种梦，还在梦里觉得忽冷忽热的…… 苏铭时就着宋解舟的手喝了几口水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宋解舟又把退烧药喂到他嘴边，见他乖乖就水吃下才转身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回头看他，眼神里有几分疑惑，“为什么要道歉？” “发烧了……”苏铭时烧得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发飘，脑子像一锅正在沸腾的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已经什么都想不清楚了……他拉着宋解舟的手，附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试图驱散这不正常的热意，“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宋解舟顺势用大拇指轻轻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我为什么要失望？” 苏铭时靠在床背上，半睁着眼，脑子里一片混沌，自然是有什么就答什么：“因为……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还没等宋解舟继续追问，他就自己继续说：“我答应了你会照顾好自己的，结果还是让你担心了……” 宋解舟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在说今天晚上的事还是……前世的事？ 想到这，他倒吸了一口气，微冷的空气划过呼吸道，带来一点干涩的痛意。 “是做噩梦梦见了什么吗？”宋解舟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另一边脸颊，试探性地问道。 苏铭时蹭了蹭，声音很轻，显得有些黏糊，“也不算是梦吧……” 宋解舟的眼神黯了黯，果然。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用手扫开了苏铭时额前的碎发，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然后用手提了提苏铭时的被子，防止他再着凉。 宋解舟的体温偏低，他脸颊的温度对此时的苏铭时来说刚刚好，苏铭时靠在他身上，神情萎靡，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外卖的买的退烧贴还没到……要不干脆去医院看看？”宋解舟问他。 刚做了这种梦，苏铭时对医院更加是敬而远之，他摇了摇头，结果把自己摇的更加头晕目眩，他只好神色恹恹地靠回到宋解舟身上。宋解舟见他这么抗拒也只能作罢。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宋解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嗯？”苏铭时强撑着睁开眼睛。 “你不会照顾自己也没关系，以后就我照顾你，好不好？”宋解舟说。 苏铭时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听了这句话后他还是下意识问道：“那你还会抛下我吗？” 宋解舟感觉自己的心被这句话扎了一下，尽管心脏早已麻木，但还是带来了一阵刺痛。 他把苏铭时搂得更紧，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会了。” 他说完，像是怕苏铭时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再也不会了。” “好……”苏铭时终于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宋解舟扶着他躺了回去，疲惫的头脑被柔软的枕头托住，退烧药的药力似乎也开始发挥作用，他的意识渐渐地开始走远…… 一夜无梦。 第59章 木头 苏铭时平时不怎么生病，没想到这个烧来势汹汹，半夜烧才稍微退了一点，可没过多久又卷土重来，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就连去吃饭都要挂在宋解舟的身上才能勉强提起劲来挪去饭桌。 当然，宋解舟是想让他呆在床上吃的，但苏铭时总担心宋解舟这个洁癖会觉得别扭。 苏铭时强撑起精神吃完午饭就又瘫在床上，迷糊了一阵就看见宋解舟坐在床边，正盯着手里的温度计看。 “怎么样？”苏铭时戳戳他的后腰问他。 “醒了？”宋解舟捉住他在自己背后作乱的手，把温度计递给他看，“还没退烧，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苏铭时听了，又想摇头，刚晃了一下脑袋就被宋解舟捏住了后脖颈。 “别又把自己晃晕了。”宋解舟说。 “哦，”苏铭时闻言便停住了动作，但面上仍然是一片抗拒，“我不想去医院。” 宋解舟只好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拍拍他的头，“那你再休息一会？” 苏铭时神色萎靡地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没成想，他再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看见床边杵着几个人，他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己的右手边杵着一个宋解舟，床尾杵着他哥和他爷爷，左手边还杵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他也不是不认识，这是老爷子的家庭医生。 这么大动干戈的……他眼角抽了抽，看着一脸严肃地杵在床边的几个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 “你们怎么都来了？”他总觉得别扭，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宋解舟赶紧伸手把人按下去，“别动，在输液。” 苏铭时往旁边一撇，才看见自己左手手背上用胶布固定着一条长长的输液管，透明的液体正从中间一点点地滚落。 “你不是不想去医院吗？我就去找了泽川哥问问有没有靠谱的家庭医生推荐。”宋解舟解释道。 双手插兜站在床尾的顾泽川也往前面走了几步，“我也不认识什么家庭医生，我就去问陈妈了，结果陈妈接电话的时候爷爷在旁边，一听急坏了，所以我们就一块来了。” 苏铭时看向床边的苏老爷子，老爷子本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结果一见他看过来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冷哼了一声。 这傲娇老头。 苏铭时决定不和他计较，主动喊了他一声，“爷爷。” 老爷子终于没忍住把视线转了回来，吹胡子瞪眼地指着他教训道：“你说说你，生病了还闹着不去医院，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就是啊，要是我，我就直接把你绑去医院了，”顾泽川见老爷子开火了，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起哄，“不过爷爷你也别生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爱让人像小孩~” “哼，就是越活越回去了。”老爷子背着手瞪了苏铭时一眼。 苏铭时勾住宋解舟的手指扯了扯，有气无力地说：“哎哟，不行，他俩吵得我头晕。” 宋解舟失笑，会意地朝他点点头，转身对他俩说：“既然已经没事了，那麻烦哥带爷爷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吧，爷爷应该也站累了。” 顾泽川看苏铭时已经把被子蒙在头上当鸵鸟了，也不再怼他，而是扶着老爷子一起去客厅了，医生也收拾好东西走到了宋解舟旁边。 “辛苦了医生，有什么问题吗？”宋解舟拉着医生走到房间外，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着凉和精神压力大导致的，家属平时要多注意疏导。”医生说道，“药已经开好了，这段时间要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有事可以再联系我。” “好，谢谢。”宋解舟礼貌地朝他道谢。 “不用太担心，问题不大。”医生看出他眼里隐隐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宋解舟送走医生之后又过了一会才回到房间里。 苏铭时已经把自己头上蒙着的被子扯了下来，正偷偷摸摸地玩手机，听见宋解舟进来的动静，他下意识把手机往被子里一藏，“他们都走了吗？” “嗯，本来他们想多呆一会的，但泽川哥接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要处理，就先把爷爷送回家了。”宋解舟把手伸到他的被子下面摸了摸，“藏什么呢？手机？又不是不给你玩，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咳，习惯了，小时候喜欢在被子里打游戏，爷爷就老半夜查我岗，害我养成条件反射了都。”苏铭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他俩终于走了。” “他们都很关心你。”宋解舟笑着摸摸他的头。 苏铭时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但如果能不说话那就更好了呢。” “我妈妈以前也会半夜查我房。”宋解舟突然说道。 苏铭时先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看宋解舟面上没什么伤感的表情，只是有一点淡淡的怀念之后便也放松下来，笑着说，“居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妈妈不用操心的乖小孩呢，你也会躲在被子里打游戏？” “我不打游戏，”宋解舟说，“我喜欢带着耳机边听歌边睡觉，我妈妈担心这会对我的听力不好，所以晚上睡觉前都会来看我的耳机摘没摘。” 第70章 苏铭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学习，果然还是好孩子。” “还晕吗？”宋解舟摸摸他的头。 “还有一点，”苏铭时用脸蹭了蹭被子，他站在说话带着一点鼻音，脸上因为发热还带着一点红晕，凌厉的眉眼也因为发热带来的疲倦都显得柔和了下来，整个人有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乖巧…… 更别说他现在正百无聊赖地用自己空着的一只手玩着宋解舟的手指，又用嘴吸了一口气，左右轮流鼓起自己的脸颊，像一只充气了的河豚。 宋解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苏铭时冷不丁被戳了几下，懵懵地抬眼看他。 更可爱了……宋解舟心里想，嘴角止不住诶往上扬。 “在笑什么？”苏铭时奇怪的问他。 宋解舟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很快了，我其实感觉已经好多了。”苏铭时把他微冷的手指裹进了自己的手掌心，“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吧？要不一起躺一会？” “嗯。”宋解舟抬头看了一下点滴瓶的余量后点点头，上了床。他用手撑着自己的头，垂眸看着苏铭时，他的眼里似乎有一潭湖水，泛着温柔的波光。 “快点好起来吧。” 宋解舟扫了扫苏铭时额前的刘海，轻声说道。 病去如抽丝，足足请了四五天假，苏铭时才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刚好也到了要参加节目的日子，本来宋解舟想劝他好好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别跟着他到处跑，结果架不住苏铭时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最后还是同意他一起随行。 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公共化妆间，虽然早有预料，但一打开门，苏铭时还是被面前这鱼龙混杂的画面吓了一跳。 化妆间里乌泱泱的挤着一堆人，除了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化妆的，还有在角落里碎碎念自我鼓励的；正在对自己的化妆师呼来喝去的；在旁边开嗓的；在跟自己左右的其他选手社交的……甚至还有因为位置被人占了叉着腰在吵架的。 苏铭时叹为观止，一边新奇地左顾右盼一边找宋解舟——刚刚他想去上厕所，就让宋解舟他们先过来准备了。 他才不是因为紧张才想上厕所的。 “铭时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苏铭时回头一看，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正站在他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说：“真的是你！” “你是……”苏铭时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只觉得有点眼熟。 那个男生发现苏铭时没想起他，嘴角略微往下耷拉了几度，显得有些失落，“我是楚漾，我们在颂阳哥那里见过的。” “噢！想起来了，”苏铭时被他这么一提醒很快就想起来他们在c市的时候见过，毕竟印象也算是深刻，“你怎么在这？” 楚漾听到苏铭时的话之后眉眼一弯，“公司安排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挣点曝光，你知道的这个节目……” 旁边人来人往的，他也没说得太明白，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 苏铭时点点头，“我记得我那天晚上听过你唱歌，肯定没问题的。” “那就借你吉言啦，”楚漾眨眨眼睛，“对了，铭时哥是过来……” “噢，解舟你还记得吧，他也来参加节目，我陪他一块来的。”苏铭时答道。 楚漾听完，嘴角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苏铭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正想道别，肩膀上就突然一沉，他扭头一看。 原来宋解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解舟歪了歪头，冲他眨眨眼，“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他说完也没往楚漾的方向看，揽着苏铭时的肩径直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苏铭时见到他就把要跟人家说再见这个事抛到九霄云外，直接就跟着他走了，倒是宋解舟，走出去几步才又回头朝楚漾看了一眼，朝他点了一下头后，才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可这幅表情，落在楚漾的眼里，莫名平添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楚漾脸上和煦的笑意瞬间如同狂风过境一般荡然无存，他的上下牙“咯咯”地磨了几下，面色不善地看了前来催促的助理一眼，转身就走。 “你这妆发都没做好呢怎么就乱跑，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跑丢了不成？”苏铭时戳戳宋解舟的腰侧，示意他走快一点。 “唉。”宋解舟幽幽地叹了口气。 苏铭时听不得他叹气，心一下提了起来，“怎么了？不顺利？” 宋解舟摇摇头，“不顺利，我男朋友一来到这就被别人吸引走了，连我都顾不上了。” “你这吃的哪门子醋啊，”苏铭时嘴上抱怨，但还是笑着解释道，“刚刚那个人你也认识啊，楚漾，我们之前在颂阳的民宿里见过的。” “噢是他啊，确实认识，”宋解舟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苏铭时顿时像是被五雷轰顶，瞬间定住了，愣在了原地。宋解舟走出了几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就看见苏铭时缓缓长大了嘴，然后“啊”了一声。 这幅表情让宋解舟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个小猫扭过头伸脖子长嘴“啊”的一声的猫meme，他哑然失笑，往回走了两步把他惊掉的下巴按了回去，“愣在这里干嘛？” “你……说真的？不是逗我玩的？”苏铭时神色纠结地问道。 真是块木头。 “你就当我是在逗你吧。”宋解舟摇摇头，拉起他的手腕往前走。 不过也挺好，宋解舟想着，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只要在意我就行了。 考虑到这个节目的受众，今天的妆造不适合用力过猛，所以化妆师很快就完工了。 “完美！”化妆师把最后一缕探出头来的发丝整理好，得意洋洋地叉腰看着镜子里的宋解舟，“宋老师，这身白西装真的非常衬你。” “辛苦。”宋解舟朝她点点头。 苏铭时靠在旁边的化妆台上看他，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艳——虽然平时朝夕相处，多多少少已经对宋解舟的颜值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可精心捯饬了一番之后的宋解舟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苏铭时突然想起了他在网上经常看到的这句话，虽然性别不太对，但还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的。 宋解舟坐在椅子上，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他循着这道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苏铭时专注的眼神。 “好看吗？”宋解舟明知故问地冲他挑了一下眉。 因为宋解舟是坐着的，所以只能仰着头看他，头顶照下来的灯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给他的五官都镀上了一层光……苏铭时看着他，心跳突兀地漏了半拍。 苏铭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说话，直起身，漆黑的眸子里逐渐染上了几分侵略性，看了看周围之后，突然把一旁背对着他们的助理拽了过来，让他正好挡在他俩面前。 在助理错愕回头的时候，苏铭时俯身凑近了宋解舟…… 他在人声鼎沸中，在宋解舟的嘴角落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第60章 紧张 这个吻很克制，在宋解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仿佛苏铭时只是一个不小心从他的嘴角擦过了一样，但他分明看见了苏铭时眼底得逞的笑。 为什么又是我……小助理瞳孔一缩，扭过来的头又像机械一样咔咔咔地扭了回去，然后和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化妆师短暂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还好这次不是一个人，小助理想着，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安慰。 周围有不少人也陆陆续续化好了妆，现场越来越嘈杂，苏铭时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不少做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好像要开始了。 沈未似乎也已经确认好流程，疾步如飞地走了回来，“怎么样，妆造什么的都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了，”化妆师对着宋解舟做了一个展示的手势，然后比划了一个ok，“你看，非常完美！” 苏铭时原本已经稍微放下的心又因为周围这闹腾起来的环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得腿都有点发软，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一有人经过他就冲着人投去注目礼，把人盯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地走开……就这样连着盯了好几个人，他又觉得坐不住了，像椅面上长刺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在宋解舟背后来回踱步，听着沈未给宋解舟讲解具体的流程安排…… 又想上厕所了。 苏铭时搓了搓自己的手，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一直盯着宋解舟看。 第71章 “这么好看的发型，待会戴上那个大头套不会被压塌了吧。”苏铭时本来不想打断他们，但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化妆师闻言马上掏出了发胶，“说的对噢，那我再补点。” “但上太多了会不会不好洗啊，待会洗掉发了怎么办？年纪轻轻就秃头了多不好。”苏铭时又嘀咕了一句。 化妆师本来想说不至于，但想想还是不要反驳领导，于是又把发胶收了起来。 苏铭时又看向了宋解舟刚刚被自己亲到的嘴角，“诶你看这里的粉底有没有被我蹭掉啊？” 化妆师闻言又赶紧拿出了粉扑，“那我来补一下。” “噢好像没有，应该不用补。”苏铭时又端详了一眼，摇摇头。 化妆师又带着礼貌的微笑把粉扑收起来。 好气哦。 “行了，苏总你就别留在这捣乱了，”沈未看不过眼，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票拍在苏铭时的手里，“你看人当事人都没有你紧张。” 苏铭时不太想走，他刚想把票塞回去，就听到沈未说： “待会解舟会去录一个自我介绍的视频，之后就直接去候场了，那个区域艺人自己的工作人员是不能进的，你呆在后台也只能干等着，不如去观众席，还能给解舟鼓个掌，多好。这是第一排的票，离得特别近，这可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 苏铭时被说动了，把手收了回来，只是心里有点不对味： 虽然沈未说得有点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后边的语气跟在哄小孩一样。 应该是错觉……吧？ 宋解舟见苏铭时神色纠结，便拍了拍他垂在腿侧的手背。 苏铭时低头看他。 “你忘了你上次说过什么了？”宋解舟问他。 说过什么？ 正当苏铭时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宋解舟又旁若无人地伸出尾指，轻轻勾住了苏铭时的尾指，晃了晃。 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苏铭时的尾指都变得冰凉，宋解舟无奈，只好把他的手指一起裹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太明目张胆了……沈未摇摇头，赶紧拉着旁边满脸写着没眼看三个字的小助理一起给他俩挡了挡。 苏铭时想了一会，一脸迷茫地看着宋解舟，宋解舟也没有替他解答的意思，只是气定神闲的对他笑了笑，仿佛待会要上场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个笑容倒是给了苏铭时一点启发，他突然想起了那天他俩在会议室里的对话，想起了站在前世站在舞台中央眼若繁星的宋解舟。 “我当然相信你……”苏铭时终于知道宋解舟想让他想起什么，但还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鼻梁，“但相信你和我觉得紧张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宋解舟无奈地摸摸他的脸。 沈未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这个跟调情一样的赛前鼓励关节，说，“不如这样，我干脆也给苏总你也报个名吧，这样你就能陪着解舟一块上台了。” 苏铭时刷地转头看她，两眼放光，一脸认真地问：“真的可以吗？” “咔嚓——” 沈未仿佛听到自己完美的职业微笑面具裂开的声音，她嘴角抽了抽，拉长了声音说：“您——说——呢——” 小助理没忍住，偏过头短促地笑了一下，又在沈未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收敛了。 苏铭时有点失望，不过被沈未这一打岔，他面上的紧张肉眼可见地散去了不少。 “好了，快去观众席吧，别错过入场的时间了。”宋解舟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好吧……”苏铭时妥协地点头，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抚平他衣服上不明显的褶皱。 一旁步履匆忙走过来的工作人员对沈未说了一句什么，沈未马上回过头来对宋解舟说：“到我们了，我们也走吧。” “好。”宋解舟应道，拍拍苏铭时的肩膀让他别紧张，然后便跟着沈未走了。 苏铭时一直目送宋解舟离开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去找演播室。 苏铭时脚步虚浮地顺着指示牌往前飘，结果因为一路心不在焉看岔了路，一拐弯发现已经是走廊的尽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他甩甩头，转身想往回走，结果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小时？” 苏铭时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高跟鞋规律的敲击地板的声音，一阵香甜的女士香水味也随之飘了过来。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裙身材高挑的女人绕到他身前，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她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喜色。 苏铭时也很意外，“楚嫣姐？好久不见。” 这个女人是他爷爷老友的孙女，比他大三岁，小时候经常带着他们一群小孩一起玩，曾经也是个上蹿下跳的孩子王……不过长大以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今天是什么熟人局吗，怎么没两步路就能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苏铭时挠挠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啧啧了两声，“你穿成这样，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楚嫣听到，立刻抛弃了自己的表情管理，翻了个大白眼，“我你还不知道吗？别废话了快让我扶一下，走太快了脚有点疼，这鞋可真是中看不中穿。” “别别别，你现在可是当红女星，你还是扶着墙吧，被人拍到就不好了。”苏铭时指了指旁边的墙壁。 “哟，反应这么大。”楚嫣一下就忘记了自己脚疼这码事，抱着臂，眯着眼，像x光机一样对他上下扫视，“有情况？陪着谁来的？男的女的？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砸得苏铭时嘴角抽了抽，不过他也不打算隐瞒，“陪我男朋友来的，你呢？我记得之前发的导师名单里没有你吧。” “我啊，原来节目组定的导师来不了了，我不是从这火的吗，导演这不就挟恩图报地找上我了？”楚嫣三言两语地解释完自己来这的原因，马上话锋一转继续八卦，“男朋友？方和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啊？是选手吗？长什么样？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娱乐圈啊娱乐圈…… 苏铭时无语地接受她的连环盘问，心想：他们工作室到底哪来的底气给她打造一个高冷女神人设的？ “你们工作室是不是嫌你话太密了才给你安个人设，好让你少说点话的？”苏铭时一脸真诚地问道。 “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楚嫣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 苏铭时揉了揉自己的头，倒也不生气，“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演播室了，不然要赶不上了。” “你真不给我看看照片？”楚嫣表情正经了起来，收起手问他。 苏铭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摇摇头笑了，“谢了，但我相信他可以的。” 看来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楚嫣心里愈发好奇，不过看他这样觉得一时半会也问不出来，只好暂且作罢，打算节目开始之后再好好观察一下，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票，把座位号记住了。 “不过你也真行，去演播室居然能走到这来，完全是两个方向，”楚嫣吐槽完，扭头往自己的休息室喊了一声，“悦悦，你来一下，帮我带我弟弟去趟演播室。” “好的姐。”一个女生很快走了出来，也没多问就对苏铭时说，“这边走。” 苏铭时也没跟楚嫣客气，跟着这个女生走了。 第61章 毒唯 观众区很闹腾，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聊天，苏铭时步伐僵硬地循着座位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紧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正襟危坐，和附近热闹的氛围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铭时隔壁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似乎也是一个人来的，她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他：“这么期待？” “什么？”冷不丁地被人搭话，苏铭时终于勉强从紧张的状态里暂时抽离出来，分了几分注意力给他。 “说你呀，看你坐立不安，一会搓腿一会搓手的，不是期待是什么？紧张？”女生笑着问他。 “啊……有点吧。”苏铭时被人戳破，尴尬地挠了挠脸。 “第一次参加录制太激动了？还是因为选手里有认识的人？”女生好奇地问他。 “啊……我朋友来参加节目，我跟着过来看看。”毕竟是陌生人，苏铭时想了想还是用朋友来指代了宋解舟。 女生点点头，“我是为了看我最近喜欢上的一个小明星来的。噢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小然，你呢？” “苏铭时，”苏铭时回答了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了，“你怎么知道你想看的人会参加？选手名单不是还没公开吗？” “我爸是总导演啊，这个小明星还是我给他推荐的，没想到他真的请到了。”小然倒没什么心眼，大喇喇地就这么说出口了。 第72章 苏铭时有点错愕，不过转念一想：第一排似乎都是内部票，如果没有门路的话基本很难弄到，旁边坐着总导演的女儿倒也合理。 “再说了，只是表面没公开，各家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除了导师的粉丝之外，刚我还在门口看见几个被搜出灯牌的选手粉丝呢。” 苏铭时挑了挑眉。 反正也没什么事，手机也在门口就被节目组收走了，苏铭时正愁没什么事可以转移注意力，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了起来。 “你喜欢的是哪个小明星？” “哼哼，”听到这句话，小然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仿佛她等苏铭时问她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很久一样，她飞快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我本来想带在身上，等节目结束之后找机会去后台让他给我签个名，既然你问了，那就先让你看一眼我推美丽的脸吧。” 苏铭时本来还在感慨原来就算是圈内人的孩子追起星来也和别人没什么区别，结果接过来一看，傻了眼…… 他和照片里熟悉的那张脸面面相觑。 “怎么样？好看到失语吧……我跟你说，我看过那么多被粉丝说美到不分性别的脸，但只有他，我一刷到视频就看傻眼了。” 苏铭时点点头——确实失语，但不是因为美，而是因为这张脸他天天都能看见，甚至拍这张照片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一个什么表情。正当他神色变幻莫测，几乎要把手里的照片盯穿了的时候，小然突然说：“就是不知道真人是不是真有这么好看，毕竟这年头视频都可以p了……” “当然有！”苏铭时听不得这话，嘴比脑子快地反驳道。 完了…… 苏铭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浑身一僵，不太敢看小然的表情。 “嗯？这么笃定？你认识他？”小然眯起眼睛看他，然后一拍手，惊喜地指着他问：“你说的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苏铭时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 还好刚刚说的是来看朋友，要是说的是来看男朋友的话那可真是……出道即出柜了。 “天呐，那待会能不能让他帮我签个名，我本来还怕我自己冲去找他会有点冒昧，没想到旁边就有你这么一个现成的人脉……我有分寸！一张就好！”小然用手指比了一个一，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铭时。 苏铭时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特别麻烦，于是便点点头应下了。 小然欢呼一声，从椅子底下扯出两个袋子塞到苏铭时手里。 “这是……”苏铭时接过来往里面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手幅和小卡还有面巾纸和矿泉水，上面都印着宋解舟的人像，看起来都是从宋解舟自己和他工作室官微里发的图上扣下来的，做得还挺好看的，他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你自己做的吗？” “当然不是……我找专业美工做的，好看吧？但我没做太多，本来打算看看现场要是有被圈粉的我就送给给他们，然后让他们给解舟的账号点点关注，没想到遇到了你……第一次做无料居然就能送到正主手里。”小然捧着脸，“等我拿到手机一定要跟我的姐妹们炫耀一下。” 苏铭时本来发现宋解舟居然已经有这么用心的粉丝了，还觉得挺欣慰，回过味来又突然警觉地问道：“你算是什么粉？” “你也混饭圈？懂得还挺多嘛，”小然惊叹了一下，想了想说，“虽然我整天老公老公地叫，但只能算……妹妹粉？毕竟真谈个这样的压力多大啊？” “啊？”苏铭时眨眨眼睛。 “你想啊，”小然一脸正色地跟他分析道，“他长成那样，我的情敌是少不了的吧？我跟他出门我得多有压力？我和他一起走在街上是不是分分钟被他艳压？而且我总觉得我对这张脸下嘴都是一种亵渎……阿门。” 小然每吐出一个问句，苏铭时都觉得有一根冷箭“咻——”地一声扎在了他的心上……特别是最后一句，直接给他扎了个对穿。 对不起，亵渎了你的男神…… 苏铭时这下没那么紧张了，就是觉得有点冷。 好让人心寒的一段话，听完尸体……啊不对，身体凉凉的。 苏铭时附和的嘴角僵硬地提到一半，就听到小然说：“如果找男朋友，当然是你这样的更合适啦。” 苏铭时一听，活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马上像屁股装了弹簧一样，警觉地往远离小然的方向弹开了——要不是后面的扶手挡了一下，他估计直接就一屁股跌坐到通道上面去了。 毕竟他刚刚在化妆间里才被宋解舟“提点”过一次，现在的他自诩是一个行走的男德标兵，烂桃花通通近不了他的身。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有对象啊？我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不是在跟你表白，我们才认识几分钟啊真是。”小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完，果然看见面前的苏铭时松了一口气。 遗憾……小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发现旁边坐着个素人大帅哥还有点窃喜，没想到居然是个有主的。 不过她就在心里遗憾了三秒，也没再放在心上，转而开始八卦别的事：“那解舟有没有对象？” “这……我不知道，他不跟我聊这些。”苏铭时含含糊糊地应了。 小然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是，他长得就像……对，电视剧里那些修无情道的，断绝情爱的那种。” 苏铭时表面点头，其实心虚地想：他不仅不是，甚至还非常善于用你嘴里那张断绝情爱的脸勾引我。 他眼睛一转，仔细一想发现这是个做调研的好机会，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诶对了，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因为你们追星的是不是都很在意正主有没有对象啊？假设……我是说假设啊，就是你发现喜欢的明星有对象的话，你会有什么反应啊？” “嗯……”小然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我是个有粉德的粉丝，说实话虽然也会好奇，但还是要离人家的私生活远一点嘛，不过还是希望嫂有嫂德，至少直播别关灯。” 苏铭时马上虚心求教，“怎么算有嫂德？关灯又是什么梗？” 小然露出了“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正想给他科普就看到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走了过来。 “各位观众请保持安静，下面我讲一下待会录制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节目马上要开始了。 “算了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等会出去咱们互关，我给你发视频。”小然低声对苏铭时说道。 苏铭时只好先按捺住自己求知若渴的心，点了点头。 演播厅的灯暗了下来，然后几束聚光灯在黑暗中扫过了舞台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汇聚在舞台中央，紧接着穿着香槟色长裙的女主持人款款走到灯光下，观众见状都开始配合的欢呼鼓掌。 在一众鼓掌的人中间，苏铭时和小然的动作显得格外的僵硬。 “怎么办，跟你聊久了期待值都拉高了，搞得我都有点紧张。”小然机械地鼓着掌，突然低声吐槽了一句。 苏铭时安慰不了她，他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心就已经开始七上八下的了。 “欢迎各位来到头套歌王的录制现场！”女主持人说完开场白，拿着手卡语速飞快感谢了一下赞助商之后，就像卖关子一样停了下来，扫视了一圈现场的观众才缓缓开口，“大家知道我们今年请了哪些导师吗？” 台下的观众顿时沸腾了，陆陆续续喊出好几个人名，像是要比赛哪家粉丝声量最大一样，苏铭时猝不及防被自己后边那个大喊楚嫣的气势磅礴的声音震了一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鼓膜有没有裂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是个黑皮硬汉，感觉和追星完全搭不上边。 大哥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对着苏铭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苏铭时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又转了回去。 待会得跟楚嫣投诉一下，他想，毕竟粉丝行为正主买单，最好是能给他发个大红包抚慰一下他可怜的耳朵。 导师舞台秀苏铭时倒是看得很认真，毕竟这几位都是有实力的大咖，就是楚嫣演完下台的时候好像特地在观众席里看了几眼，然后在找到他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铭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自己的脸侧，倒是一旁的小然已经完全被现场的气氛带动了，什么紧张的情绪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啊啊啊嫣嫣今天也好美，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她刚刚那高贵冷艳的一笑！看得还是我们这边！” “高贵冷艳？”苏铭时叹为观止，他只觉得楚嫣刚刚那个笑似乎不怀好意。 这就是粉丝滤镜吗？ 苏铭时突然想到了个问题，转过去问小然：“对了，你知道出场的顺序吗？我听解舟的工作人员说节目组一直没明说，就给了一个曲库说是在里面抽歌，还说出场顺序到现场就知道了。” 第73章 “噢，这我听他们说过，今年的赛制改成随机的了，上一个选手开始表演的时候才会在后台摇下一个出来备赛，而且新赛制等他们进了等候区才会告诉他们，就为了拍他们的反应。”小然回道。 苏铭时搓了一把脸，“这也太变态了吧……” 说完他才觉得在人面前嘴人家爹好像有点不妥，但没想到小然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我也觉得，但他们觉得这样有话题度，”小然摇摇头，“我爹年轻的时候还立志要做有内涵的节目呢，结果就这，没救了。” 苏铭时忍不住笑了，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不出节目组所料，改了赛制以后车祸率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一个接一个，偶尔有一个唱的在调上的都能让观众喘一口气了，能获得60%票数成功得到摘头套机会的选手更是屈指可数…… 有点用力过猛了这一季，都是车祸也会审丑疲劳的，苏铭时想，这个节目播出之后估计喝倒彩的弹幕得铺满屏了，难怪他前世看到的赛制没那么变态，估计就是吸收的这一季的经验教训。 他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反对得再坚决一点了。 楚嫣坐在导师席上，每个选手登场她都要偷偷往苏铭时那瞟一眼确认他的反应，脖子都扭酸了，终于她在一个选手开口的时候发现苏铭时抬头看了一眼。 噢？ 楚嫣来了精神，正想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苏铭时又把头埋得更低了，甚至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活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她赶紧把这个选手的号码写在了纸上——虽然肯定不是他对象，但肯定有故事啊！ “这个人唱得不错诶，而且我看他没唱两句嫣嫣就给他打分了。”小然想用手肘戳旁边的苏铭时，没成想戳了个空，她扭头一看苏铭时已经快把头埋到大腿上了。 “干嘛呢？摄像机拍着呢，遮着脸干嘛？跟撞见老情人一样。” 小然刚说完，苏铭时就刷地直起腰，正襟危坐，“什么老情人，别乱说。” “真认识，他不会就是解舟吧！虽然看不到脸，但你肯定知道他今天穿的是什么对不对？”小然激动地拍拍他的手臂。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他的那个烂桃花，怎么会是宋解舟？ “这声音像吗？”苏铭时眼睛都瞪大了，“你绝对是个假粉！” “你还绝对是个毒唯呢，”小然双手抱臂，“谁让你反应这么奇怪的，你可是我唯一的人脉哥。” 好吧，倒成了他的错了。 苏铭时偃旗息鼓，又把目光投到了台上，此时投票已经结束了，楚漾摘下了头套，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台下很多观众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这个弟弟笑起来好可爱！” “他好像是一个男团里的，我好像看过！但我忘了那个男团叫什么了。” “楚漾是吧？待会出去赶紧查一下！” 苏铭时看了看，好像现场也有楚漾的粉丝，正举着手幅给他应援。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台上，正好对上楚漾的视线。 楚漾见他看了过来，惊喜地朝他一笑。 他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然托着下巴端详着台上的人，“长得是不错，但怎么感觉笑起来茶茶的，特别是刚刚那个笑。” “怎么看出来茶的？”苏铭时意外地问。 他怎么就看不出来？ “这是一种感觉，没办法描述，”小然上下打量了苏铭时一眼，见他还是一脸困惑，便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把头转了回去，“你们这种直男没长这根筋，跟你说不明白的。” 有点扎心。 苏铭时摸摸自己仿佛又中一箭的膝盖，有种重活一世，归来仍被说是直男的无力感。 真好，柜门关得死死的。 楚漾选好导师，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得体地挥手后转身准备退场，此时台上的大屏幕正好展示出了下一个参赛选手的号码。 他看见这个号码，瞳孔微微一缩，脚步一顿，表情也跟着阴郁了一瞬，但他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后台。 虽然是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但他脸上还是照例挂上了一抹笑……只是阴沉沉的，与他平日里塑造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到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抢我的风头。”他在心里轻声说道。 第62章 可期 苏铭时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眼屏幕上下一个选手的号码，一愣，然后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确认是熟悉的数字，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说：“来了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小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舞台，只见上场口处走出来一个男人，虽然他头上套着一个头套，看不到他的长相，但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突出了他优越的比例。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舞台中央走，显得整个人游刃有余、气场十足。 现场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男人的鞋跟规律敲击在舞台地板上的声音…… “哒、哒、哒……” 这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上，将每个人心里的期待值一点一点地勾起。 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小然眼尖地透过头套开窗的地方看见他冲着他们这个方向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真是……a爆了！”小然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拽拽苏铭时的衣服，“他是不是解舟是不是解舟？” “对对对。”苏铭时敷衍地应着，眼神片刻不舍得从宋解舟身上挪开，他不禁开始盘算节目结束之后从造型师那把这套衣服要回家的可能性。 楚嫣又趁摄像头移开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苏铭时，正好看见他那像痴汉一样直勾勾的眼神。她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了然，收回视线，状若无意地抬起手，掩饰自己嘴角那抑制不住的兴奋的笑。 终于等到了！ 她在心里喊了一句。 宋解舟在麦架前站定，舞台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一束微微泛蓝的白光从舞台顶端直射而下，将他笼罩进去。 他把话筒装在了麦架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上面，然后朝旁边的乐团点头示意。 略显欢快的钢琴声响起，他身后的屏幕缓缓浮现出一串花体英文：city of stars。 “这首歌要唱得出彩可挺难啊。”小然小声嘀咕了一下，但没听到苏铭时的回应，她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看，于是也只好暂且按下心里的忧虑，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宋解舟搭在话筒上的手指一下一下跟着前奏打着节拍，然后缓缓地凑近了话筒，开口： “city of stars（星光之城）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你是否只为我闪耀）？” 他把自己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显得慵懒而磁性。歌声轻轻地撞听者的心上，让观众们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甚至有人发出了半截克制的尖叫。 苏铭时也不例外，他缓缓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颗星星被歌声带到他的心上，正一闪一闪地散发着阵阵光亮歌热意。 而且，虽然看不见宋解舟的眼神，但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宋解舟在唱到“are you shinning just for me”的时候，脑袋稍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像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还没等苏铭时荡漾完，就看见宋解舟一边唱着一边把手抬起来，在头套边缘摸索了一下，然后拽着线把一个黑色的东西扯了下来。 那是……耳返吗？ 怎么回事？ 苏铭时见几个导师也开始交头接耳，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小然，小然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皱着眉头压着声音对他说：“应该是耳返坏了。”说完，她指了指左前方示意苏铭时往那边看，苏铭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有好几个原本坐着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好像在调试设备。 苏铭时抿住了嘴唇，双手一下攥紧了扶手，他又略显慌张地看向了台上。 不过，宋解舟只是在拽下耳返之前稍微顿了一下，但随即又马上跟上了伴奏的节拍，就连气息都没有混乱一下。 苏铭时确认宋解舟状态无异之后，又悄悄往身后的观众席看了一眼——只有零星几个观众指着被拽下来的耳返在说些什么，但大多数人仍然沉浸在歌声之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苏铭时见状松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此时歌曲已经进到了节奏感最强的一段，他看见宋解舟看向了钢琴的方向，跟着琴声的每个重音打着响指，继续唱道：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从某人眼里看到的光） to light up the skies（足以将夜空点亮） 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足以打开新世界的篇章，不复悲伤过往） a voice that says i'll be here（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我会等你’） 第74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75章 观众席也骚动起来。 宋解舟应了声是之后，也对楚嫣替他讨要说法的行径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看向了苏铭时。 对了，他想起来了，上一世苏铭时跟他说过楚嫣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不过因为行程对不上，他们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这一世倒是一进圈子就碰上了。 苏铭时似乎是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疑问，便冲他点点头。 宋解舟了然。 看来可能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了。 楚嫣现在也算是节目组得捧着的一尊大佛，她的质问节目组自然不可能不回应，为表重视，导演拿着话筒站了起来，“刚刚耳返确实出现了故障，节目组会彻查故障原因，调查过程和结果后续会同步在官微上，请各位放心。” 楚嫣满意了，冲导演点点头然后又转向了宋解舟，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人，能有这种应变能力和专业素质真的是……” 她眼里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欣赏，她微微一笑，把手上的笔搁在了桌面上后，才掷地有声地道： “未来可期。” 第63章 疑心 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被楚嫣这一通话下去，无论后续的调查有没有结果，这件事对宋解舟带来的影响都是正面的。 “那解舟想要选择哪个导师呢？”主持人问道，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诶，不是各位导师都拍灯了吗，怎么就楚老师一个人在点评啊，其他导师不再争取一下了吗？” 楚嫣旁边的另一位导师闻言就笑呵呵地开口了：“什么话都让楚老师说了，都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你看这个事还有悬念吗？” 其他几个导师也跟着摇头叹气，也算是变相在把宋解舟往楚嫣那组推了。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楚嫣对宋解舟的欣赏程度，这时候还站出来争取，未免太不识趣，不如直接促成这件事，做个顺水人情。 “我选择楚嫣导师。”宋解舟顺势说道。 楚嫣满意地笑了笑，台下一片掌声。 等到宋解舟退场的时候，小然才啧啧两声感慨道：“我女神真是出手果断，慧眼识珠。” 什么慧眼不慧眼的，苏铭时无奈地想，她把宋解舟捞进自己战队里，分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就是那个诸侯。 想到这，苏铭时叹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楚嫣也算是帮了他们，让她看看热闹倒也无所谓了。 最期待的部分已经过去，对苏铭时和小然来说，之后的节目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但好在也没剩几个选手，终于熬到最后，工作人员一宣布观众可以离场，苏铭时和小然就急不可耐地往外面冲。 但一起出来的人特别多，他俩在储物柜那挤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手机领回来，然后苏铭时也没急着走，而是找了张桌子帮着小然把她做的无料摆上。 没想到东西很快就被人领光了，而且还好多人因为没领到很是失望。 “以后还能有机会拿到吗？会线上通贩吗？”有几个女生围在那里问小然。 苏铭时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个……不一定。”小然有点为难地说，“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应该多准备一点了，下次，下次线下活动我会多带点的，到时候如果你们来了就提前联系我，我会给你们留好的。” 几个女生看起来终于开心了不少，跟小然互关了微博以后离开了。 “真好，感觉好多人都被圈粉了。”小然说太多话，口干舌燥，她猛喝一口水，有点兴奋地跟苏铭时说道。 苏铭时也笑着点点头，他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粉丝会为爱发电，自己花钱给偶像做宣传，但现在看着这些他才意识到，原来让自己喜欢的人让更多人知道真的会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当然，作为歌手的宋解舟让更多人喜欢就行了，至于宋解舟本人那只能是他的。 “下回如果还有这种活动可以叫我去帮忙。”苏铭时搓搓手，对小然说道。 能多一个干活的，小然自然是欣然接受，“那可太好了，对了我们先互关一下，回头我拉你进粉丝群。” 两人一块往后台走，小然顺手扒拉了一下他的主页：“你这账号还挺新的啊，小号？头像倒是拍得挺帅的。” 苏铭时眉头一跳，刚刚太兴奋了都忘记自己的头像是和宋解舟的头像一块在同一张照片里截出来的了。 他悄悄地瞥了小然一眼，发现她似乎觉得东西太少没什么好看的，已经从自己的主页切出去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是，完整版的照片只有他俩和工作室的人见过，任谁都不会联想到一块去的。 只是他自己心虚罢了。 苏铭时不懂声色地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他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体验到地下情的刺激感。 小然看他神色有异，以为是自己看了他的主页让他有点尴尬，便拍拍他的手臂说：“我习惯视奸一下互关的人的微博了，你以后也要养成这个习惯。” “为什么？”苏铭时虚心求教。 “当然是因为会有对家卧底在你的微博，恶心你事小，但有些还会引导你说出一些不当言论伺机陷害你的正主。”小然咬咬牙说。 “啊？”苏铭时觉得她有点太夸张了，不以为然地说，“追个星这么复杂？哪有人会这么无聊啊。” 结果去后台的这一路上小然滔滔不绝，极力科普饭圈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她从她混饭圈遇到过的血雨腥风讲到她被人挂了多少次，从曾经的同好如何脱粉回踩讲到如何做一个有粉德的粉丝……各种饭圈术语和抽象事迹一股脑地往苏铭时耳朵里钻，信息量之大让他叹为观止。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小然坚定地挥挥拳头，“解舟这条件肯定会火起来的，以后血雨腥风少不了，我们更是要小心谨慎，不能给他拖后腿。” “我知道了。”苏铭时被她说得忧心忡忡，“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要不……我们给他组个后援会？你认不认识解舟工作室里负责粉丝运营的人啊，我们可以跟他对接一下。”小然也把自己说得热血上头，在心里快速的盘算完说道。 “我认识，这个是就交给我了。”苏铭时求之不得，点头如捣蒜。 “苏先生？” 他们正想继续讨论，但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苏铭时扭头一看发现是个女生，有点眼熟。 “你是……”他想起来了，“楚嫣姐的助理？是叫悦悦吗？” 刚刚好像就是这个女生带他去的演播厅。 “是的，麻烦跟我来，嫣姐让我来带你过去，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可以一起。”悦悦说道。 “你居然还认识楚嫣？”小然无声地感叹了一句。 苏铭时笑笑，刚想拒绝悦悦，就听到她说：“宋老师他们也在。” 他俩只好跟上她的脚步。 “怎么回事？”苏铭时问她。 “公共化妆间里去打扰宋老师的人太多了，所以嫣姐就让他们去她的休息室，清净点。”悦悦笑了笑。 苏铭时呵地笑了一声，清净点，才方便她吃瓜是吗？ 悦悦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苏铭时紧随其后地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坐在沙发上的宋解舟正好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两人对上了视线。 宋解舟笑了一下，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拉苏铭时，但没成想，苏铭时只是把手里的水递给了他，然后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眼睛往自己身后瞥了瞥。 宋解舟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苏铭时身后跟着刚刚在台下坐他旁边的那个女生。 关系都好到这个地步了？ 宋解舟心里有点不悦，但下一秒就听到苏铭时解释道：“这是小然，想跟你要张签名照。” 苏铭时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宋解舟，“她还帮你做了周边。” “你好，”宋解舟接过来看了一眼，放下心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做的很好看，刚刚也谢谢你帮我照顾铭时了，签名想签在哪里？”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苏铭时用谴责的目光连看了他好几眼。 但还好小然正忙着从自己包里掏东西，应该没有深想。 “没有没有，只是搭个伙看节目算不上照顾，我自己带了照片！”小然在外面还滔滔不绝，结果一踏进休息室整个人拘谨了不少，她磕磕巴巴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准备好的照片和油漆笔—— 她甚至不敢直接递给宋解舟，而是把东西快速地摆放在宋解舟面前，然后马上收回了手，退回到一米开外的距离说：“签这张照片上就可以。” 好像生怕自己碰到宋解舟一样。 苏铭时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这就是她说的……粉德吗？ 但宋解舟似乎不觉得奇怪，他拔下笔帽，“小然对吧……是然后的然吗？” 第76章 “是的是的！”小然意识到他是要给自己写to签，兴奋地蹦了一下，点头如捣蒜。 宋解舟行云流水地写下“to 小然，天天开心”的字样，然后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东西递给了小然。 小然连连道谢，她双手接过，捧在手上，生怕自己把字迹蹭花了。 苏铭时在一旁看着发现，宋解舟似乎对整个流程异常熟练，好像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一样。 但他分明应该是第一次给人签to签。 苏铭时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了楚嫣在台上说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人，能有这种应变能力和专业素质真的是未来可期。” 可……如果他不是新人了呢？ 有这种可能性吗？ “我也想要。”苏铭时突然开口了。 宋解舟下意识看向苏铭时，随即有点疑惑。 他发现苏铭时虽然嘴角挂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好像不太对劲。 他想。 第64章 打入 但他分明记得刚刚进门的时候，苏铭时的表情还挺正常的。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苏铭时就已经跟小然要到了她备用的照片和笔，递给宋解舟说：“也给我签一个吧，我想留着做纪念。” 苏铭时这时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见他半天没反应，苏铭时还有点委屈地说：“不能给我签吗？” 宋解舟只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接过照片，刚要落笔，就听到苏铭时又补了一句： “我也想要她这种，是叫to签吗？” “对。” 苏铭时一直盯着宋解舟的动作，宋解舟刚签完还没来得及拿起来，苏铭时就直接弯腰伸手把照片抽走了。 苏铭时正垂眸看着那张照片上面的字迹，神色晦暗不明。 这个签名…… 宋解舟看他神色有异，刚想询问，然而门口传来的动静又打断了他——沈未、楚嫣还有一个男人一块走进了休息室。 这个男人有点眼生，看着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正摸着自己锃亮的秃顶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笑。 “爸？”小然突然开口道。 苏铭时只能暂时先把照片收进外套口袋里，转过去看——刚刚导演讲话的时候站在他斜前方，他没看清他的脸，现在小然一叫他才知道来人是谁。 “这位是节目的总导演，王斌，王导。”沈未朝他们介绍道，然后又看了苏铭时一眼似乎想把他介绍给导演，但苏铭时一眯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还想着打入粉丝内部呢，就让小然继续把他当做宋解舟的朋友就行。 宋解舟也站了起来，走到了苏铭时旁边。 导演走了过来，拍拍宋解舟的肩膀，“今天的表演很不错，至于舞台事故这一块你放心，我们节目组肯定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说法的。” “谢谢王导。”宋解舟礼貌地道了谢。 “对了，我女儿啊，吵着嚷着说想管你要张签名照，你能不能……”导演笑着说道，头也不回地把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小然拽了过来。 “爸！”小然打了两下他的胳膊，“我都已经要到了，你还凑什么热闹！” “噢已经要到了啊，那没事了啊，哈哈。”导演被女儿当场数落，尴尬地摸了摸头顶硕果仅存的几根头发，“那我带她先走了，你们聊。” 说完，父女两就出了休息室，但还能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他们的争论声： “你怎么老这样啊！” “不是？我这不是看你一直杵在一边，我还以为你没好意思要呢！” “我要完在旁边欣赏一下我推的脸不行啊？我想要什么东西我自己会问，你别总整得我好像在逼人家给我一样，待会人家对我的印象多不好！” “爸爸错了，好吧？爸爸不是就想让你开心吗？” “你不懂！我自己要到的意义不一样！” “好好好……” 楚嫣笑了笑，关上门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王导可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你小子运气还挺好，在观众席上呆了一会，居然勾搭上了她？” “你可别乱说话，”苏铭时瞪大了眼，然后转向宋解舟解释道，“我们就是朋友。” “是啊，我说的就是交朋友的意思啊，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楚嫣接过助理拿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反应那么大，难不成……是心虚？” 苏铭时冷笑一声，“是你自己用词不当，居然还倒打一耙？” “噢，那对不起，在国外留了几年学，中文不好。”楚嫣抬头望天，满脸都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这几个字。 苏铭时对她这无赖行径感到非常无语，拉着宋解舟的手就作势想走。 “诶诶诶，小时～”楚嫣伸出手拉苏铭时的胳膊，“回来回来，我错了还不行？怎么现在气性这么大？都没小时候好玩了。” 宋解舟看了一眼她拽着苏铭时的手。 楚嫣莫名打了个寒颤，收回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扭头对助理说：“温度调高一点吧，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呢？” 悦悦赶紧调高了温度，又拿来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苏铭时接受了她的求和，转过身来又真心实意地道了谢：“今天的事谢谢你。” “哎呀，真是长大了，还跟我客气上了，我弟弟的男朋友那不也是我的弟弟吗？再说了要不是解舟临场应变那么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楚嫣笑眯眯地拍拍沙发让他们坐下，“不过你居然也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解舟是你男朋友的？” “不就是靠看我的反应吗？有什么好好奇的？我都看见好几次你在偷瞄我了，你也不怕被摄像机拍到？”苏铭时拉着宋解舟坐下，撇了撇嘴。 “你才要担心别被节目组拍到好吧，节目组才不敢乱放我的镜头，再说了我很小心，”楚嫣摊了摊手然后越过苏铭时对坐在他旁边的宋解舟说，“你看到刚刚你出场的时候苏铭时看你那表情了吗？直勾勾的，就跟想把你扒光了一样。” 沈未在旁边“嚯”了一声，就连悦悦都忍不住看了苏铭时几眼。 宋解舟作为当事人倒也不害臊，闻言反而轻声笑了一下，看向了苏铭时。 苏铭时被这一屋子人盯着，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他提高了音量反驳道：“我只是觉得这衣服很好看，在想能不能跟造型师说把这衣服拿回家而已。” “带回家给谁穿？”楚嫣马上问道。 “还能给谁穿？当然是给……”苏铭时说到一半，感觉这事真是越描越黑，干脆自暴自弃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摆摆手，“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楚嫣盯着他俩笑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自己刚刚拽住苏铭时是想说什么，忙正色道：“对了，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我妈前几天跟你妈去逛街，回来就问我知不知道你谈恋爱了，然后我才去问的方和……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你俩的事了。” 宋解舟注意到，楚嫣刚刚提到苏铭时妈妈的时候，苏铭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抗拒，像一张绷紧的弓。 “大概是我爸说的吧，前段时间去爷爷家的时候撞见他了。”苏铭时说道，表情有点冷。 宋解舟把手覆在苏铭时的手背上，然后缓缓地握紧了他的手。 苏铭时察觉到了，看向他，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提了提嘴角。 苏铭时的母亲…… 宋解舟皱了皱眉头，即使他现在有两世的记忆，对苏铭时的母亲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偶尔会回去和父母吃顿饭，但都是吃完饭就回家了，也不怎么爱提及他父母的事，能看出来关系不太好。 “你这几年，有见过阿姨吗？”楚嫣也看出苏铭时表情不太对，问道。 “当然，”苏铭时活动了一下脖子，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一样说道，“偶尔也是会回老宅那边跟他们一块吃饭的。” 两家的长辈都认识，楚嫣多多少少也知道他们家的事，正想开口宽慰，就看见苏铭时拉着宋解舟起身。 “我们也该回去了。”苏铭时笑了笑说道。 楚嫣见状也不再留他，只是跟着起身拍拍他的手臂说：“你也别多想，兴许阿姨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恰巧遇到我妈就顺便打听了一下，应该只是出于关心。” 苏铭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但愿吧，”他说，“不过我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不过，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不干扰他们，希望他们也别来打扰我。” 宋解舟垂眸看他，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一幕落在楚嫣眼里，她的眼睛弯了弯，神色放心不少，“反正，我妈要是再问我我就说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 回去的一路上，苏铭时不像来时那么兴奋，只是侧着头，托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整个人看起来郁郁寡欢。 第77章 宋解舟心疼地把手放在苏铭时的后脑勺，揉了揉，“或许你现在想跟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吗？” 苏铭时耷拉着眼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宋解舟也不失落，只是笑着说，“你想说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苏铭时看着他，表情终于鲜活了起来。 这表情有点像……跌倒了没人扶只好自己爬起来的小孩突然得到了大人的安慰一样。 “我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肩膀，”苏铭时说完，伸手搂住宋解舟的胳膊，往他肩上靠。 宋解舟挪了挪位置，方便他靠得舒服点，“眯一会吧，跑了一天也累了。” “我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好累的。”苏铭时摇摇头说。 宋解舟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替我紧张了。” “你学坏了。”苏铭时往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但脸上终于露出了上车之后的第一个笑。 “好了，睡一会吧，到家了我叫你。”宋解舟笑着说道。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解决了晚饭，苏铭时就一直抱着手机在看。 “看什么呢？”宋解舟见他到睡觉的点了，还像屁股被黏在沙发上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凑过去看。 没想到苏铭时直接把手机挪开了，“请正主离粉丝远一点。” 宋解舟一头雾水，又绕到沙发背后去看，发现苏铭时似乎是在群聊里跟人聊天，群聊名称还是“宋解舟后援会管理群”。 苏铭时吃完晚饭拿起手机就发现微博给他推送了好多条消息，他点进去一看才发现小然把他拉进了宋解舟的粉丝群里，现在小然正在群里面激情发表观后感，然后最后说了句： 【真的，我亲眼确认过了，有颜有才，入股不亏！不相信的话等节目播出的时候自己再去确认了一下。】 她刚说完，群里的消息就刷得飞快，苏铭时快速扫了，大概都是在说羡慕的。 小然还在群里说了要成立后援会的事，让大家有意向的话给她发简历。 苏铭时私信了她： 【我也要发简历吗？】 小然回得很快： 【你当然不用了，你就负责对接工作室就行。】 说完，小然就把他拉进了后援会群里，群里已经有四五个人了，大家好像正在讨论分工的事。 苏铭时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真的会有人会投简历吗？】 小然飞快地甩了一个截图出来，是她邮箱的红点， 【才这么一会，已经二十几个了好吧。】 苏铭时这下放下心来，不过除了当个传话筒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群里的讨论悄悄学习。 宋解舟还想看看他们都在聊什么，但苏铭时又拿着手机躲开了，他只能无奈地回到他旁边坐下，问道：“你怎么都打入内部了。” “不行吗？”苏铭时头也不抬地说道。 宋解舟没再追问，直接起身作势要回房间，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拽住了后面的衣服。 “生气啦？”苏铭时问道。 “没有啊，”宋解舟摇摇头，“我不是听你的话离你的生活远一点了吗？怎么说我生气了呢？” “哎呀，”苏铭时揽着他的肩膀，知道宋解舟只是佯装不满，但还是笑眯眯地解释道：“我说的是歌手宋解舟得跟我们粉丝离得远一点，我的男朋友宋解舟得离我近一点。” 宋解舟被他这套逻辑逗笑了，“那我的男朋友可以陪我睡觉了吗？”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吧。”苏铭时眨眨眼睛。 原本晚上笑闹了一通，苏铭时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但没想到，深夜，他久违地做起了小时候常做的梦…… 那不是个好梦。 第65章 疼吗 “苏辉人呢？” 苏铭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二楼，楼下有声音传过来，他便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栏杆，循着声音往楼下看去。 “少爷他……他说今晚不回来了。”管家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但还是对着沙发的方向说道。 苏铭时又只好探出头去看，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抱着臂，微仰着头，一头卷发垂在她的脑后，容貌也十分秀美…… 虽然是一副很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但却被她脸上宛若可以滴出水来的阴沉神色生生破坏了。 是他的妈妈。 苏铭时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条件反射一般生出了一点恐惧，下意识地把伸出的头缩了回来，但动作间他不小心踢倒了旁边的摆件，摆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但这声细响似乎足以挑动楼下这个精神紧绷的女人脆弱的神经，她几乎是马上就朝苏铭时的方向抬起了头，“苏铭时！大晚上不睡觉趴在这里干什么！” 苏铭时转过身，赶紧往房间里跑。 “和他爸一样，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声音变近了一些，她似乎想往楼上来。 “少夫人您休息吧，小少爷我去看看就行。” “……行吧。” 苏铭时进房间前听到了这零星几句话，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失落。 他知道管家叔叔会进来，所以只是把门虚掩上，然后坐在床边，两只手紧张地互相绞动着。 “咚咚咚——” 苏铭时看过去，看见管家把手放在门上，带着和煦的笑，透过门缝看着他。 “我可以进来吗小少爷？” “请进。” 苏铭时绷着一张小脸说道。 管家进来之后没说话，只是蹲在他床边，抬手摸摸他的头。 说起来，他从小就这样，不开心的时候也只觉得还好，可以忍受，没什么好哭的。可一被人安慰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一般，委屈的情绪一下就从心里喷涌而出…… 几乎是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就模糊了。 “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坏孩子？”他无措地用手抹着眼泪，难过得感觉自己小小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怎么会？”管家心疼坏了，赶紧抽了几张纸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爸爸不回家，妈妈也不理我。”苏铭时抽抽噎噎地说到。 “爸爸不回家呢，是因为爸爸忙，妈妈是因为爸爸惹她生气啦，所以她才不开心，这些都跟小少爷你没关系，你也不是坏孩子，小少爷是我见过的最乖最乖的小孩啦。”管家耐心哄着他。 看他稍微平复一些了，管家又摸摸他嫩生生的脸蛋，“现在已经很晚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不是还要带新玩具和朋友们一起玩吗？” 小苏铭时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躺在床上。管家给他盖上被子，发现苏铭时还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他们真的喜欢我吗？” 为了让他安心睡觉，管家安慰道： “当然，世界上没有爸爸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苏铭时相信了，他高兴地闭上了眼睛。 “做个好梦。” 他听到管家对自己说。 苏铭时是在一片混乱的争吵声里睁开眼的。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大门紧闭的会客厅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小孩。 他知道这是他哥哥。 “哥哥……” 他叫了一句，但他哥哥似乎是没听见，一直盯着面前门看。 苏铭时有点无措，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陪他一起等。 突然，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很用力地推开了。 门板哐的一声砸在了墙面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哥哥身后躲了躲。 他看见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想叫她，可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不敢说话了。 满眼都是嫌恶。 这个眼神，仿佛他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人生一个抹不掉污点。 苏铭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他仰着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妈妈的巴掌落下…… 他被扇倒在地上，妈妈似乎还在指着他骂着什么，但他也听不清了。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在离他远去，然后化作刺向他大脑的尖锐耳鸣声。 他看到哥哥他们离开的背影，他看到爸爸径直从他旁边掠过，他看到妈妈冲爸爸冲了过去，他看到管家叔叔急急忙忙地去扶着气昏了头的爷爷…… 没有人注意到他。 “世界上没有爸爸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苏铭时又听到了睡觉前管家叔叔说的这句话，可原本令人安心的话语此刻听来却像是尖酸刻薄的讽刺…… 他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苏铭时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的些许微光，他看见了宋解舟沉睡的脸。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渐渐把自己的情绪从压抑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第78章 是梦啊…… 苏铭时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出了房间，倒了杯水，慢悠悠地走到靠窗的地方。 一缕云缓缓地飘过，遮蔽了天上的月亮。 苏铭时缓缓地垂下头，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有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当年出了这件事之后，他也经常做这个梦，然后半夜惊醒，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老爷子有一次晚上路过他房间听见了，便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睡着了才走，也是从那之后老爷子才养成了半夜查房的习惯……小时候是为了看他有没有做噩梦，长大了就查他有没有玩手机。 想到这，苏铭时笑了一下。 老爷子还拜托了几个老朋友，让他们的孙子孙女带着他一块玩……就这样每天打打闹闹的，小孩子忘性大，渐渐的，那段记忆好像被尘封了一样，他也再不做噩梦了，每天活蹦乱跳，把老爷子折腾得叫苦不迭。 就连因为爷爷来给他开家长会被同学们挖苦的时候，他也只会不以为然地说： “我有爷爷就够了！我爷爷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爷爷！”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不对他的父母抱有期待了，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释怀了…… 都怪楚嫣突然说这些，他想着，叹了口气。 苏铭时感觉额头那里贴着的玻璃都快被自己捂热了，他抬起头正想回房间，没成想却被人拦腰搂进了怀里。 “在想什么？” 是宋解舟的声音。 云层已经飘走，月光又落了下来，苏铭时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挂着的水珠折射出银白的光。 像眼泪一样。 应该是因为宋解舟刚从被窝里出来，所以他的体温比平时还要再高一些，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苏铭时身上，蒸腾起了他心里潜藏的一些倾诉欲。 苏铭时往后靠了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突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哥姓顾吗？” 这话题开始得有点突兀，但宋解舟直觉这应该跟苏铭时他们家的事有点关系，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我以为是表哥之类的？” “亲哥，”苏铭时说，“但是同父异母，我哥跟着他母亲姓。” 没等宋解舟说话他就接着说道：“我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他们俩婚前没有什么感情，从我记事起我就很少在家见过我爸。我哥的母亲，也就是顾阿姨，她跟我爸是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两人谈了……好几年吧，但其实在我哥出生之前，他就已经跟我妈订婚了。 顾阿姨刚开始对我爸应该也是挺信任的，毕竟从学生时代开始谈了那么多年……直到她带着我哥回国后跟我爸说起结婚的事，我爸一直遮遮掩掩，她才起了疑心，四处调查、打听……然后才来到a市，找到我们家里来。 可想而知，我妈气炸了。” 苏铭时笑了一下，然后用手做了一个炸开的手势，像是在说一个什么笑话一样。 宋解舟却没有笑，而是侧过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不想笑就别笑了。” 苏铭时听见宋解舟说。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垮了下去。 “他们大吵一架，我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我站在哥哥旁边。她可能觉得我背叛了她吧，扇了我一巴掌。”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就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突然一下收紧了。 “那天很混乱，我坐在地上，没有人管我，后来我就自己爬起来回房间了，没过多久，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跟爸妈吵架，然后爷爷带着我搬出去的事了……我其实也不怪我妈，她也是受害者，只是我跟她待在一起总觉得别扭，所以就干脆少来往了。 也没什么，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有爷爷照顾，有朋友陪伴，现在还有你，要不是今晚做了个梦我都快忘了这些事了，其实也没……” 话没说完，宋解舟就打断了他，“疼吗？” “什么？”苏铭时有点懵。 宋解舟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捏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又问了一遍，“你妈妈打你的时候，疼吗？” 苏铭时的心像被人用小锤子锤了一下似的，没有那么痛，却颤了颤。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注意到他，问一句“疼不疼”的话，可能小时候的他就不会反反复复地做噩梦了。 他忍不住把脸埋进了宋解舟的颈窝，宋解舟也用力抱紧了他。 第66章 喜欢 头套歌王播出当天，苏铭时拉着宋解舟坐在电视前开着弹幕津津有味地看节目。 “还是网友们嘴毒啊。” 明明那天在现场已经把全程看过了一遍，可现在开着弹幕，苏铭时又觉得这节目别有一番风味。 不愧是当年硬控他好几个月的节目。 他还没感慨完，楚嫣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 “调查结果出来了，是一个场务做了手脚。”楚嫣在电话那头说道。 “场务？”苏铭时听到是舞台事故的事，和宋解舟对视一眼后就点开了外放，继续问道，“背后是谁？” “楚漾的经纪人。哦对了，楚漾你们认不认识？就是在解舟前面出场的那个选手。”楚嫣说道。 苏铭时本来搭在自己眉骨上敲击的手指顿了一下，旁边的宋解舟也挑了挑眉。 “你应该认识吧。”楚嫣没听到回话，带着看热闹的语气说道，“这人上台的时候我看你表情怪怪的。” “噢——”宋解舟拉长了声音噢了一声，苏铭时抬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膝盖。 “解舟？噢什么噢什么？快告诉我！”楚嫣兴奋地催促道。 “他喜欢铭时。”宋解舟善解人意地解答道。 楚嫣嚯了一声，“你们中间居然还有这种爱恨情仇？” “什么爱！没有爱！”苏铭时大声反驳，“我这么专一的一个人，请苍天！辨……” 还没等苏铭时把忠奸两个字说出来，宋解舟就淡淡地说道：“跟专一倒是没什么关系，要不是我跟他说了，他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喜欢他。” 苏铭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宋解舟！你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挖苦我？” 宋解舟眨眨眼，“陈述事实而已。” “哟，苏木头，挖苦不行，当面调情就可以是吧？”楚嫣带着笑意说道。 “什么调情！”苏铭时提高了音量，“真要调情也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调情啊！” “行行行，知道你们私下玩的花了哈。”楚嫣哄道。 “我……”苏铭时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像被针戳了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算了，说不过你们。” “好了好了，不开你俩玩笑了，”楚嫣决定放过他，“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摆出证据让他公开道歉了。”苏铭时说道。 “但这次是王导让我帮忙当说客的，当然你可以不听，”楚嫣正经道，“楚漾所属的公司是节目的资方之一，公开道歉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王导现在两头为难……所以，节目组权衡利弊之下能给出的最好方案是开除涉事员工和让楚漾以行程冲突的原因退赛。” “哈？”苏铭时眉峰蹙起，“就这？” “不止，”楚嫣安抚道，“如果你们能同意的话，王导下半年还有一个s+级的综艺，这对于解舟是一个很好的曝光机会，而且楚漾背后的公司不是罗颂阳他们家的吗，他虽然不能左右高层的决定，但你可以趁他理亏让他给你牵线一些资源，这是你们公司现在最缺的东西。反正我个人认为这个解决办法对你们是有利的。” 苏铭时听完沉默了一会：铭川毕竟是个小公司，就算他可以孤注一掷但也不能代表他能把整个公司一起拉下水，而且楚嫣说得也没错，这样做最符合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可是如果就这么妥协的话对宋解舟来说未免太…… 他皱着眉头没说话，倒是宋解舟先开口了：“我没意见。” 苏铭时扭过头看他。 “他并没有影响到我的舞台呈现，”宋解舟拍拍苏铭时的后脑勺，“而且楚嫣姐说得很中肯，这样对我们几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苏铭时垂下眼眸，妥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听着宋解舟和楚嫣商量后续的事一边胡思乱想。 宋解舟挂了电话，捏了捏苏铭时的后脖颈，“别想太多了。” “要是在大公司，你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苏铭时瘪了瘪嘴。 “那可不一定，”宋解舟摇摇头，“大公司的利益关系更加复杂，你从小到大应该接触过不少。” 苏铭时没说话，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 “而且我不觉得委屈，”宋解舟弹了一下苏铭时的额头，见他吃痛地捂着额头看他后才笑着继续说道，“铭时，我是人。” 这句话把苏铭时砸得一愣。 第79章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宋解舟看着他，“给我下绊子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曝光、资源……这些都是我需要的东西。” 宋解舟收起了笑，正色看他，“一时的痛快其实无关痛痒，只有我一步步走得更高，我才能有面对一切的底气。” 宋解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眼里是难得一见的锋芒毕露的锐气…… 还有野心。 苏铭时看着眼前的宋解舟……他的这幅神情勾起了他一段回忆。 “据悉，曾斩获多个金曲奖项的乐坛天王张伦于昨日公开宣布恋情，多个社交平台沸腾，粉丝泪崩祝福，以下是详细报道……” 苏铭时看着电视里的报道，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天王，公布恋情这种事居然这么多粉丝都能接受，换做别人，在这个年纪就公开恋情估计粉丝得大面积脱粉回踩然后把他喷出二里地。” 旁边的宋解舟突然说：“会有这么一天的。” “啊？你说什么？”苏铭时转过去看他，但他好像没听到苏铭时的问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 苏铭时看见了他那时的眼神——跟现在的如出一辙。 “铭时？在想什么？” 苏铭时回过神，宋解舟正歪着头看他，“怎么最近总是走神？” 苏铭时摇摇头，因为刚刚在沙发上瘫坐所以被蹭翘起来的几根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他头顶上晃来晃去的。 有点可爱。 宋解舟笑了，没忍住伸手乱揉了几把，又在苏铭时炸毛之前，把他翘起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压下去。 苏铭时本来被宋解舟像搓狗头一样呼噜了好几下正想发作，可宋解舟又温柔地把他的头发整理好了…… 苏铭时看着面前神情专注的人，抬手摸摸鼻子。 算了，不和他计较了，他想着，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到电视上，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激动地拍拍宋解舟的大腿，“轮到你了轮到你了。” “嗯。”宋解舟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把苏铭时耳后最后一根翘起的头发整理好后才看向屏幕。 看到宋解舟扯下耳返的时候，苏铭时突然问：“诶，你那时候慌吗？” “还行。”宋解舟回忆了一下，“突然发现听不见的时候确实是慌了一下。” “但你也太厉害了，”苏铭时看着屏幕里戴着头套的宋解舟，状若无意地说，“我听说即使是舞台经验很丰富的艺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反应过来，而且你甚至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 当然不是第一次…… 但宋解舟自然不可能这么说，他顿了一下后才解释道：“之前看过一个学姐的经验分享会，她讲过遇到这种故障应该怎么做。” “这样，”苏铭时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变淡了一点，“那可要感谢她。” “嗯。”宋解舟应了一声。 宋解舟在唱的时候，屏幕上只飘过零星几条“啊啊啊”的弹幕，等到观众回过神来开始鼓掌的时候，弹幕才像井喷一样密密麻麻地涌现，苏铭时后仰了一下，然后才又往前凑了凑仔细地看。 基本都是在啊啊啊啊地叫，要不就是在打听这个人到底是谁的。 反响不错，这波稳了。 苏铭时满意地点点头。 弹幕滚得很快，等到屏幕里的宋解舟摘头套的时候，弹幕的显示突然卡了一下，然后才密密麻麻地涌出来，把整个屏幕都覆盖掉了。 苏铭时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上面大多都是狼虎之词，他撇了撇嘴，把弹幕关了，“这都能发？没有屏蔽机制吗？待会拿手机都给你们举报了。” 弹幕消失的一瞬间，刚好是节目组给宋解舟的侧脸切的一个特写。 屏幕里的宋解舟正半垂着眸子，好像正在朝着台下的某个地方看……穹顶上落下来的一束暖光正落在宋解舟的脸上，给他的发丝、睫毛都镀上了一层金光。突然，他的睫毛轻颤，像看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勾唇笑了一下，然后又如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直视着摄像机，眼睛里还有几分没来得及散干净的温柔…… 苏铭时呼吸一滞，呆呆地和屏幕里的宋解舟对视着。 宋解舟倒是对屏幕里的自己没什么兴趣，而是把手肘抵在大腿上，托着下巴，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铭时。 等到主持人开始说话的时候，苏铭时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黏在屏幕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结果一扭头才发现宋解舟正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没有，”宋解舟嘴上说着没有，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想，我本人就坐在你旁边，结果你一直盯着电视里的我看……” 苏铭时啊了一声，但还没等他解释，宋解舟有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失落，“果然，如果我不化妆不做造型的话，就没有那么吸引你了，对吧？” “当然不是，你怎样都好看，我只是觉得从别人的镜头里看你也挺……”苏铭时哄到一半就看到了宋解舟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笑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宋解舟！你……” 还没等他说完，宋解舟就掰过他的脸，亲了一下，然后对他眨眨眼。 苏铭时顿时什么气都没了——不对，只是对宋解舟的气没了，但他又对自己生起气来： 又被这个人拿捏了。 苏铭时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沈未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向来沉稳的声音都带着点喜色：“节目播出效果很好！解舟光是今天一天就涨了几十万粉，而且视频切片还在继续传播，涨粉估计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苏铭时也笑了，“刚刚想让解舟打开微博看看什么情况，结果他微博消息闪个不停，直接卡闪退了。” 沈未还在跟他说一些后续的工作安排，苏铭时一边听着一边往客厅走，突然视线里闯入一抹白色。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 宋解舟正穿着今天他刚在节目里看到的那身白西装，坐在沙发上，抱着臂，微仰着头看他。 似乎是因为看他杵在那一动不动，宋解舟微微扬起嘴角，对他勾了勾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被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包裹着的大腿。 苏铭时不受控制地抬腿走了过去，残存一点理智提醒他对电话那头的沈未交代了一句：“我有点事，明天再聊。” 沈未本来还在激情澎湃地讲着自己的工作规划，突然的打断让她卡壳了一下，但苏铭时也没给她回话的时间，直接就把电话掐断了。 苏铭时把宋解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才跨坐在他腿上，低头盯着他的脸说：“怎么突然穿上了这一身？” 宋解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把手扣在苏铭时的后脑勺上，缓缓地把他的头往下压。 在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的时候，苏铭时才听到宋解舟开口说道： “当然是因为…… 你喜欢。” 第67章 第一 决赛当天，苏铭时早早地来到了场馆外面，场馆外很热闹，两边摆满了等身立牌、易拉宝和摊位架，每个摊位都围着很多人，但苏铭时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自家后援会的位置。 原因无他——这个摊位是人最多的，里三层外三层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刚有几个人挤出来就又有新的人挤进去，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苏铭时好不容易才从摊位后面挤了进去，小然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把手里的一大叠紫色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快快快，帮我拿一下我喝口水。” 他低头一看，是手幅。 “好看吧，我可是返厂了好几次才做出了几乎没有色差的这版，舟舟真有眼光，选了这个当应援色。”小然猛灌一口水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 紫藤色。 当时后援会向粉丝征集了好几个颜色整理好发给了工作室，宋解舟选的时候苏铭时就坐在他旁边。 “你喜欢什么颜色？”宋解舟问道。 “我喜欢蓝色啊，突然问这个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苏铭时答得飞快，但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平板页面才发现他是在选应援色，“你问我干嘛？应援色当然是要按你的喜好来。” 宋解舟嘴上答应了，但眼睛还是在盯着那几个蓝色看。 难怪上一世宋解舟的应援色是蓝色。 苏铭时的眼角抽了抽，“你选一个寓意好的，禁止选蓝色。” 宋解舟看起来还有点遗憾，他又扫了一眼色板，很快指着其中的某一个颜色说：“那就这个吧。” “你认真看了吗？”苏铭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手里的平板拿了过来。 宋解舟指的是一个紫色，淡淡的，并不浓郁，就像傍晚时分，逐渐黯淡的蓝色天空渐渐升腾起了橘色的晚霞，然后这两个颜色又在天边一起交融、晕染出的那种紫色。 第80章 漂亮，抢眼，但却又不浓烈——跟宋解舟这个人有点像。 “还挺好看的，”苏铭时点点头，“紫色寓意也挺好，我听网上经常说什么大红大紫，紫色为尊，紫色为贵啊……” 说完，他把局部放大了去看标注的颜色名称——紫藤色。 紫藤……紫藤花吗？他想了一下紫藤花的模样，突然感觉自己刚刚那个解释有点土。 倒是宋解舟，听完还笑了一下，“寓意确实不错，那就这个吧。” 他拿出手机在工作室群里发了结果，苏铭时凑过去看，刚好就看到沈未在群里问： 【有具体的解释吗？粉丝应该会想知道你选择这个颜色的原因。】 “你可别把我刚刚说的那些打上去啊。”苏铭时赶紧戳戳他的肩膀。 “嗯。”宋解舟点点头，然后快速打了一句话发出去。 苏铭时定睛一看，傻眼了，宋解舟分明打的是： 【紫色显白。】 “没想到舟舟私底下这么幽默，”小然笑了一声，“我看到工作室甩过来‘紫色显白’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水都差点喷出去，我还确认了好几次这是不是本人说的话。” 对不起。 苏铭时在自己心里默默道歉。 大概是宋解舟跟他在一起待久了，被他同化了…… 紫藤…… 苏铭时一边发无料一边想。 他之后特地去搜过紫藤花的花语，网页上显示的是——永恒的爱。 “你好，这是我的关注列表……诶？” 本来苏铭时还在检查来人有没有给宋解舟点关注，但被来人的一声惊呼吸引了注意力，他抬头一看，也愣住了。 这好像是那天他陪宋解舟去看医生的时候，两人在诊室门口一块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你是那天在医……”苏铭时说到一半卡壳了，不知道怎么去描述——毕竟这算是个人隐私，这周围这么多人，似乎不方便说出口。 小姑娘很快反应过来他这诡异的停顿是怎么回事，她腼腆地笑了一下，说：“对，是我。” 苏铭时看了看周围，觉得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于是把她带到一边，“你是来看比赛的吗？” “对。”小姑娘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妈妈刷视频的时候看到了解舟哥哥，就拉着我一起追了这部综艺，你看，我妈妈今天也过来了。” 苏铭时惊讶地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位眼熟的中年女人，女人像是想走过来，但迈了一步脸上又显出一丝窘迫，于是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对他欠了欠身，像是在表示感谢。 苏铭时被她这一下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冲她点了点头。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你妈妈现在还会像以前那样吗？”苏铭时收回目光之后问道。 “有时候吧，但已经好多了，你当时不是说让她也去看心理医生吗？她过后就真的去了，”小姑娘说道，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真的，很感谢你们……本来以为没机会当面道谢了，所以买了票来支持，没想到居然在场馆外面遇到哥哥你。” “不是什么大事……”苏铭时被她这么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就先走啦，祝你们幸福！”小姑娘挥挥手。 幸福…… 苏铭时猛地想起来自己当时跟她妈妈说话的时候一时气急说了一句：“要不是刚刚我男朋友拽住她……” 想到这，他赶紧叫住了她，“那个，我和解舟……” “我知道，我也让妈妈保密了，放心！”小姑娘冲他眨眨眼睛，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同龄人该有的俏皮和灵动。 “解舟今天是什么妆造啊，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小然跟苏铭时一块坐在台下看节目，看到一半终于是心痒难耐地问道。 节目组按累计得票数由低到高排的出场顺序，因为复赛和半决赛宋解舟都是第一，所以他今天是压轴出场。 “嗯……黑上衣黑裤子。”苏铭时答道。 小然眼睛一亮，“第一场全白，最后一场全黑，也是一种前后呼应？那选曲呢？” 苏铭时撇了撇嘴，“他不告诉我。” 选手都要提前一周去训练营里接受导师指导，宋解舟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手机也被节目组收走了，等到今天比赛前才拿了回来。 “他们终于把手机还给你了？”苏铭时接到了宋解舟打来的视频电话，凑近了看他，“这周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感觉瘦了？” “嗯？火眼金睛啊，”那头正在做妆造的宋解舟笑了笑，“才瘦了一斤，你居然能看出来？” “天，”苏铭时叹了一口气，“什么叫才，你知道你要长一斤肉得多久吗？不行不行，等你回家我得给你做顿大餐。” 宋解舟笑着点点头。 “今天穿黑衣服啊，也不错，禁欲系，而且显白，”苏铭时摩挲了一下下巴打量了一下他，“不过你本来就白……对了，今晚打算唱什么歌？” “今晚啊……”宋解舟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又在苏铭时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 “你今晚就知道了。” …… 苏铭时郁闷地托着下巴看着台上的表演，小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幅表情有点像……怨妇？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之前被她怀疑过却又抛之脑后的小细节快速地从她脑海里闪过，她越盘越心惊…… 苏铭时冷不丁地听到小然问道：“你和舟舟是什么关系？” 他眉心一跳，说：“朋友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铭时虽然面色如常，可眼睛一直盯着台上。 更不对劲了。 要知道苏铭时平时看舞台可没有那么认真……当然，除了看宋解舟的时候。 “什么类型的朋友？”小然不依不挠。 苏铭时沉默地转过头来看她。 平心而论，从初赛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他早就把小然当做朋友了，于情，他不想骗自己的朋友，可于理，小然是宋解舟的粉丝…… 小然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她撇了撇嘴，肩膀也垮了下来，刚刚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失不见，“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也不会把我的猜测说出去的。” 苏铭时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说声谢谢，就听小然说道： “仔细想想其实觉得你俩啧挺好磕的。” “啊？”苏铭时震撼。 这也能磕？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俩都没有怎么说话，一个在暗戳戳思考自己磕漏了多少糖，一个在默默地思考人生。 穿着一袭亮闪闪礼服裙的女主持人再次登场，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她看了一眼手卡，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惊喜的神色，然后又把手卡收到背后，然后眨眨眼睛，“大家猜猜我看到了谁的名字？” “宋解舟！”观众们齐声高呼。 主持人继续问道：“再说一遍，我们今天压轴登场的选手叫什么名字？” “宋解舟！”观众们十分配合地用更大的音量来回复她。 “那么，”主持人扫了一眼台下屏住呼吸的观众，“就让我们用最高的欢呼声请出我们今晚的最后一位选手—— 宋解舟！” 在台下观众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舞台的灯光渐渐暗下，只余一点微弱的灯光。 观众们都安静下来，苏铭时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舞台下缓缓升起。 苏铭时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往前倾，专注的看向舞台。 大屏幕亮起，一片雪渐渐落下，组合成了一串英文： you are the reason（因为你） “情歌啊这是……”小然小声地感慨了一句，隐晦地瞟了一眼苏铭时。 钢琴前奏响起，温柔而舒缓，像是情人间的低声细语……随着钢琴声响起的同时，穹顶的灯亮了起来，微弱的灯光打在宋解舟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脸，让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透亮…… 在视频里没看出来，等到舞台的灯光一打下来的时候，苏铭时才发现宋解舟身上这个衬衣似乎是丝绸制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身上的每一个轮廓每一根线条都泛着温润的光。 苏铭时仰头看着他，突然有种感觉—— 这片黑暗之中，宋解舟是唯一一个发光体。 宋解舟闭着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用温柔缱绻的声音唱道： “there goes my heart beating（突然心跳加速） cause you are the reason（是因为看见了你） i'm losing my sleep（我辗转反侧） please come back now（请你回到我的身边） there goes my mind racing（我的脑海一团乱麻） and you are the reason（皆是因为你） that i'm still breathing（我苟延残喘） 第81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82章 关苒眼底的一点温度渐渐地冷了下去，她放下杯子看着宋解舟：“你知道我今天过来是什么目的吧？” “不知道，请讲。”宋解舟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视线。 关苒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精致的美甲撞在冷硬的桌面上，传出几声怪异的细响，“你也不用在这装傻，请你离开铭时，你们俩不合适，只要你可以和他分手，要钱还是资源还是要别的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宋解舟看着她，然后突然笑了一下。 关苒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宋解舟摆摆手说着，可脸上却不见半分歉意，“虽然你说我们俩不合适，但合不合适，您说的不算，铭时说的才算。” 关苒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他的母亲！” 宋解舟依旧扬着嘴角，但眸光却也冷了下来，“您是说……一个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孩子的母亲吗？” “你！” 这话无异于在关苒心头捅了一把刀子，她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她深吸了两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我是在跟你商量。” “但我觉得这事没得商量。”宋解舟的嘴角已经彻底压平了。 关苒没想到宋解舟这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她扯了扯嘴角，“你就不怕我封杀你？关家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苏铭时那个小公司护不住你！” “请便，大不了我以后就只唱给铭时一个人听。”宋解舟看着她说道，脸上云淡风轻，好像关苒只是扬言要抽走他几张面巾纸。 但在关苒眼里，他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 那可太好了！ 难道真的是爱情？ 关苒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决定换一个策略，“你对他的未来毫无助益，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应该拖累他。” 果不其然，她看到宋解舟的瞳孔闪过了几分动摇的神色。 但也只是一瞬。 宋解舟想，如果是上一世，他听到这句话可能真的会退缩…… 可如今，他已经从苏铭时那些异常的反应里拼凑出了他离开之后苏铭时的样子，那他怎么还可能自作主张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就再次抛下他一走了之？ 他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想到这，宋解舟正想开口，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他抬头一看…… 是苏铭时。 第69章 永永远远 苏铭时拍桌子那下估计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哐啷”的一声巨响，连带着杯子里的咖啡都飞溅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无论是宋解舟还是关苒都没有预料到苏铭时会出现，一时间都愣住了。 苏铭时不知是从哪里着急忙慌跑过来的，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灰色西装，但西装上却有几处不明显的褶皱，看上去用发胶固定过的头发也有几簇散落了下来……他死死地看着他们，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攥着拳头，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宋解舟看向苏铭时的脸，被他眼眶边泛着的红色扎得眼睛生疼。 他站了起来，想拉起苏铭时拍在桌子上的那只手看看有没有受伤，结果却被苏铭时一把护在了身后。 “你来干什么？”苏铭时垂眸看着她。 “我来找解舟聊一聊，听你爸说你谈恋爱了，妈妈就想来看看是个怎样的人，”关苒脸上的冷硬已然消失不见，她勉强地笑了笑，“小时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顺利吗？” “聊聊？我都听到了……你还是那么擅长自欺欺人，”苏铭时嗤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当年我和爷爷搬走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我如果这辈子注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那必然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利益和报复。”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关苒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你可以找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谈恋爱，而不是找个男的……而且你跟男的谈恋爱就算了，你怎么可以告诉你爷爷呢？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会同意吗？因为他偏心！他想把苏家留给那杂种继承！所以他才……” 她越说越快，脸上显露出几分偏执的神色，表情逐渐和苏铭时记忆里那个从会客厅里冲出来的女人的神色渐渐重合。 苏铭时的手在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解舟想拽着他离开，可苏铭时却像双脚黏在地板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给我哥继承挺好的。”苏铭时半阖上眼，像是已经对面前的人失望透顶，然后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声笑声像是有千斤重，一下子砸在了宋解舟的心口之上，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我哥虽然不是婚生子，但他至少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的，而我呢？”苏铭时抬眼，眼里满是自嘲的意味，“我才是那个杂种……” “你！”关苒心里又气又痛，她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臂。 苏铭时却只是看着她的手，不闪也不避，淡淡地说：“你可以再给我一巴掌。” 关苒的动作仿佛凝固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苏铭时，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 宋解舟揽着苏铭时，把他带出了店门。 “等等……”苏铭时突然叫住了他，然后从宋解舟的口袋里找到口罩给他戴上，勉强笑了笑然后说，“现在已经不是素人了，平时出门注意点。” “好。”宋解舟点点头，但仍是担忧地看着苏铭时。 可苏铭时却错开了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走吧走吧，回家。” 宋解舟蹙起眉头，看着他埋头向前走的背影。 苏铭时先走进家门，一如往常地弯下腰脱鞋，可一声关门声后，他就被抓住了肩膀按在了门上…… 但还没忘记用手垫着他的后脑勺。 宋解舟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苏铭时不知所措，于是把自己的脸往前凑，想和他接吻。 可这个吻却只落在了对面人的手心里——宋解舟用手挡住了他。 在咖啡店里的时候，苏铭时只觉得怒不可遏，可宋解舟这个动作，却让他觉得委屈，突如其来的情绪像海啸一样，铺天盖地地涌过来，把他淹没。 宋解舟看着面前的这双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紧接着眼眶里一点点地积蓄起透明的液体，最后终于盛不下了，眼泪便一滴一滴地溢了下来，落在了宋解舟捂在他下半张脸的手上，碎成了两半：一半顺着缝隙渗下，晕湿了他的手心；一半顺着他的手背往下坠落。 恍惚间，宋解舟仿佛听到了眼泪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声音，心里猛地一揪。 “小时。”他突然叫了苏铭时的小名。 苏铭时一怔。 宋解舟捧着他的脸，把他脸上的湿润一点点地抹去，然后轻轻落了一个吻在他眉心。 像在哄小孩一样。 苏铭时撇撇嘴。 “你让我难过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要告诉你，可你呢？”宋解舟看着他的眼睛。 “我……”苏铭时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宋解舟叹了口气，说：“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说完，他反握住苏铭时的手，垂眸看他的掌心。 有点红肿。 “这么用力。”宋解舟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揉着他的手。 苏铭时看着他温柔的动作，鼻尖又是一酸，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如果我不来……你会答应她吗？” 宋解舟明白了，估计苏铭时躲在后边听了好一会，看出他那时候的动摇才会这么激动地冲出来。 “不会。”宋解舟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铭时看着他，眼睛稍微变亮了一点。 “还有两个问题。”宋解舟继续替他揉着手，头也不抬地提醒道。 苏铭时的嘴唇抿紧了，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不安地抠了抠西装裤上的侧缝线，“你……你为什么要赴她的约？” “因为我也想跟她聊聊。”宋解舟说道。 苏铭时撇了撇嘴，“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宋解舟打断了他，“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铭时。” 苏铭时正想张嘴，但宋解舟又淡淡地砸过来一句：“想好再问。” 苏铭时闭上了嘴。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特别长，长到宋解舟松开他的手，开始在心里劝自己不要操之过急的时候，他才猛地扯住了宋解舟的袖口。 宋解舟抬眸看他。 苏铭时的眼里都是无措，嘴张张合合，可就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出来，像一个犯了错后被家长扔在原地的小孩。 宋解舟顿时就心软了，正想让他先进屋，苏铭时就开口了： “你……是以前的宋解舟吗？” 像是怕宋解舟听不懂他再说什么，他又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几年后的记忆，或者说重生，还是……” 第83章 “是。”宋解舟打断了他。 苏铭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是以前的宋解舟，前世的，现在的，都是我。”宋解舟轻轻笑着对他说，然后又问道，“你呢？你是怎么回来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宋解舟亲口承认的时候，苏铭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恍惚， 他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宋解舟慌了，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逼他的时候，苏铭时开口了： “不知道，突然失去意识就来到这了，可能是时间回溯吧……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话带着哭腔，宋解舟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说，”苏铭时咽了一口口水，勉强压下自己的哽咽，他伸手揪住了宋解舟的衣服，然后手指缓缓收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他揪着宋解舟衣服的手逐渐松开，像是一下子卸了力，他把脸埋进了宋解舟的怀里，然后闷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好……” 宋解舟摸着他的后脑勺，心脏像是被捅进了下把刀子，来回的翻绞……他反驳道：“不是，我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苏铭时听到这句话，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愈发难过。 “对不起。”宋解舟突然说道。 苏铭时的脸上空白了一瞬，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宋解舟要突然跟他道歉。 “我不应该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宋解舟说道。 眼前苏铭时的脸也模糊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 “我那时候……”宋解舟顿了一下，那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所以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我走之后，你过得好吗？” 苏铭时听了这话有点生气，他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压下心里不断翻涌的酸涩感，嘴硬道：“挺好的，我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做家务，我每天按时上班，我只是……只是……” 苏铭时抬眸看着眼前眸光温柔的宋解舟，终于还是没忍住哽咽： “我只是……有点想你。” 宋解舟想了想，微弯下腰，勾着苏铭时的大腿把人抱了起来。 苏铭时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腾空，他泪意都被吓没了，下意识勾住了宋解舟的脖子。 宋解舟抱着他进了卧室，把人放在床上。 意识到宋解舟要做什么之后，苏铭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还是口是心非地说道：“还在说正事呢，怎么突然快进到这一步了……” 宋解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因为你喜欢。” 苏铭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他本来就还有点委屈，怎么能接受自己又被拿捏，于是他拽着宋解舟的手，让他坐在床边，然后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让他躺在了床上。 宋解舟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在纵容他这么做。 苏铭时跨坐在他腿上，低下头看他。 宋解舟也仰着头打量着他。 这身西装，确实很不错。 他想着，勾着苏铭时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苏铭时听了之后，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宋解舟趁机一翻身，反把苏铭时按在床上，俯身吻了下去…… 苏铭时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醒了？” 他看见宋解舟站在床边问他。 苏铭时点点头，正想爬起来，结果腰部一用力传来了猛的一阵酸痛感，“我的腰腰腰……” 宋解舟赶紧把手里的碗放下来去扶他，心里有点懊悔。 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们把话摊开后的第一次，两人都有些过火了。 苏铭时终于坐了起来，他摸摸自己好像快没知觉的腰，又摸了摸自己酸软无力的大腿，正色道，“我不会瘫了吧。” 宋解舟失笑，“待会给你揉揉，快吃吧。” 说完，他把碗递给苏铭时——是一碗海鲜粥。 苏铭时也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吃了两碗，填饱了肚子又觉得自己活蹦乱跳，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结果刚要站起来，腿就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宋解舟赶紧托着他的手肘把人捞了起来，“再休息一会，下床干什么？” “拿点东西！”苏铭借着宋解舟的力道站好了，然后拍拍他的手背，“你坐在这等我。” 说完他就往隔壁房间走，走到出去两步又转身对跟在他后面想扶他的宋解舟说：“不许跟过来，乖乖在这里等我。” 宋解舟只好作罢。 苏铭时很快就回来了，他把一只手藏在后面，走到宋解舟面前，然后右腿后撤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单膝跪地，但又呲牙咧嘴地把腿收了回来。 宋解舟没忍住笑了一下。 苏铭时赶紧收起了自己吃痛的表情，然后往宋解舟的肩上拍了一巴掌，“不准笑。” 宋解舟配合地收起笑，点点头。 苏铭时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摊开，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像是一个戒指盒。 宋解舟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错愕，他看着这个盒子，又看看苏铭时。 苏铭时被宋解舟盯得有点窘迫，但还是打开了盒子，果然是一对对戒。 对戒的款式很简约，只做了一点像波浪一样的纹路，上面镶嵌了点点碎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微芒。 这个设计让宋解舟突然想到了他和苏铭时一起见过的，月光下c市的海——月光落在涌动的浪花之上，折射出不断跃动着的粼粼波光…… “这是我之前准备好的，本来想着表白的时候用，但被你抢先了，没用上。”苏铭时说着，收起了脸上的窘迫，“宋解舟。” 宋解舟把目光从戒指上收回，看向苏铭时。 苏铭时拿起一枚戒指，不由分说地就往宋解舟的手上套，“这辈子，你如果又抛下我，我就跟着你一块去死，我们俩一块被烧成灰，倒在一个骨灰盒里，一块埋进土里，你再也别想抛开我。” 他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偏执，套完戒指之后，他仍然死死地抓着宋解舟的手不放。 是不是说得太吓人了，宋解舟会被他吓到吗？会反驳他吗？ 宋解舟轻轻掰开了他紧握的手。 苏铭时心里一凉，把手松开了。 但宋解舟并没有走，只是在苏铭时手里的盒子里取出了另一枚戒指，在苏铭时愣怔的目光里，缓缓地给他套上。 “我们可以死在一起。”宋解舟突然开口。 “什么？”苏铭时没反应过来。 但宋解舟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道：“我们会一起被烧成灰。” “装在一个骨灰盒然后被埋进土里。” “我们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说到这，宋解舟笑了，眼里满是温柔，他一只手和苏铭时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苏铭时的脸，“但先好好地度过这一生，好吗？” 他又补充道：“我们一起。” 苏铭时的嘴角蠕动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把头埋在了宋解舟的肩上。 “好。” 他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