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巷长情》 第1章 [现代情感] 《旧巷长情》作者:斯行一【完结】 简介: 初见程赫东时,这人穿了一身黑,短袖加工装裤,就连脚上的靴子也是黑色。 裸露出来的臂膀肌肉鼓张,面色冷硬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开了辆惹眼的越野车,说是民宿的接待人员。 彼时许桉意正拖着坏了轮子的行李箱站在路边,心下戒备,对这人身份保持怀疑。 程赫东三言两语解释后,扛起她的箱子就往后备箱放,说了句: “我们这边儿民风淳朴,人都老实,不带拐卖人口的。” 许桉意顿时脸颊发烫。 —— 程赫东给人感觉不好接触,又极具压迫感,许桉意向来最是怵这种人,在民宿住下后只打算规矩本分呆完一个月。 她自诩还算稳重,但来民宿后三番两次在程赫东面前出糗,不是跟猫玩学猫叫交流被他看了全程,就是拒绝他带路,自己转悠迷路被碰上正着儿,甚至私下被别人拉着聊他身材也能被当事人抓包,许桉意在他面前红脸都闹尽了。 但同一屋檐下,相处还算融洽。 一个月住满,许桉意该离开民宿,程赫东顶着个冷脸守在前台,一本正经地问她: “要不要再多住一个月。” “不收你钱。” 他倒贴。 —— 许桉意生活受挫,来芦川旅居逃避,遇到了个“表里不一”的民宿老板,看似冷峻不好接触,但人缘很好,也很细心,似乎处处都能考虑到,是个很会爱人的人,慢慢地她好像开始被吸引了。 程赫东,一个悠闲的民宿老板,儿(狗)女(猫)双全,不缺钱花,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某天民宿来了个漂亮女客人,面上柔气,实则心里城墙似的设防,再后来他动了把人拐这里当老板娘的心思。 “那段不经意走过的旅途,也会收获一片最长情的风景,所以我是在说,注定要相爱的人总会遇见。” 【阅读指南】 一个不太会爱人的人和一个很会爱人的人相遇相爱的故事,慢热日常文! 男主冷脸搞纯爱,双洁双初恋,文案最后一句灵感来源《漫长的旅途》 觉得饭做的不好的可以骂厨子,请勿激情喷食材问题,感恩理性阅读的天使读者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甜文 治愈 主角视角:许桉意 程赫东 一句话简介:同一屋檐下,相爱要趁早 立意:最好的爱是并肩同行 第1章 旅途01 我们这边儿民风淳朴,人都老…… 孟冬十月,气温落降,北方逐渐进入萧瑟期,南方多数地方绿意尚在。 从京澜开往榆城的绿皮火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厢里乘客拥挤,多是上了年岁的,有的身边跟着个孩子,嘈杂的声音充斥车厢,此起彼伏。 许桉意安静地坐在靠窗边自己的位置上,视线淡淡地落在窗外。 掠过的风景不断流动,从枯黄的平夷再到绿意凸起的山地,似乎旅程也因此就能变得流动鲜活。 伴随着一阵嗡鸣,火车驶入山洞,车厢忽暗,窗户上映照出来许桉意的脸,隐约五官轮廓精致,但表情木然,眼神也混沌呆滞,没有什么生机。 许桉意像是被自己这幅样子吓到了,大脑血管一瞬间绷涨似的,不愿意回忆的思绪噗噗簌簌地钻了出来。 一星期前,许桉意自认为最好且唯一的朋友叶莹在和同事聚会酒醉后给她打了个电话,其实倒不如说是隐忍后的控诉。 小到平时每次吐槽工作上的琐事得不到许桉意的回应,大到怒骂许桉意身边没什么朋友是不是应该反思自身的问题。 总之大概意思就是说和她相处很累,难以获得情绪价值,最后不忘痛斥她这种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朋友。 接完那个电话之后,许桉意当下反应很平静,握着挂断的电话坐在地上,表情漠然。 五分钟后她又回拨了电话,想问问叶莹需不需要她去接,毕竟已经很晚了。 但电话响了一阵子通了,又再次被挂断,许桉意也没再拨,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说没受到任何影响也不可能,许桉意后半夜被一阵急促的心悸惊醒,紧接着恐慌感顿时席卷全身。 叶莹的话像是揭开了她身上最后的一层遮羞布,她以为只要她努力避免自己的某些性格缺陷,她会维持好这段快长达五年的友情。 但事实上对方好像一直在容忍她,可她并不知道。 窗帘闭闷的室内漆黑不见光,许桉意觉得自己像是堕在无人的井底,不知道怎么才能攀爬出去。 第二天叶莹断片了,不记得给自己打过电话的事情,一如既往地有事没事找她聊天,只是许桉意却不知道怎么坦然面对了。 五年的友谊似乎又这么被她搞砸了。 几天后,她在网上刷到了榆城的芦川古村,许是贴主一句避世的好地方吸引了她,许桉意很是果断地买了票,订了村里的唯一一家民宿。 光亮乍然照进车厢,火车适时驶出山洞,许桉意攥在手里的手机也在此时接上信号,嗡嗡地振动。 是民宿接待那边发来的微信,问她: 【大概还需要多久?】 许桉意刚想回,便听到路过的列车员抬着嗓子喊,说是因线路共用问题火车要晚点一个小时。 她颇是不好意思,急忙回对方微信。 【抱歉,可能要晚到一个小时,您晚点出发就行。】 对面过两秒后回了个单字:【嗯。】 不清楚是知道了会晚点儿的意思,还是说已经到了,总之对方似乎欠于表达。 如果可以,其实许桉意自己去民宿也可以,但她提前查过从榆城市区到芦川古村的城乡大巴,一天也就一趟,她到站的时间赶不上,只能麻烦民宿接待。 榆城是个南方小城市,地理位置偏,经济也比较落后,高铁站至今都没建成,唯有的火车站又小又旧。 经历八个小时的旅程后,许桉意终于在下午三点下了火车。 火车站出口这段路人挤着人,各种嘈杂喧闹声音不绝于耳,在一阵脚尖抵着脚跟的拥挤挣扎中,许桉意那跟了她三年的行李箱终于是不堪重负,坏了个轮子。 在出站通道挤了得有十多分钟,她才彻底从人群中被带了出来。 榆城前几天接连下了几场细雨,空气带着微微的凉意,路边飘落不少树叶。 许桉意后背出的一层薄汗被外面的风一吹,起了一阵战栗,米白色的薄款针织半身裙也被吹得微微摇曳。 站内出站口的出租车司机小跑着来回热情拉客,她最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景,挪着脚步一边避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连声拒绝。 单肩包里的手机这会儿再次振动了起来,许桉意急忙找了个小角落,把“战损”行李箱放好,才得空掏出手机看。 民宿接待那边像是掐准了点,正好在她出了站发来了微信。 【我在出站口。】 后面跟了一串具体的车牌号。 【好的,我也出来了,麻烦您稍等,我找一下您的车。】 许桉意低着头忙不迭地回完消息,开始四处张望停着的车辆。 她忘了问是什么车型,来往车辆纷多,找起来也没那么轻松。约摸过了得有五分钟,一辆磨砂黑色越野目标性强烈地直直停在了许桉意面前出租车的旁边。 奔驰g500独有的霸气属性在一众黄色出租车里显得格外惹眼,车身愣是拔高出来一大截子,像是在向许桉意示意,车喇叭鸣了一声,颇有种张扬的感觉。 许桉意拖着箱子往前挪了挪步子,眉头轻皱不太确定地试图望向车牌号。 没等看清,紧接着驾驶位那边车门打开,下来了个高大的身影,三两下迈着步子就走到了许桉意的面前,快速扫了眼她的箱子和装扮,沉声询问: “许小姐?” 许桉意一时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被来人的形象给惊讶住了。 印象里她之前预定民宿房间时,电话那头是个很年轻,声线都透着青春洋溢的活泼男声。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身高快有一米九,黑色短袖加黑色工装裤,脚踩黑色靴子,半袖裸露出来的臂膀肌肉鼓张,面色冷硬不好惹的形象。 而且声音也的确对不上,来人的声音低沉粗哑,听着给人硬邦邦的感觉。 她拉着行李箱的手小幅度地往后收了点儿,心生戒备。 像是看出来了她的猜疑,对方脸色淡淡,没表现出来任何不耐,直接道: “yh086,车牌号。我是“云端小筑”民宿接待的,我叫程赫东。之前订房间跟你通电话的是民宿另一个人,微信留的是我的,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出示身份证。” 说完真的从裤子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钱包,利落地抽出身份证亮给许桉意看。 第2章 在他报出来准确的车牌号和民宿名字时,许桉意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倒也不会真的再去核对这人的身份证,略显歉意的摆了摆手: “不用看了,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我是许桉意。” 轻缓的话语落下,程赫东拧了下眉,垂眸看向面前俏着小脸,但眼神看上去滞然的人。 没多久的时间,这姑娘已经朝着他说了两次类似于抱歉的话。 程赫东语气淡淡,仿佛不在意: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儿。”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接下这句话,许桉意反应迟钝了下,不知道回什么好,索性点了点头,轻声应下了: “好。” “警惕性高点没什么不好。” 程赫东边继续说着边撇了眼她那少了个轮子的行李箱,接着把身份证和钱包收回口袋,二话不说扛起她的箱子往后备箱走,一本正经地说了句: “但我们这边儿民风淳朴,人都老实,不带拐卖人口的。” 许桉意听完顿时脸颊发烫,像是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程赫东的语气倒没有说带着任何玩趣的意味,言下之意无非是让她放心,但莫名的就是让许桉意感觉到明显的羞意,耳根子也跟着泛着红。 但当事人却没丝毫感觉,放完行李箱后,动作自然地拉开右边副驾驶的车门,看向许桉意: “上车。” 程赫东手臂半撑在车门旁,许桉意走近了才更直观地感觉到这人的压迫感。 当地微凉的天气,这人单穿个半袖,丝毫不怕冷似的。逼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再加上手臂明显能看出来长期锻炼才有的肌肉线条,不说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冷峻刚毅,在一众当地南方人里显得有些突出,或者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许桉意觉得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站在他面前,都要微仰起头。 她没多打量对方,看了眼堆满东西的后座,弯腰进了副驾驶。 许桉意不清楚别的男性车里是什么味道,但程赫东车里味道很单调,车载香薰挂件散发着淡淡的味道,像是雪松味,很清冽,也算好闻。 程赫东一上车,这个味道似乎又浓了些。 许桉意其实不喜欢坐副驾驶,因为不如后排自在,毕竟旁边有人在。 她把头微微偏向窗外,尽量忽视这种不自在。 程赫东以为她是腼腆,也理解,转而从置物箱拿出来了瓶矿泉水和两盒点心,递给她: “市区到民宿得一个半小时,凑合先垫一垫。” 许桉意中午是在火车上过的,的确也有点饿了,再加上点心一类的她本身也很喜欢,就没拒绝,索性接了下来,说了句谢谢,还不忘算清楚: “多少钱,我转你。” 明明没相处多久,但程赫东似乎摸清了许桉意的礼貌客气,直接道: “不用,接待费用本来就是算在总费用的,不用额外给。” 是这样吗? 许桉意其实不太清楚,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没再多说。 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巾垫在点心盒下面,许桉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确保不会掉渣弄脏座椅,她才开始往嘴里放。 越野车缓慢地在拥挤的车流间穿梭,车窗外喧闹,车厢倒是寂静,许桉意吃东西的声音几乎听不太见。 大概吃到第三块时,旁边人先打破了宁静。 程赫东视线落在前面路况,像是抽空问了她一句: “好吃吗?” 许桉意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像是上课被抓包吃零食的小学生,因为她好像忘了分给对方一块儿。 囫囵地咽下嘴里那一口,许桉意扭头捧着盒子,眼神透着认真: “好吃的,你要吃吗?” 第2章 旅途02 是,是好看,比明星都好看…… 程赫东开着车分了个神看了一眼许桉意,这姑娘眸子里实打实纯分享的情绪都要满溢出来了。他八成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句话便认真上了。 “不用,合你口味就行。” 这盒点心还是程赫东在车站等她那阵儿去旁边的点心局买的,他也不知道人爱吃什么,听店员介绍半天后才选了两盒,眼下听她说好吃也算是没办错事。 既然听他说不吃,许桉意也没再让,缩回了手。 两盒点心,她吃完了一盒,还剩下一盒实在是吃不下了,索性放到了一边。 放在腿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消息炮轰似的,震得许桉意腿都要发麻。 她点开屏幕,是叶莹给她发的消息,许桉意不自觉地心下一紧,甚至是有些畏惧心理。 悄然地吸了口气,她才迟缓地点开了聊天框。 一长串子消息矩阵,仔细看完都是些“傻x领导,天天pua加班”“运营那群人跟脑干缺失似的,听不懂人话……”类似的吐槽话语。 许桉意捏着手机指尖泛白,不知道该回什么。 因为叶莹那天打电话说她像个木头,从她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似乎因为这句话,就连回消息都成了她需要无比谨慎思考的事情。 许桉意眼神涌上某种类似茫然和无措的情绪,她回忆起之前叶莹跟她吐槽这些时,她是什么反应呢。 有些模糊,但也能想起来。 许桉意总是会认认真真地看完对方发来的每一条消息,像是一个无比合格的倾听者。 从这些消息里,她知道叶莹很不开心,她会给对方点上一份她觉得对方很喜欢的甜品,亦或是送对方她近期拼好的微缩模型,因为那是两个人共同喜欢的。 可许桉意也是在那通电话后才知道,这些对于叶莹来说好像并不是能安慰到她的东西。 许桉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副驾驶的人太安静了,程赫东余光掠过,便能看到那种第一眼见她时的呆滞表情,隐隐藏着不解和苦恼。 大多数选择来外地尤其是他们这个很不出名小村落的游客,多是生活遇到了不顺心的事,至少民宿之前接待的很多是这样。 程赫东没有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像是随意地问了句: “要看电影吗?” 车里没有第三个人,许桉意抬起头: “什么?” 程赫东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在ivi上点着,解释道: “到民宿还有段距离,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影。” 说完也正好打开了影院模式,眉弓轻抬,示意许桉意自己找想看的。 注意力被转移,许桉意像是找到了逃避回消息的豁口,悄然地按了手机熄屏,说了句谢谢,便开始在车载屏幕上找起了电影。 在别人车上她到底是有些放不开,没敢多翻,随便找了部国外电影。 电影片头舒缓的前奏充斥整个车里,带着抚平烦躁的治愈力。 彼时越野车也驶离了喧闹的市区,许桉意在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她真的就这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里,她认识的人只有她自己。 兴许是车上的环境太安逸,耳边环绕着电影中主角的台词,播放到一半的时候,许桉意竟然不知不觉地倚靠着座椅睡着了。 等到程赫东发现旁边人睡着的时候,许桉意已经像是进入深睡眠了,头歪着,半掉不掉地堪堪蹭着副驾驶座椅背,睡姿看上去挺难受。 程赫东看了眼播放的正起劲儿的电影,眼皮半压。 这电影这么无聊吗? 都给人哄睡着了。 伸手捞了把向栩阳塞在副驾后小抱枕,程赫东下意识地往许桉意的脖颈间垫,好让她能舒服点。 但许桉意脸跟肩头贴的太紧,压根没有空隙,程赫东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一个男的又不好直接上手,也不想把人吵醒。 沉了口气,索性作罢,只是浓眉皱得一点儿没舒缓。 大概开了不到十分钟,程赫东脚踩了刹车,停了下来。 因为这姑娘半道儿换了个方向,头朝着玻璃窗那边去了,愈发有磕上去的架势。 程赫东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再次拿起跟自己特不相符的小抱枕,有意识地和旁边人拉开些距离,才敢往副驾驶的方向倾身弯腰。 许桉意像是察觉到笼罩自己身前的阴影,碍于睡意浓重到底是没醒,清秀的眉间不满意地蹙了蹙,头也跟着小幅度地动了动。 程赫东眼疾手快地把抱枕顺势塞进了许桉意的脖颈间,收回手的间歇,被对方的脸蹭了一下,软热的触感激得他后背一紧,手指像是过电似的发麻,呼吸都跟着凝滞,表情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动作极轻地坐回座椅上,程赫东狠狠吸了口气儿,才察觉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还是头一回这么紧张,纯情得跟个毛头小子,仅仅就是被蹭了下手指而已,像是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心虚。 第3章 越是临近偏远的村落,车辆来往越是不多,程赫东的车大肆地停在路边也无所谓。 缓了得有五分钟,那辆黑色g500才又再次行驶起来。 两人到芦川古村已经快五点了,许桉意终于在起伏路段的颠簸中,临到村口时醒了过来。 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不清醒对着陌生的环境发愣。她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在还不算熟悉的人的车上睡着。 其实叶莹那通电话之后,她已经接连几天地失眠了。 入睡困难,即便睡着后半夜也总是会被一阵心慌扰醒,随之而来就是头皮不断的收紧感,在寂静的深夜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愈发清醒。 就连在火车上的那八个小时里,她也愣是没有睡着。 脖子因为长久维持一个姿势难免有些困疼,但没有想象中的难受,许桉意扶着脖子缓缓地抬起头试图扭动脖子。 动作间,小抱枕掉落到她腿旁边。 许桉意眼神迟疑,顿了几秒,才像是思考后反应过来,捡起来拍了拍才放到车子中控台上,面露不好意思地看向驾驶位上的人,说了句: “谢谢。” 在别人车里睡着就算了,还让人“伺候”舒坦了。 程赫东视线划过对着自己的那张脸,不知道是因为睡觉压着的余热泛红,还是因为害羞,这姑娘脸色红扑扑的,看着一副好捏的样子,似乎现在手指上还带着被她蹭了一下后的余蕴。 他咳了咳嗓子,面色闪过不自然,“嗯”了一声。 紧接着跟了句: “到了。” 车门锁被打开,许桉意这才开门下车。 芦川古村临山而建,有山有水,整体地势算是比较高,村子里多数是黛瓦沉木和乌石砌起来的房屋,一眼望过去坡多楼梯也多,整体呈现错落态势。 因此临近傍晚夹杂微风,空气清新,能看到落日黄昏与村庄相交融的美好画面。 程赫东下车把许桉意的行李箱拿了下来,解释道: “再往里面车开不进去,不介意的话走一道儿吧,民宿不远,就在前面。” 许桉意点了点头:“不介意的。” 说完伸手去拿自己的箱子。 程赫东没给这个机会,一把扛起箱子放到了肩膀上: “村里都是石板路,不好走,你拿不了,跟我后面走就行。”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许桉意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抬着步子跟在他后面。 她的箱子虽说没那么大,但装的东西也不轻,但程赫东看起来丝毫不费劲儿。 许桉意视线落在这人鼓起的手臂肌肉上,眨了眨眼,心下暗自认真思考,这要每天锻炼几个小时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芦川古村没什么商业化的气息,生活气息非常浓厚,老人居多,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大多都忙完要回家开始准备做晚饭了。 正常而言,程赫东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该和这里格格不入,但两人一路上碰见不少人,都热络地朝着他打招呼。 程赫东显然也没什么架子,面色还是那般冷淡,但嘴上丝毫不含糊地回应。 许桉意跟在他身后上着台阶,反倒是有些社恐,毕竟她都不认识。 民宿在村落的最尽头,沿着石阶上完,拐个弯就到了,因为路不绕,所以离村口的确算不上远。 和其他相对古旧的房子相比,民宿从外观上看过去像是翻新过一样,保留着原始的建筑风格,但却多了很多元素。 独立的小院门前绿植满盈,娇俏的不知道叫什么的小花朵锦簇,十月还在争相盛开。 木门一旁竖着还算显眼的木牌匾,黄底刻黑字,‘云端小筑’,四个字潦草中透着遒劲儿。 不知道为什么,许桉意居然能在这个字迹里隐隐觉得很像程赫东这人的风格。 但也说不清楚,毕竟她才认识这人几个小时。 程赫东叫着她,两人正要进去的时候,隔壁院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个老人。 “东子回来了啊,接到人了?” 那人笑盈盈的小步往这边走,语气透着和蔼和亲近。 程赫东把行李箱放下来,难得地唇角弯了弯弧度,但也很快放了下去。 “嗯,接到就回来了,给小拾带的药在车里,一会儿我拿了给您送到您院里。” “不慌不慌,刚回来你先喘口气儿。” 钟阿奶眼睛因为笑弯弯的,看上去格外和善,往程赫东身后看,便瞧见了拘谨的许桉意,眼神里透出来不加抑制的欢喜。 “这就是来住的姑娘?” “长得可真水灵,比我在电视上看的那些个明星都要俊。” 许桉意当时脸一下子就红了,慌忙摆着手:“没、没有的……” 这也太夸张了。 程赫东脸上也浮上某种类似温和的情绪,把话头接过来: “阿奶都知道明星?” “那可不!” 钟阿奶故作准脸,不服气道: “我还知道不老少明星的名字呢。” 接着又问: “你觉得阿奶说错了,这姑娘不比她们那些脸化得白的跟进面缸似的明星好看?瞧着灵动。” 话题中心人物脸都快烧热得没知觉了,偏偏钟阿奶还要别人认同她的观点。 许桉意以为程赫东不会回答。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程赫东语气半就,附应说: “是,您没说错,是好看,比明星都好看。” 仔细看会发现这人唇角的弧度似乎再次上扬了些。 许桉意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间响起了轰鸣,心跳咚咚,耳后连带着脖颈都被绯红明目张胆地爬满。 第3章 旅途03 正经民宿,包好睡的是床,人…… 他说这话是哄那位奶奶的吧? 当不了真的。 这人“夸”完对此一句话也没解释,看上去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倒是给许桉意扰得心扑通地跳,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人明面上一本正经但其实又张口就来的本事了。 钟阿奶得到满意的回答后,笑盈盈地又跟许桉意搭了几句话。 大概是夸程赫东的民宿很不错,让她放心地住,开心在这边玩儿的类似话语。 说完乐呵呵地催着两人进院子,自己也慢悠悠地回了隔壁。 许桉意这才知道,原来这家民宿是程赫东自己的。 也难怪,谁家民宿雇人接待找这种形象的,看上去不像是干服务业的…… 程赫东提着箱子,许桉意还是跟在他后面的一步距离。 “刚才那位是钟阿奶,人很热情,就住隔壁小院,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 程赫东突然说话。 许桉意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介绍,点了点头应声: “嗯,我知道。” 即便她有时候对情绪感知不够准确,但到底也能看出来老人眼里的淳朴和善意,只是希望下次见面不要再这么“捧”她了。 不过客观来讲,许桉意的确可以算得上被称为好看的长相了。 留着高层次型的黑长直,经常散着垂在肩上,额前有几簇短碎发随意耷拉着,衬得本来就小的脸更是精致。皮肤白皙,偶尔会挂上淡红,鼻子小巧挺立。 最出众的是还是她那双眼睛,漾着清澈,看上去很纯净,只是有时候会被说不出来的沉静覆盖,有种置身之外的疏离感。 就连程赫东第一次接到人也是先被这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眼神给带了过去。 两人进了小院,许桉意才被小院的风格转移走了注意力。 民宿小院很安静,院子里铺着青砖,形成小径,周围平坦绿地环绕,还有单独的一小块儿石头砌成的花圃,花圃旁边装了个秋千躺椅,格外清新雅致。 一共两层的房体,一层墙体看过去像是横木和乌石搭建,二层则全是木建,外推下悬的木质窗户衬得整体更加有格调。 两人还没走到里面,从多功能厅径直窜出来个身影,边走边喊着,声音特别熟悉。 “东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接到人了吗!” 许桉意听出来这个声音才是那天自己订房间对面接电话的人的。 一如既往年轻洋溢,透着活力。 嗯……人也一样。 向栩阳穿着薄款连帽灰色卫衣,下身搭着做旧复古牛仔裤,踩着时下流行的潮牌鞋,妥妥少年感穿搭。 和程赫东是极端差风格。 向栩阳窜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程赫东身后的许桉意,直接忽略自家表哥,对着她特中二地自报家门: “嗨嗨!小姐姐好,欢迎来到‘云端小筑’。” “我叫向栩阳,之前订房间还是我跟你通的电话呢,还记得我吗?” 许桉意招架不住热情,嘴唇微微挂上笑意,边点头: “记得声音。你好,叫我许桉意就行。” “安逸?” 向栩阳挑着眉重复了一遍,语气颇是昂扬赞赏: 第4章 “这名字好,心安事逸,多好的祝愿,是吧东哥?” 程赫东压根不接这话,拎着还要说话的向栩阳往多功能厅走,提醒道:“先办入住。” “真没意思,着什么急嘛。” 向栩阳被打断不甘心地嘟囔了句,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朝着许桉意做了个请的姿势,标准微笑式服务: “这边请,我来为您办理入住。” 许桉意被带着去前台,掏出身份证递给了电脑前的人。 向栩阳业务熟悉地操作着,登记完身份信息,自来熟地喊着称呼: “桉意姐,你跟我们东哥差不多大啊,但是看着可比东哥年轻多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嫌弃程赫东老成,还是夸赞许桉意显年轻。 毕竟还是少年气儿,说话直率,忘了女生年龄这个敏感话题。 虽然许桉意其实也并不介意。 没等她接话,不远处茶吧机旁边站着的程赫东毫不留情地拎起沙发上的抱枕,精准无误地朝着向栩阳的脑门砸了过来。 语气沉沉:“你话怎么那么多。” 向栩阳没留神挨了一下,像是习惯了,也不计较。 把身份证还给许桉意,拿着抱枕垫在胳膊下面,趴在前台熟络地跟她聊天: “桉意姐怎么会来芦川,我们这儿还挺不出名的。” 榆城自身就不是个特别出名的旅游城市,芦川古村作为下属的偏僻小村落,就更不用提知名度了,压根可以说就不像是个旅游地点。 其实来之前,出不出名的许桉意也不是很清楚,于是如实回答道: “我是在网上偶然刷到的。” “网上刷到的?” “不是吧,我8g冲浪都没刷到挂我们民宿tag的帖子啊,网上说什么了吗?” 向栩阳似乎有些震惊,紧接着脑子上线,倏忽闪过某段记忆。 不等许桉意回答,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张,眼睛也瞪大了。 等等,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向栩阳眼神在程赫东和她这俩人身上来回飘忽打转,最后视线落在许桉意脸上,直起来背狐疑地问: “这位客人,是来睡我们老板的?” 许桉意瞳孔微微一震,不明所以: “什、什么睡?” 是她认识的“睡”字吗? 还是说是因为年轻思想差异?思维这么跳脱吗,她不太能跟得上。 向栩阳拿着手机翻到民宿宣传介绍的页面,示意她看。 许桉意顺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有行字写着: “云端小筑,环境清幽,条件舒适,一房一院,内有猫狗,老板超帅,包好睡的。” 老板是谁?程赫东! 慌张中,许桉意下意识朝着程赫东看去,摆着手磕绊解释,极力证明自己清白的想法: “不是不是,我不睡的……” 程赫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茶吧机那边走了过来,此刻就站在许桉意的身后,仿佛把她整个人都笼罩着,天然的身高优势极具压迫感。 听见她的解释,这人面无表情来了句: “正经民宿,包好睡的是床,人不包睡。” 言下之意,想睡也不给睡。 许桉意脑子很懵,她到底应该怎么解释……她真没想睡。 不明白聊着网上刷民宿帖子怎么就带出来这个敏感话题,她这就陷入自证旋涡了。 隐隐破罐子破摔似的,不清楚怎么解释,许桉意干脆顺着程赫东的话,动作极小地仰头看他,咽着嗓子没底气地反问: “那民宿这个标语算是虚假宣传吗?” 程赫东闻声眼尾隐约上挑了下,觉得这话有点儿意思,解读出来暗戳戳又满带胆小意味儿的质问和威胁。 他抽出向栩阳的手机,再次看了眼页面显示的民宿宣传标题,接着定睛,目光落在许桉意的身上,声线低沉: “那你要考虑跟我做阅读理解吗?” 程赫东这人不仅身高压迫,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那双瞳色很深的眸子也挺让人发怵的,特别是盯着人看的时候,明明没有刻意,但就是很唬人。 许桉意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噗噗簌簌就瘪了,婉拒道: “还是不做了吧,我语文学的不太好。” 她就多余反问那一句。 面前人白皙的脖颈都没那么硬气了,自觉地垂了下去。 程赫东唇部微微抽动,刻意抑制表情似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动了动。 一旁看热闹的向栩阳打破氛围,张口问: “不是,桉意姐,你之前真没看过我们民宿标语吗?” 许桉意摇了摇头:“没有。” 向栩阳眼神还带点希冀,又问: “那你刚才说的网上帖子,发的我们民宿什么?” 许桉意回忆了下,简单如实道: “就介绍说这边环境好,比较安静,适合放松旅居。” 向栩阳这下真的是肩膀直接塌了下去: “好吧,我还以为你说网上刷到,是因为我改的标语吸引人呢。” “学什么当标题党,这招儿一点儿不管用啊。” 这下可算是解释清楚了。 程赫东把手机丢回他怀里,沉声道: “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改回来。” “还有,把民宿账号退出来,你以后别登了。” 向栩阳慌里慌张地接过自己的手机,冤枉死了: “别啊,东哥,我也是好心,是网上他们说这样标题吸睛我才试试的,我这不也是想让咱们民宿多来点儿客人吗?” 鬼使神差地,许桉意脑海里顺势蹦出来个词:“出卖色相,以身引流!” 这行为不好,要杜绝。 程赫东眼皮轻抬,话语果断: “委屈的话我可以给舅舅打电话,你可以去他公司混实习证明。” “别别别!千万别!” 向栩阳瞬间屈服:“我一点儿都不委屈,真的,我现在就改,麻溜儿改。” 说完手指落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闭嘴的动作。 许桉意这时候也弄清两人表兄弟的关系了,也是看上热闹且看出来了,程赫东这人是无差别以实力“压制”所有人。 程赫东手指叩了叩前台桌面,提起许桉意的行李箱,示意她往楼上走: “走吧,上楼,带你去你的房间。” “哦,好。” 许桉意回神跟着他上了楼。 民宿二楼几乎都是客房,环绕式的,放眼过去应该有六间,从外面看实木感强烈。 “这几间都没人住,你可以选一间你喜欢的。” 程赫东突然出声,指了几间房,让许桉意走在前面,方便她能仔细参观。 民宿不大,每间客房面积差不多,标准自然也是一样。 许桉意没全看完,看了其中的三间,最后选了个阳台采光相对好点的房间。 房间内布置的古质又不失浪漫,独立阳台上挂了个吊篮椅,铺着软垫。 大床干净整洁床头挂着麻绳编织的捕梦网,方正的深色实木桌和藤椅摆在靠窗边一侧,窗角土陶罐里插着干花,添上丝丝的侘寂感,整体很让人满意。 许桉意站在门口,从程赫东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抬头不经意看见隔壁靠楼梯的房门好像开了个细缝,眉心动了动问了句: “我能问问,那个房间是有其他客人在住吗?” 倒不是介意有人,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如果真的有其他客人,那她应该要考虑下,碰上面怎么合适地打招呼。 程赫东闻声看了眼格外熟悉的那间,直接道: “没有客人住。” 许桉意刚想松口气儿,暗觉至少不用思考和陌生人再相处了。 还没等应声,下一秒就听见程赫东又说了句话。 “那是我的房间。” 第4章 旅途04 宽肩挺拔悍腰有力,满满荷尔…… 所以,程赫东也住二楼,而且还是在她隔壁。 说实话,许桉意脑子有一瞬间懵了下。 怎么会这么巧…… 难怪刚才这人让她选房间的时候避开了楼梯口那间,原来是他在住。 许桉意干干巴巴地开口: “挺巧的,老板也跟租客住一层吗?” 她以为程赫东作为民宿的老板,起码住的应该会跟她们不一样。 程赫东言简意赅地解释: “装修的时候一楼房间改成健身房了,向栩阳的房间也在一楼,吵。”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表达嫌弃,也不知道向栩阳有没有打喷嚏。 许桉意跟着揉了揉鼻子。 “房间里面有wifi密码,名称就是民宿的名字。热水器可以正常用,用的时候记得把电源拔了,注意安全。喝水需要到楼下茶吧机接热水,一楼公共区域你都可以随意。”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5章 程赫东一五一十地交代着民宿入住的细节,颇有种雷厉风行的架势,可谓是细心周到极了。 许桉意连连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 “嗯。” 程赫东接着道: “有问题随时找我,直接敲门或者发微信也行,之前跟你联系的微信就是我的私人微信。” 许桉意应了声好。 看着程赫东转身下楼,她才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许桉意又处处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没什么问题,才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民宿订了一个月,所以她带的东西也不算多,都是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里面最贵重的就是她的相机和镜头设备了。 身上背的包实在装不下,许桉意几层几层地包裹厚实塞进了行李箱里面。 翻出来检查好几遍,看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毕竟这可以说是她的饭碗了。 许桉意是一名美食博主,大学学的是广告学,毕业后选择直接就业,找了份对口的新媒体运营的工作,干了将近一年。 但之后因为工作环境高压,加上长期加班导致腰肌损伤,索性辞职自己摸索了条美食博主的赛道,全职拍些自己做美食的教程视频,两年多下来也积攒了小几十万的粉丝。 但身为自媒体博主,最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内容没新意,数据下滑,她也一样,就连过去最爱惜的相机现在也成了拿起来不知道怎么用的东西。 叶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许桉意已经经历了长达两个月被创作瓶颈反复折磨的日子,账号也断更了近一个月。 头脑一热选择来芦川也有部分原因是职业内耗,许桉意觉得自己真的可能需要换个地方纾解心情了。 至少目前看来,来这里好像还算不错。 许桉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弯腰来来回回整理了差不多快有半小时,才算勉强理完。看着脚边掉轮的箱子,也懒得管,就那么暂时摊开着了。 坐了一天的车,再加上又收拾东西,她本来就有点儿小毛病的腰也隐隐困疼,仰躺在床上舒服得不想动。 余光瞥见床头小桌子上的绿色便利贴,许桉意撕下来凑近看,才看清那是用黑色水性笔写着的民宿wifi密码。 字迹苍劲,能看出来明显的笔锋和顿挫,像是学过,有功底。 许桉意觉得这字应该不像是向栩阳写的,更像是程赫东,有种字如其人的感觉。 按着便利贴上的密码输进去,很快就显示已连接,莫名的,许桉意觉得自己和这里的联系似乎更紧了一些。 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喊声,隔着房间的木门,显得有些闷重。 许桉意起身开门,走几步就看见向栩阳站在楼下多功能厅,端着一大盆红红的东西仰头朝着她笑: “桉意姐,吃枣不,刚摘的。” 对着这种热情邀请的语气,许桉意不太能说出口拒绝的话,索性下了楼。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一个,向栩阳边吃边疯狂安利; “你尝尝,这枣可脆了,十月第一茬,包甜的。” 许桉意往嘴里放了一个,的确是很脆,轻轻一咬就裂开了,瞬间就能感受到直达舌尖的甜味。 她之前在京溪的时候网购过一小箱冬枣,但是没什么甜味儿,吃到最后被她做成了冬枣雪球,也算是消耗完没浪费。 “甜吧。” 向栩阳看了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觉得甜,语气颇有种骄傲感,不知道的以为这枣是他种出来的,到底是二十岁,未完全脱去少年气。 许桉意也不煞风景地顺着他点头赞许:“是很甜。” 向栩阳连盆带着枣往她那边推了推,格外大方: “那你多吃点,管够,不够我再去摘。” 许桉意笑着说谢谢,像是想到什么,往四周扫了一圈,才细声问道: “你们老板不在吗?” 怎么隐约有种吃独食的感觉。 向栩阳又清脆地咬了一口,囫囵着嗓音回答: “你说东哥啊,他去给村里人送东西了,接你不是正好去市区嘛,他顺路给村里人捎点东西。” 许桉意这才想起来坐上车的时候后座堆那么多东西,原来是给村里人带的。 芦川偏僻,平时买东西就近也就是镇上,但镇上也不全,很多东西没有。市区又太远,去一趟的确不容易。 暗暗的,许桉意心里觉得程赫东这人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上一层。 和很多年轻人不太一样,村里的生活他完全自如且更甚处理得很好,这人做的事也和他表面冷漠的形象一点不相符。 “对了,说起接你……” 向栩阳随意地问起来:“桉意姐,东哥你俩回来的路上绕道了啊?” 许桉意思索了下回答: “没有。” 一时没懂他怎么会这么问。 向栩阳皱了皱眉,这个角度看,他眉宇间和程赫东还是存在点儿相似,但程赫东皱眉的时候眼神也会跟着变,不自觉地带着震慑。 接着,许桉意就听见向栩阳说: “没绕远还这么晚回来啊,东哥中午吃完饭不到一点就开车去车站了,你车次不是两点就到了。” 许桉意这时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想起来自己还在火车上告诉程赫东晚点出发,那会儿他其实已经到了吧。 因为自己原因让别人等这么久。 许桉意脸上涌上些许愧意,轻声解释: “火车晚点了。” 向栩阳没在意地接话:“奥,那就正常了,我来的时候也是,这趟车老爱晚点。” 说是这么说,但许桉意心里还是不太舒坦,终归是自己的原因,总觉得好像欠点什么。 她也清楚自己的毛病,不擅长接受别人太多好意和照顾,愈发这样她反倒会有压力,病态似的。 一旁的向栩阳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神情,连吃了几个枣之后停手了,但嘴上不停,一副背后说人闲话的偷摸感,小声地问许桉意: “桉意姐,你有没有觉得东哥这人特没意思,贼老成,还没三十呢,一点儿没有我们年轻人的激情。” 许桉意觉得自己都挺没意思的,更没资格说别人没意思了,还是背后悄摸议论。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说,于是说了个特别中肯的词: “还好。” 平心而论,她好像也没觉得程赫东无聊。 “还好?” 向栩阳提了点儿音量:“我怎么是一点儿没感觉哪里还好。” “不过……” 他话锋一转,表情都带上激动和羡慕: “抛开性格不谈,东哥自身够硬啊!该说不说,最近他这种在互联网上不是挺吃香的,怎么说来着?” “宽肩挺拔,悍腰有力,满满荷尔蒙迸发的男友力!” 许桉意虽说理解他思维跳脱,但冷不丁转到这个话题上面,她也是一点儿没有防备。 最要命的是,她脑子里居然顺着浮现出了初见程赫东的形象。 宽肩吗?不虚假,隐约记得是挺宽的。 腰?看着好像是窄而有力。 但,这些关她什么事儿啊!!!真要命了。 许桉意意识到自己思想被带偏了,没禁住打了个惊颤,她是在想什么啊! 向栩阳可能就是碰个人随便聊聊,但是许桉意不知道回答什么,更何况这种话题好像有点儿深入了,不太适合轻松聊。 许桉意嗓子动了动,试图把话题扭正,略显委婉道: “网上这些我不怎么了解,但,程老板人是挺好的。” 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向栩阳笑点,只听见他噗嗤一笑。 没等许桉意问,就看见他扭脸朝着小院儿的方向招呼了句: “东哥回来了。” 程赫东跨着大步子走进来,看见许桉意也在,像是示意嗯了一声后走到了茶吧旁,倒了杯水仰头喝着,喉结跟着上下一动一动的。 看样子是挺渴的,一大杯水几秒就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程赫东放下杯子,往许桉意旁边的独立沙发上坐下,闲聊似的问: “在聊什么?” 这人一坐下,自带的压迫感就来了。 许桉意不自觉地把自己面前那盆冬枣往程赫东旁边推了推,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心虚似的,没接话。 还是向栩阳嘴上没有个遮拦,直说道: “我跟桉意姐正着聊你呢,你可正好就回来了。” “聊我?” 程赫东看起来不太在意,也没不高兴,只是习惯蹙眉: “我有什么好聊的。” 许桉意有意朝向栩阳使眼色,但动作太隐晦,向栩阳也压根没注意,自在地往沙发背一躺,随口道: “聊你好呗,桉意姐正夸你人好呢。” 不容忽视的视线转眼间落在自己身上,许桉意不得不抬头迎上程赫东深邃黝黑的眸子,后背倏忽一紧,也没否认,顺着话接下去: 第6章 “对,我俩是在说你人挺好的。” 许桉意这会儿特别后悔,她就不应该下来吃这个枣,更不应该接向栩阳的话。 程赫东脸色没变化,倒是倾身拿了个枣往嘴里放。 过了几秒后微微往许桉意那边侧了点儿身,眼神里掺了些兴趣: “聊完了吗?要不要展开说说,我这会儿凑巧有时间。” 第5章 旅途05 看来我给你的第一感觉不够亲…… 一时间,许桉意愣怔住了,脑子空白几秒,从他的表情里竟然读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意思。 求助似的眼光再次落在向栩阳身上。 程赫东显然是看到了,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嗓音沉稳: “看他干什么,不是你说的吗。” 许桉意听见这话,眼神开始飘忽,这人怎么给她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呢。 向栩阳也咧了咧嘴,愕然劲儿都快从瞳孔里冲出来了。 他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屁了??就没见过让人当面夸自己好的人。 屁股一抬,他是不打算参与这场“尬夸”了。 “要不你们聊,我去找困困。” 向栩阳说完快速逃离窜上楼了。 多功能厅就剩许桉意和程赫东两个人,气氛安安静静的,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许桉意双手放在膝盖上,背部端端正正的,看上去紧张又老实。 “不好意思啊,不应该在背后聊你的。” 虽然说她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但背后聊别人总归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遇事道歉,总归是没错的。 “我不介意。” 程赫东话音利落地回答: “不是聊我好呢,夸我的话我还不至于计较。” “正好我也想听听客人眼里我哪儿好,干服务业的,多听听客户的意见,扬长避短不是吗?” 服务业,怎么听他说出来莫名感觉怪怪的。 但的确也是,开民宿本来就属于服务型行业。 话题敞开,程赫东想聊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许桉意自觉曲解了他的意思,反应过劲儿后肩膀悄然垂下,逐渐放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没那么紧张了。 “我之前没有住过民宿,所以不太清楚别的民宿什么样子,可能也给不了什么专业的意见。” “但是云端给我的第一感觉很好,我很喜欢这种风格,而且你们服务也挺周到的,我目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许桉意这话说得很严谨,因为没住很久,所以说了目前是这样。 程赫东不迟钝,能看出来许桉意初来乍到的不自在,也能看出当下坐在他面前的人的状态是发自内心的舒缓,唇边似有似无地抬起来些弧度,接着话题道: “才第一天,云端在你看来能有这么高的评价是它的荣幸,都说“日久见人心”,希望久住之后,云端还能给你更好的体验。” 这话说的突然官方的口吻,许桉意眼神闪了闪,客气回道: “应该是可以的。”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许桉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扣了扣,犹豫过后才开口问道: “你在车站……” “吃糖吗?” 一句话没说完,两人同时开口,声音交叠。 许桉意隐约听到程赫东说了什么,只是有些不确定,下意识道: “你说什么?” 程赫东从裤子侧边口袋掏出来两根类似于棒棒糖的东西,小小的一块儿,只是用简单的牛皮纸包紧着,跟普通的外包装不一样,动作自然地递给许桉意: “梨膏糖,钟阿奶自己做的,去送东西的时候小拾塞给我的。” 许桉意接了过来说了句谢谢,接着问: “小拾是钟阿奶家的孩子吗?” 她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程赫东应了一声:“是钟阿奶的孙女,十岁了。” 许桉意脑子里浮现出小姑娘塞给程赫东棒棒糖的场景,莫名觉得很可爱,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下意识的笑意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明媚,程赫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盯着她的脸看: “在笑什么?” “嗯?” 许桉意嘴角抽动了下,柔和藏笑的眸子看向程赫东,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什么时候笑了,捏着棒棒糖解释道: “我在想小拾为什么会觉得你会吃棒棒糖。” 程赫东眼尾挑了挑,反问: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吃。” 许桉意没想到他会反问,看了眼童真代表棒棒糖,又看向明显成熟稳重气质的程赫东,如实回答: “因为不像。”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吃。” 程赫东顿了几秒没说话,肩膀自然地舒张着,转而故意道: “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刻板印象吗?” 刻板印象可算不上是什么好词。 许桉意急忙为自己辩解: “这不叫刻板印象,应该算是第一感觉。” “看来我给你的第一感觉不够亲切。” 不亲切到像是个连棒棒糖都不会吃的人。 许桉意哑然,干巴巴地找补: “也没有,只是你看起来很沉稳。” 但也并非向栩阳形容的老成无聊。 程赫东话不多,大多时候唇线绷得紧紧的,做事很专注,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也不能怪许桉意见他第一感觉就是不好接触不接地气儿,沉稳还算是委婉的说法。 程赫东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为难人,转而问她: “刚才想说什么?” 绕回去许桉意想问的话,她顿了顿,再次重复那个没说完的问题: “你接我的时候在车站等了很久吗?” 这个问题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即便她能猜到程赫东一定等了她很久,但知道却不说点什么,在许桉意心里,总觉得会膈着。 程赫东很轻易捕捉到信息,皱眉问: “向栩阳告诉你的?” 像是不满他提及这事。 按照向栩阳说的,他起码在车站等了许桉意最少得有一个小时,但这人却一点儿没提及,在接到人之后还是一副尤为耐心的样子。 许桉意没否认:“听他说你中午很早去车站了,不好意思啊,是我当时说晚了,我不知道你等那么久。” 程赫东听到“不好意思”这个词甚至都要听麻木了,看向面前脸色带歉意的姑娘,沉声开口: “也没等多久,我去给村里人捎东西,中间耽误不少时间。” “民宿接待干的就是这个工作,你是客人,享受所有的服务都是应该的,没理由觉得不应该,云端所有的服务你都可以坦然享受,当然你所有的要求云端也会乐意满足。” 像是要帮许桉意明确自己客人身份,程赫东语气带着不容置喙。 落在身上的视线过于强势,许桉意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撞了一下,很微妙,说不清楚是因为被敲打的震动还是什么,但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许桉意怔了一会儿,刚想起来要回答,没等说出口,被楼上传来的高分贝聒了下耳朵。 “我操!” “东哥,你闺女不见了!” 向栩阳站在楼梯口扶手旁,往楼下探着头喊。 程赫东显然比他淡定多了,还能在这时候来一句: “好好说话。” 明摆着嫌弃向栩阳那句“语气助词”。 许桉意愣了下,闺女? 第一反应是程赫东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 向栩阳踩着步子快速地下楼,边走边说: “不是没开玩笑,我真没找到,楼上楼下我都找过了,你们没回来之前它还好好在睡觉呢。” 程赫东没太在意:“应该是自己躲起来了,它不敢自己跑出小院。” 许桉意有点惊讶,难道孩子不见了是件很小的事情吗,为什么程赫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咽了下嗓子,开口: “需要我帮忙找一找吗?” 两人视线随着她说话也落在了她身上。 许桉意眨了眨眼,顶着目光继续道: “有孩子的照片吗,虽然我刚来不太熟悉,但多一个人找应该会好点。” 程赫东没说什么,掏出了手机,像是在翻相册。 两分钟后,许桉意微信收到了张图片。 “发给你了,你看看。它挺有特点的,漂亮。” 程赫东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家孩子。 许桉意没多想就点开了图片,毛茸茸的一团白色直直映入眼里,一瞬间懵了。 的确是孩子,但是是只毛孩子。 照片是张正面照,长长的白毛顺哒哒的,双前脚并拢站立着,还是异瞳,瞳孔圆嘟嘟地直视着手机镜头,看上去可爱极了。 许桉意自觉有点尴尬,不知道他们察觉出来自己误会没有,索性强装着自然,接了句: 第7章 “啊,是,长得确实很漂亮。” 程赫东把面前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里染上隐隐的笑,没戳破她的尴尬。 “可能因为家里来生人躲起来了,找不到就不用找了,晚上自己就出来了。” 困困是只白色狮子猫,但一点儿没狮子猫外在强悍的气质,社会化训练做过但没训练明白,所以也不怎么出门,平时窝在沙发上,只要小院来陌生人,转眼它就躲着不见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我尽量找一找。” “好。” 向栩阳凑过来,对着程赫东说: “我跟桉意姐找就行了,东哥你做晚饭呗,我快饿死了。” 许桉意中午也没吃饭,这个点儿也是该到饿了。 程赫东没说什么,嗓间溢出来句“嗯”,转身去了小院厨房。 许桉意看着这人的背影,默默:“他居然还会做饭。” “桉意姐,麻烦你再找找二楼呗,我来一楼再看看。” “别让我找到它,找到它我亲死它!” 向栩阳咬牙切齿嘟嘟囔囔,狠话都一度可爱侵略症晚期表现。 许桉意点了点头,上楼。 二楼其实她也不怎么熟悉,只能到处转转,不放过任何小犄角旮旯。 二十分钟转完一圈除了自己和程赫东的房间没进,别的地方也都找了,愣是没找到。 不去程赫东房间找是觉得随便进不太礼貌,自己房间不找是因为她下楼的时候小猫没在。 许桉意不死心又转悠了一圈,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回自己房间推开门的时候隐约察觉下楼时虚掩的门缝隙好像是开了些。 向栩阳喊自己下楼吃冬枣那会儿她顺手掩着门,没关严实。 猜测的希冀念头萌生。 许桉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刚走到床边就看见自己敞开的行李箱里面窝着一坨毛茸茸的奶团子。 听见动静,始作俑者还伸出爪子挠了挠行李箱的边,圆溜溜的一蓝一黄瞳仁一眨也不眨地看向许桉意,警觉又笨拙。 许桉意唇角弯了弯,蹲下来试探性地靠近。 兴许是行李箱里呆着舒服,困困一动也不动,只是朝着许桉意喵喵了两声。 小夹子音一点没有威慑力。 困困的毛发很亮很顺滑,比照片还要好看,明眼看就知道主人养的很好。 许桉意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就看着它,蠢蠢欲动但到底也不敢上手摸。 一人一猫像是在互相打量认识。 困困只会喵喵。 许桉意觉得有意思,小声地模仿,刻意细化着嗓音,也跟着喵了一声。 刚开始还觉得羞耻,但困困回应她似的,喵声比刚才还要大上一些。 许桉意眼神涌出来惊喜,又试探性地稳着声线,喵喵两声。 这次没等来困困的回应,倒是被身后的声音闹了个红脸。 程赫东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不失沉喑道: “你俩沟通有障碍吗,需要我当翻译吗?” 第6章 旅途06 喜欢你 许桉意听见声音扭头正对上身后灼热的视线。 程赫东此时正半倚靠在门边,姿势放松,也不知道看了一人一猫交谈得有多久。 蹭地一瞬间感觉气血全涌到了脸上,又热又红。 怎么每次都能在他面前出糗…… 许桉意扶着膝盖窘迫地站起来,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掩饰尴尬似的,双手垂在身前扣了扣,干巴巴地开问: “你怎么上来了?”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怎么没听见动静,无声无息的…… 程赫东站直了身体,身姿挺拔,恢复回往常的正经样子: “饭快好了,见你们没动静,我上来找找。” 许桉意“哦”了一声,指了指面前的让人一顿好找的小家伙: “困困在这儿,我房间的门没关严,它自己跑进来了。” “嗯,我看见它了,你俩不是正交流着。” 程赫东一本正经的语气接了句。 被点破囧事的羞耻感再次上升,许桉意嘴唇微微颤动强装镇定,她怎么觉得他像是故意的。 抬头看了程赫东,这人表情自然淡定,什么也解读不出来,一点儿看不出来恶趣味。 程赫东朝困困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问: “我方便进来吗?” “可以的。” 许桉意往一旁撤了撤步子,看着程赫东走到自己行李箱前半蹲下,刚一抬手困困自己下巴就蹭了上去。 撒娇似的,来回蹭。 程赫东见势,动作熟稔快速把它从行李箱里抱到了自己怀里。 离开舒服的地盘,被强行抱出来的困困特不满地朝着自家主人喵叫了几声,表达抗议似的。 程赫东的手臂结实有力,困困一点儿也挣扎不开,反倒被撸了几把头顶的毛发。 他语气难得带着股儿狠劲儿: “撒娇没用,还挺会找地儿钻,缺你窝待了?” 困困多少有点儿窝里横的架势,但架不住程赫东比它还横,喵喵的叫声弱了些,最后索性趴在程赫东的怀里,一动不动。 许桉意没养过猫,猜不透小猫的心思,只觉得它还挺听话的,随口夸了句: “困困看着很乖。” 程赫东鼻腔冷哼了一声: “装的。” ?? 这么说自家亲女儿的吗? “要摸一摸它吗?” 程赫东朝许桉意示意。 “可以随便摸吗?” 许桉意怕它不乐意,反过来挠她。 她在网上刷到过说猫科动物天性比较警觉,陌生气味靠近会防御,就连刚才她都试探性靠近,没敢凑特别近。 程赫东掂了掂怀里的猫,随意道: “困困不咬人,你要在这儿住一个月,就当让它认认你了。” “云端小筑”租住短租最少可以租半个月,许桉意当初订的时候折了个中,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 听到这话,她也没再犹豫,学着程赫东撸它的样子,动作迟缓轻柔,伸手顺着困困头顶毛发的顺路摸了摸。 兴许是她的手过于柔软,困困先是主动蹭她,过了一会儿,已经开始眯眯眼,开始呼噜呼噜了。 许桉意表情疑惑又惊喜: “它这是在打呼噜?” 程赫东垂眸看着面前人的黑发,眉宇间不自觉地逐渐柔和下来,应声道: “嗯,你摸的它很舒服,感觉放松,所以会呼噜。” 许桉意对于小猫接受自己的行为暗自欢喜,表情专注,颇有种摸上瘾的架势。 场面实在是过于温馨治愈,最后还是一声不合时宜的肚子叫打破了寂静。 察觉到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声音后,许桉意傻眼了几秒,觉得这比学困困喵叫被人听见还要丢人! 脖颈和脸颊尽是绯色,她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肚子,头都不想抬起来了。 程赫东唇角弯了弯,声线还算沉稳道: “下楼吃饭吧,困困也该饿了。” 说完转身走在了前面。 许桉意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儿,跟在他后面,心下兀自琢磨。 为什么要接一句困困也饿了 类比吗?还是缓解她的尴尬。 许桉意不太能猜测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正碰上楼下的向栩阳,见程赫东抱着猫,“诶”了一声迎上去: “找到了啊,在哪儿藏着呢,我就差翻天到底找它了,这崽子!” 程赫东言简意赅地回了句: “二楼。” 说完把猫往地上放,没等放下,困困半空就自己跳上了沙发。 向栩阳挂着笑脸,蠢蠢欲动,伸手摸它一把,被它猛地扭头张嘴“恐吓”一番,尖牙都隐隐可见了。 许桉意这下信了程赫东那句“装的”,困困还真是两幅猫面孔,兴许跟程赫东这个主人都是“貌合神离”。 程赫东见怪不怪,嘱咐向栩阳: “给它加点儿猫粮,别忘了喂鱼油,喂完来吃饭。” “知道知道,绝对亏待不了你闺女。” 向栩阳这会儿兴趣点正在猫身上,连声答应,转头朝着被他强硬抱在怀里的困困“威胁”: “躲呗,还敢哈我,小心今晚没饭吃!” 真“作威作福”的“衣食父母”。 许桉意正看着,被程赫东提醒了句: “来这边。” 厨房在小院西侧,砖木结合斜式屋顶,半开放式面向院子。木地板堆起矮台,左边是玻璃门隔开的室内厨房,从厨房里推开折叠窗就是室外小吧台,三四个原木高脚凳摆放着。 右边是吃饭的方形桌子,角落里还摆放着景观盆栽。处处可见的绿植和鲜花似乎都在彰显着民宿老板是个特别爱生活的人。 许桉意刚来小院的时候被秋千和小花园吸引了目光,倒是没注意这边居然是厨房。 第8章 越靠近厨房,饭菜的香味就越来越浓。 许桉意一路跟着程赫东进了厨房里面,见他停步子了才站定。 程赫东扭头看见自己背后的人,眉宇间挤出来淡淡的沟壑,似是疑惑她怎么也进来了。 许桉意顿了下,睫毛扑闪迎上他的目光: “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程赫东本意让她在外面坐着等就行,但既然进来了,顾忌许桉意的客气劲儿,也没再多说什么,指了指料理台上已经炒好装盘的菜,出声道: “那帮我把菜端到外面桌子上就行。” 许桉意点了点头。 作为常年进出厨房的老手,她本想一只手端一个盘子,没等有动作,被程赫东猜中想法,说了句: “一盘一盘来,烫。” “哦,好。” 兴许是心理作用,程赫东的话就是带着让人下意识顺从的压迫力。 许桉意到底是缩了缩跃跃欲试的手,老老实实地端了一盘出去了。 程赫东盯着许桉意的身影,暗自失笑。 这姑娘怎么这么听话。 来回端了两次,程赫东就让她坐着等了,自己利落地盛饭放好。 向栩阳这会儿也出来了,先是探头看了眼菜系,然后急不可耐地坐下。 “今天晚饭吃这么好,四个菜还加汤。” 说完看向许桉意,绽了个灿烂的笑容:“蹭桉意姐的福,东哥今晚多做菜了。” 程赫东压着眉眼低声:“平时少你吃了?” 察觉语气不妙,向栩阳不接话,战术性转移话题: “桉意姐,快尝尝东哥的手艺,他做菜还是很可以的。” 回避、夸奖,向栩阳这脑瓜子都透着机灵。 许桉意早就闻见饭菜的香味了,丝毫不质疑这话。见两人都动筷子了,才夹了一口色泽看起来特别鲜亮的莲藕烧排骨。 刚入口还是被惊艳了一把,毕竟是美食博主,虽说她自己做菜可以说也很好吃,但程赫东手艺也真的没差到哪去。 她以为就是普通的红烧,结果竟然是糖醋味儿的,有种惊喜感,狠狠刺激味蕾。 糖醋小排很大众,但和莲藕一起做糖醋很少,意外的适配度很高。 许桉意职业瘾,默默评价了句:“这个菜很好吃,莲藕在里面的搭配很好。” 程赫东闻声面上不显表情,手上动作不忘,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好吃多吃点。” 许桉意没想到他这么“热情”,急忙道:“谢谢,我能夹得到。” 一旁的向栩阳看呆了,自觉朝程赫东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老板,这服务意识!” 夸完突然想到了什么,留下句“等我下”,就又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多功能厅。 过了不到两分钟,抱着一瓶颜色清透的酒回来了。 “我同学前几天给我寄来的果酒,正好欢迎桉意姐的到来,拆开喝了!” 向栩阳拆开酒瓶子倒了三杯,兴致高涨地分。 许桉意酒量特差,但不好煞风景,面色担忧地小声问了句:“这酒度数应该不高吧?” “不高!果酒含酒精量少,轻轻松松拿捏。” 向栩阳拍着脑袋保证。 “来,让我们举杯欢迎桉意姐入住我们“云端小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走一个!” 一杯果酒愣是让向栩阳喊出了豪迈二锅头的气势。 许桉意面上露出笑容,被他的情绪感染心里涌上股暖意,也端起了杯子。 程赫东凑上第三杯酒,被灯光笼罩着,给他增添了不少柔和感,嗓间缓缓溢出声音: “来了这里就算这里的人了,芦川和云端欢迎你,我们也是。” 这话单听着感觉像是包含了多层意思,但这样的氛围下,没人去刻意解读。 许桉意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发自内心的说了句:“谢谢。” 她不懂酒桌文化,但觉得喝完算是给面子,于是特别爽快地一满杯直接下肚。 果酒虽说酒精不浓,但味道到底也带着刺激感,喝得她表情苦楚难耐。 “豪爽啊桉意姐。” 向栩阳示意她的空杯子。 程赫东顺势递到她手边一杯白开水,敛着嗓子开口:“少喝点儿,果酒也不能喝这么猛。” 许桉意脸跟着一下子红了,不是酒精上头,真的是顿觉尴尬,想找个地缝儿钻。 再后来向栩阳给她添,许桉意只敢小口小口抿着,太出糗了。 也是真的肚子饿了,加上心情好,许桉意比平时吃的多了点儿,倒是格外给程赫东这个掌厨的面子。 一顿饭吃完,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程赫东做饭,向栩阳很自觉地包揽刷碗,像是这种相处模式持续成习惯了。 许桉意跟着帮忙收拾碗筷,被程赫东制止了:“他收拾。” 虽说当初交租金是明确写了三餐在内,但许桉意还是不太好意思,总有种白吃不干的感觉,于是张唇道: “那个,其实我做饭也还行,如果需要的话我以后也可以帮忙做。” 程赫东顿了几秒,才又接话:“行,民宿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天色渐渐沉暗,民宿的檐下灯亮了起来,月光倾撒,星星影绰,夜晚的村庄寂静。 淡淡的晚风吹散了许桉意口中那句客气回应的“谢谢”,也冲淡此前互为陌生人的距离感。 一个小院民宿,充斥着身处城市所少有的心上欢愉。 许桉意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有这般状态。 她设想和两个不相识的陌生男人相处会不自在。可仅仅一顿饭的交情后,当下的感受明确地告诉她,心里被隐约唤起来的那种感觉,是轻松和自在的舒适感。 酒意微醺,许桉意的发尾被缓缓吹动,她单手撑着下巴,视线落在远处的天边,脑袋放空,什么也没想。 “喵喵”的叫声在耳边响了下,有种恍惚感。 许桉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略显迟钝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困困居然蹲在自己的脚边,前肢直立,清澈的眸子盯着她,看到被关注,粉舌头还伸出来舔了一圈嘴巴,格外萌。 她下意识地直起来背,手臂离开膝盖,怀里也跟着空出来位置。 困困一个小跳跃,没有犹豫,灵活地跳到了许桉意的怀里,自己还来回动了动,调整了个合适的姿势,就这么窝在她怀里。 许桉意懵了几秒,双手僵硬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眨了眨眼,求助地看向旁边的程赫东: “它?” 目光里映出来的程赫东,嘴角好像勾起来了弧度。 没等许桉意捕捉清晰,低沉的嗓音缱绻顺利地钻进了耳朵深处。 “喜欢你。” 第7章 旅途07 东哥开的不是民宿,他开的是…… 程赫东口中的三个字代表的情感很重,对于许桉意来说很陌生。 喝了点儿酒的原因,许桉意的眸里浮着一层淡淡的水光,被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泛起了涟漪,染上懵懂无辜但又带着惊慌似的情绪。 许桉意的眼睛特别好看,在此刻尤为特别。 程赫东的下颌骨似有似无地抽动了下,视线从她的眼睛上掠过,落到了怀里的猫咪身上,语气徐徐解释: “困困很少对不熟悉的人这么快地亲腻,它这样表达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你它很喜欢你。” 许桉意眼神闪了闪,她自然没有误会那三个字,也不会多解读什么。 看向拱在自己胳膊里正窝得安稳的团子,小心翼翼示好似的,也顺着它的脑袋撸了撸。 困困半眯着眼,一副慵懒困倦得要睡着,特别享受的小模样儿。 许桉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问:“为什么给它起困困这个名字?” 程赫东迟疑了几秒回答:“就是你想的那样。” 回忆起来当初决定回芦川的那一年,外婆病逝,这间她住了一辈子的小院空了下来,也是那时候程赫东决定回来这里开了间民宿。 在从京溪开车回芦川的路上,中途车没油他在加油站路边捡到的这只小家伙,当时可能才刚满月,小小的一只饿得撕心裂肺地叫。 程赫东一直对养宠物无感,就连家里那只萨摩耶都是他妈强塞给他的,说是给他添点儿人情味儿。 但当时也许是因为信了缘分,就把小家伙拎上了车,喂了点干面包,小家伙吃完睡了一路,毫无警觉力,索性随意起了个名字就叫“困困”。 许桉意听见他的回答转头看他。 程赫东看透了她心思似的反问: “爱睡觉所以叫困困,你想的不是这样吗?” 许桉意埋在困困毛发里的手指蜷曲了下,嚅声:“嗯。” 他怎么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困困毛发旺盛导致看起来体型不小,但实际本来也就实心挺肥的,窝在许桉意怀里这个重量可是不轻。 第9章 她轻声朝着它嘟囔了:“小胖子。” 冷不丁被程赫东听见了,也不给自家闺女面子直接揭短: “一天恨不得放八次粮,宠物店医生说困困是他们见过同岁同品种里最能吃的。” 许桉意温声笑了下,唇角不自觉扬起:“它应该满一岁了吧。” 看起来像是成年猫的体型。 程赫东不加思考准确回答:“两岁半了。” “来芦川的路上捡到它的,那会儿它刚满月。” 一句话蕴含的信息太多,许桉意接收的杂而乱,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人,眼神透着的情绪复杂却又不失真诚。 程赫东双腿弯曲,膝盖微张,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经常锻炼的良好体态显得整个人没那么随意。这人大多时候脸上总是冷峻没什么表情,处处透着稳重和不好接触。 但其实呢? 人好像永远都是多面的。 察觉到许桉意的目光,程赫东语气沉敛:“怎么了?” “没什么。” 许桉意收回视线,眼皮微阖委婉地问:“小猫应该很不好养吧。” 养宠物是件需要很细心和耐心的事情,至少在她看来,她缺少这种尝试的胆量和自信。 “还好,困困小时候不闹腾。” 程赫东边应声,视线边游移到许桉意怀里的困困身上,小家伙当时嘬奶瓶着急咬他手的情景至今还清晰。 “重吗?” 程赫东语调平淡,突然问:“觉得重可以把它放下来,她自己有窝。” 许桉意才不好打破猫咪舒适,手臂又腾出来更宽阔的空间:“不重,这样就很好。” 程赫东没再说话。 民宿小院三个人,向栩阳还在厨房磨蹭刷碗,许桉意和程赫东停下话题,氛围就安静了下来。 许桉意一直觉得自己属于话少的人,之前和叶莹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是叶莹在说,她在听。 但自从来了小院,在程赫东面前,她觉得自己还是逊色了点。 程赫东无疑话特别少,但胜在有问必答。 许桉意仔细环视了小院一圈,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道: “民宿宣传介绍上不是写了还有狗吗?怎么没看见它?” 之前向栩阳拿着手机让她看宣传介绍的时候,没记错的话,上面好像写的是“内有猫狗”。 程赫东眉峰一动,点了点头,格外淡定道: “是有,上星期和村里李叔家的狗打架,打输了给自己送医院了。” 许桉意闻声脸上涌上来担忧:“严重吗?” “没事,吠吠皮糙肉厚,伤口被咬空腔做清创缝了几针,在医院观察。” 程赫东这态度看着倒真是一点儿不担心,“狗儿子”具象化。 “你没有和咬它那条狗的主人理论吗?” 话是这样问,许桉意觉得要真是到自己身上,她也不太擅长跟人交涉这种情况。 程赫东换了换姿势,一条腿往前伸了神,声线平静: “没有,不占理。” “为什么?” “因为是它先挑衅的。” 许桉意愣了愣,接着忍俊不禁。 “那它可能是个战五渣。” 虽然还没见到这狗,但心里已经定义成又菜又爱刚的了,哪有先挑衅还打不过的,有点儿蠢蠢的。 “这两天应该能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程赫东说。 许桉意点了点头:“好。” 加上淡淡的酒劲儿,许桉意的话比往常多了一些,话匣子打开,她这时候像是有着十万个问题,问: “你刚才说吠吠,这是它的名字吗?” “是。” “我能问下是哪两个字吗?” 程赫东正经八百地回答她:“口犬吠,叠词。” 隐约猜到了,但不敢确定,现在确定了。 许桉意不察觉,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困困是因为爱睡觉所以起了这个名字,那吠吠不会是因为爱叫才这样喊的吧?” 对上面前人盈盈的笑脸,程赫东在一瞬间有种恍惚到分不清虚实的感觉,甚至脱离现实离谱地觉得这夜色一点也不暗。 他面无表情,轻声咳了下,敛着眸色:“你语文不像是学得不好的样子。” 这话突然就勾起来了下午两人掰扯民宿介绍虚假宣传的回忆。 虽然表示默认,但毫无防备地被反将一军。 许桉意睫毛扑闪,咽了下嗓子,蔫蔫的没说话了。 看不见的视野里,程赫东眉眼间染上像看困困一样的柔和情绪。 “聊什么开心的事儿呢?我申请加入饭后茶谈!” 向栩阳这人总是先闻其声,刚刷完碗甩着湿漉漉的手就过来了。 程赫东抽了两张纸给他,嘴角抿直:“手擦干净。” 向栩阳不甘示弱呛了句:“死洁癖。” 这倒是有点儿夸大了,严格讲程赫东其实也算不上洁癖,要怎么形容呢,跟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一样规矩沉稳,自然是对向栩阳一些潦草行为略有嫌弃。 许桉意抱着猫保持沉默,也不知道向栩阳哪儿看出来他们聊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对了,哥。” 向栩阳拿着手机示意程赫东: “你没看手机么,姑姑找你的微信都发我这儿了,说你没接她电话。” 程赫东摸了下口袋,是空的,才想起来手机在房间充电,于是站了起来,自然地看了眼许桉意: “手机在房间,你们聊,我回个电话。” 许桉意心下打鼓,看着他像是在对自己说,有些发懵,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 向栩阳看自家表哥走了,腿大刺刺地伸上程赫东的凳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吁了声:“爽!” 报复性幼稚行为。 看见许桉意怀里困困,眼睛都瞪大了:“不是,它这么快就让你抱了?” 许桉意认真地点了点头:“它跳我怀里的。” 向栩阳一脸受伤,语气满是控诉:“怎么看人下菜碟呢,我来一个月它才愿意搭理我。” “愿意理你说明困困也很喜欢跟你玩。” 现学现用,借用程赫东说的意思,许桉意笑着安慰他,接着转话题语气含蓄试探地问: “你们民宿一直都是这么少的人吗?” 这话其实她刚才就想问的,没有别的任何意思,单纯比较好奇。 但碍于当着程赫东这个老板面儿说民宿生意惨淡好像有点儿不礼貌且戳人心窝子,许桉意还是忍住了。 向栩阳大大咧咧地回道:“是啊,我们这边偏僻,旅游开发也不行,一般很少人来,更别提住民宿了。” “那在这里开民宿能赚钱吗?” 许桉意想法直接,兴许是话聊开也忘了顾忌,不假思索也就问了出来。 等说出来之后才感觉有点儿不顾边界感了,急忙补充: “不好意思啊,好像问的多了,你不用非要回答我的。” “害。” 向栩阳摆了摆手:“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都能说。正常来讲呢,靠民宿这稀稀零零的生意赚钱,东哥早两袖清风了。” “但是吧……” 他还故意停顿下,吊人胃口似的。 许桉意看着他,一脸耐心地等着回答。 向栩阳嘴角扯上笑:“东哥不差钱啊!” “东哥开的不是民宿,他开的是情怀。” …… 许桉意突然觉得有点儿中二,像编的假话,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能满足情怀,那也挺好的。” 兴许是被向栩阳的声音吵到,困困嘤咛了一声从许桉意怀里跳了下来,前肢绷直张着大嘴打哈欠伸懒腰,须臾后尾巴翘得高高的,猫步傲娇地晃进了多功能厅。 许桉也觉得时候不早了,起身站了起来: “挺晚了,那我也进去了。” “都走啊?” 向栩阳猛地起身。 许桉意看了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 她也没想到就那么坐着,时间过得这么快,能和程赫东聊这么久。 向栩阳又坐了回去,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不用管我,我要做一个孤独的夜色欣赏家。” 真是随时随地大小演啊…… 许桉意无声笑了下,没再打扰他做孤独患者。 多功能厅没有人在,许桉意也上楼准备回房间。 路过楼梯口时,看见刚才溜进来的困困正在动爪子扒拉楼梯口临近的那扇关着的房门。 几乎不用多思考,许桉意就意识到那是程赫东的房间。 困困的动静不算太大,里面的人显然是没有听到。 许桉意站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示意帮它一下,房间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看见她在门口,程赫东似乎很意外,面色明显怔了下,很快便又恢复自然,眉尾下意识地轻挑: 第10章 “找我?” 第8章 旅途08 昨天晚上没睡好? 许桉意当下也愣了下,没反应过劲儿,听见程赫东的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困困找你。” 开门那一瞬间,小家伙就已经迅捷地溜进了程赫东房间内,等再低头看它的时候早没了猫影。 许桉意脸上顿时涌上类似于尴尬的神情。 程赫东像是在缓解她的窘迫,兀自开口: “困困晚上习惯在我房间睡,刚才在打电话没听见她扒门。” 就仅仅从养猫这点来看,能接受猫咪进房间睡,在许桉意心里已然是把程赫东定为善良的那一类人中了。 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脚步往后退了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你早上几点起床?” 程赫东话锋一转,问了个突兀的问题。 许桉意不解,但还是回答:“差不多是八点钟左右。” 当然这是在她不失眠的情况下。 “嗯。” 程赫东应声,又接着道:“那记得下楼吃早饭。” 原来是在说这个…… 程老板的细心程度真是让人无可挑剔。 不经意的暖流像是灵活游动的小鱼,在心里四处碰撞荡起波澜,许桉意不知道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她脸上淡淡,语气透着闷闷:“好。” 回到房间,伴随着落锁声,许桉意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目光落在还未收拾完的行李箱上,愈发觉得这趟旅行似乎有了实意。 民宿的床单都是统一的白色,看上去很干净,但许桉意到底是睡不习惯,把自己带来的四件套换上去,才觉得顺眼多了。 快速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果酒带来那点儿劲儿也随之消散殆尽。 许桉意捞起手机才发现微信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她到民宿就没怎么空闲下来,以至于叶莹下午给她发的消息她没来得及回,也是不知道怎么回,兴许是一直没得到回复,叶莹又发了几条,潮水似的涌了过来。 【谴责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我消息!!】 【还是在拍视频?】 …… 晚上八点半发的,许桉意现在才看到,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但总归不太好受。 许桉意因为瓶颈期账号断更一个月,早在最痛苦的那一段时间,和叶莹聊天的时候她提过这件事,甚至想过放弃拍视频,可对方显然没放在心上,还是会问她是不是因为在拍视频所以没回消息。 她自认为没有立场要求对方记得她所有事情,但到底也会因为对方的忽略而觉得苦涩和难过。 许桉意深吸了口气,睫毛闪了又闪,回了句。 【下午有点儿忙,没来记得看手机。】 一句平淡的回复压下所有的情绪。 叶莹似乎也在忙,过了快十分钟才回消息。 【我刚从牛马公司逃出来,又想薅着我加班,还好溜得快。】 叶莹一如既往的倾诉。 许桉意没有回复。 须臾后,对方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晚上没事吧,我明天调休不上班,直接拐你家咱俩吃夜宵呗,最近被公司压榨,咱俩都多久没一起吃饭了。】 【又是想念桉厨手艺的一天……】 许桉意顺着叶莹的话想了想,她们两个好像是有三个月都没约饭了。 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叶莹很忙,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公关,加班是常有的事情,许桉意跟她相比,自由职业空闲时间是比较多。 也因此,两人吃饭大多都是协调叶莹的时间,再加上许桉意是美食博主,手艺很好,也很自然就是来她家里吃饭,这种模式两人都已经习惯了。 说起来,两人认识并且能成为五年的朋友也是很意外。 叶莹性格风风火火,许桉意比较内敛,大学时因为拿错快递两人认识,后来因为都喜欢微缩模型,叶莹经常主动和许桉意聊天,时不时约她去线下店买新品。 许桉意慢热独立,不擅长交朋友,就连跟室友关系都是淡淡,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甚至惧怕处理不好朋友这种亲密的关系。 但叶莹又很擅长交朋友,也很热情,时间一长,许桉意终于迈出了自己的舒适圈,交到了叶莹这个大学里唯一的朋友。 只是现在,两人的友情像是被埋着的刺扎了个口子,透着不明显的缝隙。 许桉意犹豫了良久,才告诉叶莹说自己不在家,找了个地方旅居。 她本以为,叶莹会顺着她的话说一些类似“她也想”或是问她“好玩吗”等等的轻松话语,但没有。 叶莹在反问她。 【去外地了?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许桉意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出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默念这句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读这句话背后的情绪。 叶莹是生气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还是说这仅仅只是单纯的一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许桉意想不通,一种无力感侵袭全身,像是堕入一潭死水,越挣扎越喘不过来气。 最后妥协般麻木地回复。 【是临时决定的,走得急。】 的确是临时决定的,但,真的急到和朋友说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吗? 许桉意不想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 叶莹不知道对她的回答信了多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聊了几句后,最后以叶莹说休假去找她玩,许桉意应好而草草结束聊天。 切换掉微信聊天界面,许桉意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消耗战,还是一副战损的狼狈姿态,心头也压了一块儿无比沉重的铅块,让她喘不过气。 深夜窗外的风带着凉意,掠过窗缝钻进房间,带着低低的轻吟,半刻也不能平静。半边月光倾洒窗棱,许桉意没舍得拉上窗帘,就连窗户都没完全关上。 沉浸在麻木的思索中,时间仿佛被定格住,整个人也被定住。 快要熄屏的手机再次弹出消息,亮光照在许桉意白皙的脸上。 思绪渐渐回笼,她点开消息,是程赫东发来的。 【这边晚上凉,睡前最好还是把窗户关上。】 毕竟是靠近山,温差大,越晚气温也越低。 许桉意眼睛泛起波澜,盯了这条消息良久,才起身把窗户关上。 她忘了,程赫东房间的位置,趴在窗边侧着看,若是有意,是能看到她那扇未关上的窗户的。 【谢谢。】 许桉意敲下两个字,发送。 又打开手机时钟,定了个早上七点半的闹钟。 放下手机那一刻,许桉意竟觉得心情无端好受了些,可能是因为月色,又或者是什么别的难以琢磨的缘由,总之,是值得隐隐愉悦的跃动。 紧闭的窗户终究关不住皎洁的月光,不曾停止的风徐徐吹着寂静的黑夜。 今夜依旧,有风吹来。 许桉意一大早到底还是被自己的闹钟吵起来的。 古村的夜晚虽说比城市好眠,但她前半夜还是失眠了,明明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但脑子却愈发清醒,因为睡不着心里一直发急,直到后半夜两点多才堪堪睡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还不算熟悉的房间,坐床上懵了一阵揉了揉脸才缓过来。 她倒也不是困,就是迟钝晕沉。 趿拉着拖鞋洗漱收拾完,眼神都清明了不少。 她下楼的时候,路过楼梯口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房间,门还是关着。 但许桉意不会觉得这人还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程赫东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不会赖床的那类人,特别自律。 果然在下楼到多功能厅的时候,就看见他正背对着楼梯在餐桌上摆弄着早饭。 “早。” 许桉意礼貌地轻点头问候了下。 听见声音,程赫东边转身边应:“早。” 视线落在从楼上下来的人身上,有一瞬间,程赫东的表情不受控,黑眸闪烁了下,甚至没能立马移开目光。 许桉意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搭配着黑色的法式开衫,戴了条银色的项链,吊坠微闪,衬得脖颈处的肤色更加白皙。 因为没睡好脸色不是特别精神,特意化了个淡妆提气色,整个人显得夺目,很难让人不多看上两眼。 被不可避讳的视线看着,许桉意肩膀僵了下,不是很自在。 咽了下嗓子,不确定地看向自己的周身,才小幅度地偏了点儿头,问他: “怎么了吗?” 为什么这样看她? 程赫东眉头紧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儿。收回视线,换回自然的状态继续摆放碗筷: “没什么。” “过来吃饭吧。” 许桉意虽然还是疑惑,但也没细究,走到了餐桌旁。 第11章 早上院子里会有潮气,早饭一般都是在室内吃。 程赫东盛了一碗粥熟络地放在许桉意的手边,边说:“早饭简单,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或者有想吃的可以下次告诉我。” 许桉意很少被这般照顾,不太习惯,急忙伸手接着:“已经很好了,不用麻烦。” 桌子上有粥、蛋饼、桂花糕、水煮蛋……这还真不是程赫东口中的简单。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气氛静谧下来。 许桉意吃到一半意识到少了个人,犹豫了下张口问:“栩阳他、不出来吃饭吗?” 程赫东喝粥的手微顿,嗓音淡淡: “你叫他什么?” 许桉意抬起来头看他,观察对面人的神情,无端失去底气,不确定地重复: “栩阳?” 说完又加了一句:“他不是年龄比较小吗?” 对于许桉意来说,她不是自来熟,才认识一天,抛开姓直接喊名字是有些亲近,也不太习惯。 但向栩阳的确比自己小,而且连名带姓喊也的确不礼貌,除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喊什么了。 眼下被程赫东点了下,许桉意更是不敢确定自己喊的是不是对的。 好在程赫东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回答: “给他留了饭,他早上起得晚。” “哦。” 许桉意点了点头,又埋头喝起了粥。 程赫东的吃饭速度快,许桉意一碗都没喝完,他就已经放下碗筷结束早饭了。 虽说没人催,许桉意也隐隐着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程赫东吃完没立马离开餐桌,手指放在桌面上轻点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许桉意一碗粥快喝完,才停了动作问: “昨天晚上没睡好?” 明明是问句,许桉意却听出来了语气里的确定,抬着眸子看他。 程赫东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窝:“这儿能看出来。” 许桉意欲盖弥彰地摸了下,应该多涂点儿遮瑕的。 她也没否认,轻声开口:“是有点失眠。” “因为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 许桉意顿了下,在脑子里思考了下才回答:“不算是,民宿环境其实真的挺好的。” 这也是实话,其实她失眠真怪不了新环境的问题。 程赫东眉头无意识地往下压了下,对面人的脸上再次涌现出和刚接到她那时,被不知道什么的烦心事压着的无措和苦恼表情。 来旅居的很少是事事无忧。 “你知道,这间民宿为什么叫“云端小筑”吗?” 程赫东冷不丁地提起这个话题。 许桉意摇了摇头,就听见他兀自解释: “因为早晨或黄昏的时候,这里是离云边最近的地方。” 程赫东视线穿过多功能厅,落在窗外的远山,语气平静: “芦川被山裹挟,云雾缭绕间整个村子像是被卷入云端中,我们都置身其中。” “所以,许桉意,你可以试着真正享受这种感觉。” 程赫东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许桉意的脸上,沉暗的眸子投射出来的身影在闪烁,添了抹惹眼的亮色。 许桉意的耳膜鼓动,带着痒痒的感觉,程赫东的话像是遥远的呼唤,带着沉重的震撼和击中心脏的力量。 这一刻,四下无人,周围静谧,许桉意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第9章 旅途09 没找到回家的路? 试着真正享受这种感觉? 是体验置身云端的自由和惬意,还是试图让她放下烦扰感受轻松? 程赫东刚才是在开导她?他是看出什么了吗。 许桉意后知后觉。 当下强烈高频振动的心跳,带着跃出胸腔的疯狂,催促着许桉意滋生逃跑的念头。 事实上,她也的确逃避回了房间。 程赫东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他当然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许桉意不知道作何回应。 许桉意尤其不懂得怎么应对这种被人窥探到内心的状况,会让她觉得无措和失控,同样也很难做到与人坦诚交心,从而陷入自我厌弃和焦虑。 身体和内心充涨着说不出的煎熬,真挺没劲儿的。 许桉意一边懊恼自己不礼貌的逃走行为,一边又为自己缺乏面对的能力而感觉无奈,疲倦地坐在床边,视线空洞地望向窗边,脑海里也不断浮现程赫东的那些话。 呆坐了快有半个小时,最后半垂着脑袋怅然地叹了口气。 许桉意一直认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暂时放下问题。 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又鹌鹑缩了一会儿,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等到实在听不到什么声音了,才拿上自己的小相机下楼。 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下楼梯的时候许桉意脚步比往常还要轻,甚至还觉得这段楼梯怎么能这么长。 一楼多功能厅很安静,许桉意先是探着脑袋看了一圈,不见人影,莫名跟着松了口气儿,把相机挂绳挂在脖子上。 她想出门转转,走不了太远,出门熟悉熟悉村子也好,毕竟芦川是她未来要住上一段时间的地方。 清晨的潮气伴随着日渐东升的太阳渐渐消退,小院里的绿植和花朵沐浴着晨阳显得愈加生机,花圃里蓝色小花瓣的蓝玛开得尤为纷繁,单是看着都让人心情舒畅。 好奇和欣赏引诱许桉意凑近仔细看了看,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有喜欢的吗?”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许桉意不设防被吓了一激灵,踩着石板的单脚崴了下,一下子没站稳。 程赫东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出胳膊顺势虚虚地半搂着,淡雅的香水味在鼻息间萦绕,柔和甜美。 许桉意后背蹭过紧实发||硬的胸膛,温热的触感隔着薄外衣隐约都能感受到,耳根子不受控地泛起一片红。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竟还能跑偏且认真地在想,男性的体温到底是比女性高,难怪程赫东初秋还穿着短袖。 “抱歉。” 这还是头一次听程赫东说这两个字。 许桉意站稳身体,拉开距离,视线掠过程赫东放下的手臂,脸颊也染上粉色。 说不清是单纯觉得轻易被吓到丢人,还是说因为近距离的接触。 她习惯性掩饰似的,捏了下裙摆,稳着声线,紧张到差点咬到舌头: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到。” 程赫东没吭声,独属于女性身体柔软的触感在胸膛前隐隐留有余调,震得他胸腔发颤,连带着肩膀看上去都带着僵硬。 但这人胜在很少表现在脸上,还是很镇定,许桉意也没发觉异样,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问:“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早饭经过那一遭,说实话许桉意面对程赫东时还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但好在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勉强算是过去。 许桉意指尖捏了捏,声音局促: “我不太懂花,但是这些都漂亮,我都很喜欢,你养护得好。” 像是怕显得自己太敷衍,许桉意的语气刻意带上强调,表明真心似的。 这姑娘的捧劲儿,听得程赫东想笑: “你倒是会端水。” 闻声许桉意愣愣地抬头看他,还认真反应了下端水的意思。 他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她就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许桉意不甘心地给自己辩解:“不是的,是实话,它们真的都很漂亮。” 程赫东没表态。 她倒是挺好伺候,对民宿哪哪儿都没意见,觉得环境好,老板手艺也不错,服务也满意。 身为民宿老板,碰上这样的客人,程赫东该偷着乐了。 但显然,看不出来。 程赫东觉得这姑娘少了点儿刺,情绪过于淡了。 看见她身前挂着的相机,程赫东开口问: “要出门?” 许桉意不自在地摸了摸挂绳,点头:“嗯,我看今天天气挺好的,就想着出门转转。” “村子里的路绕,需要陪……” 程赫东话还没说完,像是触发了许桉意的敏感词,眼睛倏然扩张,眸子里也透着慌张,语气果断地拒绝: “不用!” ? 程赫东没想到她反应能这么大,压了压眼皮,衬得半开扇的双眼皮褶皱愈发锋利,脸色看起来也更加严肃凌厉。 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他本来这个形象就这样杵在这,难免不让人犯怵。 许桉意也觉得自己不识抬举,人家好心帮忙自己不领情就算了,语气还这么冲。 但其实她就是急的。 顶着程赫东不怒自威的脸色,许桉意略显小心翼翼地干巴开口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在意。” “只是觉得不用太麻烦,而且我只打算在村子里转,我自己应该就可以的。” 一方面,许桉意的确是怕麻烦别人的性子,从小到大锻炼出来的独立能力使然,她不觉得这是需要麻烦别人的事情。 第12章 另一方面,更多也是因为早饭那一出,许桉意到底是还没做好坦然和程赫东独处的准备。 在他面前,她总有种心思无处遁形的“赤裸感”,那双深谙沉静的黑眸仿佛能把她看透。 程赫东面色紧绷,深谙的眸色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他早上“逾距”了。 两人间的气氛微微凝结。 须臾之后,程赫东让许桉意等着,自己转身走进了一楼多功能厅。 许桉意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老实等着,垂着眼看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看见程赫东拿着个纸卷走出来顺手递给了她。 许桉意眼神困惑,摊开看才发现,一张普普通通的a4纸,上面手动画着图和标注,简易版的村庄地图。 上面的墨水都没干透,阳光下泛着盈盈的水渍。 “你刚才进去是为了画这个?” 许桉意眼眸闪烁,明知故问。 程赫东没直面回答,告诉她: “村里有几个岔路口路口导航不显示,你才来不熟悉很大概率会走错,我在上面简单标记了,实在摸不准回民宿的路,就给我打电话。” 这话说的,好像她真的找不到回来的路。 想是这么想,但许桉意一点儿没触动那不可能,哪个民宿还能做到这份儿上。 更何况,免费向导她还不领情,甚至特别不给面子地拒绝,程赫东还能这么大度,体贴地给她画了张地图。 对比之下,许桉意脸有些发烧。 她顿了顿,嗫嚅着应好。 等到许桉意捏着地图出门的时候,脸颊上的热意甚至还不觉退却,出来小院门后,被小径穿过的轻风吹过,才缓和过来一阵儿。 芦川古村地理位置偏,没经过商业化开发,生活气息很浓重。 许桉意顺着民宿前的这条小路一直走下来,能看到各家的院子几乎都是开着门,路口还有村民时不时走过聊天。 兴许也是知道她是“云端小筑”住进来的旅客,陌生面孔,不管认不认识,都朝着许桉意热络地打招呼。 许桉意不是个外向的性格,面对这种情景只得笑着连连点头,嘴角的弧度都没敢落下去,等别人走了才继续走自己的路。 芦川山地多,到处都是坡和台阶,一个接一个,体力差的没一会儿就得喘大气儿。 但风景也是真的优美,越往高处走视野越开阔,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隔着远处的距离带着朦胧感,变幻莫测,蒙上层层面纱似的。 许桉意拿着相机到处拍,尽显旅客特性。 十月份依旧青葱的草木,远处壮丽的山峦,挂着沉甸甸青果的柠檬树,还有坠满一大串一大串的晚熟桂圆,甚至连当地常见的大片培育药材她都觉得少见,四处换角度拍了很多张。 芦川古村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既是陌生的,同时也是带着吸引力的。 许桉意跟着自己看到的景色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一路上相机都没怎么放下过,也是犯职业病,觉得都是素材。 一开始她边走边琢磨着地图上的标记,还能看懂程赫东的地图。 但后来因为走得太乱,程赫东的地图又只是简易版,等许桉意回神要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哪个位置了。 村里的路的确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绕,许桉意自认为不是个路痴,方向感还算清晰。 但在陆续绕错了几个相似的小路回到原来的地方时,不由得心里生出一阵挫败感。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程赫东说的那句需要陪的话,真切地觉得自己还是盲目“狂妄”了。 许桉意不死心地研究地图继续走,没想那么早给程赫东打电话,会显得她很没面子,反倒给人添麻烦。 走到一个还算开阔的岔口,许桉意更觉不对,因为这个地方她走过来压根就没见过…… 很确定,她肯定是又走错了。 许桉意表情都垮着丧丧的,纠结着是打电话求助还是自己再找找。 站在路口不抱希望地抬头往前看,模糊间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距自己差不多三百米那处结满冬枣的粗壮树干上,竟然还爬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爬得高高的,拿个木棍子敲打着树杈,动作熟练地打落一地的枣子。 许桉意第一反应是很危险,没多加思考就走了过去,仰头看树上的人提醒。 一开始小姑娘没意识到她在,后来才扭头看她,像是不经意才看见。 两人一上一下,距离远,许桉意说话,树上的人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阵儿,才从树上利索地爬下来,稳稳着地。 许桉意捏了捏手指,心下默默,到底是本地人,这么高的树爬着一点儿不害怕,还这么游刃有余。 她想张口问路,没等开口,就看见小姑娘捡着地上的枣往她的小背篓里放,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块儿布,从自己的背篓里抓了好几捧枣包起来,仰头递给许桉意。 许桉意懵了。 她以为自己是想要她的枣吗? 许桉意摆了摆手解释:“我不要的,你装好。” 面前人眼神困惑盯着她的嘴唇,懂了她的意思后,才把枣收回去。 许桉意这时候才仔细看清她的长相。 小姑娘的眼睛特别大,带着孩童独有的稚嫩和纯真,清澈透亮,五官秀气漂亮,一点儿不像是能上树的,就是兴许因为晒得,皮肤不算白,更多是黄。 许桉意没忘记问路的事儿,等见她装好枣背上小背篓,才又问: “小朋友,你知道“云端小筑”怎么走吗?” 小姑娘在她张唇时眉毛皱得紧紧的,说完几秒后表情才松懈下来,也不吭声,拍了拍脏兮兮的手心,拉起许桉意的一根手指,示意她跟着走。 小孩子的手很小,手心热热的,没有任何遮挡紧紧包裹着许桉意的食指,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瞬间侵袭全身,陌生很不习惯,但她并不排斥。 许桉意愣愣地被带着走。 小姑娘还特别“高冷”,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吃枣分享的时候拿着枣往身上擦擦灰才递给许桉意。 她当然不嫌弃,接过来轻声说句谢谢毫不犹豫就往嘴里咬了。 相较于她这个外地人,本地人还是熟门熟路,路线清晰,小姑娘牵着她走了十多分钟,很快就看到了民宿的院门。 许桉意心下自我唾弃,这么走下来也没觉得很绕,但怎么自己就找不到了,真是够窝囊的。 把人送到地方,小姑娘就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站在小院门口,许桉意正思考着怎么才能表达下自己实在的谢意,就看见从小院里出来个高大的身影。 程赫东跨着大步,略显着急,一抬头看见她们两个,脚步适时就停了下来。 顿了几秒后看向许桉意旁边的小姑娘,语调微疑地问了句: “小拾,你怎么在这儿?” 小拾? 许桉意愣住了,这是钟阿奶的孙女小拾? 怎么会这么巧。 在程赫东问完那句话后,小拾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紧接着目光顺势落到了许桉意的身上。 程赫东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不等许桉意开口解释,一下子就明白了。 移着视线转而看向因为羞耻而面颊微红的人,唇角微扬,嗓音含着浅浅的笑意: “没找到回家的路?” 第10章 旅途10 哭什么? 怎么说呢。 迷路这事儿真的不算丢人,丢人的是信誓旦旦“说大话”自己可以,但其实完全不可以甚至还被当场抓包。 这就不仅让人抬不起头,甚至出糗得想当场去世的心都有了。 许桉意一直以为自己平时也挺靠谱,怎么来民宿之后什么尴尬事都能碰上,还都是让程赫东撞见。 也是挺玄的。 她尴尬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面对程赫东的话一时语塞,索性破罐子破摔,朝着他小声打着商量: “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儿……” 这还有小拾在,初次见面就给人家留下这么个印象,她够丢人的了…… 冷不丁听见这话,程赫东也是愣神了下,没想到许桉意一点儿不带“狡辩”的。 对上面前人低眉透怯的眼神,程赫东心骤然地开始冒着软气儿,像是被小锥子轻凿了下,泛着痒劲儿。 对视几秒过后,程赫东到底是没招架住败下阵来,胸腔带着话音的共振,沉调儿应答:“嗯,好。” 语气带着似有似无的缱绻。 许桉意听见他应好也跟着松了口气儿,知道她迷路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这种糗事儿还是以后都别提了,要不然以后被揭短她照旧会尴尬得无地自容。 小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许桉意想到用什么表示谢意,于是蹲下身来学程赫东喊的名字叮嘱: 第13章 “小拾,你先等下我。” 说完快步小跑着进了小院儿。 许桉意上楼回房间拿了摆在床头的一个毛线小熊玩偶,是她之前在京溪闲着没事跟着网上教程自己勾的,只比巴掌大了一圈,不占地方她就带了过来,虽说算不上多精致,但也还算可爱。 她觉得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许桉意拿着玩偶出来的时候,小拾笑盈盈的正在跟程赫东分享自己背篓的“战果”。 在路上的是时候许桉意尝过了,特别甜,向栩阳昨天让她尝的应该也是这棵树上摘的。 看见她走出来,一大一小都格外默契地停下动作看她。 许桉意指尖捏了捏裙边,走到小拾前面弯腰把手里的玩偶递给她,刻意更加缓和语气袒露善意: “谢谢小拾给我带路,这个送给你,希望小拾不要嫌弃。” 小拾在看见许桉意拿出来玩偶的时候,眼神亮了下,但顿了一会儿后伸出手摆了摆。 小拾不说话,许桉意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是不喜欢还是不想要? 她犹豫了下又往前递了递,问:“小拾不喜欢吗?” 小拾的眼睛依旧黑亮黑亮的,但明显染着焦急,脸色涨红,不知道表达什么,先把玩偶收了下来。 紧接着看向一旁的程赫东,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边。 程赫东很自然地蹲下来,跟小拾平视,下一秒小拾朝着他,手上比划起来了动作。 是很熟练的手语。 一时间,许桉意呆愣了,怔怔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也是在这一刻才豁然醒悟,小拾不是不爱说话,是说不了话。 在她提醒小拾爬树危险的时候,小拾也不是不听,是听不见。 酸涨的感觉瞬间充斥着心脏,钝疼钝疼的,歉意愧疚全部都涌上来,清晰明显的情绪是心疼。 许桉意眼眶一热,水光似乎在眼里打转,视线逐渐模糊、失焦。 弯腰头发遮挡的小空间里,高频率地眨动着眼睛,缓和眼眶的酸涩不适感。 程赫东显然能看懂手语,很熟练地充当翻译,向许桉意传达小拾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拾想告诉你,她没有不喜欢你送的小熊玩偶,她很喜欢。她是在说帮你带路只是小事,不好意思收下它。” 还未被自己安抚好的情绪在听见程赫东的话之后再次强烈地袭来,许桉意当下连抬头的勇气都极度缺乏。 也许是察觉到了许桉意的不对劲儿,程赫东眉间轻蹙没说话。 恍惚间,温软的皮肤接触到指尖,许桉意垂眸看,小拾的手悄悄地再次拉上了她的手指。 因为听不见,因为不会说话,小拾更擅长于察颜观色,也更敏感。感知到了许桉意的不开心,但也仅仅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担心。 许桉意喉间一哽,像是堵塞着块儿棉花地难受。 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儿,努力调整好情绪,才蹲下来反握着小拾的手,扯出来个笑容说: “小拾喜欢就……” 话语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许桉意表情无措,嘴角抿得紧紧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程赫东,好似他无所不能。 程赫东甚至不需要问许桉意,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薄唇微张解释: “你可以就这样跟小拾说话,她能看懂唇语。” 许桉意想到为什么之前和小拾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要顿上几秒,原来是在解读唇语。 因为小拾难过的同时,许桉意竟也会生出来一种骄傲感,因为小拾很厉害,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解读周围。 说话间,许桉意刻意放缓了语速: “这个小熊玩偶小拾喜欢的话就收下,不需要不好意思,做起来很简单的,如果有想要的别的样式的,我也可以做给小拾。” 声音落下的几秒后,许桉意看着小拾的眼里逐渐攀升雀跃和欢喜,小孩子藏不住任何的情绪。 小拾朝着许桉意裂开嘴露出个格外明媚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许桉意不自觉地受到感染,也跟着眉眼弯弯。 短时间内的情绪来回起伏,没来芦川之前,她已经很少有过这种大的波动了。 许桉意很少明显地表露情绪,眼下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连带着眉梢都染上放松的愉悦,因为皮肤白,脸上稍微带点绯红都格外明显,看着有种娇俏感。 小拾看了她一会儿,眼珠子骨碌一转,伸手去拉程赫东的衣角,示意他听她“说话”。 许桉意也看不懂手语,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 和小拾交流的时候,程赫东那过于硬挺的五官和生人勿近的形象都缓和了不少,整个人像是被笼了层柔和的淡感,居然给许桉意一种莫名的反差感?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 小拾甚至还眨着眼,像是羞涩,时不时地偷看上许桉意两眼,表情丰富。 程赫东依旧很认真地在看小拾“讲话”。 许桉意犯懵,不明所以,被勾起来了好奇心。 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没忍住,没多想顺手就轻轻拍了下程赫东的肩膀: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似乎愈发低了,显得底气不足一样。 许桉意的力道就跟羽毛落身上似的,被轻飘飘的拍了下肩膀,程赫东觉得心底儿跟被挠了下,起身站了起来。 这人一站起来,身高优势,自然的压迫感又来了,许桉意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小步。 程赫东也没在意,眉眼轻轻一抬,看着她反问: “真想知道?” 为什么这么问? 许桉意目光凝聚,眼神略带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方便告诉我吗?” 程赫东大掌包着小拾的手,小拾乖巧地站在他腿边,程赫东轻微晃动了下她的手,像是询问。 许桉意眼看着小拾点了点头,两人在分享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得到允许,程赫东也没藏着掖着,唇角似乎带起了点儿弧度,如实转告: “小拾跟我说,你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姐姐,笑起来比芦川开得最好看的花朵还要好看。” 到底是小孩子,对比的形容都彰显着纯真。 话音落下,许桉意的脸肉眼可见再次蹿红,像是秋日里火苗燎原后般灼红,半藏在长发下的白皙耳根也跟着隐隐发烫,单纯是被羞红的。 程赫东的语气淡淡,没带什么夸张的成分,可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很有冲击感。 许桉意心下惊得直感慨,联想到和钟阿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不愧是祖孙俩,表达喜欢的方式都是这么直白。 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谦虚过头,许桉意竟下意识地向程赫东解释说:“可能是小拾见到的漂亮女生比较少。” 程赫东闻声眼皮半阖,眉头稍微往下压了压,像是不认同她的说法。 小拾明显也是看懂了,急得直摇头否认,给许桉意愣是搞得更不好意思了,顶着张红透的脸谦虚地说谢谢。 三个人站在民宿门口聊了半天,也没说要进去。 还是程赫东先打着手语问小拾要不要进小院玩儿。 小拾格外懂事,意思快到中午怕阿奶着急,背上小背篓说着拜拜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许桉意盯了会儿小姑娘的背影才转身跟程赫东一起回了民宿小院。 在村里转了快一上午,因为迷路也走了不少错路。 许桉意坐到沙发上那一刻才觉得也是真的累,在京溪的时候她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也不经常一个人在外面逛这么久,来了芦川运动量一下就上来了。 桌子上有凉白开,许桉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几口胃里舒服不少,但眼睛开始隐隐犯酸,胀胀的。 可能是那会儿因为知道小拾不会说话,情绪上涌憋闷着哭劲儿导致的。 不适感作祟,她不自觉地抬手想摸一摸试图缓解。 结果指尖刚触碰上眼周,就被进来人的话语打断了。 程赫东手里拿了个湿毛巾,话语制止许桉意: “别用手揉,用这个敷会儿,能好受点。” 许桉意手顿住,心下很意外,程赫东是怎么看出来她眼睛不舒服的。 视线困惑地顺势看向他,紧接着毛巾就递到了她手边。 周到得不行。 她没想到程赫东连这都能注意到,又麻烦他不太好意思,语气虚虚: “其实不用的,一会儿它自己就好了。” 程赫东拧眉,又把手里的毛巾往前递了递,动作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儿。 许桉意只好接了过来。 这姑娘,就不能跟她太礼让。 毛巾是温热的,许桉意盖在眼睛上的一瞬间明显感觉舒服不少。 她看不见,但是能听见细微的动作,视觉一旦失去,由于紧张,听觉就会格外敏感,程赫东好像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裤子摩擦的声音之后便没了动静。 第14章 静谧的多功能厅,两人都不说话,显得过分安静。 许桉意但凡把毛巾移开,就能看见,程赫东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光明正大。 过了沉寂的几分钟,安静的氛围被打破,程赫东先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入耳。 程赫东问她: “哭什么?” 第11章 旅途11 许桉意,不要难过,我会自责…… 什么哭了? 伴随着程赫东的话音落下,许桉意肩膀倏忽一僵,鬼使神差地坐直起来身体,乍然间有种被问话的既视感,轻喃地为自己辩解道: “我没有哭……” 为什么会觉得是她哭了。 程赫东眉心紧锁,神色不解质疑。 “没哭为什么眼眶红了?” 啊,原来是泛红了,这么明显吗。 许桉意放下毛巾,试探性地眨了眨眼,其实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眼周的皮肤尤其薄,眼睛稍微有点儿异样就很明显,程赫东早上看出来她没睡好导致眼下淡淡的乌青,也是这个原因。 眼下又被发觉,还真是藏不住一点儿。 不等她接话,程赫东又自顾地猜测反问: “是因为小拾?” 到底是又被他猜中,许桉意也没准备再遮掩什么,半承认半否认: “也算是吧,但我真没哭。” 在她看来,因为知晓小拾的情况她的确是很难过,但那也真算不上哭,程赫东怎么揪着这个问呢,怪丢人的。 言简意赅地说完,程赫东的表情讷然,淡淡的,看上去不像是相信她话的样子。 许桉意眼波闪过荡漾,豁然发觉,程赫东好像也是带着一点点儿直男的特性。 她似乎无意中又多发掘了这人鲜少表露出来的一面呢。 过了一会儿,程赫东兀自开口: “小拾现在过得很好。” 言语简短,因为语气问题略显生硬,但许桉意潜意识已经自动解读出来这是宽慰的话语。 她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和小拾偶遇的场景,慢吞吞道: “一开始我见到她,不知道她不会说话,你跟她交流之后我才意识到的。” 抛开难过和心疼不谈,在得知小拾不会说话的一瞬间,许桉意真挺歉疚的,为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她压根没有联想到小拾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讲话的。 程赫东看着面前人微微低垂的脑袋,接了句: “不是你的问题。” 许桉意睫毛闪了闪,长睫映下小片阴影。 “钟阿奶告诉过小拾,碰上不认识的人要先藏起来自己的缺陷。” 程赫东解释道。 许桉意眉心微动,思索了下回道:“是因为怕小拾受到伤害?” 现实的社会里,身体健全的人是多数,而那些有缺陷的很容易成为“异类”。她觉得钟阿奶的担忧很正常,毕竟对于小拾来说,她不清楚自己面对的人是善意的还是相反。 程赫东肩膀舒展,往沙发背上挨了挨,背部看上去依旧挺拔,紧接着才继续道:“不全是。” “钟阿奶也担心旁人因为知道小拾的问题会产生不好的情绪,像你这样。” 许桉意恍然间脑子嗡了一下,被定住似的,一言不发,连带着思维都变得迟钝。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钟阿奶的善意很轻易便足够敲动人心。 许桉意第一次见到钟阿奶便觉得和善,只是这一刻,钟阿奶的形象无形中变得高大起来。 芦川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有好山和好水,也育着善良的人。 许桉意胳膊垂在并拢的双腿上,指尖摩挲着,面色犹豫地开口: “我能问问小拾的耳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先天性,耳聋遗传基因。” “那小拾的爸爸妈妈也……” “钟叔他们不是。” 程赫东明白她想问什么,不等问完就直接回答了出来。 许桉意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但听程赫东说完也大抵想到了这种突变基因,小拾的父母是正常的,但他们是这种突变基因的潜在携带者,所以小拾会生出来就听不到。 芦川又是个小地方,可能也因此对基因检测并没有那么严格。 许桉意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反正挺不好受的。 不等她张口说些什么,程赫东毫无征兆道:“但他们不在了。” 不在了? 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许桉意当下表情一滞,脑袋木得发涨,一动不动地定在沙发上,目光空洞迷离地看向程赫东,似乎是在使劲儿解读他那句话的意思,仔细看胳膊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程赫东把面前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眉锋不自主地往下压了压,蓦然产生某种貌似后悔的心情,应该不告诉她这些的。 许桉意的情绪明眼看上去就很低落,程赫东不想再多说什么影响她,于是简短地接了句: “意外去世的。” 算是解释,也是停止。 许桉意虽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心脏还是狠狠地抽动了下,半晌才意识到,为什么程赫东刚才说那句小拾过得很好要加上“现在”这个词了。 她不敢往深处想,眼睛看上去总是亮晶晶的小拾,在经历这些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许桉意从来不觉得“年纪小还不懂”这句话是正确的,正是因为年纪小,遭遇痛苦的持续更久,也才更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自愈。 心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苦涩和心疼,来回搅动翻滚,负面的情绪挤压吞噬,许桉意很不好受。 她掩藏不住这些堆积的情绪,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眼角无力地垂落,长睫盖着眼睑,指尖被自己捏得泛着白。 程赫东视线定住,注意着她,被那种后悔的心情哽着,看见许桉意这个样子,他竟也会跟着不好受。 但程赫东可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被别人情绪影响的人。 脑海里拉扯着某个念头,锋利的黑色眉毛皱了又舒缓开,最后彻底松开,妥协般地顺着心劲儿站了起来,长腿跨步迈着,三两步走到了许桉意面前。 被高大的黑色身影笼罩着,许桉意很快就察觉到了,不等她抬头,手上的毛巾被拿走了。 下一秒,眼睛突然间被凉凉的毛巾盖上,眼前尽是黑暗。 程赫东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低沉地响了起来,语速不急不缓。 “许桉意,不要难过,我会自责。” 程赫东显然不擅长安慰人,声线一向偏冷偏生硬,跟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一样。 但在此刻的嗓音莫名带着醇厚和缱绻的感觉,让人心下一阵发悸。 许桉意的心脏早在眼前黑暗时已经怦怦乱跳,但在此刻尤为不受控,咚咚咚的震着胸腔,四处碰撞,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安静的环境里都要被别人听了去。 程赫东怎么会突然这样?许桉意很意外也很吃惊,显得呆呆的。 不知道是毛巾放凉的缘故还是因为程赫东的话,许桉意肩膀跟着一颤,眼睛上凉凉的触感和耳尖脸颊滚烫的感觉,仿佛是冰火两重天,短暂性的大脑宕机。 程赫东的手还隔着毛巾轻抵在许桉意的眼眶上,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让面前那张白里透粉的脸蛋儿清晰彻底地暴露在眼前,细微绒毛都能落入眼底。 仗着许桉意看不见,程赫东失态得明目张胆,半天都没来得及移开目光。 黑沉的眸底闪过丝丝波光,转瞬即逝。 过了得有一分钟,许桉意醒过神,压着肆意的心跳伸手去扶毛巾。 程赫东还没收回手指,两人指尖碰撞,一冷一热,一软一硬,过电似的,噼里啪啦的火花无声无形地炸开。 还是许桉意手指往后蜷曲了些,程赫东也才堪堪跟着收回。 “再敷两分钟吧。” 程赫东率先打破旖旎的氛围。 只是短短一会儿,他那嗓音就沉喑上不少。 许桉意耳尖的红晕不退,嗓间微凝,不动声色地轻吐了口气儿,强装镇定地应声:“好。”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默契上了。 程赫东嗓子发干,起身去茶吧处倒水,看似若无其事。 但其实桌子上本来就放着有水的…… 许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起来,背部挺直,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继续敷眼睛。 心下乱糟糟的,想不明白程赫东那个突然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但或许也没什么意思? 许桉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站在茶吧旁,程赫东一连两杯冷水下肚,还颇有继续喝的架势。 是他脑子热唐突,但他似乎一点儿不觉得懊悔。 反正已经做都做了。 程赫东这一打岔,虽说是很让人没防备,但许桉意的心情的确是转变了些,至少没一直陷入负面情绪中。 第15章 恰巧向栩阳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人早上快十点爬起来吃了饭,然后就一直钻房间里打游戏打到现在,边伸着懒腰边走着,一副慵懒享受的舒坦样儿。 “你们都在啊?” 向栩阳自然地打着招呼,见程赫东在茶吧处站着,少爷似的“使唤”:“哥,帮我也倒杯水呗。” 程赫东仰头咽完嘴里那一口,毫不留情道: “没了,自己烧。” 向栩阳跟着眉毛扭曲: “没了?那可是大容量水壶!不想倒请直说,我铁石心肠是不会被伤到的。” 说完不相信,劲劲儿地自己走过去。 真等凑近定睛一看,水壶空空,果然没了,向栩阳傻眼了。 “不是东哥,你水牛啊,这么能饮?” 听见这个形容,许桉意远在沙发上唇角都跟着不自觉地弯了弯,还有这样说话的呢。 程赫东冷冷地睨了向栩阳一眼,表情冷峻。 这人吧,一旦这个表情,就显得有些严肃生气,极具压迫感。 向栩阳也怵,讨好地笑了笑: “别当真,我瞎说的,嘴快。” 滑跪完还凑到程赫东身边,撞了撞他。 不碰上还好,一碰上又不对劲了。 程赫东穿的照旧是半袖,只是半袖裸露出来的胳膊处皮肤热热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灼烫了。 向栩阳好赖还穿了件薄薄的长袖外套,隔着薄布料就这么一碰都能感受到热的温度。 向栩阳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话语脱口而出: “卧槽东哥,你发烧了啊,身上这么烫?!” 第12章 旅途12 东哥你,怎么秋天还这么容易…… 发什么烧,就程赫东这个体格,一年可能都不带会生一次病的。 向栩阳到底还是说得含蓄了。 他声音大,许桉意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毛巾面色带着疑惑,看向两人的方向。 不应该吧,明明刚才他看上去还好好的,一点儿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程赫东眉宇间压出来道小沟壑,面带不爽地回道: “没有。” “东哥,讳疾忌医可不行啊。” 向栩阳咧了咧嘴,不死心地凑上去又碰了碰程赫东的胳膊,完事儿作势还要摊开手去贴他东哥的额头,被程赫东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离我远点儿。” 表情满是嫌弃。 都是男的,不嫌腻乎。 “发没发烧我自己知道。” 程赫东紧接着又补了句,余光似有似无地朝着沙发那处落了些。 向栩阳听他哥这笃定的语气,心下也觉得可能确实没什么事儿,况且程赫东一向靠谱,真生病了也不至于忌医。 但是…… 他东哥身体为什么这么热?! 同样身为男人,向栩阳心思歪了。 脑子冒着劣念,把程赫东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眼睛里闪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说出来的话压根不经思考,直接道: “不会吧哥,你躁动了?” 程赫东牙关一紧,下颌骨的肌肉绷得紧实,就差咬牙切齿了。 沙发上坐着的许桉意实在是跟不上向栩阳的脑回路转动速度,当下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听见向栩阳又跟了句,像自言自语似的: “不对劲儿,真不对劲儿,人不都说是春天万物复苏,东哥你,怎么秋天还这么容易燥热复苏?!” 话音一落,向栩阳肩膀上就挨了一拳,无声无响的,但闷疼得要命,疼得他捂着痛处龇牙咧嘴,语气无辜又委屈: “艹,这么狠!就突然给来我一下子。” 程赫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劝你谨言慎行。” 两人这番一来一回的对话,要是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那可就是太迟钝了。 许桉意虽说不是很懂男人之间的话题,也不懂程赫东怎么就这样了。 但刚才聊得什么多半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耳尖刚压下去的红晕又悄然得爬了上来。 她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是空气,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简直是坐立难安。 咽了咽嗓子,许桉意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见两人此时好像没注意这边,她想要不然还是上楼去吧,她在这里多少有点儿尴尬。 谁知道她才刚一站起来走两步,程赫东就跟多张了双眼睛似的,一下子就看见她的架势了。 下一秒,话题谈论对象淡定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过来,轻抬了抬下巴语调微扬: “要上楼?” 许桉意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干干巴巴地回道:“嗯,你们聊。” “不影响。” 程赫东冷不丁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 许桉意蹙眉。 没等她往深了多思考,向栩阳也跟着走了过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挨锤后立马恢复了元气,一个利索的翻身直接从沙发背上窜到沙发垫上,懒散地靠坐着,跟许桉意闲聊: “桉意姐你刚回来啊。” “听东哥说你出门去逛了,感觉如何?我们这儿还行吧。” 话题打开,许桉意走也不太礼貌,只好又坐了下来接话。 “我也就简单逛了逛村子,感觉挺好的,风景是比城市好很多了。” “那必须的!” 向栩阳语气骄傲:“我之前每个暑假都会回来芦川过,还是乡村生活好啊,惬意。” 说完换了个更舒展的姿势,舒舒服服地窝着。 程赫东不留情面地踢了下他耷拉下去的腿,语气冷硬: “坐好。” 典型的坐没坐相。 向栩阳嘴角下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收了收腿,嘀嘀咕咕: “跟我爸一个样,古板,真是外甥随舅,没随点儿好……” 向栩阳也就能且只敢耍个嘴炮,不遗余力地“抹黑”程赫东。 许桉意听到那句“外甥随舅”没忍住笑了笑,眉眼不自觉地浮上柔和,话糙理不糙。 桌子上放着许桉意上午带出去的相机,向栩阳看见来了好奇,示意相机试探性问: “桉意姐,我能看看你拍了什么照片吗?” 许桉意顺着看过去,大大方方地把相机递给了他: “当然可以的。” “只是我的拍照技术比较一般。” 向栩阳接过来相机,开始认真地翻看。 刚看第一张风景照,说实话,有被惊艳到,语气稍显夸张,哗然道: “这么谦虚吗这技术还叫一般啊,欺负我没上过摄影课,这构图、这光感,外行人看绝了!” 冷不丁被这么夸了句,许桉意颇是不好意思。 兴许是职业原因,她总是对自己拍摄技术不够满意,毕竟是靠拍视频吃饭,在拍摄上,许桉意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东哥,欣赏下不?桉意姐拍的真挺好的。” 向栩阳拿着相机晃了晃,问他要看不。 程赫东看上去挺有兴致,接了过来,表情一贯严肃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被程赫东看自己拍的照片的时候,许桉意居然有种小学时候被老师检查作业的紧张感,嗓子不自觉地收紧。 过了一会儿之后,程赫东才抬起头来,目光看似不经意与许桉意的视线对上。 许桉意跟着睫毛闪了闪,眼神里闪过慌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紧张程赫东的评价,以至于她竟然盯着他看了那么久! 不过程赫东很给面子,心下可能也确实觉得许桉意照片拍的不错,语调微抬说着: “芦川被你拍的很美。” 没有向栩阳夸得那么直白,但这话也足够让人心下愉悦了。 许桉意心下冒出来隐隐的雀跃,兴许是因为被认可,悄然地松了口气儿,语气含蓄地回答道: “芦川本来也很美的。” 一个夸对方家乡美,一个夸对方拍照技术好,听起来怎么都有种互相吹捧的架势,怪怪的。 向栩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程赫东手里又拿回了相机,往后翻看着,看了得有几分钟,最后看到那什么好几张柠檬树、桂圆树的照片乐了,出声地笑着,边问许桉意: “不是桉意姐,这你也拍啊,柠檬树?桂圆树?还拍这么多张!” 许桉意一时间没懂他在笑什么,听着这个语气,小声地疑惑问: “是不可以拍吗?” 她看着挺好看的,就没忍住拍了不少张。 “不是不能拍。” 向栩阳接话:“但这些不都是挺常见的。” 没什么拍摄价值啊。 常见吗? 许桉意还真没怎么见到过。 不等她说话,程赫东说了句: “北方很少有这种树。” 言下之意,许桉意一个北方人觉得新奇也是很正常。 第16章 但是向栩阳没意识到,还稀里糊涂的问道:“桉意姐,你是北方人啊?” 许桉意点了点头:“是北方人。” 向栩阳愕然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你南方人呢,南方女孩大多不都温柔细腻,你这气质挺像的啊。” 怪他先入为主。 不过许桉意人的感觉的确是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她也没在意向栩阳的错误想法,笑着道:“我是北宁的,这算是货真价实的北方了吧。” 向栩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误判了,啧了啧嘴:“真挺不像的。” 听见这话,一旁的程赫东眉头拧紧,朝他说了句:“以后少刻板印象。” 也不是每个南北方人特征都这么绝对明显差异。 向栩阳意识到,立马道歉: “对不住啊。” 许桉意摆了摆手:“没关系的。” 也没什么,想想她之前还单纯因为外在气质说程赫东不像是会吃棒棒糖的人呢。 隐约想到什么,许桉意不动声色地扭头看向程赫东,眼神带着疑问。 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自己就是北方人呢。 程赫东察觉到她的视线,兴许是那双眸子里的疑惑太强烈,他猜到了许桉意在想什么,不等问直接淡淡地解释: “之前办入住无意间晃了一眼你的身份证,看到了。” 困惑解开,许桉意了然,默默心想:他还真挺细致的。 “第一次来南方?” 程赫东问她。 许桉意回忆了下自己寡淡的二十五年人生,默默点头:“是第一次来。” “大学之前就一直呆在北方,读大学也就还选的北方,在京溪一直待到现在。” 仔细算起来,许桉意在京溪已经呆了快有七年了。 向栩阳听见她说大学在京溪上的,又来了兴致,好奇地问: “京溪的大学啊,我能问问是哪个不。” “就,京大。” 京大全称京溪大学,那是在全国都排前几的综合性大学,许桉意高中成绩一直都不错,报志愿录取上就来了这所大学。 “我艹!” 向栩阳一个挺身坐直,惊了:“京大啊!” 许桉意不明所以,接着就听到向栩阳来了句: “这不是巧到家了,东哥大学也是在京大上的。” 这么巧?! 许桉意也吃惊了,脸上涌出来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看向程赫东,寻求确定性似的。 只见程赫东眼神稍微闪过波澜,像是也对这个巧合觉得意外,接着嘴角荡漾开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若有所思道: “我应该比你早两届,我18届毕业的。” “我是20届。” 许桉意呆愣地回答,显然还没从这个震惊中反应过劲儿。 怎么会这么巧,她就只是随便找了个清净的旅居地,住进了家冷清的民宿,结果民宿老板还跟自己是校友,在许桉意的认知里,这真的是概率极小的巧合了。 “是很巧。” 程赫东胸腔带出来闷闷的共振,特别地应和了句。 向栩阳这一不小心还聊出来了个“校友相认会”,表情满是自得,胳膊肘杵在沙发背上看着两人,嬉笑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是缘分啊!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缘分让我们相遇……” “桉意姐,你来我们“云端”看来是冥冥注定的。” 许桉意没否认,应下:“可能是吧。” 她其实不太相信什么注定的,但眼下巧合就是事实,或许她选择来民宿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向栩阳不知道想到什么,出声笑了两下,咧嘴道: “说起来,东哥比你大两届,桉意姐,你应该喊他学长啊。” 忽然提到这一茬关系,还挺让人没防备的。 许桉意表情一滞,猛然间觉得如芒在背,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被迫仰头,直接撞入一双深邃的黑眸中。 程赫东正抬着眼睑,视线不偏不倚地看着她,居然隐约有种气定神闲的既视感。 第13章 旅途13 程赫东送她花? 怎么这样看着她,程赫东难道还真的想让她喊句学长吗…… 许桉意心里默念这个称呼都觉得有种说不清的羞耻感和尴尬,更别提当面直接喊了,还是在向栩阳“围观”的情况下,她真叫不出来。 抿了抿嘴角,许桉意脸色讪讪,眼神有些飘忽,打着商量: “要不还是喊程老板吧?” 话语间还悄然地打量程赫东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看见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这人眼尾小幅度地垂落了下。 她没懂什么意思。 好在程赫东也没真的这么强硬“恶趣味”,话语平静:“可以,毕竟都已经不在学校了。” 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向栩阳脑子转得快,开玩笑的语气调侃: “这话不对味儿啊,怎么感觉东哥你还有点儿遗憾呢。” 向栩阳就爱打嘴炮,许桉意以为按照程赫东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理他。 没想到,程赫东还真接话了,慢条斯理应道:“是遗憾。” 许桉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程赫东垂着眼看她,眸色很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是在学校就认识,能早认识两年。” 许桉意指尖微微蜷曲,瞳孔也在不经意中轻轻收缩,目光停驻,努力消化这句话。 她可以理解,程赫东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希望早点认识她吗? 蓦然间,许桉意心脏跳动的旋律被打乱,漏了一拍,看向程赫东的目光变得失神,那张向来冷峻冷厉的脸颊线条也在她眼中变得虚化、柔和。 不知道盯了有多久,许桉意还是被向栩阳的喝声拉回了神。 “回神了桉意姐,直勾勾地盯着东哥,再盯下去东哥该顶不住了。” 向栩阳笑得放肆,许桉意还挺不好意思的。 反观程赫东这个当事人神色从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更是若无其事。 同校的缘故,聊得无非是学校的事情,程赫东问她学的什么专业。 许桉意如实回答:“广告学。” 向栩阳抢先接话:“那民宿宣传标语这事儿桉意姐专业对口啊。” 不提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又让人想起来那不正经的歧义标语。 程赫东冷冷地楞了他一眼。 许桉意还真仔细回想了那句宣传标语,说实在的,从她学的专业角度来看,吸睛的标语的确有一定效果,而且……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程赫东,标语那句“老板超帅”似乎也没虚假宣传。 程赫东的脸属于是刚毅的硬帅,很有攻击性的五官,许桉意接触的男生很少,做自媒体之后更是没什么朋友圈,但审美在线,程赫东的确是很帅。 “在想什么?” 许桉意看他看的走神,猛然程赫东的话打断思路,心咚咚地跟着跳,赶忙拉回思绪,含糊道: “没什么。” 接着补了一句: “如果民宿有能我帮上的忙我可以尽力试试。” 程赫东皱了下眉:“不用听他的,民宿位置偏,人少跟宣传标语关系不大。” 也是,芦川到底是算不上旅游胜地。 “那你之前是哪个院系的?” 许桉意回问他。 程赫东快速应答道:“软件工程,计算机院系的。” 话音落下,许桉意不由自主地瞥了眼程赫东那一头茂盛的黑色硬发,特耿直。 被当事人当场猜透想法且抓包。 程赫东唇角勾起来点儿弧度,云淡风轻道:“还没秃。” 不仅没秃,且很是茂密。 许桉意豁然间像是干坏事被蓄意踩着尾巴的猫咪,想辩解却又得忍着,努了努嘴,嗫声道: “挺、挺好的。” 其实也怪不了她这么想,毕竟当初念大学那会儿,同寝室的经常聊说,见到蓬头垢面,头发软塌塌贴在头皮上,显得特别少的,再加上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百分之九十概率是计算机院系的。 许桉意耳濡目染,心里难免会形成这种认知。 事实上,通宵敲代码的缘故,计算机院系很多男生的头发也真的稀薄不少。 程赫东这种独具先天优势的,少之又少。 一旁的向栩阳插话:“哥,你真得感谢姑姑和姑父给你的优秀基因,要不然学计算机你头顶早“年少荒芜”了。” 向栩阳是会文艺感形容的,许桉意思考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年少荒芜”的意思,没忍住弯唇笑了笑,又怕不礼貌,默默收了收嘴角的弧度。 程赫东被调侃也不计较,余光瞥见憋笑的某人,眸子动了动应声: “嗯,一会儿给秦女士发红包感谢基因馈赠。” 诶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7章 他哥这次竟然不冷脸呛他还顺着开玩笑,反常! 向栩阳腹诽,胆子也更大了,悄摸问许桉意有没有看过他们学校的论坛。 许桉意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实话道:“不怎么看。” “论坛有什么吗?” 她的大学生活真挺无聊的,除了上课就是兼职,娱乐方式可能是买上喜欢的微缩模型能自己心底开心上好几天。 学校的论坛她知道是有,因为室友会看。 但她的确对这些不感兴趣,说不怎么看都是含蓄,其实她连怎么进论坛都不知道。 “一看你就不知道合格的吃瓜好手。” 向栩阳说她。 许桉意讪讪笑了笑没说话。 向栩阳瞥了眼程赫东,见他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才又兴致勃勃地给许桉意分享自己知道的他哥那档子事儿。 “之前东哥还上过你们学校论坛,可以说是“风云人物”。” 因为脸吗? 许桉意心底暗暗,表情好奇。 程赫东就顶着这张脸,和这个气质,当时可能真是论坛的“风云人物”吧。 “这么说吧……” 向栩阳在程赫东在场的情况下,快速且大胆地讲完了程赫东论坛上的事。 许桉意听明白了,简言之就是,程赫东的确因为脸和气质被发在论坛上很多次,但出圈的不是这件事。 是程赫东和好友之前在学校因为开发新程序需要志愿内测人员,但人手不够,程赫东果断被损友偷偷“出卖”,腹肌照换无偿志愿。 再后来程赫东的腹肌照毫无疑问被流传到论坛上,这人连夜黑了论坛删帖,隔日论坛管理员被一众不知情女生骂得狗血喷头,程赫东折损还请人吃了顿饭当补偿。 许桉意听完更想笑了,不知道是应该同情程赫东被出卖色相呆愣地蒙在鼓里当枪使,还是应该笑他腰包也跟着折进去。 悄摸余光看了眼话题人物,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许桉意刚抬起眸子,就看见程赫东掀着眼皮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许桉意后怕,怂了,当面吃人家的陈年旧瓜,是不太合适,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儿,默默指了指向栩阳: “那个,栩阳他主动讲的。” 吃枣聊天那次向栩阳卖了她一次,她还回去也不过分吧。 向栩阳愣了:“桉意姐你,不厚道啊,你不是听得挺开心的。” 他也怕他哥啊。 就程赫东那张冷脸,望而生畏,谁看谁不怵啊…… 程赫东正坐在许桉意的对面,背部挺直调整了个姿势。 许桉意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着,顺势往后了点,看起来跟像是刻意躲他似的。 “慌什么。” 程赫东语气稀松平常:“以为我要动手?” 那也不至于…… 许桉意理亏,焉声焉气道:“也没有,你不会。” “是,对你不会。” 程赫东淡淡回应,话语陈述事实,但足够耐心寻味。 他心底儿也乐,自己压根没什么动作就给人吓成这样,他有这么可怕。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给向栩阳那一拳让这姑娘以为他脾气不好? “不是没聊完呢,继续。” 当事人大大方方地让他俩继续聊他的事。 向栩阳懵,许桉意也懵。 聊什么? 向栩阳呆愣地出声:“聊完了啊,还继续什么。” 程赫东咳了咳嗓子,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怎么不提之后纪数趴工位睡觉,流口水的照片被传到论坛的事。” 纪数就是卖程赫东腹肌照的那损友。 ?!!! “还有这后续呢?” 向栩阳错愕,他居然吃瓜吃一半? 许桉意抬眼看他,眼神闪烁小声问:“是你传的?” 程赫东胸腔带出来一声轻得让人不细听都听不到的的笑,表情不置可否。 他不算是吃闷亏的性子,是他传的这没错,但是没人能查到是他。 纪数的专业能力没他强,程赫东当初传照片的时候特意多设了多道复杂的程序,以至于纪数把照片撤下论坛时,他那邋遢口水照片已经被挂首页一星期了,也因此多了个“计院口水哥”的称呼。 纪数偶像包袱掉一地,程赫东腹肌照反而收获更多迷妹,这波谁亏显而易见。 许桉意默默咽了咽口水,程赫东细致是细致,但报复心也是挺强的,到底是不太好惹。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就到中午了,午饭照旧是程赫东做的,许桉意吃完就开始犯困,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的后遗症。 跟两人说了一声之后就上楼了。 前脚刚关上门,后脚规律的两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许桉意秀眉间凝结困惑,拉开门,□□的身影立在门口。 她眨了眨眼,像是意外程赫东怎么现在找她,不是楼下才见过吗。 “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桉意问。 程赫东看着双手扶着半开门边的人,疑惑的原因,面前人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清澈,袒露一切似的不设防。 心跳不经意乱了几秒,臂膀的肌肉瞬时绷紧,程赫东的脸色还是波澜不惊。 记着来的目的,他抬手把上午就剪下来的花束和插好的花瓶整个递给许桉意,语速不疾不徐: “把这个放房间,可以改善睡眠状况。” 一捧黄色玫瑰和紫色薰衣草混|插的花束直直杵到许桉意面前,瞳色似乎都被这娇艳的花朵颜色映得明亮,闪着碎光。 许桉意脑子里嗡地一声,不自觉地微微张着嘴,愣住了。 程赫东送她花? 第14章 旅途14 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程赫东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许桉意的困意几乎是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她犹犹豫豫地把花瓶接过来,一时间觉得手中的重量增加不少,可事实上一点儿也不重。 “这是小院里种的那些吗?” 她早上看过的,也说过好看的。 许桉意垂着眼问。 程赫东没否认。 许桉意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甚至排斥。她是挺喜欢那些花,但真因为自己睡眠问题就把那些花折下来,她觉得没必要,也不值当。 潜意识里想什么也就跟着说了出来: “不用这样的,它们在院子里开着更好看。” 程赫东不乐意听这话,眉间隆起小山丘似的褶皱,绷着声线道:“不用急着拒绝。” “你觉得开在院子里好看,我觉得开在你房间也不差。” 出乎意料的回答,许桉意瞳孔皱缩,呼吸也跟着一紧,心脏像是被敲打了一下,带着震颤。 许桉意有自己的想法,在自己的思想轨道上运行着,但程赫东也有他的处理方式和理解思维,且更为强势。 兴许是看见了面前人脸上的异样,程赫东竟难得冒出来些不忍心再说下去的念头,瞥了眼她怀里的花,语气从冷淡硬生生转得染上些许柔和: “薰衣草有助眠功效,让民宿客人睡好也是我的服务范围之内,不需要觉得有负担。” 硬汉搞柔情,最是让人招架不住。 许桉意一时间脑子晕晕乎乎的,犯着迷劲儿,眼尾也耷拉着,软声说着:“谢谢。” 程赫东嗓子动了动,目光落在她的黑色绒顺发顶上,跟困困打理好的毛发一样顺滑,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好摸,指尖不自觉地摩娑,带着痒意般蠢蠢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程赫东眼皮半压,倏然间压下不该有的离谱念头,缓声: “不是困了,关门吧。” 他没别的事了。 许桉意抱着花,意识到他敲门只是为了送个花,心下微微动容,眸子跟着也泛着软乎,看见程赫东下楼才把房间门关上。 一小束花里面两个品种,最外围一圈是黄色玫瑰,花束中心是紫色的薰衣草,有些偏直男审美,插画技术算不上多好,但胜在花束紧凑整齐,看得出来程赫东的努力程度。 黄色玫瑰散发着柠檬和荔枝的混合清香,奶黄的颜色像是一块儿奶油小蛋糕,单是看着都让人心情明朗。 许桉意把花瓶带花束放在床头柜的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神。 薰衣草助眠,那黄色玫瑰呢? 在她的认知里,送花是很亲昵的朋友、家人和恋人之间该有的,她和程赫东是客人与老板的关系,可能往近处说是认识了几天的朋友,但程赫东也实在没有义务做到这份儿上。 而且玫瑰是很特别的花种。 许桉意不愿意去自作多情地想,可能程赫东只是为了搭配上去好看。但潜意识里被勾着好奇心,脑子里像是被对抗的双方拉扯着,哪边都不愿意退让。 呆滞了快有五分钟,最后垂着眼打开手机,拍照识图。 第18章 她不识花,更不用说懂了,就连黄色玫瑰也只是她因为颜色念的名字,其实这花的学名她不清楚。 搜索框里很快就弹出了介绍,的确不是黄色玫瑰,真正的名字是活力玫瑰,代表着热情和热爱,是鼓励人送花最合适的选择。 许桉意看到花语的瞬间,松了口气之余,心下像是被丢了一颗小石子一样泛起波澜,程赫东知道这种花的花语吗? 兴许不知道,毕竟大男人可能不会在意这些,但也或许知道,因为程赫东很不一样,多了独有的细心和细致。 许桉意觉得这会儿的自己特像是一个高度敏感的人,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而不自觉地混乱揣测,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确切来说,许桉意独立又孤独,总专注在只有自己的圈子里自娱自乐。后来有了叶莹,那是她真心想要好好对待的朋友,她的圈子往外扩大了一小圈。 来民宿之后,程赫东似乎在无形中让她的小圈变得不规则,许桉意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不在意,但事实上她总是在意,像个矛盾体。 许桉意眼睛盯花盯得有些酸涩,眨了眨眼,也压下去乱飞的思绪。 说服自己当程赫东说在学校认识能早认识两年的话仅是陈述事实,也当送花只是细心老板对客人的优待。 想得太多,许桉意的意识就愈发清醒,躺在舒软的床上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清新的花香不绝围绕在鼻息间,她睡不着。 脑子里冷不丁地闪过向栩阳说的学校论坛,突发奇想捞过手机开始查学校的论坛。 京大的论坛进入方式比较复杂,许桉意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注册成功进去。 毕业三年,看见论坛里讨论的一些关键词都跟学校有关,依旧是很熟悉。 许桉意比较好奇程赫东和他朋友那件事,向栩阳说关于程赫东的帖子不少,于是她试着用名字搜了搜,居然没搜到。 眉间浮上困疑,不应该啊。 许桉意甚至还偷偷不礼貌地搜了“口水哥”几个字,但也一无所获。 看得出来,纪数删帖子也是删得很干净。 最后还是搜了“计算机院”这个关键词筛选到几年前的帖子才显示出来几篇跟程赫东相关的帖子,当然标题许桉意绝对猜不到。 “计算机院系天菜学长,和尚庙里出潘安?!” 飘红的热帖标题醒目张扬,足够抓人眼球,看得许桉意一愣一愣的。 这也太有才了,她一个学广告的都自叹不如。 点进贴子里,入目就是几张程赫东的照片,角度看上去像是偷拍的,看上去颇有种路透的既视感。 帖子发布时间是一七年,算起来那时候程赫东应该是大三,照片里他照旧是一身黑,黑色长裤和黑色半袖,单肩背着工科男标配背包,头发要比现在的硬寸长些,被暑夏的烈阳照着泛着光晕。 脚底生风,长腿迈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隔着距离都能看出来侧脸的五官突出,尤其是鼻梁,从山根处立起,尤为挺拔。 许桉意很能理解为什么说是“天菜”了,平心而论,程赫东的脸的确无可挑剔。只是表情很少,看起来凶相不好接触,否则她也不至于在初见时产生戒备。 帖子下的回复楼盖得很高,语气词一大堆,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桉意就看了被顶上来的几条热评,跟介绍人物生平似的,程赫东的信息详细至极。 “lz狭隘了,脸是这位天菜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专业第一进的计院,顶牛逼的学生,谢清导师的得意学生,那可是谢清啊,大佬导师!据说还是他主动收的本科生。这位大二就发了多篇顶刊,各种专利、国家级奖项一大堆。” “补一条最新消息,听说最近在跟朋友拉投资,创业开公司,魄力远超同年级编程码奴。” “……” 单是这几条评论,描述的大学时代程赫东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许桉意想过他优秀,只是事实摆出来,还是让人心下吃惊,论坛上高调跟民宿里的本人低调极大反差。 京大作为名牌大学,不乏优秀的学生,程赫东在其中更是出类拔萃,也难得会被关注。 只是,程赫东为什么现在会在芦川开民宿,不是创业了吗? 难道是创业失败了? 许桉意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不太好,及时止住了想法,以自己单薄的想法私下胡乱揣测别人的经历到底是不礼貌。 她索性退出来了论坛,不打算看了。 微信突然弹出来条消息,是向栩阳发来的,两人加过微信之后还没怎么互发过消息,不知道找她是有什么事。 许桉意不设防地点开,一张“暴露”的照片强势地映入眼帘,惊得她瞳仁一颤,拿手机的手不稳,力道松下,手机哐当闷声砸在鼻梁上。 疼得她鼻子一酸,眼睛直溜溜地冒出来生理性泪水,一整个泪眼婆娑,倒抽了一口凉气。 向栩阳为什么给她发这个,程赫东的腹肌照??? 这人还格外好心地跟了一句: 【我多年前从纪数哥那要来的珍藏原图,论坛下架高清版,好东西必须一起分享。】 许桉意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不可置信,向栩阳忘了她是个女性吗? 她根本也没有很想看啊…… 照片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许桉意就没防备地看了那么一眼,愣是记得格外清晰。 说实在的算不上特别暴露,还没有网上一些肌肉男分享的暴露。 照片显而易见是纪数偷偷抓拍的,背光,程赫东站在宿舍的床边,身量要比床铺还高出不少,正双手交叉撩着上衣脱下。 上衣脱一半,衣摆下露出来结实紧绷的腹部,肌肉纵横烈张,块儿状沟壑分明,不带丝毫赘余,强势地透着力量感。 不愧是论坛疯传被多人觊觎的身材。 许桉意整个人开始冒热气儿发烫,一股儿热量直冲脸颊,绯红得像是染上红晕的晚霞,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姑娘的思春期,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到底是老实本分,头一次看见异性这种“尺|度”照片,羞涩得无所适从。 许桉意吐口气儿试图缓解,但没什么用,心下火燥燥地暗恼,就不该看向栩阳的消息。 她把手机反扣,决定不回他消息了,不回就是没看到,她只当她没看到。 …… 接连受到不小的冲击,许桉意的午觉到底是没睡成,在房间里消化好一阵儿,约摸都快一个小时了,最后自觉心平气和了,才敢下楼。 这个时间点,正常都该是在午睡,许桉意下楼动作静悄悄的,但程赫东没有午睡的习惯,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儿。 程赫东也是没想到她下来这么早,眉峰微动问她: “睡好了?” 许桉意措手不及,一见他不自主地想到那张照片,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僵硬,别扭地移开视线: “嗯,还行。” 程赫东察觉她的异样,跟着眉头一簇,不明所以。 但也没细究,声线平稳地接着问了句: “睡一个小时就够了?”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得早,下午补觉能这么快。 程赫东多问了一嘴。 不问还好,问了就容易让人慌乱。 许桉意手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一副藏不住事儿的样子,没直视他,自我认为还算正常地低声解释: “睡太久晚上怕睡不着。” 挺正常的回答,但程赫东格外敏锐,无意识地面色不虞,顿了顿没立即说话,眼神淡淡。 过了得有两分钟,看见许桉意在离他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才又开口,语气刻意放缓,尽可能地收着压迫。 “为什么不敢看我?” 第15章 旅途15 他躁动个什么劲儿 许桉意眼神讶异, 愣坐着。 程赫东这就看出来什么了?还是说她表现得有这么差劲吗…… 她要怎么回答,难道老老实实说因为看了他的腹肌照,不好意思面对本人? 这也太尴尬了。 许桉意说不出来, 觉得还是嘴硬好, 兴许能混过去。 于是强装镇定地抬起头,对上程赫东的视线, 眼皮一跳,抿了抿唇缓声否认: “没有不敢看。” 程赫东眸色深谙, 像是要从许桉意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他微微颔首, 到底是没再追问。 什么意思,应该算是混过去吧。 许桉意松了口气儿, 心虚得不行,极力自我纾解, 看他照片并非本人意愿, 况且程赫东也不知道她看了,没什么的。 多功能厅的氛围很安静, 程赫东话少,许桉意因为那一遭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怕说得多暴露得多, 也选择性缄默。 午后的阳光倾洒小院儿, 芦川的天气总是很晴朗。 第19章 “今天天气很好。” 程赫东蓦然开口, 声音平静, 像是在单纯描述天气如何。 许桉意没太理解他想说什么, 跟着附和了一句:“阳光应该很舒服。” 下一秒,就听见他发出邀请:“那要喝杯咖啡吗?” 程赫东的主动邀请和夸赞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随意淡定,许桉意听得心一颤,特没出息, 明明不是她主动的。 她点了点头应答:“好。” 但她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咖啡机。 程赫东适时起身,出声道:“咖啡机在小院吧台那儿,出去坐吧。” 小院儿盛下满溢的阳光,和煦温暖,比京溪秋日的阳光更是暖上几分。 开放式的厨房前就是个小吧台,角落里居然真的有台咖啡机,木质的小橱柜里放着一应俱全的用具,咖啡杯透过橱柜玻璃窗规整地陈列着,看起来很有格调。 许桉意在京溪租的房子里也有一台简易的咖啡机,她平时也特别喜欢捣鼓这些。 见到程赫东那台咖啡机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像是看到喜欢的东西眼眸生辉。 程赫东示意许桉意坐在吧台外面的高脚凳等着,自己抬步绕着走到吧台里面。 “拿铁还是美式?” 他边走边问。 问完好一阵儿没人回他。 程赫东瞥了眼吧台外面,早没了许桉意的身影。 他眉间拱起,刚转身扭头就看见后面多了个尾巴,这姑娘也跟着他进来了。 程赫东停下步子,心底挺乐,垂着眼看许桉意,眉峰轻抬,似是询问。 许桉意压根没注意到他刚才说了什么,一心都在那台咖啡机上,见人停下来,才急忙也止住步子,仰头看他,语气讪讪: “你刚才说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没听清楚。” 许桉意脑子一看见咖啡机就热了,压根没注意到两人距离过近,这会儿才察觉自己都快贴上去了,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嗓子,往后挪了一小步。 两人身高差得多,许桉意算不上矮,一米六七的身高,但程赫东还是太高了,自己也只是堪堪到他的下巴。 以至于两人站着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要仰头,而程赫东也总是低着头看她。 “要喝拿铁还是美式?” 程赫东又重复了句。 许桉意不假思索:“拿铁。” 拿铁的口感比较醇厚,相对于纯正口感单一的美式,许桉意还是更偏爱加奶的拿铁。 程赫东应了一声,走到咖啡机前,动作熟练地打开机器,拿橱窗里的咖啡豆。 阳光斜照,橱窗玻璃反射着许桉意的身影,她站着目不斜视地看程赫东操作。 程赫东意识到什么,顿了下,而后侧着身体往旁边站,视线落在许桉意的身上,慢条斯理问道: “要来试试吗?” 许桉意当下微怔,紧接着瞳孔闪烁,眸光透着清亮,连带着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期待: “我想试试。” 这还是她来民宿之后头一次这么恳切坚定地表达意愿。 程赫东被那盈盈的目光灼闪,眼睑忽颤,胸腔也跟着猛地震颤了下,心跳跟鼓点似的急切有力。 黑色的单薄半袖勾勒出胸膛前起伏的弧度,程赫东沉沉地吸了口气儿,绷着下颌角示意她站过来。 许桉意过来的时候,脸上的愉悦和兴奋难以掩饰,很显然,她对这台咖啡机尤为感兴趣。 “你喜欢这个?” 程赫东半抵在一旁的流理台边,看上去多了些少见的慵懒感,明知故问道。 许桉意重重地点了下头:“很喜欢,之前想买但是没买成。” 这是实话。 许桉意选咖啡机的时候看中的就是程赫东买的这一款,相中了很久,但她在京溪租的房子不大,美食博主需要用到很多的厨房用具,客厅又被她放了很多微缩模型。 考虑到占空间,再加上这款咖啡机价格也不便宜,再三考量过后,只能换了另外一款。 眼下能用上“白月光”存在的咖啡机,许桉意难免激动,眼睛都亮亮的。 程赫东眯了眯眼,静静地看着她,点点的笑意似乎在他的黑眸中蔓延,故意道: “我这算是成人之美?” 许桉意闻声转身看了他一眼:“算的。” 说完思索了几秒后,毅然地补充: “我可以给你做咖啡,什么时候都行,我做咖啡还不错。” 这叫什么,贯彻礼尚往来。 程赫东当然不在乎这个,但故意似的,起了捉弄的心思,嗓音沉静地说出来开玩笑的话: “嗯,那我可以理解是你喜欢用咖啡机,所以做出来的咖啡勉强算是给我做的?” 这话好绕。 许桉意脑子拗了好一会儿,豁然间才明白什么意思,慌不迭地摇头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前后顺序错了,如果你不想喝的话那我肯定就不会做了。” 她犯不着喜欢这台咖啡机就无脑多用的。 许桉意的语气格外真诚,表情都透着诚挚,生怕解释不通。 程赫东不知不觉间唇角挂上极淡的笑意,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 许桉意掠过他的脸,才意识到这人好像是有意的,暗恼地错开眼不看他,低低地反驳了一句: “你不要故意颠倒黑白……” 她怎么没发现程赫东也有逗弄人的兴趣在,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稳重的性格! 许桉意熟稔地把咖啡机打开,看了眼水箱,一滴水也没见,空空的。 她边加水边问:“你不经常用它吗?” 程赫东瞥了眼水箱,嗓音淡淡:“不怎么用。本意是买来摆着让客人用的,但没什么客人。” 没什么客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着对于一个开民宿的来说算是惨烈重击,但从程赫东嘴里说出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丝毫不在意。 也是,许桉意想起来向栩阳说过,程赫东不差钱,真财大气粗。 没等她说话,侧身低沉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寂静空间里再次响起来: “但现在能用上了,客人来了。” 话音淡淡,但掷地有声。 许桉意的耳朵一痒,接水的手跟着一抖,几滴水珠冒着密集的小水泡落在手指上,再随之悄无声息地破裂,她没应声。 无声唾弃自己,慌什么,本来就是事实。 咖啡机这玩意儿,程赫东当时想着毕竟开民宿,硬件设施要齐全,索性该置办的也都置办上,于是也就有了这台高端咖啡机,眼下倒真是用上了。 水箱呼呼噜噜地加到三分之二的水量,许桉意指了指程赫东手里的咖啡豆,语气轻缓: “这个。” 程赫东利索地倾身递给她,转而又半靠回流理台边。 臂长就是好,脚都不用动,伸个手的事儿。 许桉意倒着咖啡豆,问他: “咖啡粉你喜欢粗一点的颗粒还是细一点的?” 程赫东这人比较随意,这方面也比较糙,没什么细致的要求,于是直接说: “什么都行,我没要求。” 许桉意皱了皱眉头,职业病犯了,默默脱口而出:“不能没要求的。” 研磨粗细程度很影响口感和浓度的。 程赫东听见了她的嘟囔,眼神起了波澜,嘴角勾起来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行,我不懂这个,你问,我回答。” 这人嗓音莫名带着一股儿说不出来的缱绻和宠溺感,是听错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许桉意倒是开始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不吭声。 程赫东咖啡口味跟她差别大,这人喝苦梢的美式。 美式做起来还比拿铁简单,许桉意一旦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就显得认真自信不少,研磨、萃取,咖啡机嗡嗡地运作着,她的动作利索干净。 阳光照着咖啡机银色的机身反射出来耀眼的亮光,加上自然光,许桉意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像是覆上了一层透明感。 程赫东仗着站在一旁,许桉意的视野盲区。他的目光起初还在许桉意的手上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然地就转移到她脸颊上。 愣是被他观察到许桉意的眼尾,也就是眼角平行处居然有一颗颜色浅淡的棕色小痣。 因为很小,加上很平坦,所以平时压根注意不到,也就是这会儿看得清晰。 有光的投射,那颗小痣的颜色极淡,伴随着脸主人的动作晃来晃去,看得人心都乱了。 程赫东强硬地错开目光,呼吸频率变得紧促,腿上的动作跟着动了动,像是不动声色地在转移注意力。 他躁动个什么劲儿。 这分明是沉寂的秋天…… 第20章 “程老板?” 轻柔的声音羽毛般丝丝飘进程赫东的耳朵里,仿佛从遥遥的远方传来,绵长。 程赫东的思绪回笼,收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飘忽的想法,视线偏移发现许桉意正拿着透明的奶泡杯目不斜视地看他。 清透的眸子里映射出来他漆黑的身影,形成巨大碰撞和色彩反差,一瞬间似是能把他那些个男性劣根由生,拿不到台面上的念头洞察个彻底。 第16章 旅途16 也行,你说了算 程赫东很少会走神, 跟人交流的时候神色惯来很专注,至少许桉意没见过他失神,这是第一次。 她已经叫了他两声了, 第三声面前人才有所反应,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赫东清了清嗓子,应声后问: “怎么?” “那个, 有冰块吗?” 许桉意问。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老板还在, 她随意地翻动民宿的冰箱也不太好。虽然程赫东也说过民宿的东西她都可以用, 但第一次,许桉意还是习惯问一下示意。 程赫东立马抬脚走到冰箱前, 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层冰格,透明的冰块儿下一秒就到了许桉意的手里。 可谓是有求必应了。 交接间隙, 许桉意晃眼程赫东高挺的鼻梁上闪着细碎的亮, 她看了眼这人身上的半袖,小声询问: “你是很热吗?” 程赫东差点没定住身形, 喉结滑动嘴硬道:“没有。” “哦。” 许桉意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随即松开,眼神眨了眨,长睫像是蒲扇似的跟着上下扫动, 说出来的话语平静温和, 不夹杂任何情绪: “但你鼻子上出汗了。” 没看错的话, 鼻梁上的那就是汗, 薄薄的一层, 盈盈地泛着亮渍。 程赫东身体明显一怔,呼吸也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不紧不慢道: “阳光照得,火力强。” 貌似是有这个研究说法,男性的体温调节机制和女性的有所不同,因为体温普遍更高,也更容易保持体温。 许桉意听他这样说,不疑有他,顿了顿才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纸巾递给他。 程赫东本来就没打算擦,也不用擦,糙惯了。 但见她主动给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装模作样”地意思两下擦了。 奶泡机高速旋转着,液体逐渐混合变成浑浊不透的白色,许桉意的动作轻巧熟练,在咖啡杯里倾倒。 “是要拉花?” 侧身的人出声问了句。 许桉意表情认真,眼神专注地盯着杯子,没分出去眼神,但也不忘回答:“是拉花。” 拉花对她来说很擅长。 许桉意的手法娴熟,没一会儿标准的慢摆大树叶造型就出来了,边缘利落干净,就是掺和到咖啡店里做出来的也难以让人分辨出来,很是赏心悦目。 许桉意抬起手完成的瞬间,程赫东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眉毛小幅度地往上扬起: “看着跟专业的没差,专门学过?” 这话无外乎是对她做的咖啡最高的夸赞了。 许桉意抿了抿唇,眼里的愉悦悄然加深,轻缓地抬眼看他: “如果我说我之前兼职过咖啡师的工作,你相信吗?” 面前人的表情染上难以察觉的雀动,隐隐有种欲藏又藏不住的狡黠,程赫东只当看不出,神情自然,顺着回答: “信。” 语气坚定,带着穿透力。 许桉意一瞬间仿佛被砸懵了,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程赫东这么聪明,难道不应该是说不信,这样她编的套路才能继续接下去,然后框住他,毕竟他有时候也会恶趣味。 许桉意想回一个都没机会,眼下还反倒尴尬着自己。 怎么把这话接下去。 她手撑着桌边,眼尾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那颗淡不可见的棕色小痣也随之往下一些。 许桉意略显底气不足道: “要不你还是别相信了吧。” 毕竟是她胡诌的假话,大学期间她倒是兼职过茶饮店的小时工,但那跟咖啡师边都不沾,纯业余。 早知道就不开这个玩笑了…… 程赫东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不轻不重地应:“也行,你说了算。” 什么呀,衬得他很“大度”。 许桉意耳梢浮上红晕,浅浅的,无措地不知道说什么,生硬地把咖啡端起来递给程赫东:“这杯是你的,美式。” 而后急忙转身又去把自己那杯端上,往吧台处走去。 程赫东不紧不慢地跟上。 被和煦的阳光照着,许桉意坐在高脚凳上眯了眯眼,边喝了口咖啡,感觉心底都暖洋洋的,周身放松惬意。 见程赫东盯着咖啡一直没喝,她小声催促: “马上该不冰了,你快尝尝。” 程赫东其实是在琢磨怎么下口。 拉出来的慢摆大树叶几乎铺满整个杯子,他怎么喝都觉得不太舒坦,打心底儿里不想破坏。 但这人之前喝咖啡可真是把随意发挥到了极致,每次上来就是一大口,喝咖啡跟喝水似的,这会儿反倒开始懂什么叫怜惜了。 迎上许桉意隐隐晶亮的眸子,程赫东心一顿,也没再犹豫,临着边缘喝了一口。 他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憋屈小口的咖啡。 咖啡一入口触碰到舌尖就是苦加烟熏的味道,口感很好,但程赫东也是真的不会描述,只觉得挺好喝。 许桉意眉梢染着期待,本来直勾勾地观察着程赫东的喝下去的表情,但又觉得干巴巴地直盯着人看不太好。欲盖弥彰地看看前方,再不着痕迹地掠过他,生怕在他脸上出现一点儿不好的表情。 “很好喝。” 碰上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程赫东实在是嘴笨,但语气听起来足够郑重,说完又跟了一句: “很香。” 虽说描述不多,跟惜字如金似的,但许桉意愣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一句话都能轻松让她放下忐忑的心情,秀眉不自觉地舒缓,眼睛弯了弯:“那就好。” 午后的小院儿宁静悠然,许桉意整个人被晒得懒洋洋的,瞌睡都快要跑出来了,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了叶莹。 兴许也是因为这杯适时的咖啡。 在京溪的时候,许桉意给叶莹做过很多杯咖啡,她乐于研究新比例,也总想让叶莹能尝到自己觉得她会喜欢的口味。 碍于叶莹总是很匆忙,两人即便各自端上一杯咖啡相对而坐,许桉意也很少能和她静静坐着,讨论手里的咖啡好不好喝。 说起来,许桉意这人真挺简单的,也很容易满足,给人做上一杯咖啡被喜欢,就能让她欣欣然,只是她很少能收到这样的反馈。 但在此之前,她也从未因为这个心生难受,下次依旧乐此不疲去尝试分享。只是眼下,她似乎格外珍惜能有这样的机会。 可能是落差,她觉得。 许桉意的眼神逐渐空洞带着迷茫,思绪跟着飘远,那段让她无措的关系始终哽着她,难以消化。 “这咖啡喝不出来奶的味道。” 程赫东的声音忽地响起。 许桉意意识蓦然地从回忆中抽离,周遭的一切恢复明朗,她脸色顿了顿,反应过劲儿后慢声解释: “我没有放奶的。” “爱喝美式的人应该都不太喜欢奶的味道掺杂吧。” 许桉意是这么觉得的,索性也就自作主张,程赫东的那杯她就没有加牛奶。 程赫东目光凝视着面前神色带着不确定试探的人,没什么犹疑: “嗯,是不喜欢。” 许桉意松了口气儿,又放心了。她下意识地以为程赫东这么严肃的语气是她想当然错了。 但被他这么一打岔,许桉意也没再去思考和叶莹的事情,蒙在心里的雾霾短暂地消退。 程赫东又问她:“不加奶这个奶泡是怎么打出来的?” 对于不怎么做咖啡也不经常喝的人而言,这的确是知识盲区,但许桉意有兴趣啊。 她兴致勃勃的开始解释,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起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美式不需要加奶的,冰块加水和浓缩咖啡液也可以打出来的,但是要掌握好比例和咖啡液浓度,大概的比例就是……” 触及到自己了解的领域,许桉意说起话来整个人都带着自然流露的自信。 程赫东盯着她开合的红唇,耳边的声音悠悠絮絮,心跳莫名跃起节奏性鼓点。 许桉意的话他到底听进去没有不知道,但是表现得倒是专注,眸底幽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第21章 两人谈论间,向栩阳伸着懒腰从多功能厅走了出来,嘴上还打着哈欠,打眼一看就是刚睡醒。 咖啡的香味在小院儿里四处弥动,向栩阳懒腰伸到一半绷直火速放了下来,边走过来边看向两人: “谁买咖啡了?!” 程赫东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薄唇微张:“狗鼻子。” 许桉意错愕,怎么骂人呢。 还好向栩阳没听见。 他乐呵呵地窜跳过来,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有我的份儿吗?” 许桉意就做了两杯,急忙接话道:“我可以……” 一句话没说完,程赫东打断,懒懒地往椅背一靠,冷漠开口:“要喝自己做,机子开着。” 向许阳皱眉,嘴抽了下:“不是买的啊?那行吧。” 说完还真老实朝里面咖啡机处走去。 当了短暂透明人的许桉意见他进了里面,视线飘忽地看向程赫东,低声说: “其实我可以再做一杯的。” 反正咖啡机还没清洗,做一杯也很快。 “不用。” 程赫东云淡风轻:““云端”没有让客人服务的道理。” 许桉意顿了顿,余光瞟了眼这人手里的那杯咖啡,选择性缄默。 这人不还理所当然地喝着她煮的咖啡吗,按照程赫东的意思,许桉意这不也算是服务上老板了? 他云端的道理奇奇怪怪的。 想是这么想,许桉意可说不出口,毕竟在辩解这方面,她始终说不过程赫东的,来民宿第一天宣传标语她就见识过了。 向栩阳接着咖啡,懒散地靠在台边等着,突然想起什么,伸着脖子往外面探: “桉意姐。” 声音带着年轻气盛的震感,许桉意被吵了一耳朵,眼睑颤了颤偏头看他: “怎么了?” 向栩阳晃了晃手机:“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怎么不回我。” 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许桉意的肩膀一紧,隐隐能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心都跟着悬了起来,脑子飞快地想对策。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她佯装得还算淡定,抿了抿唇装傻: “什么?” “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我手机没新消息。” 轮到向栩阳傻眼了,尾调冷不丁地抬高:“真的假的?” “不可能啊,你真没收到?再看看呢。” 许桉意吸了口气儿,硬着头皮掏出手机,动作还算自然地把手机竖直。 接着睫毛垂了垂指,尖飞快地选中聊天框的那张照片删除,过后一本正经: “真的没有,你要看看吗?” 向栩阳半个身体都探到外面了,就真的要看许桉意的手机,还疑惑地嘟嘟囔囔: “难不成是屏蔽了,这也不敏感啊。” 一旁的程赫东冷不丁地提醒:“咖啡满了。” 向栩阳急忙探回来,手忙脚乱地关上,紧接着就听见他哥操着那惯来低沉高压的嗓音问他: “你发的什么?” 霎时间,提心吊胆的人变成了两个。 第17章 旅途17 女朋友没有假的 闹着玩呢! 他哥要是知道自己发的是他的腹肌照, 那他还有机会留在“云端”混么。 许桉意生怕向栩阳说漏了嘴,虽然她是谎称自己没有收到消息,但万一呢, 万一程赫东不信呢。 这么说好像不太像夸人, 但事实就是,他可不太好糊弄…… 向栩阳肩膀收紧, 战术性地喝了一口咖啡,盯着咖啡不直视程赫东, 脸色尽量保持自然, 谎话信口拈来: “就是给桉意姐转发的一条有意思的链接,东哥你应该不感兴趣。” 程赫东不动声色地掀着眼皮, 淡淡地看了眼自家表弟,审视似的。 余光盛着正绷着脸颊捧着咖啡也没喝的身影, 倒是没不依不饶, 神色平静地“嗯”了一声,淡然自若道: “你俩挺熟。” 都熟到分享有意思链接的地步了。 许桉意这个时刻敏感了下, 直觉这话不对味儿,但她没琢磨明白。 向栩阳更是傻上头,只顾忌着他哥没追问, 脑子缺根筋地压根没听出来程赫东这藏着阴阳怪气的语气, 还顺水推舟地接茬: “那肯定啊, 我跟桉意姐都好相处, 混熟都是早晚的事。” 程赫东不知不觉间眉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眼底儿都要比墨色还重了,火上浇油的话,烧得他只觉热气更重了。 说话者无心,听者有心。 许桉意察觉气氛不对, 担心程赫东是认为这话排外,咽了咽嗓子找补: “都、都挺好相处的。” 这话其实半违心,毕竟在她看见程赫东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好相处,但接触之后真的还好,至少目前许桉意是这么觉得的。 这一出搞得她像是在端水。 但是端水也有端水的好处,程赫东的脸色到底是缓和了些,虽然嘴角还是平直地抿着。 三个人颇有种鸡同鸭讲的既视感,谁也没懂对方的点。 “对了,哥。” 向栩阳想起什么,把杯子放下,对着程赫东说:“姑姑中午给我发微信了。” “说什么?” “当然是下达命令啊。” 向栩阳提高了些音量。 “她让我劝你回趟京溪,跟她总说的那个姑娘见个面。” 成年人异性之间的见面,大抵就是相亲的意思。 一旁的许桉意听懂了,目光悄然偏移到程赫东的方向,他也逃不开年龄到被催婚这种事吗。 程赫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丝毫不在意,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情,语气淡淡反问: “找我没用找你就有用了?” 昨天晚上秦女士打那通电话就是给程赫东提这事儿,但被他不留任何商量余地,一口回绝了,现在是又开始换切入口了,找上向栩阳了。 向栩阳摊了摊手,表情无奈: “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给姑姑拉黑吧,尊重长辈这点礼数我还是懂的。” 程赫东冷淡道:“那你就听着。” 向栩阳嘴唇扯了扯,听听他哥这说的什么话,够无情的。 “不是哥,我听姑姑说了两句,人家姑娘条件挺好的,还是学医国外留学回来的,实在不行你就回一趟呗,要不然我也没法儿交差啊。” 程赫东脸色毫无波澜,漫不经心道: “条件好跟我更没关系,学医有大好前程,我就待在芦川,没必要见面,省得耽误人家。” 程赫东考虑得比较深,再说他目前确实没有急着交女朋友的想法。 向栩阳一听这话,不服气:“难不成你打算就一辈子呆在这儿了?” 程赫东皱眉,不以为然: “也不是不可以。” “哥,我敬佩你,碰一个。” 向栩阳啧了啧嘴,端起咖啡杯自顾地碰了下程赫东面前的杯子。 芦川是好,但毕竟不发达,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他在这边短时间住着可以,一辈子?那不行。 “万一呢?” 向栩阳不死心,继续追问:“万一你之后碰上喜欢的姑娘,人不愿意在芦川呢?” 这种情况暂时不在程赫东考虑范围内,但是听见他这么问,程赫东像是早就有了答案,毫不犹豫道: “那就等那个人出现了再说。” 挺有意思。 向栩阳乐了,感叹道:“突然有点儿期待我那未来表嫂的出现了,怎么说那也算是从“芦川”手里抢走我们东哥的神人了。” 俩表兄弟说着还算私人的话题,一点儿也不避讳许桉意。 许桉意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聊,到底是在听到向栩阳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没发出声响,也不知道程赫东是怎么察觉她笑了,偏头眉间一动: “在笑什么?” 许桉意那嘴角一下子就不动了,须臾后尴尬地落了下来,轻声回答: “只是觉得栩阳说的话很有意思。” 程赫东没吭声。 许桉意咬唇也沉默,她就不应该笑,早知道就憋住了。 好在向栩阳是个话痨,兴致勃勃地转向问许桉意: “桉意姐,你被家里催婚吗?” 说起家里,许桉意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转瞬即逝,声线平和应道: “不怎么被催。” 或者更准确来说,没有被催,许桉意很少跟家里联系。 “那这种父母真挺少见了。” 向栩阳发出感叹:“我姑姑平时一挺开明的人,碰上这种事儿照样催东哥。” 许桉意附和上:“现在很多父母都是这样。” 第22章 话音刚落,一道低低的声音插了进来: “瞎操心。” 程赫东嘴唇微动。 他这人惯来不喜欢受约束,他理解他妈着急的心情,但也认为实在是没必要。 许桉意眼睑动了动,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茫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不擅长去理解家庭关系。 向栩阳开始高举旁观者的大旗,“秦女士”上身,装作深沉,苦口婆心地“劝”他哥: “东哥,你这话可不太对,姑姑也是好意,怎么能说是瞎操心,找个伴侣总归是你的人生大事。” “再说了谁让你不谈恋爱,你都27,马上28了,这么多年你都没给姑姑带回去个女朋友,姑姑能不操心嘛。” 这人说完表情荡漾,一副自我欣赏的样子,对自己这番话很是满意。 程赫东眼眸泼墨,压着火气儿似的,得亏他脾气不暴躁,只是冷冷地来了句: “闭嘴。” 向栩阳看他哥这熟悉的神情,意识到不对,立马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噤声。 到底是程赫东的震慑力大,也算是变相的血脉压制了,向栩阳该怂的时候还是怂点儿好,他可不敢把人惹毛了。 许桉意轻松捕捉到他话语里关键词儿,微微仰着脸,脸色带着好奇,轻声试探地问: “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吗?” 程赫东闻声目光不错地盯着她,神色如常: “没谈。” 母胎单身啊。 许桉意愣了下,他怎么说大学也是风云人物,顶着这么一张脸,居然没谈过恋爱,也是让人不由得吃惊了一把。 眼前这姑娘的心思隐藏得太浅显拙劣,心里想什么就差明晃晃地写脸上了。 程赫东又格外敏锐,看出来不戳破,淡淡地开口解释: “读大学的时候实验和比赛上课太忙,没心思、也没空谈,创业那阵儿工作室都是一群男的,也没想过找,索性就到现在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的事情,谈恋爱不是唯一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最重要的,至少那时的程赫东是这么认为的。 许桉意听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也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听见程赫东问她: “你找过?” 许桉意当下还懵了一下,他话说半截,声线还带着说不明白的紧绷。 脑子飞快地思索,片刻之后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找没找过男朋友。 也算是有来有往,她问了程赫东,自然也不能避讳程赫东问她,于是实话回答: “也没有。” “嗯。” 程赫东的声音放松,嗓间溢出来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桉意怎么无端感觉到面前人语气比刚才缓和上不少,甚至下颌线都舒缓很多,隐约像是愉悦? 这什么意思,母单碰头,有伴了? 旁边一直没插话的向栩阳看两人一来一回半天了,眼睛瞄来瞄去,在俩人身上打转,终于是忍不住见缝插针来了句: “不是,你俩这搞得跟相亲似的,都互相问上对方感情经历了。” 许桉意脸一臊,腾地涌上阵阵的热意,一股脑儿全往脸上冲。 回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好像是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程赫东把杯子里最后两口咖啡喝完,若无其事地出声:“正常聊天。” 多的解释没有。 向栩阳嘴角抽了抽:“我听着可不太正常。” 许桉意垂着眼,跟鸵鸟似的,藏着她那绯红的脸蛋儿。 过了一会儿,向栩阳脑子一抽,兴奋的目光扫视两人,一碰撞,脱口而出: “我艹,东哥,要我说实在不行你告诉姑姑桉意姐是你女朋友。” !!! 这话震得在座的两人都不淡定了。 程赫东惯来沉稳的人,那张冷硬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裂痕。 许桉意更甚,猛地一下子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程赫东,澄澈的眸子里染上慌乱,察觉尴尬面色慌张地又急忙错开视线,转而落在向栩阳身上,边摆着手边出声拒绝: “这、我个不行的,我做不来的。” 向栩阳大刺刺道: “这简单,不用做什么,就扯个慌搪塞一下姑姑,她总不能真立马要见见你。” 许桉意眼神冒出来点点的无措,不安地瞟着,低低道: “这样不太好。” 她尤其不太能去撒这样的谎。 短暂沉默着没出声的程赫东蓦然动了动唇,带着胸腔里的声音共鸣,语速不疾不徐: “不合适。” “怎么都说不行?” 向栩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继续补充道:“反正你俩都单着,扯谎也不用怕对方男女朋友介意,这不挺合适的,省得姑姑再催。” 许桉意抿了抿唇,话语在嘴边,刚想说出口就被劫断。 程赫东神色郑重,毫不迟疑地应上: “女朋友没有假的。” 他不屑于为了搪塞他妈拉许桉意当他假女朋友,对她不尊重,更何况他找女朋友那就假不了。 程赫东话语间歇视线毫不避讳地从许桉意脸上划过,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许桉意冷不丁地后背一紧,紧接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比刚才听见向栩阳的话激动时的节奏更要快速凌乱,毫无章法。 第18章 旅途18 她完全招架不住这种暧昧的氛…… 心跳混乱之际, 程赫东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刻意降低了几个调,带着不易察觉的缓和。 “不用把他话当回事儿。” 向栩阳净出些个没必要的馊主意。 许桉意眼尾低垂, 散落下来的发丝挡住她的侧脸, 嗫声:“嗯。” 两个当事人都不赞成这个主意,那自然是行不通, 只当个小插曲草草了过。 午后暖阳随着时间的流动逐渐由亮黄变为橘色,散布的晕红透过深厚的云层倾洒, 逐渐于天相接之处缓缓落幕。 晚上程赫东做了当地经常吃的晚餐, 许桉意听他科普是叫米干。 特别新奇的口感,米香味很重, 浸泡在牛肉的汤底,混入各种佐料, 再搭配上肉酱, 口感形容不出来的丰富。 汤粉许桉意吃过,但还是第一次吃这种米粉和调味都很特别的汤粉, 甚至是一下子就爱上了,小饭量吃完甚至还回了一碗。 南方的米和粉类总是能给她这个美食博主持续性的惊喜。 三个人吃完又在小院儿餐桌边坐了一会儿,许桉意本来就坐了一下午, 腰隐隐开始泛酸, 再加上腰上的旧毛病, 索性先说要回房间。 临进去之际, 听见程赫东朝着向栩阳说了句: “你留下。” 向栩阳屁股刚抬起来, 又缓慢地沉了下去,一头雾水。 “有事。” 程赫东紧跟着又补了一句。 具体是什么事,向栩阳本人还真不清楚。 许桉意困惑地看了两人下,猜测可能是因为出的那个馊主意, 程赫东这是要秋后算账? 但也没多好奇,跟两人说了句就进屋了。 两个大男人坐着,气氛死寂,硬邦邦的。 向栩阳等着他哥告诉他什么事儿,结果眼前人一句话不说,就淡着个脸,还是他先开口问: “东哥,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程赫东这才舍得给他个眼神,轻阖着双目,声音疏淡: “中午给客人发的消息不是转发的链接吧。” “客人?” 向栩阳懒懒散散的,一时间还没明白这个客人称呼的是谁。 程赫东朝着二楼的某个房间看了眼,薄唇微张:“许桉意。” 话音落地,语气不虚。 向栩阳屁股一紧,颤颤巍巍的,东哥咋又提起这事了,他以为都翻篇了呢。 眼珠子转了转,向栩阳急速头脑风暴,最后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还想着含糊: “就是链接啊,这我肯定没……” 一句垂死挣扎的话还没说完,程赫东皱起眉毛,眉宇间压着沉色,利落地打断了他: “我应该比舅舅还了解你,怎么说你再想想。” 靠!这他么的他东哥是“火眼金睛”吧。 向栩阳心里暗骂,他自我评价自己下午装的挺像的啊,这怎么看出来他说的假话? 眼下程赫东搬出来自家父亲,向栩阳最是惧怕他那远在京溪的爸,要不然也不至于跑来他哥这儿混实习。 明面上没威胁,实则狠狠威胁,命运在自己手里,向栩阳怎么着都得掂量清楚了。 该低头认错就低头,向栩阳在程赫东面前一贯的原则就是这样。 于是顿了几秒后,慢吞吞地从嘴里蹦出了实话,全倒了出来: 第23章 “就、你大学纪数哥偷拍的你那张腹肌照,我之前留存发给桉意姐了。” 说完肉眼可见他哥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向栩阳当时就慌了,屁股轻抬,随时准备好离开凳子,恨不得长十个嘴解释: “东哥冷静,冷静!” “我就是脑子一热,想着吃瓜吃全就发了,再说你那照片论坛那么多人都看过了,况且我也没法出去啊,桉意姐不是说没收到嘛。” 这话一出,程赫东的脸色隐约又变了,漆黑的眼底一闪,嘴角似有似无地划过一抹笑意,显得意味深长。 没等向栩阳看清楚,程赫东神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他哥这样,搞得向栩阳心里更是发毛得不行,这是打算放过他了?还是憋了个大的? 彼时二楼房间,许桉意已经洗漱完换上了睡衣,程赫东送的花在房间发出淡淡的清香,不自然地让人跟着愉悦。 许桉意特意上网查过了养护技巧,说是不能直射太阳光,要散射,她下午下楼时把花瓶放在了窗台斜边。 这会儿到晚上,也没了阳光,于是她又挪回了床头桌上,花瓶里的玫瑰依旧生机勃勃。 许桉意爬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解腰上的不适感,一边无所事事地翻着手机。 下午收到物流消息,她之前在京溪买的一款新型微缩小屋模型转运到了,但她不清楚这边怎么收快递。 下意识地想打开微信问下程老板,又觉得小事儿没必要单独发条微信,犹豫过后收了心思,想着明天吃饭的时候问也行。 来芦川都快两天了,许桉意自觉格外充实,也终于是想起来要登上视频网站的个人账号了。 当初因为创作瓶颈,许桉意每天茫然地把相机开机,但不知道拍些什么,一度开始抵触。 再加上起初因为热爱美食创作所以记录的初心,也因为评论区的“内容没新意”“看不下去了”等等字眼逐渐背离,染上数据焦虑。 粉丝的喜欢演变成了她框柱自己的枷锁,拍视频也束手束脚,最后自然而然断更。 直到晚上吃的那顿本地特色晚饭,许桉意一瞬间好像摸到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讨论晚饭米干外地人也有会吃不习惯的问题,许桉意记得程赫东接了句: “吃不惯也是尝试过了,不尝试自然不会知道吃不习惯。” 很普通的就事论事一句话,许桉意却觉得当时脑子被轻锤了下,钝疼,但过后有种纾解感。 她做美食拍视频似乎一直局限在自我挖掘新意上,想着自己可以做出来什么新东西,但却从未向“外”看看,以至于自我灵感枯竭时深陷焦虑。 或许有时候向外看,在寻找某种既定的平衡中,也是在一步步往内心去。 许桉意在那个时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豁然,否则也不会在此刻决定面对断更的账号。 账号断更一个月,最新视频更新是在上个月,评论量比往常多了些,显然是因为断更发出的疑问。 催更的也有,但占据前排的都是在说她不负责任,断更也没有解释,更甚的上升到指责的地步。 许桉意不是没情绪,看到不好的评论心脏跳个不停,后身一阵发凉,会难受。但往乐观处想,心下自我安慰至少还有人在意,那她的脚步就不能停下。 过了得有好一会儿,许桉意关了手机,没再看评论,也终于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看了眼已经关上的窗户和拉上的窗帘,下床关灯要睡觉之际,突然又觉得嗓子干干的。那会儿洗洗个澡的功夫,热气儿蒸得她脸蛋顶着红热,难免会口干舌燥。 二楼房间没有饮水机,喝水去一楼接水,来民宿入住那天程赫东已经交代过了。 晚上八点半,许桉意临时起意,又拿上自己的空水杯,趿拉上拖鞋下楼。 民宿这个点儿安安静静,二楼只有程赫东和许桉意两个人住,还有一只猫,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许桉意轻手轻脚地开门,路过楼梯口那间房时,视线似有似无地顿了下,说起来,她今天还没见到困困。 应该是在他房间里没出来吧。 心下这样想着,许桉意的脚步也没停,倏忽听见由远及近的噔噔声,明显是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 还没等仔细琢磨,走到楼梯拐角处,程赫东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噔噔的沉缓脚步声也适时停止。 程赫东看见了她手里的水杯,仰着头明知故问: “要下楼喝水?” “嗯。” 许桉意应声。 她以为这样打个招呼就结束了,但程赫东还是站在矮她三个台阶处不动,也不让。 民宿的楼梯比较窄,程赫东的身材又比较健硕,光是他自己站在楼梯上,就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许桉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就这么挤过去,那一定会蹭着程赫东的肩膀过去,没什么考虑就歇下了心思。 指尖捏了捏手里的坚硬水杯,想起来快递的事儿,于是开口打破安静: “程老板。” 话音带着细腻的柔和,单是喊个普通的称谓都能让人心下一颤。 程赫东扬着下巴看向她。 许桉意继续道:“我想问下这边的快递应该去哪里取,他给我发了条短信,但我不太清楚具体位置。” 程赫东言简意赅:“在镇上。” 不等许桉意继续说什么,语气带着不容拒绝: “明天我带你去。” 许桉意的第一反应是不想麻烦,结果嘴唇刚半张开,触及程赫东那双透着隐隐怀疑的眸子,两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上次她在村里转都没找到民宿的糗事。 许桉意堪堪地又闭上了嘴,掩饰性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干燥的粉唇一瞬间变得水润了些,站在高处台阶上被头顶上的灯光照着显得更盈亮。 程赫东视线瞥见,停留几秒过后不动声色地错开,神情自若地补充道: “明天要去镇上的宠物医院接吠吠,正好要去一趟。” 许桉意眼波微转,听他这么说,心理的压力无形中减淡了些,转而面色染上浅淡的惊喜:“吠吠已经好了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接回来在家养就行。” “嗯嗯。” 许桉意虽说还没见过吠吠,但早早就听过它的战五渣事迹,也很是期待能早点儿见到它。 聊着轻松的话题,许桉意整个人无形中放松下来,看见面前的身影晃动了下,程赫东长腿微弯抬腿迈步。 她以为他这是要上楼了,于是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扶上楼梯扶手,想尽量多让出来点儿位置方便他过去。 谁知道程赫东就走了两步,站在自己下面的一个台阶处再次停下。 高低位置轮换,程赫东即便是矮了一个台阶也还是要高出许桉意一个发顶的高度。 两人距离随即倏忽拉近,独属于程赫东身上的气场一下子强势逼近,许桉意眼睛蓦然睁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尖死死地抠紧拖鞋,脚跟不由自主地往后撤,直至抵住台阶垂直点无处可退。 周遭的一切仿佛凝固,唯有沉缓潮湿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涌动,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两人中的一个任谁往前倾些幅度,势必就要身体接触上。 程赫东宽厚挺拔的身形像是一张严实的密网,完完全全地把许桉意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被困在他胸前的逼仄空间里,许桉意的脑子一片混乱,心跳骤然加速,眼尾低垂着,眼神不安地四处飘忽,就是没敢抬头直视面前人。 寂静的气氛缓缓地涌散开来,似乎有人的心跳更加沉闷有力,“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仿佛要震出胸膛。 面前这姑娘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棉麻长袖睡裙,明显是刚洗完澡,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细腻的淡香,像是淡雅的山茶花香隐约夹杂着薄荷的清爽。 程赫东鼻尖都萦绕着这种香味,不腻,甚至要觉得比他花圃里的香味还要好闻上几分,尤其若有若无地勾得人心下不自觉地发紧。 程赫东喉咙也跟着急促发干,腰杆绷得格外僵直。 许桉意身上的热意朝着四肢百骸流动,她完全招架不住这种暧昧的氛围,身体跟着微微轻颤,眼尾垂落似是无辜。 濒临高度紧张之际,左脚不动声色的往后面的台阶试探性轻踩。 虚空落到实处,纤瘦的脚踝逐渐要发力时,低沉的嗓音迟缓地响了起来,仿佛是被浓茶烈酒熏染过的喑哑。 许桉意清楚地听到程赫东问她: “向栩阳中午发你的照片看过了么?” 第19章 旅途19 他后悔没多摸一会儿 第24章 伴随着程赫东的声音丝丝入耳, 许桉意虚虚浮浮的意识开始缓缓流淌,恍惚过后,取而代之的更加紧绷激动的情绪。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许桉意面带慌张地仰头, 睫毛扑闪扑闪,脑子一热矢口否认: “没、我没有收到照片。” 说完半垂着眼尾, 眼皮跟着疯狂跳动。 程赫东也随之微微低下头,半张脸隐匿在灯光阴影之下, 显得五官更是立体, 神色晦涩不清,继而不急不缓地开口: “下午不是说发的链接, 现在变成照片了?” 链接、照片?两人随口胡诌的谎话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反套住了。 许桉意脑子嗡地一声,像是猛地钻进了一窝乱叫的小蜜蜂, 紧绷着的弦也拉扯到极致, 干脆利落地断裂。 她肩膀一颤,眼睛微微瞪大, 不可置信地看着程赫东。 他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说的照片,这不明摆着故意挖坑给她跳。 许桉意本来就心虚,记着咬定没收到消息, 但又忽略了程赫东说的关键词, 真就傻傻地一股脑被带着跳了进去…… 对上面前姑娘无辜和略略谴责的眼神, 程赫东这时候特别没绅士风度地弯了唇角, 嗓间溢出来爽朗的笑声。 许桉意耳后的绯红不遗余力地出卖着自己,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是想反驳也没什么话,程赫东肯定是知道了向栩阳给自己发的是他的那种照片。 浓密纤长睫毛顶着灯光清晰地在眼下投出羽扇似的影子,也掩盖着许桉意呼之欲出的紧张。 气氛微微怔结, 程赫东表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是等着对方先开口。 许桉意避也避不了,索性硬着头皮开口,眼神里藏着隐隐的希冀,声音小得快跟蚊子叫声了: “我说我真的没有收到照片,你能相信吗?” 许桉意想起来下午做咖啡那会儿她也是在问程赫东相不相信的问题,但那时候他说的是信了。许桉意无比希望这时候他也能这么干脆,把这事快点儿翻篇。 但程赫东这个人压根不走寻常路,有时候顺得很,有时候又藏着恶劣的坏心眼子心思,摸不透。 程赫东阖着眼皮,硬朗的眉骨动了动,漆黑的眼眸跟深潭似的,让人窥不清楚,表情更是意味深长。 须臾片刻,才又低声开腔: “许桉意。” 冷不丁地被叫名字,许桉意整个人轻微地抖擞了下,后背过电般酥酥麻麻的,程赫东的嗓音跟有魔力似的。 她眨了眨眼,压着作乱的心跳,不得已地直视面前人,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程赫东微微侧了侧头,在不到许桉意手指十厘米之处,那只有力的手也跟着扶上楼梯扶手,带着强势的侵略感,紧接着语调微扬地陈述事实: “你很不会说谎。” 被揭了短,许桉意尴尬又羞愧,躲闪着程赫东的目光,咽了咽嗓子转移话题对象道: “明明是你太敏锐了。” 每次在程赫东面前,许桉意整个人就被看透了一样,什么心思都无处遁形,那可不就是程赫东超出常人的敏锐力。 没想到她会接这句,程赫东猝不及防,但很快就调整好,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嗯,可能是有这个原因,但……” 话语说到一半,他明显刻意地顿了一下。 许桉意的好奇心被勾起来,目光再次回到程赫东的脸上,眸中装满面前人缩放的身影轮廓,氛围不知不觉中变得旖旎。 “没有看不穿的谎,下次说谎自然点,兴许我能当看不出来。” 程赫东薄唇微张,眼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自然中带着说不出的缱绻和宠溺之感。 这是在说她谎话拙劣吗! 许桉意脸颊一燥,羞得不成样子。 她哪里是不会说谎,压根就没怎么说过,还是来民宿之后接连的尴尬糗事撞到她身上,硬着头皮罢了,还正好碰上程赫东这个“硬茬”,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程赫东把眼前这姑娘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透着明明白白的愉悦,甚至不自觉地表现在脸上,唇角的弧度跟着放大,倏忽间薄唇微张,淡定地问她: “照片好看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许桉意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程赫东这是在直白地问她看他的半|裸腹肌照的评价吗? 向栩阳不是说照片被论坛疯传,那么多人觊觎,还非要问她干什么…… 许桉意顶着张透红的脸蛋,眼睑微颤,眼神含着疑问和莫名的怪异,心下默默,这句话很不程赫东,因为有点儿明着骚了,不像他。 程赫东本人丝毫不觉得,面色坦然,见她这个神情,继续道: “是不满意?” 聊这种露骨且敏感的话题,许桉意本来就干燥的喉咙更是干涩不已,这也太难以启齿了吧。 话语在嘴边团了好一阵儿,最后顶了顶嗓子迫于无奈地应声,嗫嚅道: “也没有。” “那就是满意。” 程赫东紧接着接话,语气很难形容,正经但又带着嘚瑟劲儿。 许桉意抿了抿唇,脸颊的热意丝毫没有消减的趋势,甚至愈加汹涌,否认不行,说实话也尴尬,最后垂着脑袋轻声开口,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我、我要下去接水了。” 红唇泛干被她抿了抿,灯光照着亮泽泽的,在那张白皙小巧的脸蛋上显得格外动人。 程赫东看得心头一动,不知道是昏暗环境的渲染,还是程赫东在许桉意面前轻易瓦解的自控力,心上隐隐升起超出思想控制的急切感,四处冲撞着,蠢蠢欲动。 许桉意的唇看着很好亲。 在此刻更是,像是待人采撷的成熟蜜桃。 缱绻的氛围在周遭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程赫东良久不说话。 许桉意一抬头对上深邃不见底的黑眸,明目张胆地坦露着侵略感,眼睑在一瞬间狠狠一缩,居然读出来了一丝飘忽危险的意味。 裸露出来的皮肤起了一层小战栗,许桉意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不能动弹。 到底是残存着为数不多的控制力,程赫东不着痕迹地掩下眸子里的暗色,胸腔带着嗓间一起发了一声“嗯”的音。 听到应声,许桉意岔开视线,小腿偏移着试图挪步子,想先下楼。 程赫东也是在这个时候先有了更快的动作,挺拔身姿映出来的影子裹挟着许桉意,许桉意觉得自己的头顶被清缓的力道摸了下,不重但却不容忽视。 头顶的声音与之响起来,带着令人无限遐想的韵味: “早点睡,明天带你出门。” 程赫东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上了楼,步伐看起来匆忙,留着许桉意呆愣在原地,头上的温热触感久久不散。 眼前的台阶都跟着恍惚,许桉意思绪飘飘忽忽,整个人像是熟透了,陷在方才的气氛里迟迟出不来。 想到程赫东最后留的那句话,心脏冷不丁地强烈振动。 什么呀,这个语气真的很像哄小孩子…… 与此同时,二楼楼梯口房间。 程赫东深重地平缓着呼吸,指尖僵硬得扭着门把手,扭了两次才堪堪打开了门。 房间门一打开,里面的困困喵喵叫着,娇气地哼唧,边踩着小猫步迎了上来。 几个小时没见自家主人,困困黏人得不行,一直围着程赫东的脚边打转。 程赫东把它抱起来,兴许也是感受到了他脖子处皮肤的灼热,困困不知道原因,但本能使然喜欢温暖,一股脑就开始使劲儿往他脖颈间蹭,程赫东只得更紧地搂着它。 困困的毛发被打理得很柔顺,程赫东几乎是触摸上的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掌心里方才的触感。 许桉意晚上洗完澡吹过头发,黑色的长发顺滑亮丽,手感很好,程赫东摸上那个当下的想法尤其简单,就是单纯得不想撤开手。 他讨不到别的,总归是要给自己找补回来,没什么犹豫,想就那么做了。 只是现下指尖摩挲间,程赫东心下悸动的同时直泛上来阵阵的后悔。 后悔冲动?那必然不。 他后悔没多摸一会儿。 接触的时间太短,似乎完全不够缓解心下的躁动和心尖的痒意,脑海里全是那抹身影和那张娇俏脆生的脸蛋儿。 程赫东兀自躺在床上,长腿垂落在地,小臂浅浅地盖着眼睑遮挡灯光,也敛去眼中的沉色。 困困在他身上不知疲倦地蹭着他。 房间里安安静静,从窗户口处吹进来微风带着窗帘不停摇曳,来来回回,吹得人心都容易荡漾了。 第25章 久寂过后,程赫东伸手再次把困困捞过来锁进了怀里,继而沉缓地吐了口浊气儿。 猫咪喜欢蹭人,用爪子摸人,都是因为黏人,是在表达喜欢。 那他又为什么,在那个时刻疯狂地想要摸上许桉意的发顶呢。 程赫东没谈过恋爱,感情史腾写出来跟白纸没差,即便处处细致的同时也少不了会有些直男的想法,他摸不准自己现在的想法。 但确定的是,在面对许桉意的时候,他做不到毫无波澜,能感受到沉寂的心脏跃动,会抑制不住的欲念增生。 怀有心事的夜晚尤其漫长,程赫东有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他不清楚的问题。 第20章 旅途20 降火好,我是挺需要 这一晚, 程赫东揣着心事,难耐地睡了个极为不平静的觉。 他做了个梦,简而言之, 是个春天的梦。 一整个晚上, 程赫东的梦中来回晃着一个娇俏又熟悉的身影,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浮满潮红, 红唇时不时微张,身形也虚虚浮浮带着朦胧, 勾得他心尖发颤。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窗外的阳光透过丝薄的窗帘明媚地照在床边。 程赫东明显感觉到身下不对劲儿的黏腻触感,掀开被子豁然一凉, 意识到是什么二话不说给自己来了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难以启齿。 也是憋太狠了。 程赫东没搞过男女关系,生理反应上来有时候会自食其力, 但也很少。眼下自制力也真是不堪一击, 向栩阳有句话说得没毛病,他是躁动了。 抬着胳膊, 手指反复地捏着鼻梁,程赫东长长地吁了口气,缓解了好一阵儿才拿上衣服钻进浴室。 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 站在洗水台冷着一张脸, 搓洗着那暴露他不堪的一块儿布料。 一大早折腾了快有半个小时, 程赫东下楼到小院厨房, 看见那个梦中的身影正在厨房忙悠着, 忽地眼睑一缩,以为是起猛了。 许桉意也听见了动静,微微伸着脖子往外面看,见到是程赫东脸色一尴, 许是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事。 但也就顿了几秒,缓和脸色声音自然地打招呼:“早啊。” 程赫东也迈着步子,神色自若地走近:“嗯,早。”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昨晚上发生的事。 许桉意见他进来,开口解释道:“早饭马上就好,我今天起得稍微早,看你房间关着应该还没起床就擅自用厨房做了顿早饭。” 托程赫东的福,许桉意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她以为自己会难眠来着,结果喝完水回到房间躺床上,没一会儿就困意来袭,安稳地睡到了早上七点。 煮好的粥香缓缓地钻进鼻息间,程赫东缓声: “民宿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用特意告诉我。” 这是第二次他说这个话,他心底儿自然希望许桉意能安心地在这里住着,最好是能跟在家一样自在。 许桉意点头:“好。” 程赫东靠近,身上洗完澡的清冽味儿与之浓重,许桉意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面带疑惑随口问了句: “你早上还洗澡吗?” 程赫东说起这个眸色变暗,直觉得下腹一紧,脸上难得地划过尴尬,不着痕迹地被他掩盖过去: “嗯,出汗。” 许桉意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毕竟他火力旺盛体热,晚上睡觉出汗也算正常。 两人待在多功能厅的餐桌上安静地吃着早饭,向栩阳一如既往地睡懒觉。 许桉意到底是美食博主,简单做个早饭都能显露出厨艺。 程赫东拿着勺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粥,眼皮抬了抬,眸中闪过亮色,毫不吝啬地夸了句: “粥很好喝。” 他厨艺虽然说也不差,但毕竟相形见绌。 许桉意嘴角挂上笑,含蓄地说了声:“谢谢。” 程赫东想起来许桉意刚来民宿第一顿晚饭,那时候她说自己做饭也还行,想揽着分担些,现在看来这话还是太谦虚了。 这哪儿是还行,分明够好了。 程赫东拿勺子挖粥,连喝了好几口,尝出来薄荷的味道,浓眉一抬问: “放薄荷了?” 许桉意眨了眨眼惊讶反问:“这个你都能尝出来。” 程赫东放下勺子,神态自若看她,淡淡道:“我味觉应该也挺敏锐的吧?” 嗯,昨天许桉意说他敏锐,这是故意点呢。 “不是这个意思。” 她小声道:“薄荷降火,我就放了一点,感觉味道没那么明显。” 薄荷黑豆薏米粥,她放的薄荷量很少,而且看不见薄荷叶子,黑米的味道很重,她没想到程赫东能一下子就尝出来。 这话说完,许桉意还没意识到不对。 程赫东盯着那碗快见底的粥,豁然地笑了一下,两口端着碗喝完,又盛了一碗新的,薄唇轻启: “降火好,我是挺需要。” 许桉意当下愣是还没反应这话什么意思,呆滞了有半分钟,猛然间想起来程赫东和向栩阳之前说的躁动,脑中噼里啪啦的,耳后悄然爬上红晕。 什么呀,她可没这么想,程赫东这人怎么能这么对号入座?! 许桉意心下涌上来反骨劲儿,也不顺着了,手伸着把一旁的粥往程赫东那边推了推,埋着脑袋装傻充楞: “那你多喝点儿。” 胸腔里震出来一阵儿极轻的气笑,在安静的环境里倏忽地响起来。 程赫东愣是被面前的姑娘逗乐了,故意似的顺着道: “行,我多喝,我喝完。” 许桉意不吭声,勺子来回搅着面前那碗粥。 一顿早饭吃得跟拉锯战似的,吃完都九点了。 惦记着要去镇上,许桉意上楼换了一身衣服,浅蓝色的短款防晒衫,白色紧身短背心和同色高腰拖地休闲长裤,一身都是浅色系,看上去干净温柔。 程赫东依旧是一身黑,站在一起衣服颜色颇是强烈的反差,但看第二眼居然有种莫名的般配感,像是故意商量好的。 许桉意余光看着旁边的人,特别好奇程赫东到底是有多少件黑色的半袖,她一直见他穿这个款式,纯黑无任何图案。 “怎么了?” 程赫东察觉她在看他,开口问道。 许桉意犹豫了下才老实出声:“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有多少件这个衣服。” 程赫东闻声面色认真,仿佛真的在思考,片刻后回答: “应该有十件了。” 十件! 许桉意眼睛一瞬间蓦然瞪圆,狠狠吃惊了一把。 她是猜到他同款多,但没想到这么多,数量惊人,她不是很能理解一模一样的衣服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件。 心下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程赫东一脸平静:“因为省事。” 许桉意默默抿了抿唇,也是,省得搭配了,这很程赫东。 两人出民宿,迎面碰上钟阿奶,见到两人很是热情和善,打招呼问干什么去。 村子里就是这样,邻居间没事碰上无非是问吃饭了吗,上哪儿去等等。 程赫东回答完,钟阿奶又满是欢喜地看向许桉意,眼里藏不住地喜欢。 许桉意见状立马说话,唇角盈盈地弯着问好:“阿奶好。” 没喊前面的姓,下意识地随着程赫东喊了阿奶。 这一声叫得钟阿奶更是乐呵得不行,脸上的褶子都更深壑了。 说来也是挺奇怪,许桉意就特别招钟阿奶和小拾的喜欢,打第一眼儿见就明显是喜欢这姑娘。 眼看着钟阿奶上下打量着许桉意,眼里的意思透得明明白白,程赫东几乎是秒猜到要说什么,赶忙先说了出来: “阿奶您又要开始夸人漂亮了。” “知道她漂亮,但也经不住您这样次次夸,再夸她又该害羞了。” 语气颇有种“护短”的感觉,仔细听还能听出来些无端的隐隐自豪感。 许桉意愣了,扭头看向程赫东,表情茫然,紧接着开始羞劲儿上头,倒是没被钟阿奶说羞,先是被他给说红了脸。 钟阿奶被猜中心思还被提前截断话语,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朝着程赫东说: “上次阿奶这么夸你可是跟着应来着,这才过了几天啊。” 程赫东唇角微微扬了下,不说话,默认。 钟阿奶走近凑到许桉意旁边,但故意声量也不小地告诉许桉意: “他这都开始护上了,阿奶夸你都不让。” 第26章 说完朝着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接着笑眯眯地悠闲晃着步子走了。 许桉意脑子钝钝的,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劲儿,阿奶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许桉意抬头看程赫东,想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但程赫东表情淡定得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见她看过来,迎上她的视线不紧不慢地出声: “走吧,车在村口。” 许桉意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的步子走了。 村里到镇上开车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平时骑个电动车其实也完全可以,但由于要接吠吠,开车更方便。 黑色高级的越野g500在偏僻素朴的古村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就这么强挤着违和感融入。 程赫东熟稔地拉开副驾驶的门,转手看许桉意的时候,这姑娘的手已经摸上了后排的门。 他脸色一凝,眼尾轻轻上挑了些,意思不言而喻。 许桉意指尖跟着发紧,场面一度尴尬。 须臾后许桉意开口打破沉默,讪讪道: “我坐后面也行,习惯了。” 在京溪打车都是坐后排,第一次坐程赫东的副驾驶是因为当时后排放有东西,这次不一样。 许桉意的认知里,在座位够的情况下,异性还是坐后排比较合适。 但程赫东压根不吃这一套想法,直接道: “我不乐意当你司机。” 太生分。 许桉意脑子一热,蓦然想到什么,话语脱口而出:“可是你之前民宿接待不也是要做这项工作吗?” 虽然说她并没有把程赫东当司机的意思,单纯是一时嘴快了。 程赫东被呛得猝不及防,脸色微顿了几秒闪过愕然,过后又恢复如常,肩膀卸了些力道微微倾靠着半开的车门,语气沉缓但明显能听出来不退让态度: “你确定要跟我在这里理论这个问题?” 村口本来就是来来往往的地方,不时有村民路过打量两人,顺带打个招呼,两人在这里耗着时间讨论这个是没什么必要。 许桉意犹疑了一会儿,看了眼程赫东,最后缓缓地松开手指,迈着步子妥协地往副架势开好的门处上车。 越野车高,许桉意上车的时候,程赫东冷不丁地撑了一把她的后腰,隔着双层衣服的布料触感依旧明显,掌心传来一阵热意,许桉意还是没忍住起了一层薄薄的战栗。 等她坐上车视线掠过程赫东的脸,隐约看到这人黑色的眸子里像是隐匿着潜淡的笑意,但再多的她就看不出来了,神色若无其事。 该怎么形容呢。 感觉像是颇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第21章 旅途21 别人我不一定这样 许桉意没太琢磨, 犹疑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越野车在绕山的弯曲公路悠悠行驶,车窗外掠过依旧青葱的树木和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画面像是在播放自然类电影, 极富生命力。 许桉意扭着头往窗外看, 眼前的景色不断向后退,让人移不开眼。 第一次来民宿路上她在车上睡了过去, 自然也错过了这么美的景色,眼下再次看到, 惊叹的同时也被狠狠吸引, 似乎要把整片景色尽收眼底。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倏忽下降,落到一半处堪堪停滞。 许桉意还以为是自己看窗外入迷, 胳膊不小心按着了开窗的按钮,没等低下头看, 就听见驾驶座传来低低的声音: “脸都要贴车窗上了。” 许桉意一时没听出来调侃, 还认真地目测了下距离,轻声辩驳:“还差得远呢。” 也是有够不解风情。 程赫东开着车抽空看了她一眼, 眉峰微动,出声道:“那你再贴近点儿?” 这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真是迟钝得不行了。 许桉意耳朵一热, 不动声色地小幅度脑袋又往后移了移。她承认是近了点, 但也完全没到贴上的程度, 心下暗暗道, 程赫东真夸张。 而且她总觉得程赫东现在说话好像跟她刚来民宿的时候变了些? 不太对劲儿。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好, 目光落在前面示意,开始转移着话题。 “你要看前面,认真开车。” 毕竟也算是盘山的公路,两边还有护栏, 开车不专心也是很危险。 程赫东开车驶过很多次这条路,狠熟悉,知道路绕也更谨慎,“嗯”了一声后,过了两秒还不忘慢悠悠地跟一句: “心放肚子里,我出事儿也不让你出事。” 话音落下,许桉意指尖轻颤,这话莫名听起来很暧昧……余光撇了眼正在开车的人,下颌线凌厉,顶着张冷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许桉意一脸严肃,下意识地缓声接话:“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你出事也不好。” 说完似乎察觉到有些直白,猛地后背一紧,顿了几秒后默默找补,心口不一: “你出事我也一样的……” 一辆车上的人,真有意外谁都逃不了,程赫东真讨厌,干嘛说这种不好的话。 这找补听起来挺苍白,程赫东听完心下直乐,余光瞥见旁边睫毛忽闪忽闪眨动的人,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些弧度,周身隐隐散发着舒适的劲儿。 差不多开了有二十分钟,车辆慢速地路过镇口的小型古建筑式的木碑楼,上方潦草地刻着“陲桥古镇”四个字。 陲桥古镇整体的建筑风格也偏古朴,青瓦石墙,颇具韵味。 镇上的路不比城市街道,路窄,程赫东找了个稍微空旷的地方把车停下。 许桉意一下车悄然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劲儿压下晕车那阵反胃的上涌感。 程赫东绕过驾驶座,捕捉到她脸色闪过的不对劲儿,沉声问:“难受?” 就是胃里不舒坦,但下了车就好很多,许桉意缓和着脸色道:“有点晕车,但已经没事了。” “真没事?” 程赫东眉眼低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放心。 许桉意看着面前人紧张凝重的表情,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大惊小怪,心下犯乱,扬了下唇角笑着道:“晕车而已,真的没事。” 话音一落,更快地声音紧接着响起来。 “之前不是不晕车吗?” 许桉意闻声心下一动,眨了眨眼似乎疑惑程赫东怎么知道她不晕车。 脑子思索着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初次见面坐他车那次,但那次她睡着了,也没什么感觉。 许桉意面色微微尴尬,压着声音道:“可能是今天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太久了。” 不断倒退的风景盯久,愣是给自己看晕车了。许桉意半路上就有些难受,要不是开的那点儿车窗,还真架不住。 说完还颇是不好意思。 程赫东肉眼可见脸色缓和了些,简单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但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并排着往镇里面去,程赫东身形挺拔,又身高腿长,站在许桉意旁边存在感很明显,一抬步子跨着能抵她两步,许桉意稍微慢点就被他落下不少。 程赫东似是察觉到,不动声色地脚步慢了下来。 越往里面走,此起彼伏的各种吵闹声就逐渐开始明显,隐隐的看过去全是人。 许桉意疑惑张口:“镇上也这么多人吗?” “不是每天都这样,今天正好碰上开集,赶集的人多。” 程赫东解释道。 镇上平日里都是固定的门面店铺,但每星期的周五开一次集,不少小摊贩都支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许桉意点了点头,顺口地应声:“那我们赶得很巧。” 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我们这个词,程赫东心一软,像是冷不丁地被轻轻撞击了下,黑色的眸底都染上了柔和的情绪,显得特别沉不住气。 集市口有吆喝着卖山楂水的,程赫东抬脚走了过去。 “老板,两杯山楂水。” “成嘞。” 老板听他说普通话,也持着带乡音的普通话语调回答。 手脚麻利地从一边做好的透明桶里接了两杯,特别有眼色地第一杯先是递给了许桉意,第二杯给程赫东的时候说了句: “两杯二十,您拿好好嘞。” 许桉意愣愣地接过来,看见程赫东要扫码付钱,立马掏出来手机去扫二维码:“我来吧。” 程赫东没吭声,直接把二维码反扣,自己把钱扫了过去。 哪儿有让她花钱的道理。 许桉意讪讪地缩了缩手,想着转钱给他。 程赫东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想法,没等她付诸行动,利落地丢下话:“请你的,尝尝本地的特色果茶。” 第27章 他这么说,许桉意也不好再执着,显得太计较。 叼着吸管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一进胃里最后那点晕车的不适感也彻底消散。 许桉意眼神划过一丝惊喜,又喝了一口才张唇道:“有乌梅和山楂的味道,应该还放了红茶和玫瑰花瓣,淡淡的。” 许桉意习惯使然,尝两口能猜出来大半的成分。 程赫东听她分析完,顺着她的话耐心地低声反问:“还有呢。” 许桉意舌尖在嘴里动了动,皱着眉仔细品味,片刻后皱眉:“尝不出来了。” 程赫东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替她说:“还放了海棠果。” “海棠果?” 许桉意问:“是长得像苹果的那种果子?” “差不多。” 许桉意恍然,她知道海棠果,但这种果子空口吃有酸涩的口感,没想到做山楂水意外地很合适,还能掩盖下去自身的涩味,还得是多尝试才能体会新的味道。 两人又往集市里面走了走,许桉意问:“不先去接吠吠吗?” “不着急,它在医院待几天也不差这一会儿。” 程赫东不紧不慢:“先带你逛逛。” 说起来许桉意还没逛过集市,也好奇,听他这么说也没拒绝。 集市里面喧嚣不断,来往的人一个接一个,看上去多是本地人,穿的衣服质朴,还带着明显的口音。 小摊子一个接一个,集市仿佛是肚子装满香料的卤鸡,一打开全是新奇的东西,许桉意看都看不过来。 各种显然是自家种的让人见都没见过的瓜果蔬菜,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处处都充斥着新奇,甚至现宰的家禽都直愣愣地挂在路边摊子上。 许桉意觉得自己像是个误入的外来者,很多商贩说的本地话她一句都听不懂,无奈只能求助程赫东,小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问多了没等她觉得不好意思,程赫东见她对什么东西看上两眼,下一秒就开始主动讲解,简直是比跟团旅游的导游讲解的还清楚。 路过一个花里胡哨做编绳的摊子,许桉意被吸引目光多看了两眼,随即就听见程赫东问了句: “要哪个?” 许桉意还没接话,带着朴素头巾的摊子老板娘已经开始热络地招呼着两人,脸上洋溢着热切可亲的笑容,可嘴里的话许桉意一句也听不懂。 她表情看上去干着急,秀眉微皱,想接话但败在实在不知道老板娘说的什么。 程赫东又充当上了翻译器,给她解释完又对老板娘说了句本地方言。 程赫东的声线醇厚,算是很好听的,说起来方言又带着不一样的味道,增添了些未知但足以让人单纯细听的魅力。 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但说完之后老板娘点了点头,笑着对着许桉意开始说起了蹩脚生疏的普通话。 许桉意一时间还惶恐了下,接着神情格外认真地听她说话。 老板娘大抵就是在给她介绍这些编制饰品,说是手工做的花样很多什么的,许桉意边仔细挑选着连连点头。 说到最后选了一串扎染蓝色的手链,纯色编绳,上面的装饰简单,细小珠子串成的花朵小巧精致。 许桉意看上去很喜欢,捧着手串看了良久。 跟老板娘交流的时候,一旁的程赫东半天没说话,这个时候豁然开口,低沉着声音道:“戴上试试?” 许桉意下意识地找老板娘,但程赫东先接了过去。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正好方便他戴。 许桉意懵了,但始作俑者一脸淡定,仿佛帮她带手链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扣手链这种细致活男人手笨,程赫东也不例外,戴了三次才勉强带上,期间免不了两人的肌肤接触。 许桉意手腕微凉,程赫东手指又温热干燥,接触上许桉意总是冷不丁地一怔,显得僵硬。 反观程赫东神色如常,许桉意甚至都怀疑程赫东是真的没怎么跟异性接触吗,那为什么这些动作都这么自然。 还是说单纯是她太敏感了。 “好看,很衬你。” 一句沉缓的夸赞拉回许桉意的思绪,她抬头视线落在程赫东张开的唇上,随即才看向自己的手腕。 许桉意的皮肤白,蓝色又是很显白的颜色,衬得她手腕更加细白,普通的编织手链都变得愈发貌美。 许桉意也很喜欢,对着程赫东的不吝夸语脸颊俏红地说了谢谢。 落在程赫东眼里简直是含蓄得要命,带着不自知的软乎劲儿。 “这条多少钱?” 许桉意问老板娘。 只见老板娘指了指程赫东,洋溢着笑容满眼赞许道:“你对象给过钱了,板扎。” 许桉意听见这个称呼一瞬间愣了下,转头不由自主地也看向身旁人。 她很少听对象这种称呼,都说的男朋友,猛地一下还反应了几秒,意识到是被误认程赫东是她男朋友,肉眼可见地脸色开始红温,没一会儿就红遍整个脸蛋,比成熟可人的海棠果还要红上几分。 许桉意自己其实不介意,但怕程赫东介意,于是慌张地摆着手澄清: “不、不是对象,是……” 是什么呢,说到关系突然卡壳了,说是老板跟客人的关系,但又说不清楚,还要多解释是什么老板。 许桉意顿了几秒,就看见程赫东张唇又说上了本地方言。 跟老板娘一来一回交谈几句,许桉意愣是一句也听不懂,她隐约觉得程赫东是故意的,但又觉得他似乎没必要。 跟老板娘简单招手再见,两人就离开了摊子。 许桉意边走边好奇程赫东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刚才两人聊的时候老板娘看着她温和地笑着。 想的太投入,不防备差点撞上前面人的后背,程赫东眼疾手快地把她往身边拉了拉,皱眉沉着声音: “看路。” 程赫东的声音带着强势,听起来还挺凶的,许桉意恍惚过后吐了口气儿,心虚地点头。 见她心不在焉,程赫东索性道:“拉着我衣角。” 省得再撞上人。 许桉意没什么犹豫,出声拒绝:“不用吧。” 怎么感觉这样跟带小孩似的,太怪了。 “人多。” 程赫东站着没动,点着下巴示意前面拥挤的人群,大有不拉就不走耗着的架势。 许桉意还想挣扎下,下一秒手腕直接被拉起来放在这人的衣摆,动作不容拒绝。 “拽好,走了。” 许桉意给自己做了个快速地心理安慰,最后还是老实地虚虚拉上了程赫东的衣服。 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拉着衣服被带着走,许桉意真觉得挺突破自我的…… 走了一段,许桉意突然喊:“程老板。” 身旁人低头看她。 “要不我还是把钱转给你吧,下次不用帮我付的。” 许桉意打着商量的语气,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付的钱,接连被他帮着付钱,虽说不多,但也有心理负担,她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程赫东答非所问:“不用瞎琢磨。” 许桉意顿了下思索,才又继续道:“没有,但你完全不用这样的。” 她觉得程赫东够照顾她了,付钱这种事真的完全没必要,更何况她想还程赫东的情也不知道怎么还。 话音落下后,程赫东的声音几乎是不迟疑地就说了出来: “想付就付了,不谈有没有必要,别人我不一定这样。” 第22章 旅途22 你手放的好像是我被撞的地方…… 什么叫“别人他不一定这样”? 许桉意的心脏被细线扯动似的, 不自觉地跟着一紧,耳边喧嚣的声音蓦然静止,仿佛只剩下心脏跳动紊乱的节拍。 咚咚作乱。 时间的尺度在这一刻停滞, 眼下只有看向他与不看向他。 许桉意隐约捕捉到了面前人模模糊糊的情意, 但她笨,抓不准也抓不牢。 她和程赫东认识还不到一星期, 人们常说,喜欢是分泌多巴胺, 而多巴胺仅能维持三个月, 三个月过后,才是爱意的浮现, 而三个月之前不过是冲动作祟。 至少对许桉意这个对喜欢一词都很陌生的人来说,深信不疑。 逃避是她最擅长的技能, 于是, 许桉意听而不觉,干怯地移开目光, 曲解程赫东的意思: “所以云端的原则才标着客户至上吗。” 程赫东黑眸微微转动,稍微一思忖,才想起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订房软件上除了云端宣传介绍的标语还需要填一条原则, 他当时随手写的就是“客户至上”。 第28章 紧接着程赫东眉间逐渐聚起波折的小沟壑, 直刺压迫的目光落在面前人脸上, 许桉意的长睫不自觉地轻轻扫动, 她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许桉意的伪装过于拙劣, 在程赫东这种敏锐的人面前藏无可藏。 只是程赫东到底在面对她的时候心软,暗里明明窝着一肚子的火,但最后还是被许桉意躲闪无措的眼神硬生生浇灭。 来日方长,他最不缺耐心, 尤其对象是她。 程赫东缓缓地接上她的话回答:“云端的原则就是我的原则,云端的客户很少,目前就你一个。” 客户至上,所以许桉意至上。 程赫东惯来会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不争的事实,至于话里的意思,往往总是需要听得人往深了解读。 许桉意大多时候感性察觉,但理智拉拢,眼下也是装傻充愣,表面上听一耳朵过去,其实自知的心跳疯狂出卖内心,别扭劲儿。 两人站在拥挤的集市里,被人群包围着,许桉意没吭声,气氛凝结时,她后腰突然被猛地撞了一下,伴随着急切的清脆少年声,呜呜啦啦还是乡音听不清楚。 许桉意当时只觉得后腰猝不及防地被人给了一杵,尖锐急促的硌疼顿时袭来,带着惯性地整个人往前冲,随即便抵上个温热硬邦邦的“遮挡物”。 反应过来后察觉是程赫东的胸膛。 许桉意暗自吐槽,她怎么老爱往他怀里冲,上次小花圃也是,这次又是…… 程赫东也被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眼看着许桉意往自己扑来,几乎是立马伸手去接,柔软的身体真切地落到自己怀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许桉意极轻地嘶了一声。 程赫东眉心一紧,表情可怕地严肃: “撞哪儿了?” “腰,腰……” 许桉意趔趄着身体,试图躲开程赫东扶在她腰上的手掌。 “你手放的好像是我被撞的地方。” 程赫东的手几乎是立马弹开,脸上的难得地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对不起,慌神了。” 许桉意摆了摆手,吸了口气缓解腰上的痛感,转头去找撞她的罪魁祸首。 那人刚才跑着嘴里说的话她听不懂,放眼过去最扎眼的就是两人不远处蹲在地上背着竹篓慌张捡地上散落山核桃的瘦小男孩儿。 “在这儿等着。” 程赫东留下句话步伐匆匆地朝着小孩儿径直走过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几分钟,许桉意就看见程赫东帮着一起捡起了核桃,三下五除二捡完后小男孩儿背着竹篓朝她走了过来。 小孩儿面露苦色,穿着破旧的薄外套,肩膀太过于瘦弱以至于外套稀稀拉拉地挂在身上,直接能盖住屁股,后背的竹篓比他上半生都大不少。 许桉意眼尾自然下垂,猜测着他可能是因为急于捡核桃才撞了她,难怪她觉得硌疼,这么瘦的肩膀怕是就薄薄一层肉,全是骨头了。 面前人张口对她道歉,嘴里说着生疏怪异的普通话。 许桉意没等他说完比他还着急地摆着手,到底是不忍为难:“没关系的,我没事。” 小男孩一个劲儿地还要继续道歉,她仓皇地下意识伸出手指指着他背后的竹篓问: “核桃、你的核桃怎么卖的。” 小男孩黝黑的脸上顿时一愣,黑眼珠子圆溜溜的,随即回答了起来。 五分钟后,闹剧结束,程赫东手里多了一大袋子的野生山核桃,沉甸甸地提溜着,差不多得把人半框子都买了。 许桉意看上去还挺开心,脸色缓和不少,被撞了还花钱卖人核桃,傻的。 程赫东站她旁边,故意问:“喜欢吃核桃?” “还可以。” 算不上特别喜欢,就也还行。 程赫东听见这话,挑了下眉毛明知故问继续道:“不是太喜欢还买这么多。” 许桉意唇角弯了弯,脱口而出:“因为便宜。” 便宜? 芦川山里到处都是核桃,要说便宜,小孩儿卖的核桃只能是说最后给了一点儿优惠,许桉意还没接受。 软和的心藏在一句玩笑话里,这是许桉意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 程赫东也不挑破她,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幽深的黑色眸底里闪过一丝微光,这姑娘身上总有很多能够让他眼神发亮的地方。 许桉意被撞了一下,免不了要去看病,程赫东尤其不放心说要去医院,但被她推拒了。 被撞得轻重程度她自己能感觉到,顶多就是被撞得红一块儿,没必要小题大做,最后还是被她坚决地去了镇上的一家诊所。 陲桥镇上的门面都小,来的这家诊所也不大,但一进去就是一整面的中草药药柜,黑色的毛笔字标注着名字。 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短发都花白了,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诊台后,给人的感觉还挺靠谱。 见到两人进来,问道:“哪儿不舒坦了?” 许桉意还没张口,程赫东就直直地替她回答:“后腰被人撞了下,她说很疼。” 虽然但是,她是腰疼,但她好像没说很疼吧…… “坐下吧。” 大夫先是看了程赫东一眼,随即看向许桉意,淡定地指了指面前凳子:“掀开衣服我看看。” 许桉意懵了一瞬,就坐这里直接看啊,正对门口来来往往还不少人呢。 说实话,她是没有特别矫情,但就这么大刺刺地在来往人多的地方掀衣服,也挺考验人尝试度的。 程赫东像是看出来她的犹豫,问道:“有隔断帘吗?” “没有。” 大夫实话道:“都是镇上跟下面的村子人看病多,哪儿在意这个,再说给你看腰,也就我一大夫能看见,不用害羞。” 这话也是,诊所看小病,当地人看病也都没太在意。 许桉意不想麻烦显得事多,妥协道:“没有就算了,那您看就行。” 大夫忽然朝程赫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实在不行让他给你挡着不就成了,费那个劲儿。” 程赫东人高马大的,整个人都能把许桉意遮挡得严严实实,可不就是现成的“隔断帘”。 许桉意闻声脸上顿时划过一抹红晕,不等接话,身旁就传来一声闷响: “也行。” 于是很怪异的,许桉意露着半截腰背对着大夫,工具人程赫东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脑子一时间没想到,正对着她,明明背对着她也可以挡的。 他的黑影高大太惹眼,眼神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哪里,许桉意没办法忽略,于是抬着眼边看他边声音特别小地商量: “其实你转过去,也能挡上的。” 大夫有一点说的不对,不止他能看到自己的腰,程赫东这样站着也完全能看清楚。 许桉意说完,程赫东顺势塌拉下眼皮,表情一本正经,迟疑了几秒,动作还是迟缓地转了过去:“哦。” 这话怎么落在许桉意耳朵里有种不情不愿的感觉…… 大夫一会儿就看完了,出声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撞红紫了一片,有点儿肿,开点药油回去自己涂涂,一周就能好。” 在许桉意的意料之中,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她正放下衣服就听见程赫东追着问大夫: “她腰之前就容易累,撞了会有影响吗?” 低沉认真的嗓音落下,许桉意脑子懵了下,随即带着诧异看向程赫东,他怎么知道自己腰之前就有问题? 她记得自己没说过。 “具体什么问题?” 听见大夫问,许桉意被迫收回思绪,出声回答:“之前检查是腰肌劳损,但不严重,偶尔酸疼胀痛。” “那没事,这次就是皮肤表面问题,跟那个扯不上关系,腰肌劳损不严重的话注意休息就行。” 程赫东表情肉眼看上去松弛了些,显得也没那么严肃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是他自己看病。 出了小诊所,程赫东提了一大袋子核桃和一小袋的药,许桉意两手空空地跟在旁边,安逸得要命。 许桉意要拿,但被程赫东一句话呛了回来: “东西我拿轻,你拿就重了。” 妥妥的力量悬殊,力量歧视……她也不强争了。 接吠吠的路上,许桉意到底是没忍住,想起来小诊所程赫东格外熟稔明了地跟大夫说自己腰的事,短暂迟疑后,眼波水光流转,还是缓慢地问了出来, “我能问问,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腰就有问题的?” 第29章 程赫东不意外她会问,因为在他眼里,许桉意同样是个很细腻的人。 他一脸坦然自若应声:“你告诉我的。” ?? 许桉意这下是更懵了,湿润的眼睛泛着涟漪,浮上明显的困惑:“是我告诉的吗?” 她其实有事不太喜欢跟别人说,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知道就行,真没印象自己说过。 程赫东脚步停了下来,顺势扭头,脑袋微垂,和身边人缩短了距离,淡淡道: “你昨天晚上说先回房间那会儿走到多功能厅门口,手扶上腰像是在缓解酸累,我猜你腰应该之前不太好。” “许桉意,告诉不一定要出声用嘴说,有时候行为更能表达真实自己。” 这话像是刻意说给她听。 一时间许桉意的脸上表情混杂,心底儿也复杂得不行,不知道是该为程赫东的细致程度感到意外和触动,还是说思索他这句云里雾里的话的深层意思。 程赫东想表达什么? 是让她袒露真实自己,还是说让她多看程赫东表达的自己。 许桉意的耳边再次静谧,自动屏蔽声音,脑子很乱,很乱。深感自己仿佛一个站在边缘上的人,不敢多往前跨越一步看新的风景,也站在边缘犹豫地下不来。 程赫东从来没想过急于什么,但也想要什么便会主动,他是刻意点到,但也惯于把握度,当下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道停了有多久,程赫东把她的纠结又茫然的神色尽收眼底,表情滴水不漏,岔开话道: “该走了,去接吠吠。” 周遭开始流动,身边人的声音也渐渐钻进耳朵,许桉意回神,但还带着微微呆愣,重复了下: “好,要去接。” 程赫东的嘴角被带得上扬了些,许桉意这姑娘这一面儿究竟谁能看到,剖开外面就是藏着不自知的可爱。 程赫东无端生出些庆幸的情绪。 刚没走两步,许桉意落下了,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怎么了?” 程赫东回头退两步问她。 就见许桉意使劲儿地晃着脚底往地上蹭,白皙的脸颊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又微微羞耻的表情,特别难以启齿。 “脚上、好像沾了口香糖。” 脚感黏黏的,挺膈应人的。 大马路上谁随口吐的嚼完的口香糖,被许桉意这个倒霉蛋子踩上了,就说吧,走路还是要专心,不能想事情。 说完还觉得丢人,发丝悄然垂下盖着脸颊两侧。 她今天为了走路方便,特意穿了双软底平跟的白皮玛丽珍,舒适是舒适,但半天蹭不下来脚底那个讨人厌的口香糖。 许桉意到底是嫌弃,还想着挣扎挣扎最好能蹭掉,她实在不想上手扣,但走一步粘一步也很烦人。 程赫东见状,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裤边兜里利落地掏出来包纸巾抽了两张,二话不说半蹲在许桉意的脚边,表情沉稳淡定地催她: “抬脚。” 第23章 旅途23 许桉意身上有程赫东的味道……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 再加上自然蹲下的动作,许桉意瞬时意会到程赫东的意思,恍惚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不抬脚反而往后撤了一步, 摇着头强烈拒绝: “别,不用, 还是我自己来吧。” 怎么能让程赫东给她擦,何况之前向栩阳洗完碗, 手上干净的水珠没甩干都被他毫不掩饰嫌弃了一番, 更别提她脚底沾的这个恶心的口香糖,程赫东怕是心里该呕了。 许桉意想得很善解人意, 但显而易见,程赫东可不承这个意。 他猜到了许桉意会拒绝, 在她后退那一下之后, 大掌瞬时捏上了她纤细的脚踝,隔着裤子攥得紧紧实实。 强烈的肢体接触, 程赫东掌心的热度忽然传过来,许桉意第一反应是小幅度地挣脱,肌肤起了一层生理性薄薄的战栗。 但又很奇怪, 她内心似乎并不排斥, 仿佛这样的接触逐渐模糊了她和程赫东交往的界限。 “站稳了。” 程赫东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 丢下句话后便轻微使力抬起了许桉意的脚。 脚底的口香糖像是黏性强劲的狗皮膏药, 程赫东硬生生地扣了一下还没扣下来。 许桉意心跳擂鼓, 莫名地开始忐忑不安,波澜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脚边人的神情,生怕他脸上泛起来一丝的不耐烦。 她猜也能猜的到脚底下的东西有多么膈应人,她一个没有洁癖的人都很难毫无芥蒂地上手扣掉。 但想象中的不耐并没有在程赫东的神色上出现一丝一毫, 他很坦然地包起来那坨脏东西,也没让许桉意看到,顺手丢到了远处的垃圾桶。 做完一切后,才又提上东西站到许桉意的旁边,张唇解释: “你弯腰不方便,我就擅自主张了。” 话语说得理直气壮,听得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就算她腰没事,他想自作主张那也完全可以。 但其实,她的腰本来也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又不是撞到骨头,弯个腰还是很轻松。 许桉意没纠结得那么深,也自然不会“责怪”上一句,毕竟是在帮她,她过意不去还来不及。 脚底下凸起不舒服的黏腻触感彻底消解,许桉意侧目,语气诚挚地说了句谢谢。 片刻之后,粉唇再次微张,梦呓般轻声低喃,似问非问:“你不是有轻度的洁癖吗?” ? 程赫东抬眉微蹙:“洁癖?没有。” 他算糙的。 “可是上次向栩阳甩手上干净的水,你不是说了他吗?” 许桉意不加思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程赫东听她提起那都快记不清的小细节,顿了几秒后脸色恍然,坦然自若道:“那算不上洁癖,对人不对事。” 所以她和向栩阳在他这里的待遇还不一样,她有特殊照顾? 许桉意心下默默。 紧接着就听见头顶落下坦荡的声音:“云端原则客户至上,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站我上面。” 程赫东毕竟是老板,云端的原则就是他的原则。 这话太夸张也太暧昧,许桉意心惊肉跳,站在他上面?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迟疑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才小声地嗫嚅道:“我只在云端住一个月,算是一个月的暂时房客,还是不用了。” 气氛蓦然被这句煞风景的话给冷凝住,程赫东的脸色肉眼不可见地沉了下来,面部肌肉紧绷,黑眸低压,冷冽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人不苟言笑的时候特别怵人,冷冰冰的,一如两人初次以陌生人方式见面时给人的第一感觉。 许桉意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相处太久,程赫东虽说偶尔也会表现出极强的压迫感,但大多数时候也算相处自在,以至于她都快要忘了,程赫东这个人本来就是很强硬和震慑。 许桉意刚才的话是在陈述事实,当然也没有说错。 但这个氛围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她不会说话,至少这句话在这个场合她说得很不恰当,听起来并未把在云端的这个月看得很重,程赫东生气的缘由在她。 况且程赫东已经把台面放到了她脚边,许桉意这句话透着不领情。 “我、” 她想张口找补缓和气氛,但嗓子仿佛哽住了,话语在嘴里没成型自然也就说不出来。 程赫东当下没退,直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开口问:“你怎么,想说什么?” 他在等,等许桉意说出来一句软和的话。 可她又要说什么呢? 许桉意心里倏地一缩,看上去无所适从,眼神飘忽,清秀的眉毛也紧锁着,陷入一种别扭的情绪里。 小镇上起了微风,一阵又一阵,吹起来又渐渐缓下来,反反复复,分秒也在其间随过。 许桉意心下惴惴,迟疑了良久,才从嗓子里缓缓憋出来了句: “我不应该说这句话,一个月也很重要。” 说完许桉意肩膀微微塌落下去,指尖死死地捏着外套角,对自己的找补不满意,又寻求不到更好的说辞。 即便她其实在听到程赫东说的那句话心惊后紧接着浮上来隐隐的鼓胀,那是感知到被在意的悄然愉悦和心动。 可许桉意总遮遮掩掩,她大概很难学会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面前人眼尾低垂着,散落的发丝微乱地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处在很安静的紧张状态。 第30章 程赫东眉心皱得厉害,心脏更是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无声地宣告着内心的情感。 两人皆是不语,滞然过后,低沉的男声率先响了起来,仔细听不难听出妥协的缓和感: “你没说错什么,是我的问题。” 程赫东到底是退了一步,在许桉意面前,他始终很难占上风。 他顾忌这姑娘的性子,索性循序渐进,说服着自己耐心足够可以慢慢来,但沉稳的劲儿总是被上头的冲动打乱,感性和理性在这种很难受控的情感面前,他也很难能一直走着直路。 程赫东是在旁敲侧击地表露情感,可站在许桉意的立场想,她别扭,需要时间和引导,他的确不该急于强求着往前走。 还窝火冷脸?程赫东想想就软下劲儿,自觉揽责。 许桉意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眼眸微闪,面色怔然,很意外。 程赫东下颌线条不知不觉中逐渐舒缓,那双黑眸也跟着落在许桉意扬起的脸上,只是掺杂了些柔和在,少了刚才的强势,胸腔里带出来磁性微扬的声音: “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但作为云端的老板,我希望你能多住。” 沉厚的感情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掩藏过去,体面且自如。 许桉意眼里泛起盈盈亮亮的水润波光,心下也像是荡漾起来波澜,不能平静,程赫东总是这样,在善解人意上总归他更胜一筹。 用一种浪漫的比喻,两人之间像是玫瑰赠送者与赠予者的关系。 程赫东手持一枝玫瑰递给了许桉意,许桉意觉得玫瑰太美丽耀眼,自己还没能有拥有它的勇气和自信,于是踌躇,这时候程赫东收回了玫瑰,埋怨自己还没彻底剔除玫瑰上面的花刺,因为那会扎伤她。 许桉意强敛着触动感,慢慢地弯了弯唇角,轻声接下他的话,说:“我会考虑的。” 小镇的微风又吹起来了,许桉意脸颊的发丝重新晃动,带着惬意。 没忘来镇上的主要目的,两人取了快递,又去接了吠吠。 吠吠就在镇上的一家小型宠物医院,到的时候许桉意其实有些意外,没想到镇上还藏着一家宠物医院,毕竟这边相对落后,宠物医院多开在城市,镇上很少有。 但等见到开医院的一对年轻情侣后,便也能理解了。老一辈对猫狗宠物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很多年轻人喜欢,创业开医院似乎也正常。 程赫东看上去跟他们很熟的样子,一进门,两人正悠闲地坐在休息的沙发上,见他来也不客套,穿着休闲薄卫衣的年轻男人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终于来了啊,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不要你狗儿子了,正准备估估价给吠吠找个新的好主人。” 这人说话的间歇屁股硬是都没离开沙发。 程赫东也是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冷呛:“你看它跟别人走不走。” “嘁,感情好了不起,你的狗就喜欢你呗,你就炫耀吧。” 话音刚落,男人身旁的女人眼神一亮,娇艳的红唇呦了一声,看向许桉意: “这,这什么情况啊,程赫东你带人了啊?” 紧接着情侣两人齐刷刷地一起看许桉意,眼神摆明是好奇且震惊,看得许桉意身体都跟着僵直,不得已尴尬地微微点头客套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许桉意。” 察觉到她不自在,程赫东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了下两人大咧咧的目光: “你俩没见过人?” 闻言,女人笑了一声,表情意味深长故意道:“见过,但没见过你身边人。” 说完也不顾程赫东的脸色,往许桉意的方向走了走,也是个自来熟,语气随和示好:“你好桉意,我是林秋,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 随即做了长美甲的手指又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我男朋友陈照,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娘”。” 一句话,情侣地位立见高低。 “严谨点儿,是未婚夫,陈照。” 叫做陈照的男人严苛地纠正自家未婚妻措辞,又重复自我介绍了下。 许桉意带着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生疏感,露着浅淡的微笑。 林秋见状,瞥了眼一旁高大站着的程赫东:“你不介绍下,这怎么认识的?” “来旅居住在云端。” 程赫东言简意赅,没多说什么。 陈照一听直接笑了:“哇绝,就你那僻远的民宿居然还真有人来。” “你这医院没了我不也没客人?” 程赫东脸色淡淡,嘴上不甘示弱。 陈照向来呛不过他,咬牙切齿,要死不死地扯了下自家老大。 林秋白了他一眼,倒是很会找“亮点”地问程赫东: “就住客这么简单啊,不是程赫东,认识你二十多年,我俩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心,住云端还带陪人出来的啊。” 一旁的许桉意闻声轻动了下眉心,对这个话貌似不是很认同,她反倒觉得程赫东一直很热心。 程赫东没应林秋的话,说不准是不知道怎么应还是没法应。 许桉意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竟帮着他回答,咽了下嗓子认真道: “我是来取快递的,他正好要来接吠吠,就把我捎上了,顺路的。” 严格来说,不算是陪。 这姑娘语气太诚挚,但也冒着一股单纯劲儿,林秋情侣俩跟程赫东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不说什么事事都清楚,但性格总归清楚,程赫东这个人心思藏得住。 秉持着不坏好事的想法,林秋也没戳破,笑了笑,隐晦地说了句: “那是挺顺,我前两天给他发几遍微信让他来接他儿子,这人就是不接,今天倒是利索来了。” 许桉意听完脑子里隐隐飘忽着什么,没等思索个明白,程赫东兀自开口问: “吠吠呢。” 林秋顺势往里面一指:“里面呢,你自己不是知道在哪儿。” 就她们这个小医院,程赫东不知道都来过多少次了,构造一清二楚,还装不清楚呢,他就装吧。 陈照和程赫东去找吠吠,许桉意安静地等着,林秋招呼着她坐沙发上,还给了她一瓶饮料。 许桉意一开始不好意思,但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就接了下来。 本来以为气氛会尴尬,但林秋这个人表面御姐高冷范,实则外向极了,压根不会让场子冷,主动找着话题聊,许桉意也没觉得难熬。 过了一会儿,两人出来了,程赫东手里还牵着个“白面团子”,标致萨摩耶,张着嘴筒粉色的舌头耷拉出来,毛发蓬松,憨厚可掬的。 许桉意愣神了下,她一直以为吠吠是个小型犬,因为打架打输了,属实是没想到居然是个体型庞大的耶耶。 程赫东这人也太反差了,顶着张硬汉脸和脾气,偏就真的养困困和吠吠这些个可爱宠物。 吠吠几天没见自家主人,一直蹭着程赫东的腿贴贴撒娇,甚至还想跃到他身上,黏糊得一步都不乐意分开走。 “吠吠,看我看我。” 陈照试图接连叫,吠吠理都不理,耳朵都不带动的,显然不听,他狠狠地唾了一口: “白养你这么多天了!你主子都不急着来接你,还蹭他,舔狗!” 许桉意无声地弯了嘴角,舔狗,这骂狗骂得够适配的。 程赫东牵着它的绳子走到许桉意旁边,吠吠这时候察觉到了混杂陌生气味的存在,开始转着狗脑袋找。 没两下就看到了许桉意,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瞅了几秒,白色的眼毛一动不动。 在场几个人都觉得它得汪汪叫了,没成想这傻狗一下子往前冲,硬生生地把狗头挤到许桉意怀里,一副求摸的样子。 “不是,这?” 陈照震惊,且狠狠受伤。 林秋摸了摸自家男朋友的头发,顺毛似的,眼里划过丝丝的笑意,看着许桉意慢悠悠道:“得,认了个新主人了。” 许桉意也发懵,吠吠脑袋在她怀里疯狂地蛄蛹,应该是在表达喜爱的吧。 “我就好奇,这狗喜欢东哥就算了,咋对桉意也一见钟情啊,不是挺有犟劲儿一狗子嘛!” 陈照豁然开口,语气满带着困惑,他跟吠吠朝夕相处几天,伺候吃伺候喝,还没得到个好狗脸色,这怎么许桉意这么轻易俘获喜欢呢。 一旁的程赫东看着一人一狗,没作反应,他也不清楚,没想到他的猫狗都这么喜欢她,但打心眼里,这感觉还不错。 第31章 林秋嘴抿着,而后嘶了一声恍然道: “有没有可能是桉意身上有程赫东的气味,吠吠喜欢程赫东,自然也就喜欢桉意了。” ?! 这话牵扯暧昧了,什么叫许桉意身上有程赫东的味道?! 第24章 旅途24 桉意当时夸你夸得天花乱坠 林秋用着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惊人的话, 轻描淡写过去。 程赫东面不改色,许桉意的脸倒是腾地一下子红了,跟黄昏的晚霞赤红似的。 程赫东什么味, 是向栩阳之前说过的荷尔蒙? 那不是男性才的味道吗, 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 陈照行动特别迅速地装模作样凑到程赫东的身边,动了动鼻子嗅了起来。 “你是吠吠?” 程赫东塌着眼看他, 语气稍显嫌弃。 陈照听出来了他的潜台词,毫不犹豫就提声反驳:“骂谁呢, 你才是狗, 程狗。” 说完径直坐回沙发上,手不老实地搂上林秋的肩膀, 蓄意抹黑报复道: “程赫东身上是闻一口足以毒死人的毒药味儿,桉意沾不上。” “是吗?” 林秋维护上了自家男朋友, 瞥了眼程赫东的冷脸, 丝毫不惧,拱火似的, “劝诫”许桉意: “听见了吗桉意,离程赫东远点儿。” 话音落下,许桉意第一反应是去看程赫东的脸色。 这都舞到正主脸上, 程赫东自然不可能毫无反应, 本来就不近人的脸色果然是变了些, 眉心低压, 显得更加生硬, 还藏着隐隐说不出的威胁意味。 知道是开玩笑,许桉意也没认真上,眼睛弯着含着温和的笑,但对这话默不作声。 林秋那双被浓密假睫毛放大的双眼锐利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要笑不笑的,表情格外耐人寻味。 两人临离开店的时候,程赫东面上看上去很着急,仿佛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许桉意出门饮料忘了拿,林秋走出来顺手递给她,还热络地邀请她下次来玩,要请她吃个饭。 许桉意能感受到林秋这话应该不是客套,看上去很真心,于是点头轻声应答,说了句:“谢谢秋姐。” “姐?” 程赫东薄唇微张重复,掀着眼皮微微蹙眉,余光看向林秋。 林秋耸了耸肩:“怎么,桉意喊我姐你有意见,本来就比人家大,我是不嫌被叫老。” 林秋、陈照和程赫东三个人的年龄差不多,许桉意比他们小上两岁,喊姐也是理所应当。 但程赫东打心眼儿里不乐意这种称呼差距,总觉得是有阻隔似的。 陈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扬了扬下巴朝着林秋道:“桉意喊你秋姐,那岂不是得喊我照哥了。” 陈*唯老婆脑*照就连这点儿关系也要沾,硬要跟林秋凑任何形式的登对。 这话一出,当事人许桉意都还没说什么,程赫东倒先破防,下颌绷都绷不住了,低浑着嗓音冷声: “你占什么便宜。” 接话快得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陈照咧了咧嘴,看上去漫不经心,懒声随口应了句:“这喊着亲近,再说你不也比桉意大,不情愿的话,桉意喊你东哥也行呗。” 程赫东的心脏蓦然仿佛被无声的手轻轻地拨动了下,本就闷跳的节奏更是加快。 心下兀自唾弃,一个称呼而已,还没喊呢,出息劲儿。 即便程赫东“双标”地又想听她这么喊,但也知道许桉意容易含羞,这称呼八成喊不出来。 但他难得地想错了一次。 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三人说话不怎么出声的许桉意忽然张开了嘴,眨了眨眼,表情自然,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东哥?” 绵软的声音如同轻飘飘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扫过程赫东的心上,勾起来一阵又一阵的密集痒意,紧实的后背酥麻一片,带着明显的后劲儿。 叫得程赫东心窝子霎时一软,整个人都隐约虚浮,连带着看向自己身边姑娘的眼神都恍惚,藏着晦暗不清的情绪。 一旁的林秋没绷着,神色乐呵呵地看着他,陈照微弯着腰以一种别扭但显然乐在其中的姿势,垫着手趴在林秋右肩头上,跟黏她身上一样。 程赫东这是被喊得春心荡漾了? 到底是认识二十多年的朋友,一眼就能看出来程赫东这是怎么了,说实在的,林秋也是稀罕得很,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程赫东也有今天啊。 眼神飘忽地又落在许桉意身上,心下连连无声啧啧。 这姑娘是有点儿魔力的。 在场几个人心思各异,唯独许桉意心思纯直,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能察觉到目光似乎都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后背微微收紧,顶着几双眼睛继续刚才称呼落下后没说完的话: “要按年龄的话,其实喊这个也可以的,我不介意。” 这话的确是事实,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况且向栩阳也喊程赫东东哥,在许桉意当下的认知里,这种带“哥”属性的词语只有表面的单纯意思。 说完又慢声正经地看向那对“连体”情侣,接连小声喊着示意: “秋姐,照哥。” 两个人当时就傻眼了,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 程赫东更甚,瞳底狠狠震了下,就跟大冬天冷不丁被泼了一盆加冰的冷水似的,从头流到脚,直接凉透,偏偏始作俑者还没任何知觉。 憋屈得他胸腔顶着一窝火,呼吸都跟着沉重了起来,心跳跳动得也更起劲了,纯是气得。 还是林秋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留情面地出声笑了两下,分给程赫东一个安慰的眼神,他荡漾个什么劲儿,人姑娘没那意思。 接着目光赞许,应和许桉意: “嗯,没问题的桉意,这么叫可以,我跟陈照随意。” 就看某人随不随意了。 程赫东狠狠吃了个瘪,从许桉意这儿讨来的。 压着心里的憋屈火,说服自己不较劲,程赫东沉缓地吸了一口粗长的气,顶着嗓子溢出来句: “随你。” 他这么说,许桉意也没多想,自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程赫东见势,只觉得心里那股郁结更浓重了,憋得他直上火,表现在脸上就是一整个大冷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照悄无声息地拍了拍他肩膀,眼神“怜爱”:“慢慢熬。” 且有他熬的。 回去的路上,程赫东开车,许桉意照旧坐在副驾驶位置,吠吠站在后排座位上,一个狗占两个人的位置,毛发铺满座椅。 一开始吠吠刚上车还很激动地汪汪叫,倒像是个气氛组的,车里也没那么安静。 但适应了之后也不叫了,驾驶座的人一直没说话,许桉意也一声不吭,整个车厢的氛围瞬间就沉寂了下来。 她摸不准程赫东不说话的原因,因为他本来就话少,但时不时偷瞄这人刚毅的侧脸,许桉意隐约觉得他像是生气了。 在第五次自以为悄无声息地瞥程赫东的脸色时,许桉意被抓包了。 “在看我?” 程赫东依旧目视着前方,薄唇动着淡淡出声,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她在看他的。 许桉意身形一僵,高频地闪动着眼睫,一副心虚的样子,纠结着怎么回答。 念着她撒谎的技术实在低劣,脑子里闪过几个回答都被她过滤掉,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点头。 程赫东这时候趁着路上没车,朝着她看了一眼,继续道: “看我干什么,有话要说?” 许桉意思索了下,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脸色好像不太对,想问问你怎么了。” 明明刚才一直都还好好的,怎么上车就这样了。 许桉意回忆着,也想不明白哪儿不正常。 程赫东听完才是难受够呛。 这姑娘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反应过来了,但还是迟钝,不知道他因为什么情绪不对。 程赫东要真说出来原因,又得把人吓住了,索性自己往心底儿憋,刻意缓和着嗓音扯了个谎: “没怎么,开车得认真,省得出事。” 这话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呢。 许桉意脑子过了一下,这不就是两人来的时候她说让程赫东认真开车的话。 他还记着呢…… 许桉意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赫东表现得像是不经意,也没再往下说,转着话题突然问她: “你觉得林秋跟陈照怎么样?”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问得许桉意有点儿懵,程赫东这是让她表达一下对他朋友的评价吗?为什么也问这个。 她琢磨不明白原因,但说好话总归没错,更何况两人的确也很友好,于是许桉意不假思索,嘴里缓缓吐露看法: 第32章 “他们很友善,秋姐对我很照顾,照哥看上去也很好。” 她跟陈照没多接触,但印象不错。 程赫东听见“照哥”这个称呼就觉得刺耳得不行,无意识地压了压黑眉,敛着情绪: “嗯。” 接着话语脱口而出:“单独时林秋跟你聊了什么?” 问题问得太丝滑,许桉意恍惚了下,都要产生种错觉,快要以为程赫东是为了问这个问题才铺垫前面问她看法的。 但他既然问了,许桉意也不藏着掖着,鼻尖轻微皱了皱,露出思考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后才又坦然应声,跟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似的认真: “秋姐就问了我是哪里人,类似的基本情况,还有问我在云端住得怎么样……” 说到一半,许桉意想起来什么,嘴唇抿了抿,噤声顿了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声接上: “别的也没聊什么了。” 程赫东晃了眼身旁人的神情,带着谨慎的态度,语气尽量显得像是自然的闲聊,重复了句: “就这些?” 许桉意压着心跳,硬着头皮点头:“嗯。” “聊了一会儿你们就带着吠吠出来了。” 话音刚落,后排的吠吠直直地就挤了过来,圆乎乎的脑袋伸到两人座椅中间,侧着狗脸看许桉意,这是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了。 这也太机灵了,许桉意猝不及防,眼睑闪了下,才又伸手抚摸吠吠的脑袋,安抚它。 “吠吠,坐回去!” 程赫东喝声,它挤在这里到底不安全。 吠吠黏糊地嗷呜一声,缩着脑袋又趴了回去。 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结果程赫东斥完吠吠的下一秒,表情淡淡地从嘴里吐了句: “林秋的话你可以不当回事儿。” ? 许桉意怔愣了下:“什么?” “她说话随意,想一出是一出,有的话你不用听。” 程赫东一脸正色地解释。 许桉意顺着他的话仔细地回想了下秋姐说过的话,她觉得还挺正常,没什么不能听的话。 没等疑惑上头,脑海里冷不丁地划过林秋说的那句离程赫东远点儿的话,许桉意心脏豁然震颤了下,节奏霎时漏半拍,不由自主地揣测。 他是在说这句话可以不用听吗? 当下的血液仿佛都挤到了脸上,许桉意脸颊温热,甚至都要忘了如何呼吸。 放在腿上的手悄然地在柔软的裤子上捏了捏,狭小安静的空间里,许桉意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好。” 车中央内后视镜里映着程赫东狭长的眼眸,不似惯常的压迫锐利,那双眸子在此刻涌动着不加掩饰的潋滟和柔软。 黑色越野车匀速地行驶在公路上,二十多分钟后再次停到了熟悉的村口。 程赫东把车门解锁,许桉意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熄完火也正要下,车门置物槽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两下。 程赫东蹙眉,拿出来点开,是林秋发来的微信: 【有好事跟你分享,你绝对感兴趣。】 【想听转账500,仅限五分钟,过时不候。】 不愧是开店做生意的,这也要收费,够精明。 但程赫东也不在乎,果断随手转了500过去。 那头的林秋秒收款,守信用地发来了条: 【在我这你跟陈照进里面接吠吠那会儿,我问桉意感觉你怎么样,你猜桉意什么反应。】 程赫东看见这个消息不意外,眉间轻调,就知道问她的时候这姑娘话没说全。 他简短回了个问号过去: 【?】 【桉意当时夸你夸得天花乱坠,给我什么感觉,就是她嘴里的程赫东跟我认识像是两个人。】 夸他?还天花乱坠? 程赫东从手机屏幕里微微抬头,隔着车窗玻璃看着站在外面安静耐心等他下车的姑娘,唇角不自知地染上一抹明晃晃的笑意。 许桉意这么一个内敛害羞的姑娘能夸他夸到天花乱坠的程度? 第25章 旅途25 之前没有,现在会想结婚 程赫东面上淡定, 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敲着手机。 【是么,夸了什么。】 那头的林秋盯着消息哼笑了下,心下连啧, 她就知道程赫东忍不住要问, 够骚的,以前还真想不到他碰见喜欢的姑娘会是这个样子。 冷脸单身硬汉碰上柔软温和姑娘, 私下都不知道开屏多少回了。 林秋挺乐得见这种事,虽说明面上爱调侃, 但心里自然乐意为好友的爱情添一把旺火, 祝它早日燃烧。 【桉意原话说的是程老板是个特别好的人,可能看起来冷冰冰, 但其实很细心,也很照顾她, 总是不经意地细致帮她很多忙。她说她挺感激你的, 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人,住进云端是她觉得很开心的经历。】 “特别”, 她是这么说的? 程赫东来回看了这条消息三遍,生怕漏看字似的,唇角的弧度似乎更加明显了, 心里瞬时塌陷一块。 这是许桉意会说出来的话, 能感受到旁人对她的好, 也总是在心里默默记挂着, 对他们的定性就是, 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简单但也处处透着真诚的话。 林秋隔了好几分钟没收到消息,就跟着发了句过来。 【怎么着,偷笑着呢。】 程赫东手机一震,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回。 【以后少误导她。】 说完直接关了手机, 拉开车门利落下车。 手机那头的林秋:“???” 几个意思,怕被她带坏,过河拆桥?! 程赫东下车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着吠吠,两手都不得空。 许桉意的快递是个盒子,不算小,也在他手里,见状要去接过来自己拿,程赫东顺手把吠吠的牵引绳给她拉着。 还摸了摸吠吠的头,叮嘱了句:“别挣绳子。” 吠吠张着嘴耷拉着粉舌头,呼哧呼哧地蹭他,像是听懂了。 村里人吃饭都规律,临近中午,各家都在做中午饭,外面倒是没什么人。 程赫东和许桉意并排走着,吠吠在前面悠闲地晃着,时不时趴地上闻闻,寻觅宝藏似的。 “对了。” 许桉意仰头看程赫东问:“你刚才坐在车上在笑什么?” 程赫东收到林秋消息那会儿看了眼车外的许桉意,兴许是被她看见了,以为是自己怎么了,索性问了出来。 “林秋发来的消息,没什么。” 程赫东提了一嘴,没打算仔细说。 许桉意微微点头,也没在意地“哦”了一声。 不到一分钟,程赫东盯着右边人乌黑绒亮的发顶,冷不丁又跟了句: “林秋跟陈照今年快结婚了。” 言下之意,他俩感情很好。 但许桉意可没想到这一层,听见这个消息眼睛瞪得圆了些,眼神跟含着碎光似的亮晶晶: “真的吗,那太好了,也很快了。” 难怪陈照要纠正林秋的介绍,这的确是未婚夫。 “嗯。” 程赫东应了一声,语调低沉迟缓:“不快了,他俩认识二十多年了,陈照恨不得现在就把林秋娶回家。” 许桉意脑海里浮现陈照黏林秋的样子,没忍住弯了弯唇角,陈照的爱表现得很热烈,也是透着急不可耐了。 接着又突然想到什么,感叹道:“那阿姨催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许桉意听陈照说他们三个年龄差不多,他们两个结婚,程赫东还没动静,他妈妈会着急也正常。 “理解是一回事,意愿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赫东薄唇微张吐了句很理性的话。 意愿?结婚的意愿吗? 许桉意顺着话闲聊:“你是没有结婚的想法吗?” 这话问出来,程赫东显然思考了下,但其实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难回答。 他想了几秒脱口而出:“之前没有。” “现在有了?” 许桉意问。 “嗯。” 程赫东嗓间溢出来的话有力:“现在会想结婚。” 他的话看上去显然不是开玩笑,许桉意心下生出来些说不清楚的感觉,飘忽不定,泛酸但又不全是,夹杂着隐隐的急躁。 不知道程赫东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想法,是因为朋友结婚着急,还是说之前聊天时提到的等那个合适的人出现。 第一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程赫东不是会被别人左右的性子。 许桉意的脸上露出来自己都没察觉的苦艾,仿佛在琢磨一个很难的问题,微微失神。 “你呢。” 程赫东忽然开口,声音缓缓钻进耳朵,许桉意反应了会儿,意识才逐渐回笼,嗓音轻软地回答: 第33章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她胡诌,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许桉意的潜意识里,谈恋爱、结婚远不在她人生的规划内,上学和工作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是怎么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也因此从未思考过要不要结婚。 程赫东听完目光直直地盯着许桉意的脸,仿佛要从这张漂亮柔和的脸上看出来些破裂的端倪,可一无所获。 许桉意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 程赫东顶了顶嗓子,移开视线,黝黑的眸子毫无波动,深藏不露。 迟疑半晌,才又斟字酌句认真道:“可以想想。” 氛围因为他的这句话恍然又变得暧昧起来,许桉意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裹挟着,她始终跳脱不出来,来源在于程赫东。 和旁人闲聊的话题,在对象换成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陷入敏感的怪圈,理智告诉她不去多想,可忍不住多想。 许桉意对这种感觉不排斥,但陌生,也自然不会应对,于是生硬地转着话题问他: “你和秋姐他们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许桉意说完直想咬嘴唇拍脑袋说自己蠢,明明林秋之前就提过说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那不就是从小认识…… 没敢看程赫东的脸,因为太窘迫。 但程赫东貌似不在意这个,也不知道是给她台阶还是怎么着,又回答了一遍: “嗯,五岁认识的,算起来认识快有二十三个年头了。” 虽然知道,但这么仔细算完说出来具体的数字,许桉意心下还是吃惊了一把。 二十三年的友谊,从小到现在关系看上去依旧很铁,挺难不让人羡慕。 没等她心底泛苦,程赫东的嗓音又沉稳地响了起来。 “六岁之前我在芦川生活,陈照跟林秋是邻村的。” “五岁那年夏天下完一场暴雨去河里摸鱼,陈照自己捉不到,又想在林秋面前展威风,就顺手在我的桶里偷了几条,被我发现了揍了他一顿,也是那时候开始认识的。” 程赫东说着回忆起来那场久远的相识,说是揍还算轻了,陈照当时跟他厮打着完全不占上风,愣是被他单方面打得鼻青脸肿最后缩在林秋后面直掉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 许桉意听完他的讲述,肌肉脸颊抽动,整张脸蛋都开始扯动着笑容,眉眼弯弯看上去分外明媚: “你们居然是这种认识方式。” “算是不打不相识。” 程赫东见她笑,眼尾也微微垂落,耐心地附和。 笑了一阵儿后,许桉意忽然抬头看程赫东的脸,澄澈的眼神里映照着他的剪影,把他装进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猝不及防的,程赫东被她看得心脏猛地一紧,紧接着心跳撞击胸腔,整个胸腔都无法平静。 许桉意这时候也不觉害羞,看了起码得有两分钟,眨动了下睫毛收回目光,语气带着小调侃劲儿: “看不出来,你还很会抓鱼。” 他看着就很正经。 程赫东被调侃,非但不生气,神色如常,还格外顺从地应和:“技术还行,夏天天气暖和带你去。” 许桉意就停在话语表面意思,没仔细琢磨季节关键词,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不知不觉中,许桉意自己都没发现,程赫东的这个话题像是把她拉进去了他们三个人的圈子。 她熟知了三个人的相识,也无形中参与了他们当下的生活,认识到新的朋友,她跟这里又多了些难以断舍的联系。 两人一狗慢悠悠地继续往民宿的方向去,路过某个小道时,许桉意拉着的吠吠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小道里面连声狂叫。 许桉意没养过狗,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顺着吠吠看的方向看过去也没见什么,于是无解地扭头看程赫东求助。 自家狗子什么德行程赫东一清二楚,颔首淡定地朝着小道最近的第一家的方向示意,解释道: “李叔家,上次吠吠跟他家狗就是在李叔家门口打的。” 许桉意怔愣了下,默默看了眼吠吠,这狗这么记仇呢。 耍浑耍到人家家门口,难怪它打不过人家。 她牵着吠吠要走,怕万一两个狗再碰上,但吠吠死活犟着不愿意动。 没过几秒,果然听到了另外的几声狗叫,兴许是被吠吠的叫声吵到,许桉意眼睁睁看着从那家小院儿狂奔出来一只小田园犬,四条腿短短的,但跑起来速度极快,四条腿腾空跟磁悬浮列车似的。 许桉意当时就懵了,看看它又看看体型庞大的吠吠,脸上浮现一言难尽又不大敢相信的表情。 说吠吠战五渣,真的没有污蔑它,体型是人家三四倍大,愣是打不过…… 小田园的叫声又尖又响亮,震慑力十足,吠吠对着叫了几声,眼看着人家小狗往前跑了几步,吓得立马后退,缩到许桉意的腿边,嘴上倒是不停。 怂得要命。 许桉意眼神含笑,点了点他的脑袋:“吠吠,你怎么这么怂。” 有上次的教训,吠吠不敢再真挑衅,许桉意不用使劲吠吠就主动往前走了,尾巴也不高高翘着,夹搡在后腿间,看着很搞笑。 许桉意指了指它,朝程赫东再次感叹:“它战斗力真弱。” 程赫东的语气似乎带着说不出来的宠溺,认同道: “嗯,狗不随主。” 拉踩,这就是明晃晃的拉踩! 许桉意怔愣了下,不知道回什么。 两人到民宿小院儿的时候,向栩阳已经起来了,甚至还特别勤快地把饭已经煮上了,就等两人回来炒菜了。 见两人牵着吠吠回来,上去给了吠吠一个大拥抱: “吠吠,哥想死你了!!” 程赫东见怪不怪,放下快递去洗手。 因为今天提称呼太多,导致许桉意对这类词语很敏感,听见向栩阳对吠吠喊的,她不太相信地问了一遍: “你当它哥吗?” “昂。” 向栩阳不觉有他,敞声道:“当哥好,嫌年轻。” 许桉意脑子转得飞快,小声嘟囔了句:“可是这不是乱了辈分。” 向栩阳没听清楚,问她说什么。 许桉意犹豫了下才张口:“吠吠是程赫东的儿子,你要当吠吠哥哥的话,那岂不是……” 她话没说完,因为后面的不用说懂得都懂。 向栩阳闻声立马竖起来食指堵在自己嘴中间,示意她别提。 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手的程赫东走了过来,语气淡淡地朝着向栩阳喊了句: “儿子。” 艹! 向栩阳暴跳如雷,就知道他哥会这么应,被占便宜了,他语气张扬地否认: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 程赫东脸色如常,以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回了句: “嗯,我也不想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靠靠靠!向栩阳真要气死了! 一旁的许桉意眼睛都看直了,这怎么、怎么发展成这样。 程赫东冷脸开这种玩笑? 果然男生就是永远逃不开当爹当儿子的口嗨,无论稳不稳重,他也不例外。 向栩阳跟吠吠亲腻完才勉强疏散了心里憋胀,看见许桉意快递的箱子,好奇地问:“桉意姐你买的那是什么?” “微缩模型。” 许桉意回答。 向栩阳皱了皱眉:“没听过。” 许桉意笑了笑,简单地解释:“你也可以理解为立体空间diy拼图。” 那不是跟小孩儿玩的一样的,向栩阳下意识的反应,但也尊重,继续问了句:“你喜欢这种啊。” “嗯嗯。” 许桉意点了点头:“很喜欢。” 两人悠闲地聊着天,向栩阳一扭头,见程赫东居然还在一旁站着,疑惑:“东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还以为他早去厨房了。 程赫东没回答,转身这才去了厨房。 向栩阳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狠踹了两脚空气,泄泄愤。 吃过午饭,许桉意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午在集市里面挤着,人多杂乱,身上掺杂了各种各样的味道,不算难闻但也不舒服,正好腰上得擦药,索性直接洗了个澡。 水流冲着腰还有些火辣辣的灼疼感,许桉意洗完就背对着镜子撩起衣服看那块儿皮肤。 伤的位置太尴尬,她以一种特别艰难别扭的姿势看了半天,也才算是勉强看清楚,后腰的确是红紫一片,经过几小时后还有些触目惊心。 吸了一口气刚想拿药膏涂,就听见自己房门响了。 有规律的敲打声,是谁不用多猜,莫名的,许桉意手一抖,指尖撩到半空的衣服也飘飘然地落下去,盖住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第34章 第26章 旅途26 哄你的小玩意儿 许桉意踩着拖鞋略显慌张地忙去开门, 出来的时候还被浴室门底框绊了下,脚尖直麻,抑制地轻呼气声。 也不知道是在着急紧张什么。 打开门的瞬间, 就看见程赫东正笔直地站立在门口, 身形如青松端正挺拔,看上去一本正经。 许桉意轻缓了口气, 稳着声线问:“有什么事吗?” 程赫东突然敲门来得不合时宜,许桉意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 没来得及吹干。 为了抹药方便她特意换了身两件套的泡泡棉睡衣, 白粉配色上衣下摆微蓬,印着素净的图案, 整个人散发着沐浴露也不知道是洗发膏的清香,洗澡的缘故脸蛋还透着淡淡的湿红。 程赫东鼻息间尽萦绕着这种香味, 呼吸瞬间一滞, 某些不可控制的念头增生,炽热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 带着伪装地轻咳了下嗓子反问: “要涂药了?” 诊所大夫上午叮嘱过回去记得涂药,程赫东也是惦记这个索性上楼提醒她。 许桉意点了点头:“嗯,正要涂。” “需要帮忙吗?” 程赫东的话接得太快太自然, 不假思索顺口就出来了, 许桉意愣神了下。 这要怎么帮?他帮吗…… 她摇了摇头, 还怕拒绝得太决绝显得不领情, 语气缓着道:“不用了吧, 不太方便。” 程赫东脸色淡定:“我方便。” ? 许桉意更懵了,心下扑通地猛跳了下,一脸怀疑无措地望向他,分不清这是玩笑话还是心底实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方便呀…… 迎上面前人的视线,程赫东唇角似有似无地微勾了下,转瞬即逝,随即神色自如慢声补充道: “你伤在腰上自己不方便,向栩阳干不来上药这种细致事,民宿没别人了。” 言下之意就只有他了。 还没等许桉意接话,就看见他薄唇微张气定神闲地跟了句: “上午大夫看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只是看一次和看两次的区别。 沉缓的话音猛地砸在地上,跟砸在许桉意心里没什么两样,震得她瞳孔都跟着放大,恼羞成怒地磕绊道: “你、怎么能这样!” 许桉意在诊所那会儿抱着侥幸的心理还说程赫东没看见,结果真的看到了,偏偏还这么直溜溜地说出来了,遮羞布都被他扯开了! 程赫东看着许桉意的脸逐渐攀升明显的红晕,心下潜藏的恶劣心思无形中得到极大满足,唇角弧度微不可察,像是安慰她: “不经意晃见了,没看清。”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一点儿没起到安慰作用,许桉意只想捂上耳朵不听,也当听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听着他语气隐约带着细微的遗憾意味。 但许桉意这个时候没心思琢磨这个,强绷着脸,这下倒是果断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的。” 照着镜子可以涂到,就是费力点而已。 她想象不到程赫东帮她,场面一定又尴尬又羞耻。 程赫东听完倒没什么反应,仿佛意料之中,退让了一步说: “我找小拾帮你。” 许桉意其实也不想麻烦小拾,但生怕程赫东再说出什么让人难以招架的话,索性闷着头应了下来,悄悄地吐了口气儿,如释重负一样。 说完这人身形没动,还是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许桉意眼里浮着疑惑看他。 程赫东这才又往房间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继续说话:“把你行李箱给我。” 行李箱?他要她的行李箱干什么。 “来的时候轮子不是被挤掉了,家里没有合适的替换,网上买的刚到。” 许桉意反应了几秒,这才想起来上午程赫东也取了个快递,原来是为了她的行李箱…… 看向面前人的眼神悄然泛起来波澜,莫名的情绪划过瞳孔,许桉意的心脏不妨再次被轻按了下,霎时间缓缓凹陷。 她自己其实都忘了行李箱坏了的事情,打从第一天放起来之后就没再想起来,没想到程赫东居然还记得,他还真是细致得让人不知道表达些什么才算好。 许桉意进房间把箱子提了出来,交接间她轻声说了句:“麻烦了。” 程赫东瞬间拧起了眉头,嗓音低沉,话很少地回了句: “没觉得。” 说完也不等许桉意说什么,兀自下了楼。 许桉意自己站在门口盯着这人高挺颇具安全感的身影逐步到彻底消失在楼梯处,心里也跟着攀升起来某种异样的感觉,甚至拉扯着神经,心脏跟着神经共同弹跳。 住进民宿至此,在面对程赫东的时候,这种感觉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了,从陌生到隐约熟悉,但她还是没能清楚,那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许桉意虚掩上房门,在房间里缓了没多久,小拾就来了。 小姑娘今天换了身衣服,棉麻裤子和衬衫样式的外套,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乌黑的头发还被编着小辫子,分外精细。 许桉意笑着把人带进了房间里坐着。 扒拉半天也没在房间里找到什么好吃的和有意思的玩的,脸色尴尬地捏了捏指尖,不好意思地弯腰对着小拾慢慢道: “不好意思啊小拾,我这边也没有什么能让你玩的。” 小拾看起来比她自在,不怯场不认生,看懂了她的嘴型,连忙摆了摆手意思没关系。 知道许桉意看不懂手语,也不对着她打手语,堪堪指了指她腰的位置,脸上涌出来担忧的表情。 许桉意扯唇挂着柔气的笑:“没关系的,不严重,还要谢谢小拾来帮我涂药。” 即使面对小拾一个小孩子,许桉意掀起来衣服的时候也会有点儿害羞,但没那么强烈。 她能感受到小拾似乎不太敢上手,动作轻轻缓缓的,但碍于背对着她,许桉意说话她也听不到,只得沉默着耐心。 涂到一半,许桉意感觉到腰上忽地一凉,带着一阵风似的,很舒服。 紧接着,又凉了第二下,她这下才意识到,小拾这是在给她吹风? 许桉意的眼眶几乎一下子就热了,噗噗簌簌地钻出来水意,控制不住。 从来没感受过的这种温暖在一个几岁也才第二次见面的小姑娘身上得到了毫不保留的给予,连带着心窝子也不受控地冒着热气。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许桉意飞快地眨着眼,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过了一两分钟才想起来,小拾听不到。 她到底是没抑制住,吸鼻子的声音低低地在房间里响了几下。 小拾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亮晶晶的眼睛丝毫不敢偏移别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许桉意。 抹个药花了差不多十多分钟,上完许桉意也差不多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没让小拾看出来不对劲儿,只是一味地牵着小拾的手,嘴上说着谢谢。 另一边,程赫东在楼下换着许桉意行李箱的轮子,他动作快,五分钟不到就换好了,抬头朝楼上看了不知道多少次,迟迟没见人下来。 又等了十五分钟,估摸着应该结束了,程赫东瞥了眼行李箱,正要起身拿着往楼上去,就看见楼上下来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大的牵着小的,两人都是脸色盈盈。 程赫东先是问了许桉意:“上完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看向小拾,熟练地比划着手语: [小拾很开心?] 小拾见状脸上洋溢的笑容更明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还回应着: [和桉意姐姐聊天很开心,我很喜欢她。] 知道她喜欢,小姑娘还要再强调一次。 许桉意照旧看不懂两人的互动,只是察觉小拾比划完,程赫东左眉微微扬了下,嘴角噙上了轻淡的一抹笑意,隐隐像是骄傲? 不知道她解读错了没有。 小拾仰着头大眼睛看了许桉意一会儿,过后又扯着程赫东的袖子,示意他看她“说话”。 [桉意姐姐的伤看起来很疼,我帮她抹药的时候她好像哭了,你要好好哄哄她。] 哭了? 程赫东当下蹙眉,眼神跟着浑沉。 小拾可能是那会儿感觉到许桉意肩膀抖颤,才会这么觉得。 在民宿玩了一小会儿,小拾要回家临出门的时候,还一脸神秘地拉着程赫东要说事儿,仗着许桉意看不懂,手语比划得格外快。 [告诉你哦东哥,桉意姐的腰很白很白,还特别软,我觉得像是棉花糖一样,甚至比棉花糖还要白软!] 小姑娘这个年纪对男女之间的异样还算是一知半解,更多是处于一个孩子的单纯期,于是毫不保留地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程赫东,是她也很喜欢的东哥。 第35章 程赫东眼里似有似无地涌上来些兴趣。 白?他见过,软?他勉强算是也感受过,所以小拾的“秘密”根本不算是秘密。 他弯了下唇角,跟小时候争第一的幼稚鬼一样,回应: [我知道,而且,比小拾知道的还早。] 小姑娘先是睁大了眼,接着努了努鼻子表达不开心,也不跟他拜拜了,对着许桉意挥挥手就离开了。 许桉意看出来不对,满脸疑惑地问: “小拾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小姑娘变脸有点儿快啊。 程赫东失声笑了笑:“没事,就是不甘心。” 到底不甘心什么,程赫东没说,许桉意也就没再问。 两人并排进小院儿的时候,程赫东冷不丁地掀着眼皮看她,问: “怎么这次不问我小拾跟我说什么了?” 上次问完的羞劲儿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无所适从,许桉意这次可不打算问,不知道总比知道好,于是慢吞吞地回答: “这次不好奇了。” 大概率是不敢好奇了吧。 程赫东心下了然,也没戳破她。 想到小拾的话,程赫东不动声色地余光去瞄这姑娘的眼角,一目不错,仔细看的确是泛红了些,但不是很明显。 许桉意性格不算很娇气,但是眼周的皮肤特别“娇气”,一点不对儿就能被看出来,尤其是还碰上程赫东这种观察仔细的,一看一个藏不住。 程赫东看出来,但也没说什么。 送走小拾后,许桉意上楼回房间,程赫东帮她行李箱提上去转身就又下楼敲响了向栩阳的房门。 向栩阳正打着游戏,开门见是他哥,下意识地飞窜到电脑前,捂着开机键,一脸警惕。 程赫东蹙了蹙眉,语气硬邦邦:“不关你电脑。” “那谁知道呢,毕竟东哥你有类似“前科”。” “那次你占理?” 程赫东淡声呛他。 向栩阳瘪了瘪嘴,无话可说。 上次把他腹肌照发给桉意姐之后他以为他哥忘了这事儿,结果这人在他游戏疯狂上分升段的半夜,把他屋的网线断了!向栩阳因为挂机被追着连连举报。 他东哥,睚眦必报一人。 程赫东阖着眼皮看着向栩阳,一站一坐,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你之前买的气球在哪儿?” 向栩阳早忘了这事儿了,一脸懵逼地反问:“什么气球?” “那时候民宿迎接住客你买的。” 程赫东冷声提醒他。 向栩阳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一回事,都是去年买的了,那时候他张罗着买点气球装饰下民宿迎接新客,最后也被他搞忘了。 他站起来边扒拉找,边嘟嘟囔囔:“你现在要这玩意儿干什么,难不成有新客人了?多久了都不一定能找到。” 程赫东不应,只说了句:“尽量找。” 扒拉了五六分钟,还是被向栩阳在柜子的犄角旮旯地翻出来了,那气球还跟崭新的似的,包装都压根没拆。 程赫东拿上就走,特别利落。 按向栩阳的糙荤话就是,他哥这个行为就跟睡了人姑娘下床提完裤子翻脸不认人是一样的。他扯了扯唇,耸着肩膀以示不在乎,反正他又不是大姑娘。 下午三点,许桉意坐在房间拼了两个小时的模型,等很久新拿到手的总是爱不释手,最后还是腰实在扛不住了才收手。 念着上午买的核桃多,许桉意本来就打算做成小零食正好准备拍个视频,在房间歇了一会儿拿上拍摄设备下楼直接钻进了小院厨房。 光是剥核桃仁就花费许桉意不少时间,刚架起来镜头设备,要上手的时候向栩阳就出来了,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 许桉意笑着回答:“琥珀核桃。” “听起来应该会很好吃。” 向栩阳情绪价值拉满,没做先夸,看见许桉意流理台边支起来的镜头,哦哟了一声:“桉意姐你这设备看着很专业啊,这是要记录生活吗?” “还是说你不会是什么隐藏美食博主,专门拍这种视频的吧。” 向栩阳的语气带着玩笑,耍嘴炮似的。 许桉意顿了一会儿后自然地点了点头:“也是,算是你说的这样。” 之前她一直没拍,现在勉强算是走出心理困境,决定捡起来也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职业,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很大方。 但说完气氛蓦然静止了,凝固住了一样,无声无响。 两分钟后,向栩阳豁然冒了句国粹,满脸不敢置信,百般确定后追着问许桉意的账号。 在看见她账号几十万的粉丝量后又炸锅了,恨不得满院子转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激动地来了句: “网红竟在我身边!桉意姐你太牛了。” 许桉意无奈地笑了笑,理解他一时的激动,但还是谦虚道:“也没有,很久没更新了。” 向栩阳根本听不进去,沉浸在她职业和粉丝量的激动中,催着许桉意继续,他抱着手机坐一边去看她账号之前的视频了,生怕打扰她。 许桉意静下心来,开始认真做了起来。 琥珀核桃对她来说很简单,也没失败过,核桃焯水去除涩味,熬糖挂晶撒芝麻,最近进烤箱十五分钟就好。 但因为拍视频,需要不断调整角度,会稍微慢点,做好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 许桉意端出来一盘给向栩阳尝,毕竟是美食博主做的,自然好吃,向栩阳连声赞叹,搞得许桉意很是不好意思,她不习惯被捧着。 转移注意力,目光扫视了一圈院子,转着话题问:“没看见程老板,他是有事出去了吗?” 向栩阳往嘴里填着,呜呜啦啦道:“应该没有,刚才还找我呢,现在估计在房间呢吧。” 许桉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接着指向那盘黄灿微透明的琥珀核桃道: “这个现在吃正好是最好吃的时候。” “那我去叫我哥?” 向栩阳边嚼着要起身。 许桉意先一步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 正好向栩阳夸得她有些坐不住。 说完许桉意转身迈着步子进到了多功能厅,上楼走到程赫东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不用敲第二下,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程赫东看见她眉眼一抬起,有些意外。 许桉意刚要张口说:“那个,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赫东生生地打断了: “先等一下。” 说完他又兀自进了房间里面。 许桉意不明所以,只好安静地等着。 程赫东倒是没让她等很久,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个跟他气场“格格不入”的可爱玩意儿。 许桉意当下没太看清楚,等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个扭成小狗模样的花样气球。 程赫东在她面前站定,二话不说绷着张脸把小狗气球递到了许桉意的面前。 ?什么意思,这是要给她? 许桉意愣神了,身体反应比脑子反应更快地堪堪接了过来,眼神透着困惑直直地看向他,粉唇微张问: “这是?” 程赫东神色如常,不假思索直接道:“哄你的小玩意儿。” 第27章 旅途27 看不出来,东哥你还挺黏人的…… 程赫东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许桉意的表情微滞,眼尾不自觉地微微塌落,像是在质疑自己听到的话。 小狗气球触碰着柔软的指尖发出摩擦声, 扯动着许桉意的思绪, 她眨了眨眼,犹疑地出声询问: “为什么要、哄我?” 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 许桉意的舌尖碰着齿里,恍然还有种说不出口的羞耻感。 程赫东没提小拾说的, 只是扯着由头道:“你腰受伤了。” 许桉意隐约是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今天受伤了, 所以程赫东扭了个小狗气球“哄”她,是这样吗? 许桉意仰着脑袋, 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男人。 高大的身影背光形成轮廓的黑影,看上去安全感但又压迫, 她实在想象不到程赫东这样一个人能想到这, 还想出来这种安慰的方式。 许桉意向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受伤了还能得到安慰。 不知道是眼睛盯得久泛酸,还是什么她表达不出来的情绪作祟, 许桉意只觉得眼眶热了一下,紧接着眼泪珠子不受控地吧嗒就落了下来,泪花还欲掉不掉地挂在下眼睫上。 程赫东几乎是一下子就慌了, 眼睑猛地一缩, 下意识地伸手作势要去擦, 想起来又觉得不妥当, 动作极快地转身回房间拎了包抽纸出来。 第36章 连着抽了好几张想下手直接往许桉意脸上擦, 又退缩了下,难得在他身上看见犹豫不定和手忙脚乱,许桉意蓦然地弯唇又笑出了声,声音低低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在干什么呢……” 程赫东眉头紧锁, 实在有点儿摸不清面前这姑娘的情绪了,但看见她笑了,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些,特意软着声调实话道: “给你擦眼泪。” 但又怕吓着她。 许桉意脸一红,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又哭又笑很羞耻,但一时的确是没控制住,从他手里拿了两张出来往眼上按了按: “两张就够了。” 她哪需要那么一沓,很让人羞耻的…… 程赫东顺从地又把手里的纸放了回去,略显生硬地往自己身上打趣,像是在调解许桉意的情绪: “是不是做得太丑了,丑哭了。” 他明知道许桉意不是因为这个哭,而且他也不擅长哄人,方式话题还透着笨拙。 许桉意心窝子更软了,那种异样的情绪再次涌上,且更为强烈。 她摇了摇头:“没有很丑,就是一眼也能看出来是小狗。” 说罢晃了晃手里的气球。 蓝白色相间的大耳狗,前面还有个小肚兜,也是蓝色的,黑色马克笔还点了两颗圆的眼睛,平心而论,看起来是很生疏,像是第一次做,但做得算是很可以的。 两人说话间,程赫东房间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浅浅的“喵呜”,一听就知道是困困。 许桉意瞳仁闪过一丝亮光,眼里的渴望呼之欲出。 程赫东适时开口:“进来陪她玩吗?” “可以进吗?” 许桉意还特别客气地问了句,明明眼里的光彩都要收不住了。 程赫东无声地笑了下,大方地把房门拉开彻底,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房间目测面积和许桉意住的客房差不多大,装修风格也大差不差,就是少了很多装饰品,看上去简单素淡,倒是很像程赫东的风格。 许桉意刚进去,就看到地上垃圾桶里残破的废弃气球,足足覆盖了垃圾桶底一层,也不知道是折损了多少个。 她表面没什么反应,至于心里动容与否,自己很清楚。 对于程赫东一个男性而言,做这种小玩意儿是很为难他,况且尤其需要耐心,难怪刚才他打开门的时候,脸色很严肃,估计是被这个折磨的。 但程赫东到底是没说什么。 许桉意悄然地收回视线,也没多看什么,朝着靠近窗边角落的猫窝走过去。 猫窝一隅跟整个房间的风格格格不入,地上一个毛茸茸的大型嫩黄色窝,周遭还摆放着一些猫咪可爱小玩具,毛球、猫抓板、小肥鱼等等,不少但也不凌乱。 单看这个居住环境,就足以看出来程赫东把困困照顾得很好。 困困一看见许桉意就从床边桌子的软垫上跳下来,还溢出来个哼唧声扮可爱,鼻尖一动一动,嗅到熟悉的味道,站起来懒懒地撑着前肢伸了个懒腰,就开始扒拉许桉意的小腿。 许桉意都能听到她阵阵的呼噜声,伸手大胆地rua了她一把之后,困困还不满足,仰着下巴等她继续。 她自然也很乐意,看见困困什么心情能被治愈,心底儿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扫而空,许桉意没忍住跟困困闹了好一会儿。 过了得有十分钟,小院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喊声,程赫东的窗户白天里一直开着,听得很是清楚。 “东哥,桉意姐是请不动你吗?怎么还不下来!” 向栩阳扯着嗓子大声喊,用力过猛喊完开始猛猛地咳嗽。 许桉意这才想到自己忘了件事。 她把困困抱回软垫,扭头看一直等在身后的程赫东,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道: “那个,我忘了,我是来喊你下去的。” “我做了琥珀核桃,你要尝尝吗?” 许桉意注视着程赫东,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隐隐期待。 程赫东不加犹豫地“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到小院,许桉意把程赫东送的小狗气球放回房间,再回到小院时程赫东已经吃上了她做的核桃,还知道了她是个美食博主这件事。 向栩阳大漏勺,秘密很少能在他肚子里藏超过一天,他怕秘密憋死。 程赫东看上去没有很惊讶,毕竟他本来就是个沉稳的性格,只是对着许桉意道: “如果有缺的东西或者不方便的随时告诉我。” 村镇到底比不上市区,许桉意职业使然,他担心她需要的东西在这里买不到,况且这姑娘又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 许桉意面露感激,应声:“目前都够用,暂时不需要什么的。” 程赫东也没勉强,下巴示意面前的核桃,语态认真: “核桃很好吃。” 一满盘子的核桃仁现在稀稀零零,这话是不是表面不用多言。 许桉意心里油然生出来满足感和快乐,再一次觉得做了这么多年的美食博主,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这种满足感是很特别且也是其他获得感无法比拟的。 上次有这种满足感还是程赫东夸她的粥好喝。 许桉意不善言语表达,但而后可能就会去做很多她觉得好吃的给他们,也像是她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只是这种方式需要接受者细心感受罢了。 “我给小拾和钟阿奶也装了一盒。” 许桉意出声道。 她做的时候特意做多了些,就惦记着要分给她们尝尝。 程赫东唇角蓦然染上一抹笑意,意味不明地接了句:“那钟阿奶怕是要更喜欢你了。” 许桉意耳朵一红,不明所以。 只是一盒核桃而已,应该没这么夸张吧。 “她喜欢吃这些坚果类,尤其爱吃核桃。” 程赫东看出她的疑问,又跟着多解释了句。 许桉意这才明白,难怪他这么说,脸颊悄然也泛着红,轻声道:“阿奶喜欢就好。” “现在就要送过去?” 程赫东问她。 许桉意点了点头。 眼看下一秒,程赫东擦了擦手,动作格外自然地就跟着起身了: “我跟你一起。” ??? 不等许桉意婉拒,一旁的向栩阳先绷不住了,以一种很是怪异的眼神看自家东哥,咧着嘴道: “不是吧哥,钟阿奶家就在隔壁,走几步路就到了,桉意姐又不是两岁小孩,这还用你陪?” 程赫东被他拆台,堪堪扫了他一眼,递了记不明显的眼刀过去,向栩阳感受到了,但脖子照样梗直,反正他又没说错。 许桉意也不大好意思让他陪这几步路,顿了下看向起身的男人,缓声开口: “我知道小拾家,能找到的。” 言下之意,真的不需要陪她。 程赫东不退反进,顶着张淡定稳重的脸色,薄唇微张,说一些不着调儿的话: “吃多了,我正好走两步消食。” 这…… 许桉意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向栩阳眼神里的匪夷所思和不可置信简直要喷出来,还消食?吃几块核桃就给他撑着了? 张嘴半天反驳的话一句没说出来,恍然看见他哥的目光一直落在许桉意身上,看起来还他妈的有点儿柔和是怎么回事。 向栩阳脑子冷不丁地钻出来个大胆的想法,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哥不会是喜欢人家桉意姐吧!! 紧张又揣测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疯狂扫动,跟雷达扫描似的,看半天他没看出来许桉意有什么异样,但他哥真的很不正常! 向栩阳有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惶恐感,兜不住也得兜,心下默默盯上两人,表面强装着自然,小声说了句程赫东: “看不出来,东哥你还挺黏人的。” 这话够含蓄了,说完直勾勾地看着当事人。 程赫东没理他。 向栩阳心里猛地给自己鼓了个掌,没跑了,他哥居然不呛他! 随即特别上道地出声说服许桉意:“桉意姐,东哥既然说消食,那你俩就一块儿呗,反正他也没事。” 许桉意怎么豁然有种被裹拥着带着走的感觉呢。 最后还是跟程赫东一起去了,送一小盒核桃,大动干戈的还两个人,也是不嫌麻烦。 两人到的时候,小拾正在屋里写作业,钟阿奶坐在里屋缝纫机前在裁剪一块儿好看的针织花布。 第37章 钟阿奶的院子整体比程赫东的民宿小上不少,房子内的装饰打眼看也都有些年头了,但胜在东西都收拾得规规整整,明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家人利索。 程赫东熟门熟路地带许桉意进屋,小拾看见两人的时候眼神都亮了,似乎在惊讶他们怎么会来。 许桉意笑着把手里的核桃递给她,粉唇微张道: “刚做的,来拿给小拾和阿奶尝尝。” 小拾看起来特别开心,大眼睛都眯笑着弯成明月。 钟阿奶兴许是听见动静,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老花镜还架在眼上欲掉不掉。 见到两人,不等开口问,小拾已经晃着手里的核桃,比划着手语告诉了自家阿奶。 钟阿奶脸上的褶子被笑容带着直接折叠了起来,像是条条温暖的线,直夸许桉意有心。 招呼着两人坐下来,钟阿奶话像是说不完,一直跟许桉意聊这个唠那个。 许桉意脸上也没丝毫不耐烦,反倒是特别认真,絮絮叨叨在耳边,恍然有种自在感。 两人聊得投机,程赫东一句话插不上,故作无奈道:“阿奶您不是还忙着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钟阿奶想起来了,起身要拉上许桉意的手去里屋,指派着程赫东留下陪小拾写作业。 许桉意懵里懵神就被带到了缝纫机前面。 钟阿奶抄起来台面上的白色镂空针织方布,神秘兮兮地问她:“喜欢这个款式不?” 许桉意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但还是实话道:“喜欢,很好看。” 方巾是整体白色,上面点缀着微微凸起的淡黄色和蓝色的小雏菊,一边还有很短的同料子钩织的蕾丝花边,在许桉意的审美点上。 钟阿奶听她说喜欢就放下心来,不容拒绝地往她的头上比划:“喜欢就好,这就是给你做的,我看手机上都说你们漂亮姑娘喜欢这种款式的头巾。” 许桉意闻声脸上涌上来惶恐,急忙摆手往后缩:“这个我不能要的,太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钟阿奶表情不满,准着脸道:“一会儿就做好了,不费工夫,再说阿奶觉得漂亮就想给你做,你可不能辜负阿奶的心意。” 提到心意,许桉意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感觉再拒绝总归会伤老人家的心,迟疑了几秒后小声说:“那谢谢阿奶。” 钟阿奶摆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 随即坐到缝纫机前开始缝边,接着道:“这台缝纫机还是东子去年给我买的,他知道我爱做这些手工活,愣是悄悄给我买了台,用着顺手,做个头巾不在话下。” 许桉意怔愣了下,难怪跟别的物件比,这台新式缝纫机看上去特别新,原来是程赫东买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无形中似乎对他又加深了一层厚重的善良滤镜。 钟阿奶手上功夫快,三下五去二就做好了,还热情地帮许桉意带上,量身定做,越看越觉得满意,带着小雏菊元素的头巾带在许桉意的头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又明媚娇俏不少。 走出去的时候,程赫东见状还恍惚了下,被钟阿奶调侃说他眼都看直了。 红晕在许桉意的脸上梦幻般地丝丝散开,像是傍晚时落日不愿落下难掩的娇羞,生成一道惹眼的美丽风景。 人总是会被美丽的一切吸引视线,两人出了钟阿奶的家门,许桉意还隐约觉得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看。 她余光试图去看身旁人,但发现不了什么。 许桉意耳尖冒着红意,伸手想把头巾摘掉,旁边人冷不丁地开了口: “别摘,很适合你。” 程赫东的夸赞往往真诚,但许桉意架不住。 而且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好看,她不怎么戴发饰,头巾更是没尝试过,总觉得他们说得太夸张了。 程赫东无端地清了下嗓子,指尖蠢蠢欲动,最后掏着手机快步走到离许桉意几步之远的距离,张唇道: “给你拍一张,你自己看看。” 许桉意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程赫东已经按了拍摄键,快速出片。 “我还没准备好……” 她默默嗫嚅了声。 但程赫东已经走了回来,手机递给她示意她看。 照片里的许桉意右胳膊正弯曲着,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耳边,做着要摘掉头巾的动作,眼神呆愣地看向程赫东的时候就像是在看镜头,没什么拍摄技巧,但就是被程赫东拍出来一种自在的娇俏感。 许桉意觉得自己这张看着挺傻的,耳根子都冒着热气,带着包袱要删掉。 程赫东咳了咳,出声:“我的手机。” “嗯?” 许桉意脑子不在线似的,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想拿着别人的手机删照片,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还给了他,讪讪地叮嘱: “这张我没做好表情,你记得删了……” 程赫东没吭声。 许桉意不放心,眼神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程赫东这才平静地:“嗯。” 明显的心口不一。 在民宿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许桉意晚上躺在床上粘了一小会儿被她完成不少的微缩小屋,又翻出来从京溪带的毛线,打算给困困和吠吠钩个毛线脖圈,最后还有功夫把白天的视频剪出来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 等着视频审核成功,许桉意刚要关手机睡觉,手机顶端就弹出来新消息通知,有人点赞了她的最新视频。 断更这么久,怎么还会有人守着? 许桉意心下浮上来些困惑。 紧接着,这个id就关注了她,几分钟过后就会有旧视频陆陆续续被点赞。 许桉意点进这人主页,内容空白,头像和背景都是默认。 猜疑的念头缓慢萌生,向栩阳下午当时知道她账号就关注她了,所以这个该不会是…… 许桉意看着又有视频被他点赞,犹豫了几秒后切换到微信页面,找到程赫东的头像,先是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包,接着试探性问道: 【你在做什么?】 这问题还是问得生硬,许桉意越看越有种想撤回的冲动。 但那头很快就回消息了,言简意赅也很坦诚:【看视频。】 倒真是不加掩饰。 猜疑得到百分之八十的证实,许桉意心下一跳,这次也不迂回了,单刀直入地请求道: 【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再继续点赞我的视频了。】 后面还缀了个哭丧的表情,试图缓和话语。 房间里半躺着正看得入神的程赫东看见消息眉间轻蹙,冷不丁地坐直身体,手指敲着屏幕键盘: 【?】 【为什么?】 第28章 旅途28 你算是我家属 隔着屏幕, 许桉意都能感受到程赫东一本正经的语气。 也对,他点赞的号一看就是新建的,处处都是系统默认, 难保不了解平台规则。 许桉意隔着屏幕咬了咬唇, 回应道: 【连赞是会限流的。】 加附真诚小黄脸表情包。 发完那头几乎是秒回复: 【对不起,我不清楚会这样。】 许桉意被他严肃郑重的文字回复带的也跟着莫名紧张, 思索了半天才回出去新消息: 【也没有那么严重的,你不要太在意。】 地位一下子反转, 她倒是变成了安慰方, 许桉意发完觉得似乎怪怪的。 程赫东这次没有很及时回复,过了得有两三分钟, 才冷不丁地发来一句: 【怎么知道是我?】 许桉意躺在床上,眼睛小幅度地在聊天页面上来回转动着看。 怎么知道这个号是程赫东? 【算是直觉跟猜测。】 她老实回答。 另一边的程赫东看着简短的几个字, 冷硬的下颌线蓦然柔和上几分, 要是被林秋他们知道,八成会骂他越来越不像自己。 人往往在面对一件事时对某个人下意识的直觉猜测, 何尝不是一种相关性的表现。 可能在许桉意心里,程赫东的地位已经远远超乎她所以为的轻重程度。 许桉意很久没有收到程赫东的消息,以为他不会再回了, 冷不丁地就看见手机又弹了条消息出来: 【嗯, 知道了。】 这也要特意回一条吗?许桉意不解。 两人的聊天以程赫东让她早点睡结束。 第38章 许桉意本来是有困意的, 但聊了这么一会儿, 神经莫名亢奋, 眼神都愈发清明,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微微拉开房间一半的窗帘,院子里星点的黄色灯光掺杂着黑夜的微弱月光透进来, 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惬意又舒适,让人心情都跟着无端平静。 来民宿要一个星期了,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仍旧都清晰无比,许桉意心境似乎也跟着变化了。 她当下油然觉得,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人总是要尝试去到很多的地方,从而邂逅新的人,基于此相识开展新的故事,所以,与他人的相识便是一切奇迹的开始。1 倘若她没有一时兴起来到民宿,那么在这里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思及此,许桉意心底竟然升起来一阵浓重的庆幸和丝丝的后怕,庆幸她来到了这里,后怕她没有过一时兴起。 远在天边的弯月周边伴着唯一的一颗星星,许桉意仰着头看不清楚那颗星星的形状,下意识地圈起来手心作出望远镜的手势比在眼眶上,试图聚拢视线,可惜无果。 须臾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看着放下摊开的手无声地笑了下,她怎么能这么幼稚…… 也可能是最近抽空在看视频学习手语,手不自觉地就想动动,总归是许桉意也变了,确切地说是在不自知地找回真实的自己。 对着窗户,许桉意悄然打了个瞌睡,困意上涌,她刚点开手机要看时间,就发现更新视频的软件多了条投流通知。 许桉意点开一看,二十分钟前有人给她投了五百块的流量,那个默认的id再熟悉不过。 脑子里浮现程赫东摸索新功能的样子,许桉意的嘴唇无声上扬,他是不是不知道对方其实会知道投流的是谁。 嗯……有点笨。 隔天,许桉意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的,鼓点的节奏感还挺强,震得人心都跟着一颤一颤。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也算沉,醒来的时候都要九点了。 许桉意用手顺了顺头发,下床拉开窗帘,天光乍亮,阳光刺得她下意识反应眯眼,伸手挡了下。 再次松手往院子里看的时候,发现小花圃旁的秋千上有个人影,脚边还有毛茸茸的白团子,定睛看,哦,是程赫东,和吠吠。 程赫东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等她别开眼,目光就落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许桉意带着刚起床没洗脸的尴尬和偷看被抓包无措悄摸地咽了咽嗓子,讪讪挥了个手: “早上好。” 按她这个声音,再加上本来就吵闹着鼓声,程赫东听不见,距离也不算近,看口型更是没可能。 但程赫东猜也能猜到这个姿势除了问好没别的意思,微扬了扬下巴,提着声音也回了好。 一旁的吠吠看见转半天身体才看到楼上窗边的许桉意,仰着大圆脑袋汪汪了两声。 紧接着许桉意就看见程赫东伸手安抚了它两把,扭曲着吠吠的意思故意道: “吠吠都在叫你起床了。” 许桉意脸一热,倏忽地拉上窗帘,落荒极了。 什么呀,显得她真的很懒…… 心下默默,其实九点也不算晚吧,只是程赫东起得太早了,向栩阳比她起的还晚呢。 特没胆量地只敢心底牢骚,许桉意还是老实地钻进了洗浴室。 再次下来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许桉意刚走到院子,就听见程赫东说: “厨房里有早饭,还热着。” “哦,好。” 许桉意听话又熟悉地走进厨房。 程赫东一目不错地盯着她的身影,心中无端地升起来一抹满足。 什么感觉呢,这种相处模式像是生活了很多年的两人才有的默契和平淡,但细数其实两人认识也才刚刚一周。 程赫东难得杞人忧天,表情带着沉思,他不乐意想一个月许桉意要离开的这个时间事实。 “你是在画什么吗?” 许桉意草率地吃了几口早饭,走出来看到的就是程赫东手里松散地握着一只铅笔,一只手还抓着简易的画板。 程赫东意识回笼,淡淡地看了眼自己的半成图,不以为然道: “村里林叔家里房子要翻修,找我帮他简单设计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桉意懵神了,眼里涌出震惊,巴巴道: “你还会这个?” “会点儿。” “可是你大学不是学的计算机吗?” 许桉意觉得这好像也不沾边啊。 程赫东随口解释道:“爸妈是建筑师,从小耳濡目染,有兴趣就学了一些。” 原来是家庭熏陶,难怪呢。 许桉意脸上涌现出来明显的敬佩,语气试探地问:“那民宿也是你设计的吗?” “嗯。” 当初决定回来留着外婆的小院子开成民宿的时候,程赫东花了不少心思去设计。 许桉意这下子是彻彻底底地很佩服了,一瞬不瞬地盯着程赫东,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一层由衷的敬重之意,溢于言表。 程赫东接收到灼热的目光,看向面前这姑娘的表情,不自觉地眉眼柔和了下,出声道: “怎么这副表情?” 许桉意睫毛动了动,堪堪收回视线,语气透着真诚:“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他是有什么不会的吗? 轻声软语一落,程赫东心底一下充涨起来,钻出来一股从未有过的“虚荣感”,特没出息。 紧接着,许桉意示意了下他手里的画板,带着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程赫东二话没说,直接递了过去。 涉及许桉意不太了解的领域,这幅图纸在她眼里就是来去的线条构造,看不出什么技巧,但能看出来唬人的立体感。 她喜欢拼粘微缩小屋,但那个多需要审美和想象,坦白讲跟玩具一样,许桉意觉得这个比她的难多了。 “看得懂吗?” 程赫东问。 许桉意摇了摇头:“看不懂。” “正常。” 程赫东表情泰然,没取笑什么,帮着她缓解不懂的尴尬:“我一开始看爸妈的图纸也是看不出什么,看不懂没关系。” 许桉意像是想到什么,有些突兀地问: “那你设计这个算是兼职吗?” 似乎觉得这话天真,程赫东漆黑的眼眸闪过柔光,嗓音含笑道:“不算,算帮忙,不收钱。” 许桉意顿了几秒,接着冷不丁地脱口而出:“程老板,有人说过你无私吗?” 程赫东无声地笑了笑,挑眉看她:“怎么不喊“东哥”了?” 许桉意怔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东哥”这个称呼,特别让人感觉无端旖旎。 她抬手指尖虚虚地碰了下嘴唇,嗫嚅着嗓子道: “喊程老板、喊得习惯了。” 程赫东也没勉强她,接着她的问题继续道:“没有。” 许桉意反应了下他在说什么,就看见程赫东低垂着眸子看她,薄唇轻启: “在你之前可没有人说过我无私,许桉意,你是第一个这么夸的。” 第一个…… 许桉意的心倏忽一紧,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下一秒又像是纾解一样,憋攒的气息扑扑簌簌地四处散涌。 她喘了口气,别开强烈的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吠吠,小声道: “因为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外面的鼓声霎时再次闷响,压过许桉意的声音,但所幸程赫东听见了。 吠吠的听觉敏锐,嫌鼓声吵,尾巴都耷拉了下来,陪许桉意玩一会儿,夹着尾巴一扭一扭地进了多功能厅。 只剩下许桉意和程赫东两人在院子里。 许桉意耳边听着鼓鸣,没忍住出声问: “村子里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婚礼。” 才聊过结婚的话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上婚礼,许桉意觉得还挺奇妙的,开口道:“喜事是需要隆重。” 早上开始敲锣打鼓那也无可厚非了。 程赫东停下手上的动作,掀着眼皮看她: “想去看看吗?” 许桉意面色犹豫,她其实不太爱凑热闹,虽说是沾沾喜事的喜气。 程赫东见状,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 “这边婚礼习俗和京溪不一样,宴席有很多当地特色菜,对你拍视频兴许会有帮助。” 程赫东像是能把掐着许桉意的在意命门,这句话一出,许桉意的眼神微微变化,犹豫劲儿消散不少,缓声问: 第39章 “不是亲戚关系也能去吗?” “他家喜联是找我写的。” 程赫东嗓音平淡,但愣是被他一句话装到了! 许桉意缄默,会设计,还会书法,这么说门口木匾刻着的几个“云端小筑”也是他自己写的了,程赫东真的能称得上是全能型了。 都帮人写喜联了,再怎么着去参加个婚礼宴席那也是很合理的。 许桉意稍微思忖几秒后,才又轻声开口道:“我还是不去了,非亲非故的不太好。” 程赫东既然能提出来让她去,那这些自然就不是许桉意该考虑的问题。 “也不算。” 他掀着眼皮,深沉的眸子里闪过幽幽的暗光,神情自若继续道: “跟他们非亲非故,跟我不是就行。” ? 许桉意一时间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秀眉微微皱起。 紧接着,平缓的声音砸落在地上,也适时砸在许桉意的心上。 “你算是我家属。” 第29章 旅途29 许桉意,舞跳得很好看 程赫东的话犹如平地砸了一个雷, 震得人耳朵一阵发聩。 许桉意心一颤的同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偏头洞察程赫东的表情,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开玩笑的痕迹。 不知道是程赫东玩笑开得太真还是许桉意察人段位太低, 这人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一丝丝的端倪。 气氛隐隐凝结,许桉意语气弱弱地回他: “我算不上的, 栩阳才算是家属。” 她算哪儿门子的家属嘛! 程赫东不以为意:“怎么不算,都住进我家里了还不算?” 许桉意心下嘀咕:明明是住客, 被他说得好像很暧昧…… 京大毕业的高材生, 不至于家属这个词的界限都不清楚,但许桉意真的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是在程赫东提到家这个字的时候, 她心窝子直泛软,他这么说是已经把她视为家里人的存在了吗? 许桉意不敢往深处想, 可能也仅是随口一说。 猜测间, 程赫东已经兀自站了起来,面色平静云淡风轻道:“我说是就是, 走吧,带你去。” 许桉意到底还是被他说动,更确切说程赫东也没再给她什么退缩的余地, 稀里糊涂就被拉去参加婚礼。 芦川这边结婚一般是两天, 头一天算是结婚双方家庭间的各种准备, 搭彩棚、挂喜匾等等, 第二天才算是仪式正席, 宴请客人。 许桉意还没走到,一路上就见到村里挂着各种红灯笼和各式彩绳,喜事的氛围感很是浓重。 结婚那家门口锣鼓喧天,围了很多看热闹的村里人, 许桉意算是个生人,怕不懂规矩,便一直跟在程赫东身后。 程赫东去上礼处递礼金,许桉意也赶紧跟上。 念着来都来了,她身上特意带了现金,看程赫东给几张,自己也悄摸抻平手里的钱,也递上了几张。 收礼金的是个年长的人,兴许是看她面生,打量了她良久,浑浊的眼里透着疑惑。 程赫东解释了一番,但至于解释的是什么许桉意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是当地的方言。 紧接着面前的老人就朝着她笑了笑,递给了她毛笔,示意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许桉意不怎么会用毛笔,写出来的字还跟用钢笔似的,工工整整,透着谨慎和规矩,反观程赫东倒是一如既往地笔法流利。 红底烫金字,自己的名字缀在他的后面,两相对比,许桉意都想伸手把自己的名字给遮上,字简直太羞耻了…… 被程赫东带着进了院子里,他这张脸在村里都是怎么都熟悉,难保不吸睛,一进门,不时有人给他打招呼,许桉意跟在他身后都觉得犯社恐。 好在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拿着红色风车在转悠的小拾,许桉意眼神一亮,扯了扯程赫东的衣摆。 周遭吵闹声混乱,程赫东下意识地弯腰把耳朵侧了过去。 许桉意也没觉得有什么,自然地出声:“我看到小拾了,我可以去找她吗?” 程赫东闻声扫视了一圈,淡声道:“等我下。” 不知道跟面前人说了什么,程赫东带着她走到小拾跟前,过后用手语交代着什么,又像是去帮忙了。 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处在人群中游刃有余,许桉意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故意“骗”来的,其实他本来就是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的! 愣神间,许桉意察觉自己的手被小幅度地晃了晃,一低头发现小拾抓了一把红色喜庆包装的糖果塞她手里,眼神亮晶晶地跟她分享。 许桉意心底儿那点飘忽的想法随之消散,接过糖,先是给小拾剥了一颗,自己才又填嘴里一颗,过后笑着朝小拾比了个还有些生疏的手语: [很甜。] 在看到许桉意手上的动作时,小拾眼里瞬间涌出来惊喜和意外,似乎很开心她可以跟她以这种方式交流。 许桉意被看得不好意思,虽不好打破小拾的期待,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我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语表达,复杂的句子还没学会,小拾等等我好不好?” 许桉意不得不承认,手语真的很难学,她有时候学得手指都跟着要混乱打结了。 小拾看懂她的嘴型,唇角还是高高地上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聊着,外面的锣鼓声猛然地大了起来,院儿里人也都跟着激动站起来往外探头,一层人围着一层人。 紧接着穿着婚服的新郎和新娘便走了进来。 许桉意是第一次参加婚礼,也碰巧就遇到了特别有民族感觉的当地婚礼,不免跟着好奇。 小拾带着她悄摸穿梭在人群里,寻觅着能看清的好位置。 新娘的服装很特别,红色刺绣长衫,许桉意一眼就看见了头上戴着高高的绣球帽,区别于现代的婚纱,传统的婚服更能轻易给人震撼。 仪式陆陆续续进行,一旁的长者持着当地的语言说着祝酒词,接着一圈一圈人开始走动,伴随着琴声鼓声热络地跳了起来。 许桉意摸不清状况,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很像是个异类,一动不动地站着,悄摸观察着周遭,因为这个舞她一点儿也不会跳。 身边的小拾看起来很开心,也跟着熟稔自在地转圈跳舞,还非要扯着许桉意一起。 她被迫跟着晃了两下,眼神飘忽不定又无措地看向周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无奈地跟着跳了一会儿后,冷不丁地居然跟对面程赫东的眼神碰撞到一起,视线交汇间,许桉意本来就红了大片的耳尖愣是彻底红透。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自己那僵硬的动作岂不是全被他看到了。 许桉意越想越觉得羞耻,恨不得缩缩挤回到人群里,但偏偏小拾兴致很高地拉着她,她又不好煞风景,生硬地别开视线,混在人群里跟着凑热闹。 但好在没过多久就开席了,许桉意怦怦的心跳终于是舒缓了下来,等她再次看向程赫东在的方向时,他人已经不见了。 因为有小拾在,一场宴席吃的还算开心,小拾不停地给她夹菜,一桌上的人有的知道她是云端的住客,跟她说话间硬生生地搬出来蹩脚的普通话,许桉意心底还是挺感激的。 一直到午后,宴席才算结束,小拾要在这儿等着钟阿奶帮忙完才回去,许桉意站在门口等着程赫东。 吃饭的时候两人不在一张桌子上,这会儿她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念着一起来的,就想着等等,许桉意掏出来手机,琢磨半天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要留下来帮忙吗?还是我先回去了。】 程赫东没有很快回复。 许桉意垂着脑袋,脚尖无聊地踢着地上散落的彩色礼花,心下默默,再等五分钟,程赫东要是还不回消息,她就先回去。 结果还不到一分钟,消息没等来,人倒是等来了。 程赫东出来的时候,许桉意还没任何察觉。 耳边突然被喷洒一阵湿热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酒气,不难闻,似有似无的,独属于程赫东的低沉嗓音适时响了起来。 “一起回。” 许桉意冷不丁肉眼可见地肩膀一颤,眼神闪烁地扭头。 程赫东那双黑色的眸子跟往常不太一样,有种低浑感,还带着丝丝的灼热,嗓间隐约含着笑问她: “吓到了?” 许桉意没否认:“你动静太小了。” 悄无声息的,她一点儿都没注意到。 “你喝酒了?” 许桉意这会儿看他,才发现他的耳朵和耳朵后好像红了,出声问道。 第40章 “喝了点儿,没架着他们让。” 酒桌文化,就是这样,许桉意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知道。 程赫东眉间轻蹙,转而闻了下自己的衣领,表情略显嫌弃:“味道很大?” 许桉意见他这幅怀疑自己的样子,没忍住眼睛弯了弯: “还行,没有很重。” 干净的人嫌弃自己起来也是一点儿不含糊。 程赫东又如实而非地闻了两下,才继续道:“嗯,那回家吧。” 许桉意跟上他的步子,边往后扭头问:“你不用留下来帮忙吗?” 程赫东轻缓了口气,语气带着不自知的无奈:“我也是客人。” “可是宴席前你不是还忙前忙后得找不到人影。” 许桉意下意识地默默反驳,这时候说自己是客人了。 话音落下,身旁人忽然停下了步子,不走了。 高大的身姿立在一旁,许桉意不解,也停下来,眨着眼睛看他,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啊,本来他就是一直在忙。 片刻后,程赫东兀自笑了下,唇角的弧度明显,眸底暗暗: “慌了?” 什么? 许桉意神色怔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眉心因为思考的动作轻轻下陷,须臾后立马舒展开来,眸色盈盈,语气丝毫没什么可信力地辩解: “才没有。” “有小拾陪着我。” 许桉意在他面前的反驳总是显得底气不足的样子,仿佛天生被他的气场压着,但又很不服气。 程赫东不退反进,一步步地紧逼着:“小拾陪着怎么还在找我?” “我哪有找你。” 许桉意呛声不认。 程赫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薄唇微张吐了几个字:“跳舞那会儿。” 捕捉到“敏感”词语,许桉意眼睛一下子就睁圆,本来就格外盈亮漂亮的眸子更是透着神采,仰着头怒瞪着程赫东,但感受不到丝毫的震慑力。 也就这一会儿,程赫东突然弯下了腰,和许桉意平视,直勾勾的目光凝视着她,沉喑地敛着声夸了句: “许桉意,舞跳得很好看。” 第30章 旅途30 见人就往怀里钻? 脑子里始终颤颤巍巍的那根弦到底还是断了, 因为程赫东的这句“夸赞”。 许桉意被震得头昏脑涨,皙白的脸颊噌一下地透着鲜艳的爆红,比喝酒上头更是过分, 睫毛不停地颇动, 失措地甚至想要伸手捂上面前人的嘴。 “你……” 语气愤愤又气恼自己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连控诉都不知道怎么张口。 程赫东明知道她容易害羞, 但面对她的恶劣心思使然,就乐得看她这般灵动的模样, 末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怎么了?” 许桉意愤愤半天憋出来一句狠话:“程老板, 你的道德短暂地离开了。” 程赫东闻声眉间拱起来小山丘,浓眉半压, 质疑自己听到的话。 没有道德就没有道德,怎么还短暂离开? 这姑娘说话要不要这么较真得可爱。 许桉意特别好心, 弱声弱气地多解释了一句:“你不可以戳别人的短处, 本来我就不会跳。” 联系到自己刚才夸的,程赫东思忖了几秒后醒过来神, 这姑娘是在以为自己故意调侃她跳舞。 哪儿是短处? 他就觉得好看。 程赫东凝视着她,面色认真:“没戳,跳得不是最标准的, 但就是好看。” 许桉意的眼睛很亮, 此刻听见这话, 跟受惊的鹿一样, 目光闪烁不定, 片刻后逃避似的闪躲,嗫着声音磕绊地问: “你是不是喝多了,醉了?” 再不济就是喝了假酒。 要不然程赫东说话为什么颠三倒四,前半句都说了不标准, 后半句还说好看,怎么可能嘛! 许桉意太清楚自己四肢协调的程度了,大学选修课当时随便选修健美操,第一节 就愣是被老师委婉劝退,最后选修了个飞盘…… 她跳操都不会,更别说跳舞。程赫东真讨厌,一点儿也不真诚! 程赫东被她问这一句,气得想笑,他好好煽情着呢,这姑娘稍不注意给他来句喝醉了,鸡同鸭讲实处了。 他直起来腰,站姿挺直,语气沉稳有力:“要不我给你走个直线看看?” 许桉意定着迟疑了下,才又缓声默默道: “那其实也不用,你能走回民宿就行。” 真喝醉了她可扛不动,他太重了。 她的心思太浅显,程赫东不用猜就知道她心底儿想的什么,淡淡道:“我要真喝醉了,你就把我扔小路上就行,不用扛我。” 许桉意表情顿时错愕,夹杂着窘迫,底儿都交出去了,能不窘迫吗。她都要怀疑程赫东是不是有什么奇异能力了,怎么每次都能猜准她在想什么。 顿了几秒后,许桉意软声认真接话:“那还是算了,不太好。” 她就算扛不动他,也会找别人帮忙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普通回答,程赫东愣是再次被她戳软了下心窝子,汩汩地涨着软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契合着许桉意的慢步子,程赫东的步伐也缓。 还没走到民宿的时候,许桉意正垂着眼看面前的小路,恍然间从旁边递过来个红彤彤的红包。 许桉意扭头顺势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眼波微转: “这是红包?给我的吗?” 程赫东又往前递了递,回答:“嗯,给你的。” 许桉意没多想,以为是婚礼的回礼,就跟伴手礼一样,于是接了过来。 红包封面很特别,是某一种甲马神像,代表着祈福等很多含义,她之前就在网上见过,所以也不眼生。 红包被拆开,里面居然有两张红彤彤的钱币,还挺让人意外的。 财不外露,许桉意连忙塞回去,晃了晃问程赫东:“你的这个图案是什么?” 程赫东当下没应。 许桉意还困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紧接着就听见程赫东说了句:“你手里的就是我的。” ? 许桉意肉眼可见地一滞,脑袋木了一下,迟迟没动静,良久才缓缓开口: “啊,这是你的啊,我以为这是每一个人都有的。” 她这会儿倒是彻底醒悟过来了,难怪她还惊讶回礼金额这么多,原来是给他们这些帮忙的,自己还顺理成章傻乎乎地收下了。 许桉意脸一燥,手里的红包都感觉发烫,脸色慌张地作势要塞回给程赫东。 程赫东不接。 她还不解地催:“你快拿回去呀。” “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程赫东心平气和道。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场合不对,许桉意觉得他理解的有偏差,于是轻声解释: “可是这是他们给你的,我不能拿的。” 程赫东一脸理所当然:“给我的就是我的,我想给谁我说了算。” 好像也没说错,许桉意这会儿有点混乱。 程赫东趁她思索间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问她: “今天的婚礼觉得怎么样?” 许桉意果然思绪被带偏,点了点头诚实道:“仪式很不一样,新娘的服装也很特别,我第一次见这种服饰。” “那是男方妈妈绣的,也是这边的习俗。” 程赫东给她解释。 许桉意心惊了下,居然还有这种用心的习俗,呆愣着默默出声:“是很漂亮。” 程赫东眸色一暗,心里想的跟着脱口而出: “那现在呢,想过结婚了吗?” 话题扭转得太快,许桉意都反应不过来,程赫东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难道就是要问这个,好奇怪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弯唇笑了下,试探性地问: “我能打个比喻吗?” 程赫东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她的意。 许桉意继续道: “嗯……就像是你去摘玫瑰,偶然遇到了一束很别致美丽的,你也很喜欢它,这很正常,但不能因为喜欢这一束就会想要去种下一整片玫瑰园,这很冲动的。” 程赫东好奇,说她直,但又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能想出来这么绕着弯子的比喻,也不是很难懂,就是拐弯抹角得让人不舒坦。 他听出来了她的暗喻,表情自若,直接道: 第41章 “为什么不能?只是因为冲动?” 许桉意觉得自己说得很对,点了点头: “是啊,养护玫瑰很难的,会碰到很多棘手的问题,也要面对它的枯萎。” 结婚是一样的,经营一段感情都很难。 程赫东闻声蹙了蹙眉,良久后才张唇,声音沉缓有力: “冲动不需要权衡利弊,错过一次冲动也很难会有下一次,真的喜欢本身就是很冲动的。许桉意,我说可以就可以,你不能因为惧怕结束就扼制开始。” 耳边的声音徐徐,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许桉意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点到了,程赫东的话像是一记小棒槌,不防备地猛地凿了她一下。 心下瞬间泛起了波澜,缓缓向四周荡开涟漪,眼神也跟着涌出来茫然和无措,像是固守很多年的某种信念在悄然塌陷中,带来的溃感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1 可是,这样想真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许桉意突然不确定了。 程赫东不想逼得她太紧,怕适得其反,但也不愿意长久坐着冷板凳,这种迂回的方式虽然不是他惯来习惯的,但在面对许桉意时,他可以学着用。 因为中间的小插曲,后半段路上,许桉意一直没怎么吭声说话。 程赫东知道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想法的冲击,在努力消化,所以他也没打断。 直到走到了民宿门口,他才冷不丁地出声,像是故意地调侃她: “还不打算说话?真要因为意见不和跟我冷战?” 许桉意思绪被拉回来,这才回神,思考了下低声否认:“没有的。” 她才没有那么小气,不至于因为这个冷战。 “没有就好。” 舒缓的声音落下,许桉意心下一动,悄然地用余光看身旁人的脸色。 她怎么觉得程赫东这好像是在低头? 虽说两人也算不上闹别扭,但气氛确实很僵硬,程赫东打破僵局不就是在低头缓和气氛。 许桉意唇角不自知地扬了扬,心下默默给程赫东又加深了层友好的滤镜,能屈能伸的体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的小院,院子里的吠吠早早就听到了动静,猛地窜了出来,一下子就往许桉意怀里扑。 许桉意来不及防备,被这个大体型生扑,趔趄着就往后倒。 后背倏忽接触到坚硬紧实的胸膛,温热的气息顺势袭来,程赫东跟在后面正好撑了一把,她才好在没有坐地上。 许桉意耳根子又开始冒热气了,缓过神立马站直了起来,揉着吠吠的脑袋,语调生硬飘忽: “吠吠,你太热情了。” 身后的程赫东也绕了过来,垂着眼看着一大一小,等许桉意说完,他才开口教训自家狗儿子: “见人就往怀里钻?什么毛病,上瘾了?” 往怀里钻…… 许桉意感觉自己好像一时耳鸣了,只能听见这几个字,对这几个字很是敏感。 脑子里的某些片段跟录影带似的快速闪过,小花圃、集市,还有现在,她似乎也不经意地往程赫东怀里“钻”不少回了,虽说不是主观故意的。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偏移着视线,心下打鼓地瞄了眼身旁的人。 也就这一眼,就被程赫东给看到了,黑色的眸子划过似有似无的笑意,只见这人云淡风轻地开口: “不是说你。” 第31章 旅途31 能包下云端老板了 好顽劣的回应。 许桉意看他那一眼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应该装傻,干嘛自我代入。 她怀疑程赫东就是在故意打趣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还拿吠吠掩护, 讨厌。 许桉意岔开视线,重新落在吠吠那一身顺滑的毛发上, 垂着眼辩解: “我那是意外。”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小声跟了句:“都是。” 几次撞进程赫东怀里都是意外, 不是她故意的。 程赫东心底儿直发笑, 面上还平静得不行:“嗯,我知道, 没怪你。” 说得越多越尴尬,许桉意不想跟他说话了。 正巧这时候向栩阳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两人在一起, 眼神不自觉地就变了,猫腻得很, 故意对着许桉意道: “桉意姐,东哥带你偷偷去开小灶了啊?” 他上午起来,小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给他哥发消息也不回, 中午只能他自己随便糊弄一口, 一个人的午饭, 可真他妈的凄凉。 许桉意听见他的话立马摇了摇头:“没有偷偷, 是村里有婚席。” “不是,你俩一起去的?!” 向栩阳听完眼睛睁大,打转地看着两人。 不等许桉意说话,程赫东先替她说了, 语气淡淡反问道:“有问题?” 见他哥发话了,向栩阳也不问了,摆了摆手:“没,能有什么问题。” 许桉意不疑有他,在小院坐了一会儿就上楼回房间了。 剩下向栩阳和程赫东两人在,说话更是没有顾忌了。 “哥,你带桉意姐去参加婚礼,什么身份啊。” 两人一起去,不说是一家不合适,但说是一家,他哥进度这么快? 向栩阳特别好奇。 程赫东睨了他一眼,悠悠道:“她给礼金了。” 言下之意,俩人都给了,那就算不了是一家出。 向栩阳乐了,难得见他哥吃瘪,放声笑了下:“东哥,你这也不行啊。” ? 程赫东动作顿了下,压着眼皮:“什么意思?” “说你不行呗。” 向栩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你不是喜欢桉意姐吗,追人这个进度,也是能急死人。” “你看出来了?” 程赫东有些意外。 向栩阳对他哥的反应表示无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昂,就你这样不爱搭理人的冷冰体,见到桉意姐眼睛都要黏人身上了,不是喜欢难不成是眼睛有毛病?” 程赫东这时候倒是好脾气,向栩阳暗讽他都没在意,面色凝重,顿了一会儿后语气认真道: “你都能看出来,那她为什么看不出来?” 向栩阳:…… 什么意思?拉踩?说得他好像很垃很笨。 “有没有可能是桉意姐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你。” 程赫东一听见这话,受不了了,凌厉的眼刀狠绝地落在向栩阳的身上,语气强势冷硬: “没可能。” 他多以为许桉意是迟钝,再或者是自己表示的隐晦,也绝对没想过这种可能。 向栩阳看了眼自家表哥那紧绷得恨不得鼓张的下颌线,默默吐槽了句:“装吧你就。” 假淡定。 碰上喜欢的姑娘还不是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谁让他现在是暗恋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桉意姐表白?” 向栩阳问道。 程赫东闻声眉头拧了下,半天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没到时候。” 至于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还没想好,或者说他也在担心。 他怕拖得久了错过机会,又怕着急了把这姑娘吓跑,以许桉意的性格,倘若他真贸然了,躲着他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头一次,程赫东觉得自己碰上了难题,也就是大学的时候经常听身边兄弟谈恋爱说的那句“栽人姑娘身上了”,之前他不以为意,他现在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哥,我可提醒你啊,再过几天,姑姑她们可是要来这边,之前她还催你相亲呢,可别因为这个耽误你跟桉意姐。” 向栩阳突然想到这档子事,冷不丁地开口提醒。 程赫东自然也惦记着这事儿,良久过后语气沉稳道:“我有分寸。” 向栩阳耸了耸肩,也没太在意,他哥说有分寸那应该就是没问题。 仔细想想,桉意姐来民宿不过也才一周出头,他哥这个前二十七年都没对女人动过心的“和尚”,怎么就这么快坠入爱河了? 向栩阳盯着程赫东看了半天,怎么看也琢磨不明白,最后连声啧了几下。 程赫东嫌弃他这种对他评头论足的模样,薄薄的眼皮压成锋利的线条,冷声“赶客”道: “你还有事?” 向栩阳猛地坐直身体,慢慢悠悠地往他哥方向凑,悄声问: 第42章 “东哥,我能问问你怎么确定你对桉意姐就一定是喜欢呢。” 男女之间存在生理性的荷尔蒙吸引,很多的暧昧上头会被误以为那是喜欢,向栩阳正处在年轻气盛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多,所以他很难理解他哥这种确定性的判断。 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程赫东黑眸微动,浓眉也紧了下,像是对他的问题表示不解。紧接着,不假思索地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我对她有渴望,一切。” 程赫东这人就是这样,连表达喜欢也是一本正经,在他看来,两个灵魂不会偶然相遇1,他喜欢上许桉意这件事不需要时间尺度的衡量,因为那本来就是注定的。 向栩阳眼神猛地涌出来震惊,表情错愕,这话够糙,也够硬核,不愧是他哥,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突然有点儿担心桉意姐了。 向栩阳隐隐回味起来之前三个人聊天相亲的话题,心下暗自发笑,那个从芦川手里抢走他东哥的“神人”原来早就出现了。 此时,楼上,许桉意正趴在床上懒散地看自己的视频账号。 昨天上传上去的那条视频,意外地播放量很高,就连点赞和评论都超出了断更前的那一条,许桉意其实心底儿都做好了数据差的心理准备,眼下倒是白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赫东给他投的那五百块流量加持。 想起来五百块,许桉意猛地抬头看床头桌上放着的红包,啊,那里面还有两百。 无形中,她怎么欠他越来越多了,许桉意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交的房费都要顾不住程赫东的本儿了。 突然想到什么,许桉意豁然起来,在房间里找了半天可算是找到了支付宝的二维码。 程赫东毕竟是开民宿的,该有的这种倒是也有,只是她之前一直没想到,而且民宿收费项目几乎没有,所以二维码也没什么用处,眼下倒是起了作用。 许桉意扫完看了下名字最后的字,悄摸又利索地转了888过去。 不到两分钟,微信就弹出来了消息。 【??】 程赫东还是这么言简意赅。 许桉意重新躺回床上,决定装傻,举着手机,慢吞吞地打字重复: 【???】 那头一连回了两条消息过来: 【跟我装傻呢。】 【给我转钱什么意思?】 许桉意知道他会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继续充楞道: 【不是我呢。】 下一秒,一张转账截图甩了过来,上面明晰的转账人**意…… 许桉意脑子木了,狠拍了下脑袋,她忘了,不止她能看到程赫东的信息,程赫东也能知道是谁转给他的。 玩猫捉老鼠游戏呢,蠢得她。 这都到明面上了,许桉意矢口否认就跟垂死挣扎似的,索性也不费劲了,解释道: 【算是还你的,我也要顾着你这个老板的本钱的。】 那头的消息回得很快,像是不用思考,毫不犹豫就回了: 【谁说我顾不住本儿了,接你一个客人,我稳赚不赔。】 许桉意看见消息的一瞬间,心头一颤,瞳孔都跟着急剧放大,被他吓得。 程赫东这人不说什么还好,一说总是语出惊人,不知道的以为这条消息多暧昧呢,不能让人深想,容易想多。 许桉意缓了口气儿,揉了把无端红热的脸: 【那你也不能老这样,迟早会亏的。】 这话一发出去,许桉意就有些后悔,毕竟好像显得她管太多了,程赫东是老板,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但她的担心明显多余,程赫东压根不在乎,甚至对着手机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下,被向栩样看见以为他是思春了,硬要扒拉着手机看,被他晃过去了一眼这条消息。 向栩阳默默朝他哥竖了个大拇指:“不知道的以为桉意姐是老板娘呢,东哥,你有老婆奴的潜质。” 说完溜回房间不吃狗粮,不是恋爱胜似恋爱,谁能有他俩甜…… 许桉意几分钟都没收到消息,心里正忐忑犹豫要不要多解释一句,就看见程赫东的消息又回了过来: 【行,之后听你的。】 这语气,不以为糗,反以为豪,向栩阳说得一点儿没冤枉他。 许桉意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看着文字眼花得像是高烧的幻觉,心下也悄然悸动,不自觉地捂上胸口想要制止,但自我不察地带着雀跃的心情,她眉眼盛开。 须臾后,程赫东问她: 【怎么知道我支付宝的?】 许桉意老实回复: 【房间里有贴……】 程赫东思索半天,自己都忘了贴过,坐在凳子上黑眸盯着手机,肌肉都跟着放松: 【下次别转了。】 许桉意觉得程赫东他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给他花钱,难道是某种男性尊严? 放松思考间,聊天框消息再次淡淡更新,程赫东发来了句: 【三两块可以,888有点儿多,能包下云端老板了。】 第32章 旅途32 许桉意,你会很幸运 包? 是她理解的那层意思吗? 许桉意惊得手机都差点没拿住, 当下第一反应是程赫东打错字了,因为这话像是向栩阳会说的,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顶着隐隐发热作怪的脸蛋, 半天也没等来程赫东的消息撤回。 许桉意澄亮的瞳孔里映出来惶惶的反应, 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手机屏幕灭了又被新的消息提醒催亮,许桉意心脏扑通扑通, 轻抬手指点开。 【云端老板陪吃陪玩,正经包, 别多想。】 忿忿的情绪代替某种不可言说的紧张, 许桉意秀眉随之舒展,心下嘀嘀咕咕。 谁多想了, 明明是他的话语带着某种诱导性的歧义…… 压下油然滋生的“不当”小心思,许桉意附和他的玩笑回复: 【那你的服务收费很合理。】 888就很能陪吃陪玩, 天地下没有程赫东这么良心的老板了, 真应了向栩阳的那句: “东哥开的不是民宿,是情怀啊!” 那头过了几秒后回过来一句许桉意特别熟悉的话: 【毕竟我们这儿民风淳朴, 人都老实。】 ?! 这不是两人刚见面,她差点误以为程赫东是骗子时他回答的话吗!! 许桉意脑子嗡地一下,脸上一股一股地窜涌着灼烫的热意, 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这人怎么老翻旧账, 提她那些个囧事呢, 她不想回他了。 许桉意手机丢得老远, 躺在床上双手掩着自己的脸蛋, 试图缓解烫感。 寂静的房间里,似乎能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摇颤着,像在奋力地想要告诉她什么。 环境太安逸, 许桉意躺着躺着,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在芦川午觉的习惯被她保持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提结婚的字眼太多容易敏感,再加上才又参加了一场婚礼,许桉意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都是婚礼。 惊人的是,漂亮婚服上身的似乎是她,而她扭头看向的身边人,是程赫东。 许桉意醒过来的时候,眼神懵愣,看上去是醒了,但意识还在梦里没出来,整张脸都呆呆的。 等意识到做的是什么梦,彻底清醒的时候,许桉意一下子就惊得弹坐了起来,一阵羞恼的感觉袭来。 她怎么能做这种梦,更过分的是还把程赫东当成对象,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定是最近和他聊太多这种话题了!! 许桉意很合理地把责任推到了话题上,丝毫不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经典老话的含金量。 嗡嗡的手机震动提示声在安静的房间接连响起来,她循着声音找到被自己睡前丢到一边的手机。 消息挤占满了手机屏幕,能这么发的,在许桉意身边,只有一个,是叶莹。 两人上次的聊天还截止在她问自己去哪儿了,之后便没有什么了。许桉意不是个经常主动发消息的人,再加上叶莹的倾诉欲强,她更是习惯了处在一个聆听者的位置上。 叶莹发来的消息有很多条,许桉意翻完读出来了一个意思。 叶莹调休了,有几天的休假,问她旅居的具体位置,要来找她。 许桉意说不清楚心里怎么想的,但她很清楚一点,叶莹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 倒不是说她擅自判断别人的想法,只是有过这样的经历而已。 许桉意还是把具体位置发了过去。 那头没有立马回,应该是去上网搜了。 第43章 三分钟后,她等来了回复。 【不是桉意,这地方真是个景点吗,我上网查怎么都没什么人提,而且看着就是一个村子,游客去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吧,看着不像是个会好玩的地方。】 意料之中的回复,许桉意不意外,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烦闷。 她选了几张自己觉得拍得好看的照片发了过去,耐心地打着字,尽量认真地跟叶莹描述她喜欢的这里: 【是村子,但是是一个很美丽的村子。这边的风景很美,有很壮丽的山水,芦川人很和善,居住的民宿也特别好,只是没有商业化开发。】 两人在意的点都不一样。 【可是我的假只有几天。】 叶莹的话没说完,看似答非所问,但意思许桉意懂了,因为只有几天假,所以觉得芦川似乎不值得她来。 【要不桉意你回京溪几天,咱们找个有意思的地方呗,我好不容易休假,机会难得。】 许桉意看见消息,打字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那些邀请的话被她删除,沉默半晌回道: 【等我回去的话可能还要浪费快两天的时间。】 叶莹最后还是说了只能等下次的话。 许桉意盯着手机良久,不想耽误她时间,于是这样的结果是好的,松了口气儿的同时,难过的情绪也悄摸地攀爬了上来,充斥着整个胸腔。 叶莹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她喜欢在人群中的狂欢,似乎那样能更好地发泄自己,很畅快。 许桉意喜欢安静平和,她能在咖啡店干坐一下午也不觉得无聊,她觉得这样也可以很放松。 两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爱好是微缩,可是叶莹现在也不喜欢了。 仔细想来,她和叶莹似乎真的没有很多的共同点,许桉意恍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她们好像真的越来越“远”了。 这种感觉压得许桉意喘不过来气,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不是猛地一下很疼,但密切的阵痛也尤为折磨人。 在楼上呆了很久,许桉意才勉强算是收拾好情绪,下了楼。 多功能厅里,程赫东摊了个垫子,在给吠吠梳毛。 萨摩耶的毛发旺盛,还容易掉毛,白色的毛发在周边乱飘,程赫东打了个喷嚏还能忍住一句不吭。 许桉意看他蹙着眉皱了下鼻子,轻声提醒道: “带个口罩可能会好些。” 程赫东听见声音,动作一停,扭头看了眼她,才又继续:“没事,习惯了。” 吠吠梳毛的时候还算乖巧,见到许桉意即便爪子蠢蠢欲动,但还是忍住了,嗷呜一声算是打招呼也算是撒娇。 许桉意揉了他头一把,哄道:“吠吠乖。” 摸完便坐到一旁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狗忙碌。 程赫东梳毛的动作很娴熟,而且吠吠一身的毛发总是很柔顺,一看就是经常被打理。 许桉意看着看着视线不自觉地就从程赫东的手偏移到了他那张侧脸上,悄悄地打量着。 他的脸部线条很硬朗,鼻梁也很挺直,那双黑漆的眸子时常能把人溺毙在里面,但被外面照进多功能厅的傍晚残光映着,周遭浑然又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暖意。 许桉意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很特殊,程赫东是她遇到的一个很“奇怪”但又特别好的人。 神游间,直直的视线投射了过来,许桉意放在腿上的手一紧,虚虚地握着,以为自己这是又被抓包了。 但程赫东似乎没发现,只是问她: “没睡好,还是心情不好?” 冷不丁的问题,许桉意眉心轻动,已经不好奇程赫东是怎么看出来自己脸色不对的了,毕竟他敏锐的程度令人发指。 许桉意顿了下,老实地低声道: “算是心情吧。” “方便告诉我因为什么吗?” 程赫东手上的动作没停,很自然地问。 许桉意捏着指尖,在犹豫,应该要怎么说起呢。 她不擅长倾诉,张了几次口都又被吞了回去,程赫东也不着急。 两三分钟后,许桉意终于是开了个头:“是朋友。” “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很好的朋友,只是现在觉得好像渐渐远了。” 许桉意的声线紧绷,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说完一句话后垂下了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还是学不会一股脑倒话,但某些变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很明显了。 程赫东是个男人,就算心思再细腻可能也很难懂得女性间的这种问题,许桉意说出来也并不是想他会安慰她,只是当时就那么说了。 但程赫东像是藏着无限她不曾知道的惊喜。 他神情平静,淡淡说了句:“那就当是偶然遇到了一片别致的风景,路过,然后向前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许桉意表情空茫,心脏像是洒脱的话击中,狠狠地震颤了下。 程赫东不问原因,不提状况,像是在跳脱框架之外的自由跃动,只是告诉她向前看就好了。 许桉意能感受到,和叶莹的友谊带给她的不再是快乐,属于这篇的风景快要黯然了。 程赫东身为“局外人”,不清楚两人的问题,但他说: “许桉意,前面一定会有更好看的风景,所以你的感受最重要。” 是这样吗? 许桉意动摇了。 寂静的多功能厅,听不见任何声音。 吠吠还是没忍住,挣扎着跑到了院子里。 程赫东起身跟上去找它,见它在追逐着低空中盘旋的两只蜻蜓,天空的云鳞次栉比。 他脸色染上神秘,朝着屋里的人低声说了句: “新的风景已经在了。” 许桉意不明所以,走出去,顺着程赫东示意的方向仰头看。 湛蓝的天空上被一层排列整齐的小云块儿盖着,呈现出来白色的细鳞片状,不断朝着远处的天边散去,成行成群,壮观美丽。 许桉意在京溪都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天空,瞳孔里透着藏不住的惊喜,扭头看身旁同样在看风景的人,问: “这是卷积云?” 程赫东点了点头:“也叫鱼鳞云。” “是很像鱼鳞。” 许桉意轻轻弯唇,不由自主地笑了下。 “它还有个其他说法。” 程赫东语气平静地出声。 “是什么?” “据说,看到鱼鳞云的人,会幸运一整年。” 程赫东的眸底映着天空落下来的细碎光亮,嗓音缱绻诚挚,像在说一些很动听的情话: “所以,许桉意,你会很幸运。” 第33章 旅途33 程老板,我怀疑你在诓我 云卷云舒中, 话语飘摇着钻进许桉意的耳朵里,她眼眶猛地一缩,默默无语, 肩膀的微颤却又暴露着内心的触动, 四周有温情的空气流动。 两人默契地同时观赏着难得的天边好景色,半晌过去, 许桉意眼底波澜,粉唇微张道: “你也会的, 程老板。” 因为陪她看这片风景的还有他。 程赫东唇角不知不觉中挑起来微小的弧度。 隔天, 才被祝愿幸运的许桉意就病了。 一大早上起来,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上,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里却还是冷得让人彻骨,降温来得猝不及防。 许桉意一觉醒来就觉得鼻塞呼吸不畅, 头昏脑涨的, 明显是感冒了。 收拾好自己,又换上了厚实的披肩格子毛衣, 临下楼前还特意拍了拍不太精神的脸蛋,看起来还是没太大的精气神儿。 程赫东照旧起得很早,许桉意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在摆弄早饭了。 “早。” 想着打招呼, 结果一出声被自己声音给吓到了, 嗓音低哑夹杂着混沌浓重的囔囔鼻音, 许桉意自己都听出来了苟延残喘之态…… 果然, 程赫东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就蹙起了他那双浓黑的眉毛, 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她: “感冒了?” 许桉意揉扒揉扒自己不争气的鼻子,又咳了下嗓子:“应该是。” “先坐下吃饭。” 程赫东给她盛了碗粥,自己转身不知道去找什么了。 过了两分钟提着个医用药箱过来,拿出来个耳温枪朝着许桉意的耳朵测了一下, 看完兀自又说: “没发烧。” 许桉意老实地被他一整套娴熟的动作检查完,过后应和:“只是受凉感冒。” 她在京溪每逢季节性降温也总会感冒上一两次,拖拖拉拉要四五天才能好,好脾气每次也能这个该死的感冒惹得心情很糟糕。 第44章 只是芦川最近天气都很好,以至于她也没在意,谁能想到今天突然就这么冷。 许桉意咽下去嘴里的粥,像是想到什么,冷不丁地开口: “程老板,我怀疑你在诓我。” “什么?” 程赫东抬头看她。 许桉意略带惆怅的开口:“你昨天还说见到鱼鳞云会幸运。” 她这哪儿是幸运,倒是挺霉的。 程赫东被她的控诉逗笑,没忍住眼神里浮上来笑意,语调隐约低声下气: “不诓你,天现鱼鳞云,不雨风也颠,是本来就该降温了,我们得顺天意。” 可能是看许桉意这个可怜劲,程赫东的话不自觉地染上柔和,温柔得都不像是他了。 但许桉意感冒犯着头晕,脑子迟钝得不行,压根没注意,听到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过后才像是认命地垂眸: “好吧,天意真烦。” 生个病倒是把许桉意的小脾气给惹上来了,怼天怼地怼空气? 程赫东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 饭吃了不到五分钟,许桉意不动声色就把粥碗推到了一边,拿着纸擦了擦嘴小声道: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程赫东盯着那剩下了一多半粥的碗,又重新放回了许桉意的面前: “你再吃点。” ??? 许桉意愣了,这也要管,她平时可是不浪费食物的,只是因为感冒食欲不好而已。 程赫东知道她在想什么,跟着又多说了句:“至少得吃一半,才能把药喝了。” 饭都不好好吃,直接吃药伤胃。 许桉意心底儿默默叹了口气,脸色发愁地又拿起了勺子。 知道他这是好意,但真的是难受,感冒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偏偏还必须得吃,这讨人嫌的感冒…… 饭桌上只有勺子碰碗的清脆声,许桉意把最后一口喝完,解脱似的终于放下,程赫东温水都给她倒好了,药也是本来就常备的一些感冒药。 许桉意一脸苦色地喝下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云端的老板真挺贴心。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刚起床那会儿大了,但还是下个不停,连绵不断,尽是潮湿气息。 许桉意坐在沙发上听着雨声发呆,这个天气,就连吠吠都不能出去满院子撒欢,耷拉着尾巴恹恹地趴在许桉意脚边的垫子上,时不时可能会摇下尾巴随即再落下。 程赫东收拾完餐桌看见的就是这幅样子,不得不说,温馨是挺温馨,但倘若许桉意要是没生病那估计能更好了。 “你真的不冷吗?” 程赫东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听见她问,语气透着真诚疑惑。 “不冷。” 程赫东掂了掂自己身上的外套:“我加衣服了。” 许桉意这会儿才真的要羡慕坏了。 知道他火力旺,但这都光速降温了,他还就只是多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还感觉不到冷,她都穿上毛衣了…… “外套肯定没有毛衣暖和。” 许桉意讪讪地开口,像是在纾解自己的不痛快,完全忽略了“冷暖自知”的边界。 程赫东笑了下,眸底闪过波动,故意道:“我这外套挺厚实的,要不你穿上试试。” “不要。” 程赫东想到她肯定会拒绝,因为羞涩,但实在没想到理由偏了。 许桉意盯着他身上那件沉闷色的外套沉思,悠悠地补了句: “太大了,我穿不了。” 程赫东感觉自己心底好像毫无防备地被挠了下,生出来一阵痒意,想抓住什么又没法抓,急得他空落落的。 许桉意目光转而落在他的脸上,轻声认真道: “我穿上一定很滑稽,像是小时候偷穿大人的衣服。” 许桉意生病的时候脸颊微红,感冒的缘故眼睛里总是跟含着水汽似的,盈盈渍渍,看着人的时候显得尤其无辜。 虽然很不道德,但程赫东想,她生病的时候真的很好玩。 “不会滑稽,会像希达,她穿大衣服也很好看。” 程赫东一本正经道。 “你知道希达?” 许桉意的眼神亮了下,意外。 “了解一点。” 希达是电影《天空之城》里的角色,柔软勇敢的女性形象,其中有个情节就是海盗妈妈给希达找了件宽大的裤子,看起来肥大的裤子希达穿上后很漂亮。 许桉意很开心,程赫东会这么说,因为她也很喜欢。 “嗓子疼吗?” 程赫东突然转着话题问。 许桉意咽了咽,而后蹙着秀眉:“一点点。” “那想咳嗽吗?” “偶尔想。” “最难受的还是鼻塞?” “嗯。” 两人一问一答,许桉意有种在看病的感觉,不明所以。 程赫东问完又说:“我一会儿去一趟镇上,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下意识的,许桉意差点脱口而出,问他去干什么。 还好反应及时止住口,把问题咽了下去,思忖了几秒后出声:“能帮我买点儿红糖吗?” 刻板印象的红糖就是女性生理期间常喝的,程赫东在这方面脑子也是微直,眉心轻动,虽没表达出来,但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感冒加生理期那会很难受。 许桉意看懂后本就红的脸蛋更是涨红起来,急躁地摆手磕绊解释: “不是因为那个,这是感冒喝得,风寒感冒也可以喝!” 她之前在京溪感冒就是这样的。 程赫东看她着急的样子,豁然出声,嗓音稀松平常: “嗯,我知道了,是也没什么。”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只要红糖,别的什么还要吗?” 许桉意摇了摇头:“也没什么需要的了。” 在楼下又坐了一会儿,许桉意顶不住困倦感,又要起身上楼。 说要去镇上那个人也在她上楼后才动身离开民宿,还特意给许桉意留了句,说有什么事儿给他打电话。 不知道的听起来保不齐会以为他要出远门。 许桉意当下也没多想,应好后顺着脑子叮嘱他还是多穿点儿衣服,否则就跟她一样了。 程赫东似乎笑了,但没说话。 许桉意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鼻子不通气,只能张着嘴呼吸,一觉醒来嗓子就跟被烤过了一样,干得要命。 屋外天气阴沉,窗户被蒙上了一层湿冷的雾气,模糊得什么也看不见,屋里更是漆黑安静。 许桉意呆坐在床上,心情也跟着天气一起低落。 愣神间,轻缓的敲门声响起来,连续几下停下再继续三两下,不太规律,不像是程赫东。 紧接着许桉意就听见向栩阳隔着门的闷闷声: “桉意姐,你醒了吗?” 许桉意脸色意外,急匆匆地穿上外套下床开门,向栩阳正抱着困困站在门口。 “是有事吗?” 向栩阳见她醒了,像是无端松了口气儿,含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醒了没。” 为什么要专门跑上来一趟看她醒没有,许桉意不解,但也没追问。 向栩阳心下嘀咕,还不是他哥交代的差事,说许桉意生病,让他多留意下。他看楼上半天没动静,一觉睡得也太久了,索性就上来看看。 眼下没什么事儿,向栩阳自然也没什么担心了,问道: “桉意姐,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嗯嗯。” 真好假好不知道,许桉意习惯性地说好。 两人说话间,外面居然响起来了一记震颤闷雷,让人直打哆嗦,紧接着雨声更明显了。 “这雨没完没了还,之前都没下过这么大的。” 向栩阳也烦这个鬼天气,被震了一下低压着眉毛,出声吐槽。 下雨天能见度底,去镇上的路还不是直直的大道,许桉意猛地想起来这一茬,眼里瞬间浮上担忧,瞥了眼寂静的楼下,睫毛微颤地轻声道: “你哥、他还没回来吗?” 第34章 旅途34 不经意地“喂”了他一口…… “我哥?” 向栩阳挑眉, 听惯了许桉意喊程老板,突然这么喊还不习惯,顿了下才回答: “他还没回来呢。” 第45章 许桉意轻声应了下, 犹豫后又委婉地问: “你们这边下雨天出门没事吧?” “没事啊, 只要不上山就行。” 向栩阳一时间还没读出来这话暗含的意思,反应过来后眼锋一转, 在许桉意那张脸打转,语气保持着平日里的懒散: “桉意姐, 你担心东哥啊?” 许桉意下意识地想矢口否认, 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片刻后才答非所问: “感觉雨下得很大, 外面应该不太好走。” 她话语不直白,但向栩阳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嘴角都恨不得要扯到后脑勺了, 又生怕被看出来端倪坏他哥的好事,强绷着表情: “东哥车技很好, 再说雨大他可以避一会儿。” 言下之意让许桉意不用担心。 芦川的山间公路程赫东开了无数遍,再说就他那辆越野车的顶级性能,下雨天根本不需要操心。 向栩阳怀里的困困突然挣扎了下, 伴随着跳跃时的小哼唧音, 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转而无声无响地跑到了楼梯口程赫东的房门外。 向栩阳捞了个空, 只好跟了上去。 程赫东房间门关着, 困困明显是想进去,一直用前爪子磨门,声音刺耳朵。 “你爹没回来呢。” 向栩阳无奈地又把它抱了回来,还随口对着许桉意吐槽了句: “看, 不愧是我哥养的,只黏他。” 许桉意笑了笑,认可这话,程赫东这人的确是有这种奇怪的魔力。 说话间,楼下传来的一阵动静,被屋外的雨声掩盖着很小,但许桉意还是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好像是回来了。” 向栩阳闻声走了两步朝楼下看,果然看见了他哥,扭头对着许桉意道: “桉意姐,你这听力真够不错的。” 人越在意什么,就会越关注什么,许桉意怕不是耳朵有多好使,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在意。 向栩阳抱着困困先下了楼,许桉意跟在后面,见他撞了程赫东一下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见,但也没太多想。 “好点了吗?” 程赫东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下头发,雨太大,打着雨伞也无济于事,该湿的地方还是难以幸免。 许桉意倒了杯热水作势要递给他,边出声回答:“好很多了。” 见她要靠近,程赫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制止: “我身上有凉气。” 刚从外面回来,带进来一股子寒气,离远点儿好,省得再加重她的感冒。 许桉意一愣,心下蓦然一恸,荡漾起来一丝暖意,软得不可思议。 他还真是…… “那我把杯子放桌子上了。” 程赫东瞥了一眼:“嗯,我一会就喝。” 一旁的向栩阳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下巴支在上面,看着两人互动的场景,心下直啧。 这俩人相处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不拿手机拍下来都可惜了。 “桉意姐,你坐这边呗。” 向栩阳拍了拍离程赫东远的沙发,示意她坐,没个正形道:“我离东哥近,我不怕凉。” 许桉意指尖倏忽一紧,颇是不好意思辩解:“其实我也没那么严重。” 程赫东压着眼皮不动声色地给了向栩阳个眼刀,威慑力十足。 灌了一杯热水,身上黏湿的感觉不退,程赫东又上楼快速地洗了个热水澡,才又下楼整理着买回来的东西。 许桉意要的红糖程赫东买了,许桉意没要的药他也买了,递过来的时候她还顿了下:“家里不是有药吗?” 程赫东神情自若:“你不是嗓子也不舒服,家里药只能治感冒,不一定管用。” 还要区分这么清楚吗? 许桉意诧异,其实她之前根本就没有特别精细地管过自己的感冒,一般吃点感冒药,喝点红糖水,等鼻子什么时候舒坦了,嗓子也就差不多了。 程赫东这一出倒是显得她太“糙”了。 “哦好,谢谢。” 许桉意接过来,非得客气地再跟上一句谢谢,听着疏离。 一旁的向栩阳也凑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大物件”:“东哥,那是什么?” 硬纸箱子装着,包裹得严严实实。 程赫东三两下就拆来,露出了里面的玩意儿:“电烤炉。” 话音一落地,向栩阳就咋呼了,满脸不可置信: “认真的?咱可是从来不用这东西的。” 芦川降温是冷,但他们俩大男人火力都旺盛,电烤炉这种东西都没出现在民宿过,向栩阳吃惊也是情有可原。 反观程赫东倒是一脸淡定,解释道:“不是让你用。” “那你也不用啊。” 向栩阳不假思索地接话。 旋即,一切明了,不是他俩,那还能有谁,不用多说。 许桉意察觉到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尴尬得半边身子都僵了,干巴巴道: “我用吗?” “嗯。” 程赫东云淡风轻。 许桉意一时间有种受宠若惊的强烈感,咽了咽嗓子:“其实我也能扛的……” 京溪的冬天属于是纯冷,带着北风,虽说许桉意还是很不喜欢,但每年也都那么过来了,何况芦川的气温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因为小感冒就这么大动干戈,搞得她真挺不好意思。 程赫东没理会她满带鼻音毫无说服力的辩解,语气不容置喙: “要是晚上觉得空调不够暖和,把这个放房间里,插电就能用。” “干燥的话可以在旁边放盆水,镇上没有卖加湿器的。” 连加湿器都考虑到了,向栩阳直想咋舌,恨不得现场直播给他那操心的姑姑,看看他那零恋爱基础的儿子碰到喜欢的人能有多无师自通。 面对这人接连的输出,许桉意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点头应好,不知不觉中,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程赫东这般的好意。 人养成一种习惯最少也要二十一天,但程赫东强势,仅一周多的时间,就完成了许桉意某种习惯的培养,且强得甚至让当事人还未察觉出来。 午饭是程赫东做的,许桉意食欲不高没吃多少,晚上的时候他烤了两个橘子,让许桉意吃。 程赫东端着外皮被烤得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一团东西出来时,许桉意很抗拒,因为实在是没什么让人想下嘴的欲望。 “可以不吃吗?” 许桉意盯着桌上那两颗完全失去原本样子的“橘子”,满脸写着拒绝,想打商量。 程赫东仅是抬着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钟阿奶说的土方子,对风寒治嗓子有效果,我问过镇上大夫了,他说可以。” 许桉意突然觉得自己不吃都对不起程赫东,更何况初衷本来也是对她好的,硬着头皮妥协道: “那我试试吧。” 没等她上手,程赫东已经替她剥开了。 被烤过的橘子皮肉自然分离,轻轻一剥那层黑色的外皮就掉落了下来,独属于橘子的清香带着热气一股劲儿地释放过来。 程赫东剥完毫不犹豫就推到了她面前。 许桉意不大情愿地掰了一小瓣,橘络脱落,看起来光洁干净,但她的表情跟视死如归似的。 她一个美食博主,头一次尝试这种橘子吃法,按她的直觉就不太好吃。 颤颤巍巍地放进嘴里嚼了一口,烤橘子的汁水顿时炸开在嘴里,带着温热的感觉,许桉意脸瞬时一皱,眼睛都不受控地乱眨,又苦又涩,还很酸,酸得她直打了个颤,整个口腔都是这个怪涩的味道,通透。 程赫东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见状明知故问一样:“好吃吗?” 能好吃吗! 许桉意惯来好脾气都想斥声反驳了,碍于口腔里的酸劲没过,缓了得有一分钟才苦着脸回答: “不好吃。” 许桉意说完还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压味。 程赫东眉间轻拢:“真这么难吃?” “真的。” 许桉意怕他不信,伸手又掰了一瓣递到他面前:“你尝尝。” 程赫东眼尾低垂,阖着眼皮垂眸直视着自己眼前那只白皙的手,跟那瓣橘子,心下一动,半天没反应。 许桉意以为他在出神,又晃了晃问道:“你不吃吗?” “吃。” 程赫东这下应声了,表情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坚定,跟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一低头,那瓣橘子不经任何中间过程直直地就进了他的嘴里。 许桉意直接懵了、傻了,手悬在半空迟迟忘记收回来。 程赫东鼻间的气息喷洒在她手背上的湿热触感还在,像是无法退去的一枚淡淡吻痕,久久不散。 第46章 铺天盖地的羞涩霎时翻涌而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争先恐后地往脸上冲,许桉意的脸颊爆红,跟发烧了一样滚烫,表情明显张惶。 始作俑者倒是一副淡定之态,没有丝毫乱了阵脚的表现,缓声解释:“我手脏。” 说完还抬起来示意许桉意看。 的确脏,指尖沾着烤橘子外皮的黑色炭灰,偏偏还是给她剥的。 许桉意心下一阵慌乱,生涩惶然,她看不出来程赫东的表情有什么不对,他表现得太自然了,以至于她甚至也不确定这样的行为是正常的还是超出某种关系的亲密。 心底默默给自己洗脑,应该是正常的,毕竟程赫东手真的是不干净才这样的,而且他也的确没有直接接触到他的手,只是不经意地“喂”了一口,仅此,而已。 许桉意的脑子还没彻底回过神,记着要回答程赫东的话,于是愣愣地从自己口袋掏出来了随身带的湿巾,问他: “那你要擦擦吗?” 程赫东对她的反应也挺意外,但很快脸色就又恢复了正常,动作代替回答,接了过来。 许桉意讷讷地不说话,程赫东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看了眼那两个橘子,真切地评价: “是不好吃。” 土方子之所以是土方子,很大原因在于接受度不高,不过就这方子,能按照着一天吃两个也是实在太考验味觉。 许桉意听见他这么说,顺水推舟来了句:“那不吃了吧。” 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程赫东兀自失笑,片刻后遂了她的意:“也行。” 许桉意心下悄摸松了一口气,没缓多久,就又听见他说: “明天问问阿奶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见效法子。” “不用!” 许桉意反应特别大,上来就是果断拒绝,舒缓了情绪才又强稳着声线补充道: “还是别麻烦了,我吃药就足够了,几天就能好。” 可别再来这种“土方子”,她真的不想再尝试了。 程赫东这次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漆黑的眸底掠过一丝快感,怎么形容呢,像是类似于得逞的既视感。 许桉意甚至怀疑刚才他那句话是不是故意说得了…… 那两个烤橘子被孤零零地冷落在一边,被打完一局游戏出来上厕所的向栩阳路过看见,来了兴趣: “东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橘子,剥好的都没人吃?” 许桉意想开口提醒他,但向栩阳手太快了,直接一半塞进了嘴里,特豪爽,她反应极快地抽了几张纸巾准备着。 果不其然,向栩阳的脸尝到味道那一刻脸极具扭曲,被酸苦到面目狰狞,想急着吐又一时找不到垃圾桶,看着龇牙咧嘴的特别痛苦。 许桉意眼疾手快地把备好的纸递给他。 向栩阳捂着嘴哗然地全吐了出来,还作呕嫌弃地呸了好几口: “这他妈什么橘子!水货,坏了吧。” “东哥你被老板坑了,搁哪儿买的,我非得把这要了命的难吃橘子塞他嘴里去!” “没坏。” 程赫东出声。 ?? “没坏这个味儿?疯了吧。” 许桉意见他这副表情也跟着眉眼弯弯,附和道:“是烤过了,所以是这个味道,但的确很难吃。” 向栩阳一脸看不懂你们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无语道:“无福消受。” 接着把端着那盘橘子再次推远,转身钻回了房间,眼不见心静。 多功能厅再次剩下两个人,善热闹的人走,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许桉意又坐了得有十几分钟,才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回房间,还没有所动作,程赫东比她先了一步。 “向栩阳说你今天很担心我?” 夜晚寂静的环境里,程赫东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像是蒙上了一层下雨时的水雾,让人抓不住实处。 许桉意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下楼的时候向栩阳朝着他说了句话可能就是这个,只是她没想到向栩阳这么漏勺! 脸色划过一丝不自然,许桉意思忖了几秒后才张唇:“嗯,是有担心。” 毕竟程赫东去镇上是给自己买东西,她是这样给自己的担心找补的。 但许桉意忘了,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去镇上是做什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程赫东面上不显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点动频率确悄然加快了,直勾勾地对上面前人那双被灯光照得泛着亮的眸子,嗓子滚动了下问: “为什么担心我?” 第35章 旅途35 程赫东把你照顾好了吗? 程赫东的问题直白, 许桉意的心倏忽一提,呼吸跟着一起紊乱,心口不一道: “雨很大, 担心应该是人之常情吧。” “只是因为人之常情?” 程赫东的眉毛低压, 释放着毫不自知的压迫感,语气夹杂质疑。 许桉意被盯得掌心悄然地渗出湿意, 虚虚地握着,心里仿佛有根弦始终不安地绷着, 她想应声, 但嗓子发紧,哽住似的, 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过后,程赫东退了一步, 嗓音透着说不出的低沉, 说了句隐隐含糊的话: “许桉意,我希望你能往深处考虑。” 他说完便离开了沙发, 像是要给足她思考的空间。 多功能厅再次剩下许桉意一个人,夜晚万籁俱静,但她却静不下来。 本就感冒迟钝的脑子此刻更是混乱不堪, 心脏不受控地跳着, 思绪同样拉扯。 往深处想? 她到底为什么会很担心程赫东, 人之常情没错, 可她真的仅是这样吗?而程赫东又为什么一定要问她这个, 他是在期待什么吗?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来了,甚至比往常还要强烈,也只有在和程赫东一起时才会出现,许桉意很懵懂, 也竟然会惧怕去琢磨深层次的原因。 那晚过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但更多的是许桉意自己这么觉得,程赫东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芦川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四天,许桉意的感冒也终于在天放晴的那天彻底好了,恹恹了几天,也算是恢复了大半的精气神。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小院里,晒得人暖洋洋的,许桉意放松地坐在秋千椅上,懒懒地摸着腿边吠吠头顶的毛发。 “才洗完澡不到一周,吠吠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脏。” 许桉意看着他半边白色毛发上沾的干黄泥巴,表情故作嫌弃。 下雨那几天,吠吠憋不住在小院里玩,给自己搞得脏兮兮的,程赫东擦都来不及,毛发厚实也擦不干净。 都说狗通人性,兴许是大概看懂了许桉意的意思,带着抗议地汪汪了两声。 许桉意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看着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痒痒地豁然道:“要不给你洗个澡吧。” 天气好,心情好,适合给狗洗澡,因为这时候耐心最足。 许桉意转而蹲在地上跟吠吠打着商量,其实跟自言自语没差,紧接着视野里就出现了半截挺直的腿,阳光照着的黑影也适时笼罩了下来。 许桉意半眯着眼仰起脑袋,才看清背光站着的人,是程赫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急匆匆就站了起来,看上去带着明显的紧张。 程赫东拧了下眉,转瞬即逝掩盖过去,才又淡淡地开口:“要给吠吠洗澡?” “我看它毛发上沾了不少泥,正好天气好就想说给它洗洗。要是不方便……” 许桉意开口解释着,不由自主话就多了,假如的设定还没做出来,就被程赫东挤了回去。 “它是该洗洗了。” 接着继续道:“怎么收费?” 许桉意听见这话呆愣地仰头,对上程赫东目光,水润的眸子含着不解。 程赫东脸上表情柔和,语调云淡风轻: “吠吠毛发厚,去陈照跟林秋的店里洗一次要八百,你呢,许老板怎么收费?” “八百!” 许桉意还是对数字敏感,一听见这个语气不自觉地抬高了些,意识到后才又放低:“这么贵吗……” 程赫东点了点头,一边的眉毛轻微挑起:“陈照说吠吠体型比其他的狗大,要多收,当然他也可能是在宰熟客。” 许桉意闻声唇角不自觉地扬了下:“你都清楚他兴许宰你,你还去他那里?” “镇上就他一家。” 程赫东语气淡淡。 一家独大。 许桉意彻悟,想起什么,表情困惑又问道:“秋姐他们开的不是医院吗,怎么还可以给宠物洗澡?” 程赫东一本正经地回道:“拓展业务,养家糊口。” 许桉意差点被这个回答逗笑出声,她怎么觉得他开玩笑好像越来越自然顺口了。 第47章 之前去陈照和林秋的店里,她不经意地瞥见了林秋手腕上的手链,似曾相识,好像是前几个月叶莹给她提了一嘴让她晃了眼照片的那款。 没记错当时标价四万多,他们两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养家糊口的人,而且在镇上开冷清的宠物医院,给人的感觉估计和程赫东这种图个“情怀”的一样。 许桉意睫毛微动,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不养家的。” “所以?” 程赫东故意问。 “所以不收费。” 面前人眸子隐约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薄唇微张道: “那还是许老板良心。” 许桉意莫名地脸一热,她算什么老板…… 都知道是开玩笑还这么沉不住气。 话语间,两人之间之前那点微妙的气氛消散不少,粉饰太平似的切换回自然的相处状态,都默契地没再提前几天的话。 许桉意其实压根没给宠物洗过澡,但吠吠平时很听话,她只是心下觉得不难,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掀翻了。 吠吠特别讨厌洗澡,挤在小院洗浴间的小隔门里,浑身到处甩水,毛发厚重得许桉意淋了十多分钟,一摸里面的毛发居然还是干的,难怪半天不起泡沫,特能让人崩溃。 许桉意耐着性子彻底浇透,又打了泡沫,结果吠吠又开始挣扎了,嗷呜嗷呜地叫,爪子还使劲地扒拉着门。 程赫东其实也没走远,只是因为隔间太小他也进去会挤,才守在外面。 听见闹腾的动静直接就开了门,入眼就是顶着满身泡沫耷拉着舌头的吠吠,还有看起来狼狈不堪蹲挤在一边的许桉意。 见程赫东来,她表情顿时尴尬,轻甩了甩手上的水,讪讪道: “吠吠好像有点儿不太喜欢洗澡。” 洗个澡跟打仗似的,也是够折腾。 程赫东脸色顿了下,很快便又恢复自然,看透道:“它这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许桉意还没反应过来,程赫东作势就要进来。 吠吠意识到给自己洗澡的人变了,立马收回了舌头,老老实实地站到了淋浴下面,跟刚才闹腾挣扎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许桉意傻了:“吠吠,你怎么还看人下菜碟……” 程赫东挽着袖子,直接上手给它搓巴,动作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洗的轻它以为你跟它闹着玩,下次手狠点,不用给它留面儿。” 下次她都不一定能镇住。 许桉意心下默默丧气,嘴上倒是应着好。 后半程都是程赫东自己洗的,许桉意就在一旁看着,临快洗完了,她才轻缓出声:“还好没收费。” 被程赫东听见,失声笑了下,语气平静:“收了也没事,我就当被坑了。” “那你就是人傻钱多。” 许桉意当下没收住,话语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后才觉得不妥当,眼睛顿时睁大,急忙要补救。 但程赫东丝毫不在意,思考般眉心轻皱了下又舒缓,语速不紧不慢:“还行。” 什么还行? 许桉意没懂,傻得还行还是钱多的还行? 思索间,又听见程赫东说:“上楼换件衣服吧。” 她顺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衣,刚才那会儿方便给吠吠洗澡,她特意脱掉了外面的开衫毛衣,就剩了个白内搭。 眼下被溅不少水,衣料都跟着发透了,所幸宽松什么也看不见。 但许桉意还是耳朵一红,不自在地往下拽了拽衣摆,她自己都还没发觉,程赫东倒是注意到了。 “感冒刚好,别穿湿的。” 面前人沉声道。 许桉意没理,点了点头:“现在就去换。” “对了。” 她刚转身,程赫东继续道:“晚上有时间吗?陈照跟林秋请吃饭。” 许桉意眼神发疑:“秋姐她们怎么突然要请吃饭?” “不算突然,前两天就说了,但你病着就没应,中午又说的。” “这样啊。” 许桉意语速迟缓道。 程赫东听见这话神色如常,手上的动作却顿了一下:“不想去就不去,我告诉他们一声就行。” 许桉意察觉他曲解自己的意思,赶紧否认: “没有不想去,我晚上没事的。” 许桉意是不喜欢太热闹,但林秋和陈照人很好很热情,相处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没理由不给面子。 “行,那晚上一起去。” 程赫东出声。 只是赴个简单的朋友约,许桉意看起来很重视,特意化了个淡妆,那张本来就好看的脸蛋更是显得娇俏动人。 向栩阳知道有饭蹭,也硬是要跟上,还说自己跟照哥熟,不在乎多他一个。 程赫东没招儿,就由着他。 于是一辆本该两人的车愣是坐了三个人,但许桉意还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因为向栩阳一靠近车就飞速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径直钻了进去,跟有人抢似的。 许桉意要是再坐后面,就真的把程赫东当司机了,索性就坐了他旁边。 刚系好安全带,旁边就递过来了一瓶类似薄荷糖的包装罐子,防晕车的。 许桉意愣了下,接过来倒了几颗,随即向后面扭头,语气认真地问向栩阳: “要吃这个吗?” 向栩阳坐直身体,看见是吃的,条件反射道: “东哥的车里不是不让吃东西吗?” 一句话落下,整个车里的氛围都寂静了下来。 许桉意单纯是怔愣的,不能吃吗? 拿着那罐糖的手悬在半空,收、不收,怎么着也不是。 片刻后,驾驶座的人张口,打破凝结的气氛:“糖可以。” 下一秒,向栩阳不客气地接过许桉意手中的罐子,倒了一小手窝往嘴里丢。 他哥都允许了,那他就随意了,上次就在他车里吃个饼干那给他呛得,都生出对这车的万般敬畏之心了。 许桉意在一旁沉默着没说话,脑子里闪过第一次坐程赫东车的场景。 那时候她在车里吃东西他什么也没说,而且那还是他给的东西。 许桉意形容不出来这种特殊的感觉,心下蓦然被满涨的情绪充斥,鼓鼓胀胀。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镇上了,许桉意念着他们请吃饭,非要带个礼物过去,在镇上走了一圈,最后进了家香薰店,仔细地闻来闻去,选了个还算满意的包装了起来。 约的地方是家火锅店,三个人到的时候,陈照和林秋已经在了,到底是在镇上住,好处就是近。 林秋一看见许桉意就迎了上去,语气颇为关心: “听程赫东说你感冒刚好,降这一次温可是我们桉意遭罪了。” 许桉意心里划过暖意,柔和地笑着道:“还好,不严重。” 在京溪感冒发烧都是这样,在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比她还在意自己的感冒,许桉意一点儿也不觉得遭罪。 “程赫东把你照顾好了吗?” 林秋很自然地问着。 许桉意一时间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想起来程赫东买的一堆东西和那个土方子,无奈道:“他、挺好的。” “那就好,他应该的。” 许桉意把自己的买的礼物递给林秋,林秋还惊喜得不得了。 一旁的程赫东见缝插针补话:“她挑了很久。” 林秋顿了下,紧接着情绪更高了,连声道:“桉意你怎么这么好。” 许桉意都要受宠若惊了,在她看来应该算是习以为常的礼貌也能收获林秋直白的夸赞,她也很触动。 许桉意惯来认为自己比较笨,不懂得怎么应对别人的好,也不懂怎么算是对别人好。 经历了和叶莹的摩擦也让她忍不住再次反思,自己或许真的缺失回应他人的能力,林秋这般,许桉意也的确不是很能自我认同,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才算是不煞风景。 好在程赫东及时开口,几个人才坐了下来。 三边位置的桌子,陈照挨着林秋坐,向栩阳自己坐,许桉意坐下来后,程赫东很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 “都能吃菌菇锅吧,他家特色就这个。” 陈照提前就点好了锅底,眼下还装模作样地问一番,显得很周到。 向栩阳特别捧场:“照哥我什么都能吃,有饭就行。” 陈照就喜欢被捧,隔空示意:“乖,哥就喜欢你这种好说话的。” “你恶不恶心。” 林秋不留情面地白了他一眼。 许桉意正看他们的热闹,身边人低声问她:“菌锅能吃习惯吗?” 京溪跟这边火锅口味不一样,这边都偏清淡,菌锅口味更是参差,有人习惯有人一口吃不了,许桉意来这么多天,程赫东还没带她吃过正宗的,也不是很确定。 第48章 许桉意闻声思忖后点头:“可以的,我之前自己在家也做过。” “嗯。” 听她这么说,程赫东也就放心。 坐俩人对面的林秋不动声色地观了全程,一边心底儿悄啧自己朋友这细心样,一边又看不下去他这温水煮青蛙的节奏。 眼神在两人打转半天,林秋冷不丁地开口问许桉意:“桉意,你觉得我跟陈照这种怎么样?” 许桉意不防备她这么问,反应了一会儿才过劲儿,觉得她应该是在问他们两人这样的感情状态。 虽然不知道林秋为什么要问她一个外人的看法,但她还是思考了一会儿,脸色认真道: “感觉你们很合适。照哥的性格可能比较张扬,偶尔表面表现幼稚,秋姐你跟他相反,很稳重可靠,我觉得你们这样就很好,互补。” 许桉意的语气很诚挚,因为她的确是这么觉得的,虽说她是没谈过恋爱,但林秋和陈照幸不幸福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林秋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被她的回答戳了下,愈发觉得面前这姑娘太讨喜了。 须臾过后,她才又继续明知故问,问许桉意:“你还没男朋友吧?” 话音落下,当事人还没反应,她一旁的程赫东显得有些坐不住,脸色蓦然低沉,眼皮被压出来一道锋利的褶皱,黑眸沉暗给林秋递着眼神,仿佛猜到她要干什么。 林秋只当没看见。 许桉意摇头回答她:“还没有。”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下一秒,顶着某人强高压又不容忽视的目光,林秋拍了下手,脱口而出: “要不姐给你介绍个优质男?” 第36章 旅途36 因为它有最好的程老板 林秋说完, 还试图加大“诱惑力”继续说服: “我认识不少不错的男人,大学的师兄、还有之前在京溪工作认识的同事,都挺优秀的, 还单身, 跟我关系也都不错,桉意你有意愿的话吱一声就行。” 话题忽然绕到自己身上, 许桉意一瞬间是懵的,在林秋接连说完一长串后才如梦初醒般, 脸上涌现难色, 回避道: “谢谢秋姐,但我不用的……” “为什么不用。” 林秋“火上浇油”道:“你不是还说觉得我跟陈照这种挺好的, 你不想找个另一半试试啊。” 许桉意面露尴尬,话语在嘴边徘徊着, 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晌后才嗫声:“我不太会这种相处方式。” 许桉意一直都知道,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对她而言, 是最难学会的技巧。 “那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啊,说不定就碰到哪个磁场相同的了。” 林秋不假思索,还想说些什么, 嘴张到一半, 被生硬冰冷的话冷不丁地打断。 程赫东面色紧绷, 看不出什么情绪:“林秋, 不要强人所难。” 她就知道他坐不住。 林秋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以程赫东的领悟程度, 对于林秋这般意思自然心知肚明,但碰上许桉意的事情,还是乱阵脚。 说实在的,她搞这一出推波助澜的心思占一半, 也是想看看许桉意这姑娘怎么想的。 许桉意没有义正言辞地果断反驳说自己不考虑找另一半,但却委婉说了不懂恋爱这种相处方式,林秋性格直率谈不上特别理解她心里拧巴什么,但至少足够尊重。 程赫东有机会,只是要在许桉意身上花更多更细腻的心思。 林秋试探的目的达到,所以话被打断也显得没那么气恼,悠悠地来了句: “皇上不急太监急,程赫东,瞅你护得。” 她还没怎么着呢。 林秋向来心思缜密,所以心里自然也有数。只要程赫东自己没说出口的心思,她犯不着替他抖落,只是适当地刺激一下而已。 煮饭还需要烧大火呢,否则什么时候能熟? 程赫东也丝毫不客气,掀了下眼皮语气低沉:“你不也一样。” 瞎急什么。 许桉意这个当事人还没怎么说话,俩人倒是拌起来了,听他俩讲话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隐约能摸到边,但摸不实,虚虚浮浮的。 半天没加入话题的陈照突然怨气满满,朝着林秋来了句: “老婆,你还跟你那群师兄、男同事联系着啊。” 林秋睨了他一眼,果断道:“打住陈照,别乱吃飞醋,别当怨夫。” “我这哪儿是乱吃,我只是合理问问……” “不用问,你最重要。” …… 两人一句接一句热火朝天地腻歪。 许桉意趁势悄无声息地余光看了眼身旁沉默的人,程赫东的下颌角绷得紧实,线条更加冷硬,情绪看上去不高。 不知道是因为和林秋拌嘴还是什么别的许桉意不敢自作多情琢磨的原因。 她抿了抿唇,犹豫过后动作轻缓地拿过一旁的杯子,倒了一杯桌子上的花茶,悄摸移过去递到了程赫东的手边。 察觉自己到手边温热的触感,程赫东蹙了下眉,一扭头发现身边这姑娘正抬着眼看他,被室内满屋子火锅的热气冲着,眼睛显得愈发水润动人。 “什么?” 他缓和着脸色问。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睫毛颤动挡下眼里的情绪,轻声道:“没什么,喝点儿茶吧。” 说不清,程赫东心底儿那股子气忽然就消散不少,所剩无几,这是让他消火? 哄人的方式够特别。 但程赫东偏又跟中蛊似的,不觉敷衍甚至偷乐,还特多情,面上不显,嗓间溢出声来:“嗯。” 向栩阳离两人最近,手里抓着筷子,嘴角抿平,对他哥有很深的无语。 不是,这跟钓鱼有出差? 桉意姐甩鱼竿,还他妈还没放饵料呢,他哥那嘴就咬上去了,还咬得死死的,要是放上饵料,他哥更是完了,这没谈过恋爱的男人碰上喜欢的真是要不得了…… 这时候,锅底也开了,服务员过来掀开盖子示意可以吃了,汹涌的热气伴随着香味四散开来,咕咕嘟嘟的沸腾声勾得人食欲直接起来。 许桉意本来还没觉得很馋,但闻见清香味馋虫就冒了出来,再加上本来感冒寡淡了好几天,眼下都要两眼放光了。 程赫东拿着勺子盛了一碗汤底给她,许桉意顺手自然就接了过来。 被陈照看见,也立马紧随其后,赶忙也盛了一碗给林秋:“你也有。” 向栩阳特别识眼色地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反正他就一混饭的,有的吃就不错,哪能还妄想谈什么“服务”。 “桉意,你要是早来两三个月好了,那时候的菌子都是新鲜的。” 林秋尝了一口说道:“这味道也行,但都是陈菌,跟这边新采的没法比。” 往前推个两三月,是这边菌菇最多也是最鲜的时候,许桉意赶的时机不合适,采摘期已经进入尾季了。 她其实喝这个就已经觉得很好喝了,想象不到新菌到底有多好吃,也觉得挺惋惜的,低声道: “我来的时候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特意算时间。” 做这种攻略更是没有。 林秋顺势问:“那你打算在这边住多久?” “订了一个月。” “这么短!” “这可都过去半个月了。” 林秋语气意外,当下又飘忽着视线划过程赫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许桉意点了点头附和:“是已经半个月了。”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她丝毫没察觉,在芦川、云端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心底顿然生出来一阵低落的情绪,对于生活了仅半个月的地方她竟会产生似乎已经浓重的不舍。 林秋夹了一筷子菌,咽完才又继续问:“有想过多住段时间吗?” 许桉意记得程赫东前不久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那时候她回答的是会考虑,眼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答案。 许桉意是个喜欢稳定的人,突然来芦川已经算是她平淡生活里的变数,虽然这个变数很美丽,但她总归还是要回到京溪,那个她自己待了很多年的地方。 至于要不要让这个美丽的变数多些存在的时间,她的确还没想好。 涉及离开的话题到底比较沉重,饭桌上的气氛也跟着似乎沉了下来。 程赫东脸色淡淡,拿着公筷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许桉意的碗里,出声提醒:“吃饭吧。” 隔着锅底沸腾带起来的蒸汽,程赫东的脸被模糊,许桉意恍惚看不太清楚身旁人的神色,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去想要观察程赫东此刻的表情。 她明显也在在意。 后面几个人扯开话聊,闲聊着陈照和林秋的婚礼准备,气氛也逐渐恢复,再加上有陈照和向栩阳在,根本也不会冷场。 第49章 饭吃到最后,要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照例提了一嘴,说今天店里周年庆活动,在店里给其他客人表演节目可以免单。 有这种活动,不用多说,首当其冲的必然是爱凑热闹的陈照,嚷嚷着自己会唱歌,问服务员成吗? 服务员顺势说店里有设备,如果唱得好是可以的。 陈照按耐不住露一手,向栩阳不甘落后说要给他吉他伴奏,唯独程赫东镇定自若,坐着默不作声。 陈照就见不得他这样,直接“要求”道:“程赫东,给我当鼓手呗,我准备唱首合场子的民谣。” 几个人的视线瞬时落在他身上,只见这人皱了下眉,淡声道:“账单我付,不用你请。” “我在乎的是这一顿饭钱吗!” 陈照不乐意了,声音发急:“图一热闹,你就不能顺我意思下,再说你那手鼓不是打挺好的,还怕露怯啊。” “很久没打了。” 程赫东解释道。 林秋这时候也插话了:“谁还能听出来好坏似的。” 说完把问题甩给许桉意:“桉意,你想听吗?” 许桉意无辜被点,肩膀都僵硬了下,面对着三个人期待的眼光,再加上自己心底儿那点儿本来就悄然破土的欲望,她还是把程赫东“卖”了。 “想听。” 陈照暗爽,下巴朝着程赫东示意了下,仿佛已经默认他一定会听许桉意的话。 但程赫东也的确“不负众望”,顿了一会儿果然利落地站了起来。 陈照脸上露笑,招呼着服务员拉台子。 火锅店有活动,台子就在前面现成的,吉他手鼓电子琴什么都有,三个人上去调试,林秋和许桉意在座位等着欣赏。 “桉意,还是你说话顶用啊。” 林秋冷不丁地朝她弯唇笑了下,表情意味深长。 许桉意脸颊微红,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什么,心跳跟锅底沸腾的节奏似的,一下又一下。 程赫东真的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吗? 生怕自作多情的感觉再次涌来,硬生生地阻挡着许桉意的思路往深处渗透。 拨弦试音的吉他声忽然响了两下,随即舒缓的调子也跟着流畅地出来,许桉意的思绪也被打断,回过了神。 火锅店环境热闹,但台上三个人的表演一开始,那些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逐渐弱了下来,店里四处散着轻缓的音乐和歌声。 陈照说要露一手也确实一点儿没有吹嘘,这人唱歌的时候声线变得格外深沉,民谣的歌词过了他嘴里,变得深情韵味,向栩阳背上吉他更衬大学生了。 程赫东在一旁手鼓前端正地坐着,周身看起来极为放松,眼尾下垂表情像是在解读着节拍,时不时地跟上拍两下,动作自如。 许桉意一时间竟从他身上看出来了那种极为柔和的气息,心下兀自震惊,过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失声笑了。 有什么意外的,细细想想,程赫东他本来就是个内心很细腻的人啊,只是外表看起来不像而已。 “怎么样,这几个人配合着还行吧。”林秋突然出声问。 许桉意特重地点了点头:“很好听。” 林秋笑了下,“拆台”道:“程赫东这鼓拍得不挺娴熟嘛,也没见他忘本事。” 提起这个,许桉意来了好奇,问:“这都是自己学的吗?” “向栩阳和陈照勉强算是吧,但程赫东那手鼓,是打小云阿婆教他的。” 许桉意还没来得及问云阿婆是谁,就听见林秋解释道: “就是程赫东的外婆,阿婆姓云,我们从小习惯都喊的是云阿婆。” 许桉意还是第一次听关于程赫东外婆的事情,眉心轻皱,小心翼翼问:“那云阿婆她,现在是不在了吗?” “嗯,去世快有三年了,病走的。” 许桉意心口一堵,泛着隐隐的难受。 许是氛围太平和,林秋话匣子也被这个话题打开,瞥了眼前面的程赫东,缓声问许桉意: “说起这个,你知道程赫东为什么放着京溪大好的前途不奔,要跑来这开这间几乎都没客人住的民宿吗?” “因为云阿婆吗?” 许桉意突然想到民宿的名字,“云端小筑”,云端是一种意思,可这里面也带着云阿婆的云。 林秋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程赫东是个很重情义的人,秦阿姨他们年轻的时候创业忙得脚不沾地,程赫东被送回芦川,他外公去世早,云阿婆一个人一直带他到了六岁,祖孙感情很深。” “再后来他回京溪按部就班上学、创业,工作室刚有成色那年,云阿婆病了,程赫东前后照顾了满两个月,阿婆还是走了。他对这事儿一直心里有愧,觉得自己对阿婆的关心不够多。结果一星期后这人就说要回芦川,要开间民宿。” “我们这群人都清楚,开间民宿的由头不过是他想守着云阿婆这间生活了几十年的院子。“云端”的一切东西都是程赫东自己上手的,什么装修设计,就连门口那木牌匾,都是他自己学着刻出来的。” 林秋说到这儿还笑了下,顺带吹捧下程赫东:“他还会木雕,全能吧。” 许桉意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他的全能,格外认同地点头。 “别说,民宿还真让他开起来了,只不过是没什么客人而已,而且一开马上就三年了。与其说程赫东是因为有间民宿所以在这儿要留下,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把自己“困”这里了。” 林秋话语间,语气带着明显的感慨。 许桉意这时候脑子里突然像是纾解了,所以程赫东之前说困困是他来芦川时捡到的,原来那时候他是要来开民宿。 学校论坛谈论他创业,后面为什么来到了芦川成民宿老板,也不是她想的因为创业失败。 谈到相亲话题,程赫东说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原来因为这里有他极为在乎的人。 许桉意也豁然明白,向栩阳口中那句“东哥开的不是民宿,他开的是情怀”到底是什么“情怀”了。 …… 敬意、触动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堵在许桉意的胸口,翻涌不出去,憋得她鼻子一酸,目光不自主地被前面坐在一边默默拍鼓的人牵引着。 程赫东周身被灯光笼罩着,他坐在热闹之中,无言却又耀眼。 决定舍弃一切赤手空拳回到芦川时,他的念头始终纯粹,甚至到现在,他还依旧是那个赤诚温暖又细腻的人。 许桉意凝视间,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着头看了眼这边,两人目光交汇,许桉意却只顾躲闪。 火锅店外漆黑寂静一片,店内却又明亮祥和一片。 许桉意听了一个温暖的故事,店里的客人听了一首和谐温情的歌,一切都很恰逢适宜。 一首歌结束,鼓掌声四起。 陈照和向栩阳跟个表演结束的男明星似的,各种享受观众给的反馈余蕴,程赫东脸色平静径直地走回了座位上。 许桉意对他夸了一句:“很好听。” 程赫东还顺杆子往上爬,云淡风轻道:“看来手没生。” 饭吃完,几个人出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秋和陈照回店里,他们回民宿,几个人顺路走了一截。 向栩阳不想掺和在他哥和许桉意中间,于是选择挤进那对老夫老妻间。 程赫东和许桉意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对比那三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安静。 路过一家卖陶瓷小玩意儿的店,许桉意被店名吸引了目光。 程赫东注意到以为她是感兴趣,薄唇微张道:“想进去看看吗?” 许桉意摇了摇头:“不用。” 旋即指了指店门口的牌子:“你看他家店名。” 程赫东顺势看过去,那家店名叫“最好”,乍一看其实很难让人看出来这是卖什么的,他面色疑惑问许桉意: “你觉得这个名字好?” “嗯,我觉得起得很好。” 许桉意应声,“最好”,透着很张扬的自信感。 程赫东眉间拧了下,实在不觉得有哪里好,毕竟名字是招牌,起一个看不出来店是干什么的名字,很冒险。 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听见身边这姑娘又说了句:“其实“云端”也完全撑得起这个名字。” 程赫东忽然沉笑了下,“自嘲”道: ““云端”一年到头都很少见到客人,怎么能说是最好。” “不是这个衡量标准。” 许桉意秀眉皱起来,不满意地矢口反驳,脚步也适时停了下来:“不能这么说。” 第50章 程赫东特别给面子地顺着她的话问:“那要怎么说?” 下一秒,他就看见面前人仰起了头,那双眸子清亮地盯着他,粉唇轻启,轻缓清晰的话语随之慢慢地吐露了出来: ““云端”可以说是最好,因为它有最好的程老板。” 第37章 旅途37 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 许桉意的话缕缕钻进耳朵, 程赫东在那一刻感受到,他的心比自己刚才打的手鼓还要震颤有力,鲜活透彻, 余蕴涟漪。 他惯来不是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 只是在碰上许桉意之后,有了很多不受控的时刻, 轻易被撩拨,轻易被她牵动情绪。 程赫东想, 他似乎远比自以为的还要喜欢她。 面前人那双漂亮的眸子就那么盯着他, 有种欲|望,程赫东很想知道, 如果他吻下去,那双长睫毛是不是会不自觉地颤动, 扫过他的嘴唇, 然后被他捕捉到她的娇羞。 嗓子跟着急剧发干,程赫东也从未设想过, 自己会对一个姑娘有这么强烈的渴望。 但那个姑娘是许桉意,他又坦然地认为,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许桉意见他一直没反应, 伸手虚虚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试探性地问道: “你在听吗?” 粉唇一张一合, 视线被来回遮挡, 程赫东也如梦初醒, 潮涌的眸子要比夜色还深。 “嗯,在听。” 没接上许桉意的夸奖,程赫东反而一本正经地问她: “林秋没偷偷给你喝酒吧?” 许桉意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摇头, 出声道:“秋姐不是说吃菌锅不能喝酒吗。” 程赫东见她一脸认真,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没喝酒,那怎么夸起人来信手拈来了。” 许桉意后知后觉羞了,血液一股脑往脸上冲,绯红和热意瞬间侵染白皙的脸蛋。 当时脱口而出那句话根本没觉得什么,现在被程赫东这么一故意打趣,她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大方坦然地表达自己的心迹,对她来说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桉意睫毛眨动得飞快,佯装着镇定地开口: “我说得是实话,自然就顺口。” “真这么觉得?” “云端”最好,也包括他。 “嗯。” 许桉意低垂着头,嗓音轻慢但却清楚。 程赫东呼吸频率似乎又加快了些,但很快被他压制着舒缓下来。 过了一会儿,许桉意听见身边人豁然低声说了句: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程赫东的声音在昏暗的夜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低哑缥缈,仿佛从远处飘来,许桉意听出来了感慨的意味。 差不多三年前,程赫东决定回来开民宿起,他身边的所有亲近的人都觉得他疯了,明明事业那么大好坦荡,说不要就不要了,不理解的想法绕在他身边很久。 后来民宿开起来,他真切地留在了芦川。 过去三年,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们渐渐理解他的真实初衷,只是,却从来没有人说过一句,“云端”是最好的。 纵然程赫东清楚,“云端”作为民宿的本身而言,的确远比不上很多其他的民宿,但他从始至终心底觉得的就是,“云端”的一切都值得他付出最好的,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在打造“云端”的这条路上,程赫东已经独自走了三年。 但现在,有个踏上“云端”还不到一个月的人突然告诉他,“云端”就是最好的,那像是许桉意跟三年前独自在“云端”的程赫东轻轻击了个掌。 所以,程赫东高兴得快要克制不住了。 他愈发渴望拥有更多,想“云端”多一个更爱它的人,想他身边能有许桉意。 这样的念头不断增生,且悬在心头摇摇欲坠。 寂静间,后面的林秋扬着声音:“诶,我们到了啊。” 许桉意扭头看,已经走到了陈照和林秋的店。 陈照搂着林秋跟三个人挥手,林秋看向许桉意说: “无聊就让程赫东带你来,他一脚油门的事儿。” 说得真要把程赫东当司机了。 许桉意还没好意思应声,这人就替她回答了: “只要她想来就行。” 以她的意愿为重,那种被认真放在心上的触感又来了,许桉意心尖一颤,夜晚更易让人动容。 回到小院后,已经十点多了,向栩阳直接扎进自己的房间,许桉意和程赫东一前一后回楼上。 程赫东房间离楼梯口近,许桉意其实困得眼皮都要打架了,还想着扭头朝他说句晚安,结果刚说完就被这人一句话说停住了。 “我爸妈还有向栩阳他爸妈他们过几天要来民宿一趟,可能会住一晚上。” 程赫东步子站定,云淡风轻道。 许桉意听完脑子都清醒不少,心里一惊慌,脸色紧张,下意识道:“需要我回避吗?” 话音一落,程赫东那黑色的浓眉就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回避?” 许桉意也被问怔愣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问出来这话。 她是客人,好像的确没必要回避,那为什么听见程赫东的家人要来,她猛地居然开始紧张了。 不等她接话,程赫东继续道: “怕你到时候觉得突然,不自在,提前告诉你,你可以不用在意他们。” “哦,好。” 话是这么说,但许桉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本来就不外向,更不用说面对的还是长辈,还没到时候,她现在就开始担心了。 兴许是看出来她脸色不太自然,程赫东也有些无奈,顿了一会儿才又张口: “秦女士她们很随和,不用担心,况且还有我在。” 许桉意当下其实不太能听进去程赫东的话,但这人语调沉缓稳定,莫名就是透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她垂着眼缓了口气,点头应声:“我知道了。” 程赫东见她一脸困倦,无声笑了下: “那去睡吧,晚安。” 许桉意心不在焉,麻木地应了一声:“晚安。” 说完径直转身往自己房间去。 看着她进了房间,程赫东心下不放心地念着还是得给他妈打个电话,说店里有客人,让她到时候顾忌着点。 翌日,许桉意起来得尤其早,角色难得互换,程赫东下楼的时候她倒是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两人面对面吃饭,程赫东不加掩饰地端详着对面人的脸,害得许桉意吃饭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最后实在顶不住,眨巴着眼睛轻声问他: “你、在看什么?” 程赫东也不藏掖,坦然道:“看你昨晚睡好没有。” “我睡好了的!” 许桉意都快要“敏感”程赫东的敏锐了。 他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笑意,继而道:“睡好了今天醒这么早,是因为我说他们要来?” 许桉意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不淡定,咽了咽嗓子矢口否认: “醒得早是因为我回房间就睡着了,睡饱自然就醒了。” 程赫东不知道信没信,半晌后“嗯”了一声。 许桉意就只当他信了,毕竟她今天在眼下特意上了两层遮瑕,程赫东这种微微直男肯定看不出来什么。 勺子碰着碗边发出吃饭的敲击声,许桉意指着一盘底部翘边焦黄的水煎包示意他尝尝。 她的手艺自然没话说,程赫东说完好吃蓦然地笑了下。 许桉意问他笑什么。 程赫东放下筷子,语调平淡: “突然有种自己是住客的感觉。” 许桉意也愣了下,随即抿了抿唇,讪讪地接话: “那是错觉。” “身为老板一大早就吃上客人做好的现成早餐,就算是错觉,那也是你给的吧。” 程赫东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倒不像是没什么波澜。 许桉意怎么觉得他突然这么贫呢。 “我是职业特殊,做这些也方便拍视频素材。” 这话半真半假,职业原因做顿饭对她来说习惯也简单,但其实她很少早上拍视频。 话题被拉到这个上面,程赫东眉心轻动问:“你最近拍视频还顺利吗?” 许桉意一时间没深想他什么意思,脱口而出: “你不是一直在看吗?” 毕竟她最近更新的两条程赫东顶着默认id总是第一时间点赞,证明他是在看,那顺不顺利他应该知道的。 “是在看。” 程赫东没否认。 许桉意以为他是不太懂平台规则和担心那时候连赞的事,索性主动慢声解释道: 第51章 “挺顺利的,前两天去吃的婚席有道菜很特别,我琢磨做法复刻了一下,虽然比不上当地做的好吃,但上传视频后流量比之前的还高。” 听他这么说,程赫东心下跟着不由得松了口气儿。 他看了很多遍许桉意账号下的视频,也明显发现了她之前断更,眼下问不过也是担心她没调整好,但许桉意似乎已经找到了出路。 程赫东忽然想起来第一次接许桉意时,见到她的第一面。 那时候许桉意少了生机,脸上表情更多是滞然,可能因为友情间隙亦或是事业瓶颈,总之像是朵枯萎但依旧漂亮的花。 现在面前的许桉意变了,在他眼里变得明媚、自然,因此也更加漂亮。 程赫东居然生出来隐隐的膨胀感,因为这种变化是在他眼前发生的。 许桉意见他不说话,黑色的眸子定住似的,忍不住小声提醒:“回神了,程老板。” 程赫东思绪断开,不动声色地抽离出来,接上她方才的话头: “嗯,有流量就行。钟阿奶会做很多当地的特色菜,需要的话她能帮你。” “好。” 许桉意捏着勺子温声应答。 紧接着犹豫片刻后,一脸认真地看向面前人,关心道: “你要喝安神茶吗,你最近好像经常出神。” 她发现程赫东这两天很容易注意力不集中,之前他可不怎么愣神,也就偶尔,现在都要变成经常性了。 程赫东也意外她能观察自己这么仔细,思忖几秒后开口: “要不一起喝?” “什么意思?” 许桉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盯着自己的眼,气定神闲道: “喝了也能让你晚上睡安稳点。” 他果然还是看出来了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好! 许桉意真是糗得要命,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一想起程赫东的家人要来就紧绷得不行,好像跟她有什么关系一样…… 什么都逃不开这人的眼睛,许桉意选择性逃避,闷声不吭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程赫东心下失笑的同时,又有些后悔告诉她那么早他家里人要来民宿的事了,本意是念着她怕生省得措手不及,谁知道还提前给她紧张了。 许桉意这姑娘就是对什么事都太上心。 芦川这几日天气放晴,早饭过后,太阳就彻底出来了,虽没有前段时间暖和,但也算是明媚。 许桉意在院子里陪吠吠玩巡回球,玩了几个来回后吠吠吐着粉舌头一哈一赤,依旧兴高采烈,她倒显得有些无聊。 程赫东收拾完要出门,路过一人一狗,像是报备一样,很自然地对许桉意道: “我出趟门。” 许桉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温声:“好。” 程赫东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反悔了,转身径直又走了回来。 许桉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挡去一大半光的人,眯着眼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程赫东冷不丁地发出邀请,许桉意怔愣了下,顺着话问:“去哪儿?” “前几天给林叔画的图纸,他打木材料说有部分想找我商量下,去他家。” 许桉意一听他是忙正事,惯性委婉拒绝:“我不去了吧,我不懂这个。” “不用你懂。” 程赫东神色如常,继续道:“林叔是木匠,家里有很多木雕的东西,芦川特色少,木雕算一个,你只当是去玩就行。” 这话说得太坦然了,只当去玩,许桉意突然有种被“溺爱”的古怪感觉。 没等她答应,程赫东已经把她手里的毛线球拿过来,利落地往多功能厅扔,吠吠见状摇着尾巴欢快地追着那球跑去了。 “走吧。” 许桉意虚虚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就这么被程赫东又一次带出去了。 林叔家在村边,门口的横梁上比别家多了一层木雕的图案,很好辨认。给两人开门的就是林叔本人,见到程赫东他们来,热络地把两人往院里邀。 程赫东和林叔闲聊,许桉意默默跟在他右边。 进门的时候许桉意不经意地晃了眼林叔的右脚,有点儿跛脚,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里简单的木工坊。 木屑木卷凌乱地散落在地上,东西杂乱,但各种锉刀却被整齐地挂在墙上,有的甚至还被工具包严密的包着,打眼就能看出来珍视程度。 两人聊着突然话题扯开,林叔往程赫东身侧瞅了眼,笑着打趣儿: “东子,你小子闷声干大事,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 许桉意当下还没意识到说的是自己,等反应过来后脸腾地就红了,急忙出声:“您误会了,我不是他……” 媳妇儿俩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吞吞吐吐,憋得她脸颊更红温,下意识地看向程赫东,目光求助。 程赫东当然知道她的意思,顿了下后适时缓声道:“林叔,我真有这种好事肯定告诉您,不闷声。” 没直白解释,但大概意思明了,许桉意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直接解释。 恰好里屋端着茶水的林婶儿走了出来,边招呼他们往小院儿的圆木桌旁坐,边故意“骂着”林叔: “瞅你给人姑娘说得都脸红了,不知道还瞎说,这姑娘是东子民宿的住客,都住多半来月了。” 说罢变着脸色朝着许桉意笑着解释: “别见怪啊,你林叔他这人不爱打听村里的事,就知道盯着他那堆木头,都快盯傻了。” 许桉意摆了摆手,拘束道:“没关系的。” 喝了杯茶水,程赫东和林叔到木材那边捏着他画的那张图纸讨论,许桉意和林婶坐着。 林婶人善,一会儿接一会儿地从屋里拿出来自认为好吃的东西,一个劲儿地让许桉意吃。 许桉意面对这种好意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谢谢”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林婶说她见外,紧接着又夸她礼貌。坐那一会儿,几乎都是林婶说话,她要么听着,要么认真地回答。 聊到后面,还是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村里人最爱闲扯的话题,林婶问她有没有对象。 许桉意摇了摇头,实话说:“没有。” 林婶突然扭头示意那边正在帮林叔搬着块木材的程赫东,话锋一转问: “那你觉得东子怎么样?” 程赫东? 许桉意后背倏忽一紧,她不是不懂林婶的意思,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紧张。 犹豫半天后,许桉意收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程赫东身上的视线,慢声慢气道:“程老板他人很好。” “我当然知道东子人好,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婶拍了下大腿:“我是说你觉得他要是当你对象怎么样。” 许桉意肩膀猛地颤了下,看向林婶的眼神都带着惊讶,似乎对林婶的直白很意外,惊愕过后耳根子直窜热气。 林婶兴许看出来她害羞,觉得这姑娘有意思,笑着道:“别害羞,你说你俩都单身,男帅女美的,合适的话处处多好。” 许桉意不知道怎么回答,须臾后小声嗫嚅道:“林婶,您都知道我是住客,再说您刚才还说林叔呢,怎么自己还……” 许桉意的语气很软,听得林婶心里没一点儿不情愿,反而乐呵呵地笑: “我这不是看你俩是挺般配的。” 许桉意心下微动,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正巧程赫东这时候走了过来,兴许是出力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额头上还渗出来了薄汗,在阳光下被照得发亮。 许桉意下意识动作自然地把水杯挪到了他手边。 程赫东也没客气,端起来三两口就喝完了,见她脸色泛红,随口问了句:“在聊什么?” 许桉意没出声。 一旁的林婶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晃,越看越般配,肆意地笑着接了句: “点鸳鸯谱呢。” 第38章 旅途38 这是打算给我一个家? 程赫东表情微动, 放下杯子嗓音舒缓地揶揄: “您这是又捡起老行当了?” 许桉意听见“老行当”几个词来了兴趣,扭头看向林婶。 林婶嗐了一声,难掩骄傲:“就没丢过。” “咱这儿我牵线说成的一家子, 你看谁散了?都能成。” 突然这般, 颇有种“战绩可查”的既视感。 程赫东小幅度地轻扯动了下唇角,示意附和。 许桉意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林婶之前还是给人促相亲的,简而言之就是红娘, 难怪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把她跟程赫东凑对了。 第52章 想起这个, 许桉意猛地心下一跳,迟缓地看向程赫东, 生怕他顺下去问什么。 结果,这人还真问了。 程赫东一杯水没解渴, 兀自又倒了杯水, 状似随意地问: “这次您又是看好谁了?” 林婶轻拍了桌子,发出来短促的响声, 扬着声音道:“你啊。” 程赫东眼尾轻抬,眉宇间勾勒出不浓不淡的沟壑。 “我看你跟桉意这姑娘挺合适,这不正说着呢, 你就来了。” 林婶还真是一点儿不少地把两人聊得话题全抖落出去了, 许桉意面色尴尬, 不太敢直视程赫东, 略略地用余光看这人的神情。 程赫东闻声眉心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像是思忖,半晌后才说话: “我在芦川都待三年也没见您给我张罗,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林婶摆了摆手:“那你从城里回来,谁晓得你要待多久, 万一给你介绍姑娘到时候你走了我不是把人给坑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桉意人也是城里来的姑娘,好看还乖。别看我之前没怎么跟桉意说过话,但你钟阿奶可是夸不少了,坐村口一聊天就是说起来东子家住进来的姑娘怎么怎么好,她有也撮合你俩这心思呢。” 这话一出,许桉意羞得脖颈都染了绯色,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明显。 两人这一番旁若无人地聊天,完全没顾忌下当事人还在这儿坐着呢…… 程赫东有意无意地看着身边头埋得越来越低的人,眼里划过一抹笑意,“适可而止”地收住: “您跟钟阿奶还是少操心,我自己看着办。” 林婶还想说什么,程赫东扬了扬下巴,一脸凝重道: “您最近白头发是不是都多了几根。” “哟!真的啊,那可要不得了。” 林婶声音忽地一高,她最怕长白头发,因为代表着衰老的速度加快,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快步走着进屋去了。 许桉意看得直想笑,多长“几根”白头发怎么可能就能看出来呢。 她悄无声息地睨了眼明显故意的程赫东,他怎么还跟林婶乱开玩笑…… 林婶起来,程赫东顺势坐了下来,他一坐在自己旁边,许桉意瞬间感觉压迫感都强了不少。 气氛微微凝结,她轻声地咳了下嗓子,吞吞吐吐解释: “那个,林婶她就是聊到这里了,可能随口乱说的。”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怕程赫东认真,还是怕自己当真。 “这种事情她从来不乱说。” 程赫东出生辩驳,一句话把许桉意的含糊其辞堵了回去。 她心头震颤,一时间居然猜不透他说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东子,喝完水了吗?过来搭把手。” 林叔在一旁喊,程赫东二话不说又回去忙活了。 两分钟,林婶拿了把木梳和镜子回来了,说让许桉意帮她拔拔白头发。 许桉意还没做过这种事,而且听说白头发越拔越长,她试着劝说,但架不住梳子都塞到她手里,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许桉意细致,给林婶拔得还挺舒服,尤其是头皮被梳着,别提多惬意了。 手里的梳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做成的,原木无漆,但上面的花纹很精细,看着被用了很多年,都被磨亮了。 许桉意边用着语气认真说了句:“这把梳子很好用。” “梳子啊。” 林婶随口道:“那是你林叔他自己做的,上面的花纹也是他刻的,不是什么好木,但别说,用着还真行,我都用了不少年了。” 林叔到底是开木工坊的,大件小件都能做。 许桉意感叹了下点头,而后发现林婶背对着她看不见,才又出声应。 正梳着,林婶猛地一扭头,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笑着,对许桉意说: “东子也会木刻,喜欢的话让他给你做一把。” 让程赫东专门给她做把梳子? 许桉意想也没想地拒绝:“还是不用了,挺麻烦的。” 给林婶拔一会儿白头发,程赫东他们还没忙完。 许桉意又被她带着参观了下客厅里的各种木雕摆件,大小都有,看完还硬是被林婶塞了两个树木造型的摆件。 忙完都临中午了,林叔一家要留两人吃饭,程赫东没应,跟林婶说了两句便带着许桉意出了门。 中午的气温高,暖和不少,忙了一上午程赫东出不少汗,在林婶家洗了把脸,脸上的水珠子都还挂着。 许桉意递给他纸,他没要。 “不用,会粘脸上,一会儿就干了。” 她也没强给,便收回了手,转而继续看手里那两个小玩意儿。 程赫东见状问:“林婶给的?” “嗯。” “对你还挺大方。” “什么?” 许桉意听他这么说,眼神不解。 程赫东示意了下她手里的东西,出声道:“林叔雕的这种小件玩意,林婶可不轻易给别人,她舍不得。” 这一给还给她俩,这姑娘果然是招人喜欢。 许桉意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手里这两个摆件特别珍贵,拿着的力度都不自觉地重了些,生怕掉了。 片刻后有些过意不去,问:“那我是不是要送给林婶点儿什么?” 毕竟她拿了人家送的。 程赫东语气干脆:“不用。” 这次不等许桉意问,他径直就回答了:“我上午帮忙就当是还回去了。” 许桉意嗓子一紧:“但那是你的人情。” 程赫东的人情,她收着,这算什么…… 但显然,程赫东不在乎,格外自然道:“没差。” 这意思算是不区分你我吗? 许桉意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跳都漏了一拍,半晌后堪堪出声: “那还是算我欠你的吧。” 程赫东知道她客气,索性也没拒绝,但也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从哪儿掏出来只一支简易花朵造型的刨花,卷翘的木屑料子做成的,算不上很精致,但很特别,熟练地顺手递给了身边人。 许桉意看见那花的时候脸色一滞:“你什么时候做的?” “给林叔装木料那会。” 程赫东云淡风轻道:“凑空做的时间紧,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许桉意接过来那刨花,心下微动,轻声道:“这个也很好看了。” 程赫东这人真算得上手巧的了,这种她都不太能做出来。 “许桉意,标准别那么低,要就要最好的。” 身旁人接话,许桉意闻声心下被撞了下似的,扭头看他。 程赫东还是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总是这样,以至于许桉意觉得自己一直都揣摩不清他有时候的举动和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怕自己多想,也怕自己迈步子太大超乎合适距离。 沉寂几秒后,她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个?” 明明上午挺忙的。 程赫东没料到她能继续问,肉眼可见地脸色顿了下,仿佛做这件事已经成他自然而然的行为,甚至不用他思考缘由。 但许桉意问了,那他也能回答: “你都跟我来林叔家了,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可是我有林婶给的。” 许桉意脱口而出,语速不受控地快了些。 程赫东掀着眼皮,黝黑的眸子沉敛地看着她,不假思索淡淡道: “你也说了,那只是林婶给的。” 他给的是他给的,不一样。 许桉意瞳孔倏忽收缩,紧接着心脏开始急剧地扑通扑通,那些她不敢深想的想法再次破涌而出,联系过往种种,有些东西悄然确定,程赫东对她是足够特殊的。 许桉意在这方面迟钝且循规蹈矩,没什么胆量去承受汹涌的情感,所以粉饰太平,在那层薄得都能看见光亮的窗户纸未被捅破前,她姑且还觉得可以含糊而过。 生硬地别开和程赫东相撞的眼神,许桉意指尖扣着手里的刨花,木屑边刮蹭着指腹,泛起一阵痒意: “这个给你。” 林婶给的两个树木摆件,一个塞到了程赫东的手里。 他眼神闪动了下,心下开了个豁口似的:“怎么又给我了?” 许桉意看着前面的路,头也不扭,低声道:“借花献佛,分你一个。” 程赫东心底儿一乐,掂量着手里极轻地小物件,看了眼身旁人柔和的侧脸,说不出的憋胀感,硬是被这一下给消耗没了。 第53章 怎么能不说是许桉意有魔力呢,在她面前,他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两人半道还碰上了钟阿奶,许桉意最近自觉在网上学的手语进步不少,心下默默想着找小拾验收下学习成果,但钟阿奶说小拾不在家,她也就歇了这心思。 至于为什么不找程赫东,他也会手语,许桉意还是怕出糗。 中午吃过饭,许桉意照旧上楼睡了半小时的午觉,来了芦川后,她睡眠质量明显提升,当然忽略那些“意外”失眠的情况。 睡饱觉,精神自然也跟着好,前几天她给困困和吠吠织的围兜也彻底完工了,打算上午就拿给它俩试戴的,但上午出门了,眼下有的是时间。 围兜和相机都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许桉意犹豫了下顺带把相机也带了下去。 困困一向喜欢呆在程赫东的房间里,但今天居然在小院里看见了它。 许桉意出来看见的场景就是程赫东靠坐在凳子上,困困在他的腿上舒服地眯着眼,吠吠一如既往精力旺盛,在他脚边两爪子按着磨牙棒,奋力地啃着。 一见到她,吠吠先是定住看了她几秒,像是辨认出来了,而后飞速站了起来,直不楞登地往这边窜。 许桉意猛地被它扑上了大腿,招架不住它的热情,一个劲儿地摸着他的头安抚,一个没注意手里的围兜就被它叼走了。 吠吠嘴快,破坏力也大,许桉意生怕这还没戴就被他咬烂,于是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嘴,缓声哄道: “吠吠乖,张嘴,这不是玩具。” 吠吠叼着死活不撒嘴,许桉意也不敢强拽,僵持间,就看见它叼着往程赫东那边跑,接着直溜溜地松嘴给了程赫东。 许桉意:…… “这是什么?” 程赫东拎着那毛线料子的围兜,拧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到底是暴露些直男的本性。 许桉意抬步走过去,解释:“围兜,给困困和吠吠做的。” 程赫东顺口问:“戴上干什么用的?” “一定得有用处吗。” 许桉意弯唇笑了下:“只是好看。” 程赫东一哽,滚动下了嗓子没吭声。 困困的是红白相间的毛线钩的,不规则边缘带着一圈红色的小绒球,看上去很喜庆。 吠吠不听话,许桉意略微生气,所以决定先给困困戴,猫咪相对狗来说安静,不费力就戴好了。 困困仰着脑袋适应脖子上多出来的东西,看上去颇有种骄傲小公主的既视感。 许桉意心下发软,没忍住撸了它几把,嘴上直夸:“我们困困真漂亮。” 程赫东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又附和:“戴上是更好看了。” 许桉意眼里划过笑意,捞过来相机对着困困一顿拍,还时不时地“指挥”着程赫东抱着它换姿势。 拍了好一会儿,才不急不躁地拿起来给吠吠织的,款式大差不大,只是一圈绒球换成了白色的绅士蝴蝶领结。 戴之前,许桉意心平气和好一顿商量,告诉吠吠不要挣扎不要撕咬,结果它一点儿没听进去,以为跟它闹着玩,刚往脖子上套就被它溜出脑袋,反复几次下来,许桉意急得脸都红了。 一顿折腾,死活都带不上,好脾气被磨得殆尽,许桉意怒目瞪着面前耷拉着舌头开心撒欢的狗: “吠吠,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喂你肉罐头了!” 吠吠听不懂,还跟着汪了句,挑衅似的,许桉意更生气了,眼睛都跟着睁大了一圈。 一旁的程赫东心下失笑,这姑娘气呼呼的侧脸落在他眼里还是柔和,低哄似的: “你跟它较什么劲。” “是它要跟我作对的。” 许桉意扭头,那双漂亮的眸子直接撞过来,边出声反驳,带着明显的小脾性控诉。 程赫东被看得心底猛地塌陷,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胸腔,吸了口气儿从她手里接过来围兜:“我来给它戴。” 到底还是程赫东气场强,吠吠刚开始一样闹着玩,没一会儿就被制裁了。 许桉意抱着困困看着他压着吠吠的脖子三两下就戴上了,心下顿时解气不少。 吠吠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围兜,特别给面子。 戴上后来回跑,舌头还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跑累了就怼着脑袋直直地搁在许桉意的膝盖上,直勾勾地看着她,想邀请她玩。 都开始“讨好”了,许桉意哪儿还有什么气,握了握吠吠的爪子,轻声道:“原谅你了。” 程赫东晃着脚轻踢了下吠吠的屁股,配合道:“你还不说句谢谢?” “汪汪。” 吠吠摇着尾巴,整个一高速旋转螺旋桨了。 坐了一会儿,许桉意听见程赫东问她: “没有了?” 围兜吗? 许桉意反应了下,点了点头:“就两个。” “也没别的了?” 许桉意一时还是没懂这话的言外之意,秀眉轻皱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 余光瞥着身旁神色淡定的人,唇角没忍住弯了弯,这人怎么要个礼物还这么“傲娇”。 她收敛着外露的情绪,故意问:“你也要围兜吗?” 开程赫东的玩笑,也是需要应对的胆量。 程赫东闻声下颌角抽了抽,眼里掠过一抹笑意,若无其事道:“你送我就要。” 他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许桉意沉默噤声,半晌后嗫着声音:“不送你这个。” “送别的。” “什么?” 程赫东问。 许桉意没告诉他,只是说送了他就知道了。 其实不用程赫东说,许桉意也本就要送他礼物。 说到底,来民宿这么久,程赫东帮了她很多,她也承他不少情,再加上上次感冒,程赫东又给她买药和电烤炉,种种,许桉意自觉就算送个礼物也还不清,但她好像也没什么能还的了。 晚上,许桉意的礼物送了出去。 程赫东从楼下健身房出来,上楼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己房间门口放了个眼熟的箱子,他思忖了几秒后,起身搬到了房间里。 纸箱子被打开,里面完整黏好的全景微缩小屋呈现了出来。 程赫东眼睑一抽,脑子豁然,恍然地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箱子眼熟了。 去镇上取快递那次,许桉意取的就是这个,回来向栩阳跟她还聊起来了,她说她很喜欢微缩。 喜欢的东西送给他,程赫东心下猝不及防地开始抽动着跳,眸色也逐渐加深。 盯着那个微缩模型良久,压着胸腔里强烈的震颤,程赫东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拿起手机利落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这是打算给我一个家?】 第39章 旅途39 你在家里偷偷藏漂亮姑娘啊…… 手机嗡嗡振动, 看见消息那一刻,许桉意感觉自己的手都被震麻了,眼皮猛地一跳, 径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微缩小屋的确看起来就是个“家”嘛! 程赫东这话也说得太有歧义了, 不能说是曲解,但好像也不太完全正确。 盘着腿在床上呆愣良久, 许桉意才谨慎地回复: 【你只当是个模型小屋看就好,不要多想。】 几秒后, 消息弹出来: 【多想什么?】 还能多想什么, 他那句话问得,许桉意下意识就觉得他肯定是曲解这个礼物的含义了, 但又不能直说,万一他说不是这么想的呢。 好像送这个把自己挖坑埋进去了, 许桉意垂着脑袋, 有点儿惆怅。 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程赫东自问自接了。 【我之前说你送我就要, 既然你送的是这个,那我就收下,至于怎么想, 我习惯透过现象看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 程赫东在说什么, 他要故意曲解她送小屋的本意, 甚至说要收下。 许桉意这要是再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可就是真的缺根筋了。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许桉意心下跟着猛地一颤,把控不住的情绪汹涌着交织而来,震惊、紧张、恍然, 还有隐约潜藏不住的欢喜,以及蛰伏良久的心动。 细细密密的悸动涌满许桉意整个内心,作乱的心跳声似乎在耳膜间同样鼓动,疯狂地想告诉她自己真实的反应。 本能的情绪即将冲上头脑的那一刻,理智叫嚣,许桉意像是突然蔫了,睫毛颤动,遮挡着眼里逐渐的黯淡。 她又怎么能真的送他一个“家”…… 来民宿这么多天,和程赫东、向栩阳还有他们身边那群邻居朋友相处多了,许桉意似乎渐渐忘了,过去的自己本就是孤独、无趣,人际关系处理得一团糟的人,她哪还能把自己奢望的“家”送给别人。 第54章 许桉意拥有的东西太少,以至于她自我认为能带给身边人的也太少。 面对程赫东的各种好意,接受过多她会有压力,可给予回馈,她能做的又太少,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许桉意自觉无力,像是陷入了思维怪圈。 失序跳动的心脏也逐渐变得缓慢、平静、直至规律坦然。 许桉意没再回程赫东的消息,因为她不清楚怎么回才是最合适的。脑子里两种思想天人交战,突破的激情与久占不走的稳定相撞,到底还是失衡了。 另一边,程赫东盯着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半天也没等来新的消息,他蹙了蹙眉,手机丢到一边,心下清楚今晚等不到了。 面前的微缩小屋被他通了电,明亮地照着里面的每一隅。 细看还能发现,即便各种内饰和云端没半点相似,但布局似乎已经被很刻意地仿照了多功能厅的样子。 多功能厅是程赫东自己设计的,很熟悉,也自然轻易就发现面前微缩小屋里藏着的用心。 许桉意怎么可能不好,她很好,只是她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 程赫东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也向来不会怀疑他不到一个月就喜欢上许桉意是件很难的事情。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可能是从许桉意住进来之后三番五次的“尴尬”被他撞见,当时就觉得她很有意思。 从那之后,程赫东不自觉地对她多关注,兴许也有客人这个身份使然,但他清楚,在和许桉意每一次的接触中,他是主动的,发自内心地想跟她多说话,聊什么都行,这和过去极其反感说废话的自己大相径庭。 再后来的每一次出门,已经不仅是身为民宿老板想给客人更好体验的初衷了,程赫东自觉他是想跟许桉意一起出门,贪婪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看见她难受会想方设法开导她,见她生病会变得紧张兮兮,程赫东的稳重早就在许桉意面前瓦解整片了。 两人的接触显然早就远超出了老板和客人这种关系的合适距离,当然他也不止于只想保持这样随时都会结束的关系。 面前微缩小屋的灯光照得程赫东的黑眸泛着亮光,他猛地想起来起初刚接到许桉意回民宿的那段路程。 许桉意在车上睡着,脑袋快要磕到车窗玻璃,程赫东拿着抱枕垫的时候被她脸颊蹭了一下,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的脸是这种柔软到心坎里的触感。 程赫东没谈过恋爱,更没对别的异性有过任何非同寻常的感情,许桉意带给他的第一次很多,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动心而不察了。 用日久生情和一见钟情来形容程赫东对许桉意的感觉,怎么听都不算足够。 或许,应该说,日久生情是一见钟情的长鸣,这是他于之她最贴切的描述。 在今晚,许桉意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了程赫东,他想,他或许就要等不下去了。 祥和温柔的长夜里,同一屋檐下,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各怀心思。 翌日,许桉意没起来吃早饭,因为昨晚的心情没有完全纾解好,所以有意避免和程赫东独处。 中午的时候,她尽量保持着平常心,可只要一看到程赫东的那张脸,她就再次失了胆量,鸵鸟似的不敢直视他。 向栩阳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最明显的是交流变少了,一顿饭下来说不到两句话,而且桉意姐总是不看他东哥,这是闹矛盾了? 午饭过去,许桉意上楼,向栩阳趁机直接凑到他哥旁边,好奇道: “你跟桉意姐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说完自己又推翻自己,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不对,桉意姐那么好脾气,吵不起来,而且你也不可能舍得惹桉意姐生气。” “所以,你俩到底怎么了?” 向栩阳特别想知道,直勾勾地看着程赫东。 程赫东坐在椅子上,敛着眼里晦暗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简短道:“没吵。” “就没了?” 向栩阳一脸错愕,他等着听原因呢,就说这一句,给他郁闷死了,不死心地刨根问底: “还是说你表白了,桉意姐拒绝了,所以现在才这么尴尬?” 兴许是“表白”俩字触着程赫东的神经了,他眼神动了动,看向向栩阳,语气带着一丝烦闷: “不算表白。” 是有这个打算,但昨晚那根本就不算,他烦闷的是许桉意避讳的态度,虽说早有准备,但这种失控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程赫东有种患得患失的不实感,陷入莽撞的自我怀疑和大胆表露心迹的畅快中来回拉扯,他惯来稳重的一个人,在面对一知半解的爱情和想用心对待的人时,照旧愚蠢得像个笨蛋。 向栩阳也搞不清楚他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算表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算”是个什么词。 他跟他哥不一样,想法直接,于是出主意道: “东哥,你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桉意姐你喜欢她,就你这温水煮青蛙的态度,我可告诉你,桉意姐的租期可快到期了。” “还有一周多。” 程赫东心底儿清楚的很,他瞥了眼向栩阳没吭声,他有自己的打算。 程赫东向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兴许旁人看来他这明显是在拖拉犹豫,但许桉意的性格他很了解。 倘若他不给她任何察觉的前兆,直入主题只会让她躲得更远,他在铺垫,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是给许桉意适应,也是给他的机会。 顿了一会儿,程赫东眼神不爽的睨了眼向栩阳,语气生硬: “你怎么净想着她会拒绝我?” 向栩阳后背一冷,挠了把头,理所当然道: “就你这臭脸,除了是跟桉意姐有关的这个,那我也想不到你能因为什么了。” 这也是实话,在向栩阳眼里,他东哥简直是内核强大,处事不惊还贼靠谱一人,也就是碰上跟许桉意有关的,这才能暴露他情绪。 程赫东这会儿正憋闷着,也没心情理他这话。 楼上,许桉意坐在窗边凳子上,视线掠过小院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仿佛又什么也没看,在放空,眼尾垂落,看上去情绪不高。 和程赫东无形中变成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她的本意,但她还是处理得很糟糕。 饭桌上的时候,兴致缺缺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个,程赫东看上去也不太好受,许桉意自觉很抱歉,却又无力,这种自我厌弃感席卷全身,以至于她整个人都透着丧气。 昨天晚上程赫东的那句话在她的脑子里徘徊很久,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并未被捅破,只是许桉意明确解读出来了程赫东的试探。 可能她继续装傻,照样可以粉饰太平,但许桉意居然有些做不到了。 盯着远处太久,许桉意的眼睛直泛着酸胀,胸口像是被放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视线掠过窗台边放着的枯萎得已经看不清楚原来模样的干花,那其实是程赫东差不多两周前送她的那束花。 鲜花被摘下来撑不了多久,许桉意精心照料了一周还是枯萎了,她修修剪剪勉强成了现在这般,但花瓣早晚还是会掉落下来。 说对程赫东没有感觉吗? 那为什么会想方设法拼命留住他送给她的花,为什么会因为程赫东的不好受而心下跟着难过。 出神间,突然听到房间门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呲拉声,时而又断断续续。 许桉意起身,踩在地上的一瞬间,才发觉坐的时间太久,脚像是被针扎一样,发麻。 门口的声音还没停,她轻踩着缓解脚上的不适感,才急忙去开门。 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白团子落进眼里,困困的爪子适时落在地上。 许桉意愣了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没有动静也没见人影。 但困困向来喜欢呆着程赫东的房间,倘若不是被抱出来,它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门口。 许桉意心底豁然塌陷,只觉眼眶里的酸涩感更强烈了,高频地眨动着眸子,压下那阵热意,才弯腰把困困抱起来,小声道: “你是来陪我的吗,困困。” 困困当然不会回答她,许桉意也不需要回答。 独处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她的脑子混乱不堪,但因为困困的到来,那些理不清的情绪被短暂地搁置深处,许桉意找出来她上次织围兜剩下来的毛线,丢在床上陪困困玩。 没过一会儿,困困就打起了呼噜,趴在床上拱出来个舒服的姿势眯上了眼。 第55章 许桉意也顺势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直视着天花板,困倦感袭来,很快也睡着了。 心底装着事,睡眠自然也变得很浅,像是虚浮地踩着神经皮层上,稍微的动静都能被惊醒。 民宿的隔音其实不差,但到底也比不上正儿八经酒店的隔音装修,许桉意是被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夹杂着混乱的说话声,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 她坐在床上搓了搓脸,又钻到洗手间梳了梳头发,镜子里的人看上去跟吸走了精气神一样,蔫蔫的。 许桉意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唇角,试图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舒坦点儿,但一点儿用也没有。 困困也被她的动静吵醒,站在床上睁着圆乎的猫眼一动不动地看她,满是好奇。 许桉意心顿时软乎了不少,也终于是扯出来了个笑脸,上手摸了摸它,收拾好自己,才抱上它开门下楼。 没了房间门的隔档,楼下的声音更加清晰了,细听甚至还有女声。 许桉意当下也没多想,闻声边走着边疑惑地皱了皱眉。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往下垂眸,就发现多功能厅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两个身着板正,面色看起来很严肃的男性,还有个穿着深灰色气质大衣,完全看不出年龄很显端庄的女性。 许桉意的脚步当时不自觉地就滞住了,腿跟僵住了一样,脑子飞速闪过程赫东前天晚上说的话,冷不丁地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的家人…… 可是他不是说要过两天才来! 许桉意打从昨天晚上就被烦扰的情绪占满脑子,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眼下整个人就跟做错事的小孩儿似的,无措紧张,一动不动,眼神飘忽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 程赫东看见她下来了,当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作势要往楼梯这边走,但他妈,秦女士眼神更好,反应也比他更快。 仰着头看见许桉意的那一刻,整个人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涌满震惊,话语脱口而出: “程赫东,你在家里偷偷藏漂亮姑娘啊!” 第40章 旅途40 我总归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去…… 许桉意被秦女士这句话吓得愣是站在原地打了个激灵, 肩膀都跟着惶恐地颤动了下,困困又被她的动作惊动从她的胳膊里敏捷地跳了下去。 秦女士一句话,惹得多功能厅几个人更是齐刷刷地往楼上看。 被五双眼睛打量着, 许桉意更是无所适从, 僵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放,轻缓点头问好边磕绊着嗓子: “阿姨好、叔叔好。” 看出来许桉意的局促, 程赫东这次抢在了他妈前面,沉声: “妈, 您别吓着她。” 说完往楼梯方向走了几步, 许桉意这时候也着急地快步走了下来,他不动声色, 动作格外自然地站到了她旁边: “住在“云端”的客人,许桉意, 我之前告诉过您的。” 程赫东眼下再次介绍, 但之前他可不止是只说了这一句。 他了解自家母亲什么性子,来之前还特意告诉秦女士说让她稍微收着点本性, 别太突兀给人吓着。 结果秦女士愣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刚来就搞这么一出。 眼下被程赫东又提醒,才想起来客人这一茬, 脸色恍然:“奥, 是客人啊!” 亏得她还以为她儿子开窍了, 看见“云端”有姑娘出现的时候, 别提给她激动得了, 结果算是白激动一场。 秦女士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旋即很快就调整好,眉眼含笑地看向许桉意: “我叫你桉意行吗,别介意, 主要是猛地一看见有个漂亮姑娘在,我这意外了下,阿姨没别的意思。” 让长辈跟自己解释,许桉意受不住,语气格外诚恳地应着。 许桉意这姑娘性子软和,又长了一张漂亮乖巧的脸,说话还很礼貌客气,谈眼缘的话,第一次见面,秦女士对她印象很不错,索性指了指沙发的位置,随和地邀请道: “桉意,没事的话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 许桉意绷着紧张应好,随即坐了下来。 她挨着秦女士坐,程赫东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朝着她对面的方向示意了下,给她介绍道: “那是我爸和舅舅。” 许桉意顺势看过去,一直没敢吭声坐到一边的向栩阳见缝插针: “东哥舅舅就是我爸,我随我妈姓。” 刚说完就被自己亲爸甩了个眼刀过去,嫌弃他说话多余似的。 向栩阳跟耗子见了猫,怂得抿了抿唇,再次闭紧不说话,毕竟是来自亲爹的血脉压制。 不等许桉意思再次问好,身旁的秦女士开口“训斥”: “我说秦昱,你这刚见到孩子对他那么凶干什么,阳阳又没说错什么。” “再说了,就算说错,你也少摆这个臭脸,给谁看呢,哪儿有你这种教育方式。” 秦女士一发话,程赫东的舅舅也不反驳,皱着个眉头只管听着。 到底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姐弟地位极其明晰。 程父适时出声,朝着秦女士的杯子里续了杯热水:“说两句也渴了,喝点水吧。” 许桉意看得有些愣神,放在别的夫妻身上可能就是劝说让少说点,程父倒好,句句不提少说,委婉的方式让人佩服。 “在这住得还行吧。” 程父突然朝着许桉意说话。 她恍然回神,仓皇地点头:“挺好的。” 许桉意回答完,程父也只是“嗯”了一声,相对于秦女士来说,程父的话也很少,父子俩这点很像。 其实仔细看不难发现,程赫东更多随了他爸的五官,都是偏冷硬,不说话的时候很严肃,让人感觉不好接触。 但内里又都带着细腻,程赫东是这样,程父也是,单从给秦女士倒水那点儿就能隐约看出来心下的细致。 秦女士喝了几口水,才又拉着许桉意东聊西聊,问的无非都是些家是哪儿,怎么突然想着来这边住等等简单的问题。 许桉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五一十地都认真地回答了。 等到秦女士开口问她这个年龄段避不开的恋爱话题时,不等许桉意回答,程赫东先出声打断了: “妈,您这快算查户口了。” 秦女士听这话不乐意,准着脸色: “我问问人家谈没谈恋爱就算查户口了?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都跟你一样不着急。” “诶,程赫东,我上次让你回京溪去见人家姑娘那事儿你还没给我个满意的说法。” 话越说越急,脾气都跟着上来了。 许桉意一个外人,都觉得有压迫感,不太好应对。 但看程赫东,还是一脸不以为意,淡定道:“我给您说法了,您不满意我没办法。” “你去见见我不就满意了。” 秦女士气不打一处来,斥声道:“我跟你说,就你,比我碰到的难缠客户还要命。” 管理着规模不算小的建筑工作室,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秦女士,照样在这种事情上对付不了她这个儿子。 程赫东选择性地缄默,清楚自家母亲什么脾性,越说越起劲儿。 半晌后,秦女士表情松弛了下来,眼神一转,咳了咳嗓子一脸胜券在握: “你不乐意回去也行,前不久碰见个客户的女儿,人家正好也有找男朋友的打算,那姑娘就说最近想找地儿旅游,我就给人家推荐你这。” 这一势头,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许桉意一个旁观者,听见这话冷不丁地心一落,一时间觉得自己跟吃了一整个烤橘子似的,心下连带着涌进嗓子间的都是又酸又涩又苦的滋味。 落在腿上的之间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眼尾也悄然垂落。 她没敢抬头,因此也看不到程赫东现在的神情。 许桉意厌烦此刻自己的感受,不由自主地思索他接下来会应答什么,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畏惧,一边又故作坦然地自我纾解,程赫东说什么都是他的意愿。 被两种情绪拉扯,静默的时间都是煎熬,在程赫东话音出来的一瞬间,她到底没忍住先开了口。 许桉意佯装淡定,自以为稳着了脸上的神色,轻声对着秦女士道: “不好意思阿姨,我想起来有点儿事没处理完,你们先聊。” 俗套又蹩脚的借口,许桉意知道,程赫东一定知道自己在扯谎,因为他之前说过,自己很不会说谎,眼下的拙劣“表演”也一定烂透很糟糕,但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第56章 秦女士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暗潮,只以为她真有事,于是赶紧接话: “那没事,你抓紧去忙你的。” 许桉意离开上楼的脚步略显匆忙,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只是会以为她是着急忙,但程赫东不一样,视线跟随着那抹慌张背影,心下还生出些愉悦。 秦女士拉回刚才说让人姑娘来这里的话题,一边观察着自家儿子的表情,说白了就是故意刺激他: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 程赫东淡定自若地收回目光,黑眸里涌上来认真,嗓音比平常说话高了些: “您以后都不用再说这事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刚上完楼梯路过程赫东房间门口的许桉意,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楼下传来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很清晰,清晰到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刻意让她听到一样。 虽然并没有提到喜欢的姑娘是谁,但这是独属于暧昧之人间的心知肚明。 轻飘的虚浮感因为这句话恍然落到了实处,心脏跳动的仿佛蝴蝶展翅,震颤余蕴像是扇动时带起来的微风,经过四肢百骸,酥麻得让人难以自控地偏爱当下的这种感受。 在这场与程赫东情感涌动的无声暧昧中,许桉意再一次捕捉到了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只是相对于程赫东的热烈和坦诚,她真的可以做到同样如此吗? 相比于楼上的一片寂静祥和,楼下则是瞬时炸开了锅。 程赫东说完那句话,沉寂了得有半分钟,多功能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让人听见声响。 紧接着,秦女士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错愕地看着自家儿子,惊讶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儿子,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妈好像听错了。” 亲腻的称呼这时候也喊出来了,秦女士甚至都怀疑上自己的耳朵了,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从自家儿子嘴里听到他说有喜欢的姑娘了。 程赫东掀着眼帘,颇有耐心,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是彻彻底底听清楚了,秦女士嘴角跟着压不住地抽动,朝着对面自家老公和弟弟表达惊喜: “听见了吗,这闷了二十多年不开窍的人,居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朝程赫东那边一坐,往深处追问:“那姑娘谁啊,你俩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到什么进展了。” 一连串的问题甩过来,程赫东眉间轻拢:“您少操心,以后再告诉您。” “等什么以后!” 秦女士不满:“你现在说了又能怎么着。” 就连对这事不怎么插手的程父也跟着说:“你妈又不对人家姑娘怎么样,你告诉她,她好心底儿有个数。” 程赫东之所以不想早告诉他们就是清楚一定会被追问,但时机到底还不成熟,怎么劝说,他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一味道: “还没稳定,稳定告诉您。” 眼见自家儿子的嘴撬不开,秦女士转而去看向栩阳,眼神意味深长。 向栩阳正看热闹呢,被这一个眼神望得整个人一颤,咳了咳嗓子扯谎: “姑姑您别看我,东哥您还不清楚?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事情。” 这倒也是,程赫东这人干什么事情自己都有分寸,也不喜欢大肆分享给别人,除了操心他找女朋友这件事,其他事情程父程母压根不需要操心。 “他不知道,您不用指望套他的话。” 程赫东突然出声:“还有您那个客户女儿也别再提了。” 秦女士听见后半句蓦然地笑了下,抿了抿唇淡定地往沙发上一靠:“奥,那是我诈你的,哪有什么客户的女儿。” 她瞎扯的。 程赫东下颌角抽动了下,对他妈的幼稚行为无话可说,看了眼他爸试图寻求点儿什么,结果程父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地错开他的目光,端起来茶开始抿。 程赫东为什么自己稳重靠谱,因为他妈在教育方面“不靠谱”,至于他爸,妇唱夫随,两人“沆瀣一气”罢了。 晚饭是秦女士做的,其他人帮着打下手,做了一大桌子菜。 许桉意身为一个“外人”,本以为融进去多少会尴尬,但并没有,饭桌上的氛围很融洽,似乎也并没有人把她视为一个外人。 可能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氛围好,许桉意的情绪也好了些,但热闹过后的沉寂又很容易让人思考很多。 程父他们是开车从京溪过来的,开了很个小时,晚饭过后就去客房休息了,剩他们三个在楼下收拾。 程赫东和向栩阳在厨房,许桉意只是简单擦擦餐桌。 多功能厅安静一片,昏黄的灯光照下来,身体投射出一小片黑影,许桉意动作愈发迟缓,不由得开始出神。 程赫东的家庭氛围很好,父亲沉稳,母亲风趣,又很恩爱,仅是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这么觉得了。 其实不难想象,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程赫东这样一个很好的人好像本来就是必然的,又或者说,是注定的,他天生就会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她呢,性格孤僻,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敢直面面对,想要又不敢要,基本的坦诚她都缺乏,别扭到了极致。 程赫东的喜欢很纯粹,可她真的值得吗? 人总是会被反反复复的情绪牵动,她在听到程赫东说有喜欢的人时被愉悦占据大脑,可又在安静独自时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的厌弃,从而无限次动摇又无限次坚定, 注意力被深层次的思考带走,连自己身旁多了个人许桉意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 还是程赫东开口,她才像是恍如隔世,眼神逐渐清明。 两人离得很近,投在桌面上的影子几欲要交叠,许桉意下意识地要往后撤两步,但手确猛地被程赫东抓住了。 她后背一紧,仰头看向眼前的人。 程赫东的表情素来沉敛,就算在此刻也还是这样,目光朝她身后示意,淡淡出声提醒: “后面有凳子。” 许桉意往后看了眼,自己往后再退,可能就真的要撞上了。 方便擦桌子,她把袖子挽起来了些,程赫东握着的地方不受任何阻碍地贴到了她的皮肤上,被温热干燥的手掌触感覆盖着,许桉意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嗓子微哽,溢出来了个“嗯”字。 随即试图把手腕从他手里挣出来,但程赫东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像是上了劲,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她丝毫挣脱不动。 “你的手?” 许桉意眸子微颤,不解地直视着他。 程赫东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力道也不卸,就着这个姿势反问: “你在有意躲我?” 明明是问句,但带着笃定的语气,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许桉意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想矢口否认,但话到嘴边也没说出来,她在程赫东面前根本说不了谎,索性不应了。 得到默认意料之中,程赫东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有失落吗,一定有,但丝毫不及看见面前人难过心下随之的难受。 周围的空气急剧稀薄,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被冰冻凝结。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但程赫东自然会妥协。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来,面前人冷不丁地问: “你知道我曾经创业失败过吗?” 失败? 许桉意不懂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林秋只是告诉过她程赫东创业,至于失败,她不知道,表情微微惊讶但被她敛收下来,如实地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 程赫东蓦然地弯唇笑了下,带着些自嘲,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还失败过两次。” “大学因为缺乏创业经验,客单收费难以覆盖服务器成本,投资人撤资,团队解散。毕业后的项目因为缺乏市场竞争力,在报价时就被腰斩了。” 轻飘飘的叙述丝毫不提对于那个时期的自己,两次失败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人大多都喜欢展露光鲜亮丽的一面,不愿意提及失败的过往,但程赫东却毫不在意地在许桉意面前袒露。 许桉意没创过业,但自媒体对于两年多前的自己来说也是未知的尝试,某种程度上,她或许可以理解程赫东当时的心境。 视线不由得落在面前人脸上,她却看不出来一丝示弱在。 第57章 程赫东兀自继续道:“那时候都说我爬不起来了,但第三次,工作室建起来了,也有成色了。”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许桉意仿佛觉得是一件必然的事情,程赫东身上沉敛的魄力意味着他本该就会如此。 但到此刻,她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突然跟她提起这个。 直到他再次说话,许桉意明白了话题的意有所指。 灯光照得程赫东下颌角的线条阴影明晰可见,衬得他的表情更是凌厉坚毅,嗓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如风过耳: “许桉意,你相信吗,不仅是创业,对你也是,我总归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去爱你。 第41章 长情41 我会永远陪着你 程赫东的这一番话就差明着说句“我喜欢你”了。 许桉意脑子一片空白, 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视线相撞交汇,无声无息的情绪开始疯长,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理智, 心跳短暂停顿后猛烈地跳动, 毫无章法。 某种程度上,程赫东的话更像是表露, 而非在此刻一定要许桉意什么回答,却也像是敲打在她心上的钟, 响一下的震颤足以经久不散。 甚至回到房间后, 还跟丢了魂一样。 房间内漆黑一片,许桉意忘了开灯, 关上门径直地往里面走,小腿撞着硬邦邦的床时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 她才似梦初觉, 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撩着裤腿看,又惊觉没开灯, 特别狼狈地又去把灯开了。 许桉意坐在床尾,检查着发麻的小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被磕出来一道红痕。她试着晃了晃, 知觉才又慢慢恢复。 “对你也是, 我总归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程赫东的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重复, 许桉意此刻的脑子乱糟糟, 情绪也是杂七杂八。 愉悦的心情仿佛是绵密的泡沫不断膨胀充斥,旋即又被冷水泼洒,虚虚地蔫了下去,但可能又在某一瞬, 再次汹涌起来,跟憋了一口怎么也吐不完的气一样。 许桉意麻木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整个人平躺着一动不动。 她深知,面对程赫东的心意,顺从内心,遵从自由意志自主的选择是种很好的回答,但在此之前,畏手畏脚的性格也是她需要努力突破的屏障。 兴许是因为程赫东那句话的刺激,安静无声的环境下,许桉意突然就想明白了之前面对程赫东无意撩拨时,多次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于她而言很陌生的“爱情”。 爱情的产生,其实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理反应,情绪荷尔蒙在两人中间不断环绕,一经刺激便会生出。 所以啊,她确信地喜欢上了程赫东。 爱情的初学者需要大胆的尝试,许桉意迟疑,她真的可以做好吗… 翌日早上,念着程赫东的家人在,许桉意刻意起得早了些,结果下楼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很早,就连向栩阳这个经常晚起的也起了个大早。 察觉到异常但她也没多问,心下觉得可能是有事情。 快速地吃过早饭后,小拾来“云端”了,是来找许桉意的。 兴许是前天在钟阿奶面前问了一嘴小拾,但当时小拾不在家,眼下便来找她了。 正巧怕自己在家会影响程赫东他们,再加上也想换个环境出去捋一捋自己烦闷的情绪,许桉意索性带着小拾走出了小院。 秋尾十一月,芦川的早晨带着湿寒,虽说是个大晴天,但昼夜温差大。 许桉意穿了件短款的白色简约厚外套,身边的小拾穿着五彩条纹的厚实毛衣,看上去颜色特缤纷。 [小拾的衣服很漂亮。] 许桉意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尝试性地比划着手语。 不知道是她的手语进步还是句子简单,小拾一下子就看懂了,羞涩地笑了下; [是阿奶织的,阿奶很厉害。] 许桉意朝着小拾比划了个赞同的手势。 钟阿奶擅长手工活,小拾的很多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 许桉意上次去她家,缝纫机旁边的柜子还收纳了不少布料,当时给她做的头巾也是手拿把掐顺手的事。 牵着小拾漫无目的地走,反正有她这个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在,许桉意倒是不担心会转迷了。 走着走着,小拾轻轻扯动了下她的手,对着她示意: [秦阿姨她们回来了。] 突然提到程赫东妈妈,许桉意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应着: [嗯,可能是有事情要处理。] 她的手语到底是还不够熟练,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动作间还带着明显的僵硬,而且很慢,但胜在小拾可以看懂她的意思。 等她“说”完,小拾忽然停了下来,仰着头看她,要告诉她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灵活: [今天是云婆婆的三周年。] 许桉意面色认真地看着她的手势,看明白的一瞬间眼神微滞,下意识地张口喃喃道: “这样吗…” 她不知道今天是这个特殊的日子,那程赫东一家的突然到来,和向栩阳的早起也因此就能解释得通了。 云阿婆对于程赫东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许桉意当下第一反应竟是担忧,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很难受…… 程赫东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回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许桉意似乎也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 兴许是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小拾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她,想问她怎么了。 目光太过于强烈,许桉意思绪回笼,扯了下笑:[我没事。] 心里明显装着事,自然也是心不在焉,走过的小道反复重绕,历经多次后,小拾忍不住了终于是停了下来,问她: [我们要去哪里吗?] 许桉意这时候才认真地看了眼周围,随即面色尴尬地垂眸,实话实说: [我也不知道。] 出来转转本来是想理清思绪,眼下又知道了今天的特殊日子,许桉意更不想也不能回去那么早,怕打扰程赫东他们。 一大一小站在村里石板楼梯上,茫然地没个去处。 最后还是小拾出的主意,反手拉上许桉意的手,带着她往村外的方向走,小大人似的。 虽不解,但许桉意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小拾,跟着她走,路上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 错落有致的房屋在身后逐渐缩小,地势由低到高,大概走了快有二十分钟,小拾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一脸开心地扭头看向许桉意。 顺着那方向看过去,一片粉影落进了眼里。 许桉意恍然惊了下,没看错的话,不远处的那好像是冬樱树,她不确定地问: [那是樱花树?] 小拾看懂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一月是冬樱正值盛开的时节,见多了芦川的绿意,粉色的樱花树更是给人一种意外之喜。 往近处凑着看,粉白的花瓣锦簇地绽放着,爬满了枝头,地上也零散地飘落着依稀的花瓣。 小拾仰头看了半天“说”:[今年的樱花开得最好。] 面前的樱花树树干很粗壮,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小拾十岁了,见过了很多次这棵樱花树的绽放之态,但却说,今年是开得最好的。 许桉意心下恍然生出来一种幸运感。 人有的时候或许真的应该相信缘分,她的一次头脑一热,促成了她与芦川所有的缘分,包括物,也包括人。 太阳此时全然升了起来,毫不吝啬地洒下来片片的暖意和柔和,裹挟着微风吹晃着樱花枝桠,也像是要不遗余力地吹散人心中的烦思。 许桉意和小拾在树下找了块儿地方坐着,视线落在远处宁和的村庄,脑子里的混乱也逐渐变得明晰。 自从察觉到程赫东对自己的心迹之后,许桉意就陷进了思绪拉扯的漩涡,一边是面对他心意的悸动,另一边是苦于回应的煎熬。 但归根到底,苦于回应也仅是她僵化的性格作祟。 她担心她给不了程赫东对她的同等的好,惧怕倘若进入一段新的亲密关系会因为自己的性格不知不觉中伤害到他,因此自卑、痛苦,选择性逃避。 可仔细想想,她考虑的基点还是在程赫东身上,因为过分在意,所以想多为他考虑。 许桉意想,她察觉自己的心意还是太迟钝了。 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程赫东有了别样的感情,可能是最早被他窥探到内心的纠结,他开导她要试着享受云端的自由感,亦或是送给自己那束花的时候,更或是此后的很多时刻。 回想起来,程赫东早就在她不知不觉中悄然地侵入到她的点滴中,而她习惯过后,却从未敢深入思考过这种行为背后潜藏的心意。 第58章 因此,当程赫东捧着一颗热烈直白的心毫不掩饰地展露给她看的时候,这种习惯徒然变味,她退缩了。 她自认为不想辜负程赫东丝毫,可这种优柔寡断和纠结逃避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伤害。 缘分是上天安排的,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遇见程赫东,许桉意相信是缘分使然,错过他,她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人了。 当她受朋友牵扰时,程赫东告诉她,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她;鱼鳞云出现后下雨,程赫东说我们要顺天意,这次,她想努力尝试驻足有他在的这片好风景,她也想顺天意了。 芦川的天空蔚蓝广阔,云朵缥缈随性,太阳高悬挂于空中,倾洒下来的光照逐渐强烈,温度也渐渐攀升。 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只觉得眼睛被强光晃着,许桉意才作势要拉着小拾站起来。 手掌摸空,一扭头,发现小拾早就不在自己旁边了,静悄悄地爬到了樱花树上,惬意地揪着花朵编花环,一如许桉意初见她的场景。 只是红彤彤的枣树换了粉嫩的樱花树,眼前的一切也更加漂亮了。 眼见许桉意招呼她,小拾轻车熟路地从树上爬下来,眼神亮晶晶,垫着脚要把花环带在她头上。 许桉意的皮肤白,带着粉白的花环衬得整个人都很娇俏。 [很漂亮。] 小拾笑盈盈地比划。 许桉意眉间轻柔:[是小拾编得好看。] 第一次两人相见,小拾分给她枣的时候,她好像是在夸枣很甜。 许桉意心下无端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早有注定,芦川所遇的一切有始有终。 两人回去到村口的时候,很巧碰上了秦女士她们,站在车旁边一副正要离开的架势。 许桉意懵了一瞬。 还是程赫东开口解释:“工作室临时有事,他们赶着回去。” 芦川这边的习俗,人逝世后的一周年需要大办,但三周年一般就是一家人的小型祭拜。 程赫东爸妈都是建筑师,有独立建筑工作室,平日里工作一直很忙,眼下来得很临时,走得也很匆忙。 秦女士站在副驾驶车门旁,看见许桉意适时笑着开口: “桉意,不忙的话就在这边多玩玩,这次突然有事,临时就得走,有机会咱们下次见面多聊聊。” 许桉意急忙点头应好,互相道了个别。 向栩阳这时候也苦着一张脸喊了声:“桉意姐,拜拜了。” 许桉意怔愣:“你怎么也要走了?” 向栩阳眼神隔着车窗玻璃,示意了下后座里的秦昱,满脸不情愿:“我爸非让我回去。” 本来他来芦川都是插诨打科,呆了两个月的自由日子,现在也该被他爸薅回去了。 向栩阳在民宿跟个咋呼的欢乐包似的,突然要走,许桉意心下还有些不舍,但也不能说什么,温着脸道别。 黑色沉稳的轿车从村口驶出去,在小路上逐渐缩成虚虚的小黑影,直至消失不见,一切复归于平静。 两人带着小拾回家,一路上话都很少,许桉意顾忌着今天日子的特殊,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去看程赫东的脸色。 他平日里冷着一张脸,此时还是如此,心里的情绪全被收敛着,不让旁人察觉。 小拾本来是在许桉意的旁边,路上的时候突然换了位置,挤进了两人中间,另一只空着的手主动牵上程赫东的手指。 眼见程赫东垂眸看她,小姑娘只是露了个明媚的笑容。 无声的安慰似的。 外婆的缘故,程赫东对芦川这个地方的情感很深,六岁前能想起来的记忆都发生在这里,更多发生在昔日“云端”这个小院。 记忆里,夏天炎热之时,外婆总喜欢摇着一把棕叶蒲扇,有时候坐在村口与村里人聊天,更多是挂着笑意乐呵呵地听着;午后又爱躺在小院的老摇椅上,舒服地眯着眼休憩。 小时候的程赫东喜欢安静地搬来一把凳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这时候,蒲扇带动的的风也就悄然地吹到了他这边。 云阿婆是个很温柔和蔼的小老太,程赫东沉敛从容的性格形成很大程度上受到她的影响。 祖孙感情很深,以至于来云端的第一年,村口和小院都成了触动程赫东心底柔软的景色,一个人守着“云端”,在小院里一坐就是一天,也成了他纾解思念的最好方式。 第二年、第三年,伴随着时间的消逝,云阿婆去世这根扎在程赫东的心底的刺越来越深,但他已然习惯了带着“它”,像敛藏所有情绪般不显山水。 感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愈发浓烈。但时间可以让人愈发冷静,人的离开像是芦川远处季节变换的山水景色,一程又一程,总不能一直往回看。 把小拾送回家后,程赫东和许桉意也回到了小院。 向栩阳不在,小院咋咋呼呼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剩下吠吠热烈的迎接。 程赫东进到小院坐下,吠吠一直围着他的腿转,被心不在焉地摸了两下头后,也许是察觉到他兴致不高,转而又去缠着许桉意玩。 许桉意给它开了个罐头,又喂了点水,折腾完发现程赫东还是一个姿势没动,显而易见地在出神。 犹豫片刻,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旁边,拿着带回家的冬樱折枝递到了他面前: “这个给你。” 猛然间眼前被粉花覆盖,程赫东思绪徒然回笼: “今年的冬樱开了?” “嗯。” “小拾说今年的花开得最好。” 许桉意感受着心下的跳动,轻声道。 程赫东接过那根布满樱花的枝条,垂着眼睑看了一会儿后,嘴角若有若无地染了丝丝笑意: “是很好。” 往年的一根枝条上花朵没有这么繁茂。 片刻后,许桉意悄然地蹲了下来,仰着头看向程赫东,问: “你是不是想念云阿婆了?” 程赫东沉眸微动,涌出些意外,印象里自己好像从未对她提过外婆的事情。 不等他问,许桉意兀自解释:“小拾告诉我的。” 面前人没出声,但那似乎也是默认。 许桉意眼神直视着他,发觉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了汗,湿热湿热的。 心脏的跳动像是密集的鼓点,她让程赫东站起来,紧接着听见自己颤着声音问: “要抱一下吗?” 程赫东眼底泛着波澜,不等有所反应,怀里已经撞进来个柔软的身躯。 完全没有征求他意见的余地。 心跳声互相交缠,一时间分不出来是谁的,程赫东整个人僵着,嗓音低沉地问: “这算是安慰吗?” 怀里的人顿了几秒,紧接着慢吞吞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算是,也不算是。” 许桉意声线几欲都要绷不住,眼下她正在做着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大胆的事情。 清晰的话语从她嘴里轻缓地流出: “我查过了,冬樱代表悸动和永恒的爱,任何景色都会变,但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42章 长情42 要不一起破个初? “我会永远陪着你……” 在爱情发生的男女关系间, 这几个字犹如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程赫东的心猛地一震,整个人又僵上几分。 向来淡定沉稳的程老板这会儿淡定不了了,慌不迭地拉开些距离, 低头看向怀里的姑娘, 喉结滚动,深吸了一口气: “许桉意,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话音刚一落地, 又慌张地自我否认:“不是, 我听清了……” 许桉意被他这般模样逗笑,故意蹙了眉毛问他: “所以,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程赫东定睛凝视着面前人漂亮的脸,平复心情似的, 胸腔内的跳动逐渐有序, 才实话回答: “听清了,但想再听一遍。” 再听一遍…… 许桉意鼓着一股劲主动表明心意, 已经紧张又羞得不行了,若是摸一把她的手心,就会摸到一层湿热的汗意, 让她再这么“生猛”一次, 怎么说也需要筹备下勇气。 于是, 许桉意喏声喏气回绝了。 “程老板, 好话只说一次的。” 程赫东不乐意了, 黑眸低压,脱口而出:“谁规定的?” 没料到他会掐着这个点反问,许桉意顿了下,转动着眼睛看他, 语气试探: “我。” “可以吗?” 程赫东唇角扯开弧度:“勉强行吧,不过还有句话叫“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这儿不允许赖账的。” 第59章 在点什么呀。 许桉意心下嘀咕,轻缓地出声反驳:“我才没想赖账。” “没想就行。” 程赫东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姑娘,心底跟装着棉花糖似的膨胀,好心情不断跳窜,张唇道: “既然话不说,那就再抱一下。” 许桉意刚想出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人摁在了怀里,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贴得太近说话声音都闷闷的: “我还没有说可以呢。” 程赫东胸腔带着震动的笑意:“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也没给我回答的机会。” ! 谁让他的“睚眦必报”用到这里了。 许桉意被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之间带着身高差,程赫东这样的姿势拥抱,许桉意矮了他一截子,仿佛整个人都被嵌在他身体里一样,耳畔间尽数是对方咚咚强有力的心跳声,带着深厚的安全感。 “你的心跳很快。” 像是陈述事实,许桉意喃喃道。 程赫东自己也能感受到,没什么可否认的,语气稀松平常: “嗯,它现在是在为你而跳。” 心脏瞬间漏了一拍,许桉意觉得他又在说情话了,忍不住说道: “有人说过你很有天赋吗?” “哪个方面?” “恋爱。” 许桉意语气透着坚信,发觉自己喜欢上程赫东后,她才后知后觉,程赫东之前的无形撩拨技术有多高超,眼下更是熟稔,猝不及防就能被他轻易撩动心脏。 话音落下,程赫东不带丝毫犹豫:“没有,因为没谈过,所以天赋不显。” …… 许桉意这下是真的很确信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了,简直是无师自通。 两人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桉意先败下阵了,沉缓地试图吸一大口气,拐弯抹角道: “我有点儿要喘不上气了。” 他抱太紧了,而且太久了。 程赫东闻声手臂的力度松了些,但也仅仅是松了一些。 许桉意懵了下,他不是最擅长察颜观色的体面,怎么装听不懂! 思索着要说什么,头顶上的嗓音响起:“再抱会儿,好不容易等到的。” 一句话,许桉意突然回味到前两天两人之间的别扭。 理性和感性共存且互相博弈时,感情从未败过。 她因为没被教会这个道理,没想明白对于程赫东的感觉至上而试图逃避,导致她难受,程赫东被带着好不到哪儿去。 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喜欢上对方时,她的任何情绪回馈到自己身上便会放大百倍。 被程赫东温热的体温包裹着,许桉意心底突然泛酸,圈在他身上的双臂紧了紧,敛着嗓子: “那就多抱会吧。” 程赫东腰间的触感明显,强烈的膨胀和炫耀急于冲破沉稳性格,而宣之于口。 看吧,他喜欢的姑娘,真的很好。 两人最后也没抱多久,因为吠吠一直不老实地在撕咬许桉意的裤腿。 程赫东拧着眉头把它拎到一边,一本正经地教训:“大人的事,狗不能插手。” 许桉意听见这话笑了下,故作认真地纠正道:“吠吠没有手。” “那就别插狗爪。”程赫东淡定应声。 向来稳重的人开起玩笑真的很有意思。 许桉意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地耷拉在膝盖上,试图唤醒“亲情”,提醒道: “吠吠可是你“儿子”。” 程赫东毫不犹豫:“现在也是你的。” “为什么?”许桉意皱眉。 “我都已经是你的了,它是我的,那自然也是你的。” 程赫东这话说的好像卖身给她一样。 许桉意脸颊一热,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慌着声音: “那“云端”也是你的。” 按照他这么说的话,“云端”岂不是也要多个老板? 许桉意这话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没想过要他真正回答。 但程赫东显然没视为玩笑,逗弄着吠吠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凳子上的人,眉间轻动,语气格外自然: “嗯,老板娘。” 许桉意被喊得心颤,像是突然被定住了,和程赫东相撞的目光沉沉地被他吸进去,半晌后才堪堪张口:“你太大方了。” 程赫东淡定出声:“拱手相让。”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了,没人告诉过她,程赫东谈起恋爱也太会了…… 午饭是两人一起吃的,向栩阳走了等于刷碗工走了,程赫东主动揽下这活,午饭也是他做的,许桉意要帮忙,被他仗着身高优势挡在了洗碗池旁。 见他这般,许桉意也没执着,站在一旁看着他刷,主打一个陪伴。 向栩阳不在,民宿一下子冷清不少,许桉意本来是个习惯独处安静的人,眼下也会觉得寂廖,耳边哗啦的流水声倒是让她心安不少。 程赫东刷着碗见她静静地呆在一旁也不说话,出声道:“不用守着我,很快就好了。” “哦。” 许桉意老实应声,但还是一动不动。 程赫东失笑,动了下眉头,转而继续道:“那去外面搬个凳子坐。” 这姑娘看了眼小院的凳子,又收回了视线:“不用。” 她站着就好,反正站着又不累。 程赫东不勉强她,拿着干毛巾擦了擦手,往许桉意的方向走了两步。 扯过挂在墙上装饰的编织毯垫在厅中置物的大理石台上,下一秒,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腋下,把人稳稳地放在了毯子上坐着。 许桉意一下子就懵了,一个不防备,自己就坐下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反应过来后,脸腾地就变色了,冒着一阵一阵的热意。 “你怎么突然抱我?” “不突然,抱你之前我问你要不要搬凳子坐,你不坐,那就坐上面吧。” 程赫东语气理所当然。 许桉意羞恼道:“但是我没想坐。” 大理石台面不算低,这样的姿势坐上去,许桉意脚尖都够不到碰到地面,悬空着很不习惯。 “我想让你坐,这样方便你看我。” 程赫东头也不抬,亲腻的话信手拈来,跟他这个人浑然天成。 许桉意愣神了几秒,不反驳什么了,脸颊上的红晕暴露着心下的悸动。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全程赫东的侧脸,侧面看,他的下颌角的拐点很中气,因此脸部轮廓也很清晰,但也因此给那张脸上增添不少不好接近的气息。 程赫东惯来喜欢敛着情绪,因为那张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但此刻看起来,似乎还柔和了不少。 许桉意不自觉地晃了下脚尖,看着他明知故问:“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程赫东清楚她在问什么,心口一阵微烫,顿了一下缓声开口: “有个姑娘正陪着我,你觉得呢。” 美人在旁,他又怎么会心情不好。 许桉意脸上还没退散的热意急促地又涌上来,恼羞成怒:“你不要贫嘴,我是认真问的。” “没贫,深思熟虑的回答。” 程赫东放下清洁布,侧着身体正对着面前的人,眼神晦暗藏着说不清的情感。 “三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前半段人生里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一定想不到,三年后的现在,我后半辈子人生中多了一个同样重要的人,而且现在她还坐在我的厨房里,看着我,问我心情好不好。” “所以,许桉意,我很认真地在回答你,我心情很好。” 许桉意的心脏像是被他的话轻轻撞了下,嘴里跟含了个酸皮糖一样,吃完了最外面一层的酸粉,内芯全是甜味。 她眼睑发颤,说了个半句:“我会努力的。” 许桉意清楚,云阿婆对于程赫东的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但她会努力,努力对他好,努力学着表达爱他的所有方式。 程赫东眼里浮上层笑意,走过来伸手揉了下她的头:“慢慢努力,有的是时间。” 意识到他刚洗完碗,许桉意稍微躲了下,不让他碰,不满地出声:“你手还湿着。” “干的。”程赫东摊开手示意她看。 不说她会嫌弃,手湿着去碰眼前人,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许桉意还真看了眼他的手心,的确是干的。 面色纠结,犹豫了半晌,才不动声色地把脑袋又正了过来。 程赫东心下一软,嘴角绷着笑意,故意问:“什么意思?” 许桉意眨了眨睫毛,羞涩闷声:“你不是要摸吗…” 话音落地,面前人没动,顶着张俊脸看着她,表情意味深长。 气氛安静暧昧,许桉意先招架不住了,耳根直红,羞恼地要下来。 第60章 他不摸算了! 程赫东这时候又变卦不让了,仗着手长腿长,胳膊撑在大理石台两遍,直接把许桉意圈拢在身前,特别不讲规矩。 两人的呼吸交缠,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紧促稀薄,气温逐渐攀升,暧昧因子不断涌动。 “你干什么…” 程赫东的气场太强,这样的姿势许桉意后面没有任何支撑,前面又不敢靠太近,以至于很没有安全感,表情都显得慌乱。 “能谈个条件吗?” 面前人的嗓音低哑,带着明显的压抑。 许桉意喉咙间微哽,不自主地憋着一口气似的,磕绊:“什、什么条件?” “不摸头,换亲脸。” 程赫东的话说得太自然了,许桉意脑海里闪过幻想场景,吓得一激灵,毫不犹豫道:“不可以!” “这次我可是询问你意愿了。” 询问完被拒绝,程赫东心堵。 “那我也有机会说不…” 跟拥抱又不一样,亲脸,太亲密了,而且也太快了,许桉意猝不及防,没一点儿准备。 程赫东脸上染上些无奈和懊恼,啧了一声:“应该先斩后奏。” 被他这句话逗笑,许桉意眉眼弯弯:“程老板,要循序渐进的。” “只亲脸还快?” 他脸色认真,一本正经地问。 毕竟他可还没说要往下亲。 许桉意也不知道谈恋爱应该怎么谈,也不是不能亲,但是没准备好,含糊其辞道: “快吧,我是第一次。” “挺巧,我也是。” 程赫东表情倏忽缓和,眼尾微扬,“邀请”道:“试了才有进展,要不一起破个初?” “你在乱说什么!” 许桉意眼神睁大,谐音听错,落到耳朵里跟虎狼之词没差了。 程赫东也无辜,顶着张稳重自持的脸反问:“你在乱想什么。” 被她堵得情绪都乱了,许桉意只觉得胸腔一跳一跳的。 拉扯间,程赫东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跟找到救星似的,许桉意指了指他的口袋,急忙提醒:“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程赫东眼里闪过丝丝不喜,到底还是拿出了手机。 向栩阳打来的电话,人还在路上没到家,视频电话就来了,犹豫间,念着可能有事,程赫东接了起来。 一接通,这人那张少年气的帅脸就怼到了屏幕前。 “有事?”程赫东直入主题。 “有!” 向栩阳中气回答:“我走得着急,忘记跟困困说再见了,东哥,你能帮忙抱着它,我跟它说句话呗。” 严肃半天,是这个破事,程赫东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许桉意在一旁没忍住轻声笑了下,找准机会从他手边溜了出去,程赫东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对着向栩阳更是没好脸色。 “桉意姐在你旁边啊。” 兴许是听见那一声笑,向栩阳作势悄捂着嘴,小声问: “东哥,我是不是坏你好事了?” 程赫东没个好气儿:“知道下次就别没眼色。”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视线跟趴在窗口看他这姑娘目光对上,神情万般无奈。 许桉意脸颊尽是柔和,带着不自知的明媚笑意: “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呀。” 第43章 长情43 亲这么重,一点儿也不矜持…… 午饭过后, 没什么事情,许桉意坐在小院的秋千躺椅上晒太阳,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打瞌睡。 在“云端”的日子太惬意, 就连午觉都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以往在京溪的时候,许桉意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日子。 虽说她是自由职业, 可心境不一样。 京溪是个很快节奏的城市,周围的一切都很匆忙, 包括她身边唯一的朋友叶莹, 也一直忙忙碌碌。她自己也是,围绕着拍视频, 被各种问题烦扰,从来都停不下来。 许桉意接收到的所有都是快速的, 被裹挟在这种环境下, 宁和的生活完全是种奢侈。 但在芦川不一样,整个村庄都是悠闲缓和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人自然会被熏陶得慢下来。 再加上, 许桉意身边的人变了。 程赫东整个人都透着沉稳淡定的气质, 跟他在一起, 期待的回馈永远不会缺席, 问题也可以慢慢解决, 张口闭口的抱怨和烦闷的内耗也会消失殆尽。 许桉意眯着眼看向拿着便携画板正在动笔的人,心下蓦然感慨万千。 原来生活是真的可以过得闪闪发光。 兴许是她的视线太强烈,又或者是自己一直都被关注着,程赫东停笔看她: “困了?” “嗯。”许桉意嗓音带着倦意, 实话回答。 “那回房间睡,今天外面有风。” 程赫东这人的细致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她感冒那次是偶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再次感冒,就这还被他惦记着。 许桉意面上不显,心里被暖流裹着似的,满是柔软。 “你不睡吗?” 印象里,她都没有看见程赫东睡过午觉,除了有事和晚上睡觉,他几乎白天都不怎么上二楼房间。 许桉意这话其实带点好奇,但也仅是那么一问,没别的意思,但似乎被程赫东曲解了。 他眉心轻拧,语气特显真心:“要我陪你吗?” 撩拨的话语和他那张正经的脸冲撞,许桉意一时间还真不敢笃定他是真的想问,还是故意这么问的。 程赫东脸上的神情大有她只要应下,立马就能陪她去睡午觉的架势。 许桉意慌了下,急忙出声:“不用不用,我自己睡就好。” “真不用?” “不用的。” 她还真不敢想跟程赫东躺在一张床上的场景,单是有这个设想的念头,她整个人都觉得热了起来,羞劲不散。 程赫东倒也不勉强,眼下没再“多情”。 许桉意兀自站了起来,看见他的画板,随口问道:“给林叔的图纸不是画完了吗。” “嗯,画的是别的。”程赫东应声。 别的? 许桉意多问了句:“是什么?” 程赫东一改常态,话语含糊:“没什么。” 哦,不给看的意思。 许桉意滞了几秒,单纯因为他的反常而意外,其余也没什么心思,不给看就不给看,毕竟谁都会有隐私。 她没再追问,语调迟缓:“那我上楼了。” 回到房间后,许桉意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在床上眯眼了。 本来以为能很快就能入睡,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后脑子反而清醒了些。 房间里太寂静,所有的思绪都逐渐沉缓下来,从旖旎和温馨的氛围中抽身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恍然的不实感。 和程赫东袒露心意是上午发生的事,仅仅过了一个中午,两人关系转换的这种认知在许桉意的心里还没牢固扎根,以至于独处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生出来些虚妄的感觉。 人生规划从来没有恋爱这一项,也从未想过身边以后要多一个长久陪伴的人,这对于她来说,算是个意外,但又是个很美丽的意外。 手机嗡嗡震动,程赫东的消息适时而来。 【睡了吗?】 【需要的话可以去我房间把困困抱走。】 她哪儿有不能自己睡…… 许桉意心下默默吐槽,但其实又跟浸了蜜似的,活脱脱初期恋爱少女的心情。 【也不用困困陪。】 【嗯。】 盯着言简意赅的回复,许桉意出神似的,犹豫了会,才继续打字: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吧。】 仔细想想,自打表露心意之后,两人好像都没有提过类似于“在一起”的形式问答,就那么水到渠成变成现在亲密的状态。 程赫东没有很快回消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两分钟,新消息弹出来。 【要不我还是上来陪你睡。】 程赫东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许桉意的缥缈,明知道她不会说让他陪着,但还是变相地提了这一句。 许桉意脸又开始发烫了,与此同时,那种虚妄感似乎也随着这句话飘散不少。 不等她思考回什么,聊天框里又多出来了新回复。 【如果不是在一起,那上午我对你做的那些算是耍流氓,但我向来不做出格行为。】 【所以,女朋友,听懂了吗?】 看见消息那一刻,许桉意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敲打了下,不疼,但泛着阵阵勾人的痒意。 程赫东跟上了什么恋爱班一样,他都不像是初学者了…… 许桉意眼神不受控制地来回看了那条消息好几遍,每看到“女朋友”这三个字,神经触动一样,连带着心脏也跟着微颤。 第61章 陌生但又让人很着迷的新称呼。 心下的愉悦表现在脸上,许桉意的嘴角始终上扬,隔着手机屏幕回消息倒是淡定。 【懂了。】 完完全全地懂了。 接着又把微信上给程赫东最原始的“程老板”备注悄摸改成了“男朋友”。 被程赫东喂了个“定心丸”,许桉意的思绪也清晰平静了下来,脸颊闷在软和的被子里,娇俏遮挡羞意间,还真睡了个午觉。 等她睡醒,外面的太阳都已经倾斜得落下明显的高度。 许桉意下楼的时候看见程赫东站在前台接电话,嘴上还应着: “对,可以短租。” “嗯,房间够,登记过了,到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她站在一旁没出声,程赫东看见她下来视线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挂完电话才得空跟她说话:“醒了。” 许桉意应答完,不确定地问:“是有新住客要来了吗?” “嗯。” 程赫东神色平淡,解释道:“几个学美术的学生要来写生,订了三间房,就住几天。” 许桉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接着目光划过面前人兴致不高的脸色,睫毛眨动问: ““云端”终于要有新客人了,你不高兴吗?” 程赫东敛着嗓子:“一般。” “来的时候不好。” 时候不好? 许桉意当下没往深处想,自然也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等继续问,程赫东自顾地补充: “情侣两人独处有助于感情的升温,人多会影响我循序渐进的进度。” 许桉意缄默了。 这个都能联想到这里,他怎么就这么坦然地说出来这种话…… 片刻后,许桉意咽了下嗓子,轻声提醒:“程老板,事业要紧,思想要正。” 闻声,程赫东的眉宇间皱起来两道极浅的小沟壑,随即往许桉意的方向凑了凑,一脸认真道: “跟你加深感情就是我的正事。” 这话一出,许桉意的耳朵软了下,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跨时代但合时宜的夸张话: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1程赫东这是要当“昏君”啊。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面前人的俊脸在自己的眼球里逐渐放大,许桉意慌不择路地伸手捧住了程赫东的脸,眼神茫然。 没个防备,程赫东显然也因为她这一出愣了下,眉心下压。 脸颊热意不受阻碍地传递到许桉意的掌心,明明温度不高,但她却觉得灼烫,心跳漏拍子,气息也跟着紊乱,给自己制造了个骑虎难下的窘境。 视线无法再躲闪,正对着程赫东那张俊脸时,许桉意脑子一片空白。 理性出走感性至上,艰难地滑动了下嗓子,转而速度极快地往他脸上一凑,嘴唇擦过脸颊的柔软触感转瞬即逝,嗫嚅的声音也脱口而出。 “我帮你加快进度。” 匆匆留下句话就快步躲闪到远处的沙发上,那模样就跟偷腥的困困没差。 这姑娘唇间的清甜气息隐隐还在鼻息间环绕,程赫东生平头一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没被占够,介于被偷亲的爽感与没被亲够的不爽感之间,他脚步抬起,大步往沙发处走过去。 许桉意见他坐过来,想出声制止,但身体比语言诚实,自己愣是一点儿也没躲,索性强装着镇定就那么坐着了。 “亲完就跑?”程赫东缓声问。 许桉意转动着眸子看他,意思显而易见:“不然还等着干什么。” 程赫东嗓间溢出来个很轻的笑音:“困困偷腥完还知道舔干净嘴善后,你这就属于不认账。” “我没有不认,是我亲你的。”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许桉意可不受着,底气不足地出声辩解,大方承认怎么能算是不认账。 说完又觉得不够,更低声地补了句:“但我亲的是我男朋友。” 合情合理。 猛地被“男朋友”这个称呼取悦,程赫东心下冒出来隐隐膨胀的同时还夹杂着明显的责任感,冠上这个称呼,他之后就多了个身份,许桉意的男朋友。 “嗯,男朋友可以随便亲,那女朋友也能亲。” 话音落下,程赫东忽地往许桉意这边凑。 比反应速度,许桉意在程赫东面前还是逊色,一个不防就被他挤到了沙发的角落里,眼睛微微睁大,透着慌张,喃喃提醒: “举一反三不是这么用的。” 这时候,程赫东压根听不进去这话,敷衍地丢了句:“我小学语文考过满分。” 怎么可能,语文就不会有考满分的…… 许桉意还没来得及反驳,脸颊就被狠狠地啄了一口,带着狠劲儿似的,发出一阵声音,跟她那蜻蜓点水的吻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眼角泛着湿润,呼出来的气息都重了不少,程赫东看得心下直软,起身索性把人捞进了怀里。 许桉意的头抵着他的下巴缓神,余蕴褪去,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这才感觉被他亲了一口的地方隐隐刺痛。 伸手轻摸了一下,没摸出来什么。 程赫东见状问:“怎么了?” “你帮我看下我的脸。”许桉意直起身体。 程赫东还真认真地观察了下,随即咳了咳嗓子:“红了。” …… 她说呢,会痛。 许桉意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故作冷声提醒:“程老板,喜欢是克制。” 亲这么重,一点儿也不矜持。 程赫东听见这话皱了下眉,明显不认可,慢条斯理反驳:“那是还不够喜欢,喜欢是放肆。” 调情!许桉意冷不防又被他撩拨到,心下不受控地失序乱跳。 “新客人什么时候来?”她转着话题问。 “下周。” “那还要几天呢。” 许桉意心下盘算着日子,突然想到自己当初租的一个月好像也就剩几天就住满了。 说实话,她的确没想到在芦川的这段缘分,以至于眼下还没想清楚以后应该是在这里,还是回京溪。 回京溪意味着异地恋,光是想想,她已经开始不舍了。 程赫东时刻关注着这姑娘的神情,眼看着她表情从思索变成惆怅,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许桉意回神,看向程赫东,犹豫了下摇头:“没想什么。” 她想自己思考清楚之后再告诉他。 程赫东带给她的习惯很多,以至于现在就连他在身边都成了一种习惯。 许桉意凝视着他,半晌后又扎进了他怀里,伸手圈着他的腰。 “什么意思?” 主动投怀送抱了。 “就抱一下。”许桉意瓮声瓮气。 程赫东自然乐得任由她抱。 良久后,许桉意突然想到什么,仰着脑袋开口道:“我想剪头发了。” “怎么突然想剪了?” “你再摸一下。”她眼珠微转,往上凑了凑。 程赫东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意抚上她的发顶,结果刚一落上,就被静电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低头一看许桉意,这姑娘正笑盈盈地看他。 “故意的?” 许桉意不应声,眼里的笑回答一切。 这个时节,静电很严重,程赫东刚才已经揉过她的头发了,这下再摸自然就产生了。她之前在京溪这个时候一定会剪一次头发,只是在芦川没那么方便。 “明天去镇上剪。” 程赫东说完,又把手放在了许桉意的头顶,特不收敛地来回揉,颇有种报复捉弄的意味。 许桉意边躲着边嘟囔:“都要被你弄乱了。” “乱了也好看。” 第44章 长情44 可以轻点吗? 第二天上午, 程赫东去林叔家了,许桉意倒是没一起,因为忙着找钟阿奶请教当地的特色美食。 程赫东上次提过说钟阿奶对这方面了解多, 她的账号最近一直在更新, 差不多是两三天一更新,自从上次发觉复刻当地美食流量会高之后, 许桉意一直有心往这个方向靠。 说起来,账号恢复更新之后, 流量逐步又慢慢回升, 来找她谈商务合作的pr都多了,一切都明显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钟阿奶还挺赶潮流, 知道拍视频这种形式,乐见其成地教她, 临到中午还兴致勃勃。 还是程赫东回小院发现许桉意还没回来, 便折步去了她家。 “来接桉意回家啊。” 刚到院子里,许桉意都还没看见他, 钟阿奶倒是眼尖,见他来故意笑着打趣他。 第62章 程赫东没反驳,脸色不自觉地缓和:“嗯, 接她。” 钟阿奶本来还没在意这话, 等了个几秒突然反应过来, 眯笑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东子, 你这是终于把人姑娘拐到手了?” 程赫东走上前自然地牵着许桉意的手, 唇角微勾:“是,您不是早看出来了。” 钟阿奶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好事,好事啊,我之前就寻思你就对桉意不一般, 我跟你林婶也算是没看走眼。” 许桉意听着抬眸看了眼身旁人,被这话说得还很不好意思,脸上爬上红晕。 一对俊男美女牵着手站在眼前,钟阿奶越看越欢喜,老一辈的人年纪沉淀,见多了各种事情,对于喜事也更是感触多,嘴上直说着:“郎才女貌,般配,真是好事啊。” 夸完还对着许桉意感叹:“之前我还担心东子这都多大了,也没见身边有个姑娘,原来是这合适的姑娘啊她没出现。眼下好了,以后也不用操心他这是档子事了。”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顶着张羞涩的脸蛋儿客气道:“阿奶您费心了。” 乖巧的模样真是落在钟阿奶的心坎上,直溜溜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满眼喜欢。 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才看向程赫东问:“小宁知道你这事吗?” “我妈还不知道。” 程赫东说完先是看了眼许桉意才又继续道:“她这人您清楚,急性子。” “那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脾气可是半点没随你外婆。” 小宁就是秦女士,大名秦宁,云阿婆和钟阿奶挨着住了几十年,秦女士也算是钟阿奶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自然清楚,风风火火的。 但也是仗着这个性子,算是从芦川这个小地方闯出去了。 程赫东顺势道:“担心她再把人给吓着。” 吓着谁不用多说,毕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拐到怀里的女朋友。 许桉意只觉得脸颊更燥热了。 钟阿奶也在一旁附和:“是,桉意害羞,真要正式见父母也得给时间缓缓。” “还没那么快……”许桉意弱弱出声。 她跟程赫东才在一起不到两天,以男女朋友得身份见父母还是太快了。 离开钟阿奶家,程赫东牵着她回小院。 刚一出门,许桉意就扯了扯他的手:“阿奶知道我们在一起,那是不是全村都要知道了。” 芦川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谁家发生个什么事,经过村口的茶余饭后闲谈,就等于全村都知道了。 程赫东眉间微动,不答反问:“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嗯……” 许桉意思考了会儿回答:“也不是。” 她不是个喜欢被置于话题之中的人,因此有犹豫。但想想,如果是跟程赫东在一起的事情被津津乐道,好像也没那么排斥。 “迟早都会知道的。” 程赫东垂着眼睛看她:“现在不知道,以后结婚了也会知道。” 结婚? 这两个字跟砸在许桉意的胸口上似的震颤,怔了下后才说:“你想得太远了。” 程赫东不大赞同这话,沉稳着声音道:“不远,网上不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想正经着来。” 网上说,他都是哪儿看的老掉牙“哲理”。 许桉意想起来他刷视频那默认头像,明明是个计算机熟手,怎么不爱上网冲浪呢。 她眼神盈盈地仰着头看他,一脸认真地故意装傻:“网上是谁,它什么时候说的。” 被揶揄,程赫东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犯痒地掬着杵到自己面前的白嫩小脸:“这意思是你想对我“耍流氓”?” 对结婚的话题装傻充愣呢。 程赫东的手劲不大,但是用的巧劲,许桉意被他捏着下巴,动弹都不能动弹,嘴唇不自觉地往中间聚拢,瞧着跟嘟嘴似的,说话也含含糊糊:“我可没有这么想。” 她都想好了要一直陪在程赫东身边的。 “没想就行。” 程赫东还算满意她的回答,但服软之后,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还是一点儿松开的架势都没有,许桉意试图动了动下巴,结果始作俑者跟没感觉一样。 她眼尾不自觉地往下垂,伸手轻拍了拍下巴处的大掌,提醒他:“你松手呀。” 一张一合的粉唇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自己眼前,程赫东是个正常的男人,况且这还是自己放心上的姑娘,当下就不受控地躁动,眼神逐渐晦暗。 “你怎么……” 得不到回应,许桉意语气不解。 掀着眼皮猛地撞进程赫东的沉眸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有种危险的意味在,话说到一半兀自就断了。 情人之间的旖旎氛围各自都能感受了然,一个眼神可能就知道要干什么。 眼看着程赫东凸出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下,许桉意心一慌,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转手盖在了自己的嘴上,语气呜咽: “不能亲。” 程赫东黑眸一沉,面色不如意,毕竟这跟枪上完膛发现是个哑火的憋屈没差了,但还是耐着性子:“为什么不能亲。” 许桉意刚想开口,就又被他补了一句。 “别提循序渐进的那套歪理。” ……怎么会是歪理。 但不提就不提吧。 黑棕的眼珠微转,许桉意轻声道:“这是外面,会有人经过的。” 朗朗乾坤,这样不好,搬出来这个试图唤起程赫东平常的理智和沉稳,但这人显然很会曲解她的意思。 程赫东不带一丝犹豫:“那回小院。” 说完也不给她许桉意机会,两家本来离得就近,大步流星很快就回了“云端”。 程赫东顺带着还关上了小院的门,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虽然白日那什么接吻也的确有点儿见不得人吧,毕竟是村里,没那么开放。 “还有理由要说吗?” 程赫东把人压进怀里,故作“好心”地问了一嘴。 如果说在一起之前的程赫东是个沉睡的狮子,敛着锋芒;那么此刻许桉意眼前的程赫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还是眼睛发亮急不可耐的那类。 盘在腰间的力道太重,她丝毫没地方可退,面前人的压迫感太强,她猛地对于接下来的接触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冲撞,眼眶也泛起来湿润。 “能提个请求吗……”许桉意敛着嗓子,轻声道。 “什么?” 程赫东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了似的喑哑不堪。 “可以轻点吗?” 毕竟他是那种亲脸都能把她脸嘬红的人。 话音一落,程赫东答也不答,垂着脑袋狠厉地压了下来。 双唇接触间,许桉意整个人跟过电似的,一动不动。 呼吸交互,急促灼热,所有的感觉全都堆积在唇上,荷尔蒙在周身肆无忌惮地蔓延,程赫东仿佛在疯狂掠夺她的空气,许桉意抵在胸前的手逐渐泛软,开始微微喘息。 交缠间,她的唇忽地一刺痛,黏黏糊糊的声音从唇齿间缓慢流出。 程赫东喘声道:“请求驳回。” ……好不讲理。 不知道过了得有几分钟,这场单向掠夺双向感受的吻才算结束。 许桉意脸蛋红得看不出原来的白皙,眼睛水光潋滟,一看就是被亲得狠了。反观程赫东除了胸腔起伏呼吸节奏乱了些,脸上完全看不出失控,特不公平。 坐在凳子上缓神良久,许桉意皱了皱眉,看着一脸舒爽的人,问:“你这样谈恋爱是正常的吗?” “我怎么谈?”程赫东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佯装恶狠狠的语调响起:“满脑子动手动脚的念头!” 程赫东闻声忽然笑了,诡辩道:“说明我对你同样有着生理性喜欢。” 许桉意不说话了,因为好像也没错,生理性告白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的告白。 须臾后,她又缓缓抬着眼皮,羞涩地好奇:“那心理性喜欢呢。”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钟阿奶说她早就看出来了程赫东对自己不一般,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她察觉得好像很晚。 许桉意试图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寻个明白答案,也想找到这段感情最开始破土的那个时刻。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程赫东曾经扪心自问过这个问题,找到了模糊的答案,但总归觉得都不确切。 许桉意闻声愣了下,脸上涌现出错愕:“怎么是第一次见面。” 脑海里回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许桉意自觉火车站出站口相见的场景完全不符合一见钟情的浪漫,而且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很颓。 第63章 程赫东口中的第一次是在带她回“云端”路上车里的第一次动心,但他并不打算告诉他,眼神涌动,张唇缓声: “说明我喜欢你这件事或许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注定了。” 缘分是很妙不可言的,所谓的日久生情,只不过是后来在“云端”与她相处的时光里,他变得更加喜欢她,更加爱她。 许桉意凝视着程赫东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未果。 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头一次深深刻刻地感受到在感情面前,他是个妥妥的“唯心论者”。 “你呢。”程赫东云淡风轻。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程赫东的呢。 许桉意好像也说不清楚,因为她察觉到在对他有特殊情感之前她就喜欢上他了,追溯以往,可能在很多时候动心而不自知。 犹豫了片刻,她眼神发亮,笑着道:“在无数个跟你相处的鲜活瞬间。” 程赫东被这句话取悦到,唇角的肌肉轻微颤动:“这么会说话。” “没有你会。”许桉意故作谦虚。 下午,程赫东开车,带着许桉意去镇上剪头发。 镇上的理发店就那么几家,许桉意也没什么高要求,顶多就是稍微剪短一点,索性随意找了一家。 理发师看上去是中年的当地女性,说话带口音,沟通的时候一直说好,结果一剪刀下去,许桉意原本到腰的头发愣是短了锁骨下一点,黑色的亮发散了一地。 当时就给她心疼得不行,绷着张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剪都剪了,也没办法补救。 剪了十多分钟,算是剪完了,许桉意感觉都不大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中分到锁骨的黑发,v型发尾往内微卷,额前的碎发到颌骨处,衬得脸型更加流畅。 理发师技术还算过关,但这跟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从来没剪过这么短的,就连读高中时的马尾都没这么短。 许桉意怎么看都不习惯,心底直冒惆怅。 出了理发店,程赫东牵着她,垂眸对上略微幽怨的脸色:“不高兴了?” “嗯。” 许桉意情绪不好地老实应声:“感觉这个长度太短了。” 程赫东看着是短了不少,但这姑娘怎么看都好看,短了也没什么影响,哄着道:“长短都好看。” “你不要瞎哄我。”许桉意停着脚步看他。 程赫东顿了下,唇角微勾不假思索道:“那你就当我在说实话。” “像在吹彩虹屁。” 许桉意扯了扯自己锁骨前的头发,试图多看看能早点顺眼。 程赫东的确不太理解女生对于剪头发好坏的重视程度,但这会儿也就顺着她的意,不带反驳一句的。 两人站在镇上小道上,冷不丁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分别喊着两人的名字。 抬头往声源处看,正前方陈照和林秋正晃悠着迎面走过来。 “这么巧啊,你俩来镇上怎么不去店里坐坐。”陈照热络道。 程赫东慢条斯理挤兑他:“吠吠暂时不需要服务。” 陈照不乐意了:“程赫东,你这话就不对了,说得跟我掉生意眼里了。” 许桉意想起来他收吠吠洗澡的天价服务费,也不怪被挤兑。 一旁的林秋看见两人牵着手,明知故问地打趣道:“你俩这是,好上了?” 许桉意耳朵一红,算是默认。 林秋瞥了眼程赫东,眼神满是赞许:“恭喜啊,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转而拍了下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下周预售的那款新鞋你不用买了。” 陈照咧了咧嘴,不爽地看向程赫东:“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赢一把。” 许桉意见状轻声问:“你们是打赌了?” 林秋笑了下:“我说程赫东半个月内肯定能把你追到手,陈照他要跟我唱反调,不信。” 许桉意闻声愣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人,怎么身边所有人都比她早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拉着他的手悄然攥紧,为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弥补愧疚。 “你俩现在要回去了?”林秋问。 本来就只是来剪个头发,头发剪完也没别的事了,许桉意见身旁人不应声,那就是没事,便点了点头。 陈照见势,顺着自家老婆的话接下去:“广场今晚有星光影院,看完再回去呗。” 星光影院? 不等许桉意问,程赫东适时给她解释:“就是露天电影。” 露天、星光,这名字的确是挺适配。 “想去吗?” 程赫东对这种司空见惯,算不上多感兴趣,但许桉意还没见过,犹豫了下点头:“有点想看。” “那就去。” 林秋在一旁仿佛见证了下一个老婆奴的出现,撞了撞许桉意的胳膊;“可以啊,把他吃得死死的。” 许桉意被这话闹了红脸,脑海里冷不丁地回想中午被强硬着的那个亲吻,心下默默,她怎么觉得好像是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 陈照趁势凑热闹,逮着机会取笑自家兄弟:“程赫东,未来可期啊。” 第45章 长情45 你这身材不玩互联网有点儿可…… 陈照他们口中的广场其实就是靠近镇上的一处宽阔的草坪, 被尚存绿意的各种植物装点着,有种城市公园的感觉。 天色昏沉,夜幕逐渐降临时, 远处天边一片橘红, 落日垂垂,广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集聚老人、孩子、年轻人各年龄段群体。 巨大的户外幕布早早地搭建起来,带着毯子和垫子的人席地而坐, 周遭还不少支起来的烧烤摊子, 炭火味浓郁。 许桉意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户外影院,有种误闯入陌生领地的新奇和探索欲。 陈照和林秋已经是经验十足的老手了, 从店里自带了毯子和折叠桌和月亮椅,桌子上还堆了一大堆零食, 看起来颇具氛围感。 几个人都坐着椅子, 程赫东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便捷靠枕,塞到了许桉意后背和椅子的夹缝间。 被陈照看见揶了他一句:“这就又捧上了?” 桉意自己都没说需要呢, 他可倒好,瞧给人捧得娇气的。 程赫东不理他的调侃,淡淡道:“她腰不好。” “这你都知道了?” 陈照咧了下嘴:“你可真是牲口啊。” 这才谈上多久, 上次见面的时候, 进展可是完全不明显, 要不然他也不能就赌输掉双新鞋。 程赫东无端被骂了一句, 眼都不带眨的, 看了眼身旁耳朵都红透的许桉意,才冷冷地睨了陈照一眼。 一旁的林秋见状,特显正经地对许桉意道:“他们男人之间的话题就是这么劣性,别理就行。” 许桉意还真以为她这么想, 附和地点了点头。 结果下一秒,林秋就凑过来,小声问她:“所以,你跟程赫东到哪一步了。” 许桉意耳朵一热,眼神浮上来震惊:“秋姐,你……” “打听一下,纯属好奇。” 可能是许桉意跟自己的反差太大,林秋特喜欢看这姑娘害羞脸红的模样,别说程赫东迷,她都要迷上这股子劲了。 许桉意虽未经人事,但也能听懂陈照刚才说的荤话,囫囵着嗓子,小声含糊回答:“还没到那一步。” 林秋几乎是秒懂,明艳的脸上尽是舒爽的笑意,伸着腿踢了下程赫东的鞋,调笑道: “你加把劲儿啊。” 林秋声音大,说话不带避讳的,程赫东在一旁没刻意听都听了个彻底,顺势“嗯”了一声。 许桉意看都不敢看他,羞得没边,眼神瞪圆直勾勾地盯着林秋,怎么觉得好像被卖了。 正前方幕布上开始显示画面,音响也传出经典的电影开场声,周遭纷乱的吵闹声也逐渐变弱。 可能是贴合各年龄人的喜好,影片选是几年前的国产喜剧,前半场仰头看的人还算多,到后半场看得人就少,多是坐着聊聊天,说白了就是图个氛围。 看到一半,陈照突然说想吃烧烤了,烧烤摊子就在广场一侧,还硬是要拉着林秋陪他。 两人推搡着离开,剩下程赫东和许桉意在。 许桉意正看得专注,手边突然被塞了包薯片,她懵懵地扭头看,程赫东云淡风轻示意:“吃薯片。” “哦。” 视线重新落在电影画面上,许桉意撕开包装袋,刚吃了两口,程赫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冷吗?” 她摇了摇头:“我穿得很厚,不冷。” 这次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程赫东没忍住蹙了下眉。 第64章 许桉意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半晌后察觉好像不对劲,咬合的动作慢下来,才又偏倚着身体,看向身边人:“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程赫东面上不显,心下舒坦不少,可算是正眼看他了。 广场上真有心看电影的人很少,她倒是专注,真就是图着来看电影的。 清了清嗓子,程赫东下巴往两人的三十度方向示意:“看那边。” 许桉意老实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没个目标也不知道看什么,语气疑惑:“你让我看什……” 这话刚从嘴里说个半句,后半句就顿住了,因为她好像知道程赫东让她看的是什么了。 隔着得有十多米,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忘我”地接吻,周遭还有个昏黄的小灯,忽略周围的人群,看上去还挺浪漫。 许桉意后背僵了下,立马收回了视线,装傻嗫嚅:“那边什么都没有。” 一句话暴露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程赫东唇角微弯,不紧不慢道:“没看见你再看看。” “偷看别人接吻不道德!”许桉意没忍住“斥责”。 “正大光明看的。”程赫东坦然出声。 她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么能言善辩,谈个恋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 两人间的气氛宁静了几秒,身旁人蓦然开口:“我想……” “你不想。”话刚到嘴边,许桉意跟应激反应,条件反射地就给怼了回去。 说完还把手里的薯片还给了程赫东,绷着张小脸正色轻声: “嘴闲你可以吃薯片。” 许桉意觉得自己被程赫东带偏了,因为他嘴一张,她仿佛就知道这人眼下想干什么。 程赫东接过薯片,但没吃,随手放到了桌子上,转而直勾勾地凝视着面前这姑娘,更确切地说是看着那张粉唇。 许桉意蓦然升起来一阵紧张感,心下开始忐忑,咽了咽嗓子试图提醒:“这里人更多,你不要乱来。” “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程赫东大言不惭,怎么可能不会被注意到,否则那对情侣怎么就被他注意到了。 许桉意明摆着说不过他,不动声色地手放在椅子边,随时要挪动跑路。 但程赫东察觉她意图似的,冷不丁地倾身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勾着头悄无声息地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全身的血液涌涨冲到大脑,许桉意下意识地捂上嘴,慌乱地看了眼周遭,恼怒道:“你不能这样!” 许桉意本来就是个害羞内敛的性格,再加上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和异性接触过,因此认知还比较保守。 属于是大学的时候撞见有情侣在宿舍楼下接吻都是会退避三舍的那种,因此在人多的地方接吻对她来说真是颇具挑战。 程赫东倒好,带她突破挑战。 被控诉一番,程赫东还不加收敛,云淡风轻地冒出来句:“青瓜味的薯片。” 回味似的。 许桉意更觉得羞耻了,眼眶泛着水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程赫东嗓间豁然溢出来声轻笑,象征性地扫了眼周围,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乖,真没人看见。” 这又是什么称呼,听得人心下直钻软气。 许桉意顿觉嗓子发干,没理他,拿过一旁的水佯装无事地喝了一口。 这时候,陈照和林秋也回来了,这两人素来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哟,程赫东,我俩这刚一走,你就上手了,调情呢。” 陈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烤好的串垫着放在桌子上,欠揍地边说边笑。 林秋也开玩笑地附和道:“要去我俩再晃悠一圈,给你俩腾个地儿。” “秋姐……” 许桉意可没程赫东那么“厚脸皮”,小声地喊着林秋。 “行行行,不说了,我们桉意啊,害羞!” 林秋故意撩着声音,说得许桉意脸蛋更是透红。 喧嚣的环境中,四人之间的氛围特别好,许桉意心下恍然升起被温暖和幸福簇拥的感觉。 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有限的,许桉意尤其笨拙,很多个词不达意的瞬间逐渐堆积演变成内心的封闭,但孤僻的心门渐渐被打开,她也因此在此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汹涌爱意。 这一切终归于她身边的那个人,对于程赫东,她心存爱意的同时同样感激。许桉意觉得,在这个夜晚,她似乎更加喜欢身边那个他了。 沉月悬于夜空,和风吹过衣角,所爱之人居于心中,那么内心便是完整的。 电影适时放映结束,畅快的片尾曲透过音响散在广场的每个角落,许桉意这一刻无比确信,她与程赫东的这场爱情一定会是喜剧结尾。 天越来越晚,温度也慢慢降低,广场上有人燃起来了篝火,升温着周围的空气。 散场已经很晚了,告别陈照和林秋,两人回去的路上,许桉意打着哈欠睡了过去,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村口了。 许桉意刚一下车又掩着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蓄满水汽。 程赫东见她这样直接背对着蹲到了她身前:“上来。” 带着困倦后的昏沉感,她还懵了下,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去镇上她脚上踩了口香糖,程赫东也是这样二话不说就蹲下来了。 他好像一直都是做比说更多。 “你要背我吗?”许桉意明知故问。 程赫东顺着她的话开玩笑:“赏脸给机会吗。” 许桉意不假思索地趴到了面前宽厚的背上,身前人轻声笑了下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村里石梯特别多,她平时走着都要轻微地喘上两下,但程赫东跟没事人一样,背着她呼吸还特别沉缓,胸膛也没什么起伏。 胳膊下的肌肉紧实有力,许桉意不着调地突然想起来初来民宿时,被向栩阳拉着讨论他身材的事情。 当时向栩阳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宽肩挺拔,悍腰有力,放互联网上肯定吃香”。 她没忍住小声笑了下,被程赫东听见问她在笑什么。 许桉意顿了一下故意摆着调侃的语调:“你这身材不玩互联网有点儿可惜。” “怎么说?”程赫东不怎么关注这些。 “就是你经常健身,如果把你的身材照片发到网上做视频,走健身博主的赛道应该会很吸引人。” 就跟她拍美食视频差不多,只是赛道不同而已。 程赫东懂了这意思,脱口道:“我还没这么大方。” 图一时嘴双,许桉意自觉其实也没这么大度,设想如果他真发这种,那她肯定也会多少不情愿的。 走着走着,程赫东忽然颠了她一下,吓得她下意识地立马搂紧他的脖子,接着就听见身前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想让我发在网上?” 许桉意从这话察觉程赫东的不乐意,立马毫不犹豫道:“不想。” 她说说而已。 两个字直接给人哄舒坦了,程赫东“嗯”了一声,才又徐徐道:“给你一个人看就足够了。” 许桉意不防被撩到,打了个哆嗦耳后爬上绯红。 谁要看他身材…… 今晚芦川的路灯看上去像月亮,因为夜色太过于温柔。 十一月的芦川早晚温差大,小院里早上有凉气,许桉意吃过早饭窝在多功能厅的沙发上剪视频,程赫东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怕影响她便去了楼上房间。 接到电话时,许桉意听到了一耳朵,类似于什么程序、项目的字眼,她也没太仔细打听。 剪视频是个耐心精细的活,许桉意在这一方面有某种完美主义症,哪怕是配对字幕有一点位置偏差都难受到要重新调,每次剪视频都格外全神贯注。 习惯用手机抠来抠去,垂着脑袋半天,剪完视频,脖子也开始直泛酸胀。 许桉意仰着头用手轻捶着,吠吠从楼上跑了下来,直奔着她的小腿,开始使劲儿蹭。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在求摸,便伸着手来回帮他顺毛,但吠吠还是一个劲儿地拱她,冷不防地杵着脑袋,嘴筒子往沙发上一放,掉了个东西出来。 许桉意眉间微蹙,看清楚后才发现是个木梳。 原木梳身,弧形的梳齿,看上去像是新的,打磨得很光滑,仔细闻还有股淡淡的木香味。 许桉意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隐约像是想起来什么,眉宇间的轻皱逐渐舒散,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惊喜,摸着吠吠的头小声笑着问:“是不是你偷偷叼出来的。” 吠吠哪儿能听懂,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以为这是在跟它玩。 恰巧程赫东这时候也打完电话,长腿垂迈,从楼上缓步下来。 许桉意看着他,坐直身体,拐弯抹角提醒道:“吠吠刚才从你房间里出来了。” 第65章 “嗯。”程赫东不以为意。 毕竟整个“云端”都是吠吠撒野的地盘,他房间更是来去自如,出入很正常。 见他没太大反应,许桉意抬着眼皮跟了句:“那你房间少东西了吗?” 这话就差点明什么了。 程赫东熟稔地坐到她旁边,伸着胳膊搭在她的后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应该没少。” 他房间也没什么吠吠的玩具,不至于乱叼。 “视频剪完了?”程赫东反问。 许桉意被他捏得舒服极了,脸上都挂上惬意的姿态,被带偏话题胡乱地应:“剪完了。” 享受了几分钟,才终于是想起来了木梳,阻挡着程赫东的手示意他停下,转而慢悠悠地从背后掏出来木梳,佯装不知道:“吠吠给我的。” 程赫东这时候可算是有点儿反应了,眼底划过意外,出声道:“它什么时候顺走的。” “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许桉意笑着应声。 程赫东脸色恢复淡定:“本来就是给你的,昨天就准备拿给你,时间太晚了。” “你昨天上午去林叔家做的吗?” “嗯。” 许桉意眼里涌上愉悦,明知故问:“为什么要送我梳子。” 程赫东眼尾轻扬,没戳破她的小心思,顺着她回答:“林婶说你喜欢。” “万一是林婶以为错了呢。”许桉意嗫嚅地呐呐两声。 她记得当时在林婶家,她的确是随意地说了句梳子好用,林婶还说让程赫东给她做一把,但她拒绝了来着,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 “错了就错了。” 程赫东云淡风轻,接着眉间微动,嗓间含着笑意:“那你喜欢吗?” 许桉意顿了下,脸颊上染上不好意思,半天才吭哧了句:“喜欢。” 程赫东送她的东西她好像就没有不喜欢的。 许桉意捧着梳子盯着来回看,喜欢之情溢于言表,良久后才问:“你是第一次做这个?” “嗯,头一回做。” 做梳子对他来说不算难,无非就是细致,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细致。 许桉意想起来那天他拿着画纸没让她看,原来是画的这个图,后知后觉的了然更戳心窝子。 她嗓间微堵,愈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遇上程赫东这样的男朋友。 没听到她的应声,程赫东垂着眼皮:“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做得不好。” 这姑娘的眼光标准跟他有偏差,就跟剪头发,他觉得她怎么都好看,许桉意不,剪短了会惆怅。程赫东见她这样还真自我怀疑了下,但当时做好林婶说挺好的。 许桉意没让他陷入怀疑多久,眨了眨眸子出声道:“你要是多做几把放在“云端”,有客人来一定会被抢着买完的。” 这算是变相的夸奖了,程赫东心下一软,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只做这一把。” 许桉意眼神困惑地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不能多做。 “林婶说,木梳放在以前送姑娘是定情信物的意思,这个我只送你就足够了。” 程赫东沉敛的骨子里藏着浓重的浪漫在,面对喜欢的人总是毫不吝啬地袒露。 许桉意心里只冒着鼓胀的甜蜜劲儿,犹豫了片刻后,头挤进面前人的脖颈间,跟撒娇要摸时的吠吠一个样儿,埋着声音喃喃道: “那还是不要多做了。” 她想独占。 第46章 长情46 色字头上一把刀 在芦川的日子惬意充实, 连续几天,许桉意都去钟阿奶家里找她请教学习。 自从被她知道自己的视频账号,钟阿奶就更下劲儿教许桉意自己拿手的特色, 说是也想让更多人知道芦川。 甚至有时候哪天没去, 还来小院找,以至于许桉意索性这几天都准点下午去, 今天去还提了一大块新鲜牛肉,是程赫东买的。 她不好意思白白占用钟阿奶的时间, 每次去多少都会带点东西。 见她提东西, 钟阿奶一开始还很不情愿,觉得生分, 许桉意好说歹说磨了半天,才让她收下。 钟阿奶家的厨房墙壁上挂着个传统的撕页日历, 过一天撕掉一天, 许桉意今天站在厨房听阿奶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才惊觉她已经在云端快住满一个月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手机上明明开屏每天都显示日期,只是来芦川后她很少在意了, 数着指头过日子是纯粹没意思, 在芦川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见她盯着日历出神, 钟阿奶不用多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开口道:“要回城里了?” 许桉意闻声下意识地想摇头, 但又停住了,轻呼了一口气,委婉道:“之前订的是一个月的房,明天就到期了。” 其实说实话, 这个期限根本不是问题所在,横在心里的是对未来的打算。 她不清楚程赫东心底的想法,同时也不确定自己的方向。 没和程赫东在一起之前,她自知一定会回京溪,因为那是她待了很多年甚至本打算会一直在的地方,但现在有了羁绊,她做不到就这么果断回去。 钟阿奶活了大半辈子,看透了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缓着声音说 :“到期就回去吧,东子你俩都回城里去。” 听见这话,许桉意愣了下,惊讶她会这么说。 “我这可不是赶你们走啊。” 钟阿奶突然正色提着声音为自己这话辩解,接着又慢悠悠解释: “你们在芦川我是心里高兴,但芦川就是个小地方,你们这些年轻人留在这里没前途。再说你自己的家不在这边,才来一个月,真留下来了跟背井离乡似的。” “东子也是,他是对这里感情深,但他外婆已经不在了,爸妈又在城里,他一个人守着那小院三年,已经够久了。” 钟阿奶的话直击许桉意的心底,明明就是很随意的语气,不带丝毫的伤感,可偏偏让人触动得眼眶发热。 生命悠远,钟阿奶走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到现在的观点早已经是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包裹着温情的心也习惯始终为他人考虑。 许桉意嗓子微哽,不知道作何回应,心里乱糟糟的。 顿了半天才缓和氛围似的告诉阿奶:““云端”这两天要来新住客,您还不知道吧。” “是嘛!”钟阿奶神情微讶,笑了下。 “云端”能来新客人仿佛都是鲜而少见的事情了。 许桉意接着道:“是几个来画画取景的学生。” 怕钟阿奶不懂写生,她还特意说得通俗了些。 一听这话,钟阿奶气势都足了不少:“咱芦川别的不一定好,但这山水那是顶美丽的。” 许桉意笑着点头附和,伤感的话题也就此揭了过去。 日影斜沉,快要坠到远处山峰的时候,许桉意从钟阿奶家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袋阿奶塞给她的百香果。 两家的小院离得很近,但她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走得慢慢悠悠。 钟阿奶的那几句话跟小棒槌似的,硬生生地捶在了她心上,分量十足。 芦川发展落后,留在这里是很难有前途,许桉意的职业特殊,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因此这也不是她考量的重要问题,但可能对于程赫东来说是很重要。 程赫东这几天看上去总是很忙的样子,电话不断,还经常性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半天半天,晚上也熬得晚,屏幕上一堆代码,直接看傻外行人。 有时候许桉意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觉。 也是在这种时刻,她才深刻感受到程赫东大学期间被称为“计算机天菜”的魅力,毕竟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不是谁都能闪闪发光的。 在“云端”这么久,许桉意很少听他自己提及过往在京溪的经历,大多都是从林秋和向栩阳那里得知,而他仿佛就只是以“程老板”的身份而存在。 但“程老板”这个称呼下,给予他自在的同时,似乎也将他的专业才能短暂地湮没了。 林秋说,因为云阿婆的事情,程赫东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向栩阳也说靠民宿赚钱,他会“两袖清风”,因为他开的是情怀。 说白了,“云端”不是他发展自己的好地方,在京溪,他会大有所为。 很大程度上,许桉意纠结点也在于这个,她是喜欢芦川,同样也希望看见程赫东能更好施展能力,但她终归不能去干预他的想法,也不想去影响他的考虑。 一段三分钟能走完的路,被她硬生生走了十多分钟,许桉意深吸了口气儿,最后搓了搓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归根到底,困扰她的似乎更多还是出于对程赫东的在意,但她也更应该相信他。 第66章 程赫东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留在这里还是回到京溪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 她想,如果他还是想留在芦川,那她会很乐意陪着他,倘若要回到京溪,那她也一定会在。 人总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而她对程赫东说过,会永远陪着他。 拨开心中那层覆盖着的阴霾,许桉意看见了明月,心情跟着好起来,步子也轻盈了不少。 小院里吠吠在撕咬玩具,许桉意逗了它两下,以为程赫东还在忙,结果刚走进多功能厅,才发现他在前台的电脑前站着,手指点着鼠标。 前台的电脑本就是专门用来登记住客信息的,但因为“云端”客人太少,经常闲置。 程赫东早就听到了小院的动静,见她进来自然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 许桉意站在他面前,探着身体问:“你在忙什么?” “核对下这两天要来的那几个住客信息。” 算算日子,“云端” 的新住客也就是后天到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了然。 须臾后,胳膊趴在前台,睫毛微颤地看向面前人,半开玩笑地轻声道:“程老板,你也核对下我的,我是不是明天该走了。” 话音刚落,程赫东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许桉意的脸上,眸底骤然黑沉,应声:“你的不用核对。” 淡淡的语调,但明显透着一股子让人打寒颤的意味。 许桉意自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但又清楚程赫东不会对她怎么样,胆子又大了起来,故意道:“怎么能不用,我也是住客。” 面前人的脸色这下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胸前跟着起伏,下颌角紧绷着像是克制。 片刻后顶着张冷脸,语气装着镇定,一本正经: “要不要再多住一个月。” “不收你钱。” 许桉意被他这般逗得蓦然地弯了下唇,眼神盈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你觉得呢。”程赫东冷冷地出声。 再次从程赫东身上感受到汹涌的在意和喜欢,许桉意心脏愉悦得快要爆炸,面上学着他的样子正经道: “哦。” “那我明天就不走了。” 程赫东这时候的理智回笼,才惊觉这姑娘是故意的。 若是放在平常事,不是他放水怎么可能被她开去玩笑,也就这种话题,他理性容易跑远。 脸色缓和了些,程赫东凝视着面前得逞偷乐的人,下一秒直接俯身过去,狠狠地朝许桉意的嘴上啄了下。 许桉意眉间一皱,觉得自己不是被亲,是被咬了,因为真的很痛。 没来得及控诉,就听见程赫东沉声说了句:“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被冷声相待,但还挺开心,许桉意晕乎乎地应好。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对着程赫东提醒:“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哪句?” “不收我钱那句。” 许桉意顿了下,顶着自我承认的羞耻感,认真地为自己争权益:“你不是说我已经是“云端”的老板娘,为什么老板娘住房还要谈钱……” 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还说把“云端”拱手相让给她呢。 程赫东闻声肩膀放松了下,掀着眼皮云淡风轻回答:“不是刚才你自己说你是住客,要让我核对信息的。” …… 许桉意又挖坑给自己埋了,一时间竟然没什么话可以反驳。 她差点忘了,程赫东这人只有不乐意计较的份,要真计较起来没人能说得过他。 脸上尴尬几秒,许桉意眼神飘忽,咽了咽嗓子:“下次可以不用太顺着我。” 也就在程赫东面前,她敢这么“蛮不讲理”了。 程赫东笑了下,没应声,该顺还是要顺,听她的。 “那个、你忙吧。”许桉意耳尖微红,留了句话就又出了多功能厅。 到底还是容易尴尬羞涩的本性,即便是在爱人面前,依旧如此。程赫东很是受用她这一套,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格外充盈。 许桉意在小院里陪吠吠玩了一会儿巡回球,便钻进了厨房。 她要拍视频,再加上也是心疼程赫东这几天一直在忙,所以晚饭都是她做的。 正好有钟阿奶给的百香果,再加上跟着阿奶学了个正宗的百香果炖鸡的做法,她晚饭索性做了这道菜,还炒了个青菜,顺手又做了百香果热饮。 吃饭的时候,程赫东笑着道:“百香果泛滥了?” “钟阿奶给的,她去果园摘的。”许桉意回答。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应该多吃,百香果可以缓解疲劳。” 这话不是胡扯,她查了,百香果富含钾元素,就是可以减轻疲劳感,虽说微乎其微,但他这几天一直忙,吃了比不吃好。 程赫东心下泛着软气,缓声:“嗯。” “你忙完了吗?”许桉意关心问。 程赫东自然知道她问的不是说新住客的事,解释道:“差不多了,京溪的工作室出了点儿事,纪数他们忙不过来,找我帮忙。”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工作室的事情,许桉意想起什么问:“纪数是你大学的那个朋友?” 之前讨论论坛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口水哥”的称呼,但忍住了没出口。 程赫东点了点头:“是他。之前也是一起创业开的工作室,后来我回芦川,他就担起大梁了。” 一两句话描述完,丝毫不提当初知道他要当甩手掌柜时,纪数给他骂的,就差问候十八代祖宗了,但还是没能给他骂留下。 三年间,联系不断,工作室有项目拿不准纪数甚至还是习惯找程赫东商量,毕竟是从大学开始积攒的默契,这点变不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会觉得可惜吗。” 就那么抽身从工作室离开。 程赫东闻声眉间不自觉地拢起沟壑,没立马应声,像是在出神,昏黄的灯光下凌厉的脸颊仿佛被笼罩一层黯然的光晕。 良久后,许桉意才听见他清淡肯定地应了一声,心底儿蓦然涌上来一阵难过和心疼,她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了。 程赫东说过自己创业失败过两次,可好不容易见到起色时,却又因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许桉意清楚他一定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甚至再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很惦念感情有情怀的人。 但同时他也必须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另一种痛苦。命运总是这样,做不到完美地偏爱到任何一个人身上,任何人都要被酝酿、被打磨。 许桉意眼眶倏忽地开始冒着热意,冷不丁地起身朝着程赫东走过去,二话不说作势要抱他的腰。 程赫东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椅子后靠,手臂微张,眼下更是方便她抱了。 “怎么了?”他垂眸轻笑着。 许桉意扎在他怀里,闷声闷气:“没什么,就是想抱一下。” 细腻如程赫东,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怀里人是想安慰他,没点明戳破,双臂逐渐轻缓地收拢。 拥抱是两颗心脏贴近彼此生命最直接的方式,在力的交互下实现心意共振,时间仿佛停滞,拥抱无始无终,胜过百年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赫东忽然捏了下手下细腰上的软肉,蹙眉语气认真:“最近是不是瘦了?” 许桉意被他捏得腰间一痒,生理反应地躲着,从他怀里起身,怀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腰:“好像没有。” 她在芦川吃得好睡得好,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确切体重,但她觉得应该不会瘦。 许桉意今天穿的是掐腰身的黑色内搭,程赫东目光落在她纤瘦的腰上,淡声说了句:“摸着瘦了。” “那应该是还没吃饭的原因。”许桉意当下还没察觉出来什么,一脸认真地回答。 紧接着就听见面前人气定神闲地接了句:“那吃饭完我再摸摸看。” 许桉意刚想顺口应下,脑子先转了过来,血气上涌,脸颊腾地红了一片,仰头美眸瞪着程赫东:“你不怀好意。” “这是男人本性。”在这方面,程赫东扭曲事实的技能一流。 面对喜欢的姑娘,没有任何偏颇的念头那才是不正常。 许桉意憋了半天,回了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程赫东嗓间蓦然涌出来阵轻笑,玩笑般语气缱绻:“男人头上千把刀。” “乖,不差你这一把。” 许桉意说不过他,眼尾都跟着泛红,羞恼地坐下开始扒饭,一下也不看他,嘴里含糊呜咽: 第67章 “程赫东,你变了。”变得特不正经! “嗯,更“上进”了。” 第47章 长情47 那我就是遇到了个好宝贝…… 饭后, 许桉意窝在多功能厅的沙发上,随便找了个剧放着,手里扒拉着一个鲜红的石榴。 程赫东洗完碗进来看见电视开着, 语气随意:“怎么突然看电视了。” “云端”的电视就跟摆设一样, 压根没怎么被开过。云阿婆在的时候喜欢看电视,所以程赫东装修民宿时到底是又装了个电视, 但其实还是没人看。 许桉意见他过来,主动往旁边挪了挪, 晃了晃手里的石榴:“跟它搭配一下。” 吃着石榴手就被占着, 总觉得少了什么,开着电视就又好很多。 程赫东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动作熟稔地把人搂靠在胸前。 见她正一粒一粒抠着往嘴里放,作势要接过来:“给你剥出来。” “不用。” 许桉意干脆拒绝:“它就是这么长的, 这样吃对它更尊重。” 相比一大把往嘴里倒, 她还是更喜欢这样吃,奇奇怪怪的癖好。 程赫东看了眼她被红色石榴汁浸上色的指尖, 蹙了下眉,不是很理解,但也没强求, 抽了张纸巾在她手边垫着。 这个季节这边的石榴颗粒又红又饱满, 汁水充盈还特别甜, 是小拾下午给她的, 可能又是村里哪处的石榴树上摘的, 反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许桉意吃着还不忘惦记程赫东,大方地掰了一半给他。 “你吃。”程赫东推着她的手,他吃不惯石榴,倒也不是说麻烦, 单纯就是对那个味道喜欢不起来。 被委婉拒绝,许桉意也没说什么,收回到自己手里。须臾后,又剥了两颗红透的石榴籽递到程赫东嘴边,顺手似的。 结果程赫东这人低了个头,把那两颗卷走了。 许桉意指尖微微濡湿,抬着视线看他:“你怎么又吃了?” “你送嘴边的不好拒绝。” 许桉意合理怀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吃就吃了,为什么她的指尖被含湿了! 盯着带着些许水渍的指尖,头顶的声音传来,问:“还给吗?” 许桉意二话不说捏着纸故意地擦给他看,语气果断:“不给了。” 程赫东胸腔里带出来一阵轻笑。 本来老老实实趴在一旁睡觉的吠吠听见动静,摇着尾巴挤到沙发和桌子中间,眼睛水润水润地看着许桉意手里那个红石榴,想吃的欲望都表现在了脸上。 “它不可以吃吧。”许桉意问。 没见过小狗吃石榴的。 程赫东缓声回答:“不能。” “去年不知道在哪偷吃了一个,连皮带肉吃完,全吐房间里了。” 现在想起来这事,程赫东还是很嫌弃,虽说是自己亲儿子,但收拾它的污秽物,也是格外磨人耐心。 许桉意脑子瞬间有了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笑,无奈地对着吠吠道:“你爸不让你吃,你还是馋着吧。” 兴许是听懂了什么词,吠吠朝着程赫东“汪”了一声。 这人表情淡淡,话语特无情:“叫吧,叫也不能吃。” 多功能厅的氛围溢着温馨,不免让人沉沦。 许桉意恍惚地又想起来白天和钟阿奶的对话。 其实对她来说,身边的人只要是程赫东,她似乎都会被置于一个舒适的环境,这是她从程赫东身上感知到的独有的安心的力量。 不知不觉中,性格上的裂缝静静被修补,许桉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翌日一大早,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许桉意被嗡嗡振动的手机吵醒,意识不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京溪的房东打来的。 她在京溪租的房子是一个退休阿姨的,平时除了微信上交房租也没过多交流,眼下突然打过来电话,不会无缘无故。 许桉意困惑地皱着眉,接了起来。 到底还是有事。 房东说自家儿子结婚买新房着急凑钱,这个月要装修她住的那套房子准备卖出去,还委婉地表达让她这周内搬出去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房东的语气透着歉意,知道自己的做法算是遵守合同,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甚至还说要把之前她住的两个月房租也退还给她。 许桉意本来就是不擅长与人理论争执的性子,房东态度又很缓和,她也不想让人为难,耽误人家结婚的好事,索性应了下来,说会尽快搬走。 挂完电话,许桉意搓了搓脸,眼尾耷拉着表情忧愁。 京溪的房子是多,但合适的也是靠慢慢遇,再加上她是个尤其讨厌变动的人,这事儿对她来说算是个坏事了。 坐在床上清醒了会儿,许桉意点开购票软件,买了张明天回京溪的火车票。 快速地收拾完自己下楼,程赫东已经把早饭做好摆在餐桌上了,这会儿正给吠吠换着水。 见她下来,招呼着她先吃饭,自己洗了个手才又坐到她对面。 因为早上那一遭事,许桉意心里一直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告诉程赫东自己得回京溪一趟,毕竟她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不走了。 虽事出有因,但变卦这么快,到底是有点儿没品。 兴许是脸上纠结的表情太明显,程赫东先开了口问她:“怎么了?” 许桉意眉间轻拧,时刻关注着面前人的表情,顿了半天,睫毛眨了眨才缓慢地应答:“那个、我得回一趟京溪。” 这话一落,程赫东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很快被他敛了下来,语气沉缓:“出什么事了?” “京溪租的房子,房东临时要用,我得回去找房子搬个家。”许桉意简明地说了原因。 “我陪你回。” 面前人的话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许桉意咽了咽嗓子:“但是明天“云端”的新住客不是就要来了。” 程赫东像是忘了这事儿,被这么一提醒,眉间跟着就拧了起来,不大乐意。 许桉意反倒宽慰他:“真的不用你陪着,我自己就可以,你忙这边就行。” 反正之前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她本来就习惯了,有了程赫东在身边之后是很多事情都有了依靠,但她也不能因此事事都“绑架”依赖他。 沉默半晌,程赫东妥协道:“到时候让纪数帮你。” 向栩阳他信不过,不靠谱。 许桉意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虽说她可能是熟悉了,但是纪数还不认识她,第一次见面就找人帮忙,她有些过意不去。嘴唇微张要拒绝,被程赫东看透意图挡了回来。 “别再拒绝。” 他情绪表现在脸上,看上去不是很好,许桉意犹豫了下还是没再回绝。 “买票了吗,什么时候?”程赫东敛着嗓子问。 许桉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明天。” 周遭气氛似乎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凉了下来,两人无声地吃着饭,沉默的氛围一下子四散开来。 许桉意清楚程赫东可能是不太舍得她走,而且这又很突然,于是柔着语气解释:“房东让我尽快搬走,所以我只能早点回去。” 说完显得底气不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给自己开脱找补的感觉。 程赫东面上看着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呼吸明显变得沉重吁长,垂眼问了个她没想到的问题。 “还回来吗?” 许桉意脑袋嗡了一声,一瞬间懵了,眼睑颤动,思维也变得迟钝,他怎么会问出来这个问题。 她一直以为程赫东不高兴只是单纯地不舍得她走,亦或是不想让她走,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程赫东尤其在乎的居然是担心她不会回来。 心疼、触动夹杂着隐隐的自责,复杂交织的情绪在心里乱冲乱撞,许桉意眼眶泛热,嗓子像是堵了一大块儿棉花,怎么也咽不下去。 过了好一阵儿,才挤着声音清晰道:“你还在,我要回来的。” 前两天许桉意一直自我纠结在未来的计划中,却也恰恰忽略了程赫东其实甚至于会更深一步思考,或者说更深地陷入煎熬。 毕竟对于他而言,自己更是一种不稳定的变数考量,因为她只是因为一段临时起意的旅途才来到这里,来到他身边。 恋人之间最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安全感,许桉意自觉从程赫东那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但自己却没做到位。 眼睛酸胀的感觉愈发强烈,许桉意使劲儿地眨着眸子,试图掩盖下去,目光饱含情绪落在面前人的脸上,哽着嗓子: “都说了会永远陪着你,我才不会言而无信。” 第68章 程赫东神色早就缓和了下来,心底愈发动容,伸着手指腹掠过许桉意的眼下,揩掉下睫毛挂着的那滴欲掉不掉的眼泪:“我知道。” 他的确担忧许桉意回去会不会不想回来,但绝对尊重她的意愿和自由。即便回了京溪不想再回来,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因此结束,他不会就此放手,相反,会很乐意迁就。 一顿早饭吃得两人心思乱飘,但似乎也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兴许是即将面临小别,无形中许桉意特别黏程赫东,嘴上没说舍不得,行动倒是很诚实,处处透着舍不得。 具体表现在程赫东洗碗,她又开始站在一旁看着了,去遛吠吠,也要跟上等等。 程赫东就跟身后长了个尾巴似的,但当然,他也是乐意的很。 明天“云端”要来新住客,楼上的房间要收拾,程赫东这个老板得干,许桉意也跟着上楼帮忙。 检查房间所有设施都没问题,就是套新床单。 这种活儿程赫东自己都干得来,许桉意想上手帮忙,但这人套床单被罩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她都没怎么看明白怎么套的,就已经套好了。 “你怎么这么快。”许桉意惊讶。 程赫东抻平床上的褶皱,云淡风轻道:“有技巧,钟阿奶之前教的。” “云端”都没什么生意,他这个老板愣是处处都处理得很妥善,跟他相比,许桉意觉得自己生活技能还是差远了,忍不住小声喃喃感叹: “我好像捡到了个大便宜。” 这话被程赫东听去,眉间微动,沉笑了下:“那我就是遇到了个好宝贝。” “好宝贝”许桉意心怦地一跳,又开始害羞了,垂着眼,笑容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 程赫东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差不多了,临了要出去的时候,许桉意拿了个便利贴和笔趴在桌子上开始写,神色看起来特别专注认真。 写完了直接贴在了床头桌子明显的地方。 “写的什么?”程赫东凑过来看。 “加分技巧!”许桉意也没阻拦,反正没什么不能看的。 “人生海海,因缘相遇。欢迎您入住“云端小筑”,这里是您温暖的家,卸下疲惫,感受轻松,希望“云端”能与您有一场美丽的邂逅。” 许桉意的字透着娟秀,跟程赫东硬朗的字迹大相径庭,话语更是透着扑面而来的温暖。 “文采不错。”程赫东看完毫不吝啬地夸了句。 许桉意面上隐隐带着小骄傲:“我语文也不差的。”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程赫东半靠着桌子,语速不紧不慢:“那刚来“云端”第一天,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语文学得不太好。” 第一天?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许桉意下意识地脑子回忆着那天自己为什么提到这个。 某些片段断断续续地闪现了出来,那时候好像是因为民宿宣传标语什么睡不睡老板,许桉意说虚假宣传,程赫东问她要不要做阅读理解,她来了句语文不太好,妥协逃避了。 提起那时候许桉意就觉得羞得慌,绷着脸说他:“你不要翻旧账,我当时那是因为怕你才随口乱说的。” “怕我?”程赫东眉心拧着,语气疑惑。 许桉意点了点头:“因为你当时给人一种不好接触不好惹的感觉。” 他本来长得就高,身材高大挺拔,一身all black,再加上那张冷脸,的确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程赫东知道自己形象可能的确会让人出产生这种感觉,但许桉意一开始会怕他,也是他没想过的,反思了下开口道:“那我应该庆幸你没一直怕我。” 许桉意闻声笑了笑,带着羞意嗫声:“我现在很喜欢你的。” 程赫东被哄得心花怒放,对面前这姑娘简直是没一点儿招,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房间收拾妥当,差不多就等着住客到,程赫东牵着许桉意的手出门。 下楼的时候,许桉意又想起来什么,对着他嘱咐:“明天你不要忘了在住客来之前在房间放上一小束花,客人看了会开心。” 许桉意当时自己收到他送的花就很开心,虽说也有别的心意掺杂,但每天睁眼看见房间里的鲜花,也顿感愉悦。 程赫东虽说也很细致,但毕竟是个男人,类似这些的细腻之处想不到,许桉意又正好补上了。 顺着她的话,程赫东示意知道,脸色从容,语气倒像是感慨: ““云端”没有老板娘真不行。” “之前就没有。”许桉意煞风景地故意反驳。 “所以之前少了人情味。” “我可以理解“云端”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她解读着话里的意思,半开玩笑,眼神亮盈地仰头看向身边人。 “嗯。” 程赫东嗓间应出短声,语气低浑:“我也离不开你。” 第48章 长情48 那要不今晚一起睡 许桉意被程赫东一句情话戳得心窝子直冒甜泡, 但舍不得,她也还是要回去几天,毕竟搬家前要把房子找好。 大学毕业之后许桉意一共搬过三次家, 第一次是因为初入社会, 手里没什么积蓄,跟别人合租。 结果室友经常性带男友回家, 在无数次撞见她男朋友穿着不整在公共区域转悠之后,许桉意受不了换了个整租的小房子。 但又因为各种邻里噪音和房子自身问题房东不作为, 她强忍着住了三个月, 睡不好觉导致神经衰弱,再加上后来做自媒体她手里也攒了些钱, 就又搬到了现在住的房子里。 现在住的房子总体来说许桉意很满意,没有什么琐碎的问题, 房东人也很好, 面积又很适合独居,她稳定住了很久, 眼下突然又要找新房子,到底打得人措手不及。 许桉意咨询了之前加过的房屋中介,说了自己需求后, 自己又翻着住房软件找房源。 “云端”明天来的住客打电话确认时间, 程赫东接完电话才走到沙发这边, 陪着她坐下。 “他们明天下午到吗?”许桉意随口问。 “嗯。”程赫东应声完才又问她: “你呢, 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十点的票。”许桉意说完还悄然看程赫东的脸色, 怕她以为她是着急走。 其实榆城回京溪的票,下午也有一趟车次,但回到京溪都要半夜了,太晚了她就没买。 程赫东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兴许是看见她偷瞄他,眉间微动:“心虚什么,怕我不放你走?” 见他曲解她的意思,许桉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你不会的。” 许桉意清楚,真舍不得,或者就算不是搬家这种正事,程赫东也不会说出来任何不让她回去的话,毕竟他本来就很会为她考虑。 被这么肯定了解,程赫东心底微动,嘴上却是故意:“是这么想了。” 刚谈恋爱没几天,就要面临小别离,打心眼里,他也的确是真的不舍得许桉意。 程赫东自诩是个什么事情都能拿起放下的人,但碰上许桉意之后,感情愈发浓重,羁绊也更深了。 听他这么说,许桉意只觉得心生欢愉,脸上笑盈盈的,不吭声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去搂他的腰。 程赫东由着她,顺势把人圈进怀里,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 许桉意语气迟疑:“找到合适的房子才能搬,但我会尽快的,最长也就一周吧。” 租房是件麻烦事,因为有很多坑,再加上还要实地看房,不是说搬就能搬的,她自己都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但房东也说尽快搬,可能也就几天。 “那找到了吗?”程赫东明知故问,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能找到。 许桉意没多想,老实地回答道:“还没有,正在看。” “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 许桉意思索了下回答:“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吧,不用太大,周围安静,房东负责一点的,还有就是租金不能太高。” 她虽说现在不算缺钱,但也没必要租很高档的,适中足够了。 程赫东眼神了然。 许桉意还没来得及问他知道这些干什么,下一秒,就听见旁边人极其顺畅自然地说了句:“搬去我那吧。” 许桉意当下脑子木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仰着头怔怔地打量和分辨眼前人的脸色,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玩笑的痕迹。 程赫东薄唇微张,徐徐道:“我在京溪有套房子,差不多贴合你的要求,你正好也不用找了,直接搬去我那边。” 第69章 住他家里? 许桉意蓦然居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绝:“还是不要了吧。” 被拒绝,程赫东眉头拧着,很认真地在问:“为什么不要?” “搬去你家就算是同居了。” 许桉意怎么觉得正常情侣也都是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才住在一起的,她跟程赫东左右不过谈恋爱还不到半个月,搬去他家会不会算快了。 “我们现在也算是同居。”程赫东不觉得这是个有思考价值的理由。 被他这么一点,许桉意脑子震颤了下,细想的确也是,但还是觉得不一样。 犹豫间听见旁边人突然问她:“以后打算跟我结婚吗?” 话题突兀,许桉意皱了下眉头,随即又舒缓了下来,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一起,恋爱结婚,这是适用于所有情侣的步伐,她和程赫东也不例外。 许桉意之前从未想过,但现在不一样,可能她还尚未彻底适应这种转变,但她一直很努力在扭转自己的思维。 程赫东见她点头,才又扯回话题:“那就搬我那。” “既然以后总归会要住一起,你提前搬过去也没什么区别。” 许桉意脑子里拉扯,思考了好半天,程赫东颇是有耐心地等着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动了下,像是思考清楚了,眨着眼看着程赫东,一脸诚挚地轻声问:“房租怎么算。” 那个劲儿一下显得尤其可爱。 程赫东心脏猛地漏了半拍,脸上染上柔和的笑意:“不用给,身份特权。” “要给。”许桉意辩驳,白白占着他的便宜,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坦。 程赫东到底也清楚她这点,索性好说话道:“那你看着给。” 反正给不给最后两人结婚都是她的。 许桉意见他松口,唇角弯了下保证道:“我会按市场价估算的,不会少给你的。” 她可不跟陈照那种“专宰熟客”的一样。 “少了我当不知道。”程赫东语气轻腻。 了却了一桩心事,许桉意心里轻松不少,有人可以依赖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即便踩空也会立马有人慌张地托举着,不让摔倒如约而至的安全感。 甚至奇妙到许桉意恍然有种对现实真假的怀疑,可能她还是需要学着完全适应,但她依旧很喜欢这种依赖。 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太久,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还是程赫东垂着眼皮逗她:“脸好看?” 许桉意耳朵红了一瞬,收回视线,过了几秒后又喃喃:“是好看。”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但还是被程赫东听见了,胸腔因为笑声震了一下,大方道:“那继续看?” 因为性格内敛,许桉意很少打直球,也就是在能让她完完全全身心放松的人面前才会这般,露出些不一样的小性格,但说完也给自己惹得害羞得不行。 但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程赫东算是五官硬帅的那种,不需要任何的氛围感衬托,单是看脸就能被人夸出来帅,大学能久居论坛热门帖子的颜值不是瞎捧的。 许桉意越想越觉得她才像是捞到了宝,不仅仅是脸,她是真的在跟一个很好的人谈恋爱,幸运极了。 好的爱情从来都是互相欣赏,在程赫东心里,许桉意是那个很好的姑娘,而许桉意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程赫东这么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 所谓双向的爱情,大概也就是这样,将对方视如珍宝时,恰巧对方也视你为美玉。 两人腻歪了一阵,许桉意说要上楼简单收拾下东西,她向来喜欢有规划,明天走晚上收拾完全也来得及,但她提前收拾到底安心。 程赫东在楼下给纪数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纪数吊儿郎当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难得见程老板主动给我打电话,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来慰问你那远在京溪替你卖命的好兄弟我了?” 被这么调侃,程赫东置之不理,简短说明道:“有事找你帮个忙。” “你能有事找我帮忙?什么事?” 纪数的语气透着怀疑,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他打电话找程赫东,鲜少见程赫东会给他打,除了工作上棘手的事,但前两天已经处理好了,他完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 程赫东慢条斯理道:“你知道我家密码吧,今天有空帮我去打扫个卫生。” “我靠,我没听错吧。” 这话一出,那头的人声音都变了,隐隐透着激动:“你想通了啊,这是终于要杀回京溪了!怎么说,我怎么迎接你,你喜欢哪种隆重的回归仪式……”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程赫东果断干脆地打断:“我先不回。” 纪数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经历大起大落后直接蔫了,好语气也没了:“那你让我收拾什么,你又不住,老子没空。” 啧,都从学校出来多少年了,“老子”的口头话还是没改掉。 程赫东直接忽略,语气自然地丢炸弹:“你嫂子住,给她打扫的。” 嫂子??! 纪数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脸色瞬间扭曲,拿下手机看了眼,是程赫东没错啊,那什么嫂子,他有女朋友了! “你背着我给我找了个嫂子?”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背叛了。 读大学的时候程赫东是宿舍最大的,自然都喊着东哥,也就纪数,有事求他喊哥,无事就是程赫东,眼下程赫东谈恋爱,说许桉意是嫂子也算合理。 程赫东习惯他这般,淡声自顾自说:“她明天回京溪,这两天你顺便再帮她搬个家,搬到我那去。” “嫂子现在在你那民宿?”纪数声音还是透着震惊,完全不淡定,但显然已经对嫂子的称呼认同上了。 “嗯。”程赫东应声。 纪数狠狠地喘了口气纾解:“你真行啊,闷声干大事,金屋藏娇。” 以前读大学被万花丛围着,愣是一片绿叶也不摘,到现在交了女朋友就算了,都要住进家里了,纪数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 程赫东不理会他的调侃,又叮嘱了一遍:“打扫的时候细致点,到时候搬了给你打电话。” “行,包在我身上,我办事你放心。”纪数爽快答应。 他这个人明面上骚包又吊儿郎当,但毕竟是跟着程赫东一起创业出来的,办正经事情算靠谱,程赫东没什么不放心的。 正事说完,纪数又开始打听:“嫂子是京溪人?” “之前在京溪生活。” “那以后呢。” 话音一落,程赫东明显顿了下。 以后是留在芦川还是回到京溪,他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三年前他孤身一人,无拘无束,因为外婆的事情说回来就回来,且一待就是三年。 但现在不同了,他身边多了另一层牵挂。 许桉意说过会一直陪着他,但说白了,他继续留在芦川,对于她而言无形中也是让她离开生活了多年的京溪,况且芦川落后,程赫东考虑得长远,两人结婚生子,这样的条件到底算不上好。 “云端”是他的情怀,可许桉意的到来同样是缘分,或许一切都在注定,外婆的三周年过去,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给予他情怀的人,放下一层牵绊,他也应该抓住另一段羁绊,重新朝前看。 “喂,你在听吗?”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纪数得不到回应开始自说自话,“老生常谈”: “要我说趁机会你也回来得了,办公位都给你留着呢,你不在我他妈忙得天天酒吧都没时间去,尊贵会员都要降级了。” “再说。” 程赫东含糊其辞,语气似乎带着隐隐的笑,但听不大出来,说完兀自挂了电话。 办公室的纪数听着一阵忙音狠狠闭了闭眼…… 三年来,程赫东不是完全脱离京溪的事业,但毕竟远在芦川,很多事都丢给了纪数,以至于这人从一开始打电话就输出骂他,到逐渐平和接受试着劝说他回来,劝到了现在,还是换来一句“再说”,纪数气得不行。 坐在办公椅上缓了半天,才在当初创工作室就在的几个熟悉人工作群里爆他的料: “炸裂!你们老大恋爱了!!” 群里直接炸锅,炸出来一堆上班摸鱼的家伙…… 许桉意要走的前一晚上,一切都还是跟往常一样,两人一起吃饭,困困在楼上房间睡觉,吠吠趁着没人注意它,偷偷摸摸翻着垃圾桶找晚饭的骨头,啃得忘我。 陪着程赫东刷完碗,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许桉意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兴许是快走了,显得格外不舍,就连程赫东找着机会亲她好几下,都没怎么反抗。 第70章 到她往日上楼睡觉的点,程赫东示意她睡觉,自己去了健身房健身,等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姑娘还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似的。 “怎么还不去睡觉?” 程赫东穿了件方便的黑色背心,脖颈间淌着明显的汗,一看就是运动量不小。 胳膊线条流畅有力,薄透的布料被汗浸湿,勾勒出来明显鼓胀的胸肌轮廓,腰腹也是极显沟壑,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量是没色心的人也被他这样勾得有色心了。 算起来,许桉意还是第一次见他刚健完身的样子,之前避讳,现在明目张胆,害羞着看,边看边应声:“还不困。” 程赫东拿着毛巾擦脖子上的汗,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拆穿她:“是不想睡?” 许桉意被戳破,不应声。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就要靠过去,被程赫东拦了下来: “没洗澡,有汗味。” “我不嫌弃……”许桉意不大情愿地嘟囔。 程赫东心底失笑,不经历一下这种小分别,他还不知道这姑娘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嘴上不说,小行为倒是处处透着。 他随口道:“舍不得就不走了。” 许桉意理智尚在,摇了摇头:“那还是要走的。” 面前人垂着眼,软乎模样直直地往程赫东心窝子上戳,深邃的眼底顿时生着波澜,故意“邀请”道: “那要不今晚一起睡,陪你一晚上。” 第49章 长情49 想我了吗? 一起睡…… 这提议要是放在平时早被许桉意的羞劲抵过二话不说先拒绝了, 但眼下可能是要分开几天的缘故,舍不得的心思占据上风,这事意外有了商量的可能。 试探性的火苗在眼里升起来, 许桉意颤动着睫毛看向程赫东问:“只睡觉吗?” 这话问得就跟脱了裤子问性别似的, 显得单纯愚钝。 程赫东毛巾擦汗的动作一顿,胸腔跟着嗡动了下, 反问道:“你信吗?” 许桉意的耳根突然窜红,快速地扫了眼面前身材健硕的人, 眼尾轻垂了下去。 年轻力壮, 二十七岁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要说一张床上怀里抱着喜欢的姑娘能安分守己, 可能许桉意也该偷偷哭了。 不知所措间,程赫东突然弯下了腰, 对着沙发上的人亲了一口, 不惜“自黑”的话语揉碎在唇间: “我定力不行,怕你明天早上起不来。” 话语直接得要命, 血液一瞬间一股脑全往脑子冲,许桉意怔住完全不能思考。 下一秒,头就被轻揉了下, 面前人的声音落下来, 隐约带着低哄的感觉:“去睡吧。” 程赫东倒也没真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明早还要早起, 虽说是有劣念, 但不差这一时。 耳畔间尽是缱绻之意,被他的话直接扰乱心思,许桉意头也不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磕绊着嗓子:“我先上、上楼了, 晚安。” 说完也不顾身后人的回应,脚步生风地往楼梯上走。 看着楼梯上慌张的背影走远,程赫东才弯着唇角在她坐过的沙发位置坐了下去,还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翌日早上,两人都起了个大早,程赫东得送许桉意去榆城车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怎么着也要提前走。 早早地吃过饭,天已经亮起来了,带着晨起的潮气,空气中尽是生冷感。 时有几家这个点还正在做早饭,飘在上方的白色烟气和远处山雾缭绕交映,尽显生活气息。 村里的石梯多,程赫东一手提着许桉意的行李箱,一手还不忘牵着她,这场景总让许桉意觉得有种回到一个月前来芦川的时候,但心境差多了。 一个月前,她麻木陌生地来到了这里,也并不怀有任何的期待,觉得无非是换个地方换种心情,芦川对她来说像是个休憩的驿站,想走随时走。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小地方带着本性包容的气息接纳了她,给予她无数的温暖,更重要的是,它滋养了她后半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因此让她短暂的离别都显得极为不舍。 触动作祟,许桉意回握着程赫东的手上力度悄然地大了些,仿佛要汲取着每一刻他在身边的实在感。 程赫东向来不吝啬于给她回应,直接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宽大的手掌里,满满当当。 许桉意心尖上划过暖意,鼻子反而不争气地被晨起的冷气温冻得微凉,敏感地打了个短促的喷嚏。 “冷了?”身旁人皱着眉出声。 一个喷嚏而已,也就他会很在意。 许桉意自己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冷,只是鼻子突然痒了一下。” 程赫东不知道信没信,停下步子站定在她面前,伸手把她长大衣为数不多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上了。 大衣这种有扣子一般都不系,毕竟穿的就是个款式,许桉意平时穿都是把扣子当装饰,被这么扣上之后还有些不习惯,显得板板正正的。 她垂着眼看了下,才轻声反驳:“一会儿坐车里就热了。” “那就到车里再解开。”程赫东语气带着明显不留余地的强势。 许桉意被这么管着接受得很坦然,反正是为自己好,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村口走,程赫东边叮嘱着:“京溪这两天的温度都还算适宜,但等你到就是傍晚了,那时候气温会低一些,记得自己把扣子再扣好。” 话语间满是不放心,几乎忽略了许桉意是一个二十多岁且已经熟稔独立生活多年的成年女性。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许桉意努了下鼻子,眼睛水润地看着他:“程老板,我觉得你很有当爹系男友的潜质。” “什么叫爹系男友?”程赫东不懂就问,表情看上去费解。 “通俗来说,就是像父亲一样关心照顾和引导女友的男友。” 许桉意其实之前也不知道这个词汇,也就是恋爱之后,有时候会在网上刷一下教谈恋爱的帖子,就知道这个形容词了。 “嗯。”面前人闻声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冷不丁认真地来了句: “我没想当你爸。” 许桉意听得心下一跳,不乐意地晃着被牵着的手杵了他一下,脸色羞愤:“不是这个意思!!” “是夸你成熟稳重的。” 他总是曲解她话的意思…… 当事人淡定无比,仿佛这话不是他说出来的,眼睑微敛解释:“触及知识盲区了。” 许桉意歇下“教学”的心思,不敢再说这个话题,生怕从他嘴里再听到什么骇人的话。 芦川到榆城的车程不算近,再加上早上公路上也没什么来往的车,黑色越野车行驶的速度稍快,许桉意望向窗外的路景,嗖地一下就闪了过去。 程赫东在一旁提醒道:“别一直盯着,一会该犯晕了。” 上次去镇上就是因为贪恋车窗外的风景,一下车就直泛恶心,许桉意自己也长记性,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而落在驾驶座人的侧脸上,委婉出声: “时间还早,你不用开这么快。” 眼下她这般,倒有种小时候不愿意上学使劲儿磨蹭的感觉。 程赫东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话里藏着的意思,缓声开口:“早到就在车站陪你等。” 许桉意脸颊微红,也清楚自己有些过分舍不得了。明明是大学之后离家毫不留恋的人,在抓住身边人给予的温情之后却只想陷入沉沦。 一路上,车子行驶得都分外顺畅,比来的那次堵车情况好多了。 趁着早到的时间,程赫东带着许桉意逛了个车站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不少吃的,生怕她在半途中再饿了。 榆城拥挤的进站口还是一日既往地喧嚣吵闹,什么年龄段的乘客都有,不乏也有跟他们两个这般依依不舍的情侣,许桉意压下去的情绪被带着又钻了出来,整个人看着都蔫蔫的。 程赫东看着又心疼又好笑,朝她自然地摊开胳膊:“抱一下。” 许桉意顺水推舟地扎进他怀里,喃喃道:“这是你要抱的。” “嗯,我要的。” 仿佛这样说就能掩盖下去她的不舍。 过了有几分钟,到点快要进站,许桉意才松开手拖着自己的箱子。 程赫东突然问她:“身份证带了吗?” 重要证件她怎么可能忘记带,许桉意从卡夹里抽出来朝他晃了晃,示意带了。 “手机呢,放好了吗?” “在口袋里。” 程赫东淡声地问了好几个不算要紧的问题,回答完最后一个,许桉意眼珠微转,脸上染上浅淡的笑意,明知故问道:“你也特别舍不得我走吧?” 第71章 被看透心思,程赫东面不改色地应下:“一直都舍不得。” 打从一开始知道她得回去一趟,程赫东就有这种情绪,只是这姑娘表现得更强烈,他回应她黏人的不舍中对自己的情绪也是纾解,只是眼下临了要走,情绪涌胀得不加收敛。 “我会早点回来的。”许桉意轻声保证。 程赫东低着头亲了下她的鼻尖,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蹭,嘴唇划过挺翘的鼻尖就撤开了,朝着进站的方向示意:“再不进去真要赶不上了。” 两人腻腻歪歪间,周遭的人都少了。这趟车次的乘客差不多都已经进去了,许桉意才堪堪挥手,拖着箱子进站。 一开始坐上车,许桉意的情绪看上去淡淡的,但自己对面坐了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小女孩约摸五六岁,正是话多的年龄,又尤其喜欢跟长得漂亮的姐姐搭话,许桉意被她童真地问东问西,低落的情绪也逐渐被冲淡。 中午车上有卖盒饭的,许桉意吃不惯,便拿着程赫东给她买的东西,不忘跟对面的小女孩分享。 兴许是不好意思拿,小女孩的妈妈抓着自家女儿的手不让要。 许桉意急忙出声:“没关系,可以拿的。” 架不住自家女儿的胡闹,面前女人只能由着她拿了小包的饼干,说了句谢谢后讪讪搭话:“你也是到京溪吗,买这么多东西。” 许桉意闻声点了点头,又默默看向自己旁边一大袋子的零食,笑了笑没说话。 好像是有点儿多了,都说了不让他买这么多……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白天过渡到傍晚,晚上七点多,许桉意终于是坐上了回京溪家里的出租车。 京溪的晚上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霓虹初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特别多,还是那个晚高峰一堵车都经常以小时打底的地方。 许桉意运气好,没堵很久就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空间不算大,但被她布置得很温馨,一个月不住,什么都没有变,就是多了灰尘。 把行李箱放进屋里,许桉意刚要打扫卫生猛然间想起来忘了给程赫东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急忙地打开手机,才发现对方早早地给她发过了消息问她,只是她没看见。 许桉意赶紧回了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那头没立即回复,想着可能是因为“云端”的客人到了在忙,她也就放下了手机,开始简单打扫房间。 收拾一通,又点了个外卖,不知道是因为过去一个月都有人陪着一起吃饭,自己吃竟显得很没胃口,草草垫两口,许桉意又洗了个澡,才躺回自己的小床上。 捞起手机看,消息框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秀眉轻皱,都要十点了,程赫东现在正在干什么…… 也是习惯了“云端”有人陪着,猛然间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寂静房子,许桉意居然很不适应。 关上窗户周遭静谧,耳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往窗外看也只是满目高耸的建筑和灼眼的城市灯光,明明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但总觉得太安静平常了,安静到孤独感与之升起。 许桉意之前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人一个人独处,深夜会觉得孤独,她过去很多年过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于享受独处的时光,但在此刻,似乎可以理解了。 住在“云端”的短短一个月,影响了她多年形成的独处习惯,更或者说,程赫东带给她的温馨过多,经历过温情热闹的时刻,对于眼下的情形便做不到坦然置身了。 盯着微信聊天框里的消息,良久后,许桉意终于是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还在忙吗?】 等了有五分钟,没有回复,她丢下手机捞过床边的玩偶,蓦然间泄愤似的狠狠地捏了捏。 明明没回来之前还说舍不得她,她一到家就都变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给她打,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程赫东讨厌死了。 不过是一下没立即回消息,许桉意心下已经开始不断琢磨了,从隐隐的气愤再到默默惆怅,最后甚至开始担心上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一直没回消息。 升涨的担忧逐渐翻涌,手机终于是适时震动了起来。 许桉意快速地拿起手机,程赫东打来的电话,她当下没多想顺手就接了起来,接通之后对面人的俊脸出现在屏幕里,这才发现他打的是视频。 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又理顺了下被蹭乱的头发,才直视镜头。 “在房间里?”程赫东看了眼背景问道。 许桉意这时候哪还有什么生气、担忧,看见心念的脸那些个情绪早就消散了,侧着身体让他看了眼床头,示意在房间,才又反问他: “你那边为什么这么昏暗,你不在“云端”吗?” 程赫东唇角似乎扬了下,逗笑道:“这是要查岗?” 许桉意脸红了下,嗫嚅道:“我没开玩笑。” 对面的手机镜头轻微晃动,像是在走路,而且背景昏黑,她勉强才能看清他的脸。 话音落下,程赫东掀着眼皮看了下路,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困困有些拉稀,带她去陈照那儿检查了下。” 闻声,许桉意的眉间轻皱,急声道:“严重吗?” “轻微肠胃炎,开了点药。” “我想看看它。” “回去给你看,这会儿还没到家。” 程赫东还在村间的路上走着,困困窝着猫包里被他舒服地提着。 许桉意点了点头,神色看上去不大开心,眼尾垂着。 程赫东见状看懂她想的什么,徐徐地出声安慰:“困困没事,吃两天药就能好,不用担心它。” 许桉意不吭声,过了半天小声地嘟囔:“我也不是只担心它。” 那头的程赫东似乎顿了下,眼神划过波澜,须臾后眉间愈发柔和:“也不用担心我。” 说是这么说,但怎么可能不心疼他。 一大早给她送到车站,下午又把“云端”的新住客接回来,还要忙着各种接待,做饭收拾什么的都是他一个人,困困又突然生病,程赫东又不是铁人,也会感觉到累。 许桉意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没经过爱情,也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时常心疼他。 “明天开始搬?”程赫东突然转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情绪。 “我要先整理一下,不知道明天来不来得及。”思考了下,许桉意实话回答。 “我让纪数加你微信,什么时候搬告诉他一声。” 程赫东没直接让她去联系纪数,像是提前考虑到许桉意不喜欢麻烦人,担心她再不找纪数,索性让纪数先开这个口。 许桉意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说:“你不用操心我。” “云端”都够他忙着几天了,自己都在京溪了,还要一直让他惦记着……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不对你上心对谁上心。” 程赫东慢条斯理地辩驳。 许桉意被他这话说得心尖轻颤,眼眶泛着湿润直盯着屏幕那头人的俊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无声地陪着他走了段路,临到小院门口的时候,程赫东没推门进去,反而垂眸,眼神在晦暗的环境下收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厚情感,见不着底,嗓音低浑地问她: “想我了吗?” 隔着手机屏幕,两人间的暧昧气息都要冲破出来,许桉意手心发热,不受控地握了握,睫毛轻颤,带着褪不掉的害羞敛声肯定: “想了。” 第50章 长情50 程赫东,你就是个藏着尾巴的…… 许桉意简短一句话哄得程赫东心里跟浸了蜜似的, 恨不得隔着手机屏幕把柔和的人扯怀里亲。 难捱的分别分明就是在折磨着双方,许桉意如此,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起来去陈照那儿给困困检查时, 这人挖苦他那一句“又要回到独守空房的日子了”, 话说得一点没错,程赫东连反驳都没反驳。 过去三年只身在“云端”, 从未有过的惦念和孤寂感在这次分别中尽数涌现出来,心脏的重量因为许桉意增加, 也因此让他再次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久久听不到对方的话语声, 许桉意泛着微微的着急,委婉试探:“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赫东思绪回笼, 看着屏幕里满是期待的那张脸,低缓回应:“我也一样。” 想我了吗? 想了。 我也一样。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心下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 许桉意没能那么直白地问他,但似乎也不需要她问, 因为程赫东永远会回应她的期待。 第72章 “新来得住客多吗?”想到“云端”,许桉意关心地问。 “不多,四个。” “都是大学生吗?” 之前提了一嘴说是学生, 但能自由出来取景写生应该也只有大学生了。 程赫东嗯了一声:“晚饭时听到说是在读大学。” 他本来就话少, 也没兴趣去问人家信息, 也就是那几个学生在吃饭的时候找话聊提到了。 许桉意闻声唇角不自觉地落了下, 轻喃道:“我也想吃你做的饭了。” 想起来自己吃晚饭那没胃口的情景, 确切地说她更是想和程赫东一起吃饭。 盯着屏幕里的人,程赫东头一次有种迫切想把“云端”闭店的冲动。 倘若不是因为临时有住客,那便可以陪着许桉意回京溪,虽说“云端”是自己最初的情怀, 但现在他有了更想抓住的人。 “以后都给你做。”程赫东柔着声附应。 许桉意眉梢轻动,眸子被灯光照得盈盈发亮,笑着说好。 一通视频电话愣是打了快一个小时,确认完困困没什么大问题后,才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许桉意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情跟着好受了很多,再加上白天长途奔波,架不住困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闷着头整理了一整天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杂乱,但也不少,比较难处理的是之前买过的很多微缩,不能分拆,只能垫着多层泡沫塞进纸箱子里。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不够多,眼下看着旁边遍地的箱子,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买太多了。 坐在沙发上喘口气的功夫,看着空落客厅里的电子日历,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微信,翻到不怎么联系的联系人,转了三千块钱过去。 聊天框里的互动消息很单调,每月一次的固定转账记录,时而对方会在收完钱之后回条语音,许桉意像是已经习惯了。 几分钟,电话响起来,她迟缓地接了起来,淡淡地喊了句:“喂,妈。” 对方的语气透着说不出来的奇怪,像是疏离,又像是低微:“怎么又转钱过来了,家里够花。” “桉言还在上学,开销大,您收了吧。” 许桉意仿佛听多了这样的话,简短地回应,语气始终平淡无比。 她妈没应声,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良久后还是她开了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诶好。” 得到应答,许桉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接着盯着手机出神。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与家庭的关系,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温情她好像没怎么感受过,但他们也并未对她有过特别过分的行为,模糊来说,跟爸妈的关系更多像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客人。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那三千块钱还是被收了。 许桉意心里没什么大的起伏,甚至还带着丝丝的心安,仿佛收了,她便能还回去些什么。 与此同时,微信也多了条好友申请,申请框里的话语直截了当:“嫂子好,我是纪数,东哥的好哥们。” 许桉意被这个称呼闪得眼皮一跳,脸颊开始发热,指尖轻颤地点了通过。 程赫东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他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外向极了,纪数一上来发来的消息从内到外透着熟稔,直入主题: 【嫂子,我听东哥说你要搬家的事了,什么时候搬知会我一声就行。】 许桉意急忙回了条好的。 旋即又觉得生硬,赶紧追着补发了个谢谢的动物表情包。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东哥这会儿不在京溪,怎么说我也得把嫂子的忙帮妥善了。】 纪数打字速度飞快,一条消息没几秒就发了过来。 许桉意都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得应好,须臾后问他明天有空没有。 纪数好说话地应了下来,说到时候直接带着搬家工人去。 许桉意压根不用操心,给他发完地址,不好意思地又回了个谢谢。 结束聊天后,肩膀蓦然地松了松,不是不好相处,是她本来跟生人第一次聊天都会带着无端的紧张感,但眼下看来好像程赫东的朋友都是自来熟。 思及此,许桉意抄着手机给他发消息,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感觉你的朋友都要比你好相处。】 正在小院里的程赫东看见消息一愣,笑了下回: 【见到纪数了?】 【还没有,加上微信了。】 【加个微信你就知道他好相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桉意总觉得从程赫东这句话里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醋味,故意地“控诉”他: 【他发消息都是长句子,我第一次加你微信跟你聊天时你的态度我都没觉得热情。】 程赫东收到消息眉间微蹙,回想着当时聊了什么,都是些住客跟老板的普通沟通,能热情到哪儿去。 想是这么想,但他照样哑巴吃闷亏接下许桉意“不讲理”的控诉,唇角微扬起弧度: 【等你回来补偿你热情。】 【不限于任何方式。】 隔着手机还调情! 许桉意耳朵一热,思想一下子就被带歪了,一本正经: 【迟来的热情我才不接受。】 有句话不是说“迟来的神情比草轻贱”,许桉意毫无任何违和就给人句子改了,迟来的热情也不热乎,她才不要。 【那听你的,你想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程赫东无下限地哄人,大有听她差遣的意思,许桉意单是看消息都给自己看得脸红,绷着表情认真回复: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回完消息就反扣了手机,手贴着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心底泛着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急切,她好想回芦川,她想吠吠和困困了,最重要的是想回去见程赫东…… 算了算时间,明天搬完收拾屋子得快的话,后天就能回去,就是时间很赶,但也不是来不及。 许桉意飞快地打开购票软件,不是高峰期,再加上冷门的地方,票都好买,难得这么利索果断地买了后天回去的票。 翌日上午,纪数带着两个搬家工人来了家里。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许桉意当时就傻眼了,跟自己想象中的简直是大相径庭。 她知道纪数也是工作室的人,不说带着现实中大多数人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但他也太扎眼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开了辆许桉意认不出来牌子的红色超跑,头发也染得是红色,比他车身的红色要稍微暗些,还特意做了个造型,穿着飞行夹克。 要不是后面跟着搬家工人的车,不知道以为这人是来炸街的。 “嫂子!”纪数一下车,看见楼下的许桉意特别热络地喊了一声。 当时就给她喊得回神了,急忙地回应:“你好。” 一板一眼的打招呼方式,纪数当下不加掩饰地笑了下,不愧是程赫东喜欢的姑娘,跟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的一拼。 就是他没想到,程赫东喜欢的是这种漂亮柔气类型的,但该说不说,脑子里想象一下两人站在一起,好像是般配的一批。 “去楼上吧。” 许桉意咽了下嗓子出声,手忙脚乱地招呼他们进来,对着纪数还有种陌生人的疏离和不知道怎么相处的无措。 像是看出来了她的不自在,纪数边走边扯着唇笑:“嫂子,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外人。” 他可真算不上外人,毕竟是跟程赫东一个宿舍“睡”出来的,关系不用多说。 许桉意点了点头,缓着语气镇定:“好。” 心下默默,不是她容易紧张,明明是纪数自在得让人招架不住。 进门之后许桉意客气地给几个人拿了瓶水,后面忙起来倒是也没那么拘束,只顾着整理着房间。 看着工人来来回回搬着她那一堆微缩家当的时候,还略显拘谨道:“那个、东西可能有点多。” 本意是不好意思,但被纪数理解错了,不当回事摆了摆手:“程赫东家大,足够。” 许桉意闻声弯唇笑了下。 到底是搬家工人专业,再加上她提前收拾的妥当,不到一个小时就搬空了,检查没有什么遗漏的,许桉意就关上了门,念着找个空闲时间再把钥匙给房东。 去程赫东那边,许桉意坐的是纪数的车,说来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跑车,生怕磕碰,整个人都显得不自然。 纪数还以为是她坐着不舒服,语气诚挚解释:“嫂子得你谅解下,我这车没东哥那坐着舒坦,价格差远舒适度也就凑合。” 第73章 许桉意慌张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这已经很好了。” 她不了解车,但超跑怎么着也不便宜,程赫东的车更贵,那得是多贵……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惊觉自己好像“傍”上了个大款。 “这搬完还回芦川啊?”纪数突然问。 许桉意点了点头:“回的。” 身旁人闻声突然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的语气:“那东哥八成更不回来了。” 说完皱着脸,眉毛死死地压着: “不是我就不理解了,东哥那么好使的脑子,还有京溪这么好的事业,他就没想过回来?留在那小地方能发展什么,虽说我是清楚他当初因为什么回去,但这都三年了,他难不成还真想着一辈子扎那儿!” 纪数越说情绪越亢奋,许桉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默默地听着他感叹。 片刻后,旁边人的视线豁然落在自己身上,许桉意一抬头看见纪数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不等她问,这人就敞亮道:“嫂子,不行你帮我劝劝东哥呗,我是真觉得他回来更好。” 论发展事业,纪数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但许桉意不想左右程赫东的想法,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破他的希冀,柔和的语气里透着坚定: “我尊重他的想法,他觉得哪里最好那就留在哪里。” “那要真一直在芦川,嫂子你也跟着他啊。” “嗯。” 许桉意回答得一点迟疑都没有。 纪数不经意间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差点没给他噎死,缓了缓又随口问:“那京溪呢,就这么走了不留恋啊?” 许桉意顿了下,眼神微滞,像是在思考。 加上读大学的时间,她已经在京溪生活了快八年,某种意义上讲,许桉意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未来的家,甚至攒钱就想着要在京溪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人生总有很多的变数,如果她遇到的变数是美丽的,那她很愿意去拥抱。 过了有两分钟,许桉意才又堪堪出声:“会留恋,但陪在他身边更重要。” 纪数不说话了,难怪程赫东这么呵护他嫂子,敢情是死心塌地,情比金坚了。 半小时后,到程赫东家的小区,保安还核对信息,再加上建筑外观不一般,许桉意当下就觉得这个小区很高级。 等真正被纪数带着进了他家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骗了。 程赫东之前问自己的租房要求,她提了一嘴不用太大,被他瞬时接话,但眼前这个大平层叫不大?夸下海口的租金得大出血。 程赫东这摆明了是连哄带骗让她住进来的预谋成真……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来,纪数帮忙安置好,还特意强调着她住哪间卧室,只是许桉意当时也没在意强调的意思。 等到纪数要走时,她邀请人吃饭答谢,但被拒绝了,他大大方方道:“改天我宰程赫东一顿。” 闻声她也没再强求。 纪数刚出门,就捞着手机给程赫东发消息: 【任务完成,给嫂子指了主卧你的房间。】 【奥对了,嫂子还要请我吃饭。】 拖许桉意的福,难得程赫东秒回他的消息。 【你吃了?】 纪数笑着贱嗖嗖地回复: 【我要说吃了你能怎么着?醋死?】 程赫东不回他了,因为知道他没去吃。 另一边,许桉意正呆愣地扫视着能抵上两个她先前整个家面积的巨大客厅,手机就响了,程赫东的电话如约而至。 电话一接通,这人的俊脸瞬时映入了眼里。 许桉意二话不说,皱了皱鼻子开始“谴责”: “程赫东,你就是个藏着尾巴的狐狸!” 第51章 长情51 现在抱不到你,别撩拨…… 猛地被连名带姓地叫着, 程赫东稍懵了下,旋即眼神划过笑意,反倒还挺乐意受着, 假意听不懂: “我怎么成狐狸了?” 许桉意转了摄像头, 手机扫过他偌大的家,愤愤着语气: “你不是说房子贴合我的要求吗, 我的要求可没有这么大……” 程赫东拧了下眉,回想着自己那天说的话, 透着理直气壮的意味:“我应该说的是差不多贴合, 是有轻微偏差。” 这是轻微偏差吗?他家面积大的离远了说话都要听不清楚了。 许桉意随意地坐在地上,消化似的, 不吭声了。 程赫东这边的可见视野是空旷的客厅,没什么看头, 不大满意地连声哄:“把摄像头转过来, 我不看房子,我看你。” 最受不住这人软声温柔, 许桉意红着耳尖半晌后才把镜头转向自己。 屏幕里的人绷着小脸,程赫东温着声线,主动揽错:“不生气了, 是我没说清楚。” 许桉意脸颊正对着镜头看他, 思索片刻后, 低声嘀咕:“我也没生气。” 顶多就是可能接连受到的冲击大, 想象中的现实差太远, 一下子没能及时接受过来而已。 随即想到什么,目光坦荡:“而且你为什么认错,你又没有错。” 程赫东已经够好了,房子给她住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许桉意说什么也怪不了他半分。 这姑娘突然反过来替他说话,程赫东胸腔带出来一阵轻颤的笑意,他女朋友似乎有点太好哄了。 旋即顺着话淡定回答:“以为你生气了,所以先认错。” 这话术怎么那么像网上某些男朋友哄女朋友的路子。 许桉意轻声提醒道:“不能教科书式恋爱。” “什么教科书式?”程赫东眼神微动,一头雾水。 奥,她忘了,眼前人不怎么爱上网刷这些,所以这话自然就是真情实意。 许桉意心下甜渍,面上佯装着镇定,含糊过去:“没什么。” 程赫东倒是也没追问。 正好两人打着电话,许桉意捧着手机仔细地参观了下自己以后的新家,不太了解的地方程赫东当时也就都告诉了她。 走完一圈坐下来,许桉意脸上默默涌起来惆怅之色。 “对房子不满意?”程赫东皱眉问。 “不是。” “那是怎么了?” 许桉意抬眼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就觉得不好意思。 程赫东看出来她的犹豫,又接受不了她把事情自己憋在心里,直声道:“想的是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两人都是互相最亲密的存在,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许桉意顿了一会儿,转而一脸严肃认真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财力差距太大了。” 虽然她那点存款还算不上用“财力”这个词。 气氛搞得郑重严肃,程赫东真要以为是严重的大事,结果是这个,他唇角弯了下不以为意:“你可以忽略这个差距。” 在他眼里这的确算不上问题。 许桉意闻声皱了下鼻子,不满道:“你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说的。” 按照正常思维发展,差距大的下一句,可能会跟上的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当然程赫东不设想这种情况。 顺着她的气氛烘托,程赫东唇角抿平,视线直盯着屏幕里的人,继续问道:“所以?” 许桉意脸颊染上绯红,语气轻缓但又透着有力,不假思索道:“所以我会努力攒钱缩小差距的。” 纵使程赫东知道不会是他不想听到的回答,但对于这个满是情意回答也实在是没任何的防备。 话语直直地就砸在了他的心坎上,心脏跟着猛地一软,愈加喜欢的情绪不断翻冲撞着胸腔,冷静稳重消散,轻易就被许桉意的一句话掀起来了巨大的波澜。 “这算是变相表白?”程赫东声音低沉。 “那要看你的理解了。”手机那头的人垂着眼眸,嘟囔道。 “我听到你的心意了。” “哦。” “那就是。” 猝不及防的袒露心意,撞得程赫东脉搏都猛地跳动,血液在身体里加速流淌,升起一阵热燥。 许桉意独立惯了,自从身边多了程赫东之后,爱人的表达似乎愈发明媚了,或者与其说是学着去爱,倒不如说是程赫东把她内心深处的柔软给唤醒了。 初到“云端”的许桉意话不多也不主动,待人惯来客气,有给有回,现在会依赖他,也很会“示爱”。 程赫东眼里,许桉意就像是外婆多年前种在老房子小院里那颗蜜桃树上结的蜜桃,表面看上去坚硬,但一捏又是柔软多汁,还带着渗透人心的甜味。 当然前提是要去触碰,否则永远也不知道内里的模样。 第74章 恍然间,心底升起来庆幸,他这种向来只会往前看的人,也会开始偶尔回头庆幸和回味过往某个正确的行为,且为之无比愉悦。 缓了一阵后,程赫东压抑着情绪,沉缓出声:“现在抱不到你,别撩拨。” 许桉意羞恼:“你就不能想得单纯点吗!” 她觉得自己格外诚挚地向他说这些,哪儿有撩拨的意思,他偏又扯到这种事情上去了,明明是他的问题。 程赫东脸不红心不跳:“抱还不单纯?” 那谁知道是只想抱还是什么…… 许桉意不相信他能只这么想,索性不吭声了。 见她不说话,程赫东压着心思,转着话题问她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许桉意下意识地想说自己已经买了明天的票,但转念话锋一转扯谎:“还没收拾,起码也要收拾两天了。” 两天意味着最快她也得三天才能到芦川,明确这个认知,程赫东眉心压了压,低声道:“搬之前不是一天就收拾好了?” “那是打包,这是要细致归纳摆放的。”之前被他说过自己的不会说谎,隔着手机屏幕许桉意还能模糊下自己的神色。 程赫东仿佛也没看破,一味地继续问:“不能再快了?” 许桉意忍住笑意,淡声道:“能快我会快的。” 这话怎么听出来一股子敷衍劲儿,程赫东受着闷情绪,也不能再催。 两人打了一会儿电话,他那边像是有人喊他,许桉意没耽误他忙,就挂断了电话,开始打理自己的东西。 程赫东的房子大是大,但就是没什么人气儿。 全屋都是冷色调,客厅深灰色的皮质沙发,颇具设计感的灰白厅桌,大理石色地砖,两面巨大的落地窗装的也都是深灰和浅灰的窗帘,跟“云端”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东西也很少,一面大的玻璃展示柜像是摆件,里面什么也没放,许桉意觉得他有点儿太暴殄天物了,她在苦于自己那么多微缩没地方放的时候,程赫东放着这么大的展示柜不用…… 于是,在做了两分钟自我说服后,许桉意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微缩放了上去。 清楚程赫东的性子,她就算是问了,他也只会说不用问他,让她随意。许桉意觉得自己应该适应这些,毕竟她以后总归都是要和程赫东一起生活的。 惦记着早点收拾能赶上明天回去,许桉意干劲十足,一直收拾到下午,才突然想起来要还房东钥匙办退房的事情,着急忙慌地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结果房东说自己下午实在没空,只能明天。 许桉意磨了半天也没说成功,最后丧气地妥协,满脸不情愿地改签到了后天。 不太美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突然换了个新环境,再加上卧室太大,总让人觉得空旷,许桉意很早躺在床上愣是一个小时都没睡着。 晚上九点半,她扯着自己之前的玩偶压在怀里,捞过手机给“房主”发消息。 【你家卧室大得让人睡不着。】 程赫东是过了几分钟才回消息的,严谨地先纠正她: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 屏幕光亮照在许桉意脸上,面容不自觉地染上笑。 【哦,我们家。】 空间太大也会让人没有安全感,程赫东顿了会儿告诉她:【把床头的灯开着睡试试。】 许桉意照做,暖黄的灯光映得房间的确有了些柔和的感觉。 【现在感觉怎么样?】程赫东问她。 【好多了。】 【嗯,先凑合下,以后抱着你睡。】 他又开始了,许桉意脸颊不受控地泛上来潮热,捧着手机看他的消息,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兴许程赫东有助眠的魔力? 第二天上午,约好时间,她跟房东去了之前的房子。 许桉意住房比较爱惜,房东四处检查也没什么问题,退钱的时候房东还很歉意,意思让她匆忙搬出去。 许桉意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理解房东家里的确是有事,再加上她也找好了住处,没说什么便把这事给解决了。 念着反正也要等明天才能回芦川,她下午去逛了商场,给小拾买了两套深秋的保暖衣服,小姑娘爱漂亮,钟阿奶是会做衣服,但偶尔也可以换着穿,还给钟阿奶带了些京溪的特产。 当然也没忘记林秋和陈照,至于程赫东,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索性买了个车载挂件,因为这人的车里真的很单调。 提着东西回去的路上,许桉意的微信响个不停,但因为手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一直到回到家里,她才空出手来看。 林秋发来的消息,有视频有文字,最新一条是:【你家程赫东要火了!】 许桉意秀眉微微聚拢,什么要火了? 快速地往上翻着之前的消息,五分钟后,她看明白了,程赫东好像真的要火了…… 简言之就是“云端”住客里面有个女生,在视频软件上分享自己在“云端”内的视频时,不小心拍上了程赫东。 入镜镜头是他穿着立领冲锋衣,照旧一身黑,侧身站在开放式吧台的咖啡机处,晚上头顶的暖光照着他露出的半张侧脸,轮廓立体,带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视频里他的镜头可能就持续了三秒,但就这三秒被截了无数张图。 许桉意找到原视频的出处,女生的账号流量很一般,就是普通人分享生活,但就这一条火了,可能也是因为程赫东的入镜,点赞量达到了几十万,下面的评论也是层层叠叠。 [有人懂这张图吗!!他穿着衣服但我感觉我能看到他衣服下藏的肌肉!] [随一个懂,荷尔蒙是一种感觉。] [告诉我有人跟我一样馋这个手,骨节分明,筋脉都绝了!] [帅哥的脸也很伟大,侧脸杀我!] [能顶得住这样发型的,才是真帅好吧。] [想扒掉他的外套,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女人好色才容易不衰老,接一个这样的男人。] …… 舔屏的评论特别多,也有问这是哪里的,但可能是评论的早,女生也没意识到视频会火,就回复说了是芦川的民宿,那是老板。 跟风起来好多评论都说就是冲着程赫东这张脸,也要来看看。 许桉意看了半天,眼都花了,第一感觉是隐隐骄傲,但与此同时心下微微升起来不舒坦,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索性退了出来回林秋的微信。 【秋姐,我看到视频了。】 林秋仿佛站在冲浪一线,问她:【自家男朋友火了的心理感受如何?】 许桉意认真道:【挺好的,还能宣传下芦川。】 【不是桉意你,这么大度,你就不吃醋?!】 吃醋? 许桉意心下一动,脑子里想起来那些说馋程赫东身材的评论,憋胀的感觉再次涌来,原来这是吃醋。 【是有点。】她老实回复。 林秋可跟她不一样,性情直率,直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来啊,宣誓主权!】 许桉意唇角弯了弯,好像也不需要宣誓主权,她相信程赫东,而且虽说是有醋意,但犯不着会对这些评论有敌意。 含含糊糊地回了林秋的微信后,本想着给“爆火”那位发条消息,但又想明天回去给他个惊喜,强忍着愣是没发。 就连第二天早上程赫东给她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她都硬是忍着没回。 坐车上一路,程赫东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打了两次电话,兴许是见她一直没动静,最后甚至都找上了纪数。 许桉意收到纪数的消息时,才赶紧解释一通说自己已经在回芦川的路了。 纪数这人特上道,跟着她找了个由头蒙骗程赫东。 于是下午一点多,“云端”里如坐针毡的人等来了心心念念人的消息,格外简短但却让他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还带着强烈急切的惊喜。 【程老板记得来接我。】 第52章 长情52 不算享受那为什么着急得把我…… 下午三点多, 许桉意终于在出站口见到了自己惦记多天的人。 程赫东照旧穿着和视频里一样的衣服,一身黑色系,身姿挺拔地站在车旁边, 许桉意当下第一反应是, 比她看的视频里还要帅多了。 记得当时第一次被他接的时候,她还转悠着没能很快地找到人和车, 但现在,双方已经熟悉和默契到喧嚣人群里, 只一眼就能发现对方了。 刚一看见她, 程赫东就迈着长腿快步走了过来,许桉意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被他嵌进怀里了。 第75章 圈在自己身上的双臂有力,许桉意感觉自己是被狠狠地箍着, 愉悦的同时, 喘息都显得费力。 堪堪地仰头,也只能对着程赫东的下巴, 闷闷的声音穿着嗓子透了出来,带着无辜的笑意:“你真的打算一见面就要让我因为窒息在车站丢人吗。” 这话说得些许夸张,但他抱得真的太紧了。 程赫东闻声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些, 垂眸看她, 惯来平淡的眼眸里带着呼之欲出的热烈, 话语绝对:“窒息不了。” 不等许桉意说话, 下一秒自己的唇上就贴过来一张更为温热的唇, 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刚一碰上就开始发狠地往下压,蹂躏似的。 许桉意感觉自己的唇这会儿仿佛是块橡皮泥,被程赫东放肆地揉捏着。 两人之间毫无缝隙, 呼吸交缠,一时完全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呼吸。 周遭的氧气尽数被掠夺,濒临窒息间,程赫东似乎渡了一口气过来,许桉意当下就明白了他那句“窒息不了”是什么意思了。 齿关被强势地撬开,意识到身前人的意图,许桉意恍惚的状态猛地恢复,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耳边人群的吵闹声也嗡嗡地传了过来。 脖颈间绯红一片,她往后仰着企图撤开,唇间的话语声像是呢喃:“别、别在这儿,会教坏小孩子……” 大庭广众下,出站口人来人往,不乏很多小孩子,许桉意害羞,也不想来这么一出带坏那些单纯好奇的孩子。 程赫东呼吸沉重,这功夫还能闷声笑了一下,眸色如墨,捧着她的脸果断道:“那去车上。” 行李箱被塞进后备箱,许桉意先上了车,紧接着,身旁的压迫感袭来,车窗玻璃紧闭,驾驶座车门也被关住,连带着震得车身都跟着一颤。 程赫东突然开始调试座椅,许桉意不明,但心下跳得厉害,头脑一热,顶着张红透的脸打商量道: “要不还是我亲你吧。” 要是放在平时,这话说出来,程赫东根本就不会拒绝,毕竟她主动都是少数,但眼下,这人藏掖着坏心思,利落道: “这次不用你主动。” 话音一落,许桉意整个人腾空了两秒,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跨坐上程赫东那紧实的大腿上了,他抱她就跟拎小鸡仔似的,不费一点儿力。 灼热的肌肤温度一点一点儿传递到许桉意身上,整个人都要冒热气了,胸前的双手也不知道如何安放,话语磕磕绊绊:“要、要这样吗?” “这样方便。”程赫东一本正经。 是方便,更方便他把人锁在怀里亲了。 兴许是这个坐姿导致紧张感无限放大,安静的车厢内,唇齿再次磕上的一瞬间,许桉意觉得自己的大脑疯狂窜动血液,头皮都发麻了。 想过几天没见,再见一定会激动,但也没想到程赫东这么个理性沉稳的人,表现得比她还要急躁迫切。 许桉意的唇被啃得刺痛,口腔内的空间全被身前人给挤占,舌头也被顶得动弹不了,舌根一阵一阵的硬扯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往后躲着。 不知道被他压着亲了多久,方向盘被抵到,车喇叭顺势响了一下,许桉意身体跟着一颤,含含糊糊推拒:“可、可以了吧。” 程赫东咽了下嗓子,才勉强坐直身体,自然地抽了张纸巾往许桉意的唇上擦拭了下,给许桉意害臊得要命,余蕴未退,愣是意识地快速地抢过来自己随便地揉把成一团。 两人这会儿都算不上多平静,程赫东是胸膛不加掩饰地起伏,许桉意鹌鹑似的低着头半倚着他的肩膀,轻声喘息。 过劲儿后,才闷声闷气地控诉,委婉出声:“我感觉我正坐在一头狮子身上。” 还是沉睡很久猛地觉醒,上来就要把人拆吃入腹的那种凶猛狮子。 程赫东听见她的形容,嗓间溢出餍足的轻笑声,不紧不慢道:“也可能是一只狼。” “反正都一样不善良。”没什么攻击力的反驳。 程赫东眉眼含笑,故意问:“刚才亲得你不舒服?” “不。”许桉意红着耳朵矢口否认。 “是吗?我怎么看你刚才表情像是享受。” 被不带余地揭穿,许桉意死撑着嘴硬:“那是你看错了。” 程赫东佯装蹙眉,轻嘶了一声:“不算享受那为什么着急得把我嘴亲破了。” 他嘴唇破了? 许桉意一听慌张地抬头,目光落在面前人带着血色的唇上,认真地观察了一番,下唇靠近唇角处好像是比别的地方还红,破了一点点儿皮。 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行径,好像是被他亲着不自觉悄摸回应那一下因为生疏牙齿不小心磕到他了,但那样的气氛下,她根本没注意到…… 许桉意面上又是羞涩又是愧疚,咽了咽嗓子低声问他:“疼吗?” “不疼。” “哦。” “还说不享受?” 程赫东怎么在这事儿上不依不饶。 许桉意眼神飘忽,后背一阵紧绷,眼神飘忽,声音小得都快要让人听不清楚,含含糊糊地承认:“是、有吧。” 被喜欢的人亲吻,还是很强势地表达热烈,怎么可能真的不享受。 程赫东乐得胸腔震了下,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劲儿。 “我要下去了。” 许桉意快速说完就要从他腿上下来,衣服磨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身下人的肌肉紧绷得厉害,下一秒连带着头顶轻咳得一声,她瞬间感受到某处不可忽视的“昂|扬”。 “你怎么?”她满脸震惊地扭头看程赫东。 程赫东也失控得不行,咳了咳嗓子,面上照样淡定:“正常反应。” 许桉意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男人明显的生理反应,脑子都跟着发懵了,呆呆愣愣地问:“只是亲一下就这样了吗?” 程赫东有时候还真对面前姑娘说的话意外,脸色顿了下失笑道:“那也看跟谁亲了,跟你亲就这样。” 什么呀,他分明也没跟别人亲过…… 许桉意被“戴高帽”心下默默嘟囔,脸颊红得都要滴血了,动作更加快地爬到了副驾驶上,佯装木然地直视前方。 程赫东倾身过来想给她系安全带,这姑娘就跟惊弓之鸟似的,一脸防备认真:“不能亲了!” 二话不说把她安全带系上,程赫东缓缓应和:“没亲。” 又丢了个大人,许桉意都想把自己缩着当看不到了。 “回芦川?”程赫东问。 许桉意顿了下,视线似有似无地飞速划过他身下,面上强装着镇定,实际吞吞吐吐地反问他:“你这个不用处理一下吗?” 她的确是真的不清楚男人这档子事,就是觉得这显露得也太明显了,难道就这样任由着。 程赫东只觉得被她看得又是一阵紧绷,视线炽热地落到身旁白嫩的侧脸上,纾解似的,半天才一本正经道:“你发发善心?” 一句话激起来许桉意巨大的反应,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带着慌张,不假思索地拒绝:“我帮不了你!” 这还是在外面,帮什么帮,他自己不能克制点儿…… 说完拿到一旁的抱枕,动作极快地按在了程赫东的腿上,试图挡住:“你就先这样吧。” 这一出欲盖弥彰,程赫东心底儿直乐,倒也没拿开,顺势溺着嗓音:“行,也算是帮了。” 许桉意装听不见,偏头看车窗外,默默降下些窗户,悄然地吹散着脸上的燥热。 榆城到芦川起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从市区里出来,车行驶得就顺畅多了,窗外的景色不断掠过,兴许是再次回到了熟悉人的身边,许桉意心里升起来安稳的踏实感。 突然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驾驶座的人问:“你有被我回来惊喜到吗?” 程赫东拧了下眉,回想了下之前自己的心境,才回答:“嗯,又惊又喜。” 许桉意心下开心,唇角弯了下:“喜就好,不用惊。” 她又不会出事。 “纪数跟着你幌我?” “我没让他骗,是他自己领会的。” 说来纪数也是很会看眼色,知道许桉意回去没告诉程赫东,当下就知道是要给惊喜,自顾地帮着她蒙骗了过去。 说起纪数,许桉意还是惊讶地感叹:“他真的是你工作室的合伙人?” 听她这么说,程赫东抽空看了她一眼回答:“是,从大学就一起创业的,纪数能力不错,好想法也多,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还挺厉害的,表面看真的很像那种玩世不恭的类型,但确实是又很靠谱。”许桉意语气认真。 程赫东略显吃味,拧眉严肃:“怎么没听你夸过我厉害?” 第76章 “没有吗?” “没有。” “我记得有。” “我不记得。” …… 两人一来一回,颇有种打迂回战的感觉,最后还是许桉意妥协了,小声嘀咕:“那我现在夸你厉害。” 说完,身旁人像是满意了,舒服地缓和了脸色。 许桉意心下耿直地默默吐槽,这也要比,程赫东简直幼稚死了。 脑海里冷不丁划过昨天林秋提到的吃醋,许桉意眼神微转,转而凝视着身旁人的侧脸,明知故问:“你刚才是在吃醋?” 程赫东坦坦荡荡应下:“嗯。” 心下不由得冒着密集的小泡,许桉意悄悄地开心了下,继而想到什么,才又说:“对了,你知道你要火了吗?” “视频那事?” “你已经知道了啊?” “林秋跟陈照告诉我了。” 也对,指望程赫东自己肯定难发现,但毕竟他身边有这两个网速快的朋友。 许桉意点了点头,掏出来手机找到那个视频,一天过去,点赞量又增加了十几万,流量好得爆炸。 她又翻了几条评论,大多还是围绕着视频里的人夸,很多带颜色的嘴炮评论看得许桉意羞劲上涌,敛着神情又想继续看,还忍不住跟身旁人委婉分享: “她们都在评论夸你帅。” 程赫东听见这话,看了眼一旁脸色认真一直低头看评论的人。 想起来陈照这个狗头军师当时让他看视频时说,正常来讲身为女朋友看见这些可能会占有欲作祟吃醋加生气,让他别忘哄着点。 程赫东本来不信,但一时间捉摸不透许桉意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索性信了陈照的话,顺着道:“你不用在意这些。” 在意? 许桉意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直率大方道:“我没有在意啊。” 程赫东眉间沉了下,心情复杂。 许桉意不明所以,还跟了句:“这些评论有的还挺有意思的。” “只觉得有意思,没别的感受了?”程赫东这时候突变小家子气,说不出来的憋闷。 许桉意愣是还没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点了点头,沉浸在翻评论乐趣里,她自己账号的评论区都没这么有意思。 紧接着,就发现车好像停了,一抬头看,的确在没人的路上停下来了。 “你怎么停车了?”许桉意面带困惑地看向驾驶座的人。 程赫东神色平静:“跟你讨论下视频。” 这有什么可值得专门停车讨论的。 不等许桉意想这个问题,脑海里敏捷地迸出两人刚才说的吃醋话题,她下意识去观察程赫东的表情,沉缓得可怕,颇有种藏掖着什么暴风雨的前兆。 须臾后,她豁然了,小声试探道:“我能重新回答下你上一个问题吗?” 问她别的感受? 程赫东眉间微动,默认。 许桉意得到允许,咽了咽嗓子才重新道:“别的感受就是,也会有那么一点吃醋。” 这也是实话,她只是觉得有人能夸程赫东,更多说明他的确够好,至于吃醋,也确实有一些,但完全抵不过有人夸他的开心劲。 不过她知道程赫东会瞎吃纪数醋都不自觉地会开心,那让他高兴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的。 果然,在许桉意重新思考后的回答,算是正确答案,程赫东眉宇间那点凝结之色都散开了,反过来哄她:“不一样,我本来就是你的。” 许桉意当然和网友不一样,网友大多耍个嘴炮,但许桉意完完全全拥有着程赫东。 程赫东从不在感情上开玩笑,也自然坦荡直接,许桉意被他这么直接的话挑得心下一动,所以到底是她哄他,还是他在哄。 当然也不重要。 只是,许桉意突然发现,她那沉敛自持的男朋友偶尔也会像是一头趴下需要被顺毛的傲娇狮子。 第53章 长情53 宝贝儿,欢迎回到“云端小筑…… 回芦川已经傍晚五点了, 天色还亮着,只是往高处望着的山峰间,透红的斜阳犹如被掉一半的蛋黄月饼, 逐渐缓缓沉没。 许桉意回来跟刚来的时候一样, 一路上不时有人同她招呼着,说些“回来了啊”的热络话。 旧话复说, 旧情尚在,明明才过了几天, 这种亲切感居然让她生出来一种别来无恙的感觉。 程赫东还是照旧一手提着她的箱子, 一手牵着她,反复掂了掂她的箱子, 随意地评价了句:“箱子比你走的时候重了。” 许桉意偏头看了一眼,神情故意:“你拿不动了?” 程赫东掀着眼皮, 眼神平静地回应质疑。 “我瞎说的。”许桉意咕哝。 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提不动, 毕竟每天晚上健身房不是白待的,这方面他自律得可怕。 行李箱的确是要比走的时候重, 许桉意缓声解释:“里面有我给小拾、钟阿奶还有秋姐照哥他们带的礼物。” 都是她在京溪还记挂着的人。 程赫东脸色自然:“没有我的?” “当然有,刚才已经给你了。”许桉意皱眉反驳。 给他了? 程赫东也是一愣,脑子回忆了下, 恍然地想起来她刚才在车上挂了个挂件, 语气不大确定:“是那个车载挂件。” “对, 就是那个。”许桉意点了点头。 身旁人不说话了。 对比认真装在箱子里的礼物, 似乎显得他这个小玩意儿很没有仪式感。 许桉意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 扯着他的手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它可是我挑得最久的。” 在挂饰店的时候,因为没买过车载挂件的经验,再加上她又很想挑出来一个很特别的,毕竟这是程赫东开车一抬眼就能看到的, 所以纠结来回,花了她不少时间。 一句话落下,程赫东那点儿不大乐意的情绪就消散了,脸色缓和:“知道了。” 许桉意见状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下,她觉得自己隐约真的有点儿能把掐到程赫东了,就像是一颗粗壮的树,抱一下就能给你疯狂抖落叶子的那种。 两人走着还没到小院,就听见里面传来嬉笑欢乐的声音。 “是那几个住客。”程赫东显然习惯,开口解释。 许桉意差点都要忘了,“云端”现在有客人在,急忙缓了缓脸色,还整理下衣服。 程赫东在一旁眼神含笑:“这么紧张?” “这可是跟客人的第一次见面。” 许桉意不健谈,更不自来熟,跟第一次见面的人总归会有紧张感,也想留着个好印象,况且这还是“云端”的客人,更应该认真对待。 等她整理妥当,两人才走进去。 小院里四个人正围着个小桌子打扑克,听见动静都扭过来头看,恰好就跟许桉意这张陌生面孔打了个照面,几个人面面相觑。 许桉意也有些不自在,但还算镇定,轻声地开口打招呼:“你们好,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察眼色的女生给截走了,语调微扬,还带着明显的激动:“老板娘?” 兴许是看见了程赫东牵着她的手,才会这么觉得。 许桉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认下了这称呼。 “我就知道没猜错。” 那女生站起了身笑着介绍:“老板娘好,我叫宋听,他们几个都是一起来的朋友。” 本来坐在凳子上的三个男男女女也站了起来,互相打个招呼,显然叫宋听的这个女生更加外向。 许桉意眼下也认出来她是拍视频在网上分享的女生,面颊柔和带着笑意:“我在网上视频里见过你。” 宋听闻声顿了下,而后笑盈盈大大咧咧道:“那个啊,那都是瞎拍着玩记录生活的,我也没想到那条能火,后台一堆骗子广告找我,但还是得感谢程老板带给我的热度。” 程赫东面上淡淡不以为然。 许桉意顺势接话:“一条热度高是会有很多骗人的广告私信,注意甄别就可以的。” 宋听摆了摆手:“我都没回,本来就是拍着玩,再说我怎么能蹭着程老板的热度去赚那个钱。” “也没关系的,还要感谢你帮“云端”宣传了。”许桉意下意识地回道。 程赫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听见这话唇角似有似无地动了下,这会儿身旁人倒是颇具云端老板娘的主动之态了。 说起这个,宋听显然也是看到了那条视频下面关于程赫东的评论,凑过来对着许桉意问:“姐,你介意网友那些评论吗?” 冷不丁被亲热地叫姐,许桉意还不适应,但想来也是,自己到底比人家大,尽量忽略不习惯,摇了摇头。 第77章 “那就好。” 宋听见状松了口气:“之前我看视频火还怕给程老板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但程老板说不用管,我也觉得这视频删了挺可惜,就留着了。” 眼前女生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心也挺细,许桉意心下生出好感,柔气地笑着:“本来就是你的账号,你随意就可以。” 话音落下,宋听面上涌上来惊讶之色,感叹道:“不愧是一对儿,你跟程老板你俩说的话都一样。” 她当初问视频的事时,程赫东也是这么说的。 许桉意闻声愣了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人,眼神盈亮,也透露着讶异。 程赫东眼里闪过一丝愉悦,是对这种默契的愉悦。 宋听跟三个朋友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眼神拉丝,一副磕到了的表情,甚至轻缓地拍上了手,语气激动: “天造地设啊,太养眼了,没想到还能在民宿磕到老板和老板娘的爱情,这趟值了。” “随时随地大小磕,的确值了。”她那个女生朋友也乐呵呵笑着应和。 许桉意脸上一臊,脸颊瞬时就爬上了绯红,不等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程赫东冷不丁地开口,语调微微上扬,淡定地回了个:“谢谢。” 他怎么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谢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完全不知道害羞的吗! 许桉意都要羞死了,甚至都想捂上他的嘴,明明这个时候礼貌地微笑就可以了,他还非要接上一句。 虽说是被程赫东带着已经突破了自己很多的脸皮极限,但她还是做不到跟他一样如此泰然自若。 因为他这一句,两个女生更是磕得上头,后面的两个男生也是无声地笑着,毕竟前两天在民宿,程老板可是淡漠得没有感情一样,没正事都不怎么主动说话。 许桉意顶着几个人看热闹的目光,后背都收紧了,断断续续道:“那个、我上楼收拾东西,你们先聊。” 说完逃似的进了多功能厅。 程赫东盯着她仓皇的背影,看了眼桌子上几个人刚才玩的扑克,示意道:“你们继续。” 收拾东西也不把箱子拿上去,看破不说破,宋听跟朋友在后面乐得不行。 另一边,许桉意刚上楼开门进自己的房间,就发觉自己手里空空的,行李箱忘拿进来了。 犹豫着是硬着头皮再出去一趟还是发微信问,下一秒房间门就被推开了,程赫东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许桉意说不出来的紧张,下意识地伸手挡着朝她过来的人,语调略显慌张:“你怎么进来了。” 她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上来,不知道的以为他俩要干什么…… “箱子。”程赫东一本正经。 许桉意看了眼箱子才又缓了口气。 见她这般,程赫东心下失笑,嗓音蓦然缱绻:“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没有。” 许桉意矢口否认:“我什么也没以为。” 从程赫东手里接过来自己的箱子,慢慢悠悠地开始收拾着,行李箱里装的一半都是带的礼物,自己的东西都没多少。 许桉意边收拾着边低声道:“我好像忘了把京溪那边的东西寄过来。” 在京溪停留的时间太短,再加上一直有事,她完全忘了这一回事。 “不着急。”程赫东平静地开口。 没仔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许桉意想了想,好像的确也不着急。 无非就是再回一次京溪,如果那时候“云端”没客人的话,程赫东应该会陪她一起回去,毕竟这次都说了陪她,她也不喜欢分别,虽说两三天,但也难熬。 思及此,她也没太在意这事。 没什么东西,许桉意自然收拾得也很快,见程赫东还在自己房间,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在?” 不是就送个箱子…… 程赫东随意地坐在她的床边,凝视着面前的人,脱口而出道:“跟你补回来独处的时间。” 许桉意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到听见他嘴里的情话就生怕他下一秒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等他有所行动,就站在了窗边,提醒道:“小院还有人在。” “所以?”床边人眉峰动了下。 “所以你现在不能做不好的事。” “什么算不好?”这人明知故问。 许桉意几乎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差点咬到嘴唇急声道:“就是你现在想的。” 程赫东若无其事地应了下,继而辩驳:“我觉得那算好事。” 话音刚落,高大的身躯就笼罩了过来,许桉意整个人被裹在窗边,后腰抵着桌子。 本意是仗着窗边能看到小院心里有个底,谁知道程赫东这么不在乎,不管不顾地把她压桌边亲,力道还特别重,完全挪动不了。 许桉意唇上被死命地蹂躏着,脑子轰然间还惦记着双手撑着,试图往前倾,生怕再被小院那几个人看到。 程赫东压根不给她丝毫的喘息时间,顶多意识到她憋得脸红时,抵着她的唇帮着她换气。 许桉意嘴唇都麻木了,袒露出的肌肤布满绯红,被亲得眼神都泛着迷离,最后甚至都全然忘了外界。 还是桌子被带着发出一阵吱呀的地板摩擦声,她才如梦初醒般攀着身前人的脖子拍了拍,咕哝道:“已经够了……” “他们不会抬头看的。”程赫东间歇地回了句,话语间都不舍得离开那张柔软的唇。 约摸过了得有六、七分钟,许桉意感觉半条命都要没了,才被松开窝在他胸前大口喘气。 “肺活量这么差。”程赫东似笑非笑地评价。 “明明就是你异于常人。” 许桉意语气不满,这跟吃了饱饭说菜难吃有什么差别,烦人的话。 “据说接吻多可以锻炼肺活量。” “我不需要锻炼!” 程赫东笑了下,搂着怀里全心依附着他的姑娘,心下不自觉地泛软,片刻后,嗓音低哑道: “晚上住我房间?” 许桉意猛地抬头看他,羞恼道:“你这是得寸进尺。” “嗯,我贪婪。”程赫东溺声半哄。 …… 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借向栩阳的话,许桉意拐着弯儿“骂”他:“现在不是容易躁动的季节。” “你都说了我像狮子,狮子发|qing情时间可不固定。”面前这么个稳重正经的人,那个露骨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加掩饰的。 许桉意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半天吭哧不出来一句,之前没发现他在这方面这么善于诡辩。 程赫东沉暗的眸子划过微不可察的笑,低头凑到怀里人的耳畔旁,话语淡淡又不遗余力地科普:“而且持续数天,一天需要二十到四十次的纾解。” 二十到四十次什么不用多说,许桉意闻声身体下意识地一颤,耳朵瞬间起了一层小战栗,半推着他面上尽是羞愤之色:“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些……” “我强制教学。”程赫东面色坦然。 许桉意顺势捂上了他的嘴,手动闭麦。 心下默默,他可真是“深藏不露”,懂这么多,还能面不改色地说着带颜色的话…… 在楼上待了一会,许桉意到底是把他赶下去了,自己在房间里,试图迎面让窗外的微风带走脸上的燥热。 刚才只顾着闹腾,她都没发现窗边多了个花瓶,里面插着一小束娇艳欲滴的赤红玫瑰,是谁放的显而易见。 许桉意抱着花瓶看,突然想到什么,又跑去床头的桌边看,果然发现了一张便利贴,熟悉的字迹落在上面: “情源于此,山水为书。宝贝儿,欢迎回到“云端”小筑,这里“安逸”常在,因此岁月从容,进而希望长续缘分,常伴常安。” 程赫东这人攻势起来一点儿也不讲道理。 怀里的玫瑰花香四溢,许桉意心下扑扑簌簌地涌涨着对某人的喜欢,满溢得就差呜咽一声释放了。 她这下又相信程赫东的语文是真的很好了。 第54章 长情54 一时没控制住,我忍忍 晚饭是几个人一桌吃的, “云端”忽然多了四个人,还正是活力洋溢的大学生,便热闹了起来, 饭桌上的氛围一度也很好。 饭后, 在楼下坐了一会,两个男生就上楼约着打游戏去了, 叫林朝盈的女生明显很喜欢狗,欢快地在逗吠吠玩, 宋听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在画画。 许桉意本来是念着就这么把客人晾着不太好, 索性就在楼下坐着,但眼下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才是没什么用。 犹豫了片刻, 刚打算要站起来,就被宋听喊住了, 分享欲爆棚道:“姐, 你要看看我的画不。” 第78章 别人主动分享,她自然也乐意看, 应下的同时还是委婉地说了句:“但这方面我不太懂。” “嗐,内行人看技巧,外行人看美观嘛!”说罢, 宋听就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了她。 许桉意接过来, 当下就被入目的半|“裸”男人设图冲击到了。 电子画布上的人物上半身不着寸缕, 腹肌和胸肌被画得很分明, 下面穿着长裤, 大拇指别在裤腰边,人鱼线也被细致地画了出来。 她顿了下才又抬眼看向面前的女生,问:“你这是还没画完吗?” “画完了啊。” 宋听淡定道:“这种线稿图就是这样的。” 许桉意不了解这方面,干干巴巴地应着:“挺好的。” 虽说她看不出来专业的技巧, 但下笔的线条干净利落还是能看出来的。 宋听|听她这语气,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声:“你耳朵好像红了。” 许桉意闻声下意识地捏了下,脸色尴尬。 “不应该啊,程老板实这种真人身材看着可比我这单薄的人物顶多了。”面前女生佯装困惑,揶揄道。 许桉意怎么可能听不懂这话,只当充耳不闻,顺势快速把平板塞还给了她,生硬地转着话题:“你们写生作业应该不需要画这种吧。” “那不用,写生是素描,这个是我赚外快接的稿子。” “还有约这种图的吗?”许桉意这算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发言了。 宋听来了兴趣地给她解释:“美工圈挺多的,人设约稿当插图和周边什么的,画师有名气一张稿子报价很高,不过像我们这种没什么名气的也就是在接单群里偶尔接几单,赚个零花钱。” 许桉意还是头一次触及这种圈子,语气疑惑:“专门的群?” “对。” 宋听吧啦吧啦地给她解释了一通圈子接单的事,听起来行业水很深。 许桉意认真地听完,若有所思,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灌输了很多新奇的知识。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时间都过去了。 程赫东这个点一般都在他一楼的健身房,许桉意本想着说个晚安,但到底没打扰他,跟着宋听和林朝盈上楼打算睡觉。 三个人前后脚上楼,路过楼梯口的房间时,许桉意径直掠了过去,冷不丁地被宋听开口提醒,见她好心地指了指房门: “程老板的房间好像是这个吧。” 她隐约看见过他从里面走出来。 许桉意当下不明所以,还顺势点了点头:“是这个。” “那你不是应该进去么,还往前走什么啊。”宋听抬着声音,大为不解。 许桉意这时候终于是明白她问那句话的意思,眼睛不由得睁大,连忙摆了摆手低声否认:“我们没有住一个房间。” 宋听旁边的林朝盈也好奇探头过来,开玩笑道:“不是吧,柏拉图式恋爱?” 怎么每次话题都能扯到这种上面,许桉意感觉自己像是在做脱敏治疗,麻木地只听不应,催着她们快去睡觉。 两人倒也没真刨根问底,点到为止就笑着回了房间。 见两人进去,她松了口气儿才又回自己的房间。 晚上八点半,房间漆黑一片,只有过道里照进来小面积的地面暖光。 许桉意伸手去按开关,房间内先是乍眼明亮,接着顶上的灯光就开始闪烁,黑暗和光亮交织,闪了好几下,最后“忑”地一声,彻底灭了。 许桉意心下顿觉不妙,灯泡好像坏了…… 她不信邪地又来回按了数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接受现实似的肩膀不自觉地往下塌落,真坏了。 民宿设备有问题,自然得找老板,于是许桉意果断下楼走到健身房门口开始敲门。 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扑面而来一阵从身上散发的运动热意,正对着面前人起伏明显的胸膛,许桉意下意识地往后了一小步。 程赫东见她敲门,表情意外,随即很快调整好,匀着呼吸问:“怎么了?” “我房间的灯坏了。” “不亮了?” “嗯。” 程赫东闻声从健身房走出来,关上门找了个手电筒,动作自然地牵上许桉意的手往楼上走:“我看看。” 别的房间都没问题,说明电路肯定是正常的,程赫东试了几下开关,又晃着手电筒照了一阵,出声道: “应该是灯丝老化,明天去镇上买个新的换上。” 许桉意一听明天,满怀希冀地问:“没有备用的吗?” 程赫东嗓间带出来笑意,打破她的侥幸:“现在是没有。” 许桉意顿了一会儿,自我纾解完意外状况,妥协了:“好吧。” 无非就是摸黑睡个觉而已。 “去我房间睡。”面前人突然开口。 许桉意愣了下,仰头看他,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 程赫东心下失笑:“也睡我房间。” 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许桉意不加犹豫地婉拒:“那还是不用了。”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被她拒绝,程赫东没脾气道:“怎么就对睡一张床这么排斥?” “你明明自己清楚。”眼前人小声咕哝。 程赫东故意逗她:“我清楚什么?” 许桉意见他眸底藏着笑意,顿时不想理他了,拿她寻开心。 撒开他的手,作势迈着步子要往自己那漆黑的房间里去,程赫东手上使力拽着不让她走,语气颇是正经,退让道: “纯睡觉成吗?” 许桉意警惕心起来,开始翻着旧账:“我回京溪的前天晚上你还说不能信你。” 程赫东顿了下,眉间轻蹙地回忆着那天晚上自己说的话,想起来之后顿觉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滋味了。 “上次逗你的,这次是实话。” 他凝着张稳重脸,继续道:“你不乐意之前那就不做出格的事。” 许桉意见他一如既往沉稳的语气,得了保证,表情似乎有所松动。 说白了,她其实不排斥和程赫东睡一张床,毕竟两人已经是男女朋友的亲密关系,只是碍于脸皮薄,那些出格的事还是得跨越这个障碍。 程赫东似乎看出来她犹豫,面上淡定话语继续攻陷着:“民宿还有旁人在。” 言外之意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许桉意心下确实也松懈了,犹疑间又听见他说什么“几天不见想她”这种话,心里顿时又跟泡在糖罐子里似的,感情牌都打了出来。 她不清楚一般的情侣进展是什么样子,但一味拒绝似乎也会让他心里多少不好受,而且她明明就是很喜欢对方,还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障碍不试着迈开腿跨一下好像永远都过不去。 半推半就间,许桉意仰着脑袋盯着眼前人,像是观察又像是审判,而后摸索着轻手轻脚地转身进房间。 程赫东见状眉间微动:“真不考虑去我房间?” 许桉意耳尖一动,摸着门边扭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我拿洗漱用品……” 暖黄的灯光照在眼前姑娘身上,一半的身影藏匿黑暗,一半又被光亮映着,明明显显地暴露着耳后的绯红。 程赫东只觉得声音悦耳,心底也跟着抽颤。 民宿老板的房间跟别的客房也没什么不一样,许桉意不是第一次进去,拿着东西刚推门进去,困困听见动静从猫窝里探出来,伸了个懒腰看她两眼,又自顾地钻进去睡了。 住着豪华猫窝,戴着好看的脖圈,一身雪白的毛发,整个就跟小公主一样。 许桉意手指泛痒特别想撸它一把,但没找到机会,才又作罢。 “现在洗澡?”程赫东站在床边问她。 他倒是神色平静,很自然地接受许桉意住进来,跟没事人一样。 许桉意还是有些紧张,颇有自知之明道:“你先洗也行,我比较慢。” “你去吧,不着急。” 见他这么说,许桉意也没再推辞,拉开浴室门进去的时候想起什么,突然转头认真地发问:“你不继续健身了吗?” 平常他都不会只练这么短的时间,今晚是因为被中断。 程赫东有时候都想琢磨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挂在心坎上的姑娘睡在自己房间,他还能撂下去楼下摸那些个冷冰冰的器材? “不练了,今天够了。” 许桉意没多想,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钻进了浴室。 可能是因为惦记着程赫东也要用浴室,她洗的速度还比之前快了不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让床上的人去洗。 程赫东早早就拿出来了吹风机,见她出来,作势要帮她吹。 第79章 许桉意坦率地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正常而言,帮自家女朋友吹头发都是乐在其中的事,到他这,机会都有些难。 许桉意还是独立惯了,这种自己能干的小事下意识地觉得也不用帮忙,但顿了几秒后,看着面前人,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嗫声道:“还是你吹吧。” 程赫东如愿以偿了。 房间里嗡嗡的吹风声充斥,困困听见声音又钻了出来,一个跳跃到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 许桉意可算是找到机会抱它了,伸手把它捞进怀里撸着毛茸茸的发顶和下巴,舒服了。 可能是氛围过于温馨祥和,不知不觉间,许桉意那点戒备心也消散,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剪完头发之后她头发不算长,吹着也快,十分钟吹完程赫东去洗澡,她抱着困困玩了会儿就掀开被子,占了块儿小地方窝了进去。 京溪卧室装修冷色调,程赫东在这的房间床上也都是深灰色的床单,肃重简约,是他会喜欢的风格。 许桉意无聊得把整个屋子都来回扫了一遍,还有种说不出的隐隐激动,这种潜匿的激动在浴室门开的一瞬间悄摸地放大,冒了出来。 程赫东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床上躺着个只露了个脑袋的姑娘,此时还睁着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他,心脏重重地被撞了下,有点开始怀疑上自己的定力了。 “床不够大?”他冷不丁地问。 许桉意没理解他的意思,扭头看了眼身旁宽敞的位置:“还可以。” “那你怎么就睡这么点儿地方。” 原来是说这个。 许桉意当然还是矜持,总不能一下子占去他太多位置,解释道:“已经够睡了。” 程赫东没应声,走到猫窝照常弯腰看了眼困困。 他穿的是长款的黑色睡袍,没什么款式,就图个方便,平时自己住洗完澡可能连带子也不系,眼下还是许桉意在,倒是规矩地系上了,但还是松垮,一弯腰,胸前大片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许桉意本来视线就在他身上,这下倒是全看见了,嗓间猛地收紧,不自觉地想起来在楼下时宋听让她看的那张稿子,真人的确是要比图直观多了…… 这也是她头一次这么不受遮挡地看他的“春色”,眼神泛着湿润,慌张地瞥开视线,生怕被抓包。 程赫东像是没察觉到,看困困在老实睡觉,走到床边把夜灯按开,才又出声询问:“关灯了。” “好。” 房间的大灯被关上,只剩下昏黄的小范围光亮,黑色的身影笼罩下来,身旁的位置也跟着深深塌陷。 许桉意呼吸不自觉地屏紧,感觉到了床垫的轻微倾斜,可能是因为程赫东突然躺下来,不等她调整姿势,猛然间整个人被有力的手臂带到床中间。 反应过劲儿时,她已经呆在身旁人的怀里了。 “抱会儿。”程赫东语气自然。 许桉意发顶就是他的下巴,两人的距离很近,面前人胸膛的热意也不吝啬地传过来,舒服的同时难免紧绷。 程赫东仿佛察觉到她的僵硬,嗓间溢出来笑意:“我不吃人,放松。” 开玩笑的话语纾解轻微的紧张,许桉意说服着自己要习惯。 兴许是突然两个人一起睡,她的神经生理性地亢奋,半天都睡不着,缓缓地仰头想看程赫东睡着没有,结果刚一抬眸,就撞进了深邃黝黑的眸子里。 “睡不着?”他问。 许桉意轻声实话:“是有点。” 话音落下,后背被轻缓的力道拍了两下,意识到是什么,她脸颊一红,羞耻道:“不用哄睡。” 程赫东眉眼夹杂着柔和:““云端”老板娘独享的哄睡服务。” 许桉意这下是彻底抛开紧张,净被羞劲儿代替了。 窝在温热的怀里,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眨着眸子看向程赫东说:“我想建个社群。” “社群?” 程赫东听过:“用你那个账号当基础?” “嗯,晚上跟宋听聊天时想到的,只做视频账号太单调了,建社群能培养粉丝黏性,商务合作的方式也比现在这种直接。” 许桉意之前就知道社群,但没多了解,因为性格内敛原因也没想过跟粉丝有别的交流,但聊天那会提到群聊,她莫名有了想尝试的冲动。 账号现在的美食视频流量也还可以,但总归还会有趋于沉寂的一天,她应该做的也是留住粉丝,再加上说过要好好攒钱,社群相对稳定,做得好变现也直接,仔细考虑过后她还是想试试。 程赫东自然无条件支持她尝试,想得甚至还要深一步:“给你招个助理。” “现在先不用。” 许桉意缓声:“等做出来了再招,可能到时候还会需要摄影师拍商品美化图,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好。” 想法被认可,许桉意显得很高兴,眼里涌出藏不住的激动,身体也忘我地不自觉地小幅度动了动。 两人本就互相贴着,程赫东属于是把人锁怀里,强忍着坐怀不乱的状态,眼下被她来回无意识地蹭了几下,一股子燥火就钻了出来,直往下|腹冲。 许桉意没防备地触到某处直立,白天里见识过一次,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是什么,羞涩又震惊着看他:“你怎么又……” “一时没控制住,我忍忍。”程赫东嗓子发干,话语都跟着喑哑。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人处于无措的状态,眸子湿漉漉地透着紧张。 凑着暗淡的灯光,眼见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的薄汗,磕绊着嗓子小声商量道:“要不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程赫东气笑了:“怎么不说,要不你帮帮我。” 猫踩尾巴似的,许桉意大惊失色:“你答应说不做出格的事。” “是,不做,换个方式不算出格。” 程赫东大言不惭:“你总不能一直让我吃斋饭吧。” “你明明晚饭才吃了肉。”许桉意不服气地反驳。 程赫东闷笑:“故意装傻,别偷换概念。” 兴许是夜晚过于暧昧,加上撩拨自己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下,他那点躁动死活都压不下去,被生理性支配着摸黑拉着许桉意的手,轻哄: “答应你的不做,范围之外的我能自由发挥么?” 许桉意对这方面全然不懂,被他扯着手那一刻还不清楚怎么个自由发挥法。 直到,被牵带着触碰上陌生滚烫的异处,她才恍然长见识了。 隔着薄薄的布料,触感照旧清晰,许桉意眼尾发红,吓得直往回缩,但丝毫撼动不了程赫东的力量,于事无补罢了。 “乖,借一下。” 耳边低喃缱绻的声音徐徐响起,许桉意压抑地呜咽出声: “程赫东,你才是偷换概念的骗子……” 第55章 长情55 早上应该抱着你多睡会 月亮藏匿夜空, 晚风不知所踪,发生在“云端”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浓黑的夜色带着无尽的月潮翻涌,唯独偏爱地敲打着挤进某个房间, 谐和的帮助奏成此刻最美妙的乐曲。 脑子一片空白间, 许桉意顿觉自己轻飘飘得犹如只蝴蝶,被牵引着翩然地落在被阳光烤得炙热滚烫的树叶上。 疯狂汲取阳光的脉络快速急切地进行光合作用, 单薄的蝴蝶对足隔着叶膜,清晰地感受着脉络细密鼓张的跳动。 对足映衬在硕大的树叶上显得小巧精致让人怜爱, 站得久了便开始有些站不住, 退却地想要振翅逃离开,冷不丁被叶尖刺了下, 颇像是在挽留。 蝴蝶最是听不得挽留,也难以挣开宽大树叶的裹挟, 只好颠着来回踩了踩对足, 试图纾解麻痹和累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叶带着的裹挟感越来越重, 整个包着似的,连带着它的脉络也猛地连续颤动几下。 蝴蝶不懂,呆愣间, 对足被狠狠地烫了下。 旋即树叶松动, 耳畔间传来窸窣的声音, 对足挪动着感受到了潮湿, 原来是忽然下雨, 树叶被淋湿了。 许桉意的意识半清醒半迷离,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犹如做一场旷日持久又酣畅的“庄周梦蝶”。 醒来时天光已经乍亮,光亮捕捉着窗帘的缝隙肆意地钻进来。 困困隔着被子舒服地窝在她的胸前, 见她睁眼朝着她娇气地喵呜了一声,难怪她半梦半醒中觉得胸口闷闷的,猫车停自己身上了。 许桉意下意识地去摸她,刚一伸手抽筋似的木了下,紧接着细细密密的酸痛袭来,跟干了一天无休止的手工活一样。 断断续续的回忆顿时潮汐般涌来,强势地灌满整个脑海,让人难以思考。 第80章 许桉意拎着被子蒙着脑袋,心里嘀嘀咕咕,狠狠地暗骂某个早早起床的人,出尔反尔、食言而肥、色|色欲熏心! 兀自悄摸骂舒服后,许桉意起床快速地收拾好自己,见困困猫碗里的猫粮被吃了不少,一边考虑着它的体重,迟疑间又溺爱地给它添了些,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她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可能是因为明明昨天晚上还跟宋听和林朝盈认真说了两人不在一个房间睡,现在就从他房间出来,要是被撞个正着,那她也不用出门见人了。 好在过道里没什么人,许桉意下了楼才发现自己不是最晚下来吃早饭的,饭桌上只有宋听和她一个男生朋友在吃早饭。 见她下来,宋听咽下去嘴里的粥,热情洋溢地问早。 许桉意点着头也跟着朝两人回了个好,而后快步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饭。 “姐,你也睡懒觉啊。”宋听随意地搭话。 现在已经九点出头了,倒是不太符合许桉意的日常作息,因为被某个“特殊情况”扰乱了…… 她含糊地回答:“偶尔会睡的。” “我纯属是早上被饿醒的,要是不饿我还能接着睡。” 宋听也爱睡懒觉,但奈何饿鬼症发作,天天都得吃早饭:“到点我就饿得睡不着,朝盈和蒋齐现在还在楼上睡呢,羡慕死这铁胃。” 许桉意笑了笑轻声安慰:“民以食为天。” “人奉睡为神呐。”宋听微叹地歪理道。 说话间,程赫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自己的外套,里面是件雷打不动的黑色短袖,看上去神清气爽的。 许桉意见他这般,眼神直勾勾地看他,嘴里的鸡蛋饼被狠狠地嚼着,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复杂,怨气冲天还夹杂着羞劲和生气。 “睡醒了?”程赫东垂着眼睑,一脸淡定对着她道。 一句话许桉意瞬间败下阵来,心里一慌,连带着软和的鸡蛋饼都噎了自己一下,连声地咳嗽。 程赫东脸色一变,迈着大步走到她旁边拍着她的后背:“着急什么。” “没事吧,什么给激动成这样。”宋听和她朋友也赶紧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表情担忧语气困惑。 许桉意灌了两口水,喘着气才舒缓下来,脸色变得涨红,不知道单纯是被噎得还是什么,悄无声息地怒瞪了身旁人一眼,漂亮的眸子满是情绪。 问她那句睡醒了的话,跟提醒她昨晚有什么区别,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什么意思没有,进她耳朵里简直是火上浇油。 她觉得程赫东明显是故意的,毕竟他惯会藏狐狸尾巴。 像是安抚,程赫东贴在她背上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下地摩娑了两下,颇有种顺毛的感觉。 “程老板你这是什么新型的抗冻锻炼方式?不冷吗。”宋听指了指他手里的外套。 深秋十一月,虽说过了这时候最冷的清晨,但温度也算不上暖和,他还不穿外套。 许桉意闻声没忍住飞快地小声说了句:“他不冷,他“火力”旺。” 带着明显的呛声,表达不满似的。 宋听和那个男性朋友方寂自然听不出来两人之间的猫腻,信以为真附和赞许:“这个温度穿个短袖,的确是火力够旺。” 程赫东被她怼了下,也不生气,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才又解释:“去给钟阿奶浇菜园,水管漏水外套湿了才没穿。” 他又不是铁人,冷了自然能感知到。 不等那两人说什么,许桉意又急忙出声催着他:“那你快去换。” 话语间,视线也不看他,莫宁有种别扭傲娇的感觉。 程赫东惯来吃她这一套,心底涌进来软乎劲儿。 他一离开,许桉意蓦然就松了口气儿,继而又跟宋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几个人刚吃完早饭,程赫东掐着点似的下来把碗收走顺带着洗了,不让许桉意动一点手,看得一旁的宋听直感叹: “姐,你得挺幸福吧,这种男朋友搁现在打着几百个灯笼都难找得到。” 话是没错,程赫东是很好,但许桉意这会儿心里还抵着昨晚那事儿,嘀咕道:“他也不是哪哪都好吧……” 比如某些方面的自制力就很差劲!再说她昨晚已经出力贡献自己的手了,程赫东只是洗个碗而已。 宋听没听清她的话,问她说的什么,许桉意顿了顿才转变着轻声回答:“嗯,他是挺好的。” 两人闲聊间,宋听问她有没有去看过那边山上的日出。 许桉意知道她说的是村子远处的云峰山,但至于日出,她还真没看过,而且也没往山那边走过,实话地摇了摇头。 转而看出来面前女生脸上的期待,问:“你是想去看吗?” “对。” 宋听仰着脸眯眼看东边的太阳,应声:“学美术的嘛,对所有能画在纸上的美好景色都会有想去看看的冲动。” 许桉意理解,也算是别样的“职业瘾”了,支招道:“你可以问问程赫东,他清楚。” “行。”说问就问,宋听小跑着往开放式厨房前的吧台走去,斜靠着问里面正在忙碌的人。 程赫东闻声擦干手,翻着手机看了眼天气,果断地说想看的话明天起早带着他们去就行。 “太靠谱了,程老板。”一听见这话宋听开心了,脚尖抵着地面来回打转,直率地夸着。 许桉意之前都没想过看日出这回事,但听她说完,心下倒也蠢蠢欲动,看向程赫东问:“我能跟着去吗?” 眼前人停了动作,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站到她旁边,嗓间含笑:“也没说不带你。” ……许桉意脸上划过丝丝尴尬,早知道就不问他了。 这两人单是站在一起都格外养眼了,更别提还有之间的互动了,一旁的宋听默不作声地磕了良久,才恍然想到什么,插话道: “对了,你们昨天半夜有听见什么动静吗,咚得一声。” 提到昨天晚上的字眼,许桉意就敏感得不行,眼神不自觉地涌出来惊慌,心下也吊了起来。 动静?不会是她跟程赫东闹得吧……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的确是气不过踹了他一脚,但力度很小,木床跟木质地面的确摩擦响了一声,但应该也不至于会闹出来大动静。 虽然她也知道民宿的隔音好像是很一般。 疯狂记忆回溯间,身旁人唇角动了下,作势要开口,许桉意当下脑子一抽,没多思考,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当的话,便一脚踩上了他的鞋面,半威胁一样。 程赫东猝不及防被踩,也只是不动声色地从背后搂上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平静开口接上宋听的话:“后半夜起风了,小院里有东西倒了。” “是吧,我说呢,确实是听到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宋听当下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他,聊了两句后可能是不想当电灯泡打扰两人相处,紧接着就上楼了。 见她走了,许桉意才皱着眉找程赫东求证:“真的是起风吹倒的动静吗?” “你以为是什么?”他垂眸不答反问。 许桉意见他故意这么问,也不甘示弱地点了点他的胸前:“你还好意思说。” “为什么不好意思。” 程赫东握着她的手带下来,若无其事道:“他们也都是成年人。”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也并非是羞于启齿,只是自家女朋友脸皮太薄,得照顾着点。但昨天晚上那动静也的确跟两人无关,这倒是实话实说。 许桉意不想接他的话,咕哝道:“我以后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你了。” 决绝带着愤愤的语气绕在耳畔间,程赫东眉间染上柔和,捏了捏她的手:“不能这样。” “你都诓骗我多少次了。”许桉意怨气堆积倾倒道。 面前人自我辩解:“这不算是诓骗,我守信用没到出格那一步。” 又提出格! 许桉意头脑一热,猝不及防说了句:“那是你不想吗。” 话音落下,她才后知后觉,惊觉自己这话好像问得更暧昧了,咽了下嗓子,视线来回躲闪着,想当无事发生。 但程赫东显然没打算避开,面色坦率,嗓间溢笑地承认:“是想。” 许桉意的脸肉眼可见地飞速窜红,就又听见他补了句:“但也等到你愿意才行。” 她是不排斥这种事,可真到坦诚的最后一步,面对未知还是有种惧怕心理在,说到底还是需要慢慢适应。 许桉意也很不懂为什么男女间关于这方面会差这么多。 程赫东说过喜欢她所以对她也会有生理性的喜欢反应,她同样也很喜欢程赫东,但也没有到经常会跟他一样想那一回事的地步,于是很合理地归结为是他自制力不够。 第81章 许桉意思索间,仰着脑袋看向眼前人,语气很认真道:“钟阿奶说村里有人信佛,你有空可以去取取经,清清心火。” “让我阪依佛门?”程赫东心下失笑。 “那也不行的。”许桉意不假思索地应答。 真阪依佛门那就真的不能有情和欲了,她还想让程赫东一直喜欢她。 顿了一会,她才又缓声不大好意思地嘟囔解释:“只是压压你的燥气,省得你频繁躁动。” “没用。” “试试而已。” “佛门可不管这些。” 程赫东摩娑了下她的指尖,语气稳重正经:“症结在你身上。” 许桉意秒懂他的意思,心下隐隐冒出害羞欢喜的同时,又有种“飞来横锅”的不情愿,不背锅道:“分明就是你自制力不够好。” 程赫东欣然地接受这说法,沉缓地捻着情话:“嗯,二十多年来培养的自制力崩塌在你这了,你不骄傲一下?” 许桉意被哄得整个人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强压着唇角的笑意,佯装淡定:“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骄傲吧。 傲娇鬼,程赫东女朋友让人难以发现的一面也是这个,爱人总相似。 “对了。” 许桉意突然想起来件重要的事:“你买灯了吗?” “还没来得及。”早上忙着帮钟阿奶的忙,也就还没来得及去镇上。 “要买的。”许桉意提醒。 程赫东眉尾轻抬:“要回自己房间睡?” 许桉意闻声眉间舒缓,点了点头眼神盈盈真挚道:“狮子的巢穴太危险。” 她要练练胆子再去。 “是狮子本身危险。”程赫东纠正道。 随即带着低沉的语气,惋惜似的:“早上应该抱着你多睡会。” 喝口肉汤把肉丢了。 许桉意最是听不了这种话,因为耳根子太软,欲盖弥彰似的捂上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对上她那严阵以待的表情,程赫东心下一动,猝不及防地低头狠厉地亲了她一口,压根不走寻常路。 语速不紧不慢,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沉稳淡定:“听不到也没关系。” 许桉意脸颊腾地烧起来,眼睛瞪圆地控诉。 他这是犯规…… 第56章 长情56 需不需要夜间陪伴服务 惦记着要把从京溪带的礼物给林秋和陈照, 许桉意跟着程赫东一起去了镇上。 两人在灯具店买完灯到了他们店门口才发现,门上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突然造访,正好碰上他们不在, 许桉意轻推了下门, 确认里面是没人,皱着脸说:“我们来得不巧。” “我打个电话。”程赫东掏出手机。 陈照接电话倒是迅速, 一听他们在店门口,急声让等十分钟, 十分钟就回去。 于是, 两人就这么干站着等在门口。 附近的商铺外面没有凳子,程赫东手里拎着许桉意买的礼物和刚买的灯, 腾出只手牵着她。 许桉意无聊地垂眸看自己的脚尖,看看自己的又看看身旁人的, 半天说了句:“像门神。” “什么?”程赫东没听清。 她抬起头认真地重复了下:“我说我们这样好像守门神。” 程赫东眉眼掠过柔和:“我把外套垫下面你坐着。” 坐着比站着好。 许桉意可不是这个意思, 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坐着就更像了。” 程赫东不懂她怎么能想出来这个比喻, 真像守门神,也都是大马金刀的,她一软乎姑娘哪儿像了。 好在说十分钟也差不多是十分钟, 陈照和林秋就回来了。 见两人守在门口, 林秋笑着道:“让等着就真这么干等着, 你俩不会找个小店进去坐着。” 听她这么一说, 许桉意自觉好像也是, 看了看神色淡定的程赫东,才又轻声挽尊解释:“没等多久,也不用的。” 几个人进了店里面,不等她把礼物送出去, 一旁的陈照打岔,撞了撞程赫东的肩膀,语气不掩炫耀和神秘:“猜哥们今天去干什么了?” 程赫东微微抬眼:“快三十的人还玩这个。” “不懂风趣。” 陈照白了他一眼,转而又好心情地自答:“我俩去订婚礼酒店了。” 不等程赫东有所反应,许桉意被惊得先出了声:“是要办婚礼了吗?” “这么惊讶。” 林秋眼睛弯弯地看她:“本来就打算今天告诉你俩的。” 许桉意想起来刚认识他们时,程赫东是说过陈照和林秋今年要结婚,这么一想,也不算突然了。 顿了顿嗓子,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语气特别诚挚地朝着两人说:“恭喜照哥和秋姐。” 林秋欣然地收下祝福,旋即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俩也抓紧啊。” 许桉意闻声耳朵一热,小声应着:“我们还早。” 坐在她旁边的程赫东听见这回答眼神划过微不可察的愉悦,也行,好歹还给他留了个盼头。 从一开始说没想过结婚,到现在面对这种话题说还早,而不是否认。 许桉意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以往某些闭塞的想法,在对未来的规划中划进去了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什么时候办婚礼?”程赫东问陈照。 陈照这会儿正喜上眉梢,毕竟可算是要把惦记多年的人娶回家了,语气都好得不行:“下月中旬。” 盘算着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月了。 程赫东爽快道:“需要帮忙吱个声就行。” “还真有。” 陈照继续道:“我俩打算买点喜扇放迎宾区,到时候上面写毛笔字这块儿还得你来,我俩这字你也知道,赖得没眼看。” “行。”俩男人一拍即合。 几个人坐一起又聊了会之后婚礼的安排,临到回去了,许桉意才想起来正事,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了林秋。 “这什么?” “是对杯。”许桉意回答。 林秋突然笑了下:“这算提前送的婚礼礼物?” “不是的。” 许桉意急忙出声解释:“是回京溪的时候买的,这不能算是婚礼礼物。” 那家店在京溪还挺出名,因为营销的寓意好,而且也就一家,许桉意选的时候觉得很适合送给林秋和陈照,就买了下来。 林秋一听这话,手上动作顿了下:“就回去几天还惦记着我们啊。” 许桉意笑了笑没说话。 林秋顿时觉得心里泛着触动,眼前这姑娘的真心对谁都有,哪怕说两人也并未算是认识多久。一边触动一边又隐隐不爽地感慨被程赫东捞到宝了。 没忍住伸手捏了下许桉意的脸,林秋红唇扬着:“谢谢桉意。” 被她冷不丁地捏了下,许桉意不明所以,神色看上去意外又呆滞。 坐旁边的程赫东拧眉出声:“手松开。” 林秋充耳不闻,问了句:“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陈照特捧自家老婆面子。 “某人占有欲破碎,噼里啪啦的刺耳声。” 话音落下,林秋的手收了回去,程赫东面色如初,反倒是许桉意又被狠狠地羞涩尴尬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程赫东开着车,副驾驶的人表情若有所思,仿佛是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程赫东问她在想什么,许桉意表情认真:“在想如果我和你跟秋姐和照哥一样,从小就认识,那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程赫东不是个爱设定假如的人,但如果是这种假如,那他也愿意去设想。 思考了片刻,他正色道:“应该会比陈照和林秋更早结婚。” 许桉意一愣,而后唇角弯了下:“什么呀这么确定,也说不定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不会有这种可能。” 程赫东语气笃定:“注定相爱的人不论以什么身份和时间相遇,总归最后都会成为伴侣,我和你恰好就是这种注定。” 所以即便早认识十年,二十年,两人注定还是会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许桉意被他的话扰了耳朵,心思都跟着不自觉地荡漾,缓了良久后掩着羞意嘀咕道:“我觉得你说话越来越一套一套了。” “有吗?” “有。” “那是真情流露。” “不对。” 许桉意摇了摇头故意道:“是花言巧语。” 程赫东眸子变得柔和,顺着她的话应:“不管什么语,能把你留身边就行。” 许桉意自惭形秽,他段位真的好高深…… 回到小院,程赫东把灯换上,许桉意正好要拍视频,就早早地钻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第82章 她想拓展的社群还在思索阶段,美食账号同时还要更新,所以初期其实和之前差不多。 钟阿奶教了她很多当地的特色菜,但也总会有分享完的一天,许桉意不拘泥于此,社群联络是一种拓展方式,视频创新她也要继续挖掘。 在芦川呆了这么久,她的心境早已不似之前,不再会因为瓶颈把自己束缚住,毕竟瓶颈也有突破口,总会有破开的瞬间。 觉得思维局限的时候坐小院里抬头望望天,又会发现那真的很辽阔。 程赫东换完灯就主动地来帮她打下手,可能是因为顾忌着她在拍视频,怕影响她,处处轻手轻脚的,有事问她直接动作示意。 许桉意看不懂,就轻皱着眉看他,其实她拍视频根本就不录进去声音,但见他这样觉得有意思,索性也没挑破。 程赫东拿着手机翻出来微信聊天框打字,示意她看。 许桉意还真凑上去看,结果注意力没在字身上,反而被他的聊天背景图给吸引走了。 意识到是自己那张带着钟阿奶做的头巾被他抓拍的图片后,许桉意惊呼出声:“你怎么把这张当背景!” 都说了拍的时候表情管理没做好让他删了。 程赫东见暴露,一脸淡定地收回手机:“因为好看。” “一点也不好看。” 留在喜欢的人手机里的照片,怎么都会想要更漂亮,许桉意也不例外,打着商量让他换掉。 然而程赫东难得没遂了她的愿,许桉意便要自己上手去换。 手机就在他外套口袋里,她一摸就能摸着,结果刚一凑上去伸手就跟投怀送抱似的,被眼前人牵制住困在怀里了。 程赫东垂眸语气低哄:“不用换。” “早知道你会偷偷当背景,当时我就应该看着你删了。”许桉意嘀嘀咕咕,懊悔的声音从胸前冒出来。 程赫东的确是不太理解她纠结的点,因为他确实没说假话,那张照片他看着就是很漂亮,于是又强调了一遍:“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言下之意,他眼里她怎么都好看。 许桉意耳尖窜红,语气倒是不领情,轻声辩驳:“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那怎么用?”程赫东心下失笑。 两人腻乎间,宋听突然从多功能厅冲出来到小院,嘴上还喊着:“我闻到香味……” 话说一半,被开放厨房里面的场景惊到,嘴半张着顿觉尴尬。 许桉意也被她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虽说两人也没干什么,但就是害羞加心虚,挣扎着从程赫东的怀里退出来。 宋听心下默默,撞破好事天打雷劈,急急忙忙地双手合十,转而又抬手示意出声道:“那个、请继续请继续。” 说完一溜烟转身回了多功能厅。 许桉意脸颊染上绯红,咕哝道:“都知道民宿还有人在……” 程赫东比她淡定多了,闻声扭曲意思,跟了句:“是会影响我们相处。” 许桉意瞬间不想理他了。 吃饭的时候,宋听为了缓解淡淡的尴尬,还来了句:“老板跟老板娘的感情真好。” 不提还好,提了更尴尬,许桉意恨不得头埋饭里不见人。 一天的时间悄然过去,因为第二天早上要早起看日出,怕自己起不来,许桉意特意早早地回房间睡觉。 前一晚身旁还睡了个人,眼下又变成了自己睡一张床,她翻来覆去还有点睡不着,程赫东带给她的习惯太迅速了。 怀里塞着常抱的玩偶,许桉意眼神清明地望着天花板,愣神间手机振动了。 不出意外,程赫东发来的微信,问她需不需要夜间陪伴服务。 许桉意脸一臊,指尖飞速地在手机上跳跃。 【不需要。】 她都说了,狮子的巢穴太危险,先不去了。 回完这句,程赫接着就发来:【睡不着?】 隔着屏幕,许桉意都能读出来话语里的笃定,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诈了…… 她不应该回他消息,否则他也看不出来自己睡不着了。 许桉意嘴硬地扯谎:【快睡着了,被你发消息震醒了。】 【我的问题。】 对面人毫不犹豫认责,许桉意顿了下才又心虚地回复:【但没关系。】 过了有两分钟没收到新消息,她都要以为程赫东是不是去睡了,要放下手机那刻,消息再次弹了出来。 【是我睡不着。】 猜测程赫东可能也是因为自己不在睡不着,许桉意眼神微闪,羞涩间夹杂着明显可察的欢喜,兀自消化了一会才又给他支招: 【你可以抱着困困睡。】 【它习惯自己睡。】 许桉意不知道回什么了,盯着屏幕迟疑间,程赫东突然发了条: 【我在你房间门口。】 !他怎么来她门口了? 许桉意下意识慌张地起身去开门,一开门,挺拔高大的身影直入眼帘,恍然地看着面前人磕绊着嗓子问: “你怎么来了?” 程赫东神色自然,一本正经:“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他又故意乱用成语…… 许桉意脑子木然,一手扶着门,也没说让人进去。 程赫东视线落在面前人微微愣神的脸上,失笑道:“这是要把我拒之门外?” “你回你自己房间去睡。”许桉意小声咕哝。 “不习惯自己睡了。”程赫东理所当然,迈着步子半带着眼前人往房间里面走,行为特别不讲礼数。 等许桉意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带得进了房间里,自如地门都给关上了。 她急忙止住脚步,眼神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人,意思不言而喻。 程赫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开始给保证,慢条斯理道:“明天早起,今晚不闹。” “我还能相信你吗?”许桉意满怀质疑。 也不知道在这方面怎么就给人造成这个差印象,程赫东又郁结又想笑,声线稳着坦然应声:“可以信。” 于是,一张床上再次挤了两个人,原本的玩偶被丢放到一边,许桉意再次被不容拒绝地搂进了怀里。 床褥和被子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和程赫东在怀里人身上闻到的一样,像是有安神功效一样,萦绕在鼻息间,不自觉地就让人舒缓下来。 说不闹倒也真的没闹,身前人闭着眼,看上去真就只是来睡觉。 许桉意也有些意外,悄然地抬起脑袋想观察他,结果他就跟能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手臂动了动,又把她往怀里带带。 温热的薄唇悄无声息地落在许桉意额头上时,她听见他说了句:“睡吧。” 夜色温柔,程赫东的语气似乎更温柔,连带着那个吻都变得轻柔纯粹。 许桉意睫毛颤动,须臾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埋在他怀里也顺势闭上了眼。 第57章 长情57 你是有肌肤饥渴症吗? 身边睡了个天然的热源, 许桉意半夜无意识地紧贴到程赫东怀里,一夜好眠,凌晨还是被他拍着后背轻喊醒的。 “几点了?” 房间内只有零星的夜灯微光, 意识尚未从睡梦中完全脱离出来, 许桉意头深埋在被子里,嗓音咕哝。 “凌晨四点。”程赫东掐着手机看。 “还这么早。” 声音从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透出来, 许桉意蛄蛹了下,颇有种睡不醒还想挣扎赖床的架势。 程赫东抻着她头顶的被子, 提醒道:“不是说好了要带宋听她们去看日出。” 提到这个, 许桉意瞬间就清醒了不少,急忙探出脑袋来, 生怕起晚了再被别人等着。 下意识地要找衣服换下睡衣,猛地想到程赫东还在, 脸蛋上顶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热意, 开始赶人:“你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 程赫东暗自失笑:“下了床就赶人,这么干脆。” “要不然呢。”许桉意小声嘀咕。 昨天晚上本来都没有打算一起睡的, 是某人不讲理换来的,这已经算得上是特赦了…… 双手推着他往房门外走,许桉意还特别谨慎地先探着头观察下过道, 见没人了才让他出去。 程赫东刚一出门, 身后的门不留余地就合上了, 发出清晰的砰声。 他怔了一下, 紧接着眸子里闪过有意无意的笑意, 呼了口沉缓的浊气。 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关系,怎么搞得反倒莫名有种两人是在“偷|情”的错觉…… 几个人收拾好在楼下集合,云峰山不远,就在芦川的西边, 但徒步也要走上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到山脚。 刚出门,就能直面感受到一阵冷意的侵袭,芦川中午阳光高照暖洋洋,但秋季凌晨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空气冷得让人打寒颤,到山顶甚至会更冷。 第83章 所幸程赫东昨天晚上提醒过他们温度,几个人穿得都还算厚实。 许桉意特地穿了件防风保暖的羽绒服,从京溪回来就只拿了这一件,正好派上用场。 身上倒是不算凉,就是走在路上,鼻尖被冻得直发红,双手更是插在口袋里不愿意伸出来。 程赫东像是察觉到,二话不说把她的手从口袋里带出来,牵着塞进了自己加厚冲锋衣的宽大口袋里。 许桉意当下一愣,被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一阵一阵的暖意不受阻挡地缓慢传递到自己手上,她心下不由得喟叹:“程赫东的手简直就是个自动发热的暖手宝。” 注意到他身上背了个黑色的超大登山包,看着鼓鼓囊囊的,许桉意扭头看了眼,好奇问:“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茶具。” 许桉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秀眉微皱不大理解。 程赫东缓声解释:“上山吃茶。” “也是带他们体验。” 许桉意还是第一次听说上山喝茶这个说法,眼神升起来隐隐的期待,低声道:“我这算是跟着客人沾到光吗?” 话音落下,程赫东神情认真:“是我疏忽了,之前就应该带你来的。” “你不要这样,我那句瞎说的。” 许桉意是开玩笑,没想到他会当真,也不大乐意听他这么说,好像他有错一样,可明明她之前在芦川一直都很开心,程赫东已经做得够多了。 爱人常觉亏欠大抵就是如此。 许桉意转着注意力,伸出手试图掂了掂他的背包,眉心一紧,愣是没抬起来: “好重。” “你拿不动。”程赫东眉眼放缓,把她手捉了回来,重新握着塞进了口袋里。 另外的四个人勾肩搭背,边走边闲聊,刚出门时起太早的原因,表情丧丧的,这会儿已经全然清醒,兴致也上来了。 方寂拿着手电筒往天边照,没看见一颗星星,虽说是看了天气预报,但还是担心道:“月亮不明,星星不亮,今天不会下雨吧。” “你快给我呸呸呸。” 宋听急切道:“别乌鸦嘴。” 程赫东闻声,语气沉敛道:“不会下雨。” “山里天气变化快,只看这个不准确。” 许是他当地人这个身份作保,几个人就又放下心来,林朝盈伸手报复性地给了方寂一拳,让他别乱猜。 许桉意收回视线,唇角弯了下看他,小声道:“你还会观天象啊。” “算不上会。”程赫东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确定今天一定是晴天?”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自然就摸透了规律。” 许桉意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才又嘀咕道:“这样的话,我身边岂不是有一个行走的天气预报?” 程赫东眉间轻动,附和道:“在芦川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算是你厉害。” “怎么夸人还带点不情愿?” “夸太明显你会太骄傲。” “我有这么沉不住气?”程赫东拧眉自我怀疑。 许桉意思索了片刻后,表情神秘回道:“谁知道呢。” 某些方面很靠谱,一些方面很轻浮…… 抵达山脚时,程赫东还给几个人分了巧克力,算是补充体力,保险起见,还问了他们确定各自没有哮喘、心脏病等问题,最后简单热了个身,才放心带他们上山。 因为有他这个熟悉的当地人在,整个上山的路况都是选的最好最顺的。 除了消耗体力,确实走得有点累,别的倒是很顺利,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问题。 抵达山顶的时候五点二十,还尚未看见日出,云层萦绕着四周,空气特别清新。 宋听是最激动的,展开着手臂,狠狠地吸了大口的空气,冷气直接钻进喉咙顺着气管冲进去,洗完接连带着寒颤。 林朝盈笑话她:“勇士,你知道你狂吸入的是个位数温度下的冷空气吗?” “为美景献身,在所不惜。” “啧,烦请中二病离我远点……” 几个人一言一语,程赫东顺势找了块空旷地带,把折叠茶桌摊开。 保温壶、烧水壶、茶叶,折叠桌凳、茶具等等一应俱全,许桉意帮着拿出来的时候兀自感慨,难怪这么重。 爬到山顶的时候,几个人都气喘吁吁,唯独他负重还神色正常,除了胸膛因为呼吸加重起伏外,没什么明显的累意。 体力差距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宋听她们几个本来还在四处走动,多角度欣赏着眼前的云层山峦,突然看见旁边支起小桌子,感叹道: “程老板,你这也太周到了。” 程赫东面色自然,不以为然:“应该的。” 周遭尽是冷空气,喝上一杯热茶瞬间暖意热涌,窜动着流向四肢百骸,许桉意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舒服得直眯眼。 “这么好喝?”程赫东视线柔和,拿着小茶壶又给她添满。 许桉意拖长腔调,扬着尾音地嗯了一声:“是在这种环境下更好喝。” “我懂。” 宋听看向她,接话:“看一场日出,喝一杯热茶,这时候喝的是心境!” 是这个意思,许桉意笑了笑。 暖茶下肚,不断地驱散着寒意,这时候,日出也悄然地“崭露头角”了。 程赫东提醒了一句,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向远处。 时间推移,东方泛起鱼肚白,山峰上的云海逐渐开始舒展,一点点,再一点点。 旋即,一道耀眼的光亮从地平线划过,金黄的太阳顺势地悄然挤出来,一寸寸地升起。金色的光耀普照,像是温柔的手掌,爱意满满地抚摸着整座山,于是万物苏醒。 雾气适时褪去,山间的声音变得熙攘多元,云海萦绕着峰顶,日出与它交相辉映,大自然的景色在此刻带来了具象化和震撼级的浪漫。 仿佛被这种日复一日但却常看常新的场景牵绊着,几个人的目光迟迟收不回来。 还是程赫东拧眉冷不丁地低声朝着许桉意说了句:“哭什么。” 打破了当下寂静的氛围。 许桉意闻声怔然。 程赫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看见了挂在她脸上那颗明晃晃的晶莹泪滴,抬手抹去了。 许桉意胡乱地擦了擦,有些丢人,对着眼前的景色,心中涌起来难以言喻的感动,连自己掉了滴眼里都没发觉。 可能是想起了过往局限的自己而觉渺小,亦或是对于迎来这种壮丽景色感知力量的深刻触动。 宋听也要泪眼汪汪了,后知后觉地懊恼:“这么美好的景色我居然忘记拍视频记录了!” 一旁的蒋齐开口安慰:“没事,你眼睛就是最长久的见证。” “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方寂瞠目结舌。 “一直都是好吧。” “扯吧……” 人多就是容易拌嘴,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许桉意想起来自己也带了相机,于是拿了出来。 宋听见状,眼神涌上亮光凑过来:“姐,能帮我们拍几张吗!” “可以的。”许桉意欣然同意。 几个人的单人照、合照全拍了,宋听姿势特别多,什么隔空拥抱山峰、亲吻日出等等动作特别花哨,看得许桉意这个拍照只会呆板站着的很是佩服。 翻阅照片的时候,宋听像是特别喜欢哪张“抱山”的照片,欣赏半天后感叹:“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许桉意闻声耳尖猛地一热,这话好熟悉…… 身后似有似无地传来一声低笑,她回头一看,程赫东下颌线松缓,正一目不错地看着她,那句话话自然也被他尽数听了过去。 许桉意更羞恼了,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听见她往回看程老板,以为也是想拍照,于是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两人拍几张。 不等她开口,程赫东已经走了过来,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了。” 许桉意被他半拥着带着找了个好角度,仰着脑袋低喃驳声:“我还没说要拍。” “你不想跟我拍?”程赫东像是会拿掐她的心思,一句话直入心底。 许桉意迟疑了,她想和他拍的。 不回答即是默认,程赫东心情颇好地把人搂紧:“不看我,看镜头。” “哦。”许桉意下意识地看向前方。 两人姿势一个比一个呆板,看得宋听都直着急,情侣之间那么多拍照姿势,要是她有对象,早拉着狠狠拍了。 他俩可倒好,俊男美女的,拍个照只会搂着直视镜头,也太含蓄了。 “姐,你笑笑。”宋听指导着。 许桉意茫然:“我在笑。” 第84章 她挺开心的。 “要明媚的笑,不是这种淡淡的,要有生命力的感觉。”宋听跟摄影师上身似的,要求严格。 她现在这样没生命力吗?许桉意顿然。 不等她尝试性地大幅度扯动唇角,腰间突然从背后悄然地被揉捏了一把,直发痒,许桉意没忍住又笑又羞恼地看向身旁人控诉: “你怎么能突然捏我?” 大庭广众下的…… 程赫东低头跟她目光交接,不语。 随即,宋听猝不及防地高喊了一声:“拍好了,这张抓拍真不错!” 就拍好了? 许桉意恍然两秒,浑然反应过来,原来程赫东那一下是在故意逗她。 “你是故意的。”她语气笃定呐呐出声。 面前人眼尾轻扬,不置可否。 好有心思一人…… 宋听把相机还给许桉意,她着急地翻着照片看,抓拍那张两人谁都没看镜头,明显是对视的,许桉意因为程赫东的逗弄,漂亮的眸子清亮,笑得的确很灿烂明媚。 而程赫东呢,被相机捕捉到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柔情,低头直勾勾地凝视着身前的姑娘,眼底浓重的情意似乎满得要溢出来。 许桉意从不猜疑程赫东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厚,只是在这一刻,更为直观冲击地得到了答案。 她心尖抽动地颤着,一缩一缩,怦怦乱跳,完全失了序。 爱他人是少数人才具有的能力,她很幸运,遇到了那个拿爱把她填满的人。 程赫东见她呆滞没反应,上前接过相机:“觉得不好看?” 许桉意眼睛发酸,低着头小声道:“不是,是我应该再笑开心些。” “已经很好了。” 程赫东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事论事地哄着。 远处的太阳逐渐攀升,洒下一地金光,初生的太阳会庇佑着每一个追逐黎明的人。 几个人围着简易茶桌又坐了一会,最后还是感觉饿了,才打盘着要下山。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下山比上山好走,也更轻松些。 宋听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开话匣子:“你们知道看一场日出代表着新故事的开端吗?” “还有这个说法?”林朝盈脚下颠簸,喘气应道。 “我看网上说的。” 宋听徐徐解释:“日出结束黑暗开启白昼,象征着一个全新周期的开始,所以也就是起点,可以说寓意赋予一个新故事的展开。” 蒋齐顺水推舟问:“那你想开启一个什么样的新故事?” 宋听双手合十,虔诚道:“现实的故事!希望我回去之后的生活能踩着快乐的主线,多姿又多彩。” “是挺现实的。”林朝盈附和。 宋听兴致勃勃地转而问他们几个,但都敷敷衍衍,等到问到许桉意时,她思考了一会,才又不大好意思地回答:“不写结尾的故事。” “好别致的回答,但,听起来有点儿抽象。”宋听畅快地笑着。 之所以希望故事不见结尾,是因为新故事很好,故事里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一切都很好,好到她不想写下结尾,想一直延续。 “你呢,程老板。” 宋听转而问程赫东,许桉意也抬头看向身旁人,像是也很期待他的回答。 对上眼前人盈亮的眸子,程赫东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仿佛答案早已经在心底,不假思索地徐徐出声:“爱情故事。” “一个灿时如烟花,淡时似溪流的故事。” 话音落下,几个人都怔住了,这是公开表白加秀恩爱? 许桉意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被他猝不及防地狠狠拨动了下,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伟大的爱情啊!”宋听一脸磕上头,感叹道。 程老板还真是深藏不露,平日不显山不显水,搞起浪漫来这么手到擒来。 林朝盈在一旁接话,语气认真地开玩笑:“程老板,我觉得你以后要是不开民宿,可以考虑转行当个浪漫派诗人。” 说完还对着自己那俩男性朋友“催促”:“快拿本子记,这完美模板。” 程赫东这个当事人面不改色,淡定得那句话像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 反观许桉意羞得眼睛都泛着波澜的水光,被他牵着的手心冒着热意,心不在焉的,脚底下横了个断木都没发觉,踩上去一打滑差点给自己扭倒。 好在程赫东反应及时,敏捷地捞着了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低声叮嘱:“看着点路。” 许桉意心下默默辩驳,明明是他说的那句话影响到自己的。 旋即又被烟花炸开似的喜悦充斥,同样,也是因为那句话。 程赫东的爱意昭然若揭。 下到山脚,太阳已经高悬于上方,气温也逐渐升了起来,晴朗的天气让人心情都跟着愉悦。 宋听她们四个随意地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看向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试图辨别着植种。 许桉意和程赫东落在后面,主要是她的步子小,程赫东牵着她也只能顺着她的步伐。 从山上到山下,牵了一路,再加上穿得厚,许桉意的手心都出汗了,轻挣着松开他的手。 程赫东眼睑微敛,垂眸不解地看她。 “出汗了。”许桉意摊开手示意他看,难道他没感觉到吗。 话音刚落下,就见他掏出纸巾,二话不说,认真细致地擦着她的手心,连带着手指也擦得干净,直到没了黏湿的不适感。 “好了吗?”他问。 许桉意点了点实话回答:“好了。” 下一秒,手就又被牵上了。 两人在一起之后,除开亲吻,程赫东似乎特别喜欢牵着她,去哪儿都是。 许桉意脑子里闪过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词,特别像他这般,于是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晃了晃两人相交的手,揶揄: “你是有肌肤饥渴症吗?我又不会跑。” 对于程赫东来说这个又是新词汇了,堪堪理解着表面意思,一脸正色反问:“想跟你牵手是这个症?” “如果是,那我应该算有。” 喜欢和对方贴近也是生理性喜欢的表现。 许桉意闻声眸子都跟着弯了:“什么叫应该啊。” 他自己有没有还不清楚吗。 程赫东黑眸里透着真挚,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觉得牵手幸福。” 所以时时刻刻会想牵着她的手,可以很直白地感知她在自己身边。 许桉意心下又想冒泡泡了,睫毛微颤,凝视着眼前人。 他今天好像一台专一的情话输出机。 第58章 长情58 亲我一下才算是谢谢 早上起太早看日出, 吃过早饭后几个人齐刷刷地回了各自的房间补觉,一直到下午,许桉意才听宋听他们说明天上午就要离开了。 之前订房的时候, 程赫东说的是他们就住几天, 只是没想到转眼这么快就过去了。 出于给住客良好的体验,再加上许桉意的确也很喜欢他们, 于是问几个人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晚上可以做给他们吃, 也就当是临走前的聚餐。 几个人一合计就说要吃烧烤喝小酒, 因为有氛围。 程赫东二话不说开车去镇上买了不少食材,连带着烧烤炉和架子都重新买了齐全的一整套, 一整个下午,几个人全忙活着串各种烤串上了。 许桉意念着只吃烧烤会单调, 索性又做了几个菜。 晚上七点, 小院里的灯亮着,正中央支起来了烧烤炉, 碳火燃烧,浓重的烟随之缓缓升起来,木桌子也被搬挪到了旁边, 围桌而坐, 倒真是颇有种露天烧烤摊的氛围感。 担心烟气太重, 程赫东离远了距离, 背对着她们, 主动揽起“烧烤师傅”的活,方寂和蒋齐两个男生也帮忙烤着。 宋听早就饿得不行了,边啃着鸡翅还不忘夸赞感叹:“姐,你这个柠檬手撕鸡做得太绝了, 贼入味。” “可能因为用的是当地的柠檬?”许桉意皱了下秀眉,声音含笑。 她刚来芦川的时候在村子里转悠,因为没怎么见过,拿着相机拍的照片都还有柠檬树,当时还被向栩阳调侃了一番,眼下也是用上了果实,就地取材了。 林朝盈听她这么说,好奇问:“姐,你也是本地人?” “我不是。”许桉意摇头。 “那你跟程老板你俩怎么认识的?大学?” 一个本地人,一个外地人,林朝盈还挺好奇是怎么相识的。 提起这个,许桉意回想起来还总觉得很奇妙,轻声道:“跟你们一样,来“云端”住,所以就认识了。” 第85章 “那你俩是在“云端”互相看对眼的啊。”宋听脸上惊讶。 许桉意听见她这通俗的形容,唇角弯了弯点头。 “同一屋檐下,相爱是必然,“云端”可是红娘啊。” 宋听感慨道,接着又笃定地问:“是程老板追的你吧。” 这个问题许桉意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起来两人是互相喜欢,只是程赫东是要比她主动,如果说没在一起之前他对她的好算是追的话,那似乎也可以这么回答。 但她到底是没回答,转而反问:“为什么会这么猜?” “因为他看起来超爱。” 林朝盈抢答似的,毫不犹豫:“我们刚来那几天,你不在,程老板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冷脸,但自从你回来,感觉程老板整个人都感觉柔和了不少。” 许桉意闻声眸子含笑,觉得这话有点夸张,怎么还能看出来柔和的变化,不大确定道:“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宋听伸着食指晃了晃:“有没有可能是在你面前一直这样,所以你才会跟我们的感觉不一样。” “爱人总特殊嘛!懂。” 被她俩一唱一和,许桉意酒还没喝,脸颊上已经染上了红晕。 恰好蒋齐端着一盘烤好的串过来:“串儿好了。” 宋听迫不及待:“哪边是程老板烤的?” 蒋齐不明所以,还是指了指:“这边,怎么了?” “程老板手艺好,你俩算了吧。” “操……” “禁|脏,谢谢。” 几个人吃着热乎的烤串,蒋齐和方寂张罗着把酒开了,许桉意被倒了满满的一杯花果酒,架不住热情,一杯见底,浑身都通透地打了个颤。 清楚自己什么酒量,又陪着喝了有三杯,就溜到了“坚守岗位”的程赫东身边,给他们四个留足空间。 程赫东烤个串神情专注,一目不错地注意着面前的架子,许桉意搬着凳子走到他旁边了,他才发觉。 “怎么过来了?”程赫东目光习惯性地落到她身上,出声问。 “来帮你烤。” 许桉意边说边把凳子放下,没等坐上去,就被他拦着把凳子往后又挪了挪。 “凑近烟气重。” 是怕她被熏着。 许桉意心领神会,但还是拉着凳子往前了些:“坐太后面我够不到烧烤架。” 程赫东心下失笑:“不用你帮忙,坐着就行。” 见他真不打算把工具给自己,许桉意歇了帮忙的心思,往后坐了点,偎在他旁边。 烤炉下面的碳火被烤得火红,散发着热意,围着炉子也不会觉得冷。 程赫东翻着手里的烤串,问她:“她们拉着你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许桉意惊讶,他明明是背对着她们的,怎么看见的。 程赫东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酸甜的果酒味。” 他鼻子怎么这么灵敏…… 许桉意轻声实话道:“喝了一点儿。” “酒量不好少喝点。” 程赫东还记得她来“云端”第一个晚上,向栩阳特意庆祝开了一瓶酒,那时候他就知道许桉意酒量不行。 被提醒,许桉意眼眸流转,唇角扬起来些弧度:“所以我来你这边了。” 程赫东眉间微动:“不是说来帮忙,看来是躲酒的。” “都有、都有的。”许桉意急忙应声,表情看上去有些娇憨。 像是怕程赫东再问,她移着视线指了指烤架催促:“要翻一下,马上糊了。” 烤架上的五花肉串滋滋啦啦地冒油,四溢着肉香味,哪儿有一丝丝糊意,程赫东没戳破她,手上的动作翻了翻。 烤好后自然地递给了她两串。 许桉意心满意足地接过来之后,还不忘关心问他:“你有没有吃点?” “吃过了。” 听他这么说,许桉意才又放下心来撸串。 五花肉被烤得边缘焦香,一入口油脂炸开在口腔里,香得人直发蒙。 许桉意闷不做声地嚼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把手里的串递到身旁人的嘴边,像是遇到了好东西急于分享。 程赫东眸中闪过笑意,到底是吃掉了送到嘴边的那口肉。 许桉意吃到一半又问:“要不要给小拾和钟阿奶送点?” “阿奶吃不了太油腻的,小拾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 “哦。” 吃到好吃的还不忘阿奶她们,京溪回来送礼物也是都有份,程赫东心下柔和,薄唇微张道:“多大的心惦记着这么多人。” 许桉意听完还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神色自然地温声:“是她们都很好,所以才装心里的。” 说到底,许桉意这个人很简单,因为本身就有善意,所以对于那些向她示出一点好意的人,都会被她认真地放心上,只是她之前自我闭塞,也因此很少能遇到这些同样怀有善意的人。 程赫东听着他认真解释,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不紧不慢道:“之前听林秋说,你跟她夸过我特别好,还夸得天花乱坠的。” 许桉意眼睛顿时睁大,透着疑惑:“什么时候?” “第一次带你见她俩。” 第一次? 许桉意试图从脑海里牵引出来当时的记忆,被这么明确地提醒,没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当时是他和陈照去牵吠吠,林秋和她在闲聊聊到的。 那时候她的确是实话实说,只是现在突然被翻出来,还这么直白夸张地说“天花乱坠”,许桉意整个人隐隐开始窜着羞耻,血液涌胀到脸上,小声地含含糊糊道: “那都过去好久了。” 程赫东一听这话,眉头轻拧故意逗她:“过去久就不当真了?” “我没说不当真。” 许桉意急声反驳:“我那时候是这么说过,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在你心中的分量呢。” 程赫东几乎算是循序善诱了:“你心里装这么多重要的人,给我分出来多少位置。” 许桉意脸更热了不大好意思回答,低声嘟囔:“你不要这么计算。” “算一算。” 程赫东低浑着声音,就差蛊惑了。 许桉意眨了眨眼,眼波潋滟,吭哧半天才肯回答:“把你放第一位置的。” 因为比任何人都重要,也是她最爱的人,所以是固定而成的答案。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从眼前人的嘴里说出来,程赫东心里更舒坦了,面上带着极为舒缓的神色,反着手背蹭了下她的头:“听见了。” “不能这样蹭。” 许桉意偏移着试图躲开他的手,耳根后一片淡红,须臾后咕哝:“太像摸吠吠了。” 程赫东兀自乐道,摸吠吠他可没有这么温柔。 炉面上的串烤完,桌边的四个人喊着他们过去,程赫东和许桉意便又坐回了桌旁。 花果酒已经被喝完了好几瓶,桌子上立着空瓶子,但好在没什么度数,四个人面色如常,看上去没什么醉意。 蒋齐又打开了一旁的米酒倒上,转了一圈都给倒上,倒完端起酒杯要敬程赫东:“程老板,感谢这几天的服务,我们几个在“云端”住得真挺开心的。” 宋听也跟着附和:“是啊,还有老板和老板娘的爱情磕,属于是身心都愉悦了。” 本来蒋齐的话还有点煽情,宋听这话一出来,桌子上的人都笑了,程赫东面不改色,许桉意身体再次紧绷,羞劲上头。 酒杯齐碰上发出一阵和谐的共鸣,带着甜哨的米酒也跟着滑进胃里。 “诶,别说,这酒还挺好喝的。” 蒋齐声音带着意外的惊喜,旋即作势又要给他们倒上。 程赫东推拒了:“明天早上要开车送你们,这酒后劲大,你们也少喝点。” “米酒而已,度数忽略不计,没事。” 芦川当地的米酒有个别称叫“迎风倒”,但也因人而异,看他们几个酒量都不差,程赫东也没再拦。 刚想再提醒身旁人,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宋听和林朝盈找她碰杯,仰头一杯又喝了个精|光。 许桉意注意到他的目光,见他表情欲言又止,先看眼色地压着声音开口解释,语气显得有些无辜:“要碰杯我不好拒绝。” 而且米酒不是没有度数,喝两杯肯定没问题。 程赫东凝视着她深吸了口气,到底没说话。 许桉意这时候信誓旦旦,结果到后半场就觉得头开始晕乎,脸也攀升着热意,争先恐后地往脸上涌,脑袋更是迟钝得不行。 听见饭桌上有人说话,但视线扫来扫去不知道是谁在说,索性垂着脑袋静静地坐着不动。 第86章 那四个人几瓶米酒喝完一点事没有,吃够喝够后帮着收拾饭桌残局。 宋听见许桉意一直坐着,喊了她一声没应,再喊一声见她茫然地盯着自己,转而看向程赫东,眼神狐疑又不可置信:“这?” “醉了。”程赫东意料之中。 “不是吧,米酒也能醉!”宋听语气满是震惊。 米酒因人而异,在许桉意身上就是“迎风倒”,还混杂了先前喝的几杯花果酒。 简单地收拾完,四个人上楼休息,许桉意也跟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程赫东见状立马起身,试图跟她沟通:“要睡觉?” 许桉意迟钝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答,程赫东没让她晃悠着走,直接搂腰把人抱了起来,腾空的瞬间,怀里人双手就攀紧了他的脖子。 许桉意醉酒的状态跟他见过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是纯安静,倘若不跟她交流,很难会发现她是醉了。 顺利地把人抱回房间,程赫东把她的外套和鞋袜脱了,安置好下楼要去接水,结果刚一转身,就听见浴室门哐地一声,顿时心跳一漏。 接着就看见许桉意苦着脸,呆愣站在浴室玻璃门边,正捂着自己的额角。 程赫东面色慌了下,但还算淡定,走到她面前掀开她的手检查,额角只是红了一片,好在是没伤口。 他垂眸耐心地看她,问:“要去做什么?” 许桉意惯来漂亮的眸子里浮起迷离,目光执着地直视着程赫东,像是在理解他的话,过了两分钟后才温吞回答:“还没洗澡,不能睡觉。” 还挺爱干净,喝醉都不忘要洗澡。 但眼下她这个状态,程赫东自然不放心让她自己去洗澡,他要是帮忙怕是明天一早许桉意都能直接不理他。 思索了下,最后钻进浴室湿了个热毛巾,把她的脸蛋和手都细致地擦了一遍,随即又端盆水不忘把她的脚也洗了,戏做全套。 整个过程,许桉意一下抵触的反应都没有,让干什么干什么,洗完后,程赫东把人塞被窝里,蒙骗似的:“已经洗完了,可以睡了。” 许桉意睁着眼睛像是信了,睫毛微动,突然从嘴里蹦出来认真的一句:“谢谢。” 程赫东被这突如其来,客气又正经的道谢逗得胸腔直带出来一阵笑意,这是分不清眼前人是谁吗?喝个酒怎么能软乎得乖成这样。 他倾身俯底,凑到她面前,故意诱哄:“亲我一下才算是谢谢。” 要是放在平时,许桉意会不好意思地亲,但眼下不一样,话音落下,她就凑了上来,大方地亲了下程赫东的脸蛋。 但程赫东显然不满于此,更是不怀好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唇,低声“纠正”道:“亲错地方了,这儿。” 被窝里的人又看向他的唇,旋即触了上去。 微凉的唇和温热的唇贴着,一时分不清是谁的体温,程赫东见她贴完就要离开,趁虚而入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把人亲得喘气了才舍得松开。 许桉意的脸这下是更红了,酒醉加呼吸不畅。 程赫东帮着她掖了掖被子,就又看见她突然皱了皱鼻子,不舒服似的。 “哪儿难受?”他问。 许桉意语调断断续续:“你身上、有味道。” 程赫东一顿,惊觉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她是干净了,开始“嫌弃”上自己了。 揪着衣领闻了闻,都是烧烤的味道,在小院烤了那么久自然沾染上不少的气味,不加在意地顺着她的话:“知道了,马上就去洗。” 许桉意彻底放心了,困倦迟缓地闭上了眼。 见她这次真睡了,程赫东才轻声下楼,翻找着医药箱里的药膏拿上来,指腹划着往她额角那片红的地方涂了涂。 过后很是自然地回自己房间洗完澡换了睡衣,继而又重新回了许桉意的房间,关门、上床,把人搂怀里,动作熟稔地一气呵成。 美名其曰,担心她晚上有事,陪在她身边睡觉能照顾着。 许桉意早已经习惯旁边有程赫东在,浑然不知地钻进他胸前,呼吸逐渐平缓绵长。 第59章 长情59 把你骗上床的 宿醉的后果就是醒来时头钝钝地疼, 许桉意一睁眼,瞬时感觉脑子被有人拿着小锥子在凿一样,断断续续地阵疼。 房间内亮光尽数涌入, 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散落在大片的床褥上, 还有些刺眼。 蹙眉适应了光亮,许桉意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旁边的位置, 是凉的,所以程赫东昨晚是在还是没在她房间睡? 断片的记忆只停留在昨晚饭桌上七嘴八舌热络的声音, 她还晕乎地使劲辨别是谁在说话, 再之后上楼睡觉的过程完全想不起来。 许桉意躺着清醒了两分钟,猛地坐起来还带着隐隐的眩晕感。 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内搭, 就知道程赫东应该只是帮她脱了外面的衣服,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浅淡的笑意。 他怎么又安分守己了。 许桉意捞起手机看时间, 才发现已经十点半了, 程赫东两个小时前还给她微信留了言。 【茶吧那边有煮好温着的陈皮茶,醒了记得喝, 喝完再去吃早饭。】 【我送宋听他们去车站,要中午回来。】 明显的报备行程似的。 看完消息,许桉意才猛地拍了下脑子, 她就觉得隐约是忘了点什么, 原来是早上睡过头没起来送宋听她们…… 喝了没多少的酒也能这么误事, 早知道自己酒量真能差劲成这样, 说什么她昨天也都不喝了。 自我懊恼了一阵, 许桉意才给宋听发了微信,简而言之不过是觉得不好意思早上没能送她们,还跟了句一路顺风。 宋听几乎是秒回消息:【没事啦,我也没想到姐你这酒量这么浅。】 许桉意悄然伸手地捂着脸, 自觉颇是丢人。 接着宋听又拍了张车站的照片发给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候车了,程老板这时候应该也快回“云端”了。】 两人聊了两句后,几个人应该是到点要上车了,许桉意没再打扰,下床洗了个澡收拾一番,才慢悠悠地下楼。 照着程赫东的叮嘱喝完一大杯陈皮茶,浑身都舒爽了不少,念着临近午饭也就没吃早饭,带着吠吠在小院玩巡回球。 程赫东是半个小时之后回来的,吠吠本来兴致勃勃地玩着,兴许是听见了细微的动静,就开始往门口跑,紧接着许桉意就看见他迈着大步回了小院。 “回来了。” “嗯。”程赫东脚边跟着吠吠,问她:“茶喝了吗?” 许桉意点头:“已经喝完了。” “感觉舒服点没有?” “好多了。” 程赫东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看她脸色自然,放下心来,继而问:“下次还喝酒吗?” 现在听见喝酒两个字,许桉意就条件反射地想埋头逃避,毕竟自己的酒量太让人耻笑了。 于是表情严肃,郑重道:“没有下次,以后肯定都不喝了。” 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 程赫东眼神划过丝丝笑意:“也可以喝,就是得在我身边。” 一滴酒都不沾,过于限制自由了。 许桉意一听这话,心里猛地慌张了下,仰着脑袋试探性地问他:“我昨天晚上没有闹出什么糗事吧,我酒品应该还可以。” 她压根就不怎么喝酒,更别提喝醉过,因此问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心虚。 “一点也不记得了?”程赫东不答反问。 一句话说得许桉意更不确定了,紧张地摇了摇头。 程赫东脸色平静,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去看那处淡红的磕碰留痕,慢条斯理道:“不觉得这里疼?” 许桉意也上手去摸,被他轻挡了下来,语气咕哝:“你这么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疼。” “嗯。” 程赫东语气平静:“昨晚一个没看住你,你就撞浴室门上了。” “真的吗!” 许桉意没控制住语气微扬,闻声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程赫东心下微动,揉了把她的脸,才又继续说:“把你放床上之后你自己悄溜下来,说是要洗澡,结果直直就朝着浴室门撞上去了。” 脑子里顿时浮现当时的场景,许桉意恨不得闭眼当没发生,想捂脸,唇角随之绷直抿平。 两分钟后,接受现实似的,眨着水润的眸子看向眼前人,悄声:“那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没有,只有我在。” 像是松口气,许桉意肩膀塌了些,颇是庆幸:“那就好。” 第87章 程赫东见状,心下失笑,故意问:“在我面前就不觉得丢人了?” “那不一样。” 许桉意看着他,不假思索:“你又不是外人。” “我算内人?”程赫东冷不丁地接上这话。 好像也是,但这称呼似乎也不对劲,怪怪的。 许桉意皱着眉,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直声:“就是不一样。” 程赫东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也没再追问,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和别人很不一样就足够了。 顺势牵着许桉意的手进了多功能厅,让她坐沙发上等着,程赫东又去找昨晚的药膏。 虽说额角留痕不算很明显,但也没彻底消散,涂药能好得快点还是要涂,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顶着个红痕,即便许桉意不在意,他也心疼。 侧坐在沙发上,许桉意正对着程赫东,格外自然地享受着他的伺候。 想到刚才的话由,她眉心一动,又慢声问:“我早上起来穿的是昨天的衣服,那昨晚说要洗澡但是怎么又没洗就睡觉了。” 许桉意的确习惯了每天洗完澡再睡,所以就算是喝得晕乎也还记得要洗澡,还挺好奇程赫东是怎么说服她没洗澡就乐意爬上床睡觉了的。 “把你骗上床的。”程赫东从容出声。 好有歧义的句子…… 许桉意一时没琢磨透他的意思,接着就听见他描述: “给你擦了脸和手,洗完脚,告诉你已经洗完澡了,你就乖乖地听话去睡了。” 说完又补了句:“你说要谢我,然后还亲了我。” 程赫东的语气看似叙述,但莫名听起来有种暗爽的感觉。 两句话信息量太大,许桉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抓哪个重点,混乱半天最后挑了个不算重要的点问:“你帮我洗脚了!” “嗯,怎么?” 程赫东的语气太自然,搞得许桉意反倒不好意思了,帮她洗脚这种事他不嫌弃吗……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程赫东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眼皮微敛压着眸子:“帮自家女朋友洗脚是应该的,换句话问,我喝醉了你会置之不管吗?” “肯定不会。”许桉意几乎不用思考就给了答案。 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他这是在故意诱导自己换位思考。 但好像也是,她本来就应该要也完全可以坦然享受程赫东的照顾。 抬眼看着面前人,许桉意从那双专注凝视着自己的深谙眸子里读出来了格外深挚的意味,心尖一动,往前微倾搂了下他的腰腹,嘀咕道: “你如果哪天真喝醉了,我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把你照顾好的。” 表真心实意似的,强调词都加重了语气。 程赫东垂眸看她,失笑道:“之前不是还说扛不动我。” 他说的是两人参加完村里人婚礼回小院那次,程赫东喝了两杯酒,所以才聊起来的这个话题。 许桉意听他又提先前的事,羞恼地控诉:“你不要煞风景。” 话音落下,面前人嗯了一声。 许桉意刚一松口气,就感受到了程赫东胸前的微震,紧接着含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低缱地响起,没头没尾似的: “所以,下次能“不问自答”帮你洗澡么。” 许桉意脸一热,就知道他只是面上安分显得而已,心里还是蠢蠢欲动的…… 从程赫东的怀里撤出来些,许桉意水润盈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睫毛闪动,粉唇微张严肃地来了句: “真的还有下次的话,要不你还是“骗”我吧。” 程赫东唇角一动,俯身狠啄了一口那张“冷冰冰”的唇,气笑道:“胆儿小的。” 这怎么能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是“坦诚相见”的重大问题。 许桉意心下嘟嘟囔囔,嘴上愣是没敢反驳一句,省得又被他故意带沟里去。 午饭过后,许桉意因为早上起得晚,愣是感觉不到一丝困意,在“云端”雷打不动的午觉习惯也变了。 程赫东要上楼收拾宋听她们四个人睡过的房间,她没事做索性也跟着上去帮忙。 四个人也就住了近一周左右,而且都是干净的主,房间不怎么乱,只需要把撇下床褥丢洗衣机里,再把各处整理打扫干净就行。 程赫东没让许桉意干什么活,几乎是一上手就被他接手了,许桉意跟在他后面低声喃喃:“你打算让我一直只在你旁边看着你干吗?” 程赫东瞥了眼凳子,示意:“坐着也行。” …… 他又故意曲解她的话。 许桉意不吭声了。 气氛静滞两分钟,程赫东败下阵,递给她刚拆下来睡过的床单:“那帮我把这些放楼下洗衣房。” “哦。” 许桉意乐意地接过来,就往楼下送,顺带着直接放洗衣机里洗了。 等再上楼回房间时,发现程赫东静站在床头柜旁边,手里拿了一张大号白纸,正专注地看着。 许桉意缓步走过去问:“在看什么?” “有幅画。” 程赫东言简意赅,把手里那张美术生常用的素描纸递给身边人。 许桉意接过来垂眸看,一张大的素描纸上画着简单的黑白日出图,山顶上一对情侣相拥,姿势和那天宋听给两人拍的照片一模一样。 算是远景,所以人物的脸不是很清楚,但轮廓很还原,明显就是程赫东和许桉意。 心下说不出的触动,许桉意顿着嗓子问:“这是宋听住的房间?” “嗯。” 那自然也就是她画的。 素描纸的后面贴了张便利贴,许桉意翻看上面写着: “程老板,桉意姐,我想长久留住我来过“云端”的痕迹,但想来想去觉得好像什么方法都不是最好的,最后私心决定让你们记着我。所以偷偷送你们一副画,毕竟惊喜的瞬间最容易让人难忘嘛。祝程老板和桉意姐长日欢喜,爱意不止。” 缀:时间有点赶,画得比较草,别介意啊。 话语风格完完全全就是宋听本人了。 许桉意读着读着唇角不自觉就弯了,心下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暖意,盯着画的视线不加偏移,过了得有三分钟,突然把画给了程赫东,垂着脑袋瓮声瓮气: “她都走了还这么煽情。” 程赫东隐约听出来了眼前人话语里夹带的丝丝哭腔,知道她可能是被这一出感动到了,伸手把人搂进怀里,缓声道:“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经历一场不期而至的相遇,留下一段铭记在心的记忆,时光能缓,有缘的人自会相见。 许桉意吸了吸鼻子,这个瞬间,她被幸福的感觉满绕,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人,因为她遇到了一群又一群很好、很好的人。 宋听送的画被许桉意找了个精美的画框装裱了起来,立在了多功能厅进门就可以看见的位置,看上一眼,便会心情愉悦。 住客离开,民宿再次恢复了清净,仿佛这才是常态,因为“云端”本就是个没什么客人光顾的冷门民宿。 平淡地过了两天,吃过晚饭,许桉意坐在沙发上吃着色泽黄澄鲜亮的枇杷,也是这个月份才成熟的,在芦川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水果。 程赫东接了个电话,听声音是纪数打过来的,但没聊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许桉意见他走过来,问:“是工作室的事情吗?” 先前有阵子他忙,也是因为工作室的新项目,纪数找他拿主意加帮忙。 程赫东在她旁边坐下,形成习惯地搂着她,沉声回答:“工作室没事,闲聊。” 无非还是问他到底有没有回京溪的打算。 许桉意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也没多想。 紧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仰头看他:“之前宋听拍到你的那条视频火了,“云端”没有增加新订房吗?” 其实来不来新住客,许桉意也没那么看重,只是猛然间想到了,就问了一嘴。 程赫东当下没应声,落在身边人肩膀上的指尖来回摩娑,几分钟后才缓声应:“我把“云端”闭店了。” 这话无疑跟平底丢雷一样,许桉意当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没注意,嚼着枇杷的牙齿冷不丁地咬到舌头,疼得她轻嘶了一声。 程赫东闻声拧眉,把她手里吃了一半的枇杷丢一边,虎口卡在她的下巴,绷着脸催促:“张嘴我看看。” 许桉意咬自己那一下没轻没重,口腔里尝出淡淡的铁锈味,舌尖刺痛。 被程赫东低沉的眸子注视着,只得微张开嘴,露出舌尖让他看,嘴里还含糊不清:“我没事。” 第88章 程赫东听不进去她的话,眉心低压来来回回地看她那透红的舌头,二话不说又去拿医药箱里的棉签和药粉。 许桉意看他在蘸药,小声嘀咕:“明天自己就好了。” 不至于到上药的地步,他太大惊小怪了。 程赫东下颌线收紧,不予理会,利索地把药粉抹在她舌头上,一股苦味瞬间挤满整个口腔,许桉意顿时苦得直皱脸。 程赫东见状心软,把药放一边淡淡开口:“你还想负伤多少地方?” 昨天撞到头还算情有可原,今天吃个枇杷也能咬破舌头。 许桉意觉得不能单纯怪自己,但也知道程赫东是心疼她,所以没什么底气地辩解:“是你突然说把“云端”关了,我才没留神的。” 说完又立马坐直身体,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把“云端”关了。” 眼前人面色严肃认真,程赫东心尖微动,顶着那张沉稳的面相,不着调地扯谎:“想跟你多点两人相处的空间。” 许桉意脸色一滞,眼睛也随之瞪圆,不可置信地“谴责”:“你不能这么昏。” 夸张讲要真是“昏君”也没有这样的…… 见她信以为真地盯着自己,程赫东唇角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须臾后才伸手重新把人搂怀里,徐徐解释:“不是突然,之前就考虑过了。” “芦川位置偏,“云端”也发展不起来,那条视频带动可能会短暂性地接待一批新旅客,但真正是被芦川这个地方吸引的会很少,跟风发展难以长久。” 程赫东这话其实没错,芦川是有特色,但还不够,不足以吸引更多单纯喜欢这里的外地人。 许桉意理解他的意思,消化了一会儿后才又问:“那之后“云端”还会重新迎客吗?” “先不开了,我们回京溪。” 程赫东平静出声,被惊讶到的还是许桉意,她下意识地反问:“可是,你不是因为云阿婆才留在这里的。” 程赫东清楚她在考虑自己,心下泛软:“三年前是,但现在身边有了需要更加在意的人。” “我其实在哪里都可以的。” 因为这句话,许桉意心底不断颤动。 程赫东继续道:“京溪更方便发展你之前提的社群想法。” 早在和许桉意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了回京溪的考虑,后来是在她回京溪那两天里确定的。 纪数当时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说许桉意对京溪也会有留恋,再加上后来她说要发展社群,程赫东早已经把回京溪归纳到了对未来的计划里。 如果说许桉意像是一只翩然落入他身边的蝴蝶,那程赫东自认为应该、也很愿意去给她一片更加宽阔施展的天空,让年轻的她蜕变得愈发鲜活美丽。 许桉意听见这话愣了下,神情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 如果单论事业,相对于芦川,京溪与她而言的确是更好的地方,但她面上看上去还不是很高兴,愁眉苦脸的。 两人过于熟悉彼此,因此她在想什么程赫东一眼就能看出来,揉着她的腰闷声笑道:“纪数一直在催我回去,享受了三年的悠闲日子,我也要换种生活方式了。” 他的事业同样在京溪。 许桉意是担心他过于考虑她而妥协,但程赫东这话无疑是在缓解她的心理压力,相爱的人本就不需要妥协,成就更好的彼此才是最好的爱情状态。 先前许桉意也曾觉得程赫东专业能力在芦川得不到更好的施展,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决定,眼下他要回京溪,只要是最适合他的决定,她便认为那是对的。 相爱是让双方都有更惬意的自由,年轻的生命可以去无限尝试。 在芦川看冬樱花开,看日出升起,看柠檬落地,看溪流潺潺;在京溪穿梭于奔波的人流,过一段快节奏的生活,赴一场辉煌的成就,生活的乐趣处处都有,难忘的人总会遇见,年轻的他们终将拥有一切生动知觉。 气氛沉寂良久,许桉意窝在他怀里仰着脑袋问:“我们回京溪以后还回来吗?” “想回来就回来。”程赫东不假思索。 许桉意嘀嘀咕咕:“那我还没有跟钟阿奶、小拾、秋姐和照哥道别。” “不立马走。” 程赫东眼中划过笑意:“不是答应了要帮陈照和林秋忙婚礼的事。” 许桉意听见这话,脸上那点愁思彻底消散,柔和的笑容也浮了上来,回京溪不是不高兴,只是太突然要离开芦川难免不舍。 但既然不着急走,她还有很多在芦川的时间。 “高兴了?”程赫东问。 许桉意粉唇微张:“你明知故问。” “嗯。” 程赫东心下肆意:“那高兴了亲我下。” 许桉意愣了,脸色微红,嘴上依旧振振有词:“这还是白天,你不要不正经。” 白天想亲她算不正经?不算。 程赫东顺着她的话故意曲解:“白天不行晚上可以?像昨天晚上你主动亲那样。” “我不记得昨晚了。”许桉意一本正经。 “我帮你找下回忆。” 程赫东不留转机地把人压怀里亲,许桉意毫无还手之力,舌尖触碰间,黏糊的声音从两人的唇间流出来。 “嘶,苦。” 许桉意肩膀微颤,眼底水光潋滟露笑,咕哝:“你上的药。” 都说了不亲了…… 程赫东噙着柔软的唇厮磨,失稳道: “嗯,有苦同吃。” 第60章 长情60 那多心疼心疼我 两人回京溪的日子定在十二月的中旬左右, 因为计划着要参加完陈照和林秋的婚礼。 自打知道要回京溪,许桉意在芦川的每一天都过得分外珍惜,为此还专门让程赫东买了个跟钟阿奶家一样的传统撕页日历, 过一天撕一天, 颇具仪式感。 倒不是不想走,只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过好、过充实在芦川的每一天。 小拾不上学的时候会来小院找许桉意,小姑娘跟经验十足的导游一样, 时不时带着她去一些“宝藏”地方。 许桉意现在的手语进步很大, 基本上跟小拾能无障碍交流,两人有时下午出门晚上才回来。 程赫东就跟望妻石似的, 做好晚饭等着她回来。 饭桌上,他随口问两人今天去哪儿玩了。 许桉意实话实说:“小拾带我去上山采草药了。” 程赫东眼睑轻抬, 眉间隐着柔和:“认得出来吗?” 错觉吗?她觉得程赫东这话是在质疑她…… 许桉意恼火了一下又迅速没脾气地熄灭, 没什么气势地嘀咕:“多看看总可以认出来的。” “云峰山的草药大多数我都认识,我教你辨认。”程赫东平静道。 许桉意皱了下鼻子:“你这是典型赤裸裸的炫耀。” 程赫东蹙眉, 随即失声笑着解释:“没炫耀,真教你。” “小拾会教我的。” 不想在他面前展露太多无知,许桉意语调略带傲娇地婉拒。 程赫东倒是也没强求, 随着她的意, 毕竟她玩得开心就行。 下午徒步上山的运动量不小, 许桉意吃饭都觉得食欲大开, 夹起来一筷子鱼肉时突然想到什么, 抬眸看眼前人,语气略带遗憾: “你之前还说夏天天气暖和带我去抓鱼。” 那是当初提起来和陈照他们不打不相识时,程赫东承诺的,但距离夏天的到来还很遥远。 程赫东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语气里的惋惜, 顿了片刻后,退而求其次出声道:“那去钓鱼。” “这个季节吗?”许桉意眼神不自觉地亮了些。 “嗯。” 程赫东顺着她的希冀:“明天下午带你去。” 得到承诺,许桉意心情似乎更好了,表情明媚,忽地想到之前有人夸程赫东靠谱,也跟着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你不愧是很靠谱。” 冷不丁地被她这么夸,还有种陌生的感觉,程赫东故意似的,从容唇角弯了下:“谢谢啊。” 这话一出来,轮到许桉意愣了,眼神狐疑地看着他。 “觉得怪吗?”程赫东是在问两人的对话。 “有点。”许桉意轻声道。 “那下次别说了。” “哦。” 两人一来一回,稀里糊涂的,可能因为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这种类似互夸的对话有些见外了,显得就很怪异。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也格外好,微微灼晒,但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下午三点左右,程赫东拿了两套渔具,许桉意手里提了个小桶,还不忘遛吠吠,牵着它一起出了门。 第89章 钓鱼的区域不在芦川,开了半个小时的车,视野逐渐变得开阔,临到地方的时候,一大片的草海映入眼帘。 青葱的草地边上闲散地坐了其他来垂钓的人,大都简单随意地坐着装鱼的桶,钓鱼竿被甩进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地等着,看上去满是惬意。 程赫东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渔具,把吠吠松开下来,牵着许桉意的手开始找合适的位置。 来垂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大多都是中年人,闲来无事就爱钓鱼,两人找了有十分钟,才勉强找到一小片地方。 程赫东把鱼竿组装好递给许桉意,就见她在四处望着,不知道看什么。 “在找什么?”他问。 许桉意轻声回答:“指示牌。” 程赫东一时没懂她意思,紧接着就听眼前人疑惑地低声问:“这片区域怎么没人管理,我们不用交费吗?” 不知道是应该说她想法纯粹还是说想多了,程赫东眉眼舒缓,缓声解释道:“村子里不比市区,这都属于野生钓点,免费的。” “这么好。”许桉意脸色惊讶,才缓缓地接过来鱼竿。 钓鱼这方面,她算是新手,就连挂饵料都是照着程赫东依葫芦画瓢,因为隐隐有些激动,学习态度很认真,生怕错过他手上的任何一个步骤。 “之前没试过?”程赫东明知故问。 许桉意垂着脑袋一脸认真地挂着饵料,边摇了摇头:“在京溪没见过这么开阔能专门钓鱼的地方。” 程赫东应道:“市区没有,郊区有。” “你去过?” “之前和纪数他们去过。” 许桉意面色了然,笃定道:“那你肯定是老手。” “云端”还常备着渔具,说明没少钓。 程赫东也没否认,转而出主意来了兴趣:“要比一下吗?” “这个?” 许桉意仰头看他,抬了下手里的鱼竿示意,觉得他在开玩笑…… “嗯,看钓的数量。” 程赫动这坑挖得也太明显了,许桉意才不跳,脑子清醒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公平,我不跟你比。” 像是猜到她会拒绝,程赫东淡定出声:“五比一。” 五条对一条,算是明显的让步了。 不等许桉意接话,一旁正在钓鱼的阿叔听见两人的对话,乐呵地提醒道:“这阵子鱼少,别说五条,一下午能钓上来三条都算是捞着了。” 钓鱼佬都发话了,八成真的很不容易钓。 许桉意顿了一会,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程赫东的脸上,试图从他眼神里分辨出来有没有诱导入坑的意味。 仔细观察了有两分钟,面上镇定,唇角微动还是拒绝:“不比。” 在程赫东面前,她到底藏不住心思,旋即就听见他说了句:“六比一。” 话音刚一落下,许桉意果断利索:“那可以。” 算下来她钓两条,程赫东就需要钓十二条才算是赢过她,哪怕她只钓两条小的都算数,这么一想,许桉意自觉赢面很大。 会谈条件了。 程赫东注视着面前人脸上微微得逞自意的表情,心下跟着塌陷。 “输的条件是什么?”毕竟是比赛总归要有赌注的,许桉意问道。 程赫东仿佛早就已经想好了,不紧不慢道:“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就行。” 说完似乎猜测到眼前人的犹疑,又跟着补了句:“不强人所难。” 好像也行。 许桉意勉强同意了。 坐下来跃跃欲试正准备“大显身手”,低头一看,吠吠正在偷吃她的饵料,许桉意气恼地轻拧了下它的耳朵,小声道: “吠吠,你不要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被教训了一顿,吠吠撒欢地往另一边的草地跑,许桉意才安心地开始甩竿。 钓鱼是个耐心的娱乐活动,且得有功夫等着鱼上钩,她这边鱼竿都进水里了,程赫东还没放竿。 见他从折叠椅一旁的置物袋里拿了把遮阳伞出来,撑开罩在许桉意的椅背处,慢声解释:“觉得晒就再往前挪。” 今天太阳大,虽说算不上很毒,但下午三点多也是微晒,被伞掩着是好受了不少。 许桉意下意识地转而问他:“你不用吗?” “不习惯。”程赫东简短应着。 她环视着扫了一圈,见的确没什么人打伞,只有零星几个人戴了遮阳帽,大男人打着伞好像是有点诡异。 于是也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鱼竿。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眼前一大片水算不上很清,但也不浑浊,兴许是微风吹着水面荡漾起来波澜,底下的鱼被惊动也不见跳跃露头。 过了得有十五分钟,许桉意就见程赫东收竿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进了桶里。 默默道,她不羡慕,接着继续看自己的,极少有的好胜心也被挑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程赫东再次收竿,许桉意这会儿心下开始微慌,视线掠了他那边一眼快速地收了回来,强装镇定,表情严肃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杆。 如临大敌的神色看得程赫东心下失笑,正对着她温声指导:“感觉到竿动了就拉起来看看。” 许桉意听见声音,朝着他比了个“嘘”的动作,轻声正经道:“你声音太大,会把我的鱼吓跑。” 这是开始怪上外界因素了? 程赫东眼神中划过笑意,到底是听话地闭了嘴。 许桉意的确是感受到竿动就立马抬起来,连续落空两次后,觉得有些丢人,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椅子往一边拉了拉。 “这又是什么路数?” 程赫东看着本来在自己旁边的人眼下挪走离了有一米多远,嗓音低敛。 许桉意扭头跟他解释:“我们两个坐得太近,鱼都跑你那边了。” 尽是歪理,程赫东唇角染上笑意。 等第三条鱼钓上来,一旁的阿叔见状,直说程赫东运气不错,不空军。 许桉意瞥了眼自己还是只有水的桶,到底是坐不住了,把鱼竿支在一旁,尴尬地站了起来:“我去那边看看。” 程赫东眼睑微敛,逗她似的来了句:“别朝人家买鱼。” 为什么要买鱼? 许桉意怔然了几秒,反应过劲儿后脸色恼羞道:“我才不玩赖。” 她赛德还是很健全的。 “我只是去学习下经验。” “我教你。”程赫东不吝道。 许桉意反倒不愿意,嘀嘀咕咕:“我还没有坦然到能向我的“对手”学习。” 男朋友变对手,程赫东这身份一下子跌份不少。 许桉意不过就是象征性地绕了一圈,也没学习出来个什么所以然,一无所获地老实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差不多五点多的时候,周边人陆陆续续开始走,程赫东也提着桶走到了她旁边。 许桉意肉眼估测地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条,再看自己的,还是空空,苦丧着脸承认:“钓鱼太难了。” 程赫东揉了把她的头发,安慰道:“也看运气。” “一定是因为吠吠偷吃了我的饵料,开局不利。”许桉意嘴上开玩笑地把锅推给吠吠。 程赫东脸色柔和,不讲道理地溺声附和:“可能是。” 说实在的,许桉意嘴上发个牢骚,心下倒是接受自己不擅长钓鱼的事实,服气地认输:“你赢了。” “险胜。” 好谦虚的态度。 许桉意像是意识到什么,又看了眼他的桶,试探性道:“你是不是故意就只钓了七条?” 赢了,但也不忘照顾她的心理。 程赫东不以为然,语气淡淡:“不重要。” 听她这么说,许桉意就更确信他是在顾忌自己,仰着脑袋看他:“我没有那么脆弱。” 他跟她的输赢本来也就不重要。 说完又想起什么,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低声道:“我刚才看别人的桶,他们好像也没钓到多少条。” “不是去学习经验的?” “就、顺便看一眼。” 程赫东下颌线缓和,转而把两人的桶换了下:“现在算是你钓的,可以骄傲。” 许桉意眉眼盈盈,头一次被人有意地捧起来自己的“虚荣心”。 临了要回去,喊着吠吠,才看见吠吠一身水湿哒哒地跑过来,看上去撒欢开心得不行。 “吠吠,你跳水里了?”许桉意略带嫌弃地离它远了点儿。 吠吠听不懂,但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汪汪地叫了两声。 第90章 程赫东清楚自家狗的秉性,拆穿道:“估计是又下水里游泳了。” “回家还要给它洗澡。” 自从之前给它洗了一次之后,许桉意再也不主动找罪受了。 “去陈照店里。”程赫东毫不犹豫地把麻烦丢给陈照。 “照哥肯定没空。” 林秋发微信跟她吐槽过,说最近都要炸了,筹备婚礼忙得晕头转向了。 两人话语间,程赫东的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到,陈照打来的。 接通后简短地说找他帮忙写字,两人之前商量好的,交代完就火速挂了电话,看起来真是忙活得不轻。 许桉意兀自感叹了句:“办婚礼真的好麻烦。” 她单是听林秋吐槽的都觉得很累了。 程赫东闻声眉心微动,沉声保证似的:“我们办不用你操心。” 许桉意一怔,心下忽地一软,虽说他们的婚礼还未知,但从程赫东嘴里说出来隐隐又很让人期待。 片刻后她才又咕哝应声:“你太忙我肯定也会心疼。” 程赫东心窝软气涌胀,眼底微动,嗓音沉喑地“索要”:“那多心疼心疼我。” 明晃晃得寸进尺!许桉意耳尖微红。 开车回去的路上,想起来两人赛前的赌注,许桉意问他想要提什么要求。 程赫东边开车边应:“先留着,以后提。” 以后俩字,许桉意莫名就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跟缓刑似的,提醒道:“你说过不能太为难人的。” “嗯,记着。” 应答的倒是很快。 许桉意扭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不出来藏掖什么坏心思,越是看不出来才越不安心:“感觉自己头上像是悬了一把刀。” 这话严重了,程赫东腾出来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低沉着声音: “那我可舍不得。” 第61章 长情61 给你的惊喜,欢迎回家…… 下午钓的鱼个头都还算适中, 分给钟阿奶四条,自己留了三条。 许桉意晚上炖的时候,心血来潮撇下来一条说要养着, 家里没有鱼缸, 索性先找了个大盆暂时放进去养。 程赫东见状拧着眉提醒:“这是鲫鱼。” “我知道。” 她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这种常见鱼。 鲫鱼没掺原生水不好养,大都是饭桌上的, 也没有观赏性,几乎没人专门养这个玩意儿, 程赫东担心到时候养死了保不齐许桉意难受, 委婉道: “明天去镇上给你买几条国斗。” 许桉意正蹲在地上,手指伸进去大盆地拨弄来回游动的鱼, 闻声摇了摇头坚定:“不用,就养这个。” “如果能养活, 到时候我们回京溪还能把它带走。” 见她是这个意思, 程赫东没再劝说,顿了下转而果断道:“那去买鱼缸和增氧泵。” 许桉意听见这话, 脸上顿时浮上笑意,松口得真快,她就知道。 — 在芦川的日子平淡而又惬意, 老式日历撕下来的纸页越来越多, 许桉意自觉这些天过得很开心。 忙的时候也就是给陈照和林秋帮忙, 还有就是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无聊时程赫东和小拾又总能带她去很多之前从未去过的新奇地方, 这些天下来, 许桉意都要把芦川包括周边走遍了。 半个多月后,林秋和陈照婚礼的前一天,向栩阳从京溪赶回来参加婚礼。 程赫东把他接回“云端”,进小院看见许桉意, 这家伙称呼都麻溜自然地改了,试探性地喊了句:“嫂子?” 虽说之前已经听过纪数这么喊自己,但到底是还没完全习惯这个称呼,许桉意愣了下,耳尖微红,没反驳算是默认应下。 猜想得到准确验证,向栩阳语气也不虚了,故作老成满脸欣慰:“可以啊东哥,到底还是把桉意姐变成我嫂子了。” 许桉意听见这话,脸色怔然,目光疑惑地看向程赫东,仿佛要问什么。 程赫东显然看懂了她的意思,淡声道:“我没跟他说,他自己猜的。” 虽说向栩阳先前是知道程赫东喜欢许桉意,但后来两人在一起,程赫东没告诉过他,因此这么喊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向栩阳语调微扬地应声解释:“也不纯猜,看出来的。” 说完,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凑到一起比划:“就你俩之间这小感觉都跟之前不一样的,东哥眼神拉丝,嫂子你看他的目光也恰如其分了。” 打从进到小院,他就那么看上两眼,就察觉出来了两人间的猫腻。 许桉意见他还比划上动作,脸颊蹭地红了,不好意思地偏移开视线,睫毛微颤直困惑。 有这么明显吗? “恋爱的味道啊。”向栩阳装模作样地仰头猛地吸了一口气,在一旁起哄。 程赫东眉毛下压,睨了他一眼,警告似的。 向栩阳接收到信号,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嗓子。 本质不变,还是那味,对人不对事,好脸色净给自己心上人了。 向栩阳这次回来就拿了个背包,到多功能厅放下背包后就开始眼巴眼望地求他哥:“东哥,能帮我煮碗面不,饿了。” 火车上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早敲锣打鼓了。 程赫东言语毫不留情:“自己煮。” “我煮的面吃完就得去医院。” 向栩阳颇是有自知之明。 一旁的许桉意见状站了起来:“我煮吧。” “还是嫂子好。”向栩阳见风使舵。 不等许桉意从沙发边走出去,程赫东胳膊使力把她拉住了,薄唇微张:“你坐着,我去。” 说完径直朝着小院厨房的方向走去。 许桉意只得又重新坐下来。 向栩阳盯着程赫东的背影感叹了句:“到头来还是有人能压制住我哥。” “嫂子。” 向栩阳突然喊她,表情颇是好奇地问:“你跟我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桉意回忆了那天的日子:“就是你回京溪的那天。” “我艹,这么赶巧。” 向栩阳一惊一乍:“合着我之前纯粹当电灯泡了呗。” “不是这个意思。”许桉意唇角弯了下,急忙出声解释。 “我们两个之前还没到那种地步。” 这话一出,向栩阳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谁知道我哥什么时候就打你主意了。” 许桉意秀眉轻动,怎么感觉他胳膊肘往外拐呢,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不过说真的,东哥喜欢上你,他人情绪都变多了。” 向栩阳深思似的突然开口:“爱情能让人变鲜活这话真一点错都没有。” 许桉意感觉这话云里雾里的,有一个月没见,她还是跟初见向栩阳一样,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于是,轻声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向栩阳本来歪歪扭扭懒散地躺在沙发上,闻声坐直来了兴趣,直视着许桉意低声分享: “你都不知道,应该是你俩在一起之前那两天,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我哥那低气压脸冷得,虽说他平时也是板着一张脸,向来沉稳,说白了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但那两天,烦躁的情绪都明晃晃地挂脸上了,我一猜就知道跟你有关。” 许桉意脑海里回想了他口中的那两天,当时她和程赫东之前的气氛的确很尴尬,因为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感情,所以犹豫逃避,说不想影响他,但两人之间的事,谁也躲不了。 向栩阳一句话没说完,又继续道: “我当时还以为他跟你表白失败了,结果他说还没表白,我那会儿还挺震惊的,我哥这人做事从来都利索果断,谁能想面对个感情能这么瞻前顾后。但是吧,嫂子,我觉得那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意你。” 他一个事外人,看出来这些并不难,平时没个正形,这事上还参透道理似的明晰。 向栩阳的话其实没说完,但也算明白,许桉意理解他的意思。 程赫东深知她的性格比较慢热,还迟钝,所以心里装着喜欢蛰伏了很久,太过于激进担心她会无所适从地退缩,按兵不动又对感情心有不甘,所以心中始终横着一个难以把控的度,耐着性子循序渐进。 两人在一起的那天,许桉意就已经想过了这些,再次被旁人就这么说出来,心下再次泛起难以承受的酸胀感,心疼的感觉尤为强烈。 向栩阳看她脸色不大对,悄无声息地扇了下自己的嘴,逞一时口舌之快,紧接着又开口找补: 第91章 “嫂子你别多想,你能跟东哥在一起,他估计偷摸开心不知道多少回了。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他还是那幅死板样,整个人就淡到底,可没意思。” 能轻易挑起程赫东情绪的人怕是也就许桉意了。 许桉意唇角微动,没说话。 恰好这时候,程赫东也进来了,沉声对着向栩阳说:“面好了,自己去端。” “得嘞。”向栩阳火速起身,给两人腾地方。 程赫东坐到许桉意身边,见她神情滞然,问了句:“在想什么?” 许桉意抬眸看他,眼神里仿佛藏着混杂的情绪,直勾勾地看了良久,缓声道:“没什么。” 明显不是实话。 程赫东看出来了,但没说。 过了两分钟后,腰间攀附上来双柔软的手,纤细的手臂把他的腰部圈着,硬||挺的胸前随即也抵上来颗毛茸茸的脑袋,程赫东顺势适时把人搂进怀里。 许桉意突然对他这般示软,很显然不对劲。 程赫东习惯性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等着她自己开口。 不知道过了有几分钟,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胸前传出来,许桉意冷不丁地嚅声道:“之前,辛苦你了。” 在她未感知到程赫东对自己心意的那段时间里,程赫东的喜欢又何尝不是暗恋。 心底藏匿着汹涌的感情,始终等待着那个不知道何时到来的契机,这可能是他当时的状态。 程赫东是个很敏锐的人,一听这话再联想到向栩阳刚才急着出去的神情,大抵知道可能是他说了什么。 但既然许桉意并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他自然不会强迫,话语守在喉间,很顺利地涌了出来: “我没这么觉得过。” 虽说并不太确定向栩阳到底说了什么话,但程赫东的回答自觉适用于所有的前提。 许桉意不知道的是,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上她,总归也会是件幸福的事,而程赫东既是如此。 话音落下,许桉意头拱了拱,旋即抬起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小声拆台:“你昨天还说让我多心疼心疼你。” 她心疼了,他又逞强。 程赫东可不觉得这是搬起石头在自己的脚,顺了顺她额角凌乱的碎发,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 “可以心疼别的方面。” 别的? 许桉意皱眉,一下子还没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紧接着柔软的手指被程赫东拿起来一本正经揉捏摩娑,她当下就反应过来了,脸颊瞬时涌上热气,咕哝“辱骂”: “色痞……” 程赫东眼尾微扬:“什么时候学会的新词?” 好厚的一张脸皮…… 许桉意象征性地拧了下他的腰,表达不满。 黯然的气氛悄无声息被旖旎代替,那点笼罩在心头上的情绪阴霾也在无形中散去,在程赫东身边,许桉意总归会快乐起来。 临近傍晚时,陈照打来了电话,说在酒店多订了两个房间,让他们三个过去。 美名其曰,结婚前找程赫东和向栩阳聚一下,毕竟第二天他就是已婚男性了。 至于许桉意,那自然是陪林秋的。 两人的婚礼就在明天,陈照和林秋今晚住在酒店,因为两人计划办的是草地婚礼,所以酒店也不在镇上,具体什么地方许桉意不知道,程赫东清楚。 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几个人终于是到了酒店。 一般而言,婚前一晚,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于是陈照房间程赫东、向栩阳在,林秋房间也就她和许桉意。 兴许是这辈子就一次的婚礼,林秋平时淡定这会儿也些许紧张,拉着许桉意东扯西聊,说了不少话,甚至聊到明天丢捧花环节,还说让许桉意站个好位置,一定丢给她。 畅聊到了快十二点,程赫东回房间发现许桉意还没回来,房卡就一张,不在他这儿。 程赫东倒没给许桉意发微信,转而给林秋发了句: 【还不放人?】 林秋看了眼面前坐在床边的姑娘,故意回了个: 【桉意今晚不回去了,你独守空房吧。】 【?】 程赫东压根不给面子:【你明天凌晨就要起床,她睡你房间睡不好。】 林秋看见消息那一刻,嘴角冷不丁抽了抽,这给人捧的,怕是捧手里都怕化。 但她的确也没真打算留人,收了手机朝着许桉意道:“程赫东找我要人了。” 许桉意顿了下,思索后才明白,不大好意思地摸了下额角:“我忘了房卡在我这里,他应该是进不了门。” 林秋笑了下没戳穿:你快回吧,省得他一会儿急了上门找你。” 许桉意略显羞涩地点了点头,才起身离开。 快步回自己房间,程赫东的确站在门口,她急忙去开了门。 虽说陈照只开了一间房,但碍于前阵子在“云端”程赫东总是有各种理由晚上来她房间,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许桉意已经习惯了。 等两人洗完澡上床休息已经十二点半了,猛地住别的酒店,跟住“云端”的感觉差别太大了。 “云端”是亲切感,但酒店不是,许桉意还有些睡不着,窝在程赫东的怀里,脑子异常清醒。 程赫东见她睁着眼,就知道她是睡不着,索性跟她聊天问:“林秋跟你聊了什么?” “很多。” 许桉意真要说都说不过来:“秋姐看起来有点紧张。” 程赫东嘴唇微动:“陈照也紧张。” 许桉意闻声仰头,脸色意外。 “马上娶到惦记多年的人,紧张也正常。”程赫东慢条斯理道。 陈照在房间直想喝酒壮胆,又怕误事,嘴上逞强说是找他们聚聚,其实就是紧张得想找人舒缓、散散。 许桉意脑海里似乎能想象到他那般样子,片刻后,好奇地轻声问:“如果换成你,你会紧张吗?” 程赫东毕竟比陈照要稳重多了。 但如果做这个假设,他的回答是:“会。” 程赫东拉着许桉意的手冷不丁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沉声道:“感受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跃,节奏和频率都在加快,震感直抵指尖。 许桉意弯唇笑了下:“你现在又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程赫东不假思索道:“因为激动,在想象如果是我跟你要办这场婚礼。” 许桉意心下猛地漏了一拍。 只是想象都已经这般了,真要到了那时候,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脑海里浮现下午时向栩阳说过的话,因为她,程赫东似乎同样鲜活了不少,从波澜不惊到情绪也会哗然。 这种认知,让许桉意满足之余特别高兴,说明她不知不觉中对于程赫东的影响是正向的,同他对她那般。 手下的震感不缓反而语法强烈,许桉意仰头看他:“它要再这么跳下去,你就睡不着觉了。” “现在也睡不着。” 程赫东嗓音沉喑,不等许桉意接话,继续道:“今晚你心疼心疼我。” 这话现在已经意思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了,许桉意察觉自己的手被迫换了个地方,她一边往回缩脸颊羞红地嘀咕:“网上说经常这样不好……” 程赫东眉心紧蹙,神情像是舒服又像是抑制,敛着嗓子道:“那你更得多心疼我,早点适应换种方式。” 又下套…… 许桉意手上一个没注意使力,随即就听见了面前人嗓间溢出来的一声低喘。 酒店对于情侣而言,在今晚也算是发挥自身功能了。 翌日一早,许桉意就起来去陪林秋了,长长的白色鱼尾婚纱拖在化妆间的地上,林秋脸上化了个比往日温柔不少的新娘妆,整个人像是在熠熠发光。 许桉意接连直夸了好几句漂亮,似乎都要移不开眼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婚礼,因此婚礼开始后,许桉意显得也很激动,全程看得都很认真。 宽阔的草坪上,纯洁和神圣的白色为主基调,鲜花布满,浪漫又温馨,阳光照在婚纱的碎钻上,闪耀夺目。 婚礼进行曲回荡在周围持续渲染着喜悦的气氛,主持人的主持词充斥在每个角落,主舞台上的林秋和陈照比任何时候都要神采奕奕。 见证幸福的场景,许桉意被感染得唇角就没怎么放下来过,就连掌都鼓得很用力。 到最后接捧花的环节,仗着程赫东在自己身后罩着,她兴致勃勃地参与,当然林秋也是看着她丢得。 带着情意和分量的花砸进怀里的一瞬间,那种惊喜感和满足感再次席卷全身,许桉意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无比幸福。 第92章 — 婚礼结束的三天之后,陈照和林秋找了个地方度蜜月,而程赫东和许桉意则整理好了在芦川的一切,开车回了京溪,当然没忘记捎上了向栩阳。 车程不算近,一路上有向栩阳这个话痨也算是热闹不少,就是惨了吠吠和困困,颠簸一路,到京溪一猫一狗都蔫得没精气神。 许桉意在程赫东的家里住过两天,因此提着行李箱抱着猫上楼显得轻车熟路,站在门口低声对着怀里的困困道:“困困,我们以后就住新地方了。” 开门输密码时,程赫东突然问她:“指纹录过没有?” 许桉意摇了摇头。 一方面是觉得密码就足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次刚搬来还不坦然,索性这件事也就没在意。 程赫东闻声利落地捏着她的食指录入,提醒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话音落下,许桉意心下升起一阵奇妙的感觉,跟自己在京溪住这么多年完全不一样,这个家似乎会更加温馨。 录完指纹进门,换上自己的拖鞋,许桉意刚往里面走就看到客厅正中央的地上,放着扎眼的超大一束粉荔枝,甚至可以说是她亲眼见过的最大的花束了。 许桉意脚步顿时定在原地,心脏停滞一瞬后加速跃动,扑通扑通地震颤着。 程赫东见她怔住,眉眼夹带着柔和:“吓到了?” 听见说话声,虚浮的心落到实处,许桉意磕绊着嗓子问:“这、是你订的?” “嗯。” 程赫东脸色淡定,语调缱绻:“给你的惊喜。” “欢迎回家。” 第62章 长情62 是不多说爱,应该多做|爱…… 被莫大的惊喜笼罩, 许桉意被砸懵似的手足无措,呆愣地站在那束巨型花束前。 就算扳着手指数,她被送花的次数寥寥, 因为没什么朋友, 自己也只是偶然来了兴趣才会在街边买上几束插在家里当点缀,而程赫东已经送过她三次了。 第一次是刚去“云端”的活力黄玫瑰, 第二次是回“云端”的赤红玫瑰,再之后就是眼下回到京溪家里他送的粉荔枝玫瑰。 寻常平淡的生活里总是能被他时不时地添上不寻常的惊喜感, 仿佛也是爱的具象化。 程赫东走到她身旁, 眉心轻皱,语调一如既往地沉敛, 但隐约多了种求知若试的诚挚:“宋听之前说,惊喜的瞬间总是让人深刻, 所以, 你觉得惊喜吗?” 许桉意没想到他还把那句话记在了心里,触动和雀跃不断在心上凿深, 眼底泛着波澜去看他,嗓间浸着软意:“你明知故问。” 程赫东低头一目不错地凝视着她的脸,唇角微动:“我怎么只看到了惊。” 许桉意瞳孔映出来他的剪影, 眼神像是含了璀璨的光, 粉唇情不自禁地倏尔一弯舒展开来: “那、现在呢。” 沉思的神色随即放松, 程赫东轻声笑了下, 迁就纵容地附和:“现在看到了, 又惊又喜。” 许桉意心下微动,悄无声息地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转而逃跑似的飞快地闪到了巨型花束旁,蹲着欣赏。 程赫东舌尖不自觉地抵了下下唇, 像是没过瘾的回味。 粉荔枝花束紧凑密集,外圈被白色的包花纸围绕,浪漫又圣洁,许桉意蹲在旁边显得整个人都更娇小了,花香不断地钻进鼻息间,她指了指问: “你一共订了多少朵?” 程赫东不假思索:“五百二十。” 许桉意心下一跳,不说话了。 程赫东见状,随口问:“怎么了?” 好不以为意的态度。 许桉意咽了下嗓子慢悠悠地开口:“数字惊人,程老板好大的手笔。” 程赫东难得被她揶揄,慢条斯理地道:“手笔一般,能捕获芳心胜在值了。” “贫嘴。” 许桉意嘀咕,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贫呢。 突然想到什么,许桉意惊了下,站起来:“我的鱼还在车里。” 芦川养的那条鲫鱼倒真争气地活了下来,还被她带了回来。 程赫东语气自然:“我去搬上来。” 无形中许桉意潜意识已经习惯了他帮忙和兜底,闻声唇角弯了下:“那你要再跑一趟了。” 程赫东再次换鞋出门,声音从玄关处传来:“乐意至极。” 因为猛地换了个新环境,困困有些不适应,从猫包出来后就警觉地钻到客厅桌子下躲着。吠吠适应力很强,一进屋就四处撒欢到处嗅,熟悉着自己接下来要生活的环境。 两人从芦川带回来的东西算不上很多,许桉意简单地收拾着,十分钟左右程赫东就回来了,怀里抱着大号鱼缸。 她急忙起身去察看它的状态,发现还算活泼,就又放下心来,间歇想到什么眼神闪了下:“你也是进城了。” 转而又去看旁边的程赫东,秀眉微动:“它这算是鲤鱼跃龙门吗?” 程赫东闻声故作认真,须臾后严谨出声:“确切说是鲫鱼跃龙门。” 小土鱼一跃成为城里鱼。 许桉意笑了下,动作轻缓地怕拍了拍鱼缸外围,吓得里面的鱼灵活地甩着尾巴涌动:“要过上好日子了。” 程赫东上楼之后就陪着她一起收拾东西,许桉意自己的东西不多,他就更不用提了,衣服只要够穿就行,压根没有这方面的追求,因此整理起来也快。 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许桉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一叠衣服进了自己先前住的房间,眼神疑惑,好心地提醒道:“你走错了,那是我的房间。” 他是太久没回来,还是说忘了她才搬过来?当时搬来纪数还特意给她指的这间,担心她找不到似的。 程赫东听见这话脚步顿也没顿,径直地走了进去,语气坦然:“没走错。” 什么意思? 许桉意站起来也跟了进去,见他已经轻车熟路地往她衣服旁边挂上自己的衣服了,扯了扯他的衣角嘀咕:“你放你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我的房间。”程赫东转身反握住她的手。 许桉意愣了,目光呆滞地扫过衣柜怀疑道:“可是这房间之前就没有你的东西。” 她先前收拾的时候还看了,完全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一切都打理得规整没被动过,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柜子更是空空如也,连块儿布料都没见。 程赫东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定地回答:“这个房子买完之后住的时间短,至于我的东西,回芦川就带回去了。” 许桉意明显是领会到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但心下抵触不乐意相信,不死心地继续争辩,话语脱口而出:“但是之前纪数让我住的就是这间。” “嗯,我让他告诉你的。” 困惑解开,看见眼前人含笑的眸底,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敢情这两人是提前串通好的,到底是兄弟,一丘之貉! 许桉意表情微微僵硬:“所以我当时搬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让我住你的房间?” “可以这么说。”某人大言不惭。 “套路王,骗子。” 虚浮的想法落到实处,许桉意二话不说开口就是愤懑地控诉:“你一开始让我搬进来就是不怀好意,你的心思太深了,蔫着坏!” 盘算起来,她当时回来搬家之前,在“云端”两人还没同住呢,他都打这个主意了,“骗”她住进他的房间;眼下又正好回京溪,许桉意合理怀疑,他的计划是早就安排长远了…… 眼前人一句话说完带着气,脸都跟着红了,程赫东自然是不反驳,低声顺着哄:“是,我心思深,我的问题,不生气。” 见他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的问题,许桉意就跟憋胀的气球冷不丁地被戳了个孔,气体扑扑簌簌地往外冒,极速瘪平,显得特不争气。 她挣脱开程赫东的手,强装着板着脸:“承认错误我也不能不生气。” 这么快就消气那显得她也太没面子了。 程赫东心底失笑,面上陪着她装严肃:“那你说,怎么才能让你消气?” 大有一副任君处置的架势。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毫不犹豫:“你今晚不能睡这个房间。” 不睡这个房间的意思就是不能跟她同床睡,还算委婉表达了。 程赫东一百个不乐意,不假思索沉声:“换一个,除了这个怎么都行。” 许桉意见他这般,嘴角抽动想笑但忍住了,绷着脸坚定:“就这个。” “没一点商量的余地?” “嗯。” “行。” 许桉意以为他松口同意了,下一秒就听见他冷不丁地问自己:“你设想一下,如果当初我直接说让你住我的房间,你会答应吗?” 第93章 那时候两人感情才刚开始,许桉意虽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程赫东脸色从容:“那就对了,所以我这么做能算是情有可原吗?” 为了捍卫自己的晚间权益,他眼下竟也是开始掰扯起来这事了。 许桉意到了这一句才明白他想说什么,差点被他带着节奏走,脑子转着开始反驳:“那你也可以在我们回来,也就是这一天提让我住你的房间。” “那你就一定会答应了?” “我当……” 许桉意下意识地想应答,说到一半惊觉之前在“云端”程赫东也这么提过,但她到底没真的住他房间,于是就变成了他找各种理由来自己房间睡。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是有点理亏…… 程赫东把眼前人底气不足的模样尽收眼底,胜券在握似的就这么注视着她。 僵持了得有两分钟,许桉意败下阵来,睫毛颤动低声道:“你这是欺负人。” 话语软乎下来,程赫东心都跟着化了,知道这事儿算是翻篇了,面色缓和下来揉了把她的脸,嗓音缱绻: “不是欺负你,是爱你。” 什么时候想抱着她睡觉也算是欺负了,明明是爱的表现。 许桉意闻声脸颊一热,咕哝道:“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个词。” “哪个?爱?” 程赫东蹙眉:“我之前没说过吗?” “没有。”许桉意记得很清楚。 当爱一个人已经成了习惯性行为,便隐匿于口中,开始发挥它作为动词的功能,因为每个行动都透着爱,从而潜意识地以为曾“说”过爱。 程赫东突然笑了下,眼神柔和:“那我现在说。” “我爱你。” 目光过于热烈地落在自己身上,许桉意情绪飘飞,恍然升起一种震撼,程赫东是唯一一个对她明确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厚重的感情像是击溃心理防线的高压,夹杂着钝钝麻麻、又格外纯粹温暖的体验,许桉意生理性地眼圈泛红,水光浸润着眸子,不设防地从眼眶里挤出来。 程赫抬手轻揩掉她脸颊上的泪痕,把人搂进怀里,叹了口气似的:“以后都不敢多说这话了。” 许桉意窝在他怀里直掉眼泪,嗓间跟堵着棉花似的,发不出声。 不等开口,就又听见头顶上的传来声音:“是不多说爱,应该多做|爱。” 厚脸皮,文字游戏被他玩得明明白白,许桉意瞬间僵住,要命地轻推了下他的腰腹,瓮声瓮气地提醒:“用词要准确。” 程赫东闷声笑了下,胸腔轻颤,不应答。 把家里差不多收拾完,已经晚上七点了,从早起开车回京溪,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再加上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两人索性去了外面吃晚饭。 小区附近有不少餐厅,外表的装潢看上去都很高级,毕竟小区高级,周遭自然也不会太差。 许桉意吃什么都行,程赫东就自作主张地带她进了家西餐厅。 等吃完结完账出来,她像是被撑着了,手放在胃部轻缓地揉了两下。 “吃多了?”程赫东问。 “好像是。” 兴许是觉得丢人,语气都弱弱的。 程赫东半搂着她,手放在她腰上方便给她揉,还不忘“教训”:“我是不是说那块牛排吃不完就别吃了。” 许桉意咽了下嗓子,义正言辞:“那不是牛排,那是金子,不能浪费。” 她也不是没吃过西餐,谁能想到那家餐品价格那么高,最后结账的时候,许桉意心都要疼了。 程赫东兀自失笑:“不用替我省钱。” 说到这个,许桉意又扭头看他,眼神直勾勾地,良久后得了条结论:“我发现回京溪之后你变了。” “变什么了?” “奢侈。” 许桉意自觉说得很对,先前在芦川只是知道他大方,但谁知道回京溪之后出手更是这么阔绰,五百二十朵的巨型花束,还有晚上随意的高价一餐,他眼都不带眨的。 程赫东缓声给自己解释:“没变,一直都是这样。” 成长环境使然,秦女士和他爸都是很会赚钱的主,程赫东打从出生条件就很优越,习惯也如此。 但他这人也随意,大几千的西餐能吃,十几块钱的盒饭照样吃得香。几年前创业那阵子因为忙,再加上手头的流动资金全投进项目不宽裕,吃的也都是盒饭,也不挑。 许桉意只是没见过更早以前的他。 虽说知道他可能的确是不差钱,还是没忍住轻声嘀咕:“再有钱也不能随便花。” 生平第一次被约束钱财,这种感觉莫名让人上瘾。 程赫东垂眸跟她打着商量:“我把卡绑给你,要不你帮我控制?” 这没有商量的空间,许桉意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管。” 谁知道他卡里多少钱,许桉意拿着心理有压力,她怀疑程赫东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要把自己的卡共享给她。 被无情地拒绝,程赫东也没脾气,故意道:“行,那我就随意了。” 许桉意仰着脑袋看他,顿了一会儿后不进套:“随你,反正是你的钱。” 也不说不让他随便花了,真就生怕他把钱塞给她。 程赫东这下才真是气笑了,自家女朋友不要自己的钱,甚至还惧怕被硬给? 念着消食,两人还去逛了趟附近的超市,顺道买明天的菜。 在买菜这方面,程赫东插不上话,毕竟许桉意是个专业的美食博主,经验十足。 结果挑青菜时看来看去,怎么都不满意,许桉意扭头看他,眼神带着隐隐的幽怨,突然道:“我也变了。” “哪儿变了?”程赫东眉眼柔和地顺着话问。 “挑菜的眼光变高了。” 许桉意表情严肃,慢声道:“之前我觉得超市的菜已经算是很新鲜的了,但是在芦川呆过之后,我觉得它们都比不上钟阿奶菜园里种的菜,由奢入俭难。” 程赫东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开玩笑:“那让阿奶明天快递寄过来?” “算了。” 许桉意肩膀微塌:“那就更不新鲜了。” 况且两人回京溪阿奶已经塞了很多东西,恨不得什么都给他们装上,因为个小事麻烦阿奶,许桉意做不到。 最后还是挑着买了些,毕竟以后都是要在京溪生活的,早晚会再次习惯。 晚上的超市人还不算少,大抵都是小区里的居民,自助结账处比人工排的队还长,两人推着购物车挑了个短的人工结账队,排了十多分钟才到。 许桉意站在前面专心地等着,倏忽听见身后程赫东的声音,扭头一看,见他正淡定地指着某处问收银员:“这是只有这些款了吗?” 某处放的是什么? 许桉意定睛一眼,奥,安全套,瞬间热意往脸上涌,不动声色且又悄无声息地磨着离他远了点。 收银员仿佛习惯了,很守职业素质地认真回答:“是的先生,所有的都在这里了,个别款可能缺货,尺寸会有参差。” 程赫东似乎没找到合适的,到底是没拿,从容地应了句:“是该补货了。” 偏偏少了他的尺寸。 歇了买的心思,等他再转头,一看身旁人不见了。 程赫东见状蹙眉,四处打量着找人。 柜台后的收银员察觉,格外好心地伸手示意了某个方向,微笑道:“您是要找那位女士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程赫东看见许桉意正站在收银处外,背对着他,装作无所事事地看着面前超市张贴的商品宣传单…… 第63章 长情63 这算是西装制服诱惑吗? 许桉意是在余光偷摸瞥见程赫东提着购物袋从收银处出来时, 才磨蹭着步子重新走到他身边的。 心虚似的伸着手去帮他提购物袋,但被他有意错开了,于是又一言不发地换到他右边位置, 勾上那只空着的手。 程赫东这才顺势牵着她的手揣口袋里, 故意噎她:“这会儿不怕跟我站一起了?” 他怎么可能揣摩不到身旁人的心思。 许桉意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底气不足地轻声辩解:“我那不是怕, 只是、正好看见宣传单我就过去看看。” 程赫东扭头垂眸,深邃的黑眸窥不见底, 单是什么情绪地凝视着, 许桉意都觉得头皮发麻。 咽了咽嗓子,转而干巴地给自己开脱:“是你要买那个的, 我又没买过,会觉得不好意思应该算是正常的吧?” 第94章 程赫东听见这话蹙了下眉, 觉着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坦然应道:“我也是第一次买。” 说得谁不是第一次似的。 许桉意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但是你脸皮比我厚。” 话音落下, 程赫东眼神微直,兀自失笑:“听着不像是好话。” 一不小心倒是把真心话给抖落出去了,许桉意一声不吭, 选择性失聪麻木。 过了一会儿, 借势垂着脑袋有意无意地看向购物袋, 显而易见是在找什么。 被程赫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唇角微扬起弧度, 晃了下她的手直接出声:“不用看了,没买到。” 心思被戳破,许桉意耳尖微红,害羞之余还有些惊讶, 问他:“你怎么又没买了?” “很失望?”程赫东直勾勾地看着她,明显的打趣。 许桉意睫毛轻闪,嘴上不饶人:“我没有,明明你看起来很失望。” “我确实失望。” 程赫东坦率地承认:“货架上的尺寸不全,缺货。” 话题深入探讨到尺寸问题,许桉意自觉不能再聊下去了,否则她的脸可能要热得烧起来了,急头白脸地打住:“说明这是天意。” 什么天意,明明是胡说八道,在他面前,许桉意胡诌的本领越来越强了。 程赫东到底是让她蒙混过关了,不提也行,毕竟早晚她都躲不过这档子事儿。 寻欢作乐,人之常情。 京溪的十二月下,凛冽萧瑟,晚间气温直达零下,在外面多走一会儿都觉得被寒气侵入,一阵晚风吹过,冷空气不带情面强势地钻进呼吸中,说话都带着白雾。 许桉意已经换上了长款的白色羽绒服,照旧被吹得牙关一紧,下一秒,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就被扣在了头上。 帽子太大,松松垮垮的,以至于她想要扭头看身旁人都要停下来然后转过去半边身子。 “我看不到你了。”她低声道。 程赫东腾出手隔着帽子轻蹭了下她的脑袋:“在呢,看不到回家再看。” 许桉意勉强应了一声,想到什么才又说:“去年这个时候京溪已经下过雪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许桉意语气意外,想要扭头看他,脑袋动了动结果只是在帽子里转了半个圈,入眼还是白色的布料。 程赫东被她逗乐,眉眼柔和,敛着嗓子缓声:“那时候工作室出了点事,我回来处理,恰巧就碰上了第一场雪。” 还有这么回事,许桉意的关注点一下子落到前半句:“你之前经常来回跑芦川和京溪吗?” “也没跑几次,工作室这边纪数大多时候都能顶住。” 说到底,程赫东就是个十分重情怀的人,芦川是有自己的挂念,京溪同样,工作室那边又何尝不惦记,丢不下也没想过彻底放下。 轻描淡写地两句描述过去,许桉意想想都觉得辛苦,心下一通酸涩,不是滋味。 但好在现在他回来了,虽说工作室依旧会很忙,但是顾一边总归要比两头兼顾省心些。 许桉意重新接话:“纪数知道你回来应该会是最开心的。” 可以短暂撂挑子了。 程赫东想到什么,不紧不慢道:“嗯,当初我回芦川骂我也是最狠的。” 依稀记得那时候确定他是真铁了心要回芦川,纪数见他一面骂他一面,甚至气得几天不带正眼瞧他。 临走的前一晚这家伙喝得酩酊大醉耍浑地半躺他家门口,醉成一滩靠着门放声“叫骂”: “程赫东,你真他妈没良心,天杀的,不是个东西,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好在他家是一梯一户,没邻居投诉他扰民。 许桉意闻声下意识地绷着肩膀,继而想想又缓和下来:“好像你确实该被他骂。” 程赫东捏了捏被他裹在手心里温热的指尖,语调微抬:“胳膊肘往外拐?” “我这分明是合理评价。”许桉意辩解。 工作室一把手走了,二把手硬着头皮顶上去,可不是该骂泄愤。 程赫东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事儿做的最大“受害者”的确是纪数,因此骂的时候也没还嘴,这三年工作室有事他也是照旧帮着。 片刻后,身旁人闷闷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帽子里传出来,落进他耳朵里。 “但是以后他不能骂你了。” 许桉意是脑子清醒,但也摆明护短。 心下深藏着最柔软的地方猝不及防地被美好触碰了下,程赫东心窝一下子就泛软了,眉宇间尽是舒缓的笑意:“嗯,以后你“罩”着我。” 许桉意被说得脸颊一红,含含糊糊道:“我尽量……”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时,一旁保安室里突然探出来个头,眯着眼朝着他们这边喊:“是程老板不,回来了啊?” 许桉意转过身看,跟下午见的保安不是一个人,可能是换班了,眼前这个保安看上去约摸有五十岁,面色和蔼,很面善。 “陈叔。”程赫东顿住脚步,边出声道。 “真回来了啊!” 下一秒,就见被喊作陈叔的保安急匆匆地就从保安室出来,手上还提着个红塑料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作势要塞给他,熟络说着:“正好我今个回老家挖了点莲藕,你带回去吃。” 程赫东倒也没推辞,接过来后客气了一番。 “跟我还客气什么。” 眼前人摆了摆手,问他:“这次回来就不长远走了吧?” “不走了。” “不走了好啊。” 紧接着,陈叔的视线落到他身旁的许桉意身上,乐呵地笑着:“这是女朋友吧。” 程赫东唇角浅淡地挂着笑意点了点头;“是女朋友。” “我前阵子还听我儿子说呢,没想到还真是,这下好了,人生大事马上都要完成了。”陈叔脸上的笑看上去像是发自肺腑的,很真诚。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临走时,许桉意也礼貌地笑着朝他示意。 等走远后,许桉意才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跟小区的保安也这么熟?” 程赫东表情故作神秘:“人脉广?” “要认真回答。”许桉意皱着鼻子,轻拍了下他胳膊。 两人交谈熟络的样子可不像是居民跟物业保安这么简单的客户关系。 程赫东唇角微动,慢条斯理地解释:“陈叔儿子是我们工作室的员工。” “陈叔他前两年动了场大手术,治病花了不少,家里稍微拮据,恢复好之后想找个工作,凑巧小区那段时间招保安,我提了一嘴。” 简短平淡地叙述完,许桉意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仔细看还隐隐像是含着敬意。 “程老板,你真是个善良的老板。”她表情认真,一本正经地夸了句。 程赫东揉了把她的帽子,羽绒服布料随之窸窸窣窣地响:“我没帮什么,陈叔能应聘上,全靠他自己。” 他真有人脉也不至于广到还能在物业上说上话。 但要真仔细想,秦女士隐约是提过,小区楼盘的建筑工程,多年前她们工作室好像是参与设计了,程赫东记不太清楚了,也没在意。 许桉意轻声说:“那也要有提供的机会。” 说到底,程赫东还是帮了大忙,但本人完全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想到什么,转过身看向身旁人:“刚才陈叔说他儿子说你交女朋友了,他儿子怎么知道的?” 明明两人才回来,而且程赫东还没去上班呢。 这事儿不用多想,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程赫东薄唇微张:“应该是纪数说了。” 这人向来兜不住事情。 许桉意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突然涌出来些复杂的情绪,一声不吭。 “不乐意了?”程赫东问。 “没有不乐意。” 许桉意解释:“只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不认识也没见过他们,但他们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而知道了我的存在。” 这种感觉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但不排斥,甚至似乎也很好。 她的意思程赫东当下便了然,继而徐徐道:“某种程度上的在意,你应该习惯这种感觉。” 毕竟她本来就值得被在意。 说不明道不明的感觉被他一下子抓住说了出来,许桉意似乎懂了,心下蓦然升起一阵温暖,瞬间觉得连带着冬季深夜的风都没那么刺人了。 第95章 五分钟后,两人回到家里,地暖遍布每个角落,到处暖烘烘的。 许桉意一进门就觉得被温暖包裹着,舒服地眯了眯眼,轻声感叹:“还是家里好,冬天不太适合出门。” 困困这时候也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适应环境后眼下也不害怕了,绕在她脚边喵喵叫着撒娇。 程赫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帮着她脱掉外面的羽绒服,随意地问了句:“不喜欢冬天?” 像是想到什么,许桉意秀眉皱了下,转而认真道:“不喜欢。” “因为冷?”程赫东问。 “算是。”许桉意含糊地打哈哈。 说完就急不可待地抱起困困,开始撸它。 等两人收拾洗漱完,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许桉意拎着自己一直放在床上的玩偶站在床边,问程赫东: “你要睡哪边?” “都行。” 程赫东对这个没什么在意,哪边都能睡。 许桉意闻声往里面过去,把外面的位置留给他。 京溪的卧室比云端的大多了,床也是,再睡上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她先前搬来住的头一个晚上还因为卧室和床太大睡不着,现在身边多了个人,这种感觉无形中就消散了。 一个习惯搂着对方,一个习惯往对方怀里钻,浑然而成的契合似的。 “今晚能睡着了吧?” 程赫东明显也是想到她之前在这张床上睡不着半夜给他发消息的事,嗓音含笑地问。 许桉意脸颊微热,勉强承认:“应该可以。” 说完像是怕他再提,急忙岔开话题提醒他:“你今天晚上没有健身。” “嗯,太晚了。”程赫东语气坦率。 “程老板,你懈怠了。” 许桉意嘀嘀咕咕:“在云端你可是雷打不动每晚都坚持的。” “今晚给自己放个假。”程赫东慢声道。 许桉意好奇地反问:“断练一天不影响吗?” “影响什么?” 程赫东胸腔震颤了下,像是在笑:“肌肉么。” 说完拉着许桉意的手往硬|邦邦的胸膛上放,特别大方:“你今晚好好摸摸,再跟明天对比下,就知道有没有影响了。” 没见过上赶着被人占便宜的。 许桉意手掌下的肌肉隔了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清晰的又硬又|烫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甚至觉得要灼烧起来了,心尖一阵发颤,慌不择路地收回手,咕哝道:“我也没说要检查……” 黑暗中程赫东的脸颊上尽是柔情,也没强求,重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兴许是昨天白天赶了快一天的路,再加上晚上睡得也不算早,第二天两人睡到九点半,最后还是被程赫东的手机震动吵醒的。 扰人清梦,许桉意闭着眼皱眉,表情不大情愿。 纪数打来的电话,程赫东掐了手机,动作轻缓地起身往房间外走去,到客厅才重新接起来,嗓音明显带着晨起的低沉沙哑: “什么事?” “不是,你刚起?”那头的纪数精准捕捉状态,声音惊讶。 程赫东淡声应了。 “操,你知道我几点起的吗?八点!上班时间,你现在懒觉都睡这么肆意了啊??” 纪数一整个跟欲求不满似的,怨气冲天,程赫东接电话可不是为了听他发牢骚的,言简意赅:“有事说事。” 纪数憋闷,带着怨气地言归正传:“我前几天发你的客户资料你看完了吗,下午两点约好谈项目合作,你这刚回来别忘了。” “没忘。” 程赫东沉声道:“地点发我,我下午提前过去。” 说完不等纪数多说什么,径直把电话挂了。 许桉意这时候也醒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脸颊上尽是刚醒的懒散。 “你下午有事啊?” “嗯,见客户谈个项目。” “哦。”许桉意示意知道。 程赫东问她:“想吃什么?” “好像不是很饿,简单对付下等中午一起吃吧。” 两人索性就吃了个简易的早饭。 程赫东比较忙,吃过早饭拿着一厚沓资料在看,时不时地敲着电脑,许桉意琢磨了一会儿社群的事,又陪着吠吠和困困玩了一个小时,时间就悄然流逝了。 下午一点,程赫东要出门见客户,换上了久违正式的黑色西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许桉意坐在客厅地毯上眼都看直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觉得不顺眼?”程赫东整理着领带,见状眉眼轻抬地问。 许桉意眼神上下地扫着,眼神微动:“是有点不习惯。” 后半句没说,虽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还是帅得不一般。 板正修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着挺拔修长的身材线条,程赫东那经常锻炼的优势就不吝啬地显露了出来。 宽肩窄腰,胸前微鼓,腿部笔直紧实,妥妥衣架子身材。他平时穿得休闲简单还没太注意,换上西装后,这人比例简直好到极致。 特别是程赫东顶着那寸头的发型,跟正常穿西装打理精致的发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五官深邃立体,莫名有种西装暴徒的既视感。 这般陌生是陌生,许桉意被吸引得移不开眼也是暴露在脸上的不争事实。 程赫东似乎察觉到她看得出神,语调微扬给她提建议:“你凑过来贴近看?” 许桉意悄无声息地咽了咽嗓子,仰着脑袋睫毛轻颤地弱声问:“这算是西装制服诱惑吗?” 第64章 长情64 你以为这是歌?一次就好 程赫东被她语出惊人的一句逗得心下失笑。 西装制服诱惑? 她这又是什么时候学来的词汇。 许桉意这姑娘平时内敛害羞得不行, 时而冒出来的两句也能让措手不及。 程赫东整理领带的动作顿了下,继而主动地朝地上的她走过去,俯身弯腰, 眉眼藏着笑意地反问: “那你上钩吗?” 一张硬|挺立体的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 程赫东身上散发的荷尔蒙都快要直逼到许桉意的脸上了,她怀疑这人就是在故意引诱她。 脸颊扑扑簌簌地冒着热气, 许桉意抿了抿唇,眼神飘忽, 声线佯装着平稳地咕哝:“我又不是泡泡, 怎么会咬钩……” 泡泡就是芦川带回来的那条鱼,上午喂食的时候她心血来潮起的名字。 程赫东见状面上一本正经, 语气低喑故作惋惜地评价:“西装还是差点意思。” 诱惑力不够。 许桉意心下嘀咕自夸:“明明是她定力强。” 发愣间,整个人突然被掐着腰从地毯上提了起来, 一瞬间腾空失重, 许桉意吓得表情惊恐,怔怔地看着程赫东。 好在自己站稳后他就松手了。 “帮我看看领带正不正。”眼前人嗓音平淡蓦然来了句。 许桉意气恼地眼神凶他:“你就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一上来就上手, 哪儿有这样的,不知道以为他要做什么。 程赫东倒是也挺无辜,想抱就抱了, 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 但还是好脾气地顺着道:“下次提前打。” 认错态度良好, 许桉意自然也不追究, 别别扭扭地帮他又理了理领带, 好奇地问:“你们平时上班应该不用穿这么正式吧?” “上班不用,随意就行。” 程赫东回答:“见客户会穿正装。” 毕竟显得礼貌尊重。 但说实在的,他个人也不大习惯穿西装,束手束脚得不自在。 许桉意了然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听见眼前人说了句:“你喜欢看的话那我以后可以经常穿。” 语气颇有种诚挚在。 许桉意耳尖一红, 眼神里水光潋滟的,睫毛颤动地看他:“你这样真的很像只花孔雀。” 还是要疯狂开屏的那种。 狐狸、狮子、花孔雀,眼前人也不知道给他安了多少层身份。 程赫东笑了下,淡定自若地出声:“求偶的正常反应?” 许桉意闻声羞恼地扯了下他的领带,不想跟他讨论这种“深入”的话题,急忙岔开道:“你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来得及。” 程赫东把控有度,时间都不用看,定睛落在许桉意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心里想什么也就那么做了,二话不说压了下去,偷香似的。 许桉意一个没防备就被他得逞,箍在怀里挣扎不动,呜咽两声由着他放肆。 第96章 程赫东把人压怀里亲了得有五分钟,水渍声接连不断,交缠的呼吸滚烫,两人的目光都迷离了,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跟我说再见?” 这会儿耳边的嗓音低哑得像是连抽了一整包烟,缱绻蛊惑。 许桉意嘴唇都麻木得没知觉,脑子也跟不上趟,顺着脱口而出:“拜拜。” 那模样乖得没边。 程赫东心尖直发痒,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堪堪出门。 关门发出的一声短促的“砰”,许桉意的思绪这才回过来,伸手捂着脸自我唾弃,亲吻都能出神,也太没出息了…… 程赫东到约好的包厢时,对方还没到,纪数倒是积极得已经在了,这人今天也换了一身低调的正装,敛去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见他来收了手机开始捧哏: “哟,我们程总可算是来了,都怕你太久没上班忘了这回事了。” 程赫东对他的揶揄不予理会,淡定地坐了下来:“合同找法务复核了吗?” “必须啊,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纪数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嗯。” “你今天心情不错啊,这是碰上好事了?瞧着春心荡漾的。”纪数盯着他的脸来回打量。 “有么?”程赫东若无其事地反问。 “那可太有了!” 纪数抬着音量出声:“不知道是不是咱俩太久没见,我怎么觉着你变了点。” “什么?” “怎么说呢。” 纪数摩挲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考:“像是变温柔了。” 话语间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程赫东能温柔?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过于熟悉,他之前什么样那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因此哪怕细微的变化也能被捕捉到,纪数的确是莫名有这种淡淡的感觉。 程赫东眉毛轻抬,难得没反驳他。 纪数嘴角抽动:“到底是芦川养人,还是嫂子影响得你?” 说完不等接话自顾自地回答:“应该是嫂子,嫂子给人感觉就挺温柔的,像是……”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程赫东硬生生打断了:“客户马上来了。” 还不让说了,小气的。 纪数耸了耸肩,坐正身体。 没过两分钟又开口:“工作室的那几个可都知道你回来了啊,说要给你接风呢,谈完项目晚上去搓一顿?” 程赫东倒不会拂了那几个的面子,松口道:“谈下来再说。” “得嘞。” 纪数信心十足:“保准妥妥拿下。” 另一边,程赫东走后,许桉意就继续琢磨社群的事。 先前脑子里仅仅是想法,等真正落地实施了,不免碰到很多问题。 快速地跟定向群体形成联系倒是不难,难得是维持这种联系还能取得目标群体的信任。隔着网络,即便是出于真心,也要让对方能感受到,才会因此买账。 许桉意之前没做过这种,有些问题也不大确定最合适的处理办法,眼下又正好回了京溪,条件方便,便想着了解下相关的短期课程,去深入学习一下。 网上的课程多而杂,且大多浅薄,线下课程可能好一点,许桉意一整个下午净研究筛选这东西,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都昏暗了下来。 细密的雨点落在窗户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外面悄然地下起了雨,伴随着背景音下的客厅显得平静祥和。 困困窝在她腿上,许桉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也不知道程赫东出门带伞没有。 摸着手机正要发微信问,还没等发出去,程赫东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喂?”许桉意接起来轻缓出声。 电话一接通,那边的声音略显嘈杂,纷纷乱乱的吵闹声让人分不清是在哪儿。 两秒之后,程赫东才应声:“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随便看看。” 许桉意回答完问他:“你谈完了?” “嗯。” 程赫东徐徐报备行程:“签完合同了,工作室几个人说要聚聚庆祝,晚上可能得晚点回去,晚饭不用等我。” 许桉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应完才惊觉这还隔着手机他看不到,才又重新出声应了下来: “外面下雨了,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别被淋到了。” 透着听筒,程赫东隐约是笑了下,嗓音颇具柔和:“知道了。” 说完事,许桉意要挂电话,接着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像是纪数的,咋咋呼呼地喊: “是嫂子的电话不?” 手机像是被他抢了过去,说话声音变了: “嫂子你别担心啊,这都是一群熟悉的兄弟吃个饭,一堆大男人的,东哥保准洁身自好。” 许桉意闻声脸颊热了下,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不担心的。” 她对程赫东放一百八十个心,再说她也没想限制他的交友,跟朋友吃个饭而已,她不至于小气到不允许。 那边断断续续没声音,过了两分钟后,程赫东似乎才把手机拿回手里,嗓音低着:“你别听他乱说。” 许桉意隐隐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紧张,眉眼柔和,语调微扬故意道:“乱说什么,难道你们不是一群男人吃饭?” 程赫东顿了下,才又豁然地轻笑出声:“这没说错,我确实洁身自好。” 他周围还那么多人呢,也不嫌害臊,许桉意都替他不好意思,小声地嘀咕:“你快去跟他们吃饭吧,我不耽误你了。” “你晚上记得吃饭。”程赫东不忘叮嘱。 许桉意连连应答:“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才挂断电话。 他又忘了自己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么,饿了自然会找饭吃…… 嘀咕是嘀咕,被人记挂着的甜蜜也同样戳心窝子,许桉意情不自禁地唇角弯弯。 她中午吃得饱,晚上不怎么饿,又过了一会儿,许桉意才给自己煮了碗面,简单地就当填个肚子。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拍打着窗户的声响都愈加强烈,京溪冬天不是下雨下雪就是阴天,温度冷得颤人,好在房间里面特别暖和。 许桉意洗完澡换上薄绒的长袖长裤睡衣,本来想着躺客厅沙发上等着程赫东,没想到等着等着自己先眯困得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还是听见门铃响。 许桉意困顿地皱了皱眉,程赫东为什么不用指纹开门,还要按门铃。 想着这么想,她还是起身往门口走去。 许桉意警惕心还算强,透着猫眼看见纪数和程赫东的身影,才转而急忙地开了门。 刚一开门,一身的酒气混杂着冲进鼻腔,程赫东被纪数半搀着站在门口。 “他怎么了?”许桉意语气透着担忧。 纪数架着他边往里面走边应声:“没事儿,就是喝多了。” “给他丢哪儿啊?” 许桉意立马收拾了下沙发上的抱枕:“就放这儿吧。” 纪数身高也不低,约莫就比程赫东矮上两公分,但是劲儿可比他小多了,把人架着送到家里这一趟就喘得不行。 许桉意立马找了个干净杯子倒了杯水,从厨房里找了蜂蜜掺合进去递给他。 纪数不客气地接过来:“谢谢嫂子啊。” 一口气喝完缓过来些劲儿,盯着沙发上半靠坐安静的人,疑惑开口: “也是奇了怪了,东哥酒量不差来着,先前谈生意那简直海量,一杯接一杯都没倒,这在芦川待完回来酒量都退步了,还没我能喝。” 许桉意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确不清楚程赫东的酒量,而且也没见他喝醉过。 “东哥酒品应该不差,估摸着睡一觉就好了,就是麻烦嫂子你得照顾他了。” 毕竟是几个兄弟灌他的,纪数也不大好意思。 许桉意点了点头:“没事的。” “那嫂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纪数说完就要转身走,随即又想起什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对对,差点忘了,这是东哥给你买的烤蜜薯和板栗,还热乎着。” 手里的蜜薯散发着淡淡勾人的香味,许桉意愣了下才接过来,客气道:“谢谢。” “谢我干什么,东哥买的,谢的话你谢他吧,喝醉了都不忘买这玩意儿。”纪数大大例咧地肆意笑着。 许桉意不好意思地脸颊发烫。 第97章 把人送到门口,想着给他把伞,但被拒绝了也就作罢。 纪数走后,客厅再次安静下来,程赫东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西装的外套被他脱了下来放到一边,单薄的白衬衫衬得肌肉愈发鼓张,领带也比出门时松散不少,增添着少见的随意感。 程赫东喝多了同样很安静,脸颊和脖子都泛着红意。 许桉意还以为他睡着了,弯着腰低头喊他,结果就看见他眼睛略显混沌迷离地睁着,漆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 “你想睡觉吗?”她问。 程赫东喉咙干燥得厉害,干涩地溢出来句:“不困。” 许桉意给他倒了杯蜂蜜水,放在桌子这人拿都不拿。 无奈她又端着喂到他嘴边,他才一鼓作气地喝完了一整杯。 “还喝吗?” 程赫东不应声。 许桉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性又给他倒了一杯,低声道:“你再喝点?” “嗯。”程赫东这次倒是出声了。 兴许是喝酒,脸上微红,整个人看起来一副任人摆布的顺从模样,许桉意说让喝水就喝水,压根不带反驳的,看得她心下直痒。 程赫东不困,许桉意也不能硬生生把人搬床上,于是坐在桌边的地毯上,开始吃他买的烤蜜薯和板栗。 蜜薯还微微烫手,外面气温不高,也不知道他怎么拿回来的,一剥开皮,香甜的气味顿时充斥周遭空气里,就连困困都被吸引过来喵喵叫。 许桉意指尖抿了一点儿喂到它嘴边,被它来回舔得干干净净。 “就吃一点,不能再吃了。” 说完怎么也不给它了,自己拿着勺子吃,香得直眯眼。 冬天吃上一个热乎乎的烤蜜薯幸福的程度无以复加。 许桉意不忘看了眼沙发上的程赫东,见他正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面上竟有种乖顺感。 许桉意心下微动,把板栗递给他,眨着眼睛语气诚恳问:“你能帮我剥开吗?” 这副模样明显就是故意使唤的。 程赫东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开始剥。 许桉意嘴角微弯,心下乐得不行,没想到他喝醉后是这样,貌似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明天他能不能记起来这事儿。 客厅静悄悄的,时而剥皮的声音脆生地响一下,倒是挺温馨。 程赫东动作一点儿也不迟钝,没一会儿就剥出来了一小把栗子,许桉意吃着还不忘递给他:“你吃吗?” “喂我。”程赫东理所当然。 许桉意也没多想,醉鬼嘛,就当顺着宠了,拿起来一个板栗喂到他嘴边,结果一个没防备,被他咬了下指尖,微微刺痛,但没任何伤口。 “你怎么咬人?”许桉意睁大眼睛,试图跟一个喝多的人讲道理。 下一秒,程赫东嗓音带笑地反问:“你不是还使唤人呢。” 不等许桉意震惊,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跨坐在眼前人的腿上。 程赫东这会儿哪儿还有迷离喝多的模样! 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打量着他,磕绊道:“你的酒劲儿、这么快就醒了?” 程赫东脸色缓和:“没喝醉。” “那你还让纪数送你回来?!”许桉意懵得不行。 程赫东语气如常:“不装一下他们不会散场放人,再多喝可能就真醉了。” …… 许桉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真的是好、心机。 程赫东见她脸色一言难尽,腿部颠了她一下开口:“什么表情?” 许桉意慌得立马撑上他的肩膀,抿了抿唇感慨出声:“没人能玩过你。” “怎么没有,你刚才不是玩挺开心。” “我没有!” 许桉意争辩,心虚地咕哝道:“再说最后不还是被你骗了。” 这似乎也没说错。 程赫东垂眸看了眼她的蜜薯:“吃饱了吗?” “饱了。”许桉意老实回答。 紧接着整个人再次腾空,程赫东就着那个姿势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许桉意顿觉不对,一下子慌神了,干巴道:“你要做什么?” “做愉快的事。”程赫东眼神划过笑意,淡然自若。 话音落下,许桉意下意识地手扒着卧室的门框,急忙出声: “等、等等一下。” “有话要说?”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低头看他,认真道:“你不觉得太突然了吗?” 程赫东拧眉:“不觉得。” “我觉得!” “那没事,我现在给你打过招呼了。” 睡人前还“特意”地打个招呼,告诉一声,程赫东是不是觉得自己“礼貌”得没边了。 许桉意心下扑通扑通,不死心地找寻余地:“那我也要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 “十分钟够吗?”程赫东大言不惭。 “不够!” “嗯。”程赫东应声。 许桉意真以为他这么好说话,接着就听见他淡淡来了句:“那不给了。” ……冷漠 程赫东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轻松地把她放门边的手拿下来,随意地踢了下卧室的房门,门就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许桉意刚被扔在床上,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身前蓦然就笼上来个人,她急切提醒: “你、你还没洗澡。” 程赫东戳破她的心思:“缓兵之计不管用。” “还记得之前钓鱼输了答应我的条件吗?” 许桉意眼睛微微睁大,跟拿捏了命门似的:“你要在床上提这个条件?” 程赫东不置可否。 “可是你说不为难人的。” “这事儿不为难,待会儿会让你愉快的。” 厚脸皮…… 许桉意脸颊腾地一红,双手去撑着他的肩膀,嗫嚅着声音:“你去洗澡,很难闻。” 又被嫌弃上了,程赫东心下失笑,自己也受不了也一身酒味,起身撤开,半“威胁”似的:“房子就这么大,你跑哪儿我都能找到。” 言下之意,别想着躲。 “我们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许桉意羞恼出声。 程赫东嘴角笑意浅淡:“给你十分钟缓冲。” 洗个澡十分钟足够了。 浴室的声音哗啦呼啦,伴随着窗外的雨滴,无形中增添着暧昧的气氛。 亲密无间的情人在雨夜呢喃渴望爱意,也在雨水中不吝啬地洗刷着躁动。 程赫东洗澡很快,没到十分钟就带着一身潮气出来了。 许桉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眼睛看他。 兴许是见她老实地待在床上,程赫东心情颇好,隐约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句溺人的暧昧夸赞情话: “真乖。” 许桉意跃动的心跳在这一刻瞬间加速。 房间的地暖温度足以让人赤而挺立,程赫东欺身而上时,许桉意紧张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磕绊着张唇跟他提条件: “能约法三章吗?” 程赫东耐心道:“你提一下我考虑考虑。” 主动权全然攥在了他手里。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试探道:“如果不行,那就下次再试。” “没有这个如果。” 程赫东拧眉,自信应声:“第二个?” “那只做一次。”许桉意比出来一根手指。 程赫东直接把她的手指压了回去:“你以为这是歌,一次就好?” “没可能。” “那就时间短点。” “这个更不可能,尊严我不能让。” 许桉意恼红着脸:“是你说可以提的。” “但我没说一定采纳。” “程赫东,你!” “不生气。”程赫东俯身亲了下她,带着安抚性的亲吻。 气氛无形中因为这个吻再次攀升暧昧,许桉意眼尾红透,反驳的话语被强势地嚼碎在口中,尽数咽进肚子里去。 房间再次寂静下来,不确定是唇间的水渍声涌动亦或是什么。 许桉意不自觉地弓起腰身,手边抓不到程赫东的头发,这人似乎挪到了床尾。 没了支撑点,她下意识地捂着脸,破碎的声调从嗓间发出,某种程度上,又似乎化成了为某人助力呐喊的强化剂。 困困似乎被锁到了门外,爪子费力地扒拉门,发出一阵微小又刺耳的声响。 第98章 许桉意吓得一哆嗦,轻踹了踹程赫东的脑袋:“困、困困在外面。” “不管它。” 程赫东眼神沉暗得厉害,头也不抬,嗓音低浑有力:“你心疼心疼我。” 第65章 长情65 许桉意一生中最勇敢…… 困困是到后半夜才被放进卧室的, 许桉意意识朦胧间听见它进来后叫得很厉害,仿佛“骂”得很脏。 程赫东磨着时间毫不留情面地向她展示了他口中的“尊严”。 继上次醉酒后这人未能如愿地帮许桉意洗澡这个遗憾,在凌晨也顺利得以弥补。 早上十点, 京溪的太阳依旧没能顺利的升起来, 藏在乌云后露了些微光。 许桉意睡意困倦间,裸露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去, 深浅不一的红痕连这处也没放过。 没等感受到凉意,胳膊又被人重新塞回被褥间。 气氛沉寂半分钟, 过后, 许桉意再次猛地睁眼,映入眼帘就是程赫东那张餍足的俊脸。 眼神交汇间, 她眨了眨眼,悄然地往下缩, 试图用被褥蒙着自己的脑袋。 程赫东看着眼前鼓起来的小山丘, 轻缓地拍了拍:“不想看见我?” “小山丘”一动不动,闷声闷气地反问:“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明明昨天都已经开始处理工作室的事情了, 今天还无故旷工。 程赫东若无其事道:“在家陪你比上一天班重要。” “我不用你陪。” “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许桉意窝在黑暗中狐疑地问。 程赫东郑重其事道:“昨晚对你做出来那样的事,今天早上丢下你去上班,不合适。” “你还知道你昨晚不对!” 许桉意一听这话, 脾气微微破碎, 掀开被子强烈控诉, 眼神故作凶巴地看着眼前人。 程赫东顺势再次把人捞进怀里, 淡定回道:“我是说如果我今天早上丢下你才是不对。” 言下之意, 没觉得自己昨晚有问题。 不知道是被捂着脸红还是单纯被气恼地红,许桉意的脸颊这会儿已经红透了,半天低声骂了句:“你这是狡辩,没意识到错误。” 程赫东伸手顺了顺她微微凌乱的发丝, 这时候也不还嘴了,给着空间让许桉意适应。 消停片刻后,他问:“还疼吗?” 许桉意下意识地嘀咕:“腿有点。” 托程赫东的福,许桉意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体居然潜藏着巨大的柔软力量…… “这两天缓缓,多休息。” 程赫东下巴朝着下方某处示意了下,丝毫不害臊地问:“那儿呢,疼吗?” 许桉意当下还思考了下他指的是哪,反应过劲儿后白皙的耳朵蹭地一下就红了,咕哝道:“你别问。” “做都做了,害羞什么。”程赫东唇角勾起来弧度。 许桉意特别想狠狠呛他,但又没有他这么坦率地说出来这种词汇,于是绕着弯子:“你都要问我这个问题,那为什么我昨天让你出来的时候你不听……” “你说了吗?” 程赫东蹙眉,仿佛真的不记得。 许桉意绷着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试图眼神压迫。 程赫东才又一本正经地解释:“可能是在兴头上,没听到。” 一瞬间,小腿猛地被轻缓地踢了下,泄愤似的,但愣是没舍得用一点力,还没困困抓一下有痛感。 程赫东安抚似的把腿又凑过去,眉间微动:“不解气再踢一次?” 没见过这种受虐倾向的…… 许桉意才不顺他的心。 程赫东倒是也没强求,转而问:“饿了吗?” 许桉意昨晚就吃了一碗面,还有那个没吃完的蜜薯,早上又没吃饭,眼下的确觉得肚子瘪瘪的。 不等她回答,程赫东兀自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早饭是赶不上了,午饭可以提前吃。 许桉意闻声,脱口而出几个菜名,都是在“云端”他做过的几样。 程赫东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而后催着她起床先垫点别的东西。 “你先起床出去。”许桉意反过来催他。 “还觉得羞?” 话音落下,怀里的人压着秀眉,怒目而视。 程赫东收敛了,深邃的眸子里带着点点的笑意,淡定自若下床穿衣服。 许桉意窝在床上悄摸看了眼自己身上随处可见的红痕,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确信程赫东这人是真的有肌肤饥渴症。 要不然为什么把她身上各处都亲得‘面面俱到’。 一整天,两人都窝在家里,主要是许桉意不想出门,程赫东也就陪着她,第二天才算正式回归工作室,而许桉意也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她找了个线下的短期培训班去试听课程,一边忙着拍视频剪视频,一边忙着探索新事业领域,日子格外充实。 差不多三天后的某个下午,许桉意正呆在家里剪视频,吠吠趴在她脚边睡觉,忽然听到门外按密码锁的声音。 她正疑惑着程赫东今天下班这么早,紧接着就听见了久违但很熟悉的声音。 秦女士进门熟稔地换着拖鞋,边出声自顾自地喊: “程赫东,你这孩子你从芦川回来这么久你也不告诉我跟你爸,要不是阳阳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跟我呼吸上同一个城市的空气了!” 一长串的话音砸下,秦女士胸前都跟着起伏,转身到客厅时,许桉意也紧张直愣愣站了起来,两人恰好碰上个正着,均是面面相觑。 许桉意算先听到声音,虽说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紧张得不行,捏着家居服的裤缝边,礼貌地点头打招呼:“阿、阿姨好,程赫东他不在。” 秦女士愣了,先是急忙应声,转而又去看周遭的环境,像是在辨别这应该是自家儿子家里,确认没错后才又一头雾水地问: “桉意,你也住这儿啊?” 身上的家居服实在是太明显,许桉意矢口否认也没说服力,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一句话又说不清楚,当下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着,她不假思索道: “嗯,我租了这儿。” 说完心下打鼓,勉强应该也能算? 秦女士一听,第一反应:“程赫东缺钱花了啊!” 越说越乱,许桉意脑子里正整理着措辞,应该怎么比较自然地解释她跟程赫东在一起的事情,没等想明白,秦女士先想明白了。 兴许是联想到先前在云端里自家儿子说的那句有喜欢的姑娘了,再跟眼下的情形对比,答案呼之欲出。 秦女士直率地惊讶:“他真把你拐回家里了啊?” 不等许桉意震惊,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秦女士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是自家儿子的,当场就接了起来质问: “程赫东你什么意思,桉意都住家里了,你也不说带回去给你爸和我见见,藏着掖着的,你尊重人姑娘了吗?” 程赫东还是听向栩阳说告诉他妈自己回来这事儿。 以他对秦女士的了解,就知道不管在不在,肯定不打招呼要往他家里冲,顾忌着许桉意还在家,他急匆匆地拎上外套出工作室开车往家里赶,结果秦女士还是快他一步。 “妈,她脸皮儿薄,您别吓着她,回去我跟您解释。” 这话秦女士不乐意了:“我喜欢桉意还来不及呢,吓她干什么。算了,不跟你说了。” 利落地挂完电话,又往许桉意的方向走去,声音不知不觉地缓和下来:“不用理他,咱俩聊。” 许桉意弯唇笑了笑,倒了杯温水递给秦女士:“阿姨,您喝水。” 上次见面,可以说两人没什么关系,猛然间当下换了种身份,许桉意格外拘束紧张,也算是变相的见家长了。 但秦女士显然很喜欢她,很快就适应了她是自家儿子女朋友这个身份,坐在沙发上拉着她聊天。 程赫东回来的时候,许桉意正在推辞秦女士送给她的新买的玉镯。 “妈。” 他快步走到自家女朋友身边,看着两人的动作,出声制止:“您拿个戴过的手镯送给她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说。” 秦女士毫不留情面地“指责”:“你要是早告诉我桉意是你喜欢的姑娘,我上次回芦川就带礼物过去了。” 眼下打得措手不及,她哪儿有时间准备见面礼。 程赫东淡定道:“我有自己的安排。” “我信你的话八成等你俩结婚了我才知道原来桉意是我儿媳妇,我还早就见过。” 秦女士话音落下,许桉意这时候才懂,原来程赫东想事情长远这点事随了他妈妈,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母子俩都能快进到结婚的话题。 第99章 秦女士把玉镯收回去,对着许桉意财大气粗道:“桉意,明天咱俩去逛街,我送你个新的。” 许桉意闻声急忙地摆了摆手:“不用的阿姨。” “得用,这是规矩。” 头一次见面没送出去,怎么着也得补上见面礼。 不容拒绝的态度,许桉意到底没能说什么。 送走秦女士,许桉意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程赫东见状问:“我妈吓着你了?” “没有,阿姨挺好的。” “那你在担心什么?” 这都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许桉意皱了皱眉,温吞道:“怕自己表现不好。” 程赫东眉间松动,垂眸看着身边人,出声道:“不用怕,秦女士很喜欢你。” 说起这个,许桉意忧愁地问:“明天阿姨真要送我礼物怎么办?” “那就收着。”程赫东毫不犹豫。 “这样好吗?” “她送给她儿媳妇的见面礼,你收着怎么不好。” 许桉意耳朵一热,咕哝道:“还不是呢。” 程赫东揉了把她的头发,低声笑道:“早晚都是。” 翌日,秦女士带着许桉意出门,一整天下来,活脱脱地展示了什么叫财大气粗。 说好了送一件的,结果在商场大买特买,见到好看的就要送给她,许桉意拒绝都拒绝不过来,最后回家的时候家里多出来一堆东西,首饰、衣服、包包应有尽有。 程赫东见她坐在地毯上盯着这些东西发呆,不用多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地安抚: “不用有压力,我妈这人就是喜欢买,她钱多。” 许桉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得到纾解,轻声认真道:“但我好像没有什么能回报阿姨的。” 秦女士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程赫东听见这话,似是不认可,拧眉道:“你回报过了。” “什么?”许桉意一脸诚挚。 程赫东淡定开口:“跟我在一起就是。” 许桉意肩膀落了落,不以为意的开口:“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秦女士整天最惦记的就是我不谈恋爱这事,你能愿意跟我在一起,算是解决她一桩大心事。” 程赫东的语气透着郑重,坐在沙发上,而后动作自然地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黑眸盯着许桉意沉声开口: “你就是最珍贵的。” 他的情话说得越来越娴熟了。 许桉意心下豁然一触,心跳漏半拍,伸手攀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的心跳与自己的交织,真实感坠着她,眼圈忽地有些酸涩,喃声道: “你也是最好的程赫东。” 程赫东手落在她单薄的后背上,闻声心底蠢蠢欲动,故意道:“最好的我今晚能配得上一顿荤饭吗?” 话题蓦然扭转,许桉意往后撑着跟他对视,羞涩道:“你能不能少想点这种事。” 程赫东蹙眉,一本正经道:“坐怀不乱,我应该是不行。” 说完熟稔地抱起怀里的人径直往卧室里去。 临近十二月底,京溪下了场初雪,飘飘零零地落了一夜,起来时地面都白了一层。 吠吠趴在落地窗边往外看,急躁地直转圈,去咬自己的遛狗绳。 许桉意到底不忍心,戴着帽子抗冻带它下去转了一圈,玩了一会儿回来,耳朵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 程赫东拿手给她捂着,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许桉意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等自己手暖和了,见他表情也有所缓和,才小声道:“我明天要回趟家。” 程赫东眉宇轻抬:“北安?” “嗯。” 他记得许桉意曾说过自己是北安人,要回家一趟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接着道:“我开车送你。” 许桉意摇了摇头:“不用,动车很快,而且下雪天开车不安全。” 北安和京溪离得不算远,动车可能就一个小时,开车就要快三个小时了。 程赫东松口:“把你家地址给我。” 也是为了让他放心,许桉意没多说就告诉他了。 “什么时候回来?”程赫东问。 “元旦前就回,还要跟你跨年。” 许桉意工作后基本就元旦和春节会回一趟家,平时很少回,今年算是提前了,因为想和程赫东过元旦。 程赫东虽说心底一百个不舍,但到底不能多说什么,绷着脸应下了。 第二天他没去工作室上班,买了些礼物送许桉意去了车站。 京溪的车站不比芦川,大而宽敞,但同样也是人来人往,许桉意一路上都没怎么听见程赫东说话,虽说他话本来也少,但明显今天是情绪不高。 她哄了半天,最后格外不舍地进了站。 北安是个中等发展的城市,算不上很发达,但也不落后,许桉意家住在城区边的一片老小区里,下了动车她直接坐的出租回来。 念着就住几天,她行李箱也没拿,手里拿着程赫东买的礼物,背了个包爬了五层的楼梯到家。 站在门外,吸了口气,许桉意才拿钥匙开门。 呼呼啦啦的钥匙尝试了半天,愣是没有插进去,她这才意识到门锁好像换过了。 看着熟悉的门,许桉意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至少丝毫没有回家的雀跃。某种程度上,回北安对于她而言,更多像是完成某种为人子女的责任,即便她和父母感情并不深。 踌躇地站在门口,对面的门突然开了,邻居从里面出来,看见她打着招呼问:“是许师傅家闺女回来了不?” 许桉意转身点头:“张奶奶好,是我,桉意。”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张奶奶拍了下脑袋想起什么,才又缓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爸前阵子给人搬家砸到腿住院了,你这是回来看他啊?” 许桉意心下猛地一跳,没心思多攀谈,拿着手机给许母打电话。 半小时后,她身上还拿着行李,出现在了北安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许母看见她很是意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桉意没应,转而问:“我爸怎么样?” 许母顿了顿,带着她去病房:“你爸没事,就是骨折动了个手术,医生说再住一个多星期就能出院了。” 病床上许父的腿被架着,见许桉意回来他也是很意外,但惯来沉默,只是说了句:“回来了。” 许桉意心下堵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格格不入,一家人陌生客气得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家子。 她放下东西,也没多说什么,拉了个凳子坐在许父病床前,有医生来就追着问医生她爸的情况,没事就坐着。 一直到了傍晚,她才起身问两人有没有想吃的,她去买。 许母摆了摆手:“桉意你回去休息吧,你爸这有我守着就行。” 许桉意没应,愣是给两人买完了饭才出病房。 隔着一道门,听见许父在埋怨许母,为什么把自己住院这事儿告诉许桉意,像是生怕耽误她事一样,许母也是无辜得不行,直解释。 一阵无力感席卷顿时许桉意的全身,总是这样,家里门锁换了她从不知道,许父住院也没人告诉她,她从不怀疑父母会排斥她,但也清楚,他们之间只是缺乏深厚的亲情,也因此永远不会亲密。 多年前,许桉意的到来对于年轻的许父许母而言,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那时候两人结完婚没多久,生活特别窘迫,她被丢给奶奶和叔叔家的儿子一起生活,夫妻俩打工赚钱,忙于生计。 后来贷款买了现在的房子,许桉意初中时,许母又生了弟弟,父母的关注力转而落在了儿子身上。 许桉意没得到很多的关注,同样也没得到很多的爱,即便是天生的亲情也需要维系,许桉意也是在逐渐长大中才意识到,父母只是不够爱她。 大学初到京溪,京溪的冬天比北安冷,在室友的父母都寄来衣服时,许桉意从未收到过来自家里的任何信息,但那时候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因此而伤心很久,只是觉得很不喜欢京溪寒冷的冬天。 直至今日,这种相处模式她早已经习惯了。 因为许父住院,许桉意接连几天白天都带着煮好的饭过去,晚上程赫东会打来电话,她佯装无事发生地跟他聊天。 只是临到跨年夜的那天,说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程赫东打来视频电话的时候,许桉意刚送完晚饭,人还在医院。 她走到医院的楼梯间接通电话,关了自己的摄像头,看着程赫东的脸映满屏幕。 “怎么今天这么早打电话?”许桉意轻声道。 第100章 两人平时都是晚上打的。 程赫东看不见她的脸,皱眉道:“不方便?” “嗯,还在外面。” “外面也可以开。” 前几天打电话都很自然地开了摄像头,眼下不愿意开,再加上许桉意答应好好的跨年夜前回京溪,突然又说回不了,程赫东敏锐的性子似乎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许桉意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医院的背景太明显了。 她转移着话题:“回家再开。我想看看吠吠困困,还有泡泡,我想它们了。” 程赫东没强迫她开,转而转着摄像头去照它们。 许桉意看完心情好了很多,这几天的低霾情绪散了不少,话语声都染上了笑意。 程赫东一一让她看尽兴,才把摄像头对准自己,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马上要元旦了,跨年夜。”许桉意低声回道。 “之前不是答应了会回来,发生什么事了?”程赫东语气沉沉。 许桉意不想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他,于是含糊地说着违心话:“也没什么,就是想多陪陪爸妈。” “那我呢?” 屏幕里人话语脱口而出,许桉意愣了下,心下猛地一涩,不知道说什么。 程赫东似乎知道她在说假话,定睛重复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桉意缓了半天,才把摄像头打开,实话道:“我爸做了个小手术,我就想着多在家两天。” “严重吗?”程赫东问。 许桉意摇了摇头:“已经快出院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许桉意回到病房收拾完餐盒,念着毕竟是跨年夜,陪着许父许母坐了一会儿,临近晚上十一点见两人困了她才打车回家。 北安的初雪还没下,也没有京溪那么冷,出租车停在马路上,许桉意下了车。 还没到十二点,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火花,许桉意形单影只地站着仰头看了一阵,想起来要拿手机拍下来。 抓拍了好几张,她垂着脑袋选了其中最好看的两张,发给了程赫东。 程赫东没有回她,不知道在忙什么。 许桉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迈步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老小区的基础设施都一般,路灯都不是很亮,她正走着,后身突然照过来两束格外明亮的灯光,车灯似的。 她下意识地往一旁靠,眯着眼往后面看。 不等看清,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停了下来,一抹熟悉的身形轮廓从车上下来。 许桉意眯着的眼逐渐睁开,被车灯照得泛着盈亮,看清来人后,莫大的惊喜恍然袭来,震得她立身定在原地,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程赫东照旧一身黑,从车上下来靠近许桉意的那一刻,恍然间有种初到榆城他来接她的那个场景。 来人风尘仆仆,走到许桉意面前,见她愣住没反应,程赫东眼神里闪过笑意:“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想念了几天的声音不受阻碍地钻进耳朵,许桉意一瞬间回神,眸子直涌上酸胀,疯狂地眨动着睫毛:“你怎么来了。” 程赫东不紧不慢道:“你回不了京溪,那我就来北安,新的一年,我希望你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 腰间随即攀附上一双手,许桉意一头扎进他怀里,哽咽着声音:“我要摸一摸你是不是真实的。” 程赫东回拥着她,语气溺哄:“那你认真摸。” 面前人身上的热意透着衣服不断传输到许桉意的手臂上,感受到真切的实在感,她才又仰着头看他: “京溪在下雪,你怎么还开车来。” “见人心切。”程赫东嗓间含笑。 “不开车来就赶不上陪你跨年了。” 许桉意闻声心下触动,更是泪眼婆娑,眼睛一眨,泪珠就淌了下来。 有人只为了一场跨年,而深夜开车奔赴,无形中在告诉着许桉意,她值得被爱,也有人很爱她。 程赫东表情柔和,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新的一年要到了,不能再哭了。” 许桉意争辩咕哝:“我这是喜极而泣。” “那还是哭。” 程赫东牵着她,往车边走去:“我从京溪带了烟花,要放吗?” 许桉意掏出来手机,十一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于是拉着程赫东的手快步:“要放,还要快点摆好。” 两人找了个小区外空旷的位置,程赫东把烟花从后备箱里一箱一箱地搬出来。 十二点的那一刻,烟花点燃,接连的爆破声在耳边响起来,随即漫天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绚烂多姿,又仿佛披星戴月。 程赫东不打招呼地低头吻上了许桉意的唇,很浅的吻,纯粹而又美好,两人的脸庞也在亮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话语揉碎在唇间。 程赫东嗓音缱绻:“宝贝,新年快乐。” 许桉意刚要张口,唇再次被含住,浅尝辄止的吻愈发不讲道理地深入,后腰也被搂得紧实。 她想对眼前人说的话是:“我爱你。” 那个曾以为爱很陌生的姑娘,也终于习惯了把爱字说出了口。 在芦川,以拥抱回应程赫东炽热心意的那一刻,是许桉意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同时也是勇敢篇章的开启,从此以后,岁月无惧,爱人相爱。 程赫东也用真挚的情意告诉许桉意,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风景和经久不衰的长情,每一段旅途都有风景,你终究会遇到属于你的那片最美丽的风景,所以敞开心扉,大胆地去拥抱你的风景。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