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阴湿病娇的白月光后》 第1章 [穿越重生] 《成为阴湿病娇的白月光后》作者:京愈【完结】 本书简介:正文完 『软妹骗子训犬师x自卑阴暗男鬼美人』 宋颂穿书了,成了书中男配的白月光。 她的任务就是拯救恶鬼男配——霁钺,改变他惨死的结局。 她只记得原著中的霁钺容貌昳丽,堪比玉菩萨,内里却是个阴湿扭曲,嗜血成瘾的疯子。 作为一个半路穿进来的假白月光,宋颂每日都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 霁钺喜欢吸她的血,为了活命,忍痛让他吸;霁钺喜欢睡在她床底下,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窥探她,她就假装不知道,蒙头大睡…… 后来,霁钺说她好香,想亲。 宋颂:“哦?我看你是红豆吃多了,相思。” 因为不给亲,霁钺便疯了,还差点要了她的狗命,危急之中,她塞了一颗蜜饯给他,小疯子立刻就被安抚了下来。 任务完成后,她果断逃跑。 第一次出逃,她被抓回来后,霁钺拿着大斧头抵着她,斧刃在她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霁钺:“再跑,你的头就归我了。” 宋颂:“哇塞?” 于是第二次逃跑,霁钺抓到她时,双目通红,脸色白的可怖,他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小疯子面上流着濯泪,却把她欺得泣不成声。 最后一次逃跑,她意外触发隐藏任务,穿回了霁钺小时候。 ……原来霁钺,一直都在攻略她啊。 ———— 1.霁钺:“颂颂每次玩弄我感情的时候,我都好幸福。” “仿佛她眼里只有我,好想溺死在爱的谎言里。” 宋颂:“你是个麦当当??” 2.霁钺:“她只骗我,都不骗别人,说明我在她心里最特别。” 宋颂:“我也骗别人,只是你特别蠢。” 霁钺:“看在我这么好骗的份上,求求你再说一次你爱我。” 阅前指南: 1双洁1v1,男主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女主,不存在替身这一说。 2女主应该是个假软妹,男主自卑阴湿且有病。 3伪兄妹梗,强取豪夺 4原书男女主的情节涉及较少,文中背景架空,全靠编~ 5结局he 内容标签:穿书 史诗奇幻 轻松 主角视角宋颂配角霁钺 其它:目的不纯但纯爱 一句话简介:男鬼文学 立意:心存善念,心向光明 第1章 第1章分离焦虑症 【执行任务期间,请宿主切勿沉溺感情,系统拒不承担因此导致的毁灭性风险】 不甚清晰的电流机械音窜入宋颂脑中,令她浑身炸起一阵刺痛的颤栗。 执行任务,还不能带着感情,不是当杀手间谍,那就是…… 她迷迷糊糊地小声嘀咕:“哇塞,难道我修的是选修率最高,毕业率最低的无情道吗!” 当即,一道清泉漱玉般的笑声传来,带着几分讥诮,“无情道?宋小姐这是把脑子睡坏了,异想天开呢。” 听到陌生的嘲讽,宋颂猛的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只见自己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灯光昏暗,腥酸味刺鼻。 这破环境……出师不利啊,绝对不能逞口舌之快。 她没急着回击,而是迅速扫视着四周,试图将这些场景与与脑海中的情节结合起来。 牢记穿书手册第一条,永远保持冷静,不能被外部因素干扰心绪。 但是很遗憾,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很确定,她被“绑架”了。 宋颂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绑匪”。 眼前说话的男子,一身湛蓝色衣袍,束发玉冠,容貌温润如玉,气质儒雅端庄。 他倚坐在牢外的一把太岁椅上,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迭在一起,一手扶着额头,令一只手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 他身后的牢房,有几只残肢断臂的妖物,被锁链绑着脖子吊在房梁上,奄奄一息。 长得一表人才,却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看来是个斯文败类。 不对,待会儿不会要取她狗命吧! 宋颂瞬间清醒了许多,她支支吾吾道:“打了他们,就不可以打我了哦……?” 一股温热的暖流无声淌进她的唇缝,她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去舔,又苦又涩。 她在心里诧异:“不是,都还没打我呢,我哭个锤子啊?” 难道她在书里的人设是个一吓就哭的“怂包”? 其实宋颂不知道,此时的她哭得寸寸柔肠,粉泪盈盈。 可谓是玉面娇容,我见犹怜。 聂沉初见她哭得这般可怜,微微怔住片刻,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冷颜肃容,“宋小姐,哭得好生可怜。你猜,霁钺见到你这般模样会如何?” 那个恶毒男配能怎样,她怎么知道。 她跟阴森邪恶的妖鬼又不熟。 宋颂按照“绑架自救流程”,捏着冷汗与绑匪谈判起来。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红着眼恳求道:“大人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只求您能放我一条生路。” 她敢这么问,是有九成把握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其他牢房里的妖物多数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半死不活。 只有她,除了手腕上被锁了条铁链子,其余地方,毫发无损。 这已经足够说明她的重要性了。 聂沉初忽然咧着嘴冷笑,“宋小姐,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宋颂继续跟他盘旋,“大人,您留着我就说明我还有用处。” 聂沉初敛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长腿两步就走到了铁栏前,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像把玩物件一样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低下头,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荡起:“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想活下去,就别耍小聪明。” “您……讨厌骗子。我会听话。”她抽了抽鼻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诚。 “知道就好。” 忽然,牢外闪过一道身影,一位白衣小修士急匆匆地赶来,焦急道:“聂大师兄,妖鬼王已经冲破幻境了!” 聂师兄……宋颂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聂沉初,昆仑玄月宗,凛烨仙尊的第一亲传大弟子。 书中后期与男女主联手斩杀妖鬼霁钺的“正道之光”。 她记得聂沉初是个好人来着。怎么从名门正道的天之骄子变成绑匪头子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听聂沉初一声杀令,牢外的几十名白衣修士便持剑冲进各个牢房。 一时间,妖物凄惨的尖叫声、求饶生和怒骂声,充斥着整个地牢。 宋颂听得汗毛直立,双手慌张地捂着脑袋,像只受惊的鹌鹑。 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额头上冒出,额前的碎发很快便被汗湿,湿漉漉的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宋小姐,我可以不杀你。”聂沉初松开手,后退一步,宛如一只谨敏高傲的猎鹰睥睨着她,“将这里面的东西混在一起,让霁钺喝下去。” 白衣小修士当即双手奉上两只墨色锦囊。 一只装着十几张黄符,另一只装着几颗黑色药丸。 宋颂老老实实的接过墨囊,努力冲两人挤出一个笑,“好,我答应您,我会照做。” 她方在心中夸赞自己真厉害真棒,能跟绑匪谈判成功,没想到下一瞬,她的嘴巴里就浸出了陌生的苦涩味。 她想吐,但聂沉初的手死死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咽下口中的药物。 “呕——”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聂沉初厌恶地皱紧了眉头,这才放开她。 “宋小姐,你是个聪明人。这药只是为了验你的真心和利用价值。” 他提醒道:“每月给你送一次解药,任务完成不了,就没有解药。” 他要让她回到霁钺身边当细作。 宋颂咽了咽苦水,而后迅速整理好思绪,应道: “我会的,我会完成任务。” 现在的形势于她很不利,可以说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一味地强硬反抗只会伤害到自己。 要想活命就只能暂且低眉顺眼地哄骗他,应着他。 如果忧郁是一种天赋。 那她一定是个天才。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拯救霁钺,避免他在这个世界消失……聂沉初给她下达的命令是杀了霁钺。 命好苦啊,刚穿书就让她当里外不是人的双面间谍。 宋颂无声捏了把汗,在心中默默呐喊:“别搞啊,新号别搞。” 可千万别让她刚出场就领了便当。 如果在这个世界死了,那她在现实世界中的本体也会跟着完蛋。 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除了她 以外,牢内的妖物,被修士们尽数斩杀。 第2章 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着她的鼻腔,她可怜的胃一顿剧烈抽搐。 药物起效,宋颂浑身瘫软。 她木讷地瘫坐在血泊之中,动弹不得,恐惧让她热泪横流。 顷刻间,屋顶轰然坍塌,牢房被掀了顶,冰冷的墙面旋即分崩离析,尘土飞扬。 混乱之中,聂沉初的身影急急掠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这片废墟之中。 守在外面的小弟子们,早已被劈砍而来的琉璃紫气打得溃不成军。 尸体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残缺的尸骸。 宋颂面色苍白,凌乱的思绪在脑中乱飞。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炸开: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教学,解锁新篇章——再遇】 宋颂苦笑:这确定是一个新手该有的难度吗? 她要投诉,等她活着出去,她一定要投诉这个破系统! “宋颂,我找到你了。” 清澈甜腻的嗓音,动听得像从极乐世界飘来的靡乐。 宋颂仰起头,艰难地循着声音望去。 尘埃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一个紫衣少年手持战斧,翩翩立于长风之中。 衣带飘渺,仙仪玉姿。 火红的霞光洒落在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上,将他衬得愈发高贵而神韵,宛如浸透在霞光里的鸢尾花。 少年微微瞥了宋颂一眼,随即收起手中狰狞霸气的战斧,缓缓落下,朝她走去。 宋颂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这张俊美的脸,人畜无害,渊清玉絜,宛若银白的皎月,清融的冰雪。 他五官精致立体,肌肤白净清透,美如玉雕菩萨。 高挺的鼻梁上缀着一颗褐色的痣,恰到好处地弱化了他稚气未脱的青涩感,多了一丝蛊惑人心的性感。 但令宋颂最震撼的是他有一双漂亮的绀紫色眼眸。 在霞光的映照下,豆蔻紫的瞳孔折射出蝴蝶鳞片般的幽冷光华。 宋颂怔然望着他,一时竟忘了说话。 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个极美的尤物。 霁钺,果真人如其名。 霁,是“光风霁月”的霁,意为宁静与美好。 钺,是形似大斧的兵器,隐喻冷血与杀戮。 刚柔并济,貌美无双,却冷血无情。 不过,越美丽的事物,往往越致命。 霁钺落地后,轻轻勾了勾冷白的手指,束缚宋颂的锁链便尽数断裂。 他俯下颀长的身躯,双臂环绕着宋颂的腰身。 他宛如一条大型犬,把脸埋在她纤细的颈项边,低声呢喃:“宋颂,我好想你啊。” 冰凉潮湿的气息轻扫过她的肌肤,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阴冷。 那双冷艳的紫瞳,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极其潮湿黏腻,他说:“我好恨,为什么你醒来的第一眼不是看见我呢?” 宋颂被他周身散发的骇人戾气压迫得大气不敢出。 如果说聂沉初是绑匪头子,那霁钺就是恐怖分子,根本没有谈判的可能性。 她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被他随手掐死了。 见宋颂没有反应,他便轻笑着问:“宋颂,为什么不说话?” “是吓到了,还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亦或者……” 他压低了声线,最后四个字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一般: “你讨厌我。” 说着,他遒劲的双臂紧紧裹着她,不断将她往怀里缩紧。 宋颂顿感窒息,胸腔被强力挤压,内脏仿佛被揉成一团。 她甚至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呃!霁钺快松手!”宋颂疼得凄厉尖叫,眉头紧蹙。 霁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他真的好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宋颂,你唤我什么?”他又问。 宋颂艰难地张开嘴巴,努力将空气吸入肺中。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淌下来,砸落在束缚她的那只臂弯上。 在意识涣散之际,她终于气若游丝地唤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大……大斧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出这个名字。 或许是因为她在写下他的名字时,心底念的就是这三个字。 绀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是宋颂,宋颂终于回来了!” 他过于高兴,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没有温度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断轻碰。 随即,他松开了怀里的宋颂,把晦暗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那团血渍。 他抬起手腕,舌尖扫过,甜蜜的味道在口中缓缓化开。 浅尝辄止过后,他开始疯狂地吮吸,“唔,好甜,宋颂的血好甜!还想要更多宋颂的血……呃。” 白皙的肌肤留下一串又一串他的齿印。 可是他再怎么舔舐啃咬,手腕上都没有宋颂的甜味了。 于是,他虔诚地捧起她的脸颊,漂亮的紫眸贪婪地盯着她唇角的红液。 宋颂昏迷之前,唇边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误以为有一条大狗疯狂地摇着尾巴,热切地舔舐她。 她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一个词:分离焦虑症。 她以前在新加坡读大学。 课堂上,一位临床心理学的教授讲过这个专有名词的定义。 分离焦虑症,是因与依恋对象分离,而产生的过度焦虑的一种心理障碍。 很明显,霁钺在依恋她。 遇到这类患者,最好的安抚方式,就是给予对方足够的陪伴和安全感。 第2章 第2章什么是疼? 宋颂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头扎进了这本古早仙侠狗血小甜文里的。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抱着手机玩到了半夜。 百无聊赖时,她在某音符软件上刷到一则视频——“假如小说作者遇到了她笔下的人物”。 手指轻轻一点,思绪就开始像跳舞的奶牛一般在脑中乱飞。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新加坡读书的第一年,心血来潮写过一本名叫《道心》的仙侠小说。 当时就是想圆自己小时候的作家梦,结果写出来的故事情节狗血得一塌糊涂。 男女主在死去活来的暗恋之中打了八百年的怪,那叫一个“托马斯螺旋式喷狗血”。 要是让她遇到男女主,她还能接受,毕竟那俩至少还算正常人。 可要是碰到那些为了给男女主感情升温而“自我毁灭式奉献”的工具人配角,那她可就完蛋了。 尤其是那个男配霁钺。 他就是个冷血变态。 就在她幻想怎么对付那个疯子男配时,心脏突然一阵绞痛。 她怀疑自己是熬夜猝死了…… 随后强光刺眼,混乱的思绪被撕裂,被摧毁。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脑袋里传来一阵机械音: 【叮!宿主已触发赎罪系统,欢迎进入新世界——道心】 她赎哪门子的罪?她读书时可是班里公认的三好学生。 好饿,好困,好想回家。 “等等,谁在说什么鬼话?”宋颂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系统继续播报: 【你的任务是:拯救男配霁钺,改写他被毁灭的结局】 这系统还挺幽默嘞,跟她讲冷笑话呢。 谁会去拯救一个疯子啊。 再说了,书里的角色不需要现实世界的人来拯救。 紧接着,系统又补了一刀: 【警告:若宿主未完成任务或中途死亡,现实躯体将被清除】 这下,宋颂彻底清醒了。 她没有做梦! 她真的看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体! 宋颂愣在原地,心中有千万只可爱的羊驼驼奔腾而过,只留下一片被践踏过的泥地。 她安慰自己,好消息:书是她写的。 再怎么说也得对这个奇幻世界有着深刻的理解……吧? 坏消息:那年十八,年少又轻狂……五年过去了,她把情节忘得差不多了。 她只记得那个男配是个容貌昳丽、狡猾阴毒的妖鬼,完全没正常人的思维和感情。 而且他在这本书里存在的意义,就是促进男女主感情升温。 更坏的消息:男配喜欢女主,爱而不得,所以黑化,最后被所有人唾弃,落得个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 宋颂盯着昏倒在牢房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皱了皱眉,问系统: “她叫什么名字?你别告诉我她也叫宋颂。” 她可从来没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书里。 【宋颂,你就是她】 【由于宿主为新增角色,此身体为临时定制】 宋颂: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原身总不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她还不知道原身的经历。 “那我的身份是什么?故事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 【你的身份是:男配霁钺爱而不得的人】 整得挺文艺。 那不就是白月光吗?但她想要的是更详细的身份信息,不是角色信息。 第3章 所以她又问了一遍。 系统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 【请宿主自行探索】 宋颂瞬间破防,她崩溃,她呐喊,她痛哭流涕: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机器,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再次醒来时,她耳畔传来一阵低沉甜腻的嘶吼。 “宋颂,宋颂,宋颂!!!呃,为什么要让别人触碰你!” 强烈的窒息感导致她喉间翻涌着浓郁的血腥气,她浑身宛若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霁钺正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用力搓洗着她的右颊。 那里,正是在地牢中被聂沉初碰到过。 宋颂痛苦地咬着牙,视线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落去。 清冷的浴池里,淡紫色外衣似盛开的鸢尾花般,松松垮垮地半搭在霁钺肩头。 衣襟内隐隐约约露出他优美坚实的胸肌。 莹莹水珠顺着其白皙矫健的胸膛滑落,一路蜿蜒,最终滴入水中,荡起层层细小的涟漪。 他身形清瘦,但并不柔弱,恰到好处的薄肌覆盖全身,健硕又美观。 他眼神阴鸷,动作粗暴至极,毫无半点感情,只剩下一种病态的执着。 氤氲的雾气在浴池中弥漫,少女身上只剩一件薄纱里衣。 雪白的肌肤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却被他搓洗得泛起了一层诡异的水红。 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狰狞的血痕,像是被野狗抓咬留下的痕迹。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嘶哑轻呼:“大斧头,停下。” 霁钺如玉的指节在半空中僵直地停住,俊美的脸忽然变得僵硬。 他眉尾轻轻挑起,绀紫色的眼眸在雾气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转而,他对着宋颂露出一个空洞又虚伪的笑容。 他机械地歪着脑袋,生硬地温柔细语: “宋颂现在很脏。我要帮宋颂清洗干净。” 宋颂心底一凉,这不是一个活人该露出来的表情。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激动,不能反抗,更不能说错话,否则必死无疑。 宋颂雾蒙蒙的杏眼中盛满了哀求,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乖巧糯软道: “谢谢大斧头。那你轻一些好吗?弄疼我了。” 什么破世道,被命运扼住了咽喉还得说谢谢。 霁钺不解,歪头的幅度更大了,活像一只见了稀奇事物的大狗: “疼是什么?” 他身后黑色长发如墨般浓密,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层层飘散,荡着水波轻轻摇曳。 慵懒性感。 宋颂抓住机会,声音扑朔颤抖:“就是不舒服,喘不上气,快要活不下去了的意思。” “大斧头肯定不希望我活不下去的,所以……” 话未说完,少年突然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动作迅猛有力,势必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将她温软的手,强行摁在了自己左边胸脯上,迫使她寸寸抚摸。 冷硬如坚冰的触感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原来这就是疼,宋颂,我这里也好疼。” 是心脏。 宋颂在这一刻竟觉得他有些纯情。 就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人类感情的“小动物”,第一次尝试去理解什么是难过。 不愧是白月光,威力确实大。 霁钺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问:“那要怎么做才能不疼?” 他每吐一个字,手中的力道就加重一分,捏得宋颂的手腕咯吱作响,脆弱的骨节随时都会断裂。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绝望大哭:“松松松开!松开就好了啊!” 下一秒,他果真松开了。 被扼住的咽喉终于得到了解脱,宋颂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如沐甘泽。 她抬了抬那只险些被捏断的手腕。 五道青紫色的掐痕深陷皮肤,拇指和食指的位置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霁钺当真是不知轻重与死活。 还没等她多吸一口气,脖颈便再次被冰冷的手指紧紧掐住。 宋颂在浴池中拼命挣扎,不断往后退去,试图摆脱险些要了她命的那双大手。 水花四溅。 霁钺毫不留情地一路逼迫着她,直到她无路可退,被逼到了坚硬的墙面上。 他左手捂着胸脯,紫瞳中闪烁着寒凉的戾气。 “宋颂骗我,这里还是痛。” “唔,不——” 掐着她的那只大手猛然发力,宋颂的呼吸再次被掐断。 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她只好拼命地摇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 他勾着唇,蛊惑人心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我知道了,因为宋颂被别人触碰,所以我才会这么疼。” 宋颂的大脑由于长时间缺氧,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疼痛和窒息感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霁钺往前走了两步,肌肤相贴,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 他痴迷的眼神中藏匿着意味不明的厌恶与妒火,甜腻磁性的嗓音宛如魅鬼低语: “只要,只要把宋颂脸上的这块皮撕掉就可以了。” 处于晕厥边缘的宋颂,被这冰冷又骇人的话语刺激得瞬间清醒过来。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霁钺这种变态真的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扎,去踢打。 她惨叫:“不,不可以!不能这样!大斧头,不可以这么对我!” 霁钺勾着身子,趴在她耳畔,用高挺的鼻梁厮磨着她的颈项。 动作亲昵又温柔,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他说:“为什么呢?宋颂给我一个答案吧。” 宋颂愣住了,她不知道霁钺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毕竟是她假的白月光,根本不知道原身和霁钺之间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记得书里写的是男配喜欢女主,对女主爱而不得……怎么现在她又成了白月光。 难道说,原书女主是真正的白月光,以前的原身是白月光的替身,而她宋颂是替身的替身!? 震惊,炸裂,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这个世界已经颠成这个样子了吗? 很遗憾,她没有多少时间来斥骂这个狗血的世界了。 宋颂一咬牙,抬起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用全身仅剩的一丝力气吼了出来: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不管是不是真的白月光,她笃定霁钺对原身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可能是病态的喜欢,也可能是强势的占有欲。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大斧头扒了我的皮我就会死,死了就不能继续喜欢你了。” 温暖柔软的触感好似一团暖洋洋的棉花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空虚的心脏,填满了暖烘烘的阳光。 终于有了生机,鼓了起来。 鼻尖萦绕的,全是宋颂身上的香气。 他好喜欢这种感觉啊。 霁钺松开手,埋下脑袋,像只贪恋母体的小兽往她怀里钻了钻。 “宋颂说得很好,但不要让我发现宋颂在骗我哦。” “不然我会割掉宋颂的舌头。” “这样宋颂的嘴里就再也说不出骗我的谎话了。” 宋颂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极度恐惧,神经过度紧绷,所以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算她心理素质再强悍,在这种被掐得半死不活又被言语恐吓的状态下,很难再保持冷静了。 她哭得泪眼朦胧,仿佛一朵被暴雨摧折的娇花,楚楚可怜。 她望着他,语气诚挚:“我真的喜欢大斧头,我不会骗你的。” 第3章 第3章该我吃了 “贪者心难测,骗术何其多。” 宋颂一直记得这句话。 十八岁那年,宋颂踏入新加坡的s大,选择了社 会心理学专业。 她对人类的感情系统十分感兴趣。 一个人怎么能抑制住内心的真情实感,伪装出与之截然相反的性情,只为骗取他人的信任与爱慕。 等他像寄生虫一般吸干了猎物的血,再踩着猎物的血肉之躯爬到更高层,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这种男人,宋颂称之为“凤凰男”。 说的就是她爸爸。 他把妈妈利用了个透彻,离后,就再也没来看望过她们母女。 家里的一切都变了,不过变得最多的是“经济基础”,因为妈妈不仅没了工作,原有的存款也被她爸挥霍的所剩无几。 她和妈妈过了一段十分清贫的生活。 这种打击对于妈妈来说过分残忍。 宋颂每次提起爸爸,妈妈就恨不得当面找上他,狠狠甩他几巴掌。 第4章 什么情啊爱啊,早就碎了一地。 不过好在,妈妈和她都很争气,爸爸带给她们的不幸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她读初中时,妈妈就已经成了一家餐饮公司的股东。 虽然那时候妈妈手上的股份很小,但分到的红利足够她们母女过上比较惬意的生活。 她的成绩也一直很好,基本每次考试都是全校前三,所以才有了后面顺利去新加坡读大学的资格。 经过三年的沉淀,她毕业了,也更加确定“爱情”这种缥缈的感情是多么的虚假荒芜。 就像海市蜃楼一般,空有假象却怎么都无法触碰。 她的人生就不应该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她不允许自己被“爱”迷惑。 ———— 霁钺抱着奄奄一息的宋颂从浴池中走出。 宽大的外袍裹住少女蜷缩的身躯,仅露出一张楚楚可人的小脸。 揭开长袍,可见她全身泛着病态的红晕,仔细一看,都是指痕。 这些痕迹,轻重不一,狰狞且不规则,皆是霁钺所为。 他虽未撕下她脸上的皮,却将她搓洗得掉了一层皮。 宋颂眼神有些涣散,像一只在垂死边缘挣扎的小鹿。 她左手五指紧紧攥着袖口。 如果让霁钺发现那里面藏着两个能要他命的锦囊,她不敢想自己会死得多么凄惨。 她半睁着圆眼,一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这里的黄昏,是桃粉与藤萝紫交织的画卷,漫天流云如瀑布倾泻,宛如梦中仙境。 云海下,是花海。 所有房屋庭院,皆缀满各色三角梅,花与白墙交织成色彩热烈的花墙。 蓝花楹开得正灿烂,蓝紫色的花瓣随着暖风在空中漫舞,宛如一场盛大的蓝花雨。 但这些花瓣在落地前便会消失,花落无声。 宋颂记得这树原产于南美洲来着,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见到。 在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都穿书了,还在这里纠结什么花树的原产地。 总之,这里很美,很梦幻,各种花卉不分季节地热烈盛开。 但是除了她,这里的所有物体都没有影子。 宋颂猜测这里是鬼界,毕竟霁钺是妖鬼王。 她以为鬼界会和她所想的一样荒凉诡诞,甚至是恐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用手指轻轻勾住了霁钺袖口的衣袍,小心翼翼地问他: “大斧头,鬼界,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她不能直接问这里是不是鬼界,万一原身之前来过,会暴露身份。 霁钺垂下眼眸,盯着她:“宋颂不喜欢吗?宋颂离开前,这些花与草的种子还未发芽。” 她松了口气,努力点头回应:“喜欢,很喜欢。这里好漂亮。” 穿书第一课。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歪着脑袋,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温柔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知道它们为什么能永开不败么?” 她不知道原身是什么时候离开他的,但以人类的成长时间来算,原身此时也就十七八岁。 可这些花树的年岁至少要有五六十年。 他一定是用了某种手段来滋养这些花草树木。 她摇了摇头,睁大了黑曜石般的圆眼,乖糯糯地问: “为什么呢?是因为大斧头用了术法?” 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了一个痴迷的表情。 “宋颂好可爱啊,好喜欢。” 宋颂明显能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大手又在缓缓收缩,令她颤抖的窒息感马上就要来了。 心跳再度加速。 她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冰凉如冷玉的触感再次来袭。 “快告诉我吧,求你了。”她恳求道。 霁钺高兴得眉眼弯弯,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宋颂这是在对我撒娇?更可爱了。” 收紧的大手随着他高涨的心情逐渐褪去,宋颂抓紧机会,点头道: “对。我是在跟你撒娇,所以快告诉我吧,求求你啦。” 他平淡道:“因为,它们都是用那些修仙者的血与肉滋养出来的。” “昆仑的修士居多,他们的灵力还算可以,用来养花最合适了。” 说着,本来波澜不惊的语调有了起伏,是愉悦的音色。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利箭一般自她心底直冲颅顶,余韵散去留下的只有恐惧。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血疯狂。 这里的确是鬼界。 不,应该是地狱。 随后,霁钺带着宋颂踏入了一座宏伟的宫殿。 殿内装潢奢华大气,与殿外那些曼妙朴素的花海形成鲜明对比。 整个宫殿以黑、红、金为基调,玉璧金砖,龙柱凤檐,殿中弥漫着一层实质化的阴森雾气。 霁钺抱着宋颂走进偏殿,将她轻轻放在铺满绒毯的柔软床榻上。 紫瞳中翻涌着缱眷的光芒,他轻声说:“宋颂先睡一会儿吧。” 宋颂还想问为什么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就算这里是鬼界,那至少有鬼影吧。 怎么会如此的空荡虚无。 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帐款款落下,在她发出声音之前,霁钺就消失不见了。 空洞的声音如幽灵般在她耳畔响起:“宋小姐,好久不见。” 宋颂被吓得猛然坐起,一手拉开床幔,探出半颗脑袋向外望去。 只见一位面容慈祥、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正卑躬屈膝地站在床榻旁。 他没有影子,双脚离地。 她见鬼了,这是真鬼。 尽管宋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鬼界见到鬼是常事,但真正见到时,她还是紧张害怕。 老者低着头,恭敬问道:“我是宫主身边的陈序管事,您不记得我了?” 她面不改色,从容应答:“记得,但我睡得有些久了,所以一时有些难以想起来。” “我睡了多久?为什么宫主这次见到我会如此生气?” 陈序如实回答:“您睡了两年。” “因为您一开口就喊错了宫主,又被宫主厌恶的修士所碰触,所以他才会生气。” 宋颂皱眉,试探性地问:“那我之前是怎么称呼他的,不是大斧头吗?” “您一般会称呼他为兄长。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唤出宫主的尊名。” 宋颂攥紧床幔,心中震惊,没想到原身与霁钺还有这层关系。 她挑眉,装作不服气的模样,“我跟他又不是至亲,仅仅因为他比我大几岁就得对他喊哥哥?” 要想知道更多信息,便只能慢慢引导,不能心急。 陈序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丝不苟地回答: “宫主比您年长三岁。是您自己说的,您与宫主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虽无血缘之亲,但胜过血亲,所以便唤他兄长。” 真该死,霁钺还是个“恋妹”的死变态。 宋颂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便挥挥手让陈序退下去。 陈序后退间如云雾般消失在殿中。 宋颂心里明白,他是霁钺派来监视她的。 明面上退下,其实只是隐身了,换个法子观察她而已。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霁钺便又来寻她了。 他把她引到檀桌前坐下,“宋颂,用膳罢。” 宋颂盯着桌上那一碗色泽鲜美的排骨粥,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她喜欢吃排骨粥,上学的时候,她妈妈经常给她熬粥。 霁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喜好? 见她握着汤勺久久不动,霁钺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他不解 道:“宋颂为什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一听到“不喜欢”这三个字,宋颂险些应激。 小疯子最听不得就是“不喜欢”。 她冲他挤出一个烂漫的笑,声音甜腻: “喜欢呀,就是有些烫,我想等稍微凉一些了吃。” 霁钺亲昵地侧过身,像只大猫,蹭着她的脸颊:“我做了好久呢,如果宋颂不把它吃完,我会生气的。” 这粥莹白明亮,热气腾腾,气味鲜香,看着与她妈妈平时做的没什么两样。 应该是能吃的吧…… 霁钺似乎是有些等不及了,他直接端起瓷碗,拿着汤勺亲自吹凉了喂给她。 虽然他面上带笑,但僵硬的动作里满是不可抗拒的强势。 宋颂也只好硬着头皮吃。 第一口下去,她发现这粥真的挺不错。 虽然不能跟她妈妈做的相比,但是比大多数外面卖的粥要好吃的多。 时间缓缓流逝,在霁钺满心欢喜的投喂下,宋颂终于吃完了一整碗的粥。 她用手擦了擦唇角的油渍,故作欢喜道:“谢谢哥,很好吃。” 霁钺放下瓷碗,欣然握住她的手腕,“宋颂终于原谅我了,好开心呢。” 第5章 又是能捏碎她骨节的力度。 宋颂疼地直咬后槽牙,面上还是一副轻松纯真的模样。 她一边轻柔地把手往外抽,一边应付道:“我从来都没有生过哥哥的气呀。” “既然宋颂吃饱了,那就轮到我吃了。” 他松开了宋颂的手腕。 但在下一瞬,两只骨节凸出的大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纤瘦的肩膀。 冷艳的紫瞳,暗涌着浓烈的贪欲。 宋颂强自镇定,身体和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吸血。宋颂,我饿了。” 他露出森白狰狞的獠牙,痴痴地望着她满是青紫色掐痕的脖颈: “愿不愿意让我饮你的血?” 说话间,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他在咽口水。 宋颂头皮发麻,她肯定是不愿意让他咬的,可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如果惹怒了这个疯子,她肯定会被他咬断脖子! 她忍着厌恶和恐惧,面色平静地说着违心话:“我,我愿意。但是——啊!” 没等她把话说完,尖锐的獠牙便已刺穿她颈间的皮肤。 针扎般的刺痛夹杂着阵阵酥麻,瞬间传遍她的神经。 霁钺紧紧抱住她软细的腰身,指节深陷软肉中。 冷白的手背上蜿蜒着遒劲如龙蛇的青紫色脉络,指尖透着海棠花一般的淡粉。 他状似恶鬼趴在她肩上,贪婪地索取着她的血液。 口腔里满是香甜的血,好幸福。 霁钺眼神越来越迷离,他全然不顾怀中少女的痛苦挣扎,极美的脸庞上尽是陶醉: “宋颂,唔,好甜啊,再给我更多好不好?” “好开心,嘴巴里都是宋颂的东西了!” 他越说越兴奋,咬得越来越用力。 “宋颂知道吗,方才宋颂吃进去的是我的骨与肉哦。” 冰凉潮湿的舌头舔咬着她滚烫的肌肤,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朵红艳的花。 尖锐的疼痛,在缓缓消减,异样的酥痒是宋颂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宋颂被他咬得神智不清,但听到他惊悚的话语,还是让她清醒了几分:“你,做了什么啊!” 那碗粥里,一定被他加了什么东西。 她知道霁钺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了。 但是他的魂还没有死,并且在邪祟的倾注下,他堕入了邪道,变成了一只妖鬼。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会不会是他的尸块??? “唔,呕!”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到她顾不上脖子上的疼痛,歪着脑袋不断干呕。 舔咬戛然停止,霁钺半眯着眼眸,表情麻木,声音冷厉: “你敢吐,我便让你趴地上舔干净。” 宋颂快要演不下去了。 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神经已经被紧绷成了一条快要断裂的弦。 她眸光闪动,用手抵着他的胸膛,问:“告诉我,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霁钺舔了舔獠牙,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的骨灰。” “是不是很幸福?” “宋颂的体内有我的骨与肉,我的体内有宋颂的血。” 他们彼此互相存在于对方的身体里,这种感觉好似心脏被填满,开心得快要溢出来。 宋颂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被霁钺扯断了。 她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当场石化外加碎成一地。 炸裂,崩溃,恶心,惊骇。 这些情绪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刷着她的心灵。 她胃疼,真的好疼。 霁钺盯着面如死灰的宋颂,将骨感修长的手指伸进了她的嘴里,轻轻剐蹭着她的齿关,感受着她口中的温软。 陶醉不已。 “宋颂,你脖子上的那些,是我给你做的标记。” 他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问:“喜欢吗?” 宋颂笑了,她很清楚霁钺的这种疯狂心理渴求着什么。 他故意通过“侵害”和“占有”来引起她的注意,再扭曲事实,强迫她接受他“善意的侵占”。 长此以往来操纵她的情感反应,为的就是让她应激性的依赖他。 这种扭曲的心理,在心理学上被称作gaslighting,煤气灯效应。 那她只需要表现得需要他,喜欢他,离不开他,便可。 宋颂仰起脸,笑得灿烂明媚,清甜软糯的嗓音更具欺骗性: “哥哥,我很喜欢。” 第4章 第4章阴暗心跳 霁钺朱唇微张,紫色瞳孔猛的震动。 深情又真挚的回答,狠狠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令他浑身颤栗。 喜欢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 是以,霁钺把它理解为原始欲望中的“占有”。 宋颂一定是在骗他。 他那么丑陋不堪,那么肮脏污秽,怎么配在她圣洁唯美的躯体上留下痕迹。 明明知道她在哄骗他,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甚至一步步走进她用甜言蜜语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察觉到眼前人的动容,宋颂急忙再次发力。 “哥,你先把手拿出来,我怕咬到你。” 她双手紧紧抱着贴在脸颊上的那只大手,生怕下一秒就被霁钺撕烂脸。 话语一落,霁钺蓦然敛起情绪,冷淡的眸光从泪盈盈的圆眼上移开。 他缓缓抽出放在她口腔中的食指。 晶莹透亮的唾液包裹着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指。 一道光泽莹润的银丝自她唇角扯出,另一端纠缠着嫣红的指尖。 红与白交汇,释放出某种禁忌的诱惑。 他神色不明,拿出一方蚕丝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霁钺抬起下巴,唇角张扬,眉尾高高挑起。 他俯视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条不听话的狗:“宋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宋颂咬着下唇,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 她怕自己一时冲动,忍不住质问: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霁钺勾着唇笑了笑:“既然喜欢,那便乖乖听话,永远待在我身边。” 宋颂内心毫无波澜。 这家伙只会说狠话威逼她。 让她来猜猜小疯子下一句会说什么。 按他的劣性,八成会说:“要是敢离开,我就杀了你。” 果然,霁钺笑意不达眼底,用着最狠厉的语气,最冰冷的语调,吐出了那句宋颂预料已久的话: “再敢自作主张地抛下我一个人,我定会将你的屁股打烂。” 嗯,是这样的。 嗯?不对劲! 宋颂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懵懂的眨了眨眼。 这个小疯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居然拿“打烂她的屁股”这种老掉牙的套路来威胁她? 好歹危机已经解除,小命算是保住了。 宋颂忍不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仰起头,小声问道: “哥,你以前也是这么吓唬我的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睡得有点久,之前的事情记得不太清了。” 霁钺侧过身,蓝色烛光勾勒出他半边绝美的侧脸。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答 非所问:“是你教我的。” 宋颂强忍心中的震惊,继续追问:“那我……那我之前真的打你屁股了?”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细微冷淡的音符,痴迷的笑容跃然脸上。 看来这段回忆于霁钺而言,很有趣。 好家伙,她真想给原身鼓鼓掌。 用霁钺的脸和她的一只手掌来鼓。 一想到自己正在过刀尖舔血、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窝囊日子,她在就心底暗骂。 这死系统不仅破还狗血。 它只说要救赎这个疯子,又没说还得装出一副“非他不可”的大情种模样啊。 众所周知,干她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任务目标。 先苟命吧,等任务完成了她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霁钺走后,宋颂终于如释重负,抱着墙角的一盆相思树干呕起来。 折腾了半天,也没吐出一星半点的东西。 夜晚,宋颂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望着头顶的绣花床帐,陷入沉思。 她在努力回忆主线剧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霁钺应该还没对原书女主夏濯一见倾心。 那么,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来着? 她记得的大致情节是,魑穹苍顶的锁妖塔被恶鬼掀开,百妖尽逃,夏濯和温暨雪奉昆仑师尊之命来收妖,顺带解救受困的同门修士。 霁钺和夏濯就是在魑穹苍顶的杀阵中相遇。 等等,她亲眼看见锁妖塔是被霁钺给掀开的。 他是为了找她才这么做的。 宋颂倏然睁开了眼,剧情好像并未因为她的出现而偏差。 那只恶鬼,就是霁钺。 第6章 这次,他还会按照原书中的剧情,再次去魑穹苍顶吗? 正想着,宋颂感到后背一阵诡异的冰凉。 那感觉,就像南方冬日里的寒风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化成阴鬼,从她身后紧紧拥抱着她。 阴鬼……一张美若玉菩萨的脸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尤美的面容带着阴森冰冷的气息,几近实质化。 她回过神来,只见轻纱床幔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晶亮的冰霜。 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瞬间冷汗密布。 宋颂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被子。 她半睁着眼,假意哼唧了一声,假装在熟睡中翻身,试图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心跳狂跳,悸动的声响通过枕头传入她耳中,振聋发聩。 在墙壁与床榻的微小缝隙中,她窥见了一双绀紫色的眼瞳。 那双眼睛,正在贪婪地窥探着她。 真阴间啊!霁钺是真变态! 宋颂被吓得浑身乱颤,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努力保持清醒和理智。 不能慌,不能乱。 “宋颂,你睡着了吗?”空灵阴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宋颂索性完全闭上眼睛,将被子往上一拉,蒙头大睡。 任由霁钺在她耳边小声呢喃呼唤,她也一声不吭。 霁钺躺在她身侧,从背后紧贴着她。 湿濡的气息宛若潮水拍打在岸边的泡沫,一下又一下拂过她的脖颈。 他望着她垂在身后的乌发,轻笑道:“好可爱。” “我会奖励宋颂的。”说罢,他脖子一倾,亲昵地吻了吻宋颂的发顶。 有的人看似已经睡着了,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宋颂不懂霁钺这种扭曲阴暗的心理是从何而来。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写他的身世,只潦草的写了他的几句角色信息:“阴险恶毒的妖鬼之王”和“爱慕女主的痴汉”。 如果要改写他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那就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这就好办了,只要别让他爱上女主夏濯就行。: 原著中,他是因为爱极生悲,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夏濯与温暨雪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爱恨交加之中,小疯子黑化了。 他残存的理智被邪祟侵占,彻底沦为容器,最终被男女主联手斩杀,连个魂都没剩下。 确实挺惨的。 宋颂想到这儿,还有一丝丝同情他。 自古以来自作多情的痴汉是没有好下场的,女主夏濯压根儿就不会喜欢他。 要是当初她把这篇文发到别的网站,说不定他还能有点机会混个n/p。 可惜,她选了正经网站,这事儿也就没得商量咯。 第二天,霁钺带着宋颂去了魑穹苍顶。 高崖之巅,苍绿的虬树被劈得枯死,百草尽萎,废墟被黄土掩埋了一半。 宋颂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微光,悬在半空。 她低头看着这片荒芜的景象,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掀顶之灾的惨烈画面。 霁钺一手揽着她,眼神冰冷,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追捕妖物的昆仑修士们,嘴角勾着讥讽的笑。 宋颂真想提醒他们一句,别捉什么妖了,赶紧跑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会儿这小疯子就要扮成他们失踪已久的小师妹,引诱他们进入杀阵。 除了夏濯和温暨雪凭借主角光环逃了出来,其余人被杀阵绞得连渣都不剩。 “宋颂,下去把这群肮脏的蝼蚁引入西南方向的竹林中去。” 宋颂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可思议:“你让我去当诱饵?” 剧情不是这样的,这么邪恶狡猾又危险的活儿是他霁钺的啊! 霁钺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像扔垃圾一样,直接把她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哎呦!”宋颂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她身上的微光瞬间消散,隐身术法解除,整个人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修士面前。 她道德素质太高了,做不了这种坏事的,她得想个办法偷摸离开这里。 这时,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请宿主完成主线剧情】 【任务一,引诱夏濯进入密林】 在宋颂最无助的时候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指令。 她在心中怒斥:“前两天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现在一张口就是让我当恶人,像你这种破系统我都懒得喷!” 【警告,若宿主未能按要求完成任务,将会受到雷击惩罚】 宋颂:“……已老实,求善待。” 既然系统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只好接受现实,照做了。 至于道德素质,嗯……暂时先放一放吧。 周围的修士们听到动静,有的回头瞥了她一眼,继续追捕妖物,有的干脆连看都不看她。 毕竟在这种混乱的场合,有人被妖物打疼了叫两声,再正常不过了。 宋颂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夏濯的身影。 找到夏濯应该不难,她那么漂亮,气质那么出众,站在众人之中应该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她写的,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点路数。 正找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宋小师妹,是你吗?” 宋颂心头一颤,旋即转过身去。 只见一位身着湛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淡淡地看着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傲然。 “这就是夏濯啊……”宋颂看得有些出神。 别说,女主就是不一样。 她面容如雪玉般无暇,眼眸似皎月般明亮,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侠客的英气。 与那些典型的清冷美人不同,她的气质更大气,更从容,好似天生就是闯荡江湖,匡扶正义的好苗子。 宋颂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欣喜。 这是她亲手创造的角色,是她的第一个女主。 此刻,夏濯就站在她面前。 她望着夏濯,目光温柔灼热,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强烈的矛盾感在宋颂心底油然而生,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真的不想伤害夏濯啊! 第5章 第5章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霁钺隐在半空中,冷眼盯着宋颂脸上那抹欣慰赞赏的笑容。 这才是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最真诚的笑。 也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与真情。 左胸口处又莫名涌起一阵焦灼,心脏在隐隐作痛。 “我是宋小师妹。”宋颂点头应下满脸戒备的夏濯。 她也姓宋,这不算说谎。 夏濯收起长剑,冲她轻笑:“嗯,我看出来了。” 只有宋颂才会用这种温柔炽热的目光看她。 她顿了顿,解释道:“本来怕逃窜的妖物幻化成你的模样来害人,所 以才会严厉审问你。” 宋颂脸上的笑意凝在了唇角,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反应过来,夏濯口中的“宋小师妹”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原书中,这段情节是霁钺化作昆仑失踪已久的小师妹的模样,引得众人进入杀阵。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原身宋颂一直在霁钺手里,与“失踪”这一说巧然符合。 而且,从夏濯方才的反应中可以看出来,她的确是那个“失足小师妹”。 由于宋颂本人的出现,这“引诱入阵”的狗血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原身之前是昆仑弟子,后来不知为何被霁钺带走。 她必须弄清楚原身的身份,才能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夏夏,我之前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我睡得太久,这部分的记忆已经消失了。” 夏濯的目光落在她纤白的脖颈上,眼底藏着怜悯与愧疚:“你不是睡着了,是死了。” 宋颂大惊,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死了?我怎么死的?” 只隔了一夜,脖颈上的咬痕和掐痕便已经尽数消失。 她合理怀疑是霁钺的口水起了作用。 刚开始他一咬到她,她就疼得头皮发麻,可咬痕一旦沾染上他的唾液,痛感就会迅速消失,非常神奇。 夏濯垂下眼睫,道:“被逼自刎,霁钺看着你死的。” “我当时在外游历捉妖,等我赶到时,你的尸身已经被他带走了。” 宋颂听得心头焦促。 她心疼原身,也心疼夏夏。 夏濯叹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重新抬眸:“我不愿相信你已经死了,所以骗自己说,你只是被霁钺抓走了,失踪了。” 宋颂听得更心疼了。 啊啊啊!这让她一会儿怎么下得去手? 一怒之下,她又在心底骂起了狗系统。 第7章 夏濯又释然道:“好在,你已经回来了。虽然不知道霁钺用了什么法子把你复活的,但我还是感谢他。” 宋颂苦笑。 是复活了,不过换了芯子。 她本人可一点都不想来这里。 “不是他逼得我自刎?”她追问。 “当然不是。这件事很复杂,我以后再跟你讲,我们先去收妖。”夏濯手中已结起了法印。 这倒是提醒了宋颂,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正纠结如何在不伤害夏濯的情况下完成任务,身后突然窜出一条粗壮的绿藤。 藤身如灵蛇般缠绕住她,迅速将她拖入竹林深处。 宋颂在火光电石之间思绪明了,她惊慌大喊:“夏夏,救我!” 剧情无法回避,她只能尽力在最后一刻不伤害夏濯。 夏濯果断抬手挥剑,青光剑气宛若一支利箭,飞速穿透绿藤。 宋颂跌倒在地,声音颤抖:“是霁钺,他又要把我抓回去。” 夏濯眉头紧锁,快步上前扶起她:“别怕,有我在。” 宋颂既感动又悲痛,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做什么,她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当然了,霁钺得挨两巴掌,系统更是降龙十八掌。 她涨红了脸,指着身后雾气缭绕的竹林,急促道:“夏夏,他在竹林里!” 她都这么暗示了……夏濯应该能懂。 夏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冷肃淡然,她应道:“正好,我有事要问他。” 宋颂心里一紧,焦灼得快要裂开。 她果然不适合做坏人。 夏濯一边温柔地安抚她,一边执剑朝林中走去。 周围的弟子们见状,有的想跟上去,有的则提醒夏濯:“林中可能有圈套,况且这小师妹已经死了那么久,突然诈尸出现,实在诡异。” “不若我们众弟子一同前往,合力将那林中之物杀个片甲不留。” 宋颂一听,心里更加慌乱。 要是这些人都进了竹林,岂不是被霁钺一锅端了?她可不想再造孽。 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冲着那群修士一顿冷嘲热讽: “你们跟过去干什么?送死吗?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别拖我夏夏的后腿行不行。” 一个穿着风骚的男修不服气,反唇相讥:“你什么意思?针对我们?你自己又是什么水平?” 宋颂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可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除了夏濯,都是废物。” “怎么,听不明白?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嗯……素质不详,但心地善良。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 夏濯揉了揉眉心,“别吵了,宋颂带路,其余人都去收妖!” 话音未落,原本躲藏的妖物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往上涌。 修士们顿时顾不上跟宋颂斗嘴,纷纷埋头捉妖,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魑穹不大,创造神话。 就这么一个灵力微弱的小破地方,竟然还有如此阴森诡异的竹林。 林中浓雾弥漫,阴冷黏腻的触感让宋颂怀疑这些雾气都是鬼魂的躯体。 她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夏濯是否安然无恙。 也不是她胆小害怕。 只是纯粹担心夏夏被林子里的脏东西给陷害了。 宋颂也不知道杀阵到底在哪里,她在心里对着系统千呼万唤,很遗憾,无人回应。 她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竹林深处,霁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是故意现身的。 宋颂抓住机会,拽着夏濯的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躲在她身后:“夏夏你看,他就在那里。” 喊完这句话,宋颂感觉自己的道德情操碎了一地。 夏濯一手护着宋颂,一手执剑,她一跃而起,直奔霁钺所在的方位。 宋颂望着夏濯清冷优越的侧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细长的绿竹突然扭动起来,竹身似触手一般抽打过来,锋利的竹叶弹射杀来。 夏濯身法极佳,即便是遭受如此密集的攻击,她也能够片叶不沾身。 宋颂在心中怒骂。 霁钺到底跟这群昆仑修士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带着她也得被削。 长剑劈砍,剑气涤荡,浓雾逐渐散去,视线终于清晰。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差点把宋颂的骨头给折断。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和夏濯正悬在一个散发着血红光芒的风暴漩涡之上。 漩涡中好似有千万双手将她们拼命地往下拽去,涌动的红色气流裹着寒戾的邪祟之气,宛若一把大铡刀,在阵内雷速切割。 杀阵上空,青光包裹着她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 尽管如此,强大的吸力仍在将她们缓缓往漩涡中拖去。 宋颂欲哭无泪。 不是说霁钺扮成小师妹把夏濯引入杀阵后,夏濯出于善良把他推出杀阵,霁钺因此对她一见倾心吗? 这哪是一见倾心,这分明是要杀人啊! 她当初是怎么想出这么狗血又脑残的情节的! 一定是喝了十斤掺了假酒的奶茶才会这样。 随着时间流去,两人脚下的护盾逐渐微弱,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夏濯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宋颂,别怕。” “待会儿我会将全部灵力汇聚在你身上,把你推出杀阵。” 宋颂果断摇头拒绝,“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请宿主完成主线剧情】 【任务二,推夏濯,入杀阵】 系统的提示音像把冰冷的匕首,一把戳进了她柔软的小心脏里。 痛,实在是太痛了。 她做不到的,她说过,她不会伤害夏濯的。 宋颂双手抱着头,胡乱揉着已经汗湿了的头发。 死脑子,快点想办法啊! 【警告,请宿主尽快完成主线剧情】 她看了一眼夏濯,又看了看那翻涌的杀阵。 漩涡中的邪祟之气越来越浓,好似一张巨口正等待着生吞她们。 “夏夏,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进来!” 她突然绕到夏濯身后,双手猛地一推,用尽全身力气将夏濯推出了护盾的范围。 夏濯怔住:“宋颂!!!” 她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宋颂,却只抓住了她的发带。 第6章 第6章妒火中烧 霁钺于杀阵外手而立,他歪着头,静漠的看着宋颂堕入阵中。 一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姿态。 他轻笑:“宋颂总是不听话呢。” 夏濯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 湛蓝色衣衫被竹枝划破,她脸上沾满了血渍,可她还是不肯放弃,继续朝着杀阵走去。 霁钺瞥了她一眼,眼中氤满浓烈的厌恶:“滚。” 他抬手一挥,一阵阴风呼啸而过,硬是将夏濯从杀阵旁摔了过去。 “把同门当做垫脚石,昆仑修士都是这般阴毒狡诈?” 他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满身狼狈的夏濯。 越想,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再烧下去,他可就要失去理智了。 都怪这个夏濯,把宋颂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好自私啊,真该死! 夏濯一只眼睛被竹枝划伤,已经无法睁开。 她捂着眼睛,单手执剑,愤怒道:“这杀阵是你所布,难道不是你想杀了我和宋颂吗?” 不等霁钺回应,她便声嘶力竭的大喊:“霁钺,赶快破阵啊!”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霁钺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踏入血色翻涌的杀阵。 阵内,宋颂被卷入漩涡深处。 四周一片血光,鬼魂哀嚎,荒凉压抑,残垣断壁间火光冲天,宛如罗刹地狱。 她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这地方也太阴间了吧。”她小声嘀咕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墨色锦囊,里面塞着十几张黄符。 虽然她穿书前是个普通人,但原身好歹是昆仑弟子,体内总该有点灵力吧。 宋颂两指捻着符纸,努力回忆着夏濯结印的样子,双手笨拙地比划着。 突然,一只黑色的骷髅头冒着黑烟,气势汹汹,径直撞向她。 “我去!”宋颂手忙脚乱地甩出黄符。 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精准地贴在了骷髅头上。 火花四溅,骷髅头被烧得直冒青烟,四处逃窜。 “居然真的有用!”她瞪大了眼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她还能多活一阵子。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只见周围那些面容狰狞的鬼魂跟见了神仙肉一般,纷纷涌向她。 “吃掉她!” “吸干她的血!” 第8章 “让她成为我们的同类!” “哈哈哈,杀掉!” 凄厉空灵的嘶吼声,密密麻麻的涌入她耳中,扰得她心智烦乱。 她有黄符在手,也就有了些许底气,暂时不怕这些戾气深重的妖鬼。 妖鬼们说一句,她就有条不紊地应一句,顺带甩它们一张黄符: “吃吃吃,你们这群小吃货!” “死了还要贪吃!” “我奶家的猪都没你们能吃!” 明黄色的火焰在空中炸开,散落在鬼魂身上,逐渐蔓延成一片火海。 被真火灼烧的鬼魂惨叫连连,攻击却更加疯狂了。 宋颂紧绷着神经,手忙脚乱地甩符结印。 这地方冷得刺骨,即便她累得浑身发热,也流不出一滴汗来。 “呜呜,你们以多欺少,不讲武德……”她累得想哭,但又不敢停。 十几个回合下来,她手都要搓得冒火星,黄符也只剩最后一张了。 直到最后一张符纸烧完,还有一大批的鬼物冒着浓浓的冤戾之气向她狂奔而来。 宋颂僵在原地,混乱灼热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纯粹的念头:完了,要去见太奶了。 “系统!系统!我要死了!”她边跑边焦急呼救,像只身手灵活的野猴子,在血光中荡来荡去。 回应她的只有鬼魂的嘶吼声。 “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没有新手保护机制吗?”她快哭了。 就在一只长满黑色眼球的野猪鬼物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道紫色光芒迸发而出。 须臾之间,獠牙化为齑粉,鬼物被撞翻在地。 紫光屏障如一颗巨大的水晶罩在她身上,凡是触及的鬼魂都被撕得粉碎。 宋颂停了下来,嘴里面都是铁锈味,她实在跑不动了,再跑肺就要炸了。 “上学跑八百米的时候都没这么卖力啊。”她捂着胸脯,大口喘着粗气。 不过这屏障,是哪里蹦出来的? 紫色的……她能想到的只有霁钺。 他钟爱紫色,眼瞳是紫色的,穿的衣服一身紫,鬼界种的花是紫色的,黄昏的天空也是紫色的。 就连她每日穿的衣裳,也必须是由他亲自挑选的藤萝紫衣裙。 霁钺一踏入杀阵,便透过成群的鬼物窥见了被紫光包裹的少女。 他紫瞳中的冷色光华微微一暗,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他大步走向她,甜腻的嗓音变得嘶哑,咬牙切齿道: “宋颂,你的命,不想要了么。” 周围的鬼物一见到他,纷纷俯首跪地,恭敬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恍若在迎接它们的王。 宋颂转过身,看着他步步逼近,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 哦,是被吓的。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被他身上散发的强大压迫感给冻得凝固住了。 就在霁钺伸手要掐住她脖子的刹那,宋颂猛的一头撞进他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 霁钺被她撞得措手不及,高大的身躯微微后倾,阴郁的眸中尽是错愕。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脸上平静如死水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呜,你总算来了。哥,我好想你啊!”宋颂像只小猫,拼命往他怀里蹭。 温热柔软的身躯宛若棉花一般将霁钺紧紧包裹,好舒服…… 他不解,心中为何更加焦躁。 他本能地想要多触碰她一些。 霁钺身体微僵,随即遵从本心,试着俯下身,双臂绕到她身后,将她牢牢抱住。 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翼。 他半跪下来,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呢喃:“宋颂,宋颂,宋颂……” 他温柔执拗地轻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方才那股暴虐气息,全然瓦解。 宋颂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贪恋。 她顺势坐下来,颤抖的身躯贴着他健硕的胸膛,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这里真的好恐怖,我差点就被它们吃掉了,呜。” 四周的鬼物听到这话,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颤抖着后退。 霁钺抬起头,目光落在她那张纯真烂漫的小脸上。 她双眸清澈皎洁,如小动物般,水光潋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似在哭诉,又似寻求庇护。 这无疑是在告诉他,她需要他。 霁钺心中的烦躁与阴郁像过眼云烟一般,悄然消散。 他索性双膝跪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怕,它们伤不了你。” 他抬手一挥,周围的鬼魂瞬间化为灰烬。 她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强烈的心跳声裹挟着他胸腔的振馈一下又一下地渗入她耳中,热烈且混乱。 他情绪的波动过于明显。 宋颂心里一惊,暗暗思索:“霁钺为何如此在意我入了杀阵?到底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因为我破坏了他的计划?” 霁钺,是不是对她有异样的感情。 很好,她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利用的。 她眨了眨红润的眼眸,试探性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问:“哥,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 霁钺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重新搭在自己肩膀上,留恋道:“别松,再抱我一会儿。” 宋颂只能照做。 这鬼地方这么阴冷,再抱下去她都要冻感冒了。 就在她以为霁钺的情绪已经被她安抚下来时,一连串危险的质问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宋颂,你为什么要替夏濯跳下来?” 明明语气冷得冻死人,眼神却炽热得能把她灼穿。 他只是想要除掉那群修士,从未想过伤害宋颂。 他逼迫她成为帮凶,也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夏濯重要。 可谁知……她竟然与他预料的一样,为了夏濯甘愿牺牲自己。 宋颂心脏狂跳,脑袋里出现了耳鸣,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 “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她对我很重要。” 霁钺语调冰凉: “重要到连命都不要了?” 他从未 在她那里享有过此等待遇,她甚至连一个真挚的笑容都舍不得赏给他。 凭什么她夏濯就可以! 霁钺俯身逼近她:“你为什么不能只看着哥哥?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 什么为什么,他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宋颂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低声说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对不起。”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 憋屈。 霁钺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松开手,转身走向阵眼,冷硬道:“跟紧我。” “好!”宋颂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第7章 第7章同生咒 夏濯红肿着眼,怔然盯着手中的那条紫色发带。 她站了起来,握紧手中的长剑,再次朝杀阵飞去。 就在她一只脚刚要踏进杀阵,一道清冽的男声倏然从她身后传来。 “师姐!”温暨雪及时赶到,一手揽住她的腰身,猛然一拽,将她拉出了杀阵的范围。 夏濯伸手欲要将腰间的那只大手掰开:“让我进去,霁钺可能对宋颂不利!” 温暨雪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他低头看着她,星眸中闪烁着温柔的碎光。 他劝道:“先冷静,霁钺好不容易复活宋小师妹,不会这么轻易杀了她。我们在外寻找破阵的方法就好,林外的妖物有其余弟子收降。” 夏濯沉默片刻,终于放弃了挣扎。 她盘腿坐下,试着调动体内的气息,“我没想到霁钺能做出如此凶悍的法阵……是我太大意,太自负,所以才会中了他的计。” 温暨雪蹲在她身前,继续劝解:“不是你的错。当年在昆仑时,他也只是个天赋极高的剑阁弟子。” “但如今,他体内封印的邪星之力蠢蠢欲动,难免走火入魔。他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了。” 杀阵内,宋颂跟在霁钺身后,四周的景象极其魔幻复杂。 地上堆满了妖怪的尸骨,半透明的鬼魂在空中漂浮游荡,奇形怪状的花草遍布其间。 路边的花长着长长的黑色舌头,草上缀满了红色的眼球。 妖怪们有的鹿头人身,有的则是人面马身,各种全然化成人形的妖物数不胜数。 阴冷的风吹过,宋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一阵发毛。 她加快脚步,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霁钺的胳膊,嗓音柔软,像是在撒娇:“哥,我怕。” 紫瞳目光依旧阴郁。 霁钺微微瞥了她一眼,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 “阵中的这些鬼物怎么都这么眼熟呢?”宋颂缩着脑袋,四处张望,总觉得这些妖怪似曾相识。 第9章 霁钺淡漠应道:“它们都是锁妖塔中被昆仑弟子所杀的妖物。” “但一下也没有这么多吧?”宋颂有些惊讶。 “日积月累。”霁钺解释道,“锁妖塔为昆仑修士试炼所设,塔中的妖物被杀后,灵力被拿去炼丹,躯体则被扔进山下的幽灵湖中。” “死得凄惨,死后不得安葬,灵魂不得安息,只能游荡在世间。我将它们收集来,全部安置在阵中。” 宋颂沉默了片刻,心中情绪复杂。 她小声问:“这些妖怪是犯了错才被抓进锁妖塔吗?” 霁钺冷冷讥笑:“妖生来就是错的。天下修士与妖,不共戴天。” 宋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觉得这些修士过于激进极端了,妖和人一样,都分善恶好坏。 也不知道人与妖两族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走了几步,宋颂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好像没被系统惩罚。 那破系统说推夏濯,她推了。 又说入杀阵,她也入了。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应该算是变相完成任务了吧。 管它那么多,先活着再说。 她与霁钺一同走出杀阵时,夏濯正与一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青衣少年联手施法破阵。 只是这杀阵哪有那么好破,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了,却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宋颂眸光一转,目光落在了夏濯那只红肿的眼睛上:“夏夏,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明明已经把夏濯推出去了,怎么还有伤? 而且这伤像是被人扇了好几巴掌留下来的。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转头看向夏濯身旁那位负剑而立的青衣少年。 他眉宇明朗,唇红齿白,星眸中凝着三分银霜,身姿清傲,宛若林间雪竹。 这应该就是温暨雪,一直暗恋夏濯的那位高进攻型选手。 别看他现在很有分寸,对夏濯百依百顺,明里暗里搞暗恋。 但只要夏濯一退缩,他就会拼了命地往她身边凑。 是那种夏濯退一步,他就往前走10086步的热情小狗,绝对不会让夏夏有一丁点儿的心理负担。 所以这伤肯定不是温暨雪干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就只剩霁钺了。 宋颂推开他,往夏濯的方向跑去:“哥,你先放开我,我去看看夏夏,她受伤了。” “谁允许你去了。”霁钺眸中结了一层冰霜,语调有些扭曲。 他抓着宋颂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宋颂,我没事。”夏濯连忙回应宋颂,“霁钺,放开她!你要废了她的胳膊吗!” 手骨被捏得咯吱作响,是骨头与皮肉摩擦挤压的声响。 宋颂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她差点忘了,这小疯子对她的占有欲好像挺强的。 “呜呜,哥,你快松开,我好痛。”她圆眼红润,一边挣扎一边乞求。 霁钺眉头轻挑,“我不知道什么是痛,所以宋颂乖乖受着吧。” 说着,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贴着她的脸,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对宋颂不听话的惩罚哦。” 还没等她回应,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脑中炸响: 【警告,宿主未完成主线任务,由于剧情未出现偏离,现缩小惩罚力度】 宋颂:哇塞???这能对吗? 破系统还带延迟啊!既然未偏离,那干脆就别罚她了啊! 夏濯咬了咬牙,与温暨雪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咬破手指在空中迅速画符咒。 【天雷还有五秒到达,请宿主做好准备】 宋颂:准备什么?准备整理遗表遗容吗? 【五、四、三……】 系统冰冷的声音像无情的生命倒计时。 宋颂此时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汗流浃背”。 她一边挣扎着想要逃窜,一边大吼:“夏夏,停下,先停下!”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血符成型的那一刻,云雾缭绕的竹林中忽然自上而下冲出一道金色光柱。 霎时间天雷滚滚,青光雷电以摧枯拉朽之势劈砍而下。 “跑啊!霁钺跑啊!不跑等着被雷劈吗!” 任由她怎么拉拽,霁钺都无动于衷,犹如一棵孤傲的劲松,勾唇轻蔑地望着即将炸开的天雷。 宋颂绝望地闭上了眼,她只希望自己死得别太难看。 “嘤,我恨这个世界,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永远不会!” 她像只受伤的小刺猬,单臂抱住膝盖蜷缩在地上。 霁钺愣了几秒,随即弯下腰用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顺带用冰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 霁钺的手掌不是像冰块一样冻手,而是稍微带着凉意,宛如炎热的夏天里的一罐微凉汽水。 让人很舒服。 一声轰隆巨响,雷电爆裂开来,尘土飞扬,电光火闪,强光刺得宋颂睁不开眼。 脑海里闪烁着空白,有一种被世界强制净化的错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霁钺完好无损的护在怀中。 除了头发被电流炸得竖了起来,衣服上冒着焦烟,模样有些滑稽。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霁钺那双幽暗的紫瞳。 他整个人都趴覆在她身上,好像熊抱。 他歪着脑袋,冲她轻笑:“你以为,我会让你死?”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不放手。”宋颂被吓得魂不守舍,说话都有些磕绊。 “放了你就跑了。” 她不满,噘着嘴直言:“你要是放了,那雷就劈你一个,你不放才连带着我被劈。” 霁钺揽着她僵硬的腰身,危险的眼 神让宋颂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可恶,她被雷给劈傻了。 一旁的夏濯和温暨雪见宋颂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天雷本来就是只劈霁钺的。 谁知道这人竟然拉着宋颂不放,吓得他俩赶紧捻诀给宋颂套护盾。 宋颂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哥,我的意思是,我担心我们两个都出事。” 霁钺见她这幅清怜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又窜了上来。 他强压心中的怒意,平静道:“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放你去与夏濯待一刻钟,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太过分的我不能接受。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 “你有选择的余地?”霁钺大手一挥,将她推到了夏濯身旁。 夏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眼里满是心疼。 “宋颂,手还疼吗?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舒服?”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玉瓶子,“这里面是护心丹,你吃了身体就不痛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宋颂还没反应过来就麻木地接过了玉瓶。 宋颂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夏夏,你的眼睛……” “没关系的,皮外伤。霁钺没拿我怎么样。” 宋颂心里面很清楚,现在的夏濯和温暨雪还处于全书的开头,历练的最初阶段。 说白了就是两个资质不错的新手。 而霁钺相当于副本中的小boss。 让刚出新手村的还不满十级的小新手,提前去刷四五十级的boss,那不就等于白给。 是以,霁钺是对夏濯动了杀心,但他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对她下杀手。 方才系统又说,剧情没有出现偏离……难道说,他还是对夏濯动了心? 可别,喜欢谁都不可以喜欢夏濯。 一旦喜欢女主他就得黑化,一黑化就得被抹杀。 跟死循环一样。 “宋颂,你在杀阵中有没有受伤?”夏濯又关切的问她。 宋颂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最开始有十几张黄符,顶了一阵子,后来有只野猪鬼想吃了我,谁知道我身上忽然多了一层紫色的护罩。” “那个护罩可厉害了,鬼物一碰到就化成灰。再然后我就等到霁钺来找我。” “紫色光盾……你和霁钺结了同生咒?”夏濯回头看了一眼抱手而立的霁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结这个咒很难吗,还是这咒有毒,会害死我?”她揉了揉杂乱如鸡窝的头发,面上有些疲惫。 温暨雪走上前来,解释说:“这咒需要结咒的两人骨血交融,可霁钺都死了两年了,哪里来的骨血。” “再者,一旦缔结同生咒,受到伤害的那一方会得到另一方心脉之力的庇护,不论何时何地。” 宋颂一愣,忽然想起那碗排骨粥里有霁钺的骨灰…… 这小疯子一早就计划好了! 他早就知道她会入杀阵,所以提前跟她结咒,确保她不会死。 这人真的,精明得有些可怕,预谋能力这么强,预判了她的预判。 第8章 第8章一刻钟过后,霁钺一勾手,…… 第10章 一刻钟过后,霁钺一勾手,宋颂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回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很香,清淡幽冷的气息如同初春融雪之际,雪中花草幼芽的冷香。 “哥,回去吧?”宋颂睁着圆眼,怯怯地看着他。 霁钺没理她,掐着她的腰肢就瞬移出了竹林,只留下愣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夏濯和一脸担忧的温暨雪。 竹林里不仅有杀阵,还有难缠的迷阵。 若无霁钺的指引,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难逃被困。 林外的修士和妖物一见霁钺眸色冷厉地屹立于半空之中,强大的气场迫使他们停下争斗,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宋颂被他横腰拎在手中,四肢不协调地乱扑腾着,像一只被扼住命门的大鹅。 他故意的。 那个穿着风骚的男修士满脸疑惑:“夏师姐和温师兄呢?怎么只剩下宋小师妹跟他出来了?” “这哪里是跟他出来,分明是被他强行绑出来的。”他旁边的女修士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语气担忧。 这就是绑架! 人群顿时沸腾得像一锅乱粥,他们吵着嚷着要让霁钺归还他们的师姐师兄。 宋颂肚子被骨感的大手硌得生疼,她用手扒拉着霁钺腰间的玉带:“哥,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跑。” 霁钺还是不搭理她,他神色冷漠地冲着修士手中装妖的法器扬了扬下巴: “把你们手里的妖都放了,我便考虑考虑放了你们的同门。” 这算什么?单方面禁言加武力镇压吗? 宋颂气得翻了个白眼。 底下那些修士各个面露难色,拿捏不定。 有人小声提议:“要不先问问聂大师兄……” 宋颂吓得浑身一激灵,冷汗都要冒出来。 她一想到聂沉初要是来了,她“卧底”的身份定然暴露。 霁钺怕不是当晚便要将她炼成灯油。 若是让聂沉初知晓,她将专门对付霁钺的黄符甩在了别的妖鬼脸上,还豪横的一口气甩了十几张…… 明日宗门邢堂前怕是要吊着她的尸首了。 左右对她都不利,所以不能让聂沉初知道这件事,更不能让他来。 她当即梗着脖子大喊:“还犹豫什么呀,正道当前,换,必须换!” “现在就换,救人如救火啊!” 她说得慷概激昂,毫不吝啬自己的口水:“妖可以再捉,但你们皎若星辰的师姐和星眉剑目的师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人声鼎沸的修士们短暂安静过后,讨论的声响变得更加混乱。 “换了!除了师姐和师兄,咱们小师妹也只剩一条命了。”穿着风骚的男修忽然气如山河地吼了出来,“她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要让她再因为我们死一次吗!” 宋颂感动得差点落泪。 风骚男对不起,她先前不该那么刻薄的。 不过这些修士好像对她抱有愧疚之心,最终都同意交换人质。 待他们把法器中的妖物都放出来后,霁钺忽然冷笑一声。 他嗓音慵懒但字字如刀刻:“我只说放了林中的两人,可没说放了手上的。” 宋颂:“嗯???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说罢,他趁着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化成一阵风钻进了竹林里。 他所到之处,迷雾尽散。 宋颂一眼便看见伫立于小径旁神色焦灼的夏濯和温暨雪。 温暨雪刚想张口说话,宋颂就被霁钺一把摁进了怀里。 他眉眼带笑却冷厉道:“再敢多看那两个皎若星辰、星眉剑目的蠢货一眼,我就将他二人炼成灯油哦。” ———— 宋颂被霁钺粗暴地扣着后颈,一把摔进昏暗的陌生寝殿中。 “嘭!” 玄铁大门自行闭合,殿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 “这不是我的房间。”宋颂揉着酸疼的脖颈往后退去。 还没走两步,单薄的脊背便撞上了冰凉的柱子。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绀紫色的纱幔下是满墙的画卷,每一幅画无一例外的全是临摹的“她”。 不论是嗔还是怒,各种模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她大笑比着剪刀手的样子。 她脑袋嗡嗡作响,有些动作和表情,原身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霁钺抬手抚过画中少女弯如弦月的眉眼,又走至她身侧道:“今日,你用这个表情,对温暨雪笑了。” 宋颂喉头发紧。 她从未对温暨雪笑过啊。 未等她开口,余光又瞥见一顶巨大的金丝笼子。 里面,散落着几件桃色襦裙。 笼杆上还缠绕着几条缀着铃铛的银色锁链,尺寸刚好够锁住她的脚踝和手腕。 她心里咯噔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难道,原身之前是被他当作金丝雀锁在这奢华的鎏金笼中? 还没等她想明白,霁钺高大的身躯忽然扑了过来,他两手按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其摁坐在笼子旁边的檀木黑棺上。 她咽了咽口水,低头一看,棺面上刻画有一具男女相合的艳画。 女体的轮廓与她极度相似,几乎重合。 宋颂知道他是鬼,睡的地方邪门些也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这般阴糜吧。 霁钺一想到她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心中的 妒火便宛若无数根银针扎入他脑中,刺痛着他清明的理智。 他可真想一口咬死她。 她被他危险暴戾的眼神吓出了一身热汗,求饶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便被他狰狞的獠牙刺穿了肩颈:“哥呃——” 鲜血淋漓。 “唔,好甜。宋颂的血好甜啊。”他吮吸得极其用力,冰凉的舌头不断舔舐着渗血的咬痕。 心中的愤懑与妒意被口中香甜的血液抚平了一半,但填补空缺的是他更为强烈的欲念。 他像条垂涎欲滴的饿犬,拼命地嗅着她脖颈间的芬香,可沟壑难填,血和香气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贪婪。 他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眯着眼眸陶醉道:“宋颂,妹妹,好香呢,真的好香啊……” 软凉细腻的舌头滑过她的肌肤,像条光滑又灵活的泥鳅游弋于她脖间的血管中。 晶莹的汗珠被他一并卷入口中,随即喉结滚动,吞咽入腹。 宋颂顿感头皮发麻,她似一只炸毛的小猫,慌乱地挣扎着,试图挣脱他铁钳般的大手:“哥?哥!你别舔我啊!” 他不顾她的抓挠,沉醉于她馨香的气息:“好香,想亲。” 宋颂果断拒绝:“不行!” 太变态了,她可没有跟男鬼接吻的癖好啊。 霁钺身形一僵,愣在了原地,他缓缓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宋颂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条弦,她不知道这只恶毒的阴鬼究竟想做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良久,最后霁钺打破了沉寂:“为什么?” 宋颂混乱的大脑极速旋转着,目光掠过满墙画像,她灵机一动,声泪俱下道:“呜,哥,我是你妹妹呀。” 霁钺偏执地咀嚼着她的话语,仿佛在唤醒内心深处的良知:“妹妹,妹妹,宋颂是妹妹。” 她急忙抓住机会,再次强调:“对,我是哥的妹妹。不可以亲的。”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甚至连过去相处的记忆都缺失了的妹妹。 她怎么敢跟他提这件事? 无法抑制的愤怒令他心焦难耐,身体宛若百毒浸骨,痛得他青筋爆出,鬼气肆溢。 阴风乍起,整个大殿都因此结了一层轻薄的冰霜。 灼乱的脑海里炸出一个浑浊的邪念引诱着他去挖穿她的心脏。 霁钺苍白的面容倏然扭出非人的弧度,猩红的血光代替宝石般的紫色铺满了整个眼眶,森白的獠牙闪着寒光探出红唇,周身弥漫着渗人的黑雾。 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力度之大令她脸色瞬间刷白。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本能地去拽卡在脖颈上的大手:“呃……哥,别、掐。” 他像个小孩子般执拗地重复着对她的渴求:“妹妹,好香,想亲。” “想亲。” “想亲。” “想亲。” 他每重复一遍,手中的力度就加大一分,很快,宋颂惨白的小脸就脹得又青又紫。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从袖子里捻出一颗蜜饯,颤颤巍巍地塞进了血红的唇缝中。 这是她去魑穹顶前从自己的寝殿里带走的。 宋颂奄奄一息的唤道:“哥哥……呜,我痛。” 少女破碎的哭泣声从耳畔传来,口中是与血一般甜腻的蜜糖。 恍惚间,他想起了生前妹妹喂他吃糖的画面。 她说她喜欢哥哥,所以才会把天下最甜的蜜糖喂给他。 ……她喜欢他。 浊念随风瓦解,理智被她的哭声挽回,他如梦中惊醒一般松开了她的脖颈。 第11章 白皙如雪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五道狰狞的血痕。 少女无力的身躯像块破布一般颓然倒下,霁钺急忙伸出胳膊将她揽如怀中。 眸中猩红退散,唇边的獠牙缩回口中,他又恢复到往日的清隽冷艳。 “妹妹,妹妹?妹妹!” 焦灼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湿凉的吐息惹得她浑身乱颤。 她微微扬了扬唇角,清幽的杏眸闪烁着讥讽,仿佛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攥着霁钺的衣袖缓缓站起身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哥,还要亲妹妹吗?” 霁钺点了点头,紧绷的眉头稍微舒展。 这男鬼还真是死性不改,色迷心窍了是吧。 “哥做梦去吧!”话音未落,宋颂便头也不回地、拼命地朝大门冲去。 她像一道奔驰的疾风席卷而过。 霁钺并未去追她,而是静静立于原地,淡漠地睨着她。 他心里憋着一把火,好像有什么东西宛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第9章 第9章宋…… 宋颂刚逃窜到门边,手还没碰到门闩,金笼中的银链便破空而至,紧紧缠上了她的脚踝。 嗯……挺尴尬,高兴早了。 “哥。”她倚着门框仰起脸,清凉的月光在她眸中折射出破碎的微光。 她只能拖延时间,主动示弱:“我饿了,要吃饭。” 霁钺长腿一迈走至她身旁,紫瞳中的寒凉消弭不见,他笑着应道:“好,宋颂乖乖等我。” 宋颂顺着门框滑落,失魂落魄地靠坐于门扉下。 这里应该是霁钺的寝殿。 她坐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满墙的画卷,喉间泛起阵阵苦涩。 这些时日的荒谬经历,好似有一口尖锐的戾气卡在喉管中,咽不下又吐不出。 她抬手摸了摸肩颈处渗血的指痕,疼地她龇牙咧嘴。 霁钺这个小疯子对原身宋颂的感情,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厚的多。 至于这个感情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猜想,大概是属于见不得光的病态情感。 哎,好可怕。 地上的毯子很厚,很软,躺在上面很舒服,着了魔般,宋颂差点睡过去。 殿内熏香滚滚翻涌。 “宋颂,吃饭。”霁钺端着碗筷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氤氲雾气后的那双紫瞳,涌动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宋颂盯着那碗与记忆重叠的排骨粥,胃部一阵抽搐。 “呕,你拿走,我不吃。”不美好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她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呕。 霁钺笑得甜腻:“不可以哦。” 宋颂实在吐不出来东西,只好从毯子上站了起来。 霁钺顺手把热气腾腾的排骨粥端到她眼前,他笑容太过标准和僵硬,看得宋颂心里发毛。 “哥,我忽然不饿了。我不吃了。”她边说边摆手往后退。 谁知道这里头会不会还有骨灰。 霁钺脸上的笑,倏然僵在唇角。 他眼神阴郁,声音幽冷:“不乖。” 宋颂见他还是不依不饶的端着排骨粥步步逼近,她心里面忽然窜出来一股直冲天灵的怒火。 她很少控制不住情绪,但这次新账旧账交迭挤压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实在令她无法继续装下去。 恼怒的情绪宛如火色的云烟,在她脑中热烈炸开。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厉声吼道:“吃你奶奶个腿!” 宋颂趁机一挥手,瓷碗应声而碎,米白色的粥尽数泼洒于精致的地毯上。 霁钺垂首凝视着满地狼藉,墨色长发遮住了眸中神色。 谁也没有发出动静……如死一般寂静。 而后,他缓缓抬起头,平静问道:“宋颂真的要吃吗?” “嗯。”她见他没有生气也没发疯,心底有些不上不下,但还是应了他。 “好。”霁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宋颂以为他会说,把自己奶奶从坟里撅出来。 但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一般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没有姓,只有名。 虽然她写这本书的时候,没有撰写一星半点关于霁钺的身世与来历,但是书中的世界会根剧她寥寥几笔自行构建出他所有的经历。 那这霁钺,大概率是个幼时流浪的可怜孩子。 一股浓烈的愧疚之感油然而生,她不该说那么没道德素质的话。 “哥,对不起,我刚说的话……”她一抬眼却发现霁钺正在宽衣解带。 他动作极快,脱得只剩了一层雪白的里衣。 “咔嚓。”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死寂中尤为清晰响亮。 “你撕衣服干什么啊!”宋颂目瞪口呆,震惊的望着他。 精悍雄厚的胸肌微微起伏,苍白的肌理在烛火下宛如冷玉。 人非草木,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宋颂不自 觉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热。 虽然她早已过了情窦乱开的年纪,但是这么健硕优美的尤物在她眼前,她实在无法忽视。 也不是好男色,只是这花儿正好开了,还开得正灿烂。 她要是不欣赏,倒显得她自己不解风情呢。 霁钺将里衣从身上拽下来,随即瞬移到宋颂眼前。 生前常年修炼造就的躯体极赋美感,肌肉轮廓鲜明流畅,劲瘦的腰腹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细腻光泽。 他微微弯下腰,宽厚精悍的肌理,硌在柔软的肌肤上。 他挑眉轻笑,眼底满是醉意。 宋颂:??? 他是不是对她说的话有什么误解。 “你起开!”宋颂被吓得惊声尖叫,羞愤之意令她面红耳赤。 她长这么大没有谈过恋爱,虽然阅文无数,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 但这小疯子好像是认真的,她头一次直观感受到如此健硕美观的身体。 霁钺单手将她两只手腕握在一起,从头顶举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细软的腰身。 他眉眼莹润:“宋颂,不喜欢?” “呜呜,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哥!”她哭着摇头。 霁钺大手一松,她两只手得到了解放。 不幸的是,她被他一路抵到了柱子上,整个人都被他圈禁在怀里。 霁钺美艳动人的面容染上一层绚烂的霞光,他附在她耳边轻语:“宋颂说谎。” “明明,宋颂很喜欢我这里。”他牵着她的手摁在胸膛前。 手掌处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跳脱的大脑险些宕机。 宋颂只好低头找补:“哥,我错了。” “我吃排骨粥,我现在就想吃!” “可是粥已经全洒地上了,宋颂要趴下吃吗?” “那还是算了吧。”宋颂唇角下拉,声音软的都能掐出水了。 她垂下脑袋越想越气……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终于,她在隐忍中爆发了。 纤纤玉手高举过头顶,掌风携着暖香在温暖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啪!” 柔软的手掌狠狠砸在坚硬的胸脯上,烙下她猩红的掌印。 手掌随即传来火辣辣的痒痛感,她皱眉甩了甩手。 接着便是淅淅沥沥的清脆巴掌声,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冷白的胸脯上。 不多久,坚实的胸肌便被晕染成了不正常的水红色。 霁钺难耐的仰起脖颈,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青筋在月光下蜿蜒抖动。 “呃……宋颂。”他单膝跪地,紫瞳蒙着雾沼般的欲念,痴迷地望着她。 “扇得我……好舒服。” 快扇出重影的纤白玉手,猛然僵在半空中。 完了,彻底完了。 这小疯子是个麦当当。 宋颂怀疑自己给他打爽了。 她又急又气,抬起脚踹在他厚实的肩头,破口大骂:“你个没自尊心的东西!我都这么打你了,你还能爽得哼出声!你难道不觉得屈辱吗?” 他才不要什么自尊心。 霁钺痴醉地挺直腰板,他伸手握住肩膀上的脚踝,细细抚摸着她的肌肤:“唔,不屈辱,是奖励。” 他黏腻潮湿的目光落在胸脯上的那些斑驳印痕上,欣然笑道:“身体上都是宋颂留下的痕迹,好喜欢!” 她像个绝望的寡妇,恨恨地收回了手。 “宋颂,再奖励我一巴掌。” 他抱着她的手,宛如一条缺爱的狗,把脸使劲往里蹭。 宋颂愣了片刻。 这也不对呀,她依稀记得自己穿的是一本绿的不能再绿的无口口文学的健康小说。 是那种男女主后期亲一口都能脸红个半天的纯爱小说。 那她请问呢,现在男配在做什么? 合着绿色通道全开男女主身上了。 第10章 第10章既然霁钺都不要自…… 第12章 既然霁钺都不要自尊,那她还要什么道德情操? 宋颂勾唇盯着他,黝黑的清瞳里泛着狡黠的亮光。 她斜坐在黑檀木棺椁边沿,双手撑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晃动着被霁钺捧在手心里的双脚。 绣鞋连同萝袜被他一同褪下,绀紫色的裙摆下露出半截肤若凝脂的小腿。 她脚尖用力踩下去,嫣红的手掌再次扬起。 她眉尾高挑,唇角勾着甜美的弧度,神情挑衅到了极致:“哥,你这样子,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霁钺那张俊美的脸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嗓音沙哑低磁: “宋颂,宋颂,妹妹……给我。” 紫磷般的瞳孔泛着妖异的水光,颈间青筋在薄皮下剧烈跳动。 宋颂微微眯着眼,终于轮到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她冷声问:“要什么?” 扬在他脸边的纤手迟迟不见落下。 “要……”他痴痴地望着她的手掌,低下头焦灼地咽了咽口水,“要宋颂的巴掌……和舌头。” “那哥哥想要奖励吗?”她忍不住抬起左脚,用脚尖轻碰他的下巴。 他像条臣服于主人的狗,弓着劲瘦的腰身,彻底跪在了宋颂的脚边。 他抬着璀璨的眸子痴恋地看着她,语气诚恳又急切:“要,要奖励。” 她用力踩了下去,“那就得乖,听我的话。” 不知是被踩得疼了还是爽了,他宽厚的肩膀颤了一下,“呃啊,我……我听话。” 说罢,霁钺便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温软的手掌微微肿胀,冰凉的触感正好缓解了她手心火辣的痛感。 宋颂笑了笑,微红的手掌倏然落下。 “啪!”霁钺兴奋到瞳孔收缩。 皮肉相击的脆响在寝殿炸开,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墨发如瀑般散落。 随即,他仰起头迫不及待的吻上她发红的掌心。 冰凉湿濡的舌头像浸了水的蚕丝手帕,敷在滚烫的肌肤上刚刚好。 这一巴掌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霁钺站了起来,俯下身去,将整个颀长的身躯覆在宋颂身上,她被狠狠地禁锢在棺材盖上。 “宋颂宋颂宋颂……唔,宋颂,亲亲我!”他趴在她耳边,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低低喘息。 低磁嘶哑的声音混着少年特有的清纯甜腻,在此刻极具蛊惑力。 冰凉的体温冻得她脊椎骨都在发颤,尖尖犬牙克制地厮磨着她的耳垂,轻微痒疼的触感折磨着她的感官。 宋颂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纤白的柔夷,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乌黑柔亮的发丝如同墨色绸缎,摸上去很舒服。 她声色慵懒,轻笑道:“要乖呀,乖了才有奖励。” 霁钺遒劲的双臂撑在她两边,目光如炬,“要怎么做才乖?” “把我身上的锁链解开。” 下一瞬,银铃坠地,禁锢解除。 宋颂并不急着逃跑,她双手温柔地捧着霁钺的脸,认真欣赏着他绝美的容颜和痴迷的表情。 霁钺扭动着脖子,不断轻蹭她的手,吐出殷红的长舌勾着她的手指细细舔舐。 “嗯唔……亲我,亲我,宋颂,亲我。” 微凉的口水在她指尖渗出,逐渐拉出一条又一条漂亮的银丝。 眼见这些银丝要落到她胸脯上,她一咬牙,捧着他的头往下压,“好,把头低下来。” 唇瓣相碰的一瞬,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霁钺脑中炸开一片炫目的白光。 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宋颂身上,兀自挣开她的双手,反客为主攀上她绯红的脸颊。 “好甜……好甜啊。” 再次抬头,宋颂看见这小疯子嫣红的眼尾流着两行濯泪,紫瞳雾气迷离,唇角微颤。 “你哭什么?” “宋颂好美,好甜。”说话间,他又俯下身去抱着她的脑袋吻了上去。 冰凉湿濡的红舌宛如一条灵活的蛇,在她口中肆意横行。 他强势蛮横地吮吸着她的舌头,舌尖灵活的扫过贝齿,留下“啧啧”水响。 即便唇齿不断磕碰,他还是强硬地摁着她不放。 宋颂被亲得说不出话来。 口腔里的口水全被他吃了进去,稀薄的空气也被小疯子掠夺,她昏昏沉沉,却总是被牙龈传来的痛感惊醒。 青涩的吻技,毫无章法的啃咬舔舐,让她心烦意乱。 霁钺上半身未着寸缕,结实的胸肌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磕碰着身前的宋颂。 “疼,你弄疼我了!”她抬起腿来踹了他一 脚。 霁钺喘着粗气放开了她的脑袋,将手退至她身侧,“那换宋颂来玩我吧。” 宋颂:??? “不不不,我没兴趣。”她急忙摇着脑袋拒绝他。 他冲她温柔地笑:“不可以哦,我也想让宋颂舒服。” 宋颂惊愕,耳鸣声刺穿她的耳鼓。 什么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霁钺悠然跨坐在她腰腹上,一只手握着她两只手腕,将其高高举起,防止她挣扎。 另一只手则配合着他的凉唇,抽开她衣间裙带。 少女纯洁无瑕的躯体像一块温暖的软玉,一碰便会陷进去。 发带被抽离,鸦发如海藻一般倾泻而下,垂至她脖颈两侧。 纯黑的发与雪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冲击感,脖颈上鲜红的咬痕无声蛊惑着他。 霁钺眼神清澈而平静,他对她的躯体没有任何亵渎之意,反而像是在虔诚地欣赏一件珍贵的藏品。 好美,好美……他的宋颂好美。 淡紫色的衣裙宛如一只只紫蝴蝶,翻飞而起,落在了精致的绒毯上。 桃色短衫下藏着雪圆,他不动了,只盯着窗外枝头开得正盛的海棠发怔。 宋颂不顾快要炸开的脑子和跳出胸膛的心脏,强行保持镇定,声音冷淡清脆:“你真的要这样做?”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笑意盈盈:“要让宋颂开心。” 宋颂认命般地垂下眼睫。 她不断开导自己:这小疯子长得像个摄人心魄的魅魔,她绝对不亏。 看得出来他很生涩,如果他碰了她,大概率会对她产生依恋…… 到时候,利用他也就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可以操控他。 那么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就指日可待。 “宋颂,不要分心。”他强行掰过她偏在一侧的脸,让她注视着他。 “我……”她欲开口,但一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晓,我是宋颂的狗。” 他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笑。 连一丝屈辱心都没有,甚至觉得这是奖励,高兴得眉眼如春。 还未等宋颂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这小疯子就低头吻了上去。 柔软潮湿的舌轻舔过她身前的每一寸肌肤,所到之处便会留下一朵绯色的云。 萤白如玉的锁骨上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宋颂闷哼一声,攥紧了手。 他满足地笑了:“宋颂,好可爱。” 看着她在他的亲吻下化作一汪柔软的水,一股莫名的空虚感让他心脏肿胀地抽痛。 “颂颂,呜,抱我。”他松开她的手腕。 冰凉的泪落在浅红色的肌肤上,灼得宋颂轻颤。 她蹙眉,但还是伸出胳膊环抱住了他的腰身。 “抱紧一些。” “再紧,把我的肋骨勒断。” “求求宋颂。” 他难捱地仰着脖颈,清纯的面容上一片放荡之色。 怎么办?撒点工业糖精骗骗他吧。 宋颂用尽全身力气绞紧双臂,恨不得真的勒死他。 霁钺与她紧紧相拥,倏然倾倒在她身上。 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宋颂无法抗拒,她咬着牙像蝴蝶振翅一般颤栗着。 虽然身体很火热,但她的心跟在大润发杀了二十年的鱼一样冰冷。 修长骨感的指节泛着淡淡的桃色,顺着她腰腹一路往下探去。 “不行。”宋颂身形一震,急忙拦住他。 他嗓音嘶哑:“我……我好难受。” “我想碰宋颂,好想。” 雾气氤氲的小鹿眼骤然恢复了清明之色,她用胳膊抵着他欺压下来的胸膛,语气冷硬: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哥,不要让我生气。” 虽然她是思想超前的夸克老兵,道德情操也已经碎了一地,但是还没有大胆到泡一只阴湿恶鬼。 第11章 第11章昼篇,桃源 鬼界的天空时常晕染着桃色与绛紫的烟霞。 淡黄色的晨光掠过窗棂,落在宋颂鸦青色的睫羽上。 她昨夜睡在自己房中,所以睡得比较安心。 她睡眼惺忪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摸了摸脖颈间的痕迹,低头一看,锁骨至心口的位置缀满了吻痕和咬痕。 严重的几处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已经变成了红褐色。 第13章 宋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疯子是属狗的?” 她拎起叠在床榻边的衣裙,穿了起来。 依旧是藤萝紫的香纱襦裙,胸口前用银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内衬是件桃粉色的小衫。 少女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拿起檀木梳子,歪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能是因为这书是她十八岁那年写的,所以她穿进书里后还是一副青涩甜美的模样。 她小脸圆润,皮肤粉白,很健康的颜色。 杏眼噙着晨露般的清光,眼尾天生微垂,无辜的很,鼻尖微圆,唇瓣红润饱满,十分有气色。 粉扑扑的脸颊上,还余有一抹稚气未消的婴儿肥,一旦笑起来便会绽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甜津津的。 是典型的韶颜稚齿、纯真烂漫的长相。 虽然看上去毫无攻击性,但这种人畜无害的长相才最具欺骗性。 在宋颂眼中,世间万物皆可为棋,只要对她有利,她就会毫不吝啬的去使用。 美貌和眼泪,也可以是杀人的武器。 她欣慰地笑了笑。果然,不用上班当牛马,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眨眼间,她好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皱了一下眉。 “我看见你动了。”她壮着胆子朝镜中人扬了扬下巴,“说话,别装模作样了。” 语落,镜中人自顾自地动了起来,一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宋小师妹,大师兄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停!”宋颂一把捂住耳朵,“别用我的脸发出男人的声音啊,很猎奇你知道吗?” 她还以为是哪个小鬼钻进镜子里,原来是聂沉初派来的小修士啊,吓死她了。 “你!你、顽劣不堪!你你你……” 铜镜里的人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这样吧,下次你变成自己的样子,然后用我的声音说话。” “你休想!”镜中人面色铁青,训斥道:“这些都是无用的乐子,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宋颂朝他抿了抿嘴唇,然后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真遗憾啊。” “你别玩了行不行!没组织没纪律,还没丁点素质!” 她没生气,反而轻笑:“是你自己玩不起。” 镜中人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像是在变脸谱。 铜镜“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纹路。 她不敢逗他玩了,收起笑脸,漫不经心道:“好吧,我们来交换情报吧。你先告诉我夏濯和温暨雪去了哪里。” “听线人说,那天去魑穹顶的修士,除了夏师姐和温师兄,其余人全死了。”镜中人说得眉色愠怒,“后来,师姐和师兄去了万寂城。” 宋颂点了点头,勾着唇讪笑。 他真的是通过正经途径进入昆仑当修士的吗?不是从哪个旁门左道的宗门抓来的奴隶吧?怎么会连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让他说他就说,也不怕她反水。 哦,不对。这孩子应该是太天真了,一看就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愚蠢。 至于魑穹苍顶的修士们是怎么死的,宋颂用脚想都知道是霁钺干的。 霁钺一直都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他在她面前也是做戏。 表面是交换人质,实则等那群修士将妖物放了后,他就暗地里下杀手,一举歼灭。 怎么不算信守承诺呢,他说他会放了林子里的温暨雪和夏濯,他做到了。 可他没说会放了林子外的那些修士啊。 况且,原著中的剧情也是除了男女主逃了出来,其余人都死了。 果然,主线剧情是不会偏离的。 镜中人又敲打她:“你到底什么时候下药?别忘了咱们宗门邢堂的手段,也别忘了聂师兄的脾气。” 宋颂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信誓旦旦:“放心吧,我保证完成大师兄派给我的任务!” “但是下药之事急不得。”她又屈指轻叩镜框,“妖鬼王心思缜密,到现在都没给我下毒的机会。” 她余光瞥见窗外的花影微动,立刻敛了笑意,“快走,霁钺要来了。” 话音未落,绀紫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她身后。 霁钺站在她身旁,抬起手随意卷弄着垂在她背后的青丝,“宋颂,我们去万寂城玩吧?” 宋颂不太记得后面的剧情了,她只隐约记得男女主去万寂城是为了寻找上古神器九黎壶。 锁妖塔被毁后,九黎壶便是这世间仅存的能够镇收千万妖邪的神器。 霁钺去干什么? 系统提示恰好在此时浮现在她脑海里。 【请宿主前往万寂城,完成主线剧情,夺取九黎壶碎片】 “好呀。”宋颂仰起脸,梨涡盛满天真,“听说那里的净心湖藏着好多秘密。” 她面无表情地将装着药丸的锦囊偷偷往袖中藏了藏。 临走前,屋子里的铜镜突然炸开了。 宋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管事陈序正在梳妆台前清理镜片碎渣。 ———— 万寂城于九州最隐蔽的虚兀境内,极少有凡人知晓它的存在。 华丽的骨轿稳稳落在朱红色的城门前。 宋颂一边嚼着酸甜的梅子糖,一边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只见十来丈高的城门下,蜷缩着一团毛茸茸的背影。 似人又非人。 宋颂定睛一看,发现枯黄色的蓑衣下竟然有一条杂色的猫尾巴,正百无聊赖的在地上扫来扫去。 她跟着霁钺往门前走去,终于看清了守门人的长相。 原来是只修炼成精的老猫妖。 它脸上有三道疤,长得像丧彪,好凶。 宋颂挠了挠头,她记得万寂城存在一些硬性的规则,可是她忘了具体内容是什么。 另外,这些规则都是由守门人告诉入城之人。 她想了想,求人办事就得有诚意。 但她什么都没带,袖子只有一把梅子糖。 她捧着梅子糖靠近猫妖,恭敬道:“老神仙,要不要吃零嘴?” “小娘子要听规矩么?”老猫妖掀开斗笠,琥珀竖瞳闪着精光,毛色斑斓的猫尾不动声色地卷走她手里的梅子糖。 收了“礼物”后,老猫妖像个npc一般,利落地说出了几条入城规则:“第一条,白昼说的话,夜里会生倒刺。” “第二条,夜幕降临前请入睡,黑夜莫要出门。” “最后一条,听到唤名千万别应声。” 宋颂总算是想起了一些关于万寂城的剧情。 这座城就是一座巨大的镜像城,内里错综复杂,人妖混杂,气息混沌,要想在里面活下去就得好好遵守老猫妖说的那些规矩。 有点类似于规则怪谈? 她当时设计这段情节的时候好像用了点脑子。 一只脚刚踏过城门,宋颂就感受到了一股强有力的妖气弥漫而过。 长街两侧,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妖怪摆着形形色色的摊位。 前面的糕点摊位前,长着一对硕大狐狸耳的娇俏女郎正在给几个人类模样的孩童分食着糕点。 对面的阁楼下住着一位卖琉璃和水晶的鲛人,挨着的是一只竹子怪开的糖画铺子。 旁边的茶摊上还有一位拿着罗盘算命的鹿妖。 宋颂眉头微蹙,妖物竟然自己拿着镇压邪祟的罗盘来替别人算命? 她震惊,这个世界的就业形势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岗位竞争竟然如此激烈! 太荒诞了,荒诞的有些真实。 “这位道友,糖水要洒花蜜还是清酒?”糖水铺前,兔子精笑盈盈递来两碗糖水。 宋颂回过神来,她想伸手去接糖水,却被霁钺抬手挡开。 只见他轻轻吹了口浊气,那甜腻的糖水便蒸腾出汩汩血水。 宋颂瞪大了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这……这东西,能喝吗?” 霁钺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自然是不能。” “我只是提醒宋颂,在这里,宋颂只能相信我哦。” 这万寂城也并不是表面这般宁静祥和。 宋颂点头附和:“哥说得对。” 霁钺抬头看了眼即将昏暗的天色,倏然皱眉:“天黑有邪气。我们尽快找个客栈。” “好。” 宋颂又跟着他往街道里面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皆是一片其乐融融,人与妖友好相处的画面,那些人里,大部分还是修士。 与城外的世界恰恰相反,这里仿佛是一片摒弃外界纷扰的世外桃源。 几近黄昏,宋颂跟霁钺进了一家名为“玄生阁”的客栈。 好熟悉的名字……这不就是男女主要住的那家客栈吗! 霁钺站在台前,叩了叩柜台,道:“要顶楼东厢。” 宋颂隐约记得东厢房也是男女主入住的房间来着,虽然男女主现在还没抵达万寂城,那她和霁钺也不能“鸠占鹊巢”啊…… 第14章 她刚想张口问为什么要选东厢房,便被柜台后的掌柜打断道: “客官,顶楼的东厢早前就被雷劈了,连带镜子都被劈碎了,咱家仅剩的西厢房里有面水银镜,照人非常清楚,您看您要吗?” 说起镜子,宋颂发现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有一面镜子,连同迎客的前台也有。 霁钺随意点了点手边的账本,执意道:“就要东厢。” 宋颂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无意瞥见潦草如龙蛇的文字里,夹着一行“聂氏订房七日”的字样。 她伸手捻了捻那行字,微湿的触感,墨迹应该挺新鲜。 第12章 第12章老子叫丧彪 霁钺单手推开东厢房的大门,屋内粉尘四起,宋颂刚探进去一只脑袋,就明白掌柜为什么极力阻止他们住这间房了。 房顶被劈了个洞,金黄色的阳光投射在被雷电劈得破败不堪的梳妆台上。 黢黑的地板上有几块非常微小的镜子碎片,应该是当时没有没有清理干净。 这哪里像给客人住的房间?太破了!霁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在,其余的地方,除了落了点灰尘,没什么大碍。 宋颂简单收拾了一下床榻便坐到圆桌前,她冲他伸出手,“哥,把包袱给我吧,我饿了。” 霁钺拎着的包袱里装的都是些糕点零嘴,说是陈序给宋颂准备的。 宋颂当然知道没有霁钺的允许,陈管事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包袱打开,云片糕、桃花酥、红豆饼、琥珀核桃,还有一包油纸包住的卤鸭掌,各类糕点零嘴被摆了一桌子。 霁钺倚靠着柱子,他抬眼望着少女围在桌边蹦跶着搓手。 “哥尝尝?”宋颂拿着一块云片糕凑近他。 他偏头躲了过去:“我不吃这些。” 慵懒的目光无意掠过她脖颈上的红色咬痕,喉结无声滚动。 “那哥要吃什么?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去下头的厨房里给你炒俩菜。” 霁钺忽然俯下身去,趴在她肩头,歪头打量着她纤细的脖颈。 冰凉的气息如丝线般缠绕在她耳畔。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小疯子莫不是要吸她血吧! “哥!”她快步后退,试图避开霁钺,“……嗯?” 想象中的犬齿穿透皮肤的痛感没有来,反而是冰冰凉凉的舌头轻轻舔舐过她的咬痕。 很奇怪,他舔过的地方,好像被敷了一层浸了药水的药贴,痛感瞬间消失。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不满,“宋颂以为,我又要咬?” 宋颂迎上他的目光,直言道:“是呀,哥每次这么看我,不就是想咬我。” 霁钺皱了一下眉,随即便要转身离开。 “哥,是要去见夏夏吗?”宋颂及时出声叫住他。 颀长的身影在门槛处凝住。 “嗯,天要黑了。你别出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漠平静。 看来他确实对女主还心存想法。 宋颂仰头望着房梁缺口漏下的暮色,粉颊绽开梨涡,“哥,要不要换个模样?” 这个时候夏濯和温暨雪也该到了。 霁钺微微歪着头,不解的看她。 宋颂心想这小疯子真是不看场合,他前些天刚屠了魑穹苍顶的那些修士,现在要去见人家同门,还敢顶着这张脸,不怕被揍。 ……虽然理论上他确实不怕,但宋颂不希望暴露。 她只好张口就来:“我听那些说书先生讲过,鬼王貌美,不论做男做女都精彩。” 一 阵黑风袭过,站在宋颂眼前的是一位腰细腿长的紫衣女郎,“她”面容娇俏,绛唇绝艳,双眸含春。 宋颂看着“她”,一时说不出来话。 这家伙变成姑娘也这么漂亮,就是体格子太高大,肩膀太雄厚……像八尺夫人。 “宋颂可还喜欢我这幅模样?” 宋颂使劲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霁钺走后,宋颂就趴在桌子上吃糕点。 她一边吃,一边回忆剧情。 奈何脑子跟生锈了一样,就是想不起来细节。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宋颂看天还没黑,便起身去开门了。 一只通体黝黑的狸奴叼着一只圆镜子蹦了进来。 它毛发油亮柔顺,琥珀色的瞳孔外还有一圈黑色的光晕,看上去可爱极了。 宋颂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她蹲下来:“哇塞,好可爱的小猫啊!” 黑狸奴踩着凳子跳到了圆桌上,将镜子放下:“喵~这镜子是辟邪的哦,用来防止夜晚的邪祟作乱。” “啊,谢谢咪咪,给你吃糕点。”宋颂将一块糕点推到它脚边。 淡黄色的光束逐渐削薄,屋子里暗了下来。 黑狸奴忽然炸毛,他呲着獠牙,哈着气:“老子他妈的叫丧彪!村口守门的是我大舅,他才叫咪咪!” 吼完,他便叼着糕点一跃而起顺着窗户跑开了。 宋颂愣在原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万寂城是有点说法,可爱的猫叫丧彪,凶悍的猫叫咪咪。 她回想起守门猫妖说的话:“白天说的话,晚上会长倒刺。” 那不就是,白天说的话在夜晚是相反的吗! 完了,那这镜子! 不是镇邪的,是他爹的招邪祟的!! 宋颂清醒过来后果断抱起镜子往地上砸。 谁知在她碰到镜子的一刹那,房间里的烛火倏然亮起,镜子腾空而起,飞到了她头顶。 宋颂眼睁睁看着镜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苍白的小手扒着镜框探出半张脸。 一个身穿染血襦裙的小姑娘从镜子里爬了出来。 凌乱的黑色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皮肤白得像死了三天的尸体,浑身没有半点血色。 小姑娘突然将脑袋转了两周,身体也以一种非人的姿势扭曲在了一起。 她身后墨黑的长发倏然炸开,宛若一条条粗麻绳缠绕在各个房梁和柱子上,整个人像个蚕蛹一般掉在屋顶,直勾勾的看着宋颂。 像极了某国恐怖电影里的伽椰子。 宋颂僵在原地,后背早已起了一层冷汗。 她心里已经慌乱的拧在了一起,但她动也不敢动啊,生怕惹怒了这只小鬼! 一顿死亡凝视过后,小女孩收了头发,停在了圆桌上,死死地盯着宋颂,嘴里还一直发出“嘶嘶”声。 但并没有攻击宋颂。 她一只脚刚抬起来想跑,小女孩的头发便丝丝缕缕的缠上了她的脖子。 很明显,小姑娘不想让她走。 宋颂战战兢兢的立在“她”身前,一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这只鬼到底有什么意图,只能试探性的询问: “小姑娘,你想从姐姐这里得到什么?” 小女孩突然低了一下头,隐蔽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她放在桌边的包裹上。 ……难不成“她”是想吃零食了? 宋颂赶忙抄起包袱,从里面拿了一大把的琥珀核桃,推到小女孩面前: “喏,这是姐姐送你的小零嘴,拿去吃吧,不够了这里还有。” 她又赶紧从袖子里掏了一把梅子糖给小女孩。 “唔呜呜,啊唔!”小女孩歪着脑袋看她,张大嘴巴给她看。 冒着黑烟的口腔里,只有一排尖锐的牙齿。 原来这孩子没有舌头,好可怜。 估计生前是被饿死的,所以当了鬼还要来讨吃的。 她拿出压箱底的零嘴,“唉,姐姐这里还有几块云片糕,都给你。” 小女孩在她的投喂下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应该是愣住了。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宋颂知道这孩子已经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呃,唔。”小女孩收了头发,焦躁地指了指床底,又指了指镜子。 宋颂立马心领神会,抱着镜子就往床底走去。 她伸出胳膊往里头一摸,摸出了一只破旧的小布偶。 上面沾着用血写的生辰八字,还被扎着几根银针。 宋颂顺手就把针给拔了。 小女孩见到小布偶后,整个鬼都精神了起来。 宋颂急忙把小布偶放在她跟前,然后把镜子举起来。 小姑娘搂紧布偶钻回镜中前,伸出一只手将桌子上的梅子糖塞进了空荡荡的胸腔里。 果然,“爱”能感化一切!终于把小祖宗给爱走了。 宋颂虚脱一般滑落到在了凳子上,双手死死扣着镜子背面,把它压在了桌子上。 太可怕了,怎么能这么吓人! 还没等她缓过来,整个屋子忽然忽明忽暗,烛火无风摇曳。 明暗交加到最后,变成了冰冷的蓝调。 一块巨大的蓝屏出现在宋颂眼前,这是系统。 【警告!警告!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让她脑子发痛。 “你到底在警报什么啊!”她捂着脑袋大喊。 第15章 【任务失败!任务失败!任务失败!任务……】 她眼前的蓝屏变成密密麻麻鲜红的叉号,脑子里也被塞满了叉号。 电脑死机时鼠标的点击声在她耳边炸开。 怎么可能失败,剧情都还没进行到那一步,怎么会失败! 她是不会信的! 【即将抹杀宿主!即将抹杀宿主!】 【已进入倒计时!五、四……】 到这一步的时候,宋颂确实有点慌了。 焦急的机械音如蚕丝一般将她紧紧包裹。 快要窒息了。 宋颂使劲摇了摇脑袋,给了自己清脆的两巴掌,猛的回头跑,试图逃开这里。 跑着跑着,她看到前面高处有一个窗口,像是系统漏洞。 她毫不犹豫地往上跳,试图抓住窗户边缘。 “唔,脖子好痒。”她单手扒住了窗户的沿台,“缺了根绳子。” 脚下一松,窒息感更加强烈。 “宋颂!不论看到什么都别相信!” “这些都是假的!” 熟悉的声音像风一般飘到她耳边。 霁钺在唤她。 她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啊!怎么冲破幻境才是真啊! 她又甩了甩头,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她,甩不动。 “不管啦!”宋颂一咬牙,举起自己的胳膊就咬了起来。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血珠滴落在地上,炸出一朵小血花。 清晰的痛感传遍她全身,当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被扭成麻花绳子的床幔吊着。 脚下有一只被踢翻的雕花凳子。 第13章 第13章菩萨心肠 宋颂脖颈上的床幔越绞越紧。 “宋颂!”霁钺一脚踹开房门。 他当即并指划破掌心,迅速将暗红色的血珠弹了过去。 扭成麻花绳子的床幔被血腐蚀断裂,旋即宋颂往下摔去。 霁钺在她倒下之前伸手扶住了她。 沾到鬼血的镜面冒着黑漆漆的烟雾,不断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 宋颂脑中的蓝屏应声破碎,半空中的铜镜也“当啷”坠地。 恍惚中,她听到了小姑娘的抽泣声:“阿宁的舌头……被穿蓝袍的仙人剪了……” 难怪方才那只镜中鬼没有舌头。 至于蓝袍仙人……看来不止他们一行人来过万寂城。 而且那人大概率是很早之前就来过这里,在这些鬼物生前时就来过。 “宋颂,没事了,没事了……”霁钺抱着她,将头拱进她肩窝里。 他好害怕,害怕差点就再次失去了她。 他整个人都在发颤,缩在她怀里,看上去心疼极了。 怎么办呢?随便给他洒洒水,捧个场吧。 宋颂随即伸手抱住他的腰腹,鼻涕眼泪猛猛蹭在他衣襟上:“呜呜,哥!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虚情假意中掺杂了一丝抱怨的真情,她推了他一把,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玲珑妙算】 机械音炸突然炸响,宋颂差点咬到舌头。 真的要被吓到应激。 心脏不好的不要随便穿书嗷,容易领盒饭。 不过这“玲珑妙算”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妙算”二字良久,终于有了一丢丢的 头绪。 敢情破系统是在夸她戏演的不错。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奖励:幻世镯】 她又往霁钺怀里钻了钻,狠狠抹了一把鼻涕。 霁钺下颚线紧绷,眉宇微皱,任由她“作乱”。 月光澄澈,透进房梁的破洞,照亮了房屋。 宋颂正蹲在地上观察那滩染血的碎镜渣。 镜片倒没什么不同,只是残留的血迹一旦碰到地板便又会腐蚀出一个黢黑的坑洞。 她震惊于邪血的威力,问道:“哥,你的血好厉害啊!能不能分我一些防身?” 简直就是强化过的硫酸!!! 霁钺抱着手瞥了她一眼,“很危险。” 她也不强求,眨了眨眼睛道:“好吧。那哥去找夏夏他们聊了什么?他们现在没事吧?” “重复猫妖说的规矩,提醒他们早睡。”霁钺又看了一眼西厢房的位置,“应该无碍。” 宋颂点了点头。 她实在想不出来霁钺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他又不是大好人,现在跟男女主还是竞争关系……这很难不让她误会啊。 是以,她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原书男女主遇到鬼物袭击的剧情,被霁钺无意篡改成她宋颂遇袭了。 宋颂舔了舔后槽牙,有点意思,净是给她加戏,动不动就给她拔高任务难度! 霁钺从梳妆台前捡起一盒胭脂膏递给她,拧开后,盖子内侧刻有一小片的湖泊景图,他问:“想去净心湖?” “想呀,听说很有意思呢。”宋颂冲他甜笑。 她在心里无力吐槽,明明是他自己也想去吧。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桌上的蜡烛会自动熄灭,整个客栈都极其安静。 像座鬼宅。 宋颂其实是不怕的,毕竟这屋子里的镜子已经被摧毁,只要她不出去,那些邪祟鬼物是不会主动找上她的。 问题是,她屋子里还有一只阴暗潮湿的男鬼。 此刻,他已然掀了牛顿的棺材板,无视重力原则,倒悬在床帐顶上与她对视。 他柔软的墨发垂落在她的鼻梁上,活像只索命的艳鬼。 求求了,不要再吓她了,她脆弱敏感的小心脏,真的很不经吓啊。 宋颂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哥,你下来吧,睡我旁边吧。” “为什么?”霁钺又跟不谙世事的大犬一样,歪头看着她。 宋颂被吓得话都说不稳,“我,我怕你累着。” “哥,算我求你了。快下来睡吧!” 再吊在那儿,她真的会被吓死。 黑影倏地降落,他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床榻不算大,刚好够挤两个人。 宋颂僵成木板,耳畔传来他嘶哑的低语:“妹妹方才,真的是因为见不到哥哥了才哭的么?” 她正想编点动听的谎言,手腕上突然凉嗖嗖的。 霁钺将浸过血的银镯子套上她的手腕,新旧两镯相碰发出叮铃脆响。 “我的血太危险,这个也能吞鬼。” “……谢谢哥。” 半夜三更,宋颂在朦胧间听见他呢喃,“宋颂……妹妹。” “想抱。” “想抱。” “想抱。” 她翻身把被子糊他脸上,不悦道:“抱枕头去!” 霁钺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无声低笑。黑暗中,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女柔软的脸颊。 寸寸摩挲,久久不离。 真好,离宋颂的心又近了一步。 早上,宋颂是被勒醒的。 霁钺像一条霸道的巨蚺,四肢紧紧缠抱着她,阴冷的额头紧贴她的侧脸。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只男鬼了。 算了,他都是鬼了,行为诡异也是很正常的。 也不知道霁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拿着昨晚的那盒胭脂膏去街市找鹿妖套话,就能得到净心湖位置的线索。 白昼的长街也很荒诞。 她站在昨日的糖水铺子前,目光迅速扫过旁边的茶摊。 有两位修士端着两碗糖水去找鹿妖说了些什么,鹿妖当即就将糖水一饮而尽。 宋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那俩修士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剧情,所以鹿妖才会喝下糖水。 那她便见招拆招,见样学样,npc怎么样她也怎么样,总不会错的。 她刚转身,兔子精又笑盈盈地端着两碗糖水招呼道:“这位道友,糖水要洒花蜜还是清酒?” “都要,两碗都要。”宋颂见那两位修士起身离去,随即接过糖水。 兔子精愣了一瞬,那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但她好像被某种能量操控,什么都说不出来。 霁钺付过钱后,两人一同走向茶摊。 宋颂蹲在鹿妖的卦摊前,将糖水推过去,“老神仙喝碗糖水解解渴吧。” “求缘还是问卦?”问完,鹿妖便端起糖水一饮而尽。 看来她已经触发了新剧情。 宋颂趁机把胭脂盒拿给他看,“老神仙可听说过净心湖?” 鹿妖捏着罗盘笑了笑:“姑娘这盒胭脂有点意思,老夫甚是喜欢。” 果然,很人机的对话。 霁钺今日还是男扮女装,戴着帷帽站在旁边淡漠的盯着两人,他压着嗓子道:“胭脂送您,劳烦先生告诉我二人静心湖的下落。” 鹿妖一把拿过胭脂盒装进袖中,应道:“净心湖在城南竹林,无需引子就能唤出九黎壶。” 宋颂脸上绽出浅浅梨涡,“谢谢你呀,老神仙。” 第16章 这里的一切都是与现实相反……万寂城,就是镜像城。 所以,这里的人白天说的话都是假的。 “姐姐,咱们再去别处问问吧。”宋颂戳了戳霁钺的胳膊。 她刚往糖画摊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一个身穿白色绣花襦裙的小姑娘就跟了上来。 小姑娘拽着宋颂的衣摆轻轻摇晃,说:“姐姐,我想吃糖画。” 宋颂觉得她好眼熟,这身高,衣着……不就是昨夜那个镜中鬼吗! 想到这儿时,她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小鬼应该不是来害她的,昨夜她爬回镜子里时可是很开心的。 霁钺眉眼带笑地看着小姑娘,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宋颂果断买了一支糖画送给她,“拿去吧,乖乖。” 霁钺眼底闪过阴郁:“妹妹可真是菩萨心肠。” 宋颂噘了噘嘴吧,暂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小姑娘把宋颂拽到了一旁,示意她弯下腰来听她说话。 “姐姐,只有罪人的血能唤出九黎壶。我不受诅咒控制了,是真话哦。”那小姑娘说完便冲她眨了眨眼。 然后她就飞快的跑开,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宋颂感动得眼眶红红。 她就说多做好事会有好报吧! 但是这个“罪人之血”是谁的血呢? 总不会是她这个一生积德行善的大善人的血吧。 思绪飞转时,她瞥见一抹修长的蓝色身影在人群中匆匆而过,直冲茶摊的鹿妖走去。 这背影真的很像她的“老板”聂沉初啊…… 再加上入住客栈那晚,她看见账簿上写着“聂氏订房七日”的字样。 第14章 第14章聂芳绯 宋颂猫着腰躲在糖画摊后,谨慎盯着茶摊前那个身份可疑的蓝衣人。 她拍了拍霁钺的胳膊,嘴里念叨着:“你看那人,他也来找鹿妖。” 太离谱了,连贿赂鹿妖的糖水都一模一样。 没得一丝创新精神。 还有那茶摊子,都快成万寂城风景区的“必去”打卡点了。 霁钺不语,只是低着头看她。 修长的指节正勾着她的腰带把玩。 眼见那人要从茶摊上离开,宋颂扭头对霁钺道:“咱们跟上看看吧?” 霁钺头也没抬,“不用看,下一步,他会去旁边的琉璃阁里找血引的线索。” 宋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万寂城就像一个巨大的规则怪谈的副本。 城内所有居民每天定时定点刷新出现,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说着相同的话。 就连入城寻找九黎壶的修士也是按部就班。 她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咱们可以直接去净心湖啊。” 敢情只有她是个新手,还差点儿被蒙在了鼓里。 霁钺拿起她的手,摁在掌心中摩挲,解释道: “在你沉睡的这两年里,我来了万寂城数次,我知道这里的一切规矩。” “直接去净心湖是不行的,只有将必要的流程走一遍,它才会出现。” 宋颂微微侧身瞥了一眼,果然那人匆匆进了琉璃阁。 难怪从入城开始,霁钺便一直有条不紊的引着她走各种流程,跟开了天眼似的,原来是来的多了直接摸透了啊。 另一件事,她也想明白了。 霁钺一到客栈就选东厢房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只有东厢的镜子被雷劈毁了,晚上不会有邪祟从镜子里飞出来……但他未料到竟然会有一只小狸奴送镜子! 霁钺一抬手,强势地将她拽进阴影中:“宋颂,看我。” 他趴在她肩头吐着冷气,嘶哑道:“我不喜欢你看别人。” 宋颂后颈炸起轻微的颤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脖子,她缩了缩头,一抬眸便撞进一双幽暗的瞳仁里。 不是,他又在吃哪门子的陈年老醋? 随便吧,他开心就好。 但是她不喜欢被鬼拿捏的感觉。 “哥,咱俩要坦诚相待。”她眸光狡黠,笑盈盈的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哥来这里是为了九黎壶对吗?为什么?” 霁钺像只撒娇的猫,踮起下巴在她指尖蹭了蹭。 眼眸微眯,陶醉不已。 他点头:“对呢。” “因为,我想和宋颂朝暮相伴,白首不相离。” 哇塞,好甜的情话啊。 甜得她差点儿就信了。 众所周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何况这小疯子还是个男鬼。 她跟油盐不进似的接着问:“跟我相守与九黎壶有什么关系?” “那东西是用来镇收邪祟的。”她好心提醒。 霁钺就是被邪星的千邪万祟倾注入魂体才变成了妖鬼之王。 九黎壶可是很克他。 他眉眼弯得像天上的月牙,“在我的目的达到之前,我是不会多说一个字,包括对宋颂。” 宋颂抽了抽唇角:“哥这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爱当谜语人就让他当去吧。 等她再度转过头时,她发现夏濯和温暨雪两人停在兔子精的糖水铺子前买糖水。 嗯……这简直就是万寂城景区的必吃榜榜首。 估计全城的gdp都指望这家糖水铺子推动。 “要过去么?”霁钺敛起笑容问她。 宋颂摇了摇头。 她去干什么呀,这回去了又用什么理由搪塞? 而且,她还得去抢九黎壶碎片,跟夏濯、温暨雪也是竞争关系。 虽然到最后九黎壶必定是男女主的,但为了完成系统给她的任务,她也只能化身“恶毒女配。” 去抢,去夺,去偷,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得到它! 不然她就又得遭天打雷劈。 “奇怪,温暨雪呢?怎么只有夏夏去了茶摊?”宋颂眨了眨眼,心中嘀咕。 她不过是稍稍走神片刻,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正想着,温暨雪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手里还捏着一支黄澄澄的糖画。 阳光洒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笑容如春风拂面:“宋小师妹?” 宋颂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进霁钺怀里。 她撑着霁钺的胳膊稳住身形,故作惊讶地拍了拍胸口,“温师兄,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走路都没声的,吓我一跳。” 修仙怎么修得跟鬼一样,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吓死个人了。 温暨雪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我还想问你呢。师尊明明已经派了弟子去鬼界寻你,哪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在霁钺那张扮作女郎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还跟这位宋姑娘一起。” 宋颂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转动。 霁钺昨晚去提醒男女主时,竟然自称“宋氏”? 这小疯子不仅喜欢给她加戏,他自己也超爱演戏。 霁钺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两步,挡在宋颂身前,敌意明显,“温公子,小妹早已被我带出鬼界,不劳您费心。” 他这危险暴戾的眼神,真的很像一条护主的恶犬,仿佛随时会冲上去咬死温暨雪。 宋颂赶紧接话,脸上堆满了无辜的笑:“是呀,我姐早就带我出来了。” “我们一起来这里寻宝,为咱们师门做贡献呢!”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 夺取九黎壶的任务,最好是整个昆仑派弟子的共同目标,否则这谎可就没法圆回来。 温暨雪看了看两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也没再多问,只是淡淡一笑:“巧了,我们也是来寻宝的。”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宋颂一眼,温和道:“宋颂,想回宗门了随时告诉我们。” 宋颂的小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面上却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幸好没顺口说“好”,否则旁边的小疯子怕是要当场掐住她的脖子。 果然,还没等她回头说什么,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阴冷的鬼气,像一条冰凉的蛇,缓缓缠绕上来。 宋颂小心翼翼地抬头,小声唤道:“哥……你生气了吗?” 霁钺绀紫色的眼瞳犹如一滩死水,寂静无澜。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潜伏着危险。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跟上。” 说罢,宋颂身边的鬼气已经凝结成冰,阴冷透骨。 另一厢,温暨雪走到茶摊前,将手中的糖画递给了夏濯。 糖画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泽,甜香四溢。 “我不爱吃甜,你吃吧。” 夏濯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声音淡淡的,目光随意的瞥了一眼那糖画。 温暨雪也不气馁,依旧笑得如春风拂面。 他在夏濯对面坐下,顺手将糖画放在桌上,轻松道:“刚才我遇到宋颂了。” 第17章 “她没受伤吧?”夏濯抬起头,眉头微蹙。 “当然没有。”温暨雪笑了笑,“但是她姐姐好像是个护妹狂魔,不喜欢别人靠近宋颂。” “就是昨晚那个提醒咱们早睡的好心女郎。” 夏濯听到这话,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她记得在昆仑时,宋颂确实提过自己有个姐姐在异界。 能将宋颂从鬼界安然带出,这位“姐姐”的修为显然远在昆仑众多弟子之上。 也不知道她究竟师从何门。 “聂小姐。”温暨雪忽然站起身,朝刚从琉璃阁中走出的聂芳绯打了个招呼。 聂芳绯一身湛蓝色长裙,步履矫健,眉目间带着几分清冷。 她在两人中间坐下,端起一杯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芳绯,怎么样,拿到血引的线索了吗?”夏濯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聂芳绯放下茶杯,淡然道:“但你们得自己进去问。” “你们聂大师兄只是派我来助你们拿到关键线索,可没让我把现成的喂到你们嘴里。” 夏濯勾唇浅笑:“好,多谢小师侄了。” 这位小师侄是聂大师兄的入室弟子,她和温暨雪也是在来万寂山前才知道的。 聂芳绯说话时很平淡,却总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好似在敲打他们。 夏濯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也懒得计较。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净心湖,取出九黎壶碎片。 三人身后的琉璃阁,檐角挂着的风铃随风轻响,清脆的声音悠扬动听。 与此同时,宋颂正蹲在琉璃阁的屋顶上,霁钺则斜倚在屋脊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楼下的三人。 他用了隐身术法和敛气之术,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宋颂趴在那儿嘀咕:“原来如此,这个聂氏原来是聂芳绯啊。” 她还以为是聂沉初呢。 不得不说,徒弟果然随师父。 说话语气和走路姿势都跟聂沉初如出一辙。 宋颂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扯了扯霁钺的衣角,低声说道:“哥,咱们……”赶紧回客栈吧。 【——叮!】 突然,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炸响。 卖糖画的竹子怪一阵抽搐过后,大喊道:“小鬼出城!万镜阵要开了!” 整条长街瞬间乱成一锅粥。 各类妖物变得张牙舞爪,邪气冲天。 混在妖物中的修士也开始异变。 他们皮肤灰白,眼冒血光,浑身散发着黑烟,口中发出猛兽一般的嘶吼,疯狂地嘶咬着周围的妖物。 尖叫声、哭喊声、骨头碎裂声,各种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毛骨悚然。 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宋颂瞪大了眼睛,摇摇晃晃地从屋顶上爬了起来。 冰冷的机械音犹如灾难中的警铃,再次于她脑中炸响。 【警告!镜阵即将启动,请宿主尽快撤离】 她被吓得险些一脚踩空,压着怒火在心底暗骂系统:“还用你警告吗!我又不是瞎子!” 第15章 第15章装x?飞起来 几百年来,踏入万寂城寻找九黎壶碎片的人如过江之鲫。 但至今,无一人成功。 因为城中并无关于“罪人之血”下落的线索。 眼前这些怪诞混乱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邪化的妖物与异变的修士在血雨腥风中激烈厮杀。 雷霆轰然在黑云中炸响,刺眼白光下,三位衣袂翻飞的“天人”骤然降临。 他们各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但眼神里的冷厉之气足够震慑底下的妖孽。 雷光闪烁,宋颂趴在屋脊后头,仰着脸惊叹:“哇,出场自带音效的老祖啊这是。” 她本来是想跑的,但是小客栈早已被那群变异的“热血青年”给推的连渣都不剩。 逃都没地方逃。 无奈之下,她只能抱着霁钺的大腿苟命。 琉璃阁前,夏濯望着三位身着蓝袍的师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三人腰间都挂着独属于昆仑玄月宗图文的腰牌……确实是昆仑的仙人。 他们抬手结印,一个巨大的法阵于万寂城的正上空成型。 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整个城府都在它的笼罩之下。 灿金光芒在血色中异常刺目,但又无处不透露着邪性的诡异。 非常邪典。 宋颂总觉得,他们也不是好人。 仙人大掌一挥,刀光剑雨便从金色法阵中迸发,齐刷刷的砸在妖物身上。 顷刻间,成千上万的妖物肢体被砍得分崩离析,肠子肉块漫天飞舞。 转而在法阵的切割下化为一滩滩血水。 宋颂惊恐地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滚。 好残忍的打法啊,根本毫无人性可言。 她转头看去,只觉霁钺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他盯着那些血腥的尸体,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心脏,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好似体内的邪星也嗅到了血的味道。 万寂城的风裹着铁锈味灌入宋颂的鼻腔,她一边干呕一边道:“哥,咱们先去净心湖吧,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不可以哦,有好戏看。”霁钺俯下身来,伸出冰凉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宋颂的头顶。 她一抬头竟然从霁钺的眼神中读出了另类的玩味与怜悯。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非常难以形容。 在她愣神之际,地上的尸块与血水迅速融合,转眼间拼接出一具又一具崭新的躯体。 被杀死的修士亦是如此。 双方无限复活,整个万寂城彻底沦为了修罗鬼狱。 立于茶摊中的聂芳绯见状,果断抽出腰间长剑,迎向妖物厮杀。 那些妖鬼被她激怒,引来一大群攻击性极高的妖鬼,温暨雪和夏濯也被迫牵连进来。 一行人打成了一团。 宋颂趴在房顶上越看心越慌,她在脑子里不断搜寻关于万寂城的情节。 她悄悄拉了拉霁钺的袖子,再次小声问道:“哥,咱们真的不走吗?这地方太邪门了。” 霁钺轻笑一声,眼神阴郁:“急什么?戏还没演完呢。” 宋颂她,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演什么演?万寂城里的人都是表演型人格吗? 远处的杀戮愈发激烈,妖物与修士的尸体不断堆积,又不断复活。 恍惚之间,她听见底下那群异变的修士扭曲大喊:“妖鬼王!妖鬼王在那里!” 等她循声望去时,霁钺已经手执狰狞的玄铁战斧,立于琉璃阁前的血雨冰风中。 他神色桀骜,轻蔑地冲那群修士勾了勾手指,他们便像饿狗见了肉包子般蜂拥而至。 “妖乃世间万恶之最,当诛!” “杀了这头肮脏的妖鬼!” “师父,您看见了吗?我们要为天下除害!” 这群修士神色狂热,盯着霁钺的眼神痴迷至极,口中不断喊着嫉恶如仇的“正义宣言”。 在宋颂眼里,他们完全就是被操控精神的狂热修仙青年。 敢挑衅妖鬼王,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白话:装x的愤青。 她倒不担心霁钺会吃亏,毕竟“妖鬼之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他们敢在霁钺面前装x,霁钺就能让他们飞起来。 字面意思的飞起来。 当即,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只见一名修士被他一斧劈成两半。 那颗脑袋在空中托马斯螺旋式翻滚了两周后落了下来。 鲜血四溅,场面惨不忍睹。 宋颂看得胃里一阵恶心,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保护好自己,别多管闲事。 两边正砍得火热,宋颂索性盘腿坐在屋顶上,掏出一颗梅子糖塞进嘴里。 梅子的酸甜略微盖过了空气里的腥味。 她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聂芳绯一转身发现了她,随即施展术法瞬移到她面前。 “跟我走。” 不等宋颂回应,一缕缕红色丝线从聂芳绯袖中飞出,如针尖般刺穿她的掌心。 鲜血浸透丝线,微弱的红光萦绕在她与聂芳绯的掌心中。 聂芳绯衬众人无暇顾及她时,倏然带着她飞向城北的松林。 琉璃屋顶上,宋颂的身影依旧稳稳坐着。 ** 夏濯和温暨雪被恶鬼团团围住,根本没空注意聂芳绯的去向。 恶鬼忽然跟开了灵智似的,竟然会化成修士的模样来迷惑他们。 城中每一面镜子都迸发出血色的光芒,逐渐交织成一个诡异的法阵,与天上的仙阵相对冲。 对于城里本来的妖鬼和修士来说没什么,但对于外来者就不一定了。 夏濯满脸是汗,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但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 第18章 一只浑身长满触手的妖怪猛然朝她扑来,她的意识恰在这一刻彻底涣散。 等她睁开眼,便看见昆仑山一片焦土,宗门早已化为废墟,同门师兄弟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废物。” 一声冰冷的嘲讽将她拉回现实。 霁钺不知何时已闪现到她面前,手中的玄铁战斧稳稳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扭动的巨大触手。 他正看着她,眼里满是嫌恶。 “我……”夏濯张了张嘴,想道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霁钺懒得理会她,收回视线,扔掉触手,身形一闪,又飞回了琉璃阁屋顶。 另一边,温暨雪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浑身是血,胳膊上还被河蚌精夹掉了一块皮,疼得直抽冷气。 温暨雪勉强支撑着身体,喘息着问夏濯:“师姐,他来救你,那宋颂呢?” 夏濯顺着霁钺飞去的方向指了指:“在屋顶。” 霁钺落在屋顶,歪头看着依旧坐在那里的宋颂。 他抵着她的额头:“宋颂,很乖。” 宋颂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哥,你也很厉害呀。” ———— 城北松林,净心湖畔。 松林中积雪皑皑,枝头挂满沉甸甸的雪团,银装素裹。 松林深处有一面银白色的冰湖。 湖面清透如晶玉,湖底景象一览无余。 聂芳绯拎着宋颂的脖子,一路连拖带拽,最后将她扔到湖边的雪堆上。 寒风呼啸,冻得宋颂直打哆嗦。 她不想坐以待毙,索性先发制人,故作乖巧地说道:“聂大人,我就知道您会来救我。” 聂芳绯愣了一瞬,随即收了易容之术,换回了本来的面貌。 如她所料,聂芳绯正是聂沉初。 宋颂心里早有猜测。 从镜中昆仑弟子透露夏濯去万寂山的行踪时,她就起了疑心。 一个小弟子千辛万苦钻进鬼界的镜子联系她,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问她何时下毒? 除非他真 的纯得发蠢。 再加上聂芳绯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眼前晃悠,留下一连串身份信息,甚至让她在房顶偷听。 种种迹象表明,她这些天的所见所闻皆是聂沉初故意设计的假象。 聂沉初双手抱胸,温润的面庞阴森可怖,冷冽道:“我可不救废物。” 宋颂被他那看垃圾般的眼神刺得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她低下头,柔顺道:“自然,宋颂任您差遣。” “从万寂城逃走的那只小妖鬼,是你放的?”聂沉初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聂沉初惊讶地发现,她那双红彤彤的杏眼里,竟没有丝毫畏惧。 她语气柔软,却不卑不亢:“我并未放走她,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下一秒,刀光一闪,宋颂腕间一凉,猩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 聂沉初朝湖心扬了扬下巴:“自己走到净心湖中央。” 宋颂恍然大悟。 “罪人之血”还真是她这个“大善人”的血。 万寂城的一切都是与现实相反的,包括罪人之血的设定。 所谓的“罪人”,其实是救了困于城中的妖鬼的善人。 至于为何这么多年竟无一人能触发,宋颂想,大概是因为来此的修士大多对妖鬼心怀恨意,不是杀了妖鬼,就是被妖鬼所杀。 无论如何都不会触发这种隐藏结局。 而她方才看到的那些血腥画面,应该是当年万寂城被屠城的映像。 宋颂颤巍巍的站起身,手腕上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染出一串红梅。 她抬起腿往静心湖走去。 第16章 第16章谍中谍中谍中谍 宋颂后颈黏着几缕湿发,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尾滴落。 霁钺伸出大手揽住她单薄的肩头,掌心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 她仰起脸小声嗫嚅:“哥,我冷。” “冷么?”霁钺歪头打量这张纯真无邪的脸,苍白的手指缓缓掐上她的咽喉。 “那哥哥帮你暖暖。” 冰凉骨感的大手忽的攥住,指节在不断缩紧。 少女震动的瞳孔里清晰的映着他的模样:“哥,呜呜,哥,我是宋颂呀!不……” “呵。”霁钺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咔嚓。” 手中的脖颈出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头颅旋即滚落屋檐,砸落于泥泞不堪的地面。 剩下的傀儡残躯化成了一缕红线,上面沾着宋颂的血。 霁钺捧着红线蹭了蹭,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 他扬起头,轻叹道:“赝品就是赝品呢。” 就算宋颂化成灰他都认识,更别说用她的血幻化成的红线傀儡。 ———— 聂沉初冷冷盯着宋颂。 “聂大人。”宋颂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吸了一口气,“我真的……还要再往前走吗?” 回答她的是破水而来的剑风。 宋颂气得咬牙瞪眼,恨不得当场手撕了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当湖水漫过她的下巴时,湖面终于有了变化。 手腕上的血珠坠入湖心,逐渐晕染,整片水域开始沸腾。 不久,晶莹剔透的银白湖水变成了一锅煮沸的血! 明明该慌张,宋颂心里却很平静。 因为她回想起了书中的某些情节片段。 她低头看着不断吐出血花的水面,水底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漂浮。 只听“嘭”的一声,一只巨蚌破水而出。 它大概有水桶那么宽,玄黑色的大壳子缓缓张开。 里面躺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珍珠,它周身泛着蓝色的寒光。 宋颂眼疾手快,伸手就把珠子给抓了出来。 那只大蚌立刻失去了生机,孤零零的砸进了湖水里。 “大人接好!”她抛出珍珠的同时,腕间银镯已化作蛇形匕首。 聂沉初接珠的左手尚未收拢,右腕突然被冰凉的刀刃划破。 一缕缕黑色煞气如虫蚁般钻进他的伤口里,啃噬着他的筋骨。 很快,他整个右臂都被煞气吞噬,血肉腐烂,乌黑肿胀。 聂沉初果断举起长剑,生生砍断右臂。 一抬眼,竟发现宋颂正对着他笑:“啧,我怎么把匕首也甩了出去。” “真是对不起呀,大人。” 语落,蛇形匕首又飞回了她的手里。 宋颂握着匕首,慢慢走向聂沉初。 “大人,碎片已经给您了。我还有任务未完成……您能将我送回去吗?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 聂沉初冷笑:“宋小姐很聪明,所以宋小姐应该知道,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聂沉初那条断臂正在迅速生长,他用左手结印,青光闪电沿着水面蜿蜒爬向宋颂的脚踝。 “大人且慢!您留着我还有用的。” 水光潋滟的杏眼里盈满了月光,她眉眼弯弯,却给人一种蛇蝎美人的错觉。 聂沉初结印的手一顿,眼眸中的笑意是对她的赞赏,“有点儿意思,但我现在没兴趣陪你玩。” 宋颂趁机将染血的匕首往湖面一掷,其中的煞气炸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水花在空中分化成无数细小的锋利冰晶。 匕首腾空,裹挟着冰晶刺向聂沉初。 他想施法反打,但体内的煞气已然侵入骨髓,一时半刻竟然连内息都无法调动! 没办法,只能暂且闪避。 宋颂哪能放过这机会,一路用匕首将他逼到了湖里。 聂沉初见她这般疯狂,便冷声提醒道:“宋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体内还有毒。” “多谢聂大人关心,不过您现在最好关心一下您自己吧。” “随你吧。”他似乎玩够了,不再躲避,“是我小看了你。” “您见我的第一眼,不就说过吗?” “我是阴暗又狡猾的骗子呀。” 说罢,宋颂便握着匕首刺向了他的心脏。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在水中极其诡异,鲜红的血顺着匕首往外流淌。 匕首中的煞气暴涨成一头凶猛的野兽,钻进他的躯体里迅速蚕食着他的血肉。 眨眼见,没了生机的躯壳就被吃得剩了一张干巴巴的皮。 煞气飘散,匕首幻化为银镯重新戴回了宋颂的手腕。 一阵凉风拂过她耳边,聂沉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宋小姐,你会来求我的。” 宋颂也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 她当然知道昆仑第一大师兄是不会死在一个“菜鸡”手里的。 “嗯嗯,您说得都对。”她一边敷衍着回应,一边取出握在聂沉初手中的珍珠,继续朝湖心走去。 方才在打斗时,她就发现,只要她往湖心的某片区域走去,湖面上就会泛起金光。 第19章 真正的九黎壶碎片,应该就在此处。 果然,待她再次靠近,湖底便升起一朵水晶莲座,微微萤亮的碎片正在其中流转。 宋颂按书里的情节,福至心灵地咬破了指尖。 血珠滴进碎片里,碎片便飞了起来,缓缓融进她的眉心。 碎片完全融入后,脑中旋即响起了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风平浪静的湖泊突然倒卷成漩涡,莲座消失,宋颂当即被水浪冲昏了过去。 她整个人像一片飘零的孤叶,被漩涡卷进了湖底。 在意识涣散之际,她隐约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又在发光。 不是黑色的煞气,而是绀紫色的淡光,像水晶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来的光晕。 她感觉自己沉入了泥沙之中,软绵绵的水草缠住了她的小腿和手腕,意识随着水浪起起伏伏…… 大脑一片混沌,沉重的系统提示音给了她当头一棒,让脑袋清醒了不少。 【警告,请宿主尽快完成剧情任务】 意识再次聚拢,浓郁的血腥气令她胃里发呕。 “什么任务啊?我不都拿到碎片了吗?”宋颂揉了揉沉闷的脑袋。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她旋即睁开了眼,只见她被锁链绑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石柱上,周围站了一圈穿着白衣的修士。 她动了动手腕,铁链发出铃铃脆响,还没搞清楚状况,薄雾中便传来清冷威严的声音: “昆仑乃仙家正道, 本就该为天下苍生着想。” 宋颂抬起头,便看见霁钺一身白衣如仙鹤,奄奄一息的低垂着脑袋。 他被绑在她对面的柱子上,染血的锁链从他的琵琶骨穿透出来,五花大绑的禁锢着他。 她呼吸一滞,这个霁钺好像跟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此刻的他,看上去稚嫩又纯净,浑身散发着一种甘冽的少年气息。 就和昆仑其他的小弟子差不了多少。 柔暖的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怎么也照不亮他眼底的那抹阴霾。 和蔼的蓝衣老神仙站在他身侧,眼神悲悯,语气颇为无奈:“镇收邪星乃天下之道义,你怎就不愿呢?” 第17章 第17章说谢谢了吗? 纯净如白纸的霁钺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蓝衣老神仙。 他垂下浓密的睫羽,淡漠道:“天下道义与我何干?” “这个天下于我怎样,我便如何待它。” 宋颂听得眼眸一亮,不住地点着头附和:“对,对,哥你说得真对!” 如果老天爷以痛吻她,那她一定要甩给老天爷两个大嘴巴子! 顺带割了它冒犯人的舌头! 别说什么以德报怨了,她没以怨报德都算她道德素质高的了。 旁边的男修见缝插针,一脚踢向宋颂:“晤源仙尊和霁师弟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呸,小势利眼。”宋颂自然不会惯着他,直接蹬腿还了他一脚。 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那小男修的小腿骨被踹得咯吱一声,疼的他立马弯腰抱腿。 小男修的好兄弟见兄弟受了委屈,立刻冲上来义愤填膺地斥责她: “宋小师妹!你怎能如此蛮横,跟个泼皮流氓一般!不懂礼数也就罢了,还敢打人!” 宋颂挑了挑眉,毫不示弱:“他不也没礼貌吗?你怎么不说他啊?” 众人一脸错愕,宋颂懒得理会他们。 她背靠柱子滑坐在地上,又补了一脚:“说谢谢了吗?蹲地上装什么可怜?” 蓝袍老仙人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够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宋颂翻了个白眼。 怎么在梦里也要这么憋屈啊? 霁钺忽然掀起眼帘,目光掠过宋颂泛红的脚踝,最终停在施暴者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谁能想到昆仑山最剔透纯真的弟子,眼底竟藏着腐骨蚀心的毒。 宋颂咂了咂舌,心里感叹:这小子,打小就是个病娇啊。 好苗子从小就是歪的。 蓝衣老神仙依旧挂着慈祥的笑:“霁钺,你当真不愿?” 宋颂都快看不下去了,孩子不愿意就不愿意呗,老逼他干嘛啊! 霁钺果断摇头:“不愿。” 老神仙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纵使邪祟暴乱,生灵涂炭,天下苍生毁于一旦,你也不愿?” “不愿。” 宋颂实在忍不下去了:“老天使,您就别道德绑架了。” “您都成仙了,拯救苍生不是您的责任吗?怎么,您怕死?” 老神仙脸色一沉:“本座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你可知邪星早已蠢蠢欲动,若不及时用虚无鼎封印……” 宋颂打断他:“那您直接找虚无鼎不就行了?为难霁钺做什么?” “虚无鼎就在你眼前。” 宋颂一愣,目光落在霁钺身上。 活人炼鼎,天生的容器……难怪他后来会黑化。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宋颂变嘴脸的笑话,他们都静静的注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霁钺,也在看着她。 不过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期许,又有些不安。 她冲霁钺笑了笑,随后眼眸一冷:“可是他不愿意呀。” “首先,他是个人,其次,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虚无鼎,这都是你们强加给他的。你们没资格逼他。” 她纳闷,怎么到了修仙界也逃不过道德绑架?也不知道霁钺是怎么钻进这个土匪宗门的。 霁钺眼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压抑着心底的欣喜与兴奋,身体在不受控的轻颤。 除了他,所有人看宋颂的目光都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异类。 说得更难听一点,是在看一个叛徒。 晤源仙尊冲宋颂抬了抬手,旋即背过身悲悯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寒光闪烁,一柄长剑架在了宋颂的脖颈上。 当时这把剑的剑刃已经贴到了她细皮嫩肉的脖子上。 只要拿着剑的猛男大汉稍微用那么一丝丝的力气,她就要血溅当场了。 宋颂本来是不怕的,她还以为这是个梦,是个幻境。 但当她清晰地感受到剑刃的锋利与寒凉时,她瞬间怕了,也慌了。 晤源仙尊声音很温和,像极了那种假慈悲的老狐狸,“好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本座一向慈悲为怀,可不想见血啊。” 晤源说着便走到霁钺身后,俯下身来,掰正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压在宋颂脖子上的那把长剑。 以及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宋颂。 剑刃在一点一点逼近,皮肉被划破,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口。 鲜艳的血落在雪白的衣袍上,犹如一朵娇艳的花,十分醒目。 霁钺璀璨的紫瞳在一瞬间变成了竖仁,眼底的暴戾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别妥协,他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可话还没出口,剑刃就压得更深了,血珠顺着脖颈滑下来,染红了衣襟。 她立马闭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当场领盒饭。 【请宿主尽快完成剧情任务】 系统的提示音冷不丁的冒出来,吓得她差点往前一栽,直接自挂东南枝。 宋颂在心底怒喊:“任务到底是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自刎】 两个字,简短又无情。 周遭忽然变得好安静,所有人都在聆听她破碎的声音。 她之前还不相信自己就是原身“宋颂”,因为她本人根本就不可能自尽,就算拿刀逼迫她,也不会。 也不是她多坚强,纯粹就是一身反骨。 老天越不想让她活,她就越是要开开心心的活着蹦跶。 但现在她终于理解夏濯那句“你是被逼自刎的”了。 她也明白了为何那日在魑穹顶众修士都对她抱有羞愧之意…… 因为是他们逼死了过去的宋颂! 她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剑,又抬头看了看霁钺。 他眼神痛苦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半:“宋颂……” 宋颂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她实在舍不得杀自己。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警告,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系统的催促又来了,宋颂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剧情是必然要过的,自己根本没得选。 “哥,”她开口,语气柔软得似裹了暖阳的云,“别听他们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你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说完,她主动握住剑柄,猛地往脖子上一抹。 这次她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不为别的,就怕没死透再抹一次,怕疼。 第20章 兴许是剑太锋利,鲜血如雪崩一般喷薄而出,温热的血溅了霁钺一脸。 视线逐渐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张破碎的脸。 宛如寒玉被敲碎了一般,脆弱得让人心疼。 合上眼后,意识消散。 宋颂走的很顺利,也很安详。 但是预想中的“任务完成”提示音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仿佛是有人拿着锤子,一寸寸凿进她的骨头缝里。 “唔,搞什么啊……”宋颂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好似被人按进了水里,呼吸都变得困难。 嘴里还滑进了一条会制氧的鱼,冰冰凉凉,滑滑腻腻的。 “宋颂宋颂宋颂……” 霁钺的呼喊声一遍遍在耳边响起,由远及近,最后贴着她耳畔低语。 她本来已经快要昏过去了,硬是被他喊得清醒了几分。 她勉强睁开眼,眼睛湿漉漉的,冲着霁钺挤出一个甜笑:“哥,我拿到碎片了哦。” 烂漫无邪的脸上浮现出得意邀功的表情,活像一只等着被主人夸赞的小狗。 余光里,她发现霁钺正抱着 浑身湿透的她伫立在净心湖畔旁。 显然是霁钺给她从湖里捞了上来。 沉入湖底时,应该有同生咒的光盾护着她,不然躺在冰湖里那么久,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 “很好,宋颂做得很好。”霁钺唇角微微扬起,紫瞳里闪着痴迷的光。 他的宋颂……绝对不会背叛他。 “那哥要怎么奖励我呢?”她眨了眨眼,冲他撒娇。 “待定。” 【道具——幻世镯,已使用完毕】 随着机械音的敲打,神经一痛,她终于想起了原书里的片段。 万寂城篇章的结尾是夏濯拿到了罪忆珠和九黎壶碎片。 净心湖其实是一面罪镜,它会记录每一个来过此湖的人的罪孽。 由于霁钺前些天执意让她住进东厢房,女主夏濯的剧情被硬生生改到了她头上。 九黎壶碎片她暂时不打算给夏濯,但这罪忆珠……倒是可以交出去。 宋颂敛起脸上的笑意,把手心里攥着的那颗珍珠递到霁钺手里。 她浑身又冷又痛,唯独额头烫得如同火烧一样。 “把这个给夏濯吧,里面有聂沉初的罪证。我要先睡一会儿……” 至于具体是什么罪,她不记得了。 第18章 第18章你给我喝了什么?好热…… 风雨骤歇,天光破云,千万妖物与仙人修士随风消散无踪。 破旧的房屋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石板缝隙间钻出了星星点点的苔藓。 万寂城又恢复到最初的荒凉与寂寥,恍若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 霁钺怀中抱着被宽大衣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宋颂,身形如电,直掠向琉璃阁顶楼。 楼下,夏濯与温暨雪早已力竭。 二人背靠背倚坐,手中长剑斜斜垂落,半跪在皲裂的青土地上,喘息未定。 霁钺抬手一挥,那颗晶莹剔透的罪忆珠便飞向夏濯,“赏你们的。” 夏濯虽然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住珠子,她抬头问道:“宋颂她……没事吧?” 温暨雪则紧盯着霁钺,语气冷峻:“你这是何意?” 宋颂听到夏濯的声音,勉强抬起沉重的脑袋,透过衣袍的缝隙瞥见夏濯模糊的身影,心中暗松一口气。 夏夏没事就好。 她张了张口,想回应一句,可喉咙却像被刀片割过般刺痛,发不出半点声音。 完了,她这是烧得喉咙都哑了。 霁钺懒得与他们多言,身形一闪,便带着宋颂消失在琉璃阁的屋顶。 出城时,守门的猫妖正捻着白花花的胡须,阴恻恻地笑道:“出城者需留一罪物,这是规矩。” 宋颂灵光闪动,心中暗想:“原来罪忆珠的用途在这儿啊,小猫咪要的,不过是其中记录的罪孽罢了。”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却被霁钺抱得更紧,几乎将她整个人摁在了他胸膛上。 他身上那股凉丝丝的气息稍稍缓解了她体内的燥热,她便也不再挣扎,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霁钺并未理会猫妖,只是抬手一挥,战斧寒光一闪。 “哐”的一声,猫妖身后的躺椅瞬间碎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木渣。 霁钺又把阴郁的眸光落在了猫妖的脑袋上。 猫妖“嗷呜”尖叫,抱着脑袋,浑身炸毛,夹紧了原本高高翘起的大尾巴,低眉顺眼地颤声道: “大人您请走。小的叫咪咪,有事您随时差遣。” 衣袍下的宋颂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颤动。 虽然看不见外头的景象,但是光听到猫妖的那句“小的叫咪咪”,她就能想象出来有多滑稽了。 眼见她笑得衣袍快要滑落,那双莹润的眼眸即将露出来,霁钺抬手一扯,又将衣袍严严实实地盖了回去。 华丽的骨轿悠悠一落,稳稳停在城门口。 进了骨轿,宋颂一把扯下缠在身上的外袍。 那衣裳是霁钺的,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暗香。 霁钺伸手将衣袍重新拿起,递给她:“衣裳湿了,换吧。” 宋颂抬头扫了一眼轿内的空间,宽敞得很,足够换衣。 她又瞥了一眼端坐如松的霁钺,眉头微蹙:“在这儿换?那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霁钺答得干脆。 宋颂轻叹:“那你转过去。” 霁钺果真背过身去,脊背挺直,整个人僵硬得像尊雕像。 宋颂不是娇气的人,拎起衣裳便干脆利落地换了起来。 她本就烧得厉害,湿透的衣裳再不换下,只会让病情加重。 至于霁钺,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他了,反正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约莫过了两刻钟,宋颂换好了衣裳,便提醒道:“可以转过来了。” 她指了指脚边那堆换下的湿衣:“这些衣裳怎么办?扔了吗?” 霁钺神色晦暗,摇了摇头,手指一勾,衣衫尽数消失。 宋颂头昏得厉害,也没去追问,靠着软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亲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还挺舒服。 她下意识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含糊道:“哥,别亲了。” “怕把你嘴巴烫熟。” 霁钺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面上依旧淡漠,耳根却红得像是染了晚霞。 宋颂很快便彻底睡了过去。 梦中,她又回到了霁钺送她镯子的那晚。 霁钺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手心里画圈圈……应该是写符咒,但她看不懂。 片刻,她就进入了梦境,结果梦里面还是霁钺。 他对她笑,温柔地教她如何使用那镯子。 接着,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妹妹,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会将你炼成灰,放入我的棺材里,日日夜夜陪着我。” 梦里的她,立刻清醒。 这小疯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聂沉初让她给他下毒! 他也知道聂沉初混进了万寂城。 那他现在威胁她是什么意思? 宋颂很快想明白了。看似是他掌握了主动权,实则不过是他“害怕”失去她的表现。 天亮后,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昨晚的事,还是跟往常一样继续在城中寻找线索。 这个梦中梦中梦,做得她好累啊。 ———— 骨轿自虚空中降落,缓慢停驻在唯美馥郁的花海间。 霁钺指尖轻勾,一顶雪纱帷帽便笼住了宋颂的半个身子。 轻薄的雪纱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将帽中人的脸遮了个密不透风。 别说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的人,就连宋颂自己都看不见外头的光景。 “哥,我看不见路了。”她隔着五六重轻纱拍了拍身侧人的胳膊。 霁钺顺势握住她的手,引着搭在自己臂弯,“这样走。” 低头间,她透过纱幔缝隙瞥见两侧飘荡的幽蓝裙裾,还有各式各样妖物的蹄子和脚掌。 她立刻反应了过来。 霁钺把她“藏”了起来,他不想让那些鬼见到她。 “哥,我不怕它们,我不想戴这个。”说着,她就要伸手将帷帽取掉。 霁钺捏着她的手腕,绮丽的紫瞳泛着迷人的微光,“不,是它们不配见到宋颂。” 宋颂身形一僵,问道:“所以,我一回来,宫殿里和这外面的鬼都被你藏了起来是吗?” “错了,是我将你藏了起来。” “这座宫殿,这万里鬼域,都是为你打造的。” 囚笼。 宋颂苦笑:“哥,你别太爱了。” 夭寿了! 虽然她知道畸形的关系非常带感,但是阳光健康的感情才是正道啊。 第21章 她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挽着霁钺的胳膊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刚踏入寝殿,宋颂便火急火燎地扯下帷帽掷在地上。 “哥,记得给我熬药,我得了风寒。” 随后,她倒头就睡。 这次她睡得很安详,没有再做梦,跟死了一样。 霁钺坐在她榻边,眸光柔和,白皙的脸庞又不知不觉的泛起了一层红晕。 “陈序,熬药。” 陈序的身影立刻浮现在屏风后,他屈身道:“宫主,宋小姐要喝的汤药需要阳火才能熬制。” “去地牢绑来几个修士,挖了内丹当柴烧。” “是。” 霁钺见宋颂一直裹着被子发抖,又吩咐道:“再去外头活捉几个修士,生暖炉。” “是。”陈序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不多久,汤药和暖炉都已备好。 在暖炉的加持下,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宋颂昏沉间被人半揽着喂药,她柔软的唇瓣无意间擦碰到了那人的手指。 霁钺手背顿时青筋凸起,他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胳膊,道:“妹妹,喝慢些。” 她醒了过来,双颊绯红,眸中水光潋滟,香汗淋漓,不住的拉扯着衣襟,“哥,你给我喝了什么?好热啊。” 一开口便是娇软似春水的嗓音。 霁钺回她:“药。” 她脑子烧坏了,胡言乱语道:“什么药?不会是那种药吧?” 还未等她斥责霁钺,她就把紧裹在身上的衣袍给扯掉了半边。 圆滑细腻的香肩泛着莹莹水光,精致的锁骨上挂着汗珠,她猛然意识到她只穿了一件外袍! “哥,你什么都没看见!”她尖叫一声,使劲把衣裳往身上拽。 霁钺面无表情,平淡道:“我看见了。” “所有。”他勾唇浅笑。 他站起身来,弯下腰,主动帮她整理衣裳,“宋颂不必如此心急,我迟早是宋颂的。”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宋颂抬头看着他。 紫瞳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亵渎之意。 第19章 第19章哥,你好纯情 纯粹的眼神宛如一轮银月映在清潭中,澄澈皎洁,在她心中略微悸起波澜。 可恶,脑袋好痒,差点儿让恋爱脑长出来了! 他演,那她也演呗。 演技大比拼,能演你就来。 宋颂挠了挠头,莞尔一笑,伸出软绵绵的手掌捧着霁钺的脸,一脸真诚道: “哥,你好纯情啊。” 霁钺疑惑:“纯情?” 他盯着她绯红的脸,缓缓靠近樱润的朱唇。 冰凉的气息喷薄而出,扫得纤长弯曲的眼睫上下翕动,宋颂收回手,下意识地避开他。 “我说错了,你别过来了!”她边喊边往后退。 她心中一颤:不好,演过火了,小疯子真信了。 她越退,霁钺就越追,以至于到最后,她被逼到冰冷的墙面上,无处可躲。 霁钺双膝半跪在床榻上,双臂撑在她腰肢两侧,低声呢喃: “宋颂好可爱呢。” “想要奖励宋颂。” 宋颂含羞带怯地抱着他一边的胳膊,“哥想给我什么奖励?” 他本来就欠她一次,她太想让他把聂沉初下在她体内的毒给解掉了。 “待会儿宋颂就知道了。”霁钺脸上绽出微笑,绀紫色的眼瞳迸出星子一样的光。 嗷,神秘感呢。 霁钺还挺会。 宋颂乖巧的点了点头,“好,我等着哥哥的惊喜。” 说罢,霁钺便隐了身形,消失在殿中。 宋颂脑袋一耷拉,长舒一口气。 虚脱了。 每次生了病后,她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思绪,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她正在思念她亲爱的妈妈,美丽的妈妈,温柔的妈妈,当上公司大股东的妈妈……她是妈宝女。 哦,还有她自己的“事业”——画漫画。 没错,是那种漫画。 没有办法,生活所迫。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她妈妈还不是大老板,经济条件也不算好。 她只能在上学之余干点副业挣点学费。 小说写了,但没拿到多少稿费,所以她就换了赛道。 吃了“绿色”的亏,这回就不会再投绿色了。 于是,她在某个蓝白相间的软件里当起了劳模太太。 反响还挺不错,赚的钱够她维持日常生活的花销,她也就一直做了下来,五年里画有四本。 最新一本的名字叫做《魔法爱恋の禁忌做法》,讲的是一个游戏少女意外穿进游戏里的魔法世界,与12位男主共同冒险的热血故事。 她把能说的都说了,多的说不了,不然在她这本清水小说里会算违规。 重点是,它还在连载啊! 她来到这个狗血世界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一不一样。 如果断更久了会被读者骂的,会被喊退钱的!!! 宋颂揉了揉凌乱的发顶,仰着头发呆。 陈序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暖炉旁,手中捧着一只漆木方盘,盘上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 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宋小姐,这是宫主为您准备的新衣。” 宋颂懒洋洋地抬眼,瞥了一眼那衣裳,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宫主在殿前的花苑中等您。”陈序将衣物搭于屏风上便退了出去。 小疯子还挺有仪式感的。 宋颂这才慢吞吞地起身,走到屏风前打量这套衣裙。 这次不是深邃高贵的紫色了,而是一团桃粉烟霞似的广袖襦裙。 襟口和裙摆勾勒着金线花纹,袖口还缀着两只香纱蝴蝶,随风翻飞。 好有少女心的裙子。 她本来就长得水灵娇俏,穿这一身粉嫩的襦裙,可爱得头上都要冒粉泡泡了。 换好衣裙后,宋颂推门而出。 外面还是连只鬼影都没有,但却很炙热,就像夏天一般。 还好她今天穿的衣裙并不繁复,料子轻薄,穿在身上一点都不闷。 霁钺所在的花苑很好找,就在白露玉阶东南边的那棵巨大的藤萝树下。 远远望去,千万条花枝低垂落地,宛如一道自云端倾泻而下的紫色瀑布。 紫花纷飞,香气四溢。 宋颂走了过去。 晚霞交织,流云千里,暖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霁钺身上。 他一身雪衣,玉立丹辉,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和的弧度,美得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宋颂总结了四个字:赏心悦目。 她哥终于像个活人了。 霁钺勾唇浅笑,伸出手臂:“妹妹,过来。” 宋颂一面拂开落在肩上的花枝,一面挽上他的臂弯,随着他走进那片紫萝瀑布。 藤萝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脚下的绿毯上缀满了细小的花朵。 蜿蜒的河流叮咚而过,冰蓝色的水面如晶石般剔透,金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像一条条浮动的珍珠项链。 不远处,一座金光镶边的雪顶高山巍然矗立,熠熠生辉,神圣唯美。 紫檀桌椅恰到好处地摆放在藤萝树下,花影斑驳,遮挡住了炎热的阳光。 木桌上放着一只玉蝉薄碗,碗中盛满了个大饱满的荔枝。 霁钺引着宋颂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剥开一颗荔枝。 果肉莹白圆润,宛如一颗滚圆的玉珠子。 宋颂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美景上,她由衷赞叹:“哥,这里好美啊。” 他将剥好的荔枝送到她嘴边,声音低沉:“吃。” 透明的汁液顺着嫣红的指尖往下淌,宋颂怕弄脏手,索性就着他的手一口把荔枝吃了进去。 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柔软的舌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腹。 指节轻颤,霁钺状似无意把手往里轻轻送了送。 直到她的牙齿咬到指尖,他才缓缓退了出来。 宋颂笑眯眯地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荔枝的汁水:“好吃,谢谢哥。” 她礼尚往来,也剥了一颗荔枝递给他。 霁钺没有拒绝,反而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将荔枝送入口中。 果肉被咬破,汁水混着她的手指在他口腔中搅动。 喉结上下滚动,长舌卷着娇软的手指,蛮力吮吸,翻滚舔舐。 宋颂察觉到他的意图,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两指并紧,夹住他作乱的舌头,笑盈盈地问他:“哥,好吃吗?” 霁钺面上平静如水:“好吃,很甜。” 垂在腿边的两只大手却无声攥紧,脖颈处的青筋如虬龙腾飞。 宋颂面不改色的抽出手指:“那哥就多吃点,我来剥。” 她心里有些发怵。这荔枝比她以往吃过的都要甜、个大,晶莹剔透得几乎不像是凡间之物。 谁知道这荔枝树是不是用活人的血肉供养出来的? 第22章 霁钺盯着她沾染津液的手指,声音低哑:“手脏了。” “没关系,我擦——”她话未说完,霁钺就已经攥住她的手腕,低头舔了起来。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她颤栗,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霁钺无视她的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舔舐,直到手指干净如初,他才松开。 宋颂瞪大了眼睛, 脸上写满了震惊:“哥……哥,你这习惯可不太好啊。” 吃个荔枝跟调情一样,她快招架不住了。 这手,她也不太想要了。 霁钺嗤笑一声:“宋颂,这是奖励。” “那我应该说谢谢吗?” 她都不想揭穿他。 见她这般反应,他眼神黯淡了一瞬,冷淡道:“你体内的毒,解开了。” “谢谢哥!”宋颂伸出手臂抱住他,脸上笑意不减。 还好她当初没有听聂沉初的话。 她一直在赌霁钺对她有情,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为她解毒。 更何况,她的命本来就和霁钺绑在一起,任务完成之前她是不会害他的。 现在看来,她的运气很好,全赌对了。 黄昏落幕,宋颂便被霁钺送回了寝殿。 不过,霁钺的脸色不太好,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眼神阴郁,似有乌云在他眼底翻涌。 宋颂偷偷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忐忑,也没有多问。 第20章 第20章约会 夜幕降临,紫辉星纱在夜空中游弋,宛如被风轻揉的绸缎。 晚风吹拂,宋颂额前的碎发随风轻扬,她懒洋洋地趴在窗棂边,望着天际中的极光。 可能是白天睡太久了,所以一到晚上就精力充沛,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小疯子到底在生什么气。”她双手托着腮,自言自语道。 霁钺将她送回来后,一言不发便匆匆离去,脸色还阴沉得吓人。 他向来不是那种闷声不响的人,现在这幅样子,着实让她有些害怕。 宋颂最讨厌的就是有话不直说,憋在心里让人猜不透。 正想着,窗边忽然闪过一道身影,陈序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稍急: “宋小姐,请您去看看宫主罢。” 宋颂被吓得拍了拍胸脯顺气,她问:“霁钺怎么了?是他让你来的吗?” 陈序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并非宫主吩咐,是老奴担心宫主再伤着自己,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每过三月,宫主体内的邪星之力便会狂化,邪祟侵魂,侵蚀理智……宋小姐,您去看看吧。” 一向沉稳的陈管事,此刻说话竟有些磕绊,显然是真的慌了神。 宋颂本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若这“闲事”与霁钺有关,她便不能坐视不理。 没办法,任务在身,她不能让这小疯子出什么岔子。 她随手披上外衣,说:“走吧,带路。” 霁钺的寝殿离她的房间并不远,不到两刻钟,她便站在了殿前。 听着里面传来隐约的痛苦低吼声,宋颂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紧张和担忧。 她上前敲了敲门:“哥,哥!你在做什么?你没事吧?” 无人回应,但厚重的玄铁大门却悄然咧开了一条细缝。 宋颂趴在门缝上,眯起眼睛往里瞧,可惜只能看见一条狭窄的竖线,其余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正在犹豫,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吱呀”一声,门开了。 “哎呦!”她一个狗啃泥跌进了殿内,重重摔在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她回头望去,门外空空如也,陈序早已不见踪影。 “嘭!” 她刚坐起来玄铁大门就在她身后紧紧闭合。 昏暗灯光倏然亮起。 宋颂心弦紧绷,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殿内传来阵阵低沉压抑的喘息声。 “呃嗯,痛!” “哈啊……宋颂。” 颓靡之音,声声入耳,听得宋颂耳根发热。 她迅速从毯子上爬了起来,顺着声音望去,目光落在了殿中央那口檀黑色的大棺材上。 淡紫色的轻纱从棺木上方垂落,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影。 少年上身未着寸缕,冷白的肌肤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水红。 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锁骨缓缓滑落,没入胸膛。 精悍的胸肌随着他的气息微微起伏,线条紧致有力。 霁钺倚在棺木旁,弓着腰,下身盖着一条藤萝紫的外袍,衣料下隐约可见他修长的双腿。 一只手里攥着一件桃色短衫,两条长腿撑了起来向两边括去。 另一只手则藏在外袍中。 衣物包裹着山丘一般的轮廓。 嗯,这些衣裳宋颂都认识。 全是她上回在万寂城换掉的湿透的那身衣裳! 听到宋颂的声音,霁钺抬着雾气氤氲的紫瞳,痛苦又难捱地望着她。 “唔,宋颂。” 宋颂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瞬间烧得通红。 瓦哒西……不是故意的。 她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男孩子十八九岁正值青春期,很正常的,这是很正常的! 他爹的! 男鬼也有青春期吗!? 她捂住涨红的小脸:“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霁钺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衣袍下的手忽然不动了:“不是幻觉,是真的。” 宋颂顿时手足无措,转身就想逃:“对不起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先撤了!” 霁钺声音柔软又嘶哑,像咬了一颗有毒的甜苹果:“别走,陪陪我。” “我好痛。” 宋颂手忙脚乱地去拧门把手,头也不回地敷衍道: “痛?可能是你手法不对吧。你再多练练,熟能生巧嘛。” 总不能让她留下来现场指导吧。 虽然她理论知识丰富,但霁钺可是个男鬼啊! 她那些“知识”都是针对人类的,谁知道鬼的生理结构和人是不是一样? 万一指导错了,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办!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只听“啪”的一声,门把手竟被她硬生生拽了下来。 宋颂盯着手里的门把手,一脸无语:“哦?演我??” 她像个绝望的寡妇,恨恨地闭上了眼。 殿内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龙涎香的气息愈发浓烈,熏得她脸颊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男鬼在她身后委屈哀求:“宋颂,呜,别走。” 宋颂握着门把手,无奈地转过身,看着他:“我走不了了,哥。” 说完,她随手将门把手扔在地毯上,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那口檀黑色的棺木走去。 走近了,她才看清霁钺身上的伤痕。 遒劲的手臂上布满了血肉皲裂的刀痕,暗红色的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染红了冷白的肌肤。 不止手臂,长腿上也有类似的伤痕,血迹蜿蜒而下,红与白的对比显得格外刺目。 痛与欲,禁忌与诱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宋颂紧绷的头脑瞬间清醒:“哥,为什么要自伤?” 他眼睫低垂,声音沙哑:“我控制不住。” “要么杀人,要么自伤,不然我就抑制不住我体内的邪祟。” 宋颂眉头挤成了川字型。 她最害怕霁钺黑化。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不过,我发现了另一种更为有效的方法……亲近你。” 宋颂愣了一下,但很快接受了这个听起来不怎么真实的事实。 那就好办了,先分散注意力吧。 素材这不就来了吗?她也不能吃亏。 宋颂眉头舒展,脸上绽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笑得狡黠:“哥,给我当素材吧。” 漫画素材,她还没画过男鬼呢。 杳霭流玉的他,脸色红得像熟透的烂苹果,已经到达了腐红的程度。 极具魅惑。 宋俯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语气轻快:“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霁钺扬起头,一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拽进棺材里,“我要先收奖励。” 宋颂没有抗拒,主动贴近他的薄唇,吻了上去。 霁钺浑身簌簌颤抖,随即强势地捧着她的脸,迫不及待的加深了这个吻。 殷红的长舌占满了整个口腔,像条黏腻滑润的鱼,在她口中肆意游走,与她纠缠不休。 宋颂有些惊讶,这小疯子的吻技进步如此之快。 但他过于强势,不放过她口腔的任何一寸角落,口水被吸干,舌身麻木。 “唔!”宋颂被吻得吃痛,一把推开了他。 两人分离之际,唇角扯出一条透明的银丝,在这黏腻灼热的夏夜,荒诞暧昧。 霁钺没有再拥上去,他舔了舔唇角,眼神宛如沼泽般氤氲迷离。 第23章 宋颂朝青玉案走去,随手拿了桌上的纸笔:“那就换我来工作了。” 众所周知,艺术来源于生活。 但生活,往往比艺术要精彩。 她绕着棺木转了几圈,从各个角度仔细打量着霁钺, 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用她的理论知识来指导他实践。 霁钺倒也配合,任由她摆布,甚至在她指挥下调整姿势,给了她最想要的表现。 宋颂坐在棺木边沿,歪着头看了看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皱了皱眉: “这儿的光线不够,看不清细节。要是有一束光打下来就好了。” 霁钺掀起眼皮,冲不远处的琉璃灯台扬了扬下巴:“烛台。” 宋颂眼前一亮:“氛围感?哥,你很会哦。” 淡紫色的光晕透过琉璃灯罩洒在霁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 光影交错间,他的眉眼更显冷艳深邃,肌肤在烛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中,魅惑之至。 她拿着烛灯,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欣赏了个遍。 没办法,他太漂亮了,她根本抵挡不住诱惑。 第21章 第21章师姐... 宋颂体验了一晚与男鬼同棺而眠的感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凉。 霁钺的身体就像潮湿的海草,紧紧缠绕着她的四肢。 她越是试图挣脱,那股束缚感就越强烈,就差把她摁进身体里去了。 他毕竟青涩,没什么经验,整晚只会抱着她乱舔乱啃。 以至于宋颂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好在他只会亲吻,别的什么都不懂。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 真正让她头疼的是,原书的剧情已经被彻底打乱,后续会如何发展,她完全没了方向。 再通过霁钺寝殿中挂的那些画像,以及上次在净心湖中见到的幻境,宋颂可以确定,自己就是书中的原身。 那个与霁钺有着复杂纠葛的“妹妹”。 霁钺大概率是喜欢她的……吧? 等她穿回去,一定要把手机里的伪骨文全删了! 她当时就是看这些东西把脑子看坏的! 宋颂越想越心塞,可能是她穿书的时候,系统出了bug导致她穿到了错误的时间线? 这种设定对她来说可一点都不友好。 记忆缺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和霁钺的过往,只能尽力扮演霁钺眼中的“妹妹”。 她本人可是从来都没把霁钺当成哥哥。 尽管霁钺死时只有十九岁,宋颂那年十六岁。 如今他依旧保持着少年的模样,而这个世界里的她也才十八岁。 但是,在她眼里,霁钺始终只是一个任务目标。 宋颂躺在他冰冷的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声,心里乱成一团。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陷入情爱的陷阱。 任务归任务,感情归感情。 况且,男女之间的“爱”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虚无又抽象的概念。 不切实际,也无法验证。 —————— 夏濯与温暨雪赶到净心湖时,湖水早已干涸,湖底只剩下几缕红线缠绕在枯黄的草叶上,随风摇曳。 “红线傀儡术?”夏濯捡起红线,神情复杂。 这术法是昆仑几百年前教授的,如今早已从术法大纲里剔除,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温暨雪思量后,低声道:“聂芳绯,是傀儡。” 夏濯握紧了红线,“会是谁派来的?聂师兄用符纸传音告诉我们,她是他的秘门弟子。” 温暨雪的目光始终落在夏濯身上,意味深长道:“那张符纸,未必是聂师兄传来的。若真是他,那聂芳绯便是他亲手制作的傀儡。” 夏濯抬眼看他,“还有宋颂,她为什么要替霁钺隐瞒身份?” 温暨雪摇了摇头,讪笑:“这个我也猜不透,女孩子的心思,向来难懂。” 两人当天便赶回了昆仑玄烨宫,向凛烨仙尊禀报此事,并主动认罪领罚。 凛烨仙尊正坐在高崖山涧前,白发如雪,神情淡漠。 他听完两人的陈述,淡淡道:“妖鬼之王性情阴狠,体内又有邪星之力,你二人敌不过他,实属正常。不必罚。” 夏濯与温暨雪同时行礼,恭敬道:“多谢仙尊开恩,弟子定不负所望,竭尽全力拿到剩下的碎片。” 凛烨仙尊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瞳仁中映着山涧的微光。 “夏濯,除此之外,你二人可曾在万寂城寻得其他宝物?” 夏濯思考了片刻,答道:“不曾。” 凛烨仙尊微微颔首,“嗯,那便退下吧。休憩几日后,你二人便前往蓬莱仙岛,寻找九黎壶。” “弟子遵命。” 两人退下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山头小院。 夏濯跟着青璇师尊住在清游山,温暨雪则随苍世师尊住在擎雪崖。 两处相距不远,御剑飞行不到两刻钟便能到。 夜深四下寂静无人,夏濯独自捧着罪忆珠,悄悄来到一处僻静的池塘边。 她查了一下午的古籍,终于弄清了这颗珠子的用法。 她一抬手,珠子便自行飞入池水中。 随着仙诀的催动,池水汩汩涌出,逐渐凝聚成一个透明的水球。 夏濯低声念道:“聂沉初。” 一阵微蓝寒光闪过,水球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天降罪罚,天地一片赤色,巨型火石自天而落,砸得生灵涂炭。 凛烨仙尊与妖族之王商议联手度过劫难,共同向创世之石贡献灵力,修补长天。 为了两族互信,双方各自交换了三名人质。 这些,夏濯都知道,宗门里的夫子都会讲。 夫子讲的后续是妖族因私欲独吞创世之石的灵力,将玄月宗派去的三名弟子全部杀害,创世之石的灵力也被汲取过半。 最终,天下修士与妖族拼死一战,将灵力收回,重新融入创世之石,这才修补了长天,拯救了苍生。 此后,人族修士与妖族不共戴天。 这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但这与聂沉初有何干系?夏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中,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聂沉初一人。 他盯着创世之石良久,忽然抬手,竟擅自汲取其中的灵力! 夏濯顿时心惊肉跳。 当年聂沉初作为凛烨仙尊的亲传大弟子,确实负责看管创世之石。 可除了他和其他修士,还有妖族将领共同看管啊! 水球上的画面继续流转。 聂沉初取走创世之石后,故意放走了妖族的世子,又自伤身体,将灵力深封于心脉之中,令人无法探知。 而后,他贼喊捉贼,诬陷妖族偷走了创世之石,是他拼死抢了回来,但石中灵力已所剩无几。 凛烨仙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下令追杀妖族,摄取它们的灵力以修补长天。 而那三位在妖族的人质,亦被妖族斩杀。 自那以后,两族矛盾,深入鸿沟。 夏濯看完这一切,震惊得无以言表。 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受万人敬仰的聂沉初,昆仑第一大师兄,竟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仔细思索。 看管创世之石是何等重要的任务,岂能轻易嫁祸? 以聂沉初的修为,加上汲取创世之石的灵力后,他早该成仙了。 若没有全宗门甚至更高层的默许,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她又想起来,方才凛烨仙尊问她,是否在万寂城得到其他宝物…… 毛骨悚然。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离开宗门,还是装作不知道,继续待下去。 她和温暨雪的处境,如今真是岌岌可危啊。 温暨雪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慵懒和笑意,“师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夏濯心头一跳,迅速收了法术,罪忆珠飞回手中。 她转过身,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温暨雪似乎喝了点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清泠的眸子变得迷离。 他轻笑,“姐姐,不用藏了。我都看见了,别怕……仙尊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夏濯眉头微蹙,警惕道:“什么意思?” 他懒懒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目光落在她脸上,“我和你,可是亲传弟子。现在的昆仑,还有几个亲传?” 他说得没错。自几百年前那场两族大战后,昆仑元气大伤,亲传弟子寥寥无几。 他们两人,确实是宗门中为数不多的核心弟子。 “仙尊留着你我,还有很大的用处呢。” 夏濯冷淡的盯着他,“你不用过来了,离我远一些,我不喜欢酒气。” 第24章 “可我不想离姐姐远一些。”他又往她身前走了两步,但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过于逼近。 夏濯纠正他:“我是师姐,不是姐姐。”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好,师姐。”温暨雪从善如流地改口,“师姐不要再理霁钺了,好不好?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夏濯疑惑的看着他。 “再说,他都已经有宋小师妹了,怎么总是三番五次的来找师姐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轻描淡写,但眼神多了分阴鸷。 夏濯有些生气,语气也冷了下来:“不许诋毁宋颂。她跟霁钺在一起,是被逼无奈的。” 温暨雪耸了耸肩,“那可未必。” “你喝醉了。”夏濯不想再与他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他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别,我没有。” 夏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太能看懂他眼中的情绪,还是离开了。 温暨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师姐,只有我才是真的待你好。” 第22章 第22章哄骗 霁钺离开时,宋颂正蜷在棺材里睡得昏天黑地。 和男鬼同棺而眠这种事,听起来惊悚,实际操作起来,更惊悚。 就好比独自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和一具冰冷的尸体共度良宵。 没点过硬的心理素质还真扛不住。 她精神紧绷了一整晚,直到天微亮才敢真睡。 日上三竿时,宋颂换了身衣裳,顶着两个青眼圈直奔霁钺的藏书阁。 陈序在她前面引路。 宋颂随口一问:“我哥又去哪儿了?” 陈序身形顿了顿,答道:“宫主去见了夏小姐,不多久便会回来。” 宋颂“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本来不在乎霁钺去找谁的,但是听到他去找夏濯,她心里莫名一紧,第一反应竟然是: 霁钺不会对夏夏不利吧?他不能伤害夏夏吧……诸如此类。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她没法不去想,霁钺是否还对夏濯心存异念。 胡思乱想间,陈序已将她引到了藏书阁入口。 大门推开时,一股墨香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藏书阁与凡间的并无太大不同,书室深居地底,光线晦暗,书架上堆满了古籍,檀木书案上摆着纸笔,墙壁上挂着几幅画。 不对,是她的画像。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灯烛泛着湛蓝色的幽光,很神秘。 陈序将灯烛点亮后就退了下去。 宋颂立刻起身,开始翻找关于蓬莱仙岛的书籍。 昨夜,她在心底问过系统,接下来该怎么做,系统给了她两个选择。 第一,按兵不动,静待霁钺黑化,强行拯救。 第二,去蓬莱仙岛寻求九阶灵息,为霁钺重塑肉身。 宋颂仔细思考了一番。 九黎壶的碎片已经拿到了,那么剧情距离书中霁钺黑化失控、魂飞魄散的情节又近了一步。 等男女主把所有碎片集全之后,便是霁钺的“死期”。 她手无寸铁,靠什么去强行拯救?爱吗? 所以第一个选项就相当于等死。 第二个还有些许希望。 系统只说保证霁钺别在这个世界消失,可没说他是以哪种方式存在。 她索性好人做到底,帮霁钺剥离邪星,再给他整个身体用。 说干就干,宋颂在藏书阁里泡了整整三日。 这期间,霁钺也没回来过。 她手上的银镯,总是时不时叮铃作响,像个闹钟,定时提醒她吃饭睡觉。 看书时,总有一股阴冷的鬼气萦绕在她周围,凉冰冰的,森森然的。 好似有只阴沟里的老鼠在暗中视奸她,搞得她心里发毛。 宋颂咬着牙,忍着不适,终于看完了关于蓬莱岛息壤的书籍。 息壤,有生生不息之意,其壤自带生机,可以变化为世间万物,多生于蓬莱西境。 关于如何找到能重塑肉身的九阶灵息,书中只记载有一句: “九阶灵息藏于归墟之魇,阴阳两极之处,相生相克之境。” 她合上书,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暗暗计划着下一步的打算。 第三日傍晚,霁钺回来了。 宋颂没等他开口,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起脸,笑得甜腻: “哥,想不想跟我白头偕老,永远和我在一起?” 霁钺低头看她,紫瞳闪烁,暗流涌动,他愣了一瞬。 说不想是假的,他求之不得。 可他太了解她了,她敢这么问,必定是挖好了陷阱,等着他跳。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屈服,“想。” 宋颂踮起脚尖,故作亲昵地蹭了蹭他高挺的鼻梁,“那好,我们去蓬莱西境找九阶灵息吧。” “给哥造具身体,这样哥体内的邪星被剥离后就能直接有身体用了。” 霁钺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惊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宋颂也不瞒着他,直言道:“不用好奇我怎么知道哥想用九黎壶剥离邪星。你不在的那三日,我查了古籍。” 九黎壶有两个作用。 一是与锁妖塔一样,收尽天下妖物,二是融尽千邪万祟,封印邪星。 这第二个作用,与虚无鼎相似。 可坑爹的是,它的作用只能二选一。 昆仑的修士拿九黎壶是用来收妖,他们便把霁钺当成虚无鼎来封印邪星。 霁钺年轻,心性不稳,再加上他压根就不想当虚无鼎。 所以,他现在只是用魂体勉强压住了邪星,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反噬。 他收集九黎壶碎片的目的,一目了然。 宋颂主动贴近他,清明的鹿眼紧紧盯着他,“哥,好不好嘛?你复活了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霁钺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并不是狂喜,而是怀疑、自卑、不敢置信,甚至是痛苦。 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悸动,面上平静道:“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天真烂漫的小脸上绽出甜美的梨涡,宋颂认真道: “因为,我喜欢哥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哥。” 霁钺忽然攥紧了手,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她见缝插针,软声提出要求:“哥,答应我,别再去找夏夏了好吗?” 霁钺冷笑,眸色深沉,“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怕我伤害她。” 夏濯夏濯夏濯……她脑子里只有夏濯! 她关心的也只有夏濯! 明明他霁钺才是她唯一的家人啊! 他没有原由的气愤,焦躁,甚至想亲手掐死夏濯。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怎么又在跟夏濯争风吃醋? 宋颂顿了顿,松开了他的胳膊,退坐到旁边的桌案上,静静看着他:“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跟哥哥在一起。” “至于夏夏,我真的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我喜欢二人世界,哥能懂吧。” 俊美的脸上,平静的表情被打破:“那你还是为了她。” 他笃定:“你不爱我。” 她并不着急反驳他,在她的目的达到之前,是不会轻易给他奖励的。 哪怕是一句好听的谎话。 很明显,她就等着他先低头。 霁钺闭了闭眼,半跪在她手边,握着她的手,低哑道:“宋颂,妹妹,你想要的,哥哥都给你。 “只要你能守信,永远陪着我。” 他还是沦陷了,缴械投降。 宋颂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哥就是答应不去找夏夏喽。” 她稍作思考,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不爱哥哥啊,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哥哥好。” “等哥复活了,我就可以触碰到温暖的哥哥了。哥哥也能好好抱抱我,不用担心邪祟失控伤害到我。” 说着,她从桌子上下来,弯 下腰,轻轻的环抱住了他的脖颈。 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像一阵空灵的风:“到时候,我们可以离开鬼界,到处游山玩水,看遍世间浮华美景。” 她再次强调:“总之,我永远都会陪着哥的。” 温暖柔软的气息宛如阳光下的花朵,花香萦绕着他,花儿温柔地拥抱着他。 好不真实。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她话语中的美好。 花晨月色,相依相伴……不过都是些天边浮云,镜花水月,一碰便碎,可望而不可即。 恍若南柯一梦,也尽是他的虚妄罢了。 霁钺深陷于脑中的幻想,他蹭了蹭她的脸,表情陶醉,“好,我答应你。” 这样的甜言蜜语,对霁钺来说,完全是致命的诱惑。 他无法抗拒,也没有理由拒绝。 第25章 哪怕,他清醒地知道,宋颂说的话尽是些裹着糖衣的砒霜毒药。 可他甘之如饴。 第23章 第23章温情 岛上浓雾弥漫,粘稠潮湿,好似一团浸在冷水中的棉花,沉沉压在胸口,让宋颂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口鼻,搭着霁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下船板。 一只脚刚触碰到砂滩,脚底的沙砾便变得松软起来。 她怀疑自己踩在了某种活物上。 宋颂吓了一跳,立刻把脚缩了回来,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方才踩过的地方。 白玉般的沙砾铺满了沙滩。 她疑惑地嘟囔道:“没有粑粑啊……为什么会这么软?” 霁钺没理会她的嘀咕,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拽下了船。 两人并肩往浓雾深处走去。 视线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宋颂只能紧紧挽着他的臂弯,一步步往前挪。 耳边充斥着窸窸窣窣的“沙沙”声,脚下的触感越来越诡异。 有什么东西在她脚底蠕动…… 像扭动的蛆虫,又像某种软体生物。 宋颂心底漫起一阵寒意,她晃了晃霁钺的胳膊,低声道:“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霁钺警惕地扫过四周,“是息壤虫。” 他长腿一顿,单手划破指尖,暗红色的血珠融于雾中,燃起一阵黑色的烟,迷雾被驱散。 宋颂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雪色砂滩上满是蠕动的白色虫子。 它们小的有小拇指那么粗,大的则跟鸡蛋一般圆润。 无一例外,这些虫子都没有眼睛和腿,只有一张布满倒刺獠牙的口器,上下翕动,怪诞至极。 它们爬行的速度极快,不断往霁钺和宋颂身上涌去。 不知为何,那些虫子一靠近霁钺便会被灼伤,蜷缩着身子抽搐个不停。 但她宋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眼看脚上爬满了一堆肉乎乎的虫子,七扭八歪地张着口器咬她的绣鞋,宋颂一声尖叫,抱着脑袋在虫堆里乱跳。 那些被她碾碎的虫子化成一捧烟沙,却又迅速变回了白白胖胖的虫子。 她最讨厌虫子了,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虫子,胃里一阵反酸。 霁钺两指并紧,冲她脚背甩出一滴血,鞋面上的息壤虫子瞬间死了一大半。 宋颂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她一抬眼发现霁钺雪白的手背上多了几道浅浅的红色裂纹。 很突兀。 她瞪大了眼睛,当即反应过来,“哥,这些虫子克你!” 阴阳相克,息壤乃是清气与生气的结合之物,专克霁钺这种至阴之鬼。 霁钺依旧抬手洒血,虫群里冒起阵阵黑烟,许多虫子当场翻了肚皮。 但砂滩上的杂乱动静也引来了更多的息壤虫。 它们多如蝼蚁,不间断地从地底冒出,聚集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大网。 宋颂边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跑,边喊道:“哥,别用血了,这里的虫子太多了,你会受不了的!” 霁钺咬着牙,声音冰冷:“无碍。” 然而,他手臂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伤口也越来越大,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瓷器,随时可能崩裂。 宋颂急得冷汗直流,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望了望四周,忽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这附近有一种草,嚼碎了含在口中,那些虫子就不会跟上来了。” 怪奇生猛之物,方圆几里内必有降服妙法。 她之前在《蓬莱志怪》中见过,岛中有一仙草能驱赶息壤虫,那草通体黢黑,茎叶上有蛇形纹路,名唤“祛阳草”。 宋颂紧张得能听见自己那颗小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呼吸声也不自觉加快加重。 她心下一横,主动松开霁钺的臂弯,朝着左前方的一片泥沼跑去。 既然息壤虫惧怕祛阳草,她只需要往虫子少的地方跑即可。 那处泥沼虽然雾气氤氲,但周围没有几条虫子。 她拎着裙摆,死死咬着下唇,眼眶里布满了因为精神紧绷而充血的血丝。 就在她要跑到沼泽前时,一张巨大如圆盘的口器猛然出现在她眼前。 土腥气扑面而来。 黢黑的獠牙上沾着淡黄色的粘液,在圆形口腔中不断挤绞。 一条巨型息壤虫向她逼近,口器张合间发出令人心颤的“咯吱”声。 宋颂双腿一软,下意识伸出双臂挡在脑袋前。 腕间银镯旋即化作蛇形匕首,闪电般冲进息壤虫的口器中。 “咔嚓”几声,獠牙被折断,匕首深深陷进息壤虫体内,一路劈砍而下。 黑烟从它口中喷涌而出。 在宋颂的震惊和恐慌中,这只巨型息壤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张干枯的黑皮。 那把匕首也随之消融在虫子体内。 “好,好厉害。” 宋颂一边为它送上最真诚的夸赞和悼念词,一边颤颤巍巍地继续往沼泽跑去。 土坑中,黑压压的一片花草随风飘摇,枝繁叶茂,花草周身缭绕着紫色的灵气。 她惊叹:“这才不是沼泽……是一大片的祛阳草啊!” 宋颂眼疾手快地摘了一把祛阳草,确认无误后,果断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一股独特的甘涩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好热,真的好热。 她的脑袋像是被火烧一般,热得几乎要炸开。 粉颊彻底红透,整个耳朵堪比煮熟的红萝卜,头顶还冒着黑色的烟雾。 一张口,黑烟从她口中飘出。 不张口,黑烟从两个鼻孔中冒出。 宋颂永远忘不了她这幅七窍生烟的滑稽模样。 她憋着泪,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跑向霁钺。 不是她羞愤欲哭,而是脑袋里那股诡异的热气灼烧着她的眼部神经,逼得她不得不哭。 没跑两步,两行清泪簌簌而下,砸落到脚边的虫子上,直冒黑烟。 被眼泪烫到的虫子立马没了攻击性,蜷缩着扭曲滚开。 她头顶的烟雾随着摇摇晃晃的身形上下飘扬,所到之处,虫群迅速退散。 宋颂跑到霁钺身边,泪眼汪汪地盯着他看:“我,我都腌入味儿了。” 狼狈又可怜 惹人怜惜。 霁钺随即收了手,将手指上的血舔舐干净后,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她。 她被他冰凉的气息裹挟,包围,缠绕。 但脑中的灼烧和压迫让宋颂思绪混乱,语言组织也跟着混乱,“哥,怎么办呀,我想哭,我控制不住。” 他阴郁的紫瞳中洋溢着不加掩饰的柔光,“哭吧,哥哥在。” 莫名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宋颂将脑袋埋进霁钺的肩颈中,小声抽泣:“哥哥,哥哥,哥哥……” 这是她第一回 在霁钺身上体会到关于“兄长”的温情。 她哭得泪眼婆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呜呜,我不是矫情,是我控制不住,我就是好难过。” 那种悲痛,她甚至都无法形容。 应该是吃了祛阳草的缘故。 滚烫的鼻涕口水擦了霁钺一肩膀。 霁钺却勾唇笑了,愉悦的音色,缓缓颤抖,帮着他顺气,“没关系,哥哥在。” 被她需要,被她依赖,这种满足感和快意充斥着他的心脏。 心脏都要被撑炸开了呢。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肿胀的欣喜,思索再三,他认为,这便是“幸福”。 他好幸福啊……宋颂终于需要他了。 宋颂伸手抱着他的脖颈,将洪水猛兽般的情绪发泄在了他身上。 抓挠他的手臂,磕碰他的额头,到了最后,她狠狠咬上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霁钺扬起脸,配合着她的撕咬,柔声提醒道:“不要太用力,破皮会出 血。我的血很危险。” 她边咬边哭,“呜,哥,我好难受,心里好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霁钺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细心安抚,“不用对不起,哥哥会一直陪着宋颂。” 宋颂红肿着眼,停顿了一下,问:“哥,你不痛吗?” “不痛。妹妹在给我做新的标记,我很高兴。” 这些伤痕,皆是宋颂需要他的证明。 第24章 第24章再骗一次 祛阳草增强情绪的效果在不断衰退,脑中灼烧感散去,宋颂终于好受了一些。 她牵着霁钺的手,安然走了一段路。 霁钺侧脸上烙着两排浅浅的牙印。 淡红色的齿痕在雪玉雕琢的面颊上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胭脂花。 格外醒目,清晰,暧昧,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墨发随风扫过微肿的牙印,清纯中透着诱人的放/荡。 强烈的反差感惹得宋颂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霁钺生得过分貌美,鲜艳的痕迹在他脸上只会显得更涩,更撩人。 第26章 就连她这个满脑子都是某废料的夸丨克老兵,看了都不由得脸红心跳。 霁钺不解她为何一言不发。 他站在她身后,疑惑道:“宋颂,脸好红,耳尖也是红的呢。” 宋颂慌乱的脚步猛地一停,立刻并脚站端,背挺得跟小学生一样僵直。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咿咿呀呀”地跺着脚,胡乱抓了抓头发。 尴尬得都能用脚趾扣出两室一厅了。 霁钺从未见过她这幅有趣模样,忍不住低语:“好可爱,想亲。” 说罢,他就主动凑了过去,睁着璀璨纯情的紫眸,像一条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静静看着她。 “哥,你饶了我吧。”宋颂快急得哭出来了。 脑子里有一堆形形色色的素材,她恨自己不能画!恨自己不能更新! 徒有画面,不能动手。 好急! 霁钺缓缓勾起唇角的弧度,漂亮的脸上绽出惑乱人心的轻笑。 他再次轻声问她: “可以吗?” 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卷曲的眼睫上,惹得她心底痒痒的。 好似……有片柔软的羽毛在挠她的心肝。 一股若即若离的暗香萦绕在她鼻尖,很好闻。 她惊愕,鬼……也有荷尔蒙吗? 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她不能不解风情。 宋颂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转过身,主动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吻了上去。 霁钺的嘴唇,好软,好凉。 含在嘴里,好像吃了一口滑腻的果冻。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触感,便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 “唔,宋颂。”舌尖相碰的一瞬间,霁钺睁大了眼睛,绀紫色的瞳仁倏然缩成竖线。 柔软潮湿的触感宛若一团浸润温水的绒羽,顺着唇齿进入,轻轻剐过他口腔的每一处肤壁,最后钻进他的骨髓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痒痛与颤栗。 心脏被酥麻填满,又脹了起来。 “宋颂……”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困在怀中,跟随着她的节奏,攀附纠缠。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纯粹地吻他,不掺杂一丝欺骗和不情愿。 晶莹的泪珠顺着绯红的眼尾滑落进口中。 察觉到异样,宋颂睁开了眼睛。 只见霁钺眼底一片绯红,破碎的眸光楚楚可怜,青涩不已,脖颈间的青色脉络微微翕动……唇角在颤抖。 一副醉琼乱玉的病态模样。 宋颂见霁钺这般“生涩娇柔”,被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了?” 霁钺喘着息,甜腻的声音打着颤:“好开心。” 随后,他又急切地抱紧了她,执拗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宋颂宋颂宋颂……宋颂。” 别走,别离开。 宋颂心中五味杂陈。 她很清楚,霁钺在找安全感。 她温柔亲昵地为他擦去眼泪,“哥,我亲你,是我喜欢你呀。不要乱想,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哥。” 说谎乃人之本性,很多时候人连自己都骗。 她为了刷好感自保,再骗他一次,也是人之常情。 哄好了霁钺,他们才继续往蓬莱间西境去。 穿过满是息壤虫的砂滩后,两人走进了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林。 山风悠悠,蝉鸣鸟叫,树冠如华盖般苍翠,藤蔓攀附着树枝。 金光透过树梢,在潮湿的青苔上投下细碎光影。 到处开满了芬香的山花,鲜艳的野果缀满了枝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气息。 宋颂之前在乡下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认得一些可以吃的山果。 譬如,前面那团刺丛中,枝藤上长满紫黑色,外形像小草莓的果子,叫做覆盆子。 熟透后,口感酸甜,很不错。 宋颂走近刺丛,摘了几颗果子,凑近嗅了嗅。 果香味扑鼻。 “哥,你吃吗?”她一边问,一边没注意到刺丛微微抖动了一下。 霁钺眸光一沉,立刻提醒道:“小心!” 话语未落,一只粗壮的藤蔓利爪从宋颂背后窜出,直逼她的后心。 霁钺手中的战斧闪过寒光,藤蔓应声而断,缕缕黑烟从绿液横流的切口飘出。 宋颂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果子被捏碎,紫黑色的汁液顺着她手心纹路往下淌。 等她张开手时,果子碎渣早就变成了一堆没有生机的灰土。 风一吹就散了。 她往后撤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那团刺丛:“这些,也是息壤?” 霁钺冲她点了点头,眉目冷峻。 那团绿丛忽然扭曲着藤蔓站了起来,变成了一具绿油油的“人”。 它身体上缠满了绿藤和果实,脸上的五官很混乱。 黑珠子眼睛在眉毛之上,鼻孔一小一大,唇瓣也是歪的。 发出的声音极其诡异,不男不女,生硬地像个伪人:“才发现呀,小妹妹。” 它学着活人的模样和语气,揉了揉下腹,娇嗔道:“摘我果子,痛死人家了。” 宋颂震惊,对它指指点点:“你别碰瓷啊,你知道什么是疼吗你就乱说。” 霁钺单手拎着战斧,冷言道:“是高阶息壤。” 宋颂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高阶息壤有自己的意识,但不多。它可能真的疼。” 息壤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息壤虫是最低级的一种,只有虫子这一种形态。 高级一点的息壤可以根据所见所闻变幻成岛上的万物,甚至能够模仿闯入者简单的语言和情绪。 眼前的这株“人”,便是高级息壤所化。 周围的花草树木,乃至树枝上的蝉虫皆能模仿活人的言语行动。 混乱僵直的言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张脸,好勾人,我要了!” “明明是老子先看到的,你靠边站吧。” “那男的脸也不错,体格子也健壮。” “很行哦,做你爹的面首吧!” 以上的发言对宋颂来说还算正常,但接下来的话可就很恐怖了。 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只浑身被绿草包裹,胸膛开满百花的“人”,一瘸一拐地靠近两人。 它声音像个调皮的孩童: “会很好吃吧?” “好想尝尝。” “甜的还是咸的?” 宋颂指着它的脸,训斥道: “吃什么吃,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吃陌生人?” 更多的残缺不全、奇形怪状、残躯断臂的怪物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什么是爹娘?你们愿意做我的爹娘吗?” “爹娘很好吃。” 宋颂拽着霁钺的胳膊就跑:“谢邀,婉拒哈!我还不想当娘。” 她拿出当年跑八百的力气,拼命穿梭在这怪异的密林中。 但不论她跑得怎么快,始终跑不过那些怪物。 可奇怪的是,这些怪物只是懵懂地跟着她,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攻击。 “停下。”霁钺拽着她的手腕,将其拽了回来。 “啊?”宋颂有些懵。 蓬莱岛衍生出的清正之气宛若无数把隐形的刀刃,不断侵蚀着霁钺的浊体。 即便有宋颂的陪伴与安抚,尖锐的痛感也照样令他心智纷乱,燥郁难捱。 短暂沉默过后,霁钺双目发红,暴走一般,拎起斧头冲着那群怪物劈砍了起来。 翠绿的草汁飞溅得到处都是。 怪物们被迫抛头颅,洒热血。 它们也有类似于人类的脏器,肠子挂在树杈上,跳动的心脏 被劈成两半,手臂腿骨生生折断。 “恐怖谷效应……呕!” 宋颂胃部又是一阵恶寒,她真是快吐了。 四周的浓烈的暴戾之气骤然暴涨,怪物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原本毫无攻击力的呆愣怪物,转瞬间变得狂躁暴动,令人发怵。 第25章 第25章她哥要黑化了 霁钺身上的血色裂痕飞速蔓延,转眼间便爬满了他的脸。 红痕中似有碳火灼烧,忽明忽暗。 透着一股妖冶诡谲的光泽。 绀紫色的瞳仁在肆意杀戮中分裂出两个血色瞳仁。 再次睁眼,暗红如潮水般铺满了他的整个眼眶。 原本雪雕玉砌的脸上,血雾从裂隙中喷薄,五官逐渐扭曲,表情邪佞得诡异。 尖尖的犬牙倏然变成了狰狞的獠牙,刺穿了他的下唇,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淌。 他兴奋得快要失去理智,手中的战斧挥舞得愈发狂乱。 宋颂强忍着土腥气逃开,躲进了一片半身高的芦苇荡后,惊恐万分地窥探着眼前的形势。 她机敏地发现,这里的怪物,只攻击霁钺。 即便亲眼看到她逃走,也毫无反应。 又忽然想起,霁钺动手前,除了她因偷摘果子而被怪物袭击外,其余时候,怪物们并未主动攻击他们…… 第27章 她恍然大悟! 高阶息壤在模仿他们的情绪,情绪又支配行动,所以霁钺砍得越凶,它们就越残暴。 只要让霁钺恢复平静,这些暴动的怪物们也会恢复正常。 宋颂战战兢兢地挺直了腰板,冲着霁钺大喊道:“哥,你停——” 话说了一半,小腿处传来一阵尖锐刺痛感。 她脑子一片空白,全然处于一个呆愣的状态,缓缓低下头。 只见一条触手状的息壤正缠绕着她的小腿,吸盘中的倒刺深深刺入凝脂般的肌肤。 白皙的小腿被吸得几乎透明。 血色迅速从她红唇中褪去,瞳孔在不受控制地收缩。 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扩张,冷汗如雨般倾泻。 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会间歇性失声。 宋颂猛然抬腿,一脚将那半截触手甩开。 伤口,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小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又麻又木。 触手一碰到地面,便无声无息地消融入土。 宋颂托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朝霁钺走去。 待她走出芦苇荡,眼前的景象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数个“宋颂”正围绕着霁钺。 她们的相貌、衣裙,甚至是语言动作都与她别无二致,但其中不乏一些有着明显缺陷的残次品。 这群“宋颂”中,有的执拗地往霁钺身上扑去,有的拽着他的衣角嬉笑。 还有的,跟她一样驻足不前,神色各异地盯着他。 方才那只触手……在复制她! 霁钺扯着唇角,大掌毫不怜惜地掐住贴上来的“宋颂”的脖颈。 她嘶哑着嗓子,濒死挣扎:“哥,别打我,宋颂痛。” 他唇角的弧度咧到了耳后根,一开口,森白的獠牙在侧脸若隐若现: “哦?赝品还会痛呢?” “我以为你们和我一样,不知道什么是痛。” 说着,他用力地掐了下去,喉管被指节碾碎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头颅掉落,身躯倾倒。 温热的血,喷溅了他一脸。 霁钺短暂愣了一瞬,随即伸出手,沾染了脸上的热血,送入口中。 周围跃跃欲试的宋颂们,皆顿住了。 她们脸色煞白,看他的眼神,如遇洪水猛兽,惊恐万状,避之不及。 有的,甚至当场呕吐了起来。 霁钺舔了舔唇角,冷声道:“没意思。” 说罢,他拎起战斧,一斧头劈死一个“宋颂”。 七零八碎的尸体,倒了一片。 芬芳绿地被鲜血染成了红毯。 血腥和土腥,交织在一起,散发着恶臭。 眼泪夺眶而出,宋颂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她靠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沙哑咆哮: “哥,你冷静下来,你冷静下来!” 随即,千万个“宋颂”亦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 “哥,我好痛,为什么要杀我?” “哥哥,抱抱宋颂……” “她们都不是我啊!哥,哥!” …… 风和日丽,山间流翠浮丹,花明风暖,眼前的尸体却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堆积如山的地步。 霁钺忽然大笑,表情癫狂:“别顶着这张脸来碰我,求我。” “否则,我只会更兴奋。” 不远处的宋颂捂着脑袋,心乱如麻,“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斧刃拖在地上,划过尸体,发出刺耳的割裂声。 冰凉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将她缓缓包裹。 她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满是灼烈杀意的猩红眼瞳中。 战斧,被高高举起。 霁钺的脑袋,扭曲出了一种非人的弧度。 她目眦欲裂,惊声尖叫:“别!” 骨肉被斧刃劈断的声音骤然响起。 霁钺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宋颂,我找到你了。” 这声音,轻飘飘的,像躲在阴暗床底的鬼。 耳边的哭喊声渐渐停息,怪物们又恢复了平静,变成了一堆草木。 宋颂喘着大气睁开眼,看着一旁被劈成两半、半截身子还在扭动的“宋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惊悚到令人发指。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勉强挤出一个笑: “哥啊,下回……别这么冲动了啊。” 霁钺敛起脸上的笑意,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宋颂,觉得我会像对待赝品一样对待你吗?” “啊?”宋颂张了张嘴巴,一时语噻。 这种问题,让她挠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他像电影《闪灵》里的男主杰克一样,拿着大斧头疯狂追着砍“她”时,她确实以为自己也会那么凄惨地死去。 虽然事实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但看着无数个顶着她的脸的怪物宛如猪肉一般,被砍得七零八落,她怎么可能不怕? 那可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啊!他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怪物可怕,霁钺更可怕。 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他亲手砍死。 见宋颂木着一张惨败的脸,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霁钺心底又有一股别样的情绪在酝酿翻涌。 气氛,一下子从冰窟降到了北极圈。 宋颂抓住他的衣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红润的眼眶里还噙着清光。 纯真烂漫的小脸上沾满了泥灰,她哽咽道:“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只是个……”很平凡的小姑娘。 霁钺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抽泣。 他身上的红痕竟然当场爆裂,冷白的皮肤剥离脱落,直至黄白色的油脂和带着血丝的筋骨显露。 掉落的皮肤碎片一挨地,便百草枯竭,地面被血水腐蚀出一个大坑。 这威力,堪比强化过的浓硫酸。 那张扭曲的脸,变得残缺不全。 两颗腐烂的紫色眼珠子赤裸的深深镶嵌在眼眶中。 最后,貌美无双的霁钺成了一具冒着黑烟的腐败男尸。 刚站稳的宋颂,腿又软了。 那颗狂跳的小心脏,停滞了刹那。 宕机的大脑好似被蜂子叮了一下,胀痛得令她眼部抽搐,热泪横流。 宋颂半张着嘴,浑身颤栗,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霁钺站在原地:“怕我?” 他声音没有变。 宋颂咽了咽口水,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生怕下一秒被他暴起掐死。 根据她多年看狗血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这个时候,她一定要说“不怕”。 宋颂气壮山河地吼了出来:“怕!” 啊?她记得她想说的是不怕啊。 坑爹啊,让她遇到灵异事件了。 霁钺却在轻笑:“哈,宋颂好诚实呢。” “她怕你,她厌你,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装出来骗你的。” “宋霁钺,好可怜啊。” “你不杀了她吗?” 苍老诡异的声音,犹如重锤,狠狠敲击着他的理智。 霁钺摇了摇脑袋,宛如一头努力保持清醒的困兽:“给我闭嘴!” 那道声音反而更加嚣张:“你是不是忘了,你最恨的就是欺骗呀。” “你恨骗子,去杀了她!” 霁钺一抬手,战斧落入手中,果断砍向自己,“我让你给我闭嘴啊!” “咔嚓”一声,一条手臂被砍断。 宋颂目瞪口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霁钺……好像要黑化了。 是他体内的邪星在作乱。 怎么办,不会又要来砍死她吧? 第26章 第26章老实了 察觉到霁钺的情绪异变,平息不久的息壤立刻化成千万游丝涌了上来。 两人被息壤包裹得密不透风,宛如两只巨大的蚕蛹。 只听“嘭”的一声,包裹霁钺的息壤被一道强有力的黑光炸开。 眼前的世界在崩塌,场景在飞速转换。 隔着混沌的蚕茧,宋颂听到一阵天塌地陷的轰鸣声,紧接着就是疯狂的天旋地转。 待到眩晕感结束,蚕蛹破裂,她差点被满地的红光晃花了眼。 宋颂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只觉脑袋上顶了十来斤的铁块。 低头一看,她穿了一身亮丽红艳的婚袍,裙摆逶迤在地。 凤冠霞帔,红妆娇媚。 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鎏金囚笼,红烛围绕笼身,她被囚禁在笼中。 囚笼之外,霁钺正握着战斧怔怔伫立。 他的那只断臂又长了出来。 摇曳的烛光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衬得那张腐败残缺的脸更加阴森恐怖。 沉思片刻后,霁钺又重新拎起了寒光闪烁的战斧,缓缓朝她走来。 他长叹一口气,戏谑道:“窥探到我的意念了?” “又想困住我。” 第28章 宋颂双手扒着笼子,听到霁钺的话,震惊到无以言表。 金笼,红烛,还有一身红装的她……霁钺想囚禁她! 他想让她做他的笼中雀??? 宋颂在心底无力吐槽:“搞什么金屋藏娇啊,狗血又老套。” 他内心的渴求被息壤汲取,所以才会幻化出眼前的景象。 理论上,笼子、红烛,以及她身上的嫁衣,都是息壤所化。 宋颂一把扯下脑袋上的金冠,揉了揉快要断掉的脖颈。 那应该怎么破除幻境?眼前的情景,着实不容乐观啊。 还在她冥思苦想之际,金笼突然被一道寒光劈碎。 他一步一泣血,嗓音沙哑得像是磨在砾石上的钝刀,“妹妹,我好丑陋。” 距宋颂还有半尺的距离时,他停在了原地,怯声问道:“会讨厌我吗?” 即便是血肉模糊的双眼,也藏不住他渗进骨子里的自卑和敏感。 宋颂愣住了,她竟然能从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感受到泪意和悲伤。 宋颂以为是他体内的邪星在作祟,立刻放软声音,安抚道: “哥,莫要听它胡言乱语,它就是在挑拨离间。” 霁钺没有动,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指缝间淌出,沿着斧刃滴落在地,发出“嘶嘶”腐蚀声。 她红着脸,语气坚定,嗓音柔软,字字透露着真挚: “我心悦于你……我爱你!” “与你的容貌和身份都无关。” “我只是,纯粹喜欢你。” 情话不需要多华丽,也不需要多有意境。 真诚就够了。 乌云飘散,黑暗褪去,天光乍现。 金灿灿的光洒在她身上,毛茸茸的发丝随风晃动,清澈的杏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光。 好温暖的宋颂。 像一束救赎的光,驱散他心底的阴霾。 霁钺懵懂地盯着她,“那宋颂为什么要往后退?” 宋颂尬住了,脚步一顿,“我……” 害怕和逃跑是她的本能,她再会演,也不能反抗身体的本能啊。 霁钺颓败地低下头,脑海中又飘起了那股子邪性的声音: “蠢货,因为她怕你啊。此等丑物,谁会喜欢?” “你懂什么是情爱么?” “腌臜又愚蠢的鬼,能不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她脸上的表情!” 霁钺本就心绪不宁,再加上宋颂犹豫的反应,便轻而易举地被邪星字字诛心的话操控了心智。 他抬起脑袋,终于看清了宋颂的神情。 浮于表面的笑容,眼中尽是恐惧。 她在欺骗他。 意识到这一点,霁钺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倏然瞬移到宋颂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不是说纯粹喜欢我吗?跑什么?嗯?” 强烈的压迫感压得宋颂难以喘息,她硬着头皮道: “我没有跑,我说的话也是真话。” “哥,不要被邪祟迷惑了。” 死性不改,只会骗他。 霁钺舔了舔后槽牙,大手猛然用力,指节发出“咯吱”响声。 他眼神阴郁,说:“可是我不想信了。” 宋颂慌乱挣扎着,使尽全身力气对他拳打脚踢。 但压制性的力量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邪星作祟,黑气绕身。 宋颂甚至能看到霁钺身后凝出了一颗缥缈的黑色骷髅头,它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她听不到,但霁钺可以。 “做得很好,拔了她的舌头,让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去死吧!”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杀了她吧。好孩子。” 在它的蛊惑下,霁钺心底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 滔天恨意和杀意汹汹翻滚。 它说得对,杀掉她,就再也不会被骗了。 宋颂被掐得险些翻了白眼,“哥……快住手!” 窒息感使她精神混沌,痛感又让她清醒。 浑身都血液仿佛在倒流。 霁钺用另一只手为她温柔地擦去泪水,“为什么要住手?我在惩罚宋颂说谎呢。” 鲜艳的血送她唇角滑落,“你想得到我的喜欢,就松开手。” “哥,我不会责怪现在被操控的你。”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藏在袖子里的一颗蜜饯喂进了他的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那些美好的记忆宛如星子般在脑中迸发。 电光火石之间,他动容了。 理智被拉回了一线,旋即松开了那只施力的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奄奄一息的宋颂……心头好似打翻了一壶滚烫的烈酒。 心脏在剧烈抽痛。 宋颂倒在地上,艰难地呢喃:“哥,你醒了吗?真好啊……” 她有一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悲与喜。 是她一开始就低估了霁钺的危险性。 原来黑化,这么恐怖啊! 霁钺慌乱地跪倒在她身边,急切地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 “宋颂,妹妹,抱歉抱歉抱歉……” 宋颂很想怪他,也很想恨他,可是她太清醒了,做不到。 方才那些癫狂的举动,都是由于他体内的邪星在暴动。 而他为什么会被邪星入体,宋颂很清楚。 是她所致。 霁钺生前,是悟性通明、修为极高的天之骄子,是九窍玲珑、灵台无垢的昆山片玉。 那年凛冬,雪花纷飞,他破例成为昆仑剑阁首座的第一亲传弟子,天地为之异变。 昆仑境内百座山头,百花逆时而开,剑阁万剑齐鸣,震得云中鹤唳不止。 正所谓,天妒英才。 千年难得一遇的虚无灵根,却是天生的封邪容器。 十九岁那年,本应是天上皎月的少年,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惨死在面前。 可他无能为力。 悲痛万分,心如死灰之际,还要被强行灌入世间的万恶,被迫成为虚无鼎封印邪星。 无垢之躯,最终盛满了污浊。 …… 以上,宋颂从未在书中写过。 但是书中的世界会根据她所写的世界观为霁钺塑造出一个贴合他阴郁悲惨人设的残酷经历。 相同的道理。 她并不会完整写出书中每个人物的故事线,可是书中的世界是完整的。 它的意志,也就是“天道”,会自行构造出每个人完整的命数。 完了,难道她真是来“赎罪”的? 别想道德绑架她,谁知道自己会穿书。 如果她早知道是这种局面, 她绝对不会为了商业性写出这些狗血剧情。 直接写大团圆包饺子就行。 或是改成烂漫美好的童话故事。 宋颂虚弱的倚靠在他怀里,半睁着眼问:“哥,蜜饯甜吗?” 霁钺答不上来,他太“痛”了。 这感觉,宛若心脏被自己揉碎了,又被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险些就要了宋颂的命,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恢复正常的那张俊脸,喉间苦涩翻涌:“应该是甜的吧,最后一颗了。” 霁钺无助地抵着她的额头,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砸落。 他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浑身颤抖,嘴里不断重复着:“宋颂,抱歉。” 第27章 第27章海盗小狗 宋颂从霁钺低垂的眼睫下捕捉到了一束隐隐的微光。 在暮光下闪烁,跳动,摇摇欲坠。 他在哭泣……? 她没看错吧? 霁钺这种没得常人思维和感情的怪物,竟然会因为伤到她而愧疚落泪。 这很好,说明他还有被调教过来的希望。 “哥,我腿好痛。”宋颂拍了拍沾了草灰的裙摆,主动给他台阶下,“能背妹妹吗?” 霁钺并未接话。 他只是默默蹲下,留给她一片坚实宽阔的脊背。 宋颂也不客气,将整个人都覆在了他的后背上,两条腿主动勾上劲瘦的腰腹。 暮色将至,山风中弥漫着阵阵花香,霁钺背着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山林间。 少年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宋颂百无聊赖地趴在他颈边吹气,惹得他耳尖通红。 两人在最后一缕霞光浸入云海前,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崖边。 霁钺在老树下生火。 宋颂坐在青石上,眺望着高山之外的景象。 山峰连绵,怪石嶙峋,层峦叠嶂,到处都是黢黑的石块。 远处云雾缭绕,但能隐约透过雾气看到更远处的黑色山石。 宋颂灵光一现,迅速环顾四周。 这些山峰石峦的走势……逐渐缝合成浑圆。 蓬莱西境,本就是座天地为盘的八卦阵! 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对风水学挺感兴趣,所以买过几本玄学书读过。 第29章 虽然闭门造车没造出来什么好车,但对阴阳八卦还是略知一二的。 宋颂静下心来,将眼前阵象与脑海中的八卦图结合起来。 阵中云雾缭绕的白色区域为阳界,即她与霁钺之前登岸的地段。 白色区域中的黑色圆点,便是阴眼。 那么,她和霁钺此刻正踩着八卦阵的阴眼。 而九阶灵息生于阴阳两极之中,相生相克之境。 八卦图中阴阳两部分的交界处,即那条曲线,被称为阴阳相根、黑白相生的“太极弦”。 是以,九阶灵息便是藏于阵中阴阳交界的命门,太极弦中! 摸清楚门路后,宋颂安心了许多。 息壤属阳性,惧怕阴气,他们二人身处阳界阴眼之中,相对安全。 干柴堆里升起明晃晃的火焰,霁钺摸出包袱里的油纸包,放在火堆边烤炙。 不多久,烤鸭掌的香味便随风飘散。 宋颂正倚着树根打盹,香味入鼻,她鼻尖翕动了两下,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霁钺一抬手,鸭掌便自行落入她手里。 宋颂捧着温热的油纸,眼睛弯成月牙,“多谢哥哥。” 霁钺淡淡瞥了她一眼,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眼睛,迅速垂下纤长的睫羽。 宋颂问:“哥不吃吗?” 他把头埋得更深了,“不用。妹妹吃吧。” 鬼是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若真感到腹中饥饿,那也是吸取活物的精血才能止饿。 宋颂顺了他的意,没有往下问,也未强行喂他吃。 正当她啃得津津有味,嘴角淌油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犬吠声。 “汪!” “汪汪!” 半尺长的,雪团子似的小兽从暗处滚了出来,它右眼晕染着墨渍般的黑斑。 宋颂眼前一亮,指着它道:“海盗狗!” 小狗歪着脑袋,伸着舌头,冲宋颂疯狂摇着小尾巴。 宋颂举起手中的鸭掌晃了晃,小狗便扑腾着前爪向她作揖。 她一把将鸭爪丢了出去,“哇塞,小海盗好聪明!” “汪!”小团子后腿一蹬,稳稳接住了鸭掌。 宋颂一边盯着小狗,一边问道:“哥,它应该不是息壤幻化的吧?” 霁钺晦暗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始终没看那只狗。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生硬开口:“未必。” “这好办。”宋颂嘬了两声,小狗便欢快跑到她跟前。 温暖的火光映得毛团子那双黝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又拿出一只鸭掌,命令道:“坐下,乖孩子。” 小狗绕着鸭掌转了两圈,果然坐下了。 宋颂喜笑颜开,抽空瞥了一眼霁钺,“哥,你看,它好乖啊!它听得懂我的指令!” 霁钺别过脸去,淡淡“嗯”了一声。 宋颂趁小狗吃鸭掌,偷偷拽了一撮狗毛下来,顺手就丢进火堆里。 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焦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宋颂断言:“它不是息壤变的。” 息壤只会有土腥气。 霁钺微微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中发酵。 土狗有什么稀奇的?它能听懂指令,他未尝不能。 他才是妹妹最喜爱的狗,这只小土狗就是来跟他争宠的。 狗和他争宠……?? 想到这里时,霁钺恍然惊醒。 他揉了揉眉心,强自平息荒谬的醋意。 “也不知道小家伙是从哪里来的,感觉是被登岛的人遗弃的。” 要么,它的主人已经死在了岛上。 小团子吃饱后就跑进了树林中,约摸过了两刻钟叼着一把蓝莹莹的草跑了回来。 它把草放在了宋颂腿边,呼哧呼哧吐着舌头。 “给我的?”她捡起蓝草嗅了嗅,“很有灵……” 话未说完,宋颂便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迷眠草。”霁钺伸手扶住了她。 小狗用湿鼻子拱了拱她垂落下来的手腕,嘤嘤直哼唧。 霁钺阴郁的紫瞳闪着寒光,眼底翻涌着厌恶……和不明所以的妒火。 他将宋颂安置好后,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小土狗,袖中指节发出极轻的脆响声。 “过来。” 小狗抬起脚走了过去,霁钺缓缓伸出手,摸向它的脖颈。 毛茸茸、暖洋洋的触感令他心头一颤。 也只是一瞬间,他猛地攥紧了大手,神情冰冷得能结霜。 小团子不懂他在做什么,依旧欢快摇着尾巴,轻轻舔舐着他的手腕。 霁钺眸中冷光一转,弹开了嘤嘤叫的毛团,“滚开。” 他真是气昏了头。 ———— 第二日,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两人便已起身。 昨夜捡来的小土狗摇着尾巴跟在宋颂脚边,见她回头,立刻竖起耳朵歪着头乖巧的看她。 “真乖啊小宝儿。” 宋颂思索再三,决定先带上它,毕竟这里很危险。 她弯腰抱起暖烘烘的毛团,霁钺伸手揽住她的腰身。 他利落掐了个诀,青光闪过,两人一狗便从山野落到了一道流动的光弦上。 此地生得极其怪异。 在山崖边俯瞰时,明明是一片碧色连天的草原,一落脚却变成了一片苍茫无际的雪场。 宋颂擦了擦脸上的汗,扯了扯胸前的衣襟,一时有些迷茫。 这么冷的地方,温度竟高得让人热汗直流,雪花在落下之前便已消融蒸腾。 霁钺冰凉的掌心主动覆上她的手背,他说:“障眼的幻术而已,跟紧我。” “好。”宋颂点头。 他又提醒道:“此地设有结界,一旦进入便不能使用任何术法。” 宋颂撇了撇嘴,心想难怪不带着她瞬移了。 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宋颂突然被绊了一下。 脚下的积雪不知何时化作焦黑的石砾,大地皲裂的裂缝中,暗红色的火光轻微蠕动。 宋颂惊愕地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有一口巨大的赤色火坑。 一眼看去,宛如地狱恶魔睁开的金黄色的瞳孔。 坑中橘黄色浆液迸跃,在空中炸开火红色的烟花。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像火山,但与火山又不完全一样。 浆液一落地便立刻化成了不断变幻形状的泥塑。 这应该就是九阶灵息。 宋颂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方才还翻涌变幻的息壤在活人的生气中,转瞬间化作一捧死灰。 她瞪大了眼睛:“九阶灵息,竟然畏惧 生气?” 书中并未记载此事,所以她才会莽撞前行。 由此可见布下此阵的人有多刁钻古怪。 只有死人或是将死之人才会来寻求九阶灵息重塑肉身,延续生命。 而必经之路中的息壤乃是极具生机阳气之壤,生于阳界,专克阴间鬼物。 没有几个阴魂能闯过去,即便最后拿到了九阶灵息,原路返回时,还是会被阳界中的生气消融。 若让生者来寻求九阶灵息,他们大概率会被高阶息壤同化或者杀掉,更拿不到畏惧生气的九阶灵息。 宋颂挠了挠脑袋,那她和霁钺怎么才能拿到它? 霁钺道:“九阶灵息,需用至纯死气包裹。” “你怎知晓此法?” “观察推测。” 宋颂咋舌。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说罢,霁钺便走近一团堆积如山的九阶灵息,两指并齐划破掌心。 暗红色的血珠融进壤中,泥塑形状不再变换,缝隙间熠熠生辉。 宋颂站在原地,喊道:“哥,多取一些,以备万一。” 火坑深处倏然传来爽朗笑声,金光灿烂,岩浆汩汩而出,形成一口火焰小喷泉。 一位身穿翠绿道袍的老者自岩浆中缓缓而出,他笑道:“有趣,有趣呀。” 宋颂盯着他,疑惑道:“蓬莱岛主?” 他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正是老夫。年轻人,要想拿走我这九阶灵息,还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两人同时看向他,并未说话。 “老夫许久没见过活人,更未见过一人一鬼相拥在一起……这是年轻人的新玩法吗?” 他顿了顿,道:“老夫就爱看少年人卿卿我我……” 霁钺果断拒绝:“不行。” 宋颂的小脸立马烧得通红,看来岛主对岛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包括她主动亲霁钺这件事。 嗯……有一种跟爷爷奶奶一起看青春偶像剧,正巧碰到剧里的男女主拥吻的尴尬。 第28章 第28章藏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宋颂终究还是快步上前,挽住霁钺的胳膊,脚尖一踮,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少女身上淡淡的暖香化作灼灼桃色,从耳根漫过霁钺整张清俊的脸。 第30章 他微微一愣,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 蓬莱岛主站在一旁,捻着雪须直笑:“好啊,真好啊。” “年轻就是好,还能体会情爱的甜头。” 霁钺往后退了两步,垂下头,羞涩道:“宋颂……” 好纯情。 她心中不由得萌发出一丝顽劣的念头,故意凑近他,“哥,你害羞了?” 霁钺别过脸去,脸上的火势越发热烈,声音有些沙哑:“没……回家再说。” 蓬莱岛主见状,轻咳一声,挥了挥袖子: “结界已解,九阶灵息你们自取吧。老夫忽然想起家里的灶火还没熄,先走一步。” 话语意落,云雾腾起,蓬莱岛主便随云烟消散。 霁钺定了定神,双手迅速结印,衣袖翻飞间,那堆小山丘似的的九阶灵息便化作流光没入袖中。 ———— 脱离了蓬莱西境的八卦阵法,九阶灵息便不再受阴阳限制,活人也能触碰。 宋颂跟着霁钺一路回了他的寝殿。 殿内,霁钺停在一幅少女画卷前,抬手抚过画中少女的盈盈双眸。 那面墙便自行裂开一道水波纹路的透明门框。 “哥哥藏得够深啊。”宋颂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 密室里潮湿发霉的气息迎面袭来。 满墙的小像被湛蓝色的鬼火照亮,书案上堆着几本小说和画本,还有几盏陈旧的小灯笼。 画笔整齐的挂在笔架上,旁边是几张边缘有裂口折痕的画纸。 ……很明显,这就是从废纸堆里捡出来的碎片,又重新拼凑出来的。 宋颂目光扫过四周,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一转头,又看见镜子前摆放着十来支旧簪子。 桌角的瓶中放着几颗换掉的小牙齿。 墙边的檀木柜子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有她现在这般尺寸的罗裙,也有小姑娘穿的衣物。 宋颂上前随手拿起一张画纸,翻看了几眼,心中了然。 是她的画风。 虽然在这个世界的作画条件不如现实世界,但人物的画法风格大致相同。 从小到大,她穿过的衣裳、玩过的灯笼、换过的牙齿,甚至用过的碗筷,都被一一收藏在这里。 与她有关的物件,被堆得满满当当。 好似,霁钺就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监控者,每时每刻都在监视着她! 阴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骨爬进了她的大脑,令她遍体冰凉,心底发怵。 “死变态。”她在心底咒骂。 霁钺站在她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妹妹很意外?” 他唇角翘起痴迷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藏品。 她就是他的藏品啊。 宋颂压下心里的恐惧,挤出一个甜笑:“没有。我只是惊讶,原来哥哥如此爱慕我。” 她赶紧扯开话题:“我们开始捏身体吧。” 霁钺点了点头,随即把息壤从袖中放了出来,直接动手开始捏造。 他双手极其灵巧,息壤在他手里竟被捏出了头发丝。 宋颂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忍不住皱眉:“哥,这样好麻烦,不能掐个诀什么的,让它直接变成你的样子吗?” “有,用活人的血浸透泥塑,它便能自行塑造成那人的模样。” “可我不是活人。” 宋颂不说话了,淡淡看着他。 阴沉潮湿的气氛以及发霉的气息,令她呼吸不畅。 “哥哥,我想出去和海盗玩一会儿。” “嗯。”霁钺没抬头,摆弄息壤的手指顿了顿。 宋颂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密室,直到大殿玄关处才停下脚步。 她蹲下身,大口喘息。 雪团子跟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渗出冷汗的手心,发出嘤嘤的哼声,像是在安慰她。 “乖宝儿。”她抚摸着它的脑袋,心中稍微安稳了些。 一人一狗走到花苑中的那条溪水旁坐着下。 宋颂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扔出去,小雪团就兴冲冲地追出去捡。 不一会儿它便叼着树枝跑回来,得意洋洋地放在她脚边。 “颂颂。” 是夏濯的声音。 宋颂低头看去,平静的水面不知何时荡开了层层涟漪。 夏濯的面容倒映其中。 “夏夏……你们拿到多少碎片了?” “最后一片,在你那里。” 这么快。 宋颂颔首,“我明白了。” 过了两日,宋颂找到霁钺,与他商讨嫁娶事宜。 临走前,她问:“哥哥,信我吗?” “我会帮哥剥离邪星的。” 霁钺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来,冰凉的薄唇在她手背落下无比纯洁的一吻。 他抬眼望着她,“信。” 暮色四合时分,天际流转着绀紫色的星辉。 宋颂倚坐在窗槛边饮酒,晚风拂过她鬓边发丝,水杏眸中浮着三分醉意。 她并不擅长喝酒,酒量极差,可以说是沾唇即醉。 一小壶酒水,没喝多少,芙蓉面便已染了一层薄红,莹润樱唇沾了酒渍,水光潋滟。 模样娇憨可人。 “嗯,哈哈哈……哥哥,我来了。” 她笑了笑,抱起剩下的半壶酒,踩着月光,直往霁钺的寝殿走去。 门一推便开了,霁钺正伏在案边奋笔疾书,他脚边掉了一地的废纸团。 他忽然感觉怀中一沉,甘甜的酒香随之而来。 “哥,陪我喝一点儿吧?”宋颂猫儿一般的蜷缩在他膝头,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霁钺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宋颂?为何要饮酒?” 为什么? 因为酒后壮人胆啊。 她唇角翘起甜美的弧度 :“唔,因为,我高兴。”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嘛。” 她边说边往霁钺胸口上蹭,似是在讨好撒娇。 霁钺愣怔片刻,压抑着狂喜,声音都在颤抖,“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哥哥陪我喝。” 宋颂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抱着霁钺的脖颈,亲了上去。 温软的舌头裹挟着甘甜的琼液渡进他口中,他兴奋得天灵盖都在发麻。 “好喝吧?” “嗯……” 宋颂笑意绵绵,一连灌了他好几口,直到半壶酒剩了个底。 霁钺眸光潮湿,一脸腐红,脖颈处的青筋在冷白的肌肤下突突直跳。 他好像要坏掉了。 柔软无骨的小手摁在他健壮的胸口处,状似无意地画着圈圈,“哥啊,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她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所以,哥能不能把衣裳脱掉。” “让我看得更清楚一些。” 霁钺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颤,胸膛剧烈起伏,“好、好。” 她循循善诱,摸了摸他红透的脸,“真乖。” 衣衫一件一件落下,喘息声愈发急促。 宋颂倏然从他腿上下来,挑起他的下巴,转而一把将他扑倒在了身后的书案上。 酒香萦绕在鼻尖,鹿眼闪烁氤氲,纯真的面容染上了诱人的醉意。 少女甜腻的嗓音宛若夏日融化的冰激凌,“哥,我喜欢你。” “给我吧。” 酥麻的电流传遍他全身,脑中炸开一片炫目的白光,整个人险些晕过去。 可狂喜之后留下的是落寞的余韵。 霁钺眼眶红润,神情无辜柔弱。 像极了纯良的小娘子被魁梧霸道的恶霸堵到墙角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轮到他问这句话了:“宋颂,真的要吗?” 宋颂嗤笑一声,装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直接上手去解他的衣带。 他未阻止,又期期艾艾地问:“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她手中动作一顿,淡淡应道:“会。” 罗裙锦衣逶迤坠地,砚台和笔墨跟着坠落。 宋颂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青涩与紧张。 “别怕。”她顺着他的额头缓缓下吻。 绯红的花开遍冷白的雪原。 “呃,别咬。血……危险。”霁钺忽然伸出手臂扣住她的肩膀。 宋颂抬眼看他,命令道:“来取悦我。” “记得跪下。” 霁钺像条听话的狗,立刻支起身子调换两人的位置。 她慵懒的坐在案边,两只手撑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睨视跪在她腿边的少年。 他冷白的肌理不知何时染成了桃色,坚实的胸脯上香痕斑斑。 一排浅浅的牙印落在线条鲜明流畅的腰腹上,格外蛊惑。 宋颂欣赏的目光往下移去。 ……数据挺可观。 霁钺跪在绒毯上仰首望她,眼尾洇着薄红,神情真诚的近乎天真,“怕弄疼宋颂。” 第31章 宋颂抬起脚,鞋尖抵住他下颚,“情之所至,哪里来的痛?” 霁钺眼神微微一暗,旋即欣然道:“好。” 他攀上她凝脂般的玉腿,手臂上暴起青紫色的经络。 手背青筋缠绕,宛如龙蛇,骨节透着海棠粉,指尖沿着罗袜的边缘游走,轻柔克己。 殿中的白玉池,月光清皎,荷浪连天,莲叶间的锦鲤倏尔摆尾,搅浑了池中的银辉。 热血翻涌间,宋颂额前的汗珠顺着青丝往下滴落。 霁钺收回手,俯下颀长的身躯,墨发垂落到她萤白的锁骨上,他趴在她耳边忘情低语: “宋颂……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卿卿,宋颂,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宋颂皱着眉头推开他,却见他将骨感修长的莹莹纤指放入口中。 刮过齿关,吮指轻允。 “你……!?” 他笑了笑,抽出手,薄唇咧开一抹诱人的弧度,“宋颂,我会让你感受到我溢满的爱。” “你骗我,定是因为喜欢我,爱慕我,才会如此。哥哥不会生你的气。” 下一瞬,宽大的手掌扣住她单薄的肩头,宋颂天旋地转间已被禁锢在他坚硬的臂弯里。 劲瘦的腰身在烛光下投射出明暗交织的光影,冷白的肌理流淌着湛蓝的光晕。 殿中暖香随风翻涌,从未体会过的陌生钝感漫上脊骨。 宋颂咬着牙,蜷起手指去抓挠:“你疯了吗!霁钺??” 他伸出食指抵着鲜红的唇,笑得肆意:“嘘。宋颂,不可以推开我哦。” 潮湿炎热的夏夜里,宋颂宛若一只风雨中摇曳的小船,被一道滔天巨浪裹挟入海。 海底斑斓的游鱼围绕着她,她伸手想要游上岸,惊得鱼群倏然四散,忽沉忽浮。 她惊愕。 可恶,迷眠草的药效怎么还没发作啊! 失算了,她彻底失算了!!! 细软的腰身磕碰在书案边缘,硌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她嘶哑道:“不对,不对!都错了啊!” 霁钺眼尾泛起殷红,几颗泪珠悬在浓密的睫毛上,欲坠不堕。 他扑朔迷离的眼神,宛若一只溺死在海里的淡水鱼。 他嗓音嘶哑,口中吐出灼热的破碎字句:“唔,呃,宋颂……抱歉。” 夏夜季风带来的暖流令她心惊肉跳。 她试着撑起身子往前逃移,却被他握住腰肢,一丝一毫地往后拖去。 心底有什么东西炸开,混乱的情绪溢出心坎,她呜咽祈求:“霁钺!霁钺!冷静啊……” 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宋颂便觉脑中神经被细小的闪电击中,恍惚间,脑海中的潮汐漫过了滩涂。 窗外下起了暴雨,残存的清明被他冲垮。 “我没办法。” 第29章 第29章她跑了 霁钺体内的迷眠草药效发作时,宋颂已经昏了过去。 他强撑着千斤重的倦意将人抱进棺材,紧紧拢进臂弯,下颌抵着她汗湿的耳廓低语: “宋颂,我好爱你。” 他好似患上了肌肤饥渴症,对宋颂的无限渴求近乎痴迷。 满是抓痕的臂膀将纤瘦身影箍得严丝合缝,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宋颂不知睡了多久,胸腔被挤压得生疼,喉间翻涌着铁锈气,呛得她猛然睁开了眼。 方一抬头便对上霁钺淋淋咬痕的肩头,那只横在腰间的手臂重若千金,压得她肚子发胀。 ……不对劲。 腹腔里积压了太多水分,他的手臂正好压在她的腰腹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颂,气得面红耳赤,心中的怒火宛若一只膨胀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 她挣扎着从他的臂弯中挣脱,狼狈的扒着棺材板滚出棺木。 腰肢像是被石磨碾过般酸软,每走半步都牵扯出隐隐的刺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遍体吻痕,脑袋钝痛得发麻。 宋颂向来想得开。她不会因为失策赔了身子就责怪自己,更不会因为跟个男鬼睡了一觉就悔恨不已。 况且,她确实也享受到了。 所以,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宋颂扯过外衫,裹住斑驳的肌肤,抬脚就往棺中人的胸口踹去。 “靠!你他爹的是属狗的吗!把我咬成这样!” 玉足撞上虬结的肌肉,磕得她脚趾生疼。 她索性攒足了劲,一脚踩在那张俊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疯狗!疯狗!疯狗!” 她并不担心霁钺被她折腾醒。 迷眠草的威力非同小可,不论是人是鬼,哪怕是神仙来了,沾上这草也得昏睡个两三个时辰。 她之前将从蓬莱带来的一整株迷眠草磨成细粉,混进了半壶酒中。 霁钺全喝了,不睡个三天三夜是醒不来的。 发泄完情绪,宋颂很快便冷静下来,她捡起 地上散落的衣裙,迅速穿戴整齐。 头发来不及梳理,便随手拿了根发带扎了个高马尾。 整理好后,宋颂不紧不慢地来到画像前,抚过画中人的双眼,水波秘门自行显现。 霁钺的身体捏好后便被移到了大殿中,剩余的九界灵息则放置在密室里。 宋颂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灵息中,静静等待了一刻钟,才从密室中走出。 紧接着,她回到自己的寝殿,坐在梳妆镜前,轻叩镜框三下。 一道青光闪过,宋颂闭上了眼,座椅上空留一丝余温。 “宋颂,你的脖子……” 再次睁开眼时,夏濯坐在水镜前抱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脖颈间的红痕。 宋颂偏头躲开灼痛处,“这个,被野狗咬了一口。净室在何处?” 夏濯松开她,指了指门外:“出门后左手边第二间房就是浴池。” 宋颂循着水声寻到浴池,她推开窗才发现自己身处昆仑云巅。 梳洗完毕后,夏濯与温暨雪早已在廊下备好了早露茶,等着她。 三人围着石桌坐下,当即开始商议如何拼凑九黎壶。 宋颂掀起眼皮,问:“若将九黎壶交予我,你们师门当如何?会放过你们吗?” 夏濯将茶盏推到她面前,道:“我们并不打算遵循师门的意愿,用九黎壶收妖。” “封印邪星才是它的正确用法。” 宋颂温热的掌心覆上夏濯微颤的手背,关切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温暨雪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用手中的茶匙碰了碰茶盏。 夏濯深吸一口气,愤懑道:“百年前,昆仑血洗妖族,以妖族之力弥补长天,就已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温暨雪又解释道:“创世灵石失窃本是聂沉初所为,却栽赃妖族引发仙门围剿。” “我们打算封印邪星后就下山游历,匡扶正义,惩恶扬善。顺便……赎罪。” 原来如此,宋颂心中已经明了。 聂沉初去万寂城,是为了找承载他罪证的罪忆珠吧。 ———— 霁钺从冰冷的棺木中惊醒,睁开眼,身侧空无一人。 大殿内寒气逼人,连空气都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凝固住。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寒冷,心脏被掏空,寒意浸透千疮百孔的躯壳。 霁钺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抬起那只宋颂枕过的胳膊。 冰冷的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大脑的情绪先行一步。 他恍惚了片刻,随即焦灼地大喊起来,声音一次比一次嘶哑,一次比一次破碎:“宋颂?宋颂!宋颂……” 只要失去了宋颂,没有她的陪伴与安抚,他就会控制不住地郁闷暴躁。 仿佛浑身爬满了千万只蚂蚁叮咬他,连骨头缝里都是钻心的疼,比死了还要难受。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寂寥的风声,像是无情的嘲弄。 理智在恐惧与震惊中崩溃,愤恨的情绪宛若决堤的洪水,冲刷着他空虚的心脏。 他好像一条丧家犬,屈腰钻进金丝笼子里,蜷缩着身子捧着她的衣裙,埋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又丢下我一个人哈哈哈……” 他笑得唇角抽搐,浑身颤抖,扭曲的言语中里夹杂着对她的愤懑和哀怨。 渐渐的,癫狂的笑变成了狰狞的哭泣,血泪浸透了手中的衣裙。 他低声抽噎,“不是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么……骗子呜,小骗子。” 不甘心,他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明明昨晚还主动吻他,抱他,在他怀中迷离娇颤。 霁钺抬起血雾弥漫的双眸,厉声道:“陈序!” 陈序立刻现身,低垂着眼睫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恭敬道:“宫主。” “传令下去,百鬼出动,竭尽全力找到宋颂!” “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字字冷如刀刃。 第32章 陈序跪地,似有犹豫,“宫主,宋小姐是在自己寝殿中消失的。” 言下之意,是她与昆仑的修士串通,已躲入昆仑。 霁钺隐在袖中的指节被捏的错位,发出清脆的“咯咯”声,他未说话,紫瞳翻滚着阴戾。 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忍痛舔了舔后槽牙,讪笑着点了点头。 宋颂,很好,非常好。 一早就计划好了要甩开他! 这女人还真是,养不熟。 那就抓回来,关进笼子里,直到养熟了再放出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件桃色衣裙,甜腻低磁的嗓音忽然变得阴冷刺骨: “卿卿,妹妹,你最好藏得深一些,跑得远一些……最好永远别让哥哥找到。” 话音未落,他一把撕碎了手中的衣裙,从笼中起身,抬手间,玄铁战斧已落入掌心。 他冷冷吐出几个字:“去昆仑,捉人。” 陈序低头应声:“是。” 准备好了么宋颂,哥哥来抓你了。 第30章 第30章跑啊丨哥,我爱你…… 昆仑山巅的上空,翻涌着诡谲的墨云,百万妖鬼如浪潮般,密密麻麻的冲向金色护山结界。 不到一刻钟,结界便被它们轻而易举地碾碎。 黑云压城,鬼哭狼嚎,空气中满是腐败恶臭的气息。 霁钺立于云阶之上,冷冷俯瞰着昆仑众山头。 他面色阴沉至极,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杀。” 包围在昆仑周身的黑雾当即四散炸开,无数妖鬼蜂拥而至。 一时间硝烟四起,兵器碰撞声,斗法爆破声,凄厉惨叫声,声声刺耳,宛若噩梦。 激烈的斗乱导致山巅万年不化的积雪被冲天的火光消融。 修士的残肢断臂浸透于冰雪中,顺着融化的雪水往下流淌,汇聚成一条骇人的尸水河流。 很不巧,凛烨仙尊与众师尊正远在无极之墟,与晤源仙人商议封印邪星之事。 失去了众仙庇佑,此刻的昆仑,极其薄弱。 众修士被打得猝不及防,不到半个时辰,十几座山头已被妖鬼摧毁,弟子伤亡惨重。 霁钺只是负手立于长风之中,眼神淡漠扫过百座山头,逐一寻找宋颂。 他不屑于亲手杀死这群蝼蚁。 青璇师尊艰难地冲破鬼阵,断臂处白骨森然,血肉淋漓。 她以剑撑地,嘶声质问:“昆仑养你数年......为何要置同门于死地!置昆仑于绝境!” 霁钺冷笑一声,讥讽道:“哦?同门?你哪里来的脸?” 青璇咬了咬牙,愤恨地瞪着他。 可她无力反驳。 “把宋颂交出来,不至于让你们灭门。” 青璇不解:“什么宋颂?” 霁钺懒得与她废话,一斧头劈上她的另一只手臂,鲜血四溅。 “呃啊!”她痛呼一声,长剑与断臂一同坠入尘埃。 “聒噪。”他歪着脑袋,抬起腿,一脚将残破身躯踹向断崖。 陈序自虚空中显形,低头恭敬道:“宫主,还未找到宋小姐。” “那就接着找,把整个昆仑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到!” “是。” 霁钺心中压抑的怒火愈发不可控制。 幽深的紫瞳开始分化,冷白皮肤寸寸剥离脱落,獠牙又从口中探了出来。 他邪笑着冲入人群,战斧横扫,数名修士拦腰而断。 血雨挥洒,他仰头嗅着漫天血雾,以为这样便能平息怒火,但嗜血的欲望越发强烈。 到最后,他又杀红了眼,体内的邪星再次占据了他的理智。 锋利的斧刃高高举起,悬在一个浑身脏污的小修士头上。 他抱着脑袋,绝望大哭:“求您住手!宋……宋小师妹在赤练峰!” 霁钺染血的睫毛轻轻颤动,那张漂亮的脸勾起一个极致癫狂的笑。 他收起战斧,冷声道:“除了他,全杀了。” 宋颂,哥哥来接你回家。 他踩着地上的尸骸,于血雨腥风中走向赤练峰。 ———— 赤练峰,海棠廊下。 夏濯与温暨雪守在屋外,并肩而立。 两人望着不远处的天穹,不断炸开暗红色的云团,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方才那名小修士慌慌张张跑来,告诉他们霁钺已经杀至昆仑。 宋颂藏于赤练峰,剥离碎片、合成九黎壶这件事,本来是无人知晓的。 但现在,风声已经泄露,霁钺的逼近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屋内的宋颂,盼她能尽快拼凑出九 黎壶。 屋内,宋颂盘坐于幽光流转的法阵中央,双手结印,眉间微蹙。 【警告,宿主已进入终极任务】 【终极任务完成进度已达50%】 冰冷的机械音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她猛然睁开了眼。 为什么终极任务提前了?难道霁钺已经黑化了?可他都没有爱上夏濯,怎么会无缘无故黑化!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努力平复心绪,冷静思考。 书中写的是霁钺因为得不到心上人的爱而失去理智,逐渐黑化,最终与昆仑一战,魂飞魄散。 她反应过来了……这个心上人,并不是书中的女主夏濯。 而是她这个假白月光宋颂!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眼下怎么把霁钺救回来才是正事。 根据之前所经历的事情,她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剧本,剧中的情节必然会发生。 她要做的不是去化解原有的剧情,而是根据实际情况以最低成本使它“发生”。 宋颂想明白后,重新闭目,凝神静气。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震天动地的轰鸣声,整个山头都被震得晃了三晃。 霁钺手持战斧,步步紧逼,周身缠绕着诡异的邪气,“宋颂呢?” 巨大的压迫感致使他脚下的地面都结了一层霜。 夏濯与温暨雪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夏濯上前一步,抬起剑尖,语气坚定:“霁钺,你冷静些。宋颂在帮你,她不会害你。” 温暨雪挡在她身前,目光如炬,毫无惧意。 他低声对夏濯说道:“不能让他见到宋颂。” 确实不能,霁钺显然已被邪星控制,宋颂还在拼凑九黎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两人相见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霁钺冷冷扫过两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忽然暴起,战斧凌空,毫无征兆地劈向两人。 夏濯身形一闪,险险避过斧刃。温暨雪则执剑腾空,一道凌厉的剑气如飓风般席卷而去。 霁钺连躲都懒得躲,战斧一抬,凌厉剑气倏然化成无形的烟沙。 他轻蔑一笑,语气慵懒,“给你们个机会,现在跑还来得及。” 夏濯抬手结印,“休想!” 霎时间,霁钺头顶天雷滚滚,金光闪电破空而至。 霁钺纵身一跃,天雷扑空,地面被砸出一个焦黑的深坑,烟雾弥漫。 “玩够了?该我了哦。” 随即,他拎起战斧,身形如电,斧头挥动间,利爪已穿透温暨雪的胸膛。 温暨雪闷哼一声,鲜血喷涌而出,当即无力地倒下。 他像扔垃圾一般,随意将昏倒的温暨雪扔到脚边。 斧刃悬在夏濯脖颈上,锋利的刃口划破她白皙的肌肤,鲜血如断线的珠子,顺着斧刃缓缓滑落。 霁钺低头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不经打。” “霁钺住手!” 宋颂猛地推开木门,声音颤抖且急切。 霁钺手中的战斧一顿,大手松开,夏濯被他狠狠甩在地上。 嫣红的眼尾无声流落两行清泪,狰狞可怖的面容转眼间恢复了往日的清隽秀美。 霁钺哭得无助又揪心,好看的眉眼间满是破碎感,“呜,宋颂,他们都欺负我。” 就像一个受尽欺辱的流浪孩童,抓住了唯一的温暖,哭诉不止。 宋颂一时怔住,心中翻涌着复杂情绪。 小疯子要不要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再听听自己方才说的话。 谁敢欺负超雄杀人狂啊! 她顾不上这些了,夏濯的脖子被霁钺狠劲踩着,鲜血蜿蜒流了一地,再踩一会儿她就要领盒饭了。 若书里的女主都死球了,那她还回个鸡毛的家啊! 宋颂强自保持镇定,放软声音诱导他,“哥哥,你先从夏濯脖子上下来,我可以解释的,求你!” 他敛起泪水,面色一沉,“为什么?是她拐走了你,还把你藏到这荒郊野岭,我难道不该杀了她?” “咯吱”一声,他脚下传来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宋颂的心猛地一颤,瞳孔收缩地震。 她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放了她啊,哥,我求你了!” 第33章 霁钺的脚微微抬起,向前迈了两步。 “宋颂,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啊!是她把你抢走的!还是说,你自愿跟她走的?” 宋颂刚松一口气,又被他充斥着危险气息的质问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承认是夏濯带走的她,那夏濯必死无疑。 如果她说是自己自愿跟夏濯走……她就得承受所有的狂风暴雨。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咯嘣作响,低头沉默片刻,终于艰难开口:“是我……自愿跟她走的。你放了她,好吗?” 霁钺扯着唇角,冲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轻声柔语道: “哥哥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你自愿逃走的,还是你被要挟走的?” 他声线甜腻,缎靴却在夏濯脖颈上缓慢碾磨。 她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鲜血喷溅,染红了霁钺的靴底。 “我自——啊!我求你不要踩她了,她都吐血了啊!”宋颂的辩解声被骨裂声掐断,她惊恐万分,泪如雨下。 “可以啊,我的好妹妹。”妒火滔天,他一脚踢开夏濯。 夏濯吐着血,翻着白眼,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跑,宋颂……跑。” 宋颂没有犹豫,转身便跑。 她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耳边只剩风声与急促的呼吸声。 她宛若一只被猎豹追逐的野鹿,竭尽全力在山间逃窜。 霁钺站在原地,手中战斧随意地垂在身侧,歪头欣赏少女仓惶奔逃的背影。 他重新拎起战斧,脚步不疾不徐,闲庭信步般穿过草地。 追了一段距离,霁钺弯起猩红的薄唇,低磁的嗓音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兴奋,“要快点藏起来哦,别让哥哥找到。” 明明他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宋颂耳中,像淬了毒的蛛网般缠绕着她的神经。 林间的雾气忽然变得极其浓稠,视野逐渐模糊,她只能通过脚底传来的松软触感判断自己身处何地。 身后枯枝的断裂声忽左忽右,吓得她头皮发麻。 “再跑快一点啊,我马上就要捉到妹妹了。” 阴冷甜腻的嗓音宛若幽魂,无处不在。 看不见人,却能听到他从容不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颂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咔嚓! 战斧飞射裹挟的血气掠过耳际,准确无误地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抓到你了哦。” 宋颂两腿发软,她被吓得已经出现了应激反应,脚步机械且慌乱,不断往后退去。 霁钺倏然瞬移到她身前,大手握住纤细的脖颈,一手将她提了起来。 指节卡住她咽喉的力度极其精准,既能让她感受到压迫的窒息,又给她留有发出声音求饶的余地。 阴郁的紫瞳弥漫着恐怖的戾气,他心底的掌控欲望得到了满足。 他嘴角不断往后扩,直至咧到耳后根,森森白牙隐约可见。 幽暗的瞳仁儿几乎要跳出眼眶,他恶劣大笑:“跑啊妹妹,怎么不跑了?嗯?” “真以为哥哥那么好骗!” “和哥哥玩的开心么?哈啊……知道我醒来以后没看到你,有多绝望么?” 宋颂被吓得生理性呕吐,她捂着肚子艰难乞求:“呃,哥,我没有逃跑……”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丢下哥哥。” 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欣赏着掌中猎物徒劳踢蹬的模样,面颊浮现病态潮红,“是吗?卿卿……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霁钺忽然松手任她跌落,高大的身躯欺压而上,两只遒劲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将其牢牢禁锢。 他俯下身子,冷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额间渗出的冷汗。 他贴在她耳边,吐着冰冷的气息, 犹如毒蛇的蛇信在她脸上游走,毛骨悚然。 “知道么妹妹,不论你跑到哪里,哥哥都能抓到你哦。” 他也有错。 先前,是他对她过于仁慈,伪装得过于得体。 他可是恶鬼啊,需要温柔仁慈吗? 恶鬼就应该残暴嗜血,更应该让她一见到他便腿软发怵,害怕到不敢直视他! 【终极任务进度已达65%】 机械音在宋颂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令她清醒了几分。 看来九黎壶已经拼凑完毕。 她忽然伸手抱紧他,放声大哭:“哥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第31章 第31章不会死心 说着,宋颂抬头吻了上去,冰凉的唇瓣摩挲出淡淡的甜腥气。 她边吻边弱弱哭泣,软得宛若一只被摧残过的娇花,“哥,我真的很爱你,求求你相信我,我从未想过离开你……求你。” 霁钺明显愣住了,他未料到宋颂会这样做,便僵硬了片刻。 随即,他伸出大手掐住她纤白的脖颈,冰冷濡湿的舌头迫不及待的侵入她的口腔,野蛮掠夺,强迫她与自己纠缠。 他吻得激烈又混乱,发疯一般地汲取吞咽着她的口水,舌尖在她的上颚游走,贪婪吞噬着她的每一寸气息。 仿佛这样他身体里就有了她的痕迹。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微有点安全感。 即便此刻他强势地将她压制在身下,迫使她屈服于他,但这一切都是他为自己制造的幻梦和假象,他还是渴望她的“爱”,在感情这方面,她永远都凌驾于他之上。 他就是她脚边的一条劣狗,依赖她若即若离的爱意存活,一旦失去了主人的抚摸与喂养,他就会死。 宋颂喘息着,口中含糊不清地吐出真假难辨的爱意,“唔,哥,我好爱你,我好爱你啊……” 霁钺神情忽然变得很痛苦,每个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爱我?你当哥是傻子吗!” 他眼眶微红,声音颤抖,极力克制着即将崩溃的委屈情绪,“说好要对我负责……可你把哥睡了以后,就抛下哥自己跑了。” 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宋颂一时,无语凝噎。 她承认前半段是她有意引诱他,但后面的事情,全是小疯子个人意愿过于强横导致失控,停都停不下来……凭什么全怪她? ……她想明白了。 他还是个痴缠成瘾、甩都甩不掉的烈性忠犬,是比痴汉还要疯狂的存在。 她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神情破碎的俊脸,耐心安抚道:“哥哥,我没有跑,我只是来取九黎壶。”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你还会让我来吗?” 他答得果断,“不会。” ……问题就出在这里。 黑气退散,眼见霁钺的情绪渐渐平复,宋颂趁机提出去拿九黎壶。 温暨雪和夏濯仍然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 “哥,你先救他们。”宋颂急切地想要扑过去,却被霁钺一把拽了回来。 他眼神寡淡,语气冰冷:“死不了,我下手有分寸,不会把他俩弄死。” 毕竟,夏濯要是死了,他还拿什么威胁宋颂? 宋颂瞪了他一眼,“哥,我已经答应和你回去了。” 攥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最后还是松开了,柔白的腕子上留下五道不轻不重的红痕。 宋颂急忙扑到两人身边,从怀里掏出护心丹,小心翼翼地喂进他们口中。 这是夏濯之前送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用。 霁钺站在一旁,垂着眼睫,声音微弱,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嫉妒。” 他嫉妒得要命! 哪怕是一片雪花、一粒沙子、一滴冷雨落在宋颂身上,他都嫉妒得发狂! 宋颂还是听见了,喂药的手微微一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为两人顺气。 阴鬼生性多疑敏感,她也无能无力。 嗯,她学的是社会心理学,又不是表演艺术,演不好恋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颂费力地将两人挪进屋,刚安置妥当,便直奔法阵中央。 果然如她所料,九黎壶已拼凑完毕。 壶身整体呈翠绿色,像个玉茶壶,壶口自然吞吐着雪白的云雾。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用这上古神器逼出霁钺体内的邪星。 霁钺盘坐在阵眼中央,宋颂抚了抚他冰凉的发丝,唇角弯起笑意,“忍一忍,等哥哥醒来后,我就能抱到有温度的哥哥啦。” 他抬起头看她,眼神犀利,眸光冰冷,话里话外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好。但你最好一直都待在我身边,若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你知道我的手段。” 宋颂早已习以为常,“我会陪着哥,放心吧。” 她双手捧着九黎壶,口中吐着仙诀,壶身迸发出强烈的赤色光芒,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烧的宋颂睫毛卷曲,眼睛火辣辣的痛。 霁钺闭目净心,面色沉静,一脸寡淡无谓。 第34章 好似,他根本不在意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剥离邪星,就是要将他的鬼体彻底炼化,那些深藏于体内的污秽邪祟也就无处可躲。 只要邪星失去了鬼体的庇护,初时便极为脆弱。 这个时候,正是九黎壶收取邪星的最佳机会。 但这剥离之痛,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它比凌迟绞杀,筋骨寸断,血肉碾碎,再重新拼凑,还要疼上百倍。 宋颂念完最后一句仙诀,一道凌厉的血光在法阵中炸开,将霁钺整个人包裹住。 正气入体,宛若炼狱之火将身体焚烧殆尽。 一阵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钻入宋颂耳中,令她脊背发凉。 “哥……坚持住,我在等你。”宋颂在外焦急喊道。 青色雷电于血光中翻涌浮现,每闪烁一次便会带起一阵皮肉烧焦的香味。 “蠢物!没了本座的神力,你不过是个废物!” “啊啊啊,蠢物啊!竟为了情爱做出如此昏头之事!” …… 各种凄厉的惨骂声不绝入耳,她不敢看那团血雾,只能别过脸去,强迫自己冷静。 又过了一刻,她听到皮肤剥落的黏腻声,骨头折断的咔嚓声,每一声都让她胃里反酸。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险些宕机。 “蠢啊!!!”邪星的最后一声惨叫如雷霆般炸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霁钺也没了动静,宋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害怕任务失败。 【终极任务进度已达80%】 脑中的系统提示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关键时刻,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哐当”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踹碎。 宋颂猛然回头,只见聂沉初背光而立,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他温润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被微光照亮,阴冷难测。 “宋小姐,原来你躲在这里。” 第32章 第32章哥啊,人生是旷野 宋颂差点儿就忘了,原著里,霁钺魂飞魄散,除了原男女主的推波助澜,还有这位光风霁月的“正道之光”聂沉初的功劳呢。 不过,为什么他阴沉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未曾瞥过九黎壶一眼。 这哪里是来杀霁钺的,更像是来取她狗命的。 “聂沉初,你专程来寻我的?”宋颂状似从容的往前走了两步,面不改色的盯着他看。 苍白的额头已经无声渗出了汗珠。 聂沉初大步走过,略带温度的大手毫不怜惜地扣上她的脖颈,“是啊。我说过,宋小姐会来求我的。” 宋颂心里一阵无语。 好记仇,不就拿刀把他的那具红线傀儡给捅死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连夜刨了他家祖坟呢。 宋颂低下头,掩住眸中算计,微微抽了抽唇角。 她说,“聂大人,我可以跟您 走。”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只求他能放过霁钺。 聂沉初突然将她摁进怀中,缓缓弯下腰,“你当然得跟我走,不然你能跑到哪儿去。” “真以为,你能逃得掉?” 温热的鼻息拂过耳畔,一股幽淡的冷香飘进她的鼻腔,潮湿的发丝轻轻扫过她软白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宗门都快被妖鬼掀了,这人还有闲情焚香沐浴……心真大。 宋颂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猜不透他到底在做什么。 “您只是来找我?” “嗯。” 邪星已经被九黎壶收入壶中封印,他想拿着它去收妖便不再可能了。 至于趁机除掉霁钺……他有一个更美妙的想法。 自上次宋颂亲手拿着匕首杀了他的傀儡体,他对她的印象便大有改观。 在巨大的地位差距和实力悬殊下,一个废材,动手时竟然如此杀伐果断,嘴里说着温软细语,手上的动作却快准狠。 这很好,他欣赏她。 但这种“欣赏”慢慢变成了病态的“痴迷”。 在宋颂用匕首刺穿他心房的一刹那,一种微妙的情绪悠然而生。 他好似听到了心脏破碎后跳动的声响,本体都随之兴奋颤抖。 呼吸不畅,手心还会出汗,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冲动,迫使他脑海里不断臆想出被她羞辱伤害的画面。 辱骂,扇巴掌,拿刀捅他,用锁链勒死他……越想,他便越是沉醉。 除此之外,他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若她被霁钺凌虐,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跟他一样兴奋颤抖吗?还是大哭求饶呢?好期待。 是以,他决定带她逃离霁钺。 等霁钺抓到她以后,定然不会饶恕她。 如此一来,既能看到霁钺被折磨,又能欣赏到宋颂被抓时的恐惧无助,被欺凌时的泪眼婆娑…… 光是想想,他便要高兴到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宋颂见他脸上忽然浮起一层不正常的薄红,神情如痴如醉,心中不由得更加厌恶。 她忍着恶心,道:“聂大人,请您允许我把他送回鬼界,事后我定会跟您走。” 聂沉初被她的话打断臆想,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行。” “还有一件事,夏濯与温暨雪受了重伤,求您救他们。” 聂沉初似是不耐烦了,只淡淡“嗯”了一声。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拎起夏濯与温暨雪,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赤练峰。 宋颂瘫坐在地上,脑中又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终极任务进度已达85%】 她回头看向法阵,赤色光芒逐渐收敛,最终被收进九黎壶中。 法阵中央只剩一缕清透缥缈的魂体。 宋颂仰面大喊道:“陈序!陈序!快来把霁钺带回去!” 陈序应声而至,从怀中取出一个缀满符文和宝石的方盒,递给宋颂。 “宋小姐,阴鬼不能进入法阵,还请您前去将宫主带出。” 宋颂拿起盒子就往法阵中央走去,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她与陈序一同走出来时,华丽招摇的骨轿已静静停落在他们面前。 ———— 宋颂提着裙摆一路狂奔,鬼界大殿刚映入眼帘,就被路上满是奇形怪状的妖鬼吓了一跳。 那些赤面红眼的家伙歪着脑袋打量她,但都乖顺得像被剪了指甲的猫,缩在角落里目送她跑远。 霁钺刚“死”……它们就闻着味儿跑出来了。 看来他复活后得好好处理一下内部事务,巩固一下权力统治。 九阶灵息捏就的少年躯体躺在大殿中的玉台上,肤色灰白,毫无生气。 她屏息凝神将魂息从盒中引出,银丝般的流光顺着指尖爬上少年眉心。 待到最后一缕魂魄没入躯体,她已经累到满头大汗了。 “哎,引阴魂是要用活人的阳气为引子啊。”她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难怪她这么累,都快虚脱了。 灰白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冷白如雪的肌理,接着便是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和如瀑般的墨发。 旋即,她耳畔炸开欢快的系统音: 【终极任务进度已达98%】 宋颂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马不停蹄地跑向密室,将她的“替身”搬了出来。 浸泡过她鲜血的九阶灵息已凝成与她一般无二的轮廓,只是那双黝黑的眼珠空茫茫的。 黯淡无光。 没有灵魂的注入,“她”只能和蓬莱岛上的那些高阶息壤一样,简单模仿宋颂的情绪和动作。 一旦跟“她”交流起来,就会发现“她”又痴又傻。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不算是个人。 如果持续一个月没有将本体的灵魂注入躯壳中,“她”便会再次化作一摊泥。 宋颂把“她”安置在霁钺的棺木旁,交代“她”乖乖等待哥哥醒过来。 息壤宋颂点了点头,咧嘴傻笑:“好呀,宋颂要跑快一点哦。” 宋颂愣了片刻,汗毛都快竖了起来。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拎起裙摆就往花苑中的河道跑去。 很奇怪,她这次出去没有看见妖鬼。 应该是陈序吩咐的。 【终极任务进度已达100%】 【恭喜宿主,任务圆满完成!现为宿主评级:aaa】 一时间,宋颂脑中充斥着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还有锣鼓喧天的鞭炮声。 她甚至看到脑海中炸出了绚丽的虚拟烟花。 看来霁钺已经活了过来。 那又怎样,适应新身体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他现在不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抓她。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呼吸急促,手指轻轻颤动。 她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声音发颤,在心底问:“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第35章 【不能,宿主于此世界正常死亡后便可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浇了她一头冷水,笑意凝在唇角。 “什么叫正常死亡?我不能自杀或者找别人杀了我是吗?” 【是,若宿主犯规会遭受雷击惩罚】 “淦!!”她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头发,这是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死快点。 很快,她就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不能卡bug作死,那就躺下好好享受吧。 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 宋颂红着眼,张开双臂拥抱空气,站在溪水边又哭又笑。 暖风熏得她有几分沉醉,她眯着眼仰着头,发自内心地呐喊出了那句人生励志名言:“轻舟已过万重山——” “哥啊,人生是旷野!妹妹我要去闯荡江湖了,我们有缘再见!” “呸,再也不见!” 一番慷慨激昂的呐喊过后,她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溪水中。 像个疯子。 水面上激起一道半尺高的水花,水滴砸进水中,荡起层层涟漪,不多久,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陈序站在紫藤瀑布的花影中,淡淡地看着宋颂跳进水中,一声不响。 他很庆幸,宋小姐终于离开了鬼界,离开了他们的宫主。 她不爱宫主,待在宫主身边只会影响到他的心绪,严重时可能导致他做出错误的决策。 这关乎整个鬼界的安危。 如今,昆仑众仙正在往昆仑赶去,先前百万妖鬼差点血洗昆仑,众仙定然不会放过鬼界。 再加上宫主又在重塑肉身,鬼界正处于薄弱期。 两族交战迫在眉睫,宋小姐离开,对宫主和鬼界都是好事。 宋颂从河道中爬出来时,聂沉初正站在岸边等她。 聂沉初之前告诉过她,鬼界紫藤树下的那条河流在特定情况下可以连接昆仑境内的一条河流。 但只能从鬼界出来,不能从昆仑进入鬼界。 他伸手,“我已吩咐临晴护送你去幽州。你先在此地躲避一些时日,待局势稳定后,我再带你去别处。” 宋颂呛了一口水,咳嗽个不停,“咳嗯,你们要打仗吗?” “嗯。怎么,你担心霁钺又死了?” 她摇了摇头,如是说道:“没没没,要杀要剐随你们,最好是把他杀掉。” 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活着了。 聂沉初挑眉,“你恨他?” 宋颂拽着他的手爬了起来,“不恨啊,也不喜欢。”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太虚幻,自己始终没法带入这个世界。 所以她对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 她只是不想被束缚,向往自由是人的天性啊。 聂沉初嗤笑一声,温暖的金光洒在他温润深邃的眉眼间,给人一种朦胧的柔美感。 临晴按照聂沉初的意愿,带着她御剑飞出了昆仑,径直往幽州飞去。 第33章 第33章她叫“沈晶冰” 一道青色流光破开雪白云浪,剑脊上趴着团瑟瑟发抖的紫色身影。 宋颂恐高,脸紧紧贴在冰凉的剑脊上,十指死死扣住长剑边缘,整个人像只被风吹散的“大”字。 狂风吹得她眼角淌泪,发带被扯掉,卷得满头青丝乱舞,宛如炸开的蒲公英。 冷风灌入她口中,唇边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临晴单足点着剑柄,身姿挺拔如仙鹤,玉冠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辉。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过身后哇哇乱叫的宋颂,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 “宋小师妹,不过离开宗门两年,怎么连御剑飞行都不会了?” 宋颂迎着风仰起脸,鼻尖冻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喊:“什——么——你想请我吃烧鸡?” 临晴眉头一皱,懒得再理她。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啊?我听不见,风太大了!” “我说,你真笨!”临晴提高了音量。 “啊?谁笨?” “你啊!” “我什么?” “笨啊!连御剑都不会!” “谁不会什么?” 临晴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故意的吧!” 宋颂笑嘻嘻地抹了一把鼻涕,顺手拽住临晴脚踝处的雪白长袜,用力蹭了蹭,留下几道灰扑扑的指印。 临晴嫌弃她又笨又蠢,便掐了个诀,两人旋即停在云层中。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蓝色锦囊,递给她,“聂大师兄给你的护身符。” 聂沉初交代过,本来是等到将她送到幽州以后,再把锦囊给她……不过看她这幅傻乎乎的模样,也不像会半路逃跑的料。 “哦哦,谢谢你。”宋颂颤颤巍巍的从剑上爬起来,结果由于太害怕,又软绵绵的坐了回去。 “出息。”临晴眉头紧锁,眼中尽是嫌恶,“你怎么,这么胆小。出去别说你在昆仑当过弟子,丢脸。” 她接过锦囊,红着露出来的半截脖颈,低着头,声音微弱,“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烦死了。”临晴不耐烦地转过身,不再看她。 宋颂趁着他施法之际,从剑上忽的站了起来。 悄无声息的,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她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临晴猝不及防,脚步踉跄,像只大鹅扑腾着双臂,眼看就要站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少女,此刻眉梢高挑,眼神狡黠,“借你的剑一用!谢谢你啊,小师兄。慢走不送!” 临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笑得天真无邪的脸,怒吼道:“你装模作样!” 宋颂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这叫兵不厌诈。” 说罢,她就站上了剑柄,学着临晴的样子双手结印,操纵脚下的剑匀速飞行。 临晴低声咒骂了一句,召出一团流云接住了自己,等他站稳后哪里还有宋小师妹的影子。 宋颂真的十分厌恶这群高傲自大的昆仑修士。 “宝贝大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她俯身拍了拍躁动的剑脊。 她蹙眉思索了片刻,决定给她的佩剑取个狂炫酷霸拽的名字。 “就叫你,‘幻彩炫光霹雳无敌灵灵壹。狗剩儿’吧!” 话音未落,脚下的青剑猛地颠簸,险些将她甩进云涡。 宋颂踉跄着往前窜了两步,随即狠狠踩了一脚剑柄,厉声道:“你怎么还小牌大耍?给我飞慢点儿!” 没审美的东西。 远处层云渐染暮色,她并指转向,剑锋划出璀璨的弧光,朝着与幽州背道而驰的天际疾驰而去。 她才不要听从聂沉初的安排,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她逃跑肯定另有所图。 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才能有安全感。 风中凌乱了一阵子,宋颂方觉不对劲。 好消息,御剑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四海八荒任她翱翔。 坏消息,她从小地理就不好,方向感更是稀碎,飞着飞着竟完全迷失了方向。 她坐在剑柄上,闲闲的晃了晃脚,“不管啦,抽个盲盒,随机降落。” 人生,就是一场未知的盛大冒险! 宋颂降落前,忽然想起系统给她的评级。 系统给的指示向来不是废话,她还没有问这个有什么作用,当即就询问了起来。 【该评级用于决定宿主返回原世界的时间】 【sss评级为即刻返回原世界,aaa评级为滞留至角色自然死亡】 “这个评级是取决于什么?为什么我才叁a?” 【评级取决于宿主任务完成进度以及剧情走向与情节完整度】 【系统检测到宿主存在部分剧情偏差行为,遂评分降级】 宋颂抿了抿唇,她从万寂城开始就已经出现剧情偏差了……但这是霁钺故意而为之的啊。 好诡异,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在她愁眉苦脸的深思之际,青光剑倏然停落在一片绿林中。 宋颂索性不想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进城搞钱生存。 出了绿林,眼前豁然明朗,一座热闹繁华的城池映入眼帘。 赤色城门顶上挂着一块金字牌匾,赫然写着“鹿城”二字。 宋颂收了长剑,挂在腰间,混迹在一群乌泱泱的商队中,推着马车,顺利进了城门。 她赶上好日子了,这几天政策开放,商人群体不需要进行城门登记,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进鹿城,宋颂便直奔当铺。 她把身上的银饰全部当了,就连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就戴在手腕上的银镯子,也毫不留情地交给了当铺老板。 这些可都是霁钺给她的东西,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监视她的“脏东西”。 至于霁钺跟她缔结的“共生咒”,既然他已经重塑肉身,两人之间的连接点自然也就消失了。 第36章 一堆银饰再加上那一身绫罗绸缎,统共换了三十两碎银。 除去在城东买了一座带院子的小宅邸,她手里仅剩了十两银子。 这点银子在寸土寸金的鹿城,怕是不够她撑过两个月。 宋颂想了想,决定重拾老本行,写点小说,画点话本。 当天夜里,烛火葳蕤,桌案上堆了一叠的草纸。 她手中的笔杆子时而疾走,时而停顿,墨迹在纸上逐渐晕染开来。 她没有作画,因为颜料和工具都太贵了。 她回家之前专门去过颜料铺子做调研。 搞艺术的,在哪个世界都烧钱。 “果然啊,画魂穷三代。”她对着窗外的月亮哀叹一声,把脸埋进墨香犹存的稿纸堆里。 翌日西市书行,她将手稿拿去录入,谁知掌柜不收她的稿。 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他敲了敲木实柜台,道:“姑娘,您这故事在鹿城没有受众的,就算手抄出来也 没有多少人买,我不做亏本生意。” 宋颂满脸真挚,眼里带着几分恳求:“那您肯定知道大家爱看什么,还求掌柜给些指点。” 她写的是灵异志怪类的故事,实在不想写那些情情爱爱的桥段。 掌柜的手指缓缓划过手边的《娇娥》与《娇俏鬼妻》。 “无非是,女追男,男追女,你倒贴我来,我倒贴你,还有些世家公子强取豪夺平民小娘子。得有吸引力,让人家看完还想看。” “剩下则是……”他眼神扫过书架最左侧的一本书。 宋颂顺着他的目光,将那本《春*图》拿起来翻看。 “十八禁……???”她瞪着圆眼,小声嘀咕。 她嘴角一扬,心里有了主意。这她可擅长。 “多谢掌柜,除了这本书,您再给我推荐几本您方才说的那类书,还有话本。” 她从书行出来时,手里抱了一摞的小说和话本。 宋颂经过街市西角一个猪肉摊铺,正巧碰上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摁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黑猪。 那畜生生得相当威武,油亮的脊背比她家里的书案还要宽,四蹄粗若海碗,目测有个四五百斤。 五个人来摁猪怕是不太稳妥。 大黑猪被固定在大案板上,四个壮汉涨红了脸才堪堪按住它碗口粗的蹄子。 另一个汉子则握着一把两尺半的杀猪刀,刀锋闪着寒光。 大猪嘴里发出狰狞的低吼声,庞大的身躯挣扎着往上窜,晃得横肉翻滚。 宋颂鬼使神差的驻足,她想看看这猪到底是怎么杀的,是否与她奶奶请的专业杀猪人士的手法一样。 眼看刀锋即将刺入猪的脖颈,大黑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震得周围人群纷纷后退。 四个摁腿的汉子也被吓得一愣神,猪趁机猛地一挣,一脚踹在其中一个汉子的胸口,猪嘴一拱,屠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案板上的猪,竟然逃了! 杀猪贩子们慌了神,抄起麻绳和屠刀追了上去。 那猪像疯了一样,四五百斤的身子横冲直撞,拱得街市上鸡飞狗跳。 宋颂抱着书,跟着人流往后退。 混乱中,一个小男孩躲避不及,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眼看那猪直冲他撞去,宋颂眼疾手快,将书卷往地上一丢,飞快跑到猪肉摊前,抄起一把两尺多长的杀猪刀,冲了过去。 “小郎君当心!” 她一把抱起小男孩,躲开了猪的冲撞,随后边跑边喊:“大哥,砸它头!” 五个壮汉虽然力气大,但动作不够灵活,听她这么一喊,纷纷抄起地上的杂物朝猪砸去。 可他们不敢扔刀子,毕竟街上人太多,怕误伤。 宋颂急得额头冒汗,瞥见地上的绳子和手里的屠刀,灵机一动,大喝一声:“都闪开!”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屠刀已飞了出去,刀锋直直扎进猪的脑袋。 可惜猪皮太厚,一刀没能致命。 她迅速拽起麻绳,绕着猪转了一圈,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绑在刀柄上。 五个汉子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学着她的法子,七手八脚地把猪缠了起来。 经过一番折腾,大黑猪终于被五花大绑,瘫倒在地。 宋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去找落在地上的书。 递刀的汉子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行啊,小姑娘,脑子挺灵光。” “您过奖了。”宋颂看了看地上的猪,忽然问道,“大哥,杀猪还缺人手吗?” 汉子一愣,“啊?” 宋颂睁着水灵灵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杀猪匠。我祖母是养猪的,我曾在她家摁过猪。” 她没说谎。 她奶奶就是养猪的,在乡下设有原生态养猪场。 每逢过年,就会有许多亲戚来买现杀的土猪肉。 杀猪时,她就蹲在旁边观察。 看着手痒,便趁着她妈妈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摁过一头小猪。 汉子讪笑,“小姑娘在说笑吧?摁猪可是力气活儿,你长得细皮嫩肉,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 她说得急切,“那我可以递刀!吹气、褪毛、砍肉、称重算钱,我都会!我就想挣点钱,混口饭吃。” 艺术变现的周期有点久,要是光靠画画写字挣钱,她估计得饿死。 所以她得先找个正经工作,攒点积蓄。 他有些犹豫,“那你,知道杀猪要捅哪里?” 宋颂答得干脆利落,“小猪杀嘴,大猪杀腿。像方才那头大黑猪,应该一刀捅进两条前腿正中央的那块脖子里。” 巧了吗不是,她全知道! 汉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人分明是书院女学生的打扮,娇俏秀丽,怎么会对杀猪如此熟悉? “你爹是屠户?还是你祖父是屠户?” 宋颂仰起脸,笑得真诚,“……都不是。但我可以成为我家的第一个杀猪匠!” 汉子点了点头,转身跟其他几个人商量了几句。 那几个人听后,面面相觑,不断扭头打量着宋颂。 最后,汉子朝她招了招手,“也行,混口饭是行的,你先留下来打杂吧。每月五十吊钱,每天管两顿饭。你看行吗?” 宋颂当即冲那五个人鞠了一躬,“当然可以了,谢谢各位大哥!” “不用客气,我家里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子。” “我叫陈明,你叫什么名字?”陈明皮肤偏黑,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很是憨厚。 宋颂顿了顿,“我叫沈晶冰,晶石的晶,冰雪的冰。” “清透如水晶,伶俐如冰雪,是个好名字!” 宋颂嘿嘿傻笑……杀猪佬的文化水平也不用这么高吧。 第34章 第34章他一定会抓到她! 暖洋洋的光束倾洒在漆黑的棺椁里,掠过蒙蒙尘埃,落到了棺中少年鸦青色的睫羽上。 少年胸膛前映着细碎的花影,随着窗外蓝楹树的枝桠绰约而动。 仿佛在他灼热的心脏里无声绽出一朵花。 睫毛微颤,手指蜷动,霁钺终于苏醒。 姣好的面容上留着几分疲惫之色,绀紫色的眼瞳闪烁着璀璨幽冷的光华,无神注视着头顶的房梁。 他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正在跳动的胸腔。 心脏好似缺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空虚得令他悲恸。 光,温暖的光,和棉花一样…… 瞳仁收缩,脑中断裂的思绪,电光火石之间恢复清明。 他猛的坐起身,无助地四处张望,焦灼大喊:“宋颂?妹妹!” 少女清脆的声音伴随玄铁大门被推开,传入他耳中,“哥哥,你终于醒了!我方才带着小狗去钓鱼啦。” 她自光中走来,朦胧的轮廓镶嵌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像是在做梦。 霁钺几乎是踉跄着跃出棺木,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凌乱着脚步,朝她奔去。 他好想念宋颂,好想念自己的妹妹。 他根本不敢想,若她再次欺骗他,再次趁机逃走,只留他一个人在荒凉的地狱……他会有多痛苦! 他会疯的,一定会疯的!! 哥哥是不能离开妹妹的。 就像,鱼离不开水。 但是妹妹,似乎总想甩掉他,抛弃他。 为什么? 霁钺双臂不断缩紧,勒得怀中少女面色涨红,眼球微凸,肋骨发出细微的脆响声。 他不把她揉进身体里,决不罢休。 黏腻的嗓音充满攻击性,报复性的诉说着对她的无限思念,“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宋颂唇角淌着血珠,她弯起甜笑,伸出双臂回抱他,“哥哥,我也很想你哦。” 霁钺眉心微蹙,弯下腰将脸埋在她肩窝里,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第37章 明明,香气与血味与先前一模一样,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此虚伪陌生? 下一瞬,少女被他摁在地上,狠狠掐住脖子,“你不是她。” 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在他心中翻涌,胃里一阵恶寒,他第一次想吐。 宋颂好似不 知疼痛,只轻声解释道,“我是宋颂,也是她。” “呃,哥哥,要杀掉宋颂吗?如果可以死在哥哥手中,宋颂会很幸福。” “求哥哥掐死我!” 她越说越兴奋,从最初的微弱呢喃到现在的发疯大笑,仅仅是说了三句话而已。 “哈……”清隽的面庞,宛若碎玉,霁钺跨坐在她腰腹上,手背上爬满了狰狞的青色脉络,用力掐着手中纤细的脖颈。 他不顾身下的少女吐出汩汩鲜血,仰面痛哭,“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又骗我……呜。” 绝望的泪珠顺着殷红眼尾漱漱滚落,一颗又一颗,不间断的砸在宋颂的脸上。 她抿了抿红润的双唇,灼烫的眼泪,咸涩至极。 竟然令她……难过?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抚上那张破碎的俊脸,温柔安抚道:“哥哥,抱抱。我爱你,不要哭,宋颂会永远陪着你。” 霁钺倏然站起身来,抬腿踹了她一脚,“给我闭嘴啊!” 他双目发红,歇斯底里地训斥:“你再敢用这幅模样同我说话,我定会将你剁碎了拿去喂狗!!” 宋颂痛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连声音都在颤抖,“呜,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是妹妹不好。” 他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她瘦弱的脊背上,用力磨碾,“谁允许你唤我哥哥?” 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露出尖锐的犬牙,美若菩萨的面容,无比狰狞可怖。 宋颂挣扎着爬过来,攥住他的衣摆,“呜呜,我好痛,好痛……” 恍惚间,她脸上的某个神情,与记忆中的人,模糊重合。 霁钺愣怔片刻,缓缓俯下身来,温柔的摸着她的发顶,“你太聒噪了。” 匕首闪过寒光,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到精致的地毯上。 宋颂惊慌捂住脖子,嘴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声带毁了,她再也没法说话了! 霁钺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厉声道:“陈序!给她止血,别让她死了。” “是。”陈序应声而至,唤出几个妖鬼将地上的昏厥的宋颂带走。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墨色的碎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恰好遮住了那双戾气暴涨的眼眸。 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苍白的面容没有半点血丝,近乎透明,鲜红的嘴角咧开阴恻恻的笑。 重新活过来的他,怎会比做鬼的时候还要阴森晦暗。 腥红的唇边溢出沙哑的轻嘲,“宋颂,哥哥一定会抓到你。” “一定会,将你牢牢锁进笼子里。” 他本来想掐断那具息壤躯体的脖子,她太像宋颂了,连血的气味都分毫不差。 所以,他好嫉妒“她”啊,嫉妒到发狂,嫉妒到理智崩溃,恨不得将她的皮扒了套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他在某个层面便与宋颂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霁钺忽然明白了。 他爱宋颂,爱她的所有。任何靠近她、与她相似的人,他都恨之入骨。 凭什么不能只有他才可以与她亲密无间,凭什么不能只有他才可以与她相似到玉契璧合? 家人,就应该犹如血与肉一般紧密相连,谁离开了谁就都得死。 他每日为她精心挑选的衣裙都与他的着装相匹配,发髻配饰,妆容香粉,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 无微不至,都是他的爱,他只想与她更相像一点。 霁钺本应该果断了结了空有躯壳的“宋颂”,毕竟她是假的。 他更嫉恨赝品。 先前所杀的,不论是红线傀儡还是高阶息壤幻化而成的“宋颂”,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是现在,他不敢这么做了。 霁钺害怕自己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宋颂,害怕她死在外面,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留着一副与她一模一样的皮囊,做成人偶,提线傀儡,或者是人皮画像? —————— 临晴一身狼狈的飞回昆仑玄烨山涧,急匆匆的找到聂沉初告状。 熹微的晨光洒在山涧,清透的水帘从山间倾泻而下,落在山石上迸溅出细小的水花,折射出宝石一般的光辉。 聂沉初正坐在水帘内侧敛息凝神,微风徐徐拂过他鬓间墨发,温润的面庞透着一股出尘之美。 听着临晴在一旁滔滔不绝地控诉着宋颂的“罪状”,他反而眉目舒展,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 临晴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气得出现了幻视,他问:“师兄,您在笑什么?” “宋小师妹心机深沉,品行不端,连同门师兄她都敢一脚踹上去。您不觉得她很坏吗?” 说着,他又揉了揉被踹肿的屁股。 聂沉初睁开眼,揉了揉眉心,“她若老实跟你走,我反倒觉得她必有诡计。” “那现在呢?她跑了,您便觉得她没有诡计了吗?” 聂沉初侧头看着临晴,眸光闪烁,“她逃走,说明她诡计已经得逞。” 临晴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他实在不解,“我怎么觉得,您还挺高兴,挺自豪的?” 聂沉初未理会他这句话,转而问道,“你可看清她往哪个方向跑了?” “南方。但是她御剑技术很潦草,飞着飞着就不好说去了哪个方向。” 聂沉初冷哼一声,“你的剑还被她抢了?真有出息。” 临晴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一大片。 鹿城,西市。 陈明一边砍着案板上的猪肩胛骨,一边喊道:“小六,前蹄两斤半!” “好嘞哥!”宋颂利索拿起手边的四只猪脚往秤盘里放。 称好后,她便把猪蹄递给了摊子前的客人。 她抹了一把手上的猪油,低头在账本上记下银钱。 一上午,宋颂都在摊子前忙活。 天蒙蒙亮时,买新鲜猪肉的人多到离谱,她忙得像个旋转的小陀螺。 那五个杀猪佬没给她安排重活,都是些洗肉、切肉、称重、记账的细碎活儿。 一直到正午火辣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她才得空去店铺里休息。 她正想趴桌子上小睡儿片刻,耳边忽的掠过一阵凉风。 一位眉眼明朗,样貌温润,浑身散发着文人书卷气息的少年从她身侧快步走过。 宋颂目测他只有十六七岁。 他身上的那件青衫虽然已经穿洗得褪了色,但胜在干净整洁,宛若山间青竹。 给人的印象很好。 少年太白净了,气质又清透,刚走进这腥膻弥漫的肉铺,便像一捧雪落进泥潭。 宋颂立刻站起身来,笑意相迎,“客官,您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刚卤好的猪杂,还有猪耳朵猪尾巴,排骨也有。” 少年转过身,淡淡看着她,声音清润,“我不是客人,我是来堂哥店里打下手的。” “堂哥?是陈明大哥吗?” “嗯。” “我名唤沈晶冰,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 “陈寺年。”说罢,少年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宋颂也没有多想,权当他性子冷,不爱说话。 直到傍晚她快下工时,才知道这个看似温柔冷淡的少年郎,原是寒门的“耀祖”啊。 第35章 第35章小树林儿约架 暮色漫过青灰色的瓦檐,宋颂抖开抹布擦完了最后一面桌子。 她终于干完了所有的活儿。 眼看要到下工的时辰了,陈明还与陈寺年一同立在猪肉摊子前,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晕染成一团漆黑的墨影。 也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宋颂只能听见隐约模糊的人声。 宋颂将抹布收拾起来后,掂了掂别在腰间的荷包。 她忽然想起来,今晚和邻居沈娇兰约好了,天黑前得去娇兰家拿鸡蛋。 买鸡蛋的钱都已经付了,再耽搁 可不行。 于是,她起身朝陈明走去。 谁知,她才刚跨过门槛,陈寺年清泉似的嗓音便淌进耳中。 “堂兄,沈姑娘她不适合在这里做工。您还是辞了她罢。” 宋颂脚步一顿。 那两人都是背着她挤在一起,她脚步又轻,一时没有察觉到她就在他俩身后。 她又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两步,耳朵竖的老高。 “小年,你这话可不对。小六勤快得很,账也算得又快又准。重活干不了,可那些细碎的活儿,她干得比谁都好。别再这么说她了。” 陈明提高了音量,明显不悦。 陈寺年叹了一口气,压低声线解释道:“可她是个女子。女子操刀杀猪本就不合礼法。况且……她品行不端。” 第38章 宋颂大吃一惊:哇塞?女子不能杀猪?谁定的规矩?还污蔑我品行不端? 好一个端方守礼的读书郎,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莫要胡说八道!小六哪里不端了,你怎么对她这么多意见?哥哥以为你是个读书人,应该更加通情达理才对。” “上一次,我在书行见她买了一堆书。她走之后我去问了掌柜,她买的净是些……诲淫之书!” ... 他还跟踪她?偷窥她?还在她背后嚼舌根,口舌不净的伪君子! 宋颂捏紧了拳头,一股子无名之火充斥着满腔肺腑。 看来这个陈寺年,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古板教条。 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未来可期啊。 别读书了,抓紧去杀猪吧。 像他这样的可千万别当上了官,不然鹿城的女子可就都不能来杀猪了。 陈明之后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现在只想薅住陈寺年的头发,狠狠揍他一顿。 她退回门槛处,笑眯眯的喊道:“陈大哥,我今天家里有事,我可以先回去吗?” 陈明咧嘴一笑,“哎,行!已经到时辰了,小六你先回吧。” 陈寺年身子一僵,随即跟着陈明转过身来,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宋颂。 宋颂大步走到陈寺年面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他: “下工后,东边的小树林见。你要是敢不来……哼哼。”她捏了捏手指骨,发出“咔咔”的声响。 陈寺年像只受惊的鹌鹑,站在原地不敢动,还要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宋颂回头瞥了他一眼,见他耳根子通红,心里好痛快。 只能先委屈沈娇兰了,鸡蛋改天再去拿吧。 天边流云染上了绚烂的枫叶红,林间蝉鸣声此起彼伏。 宋颂蹲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挥着一片树叶,驱赶着身边嗡嗡飞舞的蚊子。 树影斜斜拉长,青苔斑驳的大青石旁映出一个人影。 陈寺年站在三丈开外,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脚步迟迟未动。 宋颂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抬眼瞥他,唇角一扬,“陈郎君,过来呀,站那么远做什么?” 陈寺年往前挪了几步,始终不敢离她太近,他说:“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见他不过来,她只得拍拍裙裾起身,裙摆沾着的几片槐叶轻轻飘落。 她歪着头,笑盈盈的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 他皱眉,“什么?” “夺人饭碗,犹如杀人老母。你这是想杀我母啊。” 宋颂徒然加速,冲过去一个横扫腿将他踹趴下。 她学过几年跆拳道。 打不过霁钺,她还打不过这个文弱书生吗? 陈寺年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铁青,满眼震惊。 比起腹部的疼痛,他更惊讶于面前这个娇俏玲珑的小娘子,竟会动武。 “你……怎可打人?” 宋颂抱着手臂,眸光微冷,“那你呢?怎么背后嚼人舌根?我哪里得罪你了?咱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吧?” 陈寺年垂下眼睫,低声道:“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西市的书行。只不过,你没注意到我罢了。” 那时,她站在书架前,腰背挺直,手里捧着一本书,眉眼灵动,浑身散发着一股秀丽的书卷气。 即便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依旧掩不住她轻灵脱俗的气质。 他想,她一定是哪家的碧玉闺秀。 直到他去问了掌柜,她买的尽是些艳流之书,她忽然就烂掉了。 后来在猪肉摊前再见她,他心里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 所以,他想把她赶走。 宋颂凑近他,“所以呢?跟你讲我坏话有什么关系?看艳本子犯王法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你想借两本看看?” 陈寺年没有吭声,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的眼睛好漂亮啊。 黝黑如墨,清澈明亮,闪着光,与冰雪一般璀璨。 宋颂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没有。”他回过神来,别过脸,不再看她。 “记住了,以后再敢嚼舌根子,我就把你舌头割掉。” “哦。” 天光暗淡,林子里很快就要陷入一片漆黑,宋颂不想摸黑回家,抬脚就要走。 她刚转过身就听陈寺年惊叫一声。 “啊!” “你鬼叫什么啊?”她不耐烦的回头看去,也被吓得惊叫一声,“啊!有鬼!” 林间蓦的阴风大作,五六只磷火闪烁的骷髅头倒映在宋颂漆黑的瞳孔中。 焦黑的骨殖悬在半空,下颌骨咯咯作响,拖曳着焦油般的黑雾。 她拽着陈寺年的手腕,拔腿就往林子外面跑去。 还没跑几步,四周却弥漫起浓稠的大雾,根本辨不清方向。 陈寺年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沈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宋颂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装着铜钱的荷包,她没带剑。 她咬了咬牙,“是烟鬼,生前被烧死的人,怨念不散,化作了恶鬼。” 说完,她便松开陈寺年的手,旋即从怀中掏出几张黄色符纸。 黑色骷髅头早已将两人团团围住,鬼哭狼嚎着冲他们飞过来。 宋颂抬起手,一把将手中的符纸全部抛向空中,趁机双手结印。 淡淡的青色光晕从她指尖迸发,周围的浓雾瞬间退散。 黄符起效,自行飞向那些骷髅头,牢牢贴在它们的脑门上,青光火焰迸溅而出,烧得骷髅头们不敢上前。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腐臭气息。 陈寺年一时不知道该看谁,“你,你还会术法?” 宋颂不搭理他,又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她看了一眼陈寺年,道:“最后两张了,等会儿我数到三就跑。” 他点了点头。 先前的符纸快要燃尽,这群骷髅头又支棱了起来,蠢蠢欲动。 宋颂深吸一口气,两指一并,两张黄符腾空而起。 “破!” 语落,数只黄符像炮竹一样炸开,漫成一片火海,另外两只黄符则挡在两人身前。 “三!”宋颂拽住陈寺年的手就往外冲,“跑啊!” 身后是一片凌厉的鬼泣声。 两人提心吊胆的跑了一路,一直跑到宋颂家门前才停下。 陈寺年弯着腰,气喘吁吁地问:“这……这是哪儿?” 宋颂擦了把汗,“我家啊。” 陈寺年明显愣住了,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磕磕绊绊的问:“那,那我怎么办?” “先来我家凑活一晚吧。这么晚回去,指不定路上又遇到妖鬼。” 在陈寺年开口之前,她又补充,“当然了,你要是执意要走也可以,我不拦着你。” 陈寺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他又恼又无奈,还是跟着宋颂进了大门。 第36章 第36章奇怪的氛围 宋颂跑得满 身是汗,衣服黏在后背上,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可陈寺年还在,她连个澡都没法洗,只能忍着。 她抱了一床铺盖,朝空着的西厢房走去,把被子随意往榻上一丢,交代道:“你今晚睡这儿,洗脚水自己去井里打。” 陈寺年没说话,默默拿起凉席和被褥铺着床铺。 宋颂倚在门框上,问:“林子里的那些骷髅头,你见过吗?之前有没有?” 她害怕那些鬼物是霁钺派来找她的。 “很早就有。”陈寺年头也没抬,“打仗死了太多人,怨气横生,积攒成鬼物。” 她刚要松一口气,陈寺年又道:“停战后,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鬼物了。” 宋颂心里一紧,霁钺的小鬼大军不能这么快就找上她吧? 现在除了她自己,可没有别人知道她……的行踪啊。 好在那几个骷髅头被她炸死了,行踪应该没有暴露。 她在想,昆仑那群修士怎么还没把霁钺弄死,真是饭桶。 “咚咚咚——” 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你在这儿待着,别出去。” 宋颂给他使了个眼色,顺手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轻手轻脚地往大门走去。 她耳朵贴在门上,“谁?” 门外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是我,沈娇兰,来送鸡蛋。” 沈娇兰是她的邻居,也是一个美丽的寡妇。 情况和她差不多,也是一个人居住,平时靠着做女红赚点糊口的钱。 宋颂知道她养了几只母鸡,便每周固定去她家买些鸡蛋,算是暗中帮衬。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果然看见沈娇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竹篮。 第39章 宋颂笑着把门敞开,“娇娇,这么晚了还来送鸡蛋,真是麻烦你了。” 沈娇兰冲她轻笑,“我见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就有些担心。不麻烦的。” 宋颂心里暖暖的。看看,人美心善的小娘子,说的话也这么甜。 娇兰眼神往下一斜,见宋颂手中拿着把青剑,“你……” 宋颂着急慌忙的把剑藏到身后,干笑道:“啊,这个……我刚在院子里练剑,你莫要多想。” 沈娇兰没多问,把篮子递给她,顺势往院子里走,“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煮碗汤面。” 然后,她就恰好撞上了刚从西厢房里出来的陈寺年。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不语。 但,剑拔弩张。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古怪。 “他是谁?” “她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宋颂,目光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宋颂顿感如扎针芒,她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多事情。 “这位是我的邻居,兰娘子。”她赶紧揽着沈娇兰的肩膀,笑着介绍,又指了指屋檐下的陈寺年,“这位郎君是我的……临时同事。姓陈,陈郎君。” 沈娇兰点了点头,眸光柔软许多,“你和我说过,掌柜姓陈,我记起来了。” 陈寺年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又回了西厢。 沈娇兰转头看向宋颂,“冰冰,他好像很讨厌我。为何要留他在你家中过夜?” “说来话长……” 宋颂只好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沈娇兰,顺带给她塞了两张护身符。 沈娇兰接过符纸,“谢谢你,冰冰。我知道你心善,不会见死不救。不过陈郎君毕竟是梁上君子,你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好。” 沈娇兰生得娇美温柔,一笑起来,眸光潋滟似雾笼春山,含娇又带媚,皓齿晃得令人移不开眼。 宋颂看着她,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她笑,“好,我晓得。” 送走沈娇兰后,宋颂回到屋里,躺上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陈寺年却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个沈小姐,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 翌日,宋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陈明和那四个汉子去了乡下买猪,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就给她放了一天的假。 等她晃晃悠悠的穿好衣裳,准备去吃个早午饭时,陈寺年早就不见了踪影。 宋颂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还挺懂事,省得我给他做饭吃。” 她刚把灶火生好,陈寺年便拎着一包油纸裹着的糕点走了进来。 他耳尖通红,说话也磕绊,“糕点送你,多谢你昨日救我,还收留我留宿。” 宋颂冲灶台扬了扬下巴,“哦,你放哪儿吧。我现在要做饭,没空吃。” 陈寺年将糕点放下,留下一句“以后少看些风流话本”,便匆匆跑开了。 宋颂没有理会他,她可不想一大早的,就为这点小事儿动气。 她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香油在锅里滋滋作响,蛋香四溢。 咬上一口,鲜美极了。 不是她不想做别的,实在是厨艺有限,除了煎蛋、蒸蛋、炸蛋、炒蛋,她还真拿不出别的花样。 做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无解的黑洞。 吃饱喝足后,宋颂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抱着木盆和换下来的衣物,慢悠悠的往河边走去。 溪水潺潺,漫过河中的黑石,树荫下传来一片参差不齐的捣衣声。 正巧,已经有几个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 宋颂向来能说会道,三言两语便和她们熟络起来。 一个妇人好奇问道:“姑娘,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宋颂笑着回答,“我刚搬来不久,前几次来洗衣裳都没见着大家。” “你一个人来鹿城的?” “嗯嗯,来这里讨口饭吃。” 一个穿着褐色衣裙的中年妇女提醒宋颂,“小娘子,你一个人住可得小心些。最近城里头混进来许多妖魔鬼怪,可吓人呢!” 宋颂故作惊讶,“怎么回事,我以前没有听过这事儿。” “鹿城要出兵打仗了,不是跟人打……是跟鬼。”那妇人神秘兮兮地说,“我估摸着,那些妖鬼按捺不住了,偷偷溜进城了。” 另一个婶婶抬起头,插嘴道:“哎呦,可不止鹿城。人间十二州都要出兵呢!这些天还是别出城了……” 昆仑在某些方面挺厉害的,能鼓动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去跟鬼打仗。 跟“传销头子”和“励志大师”有的一拼。 宋颂听了,心里没什么感想。 那褐衣妇人又问:“小姑娘,你要鸡血吗?洒在门外,能驱邪。” 宋颂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多谢婶婶好意,我打算这几天就去买些鸡回来。” 她嫌院子里太冷清,只有一棵海棠树,没什么生气,便想着养几只小鸡仔,既能添点热闹,过年还能杀鸡吃。 娇娇家的鸡蛋,她接着买。没了鸡蛋,她都不知道怎么活。 宋颂一下午都在院子里捯饬。 又是种花又是往海棠树的枝桠上绑秋千,虽然忙,但是充实。 到了晚上,她就趴在书案上看书写文章。 等她攒够钱了,她就去买画笔和画纸,然后画绘本!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安生又忙碌的日子,宋颂开始渐渐遗忘鬼界和霁钺,也开始慢慢融入鹿城平凡的生活中。 这天,她照常去西市的猪肉铺子上工。 下工时,天公不作美,正巧遇到瓢泼大雨。 她站在屋檐下等了许久雨也没有停,眼见天快黑了,她怕再半路遇上鬼物,便打算淋雨回家。 这时,一个身穿杏色短衫的小女孩撑着一把伞朝她走来。 她扬起脸,问:“姐姐,要买伞吗?” 宋颂一边往她伞里面钻,一边问:“买买买,多少钱?” “三文。”小姑娘从怀里拿出一把蓝色油纸伞,递给她。 宋颂付完钱后撑起伞就往家走去。 她刚推开里屋的木门,便见一个小姑娘蹲在躺椅旁。 外面雷声滚滚,电光闪烁,照在小姑娘苍白的脸上,好不渗人。 小姑娘站起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宋颂,道:“姐姐,欢迎回家。” 宋颂随手将伞扔到地上,拿着手帕抹了把脸,冷声道:“我需要 你欢迎?你长得跟个鬼一样,我需要你欢迎?” 小姑娘嘟着嘴:“人家哪里像鬼了?这么可爱。” 宋颂指了指地上的伞,目露愠色,“我管你可不可爱的。我记得你是在西市卖伞的那个小女孩儿吧?我走的时候你也没跟上来啊。” 她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解释解释,你为什么凭空出现在我家吗?” 第37章 第37章要不喝点中药?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 小女孩苍白如纸的面容从嘴角裂开一条狰狞的纹路,甜糯的童音忽然变了腔调,“解释?” 宋颂反应极快,转身“嗤”地一声抽过挂在墙壁上的青光剑,横眉冷目,剑锋端指着她,“何方妖孽?” 啊!神秘的东方力量不管用了!公鸡血镇不住妖鬼啊。 小女孩冷笑道:“我可不是妖孽,宋小姐。” 宋颂眉头一皱,迟疑道:“聂沉初?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女孩的脸宛若碎裂的瓷器般崩解,碎片在空中迅速重组,转眼间化作一张温雅俊朗的青年面容。 聂沉初脸色惨白,额头上渗满了汗珠,他痛苦轻叹,“可能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追踪咒吧。” 宋颂这才看清楚,他的右臂不知去向,断口处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碴子裸/露在外,像是被什么野兽生生啃噬掉的。 她抱着手臂,冷漠地打量着他,“哦,你找我什么事?” 聂沉初没想到她会是这幅冷桀不驯的模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他语调无意变得温和:“没有良心的小东西。我帮你逃出来,你就这般对待我?” 连敬语“您”都不用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宋颂懒得跟他废话,她已经脱离了任务绑定,现今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 就算聂沉初当场把她杀了,那也无所谓。 如此一来,她还能早些回家见到妈妈,求之不得。 她提高了音量,不耐烦道:“别说的那么恶心。你到底有什么事?别耽误我喂鸡!” 聂沉初挑了挑眉,不笑时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透出几分温柔,“帮我上药。” 宋颂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连声音都变得愉悦起来:“你疯了吧?昆仑那么多弟子你不找,偏偏来找我?怎么没把你疼死呢?” 聂沉初抑制不住内心的那股子病态兴奋,他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问道:“如果我真的疼死了,你会……难过吗?会痛哭流涕,心如刀绞吗?” 第40章 宋颂伸出右手食指摁在太阳穴处,缓缓转了几圈,瞪大眼睛了问他:“师兄,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 “脑子有病就快去治,光治皮外伤可不行,也得去脑内专科看看。昆仑应该有这类医师吧。” 聂沉初敛起脸上的笑意,警告她:“宋小师妹,惹我生气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若过得太惬意,我可以将霁钺请过来。” 宋颂脸色一变,立刻恭敬道:“您厉害。那您可知霁钺现在身在何处?” “昆仑。”聂沉初抬眼看她,神色黯淡,“我这条胳膊就是他砍断的。不愧是兄妹俩,砍得都是同一条手臂。” 宋颂抽了抽唇角……无用的羁绊又增加了。 “他暂时还未发现你的行踪,不过这些天万鬼入人界,你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出鹿城。” 宋颂点了点头,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白色药瓶。 一靠近他,浓烈的血臭气就熏得她反胃,像尸体腐烂散发的味道。 她定睛一看,断臂处的惨白色,不全是森森骨头,还有几只扭动的白胖蛆虫。 宋颂别过脸,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打开木塞,把药水洒在创面上,她忍不住问:“你伤口怎么还生蛆了?” “妖鬼的腐气极重,被咬后若不及时处理,伤口便会腐败溃烂,直至蔓延全身。” 她听得心惊胆战,捏着药瓶的手不自觉地轻抖了一下。 瓶中药水如小雨般淅沥而下,刺骨凉意疼得聂沉初闷哼一声。 “呃……嗯。”他仰起头,喉间溢出断魂沉吟。 晶莹的汗珠从锋利的颚角滑落,一路蔓延至滚动的喉结,最终落入衣襟里的性感锁骨上。 慵懒,高贵,也颓靡。 他淫靡的脑海中,渐渐臆想出宋颂拿剑砍断他手臂的画面。 白净的脸上晕染出晚霞一般的酡红,手指蜷缩捏紧,又缓缓松开。 循环往复,他可真贱啊…… “宋小姐,再用力一点。” 宋颂回过神来,扭头看着神魂颠倒的聂沉初,怔然道:“什么?” 她现在分辨不出聂沉初是痛得脸色闷红,还是……他很舒服,很享受? 她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毕竟她不是变态。 聂沉初红着脖颈,咬牙切齿道:“我说,你再用点力,没吃饭吗?” 宋颂惊愕,她再次确认道:“你来真的?” 聂沉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极其富有磁性韵律的“嗯”。 宋颂心中冷笑,又一个麦当当。 没救了。 可能她写的这本书里面就没有正常人吧。 唉,想想都令人宫寒。 宋颂索性扬起药瓶,猛地将剩余的药水全部洒在他血肉淋淋的伤口里。 任由他又疼又舒爽地伸长舌头,弓起腰身,嘶哑呻/吟。 药被她挥霍完,她往后撤了几步,与正在混乱中的聂沉初保持出一段安全距离,随后讥讽道: “聂师兄,您也是贱狗吗?” 聂沉初伸长了脖颈,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很明显,他十分认同这个“赞称”。 贱狗?听起来就让他兴奋到浑身颤栗。 他就是贱才会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啊,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放走她。 他这种站在名门正派巅峰的仙家道玉,执迷不悟,养虎为患,就是下贱。 可为什么是“也”呢? ———— 陈寺年本来是空闲时,或者陈明忙不过来时,才会来猪肉铺子打下手,做帮工。 但这些天,他来的次数越发频繁,还愈发的勤快,时不时的在宋颂面前晃悠。 可他也不找她搭话,仿佛他是一只粘人的蚊子精,默默追在她身后。 锲而不舍。 宋颂刚擦完桌子,一把将手里的抹布扔到他脸上,愠怒道:“陈寺年,你很闲吗?” 他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耳朵又是红了一大片,低声道:“我……我没有。” 宋颂厉声呵斥他:“你要是很闲,你就蹲到地上,数土坷垃玩儿,别跟个跟屁虫似的追着我跑。” 本来上班就烦。 再敢跟着她,就往他床头放菜刀。 “哦。”少年像个做错事了的孩童,耷拉着脑袋,两只手垂在腿边,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宋颂转过身去往外走,刚走几步,一回头,发现陈寺年又跟了上来,还差点撞上她。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默了好一会儿,见宋颂走远,陈寺年才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核桃酥。 他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提着糕点往城东方向迈开步子。 天色渐暗,陈寺年站在宋颂的宅子前,院子里一片漆黑,大门紧锁。 有了上次在小树林黄昏遇妖鬼的经历,陈寺年便很少在夜间出行。 所以,他转身便敲响了隔壁沈娇兰的门。 三声过后,大门“吱呀”打开。 沈娇兰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原本带着的娇柔笑意,在看清来人是陈寺年后,瞬间冷了下来。 她带着不耐烦和疑惑,冷冷问道:“陈郎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暮色将近,他一个少年郎敲一个独居寡妇的门,于情于理,都不合礼法。 陈寺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不妥,他只好低着头,从怀中掏出藏匿已久的核桃酥,小心翼翼递给她: “兰娘子,这是给沈小姐的糕点。她不在家,能否麻烦你转交?” 沈娇兰神情寡淡的盯着他,媚若秋波的眼瞳,怎么都不温柔了。 她本是不想帮他的,转念一想,还是接过了糕点,皮笑肉不笑道:“行,东西我收了,你可以走了。” 陈寺年面色通红,如蒙大赦,逃一般地飞快跑开。 沈娇兰冷哼一声,重重关上门。 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拎着那包糕点走到鸡笼前,像丢烂菜叶似的,把糕点随意扔到地上。 糕点盒子“啪”地摔碎,她抬起脚狠狠碾碎。 她眸色犀利,边碾边骂:“丑八怪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笼子里的鸡见状,争先恐后地从铁栏杆里伸出了脖子,争相啄食着地上的糕点碎屑。 宋颂抱着一摞新买的小说和绘本,兴冲冲地往家走。 她的稿子终于被书行收了!稿酬不多,她全拿来买了新书。 刚到家门口,她便瞧见沈娇兰提着个篮子,神色忧虑地站在那儿。 眉若远黛,目若秋水,粉颊生绯,美得惹人怜爱。 “娇娇,怎么了?”她急忙走过去,关切问道。 沈娇兰佯装生气,撅着嘴嗔怪道:“你这些天去哪儿都不告诉我,害得我总担心。” 宋颂连忙赔笑:“今日下工后我去书行买书了,是我的错,没提前跟你说,给你赔不是。” “好了,我原谅你了。”沈娇兰娇滴滴地掩面轻笑,挽着宋颂的胳膊进了院子。 她从篮子里拿出几块酥饼和几个白面馒头,摆在桌上:“这些是给你的。” 宋颂两眼放光,笑着道谢:“多谢娇娇!” 沈娇兰又从衣襟里取出一方桃粉色的蚕丝手帕,面带羞怯地递给她。 宋颂接过手帕,展开一看,缎面上绣着两只蝴蝶,围着连理枝翩翩起舞。 比翼齐飞,栩栩如生。 “真漂亮!”宋颂赞叹道,心里也没有多想,只欢天喜地的将帕子收进袖子里。 沈娇兰本来就是靠做女红为生,送她一方帕子,倒也不算稀奇。 可能这就是“手帕交”?宋颂也不太懂这些。 她没看见沈娇兰的双颊浅浅,笑涡如蘸胭脂,眸中暖香暗渡。 到了傍晚,宋颂躺在床上仔细思索,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听别的邻居说,沈娇兰平日里极少与人来往,即便是相识多年的邻里,她也总是冷冷淡淡。 可自从宋颂搬来,沈娇兰却总是对她很热情,不仅嘘寒问暖,还时常给她送些吃食。 宋颂问过沈娇兰为什么这般体贴入微,她只说,“因为我们都姓沈,还都是寡妇,应该的。” 宋颂当时是说自己的情郎死了……但那也不算寡妇吧?毕竟她和霁钺又没成亲。 而且娇娇对她好跟自己是寡妇又有什么关系。 她心头一凛,沈娇兰莫不是对她有意吧……? 她希望自己是最近太忙,脑子糊涂,出现了幻觉。 要不明天去找个郎中,开几副中药,好好调理一番。 第38章 第38章哥哥好想你 暮色低垂,几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了年代已久、不甚结实的老木门上。 沈娇兰面色煞白,指尖死死扣着门沿,她整个人都抵在门板上,身子随着门外的撞击不断颤抖。 门外传来恶臭的调笑声:“小娘们儿赶紧给老子开门,让老子好好爽爽!” 第41章 “装什么清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不就是想勾引人吗?”另一个声音猥琐地附和。 “嘿嘿,大哥,我听说寡妇可比那些黄花闺女更有滋味呢……” 那些汉子脖颈猩红,脸上热汗横流,嘴里不停咒骂着粗鄙的腥话。 明显是喝醉了酒,正好逮着沈娇兰这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发泄不齿的兽性。 “嘭嘭嘭”的撞击声持续不断,闹出不小的动静。 沈娇兰下唇要出血丝,不受控制地落着眼泪,视线逐渐模糊,她捂着嘴巴,不敢吭声。 门板的震动越来越激烈,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就快跳出胸膛了。 忽然,“哐”的一声,木门颓然坍塌! 沈娇兰被震得跌坐在地,手脚发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啊!”她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哟,这不就乖了吗?”一个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的汉子狞笑着走近,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令一个汉子抬起屋檐下的半桶水,哗啦一下,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顶。 她疼得眼泪直流,浑身湿淋淋,像只无助的小刺猬蜷缩着双膝,弓着身子,双臂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唔,冰冰救命!冰冰救我啊!!”她撕心裂肺地呐喊求救着,可回应她的只有粗野汉子的无情嘲弄。 他们不怀好意地邪笑:“早点开门不就好了么,也不用多余受这皮肉之苦。” 粗糙油腻的大手朝她伸去,宛若恶魔的爪牙,沈娇兰大哭着挪动着身体,“呜呜,不要,不要碰我!” “给我住手!” 宋颂大喝一声,冲了进来。 她手持青光长剑,一手捏着黄符,眸光凌厉得像把无形的刀刃,她真想把这几个畜生给杀了! 还好她今晚尚未入寝,要不是听到沈娇兰的惨叫能及时赶来,她都不敢想第二日会看见什么! 地上的沈娇兰见着她跟见了救世主一般,拼命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她身后跑。 “呦呵,又来一个,正愁一个女人不够我们兄弟四个乐呵呢。”为首的恶霸贪婪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令人恶心的笑。 宋颂护在沈娇兰身前,倏地将剑飞了出去,“狗剩儿,砍死他们几个!” 青剑“咻”的一下朝他们冲了过了,剑光如虹,直逼那几人而去,像条发现猎物的兴奋大狗。 它听着宋颂的指令,绕着几人盘旋,飞出了重影,在外的两人只能看见光圈一般的青光在飞速旋转。 圈内的汉子们顿时发出皮开肉绽的惨叫声,不到片刻,他们身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 皮肉外翻,却流不出鲜血。 宋颂唇角一勾,眼尾微挑,“好了,狗剩儿真乖,可以停了。” 鹿城可是法治社会,真弄死了,她还得去坐牢。 语落,光圈消散,青剑浮于四人头顶,威风凛凛。 沈娇兰望着那把会飞的剑,和剑底下浑身是伤的几个畜生,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抱着宋颂的腰,痴痴地看着她。 蒙蒙雾气的美眸里,全是纯粹的羡艳和仰慕。 宋颂扭头对她轻笑,白皙柔软的手覆在腰间的那双玉手上,无声安抚她。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恶霸头子,此刻低眉顺眼地哀求道: “女侠,这是何意?打也打了,英雄救美也救了,可以放俺们哥几个走了吗?” 看吧,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可只有受到强力制裁时,他们的“不礼貌”才会被收敛起来,甚至反过来滑跪道歉。 宋颂往前走了两步,弯着腰大笑:“哈……你们方才可是很威风啊。” 他们立刻跪地求饶,“方才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二位仙姑。” “哦?我看你们可不像无意的。既然冒犯了,那就得付出点代价吧?” 宋颂回头对沈娇兰温柔道:“娇娇,来,踹他们几脚出出气。” 沈娇兰终于缓过神来,踉跄着朝她跑过来,抬起脚就往中间那个大汉的裤//裆踹去! 宛若游龙的青光剑悬在头顶,他们不敢怒也不敢反抗。 “哎呦!”他疼得呲牙咧嘴,却也只能捂着下身哀嚎。 宋颂满意点头,“娇娇还是太温柔了,让我来吧。” 她练过跆拳道,一脚下去,眼前的汉子面色铁青,冷汗直流,他闷哼一声,捂着下腹,痛苦倒地。 一连踹了七八脚,她累得满头大汗。 但畅快,异常畅快! 宋颂打累了,一手扶着腰,一边冷言警告道: “再干这种腌臜下流的蠢事,管不住腿中间的两坨疙瘩,我就帮你们削掉!” 几个醉汉也不醉了,清醒地连连磕头道:“小的们不敢了,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沈娇兰腿软得走不动路,可能是被吓得出现了应激,连话都讲不出口。 大门被撞得歪斜,冷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得她浑身发冷。 宋颂担心那群流氓再来报复她,于是蹲下身来,想将她背回自己家。 沈娇兰怔然望着她,嘴唇发颤,迟迟不肯趴上去。 宋颂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别担心,我背得动。先去我家住下,等事情平息了再说。” 这么纤细高挑的小娘子,能有多重呢?要想压垮她,娇娇还得多吃点儿。 沈娇兰咬咬唇,纠结过后,还是趴在了她的背上。 宋颂双手托住她的腿,用力一撑,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往前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怎么回事? 她脸红脖子粗地背着沈娇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自己的家门,举步维艰地将人放在了椅子上。 这不能怪娇娇,怪她太久没有健身了,手臂没力气。 沈娇兰额头滚烫,浑身打着冷颤。 宋颂忙前忙后,先是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又去厨房煎药。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她端着药碗走到沈娇兰面前,“娇娇,来喝药了。” 沈娇兰拿起汤勺小嘬了一口,皱眉道:“苦。” 宋颂端起瓷碗,也尝了一口,果然苦涩难当。 “我有蜜饯,我去给你拿。” 沈娇兰点点头,眸光闪烁,温柔地注视着她,心头好暖。 仿佛,那是她的光。 宋颂陪着沈娇兰把药喝完,浓烈的困意让她连眼皮都难以睁开。 沈娇兰扶着她往床榻走去,轻柔的床幔缓缓落下。 不多久,宋颂便沉沉睡去,床帐中传来均匀呼吸声。 沈娇兰窝在她怀里,耳朵靠在她胸膛上,心脏的振馈声令她心安。 宋颂在睡梦中走进了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中。 干涸的沙砾,滚烫灼热,一碰便会陷进去。 她被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汗水顺着嫣红的脸颊滑落,浸透了身上的衣衫,娇小的身躯上全是汗水。 好热,好烫,她好像陷进了流动的沙窝中,越是挣扎,越被束缚得紧。 不论她怎么逃,也逃不出这片热浪。 怎么办…… 沈娇兰再次抬起头时,那张娇媚温柔的面庞,变成了冷艳隽秀的少年脸。 他舒展开颀长的身躯,伸手将宋颂搂入怀中,滚烫的肌肤与她紧紧相贴,另一只手掀开脚边裙摆,大手顺着腰身灵活下滑。 “呜,宋颂,哥哥好想宋颂啊……” 霁钺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清淡体香,如痴如醉。 “好香,妹妹好香啊,呃嗯。” “宋颂的手也好软,真的好软,真想一口吃掉。” 他扬起头,下巴支在她的肩上,澄澈如银月的面容浮现出一层病态的红晕。 他才不是什么沈娇兰。 那个女人早就被他送走了。 现在还不能用他本来的面貌去见妹妹,会吓着她的。 他好自私。 那又怎样?只要妹妹是他的,再坏一点也无妨。 骨感纤细的手指被阳光映照下的一团暖绵绵的雪白棉花包裹住。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令他空虚的心再次肿胀了起来。 他恋恋不舍地将手抽出衣摆,月光越过窗棂洒在他的指尖,仿佛晨露般晶莹透亮。 毫不犹豫地,甚至是争先恐后地,他把手放入口腔,大口吞咽着嘴里渗出来的唾液。 床榻太窄小,霁钺高大的身架在狭小的床榻间显得极为拘促。 他不想让宋颂不舒服,怕挤到她,所以宋颂被他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凑近纤细的脖颈,像条饥饿已久的流浪狗见到了喷香的骨头,伸长了舌头,咬了上去。 犬牙不轻不重地擦过白皙的颈皮,他强忍着内心的欲望,缓缓摩挲。 不可以,不可以弄疼宋颂,不可以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不可以做标记! 不然她就又逃了。 他痴迷的渴求,恍若要将怀里的少女拆吃入腹。 第42章 霁钺抱着她娇软的身躯,冷玉雕琢的面容贴在瘦弱的脊背上,陶醉着听着她心脏的跳动声。 一声又一声,和他的心脏同频共振。 好奇妙…… 他垂在身后的墨发如风中的绸缎,回荡晃动。 嘶哑又有磁性的少年音极其性感,他仰着头,紫瞳中噙着清泪,坏掉了一般,低低喘息,“呃嗯……终于不用拿着颂颂穿过的衣物,嗯、思念宋颂了,哈。” 她走以后,他便只能抱着残存着她香气的衣裙,钻进那顶为她打造的鎏金笼子里,幻想着她还在。 他太想她了。 想到理智崩溃,拿刀自伤,整日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痴痴傻傻,又哭又笑。 像只疯狗。 哦不,他就是爱她爱到发狂,想她想到发疯的疯狗!! 他想她想到要死,想做回鬼。 他把宋颂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视若珍宝,甚至把她写的字,画的画,都用刀子刻在了他的身上。 将其,视为荣耀。 妹妹,哥哥好爱你啊。 宋颂在干涸的沙地中迷茫前行,她出了好多汗,心脏跳得极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喉间的干渴,令她意识到,自己快要脱水了。 梦境外的她,表情痛苦,小声嗫嚅:“水……呜,水。” 霁钺兴奋到声音颤抖,极美的脸上,晕染着迷人的晚霞,“好,哥哥喂你。” 他低下头,张开唇瓣,将她的整张嘴都含在了嘴里。 他吐出濡湿的舌头,不断往里渡口水,逼迫她咽下去。 宋颂本能地朝沙中绿地跑去,贪婪地跪在甘泽旁,捧起一捧清水灌入喉中。 两只舌头互相交缠,牙齿时不时地碰撞,发出“啧啧”的口水声。 霁钺抬起手,爱怜地抚摸着她被汗水浸湿的脸颊,痴痴傻笑。 他对她的贪恋,无可自拔,仿佛深陷翻滚的沼泽,越挣扎便越深沉。 炙热的目光能将少女穿透,他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宋颂出了好多汗,我来帮宋颂清理干净。” 他顺着她的耳根,像只猫儿,轻轻往下舔舐,舔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冰凉滑腻的触感侵袭着她的大脑,莫名的凉意竟令她多出一份心安。 “现在还不能接宋颂回家。” “妹妹,等哥哥处理完那些杂碎,我们就回家哦。” 他撑着胳膊,罩在她身上,两眼发痴。 又陷进去了,他总是沦陷。 宋颂好似无解的慢性毒药,一直操控着他,令他痴迷上瘾,怎么都戒不掉她。 第39章 第39章陈寺年的表白 清晨,宋颂醒后,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床榻上只有一道浅浅的褶皱痕迹,证明昨夜沈娇兰在她身边躺过。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沉闷的脑袋,唤了两声:“娇娇?娇娇?” 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凉风拂过桌案,纸张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宋颂拿起纸条,上面书写着她从未见过的字迹。 “我已回玉都看望母亲,勿念。” 笔力遒劲,筋骨分明,线条纤细却不失刚劲,宛若冰丝垂悬,金线嵌玉。 短短一行字,潇洒飘逸,清秀隽丽,又入木三分。 这字迹与瘦金体很像,但比瘦金体略微疏狂刚毅……沈娇兰这般温柔似水的姑娘,原有如此铮铮铁骨。 不愧是她的好姊妹。 既然沈娇兰是回家探亲,还能顺便避开昨日那些泼皮流氓的骚扰,宋颂也就放下心来。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径直去了西市上工。 很奇怪,明明昨夜睡得又早又沉,可她却异常疲惫。 好似被鬼吸了阳气,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看来是她这些天上班太累了,再加上最近特别多的事情劳心费力,导致她身子都有些虚弱? 果然,她天生就不是当牛马的命。 宋颂站在猪肉摊前,机械地切着猪肉,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沈……晶冰。”一道怯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宋颂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刀差点脱手。 她转过身,瞪了一眼来人,“陈寺年,你干什么?吓死 我了!” “抱、抱歉。”陈寺年结结巴巴地道歉,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他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蜜羞涩的笑意,青涩极了,像个初涉情事的少年。 他谨慎细微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我想知晓,这次送你的糕点,可还喜欢?合不合胃口?” 宋颂挠了挠头,回忆了一番,随口答道:“桃花酥很好吃,我也喜欢,不过有些甜腻。” 陈寺年脸上的那抹笑容,无声僵住,清眸中的微光,瞬间熄灭。 他这次送的是核桃酥。 桃花酥是上次她救他时送的谢礼。 她竟然记错了? 心中愤怒的巨浪将理智拍得稀碎。 她是不是根本没尝过他送的核桃酥?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随手扔掉了? 无数种负面猜忌在他脑海中盘旋,击打着他脆弱的自尊心。 她就是不在意他送的东西,更不在意他。 沈晶冰在敷衍他,在糟践他的真心!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敏感,令陈寺年无地自容。 可他读书识字,克己复礼,懂得许多女子不懂的君子道义,他凭什么要在她面前显得低人一等? “既然甜腻,就别吃了罢。”陈寺年冷冷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宋颂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也懒得深究,转眼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天,陈寺年都没再出现。 没了他的叨扰,宋颂乐得清净。 还没等她再多自在几天,陈寺年又出现在猪肉摊子前晃悠。 他穿着一身玉髓色的新衫,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芬香,明显是用心打扮过。 一看就不是来干活的。 宋颂瞥了他一眼,出于礼貌,笑着打了个招呼:“陈郎君安好。” 陈寺年眉毛高挑,浅浅“嗯”了一声,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宋颂哪有功夫理会他,她忙着切肉称重,压根没有多看他一眼。 陈寺年在她的无视中愈发焦促,面色越发差劲,眉头皱得挤成了一团。 终于,在情绪的刺激下,他鼓足了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店铺内拽去。 “哎,你要带小六去哪儿?这会儿正忙呢!”陈明在后面喊道。 “我找她有事,问几句话就回来。” 刚跨过门槛,宋颂就甩开了他的手,气愤道:“你抽什么风?” 陈寺年看着她,眸光微动。 她面容娇俏,风骨傲存,一举一动都灵动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沈姑娘,我……我心悦你。”他说完后,脸颊爆红,额头尽是汗珠子。 宋颂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问他:“你是喝假酒了吗?” 在陈寺年听来,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讥讽。 但他为了风度和颜面,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镇定道:“我没有喝酒,我说的是事实。” 宋颂耸了耸肩,怪不得呢。 哎,没办法啊,谁让她长得漂亮还有病,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喜欢她,人之常情。 “哦,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陈寺年不甘心,拽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问:“你的反应为何如此冷淡?” 宋颂轻笑:“那你想让我怎么回应你?难道要对你说谢谢吗?” 他的自尊心被她踩在脚底摩擦,他忍无可忍,不顾君子风度,大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欲擒故纵了!” “若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意,又怎会救我于鬼爪,还留我在你家中过夜?你做这些,不就是心悦我吗?” “你敢说你为何做这些事情吗?” 宋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失控的模样,淡漠道:“因为我善啊。” 说罢,她转身便走。 陈寺年在她身后崩溃怒喊:“践踏我的真心,你会遭报应的!” 宋颂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那你报官吧,让律法来惩治我。” 眼见陈寺年又要追上来喋喋不休,她站定后指着他的鼻子,训斥他:“别来烦我了,我要去杀猪了!” “沈晶冰,你到底在高傲什么?你只不过是……” 宋颂直接打断他:“俺是乡下村里来的,跟你们这些城里人说不清。” “但你要是再来骚扰俺,俺一定会让你耀祖变招娣!” 陈寺年面如菜色,一声不发,他见识过她的手段,不敢再去追她。 第二日,宋颂刚走到摊子前,连围裙都没来得及系上,手腕便猛地一沉,冰凉的铁链“咔嚓”一声扣了上来。 第43章 力量悬殊,她没有挣扎的机会,只能一脸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四五个雄壮的衙役像拎小鸡崽似的,不由分说地将她拽离了摊位,没有人理会她。 一个穿着灰白道袍的男子盯着她许久,旋即拿出罗盘做法。 他两指夹着黄符在她眉心晃了晃,符纸无火自燃,灰烬化作两缕青烟随风飘散。 男子眉头一皱,转头对旁边的捕头说道:“此女身上有鬼气,非同小可,速去禀报县令。” 宋颂连忙辩解道:“这位道长,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前些日子我在城东的树林里,遇到了一群烟鬼,但我……” “不必多言!”道士肃容打断她,挥了挥手,“既然你亲口承认与鬼物有染,那便是坐实了妖女之名。来人,将她押入地牢,听候发落!” 宋颂气得冷笑。 怎么说呢,好人绞尽脑汁,比不过坏人有权有势,更比不过蠢人灵机一动。 她抬眼看向猪肉摊子,只见陈明和平日里的四个汉子正拼命替她跟衙役们说好话。 任凭他们怎么求情,那些衙役依旧充耳不闻,硬生生的将她拖走。 地牢中暗无天光,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墙角摇曳。 浓厚的霉气呛得宋颂直咳嗽,整个牢房潮湿阴冷宛如冰窟。 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冻得她瑟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膝盖。 这还不是最惨的。 没过多久,她便从狱卒的闲言碎语中得知,那道士不知跟县令说了什么,导致她连审都不用审,直接定了火刑,两日后便要当众烧死她。 宋颂闭上眼睛,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心底复盘着这件事。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还过于刻意。 要么是有人陷害她,要么就是这群人纯粹蠢。 第40章 第40章修罗场 四周堆满了干柴火的绞刑架上,宋颂被腥臭的生锈锁链捆绑着四肢。 她面容憔悴,嘴唇干裂发白,额前的碎发凌乱的贴在脸上,遮挡住了那双失焦的眼眸,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那狱卒根本没把她当人看,两日来滴水未进,连一口馊饭都没施舍过。 她饥渴难耐地在地下水道一般的牢房里徒劳地挣扎了两日,本就虚弱的身体,终于垮掉了。 火刑台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冲着宋颂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有的人竟然砸起了小石头。 她勉强抬起脑袋,艰难地半睁开眼,冷漠的看着这群加害者。 作为三次元的“高阶玩家”也干不过二次元没脑子的蠢猪。 他爹的,她可真想化身章鱼怪,一巴掌下去能扇死八个人! 还好她被烧死之后便能穿回现实世界了,不然她一定会化成厉鬼,把他们全烧死。 昆仑玄烨山涧,聂沉初抬手一拂,眼前的画面缓缓消散。 再不赶过去,怕是宋小师妹真的要被那群愚民给烧成灰了,好可怜呢。 可是他为何欣喜不起来?毫无波澜的心脏甚至荡起了几分急切。 仿佛,他 不希望她死,至少不要死在别人手里。 准确地说,是他想看她被霁钺抓到后的反应。 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小师妹被欺负时,她小脸上破碎的表情。 她那么害怕霁钺,一定会很有趣吧? 为什么霁钺仍未出现?他自上次断臂就已经将宋颂的下落告知了他。 霁钺为什么不抓住机会,立刻赶过去将她逮住呢! 聂沉初长叹一口气,温润的面庞染上一层阴霾,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山涧中。 ————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随着县令的一声令下,四个衙役举着火把,将宋颂脚边的柴火堆悉数点燃。 浓烈的白烟从火堆中升腾而起,刺鼻呛口,熏得宋颂眼红落泪,咳嗽不止。 喉间压抑的窒息感像是有一把火手掐着她的脖子,往她嘴里塞了一把旱烟沫子。 她脸色涨红,在浓烟的熏呛下,没有挺住,晕了过去。 火舌越来越汹涌,正往她脏乱的衣裙上爬去。 忽然,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乌云密布,天色迅速暗淡,闪电在云层中划过,隐约浮现,忽明忽暗。 狂风大作,“轰”的一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熊熊火焰被瞬间浇灭。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底下的人群和衙役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先前的哪位道士神色恐慌,大喝道:“不好,是妖鬼之王,快跑!” 人群被吓得四散奔逃,衙役们拥护着坐在高台上的县令匆匆离去。 不过,为时已晚。 鬼爪撕破天空,鬼门大开。 密密麻麻的妖鬼宛如蝗虫一般,劈天盖地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又是熟悉的惨叫声,宋颂听得脑袋刺痛。 可她连把手抬起来捂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冰冷的雨滴砸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冲洗着身上发霉的污秽。 “我来接你了,我的宋颂。”混沌之中,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竟听到了霁钺的声音。 混乱的心脏拼命地蹦跳着,仿佛有千万根麦芒扎进了她的心房,微小的倒刺缀满褶皱,随着心脏的跳动摩擦,渗出恐惧的血液。 心跳,比她先一步认出他。 大火为什么还没有把送回现实世界…… 霁钺将她揽在怀里,宽大的绀紫色衣袍罩在她身上,灼热的余温驱散着她身上的冰冷,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暗香。 不安的褶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慢慢抚平,喧嚣逐渐远去,她堕入了柔软的云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抱着她,背影萧索,消失在雨雾中。 聂沉初飞来时,刑场只剩下几滩残留的血迹,荒凉潮湿,空无一人。 他盯着被雨水打湿的柴垛和破碎的锁链,眉头微蹙。 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他后悔了。 不久,聂沉初抱着一只精美的檀木盒子去了城东。 他神色明朗,如沐春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小师妹。 想要看到,她被虐待到痛苦不堪的情形。 他怀着腐烂的臆想推开了宋颂家的大门。 院子里的几只小鸡仔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应该是被饿的。 屋内寂静如水,他径直去了她的卧房。 宋颂躺在床榻上,脸颊浮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偏偏双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聂沉初把檀木盒子放下,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药丸,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咽下去。 约摸过了一刻钟,宋颂虚弱地睁开了眼,她嗓音沙哑,瞪着他的双眸恨意不减,“你来做什么?” 聂沉初抱着手臂,讪笑:“这么讨厌我?若不是我给你喂了药,你怕是已经烧坏了脑袋。” 她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是她家,便疑惑问道:“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也算是吧。” 如果他没有将她的行踪告诉霁钺,她恐怕已经被烧成了灰。 宋颂不再说话,她又合上了眼。 聂沉初捧起盒子坐到榻边,他推了推她的胳膊,“起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滚,我不想看。” “谁问你的意愿了?”聂沉初拎着她的脖子,将她拽了起来,命令道:“给我看!” 宋颂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可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令她不得不照做。 刚掀开盖子,腥甜的血夹杂着清淡的花香气便从盒子里飘了出来,宋颂不自觉的捂住了口鼻。 她抬眼一看,只见几朵金黄色的野花插在……一颗脑袋上!? “啊!”她尖叫一声,盒子被摔飞,里面的人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新鲜的血液流了一地,染红了野花。 宋颂冲他怒吼:“你疯了吗!” 为什么要送她人头? 聂沉初双目猩红,病态的表情令他看上去异常可怖。 见到被吓得像只小兔子的宋颂,他太兴奋了! 他忍着肆意大笑的冲动,嘴角抽搐,提醒道:“哈啊,小师妹,你看看他是谁。” 宋颂瞟了一眼地上的人脸,瞬间脸色煞白,声音发颤:“陈……陈寺年?” 聂沉初笑声狂妄,表情张扬,他握着她的双肩,颤抖道:“你差点被烧死,正是他在背后捣的鬼。怎么样,我替你杀了他,开心吗?哈哈哈哈,看到他死前的惊恐,我可是……” 嘭!门被一脚踹碎。 阴鸷的身影携着满身冰霜而来,无形挤压着室内紧张的气氛。 “你在做什么???”压迫感十足的阴沉声音打断他,霁钺脚步一顿,抬起杀气弥漫的紫瞳,厉声道:“给我放开她啊!” 聂沉初兴奋得两眼放光,他几乎是从榻边弹射到霁钺身边,“你终于来了,我帮你给她治好了病,她现在的身体很适合调教。” “快,快点去惩罚她,去做你想做的,狠狠的鞭打这个小骗子!最好让她伤痕累累!” 第44章 宋颂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听懂聂沉初说的什么话。 明明每一个字都是汉字,为什么排列到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呢? 霁钺从他身旁走过,僵硬的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细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喜欢被虐待,不代表她也喜欢。” 说罢,他突然一拳砸在了聂沉初的俊脸上,歇斯底里的怒喊道:“你给我去死吧!竟然敢拿你的脏手碰她!” 怪诞的氛围瞬间变得冰冷刺骨,连屋内的空气都结了一层冰。 这一拳打得猝不及防,凶悍彪猛。 聂沉初没招架住,被砸得偏过了头,右脸高高肿起,他急着来救宋颂,直接用本体飞了过来,这一拳实打实的打在了他的肉上。 他不死心,狞笑着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打算教训她吗?她可是背着你逃了啊!” 霁钺再次挥拳,拽着他的衣襟,冷笑道:“那不是你教唆她跑的么?” 聂沉初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又青又紫,他舔了舔后槽牙,“霁钺,既然你不会发挥她的价值,那不如让给我吧?” 霁钺抬起修长有力的腿,猛地踹上他的肚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给我去死!!!” 聂沉初挨了他一脚,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唤出剑朝他挥去,“呃嗯!我会带走她的,我会的,我不会再把宋颂让给你了。” “你还敢叫她的名字!?”霁钺嫉妒得发狂,单手拎起斧头横劈而去。 两个体格健壮、身形高挑的男人从肉搏打到了斧光剑影,兵器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振馈声。 火药味弥漫,血水与汗水交织。 他们全然不顾什么君子形象与翩翩风度,只求砍死对方,以为这样便能俘获她的芳心,也只有这般才能“独占芳枝”。 说是为了求偶而开屏的两只雄性孔雀都是太小瞧他俩,毕竟孔雀可不会争得头破血流。 宋颂震惊又厌恶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她可没有心情欣赏什么雄竞。 是兄弟就来砍死对方吧! 她只求 这两个变态都被活生生的打死! 她拎起衣裳裹到身上,鞋也没穿地就往外飞跑。 聂沉初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你想跑到哪儿?” 另一边的霁钺怒目圆睁,伸腿就是一脚,猛的踹在了他的胳膊上,“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许碰我妹!” 聂沉初臂弯的骨骼被踹得“咔嚓”作响。 可他愣是忍着剧痛也舍不得放开宋颂,反而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她柔嫩的手腕顿时渗出汩汩红液,逐渐浸湿聂沉初的指缝。 她厉声惨叫:“我疼!放开我啊!” 聂沉初大笑,“我死也不放!” 霁钺又趁机踹上了他的小腹:“我让你不放!” 他疼得往后一趔趄,还是没能松手。 宋颂利落地低下头,狠狠咬住聂沉初的手腕,鲜血浸满口腔,皮肉被咬的险些掉落。 浑身的痛感在此刻凝聚成一枚巨石重重碾压着他的神经,她这一口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聂沉初痛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等他再想上前捉住她时,霁钺倏地横扑了过来。 他凶神恶煞,面目狰狞,身上散发的暴戾之气几近实质化,“再敢碰她,我把你撕碎了喂狗!” 聂沉初被他摁倒在地,眼神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宋颂身上。 “说话啊,我掐死你!”霁钺坐在聂沉初的腰上,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将他脸掰过来,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脑袋上砸,拳拳到肉。 宋颂抓住机会,头也没回地往外跑去,只留两头失控的野兽互相撕咬。 聂沉初喉间溢出浓厚的铁锈气,他嘶哑道:“呃……她跑了。” “她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别关心我妹了,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聂沉初被打得睁不开眼,嘴角却勾起了讥讽的弧度,“兄妹相伦,败类。” 这句话成功惹恼了霁钺,他的拳头更加肆意,骨肉被打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活打死这个勾引他妹妹的贱人! “你他妈不也喜欢我妹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嗯?” 聂沉初不顾他沉闷的拳头,放声大笑:“喜欢?我喜欢她。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霁钺疯了一般往他身上抡拳头,打得他牙齿脱落,鼻青脸肿。 聂沉初艰难地偏过头去,想要再看宋颂一眼。 霁钺强势地给了他一拳,怒吼道:“还敢看她?直视我啊!!!” 心底疯狂的嫉妒宛如一瓶陈年老醋倒进了心脏的肉壁里,腐蚀浸泡,令他丧失理智。 第41章 第41章抱歉,我太想你 霁钺凶狠地狞笑着,他寒戾的目光落在聂沉初的左手上,挑眉问道:“方才你是用这只手碰的我妹妹吧?” 不等聂沉初反应,“咔嚓”一声,一整条左臂被霁钺用锋利的斧刃卸下,他拽住断臂的手腕将其随手扔了出去。 那轻松又随意的模样,仿佛他丢的是一片枯枝烂叶。 聂沉初却笑得灿烂,和煦又明媚,温柔的眼眸中铺了一层挑衅与蔑视的底色: “呃啊……你就算砍了我的胳膊,我照样碰过她了啊!怎么,要不你去把宋颂的手也砍掉吧,哈哈哈哈……” 他清楚霁钺的软肋是什么,所以更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才最疼。 疼死霁钺才好!!这样就没人跟他抢小师妹了! 霁钺的脸色,微微一滞。 他不得不承认聂沉初说得很对,他就算把这个贱人炼成灯油,也无法改变他与宋颂接触过的事实。 心脏又在扭曲抽痛,思绪陷入了嫉妒与愤怒的漩涡,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清隽的脸庞染上了愤恨的糜红色。 他的妹妹,只能属于他。 任何觊觎她的人,都该死!谁都不能将他们兄妹分开!这个家,绝对不能被拆散! 伤痕累累的野兽,会选择与对手同归于尽。 趁他愣神之际,聂沉初使劲浑身解数,用右臂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追去。 宋颂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憋在肺里呛死。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体能竟然如此之差劲! 先前她还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整日担惊受怕,才导致身体素质下降。 可现在,她清楚的意识到,是这具躯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生命的气息。 这种情况,从她完成系统派给她的终极任务的那一刻,便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聂沉初喂给她的药起了作用,一股温暖又火热的气息在丹田内流转,缓缓蔓延至五脏六腑,让她暂时有了逃跑的力气。 她神色凝重,光着脚踩在泥泞丸道,路上尖锐的石子和树枝硌得脚板生疼,但她一刻都不敢停,拼命地往城门跑去。 眼看穿过这片树林就能到城门了,她险险松了一口气,刚要抬脚继续走,后颈骤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暖意。 宋颂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垂在衣摆边的手,无声攥紧,指节毫无血色。 聂沉初仅存的右手,死死的掐着她。 他满脸血渍,眼眶凹陷,鼻梁折断,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小师妹,跟我走吧。” 宋颂垂下眼睫,盯着脚底流淌出来的血,有些恍惚,她说:“聂沉初,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来捉我。” “因为你太吸引我了,我想把你占为己有,永远带在身边。”聂沉初血肉模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笑意。 宋颂已经不想接他的话了,跟变态没什么好谈的。 她承认她有些破罐子破摔。 真希望,他能就此把她掐死啊! 聂沉初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正对自己,兴奋道:“小师妹,我会把你调丨教成最完美的道侣,和我走就再也不用忍受霁钺那个畜生了!” 宋颂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不是畜生?” 疯子和精神病,有什么不同么? 她苦笑,自己到底创造了一群怎样疯癫的变态啊。 “聂沉初,给老子放开她!” 霁钺嘶吼的咆哮声响彻天空,林中的鸟雀纷纷惊飞。 聂沉初忽然把她压倒在地,一手掐着她的腰,附在她肩膀上,报复性地狠狠咬了下去! 方落地的霁钺见到这一幕,悲愤再也无法控制,绝望在他脑中如雷贯耳,负面情绪波涛滚滚,险些将他溺死。 漂亮的紫瞳布满了血丝,目眦欲裂,滚烫的心脏被愤怒和悲痛的巨浪打湿,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冻骨的寒意肆虐着他的理智。 整个人,遍体冰凉。 “你个贱人啊!”霁钺从嗓子眼里挤出悲哀的低吼,下一瞬,狰狞的斧刃已经劈在了聂沉初的头骨上。 第45章 钝感的骨裂声侵袭着宋颂的耳膜,聂沉初闷哼一声,终于没了动静,趴在了她的胸口上。 霁钺拔出斧头,一脚将他踹了过去,破布般的躯体顺势滚落山坡,淹没在一片芬香的花海中。 “呜,不,你别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了!”宋颂瞪圆了眼睛,坐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去,她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厌恶。 霁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红肿的双眸。 清黝的小鹿眼灵动至极,无辜纯净,蒙蒙水雾,仿佛会说话,此时正无声诉说着对他的惊惧。 霁钺收了手中的战斧,迈出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往前移了两步。 宋颂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惊恐万分,哭喊道:“你走啊,走啊!呜,别过来不要碰我……” 霁钺的心随着她说出口的话语,碎成了渣子。 “妹妹,哥哥不会伤害你。”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她才看到他挥舞着战斧砍死了聂沉初! 理智在惊恐中崩溃,她失控了。 “你*了我啊!”杀字被系统强制消音,脑中迸发出无数个鲜红的叉号,又痛又脹。 【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存在违规风险,请宿主规范行为】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震得她清醒了几分。 她摇了摇脑袋,怔然盯着霁钺。 俊美的脸上,露出破碎凄惨的表情,紫瞳雾气朦胧,浸透在悲痛的汪洋里。 他长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璀璨的紫瞳,一旦哭起来就自带一种无人能及的凄美感,令人控制不 住地想要怜爱他。 “妹妹”,他想靠近,可宋颂又应激地往后退,“你就这么……讨厌哥哥吗?” 宋颂被吓得说不出话,间歇性失语。 霁钺像一头爆发的孤狼,不管不顾地往她身上扑去,“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讨厌哥哥?为什么啊?你有没有想过哥的感受!” 他害怕极了,怕自己再次被她抛下,怕得手心出汗,心脏狂跳,胸口郁闷的要爆炸。 他只好把她强制压在身下,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塞进身体里,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令一只手钳住她举过头顶的两只手腕,整个身体形成一道牢固的禁制。 “你说话啊!告诉哥哥为什么!有没有想哥哥,有没有……呜,你要把哥哥逼到拿刀自尽吗!” 宋颂脸色煞白,热泪盈眶,整个人都在他怀里无助地颤抖,小脸上的惨色让霁钺心疼到发疯。 “抱歉妹妹,抱歉,哥哥只是……呜,太喜欢你了,哥太爱你了,所以我才……抱歉,抱歉。”他凶狠的目光颓然败下,话里话外都是对她深沉的思念和爱恋,“哥哥太想你,太想念你了,真的,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这是宋颂从未见过的神情,悲哀到撕心裂肺,他在卑微地威胁她,只求她不要抛弃他。 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处,小声抽噎,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砰然坍塌,窒息感令他浑身颤抖。 可他不敢松手,他怕一松手,宋颂就又把他扔了。 宋颂面无表情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听着霁钺狂乱的心跳和卑楚的哭泣,她下意识地说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谎话: “哥哥,我们回家吧。” 第42章 第42章你要逼死哥哥么? 水雾氤氲的浴池中,宋颂双颊绯红,懒洋洋地倚靠在霁钺的怀里,任由他为她清洗身体。 他整个人都在紧绷,手法却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药效一过,宋颂就又没了力气,身子软绵绵的宛如一团棉花,精疲力尽的疲惫感敲击着她脑中的弦,暖洋洋的水蒸气熏得她睁不开眼。 在霁钺的安抚下,她前所未有的放松,竟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霁钺为她擦干身体,红晕褪去,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她苍白的小脸,她被安置到寝殿中的床榻里。 那具漆黑的檀木棺材,早已被柔软繁复的公主榻代替。 殿内翻涌着淡淡的暖香,清新安神,娇小的人儿裹在暖烘烘的棉被里缩成一团,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霁钺坐在榻边,怜爱地看着她,忍不住用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发顶,“颂颂,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清泠的眸子里流淌着温柔的缱绻,不自觉地流露出如视珍宝般的眼神。 他移坐到床尾,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捧着她受伤的双脚,放在唇边吻了吻。 绀紫色的光华萦绕其中,缓缓钻入脚底的伤口。 宋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跟着妈妈一起去商场购物,一起去游乐园,她还被催了稿……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梦醒以后,只剩下霁钺那张艳鬼一般的俊脸。 鬼?他不是已经复活了吗,怎么现在的模样比鬼还要像鬼? 精雕玉琢的脸,白得宛若透明的玉,长发披散,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盖过双眸,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他阴郁高贵的气质。 幽冷的紫瞳下有一圈明显的绀青色,高挺的鼻梁上缀着一颗妖冶的美人痣,猩红的薄唇如血一般热烈。 一副冷艳阴森的鬼公子模样。 他那双紫宝石般的眼眸黏腻地注视着她,都快拉出无形的丝了,一动也不动,唇角微微上扬,发出痴痴的傻笑声。 鬼味都快溢出来了! “妹妹,哥哥好想你。” 他望着她,露出痴汉一般的表情,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却被宋颂厌恶地躲开:“别碰我。” 她盯着他几秒,忽然感觉不对劲。 她身体不痛了,连带着疲惫感也消失不见,而且还精力充沛,宛若新生。 再看看霁钺,整个人阴沉沉的,声音也很嘶哑,就像是被人吸干了阳气。 宋颂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问:“你做了什么?” 他傻傻地以为妹妹在关心他,脸上绽出春风暖意的笑容:“我为颂颂续了命,不要害怕,不会对颂颂有副作用的。” 她双眸布满了血丝,怒吼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霁钺当然知道后果,逆天续命是要用十倍的寿命相抵。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死之药,唯一能破境的便是修炼成仙。 用自己的寿命去换她的命,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最快的法子了。 等到他阳寿殆尽,他就继续做鬼,永远陪着她。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脸边轻蹭:“没关系的,哥哥能承担后果,不要担心,哥哥不会有事……” 宋颂气极反笑:“谁担心你了?” 她回家的时机又被延误,不知何时才能“自然死亡”。 一觉醒来,美梦变噩梦!怎能不气愤! 霁钺动作一僵,眸中希冀的微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苍白的脸敷上一层惨烈的雪,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笑着告诉她: “妹妹,不要说这些让哥哥想死的话。” 宋颂并不怜惜他,抽出手后,小脸别在一旁,不再搭理他。 霁钺知道她在生气,他故意将脑袋趴到她的腿间,抬着熠熠生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讨好道: “颂颂,理理我嘛。不要气坏了身子,若是气不过,可以扇我几巴掌,只要能让你解气,捅哥哥两刀也可。” 宋颂眉头一挑,两颊梨涡浅浅,轻笑道:“好啊。” 说罢,霁钺方抬起脸,她就“啪”的一巴掌扇了上去。 绸缎般的墨发被掌风扇得凌乱的甩在一旁,白皙的肌肤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俊美的脸庞格外破碎凄美。 他忍着肿胀的痛,笑着问:“唔,妹妹可以原谅我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 他很听话,由着宋颂发泄情绪,即使被打得两颊高高肿起,他也只是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问她痛不痛。 宋颂不解,为何越打心越痛,她泪流满面,抽噎着甩开了他。 霁钺像条担心主子的狗,一边疼惜地吻着她红肿的手,一边问:“妹妹,手疼吗?” 她哭得凄惨:“滚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我就,呜呜……我就不能立刻回家了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救我?” 他将她揽在怀里,温柔解释:“哥哥爱你,不能看着你死。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宋颂。” “哥哥会给你一个家的,一个温暖的家。” 说这话时,他僵硬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宋颂听到“爱“这个字,就忍不住地嘲讽道:“你真是个蠢货。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懂什么是爱么?” “看来妹妹还在生哥哥的气。”他松开她,手一伸,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便落入手中,“不如妹妹来伤害我吧。” 他把匕首递给她:“这把刀虽然杀不死我,却能让我感受到痛。” 宋颂无法跟变态共情,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46章 她握着匕首狠狠地捅入了他的心脏,缓缓拧转着刀柄,血肉被搅碎的声响令她眼尾氤着殷红。 她并不痛恨他。 恨可比爱更加让人耗费心神与精力,也更容易让人失控,她不会轻易的去恨任何人。 霁钺低头看着汩汩鲜血顺着伤口淌出,染湿了被子和厚实的地毯。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漫上心头,肉丨体的痛比不上灵魂刺痛的万分之一。 可他不在乎这些伤,在他看来,只要是宋颂给予的,无论伤害还是救赎,他都一并照收。 因为他爱她,愿意为了她不计代价的付出他拥有的一切。 就像他此刻,心脏被她捅了两刀,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只要……她可怜他,施舍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哪怕是虚情假意,他都心满意足。 宋颂倏地抽出了匕首,眼睁睁看着鲜艳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衫。 霁钺捂着心口,庞大的身躯倾倒在地,他费力地从嘶哑的喉中挤出几个字符:“呃……妹妹肯原谅我了吗?” “分手吧。”这三个字说得干脆利落,异常决绝。 霁钺连跪带爬地起身抱住她,声音颤抖道:“我不同意。” “分手不需要两个人同意。”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聂沉初?还是因为陈寺年?你喜欢他们?” “跟别人无关,我只是不喜欢你。” “可你离开前还在跟我说要和我成亲,你还说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宋颂冷漠地打断他:“哥,我是骗你的。” 霁钺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总说些让他想死的话。 他垂下纤长浓密的睫羽,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阴郁的眼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神悲痛地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字字有力道: “妹妹,你记住。那些男人看你,就是他们贱,管不好自己的眼。但如果是你看那些男人……那便是我的过错。是我不够貌美,是我不能满足你,不能让你只看着哥哥。” 他咬着牙,吐出最后几个字:“所以,不要逼死哥哥。” 宋颂笑得灿烂,天真的梨涡里盛满了无辜:“可我就是不喜欢你。” 她又报复性的重复了一遍:“哥哥,我不爱你。” 霁钺被逼得无路可走,他使尽全力把她抱了起来,一脚踹开鎏金笼子,将她摁了进去。 “你做什么!我不要进去!” 他不顾宋颂的拳打脚踢,手指一勾,笼子自动关闭,宋颂眼一斜看到原本放在笼子里当摆设的钥匙,她拼命跑过去抓,却被霁钺一把拽了回来。 霁钺边笑边把钥匙吞了进去,“颂颂,这笼子本来就是关你的,我忍了好久……谁让你这么不聪明,一定要惹怒哥哥。” 宋颂在一旁看傻了眼,震惊道:“你!?吃钥匙?”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笼子是为她准备的,从她第一次去他的寝殿,看到笼子里堆满了她的衣裳,她便知道了。 如果说,霁钺把她关进笼子里是为了羞辱她、教训她,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关进来?? 他压在她身上,疯狂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陶醉道:“我只是变了个戏法,妹妹不用担心哥哥哦。钥匙还在呢。” 宋颂厌恶地推开他,可他整个人都覆在她身上,稳如泰山,根本推不动! 他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樱桃,娇艳欲滴,嘴里不停地重复: “不要妄想甩开哥哥,我就算死了做鬼也会缠着你。” “啊——颂颂真的好香,我快受不住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粗暴地撕开了她的外衫,肩膀处红褐色的牙印已经结了痂…… 他脸色急转而下,摸着她肩头的疤痕,喃喃道:“妹妹,它好丑啊” 宋颂暗叫不好,挣扎着往后退去。 霁钺也不摁着她,笼子虽然宽大,可两个人挤进去也不剩多少空间。 她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你要做什么?” “哥哥想……给颂颂做新的标记。” 第43章 第43章要做吗? 霁钺盯着她单薄的肩头,虎视眈眈,喉结难耐地滚了滚。 她被逼得贴到了栅栏上,两条腿还在不断地往后踢蹬,恨不得融进笼子里。 缠绕着栏杆的银色铃铛叮铃作响,颓靡悦耳,好似一首极乐世界的仙乐。 霁钺笑得眉眼弯弯,漂亮得像天上的月牙儿,他说:“别怕呀,卿卿,我不会吃你的。” 宋颂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言道:“你是不吃我,但你要咬我!” 他嗤笑一声,语调轻柔却强势:“转过去,疼是正常的。” 宋颂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霁钺……挺纯情来着,亲他一口,就能脸红到脖子根,为什么忽然会说这种虎狼之词? 之前那次,她也没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词汇。 还在她愣神之际,霁钺已经扑了过来,他握着她的细腰一把将她翻了过去,脸红道: “啊,颂颂的腰,又细又软,真是要了我的命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陈述事实呢。”他趴在她的脊背上,压制着她的双臂,俊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勾起阵阵细微的颤栗。 殷红的舌头软嫩灼热,迫切的舔了上来,掰过她的小脸,温柔地舐过鼻尖、眼尾、耳垂,后颈,最后落到了肩头上的那处牙痕。 唯一不属于他的痕迹。 额角的青筋倏然暴起,突突直跳,紫瞳幽光暗涌,是失控的前兆。 面容迷乱的他,此时正神情淡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反应,试图从她的冷漠和厌恶中捕捉道一丝难以抑制的忘情。 很好,他捉到了她脸上浅薄的红晕,恬不知耻地问道:“妹妹,脸好红,难受吗?要不要亲亲?会好受一点。” 她扯着脖子艰难喊道:“唔,不要,你从我身上起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原来是被压得窒息了,他还以为她也心动了呢。 “很快就好。”霁钺吻了吻她湿润的额头,双只手缓缓攀附上她的手背,当即十指交扣,两人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白,他的手背更是遍布青筋。 他做了最后的安抚:“忍一下,会很疼。” 下一瞬,尖锐的刺痛感穿透她肩头的肌肤,她像一只炸毛的猫:“霁钺!痛痛痛痛!别咬了啊!你是狗吗!” 他充耳不闻,依旧死死咬着那处令他愤恨的痕迹。 齿间弥漫着腥甜的血,他如饮琼浆般地大口咽了下去,犬齿不断刺透摩挲着柔嫩的肌肤,皮肉渐渐分离,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她攥紧了拳头,嘶哑道:“你是要把我的皮给咬掉吗!” “不会的。”他口齿不清地回复着,混乱的大脑沉浸在病态的情绪中,痴恋的目光灼热得快要穿透她,“感受到我了吗?感受到我的爱了吗?哈啊,妹妹,只有我才能在你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宋颂忍着肩膀处传来的钻心痛感,斥骂道:“死变态!” 他脸红得不像话,声音软得令她脸红:“别夸哥哥,不然……我可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做出什么。” 她从现在才意识到,她一点都不了解霁钺,即使他是她“创造”的。 他的心,已经彻底腐烂了,发出来的芽、开出来的花,只会结出常人望而却步的“病态爱恋”。 “呃啊!”宋颂身体猛颤,肩膀处的刺痛感逐渐褪去,留下火辣辣的疼。 他终于做完了标记,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身躯,痴迷地盯着她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宋颂浑身被冷汗浸透,乌黑的发丝贴着红透的脸蛋,眸中盛满了破碎的光,身形瘦弱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娇恹恹的。 霁钺抚摸着她的脸颊,卑劣的念想在心底肆意疯长,他还想要更多,好想把她吃进肚子里。 他跪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仰着脖颈,蹭着掌心,陶醉自语:“颂颂,我好想成为你的一部分啊……” 宋颂趴在毯子上抬起腿踹了他一脚:“你闭嘴吧你!” 他轻而易举地接住她的腿,双手捧着她的脚,不容抗拒地吻了上去。 他像一条爱慕主人的小狗,细细舔舐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霸道的留下独属于他的记号。 宋颂已经没了力气,即便她骂他,打他,他也会一脸舒爽地接下。 不像惩罚,更像奖励。 没办法,变态就是这样。 “颂颂怎么不扇我了?”他被连着打了几巴掌,本就肿胀的脸颊变得又青又紫。 可他还是很俊俏,他这脸就算毁了容也是美的。 这一点,宋颂没法诋毁。 她气得发笑:“我打不动了,谁知道你脸皮这么厚。” 第47章 “好遗憾。每次颂颂的巴掌扇过来时,我都能嗅到风里的香气,我的脸触碰到香软的掌心……”他回想着宋颂的巴掌,竟然翻着白眼留下了热泪,“我,呜,我好幸福啊。” 宋颂被他这不知羞耻的发言逗笑了,她眉头轻佻,来了玩意:“疯狗,叫两声。” “汪!” “汪汪!!” 他叫得响亮,亢奋地压住她,濡湿的舌头挤进她的唇缝中攻掠城池,在她的口腔里纵情驰骋。 宋颂被他牵着鼻子,被迫回应着他,舌尖交缠,唇齿相碰,互相交换着浑浊的空气。 笼内的气温升高,汗水交织,愈发黏腻。 骨感的大手轻轻握住纤细的脖颈,他边吻边卑微乞求:“妹妹,我好爱你,求求你也分给我一点点爱吧?就当是可怜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了,好不好?你看看我吧,看看我吧……” 明明是想讨好她,可骨子里的自卑和敏感让他不得不强势地掐住她,下意识地威胁她……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宋颂睁开眼睛,浓密的眼睫宛若蝴蝶轻颤,清明的眸子氲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冷静地注视着他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柔软的心头,被他轻轻扯动。 她不知道这种颤动是出于怜悯还是别的情感,所以她无法回应他。 霁钺并不气馁,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她动摇了,哪怕只有一分一毫,她都为他动摇了。 好幸福。 “为什么一碰妹妹,我就像被一团烈火灼烧,快要痛死了啊。”他握住她的手腕,向下牵引,“感受到了吗?滚烫的。它和我一样,很想念颂颂。” 宋颂脸色大惊,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她的脸,她像是被电击到了似的,火速甩开他的手,骂道:“不要脸!” “骂得真好听,再骂哥哥两句嘛。” 宋颂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霁钺俯下身躯,趴在她耳朵边撒娇:“要做吗?” 霎时,她脑袋里好似进了一群蜜蜂,嗡嗡作响,乱成一团,她还是强自镇定地问道:“做什么?” 他用力嘬了两口软软的脸肉,一本正经道:“爱呀。” 蜜蜂蛰了她脑仁儿,她快震惊得昏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这个词?” 他冲她绽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看了你的绘本和话本哦,包括你在昆仑和鹿城的,我都看了呢。”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吗? “你摸摸这里,刻有颂颂写的字。”他捏着她的小手覆在他遒劲的手臂上。 她面如死灰,无意识地念出了他手臂上的字:“我爱哥哥,永远。” “我也爱宋颂,永远。” 宋颂一抬头便撞入他光芒闪烁的眼眸里,怔了片刻。 他漂亮的眼睛里好似装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辉,那种欣然和幸福是无法伪装的,真情流露,他真的很高兴。 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我们,开始吧。” 他眸色幽深,腰腹上棱块分明的腹肌起了一层薄汗,晶莹的汗珠顺着人鱼线缓缓落下,浸润着她的肌肤。 腰身青紫色的经络宛若苍天老树的虬根往下深入延伸,潮湿的气息喷涌在她的大腿。 他抬起头,注视着她缀满汗珠的脸,轻声道:“颂颂,为什么不看我呢?” 温暖的光透过窗棂投射到鎏金笼子里,笼身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朦胧梦幻,美得不可方物。 宋颂说不出话,她半眯着眼,如瀑般的墨发披散在他身后,随风飘荡,扫过耷拉在他厚实的脊背上的娇小脚趾,惹得绷直又蜷缩。 腐烂的爱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生根发芽,在黑暗中破土而出…… 宋颂出了一身热汗,被他抱到浴池里清洗。 这笼子根本困不住他,被限制的只有她而已。 她以为洗漱完后,会放她自由,没想到又被锁了进来,连带着他也钻了进来。 她瞪了他一眼:“我想去茅房。” “我抱你去。”说着,他就起身去抱她。 羞耻心令她气息不定,她躲开了他的手,咬着牙道:“你就不能放我自己去吗?” 霁钺一脸认真:“不可以哦,宋颂去哪里都要有我陪着。” “我不会跑。” “那也不可以,哥哥现在不会相信宋颂。” 他被她骗了这么多次,再相信她不会跑,他就是个大傻子。 宋颂负气般地将头扭到一旁,不再理他。可小腹中的脹意让她不得不屈服:“抱,抱我去。”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真乖。” 第44章 第44章喜欢哥哥还是霁钺?(文案逃…… 怀抱的姿势让宋颂整张脸都红透了,强烈的羞耻心令她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存在违规风险……】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炸开,她当即在心中暗骂:“别惹我,你个破系统最好别惹我!” 她把这辈子干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到最后才发现,她竟然是一个善良勇敢,学习认真,积极上进,漂亮又富有的守法好公民! 唯一干过的“缺德事”大概就是把自己小说里的男配霁钺写的过于惨烈。 ……报应来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改过自新,痛改前非,积极向上地把男配给写死!! 霁钺盯着她红润的小脸,笑出了声:“宋颂真棒。” 啊!真是言简意赅的会心一击呢……差点儿没把她羞死。 她黑着脸,压着怒气,冷淡道:“你也不要惹我。” 霁钺帮她整理好后,抱着她去净手,低头蹭着她的脑袋,温柔道:“如果宋颂听话点,哥哥就会考虑给宋颂多点自由。” 宋颂抬头看他,真想回击一句:“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呢?蠢货。” 还未等她说出口,霁钺又补充道:“如果宋颂一直不乖,一直想要逃离哥哥,那么……” 他俯下身子贴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掐着她的下巴,潮湿的气息宛若水底的绿藻扫过她的眉眼和鼻尖,惹得她心里一阵发毛,语气并不温柔: “我会用锁链锁住你的手脚,若再不听话,哥哥不介意挑断你的手筋和脚筋,毕竟哥哥很喜欢照顾颂颂呢。” 他这幅沉醉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驯服她,妄想同化她,要她与他一同沉沦。 旋即,宋颂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才不会这么容易的被他“洗脑”。 再怎么说,她都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要玩心理战术,他还不指定能玩过她呢。 他今日对她的折辱,她会通通还回去的。 不,是变本加厉的还给他。 她忽的转过身,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笑了笑:“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他问:“什么?” “和我在一起呀。用我们彼此的方式,互相陪伴。” 皎洁又浑浊的目光相交,汇聚在一起,凝成灼热的火花,对视的那一刻,霁钺感觉自己的心绪混乱不堪,就要……昏死过去。 得不到她的爱,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和空洞的灵魂便会腐坏,这些充满情意的谎话恰好弥补了残缺,令他重新“活”了过来。 于他来说,她的谎言是一种另类的救赎,更是她神圣的恩赐。 他可真想溺死在她用谎言编织的爱的海洋里。 霁钺将她抱回笼子,高大的身躯一挺,把她挤压到栅栏上,双臂禁锢住她,欣喜若狂道:“妹妹,又 要来玩弄哥的感情了吗?” 宋颂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眸光闪烁:“哪里是玩弄。反正我也甩不掉哥哥,不如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虚情假意中,掺杂一丝真情。 两人相视一笑,霁钺闭上双眸,缓缓靠近她的唇瓣:“我准备好被你玩弄了。” 宋颂抬手捂住他的嘴唇,委婉推开,她说:“哥,我饿了。” “没关系,哥哥会喂饱你。在此之前,你得先喂饱哥哥。”他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她的掌心,眼神黏腻又炙热。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霁钺到底看了多少她的话本! 她无视他的渴求,继续道:“我不想吃排骨粥。” 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霁钺这个变态往排骨粥里洒自己的骨灰给她吃这件事。 霁钺停了下来,他微微蹙眉:“可我只会做排骨粥。” “那哥哥就学嘛,会做饭的男人才最有魅力。” “我喜欢哥为我努力的样子,会很幸福。” 原来是这样,他果断应下:“好,哥哥这就去做。” 刚要走,他又回头盯着她饱满莹润的樱唇,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道:“亲一口。” 第48章 “好孩子才有奖励。哥现在还没……” “禀告宫主,地牢的那群修士仍旧不肯屈服该如何处理?”陈序忽然打断两人,他火急火燎地现身跪下,一抬头声音便弱了下来,磕绊着请罪,“是老奴的过错,还请宫主责罚。” 霁钺阴沉的眸中裹着一层冰霜,冷声道:“那便都杀了吧,不服管教的东西,何必留着。” 宋颂站在一旁,尴尬地看着陈序,垂在裙边的手指微微颤动。 霁钺这句话明显就是暗戳戳地警告她,杀鸡儆猴罢了。 真幼稚。 霁钺转过身,戾气瞬间散去,浅笑道:“妹妹,先在这里等我。”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哥哥要快些,我很饿。” 霁钺身形一闪,与陈序一同出了大殿,朝地牢走去。 他冷不丁地问:“陈管事,你觉得她爱我吗?” 陈序身形一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宫主说的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宋小姐向来追求自由与洒脱,绝对不会喜欢偏执强势的宫主。 如果从她口里吐出“爱”与“喜欢”这类词汇,那只是她减轻他防备之心的缓兵之策。 更甚者,她只是想将宫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旦宫主掉以轻心,她便会本性毕露,迅速逃离他。 陈序沉思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奴,奴也不知。” 霁钺轻笑:“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陈序只能点头应是。 他又吩咐道:“海盗呢?把它放出来,送去给颂颂解闷。” 海盗是宋颂从蓬莱仙岛捡回来的一条狗。 霁钺本来想一把掐死它,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它养在了鬼界。 他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宋颂喜欢它呢?她不要哥哥了,还能不要自己的狗了吗。 “在宋小姐原本的寝殿中饲养,奴这就去办。” 宋颂盘坐在笼子中央,一手支着下巴,眉头紧蹙,神情肃穆。 她看到了埋在地毯里的钥匙,那是从霁钺袖子里掉出来的。 “汪!汪汪!” 清脆的犬吠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只半米高的雪白小狗冲她欢快地飞奔了过来。 它右眼周围晕染着一圈墨色的毛发,绒绒雪毛略微偏长,耳朵支棱地老高,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宋颂一眼就认出它了,是海盗小狗。 它长大了许多,皮毛油亮,身体健硕,行为活泼。 她将手伸到了笼子外:“乖宝儿,来,过来。” 海盗摇着尾巴,趴在笼子外,哼哼唧唧地舔着她的手。 温暖的触感令她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犀利的目光扫过小狗身后的地毯,凹陷处藏着一把闪着微光的金钥匙。 自由的钥匙就在眼前,跑还是不跑? 这钥匙到底是霁钺有意掉落,试探她的……还是他真的不知道此事? …… 跑吧!不赌一把怎么行?难道要被他一辈子都关到笼子里? 她揉了揉狗的脑袋,手指指向钥匙:“海盗,那里有一把钥匙。” “汪!” 小狗像以前捡树枝一样,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她是无比紧张的,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宛若一只紧绷的弦,悸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宋颂没有时间多想,她迅速把金锁转了过来,插丨入钥匙,轻轻拧动,“咔哒”一声,锁开了! “汪汪汪!”笼子被打开,海盗钻了进去围着她兴奋地转圈圈。 “宝贝,你做的很棒!” 接着,她蹑手蹑脚地推开玄铁大门,绚烂的霞光映照着她,暖意漫上心头,如沐新生。 外面依旧是连只鬼影都没有,她激动得浑身轻颤。 她拎起裙摆,头也不回地朝紫藤瀑布跑去……很快,很快她就能重获自由了! ———— 霁钺端着一碗汤面推开大门,走进清冷昏暗的寝殿。 欣然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金笼,勾起的唇角无声下拉,清隽的面容扭曲出阴森骇人的弧度。 脚边传来瓷碗破碎的声响,温热的汤汁溅湿了他的靴子。 他长叹一声,忽然冷笑:“哈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妹妹。” 暴虐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大殿,他迈着矫健的步伐不疾不徐地朝花苑走去。 宋颂抱着双膝,呆滞地坐在小溪旁。 紫藤树下的河流早就被霁钺填埋得仅剩一条浅浅的溪水。 别说跳进去了,她把脚伸进去都淹不到脚背。 恍惚间,她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宛若狂暴的疾风,迅猛有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上,令她下意识的颤抖害怕。 四周的空气被无形挤压,强势的压迫感揉捏着她脆弱的小心脏,最后一根弦,要被扯断了。 属于她的狂风暴雨,即将来袭。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很不乖哦。” 惊恐的情绪犹如一条毒蛇,顺着她的脊椎爬进了她的大脑里,湿冷的信子舔过崩坏的神经,让她浑身一颤。 肩膀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摁住,潮湿的目光蕴含着浓重的杀意,他像一只怨气冲天的厉鬼,趴在她肩头,蓄势待发。 她被吓得说不出话,双目失焦,空洞地注视着眼前的小溪。 脖颈传来微痒的凉意,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字句冰冷地拍在她脸上:“眼睛这么红,是因为河被填了,没法再逃,所以哭了么?” “还是因为见到了哥哥,被吓哭的呢?” 强大的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根本不需要他动手,她就已经应激了。 她害怕的原因不在于被他捉到,而是恐惧被抓到后未知的结果。 “怎么这副表情?嗯?我之前说过什么,宋颂要是再跑,哥哥会怎么做呢?”霁钺强势地掰过她的脸,令她直视他阴郁的紫瞳。 她嘴唇翕动,恐惧令她连话都说不利索:“锁起来,断,断手断脚。” “很好,原来妹妹还记得呢。”他语调温柔,神情淡漠又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她方才逃了出来。 越是平静无澜就越是让宋颂惊悚害怕,就像一颗深埋地底的炸弹,根本不知道他何时会爆发。 霁钺掐住她的腰,手臂用力,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海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着急的绕着他乱叫,却被他暴戾地一脚踹开。 她被粗暴地摔进了笼子里,笼中银链破空缠上她的手脚,紧紧束缚住她。 霁钺并没有进去,他立在笼外,高居俯瞰着她,静静欣赏着她脸上的木讷与惊恐。 原来她也会流露这般脆弱敏感的表情。 好可爱,但更可恨。 这才是他们兄妹该有的样子。 霁钺唇角绽出讽刺的弧度:“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情吧。” 宋颂不甘心地瞪着他,没有出声。 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说话。 他璀璨的瞳孔泛着幽冷的微光,手一抬,狰狞的战斧便缓缓落入掌 心。 冷白的手指轻轻一勾,宋颂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推至他面前,她无力挣扎道:“你要做什么?” 霁钺眼尾晕染着不正常的绯红,大手穿过栅栏掐住她的脖颈,冷声问道: “喜不喜欢哥哥?” 一股强烈的禁忌背德感冲刷着宋颂的脑颅,她知道她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没有生活在同一个纬度,不过这种刺激的效果一定是霁钺想要的。 她的嘴巴比脑子先行一步:“不喜欢。” 不对!明知道会惹怒他,为什么还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这句话?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带着轻微的颤音,再次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一脸无所谓:“真言术。颂颂总爱说谎话骗我,哥哥只能这么做了。” “下一个问题,颂颂喜欢霁钺么?”他脸上还是挂着淡笑,但手中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这次,宋颂犹豫了,并不是在纠结喜不喜欢他,而是怕她说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一下子掐废她。 死又死不了,痛苦的活着才是她最怕的。 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再次答道:“……不。” 她甚至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憋在心里的厌恶:“谁会喜欢一个嗜血的疯子呢?还有,你就是个死变态,竟然喜欢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这对我来说极其可耻。放过我吧,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心脏被她捅了一刀又一刀。 鲜血淋漓。 他再次偏执道:“那么,喜欢哥哥还是霁钺呢?” “都不。”她否定地极为痛快,“别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我从未喜欢过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任务目标,只是我回家的垫脚石而已。” 第49章 她真想甩自己一巴掌啊!可思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根本控制不住!! 霁钺落寞地垂下了头,她绝情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视线倏然模糊,泪水打湿了眼睫,摇摇欲坠。 悲戚的痛,好似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膛,穿透骨腔,碾压着他破碎的心脏。 他快要痛死了啊。 “收。” 他重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近乎实质:“嗯……最后一个问题,喜欢大斧头么?不喜欢的话,我就用斧头劈死你。” 话音未落,宋颂往前一趔趄,脖颈伸出了栅栏,锋利的斧刃堪堪划过白皙的脖颈。 一道浅浅的伤口像戴在脖子上的一条红线,靓丽糜艳,惊心动魄。 她喘息不定,颤抖道:“我,呜,我喜欢。” 霁钺抬起斧头,垫着她的下巴:“把话说完。” “我喜欢哥哥,喜欢霁钺。” 他收了斧头,微微弯下腰,炽热的舌头舔过她眼角的泪珠:“乖孩子。” 他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她逃避惩罚的妥协与退让罢了,他很理智,也很清醒,清醒到一听到她说喜欢他,便想捧腹大笑。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清醒地堕落,甘愿在她的谎言里腐坏! “宋颂记住,下次再敢跑,我就弄死你。” “好……我记住了。” 他一边舔着她脖颈渗出的血,一边自欺欺人道:“宋颂方才说了不爱我,是在说谎吗?” 宋颂深吸一口气,红着眼应他:“是。” 霁钺俊美的脸庞浮现出病态的表情,他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痴迷道:“说谎是要接受惩罚的。” “你想被扇哪张嘴?” 第45章 第45章错了,再来一次 宋颂不需要思考都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她心存侥幸,选择最保守的装傻充愣,试图以此来蒙混过关。 她鼻尖红红,眼眶挤满了泪珠,红唇抿成一条向下弯的曲线:“我,呜……哥,能别打我吗?” 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模样。 “既然颂颂选不出来,哥哥替你选吧。”霁钺冷眼睥睨着她,一字一顿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两张嘴,都该扇。” 少年独有的磁性嗓音夹着几分低沉的嘶哑,蛊惑到了极致。 宋颂却无法欣赏,她只听到了一只饥肠辘辘的劣犬在冲着她低吼,企图将她吃进肚里。 危急万分! 她微红的面颊倏然变得苍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别紧张,哥哥又不会伤害你。”他打开笼子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不像话,但危险的眼神暴露了他的贪婪,“颂颂喜欢站着还是躺着呢?” 她僵硬地缩在他怀里,他每说一个字,低磁的音符便透过坚实的胸腔渗进她的耳鼓中,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如此危险的发言惊得她心脏乱跳! 极度的恐慌,导致大脑的指令出现错误,她话也说得磕磕绊绊:“你,你、我……你是我哥?”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勾唇欣赏着她对他的恐惧和服从,吐出更多荒谬的选项:“坐着也可以,但我不想让你受累。” 宋颂愣怔住了,脑子里好像少了一根弦。 空气愈发灼热,他的身躯也是,已经烫到硌人了。 她需要尽快调整自己混乱的状态,恢复清醒和理智,绝不能被他一直牵制。 短暂沉默过后,霁钺抬手解开了缠在她身上的银链,抱着她往窗棂前的书案走去。 “颂颂选不出来也无妨,都试试不就知晓哪个最适合我们。”他长袖一挥,书案上的笔砚纸墨尽数摔落在地,娇软的身躯代替它们躺了上去。 两只手腕交迭握住,举过头顶,修长的腿屈膝并入罗裙。 “张嘴,听话,我不想让你痛。”温柔的话语里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宋颂在犹豫,与他硬碰硬没有好处。 要想在一头失控野兽的爪牙下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欺骗他,配合他,最大程度的减少预计伤害。 她望着他,朱唇轻启,他另一只手骨感的食指与中指并齐伸入温软的口腔,缓缓搅动着她的舌头,发出黏腻的口水声。 他未预料到她会如此配合,高兴到惊慌失措,手指传来的柔软触感令他脸红陶醉:“好暖和,我的手,好暖和……嗯,心也暖暖的。妹妹,我好爱你。” “唔,哥。”她笑得灿烂,轻轻咬了一口指尖,主动抬起头去亲吻他。 霁钺受宠若惊地抽出手指,迫不及待地加深这个来之不易的亲吻。 他尚且存有一线理智,没有松开束缚在她头顶的手腕。 唇舌相碰,湿漉漉的触感像条温热的鱼滑进了她的嘴里,温柔的克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他掠夺式的吮吸狂吻占据了主导。 他咬住她的舌头,疯狂舔舐着她的上颚,不放过她口中的任何一丝口水,空气被他剥夺,他强势地操纵着她,以此来填满自己空洞的灵魂。 空气蒸腾,心脏腐烂,脸颊爆红,汗水交融,他快要死掉了。 “卿卿,嗯……”他忘情地吞咽着她的口水,如饮甘露,“嘴巴里都是卿卿的东西了,好想让卿卿的身体里有我。” 混乱的话语,沾染着浓郁的情愫,他真的不长记性,宋颂只是勾了勾手指他便跪倒在她的裙下。 这样也好,裙下臣,总比人和心都得不到的好。他是这般想的。 方空出的那只大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滑去,裙摆蹁跹,白玉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凝脂般的腿部肌肤。 宋颂身躯一震,身体被他禁锢得死死的,根本不给她机会乱动。 她艰难地偏过头,吐出他的舌头,求饶般地轻语道:“哥……哥,我爱你。” 霁钺滚烫的眼神,微微闪烁,仿佛熄灭了一瞬,他仰起头,眉头轻挑,喉间溢出沙哑的质问:“爱哥哥,还是爱霁钺?” 宋颂愣住了,朦胧的眼眸顿时清澈。她没想到这死变态连自己的醋也吃! 他好似精神分裂,浓烈的妒意泼洒在俊美迷乱的脸上,手指不依不饶地摁住她:“嗯?爱谁?说话。” 并不难受,奇异的酥热令她慌不择路:“我,我爱哥哥!” 他忽然轻 笑,好看的眉眼间流露出戏谑:“错了哦,再来一次。” “霁钺啊!我喜欢,喜欢霁钺!”宋颂咬着牙,强撑着脑中的混沌,泪盈盈地瞪着他。 哈,好可爱。霁钺看得痴迷,摁着她的力度更甚:“那哥哥呢?为什么不爱哥哥?颂颂不太聪明呢。” 他就是在捉弄她! “呜……”羞耻感漫上心头,她哭出了声。 霁钺柔声哄着她:“卿卿别哭嘛,是哥哥的错,霁钺也有错,来,给我一巴掌,别气到自己。乖妹妹,我也爱你。” 他终于松了手,腐红的脸颊贴进她的掌心,膝盖上涌,让她无法抽身逃离。 宋颂羞愤上头,抬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呃嗯。”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墨发凌乱,沾在他完美的侧脸,衬得他愈发破碎性感。 他舔着脸夸赞:“打得真棒。” 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道:“别这么对我。” “为什么?明明颂颂很舒服,为什么不要?” 她深吸一口气,企图平复心绪,湿漉漉的眼眸盯着他:“书案,凉,硬,我不舒服。”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最大程度的取悦自己,她不能吃亏。 潮湿的目光愈发黏腻,压抑的情感即将爆发,霁钺笑得痴狂,抽出手放入自己口中,另一只手宽衣解带。 银白的月光洒落书案,微凉的风送来清幽的花香,窗外斑驳花影倒映在她脸侧,隐匿的厌恶被遮挡。 “好甜。和卿卿一样甜呢。”绀紫色的衣衫被他随手扔落,劲瘦的身躯毫不遮掩地映入她眼帘。 肩宽腰窄,胸肌健硕,腰腹处的人鱼线鲜明有力,青色脉络虬结盘延。 她唇角流出了感动的口水。 他勾引她的意图过于明显,恰巧她还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现在呢?还难受么?” 她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 “要摸?” 理智反而被拉回来一线,她恍若梦中惊醒,倏然坐起,试图跟他讲道理:“哥啊,爱是托举,不是……” 他淡漠地打断她:“托举是什么姿势?试试?” 宋颂:“啊???”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她破口大骂:“你以后能不能少看些本子!” “不看,那我们来实践。” 她情绪已经被调整了回来,他很满意,终于可以动手。 下一瞬,高大的身躯倾覆而下,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他像一条疯狗,又急又凶地亲吻她,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始终相信,人的灵魂是自由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束缚。 第50章 总有一天她会翻身打倒霁钺! 自娱自乐的安慰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清醒。 交错的呼吸喷洒在炙热的肌肤上,渗透她迷茫的心,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她与他一同沦陷。 匀称的小腿勾勒着分明的线条,玉脚狠狠踩着他宽阔的背,衣衫堆迭,掩住缀满红痕的锁骨。 他掐住她的脖子,紫瞳洇满血丝,字字威胁:“呃,我不在乎妹妹说了多少次谎,因为哥哥会做到妹妹真的爱上我。” “谎言不成真,哥哥便永不罢休。” 悬殊的体型与力量差,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又痛又疯狂地将她占有。 她有自己的反击方式。 宋颂勉强扯出一丝笑:“哥哥,你就是一条缺爱的狗。” 霁钺气得发疯,心脏要爆炸。 他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嗤笑道:“哈啊……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哥哥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第46章 第46章死到她身上 地毯柔软厚实,躺在上面很温暖,但宋颂被他的蛮横所冲撞。 微凉的月光在浮尘中款款流动,似一道轻薄的雪纱,婀娜曼妙。 她两腿发颤,绸缎般光洁的肌肤在热汗的蒸腾下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水红色,宛若清泉浸透的海棠花,潋滟娇美,尤为动人。 可她不想认输,理智被好胜心不断撕扯。 她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哥啊,你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不还是到不了我的心里么?” 霁钺俯下身躯,修剪整齐的指甲呈圆滑的弧度,透着淡粉的光,两指强势攻入她的口腔里,堵住她直戳人心的犀利言语。 他神情幽暗地笑了笑:“还逞强么?看来是哥哥太心疼颂颂了。” 空闲的大手隔着层轻薄的衣物抚摸着她的腰腹,平坦却有了微小的弧度。 焚香无风自缥缈,馥郁的暖香凝化为温柔的雾霭,朦胧的纱包裹住暧昧的躯体,空气与微凉的风交洽融合。 “呜!?”宋颂瞪大了黑瞳,不可置信道:“你敢——” “我确实敢。”他指腹微微用力,弧度下压,宛若千万根细软的银针炸入她的肚皮,穿透脏器,与盛夏暴晒的河流一般暖洋洋,甚至滚烫。 他摁住她的舌头,迫使她张大了嘴巴,透明的唾液顺着唇角往下落,他抬起下巴接住,咽下:“嗯、哈啊。不仅哥哥喜欢你,他也很喜欢你呢。” “呃,我咬死你!”她被激怒,浑浊的思绪令她使劲全身的力气合上嘴,狠狠咬住口中的手指。 不多久,淡淡的血腥味便蔓延至喉间,再抬眼看霁钺,她愣住了。 俊美的面容浮现出烂番茄一般的糜红色,晶莹的泪珠打湿漆黑的睫毛。 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一颗颗细碎的宝石缀在打湿的娇花。 绀紫色的瞳仁颤抖着尽力上翻,眼眶险些被眼白铺满,陶醉到眉头上扬,眉尾下压,绛红薄唇微微曲张,胸膛有气若游丝地起伏轻颤,蛊惑到了极致。 “呜,妹妹……”他无意识地轻唤她,蛮力依旧不减,“说爱我。” 宋颂直想快点结束,“我爱你。” “真诚点。” “我爱你。” “我是谁?” “霁钺,哥哥。我爱霁钺,爱哥哥!” “呃嗯……”他死寂的灵魂再一次被她爱的谎言拯救回来。 犹如枯木逢春,大旱遇甘露。 他不是缺爱的狗,他有人爱的,他近乎虔诚地捧起她的脸,痴迷地问:“对吧,宋颂,你爱我。” “嗯,我爱你。”她屈服。 霁钺给了她相对的自由,至少不用睡在笼子里,她可以在寝殿中自由活动,一旦外出就必须有霁钺陪同。 她本来有两条狗的,一条是“海盗”,另一条,是她的哥哥。 但海盗被哥哥送走了,原因是它上次把钥匙叼给了她,导致她跑出来大殿。 送它走的那日,霁钺握住她的手,温柔安抚道:“颂颂,不要为一条狗而伤心,哥哥会取而代之。” 她空洞的眼神有了波澜,情不自禁地摸到了他银白的雪发,“我的第二条小狗。” 她彻底地成为了他的笼中雀。 每日,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爱你”和“好想做”,他像一头濒临死境的野兽,依依不舍地与她沉沦。 她当然不会应他,巴掌没少让他挨。 一被拒绝,他便自行钻进堆满她衣物的鎏金笼子里,抱着她的衣衫自行动。 他仰着头,一脸陶醉,喘息问她:“颂颂知道我在拿着你的衣裙做什么么?” 嘶哑又性感的嗓音令她面红耳赤,她雷打不动地讥讽他:“眼都快翻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言毕,他气呼呼地丢掉衣裙,直冲她走来,气急败坏道:“不许说我不行!” 宋颂揽着他的肩膀,轻笑:“嗯嗯,哥很行,哥哥最行了。我的哥哥是最厉害的,好吗?” 他却垂下了脑袋,把脸埋在她怀里,低声自语:“我好像……真的不行了。” 他愈发虚弱,墨黑的发,一夜之间变成了雪白的银丝。 可他的脸和身体没有发生改变,反而被银发衬托得更加清隽破碎,他很漂亮,一直都很漂亮。 这些天,霁钺开始嗜睡了。 他变得前所未有的粘人,好似患上了对宋颂的“重度依赖症”,总会抱着她,一睡就是一整天。 醒了就是讨好她,求她跟他做。他从不在乎什么尊严,好学肯学,不断给她带来新的爱意。 他真的好急切,但更多的是不舍。 宋颂有些疲惫,忍不住问他:“你做这么狠,是怕自己死了么?” 他跟以前一样,还是一脸酡红地沉醉道:“嗯嗯,哥哥快……呃、死到你身上了。让我死到你身上好不好,做鬼也要缠着你!” 他是真快死了。 后来宋颂才知道,他是阳寿殆尽,一夜白头。 即便如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无法逆转她的命数。 她的身体,终究是垮了。 只一个月的时间,她便很难再吃下东西,身形日益消瘦,已经到了瘦骨嶙峋的程度,每时每刻身体都是疼的,精神也愈发疲惫,时常无精打采。 她的情况,比霁钺还要糟糕。 霁钺想尽办法为她续命,可不论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分毫。 他急得嚎啕大哭,恨不得杀了自己给她做养元丹,只求她能多活一阵时日。 两个将死之人时常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他璀璨的紫瞳失去了往日的冷艳与高贵,变得破碎不堪。 “妹妹,我绝不会让你死,绝不会留你一个人……” 她面容憔悴,虚弱地打断他:“别救我了,不值得。” 霁钺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嘴里不断重复:“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休想离开我!” 宋颂没有再理会他 因为她知道,不论他再怎么做,都阻止不了她回家了。 直到有一日,他欣喜若狂地告诉她,要去西海为她求长生不老的仙丹。 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剥开了灰蒙蒙的雾气,重新恢复明亮与炙热。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他生前的少年时,热烈赤诚的爱着她。 她伸出手,怜悯地摸着他的脸颊,神情悲悯:“哥,放下我吧。你执念太深了。” “放不下。除非我魂飞魄散……”他抬手握住贴在脸侧的那只小手,眼泪无声滑落,他整个人悲痛地止不住的颤抖。 “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啊……” 第47章 第47章他的爱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微风习习吹起淡紫色的花瓣。 花苑的紫藤瀑布下,宋颂坐在秋千上,平静无神地盯着眼前的汩汩小溪。 霁钺站在她身侧,檀木桌上摆着一碟红艳艳的荔枝,他剥一颗便喂给她一颗。 “妹妹,最后一颗,吃完就不会痛了。”冷白的手指捏着白玉的荔枝送到她唇边。 少年的眼神,温柔清澈,好似一片柔软的云落到了山泉中,缓缓融化。 宋颂乖顺的吞下圆滚滚的果肉,勉强冲他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这些荔枝都是用他血肉为引子炼出的良药,虽然吃后不能延续她的性命,却能让她感受不到痛。 再怎么说,此举也是逆天而为,总会遭报应。 霁钺这么做的代价是被她的病痛反噬。 他会感到比她原有疼痛,还要严重三倍不止的痛苦。 但他就是愿意为了她牺牲一切。 他待她是极好的,这一点她无法反驳。 宋颂咽下最后一口汁肉,仰起脸,笑盈盈地问他:“哥啊,你能告诉我,爱与被爱是什么感觉吗?” 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霁钺此类没有常人感情的怪物,会懂什么是爱吗?体会过爱吗? 第51章 他都要死了,她还要往他心口上捅一刀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坏。 斑驳的花影落在少年颀长的身躯,那双漂亮的眼睛,睫羽低垂下来,眸光晦暗不明。 他的银发和肩头缀满了花瓣,神韵高贵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紫瞳雾蒙蒙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笑意。 他诚挚道:“一见到妹妹,我便觉心脏充实温暖。见不到,便时时刻刻的想念妹妹,就像天上的星星,怎么数都数不完。这便是爱。” 宋颂听得心头一颤。他好像比她更会诠释什么是爱。 “至于被爱……每次妹妹说爱我时,我便觉有一双柔软的手透过我的血肉,触摸到我的灵魂,温柔安抚着我千疮百孔的心脏。” 这个回答,是宋颂意想不到的。对她来说,“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抽象的命题,虚无缥缈,不切实际。 根本无法验证“爱”与“被爱”,人们所做出的关于“爱”的举动,证明被爱或去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被冠以“爱”的举动,最多只能证明双方有着互相利用的价值。 利益,才是维系“爱”的根本要素。 她甚至痛恨“爱”,因为她的妈妈被爱束缚,被爱蒙蔽双眼,被一个出轨的贱男人绊住了脚。 她自己也曾经因为得不到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甚至是算不上父亲的陌生男人的爱而伤心难过。 宋颂无法忘记,直到她八岁那年,才见到自己的生父席阮霖。 那天,妈妈问过她,要不要见爸爸。 她懵懂天真地问妈妈:“我有爸爸?” 小小的她并不知道“爸爸”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概念。 有一次,老师让写“我的父亲”为题的作文,她干巴巴的实在想不出,于是告诉了老师,她没有爸爸。 从那以后,班里的所有老师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似有若无的悲悯,好像在可怜她。 仿佛,她是个与平常小朋友不同的脆弱异类。 可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有妈妈就够了!她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盯着她。 宋佳看到女儿眸中灰白的光,急忙解释道:“宝贝,可以不见的。我们……” “我想见他。”宋颂想见见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她和妈妈辛苦了这么多年。 不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别人问她,“小朋友,怎么没见你爸爸呢?” 她只会噘着嘴,轻飘飘地说一句“我爸死了”来掩饰内心的愤懑。 夏日的傍晚,宋颂穿了一身漂亮的淡蓝色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小皮鞋,齐肩短发后别着一只硕大的蝴蝶结。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像个可爱的小洋娃娃。 这身装扮是奶奶给她买的,凭她家现在的条件,她根本穿不起这种可爱又华丽的小裙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扮的这么漂亮去见那个狠心冷漠的坏人,可能是想证明妈妈把她养的很好吧。 席阮霖带她去吃了肯德基,说什么小孩子都爱吃薯条汉堡这些不健康的食物。 宋颂低着头不看他,小手死死捏着番茄包,番茄酱被挤出来一堆。 她表现的不像一个小孩子,过于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席阮霖笑了:“我是你爸。” 硬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微妙的表情,似乎是对她冷淡的发言感到可笑,类似于“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老子是你亲爹”的意味,又仿佛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没对他喊爹。 小姑娘忽然冲他甜笑:“奶奶说过,生我养我的人才配算我爹,光生不养就是畜生。” 席阮霖的脸瞬间阴沉,他额角的青筋在猛跳,宋颂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冲上来掐死她。 可惜他不敢,因为她现在的“身价”很高。 她的奶奶打算把海市的两套市区房过户到她的名下,奶奶还提前立好了遗嘱,乡下的原生态养殖场也归她。 一个从未主动关爱过她的亲爹,在这个节骨眼找上她,不用想都知道他来干什么。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赶快把这些东西吃了,我等下送你回家。”席阮 霖把两个汉堡都推到她手边。 宋颂应了一声:“哦。” 后面席阮霖又说了一堆非常爹味且刻板老套的话语,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小小年纪就跟外面不学无术的痞子学坏了。 宋颂懒得听,他只管说,只管训斥,但一点实际行动也不付出,也就只是想满足他心里作为父亲的尊严罢了。 她吃完了汉堡,正收拾东西呢,从她旁边走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他长得可真高啊,宋颂怀疑他都快一米七了。 他穿着一身白净的宽松衬衫,头发漆黑蓬松,皮肤白净得像牛奶,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温驯,但疏冷。 她不记得他的脸了,应该是很好看的,她只记得少年的眼睛特别漂亮。 乌黑的瞳,清泠纯澈,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熠熠闪光。 他是她见过的最纯洁甘冽的男孩子,如果他是她的哥哥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想法令她倏地低下了头。 少年先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席阮霖:“叔叔,我妈妈在对面的咖啡厅等您。” “好,我马上就去。” 哦,他是她爸爸新娶的妻子的孩子啊。 喊叔叔,应该跟他没有血缘关系。那就不算她的哥哥。 席阮霖看着她,仿佛不太好意思开口说不送她了。 宋颂自顾自的把东西收拾好后,背起小书包,甜腻腻道:“席先生,我先回家了。再见。” 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笑起来甜津津的,把人的心都甜化了。 席阮霖如鲠在喉,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与亲生父亲的初次见面和相处,并不愉快,宋颂更加讨厌席阮霖。 可她又矛盾地想引起他的注意,想知道被爸爸疼爱是什么感觉。 破碎的家庭关系和周围不友好的环境,让小小的宋颂再也不相信除了来自她妈妈以外的爱。 她一定要活成这个世界上最自私、最刻薄的人。 这段不美好的回忆让她过于疲惫,她倚在秋千上昏睡了过去。 霁钺抱着她回了寝殿,将她安置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后,他又走回来紫藤树下,目光幽怨的扫过远处的金光雪顶。 好像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陈序低着头,站立在不远处的树影下。 “陈管事。”他抿着薄唇,问道:“你觉得,如何让一个不爱我的女孩子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陈序应声而至,他弯腰行礼,思索过后,恭敬道:“若两人之间有了不可撼动的牵绊,那姑娘自会留下来。” 霁钺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陈序沉默,只是把腰弯的更低。 霁钺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认为,孩子应是带着父母的爱与期盼降生的,并不是为了给对方套上枷锁而存在。” 若执意用孩子作为把柄留住她,很大概率,这个孩子会成为无人疼爱的可怜虫,或者和他一样。 成为卑劣的坏种。 她不爱他,更不会爱他的孩子,没有必要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 况且,他的这具息壤身躯,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根本无法生育。 陈序急忙跪下:“是老奴愚钝。” 微凉的风拂过他的眉眼,一股酸热的泪意侵袭着他的眼眶,他仰头看向天际淡粉的晚霞: “是我愚钝。我好像越来越不懂她的心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快要碎成渣。 他有时候真的想成为她真正的哥哥。 因为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羁绊,不论是爱与不爱或是痛恨,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无法解除。 这种根深蒂固的羁绊在母体中就有了,在血管和骨髓中疯狂生长,深刻于心脏,彼此有着对方的影子,永远依存。 他愿意用兄长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爱她,呵护她,陪伴她,尽到一个兄长该尽的义务。 即使,他再也不能用男女之间的情愫去爱慕她。 而不是现在这般,兄妹不是兄妹,恋人不是恋人的畸形关系。 他所体会的关于家人的温暖和爱,都是她给予他的。 哥哥应该好好照顾妹妹。 他会把她养的很好,用尽一切手段将妹妹留在身边,永远陪着自己。 爱是什么?是她为了他,甘愿与他囚于同一具棺材,生死永纠缠。 这才配叫做“爱”。 第48章 第48章怜爱(三合一) 转眼间,又过去了小半月。 霁钺这些时日总是很忙碌,即便拖着病躯,依旧披星戴月的奔走于妖鬼两界,他经常凌晨外出,次日破晓才回来。 第52章 其实他不用回来的,可他放不下榻上昏睡的妹妹。 每次去西海,他心里都沉甸甸的,生怕回来后见不到妹妹了。 西海归龙王苍管辖,他不敢贸然带着妹妹前去,只能费时又费力地来回折腾。 宋颂倒没有什么感触,对他的“夜不归宿”可以说是浑然不知。 毕竟她也嗜睡,每次醒来都能见到霁钺守坐在她榻边,眼底总是凝着一缕灰蒙蒙的阴霾。 他神色日渐憔悴,眼下的绀青色愈发深重,再配上那湿漉漉的眼神和昳丽的面容,愈发像一只勾魂摄魄的男艳鬼。 宋颂今日难得没有再贪睡,她有预感,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快要回家了。 晨光掠过窗棂洒进寝殿,尘埃在光中浮动,床幔被披了一层淡薄的金晕。 她还未睁开眼,便听见沙哑颓靡的呢喃贴着耳畔传来:“妹妹、妹妹,嗯……别走。” 温热的气息游走过额头、耳尖、耳垂、脖颈,一路向下喷洒,所经之处都会留下黏腻又温柔的湿吻印。 压抑又克制的吻,最终停止于她莹白的锁骨。 霁钺强忍着心中难纾的烈火,抬头间晦暗的目光已落在了床榻侧面的屏风上。 一叠鸢尾色的香纱衣裙随意的挂在上面,看上去是妹妹昨夜脱下来的,侍女还未来得及收走浣洗。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妹妹残留在衣裙上的香气。 他只是这么幻想着,便已经鬼使神差地走近屏风,将它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 少女的香甜以及带着颂颂体香的、似有若无的汗水气息萦绕于鼻尖,他难捱地仰起头,将裙子摊开摁在了自己微红的面颊上。 他深吸一口气,独属于她的幽香倏然钻进鼻腔,直冲天灵,刺激着脑内混乱的神经。 薄纱紧紧覆盖五官,汇聚出他陶醉的轮廓,他在裙中窥见一双幻梦般的纤纤玉手拢抱着他的头颅,指尖温柔地抚摸过他的眉眼。 好香啊—— 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手里细腻的布料在不受控制的摩挲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恍惚见,他触碰到了妹妹绯红的面庞,她的脸那么软,轻轻一揉就会红,像颗小桃子。 真想一口吃掉妹妹啊!! “呃嗯!”他猛然收紧十指,嗅得异常急切,整颗脑袋都蒙在衣裙中,双手还死死攥着裙子的两侧用力往下拽,仿佛要用这张俊脸穿透衣裙,生怕一分一毫的香味从他鼻腔中溜走。 很快,缺氧导致他呼吸不畅,面红耳赤,眼前泛起了黑色浓雾,几颗灿星点缀其中,但他仍旧舍不得松手。 宋颂的气息激得他浑身战栗,夹杂在衣裙中的桃色小衫倏然滑落,霁钺慌乱地接住了它。 淡紫色的衣裙被挂回原处,他盯着手中的桃衣,微醺般的目光变得炙热浑浊,喉结无声滚动,他咽了咽口水,像条被骨头勾得垂涎欲滴的饿犬。 下一瞬,他果断将脸深深埋进了柔软的织物里,呼 吸粗重得像是要把所有的香味都吸噬殆尽。 他渴求她的气息,甚至想去舔舐她的衣物。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移动到自己劲瘦的腰身,隔着衣物安抚着自己。 他简直要被宋颂迷死了,只是嗅了嗅她的衣裙,就差点把眼白翻过去。 霁钺喉间溢出炙热的低喘声,脖颈处的青色脉络隔着一层白皙的皮肤剧烈跳动。 宋颂僵在榻上的身躯,微弱的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倏然睁开水灵灵的双眸。 霁钺甜腻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像咬了一口腥甜的毒苹果,无形中透露着一种勾人的脆弱,好似在蛊惑她,又仿佛在卑微地乞求她。 好听得浸人心骨。 她实在没法忽视啊…… 她的心脏被他撩起了不灭的炽火。 虽然她不想打扰他纾解的兴致,但是霁钺喘得太动听了,她忽然就没了睡意。 某个顽劣的念头在脑中黯然滋长。 “哥,你在做什么呢?”宋颂倚靠着软枕坐了起来,她睁着清纯的小鹿眼,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呃……??”霁钺高大的身躯骤然僵住,脸上的织物被他不慌不忙地扒了下来,露出腐红不堪的面容。 他似笑非笑地用桃衫擦了擦手,无形痕迹宛若朝露晕染。 他迈开修长的双腿,不疾不徐地朝她走去:“妹妹,这么做可不好玩。差点让哥哥丢了脸面。” 她蜷缩在棉被里,声音软绵绵的,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那怎么做才好玩?” 霁钺垂下去的手又攥了起来,青筋如虬枝般高高凸起。 棉被被轻轻掀开,滚烫的身躯带着馥郁的浓香挤进了床榻,一双有力的大手慢条斯理的钻进了逶迤的裙摆。 坚实的胸膛贴着宋颂的侧脸,耳边是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充满危险侵略的温度包裹着她。 她并不抗拒,她已经习惯了他张扬又肆意的存在,甚至隐秘的喜欢被他紧紧抱住的感觉。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快要窒息的相拥,竟然让她生出了被爱的错觉。 就像……沙漠中濒死的人,找到了一片干净的绿洲。 她唯一可以接受的爱意,是惨烈的,是极端的,是强行分离必然会扯出淋漓筋肉的。 就好比骨肉相融般紧紧相连,打断了骨头还牵着筋,是无法割舍的宿命,谁离开谁,双方就都得死。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可能是因为她很难再相信别人给予的爱,她厌恶三分钟的热度,比起廉价且不坚定的滥情,她只追求极致的爱意。 她的爱亦是自私强势且阴暗的,如果她爱上了谁…… 她不会给他自由,只会千方百计的将他锁进一个无人知晓的牢笼中,精心饲养。 每天透过钥匙孔的缝隙去窥探他、欣赏他,彻底将他占为己有,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得属于她。 他的一切都应该附属于她,他的世界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不管是精神还是肉身,她都要成为操控他的唯一主人。 她不知道这么病态的想法算不算爱,但她确实是想这样做。 只有绝对纯粹的爱,才能让她有一丝安全感。 霁钺掐了一把她的大腿,笑着警告:“下次再捉弄哥哥,就没有……” 宋颂握住他欲退的手腕,清澈的眼神毫无杂质,她忽然打断道:“哥,你会爱我爱到死吗?” 他呼吸一滞,毫不犹豫的答道:“哥就算死了,做鬼也爱你。” “为什么?” 他笑了笑:“妹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哥哥生来就是爱你的,无条件的爱你,就像凡人需要呼吸一样,不需要理由。” 这个答案太过完美,给她一种他已经私下排练了千百遍得出的结论,让她无懈可击。 宋颂想了想,眼看再说直白一点,马甲就要掉了,她委婉补救道: “你知道的,过去和你相处的那些记忆,我都没有了。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宋颂,哥还爱吗?” “爱。”霁钺握住她的手,眼神灼热又真挚,解释道:“只要宋颂还是宋颂,我就爱。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只在乎眼下与将来。” 她忽然就听不懂了。 他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宋颂”,是不是他的妹妹?连她自己都不敢百分百确定过去的宋颂也是她。 还没等她想明白,霁钺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疑惑,心有灵犀一般,说道:“宋颂,我不会认错你的灵魂。” 这就更惊悚了。 言下之意,他知道她的秘密,知道这具躯壳里装的是异世的魂魄。 宋颂听得手脚冰凉,眉头微蹙,她脑子里快速闪过各种搪塞的理由。 她害怕他知道,她死之后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可以永远摆脱他。 她都不敢想,霁钺这个小变态会疯癫到什么程度!! 霁钺见她脸色不好,便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哥哥同你一起长大,就算妹妹失忆,哥哥也不会认错从小养到大的妹妹。” 宋颂悄悄松了一口气。 “哥,你说你会无条件爱我,真的吗?”她抬手摸了摸眼前这张温凉阴鸷的俊脸,无辜的眼神倏然变得犀利。 “真的。”他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揉捏着娇嫩的手背,“要不把哥的心脏剖开给你看?” 宋颂抬起头。 他眉眼浸染在一缕暖光中,她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执念。 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藏着汹涌的惊涛骇浪。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目视爱人时该有的眼神,但这股偏执,真的很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觊觎深陷陷阱中的猎物时的痴狂。 她心底最柔软的隐蔽之地,被他强势地撕碎占有。 可她还是不会相信他会无所保留的爱她,更不会冒着永远回不了家的风险去喜欢他。 她只能辜负他的爱意,好可怜啊。 第53章 “哥啊,你是想把我吃了么?”宋颂主动吻了上了殷红的薄唇,怜爱地捧起他的脸,“要不要做?” 霁钺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的状态,他盯着她莹润的朱唇,愣了许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温软潮湿,仿佛还残留有她的余温,他震惊到声音都在颤抖:“你在可怜我?” 她笑着承认:“对,我可怜哥哥。” 哥哥和她,都无法正常的去爱别人。 他叹了一口气,强撑着内心沉重的悲哀,面上维持着可怜的体面: “妹妹,哥不需要你的怜悯。一切都是哥自愿的,况且你也别无他选,你只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 宋颂觉得他现在就是一块易碎的琉璃,表面和钻石一般坚不可摧,可下一秒就能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摔碎成渣渣。 她诚心想劝他换个人喜欢,但考虑到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堪比万箭穿心,她默默的闭上了嘴,侧过身主动抱住了他。 “颂颂,哥真的离不开你……能不能别总是说些让哥想死的话?”霁钺反客为主拥住了她,两只胳膊用力环着她的后颈,表情像快碎掉的玉。 宋颂的两只胳膊穿过他的手肘,手掌轻轻拍着他弯下的脊背,“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想做吗?” 他太容易被她哄好了。 她只用了一个拥抱就能抚平他焦躁凌乱的心脏。 霁钺乖顺的趴在她肩头上,应道:“……想做。但你的身体,颂颂不要这样。” 他还是心疼她:“如果妹妹忍不了的话,哥哥可以帮你。” 宋颂勾了勾唇,问他:“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你不想吗?” 霁钺表现的像个拘谨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拒绝她:“想,但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当然想了,不然不会跟个贼子一样偷偷抱着她的衣裙。 自从他剥离邪星改邪归她,他就有了瘾罢。 宋颂也没有强求,转头问他:“哥哥用什么帮我?” 霁钺望着她,璀璨的紫瞳微微闪烁,强势褪去,似是有些腼腆。 他垂下眼睫说:“哥哥可以吻你,哥哥手上的手指也很漂亮。” 霁钺都这么说了,她再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 她掀开被子绕过霁钺,坐到了榻边,闲闲地晃荡着半截雪白的小腿。 “哥哥先前说自己是妹妹的狗,那我们今天就做点小狗会做的事。”她眉头微挑,命令道:“跪下吧。” 霁钺走到她脚边,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她的脚,抬头看向她:“妹妹是在报之前被我关进笼子里的仇?” 宋颂脸上的笑意凝在了唇角,她闷闷的收回了腿,却被霁钺一手按住,她身体前倾,又挣扎了两下,道:“被发现了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奖励哥哥。”话音未落,细密的 吻便落在了她光洁的脚背上,像小雨一般急促又轻快。 宋颂能感受到,他真的很高兴……应该是亢奋。 脚背传来湿软的触感,好似有只大狗在热切地舔她,她有点想躲开:“哥,别亲了,有点痒。” 霁钺见好就收,没有再摁着她。 他欺身压住她娇软的身躯,大手顺着纤细的腰身滑进了裙摆,做着他先前未做完的事。 “妹妹,哥哥会把你救回来的。”冷玉般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宛若一条鱼回归了大海,游刃有余。 宋颂轻轻哼咛了一声,脸颊变得绯红,心底的阴郁被他指尖驱散搅乱。 他翻身覆在她身上,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捏着佛珠轻拢慢捻,俊脸往下压,抵住她的额头,卑微乞求道:“不要离开哥好吗?” “嗯、我不知道。”宋颂勉强保持理智,她快要陷进去了,咬着牙道:“我不想骗你。” 他穷追不舍地抢掠城池,清隽的面容泛起病态的红晕,他含情脉脉的深吻她,口中不断吐出对她炙热痴醉的爱恋: “哥哥想被你欺骗。每次你骗我的时候,我都好幸福啊,仿佛你的眼中只有哥哥一个人。” 他湿濡的舌头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舌尖滑过她口中的每一寸腹地,舌身纠缠着她的舌根,狠劲吮吸着她的口水,连空气都被洗劫一空,他不想留给她说话反驳的机会。 宋颂被他亲得晕头转向,略微的窒息感令她脸红到了耳尖。 她本能地张大嘴巴去呼吸,破碎的语句从中吐出:“唔,哥、你温柔点。” 他吻得太急切,透明的唾液顺着两人磕碰的唇齿间往下滑落。 “说点好听的谎话哄哄哥哥吧。”霁钺稍做停留给她喘息,他咽了咽口水,舔去自己唇角的唾液。 大殿外的阳光愈发的明媚,落在阴暗角落里的种子拼命汲取着光亮,于黑暗中肆意生根发芽。 如果他的光能照亮他就好了。 晨光里,他抽出藏在裙摆下的手,像纯洁的雪水融化折射出的斑斑微光。 宋颂仰着脖颈哼咛出滚烫的语句:“哥……是我的小狗,我会爱我的小狗。” 她在某个层面竟然与他出奇的达成了一致。 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对“爱”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疯狂的共犯,扭曲地依偎在一起,相互啃噬着对方的骨肉,直到将彼此吞吃入腹。 ———— 宋颂被霁钺拥在怀里,温暖的气息钻进她的五脏六腑,莫名其妙的令她生出几分心安。 她睡了穿书以来最安稳的一回觉,终于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她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好像沉浸在一团浸湿的云絮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像鸟儿在风中啼鸣,随着海浪传到她耳边…… “你说这是男人还是女人?” “既无鱼鳍也无龙角,连只鳞片都没有……怎么分辨?” “笨蛋,当然是掀开她的衣裳瞧瞧呀!” “我不敢……要掀你掀。” 少女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把颤动的小扇子,清幽的杏眼刚睁开,便对上两双琉璃般的眼珠子。 面前两只人身鱼尾的“美人鱼”,正歪着头打量她,宋颂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男是女。 人鱼的面容漂亮得雌雄莫辨,色彩斑斓的发丝如水草般飘荡,耳鳍随着水流轻轻抖动,脖颈两侧还有一对上下翕动的鱼鳃。 他们的上半身是人类的躯体,身上穿着海草、珊瑚以及贝壳编织的衣物,露出来的手臂都十分健壮,手掌上长着蹼膜。 劲瘦的腰腹以下是一条巨大的扇形鱼尾,水晶般光滑闪亮的鳞片嵌满了鱼身。 硕大的鱼尾巴泛着珍珠贝母的光泽,在水中悠扬摆动。 水中……她怎么会在水里! 宋颂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生怕海水灌入口中。 其中一条湛蓝色鱼尾的人鱼提醒道:“我们给你戴了避水珠,小人儿不要怕,不会在海里淹死。” 她睡懵了,都在水里睡了这么久,要淹死早就泡成了巨人观。 “你们好,这里是哪里?”她一低头便看见脖子上挂着一颗拳头大的珍珠。 宋颂倏然从珊瑚床上坐了起来,抬手剥开晶莹剔透的水晶帘子,谨慎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蓝水晶铸造的宫殿奢华又大气,大殿中央的穹顶是由一片透明的圆形坚冰建造的。 温暖的阳光穿透海水,洒落穹顶,折射出朦胧梦幻的七彩光带,成群结队的水母漂浮在殿内,于浮光中沐浴。 一颗流光溢彩的透明珠子高悬其中,五彩斑斓的鱼群围绕着它欢快游弋。 赤色珊瑚和粉色贝母充当桌椅,支撑宫殿的白玉柱子上雕刻着遨游的龙纹。 如梦似幻。 “这里是西海龙宫的偏殿,水母苑。”这次说话的是白头发的人鱼,他盯着宋颂看了一会儿,又道:“我叫瞳辛,他叫莫翡,我们都是雄性鲛人。” 宋颂挠了挠头,水母苑这名字还挺写实…… 她又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瞳辛解释道:“神姬殿下吩咐的,不过你有一个老头鬼随从,他出去了。” 他们说话有点生涩,跟陆地上的人类是有些不同的,但宋颂能听懂,她点了点头。 老头鬼应该是陈序,肯定是霁钺吩咐他来监视她。那霁钺人呢?为什么不亲自来? ……她只纠结了不到一刻钟,就不想继续思考他的去向了。 横竖她都快死了,就当来西海旅游,顺带观光一下龙宫的名胜古迹了。 临死前还能长点见识呢。 啊,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 宋颂两颊浅浅,冲两位鲛人挤出一个甜津津的笑容:“那我可以出去参观参观吗?” 莫翡笑得灿烂:“当然,我们西海可漂亮了,你们两脚兽都没见过呢!” 她同两人走出大殿。 巍峨的殿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不知其名的、各类奇珍异草于水中飘荡成簇,梦幻的金光洒在花团上,唯美又温馨。 第54章 不远处,几条粉色的鲸鱼在珊瑚丛中遨游,小小的鱼群追随着它们,像海底的小精灵。 宋颂第一次听到鲸鸣声,悠扬震撼。 她怔然伫立于水晶大殿前的台阶上,专心致志的望着那几头梦幻的粉色大鲸鱼。 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美妙…… 莫翡问她:“人,你会游泳吗?” 她被吓了一跳,身子稍微颤了颤,扭头看着莫翡道:“不太会。” 瞳辛指了指匍匐在台阶旁的几只大海龟,“那就坐海龟吧,鲸鱼太大了,还很狡猾,它们喜欢把两脚兽当乌龟玩。” 宋颂抽了抽唇角。 那这些大鲸鱼还真是不太礼貌。 ———— 龙宫,山神殿。 翎悯神姬慵懒地倚靠在晶玉雕琢的美人榻上,一双极具攻击性的紫色狐狸眼,正懒洋洋地睨着站在玉阶上的霁钺。 她身着一袭瑰丽的大红色的鸢尾裙,身姿高挑优雅,肤色如雪玉般白净,一张芙蓉面上点缀着精致立体的五官。 无处不透露着华贵端庄,她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不可摧折之气,即便是躺着,也是一副尚可睥睨天下的姿态。 烈焰红唇微微翕动,威严的金石之声便传遍整个大殿:“我儿,为母说过,仙丹并不能给那人类姑娘续命,只是能让她死得没那么痛苦。” 霁钺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成拳头, 他缓缓抬起头:“您一定有办法救她。” 翎悯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瞧瞧你现在这幅模样,身为吾儿的傲气呢?” 霁钺冷艳的紫瞳中结了一层冰冷的银霜,可他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龄山的护山神明,也是西海龙王苍的妻子,他若动手,无疑是送死。 他魂飞魄散也没有关系,但谁来救救他可怜的妹妹呢?她死了,灵魂不入鬼界亦不入轮回,他该去何处寻她? 几尾姜黄色的小鱼掠过他耳畔,冰凉滑腻的触感隐约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挺直了脊背,冷声唤道:“母亲。” 翎悯忽然起身,步履匆匆地走下高台,她停在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往上抬去,犀利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她看到了……挚爱的身影。 “吾儿的这张脸,可真像阿慈呢。” 第49章 第49章人,不要吃我 霁钺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映在翎悯瞳孔中的影子,与记忆中那个名叫“文安慈”的男子竟然有七分相似。 她又在怀念所谓的挚爱“慈郎”么……可那人明明是被她囚于地牢日中,夜相拥,折磨至死的。 霁钺敛了压在心口的郁燥,面上波澜无惊:“神姬,我愿意把这具身体献给您,它是息壤所塑,我死后,它亦能重塑成我父亲的模样。” 翎悯饱满的红唇缓缓绽开笑意,整张脸宛若毒性强烈的曼陀罗般妖冶:“果然是我儿,不用为母开口便已知为母的心意。” 霁钺垂下眼睫,掩住紫瞳中流转的鄙夷的讥讽。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微妙的心灵感应。 是她赋予了他生命,让他血脉中流淌着她的偏执,骨子里刻着她恶劣的秉性,纵使抽筋拔骨、挫骨扬灰,也无法抹除她的烙印。 难道这便是母子间的默契?不,是他单方面的足够了解翎悯骨血中的劣性与极端。 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美艳绝伦的龄山女神,就算化作枯骨都不会放过文安慈。 三十年前,她将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锁进她地宫里的金笼中,以“爱”为名,将他豢养成任其索取的禁脔。 文安慈当然会绞尽脑汁的逃跑,不过每次没跑多远便被翎悯给捉回来。 最后一次逃跑,他拖着脚镣,甚至还没跑出地宫便被翎悯给截住了。 她笑得灿烂,往日明媚热烈的红唇,此刻像一张能吃人的血盆大口,恨不得将文安慈生吃进肚里:“阿慈,你总惹我生气呢。你就非要置我于死地?” 文安慈瘫倒在地,她摁住他颤栗的双肩,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做错事了就要受惩罚,会很痛,只能委屈阿慈忍一下了。” 她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低声下气地哄他求他不要离开自己,而是拿了一把银制匕首生生剃了他的膝盖骨,让他再也没法逃。 当晚,整个地宫都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残废后的文安慈整日消极怠进,颓废枯槁,不多久就疯掉了。 美丽悲悯的翎悯神姬当然不会放任他这般悲惨的死去,于是,她使劲浑身解数的阻止文安慈自尽,日夜与他相伴,悉心照料,寸步不离。 后来,她便有了霁钺。 他的降生与存在,都只是为了困住文安慈罢了,他是他作为父亲的枷锁,可惜文安慈这个疯癫的父亲并不爱霁钺。 所以,翎悯在文安慈去世之后便抛弃了他,像丢掉一件没用的物件一样,扔掉了他…… 这些是霁钺所知晓的关于生父母的一切旧事。 但他一直抱有幻想,认为母亲是有苦衷才会把他抛下,可他一直没用机会去问……他也不敢去问。 “神姬。”霁钺张了张口,他努力压制着对她的恨意,心平气和道:“父亲已经死了,他不希望再被打扰。” “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养着他的残魂,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 翎悯自然能看出来霁钺对她的怨恨,不过她可不在意,她冲偏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儿与为母同为悲悯的善人,都舍不得心爱之人孤独无依,更舍不得让他们独自死去。” 霁钺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清隽的面颊多了几分冰雪般的惨白。 翎悯伸手抚了抚他头顶的银发,冷艳的狐狸眼中泛起对亲生骨肉的怜惜: “为母知你恨我,世人谤我虐杀你父,可我儿当知,为母从不是狠毒之人。切莫听信谣言。” “以后,莫要再来西海,苍王并不知晓的你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烫得他心头一颤。 霁钺头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心,即便是怜悯的爱,他也有些恍惚了。 她好像在极力保护着他,不让他陷入某个危险的漩涡……母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或者,到底是谁在胁迫她,让她有苦难言。 还有他的父亲文安慈,真的像他人传言一般是被母亲凌虐而死? 那母亲为何还要拼尽全力的救他?就算是死了还要尽力护住他的魂魄。 翎悯见他迟迟不说话,又嘱咐道:“霁钺,那个女孩子,我会帮你救,此后都不要再踏足西海。” 痛苦的思绪被打断,霁钺回过神,应道:“多谢神姬。” 他转身吩咐道:“陈序,把宋颂送回鬼界。” 陈序应声而至,恭敬行过一礼便消失在殿中。 悠扬的鲸鸣声像水波一般穿进大殿,回荡在两人耳边,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变化,冷硬的冰块在渐渐消融。 “我儿,你死后魂魄不能立刻凝聚成鬼,为母会替你谋一处无人叨扰的清净宝地,待你修养成形,再送你回鬼界。” 霁钺闭上了眼:“请神姬施法。” ———— 宋颂与莫翡同骑一只书案般宽硕的海龟,穿梭在幽暗的水藻密林中,瞳辛则在前面引路。 刚开始的感觉很奇妙,海龟游得缓慢,像是坐着海底观光车,身边飘过软绵绵的水母,她一抬手便有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鱼亲吻她的手指。 大海龟的脖颈上拴着两圈结实的海草,宋颂趴骑在光滑的龟壳上,双手紧紧攥着海草。 渐渐的,海龟的游速越来越快,四肢跟船桨一般飞快的往前滑动,她几乎是拽着两条绳子跟着海龟飞驰。 她扯着嗓子大喊:“啊——怎么刹车啊?吁??停!??” 莫翡在她身后急促地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海龟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游得更凶,他惊恐万分道:“海龟失控了!人,我们跳下去!” 莫翡掐住她的腰肢就往外游,海水被搅浑,浓密的水藻在混乱中缠住了她的手脚,尽管莫翡使尽全力去救她,也无法将她拖离龟背。 宋颂感觉自己要被五马分尸了。 四肢被水草绞住,海龟拖着她疾冲,莫翡拼命地拽她,疼的她两眼一黑。 她嘶哑着嗓子痛呼:“别拽了,俺不中嘞!” 乌烟瘴气的鱼群中传来瞳辛焦灼的呐喊声:“不好,前面有水龙!!” 水龙有是什么??宋颂一抬眼便看见几条水底龙卷风形成的、巨大的水柱漩涡疾驰而来。 千百条小鱼被卷进水柱,甚至有几头大鲸鱼也被牵扯进去。 那些水母虾蟹就更别说了,直接被绞得连渣都不剩。 水底的泥沙被蛮力扬起,很快就染浊了宋颂的视野,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仿佛被吹进了一片昏黄的沙尘暴中。 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贯彻耳际,巨型漩涡裹挟着她遁入海底深处。 第55章 一阵昏天暗地的天旋地转过后,她好似穿过了一层柔软似果冻的墙体。 雷声逐渐消弭,万物归于平静…… 她不知自己掉到了何处,只迷迷糊糊的控诉着:“我恨超速行驶,我恨无证驾驶,我呕——” 话还没说完,强烈的眩晕感迫使她趴在地上用力干呕了起来。 由于一整 天都没有进食,胃里空荡荡的,她只能呕出一星半点的胃酸。 眩晕稍缓,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空间。 前方丰盈的水草田中,瞳辛和莫翡焦急游弋,四处寻找她,他们的呼喊声她清晰可闻。 可不论她如何挥手大喊着去回应,他们都毫无反应。 就像被困在一面镶嵌于消音室前的单面镜子里。 最糟糕的是,她竟然出不去!! 一旦到冲到某个临界点,她就会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回去。 几番尝试无果后,宋颂有点心慌了,热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汗珠滴到白玉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水痕。 这鬼地方,竟然和陆地一样干燥。 四周矗立着晶石白玉打造的怪诞雕塑,唯有一汪清泉镶嵌在不远处的风铃花形状的水晶坛中。 既然正面出不去,宋颂休息了一会儿便打算从别的方向试试。 她双手扶着酸痛的后腰,一瘸一拐的往清泉走去。 没走几步,耳边就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虚弱声响:“别走,水……” 宋颂顿住脚步,四下张望:“谁在说话?” “下、下面。” 她低头,见一只浑身被雷劈得焦黑的小泥鳅,它奄奄一息的扭动着血肉模糊的身躯,模样可怜极了。 “是你啊,小东西。”她蹲下身子,两指捏起它,举到眼前打量,“正好我饿了,吃点烤鱼补充一下体力。” 小泥鳅剧烈挣扎,喉间挤出惊恐的颤声:“呜……人,不要吃我!” 还挺有灵性。 她嗤笑一声:“行吧,我不吃你,等你哪天得道飞升了,记得来找我报恩啊。” 话音刚落,小泥鳅便被放入了清泉之中。 还没多看一眼,她就快步往前走去。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她发现自己遇到了“鬼打墙”,不论她怎么走都绕不出去这片鬼地方。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遇到这口清泉了,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她后悔自己放生泥鳅前没有多喝几口泉水。 她靠着泉水旁边的石柱坐了下来,所剩不多的体力基本被消耗殆尽。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泉水忽然汹涌澎湃的往外喷薄。 “轰——!” 泉水炸开的声音将宋颂从睡梦的边界强行拽了回来。 宋颂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浑圆。 只见一道身影从泉中跌落,重重摔落在白玉地板上。 是个貌美的少年。 他未着寸缕,肌肤冷白如玉,没有半点瑕疵。 少年身形矫健,虬结的肌肉奔放鲜明,肩宽腰窄,健硕的胸肌微微起伏,剔透的水珠顺着胸膛没入沟壑纵横的腹肌。 墨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于肩膀两侧,惨白的面容宛若苍山映雪般,疏冷皎洁。 强烈的色彩碰撞衬得他愈发戚凌。 色若春晖的俊脸上,一点殷红的朱砂缀于眉间,剑眉微蹙,细长的丹凤眼下是挺拔的鼻梁,似血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看上去虚弱极了。 他睫毛轻颤,丹凤眼缓缓睁开,紫瞳如碎星映水,嗓音嘶哑低磁,宛若清泉浸玉珠: “呃……不要吃我。” “我不吃你。”宋颂边说边起身,她慌乱地脱下外衫往他赤丨裸的身躯上盖去,“你放心吧,伤害男人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你就算这般狼狈,我也不会占你半分便宜。” 第50章 第50章成熟期 少年虎背蜂腰,青骢俊骨,高大的身躯过于健美,往那儿一站,生生比宋颂高出两个头。 一件小小的外衫只够堪堪遮住他的半身,根本掩不住满堂春色。 宋颂叹了一口气,眼光清明无杂念,一把抓起覆在少年上半身的衣衫,急忙往下一拽,将他腰腹以下的关键部位给遮了个严实。 顺带替他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柔软的指尖无意滑过窄腰薄腹,温凉的触感惹得少年脊背轻颤。 宋颂看出他的窘迫,便识趣地利落退开,不再碰他。 她还是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 果然,身材好到极致就算只裹一块烂布,也能别有一番拓落不羁的野性。 宋颂看他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一团,好像很怕生的样子,便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懿。”他微微抬起头,偷觎着宋颂的神色,见少女双眸潋滟纯真,笑靥澄澈,心脏好似被螃蟹夹了一下,痒痛难抑。 他急忙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解释道:“母亲说,我的懿是‘纯懿无暇’的懿。” “我叫宋颂,‘顺颂时宜’的颂。”她仰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纹穹顶,问他:“你知道我们怎么出去吗?” 懿的耳尖泛起薄红,他略显拘促道:“等我的角长出来,就能出去。” 宋颂恍然大悟:“你是龙?你被困在这里是为了渡劫化龙?” “嗯。此地是父亲建的玉晶洞天,以宝气养龙。”少年从地上坐了起来,学着宋颂的模样,脊背笔直地靠着身后的玉柱子。 他又疑惑道:“你是凡人吗?海底的精灵物怪都进不得结界。” 宋颂方应了声“是”,千斤重的困意便再次袭来,两只眼皮打的不可开交,她实在没抗住,歪头睡了过去。 少女睡容恬静,逐渐传出清浅的呼吸声。 懿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旁,静静守着她,盯着她略为苍白的小脸看了半晌。 他像只懵懂的小狗,不由自主地被她身上的温暖气息吸引了过去。 遒劲的双臂撑在她身侧,懿的整个身躯环扣着她,鼻尖翕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小脸: “人,你好香……又很苦涩。” 他仿佛想到了某段悲伤的回忆,酸涩的情绪像海藻汁浸入心房。 他声音发涩:“人,你是不是要死了?” 宋颂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声笑醒:“小龙人儿,我暂时还死不了,别难过了。” 懿被吓得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滚落下来,他玉面生霞,清纯的眼神无辜可欺。 宋颂盯着他,愣了片刻。 其实他的面容并不温润,反而轮廓凌厉似刀削,很有攻击性。 但他偏偏生了双秋水映月的紫瞳,一旦眸子里氲了水雾,便显得清纯易碎。 给她一种个大貌美且单纯无助的强烈反差感。 懿又缩回了玉柱旁,小声嘟囔道:“天要黑了。” 宋颂纯当他在废话,眼一闭,又睡过去了。 很快她就理解这家伙的意思了,这鬼地方的昼夜温差极大。 白天暖洋洋的甚至炎热,一旦太阳西下,就冷得宛若冰窟。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蜷起来的双膝,小脸埋入膝间,不断哈着热气。 再这么下去,她估计第二日清早便会多出一座人形冰雕。 忽的,裸露在外的双肩被一双炙热的大手握住,僵冷的身子被揽入暖烘烘的怀抱里。 “人冷,懿热。可以抱我取暖。”懿将她箍在怀里,下巴支在她的肩颈处,侧脸紧紧挤压着她的脸蛋,活像一条护食的大犬。 宋颂不太适应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她本想拒绝他的好意,但刺骨的寒气让她不得不抓住唯一的温暖。 白玉地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唯独懿周身的方寸之地,依旧干燥如春。 他温驯守礼,举动规矩又得体,只是虚拢着她,安静地陪她入眠。 宋颂顿觉落入了暖融融的春潭里,寒意驱散,睡意渐浓。 困顿之中,一缕似有若无的异香钻入她的鼻腔,萦绕在她周身。 这是她从未闻到过的芬香,馥郁热烈,暖风浮动间,牵扯出一丝淡淡的旖旎。 后半夜,环抱着她的这具躯体似有异样,滚烫得吓人,懿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连灵魂都在煎熬躁动。 宋颂一睁眼便看见一对赤色龙角,如淬火冰晶般自他额间生出。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被薄汗浸湿的面容,关切道:“你怎么了?” 懿吞吞吐吐地碾出几个字符:“发……发丨情期。” 宋颂猛地挣脱他的臂弯:“什么?” 懿没有挽留她,他神情焦灼,绯意从耳尖漫过面颊,额头和脖颈隐约浮现出几片发光的赤色鳞片。 仿佛有烈火在皮下燃烧,痛苦极了。 宋颂怕他真要熬不过去,连带着自己被困,她急忙问道:“需要我帮忙吗?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好受点?” “你身上……很香。”他仰起脖颈,垂在腿边的双手紧紧攥成拳,臂弯上的青色经络蜿蜒起伏,越来越多的鳞片往外爆。 第56章 他咬着后糟牙,从喉间挤出破碎的字句:“能不能……抱抱我?” 这一刻,他与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交叠重合,光影交错间,她看见了霁钺。 她晃了晃脑袋,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会这样?根本就不像啊。” 而且,一只是龙,一个是人,截然不同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相似。 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还在她愣神之际,小腿处倏然传来温凉滑腻的触感,像条蛇攀在她的脚踝,光滑的鳞片细细摩挲着她的肌肤。 宋颂目光下垂,一条赤鳞龙尾正缱绻地缠着她的左腿,尾尖欢快地摆动着,不安分地磨蹭着腿肚。 白皙的肌肤被他划出淡淡的红痕…… 夜里的那股异香再次袭来,比先前还要浓烈。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宋颂的脸红的不像话。 她双颊发烫,声音都打着颤:“你、你是在求偶吗?” “抱歉,我控制不住。”少年春眸含雾,面染艳霞,心脏乱跳得令他慌神,“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懿眼尾泛红,急得快要哭出来:“尾巴……不听话了!” 他好想把她抱进怀里,想要触碰她,血气如涛浪般往上翻涌,抑制不住体内的悸动。 仿佛……每一根发丝,每一片鳞,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着靠近这个人类少女。 要疯掉了。 他极力克制住把她吞进肚子里的欲念:“颂颂,抱歉。” 他怕伤到她,只能将龙尾渐渐缩回,身体内的热潮烫得快要炸开。 宋颂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呆滞地望着他:“我……” “我帮你!”她突然清醒,两腿一抬,几步跑到清泉旁,捧起一汪水就往他身上洒去。 清凉的水刚碰到他的肌肤便被热气消融,蒸腾成朦胧的水雾。 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眸,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热乱的大脑终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我抱你就是了!” 下一瞬,他跌入了温软的怀抱,少女的馨香缕缕萦绕,他趴在她的肩头,贪恋地吮吸着她的香气。 “先说好了,我是为了咱俩都能出去,才抱你的。”她故意仰着头,盯着头顶水光潋滟的天空,再次叮嘱:“你不要多想。” “好,不多想。”他快兴奋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金色霞光穿透海面,缓缓照进玉晶洞天。 少年身体里的灼热渐渐褪去,浓郁的幽香变得清淡,混沌的天灵恢复了清明。 可他还是不想放开宋颂。 她摸了摸他温凉的额头:“你不烫了。” “嗯。”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谢、谢谢你。” “不客气。你能带我去水母苑吗?我哥还在那里等我。” 懿没说话,他身后窜出一条巨型尾巴,闪烁着火焰般的腥光,一把将她卷了起来。 热浪滚滚,她被烫得闭上了眼。 一阵汩汩的海浪声过后,她瞬移到了昨日醒来时的大殿里。 “等我。”懿说完便化作一串气泡,消失在了殿中。 还没等宋颂喘口气,她刚坐回床榻,耳边便响起了陈序的声音: “宋小姐,宫主已身死。您可有想去的地方,老奴愿带您前往。” 他苍老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宋颂看不懂他的情绪。 她很清楚,霁钺就算死了也会变成鬼来纠缠她,怎么可能放她自由,更不可能让陈序带她去鬼界以外的地方。 那这大概率,是陈序的个人私心,他不希望她同霁钺在一起。 至于霁钺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按照他的秉性,只要他是自由的,便会迫不及待的贴过来粘着她。 自她在西海醒来,就没有见到过霁钺,很有可能是他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宋颂沉思了片刻,应道:“我想留在这里。” 虽然她不想看到霁钺因为她而发疯失控,若她继续留在他身边,他就会锲而不舍地救她,让她迟迟回不了家。 不如将错就错的趁机跟他分开。 陈序如释重负般朝她行了一礼:“好,那老奴便退下了。” 第51章 第51章你老公死了?太好了! 陈序退出大殿后,又捻着胡须思忖了一刻钟。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转身折返回殿中。 宋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粉贝上,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两条细白的腿随着水流游摆。 她刚想伸手去抓头顶盘旋的水母,便听到陈序带着几分警醒的语气,道: “宋小姐,宫主于七七四十九日后重归鬼界。” 葱玉手指顿在空中,几尾荧蓝色的小鱼吻了上来。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心脏漏了一拍的同时,她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表态。 陈序雪白的眉头倏然微蹙,他极少会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不必要的表情。 他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郑重提醒道:“您……不应该去靠近自己无法承担的事物。” 宋颂自然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暗示她,要逃就逃得远远的,要藏就藏得天衣无缝。 不论是上达苍穹,还是下至碧落,最好都不要有她的身影。 否则,一旦让霁钺发现她的踪迹,那她便无法承担沉重的后果。 当然,陈序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霁钺四十九日后醒来,见不到她,他该如何交代? 宋颂冲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我会想办法处理,不会牵扯到管事您的。” 她早就听闻西海龙族会一秘术,能将海中泥沙化作无生息的躯体。 说直白点,就是百分百复刻活人的“死尸”。 她从霁钺开始提西海起,就已经私自去藏书阁查阅过古籍了。 她有自己的计划,不然怎么可能会顺从霁钺,任由他拖延自己回家的时机。 陈序望着她,浑浊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欣慰的幽光。 “老奴任宋小姐差遣。”他捧着一串菩提手链走近宋颂,恭敬道:“这串珠子,您每转动三次,奴便会即刻现身。” 她双手接过菩提串珠:“有劳陈管事了。” 偌大的水晶殿中,又只剩下她一人,脑子里的负面情绪见缝插针地涌了上来。 她太想回家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她,没有人想放她回去。 包括她脑子里的破系统。 她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不去作死,就不会触发系统的惩戒机制,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必须接受来自外部的“救治”,如果她拒绝,那就得受雷击惩罚。 譬如昨日,如果她执意推开懿,一定要冻死自己,那她就会被系统强制操控躯体贴近懿,然后再挨一道雷。 坑爹的是,这道雷只会劈到她肉身里的“灵魂”,身体不会有任何损伤,根本让她钻不了“被系统劈死”的空子。 “人,我回来了。” 鱼群惊散,略微嘶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宋颂迅速整理好思绪,换上纯真的面具,笑意盈盈地朝懿小跑过去。 他换了一身神韵优雅的装束。 月光般清透的薄纱层层叠叠的依覆于健硕修长的身躯,朱红色的绸缎光滑细腻,宛若一条锦鲤缠绕在他的腰腹。 晶石珠玉与银铃披挂于身,一旦动起来便会发出清脆的银玉击打声。 既有充满野性的张扬,又有一种贵族的优雅冷艳。 宋颂抬起头,淡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如雪似玉的面容,还是一往即如的俊美。 她发现他特意打理了头发。 表层的几缕墨发被编成了一穗又一穗的辫子,剩余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卷曲飘散,珍珠贝母和水晶宝石镶嵌其中。 宋颂歪着头看他:“你这一身……走的是异域风情?” 懿好像极度不自信,他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裙,支支吾吾道:“不,不好看吗?” 宋颂往他身边走了两步,认真道:“很好看。” 那双不安的眸子 微微泛红,一直躲避着她的视线。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问道:“你眼睛这么红,是哭过了?” 懿的声音顿时哑得不像话,他抽噎道:“我方才去寻母亲,无意在她殿中发现一具人类的躯体……” 豆大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在落地前变成了钻石一般剔透的碎晶,宋颂踮起脚尖为他抹泪,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他忽然弯腰抱住了宋颂,悲伤的情绪让他无法思考:“母亲说,呜、那是我的弟弟。” 他哭地太投入,竟然打起了嗝:“他死了……我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 宋颂发现这条龙对“死亡”特别敏感,坚硬的身躯下藏着一颗柔软纯良的心。 第57章 这让她怎么下手骗他…… 她拍着他的背,声音轻柔,安慰道:“他死后或许会去另一个世界,或者进入轮回。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 “人,你也会这样吗?”他松开宋颂,恋恋不舍的起身,“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颂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而是另辟蹊径,与他共情:“我能理解你。我的小狗也死了,他是我的家人。” 懿懵懂地盯着她,好像在酝酿某种情绪。 她以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小狗,于是换了种通俗易懂的说法:“我的情郎死了。” 明明知道霁钺就算死了也能在鬼界活得自由自在,可她就是忍不住地幻想他死前的痛苦与无助。 他死的时候见不到妹妹,该有多着急啊…… 刚要心痛,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说明她对他,还是不够上心,更算不上喜欢。 没办法,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别提在这个狗血的奇幻世界了,她想回家就得利用好手中的一切资源。 掐灭最后一丝少女情怀后,她眼尾红红,澄澈的小鹿眼漫起了一层哀伤的水雾。 懿愣在原地,他脑袋里好像进了一群活跃的海胆,混乱的神经被刺痛,而后是狂风巨浪般的欣喜灌入了他的脑海。 他知晓她有情郎或者夫君,因为他昨夜并没有闻到她身上的处子香。 ……这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迫不及待地握住她的肩膀,紧张地吸了吸鼻子,绀紫色的眼眸瞪得浑圆:“你情郎死了?真的?” 宋颂一时看不出他是亢奋,还是难过到了极点,疯癫了。 那双雾蒙蒙的灰败眸子,倏然亮堂了起来,仿佛千万颗星子迸发出耀眼的光辉。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她点了点头,皱眉打量他。 “那真是太好了!啊不,人你不要难过……”他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可唇角却怎么压都压不下来,他的眼里满是她。 宋颂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头龙不会是个小脑发育不全的大傻子吧? 他想笑又不敢笑,最后憋出两行热泪的样子,真的很像左右脑在激烈互搏。 懿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可他好快乐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我、我是说,人死不能节哀,他再也活不过来了,真是太令我开心了。” 他高大的身躯因为过于亢奋而轻颤,“他死得可真是太、太遗憾了。” 他越说越混乱,所有的幸灾乐祸汇聚成一句诚恳的“颂颂,我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其实他想说,自己要将她那个早死的没福气的小情郎给取而代之。 但又害怕宋颂觉得他太无理莽撞,所以还是把表明心意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宋颂狐疑道:“你不伤心了?你弟弟死了。” 他如是说道:“你陪着我,我便不再难过。”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向她的手腕,“你也不要难过,我带你去看日落。” 宋颂往后退了两步,状似无意地躲开他的手,应道:“好。” 绯云爬上少年的耳尖,他的脸红得能滴血,好在她没有拒绝去看日落。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到宋颂说:“你以后别唤我颂颂好吗?” 她垂下眼睫,解释道:“我不太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 也不是这样……是她总能从懿的身上看到霁钺的影子。 她很厌恶这种错觉,可自己又没法克制。 尤其是懿唤她“颂颂”,说她好香时,某一瞬间她都恍惚了。 一个炸裂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懿与霁钺,是不是兄弟??或者两人之间存在某种亲密的血缘关系?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霁钺是人,是跟她一样的人类。 而懿是一条龙,一条她在现实世界从未见过的龙。 懿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了她:“好……那我唤你小颂。我见其他的人类都喜欢这么喊。” “可以。” 宋颂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又问他:“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懿思索了许久,有些窘迫道:“我不知道,我忘了问母亲。” 宋颂差点当场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连自己弟弟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是小孩子吗? 他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的情郎叫什么名字?” “霁钺。‘光风霁月’的霁,‘斧钺’的钺。” “两个字。” “怎么了?” “和你的名字一样长。” 他嫉妒。 宋颂没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看了眼头顶的逐渐昏暗的天光,“不是要看日落吗,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 微凉的海风拂起少女耳边的发丝,橘黄色的夕阳倒映于无边无际的海面,染红了整片海洋。 宋颂面朝大海,坐在温暖的沙滩上,独属于海的咸涩气息随风而来,她双臂撑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几只海鸟起起伏伏地潜入海面。 懿挨着她坐在旁边,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旋即扭过头道:“人,我们是来看日落,不是来看鸟的。” 宋颂没理他,只是换了个方向往别处看去。 懿以为她在为死去的情郎伤心,在嫉妒心的作祟下,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红着脸安抚道:“人,如果你累了,或者难过了,可以靠在我怀里。” 宋颂并未挣扎,她静静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声,试探道:“你为什么对死亡这么敏感?” 懿低下脑袋,沉默了一阵子。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担心她知道原因后会嫌弃他懦弱…… 她本来就只是抛砖引玉,没想知道他的过去。“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 却没想到被他打断道:“因为,父亲总是强迫我杀戮。” 宋颂仰起头,只见他清纯无辜的眸子倏然变得浑浊不堪,白皙的脸庞染上破碎的红晕。 他哭了。 “我是西海唯一的龙太子,父亲说我肩上扛着重任,必须和他一样杀伐果断才能治理好西海。在我未化形前,他就把我扔到各个训练场,逼迫我杀死所有的猎物……” “我讨厌杀生,每次听到猎物绝望的哭喊声,我就、我就喘不上气。”说着,他下意识地把脑袋窝在宋颂的肩颈处,这是他内心最痛苦的秘密。 宋颂无法用语言去安慰他,只能任由他抱住自己。 第52章 第52章弟弟都可以,他也可以 浮光跃金的海面上时常跳出几头鲸鱼,海风逐渐变得炙热,宋颂身边的这条龙也是。 赤焰色的龙角自他额间显现,馥郁的浓香宛若滚烫的蛛丝,将两人裹得密不透风。 她的脸不可 控制地变红发烫,意识也变得混沌……这感觉,像是吃了某种催丨情的药物。 她趴在他的臂弯里,扭过头问:“你又怎么了?” 懿的情况比她还要颓靡,那张冷峻的脸浮着灼灼桃色,双眸失焦似的空洞无神,薄唇微张,吐息灼热。 一张口便是低磁沙哑的声音,颗粒感十足:“又来了……” “什么?” 他把脸凑近她的脖颈,想去嗅她身上的香气:“成熟期的情愫。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你松开我啊!”宋颂根本不惯着他,直接抬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棱角分明的侧脸留下五道鲜红的指痕。 “唔……疼。”他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浑浊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澈了不少。 浓香被咸淡的海风吹散,宋颂大口吸着干净的空气,闷在胸口里的火气终于呼了出去。 懿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宋颂,硬是把狭长的丹凤眼瞪成了泪光闪闪的狗狗眼。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摁,一边撒娇道:“小颂的力气好大,打得我好痛啊。” 她语气有些冰冷:“你再不放开,我就再甩你几巴掌。” 懿自然不会松开,体内的那股灼热操控着他的思绪,令他千方百计地往她身上靠:“你这是……在给我做标记吗?” 如此相似的发言。 宋颂听得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为什么这么说?” 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们龙,遇到喜欢的雌性或者雄性,就会往对方身上做标记。可以是咬痕,也可以是其它痕迹。” “我不是龙,我方才打你,是表示愤怒。” 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眸中光亮宛如被吹灭的烛火,昏暗又悲伤,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抱歉。” 她心里既不安稳,又很疑惑。这头龙,为什么如此依恋她?明明才相识一天啊。 第58章 管他那么多,先得到自己想要的再说。 像他这种情窦初开的单纯少年,才最容易接近和欺骗。 宋颂从他怀里挣脱,踩着柔软的沙粒站到了一旁,她将话题引入正轨:“你想让我陪着你,对吗?” 懿低垂着头,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双臂环抱着膝骨,喉结滚动了数次,他才发出声响:“对,很想。” 这一刻,他挺直的脊背折出了卑微的弧度,微渺至极的倾诉,像是说给自己听:“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骨头便开始发痒发痛。 “就连身体里的器脏,都朝着你的方向野蛮拉扯。” “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渴望与你亲近。” 这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是被天命指引。 不是他成熟期的欲望做出的选择,而是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先一步认定了她。 就好像,他喜欢她是出于本能,他们就应该同血肉一般紧密相连。 宋颂轻笑:“因为是发丨情期。你被激素控制了吧。” 他的心脏仿佛被她踩了一脚,疼得厉害,他抬起头,着急辩解道:“才不是!我只对小颂这般痴迷!” 宋颂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拒绝他。而是在思考他的利用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内心的不忍和无用的道德感,骗人的谎话张口就来: “好,你想让我陪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哥哥,他对我有着极端的掌控欲。这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能帮我躲开他,我们就能在一起。” 方才还一脸愁容的少年忽的绽开灿笑,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我愿意!但是……我要怎么帮你?” 宋颂附到他耳边说了些话。 懿听得很认真,而后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做到。但小颂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吗?不止成熟期,我想以后都能和你在一起。” “只要不让我哥哥发现,我就可以陪你。” “你哥哥真霸道,他叫什么名字?” “霁钺。” 懿震惊得无以言表,瞳孔失控般的震动,眼仁儿险些瞪出眼眶,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腕骨,只为用痛来压制内心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愣了半晌,语无伦次道:“啊……?!你们、你们怎么能兄妹相伦!” 宋颂一脸冷漠道:“不是我亲哥。” 她被他强势地拽进怀里,铁血般的手臂不容抗拒地箍着她,耳边是他如蒙大赦的呢喃:“吓死我了,差点……我就要去把你哥哥咬死了。” 宋颂勾唇笑了笑:“你忘了吗?他已经死了,可是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懿不说话了,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良久,他声音颤抖道:“我会对你好的。”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吧?难怪对他这般冷淡。 没关系的,他一定会帮她抹除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重新让她幸福起来。 谁都别想把宋颂从他身边抢走。 他把脑袋支在她的肩窝里,春山濯雪的紫瞳猛一凌冽,宛若幽暗危险的沼泽。 最后一缕霞光没入云海,点点星光映入大海,海风吹红了宋颂的眼尾。 懿带她回了水母苑。 他得知服侍宋颂的是两只雄性鲛人,当即给她换了新的五位雌性仆从。 为了让她住得舒服些,水晶殿中的海水全被他给抽了个干净。 傍晚,宋颂吃了来到西海的第一顿晚餐。 懿用火焰给她烤的海鱼和甜虾,以及两颗海胆刺身。 宋颂蹲在火堆旁,手里捧着冒着油的烤鱼吃得狼吞虎咽。 她是真的饿了。 懿在一旁看得投入。 小颂怎么连吃个鱼都这么可爱啊?好想舔舔她的嘴唇。 等宋颂吃完最后一口鱼肉,懿伸手替她擦了擦油亮的唇角。 眼见就要到休憩的时间了,他眷恋的目光落在她粉白的小脸上,痴笑道:“小颂,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笑着回应:“嗯,明天见。” 懿消失的刹那,少女唇角的弧度瞬间被抹平。 他停在殿外,背对着她,盯着方才擦过她朱唇的两根手指,无声咽了咽口水。 下一瞬,手指已经被他吞进了口腔中,湿软的舌头贪婪地汲取着她残留的气息。 他忽然浅笑:“我应该,拥有更多。” 悠远的鲸鸣声似乎比往日要动听许多。 懿躺在晶玉水榻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脑子里全是宋颂对他笑的模样。 她每次一笑,他便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宛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她比勾心摄魄的海妖还要迷人呢。 天还未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宋颂,可他又不想打扰她休息,于是转头就去了山神殿。 他发现,母亲私藏的那具人类躯体不见了。 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为弟弟哭过了一次。 偌大的山神殿点满了水灯,翎悯正伏在书案边翻阅书籍,她一抬眼就看见懿在蟠龙柱前站着。 她唤道:“懿儿。何事起的这么早?” 他来到翎悯身边,屈身坐下,“母亲可知弟弟的名字?” 翎悯翻书的手顿了顿,她掀起眼皮,道:“我儿,此事莫要让你父王知晓,以后也莫要再打探此事。 懿乖顺地点头:“我会替母亲保密。” “他名唤霁钺。” 他心脏狂跳,脑子里的弦倏然紧绷,强压下慌乱,再次确认道:“可是‘光风霁月’的霁,‘斧钺’的钺?” 翎悯疑惑地看着他:“正是。我儿为何这幅模样?” “母亲、孩儿先告退了。” 他面色惨白,几乎是落荒而逃。 霁钺是他的弟弟,还是宋颂的哥哥与情郎。 那宋颂便是他的……弟妹!!? 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亲弟弟的遗孀……怎么会这样!!! 懿坐在水母苑前的玉阶上,他弓着腰身,双目空洞地盯着地面,支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溢出。 血丝溶于水中,引来结队的鱼群。 他眼底结了层银霜,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给我滚开。” 阴沉的嗓音惊得鱼群四散逃开。 强烈的背德感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好似压 了两头巨鲸,沉闷到窒息。 但对她的爱慕好似一把炙热的火,烧杀劫掠般的从心尖窜到了心底,贯穿他整个心脏。 道德宛若一把锋利的斧头,硬生生地将他撕裂成了两个人。 那个人是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他的亲兄弟!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曾经与自己的亲弟弟肌肤相亲过……他就嫉妒得快要疯掉!!! 他气得身体发颤,冲天的寒戾之气令他周身的海水结了一层薄冰。 愤怒和不甘充斥着他混乱的大脑,极端的思绪自妒海中肆意生长。 他和霁钺之间,一定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不然怎么会喜欢同一个人。 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刻在骨子里的羁绊令他恶心。 霁钺到底凭什么啊?他分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宋颂? 他可真是罪该万死。 宋颂刚从殿中走出便见他一脸愤懑地坐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懿?你怎么坐在这里?” 听到她甜美温柔的声音,他身形一僵,阴暗的念想破土而出。 懿缓缓抬起头,狭长的丹凤眼阴森冰冷,他突然想明白了。 既然弟弟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不会比弟弟差劲的。 弟弟已经死了,他当然应该照顾好他的心上人。 况且,他们并未成亲,“遗孀”与“弟妹”是多么荒谬的悖论。 他望着她,面上笑得纯良:“小颂,我也是你的哥哥。” “哥哥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第53章 第53章第三者 宋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明朗的思绪随着他的吐字分崩离析,理智搅碎后像浆糊似的黏成了一团。 她面无血色,吓出了一身冷汗,话也说不利索:“你和霁钺……” 相对于宋颂的惊慌失色,懿要平静沉着得多,他眸光犀利地审视着她的表情,轻描淡写道:“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我是他的哥哥,那便也是你的哥哥。” 她脆弱的骨节咯吱作响。 宋颂捂着胸口,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必须得冷静。 难怪她见他的第一眼起便觉得他如此熟悉,明明长得两模两样,却处处都隐射着霁钺的身影。 原来这种相似是刻进骨子里的! 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亲兄弟,流淌在血液里的先天基因改变不了,但后天的成长环境与个人经历铸就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况且,懿是单纯善良的一条龙,他那么爱哭,稍微骗一下,他就信了。 第59章 他都已经到达“纯到发蠢”的地步了,能坏到哪里去呢? 她勉强冲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你这年纪当我祖宗我都嫌老,别再折罪我了。” “你嫌我老?可我分明才刚成年。”懿皱着眉头,一本正经道:“虽然我没有弟弟年轻,可我并不比他差。” 他唇角扬起一抹张扬肆意的笑:“妹妹,我比他厉害很多,我是龙。” “我是龙”这三个字眼,被他着重咬住。 酸涩的醋意与猛烈的敌意相交织,聚成蓄势待发的暴风雨。 他仿佛在炫耀自己与生俱来的优越血统,以及某些凡人遥不可及的位面。 宋颂怎么会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可是一条处于成熟期的龙啊! 宋颂敛起笑意,严肃道:“懿,不要开玩笑。我不是你妹妹。” 懿叹了口气,强行压下疯狂的妒火,不依不饶的上前拽住她的手:“霁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他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 “相信我,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宋颂感觉自己要疯了,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强行抽出被捏红的手腕,硬生生把酸楚的泪意给憋了回去。 这对兄弟都想跟她搞伪骨科,她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血缘的强大和可怕! 懿看出她的无奈与崩溃,他俯下身,心疼地替她擦去眼角细微的泪珠。 他给了她最大限度的宽限:“我会给小颂适应的机会,不过在此期间,小颂要唤我哥哥,把我当做兄长一般对待。” 弟弟从她身上索取的,他会一件不落的讨回来,甚至变本加厉地索要。 即便只是“哥哥”这类无关紧要的称呼,他也要抢回来戴在自己身上。 他承认,他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妒夫,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洗髓重塑,再强势地霸占她的整个世界。 宋颂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我做不到。” 与霁钺的那段病态关系已经让她累得身心俱碎,她不想再背负一段同样类型的畸形感情。 她是个人啊,她有自己的思维和感情,更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怎么可能说喜欢谁就喜欢谁,别太荒谬。 懿清泠纯真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幽冷,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披着温柔的外衣,强势道:“小颂,你可以做到。哥哥相信你,哪怕装也得给哥哥装出来。” 说完,他便化成一串气泡消失在台阶上。 宋颂失神地跌坐到地上,方才懿的言行举止简直与霁钺完全重叠。 那他先前的清纯与无辜算什么? 算他演技高明?还是算她天真愚蠢? 她攥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两下地面,手骨的钝疼令她清醒了几分。 不是别无二致,他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懿比霁钺要单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更像是在模仿霁钺。 因为嫉妒他,所以才会模仿他,懿单纯地以为只要和弟弟一样便可以同样的得到她。 但他的模仿又是无意识的,他根本就没有和霁钺生活过……是以,他在通过宋颂的言行举止分析和判断霁钺的所作所为。 真是要命。 当天夜晚,懿派侍女送了几箱子的珠宝首饰和海洋风情的衣裙给她。 后面几日,他都没有再来找宋颂。 宋颂懒得与他分心耗力地纠缠,对他的冷处理选择了更加无情的冷暴力处理。 她亦对他不闻不问,整日和几个侍女早出晚归,追鲸赶海、看日出日落,偶尔还能偷偷混进几百里外的人类村庄吃点儿好的。 懿没限制她的自由,她现在没有离开西海,纯粹是因为还没有得到自己的“死尸”,没法骗过霁钺。 总之她现在过得逍遥自在,除了身体上的病痛又开始折磨她,其余方面都很好。 按这个进度下去……没准在霁钺化鬼之前,她本人就真的一命呜呼了呢。 她嗅到了自由的香甜气息。 两人的心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懿愈发的郁闷,因为宋颂根本就不在意他,那颗炙热的心脏在她的漠视中,逐渐冰凉,嫉妒也跟着消减,直至被彻底磨平。 他已经不想再去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了,没有任何意义,怎么重新获得小颂的关注才是正事。 只要她的目光能多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霁钺那个死弟弟,他可以心胸宽阔地不与他一般见识,做个贤惠体贴的情人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便兴致冲冲地去了水母苑寻宋颂,但他扑了个空,她又去岸上摘椰子了。 懿没有灰心,他从清晨等到了日落,一直待到银澄的月光投射入海底,四周的水精灵昏昏欲睡,宋颂才与那几个侍女有说有笑地坐着海龟回来。 他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沉淀酝酿,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地释放了出来。 他半眯着眼,笑得温熙:“小颂迟迟不肯回来,是被岸上的男人绊住了脚么?” 宋颂不予理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赏给他。 他愣在了原地,有什么东西瞬间破碎,笑意凝在了脸上,僵硬得十分滑稽。 他就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跳梁小丑! 几个侍女像受惊的鹌鹑,低眉顺眼地畏缩在一起,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他被滔天的 怒火冲昏了头脑,咬着牙怒斥:“宋小姐归宿迟晚,你们几个侍女最该受罚!” 话音未落,她们便跪在地上嘤嘤哭泣,撕心裂肺的匍匐在他脚边磕头求饶。 殿内的宋颂听着这悲戚的哭声,心情一落千丈,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停到懿的面前,无力道:“懿,没有必要这样。” 她沉住厌烦,不卑不亢的解释道:“是我带着她们出去游玩,几时归家不是她们说了算,这件事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执意要罚,那便罚我吧。” 她声音可真好听,软粉的小脸漂亮的让他想把她一口吃进肚里,但她的表情为何如此疲惫? 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他…… 浓烈的委屈宛若潮水般冲红了他的眼眶,他微微屈身,将脸凑近了她的鼻尖,语气卑微:“小颂,不要不理我好吗?” 宋颂被他气得别过脸翻了个白眼,他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惩处她的侍女也只是为了逼迫她向他低头服软。 好下贱的手段。 她又转过脸,正对着他,说:“你先让她们起来。” 他旋即扬了扬手:“都回去。” 侍女们如蒙大赦,慌乱逃窜进殿中。 她皱眉严肃道:“懿,我做不到你给的要求。我可以和之前一样,把你当成朋友和伙伴,一直陪着你。” “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他抬起头,狭长的丹凤眼在此刻极具攻击力,他说:“我想做你的情郎。” 宋颂张大了嘴巴:“什么?”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像只幼犬贪恋主人的温暖,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高挺的鼻梁不断剐蹭她脖颈间的肌肤。 他沙哑的嗓音沾染着浓郁的爱意:“小颂,我不在意你和弟弟的过往,我想加入你们。” 宋颂脸上震惊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五官凌乱地拧在一起,她如鲠在喉,尝试了几次都发不出半分声音。 他这话跟“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有什么区别吗? 是因为觉得自己争不过自己的弟弟,所以破罐子破摔了么? 他实在没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柔软的耳垂,旋即忘情喟叹道:“嗯……好香的味道。” 耳垂传来的陌生痒痛令她浑身炸起厌恶的颤栗,整个耳朵都红了起来。 她推开他:“滚!” 懿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痴汉架势,没皮没脸地往她身上蹭,边贴着她的脸蛋,边撒娇: “小颂,真正喜欢你的男人,是不会在意你有几个情郎的。” 宋颂的脸蛋被他挤压得变了形,可她偏偏推不开八爪鱼般难缠的他,她气极反笑:“你的脸呢?脸呢!” “我的脸正贴着小颂呀。”说着,他又亢奋地蹭了蹭她的脸,“小颂,你的脸好红呀,真想亲亲你。” 对呀,他可以亲她。 懿旋即伸出滚烫的红舌,急不可耐地舔上了红苹果般的脸蛋,尖锐的牙齿或轻或重的撕咬着她水嫩的肌肤,留下浅浅的牙印。 暧昧不清。 “啪!” 宋颂二话不说便抬起手干净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手掌处立刻传来热辣的刺痛,仿佛用碳火炙烤的银针扎进了她的肉里。 “小颂,别打了。”他捂着脸松开她,眼神中的灼热分毫不减,反而更加浊烈,他红着脸道:“再打,龙角就、就要长出来了。” 第60章 对,他说的对。 看他那痴迷的样子,她再打下去,就该他冲上来舔她的手了。 宋颂笑着甩了甩手,猛然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腰腹上! 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一个绯靡放丨荡的陶醉表情:“呃啊——” 炙烫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饿狼捕食地将她扑倒在地,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撑在她身侧,质问道:“小颂,你还喜欢霁钺吗?” 宋颂以为他又开始犯病吃醋,刚想报复他说很喜欢,便被他含情脉脉地打断: “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的全部。” “包括他的兄弟。” 宋颂的三观彻底被他碾碎,他言行的炸裂程度已经达到了让她无以言表的程度。 在她的惊撼中,他终于吐出了心底的执念:“所以,请小颂把爱也分给懿一点。” 宋颂勾唇相讥:“你不怕被你弟弟发现?” 他一脸无所谓:“我都愿意当第三者了,还怕被他发现么?” 她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话。 这只是他的缓兵之策罢了,谁会愿意允许别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心上人。 第54章 第54章三个人的崩坏 宋颂妥协了。 她就快死了,在这时日不多的“快乐养老生活”里,她不想把美好生命浪费在一条坏龙的身上。 不过她的退让并不是成全懿,跟他玩“兄妹play”,而是同意施舍给他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爱”。 他真是个蠢货。 竟然会相信爱。 她答应懿的那一刻,他喜极而泣,心花怒放到收不住龙尾。 它兴奋的缠上她纤细的腰肢,尾尖灵活的伸进柔软的衣裙中,顺着脊骨一路游走至她的脖颈,与成熟期的蛇尾一般,嘶嘶抖动。 可就在滚烫的尾尖触碰到她红唇的一刹那,他脑子里不自觉地涌现出那日在母亲大殿中,所见到的少年的模样。 那少年一头冷白的银发,容貌皎洁却昳丽,漂亮得肆意又危险,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就仿佛被他吸进了靡烂的粉色漩涡,越看越令人上瘾。 他是他的弟弟,他们却长得一点都不像。 弟弟也会用龙尾缠住小颂吗? 当然不能,因为弟弟是个凡人呀,他根本就没有尾巴。 是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弟弟从未涉及过的神圣净地,纯粹无染,那是独属于他的绝对领域。 好满足…… 蒙在懿心坎上的那层阴霾,被他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瞬间驱散,他扬起下巴,微微笑道: “小颂,咬我的尾巴。” 宋颂面上笑得甜美,张口就咬了上去! 她咬得极其残忍,死噙住同一处鳞间缝隙,反复用力碾啃,直到自己的嘴里渗出了血腥气。 不是他的血,是她的上颚不慎被坚锐如盔甲的鳞片割伤。 “小颂,抱歉。”他抽出尾巴,声音颤若筛糠,丹凤眼一片绯色雾气。 他想凑近她,帮她擦去唇角淌出来的血渍,却被她偏头躲开。 她一脸嫌恶,不耐烦道:“滚吧,这两天别再来找我。” 临走前,她再次提醒:“你弟弟快醒了。” 哦,他应该去准备小颂的尸体了。 懿坐在原地抱着自己的龙尾,指腹反复摩挲着温湿的鳞片,痴痴傻笑。 是小颂做给他的印记! 都怪鳞片太坚硬,不然小颂就可以饮他的血、啖他的肉了。 懿去山神殿找了翎悯。 半个时辰过后,他失神的走出殿门,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原来小颂快死了,弟弟是为了救她才答应把身体和性命献给母亲。 而母亲则需要将自己仅剩的半颗神丹赠予宋颂,以神力来延续她的性命。 ……他不能让弟弟得逞。 小颂的命只能属于他,只有他才可以救她! ———— 三日后,懿给了宋颂一颗珠子,说是他母亲的神丹,并看着她吞了下去。 宋颂被系统操控,根本无法拒绝外部的救助。 当晚,她就陷入了一场崩坏的迷梦中。 她梦到自己被霁钺捉回了笼子里,他压在她身上,面目狰狞可怖,他一手拿着斧头抵在她的唇瓣上,一手摁住她的肩头。 他好似一头失控的野兽,嘶吼咆哮: “为什么要咬他的尾巴!?” “你不是只爱哥吗?怎么还能把爱分给他?” 她想说话替自己辩解,可声带就像是被摘除了一般,嗓子疼痛难忍,发不出任何声音! 霁钺狠狠咬住了她的耳垂,歇斯底里的控诉:“妹妹,哥要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 华丽梦幻的水晶大殿,薄凉的月光洒在少女 苍白的小脸上,为她拧成一团的眉眼铺上了悲戚的纱。 无助的眼泪和徒劳的挣扎,显得她脆弱敏感,仿佛是一片易碎的雪霜。 珊瑚榻侧旁的阴影中,一双绀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晦涩幽冷的光,宛如一只毒性惨烈的蝰蛇,于暗处窥探着他蓄谋已久的猎物。 懿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走至宋颂的榻边,坐在她身侧,抬手摸了摸她浸满冷汗的额头。 他眸光煽动,大手游移到了她的衣襟前:“小颂,尸体要完美复刻现在的你才可以啊。” 他抵上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脑颅中的疯狂渴念,颤抖着将衣衫剥离她的身躯。 满室旖旎,春与欲交汇成绮色,风光无限好。 他震撼到瞳孔迅速缩颤。 但她美好圣洁的躯体竟然有着一处丑陋的咬痕。 红褐色的伤疤嵌入肩颈白嫩的肌肤,程度之深……像是两个人咬的,重叠在了一起。 好刺眼,是在挑衅他吗? 除了他弟弟,另一个人是谁? 不管是哪个男人,都应该因为亵渎之罪受扒皮碾骨之刑! 他好想一口咬上去,用尖锐的獠牙刺穿不规整的肌理,以破碎的血肉盖过狰狞的旧疤,再重新烙上专属于他印迹。 可是他不能,他得先骗过弟弟才能做这些事。 离开前,他带走了宋颂的一件衣物。 她之前盖在他身上的那件衣衫,被他“穿”破掉了,他每晚都需要抱着她的衣裙,嗅着她残留的体香,才能安然入睡。 已经成了习惯。 回去之后,他便开始着手塑造宋颂的尸身。 秘法之所以是秘法,必然是有某种禁忌限制,它所耗费的神力是普通人根本承担不起的。 五日之后,懿心力交瘁的去了水母苑。 宋颂看着他满脸疲态,连嘴唇都苍白干燥到毫无血色,她诧异: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玩成这副模样了?” 她知道他偷了自己的衣裳。丢一件两件就算了,经常丢就过于离谱,他又时常往她殿里钻,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干的。 “我没有。我把身体做好了。有点累……”他手一抬,一具和宋颂一模一样的女子躯体便凭空躺在了晶玉地板上。 宋颂蹲下身子,伸手拨开躯体的衣领,那道褐色疤痕尤其醒目。 “你怎知我肩头有疤?” 他白净的脸上生出窘迫的红晕:“……我抱着你的衣裳睡觉,做梦便能梦到。” 宋颂懒得揭穿他,刚想转动菩提珠召唤陈序,便被他出声制止: “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小颂。”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冷肃道:“宋颂,你喜欢过霁钺吗?你现在还心悦于他吗?” 宋颂不太理解,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为什么还要在乎她喜欢谁。 有什么意义吗?难道是她之前画的饼不够香? 为了让他安心,也为了自己之后能够顺利逃出去,她只能再次戴上面具,柔声细语,张口就来: “我不喜欢霁钺,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将来也没有机会喜欢。” 她盯着他明亮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我是你的了。” 懿感觉自己要溺死在她温柔的海洋里了。 他过于激动,脑袋一片混乱,眩晕感敲打着颅顶,眼前窜出来无数颗金星,随着浪潮的拍打将狂喜揉进心脏。 他着迷地捂着胸膛,喃喃自语:“小颂是我的。” 宋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懿。 他像喝了两千斤掺了烈药的假酒,眼神迷离,行为靡乱,赤热绯云遍布全身。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掰开她尸体左手的五指,将其塞入手心,再紧紧合上。 他解释:“避水珠能延缓尸体腐烂。” 宋颂点头,随即转了转手腕上的菩提珠。 一团黑色烟雾当即于宋颂眼前炸开。 陈序应声而至:“宋小姐。” 她把尸体交给了陈序。 ———— 第四十九日,霁钺于鬼界寝殿中的公主榻上醒了过来。 第61章 他又恢复了鬼身。 阴鬼的那些特征也跟着回来了。 他只觉遍体冰凉,心脏空虚,情感认知混沌不堪,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冰冷的脸颊,没有触感…… 眼前的一切,单调乏味,不能勾起他的分毫欲望。 他扶着额头深思。 这殿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陈序自虚空中显现,他跪拜于地:“奴恭喜宫主重回鬼界。” 霁钺摆了摆手,让他起身:“为何我感受不到温度?” “宫主的鬼体尚未完全苏醒,五感暂时被封印,待过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原来是这样。 但他心底怎么总是叫嚣着想要靠近某个温暖柔软的东西。 仿佛是映在阳光下的棉花那般…… 一个念想突然在他脑中炸开。 他渴求的不是棉花,而是个少女!??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深处珍藏的记忆,犹如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殿中的金丝笼子,阳光下,它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朦胧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她与他在笼中相拥接吻。 难怪他如此焦急,原来是看不到妹妹。 霁钺痛苦地皱眉问道:“陈序,宋颂呢?” 陈序趴在地上,把头埋得更低,颤抖道:“宫主……宋小姐,已……消香玉陨。” 这么好的阳光,明媚热烈,为何他顿感寒意刺骨,如堕冰窖?他明明还没有恢复五感。 接着,他便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我不信。” 妹妹对他无比重要,就是他的小心肝。 他应该悲痛,应该心如刀绞,痛哭流涕,或者直接疯癫成魔,寻到杀她的仇人,直接屠了他们九族。 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连一滴悲哀的眼泪都流不出!! 预想中的暴戾与失控没有降临,陈序颤巍着抬起头来,担忧的看着霁钺。 宫主太过于平静,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若不把沉重的情绪发泄出来,日后必定会心神崩坏。 越是波澜不惊,爆发时便越是危险癫狂。 第55章 第55章要永远在一起 炎酷的夏,空气中翻滚着阵阵热浪。 鬼界大殿的水晶棺里,躺着一个面容姣好,身形瘦弱的少女。 她眉眼恬静,双手交迭在胸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宁静安和的美,仿佛堕入梦境深处迟迟不肯醒来。 霁钺跪在棺材旁,双臂平放于棺口侧栏,他脑中一片空白,望着棺中少女,苦涩笑道: “妹妹,别吓哥哥了,快点起来吧,哥哥给你准备了糕点。” 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霁钺不肯放弃,他像个小孩子般伸出手推开了她的眼皮,执拗地以为是妹妹在捉弄他。 想象中,妹妹忽然起身躲开他的手,一边嗔怒“好了哥,我认输,不玩了”一边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走出棺材……可现实却寂静无澜。 直到他亲眼看见她黝黑的瞳孔,空洞的向外发散,黯然无神;苍白的两指摁在她颈侧,脉搏停滞无息;侧耳附于她冰冷的胸膛,久久无声……他这才意识到妹妹真的死了。 她真的离开了他。 好狠心。 他像被丢弃的枯枝烂叶般瘫坐到地上,将脸深埋于双手之中,以此来掩住自己脆弱不堪的面目。 玄关处的陈序见状,眉头紧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行血泪自霁钺殷红的眼尾滑落,顺着指缝落在地上砸出一朵微小的血花。 他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嗓子里的干痛和堵在胸腔里的悲戚,让他不得不低下头轻声抽泣。 陈序移至他身旁,小心提醒道:“宫主,宋小姐的手中好像捏着一颗珍珠。” 他重新抬起头,伸出胳膊取出她手里的珠子,谁知它竟然传出了宋颂的声音。 “我不喜欢霁钺,以前不 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以后也没有机会喜欢。” ……甜美的嗓音,坚定的语气,字字如淬毒的银针,狠狠刺进他柔软的心房。 待整根针没入心肉,便于心脏的褶皱中死死碾动针尖。 最后悲哀沉重的刺痛穿透了躯壳,肆意凌虐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等她说完一整句话,他已经疼到无法张口,所有理智和看似强硬的冷漠都毁于一旦。 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她不爱他,连句好听的谎话都不愿意奖励给他了。 大殿顿时冷若冰山,陈序慌忙跪下,不住的磕头认罪:“是奴鲁莽,宫主莫要伤到自己,还请宫主责罚……” 霁钺抬了抬手,示意陈序起身。 这颗珠子应该是翎悯塞给他的,以此来告诫他,莫要沉溺于虚无的情爱之中。 他冷笑,手中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掌心的雪白粉末随风飘散。 当即,半颗金灿灿的圆珠现于掌中。 是翎悯的神丹。 看来是她尝试用自己的神丹替宋颂续命,但是没有成功,所以神丹与尸体被一同送到鬼界。 妹妹都已经不在了,还要它作甚? 即便是山神的神丹,只要不能救妹妹,在他眼里,便只不过是一颗毫无用处的普通珠子。 他沉默半晌,艰难的从喉中挤出几个字符:“送去西海,归还于神姬” “是。”陈序站起身,恭敬接过神丹。 夜里,霁钺躺入水晶棺,抱着宋颂的尸体同棺而眠。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睡在棺材里,但却是他第一次如此安心。 她仿佛有一种无解的魔力,只要他靠近她,心中的风暴便会被瞬间抚平。 他的心可能病了,所以才会这般贪恋一个死人的温度,即便她是冰冷僵硬的。 他侧过身,将她揽于怀中,就和以往一样,趴在她耳边诉说着对她无尽的爱慕与思恋: “妹妹,哥哥会永远陪着你。” “妹妹你看,你现在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而哥哥变回了阴鬼,我们真的好般配。” “简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平稳低沉的语气,逐渐失控,变得混乱破碎,坚韧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无助的颤抖着。 “哥哥的心,疼得都要碎掉了。妹妹、呜……说句谎话哄哄哥哥吧?”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不论他乞求多少次,回应他的永远是寂静的沉默。 他再次认清现实,妹妹已经彻底死去,灵魂也脱离了这个世界,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愧疚与自责如洪水般侵袭着他紧绷的心弦,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被冲垮,他抱紧妹妹崩溃哭泣: “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抱歉妹妹、抱歉,呜呜。” 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会受制于“天道”,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离开自己。 是他把妹妹弄丢的,都怪他! 霁钺疯掉了。 他不分昼夜的和一具尸体躺在一起,孜孜不倦的跟尸体倾吐心意。 可尸体会腐烂。 没多久,宋颂的尸体便已经发黑发青,五官扭曲,皮肤自然脱落,躯体也肿了起来,腐败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大殿。 霁钺只好抱起她去浴池中清洗身体。 他认为妹妹只是生了病,好好照顾便能恢复如初。 黄黑色的汁液浸入清冷的浴池,水体被染浊,他握着她的胳膊为她仔细搓洗。 “咯嘣。” 指骨断了一节。 霁钺怔然盯着手中的断指,心脏骤停。 妹妹坏掉了。 等他反应过来便拼命的把手指往骨节上怼去,不仅没有接上,一整只手掌都被他的蛮力给折了下来。 他慌乱无措的僵在原地,只是低着头不断的卑微祈求:“不要,不要和哥哥玩这种游戏。” 一刻钟过后,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将妹妹抱上岸,谨小慎微的替她穿好衣裙,待头发风干后,把她安置在了梳妆台前。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用胭脂水粉盖住妹妹脸上的那些脓疤,用香料遮住她身上腐臭的气味,妹妹就又能多陪他一段时日。 他把心中所想一一付出行动,得到的还是一具腐败不堪的躯体。 他被自己的痴心妄想和愚蠢给气笑了:“我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 自欺欺人,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活着的时候留不住她的心,现在连个身体也留不住,他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不能这样,他不能这样,一定要留下点什么才可以…… 霁钺盯着她的半截断臂,眸中暗流涌动:“我们不能分开。” 她被他吞吃入腹。 准确的说,霁钺只是把她身上的腐肉啃噬干净了,骨头一根不少。 第62章 妹妹只剩下一具空虚的皑皑白骨。 可她还是很美丽,对他来说,妹妹就算是化成一堆灰,他也会至死不渝的爱她。 灰土……??? 他想起来一件事,他自己的骨灰还装在原来的那具檀木黑棺中。 他吻了吻白骨的额头,转身走进寝殿里的密室。 棺木旁边散落着一堆鹅黄色的衣裙,一捧黄土压在裙子上。 那是很久以前被他困住的息壤宋颂。 他绕过衣物,径直打开棺盖,取出其中的小盒子,欣喜若狂的奔回寝殿。 “妹妹快看,里面是哥哥的身体。等妹妹化成了灰,哥就把你也装进这盒子里。”他举着骨灰盒,俯身蹭着白骨的颧骨,痴痴发笑,“我们合葬哦。” 生同衾,死同穴。 哥哥永远爱妹妹。 霁钺把她断手的骨骼拆解成一块又一块的骨节,做成了两只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他喜欢给那具较为完整的骨架梳妆打扮,给她穿漂亮的新裙子,簪娇嫩的花朵,还能随时给她洗漱清理。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冰冷了。 骄阳似火,鬼界仿佛永远停留在了盛夏。 百花芬芳,蝉鸣鸟叫,紫藤树下的翠绿草毯上,坐着花影斑驳的两人。 “妹妹很多天没有出来晒太阳了。”霁钺单手搂住白骨的腰肢,另一只手伸向身侧草地上的玉盘,“哥给妹妹准备了很多荔枝。” “她”的下颚骨被拉拽,口腔打开,他捏着圆滚滚的果肉送入“她”口中。 他笑得温良:“甜吗?” 无人回应,耳边只有寂寥的风声和聒噪的蝉鸣。 他自答自问,安慰自己:“应该很甜。” 每次荔枝顺着颈骨落入“她”镂空的腹腔,都会咕噜咕噜的撞上坚硬的骨头,然后掉出去…… 虽然妹妹不能说话,但她还是陪在他身边。 这就足够了。 至少此刻,世间再无他法将他与妹妹分离。 ———— 西海,山神殿。 懿跪在玉阶上,他望着脸色愠怒的翎悯,道:“母亲,我知道她骗我……可我真的离不开她啊。” 翎悯怒斥:“她可是你弟弟的心上人!” 威严的声线极具穿透力,大殿中的鱼群被震得纷纷往外游走,几个虾兵蟹将直接跟着跪了下来。 懿无奈极了:“那又如何?弟弟已经死了。他一个死人为何要占着宋颂?” 翎悯倏地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她挥了挥广袖,脸色差到了极致:“那你呢?不顾纲常伦理,执意要留下那姑娘,她就愿意同你在一起?我儿,清醒些吧!” 懿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义正辞严道:“她不愿也得愿!” “您都可以留住一个只剩几缕散魂的男子,儿子便也能留住一个姑娘的心。” 第56章 第56章母子俩正在对…… 母子俩正在对峙,一旁突然窜出来个绿面龟怪,他神色慌张,跪在地上焦急大喊:“禀报神姬!文、文文文公子不见了!” 翎悯脸色顿时极难看,她步履匆忙,从高台急急而下,险些失态。 她眸光闪烁,握住懿的手,道:“我儿,为母不能亲自去接他回来。” 懿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旋即,他身形一转消失在华丽的大殿之中。 他找遍了整个龙宫都不见文安慈的身影。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他 未找过……小颂居住的水母苑。 他知小颂不愿见自己,所以这些时日他一边修养身体,一边克制住自己滚烫的思念,事事都避开她,不去打搅她。 他驻足于水母苑前的台阶上,久久未能往前踏足一步。 恰巧,有只雌性鲛人捂着脑袋推开了殿门,她一脸惊讶道:“殿、殿下?” 这鲛人两颊血红,身形举止影影绰绰,与岸上喝的酩酊大醉的水手一般,迷乱又不省人事。 懿一眼看穿其中的玄机:“你被人下了药?” 他不等鲛人回应便一把推开了她,当即雷厉风行的朝大殿中走去,“其他侍女呢!” 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只见剩余的四个侍女横七竖八的躺在晶玉地板上,各个面露红晕、昏睡不醒。 他断言:“小颂已逃。” 鲛人侍女五体投地的跪在他身后,不住的磕着头:“奴婢该死!昨夜宋小姐给了奴婢们一些甜食,说是岸上人特有的……没、没成想……” 懿脸色沉寂,语调冰凉:“在我抓到她之前,你们最好把鱼尾给夹紧了。若她今日没回来,明日就把你们烤熟了喂鲸鱼!” 此事颇为蹊跷。 小颂怎么会和文安慈一同消失?哪有这么巧的事。 假若是两人一同逃走,那他唯一可以寻找的地方,便是岸上。 思路清晰后,懿不动声色的领了两只蟹兵前往海岸。 ———— 西海岸边的咸风裹着热浪滚滚起伏,色彩斑斓的贝壳散落于白金沙滩上,将其点缀成一副绚丽的沙画,沙中高挑的椰子树随风摇曳。 宋颂喘着气爬上沙滩,她身后跟着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 二人一路从龙宫逃窜出来就已消耗太多体力,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是以,他们打算稍作休憩再上路,便找了处避阳的树荫席地而坐。 宋颂刚坐下,就开始担心那几个侍女。 毕竟她把药给她们前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且再三叮嘱她们一定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她身上,一旦懿问起什么,她们只管说不知道便可。 为了不连累她们,她只能自导自演这么一出“金丝雀逃逸”事件。 至于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子,是她逃跑途中顺手救下来的,她也不认识他。 当时情况很紧急。 一个月黑风高夜,她正骑着海龟往岸边游去,刚经过山神殿便碰到一团黑影于水中挣扎。 她及时刹车停下一看是个病恹恹的男人,还跟霁钺有着七分像! 她啧了一声:“真他爹的晦气。”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眼看那男子快被淹死,最终善意的天使战胜了心底的冷漠。 她迅速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备用避水珠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谁知这个病秧子竟然又盯上了她的海龟…… 没办法她就是菩萨心肠,于是她载着他当了一回“鬼火少年”,愣是骑出了一百八十迈的龟速,赶在正午前上了岸。 宋颂靠着椰子树叹了一口气,道:“你长得像我的一个故人。” 那男子面无血色,嘴唇白得几乎透明,他支棱起身子,问:“谁?” 宋颂总觉得他活不了几天,把秘密告诉一个将死之人也无伤大雅:“我哥,霁钺。” 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光风霁月’的霁,形似大斧的钺?” 他笑得更加肆意:“那是我儿,自然像我。” 宋颂抽了抽唇角:“我说怎么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他爹。” 他们一家四口可算让她集齐了,汩汩狗血溅了她一脸。 “我名唤文安慈。” 宋颂淡淡“嗯”了一声。 她对霁钺他爹可不感兴趣。 谁知文安慈竟主动提道:“你不好奇他为何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从小便出去流浪?” 既然生父都主动“爆瓜”了,她就勉为其难的尝尝咸淡。 宋颂冲平静的海面扬了扬下巴,“还请您说快一些,毕竟等会儿你我还要接着逃命。” 许是文安慈心中郁结憋闷已久,一旦遇到倾听者便滔滔不绝的倾诉起来,完全不把她当外人。 “我并不想要他,当初让翎悯怀上他只是为了利用翎悯的母性和仁慈。我以为她有了牵绊后就能把重心从我身上移开,谁知她还和以往一样对我严加看管,根本不给我逃出去的机会!”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眸泛起泪光: “后来她生下霁钺,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她和孩子都不闻不问。直到西海苍王找到了龄山,她是苍的正妻,不得不跟他回去,她怕苍杀了霁钺,于是把他身上的仙根掩埋、灵力封存,连夜将他送出了龄山。我去本想趁乱逃走,谁知被苍发现,死于他手下。” 宋颂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这一家子人……着实都不太正常。 霁钺摊上这样的家庭,无疑是“天崩开局”。 她实在忍不住,便打断他:“你和翎悯不是相爱才在一起的吗?你为何总是要逃?” 文安慈嗤之以鼻:“爱?我是有多愚蠢才会爱上一个仙女?她可以长生不死,永享青春,而我只是一个年不过百的凡人,我拿什么和她在一起?” 宋颂没想到文安慈竟然这么通透,年纪轻轻就非常清楚“寿命论”的刀子有多痛。 那他儿子怎么就这般偏执呢?死死揪着她不放,就算做了鬼还要死缠烂打的纠缠她。 第63章 宋颂眸光犀利,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还骗她给你生孩子?生完你又不喜欢,连看都不想看。” 这种男人,她愿称之为“海市的房价”,因为没跌还直涨。 她自己的亲渣爹在他面前都显得逊色了许多。 “为了救我心爱的女子。翎悯是山神,她的神丹能救人命。她当初刚从西海逃出来,受了重伤,我母亲是渔民,她心善将人救了回去。我无意发现她非凡人,于是我故意撩拨她,与她日久生情……”文安慈脸上勾勒出轻蔑的笑意,“没想到她这么笨,竟然真的爱上了我!我骗她,说是我妹妹得了绝症,她就自己把半颗神丹取了出来交于我。” 宋颂听得火冒三丈,垂在裙边的手不自觉攥成拳,指骨发出咯吱声。 她压着怒火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我火急火燎赶到心上人的家中,她都已经下了葬。我把神丹吞了下去,从那之后我便不装了,我想甩掉翎悯,可她就是一个大情种,根本不松手。” 宋颂冷漠的戳破他:“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想拿回自己的神丹。” 她相信神姬慈悲心善,但她不信神姬是个“恋爱脑”。 文安慈眉头轻挑,满脸挑衅:“呵,你说这些话是因为嫉妒我吧?因为没有人这般深沉的爱你。” 宋颂优雅的抬起左手,“啪”的一巴掌甩了上去:“你是个畜生。” 文安慈却急了,他指着自己,怒目圆睁道:“她若不爱我又何必千辛万苦的将我复活!” 比起他口中污诟后的翎悯,他更像是缺爱的那一方。 宋颂觉得他只是单纯的自卑自私且蔫坏,他把翎悯的爱意当做炫耀的资本,以此来满足自己腐坏的虚荣心,以及碎成一地的自尊心。 她盯着他,讥讽道:“我猜你现在的这具身体里还藏着那半颗神丹吧?” 文安慈惶恐的看着她:“你怎知道?难道你非凡人?” 他方才那股自诩清高的架子倏然坍塌。 宋颂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也是凡人,但是我有脑子。” 翎悯费这么大劲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定是为了拿回自己被骗走的神丹。 她有一个更 为大胆的猜测。 文安慈所说的心上人,可能是他自己编撰的,压根不存在那个人,他骗神姬也只是为了吃下神丹长生不老。 他捏造假象只是为了立一个“深情”人设,博得他人的同情罢了,顺带造谣神姬是个为爱痴狂的女子,同时还能抬高自己的“猪价”。 文安慈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她那个抛妻弃子的亲爹在他面前都显得像个新兵蛋子。 她后悔把他救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死了神姬还能不能拿到神丹。 宋颂想了想,认为文安慈是死不了的,他现在有神丹傍身,不会轻而易举的死掉。 先前他假装溺水也只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利用她逃出西海。 啊!他可真坏啊! 宋颂又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文安慈捂着红肿的脸颊,愤恨道:“你怎么总打我?难道翎悯就没有错吗?她可是苍王的正妻,她还敢与我相恋!” 他在推卸责任。 宋颂勾唇轻笑:“别的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女人出轨一定是有苦衷的。” 先前他说翎悯神姬是从西海逃出来的,那说明她和苍王并不相爱。 要么是政治联姻,要么就是苍强取豪夺……无论如何,神姬都是不愿的。 所以她逃出去追求自由和幸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两人正要继续争论,海边忽然狂风大作,冷冽的男声随风掠过宋颂耳际。 “小颂,你在和别的男人做什么呢?” 第57章 第57章她喜欢…… 明媚的阳光忽然变得惨烈,照在宋颂那张苍白麻木的小脸上极为适配。 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濒死前亲眼见到阎王来接她了。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无比质朴的概念: “完蛋,被抓到了。” 她嘶哑说道。 还未等她开口狡辩,身旁的文安慈早就没了踪影。 跟在懿身后的两只蟹兵当即遁入沙地中,顺着文安慈的踪迹疾驰而去。 懿步伐冷厉,每走一步便会带起一小阵的疾风,寒凉之气伴随海风灌入宋颂的鼻腔。 她顿感喉头发紧,手脚冰凉。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明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的气息尤为纯净,可就是能让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霸道挤压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不过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了一句稀松平常的问话,她的心理防线便被他轻而易举的击溃。 心中的惶恐与她面前的海水一般,滔天无边,恐惧渗透心脏的每一处褶皱,无孔不入。 她害怕到了极致。 她强撑着不安站了起来,声音都在打着颤:“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来岸上透透气,那个男子只是顺路和我上来的。” 懿寥寥几步便走到她面前,他无视她的紧张与惧怕,弯下腰将她强势的带入怀中,心惊胆颤的抱住她。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错乱的心跳与他炙热却哆嗦的话语一同透入她的耳膜: “小颂,吓死我了。”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要丢下我?” 温热的泪珠顺着他的下颚滑落到她的颈肩,烫的她一激灵。 她想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刚动了动被他桎梏的手臂,他便像只疯狗失控咆哮: “你还想逃是不是!” “小颂,我才碰到你的一根头发丝,连手都没捂热,你可就又想把我甩了!?” “呃……没有。”窒息感涌上她心头,腰肢被束缚的更紧,胸腔发出骨肉相击的黏腻响声。 要被勒坏。 他眼眶发红,发狠的眼神宛若洪水猛兽,恨不得将她当场吞入腹中,“你别想离开我!你说过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见她面色脹青,咬着牙松开了双臂留给她呼吸的空间,两只大手青筋暴起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头,宋颂这才没有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为什么要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心甘情愿的让你利用,刚用完你就翻脸不认人?把我当成废品一脚踹开!” “我告诉你,日后再敢跑,我便打断你的腿!” “既然选择了骗我,那就骗到我死啊!骗了一半就想跑?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无力的摇晃着,意识之海一片混沌,只有他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她记得懿不是这样的。 初次见面,他腼腆单纯,人畜无害,行为举止像个第一次做人的小动物,一口一个怯生生的“人”,柔顺的不像话。 可他现在面目可憎,浑身散发着陌生的暴戾气息,与先前的懿判若两人。 简直就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疯子。 宋颂艰难的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倏而咧嘴苦笑。 是她被骗了,他才是西海真正的“影帝”。 怒火攻心,他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不然自己迟早失控,到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他可说不准。 他两指一伸摁在了她颈后的命门上,宋颂旋即昏了过去。 懿抱着她回到水母苑。 先前的五个侍女整齐的跪在地上,各个畏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懿扬了扬手,便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红面虾怪迅速冲进来将其拖了出去。 她们哭得撕心裂肺:“殿下饶命啊,殿下!殿下!!” 懿眸光微凝,“把她们扔到岸上,永生永世都不许再踏足西海半步。” 他不能杀了她们,小颂会伤心。 他被自己气得发颤,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在替她着想?他可真是执迷不悟。 但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谓是“罪恶滔天”。 宋颂被平放于珊瑚榻上,衣衫被剥落,露出牛乳般光洁的肌肤。 懿跨坐于她的腰腹上,华美的绸缎飘散于地,他望着眉头紧皱的少女,心中的欲念愈发凶猛。 俊美的面庞染上一层破碎的银霜,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咬牙切齿道: “是你逼我的,若你自始至终都欺骗我,我便不会出此下策!” 他五指聚成爪,下一瞬鲜艳的血珠自胸腔中喷溅而出,利爪透过皮肉穿进了骨架里,发出心惊肉跳的响声。 “呃嗯!”他忍着剧痛将手掏了出来,血淋淋的掌心中躺着一片赤焰色的鳞片,宛若一块熠熠生辉的鸽血宝石。 龙鳞被放置于宋颂的左胸脯上,正对心脏位置。 他屏气凝神,双手结印,龙鳞自行融入她的躯体。 宋颂陷入梦境无法自拔。 第64章 她的心脏被注入了一股热浪,像岩浆一般滚烫,带着蓬勃的生机和无限的思念,不容抗拒的霸占着她的身体。 深埋心底的爱恋破土而出,在这股暖流的浇丨灌下转眼间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她堕入了爱河。 可她不知道自己爱慕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思绪在旋转,心海被搅乱,无极缥缈之处飘来一道清水浸玉般的男声: “小颂,你喜欢的人是我。” “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雾气朦胧之中,她看见了一双璀璨的紫瞳,她问:“你是谁?” “懿。” 她思恋的人是懿。 她想与他朝暮永相随。 一道强烈的白光猛然炸开,浓烈的血腥气侵袭着她的感官,宋颂轻咳两声,旋即睁开了眼。 “你怎么伤成这样?”她急忙起身查看气息奄奄的懿。 他面如土色,胸膛被掏了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襟,血没止住,也弄得她满身是血。 他眼神涣散,很难聚焦,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小颂,你喜欢谁?” 宋颂顿时心如刀绞,她声泪俱下:“我喜欢你啊,求你不要吓我,我去喊郎中!” 他唇角扬起一抹灿若春阳的笑,终于心满意足的昏死过去。 小颂再也无法离开他了,真好。 翎悯神姬得知此事火速赶来,她见两人于血色中相拥,顿时心底发怵,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气死。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勉强稳住心神。 “你先出去。” 宋颂立刻退出大殿。 她坐在玉阶上心急如焚,手腕被自己掐满了月牙状的红痕,有些地方已经破皮出血。 她跟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掐去。 直到太阳落山,海浪变得温凉,翎悯才从大殿中出来。 她面露疲惫,随意挽了挽华袖挨着宋颂坐下,语调微冷: “懿儿为了给你续命,把自己的护心鳞给了你。” 宋颂捂着胸口,心脏的搏动提醒着自己又欠了懿一笔债。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所有努力和付出都是为了回家。 即便再爱懿,她也不愿意为了他永远留在西海。 这时候“生命的恩赐”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宋颂没有说话,只是抬着雾蒙蒙的小鹿眼望着翎悯。 翎悯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你对他无意,他这么做定是他个人的意愿。” 宋颂默默低下头,陷入沉思。 她敢肯定自己是喜欢懿,但为什么不敢在他人面前承认对他的情意?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这份感情。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懿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宋颂。 如他所愿,在护心鳞的蛊惑下她爱上了他。 可那份微薄的爱不仅没有填满他的心,反而催生出了沟壑难填的鸿欲。 他想娶她。 宋颂自然是不会同意,她的家庭环境和从小的经历让她对婚姻失望透顶,对它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恐惧的地步。 她不可能跟一个男人结婚,谈恋爱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尊重与让步了。 懿尝试过几次说服她,但没有任何作用,两人还因此吵了许多架。 他的不甘心化成了另一种力量——嫉妒。 他嫉妒自己的亲弟弟。 是霁钺先遇到的小颂,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这对懿来说是一道不可磨灭的屈辱伤疤。 膨胀的自尊心在嫉妒的驱使下,令他做出了愚蠢的决定。 某日,他与宋颂坐于海空的祥云上看着鲸鱼跃出水面,巨大的水柱在夕阳下午迸发出闪烁金光,宛若细碎的水晶飞溅而出。 他握住她的手,道:“小颂,我想去见弟弟,我很想念他。” 宋颂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是讨厌他吗?” 虽然懿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自己不喜欢霁钺,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妒意。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可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该去看望他的,我们至今从未正式见过面。” 宋颂笑着撕开他的面具:“你是想炫耀吧。” 这应该是典型的“雄竞”心理。 第58章 第58章她是你嫂子 鬼界,花藤瀑布下。 霁钺弓腰盘坐与草毯上,他神情专注,一手握着尖头錾子,一手捏着一串骨节手链,正小心翼翼的镌刻着什么。 他身侧是一个穿着藤萝紫裙的“少女”,平躺与缀满细小花朵的绿地上。 他吹了吹了落在手指上的灰白粉末,转头对“少女”道:“妹妹,再稍等片刻,只差一个字手串便做好了。” 溪水前,陈序倏然现身,他低腰恭敬道:“宫主,西海龙太子懿前来拜望。” 霁钺握錾子的手顿了顿。 西海龙太子……那便是母亲的儿子,她何时有的另一个孩子? 他想了想觉得无趣,“不见。” 陈序稍微抬起了头:“但太子说,他带了重要的人来见您。” 见霁钺依旧面无情绪,陈序继续道:“是您的妹妹。” 霁钺瞬间慌了神,錾子尖锐的刀面划破了颤抖的手指,暗红血珠滴落于白皙的骨节上。 不到片刻,骨头表面的干燥孔隙便将血渍尽数吸收。 骨血交融。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可妹妹,不是已经死了么?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能是来送宋小姐的遗物。”陈序应道。 霁钺凄凉的目光转向手肘边的骨架,白骨头颅的两个深邃的眼眶被绿草填充了生机的色彩,花朵包围在她身侧……看上去平静极了。 妹妹睡容恬静,真可爱。 他勾唇笑了笑,“放他们进来。” 懿既然知道借助“妹妹”的名义来鬼界寻他,那便一定知晓妹妹死时的“内幕”,也知晓他对自己妹妹的情义。 他们虽为亲兄弟,但自小从未见过,根本没什么情谊。 无事不登三宝殿。 所以懿来这里定是想从他身上讨来什么东西。 烈阳高照,一阵暖风吹来,树下花影斑驳。 两道身影于光影中浮现。 陈序先冲两人行了一礼,转而对霁钺道:“宫主,龙太子到了。” 宋颂见到他的第一眼,心脏便咯噔一下。 呼吸骤然停滞。 是哥哥……她好想哥哥啊。 她不自觉的攥紧了裙边的拳头,目光游移不定,但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懿瞥了她一眼,当即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小颂,你怎么……耳尖红了?” 她顿时热汗直流,拿手靠在脸边扇了扇风:“太热了,我好热。” 灼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懿轻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小宋心里痒呢。” 确实心痒,已经到了难耐的地步。 她恨不得冲过去抱住霁钺,像只爱慕主人的小猫一般,蜷缩进他的怀里。 宋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不可理喻的想法,明明她一直都想逃离他。 她一边想要尽快回到现实世界,一边又隐隐约约的贪恋霁钺带给她的“爱”。 因为他的爱诚挚又热烈,不掺杂一丝杂质,纯净无暇……能够融化她冷硬的心房。 那懿呢?她不是喜欢懿吗?怎么还会对他的弟弟有如此深的感情。 难不成她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女”。 所以她才会纠结犹豫。 这种感觉仿佛是灵魂背叛了理智,从而让身体的本能反应占据了大脑的主控地位。 还未等她彻底想明白,霁钺便打断道:“太子殿下所说的妹妹在何处?” 他自始至终都在钻研手中的骨链,未曾抬眼看过两人一眼。 “在我身侧。”懿伸手揽住了宋颂的肩膀,满面春风的盯着霁钺。 她停滞的心脏倏而猛跳,胸膛随着略微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现在这幅海底精怪的模样,哥哥会认出她吗? 懿故意用易容术给她换了样貌和嗓音,就连她身上的气息也被护心鳞所掩盖。 说她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都不为过。 霁钺不疾不徐的将雕刻好的骨链捏到面前晃了晃,骨灰被吹干净后,他转头戴在了白骨宋颂的手腕上。 他笑着夸赞:“妹妹真漂亮。” 站在一旁的懿微微勾唇,凤眸中流露出讥讽之意。 他冲宋颂挑眉:“相思入骨了这是。” 她卷曲的睫毛颤了颤,眼眶泛了红,心中酸涩不已。 第65章 懿揽着她肩头的那只大掌猛然用力,他弯下腰直直盯着她,字字冰冷,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心疼他?嗯?” 宋颂立刻抬手摸上他的手背,可怜兮兮道:“没有,是你捏疼我了。” 懿将信将疑,松开了她的肩膀,“小颂,别让我发现你还对他心怀异念。”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几个字从喉间碾出:“我最痛恨背叛。” 冰冷带刺的语句将她的理智拉回 一线。 宋颂乖巧的点了点头,当即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霁钺帮白骨打理好衣裙后才缓缓转过身。 他淡漠的眼光似一片轻飘的羽毛微微掠过宋颂。 短暂至极,根本算不上停留。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收回了目光,平静如水道: “她是你的妹妹,与我无关。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与你一模一样的气味,深入骨髓……”他眉头轻皱,似是不确定:“你们是亲兄妹?” “是,亲兄妹。”懿语气骄傲,着重咬住最后三个字,仿佛在炫耀一般:“我们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 他将宋颂一把搂入怀中,摸着她的下巴,郑重道:“我和妹妹天生一对。” 宋颂仰起头,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被懿控制了! 应该是由于他的护心鳞在她的血肉中,所以才会有完全一致的气息。 这东西就跟dna鉴定一个原理,如果基因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多,那就说明是血亲,但如果是百分百,那不就是克隆人了吗。 霁钺对他们是什么关系并不感兴趣,只要跟宋颂无关,他都不在意。 不过这对兄妹很奇怪。 妹妹这反应,并不像是亲兄妹。 他好心提醒:“虽然龙也是飞禽走兽中的一类,但如果修炼成人形,开了灵智,最好遵循世间的伦理道德。” 懿低头吻了吻宋颂的眉眼,挑衅道:“你不也喜欢自己的妹妹?” “有什么资格说哥哥呢?” 狭长的丹凤眼在此刻极具攻击性,霁钺还是目无波澜,他指了指懿怀中的少女: “我与妹妹并无血缘,但你们是亲兄妹。” “亲兄妹”这三个字充满了道德的禁制,她的羞耻心和个人素质绝不允许自己被扣上“乱丨伦”的帽子。 她挣脱护心鳞的束缚,歇斯底里的大喊:“不是!我们不是兄妹!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懿并未恼怒,反而笑得温熙:“对,你不是妹妹。” 但下一瞬,他掐住了她的脖颈,一字一顿道:“你是他的嫂子。” 宋颂清黝的小鹿眼黯然失色,整个人宛若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静悄悄的靠在懿的胸膛上。 霁钺:“恶心。” “我不懂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他冲陈序扬了扬下巴,“送客。” 他这般着急送走他们,是因为自己感应到了妹妹的灵魂。 就在他的四周,可他无论如何也嗅不到她的气息。 而且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非常怪异。 死水般幽寂的紫瞳荡起阵阵涟漪,他枯槁的灵魂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陈序应声起身,移至二人身旁,恭敬道:“请。” 懿心中的妒意却越烧越旺,他不满宋颂方才的表现,更不满霁钺的反应。 弟弟凭什么一脸风轻云淡,连分毫的羡艳之意都不曾有。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羞辱弟弟,但现在更像是羞辱他自己。 望着霁钺如视珍宝般抱起草地上的骨头架子,他的恨意又得到了平息。 弟弟比他可怜多了,只能整日抱着假宋颂相思成疾。 真是痴傻至极,竟然爱慕一具骸骨。 哦,连骸骨都是自己的哥哥捏造的假货。 弟弟什么都没有,好可怜。 但是还远远不够,弟弟跟小颂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这点惩罚怎么能够抵消他犯下的罪孽。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他兄长的妻子,他会作何感想? 一定会非常有趣。 懿站在原地,叫住霁钺:“弟弟,痛失所爱的滋味怎么样?” 霁钺长腿一顿,眸中溢满杀意,语调异常寒戾:“你想死么?” 他把心中所想一一说出口:“何必对亲兄弟的敌意如此大。” “哥哥只是来提醒你,宋颂没有死,她活得非常快乐。” 兴许是见到情敌惨白的脸色,他心情好到了极致,说的话也更加刺耳:“比在你身边,幸福多了。” 霁钺压下一斧头劈死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 “她在哪里?” 懿挑眉:“叫声哥哥我便告诉你。” 既然要羞辱就要羞辱个彻底,把先前他亏欠自己的全都讨回来。 霁钺浑身散发着一股汹涌的死气,蓄势待发:“我没有多少耐心跟你耗。” 懿依旧坚持:“哥哥也一样。” 陈序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急忙上前劝阻道:“宫主,六界皆无宋小姐的行踪,切莫听信谣言。” 懿却不依不饶:“老东西,你眼瞎了么。” 霁钺脑中空白了一瞬。 电光火石间,他被点醒。 他一把揪住陈序的衣襟,目光凶狠:“你也知道她还活着,对么!?” 陈序惊恐的低下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答案显而易见。 所有人都在骗他!!!明明妹妹没有死,他们却为了拆散他们兄妹而死死欺骗他! 第59章 第59章争夺 宋颂缩在懿的怀里,瑟瑟发抖。 她的五感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就好像她的灵魂被封锁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逼到崩溃。 霁钺扭过头,猩红的瞳孔映着她海底精怪的模样:“是不是她。” 那犀利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想穿透她的皮囊去窥探她的灵魂。 他心中早有猜测。 这只精怪少女明显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但方才她突破禁锢,拼命否认自己跟懿不是亲兄妹时,他竟然感受到了妹妹的灵魂。 答案瞬间明了……妹妹死了,但灵魂被封印在了这只精怪的体内。 方才是妹妹在向他求救。 懿掐住宋颂的手指微颤,但面上不留破绽,他仰首讥笑道:“自然不是,弟弟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来了?” 霁钺僵在原地,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他还是被懿的话混淆了思绪。 懿趁机将宋颂横抱起,“你想要的答案在西海。” 话音刚落,二人便化作一串泡沫消失在花海中。 徒留神魂震荡的霁钺僵硬的抱着一具枯骨。 陈序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宫主,奴罪该万死。” 霁钺张了张嘴唇,“你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对么。陈管事。” 他语气肯定。 陈序眼尾绯红,他抬起眼,痛心疾首道:“宫主,您贵为鬼界之王,为何要沉溺于凡间的情爱?您已脱离凡根,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与您无关再无干系了!您应该把心思花在重铸鬼界荣光这件事上。” 霁钺冷笑:“你是觉得鬼界和妹妹,我只能拿准一个?” “奴不是——” 他忍无可忍:“你就是。连你也把我当猴子耍!” 他忠诚的心腹,竟然联合西海的龙太子欺骗他,把他耍得团团转!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每一个人都告诉他,妹妹死了,妹妹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他在他们的谎言里,悲痛欲绝,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于鬼界。 他恨骗子。 他的世界里满是骗子。 ———— 宋颂被懿拎回了水母苑。 水晶帘子叮咚脆响,暖光透过大殿的穹顶倾洒而下,透过水晶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懿一把将她摔到了珊瑚榻上,他骑坐在她腰腹上,双手狠狠握住她的脖颈,但未用力:“小颂,你让我很失望。” 宋颂艰难的从喉中挤出两字:“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坐你身上还是不要唤你妹妹?”他突然失控,发疯的往她脸上亲去,“你还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啊!” 她想伸手推开他,可手臂却怎么都使不上力,“不要……碰我。” “求你。”嘶哑的嗓音,快要哭出来。 她被护心鳞控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她此刻所做的反应皆是身体的本能操控。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何不让我亲近你?嗯?”懿抵着她的额头,面目狰狞的咆哮着。 宋颂说不出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喜欢被他触碰。 她的心告诉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 第66章 猩红的眼尾滑落一滴滚烫的濯泪,她小声嗫嚅:“抱歉。” “谁要你的抱歉?小颂我想要你啊!”他抽出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头,目眦欲裂,“我想要你,想要疯了!” 他脑中又臆想出宋颂和霁钺躺在一张榻上的旖旎风光。 她吻弟弟,与他交合,心甘情愿同他沉沦,他们交融于一体……小颂那时一定很美吧? 想到这里时,一股莫名的狂躁在懿的身体里肆意横行,脑颅里的极度振奋,令他浑身燥热,对她的渴望刺激着他做出下一步的掠夺。 嫉妒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俯下身,自顾自的压了上去,“我一定要得到你,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凭什么弟弟可以我却不可以!” 赤热的舌头顺着她微蹙的眉眼一路向下滑去,他吻得毫无章法且异常强势。 不到一刻钟,她粉白的小脸便缀满了暧昧的吻痕和咬痕。 他匍匐在她身上,以身体为禁锢,死死包裹着她,用力亲吻着她。 厚实的舌头徘徊于她的唇缝间,千方百计的舔舐撩拨她,试图冲破牙关同她纠缠。 宋颂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咬着牙,没有让他得逞。 懿气得要死,顿时如鲠在喉:“我只是亲了亲你……” “小颂!”他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二人急促的呼吸声和他由奴转悲的卑微乞求: “求你履行承诺,施舍给我一些爱吧。我快被你逼到绝路了。我不想用护心鳞操控你,我不想!” 她朱唇翕动:“你已经用了。” 伤害她的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又说不想伤害她……可笑至极。 懿心中的醋意宛若无边无际的大海,他忍痛舔了舔后槽牙,“对!我不仅要让你亲眼看着霁钺发疯,我还要让他亲眼看着你嫁给我!” 弟弟和小颂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他会亲手把他们兄妹毁掉。 她无光的死鱼眼终于有了反应,“我不会嫁给你。” 他将手掌覆于她的胸脯,赤焰血光从他指缝中绽出,“小颂,你别无选择。” 她只觉心脏剧痛无比,仿佛堕入了火海之中,被千万道烈火灼烧,全身都烫到泛起了病态的水红色。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似乎正在向外扩散,“我好痛……” “痛就对了。”懿趴在她肩窝处,伸出舌头贪婪的舔过她颈间的汗珠,“小颂,做我的新娘子。” “我……”她想说不,但身体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五感像是被封锁在一个窒息的黑盒子里,她失去了主控权。 懿再次重复:“小颂,嫁给我。” 她闭上了双眼,待她再次睁开时,清黝的鹿眼倏然失去了光泽,她转而对他露出一则虚伪僵硬的笑容:“好,嫁给你。” 懿翻身握住她的肩膀,“我是谁?” 好熟悉的话语,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说,“懿。我要嫁给懿。” 他喜极而泣,用尽全力抱住了她,“很好,小颂好乖。” 宋颂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每当自己恢复三分清明时,懿就会给她喂他的血,她便又会陷入朦胧无知的沼泽,任由他摆布。 约摸过了三日,懿去山神殿找了翎悯神姬商议嫁娶事宜。 翎悯自然是不会同意,为此母子二人还大吵了一架。 翎悯华袖一挥,水晶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顿时洒了一地,她指着懿的眉心: “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就将此事说与你父亲!” 相对于母亲的失态,懿在此刻要冷静沉稳的多,他歪着头,似是不解母亲为何生此大怒,桀骜不驯道: “母亲尽管去说,我早已将此事告知父亲。他正于天界忙于公事,哪会有心思管儿子的家事?” “等儿子娶了宋颂,他再回来又能做什么呢?哦,没准父亲归来时,宋颂肚子里已经有了龙孙呢。” 翎悯气得花容失色,她抬手甩了懿一巴掌,“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甚至想骂他是畜生。 懿摸了摸红肿的脸颊,笑得春风得意:“多谢母亲夸奖。”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翎悯捂着胸口叫住他:“不能让她孕育子嗣!凡人受不住龙气的折腾!” 龙族向来求取的龙后都是同族之人或是天界的仙神,只因繁衍龙嗣需要遭受真息龙气的灼烧,普通的精怪凡人根本受不住。 懿回过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儿子记住了。多谢母亲成全。” 水母苑大殿,宋颂正坐在玉阶前伸着胳膊,百无聊赖的勾动着手指,引来一群小鱼亲吻她的手。 一见到懿,她便笑容满面,像个小女孩般朝他小跑过去,猛的扑进他的怀里。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撒娇道:“我好想你。” 他的心都快化了,当即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好想你。” 两人一同坐在了台阶上,宋颂被他单手揽入怀中。 他突然开口:“小颂,我也很想与你做尽夫妻之事,享受男女相合之悦,但龙族的规矩摆在那里,不可以做。” 宋颂不解道:“夫妻之事……是什么?” “等我们成亲,小颂便知道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我找祭祀算过,五日后是个双黄道吉日。小颂五日后便能成为我的新娘子。” 她不知道成亲是什么,但她知道与懿成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她狠狠点了点头:“好!” 懿勾着的唇角倏然落下,他故意凑近她挤着她的小脸,而后用力吸了一口软软的脸肉,像是在做标记。 他神色落寞:“小颂,父亲不同意你做我的正室。” 因为正室必须为他生育子嗣,这是龙族定下的死规矩,谁都不能打破这道铁血规则。 还未等宋颂开口,他就立刻攥紧她的手,焦急道:“但我们还是可以成亲,你做侧妃,我不会对旁人动心。如果小颂喜欢孩子,我可以、可以……” 让其他女人生下孩子,然后交于她抚养。 宋颂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要再说了。” 寒意从脚底直冲神经,顷刻间如坠冰窟……她想要的绝对不是这种“成亲”。 恶心,好恶心。 第60章 第60章抓到了哦 海阔天空,黑灰色的水鸟成群结队的扎入水中。 它们动作迅猛,周身黑雾缭绕,宛若一道道墨色利箭,水面不断溅起半柱高的水花。 不多久,果冻般的玻璃蓝海泛起了浑浊的泡沫,鱼虾龟蟹纷纷翻了肚皮,仿佛整片海都浸在了尸水中,恶气冲天。 龙宫偏殿,水母苑。 宋颂坐在梳妆台前,歪着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绫罗绸缎覆在身上,月光薄纱层层叠叠,裹得她喘不过气。 头上顶着华丽的海珠,晶莹透亮的白水晶镶嵌在金饰里,头颅每晃动一次,头顶便会发出贵气的珠宝打击声。 即便此刻没有上妆,她白净的小脸和清澈的眼神在这身装扮的加持下,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公主。 距离与懿成亲仅剩两日,婚服很合身,但她却愈发不安。 懿在她面前发过毒誓,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 这种“愣头青”的发言对她来说没什么说服力,他们两个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不论是身世地位还是个人的三观,完全没用重叠之处。 她已经想清楚了,先前对他产生的“爱意”,皆是由于护心鳞和龙血的蛊惑。 这种东西堪比催丨情烈药,会控制她的心绪,迫使她幻想出许多不存在的感情。 她合理怀疑前些时日自己对霁钺的思念和爱慕,也是护心鳞的作用。 她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孩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假装服软,以后再找机会逃出去。 只要她表现的柔顺,懿便不会用龙血强行控制她。 “小颂,好美。”是懿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宋颂身后,一脸痴迷的望着镜子里的她,情不自禁的弯下腰去亲吻她的脸颊。 宋颂忍着恶心,面上一派纯真,冲他柔柔的笑了笑。 忽然,一道刺耳的鲸鸣涤荡开来,震得整个大殿都晃了晃。 懿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是母后唤我……小颂,莫出水母苑。有妖鬼。” 宋颂点了点头,语气担忧:“好,我等你。” 等个锤子,她要跑! 懿身形一转,便瞬移到了山神殿。 随后,他手持银剑,玉阶下千万只精怪兵将严阵以待。 寒光凛冽间,整支军队便已冲破海面。 霁钺立于海风之中, 漫不经心的俯瞰着乱成一锅粥的海面。 一只漆黑的鬼影随风现形,它低头行礼道:“禀告宫主,鬼气已渗入海底,但暂未发现宋小姐的行踪。” 霁钺大手一抬,玄铁战斧便落于掌中,“嗯,继续找。” 第67章 正直午时,暑期的阳光正是毒辣,方才那些海底精怪刚才出水不到一刻钟,便出现了脱水的症状,许多兵将还未战斗就已经蔫垮。 霁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以剧毒的鬼气污染海水,逼迫它们上岸,陆地可是他的战场。 懿单足点于水面,在霁钺斜下方负剑而立。 他一身赤色战甲,阳光下绽放着火焰一般的光华,宛若天界战神下凡,威风凛凛。 他毫不遮掩嫌恶的目光,轻蔑嘲笑:“弟弟,你身为鬼界之王,怎么说也是尊贵的主子,你就用这般下作的手段逼哥哥?” 霁钺眸光幽冷,平淡的语调有了起伏,“哥哥?你夺我妹妹时用的手段,可比我下贱多了。” 说罢,霁钺竟眯起眼笑了起来。 他甜腻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唇角扩到了耳后根,森白獠牙倏然探出红唇。 笑声戛然而止,他面目狰狞,厉声嘶吼道:“把妹妹还给我!” 霎时间,百万妖鬼破空而至,密密麻麻的将整个海岸包围了起来。 电闪雷鸣,乌云压城,连空气中流动的风都被凝固。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龟将抬头抚了一把绿脸,伸长脖子对懿道:“殿下,下雨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精怪便到了一大片。 它们浑身抽搐,口吐黑黄色的恶臭液体,身形开始扭曲异变…… 懿顿时怒目切齿:“是尸雨。” 无数妖鬼张着鬼爪俯冲而下,与海底精怪厮杀在了一起。 懿长剑一挥,大片鬼物拦腰而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鬼气。 鬼火冲天,精怪破碎的尸块砸入海面,被尸水染成油黄色的海水蒸腾出诡异的血泡。 混乱中,霁钺飞至懿的身旁,他化作虚形,在他耳边呢喃重复:“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爱上了妹妹的灵魂,所以囚困她。” “听说两日后哥哥便会娶她,但哥似乎忘了……” “哥哥,你才是那个第三者啊!” 空灵阴冷的声音在懿脑中不断回荡,令懿心绪不宁,他被刺激得额角青筋暴起,嗓音粗粝至极: “闭嘴!小颂说过她爱我,是她亲口答应嫁给我!” 霁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边冷笑一边讥讽懿:“哥,她只爱我。”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出了懿最不愿承认的事实:“是你强迫她说爱你。”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哦。” 对,他哥就是那个下贱的第三者。 在懿爆发之前他便转身潜入了海中,徒留神智昏乱的懿歇斯底里的咆哮,发疯般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 宋颂脱去婚服后,随手拎起一套琉璃水裙穿在了身上,披头散发的奔逃出水母苑。 她要上岸,这次不能骑海龟了,太慢。 于是,她把目光落在了花海里的粉色鲸鱼上。 可能是心底对自由的渴望超出了对“车祸”的恐惧,她竟然一鼓作气的趴在了粉鲸庞大的身躯上。 她这次选了另一条路,果断舍弃上一次的海岸。 鲸鱼游得异常迅速,她只能紧紧抓紧海草,眼睛时不时的朝四周扫去。 她很幸运,一路上除了些鱼虾海藻没有别的东西,连个精灵都没有。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合理怀疑懿领着那些精怪去了岸上,所以水母苑外才没有那些看管的守卫。 管他那么多,先逃出去再说。 约摸游了半个时辰,一切顺利,她紧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半分。 她没注意到一缕冰冷的鬼气如头发丝般缠上了她的脚踝。 渐渐的,鲸鱼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滞,不论它如何用力摆动鱼尾和双翅,都无法再往前游动分毫。 刺骨的寒意顺着鱼身爬上了她的脊骨。 宋颂想都没想直接从鲸背上滚下来,她手脚并用,拼命的往前游去。 那股冷意似乎在跟她嬉戏,故意放任她扑腾。 泥沙四起,她的视线被挡了大半,她只能隐约看见前面有一片水藻田。 她顾不上那么多,只管用尽全力钻进去。 她以为这样便能躲过渗人的鬼气。 不曾想她的四肢刚触碰道水藻,它们便跟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 寒意再次侵袭入骨。 带着一股碾压肺腔的窒息感……挣扎中,泥沙入鼻,她被呛晕了过去。 半昏沉之中,她好像听到了霁钺的声音: “妹妹,哥哥抓到你了哦。” 深藏于身体深处的恐惧被他唤醒,她猛的睁开了眼! 只见霁钺正抱着她,俊美的面容苍白无血色,只有那张绛色的薄唇依旧惨烈如血,冷艳的紫瞳……晦暗不清。 混沌的大脑让她看不懂他的神色,她本能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霁钺有些不悦,狠狠掐住了她的腰肢,微微蹙眉:“竟然醒了。” 她吃痛,只能乞求他:“哥……放开我。”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血光铺满了他的眼眶,双目红得可怖,冷白的指节猛的掐上了她的下巴: “哥哥知道,妹妹又想逃呢。” 下颚被他掰开,她被迫张开嘴巴,“没、没有——” 回应她的是他强势暴虐的亲吻。 他湿冷的舌头蛮横的在她口腔中搅拌,舌身被他放肆的吮吸啃咬,他灵巧的舌尖舔舐剐蹭着她的齿关,贪婪汲取着温热的口水。 他紧紧抱着她,贴着她,用身体去挤压她,两人之间的空隙被他填满,直至严丝合缝,“唔,好甜……妹妹还是好甜呢。” 宋颂想说话,却只能从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在巨大的力量差距前,她根本无力反抗。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令她打颤:“妹妹,哥哥这次会好好惩罚你的。” 她不知道这个疯子吻了她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由于长期缺氧、两眼一黑在水底昏了过去。 即便这样,她也无法忘却刻在骨髓里的恐惧。 霁钺已经成了阴鬼……他只会更加残暴。 会不会被他折磨死呢…… 她陷入了惊惧的漩涡。 “呃嗯,妹妹、我好想你,好想你!”耳畔传来霁钺颓靡的嘶吼声。 由模糊到清晰,身体上的疼痛也是如此。 宋颂哭着睁开了眼,“哥,我痛。” 霁钺跨坐在她腰腹上,遒劲的双臂撑在她身侧,俊美的脸上晕染着一层病态的赤霞,如痴如醉。 他抬起一只手,朝她心脏抚去,“哈啊,这是惩罚,妹妹必须接受。” 她无助的望着头顶起起伏伏的薄纱床幔,是公主榻。 她终究是被霁钺抓回了鬼界。 霁钺压低了身体,高挺的鼻梁摩挲着她的脸颊,命令道:“妹妹,看着哥哥。” “好好看着哥哥是怎么将你占有的。” 他潮湿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心尖却像是被烫了似的,激起一阵心惊肉跳的颤栗。 她真的好害怕。 第61章 好好看看你身上的是谁……哥,求你…… 霁钺是阴冷的,他全身呈现出一种死人的冷调白,在她身体内的触感也是微凉透着冷。 这就导致她的感官异常敏感。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哥哥的轮廓和他疯狂的劲度,他只想让她痛。 她无力的抬起手臂,想去推开架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哥啊,哥……呜。” 霁钺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的盯着她,腰下 的蛮力不减。 他仿佛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骗子,自我感动式的卖弄着自己的惨相,只为博取他的怜惜。 但他并不关心妹妹作何感受,毕竟是她撒了弥天大谎,让他饱受相思之苦。 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他已经悲痛到无以言表,恍若将自己的心脏凌迟过后碾成肉酱。 本就枯虚的灵魂像是被困在了暗黑无际的深渊之中,他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吞噬。 真正可怜又可笑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关于妹妹的事物都是虚假的。 包括那具腐烂的尸体和枯槁的白骨,他却将其视若珍宝,整日伴在赝品的左右,说尽心中无限思慕。 更过分的是,所有人都在欺骗他! 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故意制造悲剧夺他所爱,让他心痛失控,又对他的不幸置若罔闻。 他向来抓不住心中所求与所爱,不论是幼时渴望得到的幸福,还是现今他挚爱的妹妹,他都无法牢牢锁在掌中。 还有比他更可笑的人吗? 即便如此,他依旧满脑子都是妹妹,胸腔里仅剩的一腔热血也尽是对她的思念。 他对她的迷恋和爱慕,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宋颂才是鬼,常驻于他心中,蛮横霸占着他的灵魂和心脏,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他怎么都逃不出她的掌控。 第68章 “妹妹,哥哥现在很生气。”霁钺敛起面上虚伪的笑意,松开了她的脖颈,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五道鲜艳血痕。 她头顶的床幔终于停止了晃动,可哥哥并没有退出去。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他犀利的冷语,“所以妹妹要仔细回答哥哥的问题。”他故意抬高了手中握住的腰身,“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床榻剧烈晃动了一下,寝殿内的暖香随风摇曳,热浪翻涌进了幔中,抚过宋颂苍白的额头。 他每吐一个字,滔天的恐惧便伴随他字间的森冷渗入她的毛孔,钻进她的皮下,顺着她的血液传遍全身,令她颤栗不止,不得不屈服。 她疼得眉头紧蹙,尾骨都在打颤,“好。” “妹妹为何会停留在西海。”红晕退去,他脸色肉眼可见的急转而下,喉间溢出愤恨的质问,“还差点同龙太子成了婚。” 她瞬间冷汗如雨,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块玻璃,每说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我想……离开你。” 霁钺紫瞳中翻滚着阴戾的寒气,他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回答的不好哦,该罚。” 还未等宋颂求饶,他便已经压上了她柔软的娇躯,冷气拍打着她的耳廓,尖锐的犬牙倏然刺穿了她脖颈的肌肤。 熟悉的刺痛感夹着血的腥甜,不断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线。 霁钺趴在她耳边喟叹:“好甜啊……” 这是他剥离邪星之后第一次吸她的血,没了邪祟的侵扰,他便不再需要再吸食血液,可这都是妹妹逼迫他的。 不在她身上留下些漂亮的痕迹,怎么能让她记住自己爱的人是哥哥呢。 口中的琼浆和鼻尖的香甜都是妹妹的味道,好似有一双柔软的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暖如春…… “唔,哥。”宋颂立刻察觉到他的亢奋,腹中的脹意愈发肆意,张牙舞爪的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轻微的啜泣换回了他一丝丝的理智。 霁钺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渍,清隽惨白的面容在鲜血的映衬下格外的糜丽,宛若雨天从地狱爬上来的阴森艳鬼。 他两眼放光,温柔了许多,“妹妹,告诉哥,你喜欢上懿了吗?” 她鼓足劲,徒然坐起身子,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趴在他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不喜欢他,哥……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啊!” 是在表忠心。 霁钺被她撞得有些发懵,但他并没有被小骗子的甜言蜜语给哄得失了智。 他盯着她肿成桃子的双眸,心中某些阴暗的念头冲破了道德的禁锢,他笑着举起她的腰身,将她托举在怀中。 宋颂顿感不妙,死死抓着他宽厚的肩膀,眼神由凄楚流转成了惊恐。 他笑得眉眼弯弯,红唇绝艳似血,“不会累到妹妹,哥会替你用力。” 随后,她被重重的按坐了下去。 馥郁的花香化成雾霭钻进了她的鼻腔,可那股渗人的冷意仍然在她腹中发酵扩胀。 瘦弱的身躯本能的散发热量去抵抗这股凉,冷热交替之间,她的灵魂被浓香托举了数十次,酥麻的闪电攀上脑颅,神经被迫紧绷,组成一根根欲断不断的弦。 霁钺随她紧促的呼吸起起伏伏,他蓦然咬紧了齿关,脸颊爆红,好似一颗烂掉的番茄。 黑墨般的眉宇拧成了“八“字形,眼眶中的紫色瞳仁只剩了半颗,他薄唇翕动,无意识的吐着猩红的长舌。 快要溺死在她的温润中。 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宛如一条缺氧的鱼,仰长了脖颈乞求道:“妹妹、嗯,妹妹啊,再说一次爱哥哥!” 宋颂眼前一片重影,千百个腐红的脸庞倒影在她的眼底,不论她怎么集中精力都无法聚上焦。 迟迟得不到妹妹回应的霁钺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赤热的心瞬间冷了个头。 他用冷漠与强势铸就的盔甲,被她若即若离的爱意轻松摧垮。 不知是嫉妒还是恐慌,迷乱的情愫被残忍的理智打得七零八落,霁钺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轻柔的拍着妹妹的背,试图唤醒她残存的意识,岌岌可危的安全感令他狠下心再次质问:“告诉哥,你爱上懿了对么?” “我不爱、不爱……可是。”宋颂止住了声。 她害怕霁钺知道她体内被嵌入了护心鳞,她对懿的所有正面感情都是它在作祟。 若他知晓此事,一定会亲手把鳞片从她胸膛里掏出去! 日后,她就又沦为了“小白鼠”,任由他人支配,接受各种另类的“续命实验”。 况且,她早就发现护心鳞并不能为她延长寿命。 原理有点类似于乌鸦投石取水。 乌鸦噙着石子投入半杯水中,它每投一颗,水面就会上升一些,等投入足够的石子,水面就会上升至杯口,看上去就像一整杯的水。 但实际上,发生变化的只有水位,水量丝毫没变,就和她的生命一样,只是看上去比先前“充盈”了许多,内里早就被掏空,剩了一副空壳子。 她希望自己能够就此耗死。 任何人都不要再救她。 霁钺冷冷笑了一声,“妹妹犹豫了,看来是哥美梦做多了。” 他一直以为宋颂是被懿所操控,被迫答应嫁给他……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太自作多情。 就算他找一万个理由替妹妹开脱,也敌不过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微表情带来的真情实感。 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 他想了许久才发现,妹妹压根就没有爱过他。 所有的爱意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是他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幻虚假的牢笼,被困住的也只有他自己罢了。 宋颂讨好般的贴在他胸脯上,颤抖的小手主动握住他的大掌,焦急辩解道:“不是的!哥,我真的很爱你。” 过度的慌恐令她语无伦次,她像一只淋了雨的猫儿,抬着湿漉漉的眸子,无助的望着哥哥,“我是被迫的,我从未喜欢过他,真的!求你了哥,求你相信我啊……” “哥相信你不爱他。”霁钺低下头,微凉的舌尖卷过她眼角的泪珠,语调温柔的宛若一朵云。 宋颂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她刚想抱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倒,“可你也不爱哥哥啊。” 霁钺两只手死死摁住她的肩头,滚烫的目光能将她穿透,“你谁都不爱,只爱你自己。” 她无力反驳。 在她眼里感情是能用价值来衡量的,谁对她有利,她就可以装作喜欢谁。 时间久了,她甚至忘了真正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许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他 神色冷肃,没有温度的指节顺着她的腰身钻入了裙摆,“妹妹,哥这次不会再取悦你。” 流光溢彩的衣裙被推至锁骨,堆叠成一团柔软蓬松的纱,恰好挡住了惨白的小脸。 他望着衣纱里藏匿着绰约的雪团,毫无遮掩的暴露于浓烈的暖香中,烟雾缭绕间,他窥见了生命的力量。 掩住胸脯的衣襟被扯开,目光上移,莹白的锁骨缀着几颗零星的红梅,红白对冲,刺眼至极。 她身上一直都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原来源头在这里。 是懿留下的痕迹…… 顷刻间,有什么东西在他混乱的脑中轰隆炸开,理智碎了一地,野蛮的妒火以不可阻挡之势灼烧着他的心脏,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备受煎熬。 倒流的血液滚滚沸腾,仿佛千万根淬了毒的蛛丝钻进他的经络之中,痛得令他发指。 他气息不定,勉强压着怒火,问:“你和我哥做了?” 他窒息的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阴森的鬼气缠绕着她的脖颈,不断挤压着她呼吸的空间,“没有,我没有。” 霁钺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脸蛋,一字一顿道:“哥哥会亲自检查。” 他罩在她上方,冷硬的将她翻过身去,一手拎起腰腹,一手握住她瘦弱的肩头。 强大的体型差和悬殊的力量差让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好后悔留在了西海,更后悔利用龙族秘术去死遁…… 好不容易从一个病态的痴汉手底下逃走,便又落入了另一个变态的魔爪中。 血缘里的羁绊使这二人有着相同的暴戾和痴情,乃至对伴侣的选择的也是无限相似。 劣根同埋葬于他们的血管之中。 她如果再聪明一些,就不会去招惹那头偏执的龙。 悔恨的思绪被骨子里的钝疼拉回来。 娇小的身躯被强势的力量压低,膝盖无力的支撑在床榻上,即便柔软,她也深感痛苦。 躁动已久的躯体极尽所能的横冲直撞,本就馥郁的暖香愈发的炙热,窗外的热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变幻形状的雾团。 他的渴求得到了抚慰,积压成疾的思念终于如愿以偿的释放出来。 宋颂只能承受他的蛮力。 第69章 她很清楚,装死得到的解脱一旦被发现,那她便会面临灭顶之灾,再沉重的后果她都得咬牙承担。 正是她的隐忍和不甘促使她连半个音符都不曾发出。 空寂的寝殿只有霁钺发出的沉闷声响,他气得红了眼。 他突然从后擒住她的头颅,迫使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充满醋意的气话生生从他后槽牙中碾出,“妹妹,看清楚我是谁啊!好好看看是谁在爱你,是谁在同你做!” 暴虐使他俊美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极为狰狞,他像张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的要将猎物拆吃入腹。 宋颂闭上了眼,不愿去面对这般癫狂的哥哥。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他的心头,愤怒占据了大脑的主导权。 妹妹赌气不和哥哥说话……没关系,他有的是手段。 “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是怎么和哥哥一同沉沦的!”他倏而松开了她的肩膀,两只纤白的柔夷摁着软枕,十指陷进枕中。 屈辱感让她不受控制的低声啜泣。 脖颈的衣裙随之滑落,大片的雪原重新盖上了衣衫。 纤长的手指钻过层层香纱,熟悉的温暖染上指尖,直至蔓延至整个冷白的指节。 轻拢慢捻抹复挑,异样的感觉侵袭着她敏锐的感官。 好似有一双大手安抚着她的灵魂。 痛与酥交织,硬生生将她撕裂成了两个人,骨子里的酥痒疯狂搅动着溃不成军的清明意识。 泪腺崩溃,泉水般的泪意喷涌而出,她哭着求他,“不要,求你了哥!我错了,不要!” 第62章 禁忌沦陷说出来,哥哥在做什么…… 霁钺勾唇轻笑,人畜无害的面容绽出一抹坏种般的邪笑,“好啊,哥哥成全你。” 说罢,矫健的身躯迅速往后退去,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在了他的脸上,几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冷艳清绝的下颚线往下滑去,一路滚去,砸落于少女白嫩的娇肤。 一道闷响过后,黏腻的春潮搅动声戛然停滞。 宋颂愣怔了一瞬,原本靡乱的大脑刷的一片空白。 她的灵魂刚踏过极乐世界的门槛,便猝不及防的堕入了十八层地狱。 腹腔中的脹意倾泻而出,残留的钝疼焦急的敲打着她的血脉,随之而来的是惨无人道的空虚与骨子里钻心的痒痛。 眼睫被打湿,她趴在软枕上痛哭,“呜、呜,哥……哥!” 霁钺非常满意她失落的反应。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怎么都不愿意触碰她,“哥哥在呢,怎么了妹妹?” 他这般坐怀不乱与矜持傲岸,活像一个不愿入红尘乱世的玉面佛子。 仿佛方才的一切荒唐都是出于宋颂的强迫,他才是受辱的那一方。 宋颂气得浑身乱颤,身体某些隐秘的蠕动提醒着她,此刻种种皆是他给予她的耻辱。 她泣不成声,娇容不受控制的缀满了泪痕,清脆甜美的嗓音倏然变得嘶哑,“霁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啊!” 霁钺的心被她抽噎的哭声狠狠扯痛。 他想要的是她的屈服,是她诚心诚意的认错。 明明是妹妹不听话,她先犯了错。 所以哥哥才会教训妹妹。 但为什么痛苦的会是他自己呢? 他们兄妹的关系好像要崩坏……都是妹妹过于顽劣! 他会好好修复这段无比珍贵的感情,他一定要帮妹妹矫正劣性。 脑仁好疼……等等,妹妹方才哭着喊恨他。 霁钺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恨”这个感情色彩强烈的字,说明妹妹心里有他啊。 他显然已经在妹妹的灵魂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好快乐啊! 瞬间,他的脸上扫了一层枫叶红,从耳尖漫过双颊,再到青筋翕动的脖颈,他前所未有的亢奋,幽深的紫瞳瞪得像颗珠子。 他一把捞起宋颂的腰身,并不温柔的将她转过身,让她涕泪四流的小脸正对着他。 他满眼不可置信,有一种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意味:“真的吗?妹妹真的恨哥哥?有多恨?” “恨得每时每刻都想杀了哥哥吗?还是想吃哥哥的肉,喝哥哥的血?” 宋颂喘息剧烈,雪白的胸膛不停的颤栗,她快被他折磨死,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的疯言乱语。 霁钺激动得心脏狂跳,皮下的血管险些爆裂开来,他将脸凑了上去,贴着她的耳廓欣喜若狂道:“不论妹妹想怎么伤害哥哥,哥都愿意承受。” 湿冷的气息打在她敏感的耳尖,引得她绷直了身板。 她在心底暗骂:“死麦当当。” 她就不该说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否则就会让面前这个变态爽到。 见宋颂又不说话了,他又急了。 他小心翼翼的抚上她滚烫的脸颊,怜惜的吻上她的唇,口中含糊不清道: “妹妹,哥方才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恨哥。承认吧……你心里一直有哥的。恨是因为太爱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因痛生恨。” 她不想与疯子争论,没有意义。 她趁霁钺吻得不能自拔时,一口咬了下去,死命的用牙关碾压着他的舌床。 谁知他竟然一脸享受的把舌头吐进了她的口腔中,还主动用舌头去舔她的上颚,“唔,妹妹……哥好舒服。” “妹妹在、嗯,奖励哥哥!” “哥哥好幸福,所以、哥也要让妹妹开心。” 他比她先崩坏。 他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霁钺宛若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挺着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的靠近宋颂,试图将她牢牢圈进怀中,再细嚼慢咽的享受她的美味。 猎物被他逼到了床角,她背靠着冷硬的墙面,抬腿给了他一脚,“滚开啊!” 他半跪在榻上,伸出大手顺势扣住她的脚踝,当着她的面,闲情斯文的将其拖拽过来。 他死死压住她,阴冷的额头紧贴着她的侧脸,猩红的长舌嬉戏似的舔丨弄着她的耳垂。 甜腻低磁的少年嗓音萦绕在她耳畔,“你逃不掉的,妹妹。” 宋颂被 他压的难以呼吸,她有些自暴自弃:“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别再玩我了,告诉我答案好吗?” 霁钺不予理会,只自顾自自的问:“喜欢手指还是哥哥?” “这次不会惩罚妹妹哦。” 她冷声拒绝:“我不想做。” 她刚才那股难以言喻的余韵早就在惊吓中褪去了,再做也没什么意义。 “可哥哥想。”他抬起头舔了舔她的唇瓣,痴醉道,“妹妹,我们统共分开了六十三日。按哥哥的能力,一日最少三回,所以……” 他故意压低了声线,轻轻吐出那串令人胆颤的数字,“妹妹至少欠了哥哥一百八十九次哦。” 她被他恬不知耻的发言气笑了,“那我呢?哥不管我的死活?” “妹妹,哥真的忍不住了。哥哥每次见你,都会痛得……骨髓发痒。光是嗅到你的气味,哥哥脑子里就起了反应。” 虽然他什么都还没做,但光是这番惊天骇俗的发言已经让宋颂震惊到瞠目结舌:“……?不要脸!” “啊,妹妹又在夸赞哥哥。”他难耐的滚了滚喉结,喟叹过后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举过她的头顶,头颅埋进了柔软的暖云中,迷醉的嗅着她的体香。 他坠入了一片馥郁的花海中。 绵软的触感令他痴迷上瘾,他顿在原地,白眼又翻了过去。 他颀长的身躯宛若一座倾颓的山,崩塌后倒在她身上,她本就没什么力气,推也推不掉。 她想抬手甩他几巴掌,他却先发制人的将脸贴在了她的掌心中,亲昵的蹭着她,与她十指相扣。 他开始像条狗一样,顺着她的眉眼和鼻梁一路向下舔舐轻啃。 他亲吻的动作温柔到了极致,尊严早就被他无情丢弃,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卑微的讨好她。 殿内的香柱就快燃尽,缥缈的云雾渐渐散去,天光暗淡,风雨欲来。 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肌肤,围绕着最娇弱的重心打着转。 平复不久的野火再次被他点燃,烧得她一塌糊涂。 他趴了下去,握着她的小腿,抬着清泠的眸子,期待的望着她。 高挺的鼻梁上点着些许透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歪着头,亲昵唤她:“妹妹,喜欢吗?” 宋颂脸红得能滴出血。 羞耻心令她无法回应。 “哥哥明白了。”语落,他再次低下头,更加卖力的亲吻她。 偌大的寝殿回荡着潮起潮落的淅沥响声,殿外的海棠与蓝花于盛夏绽放,一簇又一簇,美得不可方物。 是花香。 玉色脚掌轻踩于冷白的肌理上,蜷缩的圆俏指节勾动厚实的肩胛骨,好似藤蔓攀上魁梧的树干,相依相存。 第70章 窗外的蝉鸣鸟语格外聒噪,扰人心智。 轻盈的床幔悠悠翻涌,香风浮动,暖意牵动整颗热烈悸动的心脏。 夏日的山巅。 高山流水,清泉汩汩,顺着石边藤蔓的枝叶往下流淌,甘露玉液尽数落入被烈阳炙烤的唇齿中。 干枯已久的灵魂被沙地中的一股清水唤醒了生机,刹那间,大地皲裂,草芽破土而出,百花齐齐盛开。 霁钺喉结急促的滑动着,永远都不够。 他恨自己不能将妹妹吞下,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永存一体。 霁钺笑着舔了舔唇角的琼浆,略微粗粝的指腹不断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腿肚,他一本正经的问道: “妹妹,告诉哥哥,现在哥哥在做什么。” 禁忌的词句令云里雾里的宋颂猛的颤了一下,她忍不住撑起胳膊看他,“你觉得我能说么?” 他眉头轻挑,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朗,手中却有了动作,“为何不能,说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背德的刺激。 她再次提醒自己,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没有生活在同一个纬度。 ……她还是道德感太强。 微冷的指腹轻柔碾动着生命的源泉,宛若一片圣洁的羽毛似有若无的抓挠着她的心肝。 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都在渴求他。 好可恶。 霁钺偏执的重复道:“妹妹,哥哥在做什么呢?” 他嗓音很好听,低磁性感,还带有一丝少年独有的清澈和纯净。 清泉浸玉珠,圆润的珠子被故意压入清澈的水中,不多久便再次浮出水面。 她被他的话音刺激,挣扎着想缩成一团,“呜!” 他不依不饶的用手抵住她的腰身,没有要放她逃避的意思。 “妹妹,大声说出来,哥哥在对妹妹做些什么呢?” 她被冲昏了头脑,可怜兮兮的抖动着瘦弱的肩膀,慌不择路道:“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此禁忌羞耻的话语,她说不出口。 “哥哥在爱你。”霁钺善心大发,大手一松,放开了她,“妹妹在害羞吗?好可爱。” 他要是继续摁着妹妹不放,估计不多久她便会被气昏过去。 没有必要这样做,真晕了,他不仅没了兴致还担心。 他还是喜欢会发出声音的妹妹,不论是辱骂还是夸赞,妹妹的声音都甜的沁人心脾。 宋颂出了一身的虚汗,那种身体亏空的感觉导致她稍微走两步就头晕目眩。 没办法,她只能乖乖被霁钺抱着去浴池清洗。 梳洗完毕,换好衣裙后,霁钺又抱着她去了地牢。 潮湿阴暗的牢房中关押着许多个衣衫褴褛的修士,他们大多是男修。 一见霁钺进来,他们便跟发了疯的野狗一般,疯狂的咒骂他。 霁钺嫌他们太吵,轻轻挥了挥手,那些人便被禁了声。 当然也有一些修为较高的人,不受禁言术的控制,依旧骂的难听,霁钺先是温柔的捂上了怀中少女的双眸。 紧接着一声凌厉的惨叫刺穿了宋颂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霁钺摸了摸她的发顶,“妹妹,哥哥还想确定一件事。” “你被留在西海这件事,是陈序替你策划的么?” 第63章 第63章她的巴掌,哥哥的烈药 宋颂低垂着眼睫,声音弱得像猫叫,“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她现在不想动脑子跟霁钺斗智斗勇,不如直接求他给标准答案,她照着演来得痛快。 霁钺腾出一只手,单臂托着她的臀,两腿一迈往前走去,“妹妹先去看看陈管事,再考虑要说什么话吧。” 失重感令她不得不将上半身贴上他的胸膛,两只手虚虚的环抱着他的脖颈。 霁钺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他就是故意的。 陈序被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与其他“犯人”不同的事,这间窄小狭仄的牢狱竟然还关押了另外五个修士。 昆仑修士与妖鬼有不共戴天之仇,陈序还被锁在绞架上,可想而知他的处境有多凄惨。 宋颂抬眼看去,只见陈序的半边脸已经被烧化,漆黑的骨骼清晰可见,血肉模糊的眼球往外凸去,破败的衣衫下,满是狰狞的疤痕…… 心惊肉跳。 他们能把一只妖鬼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疯狂可怖。 宋颂倏然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霁钺拂手捏着她的下巴,故意抬高她的脑袋,迫使她看着陈序。 幽幽冷气钻进她的耳畔,恍若一条毒蛇的蛇信子爬进了她的脑中,惧意从脑海中拔地而起,“妹妹,这便是欺骗我的下场。” 即便是和他相同的妖鬼,他亦可以将其折磨的“生不如死”。 黏腻的眼神炙热得能拉出隐秘的丝线,语调却冷得冻死人, “现在告诉哥哥,是陈序教唆你留在西海的吧?也是他偷取龙族秘术助你死遁的,对么?”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自己策划的,跟陈序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个送尸体的“搬运工”。 她不应该连累陈序。 宋颂深吸一口气,略微侧头,直视霁钺充满戾气的眼眸,道:“陈序对我没有死并且留在西海这件事,并不知情,他只是个传话的。” 霁钺气得想笑,他都已经把话喂道妹妹嘴边了,只要她点点头,他就可以骗自己说所有的错都是陈序犯下的。 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 可惜她没有,看来她并不想跟哥哥和好。 正当他要再替她找些借口时,她又开口了:“那具尸体,是懿给他的,他也没见到活着的我,所以不关他的事。” 漏洞百出的说辞令他眼前一亮。 妹妹玩弄他的感情是有一手,但她不擅长说这类谎话,连语气都是颤抖的。 可是现在妹妹为了让哥哥开心,居然千辛万苦的突破了内心的底线,把责任推卸到了那头蠢龙身上。 他就知道,妹妹真的好爱他,愿意为了他做自己先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好温暖,好幸福。 啊,他的心都快被她温柔的谎言融化了呢。 宋颂本来还挺恐慌的,但是一见霁钺自我陶醉到琼玉乱醉的模样,她瞬间就不怕了。 她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试探性问道:“哥,放了陈管事好吗?” 陈序缓缓掀开眼皮,疲惫的望着她。 “是奴有错在先,宫主该罚老奴。” 霁钺敛起心头的喜悦,淡漠的转过身,平静的盯着陈序,“你觉得我该信颂颂的话么?” 陈序低下头,沉默不语。 宋颂快看不下去了,陈序是个死忠心的奴仆,欺骗主子的话,他怕是再也不会说了。 她扯了扯霁钺的衣襟,“哥哥,你相信我好吗。” 用的是陈述语气。 霁钺裂开薄唇,笑容温煦,“好,妹妹说得情真意切,哥哥怎么能不信呢。” 毫无悬念,再拙劣的谎言他都必须信。 这是他打破两人之间的冰河的唯一机会。 在外人面前,他会给她足够的面子和底气,甚至是把她捧上天。 溺爱又怎样,他的妹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自然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霁钺抱着她边往外走,边兴高采烈道:“哥哥说过,妹妹在爱哥哥这方面从来不会犯错,错的都是外面的那些贱男人。” 宋颂在心底感叹:“太好了是恋爱脑,没救了。” 他像是急于表达自己对她忠诚,竟然两手一松将人扑倒在了紫藤瀑布下的草坪上。 他握住她柔软的纤手,摁在自己的胸脯上,深情自语: “不过没关系,再大的错,哥哥都会替你处理干净,我们兄妹会重归正轨。” 宋颂不太想听,她拍了拍他的脸,“起开,放我起身。” 霁钺摁住脸边的手掌,红着脸道:“再用力点拍。” 那不就是扇巴掌……? 她问,“扇完你,我就可以走了吗?” 他恋恋不舍的揉丨捏着她的手背,“哥哥满意了自然会送妹妹离开。” 宋颂点了点头,当即抬起另一只手,夏季的热风刮过他的耳畔,卷起他鬓角的发丝,独属于妹妹的体香夹在风中被送到了他的脸上。 “啪!”极为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他的半边脸被她香软的掌心所包裹、击打、摩擦,最后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 宋颂兴致缺缺,她甩了甩麻木的手,声音有些不耐烦,“哥,满意了吗?” 他眸中的亢奋闪着精光,遒劲的双臂宛若两道铁血城墙,牢牢束缚着她,“不够,再来。” 宋颂被他逗笑了。 正好,她憋在心里的气结无处发泄……这是他自找的。 第71章 接下来,她连续甩了十几巴掌,直到掌心肿胀发痛,她才收回了手。 霁钺被她打得发丝凌乱,墨黑的青丝散乱的披在肩头和后背,白皙的面容上尽是玫红色的痕迹。 强烈的色彩碰撞出现在玉菩萨般的面庞,被欺凌的破碎美和莫名的糜烂感交织汇凝,灌就了扑朔迷离的一枝娇花。 他过于漂亮,让人无法移开眼。 宋颂这次没有被他迷惑,她面无表情道:“我打累了,我想走。” 霁钺不愿放走她,“可是哥哥才刚刚……进入状态。” “什么状态?” “兴奋。” ……她好像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他仰起了脖子,动情呢喃,“妹妹越打哥哥,我就、越兴奋,就跟吃了烈药似的。” 说着,他举起她红肿的手掌,垂涎三尺的舔了上去,“妹妹的巴掌好香啊,哥哥太喜欢了。” 宋颂扭头扫过空旷的四周,提醒道:“这里是花苑。” 他不解,“嗯?花苑不好吗?妹妹不喜欢?” 她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你都不避人吗?” “这里没有人。”他笑着应道,又往她怀里蹭了蹭,“也没有鬼哦。只要哥哥在,它们便不敢出来,更不敢窥探。” 她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不论在哪里,我都不想被你碰。” 霁钺从她身上坐了起来,一脸真挚道:“可是哥哥想跟颂颂道歉。” 宋颂不说话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小疯子的话。 他要是能认识到自己性格里的缺陷,能清楚自己做的都是错事,她打赌,那时候母猪都能上树了。 霁钺像只着急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趴在她的肩膀处,低声嘶哑道:“你不信。哥真的想道歉,昨日哥不该那么对妹妹,把妹妹挑起了火……” 她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及时把他剩下的话给扼杀在喉咙里。 “哥,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说这些恬不知耻的话了。” 他不害羞,但她嫌丢人。 她的确是画漫画的,理论上,她应该比他更加“坦荡”,可是他脸皮太厚了,自从两人好过后,他就口无遮拦,尽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烧话。 他最喜欢用他那张冷艳矜贵的脸,懵懂正经的吐出各种厚颜无耻的荤话。 他璀璨的紫瞳泛起了水雾,高挺的鼻梁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耳尖,再次委声乞求:“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原谅哥哥好吗?” 宋颂僵硬的躺在草毯上,双眸坚定的望着头顶紫色的藤花,“看表现,哥现在放我回去,我会考虑一下原谅哥。” 他忍着脹痛答应,“……好,哥哥抱你回去。” 一直到傍晚,霁钺都粘在她身上,他就像一个巨大的人形挂件,牢牢拴在她腰间。 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他不愿意让她做任何事,但他又愿意替她将一切事情都打理好。 就连吃饭这种最基本的小事,他都不让她亲自动手握筷子,更不会让除了他以外的人触碰她、服侍她,甚至是她落了一根头发丝,他都要捡起来收藏。 “好窒息。”宋颂坐在桌前说。 霁钺瞪大了眼眸,委屈极了,他差点跳起来拍案,“窒息?哥的爱很窒息?” 她像哄傻子一样去哄他,“没有,我在夸你。” 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他倏而绽出和煦的笑容,“好吧,是哥哥误会你了。” 到了夜晚,宋颂直接躺回了公主榻,被子往头上一蒙,再也不理会他。 任由霁钺气得跳脚。 他很快就崩溃了。 他脸上流着濯泪,掀起被子就挤了进去,两条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修长的腿绞着她的膝盖,嗫嚅着挤压着她的脸蛋。 冰凉的泪珠黏糊糊的,擦在脸上并不舒服,宋颂没多久便被他闹醒。 她烦躁道:“你哭什么?” 霁钺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泪眼朦胧的大声控诉:“你还……你竟然凶哥哥!” 她勉强抽出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想转身却被身后的霁钺抱得更紧,她只要背对他解释:“哥,你究竟怎么了?我太累了,想睡觉而已。” 悲哀的情绪往上翻涌,他愈发的惶恐,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幼鹿一般的呜咽声传入宋颂的耳畔,“哥哥害怕妹妹跑了,害怕妹妹又把哥哥抛下。” 第64章 第64章摸摸他,妹 月色清凉,晚间的风悠悠拂过天际的云。 纱帐朦胧,少年的啜泣声断续不绝。 “哥,我不会抛下你了。”宋颂叹了一口气,双手覆于腰腹上的手臂,轻轻安抚他。 霁钺松开了手,放她转过身来。 柔软的手擦过他眼角濯泪,他睁着清凌凌的眸子,深情似水的望着她,“妹妹,你是哥哥存在于这世间的唯一理由。” 宋颂笑了笑,“嗯,我知道。哥也是。” 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霁钺么。 但是现在任务已完成,他们之间的羁绊就被命运的利刃给割断了。 他又抱住了她,额头相抵,刚哭完的少年音有些沙哑,“我们兄妹绝对不可以分开。” 她缓缓阖上了眼,“好,不分开。” 宋颂一夜无梦,睡得香沉,可能是由于前些时日太累,她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恍惚间,湿凉的触感顺着额头一路蜿蜒至她的锁骨。 ……有狗。 她倏然睁开了眼,只见霁钺正趴在她身上,跟条大狗一样,匍匐在她的肩颈处,津津有味的舔舐着她的肌肤。 她抬起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墨发,半开玩笑道:“哥,你需要一个止咬器。” “除了吃饭的时候,其余时间全戴上。”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低下头前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红艳的薄唇,“抱歉,哥没忍住……妹妹实在太香了。” 他形容不出来妹妹身上的那股子香气。 他只知道一旦嗅到她的气息,他就无可自拔的沉浸其中,跟上了瘾似的想要疯狂的闻她。 他跪坐在榻边,又问,“妹妹,止咬器是什么?” 宋颂擦了一脸的口水。 她嫌弃的甩了甩手,最后一把呼在了霁钺的衣襟上,“专门戴在狗嘴巴上的,防止他乱咬人。对哥来说,用途可就广了。” 他微微蹙眉,严肃道:“不行,哥哥喜欢舔——” 宋颂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打住,我不想知道你喜欢做什么。” 指缝间传来软凉似果冻的触感,是他的舌头。 “抱歉,哥哥又没忍住。” 她感觉自己的手脏了,“实在不行,我去找条狗链把你拴住吧。” 霁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春山映雪的眸子睁得浑圆,身后就差一条会晃动的大尾巴了,“真的吗?哥哥自己来。” 宋颂由着他兴致勃勃的去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捧着一块莹润的玉牌子跑了进来。 “妹妹,哥哥找到了这个!可以给哥刻上名字!” 她捏着美玉看了半晌。 上好的羊脂玉,质地清透,滑腻温凉,窄边的正中央打了个小孔,正好可以穿过纤细的项圈。 宋颂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錾子,一边打趣道:“哥,你确定要把这个戴在脖子上?有点像小狗的铭牌啊。” 他笑得眉眼弯弯,“哥以为妹妹会说这是定情信物。” 其实都差不多。 她坐在窗下的书案前,转头问站在身侧的霁钺,“哥想要我刻什么字?” 他思索了片刻,弯下腰把脸凑过去,认真说道:“妹妹的……狗。” 宋颂搓了搓发红发烫的脸颊,果断拒绝:“不行!太羞耻了!哥,你没有自尊心吗?” 没有,在妹妹面前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但他也只能妥协,“那就‘颂’和‘霁’,中间刻只桃心。” 宋颂松了口气,勉强答应他。 但她的雕刻技术不怎么样,短短两个字愣是雕了一个下午才堪堪做完。 霁钺难得没有缠着她,只乖乖顺顺的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倒腾,盯得十分入神。 方玉戴到他脖子上的那一刻,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拽着宋颂的手往挂牌上的字迹摸去,“妹妹,哥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特别适合哥。” 她刻了两个时辰能不好看吗?手都被錾子磨了个泡。 刚说完,霁钺便又凑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捧着她的脸狠狠亲吻。 濡湿的舌头像条灵活的泥鳅,在她温热的口腔里肆意游走,厚长的舌身兴奋的搅拌着她的软舌,舌根被他强势吮吸,舌床逐渐变得麻木。 唇齿相碰,口水被他尽数吞入腹中,窗边发出一片交换水渍的暧昧响声。 他吻得一发不可收拾,大掌游弋于她的脊背,缓缓攀上她的后脑,强势操控着她的节奏。 第72章 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他伸出另一只手托举住她的臀部,手臂发力将其抬坐到了书案上。 晚风吹乱她耳边发丝,浓密的眼睫在清黝的圆眼下投出一小片的墨影,恰好遮住了她眸中的灼热情愫。 霁钺身体前倾,鉄箍般的双臂撑在她两侧,绀紫色的眸子灿若繁星,喉间的喘息声愈加浊烈。 他轻唤,“妹妹。” 宋颂眼睁睁看着扣在她右侧的那只手的背面倏然青筋遍布,顺着她的腰身往下滑去。 熟悉的凉意令她心头一紧。 他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她的鼻尖,“嗯……哥哥接你回家前便已修剪过指甲。” 海棠花瓣随风飘荡,恰好落在她发间,月光流淌入室,衬得两人极其富有神韵,恍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玉人。 他伸手抓住了云。 中指微屈,指腹被温软的云团包裹住,他脑中炸开一片绚烂的火花,空虚的心脏被暖意围绕,灵魂被注入生机,脹了起来。 他忍着翻腾的热血,缓缓咽下指尖点缀的潮湿。 湿润的的鼻息扫过她的颈间,耳边是他温柔的赞美,“妹妹,甜的。哥哥好喜欢,可不可以全给哥哥?” 宋颂说不准这种羞涩又甜蜜的谈话叫做什么。 她总觉得她哥在变相驯她。 不过她确实被他撩拨得软的不像话,她缩了缩腿,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哥,能不能先让我起身。” 他站直了身体,绀紫色的衣袍迅速坠落到精致的地毯上。 劲瘦的薄肌遍布矫健的身躯,宽厚的肩膀下是隆起的胸肌,宋颂吸了吸鼻子,游移的目光定格在块垒分明的腹肌上。 白皙的皮下是青紫色的脉络,宛若虬结的树根,沿着线条鲜明的人鱼线延伸蔓延,直至没入腹地。 他摸着她的侧脸,低声乞求:“妹妹,要永远爱哥哥,好么?” “好。”她被他握着手抚上健硕的胸膛,心脏的跳动声透过皮肉传入她的掌心。 她看着青色的经络,好奇的摁了上去,指尖缓缓厮磨往下落,好似小猫的抓挠。 霁钺面容通红,脖颈上的青筋在剧烈跳动,他收回手,攥紧了拳头。 宋颂仰起小脸,问:“哥,它会延伸到那里吗?” 他沉闷点头,“嗯,别停。” 汗水在银光中蒸腾,他冷玉般的肌理染上了一层梦幻的水红,阴冷的鬼体不住地轻颤着。 “好奇怪啊……哥。”她顿住了手,不敢动。 “别。”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腐红的脸颊贴上她的手掌,“摸摸哥哥好吗?摸摸他。” 气温骤升,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是属于夏夜的绮丽。 俊美的面容神情糜丽,他靠在她身上,把他的所有都交由她掌控。 软嫩的手心宛若一团暖烘烘的棉絮。 敏感的灵魂得到了温柔的抚慰,他快要坏掉。 宋颂心底漫起大火,戏谑之意翻涌而上,手中猛的用力。 “呃嗯!妹妹……”霁钺瞬间弓腰,他抬着湿漉漉的眸子幽怨的望着她,“好坏。” 他歪着头陶醉道:“但哥哥好舒服啊,可以再用力些。” 她收了手,跪坐回案边,笑容皎洁:“哥,奖励结束。” “唔,妹妹想折磨哥哥。”他不会让她如意,颀长的身影倾压而下。 他趴在她胸口,侧耳倾听她的心跳,微凉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锁骨,磁性的声音倾吐而出:“好想要。” “可以吗,妹妹。”他偏头抵住她的胸脯,垂下头。 好似有一只大手温柔的抚弄着她的心尖,令她心痒不已。 霁钺痴迷的嗅着她身上的幽香,整个人都沉醉在一片芬芳的花海里。 如梦似幻。 宋颂双眸浮动莹莹光亮,纤细的五指不受控制的深入他脑后的墨发中,柔声哼咛。 清风吹散云雾,殿内湛蓝色的烛火忽明忽暗,明暗交织间,满墙淡紫色的纱幔同风摇曳生姿。 得到果园主人的允 许,他终于尝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物。 他舍不得一口吞掉这珍馐美味,只能放于口中亲吻摩挲,如含珍宝。 他脑海里的思绪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妹妹,身体和灵魂都追随着她远去。 仿佛有一道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宋颂看得出来,哥哥正在极尽所能的讨好她。 终于轮到她掌控局面,她勾唇轻笑,“哥,不够。” 霁钺受宠若惊,欣喜的抬起头去看她的表情。 她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逐渐抚上他的发顶,将他向下按去。 “哥做得好,妹妹会继续奖励哥哥的。” “听话好吗,哥。” 他当然会听话。 因为他是妹妹最忠诚的狗。 “哥会好好听你的话……”他双膝跪地,厚实的地毯被压出两道浅浅的痕迹,高挺的脊背折了下去,“你只能对哥哥一个人这样。” 第65章 第65章坐上来 濡湿的舌头温柔舐过她同样柔嫩的肌肤。 霁钺像一头强忍饥饿的野兽,谨慎的收起獠牙,着重把握力度,卷着红舌轻轻摩挲。 作为哥哥,他最清楚妹妹的喜好与渴求。 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了若指掌,包括皮囊下悸动的心脏和圣洁的灵魂。 仿佛他们是同一枝桠结出的一对果子,天生的心有灵犀,深知彼此的喜恶。 他跪在她腿边,时不时抬起雾气迷离的紫眸,痴迷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绝艳的绯色洇满整张纯稚的小脸,宛若盛夏傍晚时渲染半边天际的赤霞。 清澈的鹿眼沾着水光,她微微低着头,雪白的胸膛伴随喘息起伏,“哥……” 妹妹好美,好漂亮啊。 她在慢慢接受他的爱。 深埋于他心底的那把火彻底点燃,心房炸出出前所未有的泱泱花火。 几颗透亮的水珠顺势滚落在俊美清隽的面庞,线条紧致的下颚随着喉间的吞咽,于香风中欲堕不坠。 骨感纤长的指节葱白如玉,与鼻尖一同轻触着绵软的云雾。 宋颂顿感尾骨发酸,好似被无数道细小的闪电击中了脊椎,如扎针芒。 霁钺挺直了腰背,收回手握着她的脚踝,懵懂天真的问道:“妹妹,很喜欢哥的手指?” 她清甜的声音愈发微小,“还、还行。” 他舔了舔莹润的红唇,倏然站起身,伸出手去揽她的腰身,“我想看妹妹真正快乐的样子,一定会很美。” 在做这种事情时,她一直都是被哥哥牵着鼻子走。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心中的负担。 潜意识里,总是有个声音警告她,霁钺是她哥。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没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他也依旧是她的哥哥。 书中,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长达数年的陪伴中,已经培养出了一段真挚纯洁的感情。 ——亲情。 可是她没有经历这段“亲情”,更没有这些弥足珍贵的记忆。 “兄长”也只是个敬称。 但不论她如何说服自己,都无法跨过“道德伦理”这条禁忌底线。 哥哥就是哥哥啊。 妹妹是不能和哥哥躺在一张床上的。 更不能和他接吻交融。 她摸着他的脸颊,坦诚道:“哥,我做不到。” “没关系,哥哥会帮你。”霁钺本来想亲她,但一想到自己口中尽是甜蜜的琼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吻了吻她的手背。 湛蓝色的烛光点亮整个寝殿,殿中的一切都被笼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唯美静谧。 宋颂两条腿勾在他劲瘦的腰腹上,她像只树袋熊,被他抱到床榻前的软垫上。 他随手扔去身上的最后一层衣物,冷白矫健的身躯毫无遮掩的暴露于宋颂的视野中。 她仰起头看他,瞬间血脉膨胀,又迅速低下头无声攥紧了袖口的衣料。 反差太强烈了。 她自己衣冠楚楚,穿戴整齐,而她哥却未着寸缕,巨大的视觉刺激令她手脚发烫。 就好像,哥哥在服侍她。 霁钺半跪于她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妹妹,不用害羞,哥哥就是服侍你的。” 他们好像真的有心电感应。 宋颂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眸子,愣了片刻。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他便托着她的腰身把她揽到了怀里。 他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 “哥哥会把主动权交到你手里。” 她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自己就跨坐到了他的细腰上。 绀紫色的裙摆宽泛又轻盈,将霁钺的半个身子遮的严严实实,而她像一株绽放的鸢尾花,旖旎绚烂。 一切污浊与欲望都被掩埋在裙底。 她膝盖撑地,两只手臂罩在霁钺身侧,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她显然还不能适应这种强势的姿势,双腿由于尴尬和支撑而打着颤。 第73章 没多久,她额头便起了一层热汗。 霁钺抬手为她擦汗,再次安抚道:“颂颂,别怕,只要坐下去就好了。” 他面上平静优雅,但某处凝脂般的触感让他心脏狂跳,脑子里充斥着亢奋的旋律,蒸腾的血液恨不得倒流。 宋颂瞪大了眼睛。 裙摆下张牙舞爪的架势硌得她一激灵。 哥哥的眉眼冷艳深邃,此刻那张矜贵的俊脸上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层血红,犹如一颗烂掉的熟樱桃。 好奇怪,空气中散发着馥郁的芳香,连夏夜的清风也变得炙热。 略带薄茧的大掌抚上她的背,霁钺用一只手撑在身后,“坐上来,妹妹。” 掌心在发力,试图将她摁下去。 那些没用的“道德情操”顺势蹦了出来,在她脑海中不停的叫嚣。 可身体并不排斥哥哥。 她纠结的咬着后槽牙,灵魂像是被“伦理”和“自我”硬生生的撕裂成了两半。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有如此强烈的道德感……难道是因为护心鳞? 还在她深思纠结之际,霁钺忽然挺直了身板。 落针可闻的大殿,任何微小细腻的响动都会被放大无限倍。 惊慌中,宋颂往后一退,猛的坐了下去。 熟悉的顿感顺着脊骨漫上后颈,最后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进了热乱的脑颅。 霁钺心悦至极,满脸的陶醉,“很好,妹妹做得很好。” 她无助的捂住脸,“啊?” 她觉得丢人,别说什么道德情操了,她只觉得自己太荒谬。 他完完全全的陷入了柔软的地毯中,两只手无意识的抚上她白皙的腿,乞求道:“妹妹,现在哥哥交于你掌控。” “要好好爱哥哥,物尽其用的使用哥哥。” 他是妹妹的裙下臣,喜欢被她操控,更喜欢她凌驾于他之上的感觉。 宋颂深深吸了一口气,短暂的停滞过后,她狠狠压了上去,两只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换了一副凌厉的面孔,嘶哑质问:“哥,爱不爱我?” 霁钺喘息急促,“爱。” “有多爱?嗯?” “唔,爱到……想跟妹妹融为一体,永远不分开。” 她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呃嗯……好香的手。”他被扇得偏过了头,脸颊高高肿起。 她两指并齐,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将手指送他半张的口腔中,不住的搅动往深处探去,“哥哥自己说,哥是妹妹的什么?” 他要快乐死了。 紫瞳中,迷离的眼仁尽力往上翻去,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令他浑身乱颤,连话都说不利索,“狗。是狗,哥哥是颂颂的狗。” 宋颂讪笑着抽出手指,一把将他戴在脖颈间的玉牌塞进了他嘴里。 她又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嗯,小狗很乖。” 他眼前,细软的腰身随着爱意荡漾,阵阵酥意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脑子里仅剩的一丝理智仿佛被滔天的巨浪冲刷散去,只留有一缕颤栗的余韵。 裙摆下鲜明的人鱼线若隐若现,在暖洋洋的棉絮中摩擦出淡淡的水红色。 宋颂摁住他的胸脯,狠狠抓了一把,“哥,喜欢妹妹这么对你么?” 他猩红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破碎的眸子映出她晃动的身影,楚楚可怜道:“喜、欢” 她本来想同他一样,说出些不知廉耻的话来,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哥喜不喜欢被妹妹欺负?”她弯下腰,缓缓舔咬着他的耳垂,热烈的暖香扑打着他的颈侧。 他咬着玉牌,支支吾吾的发出细碎的呜咽。 “哥是爽得说不出话了么……这可不行,我要惩罚哥哥。”宋颂眉头轻挑,一口要上了他另外半张脸,温热的舌尖一轻一重的舔过齿关中的脸肉。 等她松口,他绯艳的面容被烙上两排清晰糜丽的牙印。 他健硕的胸肌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啜泣声起起伏伏,“妹妹做的标记,好喜欢。” 她抱着他的头颅,怜惜的舔过他脸边的泪珠,红唇翕动,“哥在勾丨引我?” “是,哥哥在勾、引你。” 宋颂故意起身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他精悍的腰身剧烈抖动了一下,“呜啊,我连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勾丨引你啊。” 因为阴鬼是不会哭的,包括呼吸和心跳,都是为了让妹妹不那么害怕他。 他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取悦妹妹。 第66章 求你,怜惜哥哥不会给哥快乐 宋颂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欺辱”哥哥而产生的快意。 她不知是出于“爱”还是“恨”,才会生出这般扭曲的念头。 但无论如何,她都应了哥哥的意。 他不就是渴望妹妹对自己动情么?爱和恨都是极端强烈的感情,他很享受妹妹的“垂青”,非常得意自己能在妹妹的心目中占据他人不可动摇的地位。 霁钺赢了。 宋颂坐在他身上,变相“折磨”着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掐住他的脖子,肆无忌惮的晃动他,给予他酥痛并存的爽感。 他从她微红的鹿眸中窥见了一丝渺茫却鲜明的恨意。 “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妹妹的记性过于好,所以才会让哥哥这么……情迷意乱。” 她劲度不减反增,直到眼下的少年猛然坐起身来,颀长的身躯绷成了一条拉满的弓。 霁钺好似被她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刺激到了。 他慌乱的吐出玉牌,幽深的瞳仁不断放缩,腰腹上的肌肉由于亢奋而抽搐,两只青筋爆满的大手死死握住她的肩头,“呃……妹妹!妹妹!再重一点!” 她也同样熟悉他的身体。 哥哥好像要坏掉了,眼底的怔然仿佛是从云海落入了潮汐中,时间也跟着停滞不前。 她果断起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和拖沓。 她蹁跹的裙摆宛若一只轻盈的蝴蝶,从他腰边匆匆飞远。 只留他无助的暴露于焚香之中。 殿内云雾缭绕,夜风穿过窗棂送来淡淡的花香,桌案上的纸张被风吹翻,发出“沙沙”的细响。 温暖柔嫩转瞬即逝,湿润的谷地瞬间被风吹得干涸。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幻梦中,突如其来的抽离令他猝不及防。 只是片刻,他便粉泪盈盈的央求道:“妹妹,不要……呜、不要这么折磨哥哥。” 宋颂淡漠的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笑而不语。 上次她哥是怎么羞辱她的来着? 隔岸观火,还要火上浇油。 她要报复回去。 她抬脚碰了碰他的下巴,“哥,想不想让我帮你?” 他垂首想要亲吻她脚背却被她躲开,“想,我想要颂颂!快来帮哥哥。” 他都要被烈火拱炸了,怎么可能还有理智去思考她说的话,是不是在跟他玩心计。 他被她轻而易举的骗进了陷阱里。 她饶有兴致的蹲下身,亲昵的摸着他的脑袋,仿佛在调教一条不听话的小狗,“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哥先教教我吧。我知道哥以前都拿着我的衣裙做了什么。” “好,好。”霁钺点了点头,当着她的面,两只手攀了上去,像条缠住猎物的蛇,收缩扭动。 他弓腰低头,爆红的脸颊缀满了晶莹的汗水,额前乌黑的发丝凌乱的盖住他的双眼,半张脸沐浴在葳蕤烛火中,随着指间的动作轻轻摇晃。 宋颂震惊于他旺盛的精力。 本来还带有消退痕迹的他以迅雷之势充盈了起来,并且愈发的狰狞可怖。 不多久,他的魂魄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浊热的灵魂于极乐世界的入口反复横跳,他拧紧了眉头,眼眶充血发红,氤氲的紫瞳绽放出凄楚迷人的微光,瑟瑟发抖的望着她,“帮帮哥,求你……可怜可怜哥吧。” 宋颂重新站起身,不进反退,往后撤了两步,眉眼冷清的凝着毯子上蜷成一团的哥哥。 哥哥这幅被她“玩弄”的模样……好漂亮。 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伸出手去摸她的衣摆,低磁的嗓音软烂似水,“颂颂!颂颂!呜,求你怜我。” “求你啊……” 最后一线理智轰然崩塌,他像一条卑微求爱的狗,自尊被埋进了尘埃里,浑身上下都是对妹妹的渴望,“怜怜哥哥啊,呃嗯、把哥哥吃进肚子里,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他融化成一摊绵软无力的春泥,宋颂终于满意。 她将他先前的欺负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好啊,我成全哥哥。” 柔软的手心透过皮肉抚慰着他躁动的灵魂。 他快要炸开的心脏被她平息燥火,身体的每一寸仿佛得到了天神的宽慰,惬意的不像话,宛若沐阳春雨。 他仰起下巴,微微眯了眸,下意识的撑起了双臂去迎接他的暖阳。 第74章 海岸边的滩涂。 夏潮滚滚涌动,迂回中前进,想要溢过即将倒塌的堤岸。 窗外的风声幽幽响动,惬意中一阵凌乱的小雨砸了下来,雨珠沿着屋檐“滴答滴答”的倾斜而下。 凉意喷薄而出,随风钻进窗棂,殿内暧昧的气温被降了温。 哥哥亦是如此。 宋颂梨涡浅浅,甜美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坚冰。 天使般纯真的面容下掩着一颗被哥哥沾满的浑浊心脏。 她故意抬手摁住他眼角的泪珠,慢慢捻着脆弱,口中吐出甜腻的字句,“哥好乖啊,但是不可以溅到妹妹身上,若是弄脏了妹妹的脸和手,我可是会惩罚哥的。” 说罢,她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指腹忽的用力下压。 风雨倾山,只听“轰隆”一声,闪电划过云端,殿外的夏雨倾盆而出,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宋颂被天际的雷光吓了一跳,拂手熨了熨胸脯顺气。 霁钺感觉自己要死了,眼前绽出无数颗发光发亮的灿星,汹涌的泪意挤占着酸痒的眼眶,颤魏的呜咽中,莹莹泪珠漱漱滚落。 心脏钻破皮肉,碾碎骨腔,最后跳出胸膛,化成一缕缥缈的灵烟萦绕在妹妹周身。 紧致鲜明的人鱼线倏而痉挛般的抽动着,冷白皮下青紫色的经络瞬间充血,宛若一根根即将爆裂的树根。 宋颂依旧没有松手,她俯下身轻轻吹了一口暖气,问:“哥哥,想要我怎么怜惜你?” 他健美的身躯不住的颤栗着,仿佛失了智,所有的意识都被她抽空。 他好快乐,但又很痛。 心脏要被烈火灼的炸开的痛。 “妹妹,哥好痛,呜。”他用仅剩的一丝清明搭上她的手背,乞求允许他释放内心的压力和痛苦。 “哥,你不乖。”宋颂会心一笑。 两指施力捻动,空气中的潮湿水汽化成水雾,缕缕凉意碾磨于指间,渐渐晕染至整个掌心。 “呜!”他可怜兮兮的握着她的手腕,俊美的面容满是破碎的表情。 好似一块无暇的美玉被人凌辱沾污。 宋颂愣住了。 一股热浪般的狂潮急冲冲的淌入她的脑海,剧烈的眩晕感令她头皮发麻,脑中的神经线仿佛被无形之力扯断,刺痛难忍。 好痛……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滚烫的清流从鼻腔泄出。 她伸手摸了一把鼻子,低头一看,是鲜红的血。 ……总不能这么没出息吧。 “哥,我好晕。” 全身的力量在顷刻间付之一溃,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像一片飘零的枯叶,飘然倒下。 霁钺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扑在地上用身躯接住了她,“颂颂?颂颂……” 他瞬间清醒,顾不上身体的狼狈,火急火燎的将妹妹抱回榻上。 “陈——”他刚想唤陈序去捉几个医师来,但一转眼又看见妹妹手掌处的水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急又恼中,他叹了一口气,随手批了件衣裳便步履匆匆的出了殿门。 待他给妹妹擦洗好身体后,陈序也带着三五个活人医师进了大殿。 几人轮番诊脉过后,脸上的表情为难又古怪,面面相觑了许久。 霁钺站在一旁目露愠色,冷声道:“到底是什么病,再装哑巴就把你们的舌头给割了。” 一群人挤眉瞪眼的使完眼色都不敢吭声,各个愁眉苦脸。 只有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医师弯了腰,不卑不亢道:“大人,小姐这脉象为阴阳双虚之相,尤其是脾脏和肾脏,最为虚弱……” 他顿了顿,似有为难,但还是说了出来:“敢问大人,最近可是房事行的多了?” 霁钺从鼻腔中淡淡哼出一个字符,紧绷的情绪稍稍松动,询问:“那要怎么医治?活人的药能治她么?” 老医师笑了笑,“好治,小姐是活人,医治活人的药物自然能救治。只要用些弥补亏空的药物调理一些时日便可。” “只是,这段时日……还请大人不要过度纵丨欲。” 剩余几人见他毫无避讳,如此直言,都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霁钺敛起紫瞳中的寒戾,淡漠应道:“嗯。” 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妹妹身上总有别的男人的气息,无论他怎么替她清洗,都除不掉那些该死的气味! 不是妹妹的错,妹妹不会错。 定是外头的野男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 宋颂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夏季的海洋中。 潮湿而温暖的海浪轻缓的拂过她的身体,海水包裹着她的酮体,意识朦胧的往无尽的漩涡中陷去……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哥哥的轻唤与呢喃,由远及近,存存剐过耳畔,掠过心尖,最后激起细微的颤栗。 渐渐的,昏沉的睡意盖过了哥哥的呼唤声。 梦境深处,她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颂,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 “做我的新娘子。” “小颂,记住我,回到西海……” 清越的嗓音,紫色的眼眸,凌厉的面庞……是懿! 是那头偏执的龙。 夕阳西下,整片海被橘红的光晕染成了一片橘子海。 她看到他站在海岸前,哀怨的望着她。 他浑身笼罩在一层金灿灿的微光里,昔日清纯又高贵的眉眼变得憔悴不堪。 甚至是沧桑。 第67章 第67章修罗场丨回溯 那段缥缈空灵的诱音宛如一串海底魔咒,紧紧扯动着宋颂的心弦。 “我要回西海,我要寻懿,我要回西海……”她倏而坐起身来,乌黑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灰纱,显得她整个人都死气沉沉,僵硬得像具走尸。 宋颂两眼无神的朝花苑中的溪流走去。 殿外晴空万里,蝉鸟鸣啼不止,浅浅小溪泛着粼粼波光。 下一瞬,懿自光影中显现,他快步走至她身前,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清润的嗓音不受控制的打着颤:“小颂,我好想你。”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求求你。”他将整颗脑袋都埋在了她的肩窝处,不断摩挲着她颈间的肌肤,仿佛在寻求安全感,“小颂,我们回家,我们回水母苑。” 宋颂无意识的回应道:“好,回家。” 正当两人抱得难分难舍,另一道烟雾似的鬼影飘荡在蓝花楹旁,温润又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宋颂耳边: “宋小师妹,好久不见。” 寒凉的鬼气令她浑身一沉,她突然机械的抬起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只见半透明的聂沉初双脚离地,垂手立于溪水的对面。 他面目凄惨却表情舒朗,满身覆雪,脑颅上有一道深骇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柱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淌。 是霁钺的战斧劈砍所致。 聂沉初真的……死了? 由于怨气冲天久久不散,化成了阴鬼? 懿回头瞥了一眼灵体状态的聂沉初,旋即安抚宋颂道:“小颂莫怕,是你师兄帮我进入鬼界。” 她做不出鲜明的表情,只能压低声线,尽力提醒懿,“跑,快跑。” 懿有些疑惑,“为何?聂修士并非恶徒,小颂,是他帮了我们。” 宋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懿身后的那只恶鬼逐渐异化狰狞,浑厚的黑雾下是一只冒着血光的骷髅头,它正趴在聂沉初的肩头说着什么。 可惜她听不到。 她咽了咽口水,这场面似曾相识……与上次她哥哥被邪星操纵心智时一模一样。 一个惊悚的想法自她脑中炸开。 封印于九黎玄壶的邪星被人放了出来!纵邪犯大概率是聂沉初,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九黎壶的去向。 宋颂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疼痛令她稍微清醒了几分,她趁机问道:“你把邪星融进了自己的魂魄中?” 聂沉初瞬移至她身侧,阴冷的大手倏然攥住她破皮的胳膊,“连这也瞒不过小师妹。” 他忍辱蛰伏许久,等的就是今日。 把自己的魂魄献祭给邪星,让他体会了一次从未体验过的疼痛。 那种绝望已经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以至于让他触碰到邪星的那一刻便后悔了。 他甚至连剥离邪星的骨气,都被钻心的痛苦给碾的稀碎。 他这么做的好处便是可以获取无穷尽的力量。 能够与现任妖鬼之王相媲美的神力。 懿像一只护食的野兽,揽住宋颂的腰身往另一旁拽,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聂修士,请自重。小颂是我未婚妻。” 诡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聂沉初淡淡吐出一个字,“蠢。” 他不等懿回应,就伸出了三尺长的红舌绕上宋颂的脖颈,半威胁半试探:“小师妹,考虑清楚没有?做我的道侣。” 第75章 红舌收紧,她只觉得窒息,“我……不要。” 她实在不解,为什么这个疯子还惦记着她……总不能千辛万苦的找到鬼界就是为了把她掳走吧。 “谁给你的胆子?简直是下贱!”懿顿时气得怒目圆睁,唤出银剑便砍了上去。 剑气涤荡,凛冽的银光像无数颗尖锐的冰锥飞速刺向聂沉初。 他当即幻化作一团迷雾,四散开去,但又无处不在。 懿只好一手执剑,谨慎的环视着四周,另一只手紧紧的护着宋颂。 清润的嗓音有了愉悦的音调,满是嘲讽之意,“太慢。” 话音未落,一双黑黢黢的鬼爪赫然架在了懿的脖颈上,他眼前是一张瘆人的残缺鬼脸。 而宋颂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瞬间反应过来,是幻境。 方才那团雾气能让人产生幻觉。 懿自顾自的与恶鬼缠斗着,不知不觉的就松开了宋颂的手。 凉嗖嗖的寒意自她脊背升起。 一阵阴风拂过,聂沉初现了形,他从宋颂身后环抱住她的腰身。 他歪着头,在她耳畔吹着冷气,“宋小师妹,你逃不掉了。” “你是我的,是我的!” 说罢,掐着懿的那双鬼爪猛然松手,只听“咕叽”一声,宋颂颓然向后倒去,艳丽的鲜血从空洞的胸腔汩汩而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身边的绿毯。 “为什么?”她挣扎了两下,想要起身,但都无告而终。 生命的力量从拳头大的血窟窿中迅速流泻,很快,她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混乱的思绪愈发的缥缈,她脑海里的清明被搅碎,过往的回忆像跑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重映。 每一帧,都有霁钺的身影。 她好想见到哥哥。 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他在,就不会有人欺负她。 聂沉初飘在上空,苍白的鬼脸正对着她,勾唇大笑:“因为我要将你变成我的同类啊。” 看来他不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灵魂”是不会留在此地的。 也好,她很快便能回家了。 世界好喧嚣,她好困……沾染泪珠的眼睫轻轻抖动,眼眸无力的闭合上,耳边充斥着懿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再接着便是两人的打斗声。 渐渐的,那些声音越来越小,由清晰到模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现为您搭建原世界通道】 【当前搭建进度为5%】 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好在她已经死透了,不然肯定会被吓得诈尸。 在系统搭建桥梁的这段时间,她就像是被禁锢在一个透明的密闭空间里,能隐约听见和看见生前的音效与画面,但是不能动,也不能发出任何响声。 她就这么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窟窿里,一只赤色鳞片缓缓飞出她的胸腔,径直朝落于下风的懿冲去。 “物归原主。”宋颂是这么想的。 护心鳞融进懿身体的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轻松,即便是死了,强加在她身上的那些复杂又沉重的感情终于被剥离了出去。 懿有了护心鳞的加持,自然能力大增,但还是敌不过被称为万恶之源的“邪星”。 只坚持了片刻,他便被聂沉初用剑削去了一只龙角。 他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狼狈到了极致。 宋颂没什么兴致继续盯着懿看,脑中系统显示屏显示搭建进度已经到了50%。 聂沉初睁着血红的双瞳,丧心病狂的大喊道:“霁钺,你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来,我便抽了你弟弟的龙筋!” 对,为什么一直不见哥哥? 从她死到现在,她哥就没出现过。 正想着,霁钺就拎着战斧步步紧逼。 他看上去虚弱极了,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嘶哑的嗓音仿佛夹着尖刀,令人不寒而栗,“随你怎么处置他,但你害死了我妹妹,我定让你付出代价。” 聂沉初似乎很满意他现在这幅模样,捧腹冷笑道:“这头蠢龙还真对你用禁术了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你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懿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手举长剑朝聂沉初奋力杀去。 聂沉初当即转过身去正对他,眼底尽是森冷的目光和戏谑的嘲弄,“好啊,再跑快一点啊。” 懿被他激怒,旋即使劲全身力气一剑劈了下去! 焦黑的迷雾迎面袭来,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崩溃到目眦欲裂。 那把银光闪烁的长剑正不偏不倚的插丨进了霁钺的心脏里,剑身没入胸膛,穿透骨头,只剩染了血的剑柄还露在他胸前。 霁钺红唇翕动,眼神悲戚,“哥,你……” 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瘫坐到地上,嘴里不断重复道:“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带宋颂走!抱歉,抱歉!我没有要这么对你!” 宋颂愣在原地,眼泪不自觉的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好酸涩啊。 她想去帮霁钺,但怎么都动不了,“我哥,太惨了……” 这场闹剧,赢的只有聂沉初。 他冷冷的盯着两人,“怎么样,同根相煎的滋味不错吧?” 霁钺怒火攻心,一口浓黑的血从口中喷溅而出,“闭嘴!” 他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蛊毒侵蚀殆尽了,不多久,他便会化作一滩黑水。 制作此种剧毒……是西海龙族的秘术之一。 所以是聂沉初怂恿的懿,懿再通过操纵宋颂给他悄无声息的下毒。 霁钺咬着牙,再度挥动战斧。 妹妹已经被他二人害死,他马上也能去见妹妹了。 在此之前,他要替妹妹报仇。 【警告!错误!错误!搭建错误!】 宋颂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声吓得一激灵。 她现在顾不上什么狗血喷头的爱恨情仇了,她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家。 她急得抓耳挠腮,小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在脑海里慌忙问系统:“怎么就错了啊?什么原因?” 【隧道代码出现错误!】 【现已为宿主重新搭载通道……】 【开启单向通道,请您确定是否进入】 能回家为什么不回?她脑子坏了才选不进去。 她想都没想,竭力回应:“进进进!现在就进!” 正当她以为万事大吉时,脑子里的系统播报却再次给了她当头一棒: 【宿主本次回溯时间为十八年前】 【在此期间请宿主按要求完成本次剧情任务】 第68章 第68章妹妹 宋颂只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片空灵的静海,身体所有的感知都被抽走。 周遭的画面急促的扭曲着,万物粉碎过后,视野陷入一片漆黑,她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她面朝那具死寂的躯壳,无限下坠,跌入深渊。 忽然,似曾相识的机械音在她脑中炸响。 【欢迎宿主进入新世界——道心】 她低头望着自己半透明的双腿,又抬头看了看身前的蓝色大屏,蹙眉问道:“你是不是抽取了我的记忆?” 【为确保宿主顺利完成剧情任务,系统已为您暂时封印不必要的记忆】 【所有任务完成后宿主即可解开封印,并回到现实世界】 宋颂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略有为恼怒,“记忆这么私密的东西,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窃取啊!” 然后系统就没了声音。 任凭宋颂怎么骂,它都没反应。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穿书了,并且穿的是自己写的书…… 她猛一激灵。 如果按她多年看狗血文的经验,她很有可能做完任务才能回家……她的任务可千万别和那个疯子男配有关啊! “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再也不熬了,不然我就是狗……狗狗狗——” 话音未落,白光乍现。 无尽的黑暗瞬间被炫目的强光驱散,宋颂一睁眼就看见有个年岁稍长的女子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那女人像个产婆,一手提着她的脚踝,一手拍打着她的屁股,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快哭呀,这孩子怎么不哭?” 宋颂转了转眼珠子,只见旁边的凳子上还放着一盆血和几把剪刀,地上散落着一堆染血的棉布,纷乱的人声不断灌入她的耳中。 她感觉自己好累,屁股还被打得很痛,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是什么,身体的本能反应令她放声大哭:“唔,呜!” 闻声,方才打她的那个女人终于喜笑颜开道:“哭了!哭了!寨主,您的小千金终于哭了!” 一道虚弱的女声从帐中传来:“颂儿……让我看看我的颂颂。” 第76章 宋颂明白了,她貌似穿成了书中新增的人物。 她就是“宋颂”。 昏睡前,她看到一张与她现实世界的妈妈一模一样的脸。 难不成她妈妈也穿进来了!? 还好事实并不是这样,她书里的这位母亲虽然与现实世界的妈妈样貌、声音、身形,乃至个人经历都十分相像,但她的确只是个系统现加的“npc”。 在书里,她的母亲宋嘉禾是玉都地方名气响亮的山寨主,是雌鹰一般的存在,带领整个寨子走向 繁荣巅峰。 而且她们青云寨向来劫富济贫,仗义行事,以至于有许多平民都前来投靠。 最主要的是,寨民行事从不留痕迹,到现在都没有被官府和衙门抓到把柄。 但由于她们寨子的羽翼渐丰,名望又高若悬月,近年来朝廷对他们的暗中打压愈发的猛烈,甚至快抬到明面上。 至于她的亲爹,是个为了名利接近她母亲的伪君子,在她出生前那人就跑了,后来又落入劫匪手中,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境地。 宋颂五岁前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天真懵懂,是没有具体记忆的,系统也就没有再出来过。 五岁那年的夏天,她脑子里的系统终于被唤醒。 于是,她被指派到山寨下的镇子,去寻书里面的恶毒男配——霁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又气又惧,鼓着腮帮子道:“我不想去,为什么非得我去救他?他不遇见我是活不了了吗?” 清冷的机械音震得她头疼: 【是,请宿主前往景城完成剧情任务】 宋颂只好硬着头皮下了山,顺便喊了寨子里五个膘肥体壮的汉子当做贴身保镖。 她第一次见到霁钺时,他正在与路边的野狗争抢一盆馊掉的饭食。 夏日炎炎,他却穿了一身不合身的破烂袄子,瘦小的身躯下满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令人不忍直视。 不仅如此,他瘦的皮包骨头,严重营养不良,竟然还没有一个五岁的孩童高。 宋颂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短暂纠结过后立刻命身边的两个汉子去驱狗。 约摸过了两刻钟,野狗被赶走,但霁钺吃完馊饭后也想跑,宋颂可不打算放他离开。 那几个大汉步步紧逼,把他堵到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小巷子里。 他似乎是害怕这群高大的壮汉,绀紫色的眼瞳死死的盯着几人,两只小手攥成利爪,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死对方。 ……这种行为不像一个小孩子,更像是一头迷失的幼兽。 宋颂冲缩在墙角的霁钺扬了扬下巴,吩咐道:“把他给我摁住。” “是,小姐。”几个大汉恭敬点过头后便三下五除二的将其制服。 宋颂双手叉腰,大摇大摆的靠近他,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颊,“看来你还没有坏掉。” “汪!”霁钺突然呲着牙嘶吼道,“汪汪汪!” 这种稚嫩的童声夹杂着绝望又愤怒的音色听上去莫名的滑稽与悲哀,摁住霁钺肩膀的那个汉子没忍住,笑了笑:“小姐,这流浪儿哪里招惹到您了?咱们为何要擒他……难不成他就是您说的恶犬?” 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小姐,咱看他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应该没什么威胁,他也挺可怜的,不如打他一顿再放了?” “本小姐也没说要来取他的命。”宋颂盯着自己被霁钺脸上的秽土染脏的手指,眸光微微暗淡,“拿绳子捆住他,送进马车。” 虽然霁钺现在还是个孩子,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天生的坏种。 【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 在霁钺被按进马车的那一刻,系统提示音便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还没等她说什么,系统又继续播报道: 【请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唤醒男配霁钺的灵识】 “烦人精。”宋颂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扭成一团的小可怜,装模作样的警告道:“别乱动!不然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霁钺沉默了片刻,待她放松警惕,刚想拿出帕子时,他突然从地上翻坐起来,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腕骨:“唔,汪!” 皮肉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疼得五官皱成一团,另一只小手本能的去拍打他的后背,“痛痛痛痛!霁钺你别咬我了啊,疼死了!” 守在轿子外头的汉子听到里面的动静,刚想冲进来便被宋颂给喝了回去,“都不许进来,我在跟他玩儿呢!” “……你为什么,知道、唔的名字?”霁钺僵在原地,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歪着脑袋,一脸懵懂的望着她,艰难的说着口齿不清的话语,“你四谁?” “我是,我是谁?我当然……”总不能说她是来收他的吧。 宋颂一时半会竟想不出怎么搪塞他,她只好扯开话题,“你先别管这个,你几岁了?” 霁钺低下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如实回答道:“五年零三个夏天。” “你的意思是五岁后你又过了三个夏季,对吗?” “是的。等我活过十四个夏天,母亲、就会来,来接我……回山里。” 他灰暗的眸子里少有的闪过一丝光亮,这种光亮宋颂方才见过。 他千辛万苦抢到狗嘴里剩下的馊饭时,就是这种表情。 “那你就是八岁了,我比你小,我只有五岁。”宋颂吹了吹自己手腕上的咬痕,“这样吧,我一直都想让我娘再给我生个哥哥,但她老是说生不了,你来当我哥吧,保你在青云寨吃香喝辣,绫罗锦衣任你穿,最重要的是还不用流浪,更不会被人欺负。” 说着,宋颂便重新掏出衣襟里的帕子,沾了些茶壶里的清水,为他擦洗脸颊,“怎么样?” 她开出的条件对霁钺来说简直就是佛陀再世,只要她听懂了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不巧,他正好没有听懂。 他伸出手握住宋颂的胳膊,认真问道:“哥哥是什么?可以吃进肚子里吗?”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当然不可以了!哥哥就是我的家人,只是年龄稍微比我大一点,如果你答应了,我就是你的妹妹。” “妹妹,妹妹,妹妹。”他小声呢喃,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宋颂笑着应他:“嗯,对。我是妹妹。” 他拿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他正对面的宋颂,“我是你的……哥哥。” 她似乎比平常更有耐心一些,再次回应道:“对呀,哥哥说的很对。” 从今天开始,他就有家了。 妹妹就是他的家。 但是他现在很饿,很想把妹妹吃进肚子里。 第69章 第69章她很好吃 宋颂发现哥哥的性子,非常古怪。 具体表现为,他总爱盯着她看,并且是用痴迷的眼神。 但那种黏腻的迷恋并不是对朋友或家人的喜欢,而是出于对食物的渴望。 一路上,霁钺都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他只是静悄悄的抱着膝盖,乖巧的坐在她双腿前,抬着清泠泠的眸子望她。 宋颂替他擦洗完后,那张原本脏到发黑的小脸倏然变得白净清隽。 即便他现在还小,长得青涩幼稚还枯瘦,也挡住他天生丽质的好底子。 也正是因为他的貌美和纯净,使得他比旁人多出一项天生的优势—— 一副蛊惑人心的皮相。 不过宋颂可不会着了他的道,毕竟他“生于”她的笔下,没人比她更了解他。 她是这么想的。 宋颂瞧着被污垢染浊的帕子,皱了皱眉,随手将帕子重新塞回袖子里。 这是她娘亲手给她织的蚕丝帕,金贵着呢,她着实舍不得扔。 随后她便理了理衣裙就偏过头去,但那道灼热的目光依旧紧追不舍,余光里满是哥哥侵略性的视线。 她有点忍不了,便扭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哥,为什么总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霁钺脖颈处的皮肤在微微翕动。 是在咽口水。 宋颂又联想到他方才与几条野狗抢食时,野兽般的狠劲和让人生畏的眸光。 ……霁钺,不会是想吃她的肉吧!? 从一开始他遇到危险便大声狗吠时,就能看出来,他已经算不上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了。 她不知道霁钺经历了什么,毕竟她自己也没有写他的具体身世,只是写了他有一段悲惨凄苦的幼年生活。 愧疚,她忽然就很愧疚。 但又无可奈何。 “妹妹,你看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双膝跪地,瘦弱的身板直直挺起,脏污的小手默默抬了起来,想去触碰眼前那团软粉团子,“很好吃。”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他从喉间溢出来的。 宋颂被他吓得惊慌失措,她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支支吾吾的问道:“为、为什么这么说?” 第77章 “你身上很香。”说着,他伸手摸向她的脸颊,软嫩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还很软哦。” “一定很好吃吧?”食物,妹妹是好吃的食物。 他一定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定会的。 宋颂快被吓到昏过去,甜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哥,你以前吃过人吗?” 霁钺歪着脑袋,懵懂问道:“什么是人?好吃吗?和妹妹一样好吃吗?” 宋颂当即就哭了出来,她边哭边拼命摆手摇头,“不好吃不好吃!我不好吃的!人也不好吃!哥哥你是人,你不可以吃人!” “可父亲说我是……没人疼的杂种。”他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又重新抬起头问道:“杂种也算人吗?” 他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有天真和无知,就像一只初入尘世的小动物。 很矛盾。 以他的经历和性格怎么会既有凶残的兽性,又保留有最原始的纯良。 但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她没有必要去深究那么多。 宋颂当即就跳下软垫抱住他,“哥,你才不是杂种!” “我说了,你现在是我的哥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娘也就是你娘,你不是杂种,你是我宋颂的哥哥!” 霁钺愣怔了一瞬,身体绷的僵直。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又乖巧,软糯清甜的嗓音仿佛是天籁之音,温暖的怀抱安抚着他冰冷的灵魂。 他感受到了一丝超出他认知范围的温度,说不清道不明的暖,让他莫名的生惧生厌,可身体却贪恋那抹余温。 “那我可以吃你吗?”清润的音色在她耳边响起,这回轮到她身体发僵了。 “不可以,你吃了我只能饱一顿,但你要是让我活着,保护我跟随我,把我当做宝贝供着,我就能让你顿顿饱,餐餐有肉吃,明白了吗?” 听到“有肉吃”,霁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看来他现在还不能吃妹妹,那就先养养,等她再长大一些,他就能吃到更多的肉,没准还能让他多吃好几顿饭。 宋颂抵达山寨时她才想明白,霁钺都学狗咬人了,怎么会理解什么是家人?他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指望他搞清楚兄妹是什么吗? 她还是太天真了,疯子怎么会有正常人的思维。 估计在他眼里,她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肉,还没有攻击性,随时随地都能将她捕食。 她如今想抱怨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装下去。 按原书里的剧情,霁钺十一岁的时候便会被“昆仑仙探”挖掘,然后进入玄月宗学习仙法解除灵识封印。 也就是说从他八岁到十一岁的三年里,有关他的所有时间线和事件都是空白的。 无尽的风险,不明的未知,她想的头疼。 她先安排家中的婢女带他去洗漱,自己则去找了母亲宋嘉禾。 “娘,我给自己找了个哥哥!”小姑娘跑得飞快,束着垂髻的两条紫色发带在她脑后随风摇曳,淡紫色的裙摆像朵绽开的鸢尾。 她推开大门,跃过门槛,径直走到宋嘉禾的身旁坐下。 宋嘉禾正靠着虎皮座椅擦拭箭头,见到女儿奔来,立刻抬起头露出慈爱的笑容,“你又去镇子里瞎跑了是不是?” 她伸手将宋颂揽入怀里,食指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乖宝儿,娘不介意你下山玩儿,但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危,这两天朝廷盯得紧,娘只有你一个心肝宝贝。” 宋颂抱着她的脸猛猛亲了两口,撒娇道:“不,娘现在有两个,另一个是我刚捡来的哥哥。” 宋嘉禾权当女儿玩性大,很久之前她就吵着嚷着让自己给她再生个兄长,如今她自己去捡了一个回来倒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去解释。 她们偌大的青云寨还能养不起一个孩子了?只要将那孩子的身世背景查得干净,平日里再多派些人暗中留意、仔细观察着些,总不会出差错。 霁钺被安排在了主门府的偏院里,宋嘉禾给他配有专门的丫鬟和小厮,衣食住行都按上好的来。 宋颂也经常去他院里寻他玩耍。 可能是因为每天都能吃饱饭的缘故,他压在心底里的想吃掉妹妹的冲动在慢慢的消退。 或许让妹妹活着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优秀的捕食者,是具有充足的耐性的。 妹妹迟早是他的盘中餐。 就和那些可爱的鸟蛇鼠兔一般。 宋颂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他,一边又假装不在意他的孤僻和阴暗,每天笑意明媚的拽着他到处游玩。 什么爬树掏鸟窝、上山摘野果、下河摸田螺,小朋友喜欢干的事,她都带他干了个遍。 她以为在这方面自己会是霁钺的老师,没想到霁钺一到山里便跟解放了天性一般,上山入水无所不能。 宋颂有些不解,便问道:“哥,你为什么会这么多?” 他如实答道:“我之前在山里生活。” 宋颂看他喜欢大自然喜欢的紧,便常常领着一群年岁相近的孩子们同他去寨子的山头耍去。 结果他压根就不与他们说话,连一个正眼都不曾赏给他们。 她尝试了几次,发现他实在是融不进去就不再为难他。 再后来,她发现霁钺总独自往山里的林子里钻。 并非鬼鬼祟祟,但她能看出来,霁钺是刻意避开自己的。 宋颂总觉得不对劲,她怕他出什么事情就趁其不注意跟了上去。 他比她想的还要小心谨慎,没走几步便会停下来环顾四周的情况。 不过宋颂也不是吃素的,她从小生活在大山里,早就跟山里的野猴子没什么区别,应付他还是够的。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霁钺停在了一棵高大翠绿梧桐树下。 她则躲进了不远处溪水边的芦苇荡里。 霁钺背对着她,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蹲下身,双手似乎是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不多久便有一声凄厉的鸣叫声从他身旁传来。 宋颂好奇的探出头,想要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阵热风拂过,带来一股糜烂的腐臭味。 宋颂被熏得眉头紧皱,只能捂着口鼻继续窥视。 很奇怪,她从未在霁钺身上嗅到过这种气味,相反,他很注重个人仪表,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所以这种尸体腐烂的臭气是从何而来……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霁钺清朗的笑声,一仰头,她就看见他踮着脚将手里的绳索往树干上抛去。 宋颂顺着他的动作往上看去,旋即瞪大了眼。 浓密枝叶间挂满了动物的尸骸,兔子、老鼠、鸟雀、蛇……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无一例外,都只剩了一层皮。 等等,霁钺手里的好像不是绳索……而是死物的肠子!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她脚底直冲她的脑颅,令她遍体冰凉。 她还以为他已经变得和正常小孩一样,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看来她错了,坏种就是坏种,不会因为她可有可无的关心和爱护而改邪归正。 “谁?”他没有征兆的突然转过身去,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随风摇荡的芦苇丛。 宋颂趴在草堆里大气不敢出,她从缝隙中看见,霁钺的脚边散落着各种腐烂程度不一的死物脏器。 她哥爱的从来都不是山里的野花水草,而是喜欢它能释放和掩埋他嗜血本性的双重便利。 第70章 第70章血肉相连 宋颂急忙收回视线,慌张不已的趴在地上,尽量让周围丛生的杂草和花白的芦苇遮 掩住自己。 “妹妹,你在做什么?” 她一抬眼,一张纯净稚嫩的脸便倏然映入她眼帘。 明明容貌纯真昳丽,眼神却冷漠疏远,宛若一座冰山。 眼底还藏匿着一抹被打搅的烦躁与……天生的恶毒。 宋颂心头一紧,心底莫名的惊慌害怕,不由得一哆嗦。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草木灰屑,睁着黑黝黝的眸子,故作气恼道:“哥,你怎么能这样!自己偷偷出去玩都不叫上妹妹,害我只能偷偷摸摸的跟着你。” 她边说边从草堆里爬起来,不知是真气还是真惊惧,眼眶红红,气息不定,语调微微轻颤。 霁钺看着她一副灰头土脸的滑稽模样,圆圆的小脸快要鼓成气呼呼的包子,便不自觉的嗤笑出声。 这是宋颂第一次见他这般真情实感的笑,“……你笑什么啊?” “可爱,好可爱啊,颂颂。”他越笑越大声。 渐渐的,霁钺失控了。 他捂着腹部,笑得前仰后合,浑身乱颤,眼角还淌出了泪花。 青涩甘纯的嗓音在他咆哮式的大笑下竟然显得颇为狰狞和惊悚。 宋颂呆愣的站在他身前,不知所措。 惊悚肆意的笑声戛然而止,霁钺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染血的指腹摩挲着娇嫩的肌肤,温柔的替她擦去灰土,“你都看见了吧?” 第78章 她当然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 但这种事不能明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要这么做?哥是在做风干腊肉?”她一脸认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真诚。 霁钺似乎是被她的话噎住了口,顿了片刻才答道:“嗯,在做储备粮。” “哥,以后不用这样的,咱家有粮仓,哥哥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她就这么柔柔的说着,温热的眼泪从猩红的眼尾款款落下,无声无息的砸到他的手背,烫得他心惊肉跳。 她放声哭了出来:“我知道哥哥以前受了很多苦,经常饿肚子,风餐露宿与野狗抢食,呜,太惨了,我好难过啊哥——” 见她哭泣,霁钺下意识的伸出那只未沾血的手捂住那张樱润的小嘴,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心脏跳的好快,他慌了。 但他不知自己为何惶恐。 宋颂还在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只顾怔然的瞧着她。 “哥,我心疼你,我真的好心疼你。一想到你过去受那么多磨难,我就发自内心的难过,就好像、好像是因为我你才受得那些罪。” 或许是她说得真情实感,这句话他竟然听了进去。 他不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但见妹妹哭得这么悲戚,大抵是为了他才伤心的吧? “我答应你,不要哭。”他站得笔直,僵硬的脊背却有了倾弯之势。 宋颂哭得涕泗横流,见霁钺没有嫌恶她的意思,索性放开胆子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把水渍全蹭到他衣襟上,“好,我不哭。”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随后又冷肃的问:“为什么会难过?” 宋颂不理解他怎么变脸这么快,跟翻书似的,但自己又不能跟着变脸,只能乖糯糯的应道:“因为你是我哥啊,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就该这样,相亲相爱,互相关心。” “家人……”霁钺愣了愣,“可我听说只有和自己骨血相融的人才算家人,我们并不是。” 她不知道这是谁告诉他的事实。 到底是谁教他读书识理了?变态纵然可怕,但是聪慧且知识渊博的变态更加令人发指。 他薄唇弯弯,笑得温良无害,“宋颂,你想要我做你的哥哥?” 她无话可说,点了点头。 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她的手腕,腥红的血顺着靓丽的红线往外流淌。 他速度太快,她连同痛都没来得及痛。 “你做什么?”她惊恐的瞪着他。 霁钺强势的拎起她的腕子,低头吻上伤口,轻轻吮吸温热的血液,“完成你的心愿,做你的哥哥啊。” 手腕传来又痒又痛的感觉,她试图挣脱束缚却毫无意义。 她把他养的太好,现在遭到反噬了。 仅仅一年,霁钺便从枯瘦如柴的流浪儿长成了一个青涩英朗的小少年。 他的身段和气力早就超出宋颂能控制的范围。 她气得面红耳赤,在她爆发前,霁钺松开了她。 他舔了舔红唇,“妹妹,想要哥哥身上的哪一块骨头?指骨、肋骨、锁骨,还是腿骨?” 宋颂脊背发凉。 原来他说的“骨血交融”是这个意思。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嗫嚅道:“我不希望哥哥受伤。” 霁钺有些不懂,他像只大狗,歪着头道:“那你饮哥的血,我来取颂颂的骨头吧?” 宋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纯稚的少年压根就没有同理心,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怜惜之意都没有。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吼道:“我会死,你取了我的骨头我就会死,哪怕是一小节的指骨都不行!” “这样啊,妹妹真是柔软又脆弱呢。”他笑着点头,“那哥哥只好用另一种方法喽。” 宋颂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与她建立“血亲”关系,就好像他真的渴望他们是亲兄妹。 两人回到寨子后,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对外提起今日发生的事。 宋颂只能暗中多找几个杀手盯着霁钺,防止他把毒手伸向寨子里的人。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霁钺屠杀那些活物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做储备粮。 很大的概率,他只是为了满足内心对杀戮的欲丨求。 欲念如深潭,一旦陷入其中就会无法自拔,总有一天他会因为无法满足欲丨望而去害人。 傍晚,宋颂刚躺下,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谁啊?” “我,霁钺。” 宋颂猛的从榻上坐起来,急忙吹灭烛台上的烛火,“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霁钺缄默了半晌,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你没睡。” 异常冰冷的语气,冻得宋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无奈,只能起身去开门。 门被推开,清凉的月光洒落在霁钺身上,仿佛为他披了一层寒纱,清隽的眉眼间满是白霜,宛若降落凡尘的谪仙童子。 宋颂眼光一斜,瞥见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心脏咯噔一下,她心想大事不妙。 “给你带了宵夜。”霁钺无视她异样的眸光,绕过她径直走向梨花黄的雕花桌椅。 蜡烛被重新点亮,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壁的绀紫色香纱,山水美画点缀其间。 窗前的书案上摆着插花的青花瓷瓶和画笔香纸,还有几盏造型灵巧的纸灯笼被整齐的安放于金丝花架上。 再往后,便是他从未见过的繁复公主榻。 整个房间奢华贵气,温婉瑰丽。 宋颂有些不耐烦,她坐在桌前看着霁钺,“哥,我不饿。” 他垂下眼睑,收回视线,自顾自的从食盒中去出饭菜,“你饿了,吃。” 一盘糖醋排骨,一碟黄花菜,还有一碗清粥。 宋颂盯着那排骨就心底发怵。 “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没有,有两样不是我做的。”他答得实在,又叮嘱道:“宋颂快些吃吧,吃完才可休息。” 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他的权利,所以只能赌。 黄花菜肯定可以吃,没有半点腥荤,他做不了手脚。 至于排骨,她不可能吃,就怕一堆猪排里面混进去块“真肉”。 她拿出筷子,偏头看向霁钺,“我可不可以只吃黄花菜下清粥?我晚上不爱吃油腻的东西。” 霁钺微微蹙眉,喟叹道:“好遗憾啊,不能吃到哥哥亲手为颂颂做的排骨了。” 闻言,宋颂头也不抬的往嘴里扒菜吞粥。 只有糖醋排骨是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出锅的,剩下的粥和菜都是微凉的,宋颂很快便吃了个干净。 霁钺在一旁看得入迷,脸上不知不觉间已经露出了温润如春 风的笑意。 宋颂扒完最后一口饭,双手捧着瓷碗放到桌上,“哥,我吃完了,我想睡觉。” “嗯,宋颂很棒。”他凑近她,揉了揉她的脸,温凉的气息吹在她耳垂,“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妹了哦。”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倏然起身,步履如风的走出了房门,顺带替她关上了门。 瘆人的凉风从窗外刮了进来,惹得她寒毛直竖,她没控制住,打了个嗝。 血肉相连,不是骨血交融。 她脑子轰隆炸开,她方才吃的粥里…… 霁钺退回侧院后,房门禁闭,灯火阑珊,只留了一扇半开的窗子。 朦胧的月光下,他褪去外衫,露出缠绕在左手手腕处的染血的白色布帛。 他咬着牙,缓缓解开布帛,一道不深不浅的槽状伤疤赫然在目。 鲜红的筋肉还在跳动,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赤红。 是用刀剜刻所致。 被剜空的血肉已不知去向。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痴痴的笑了,紫色的瞳仁在冷光下显得危险又蛊惑,翘起的唇角不断向后扩去,给人一种快要崩坏的错觉。 “哥哥的味道,好吃吗?” 第71章 第71章她只有哥哥了 宋颂气得不轻,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吃到霁钺身上的肉。 他以为自己是唐僧吗?吃了他的肉就能长生不老。 在她看来,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疯狂的变态!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再去主动找霁钺,虽然表面上还保留着最基本的体面,两人见了面她还是会先手打招呼,但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深重如山了。 而霁钺似乎是变乖了许多。 他不再独自往山里跑,只是整日把自己锁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被困在大宅院里的深闺。 宋颂知道,他是在等她。 约莫过了两个月,入秋了,天气转凉,也该到她入学的日子了。 她以为只有自己去山下的书院读书,谁知道母亲也把霁钺送了去。 第79章 她是存有私心,不希望霁钺读书识字。 因为他本来就聪慧过人,懂得越多反而不好掌控。 两人坐在同一顶轿子里,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还是宋颂见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夏装,便好心问道:“秋老虎要来,会很冷,你怎么还是穿的夏衫?我娘没有安排人给你准备秋装吗?” 他不说话,只是垂下弯曲而浓密的眼睫,不再直视她。 宋颂这才发现,霁钺瘦了好多,脸色也变得苍白,眼眸下有一片墨色的阴影,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她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了?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吗?” 霁钺攥紧了拳头,清冷的嗓音略微嘶哑,像是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而造成的,“你没有来找我。” “很久了。”他又补充道。 见他有主动服软的趋势,宋颂冷硬的心房便有了动容,她以为他还有救,只是缺乏教育,于是严肃道:“因为你做错了事。” 霁钺无视她这句话,重新抬起灰蒙蒙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为什么不唤我哥哥了?你讨厌我吗?” “……”跟他说话真费劲,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不讨厌你。” 她确实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 她不会对一个书里的配角产生过于强烈的感情。 对现实世界不存在的人产生感情,本来就是穿书人的大忌。 霁钺却不依不饶,“那你唤我哥哥。” “你先认错。”她语气冷硬,是铁了心的要教育他。 “我没有错。” 宋颂气笑了,“你都喂我吃你的肉了你还没错?你嘴咋那么硬呢?” “是你说,要我做你的哥哥和家人。”他忽然站起身来往她旁边坐去。 宋颂稳坐不动,她得把场子找回来,不能显得胆怯。 她张口就来:“所以呢?你就把肉剜出来,把自己弄伤,然后让我难过?” 她说的这些话,真假参半。 她难过绝对不是因为霁钺受伤,她只会为自己和母亲而消耗情感。 这下轮到霁钺心里难受,他本就颓靡的面容倏然变得惨败,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灰白。 他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浑身发颤,混乱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唇角也跟着颤抖。 宋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就是掌心冒汗,脸颊发烫,但是脊骨却发冷……还有这里跳的好快。” 宋颂:“?” “你是不是饿得发飘了?早上没用膳?” 他虚虚的点了点头。 “真是麻烦。”她利索的将挎在肩膀上的包袱取下来,从中拿了几块金黄鲜香的桃酥,掰开他冰凉的五指,一把将酥饼塞了进去,“赶快吃了,然后再吃块蜜饯。” “托盘里还有水壶,你慢点儿,别噎着了。” 他很听话,两三下就把桃酥给吃了个精光,猛的灌了几口凉茶后又接过宋颂递来的蜜饯。 她直起身子,扭头看他,“以后好好吃饭,知道没?你不要饿着自己,生再大的气,都要先填饱肚子。” “妹妹。”他应她,灰蒙蒙的眼里盛满了光,仿佛笼在他周身的阴霾被光驱散,“哥知道了,哥哥以后会按时吃饭。” ———— 去山下书院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快。 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霁钺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冰冷无趣,除了她这个妹妹,谁也不搭理。 包括教书的夫子。 老夫子是个面慈心狠的人,教育起学生来极其严厉。 很多次,学生们被他抽到背课文,只要他们停顿超过一刻钟,他就会举着厚实的戒尺狠狠的打学生的掌心。 这里头,被打的次数最多的就是霁钺。 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对旁人多说一个字,夫子对此气得火冒三丈,几番制裁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性格古怪的学生。 霁钺仍旧波澜不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坐在他旁边的小公子被他的硬气所折服,便忍不住问道:“宋公子,你是石头做的吗?你是一点儿都不怕夫子啊。” 霁钺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那人又同他说了几次话,他还是不予理会,人家便觉得无趣,再也没有同他讲过只言片语。 渐渐的,他被整个学堂的学生给孤立了。 宋颂这边的情况恰恰相反。 她很受欢迎,她从小就是个“孩子王”,所有孩子都喜欢跟她玩耍。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颂颂长得漂亮,人还幽默风趣,没有人不喜欢她。” 同样的,宋颂是这么评价她的同班同学:“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好喜欢这里。” 再加上她本来就聪明,小孩子学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也有令她头疼的地方。 一个是她哥总是粘着她,上学替她拎书包,课间就雷打不动的坐她旁边盯着她,中午下课就替她打饭,到了晚上坐轿子回家时,他更是贴着她坐一起。 有点窒息。 一个是近来官兵又盯得紧了,她和霁钺不能继续留下来读书了,再过两天就必须回寨子里。 他们统共也就念了两个月的书,便匆匆赶了回去。 宋颂想了想,又求着母亲从镇子上“请”了一位私塾老师进寨来教霁钺。 念了一段时间的书,霁钺也有所改观,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但就是让她看得顺眼了些。 她还是觉得读书是有用的。 万一他真的把圣贤书读进心里了,忽然之间开了窍,改邪归正了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惜那夫子来教了他七八天便再也受不了的连夜逃出了寨子。 没人知道霁钺用了什么手段。 再后来,宋颂干脆就不提让他读书的事了。 眼看又平平安安的过了一年, 宋颂心里却莫名的忧忡。 她不知道该什么时候送霁钺去昆仑。 他现在已经十岁了,等他满十一,便会遇到下山挖掘潜在弟子的昆仑使者。 她该何时带他去何地才能遇到使者? 当天夜里,灯火通明,屋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半梦半醒之间,熊熊烈火已经烧毁了寨子里的粮仓,暴乱声即刻响起。 “救火啊!快来救火!” “不好,有埋伏!” “快去禀告寨主!朝廷的官兵已经杀了进来!!” “救命,救救我——” 各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宋颂猛然惊醒。 她一抬眼便看见霁钺坐在她榻边,正淡漠的盯着她看,“醒了吗?” 宋颂一扭头便看见窗外遍地野火、兵荒马乱的景象,她瞬间头皮发麻,冷汗如雨。 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们要被屠寨了!!! “快,快去找我娘。”她面如土色,声音抖得不像话,鞋也没穿的就往外跑去。 霁钺伸手将人重新拽了回来,“别去,危险。”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啊?她是我娘啊,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杀吗!”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霁钺眼疾手快的捂上她的嘴,连拖带拽的把人按进了床底。 两人蜷缩着躺在床下的墙角根,昏暗中,宋颂只能侧头看着木门被一脚踹开,四五双穿着兵鞋的脚在她房间里来回走动。 瓷瓶噼里啪的摔落在地,檀木柜子被无情推倒,圆桌上的托盘茶壶碎成了渣子,值钱的物品被洗劫一空。 宋颂痛苦极了,她闭了闭眼,忍着恐惧继续看下去。 她得撑到他们离开这里。 就在他们一行人刚要往外走时,一道沙哑的嗓音淌入宋颂的耳中: “休伤我孩儿!”是她娘来寻救她了。 宋颂几乎要从床底下蹦出来,她想出去阻止那群官兵,可身后的霁钺将她抱得死死的,嘴巴还被他用手堵住。 屋里面传来打斗的厮杀声,刀光剑影间,一颗染血的头颅倏然砸落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沿着地面的振馈蜿蜒刺进宋颂的神经,揪心的刺痛感令她无法自持,她像一头陷入困境的幼兽,绝望的发出低吼声。 宋嘉禾那双黢黑的眼眸正空洞的盯着她,眼角的热泪缓缓往外流,打湿了冰凉的地板,脖颈处整齐的切面口血肉横飞,鲜血如泉水一般往外喷涌…… 她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惨死在她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 宋嘉禾眼里的愤恨和不甘过于明显,宛如厉鬼一般,宋颂却一点都不害怕。 那是她的母亲,她怎么会怕呢。 “唔!呜!呜呜……”她绝望的抽噎着,双手不断抓挠着禁锢她的那双臂弯,可霁钺怎么会松手,他只会把她箍得更紧。 第80章 第72章 第72章“哥,我好怕。” 母亲的尸首就在眼前,悲戚的目光与空洞涣散的眼神相交接,最终碰撞出绝望的泪花。 宋颂头一次如此直观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悲痛欲绝”。 心口急促的绞痛仿佛是有一只手残忍的捏攥着她的心脏。 捏攥的力度逐渐加重,疼痛宛若潮水般钻进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她疼得咬紧了下唇。 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尾啪嗒啪嗒的往下滚落,顺着她颤抖的唇隙钻进口中。 咸涩难咽。 宋颂无力的晃动着脑袋,缀满泪痕的小脸变得煞白,破碎的表情宛若被雷劈了一般,“呜,不要,不要……” “有动静。” “谁在说话?”站在榻边的官兵突然开口。 霁钺顿感头皮发麻,两眼紧盯着火光中的几双脚,一刻也不敢松懈。 由于过度紧张,他浑身发烫,以一种僵硬且强势的姿势将宋颂护在怀里。 两人靠着墙面萎缩在黑暗的床脚下,像一对无处可躲的小刺猬,互相报团取暖。 一柄染血的长剑探了进来,宛若一条蓄势待发的蛇,微光下,剑面还闪着寒戾的光。 官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尖于床底肆意横扫,好几次堪堪擦过宋颂鬓边的发丝。 四周的空气仿佛挤压成重如千斤的铁块,压得她喘不过气,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诚惶诚恐。 她一动也不敢动,霁钺掐着她的腰身一把将两人的位置做了调换。 他两只手撑在她两侧的墙面上,额头相抵,黏腻的发丝相互纠缠。 她脸边是哥哥濡湿又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扫过她的鼻尖。 浓密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破娃娃,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中。 霁钺宽厚的背正直挺挺的对着那柄蠢蠢欲动的长剑。 他以身作盾,单为妹妹圈出一片狭小却安全的空间。 看着两眼红红的宋颂,他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仿佛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低下头靠近她,压低了声线,音如蚊蚋却异常温柔:“别哭,妹妹。” 宋颂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了,她一抬眼便对上霁钺那双宝石般的紫瞳,“我、我也不想哭啊,可我真的好难过。” “床底没人,走。” 语落,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四五个官兵总算离开。 默了好一阵子,直到外面的喧嚣声消弭,两人才从床底爬了出来。 血污遍布的地板上,徒留一颗孤零零的人头,宋嘉禾的尸身早已不见。 宋颂脱去外衫,将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包裹其中,双腿如灌了铅般难以挪动半分。 霁钺背着她往山头的老树下走去,一路上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 头顶是昏暗的天光,乌云逐渐聚拢成一团,暴风雨即将来临。 苍天老树下,有一座高高堆砌的土堆,一捧鲜艳的野花整整齐齐的点缀于堆顶之上,令荒凉灰暗的坟墓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她娘生前最爱这山间的野花野草,坚韧刚毅,只要种子一扎根,不论是石缝还是泥沼,它们都能朝气蓬勃的向上生长。 宋颂跪在小土堆前深深一拜,“娘,你就是我的亲娘。” 不论在哪个世界,她的妈妈都是毫无保留的爱着她。 霁钺站在她身侧,垂首默哀。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冷光照亮宋颂幽暗的瞳孔,她敛了哭声,搭着霁钺的胳膊缓缓站起身。 “哥,你之前是想拉着我一起死,对么?”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是,我想和妹妹一起下地狱。” 宋颂苦涩的笑了笑,“后来怎么突然后悔了?” 他当时在她榻边坐有一刻钟,若当时就把妹妹唤醒,两人便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后来也就不会被官兵堵进床底。 可他当时犹豫了……他想让妹妹只属于自己。 除了让她和自己一起死,他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去独占她。 是妹妹自己说的,她和他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死在一起。 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哥哥与妹妹永不分离。 至于为什么忽然后悔…… 因为他想起了先前那些被他杀死的蛇鸟虫兔。 死状扭曲,不久尸体便会腐烂,恶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妹妹面容娇俏,香腮雪肤,圆圆的小脸可爱动人,摸上去柔软滑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死了便会和腐烂的牲畜一样,生出成群的蛆虫,引来无数的蚊蝇…… 妹妹不该这样,他绝不允许她腐烂。 霁钺将种种原因归结为一点,他抿了抿嘴,说:“妹妹死了,便不好吃。” “……?”宋颂气得说不出话。 他抬起头,认真道:“我不会吃颂颂。” 他会保护她,照顾她,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这个哥哥。 宋颂叹了口气,“随你吧。” 七月的夏,是热烈的。 宋颂和霁钺已经在山下流浪了两个月,她被官府通缉,整日包 裹得密不透风,捂得浑身都是疹子。 由于霁钺是后来入住的山寨,他平时又不与旁人接触,所以存在感极低,倒是侥幸逃过上面的通缉令。 为了养活妹妹,他打了好几份零工,端盘子刷碗,去给人当门童和打杂的下人,只要他能做的都会去做。 有些老板刚开始时还会同情他无父无母,四处漂泊,但后来发现他压根不会与人沟通,活也干不好,更不知感恩,于是没用几天便纷纷将他赶了出去。 两个月来,他没有挣到多少银钱,连两人最基本的吃食都弄不来。 他倒无所谓,毕竟他什么都可以吃,但妹妹不行。 他不可以让她受委屈。 年久失修的木屋,青苔和霉菌爬满了整面墙壁,漏风的天花板透出一束淡漠的光束,浮尘于光中翻滚。 宋颂找了一些干草堆成草垛铺在墙边,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些捡来的锅碗瓢盆和几件勉强能穿的缝满补丁的烂衣裳。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草垛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的盯着斑驳的地板。 她有一种被命运打败了的无力感。 不论她怎么去努力,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数,她注定要和霁钺绑在一起,直到任务完成。 吱呀一声,腐败的木门被推开。 霁钺边朝她走去,边向她晃了晃拎在手里的野兔子,“妹妹,今天吃肉。” 宋颂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搭理他。 霁钺眉眼弯弯,温和的笑了笑,自己提着野兔去了另一间屋子。 妹妹不喜欢见血,他应该体谅她,只管把饭食做好送到妹妹眼前便可。 他熟练的剥去兔皮,干净利索的刨去内脏,清洗过后又抱着一堆干柴生火。 很快,木屋内便传来诱人的香气。 宋颂鼻尖翕动,刚扭头望向厨房,霁钺便端着烤好的兔肉走出房门。 看着眼前飘香的烤兔肉,她淡淡道:“谢谢。” “我是哥哥,不要谢我。”霁钺眉头微蹙,低下头撕下一小片兔肉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喂进她嘴里,“妹妹,吃。” 很生硬,他说话总是很生硬,像个木头,宋颂已经习惯了,没有多说什么,只管吃他递来的熟肉。 霁钺十分乐意为她做这些事情。 他对她的照顾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做饭、洗衣、打理她的长发,喂她吃饭……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和没有灵魂的玩偶一般,安安静静的待在哥哥身边。 不过哥哥也定有自己的规矩。 不许她对除了哥哥以外的人笑,不能与陌生人说话,不论去哪里、做什么,都需要和哥哥报备。 仿佛她是哥哥的私有物。 她自然是不会听的,只把霁钺的话当成耳旁风。 吃完兔子后,宋颂拽着霁钺的胳膊,问:“哥,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他思忖了片刻,春山濯雪的眸子清晰的映着她的模样,“我们是兄妹,哥哥应该照顾好妹妹。” 那就是亲情,他只把她当做妹妹。 这很好,她很放心。 宋颂长舒一口气,“好了哥,你忙去吧,我要睡觉,吃饭前不要吵醒我。” 霁钺见她虚脱的躺下,站在原地盯了一会儿便默默离去。 他需要更多的食物和银钱。 一整个下午,霁钺都没有回来,天色暮合时分,他披着晚霞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看到熟睡的少女静静的躺在草垛上,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妹妹还在。 盛夏的天气和少女的心事一般,容易阴晴不定,原本清朗的夜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冷风顺着窗户和天顶的破洞刮了进来,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第81章 他们缩进墙角的草垛里,身上盖满了破旧的衣裳,耳边是清脆的暴雨敲打声和呼啸的风声。 天雷滚滚,轰隆一声炸响,宋颂下意识的身体前倾,一头栽进了霁钺的怀里,“哥,我好怕。” 她怕的不是打雷,是那天母亲惨死在她眼前的凄惨景象。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雷响,悲戚的回忆再次涌进她的大脑,蛮横无理的击打着她的理智,冰冷的风雨拍打在她煞白的小脸上,熟悉的抽痛感再也抑制不住的钻进她的骨髓。 霁钺抬起双臂笼住她瘦弱的脊背,柔声安抚道:“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向温暖靠近是人类的天性,她同样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哥,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73章 第73章她哥很是偏执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颂和霁钺与其他正常的兄妹一样,互相扶持,惺惺相惜。 他们一同躲在腐朽的屋子里,茫然望着发霉的四壁和头顶掉灰的房梁。 白天,屋内炙热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在夏阳的折射下,蒸腾出一缕缕缥缈的烟雾。 一旦到了夜晚,屋子里就会变得异常阴冷,腐烂的霉气便愈发浓郁。 清凉的晚风宛若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难闻的气味搅乱揉碎,顺着大开的窗户扔出去,宋颂就爱睡在窗下。 霁钺倚坐在她身旁,趁她熟睡之际默默将她偏向另一边的脑袋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坐便是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会外出“打猎”,所以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宋颂一醒来就见不到哥哥。 她觉得自己过于颓靡,整天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窝在破木屋里睡觉。 可是母亲的惨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过分残忍的打击,她需要缓一缓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在霁钺不离不弃的陪伴下,这一天来得也不算很迟。 她哥就像一只大型抚慰犬,总是不声不响的为她处理好一切事物,虽然说起话来很僵硬,脾气也很古怪,但至少愿意陪在她身旁,同亲生兄长一般照顾她。 她对他的看法,也在慢慢改变。 或许,霁钺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夏季的雷雨天比往常要多。 雨夜,冰冷又潮湿。 这次霁钺没有带回来食物,反而弄得一身脏污,身上的旧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尤其是肩膀和手肘。 他淋着雨回来,全身湿透,浑浊的雨珠顺着他的发丝和额角蜿蜒而下,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 那张被灰尘掩盖的脸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清冽甘纯的眉目和姣好的面容。 他站在门槛处,身后是斜飞的雨幕,漆黑的雨夜里,湿漉漉的少年宛若一只落魄的小狗,清泠的眸子里掖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宋颂正跟仓鼠一样蹲在墙角的草垛里搓着手,听到腐朽的推门声,她才把目光移过去,“怎么了哥?” 霁钺缄默了半晌,薄唇翕动,“……我没有抓到兔子。” “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 他依旧未动,被雨打湿的发丝凌乱的黏在他的侧脸和脖颈,“可你会饿肚子。” “我不饿,中午吃得很饱,你先进来。”宋颂无奈的站起身,小跑到他身侧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哥,你都湿透了,得赶紧换身衣裳,不然会得风寒。” 她在屋子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出一身勉强能穿的衣衫,将衣服递给霁钺后,她便很自觉的挪移到房子的另一端,背过身,不再看他。 霁钺非常听她的话,利索的捡起衣物换好。 半夜时分,屋外的雨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雨珠砸入水潭的“滴答”声和蟾蜍的叫声。 宋颂靠在霁钺肩膀上睡得正香,忽然手腕处传来一抹烫人的温度,她倏地睁开了眼。 澄澈的月光透过窗棂笼罩在两人周身,只见霁钺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墨黑的双眉拧成一种痛苦的形状,他的身体正在无意识的颤抖着,看上去很冷…… “哥,醒醒。你怎么了?快醒醒。”宋颂焦急的推了他两下,“是不是得了风寒?” “咳嗯,我、我好冷啊。”霁钺缓缓睁开了双眸,涣散的眼神和剧烈的咳嗽让身旁的妹妹意识 到他病得不轻。 “我去找药,你等着!我去请医师!” 她刚要站起身便被霁钺死死拽住胳膊,他盯着她,干涩的喉头艰难挤出两个字,“别走。” 他害怕再次变回一个人,害怕孤独,害怕妹妹将他抛下。 他总是孤独的,没有归属感,也没有人愿意接纳他……除了宋颂,她不嫌弃他的肮脏污秽把他捡回家,让他做她的哥哥,当做家人一般不离不弃的伴在他左右。 他绝对不能失去妹妹。 宋颂自然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依恋和不舍,她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极有耐心的和他解释道:“哥,你病了,需要吃药才能好,我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去外面找郎中——”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偏执地打断:“别离开我,求你。” “不要抛下我,不要……求你了,哥哥只有你了,呜。” 他说话的语调开始变得急促,破碎的哭泣和苍白的面容无疑轻而易举的勾起宋颂的怜悯之心。 她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摸着他滚烫的脸颊,语气真诚道:“可是你病了,哥,你要乖,我真的不会离开你,我们是一家人啊。” 他直勾勾的审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生怕她在骗自己,“不吃药会死掉,对吗?” 宋颂以为他害怕自己死了就不能跟她在一起,于是故意加重了语气:“我不知道,如果病的很严重,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很可能会病死。” “那就把我吃掉吧,吃进你的肚子里。”他勾着唇,竟然释然的笑了,好看的眉眼间满是对她的不舍,“这样也算是和妹妹永远在一起了呢。” 宋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她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吃,吃了你?你是说把你的肉吃进我的肚子里?” 他温柔的点了点头,“是,我不想连累妹妹。” 她心头一紧,慌乱的握住他骨感的大手,“不是,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从来没说过哥哥会连累我。” “哥,有病去治治就好了,风寒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好好治疗,不会有事的。” “好开心,听到颂颂这些话,真的好开心。”他仿佛很享受妹妹对他的关心,十分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尤其是看到她为他焦急到浑身乱颤的样子,这种亢奋又快乐的感觉直冲他的脑顶。 可即便是确定了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地位,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心中的执念,“妹妹还是把我吃掉吧,这样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了。” 他想永远留在家人身边,既然自己一定要死,那便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吃了哥哥,妹妹就可以饱腹。 还会为妹妹省下很大一笔银钱。 如果不是他这具身躯过于废物,他怎么会生出苦疾?又怎么会让妹妹半夜为他担惊受怕?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错。 光是这么想着,他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沉重的窒息感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喉咙里好似卡了无数支细碎的银针,稍微一动便会扎得他血肉模糊。 “我不会吃你。”宋颂抚了抚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淡漠的看着他,“如果哥现在死了,我为了活下去一定会去寻求他人的帮助,到时候我会有几个哥哥就不好说了。” “你确定要我去唤旁人哥哥么?” 霁钺脸色发青,僵硬的愣在原地,宛若一具没有生机的死尸,身上冲天的怨气几乎实质化。 猩红的眸子微微闪烁,他敛了气息,一字一顿道:“不准唤别人为哥哥,你若敢,我便杀了那人。” 宋颂心跳如擂鼓,面上却故作镇静,“你死了还怎么报复别人?” “哥哥就算是化成鬼也要缠着你,护着你,更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哥,你太天真了,现在道士这么多,还能收不了一只厉鬼了?你要真的想陪着我,就好好治病吃药,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努力活到一百岁。” 她低下头想了想,又改口道:“一百岁太少了,你应该去仙山修炼,最好习得长生不老之法,永远不死,当然了,你要是得道成仙最好。” 霁钺并不在意自己能够活多久,相反,他极其在意妹妹的想法,“那你呢?你不修炼吗?不想活到一百岁吗?” 如果只有他一人得道成仙永生不死,徒留妹妹一人体会凡人的生老病死,他宁愿现在就被妹妹吃进腹中,以“血肉相融”的方式永远陪着她。 “我当然和哥一样啊,也要长命百岁。”她扬起下巴,笑得明媚肆意,“所以,吃药吗?” 第82章 他眼底凌厉的戾气瞬间消散,柔软的暖光遍布清瞳,恍若天光开化,温润如春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说,“吃,可你不准和别的男子说话,不许离开哥哥,也不许……” “好了好了,我先去找药,剩下的事等你好了再商量。”她微微蹙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始终不理解霁钺为何如此执着让她吃他的肉,饮他的血,这种病态的想法在她看来就是个癫狂的变态。 就算真的是一家人,也不可能互相蚕食对方啊,哥哥是亲人,不是食物。 她之前以为霁钺把她当成食物只是因为肚子饿,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在他眼里,食物是崇高的、珍贵的、来之不易的,它能给他提供活下去的力量,给予他对抗这个残酷又狗血的世界的动力。 在一条流浪狗的世界里,食物比任何事物都要有价值,所以他才把食物当做最美好、最温暖的事物来形容她。 第74章 第74章你想逃离哥哥? 天幕下,点点星光闪动着,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雨水气息,风中夹杂着雨后青草的清香。 宋颂裹着一件稍厚的旧外衫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她想直接去山下镇子里求医,谁知还未等走出山坡便在一道岔路口前遇到了一对“仙士”。 两位少年生得清容俊貌,一身鹤羽白衣随风飘逸,宛若仙官下凡。 他们一见宋颂便眼前一亮,有一种如见“世间宝玉”的意味,为此,其中一位少年径直拦住了她的去路,欣然道: “女郎请留步,我二人为昆仑玄月派弟子,此次下山专为本门派招纳弟子。我见女郎双肩魂火旺盛,灵台圣洁,实为修炼的好根苗,女郎若是有意……” 宋颂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可她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闲谈上,于是打断道:“您二位可有医治风寒的灵丹妙药?我兄长正在家中等待救治,情况属实危急。” 三人一同赶到木屋时,霁钺已经被烧晕了过去,奄奄一息的斜躺在稻草堆里。 白衣仙士旋即从怀里的玉瓶中捻出一颗褐色药丸,扶着霁钺的脑袋将药喂进他口中。 约摸过了一刻钟,他神识稍稍缓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拧在一起的墨眉终于慢慢舒展开来,“咳嗯!” 一声清咳过后,他终于挣脱梦魇,当即睁开了眼。 霁钺先是四处寻找妹妹的身影,确定妹妹还在自己身边后,又将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前的两位陌生男子,嗓音沙哑却冷若冰霜: “妹……他们是谁?” 是一种漠然的,充满攻击性的,以及带有侵占性的质问,就如同一头捍卫自己领土的孤狼。 宋颂绕开那俩仙士,走至霁钺身前,默默蹲下身,拿出前天刚清洗干净的手帕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 “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昆仑玄月派的修士,奉命下山收徒来了。哥哥要去吗?” 闻言,霁钺猛然转过头,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惊惶不安的看着宋颂。 他拽住那只悬在眼前的细白手腕,果断拒绝:“你不能去,哥哥也不会去。” 宋颂顿了顿,收了帕子后,盯着他看:“为何?成为仙山弟子,管吃又管喝,还能 学习术法,修得长生之术,哥哥为何不去?” “……”他一时答不上话。 他妹妹生得这般娇美可人,品性温良坚韧,柔软如草木,灿烂若星月,任谁见了都欢喜她。 他是极度自私的,如果同意妹妹去昆仑,到时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与他争抢妹妹。 宋颂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再次解释:“哥,是我们兄妹一同去昆仑,不是你一个人。” 一旁的修士面带笑容,连连点头附和:“正是如此,宋女郎是颗修仙的好苗子,郎君可以伴读的身份同女郎一起进昆仑进修。” 宋颂听完这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俩人。 他们明亮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着傲如霜雪的冷光,以及若有似无的嫌厌。 她明白了,他们就是嫌弃她哥身无灵气,凡夫俗子一个,所以才说出这般无礼的话语。 她早就听说过昆仑弟子以“强”为荣,是极度慕强的存在,内部之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弱等级制度”。 ……她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去了。 可是系统派给她的任务就是送霁钺去昆仑开启灵识,她不做也得做。 宋颂凑近了其中一位白衣修士的耳边,低语道:“仙士,我兄长并非凡夫俗子。只是需要用特殊的法子去开启灵识。”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狐疑,“你们是亲兄妹?” 霁钺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语气十分不友好,“是。请你离我妹妹远一些。” 白衣修士无视霁钺的恼怒,温和地笑了笑:“原来如此。既然宋女郎天生仙骨,想来这位郎君的根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兄妹二人一并纳入我昆仑玄月宗的门下,如何?” 宋颂斩钉截铁的应下:“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昆仑。” ———— 这是他们兄妹来到昆仑的第一年。 宋颂已经适应了昆仑的修炼生活。 同时,她还出奇顺利的完成了系统派给她的“开启男配灵识”的任务。 当时是在灵根分测大典上,她与霁钺一同测试灵根属性。 灵虚镜前,她被测出来是冰系灵根,而霁钺却什么都测不出来。 全场一片哗然,恰好凛烨仙尊游历归来,只用雪白的拂尘轻轻碰了碰霁钺的眉心,一道耀眼的金光蓦地钻进了他的皮下。 待众人再次睁眼,灵虚镜上便显示出一团云雾状的图案。 凛烨仙尊微微怔住,旋即俯下身,单手按着他的肩膀问道:“虚无根?孩子你从何而来?” 霁钺没有说话,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 霎时间,整个大殿都沸腾了起来。 其他弟子纷纷议论,喧嚣杂乱的人声不绝于耳,宋颂听得头疼便提前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过后,霁钺抱着一把灵气四溢的长剑走了出来。 宋颂笑着问:“你要做剑修?” 霁钺望着她,“不,只是仙尊赠予,不得不收下。” 宋颂抿了抿唇,他这疏冷和嫌弃的模样要是让别的弟子看见了,一定会骂他是“装模作样”。 这次的任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仿佛是命中注定,有一把无形的手推着她和霁钺往既定的结局走去。 可能是因为凛烨仙尊赠剑的这一举动让其他人都误以为霁钺是天生剑骨,此后必定修剑。 是以,在第三年的凛冬,他破格成为昆仑剑阁首座的第一真传大弟子。 那天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百座山头的春花却逆时而开,就连天边云雾里的仙鹤也绕着昆仑振鸣不止。 宋颂站在高台之下,与众弟子一同见证霁钺的“高光时刻”。 不过霁钺总是一幅寡淡漠然的表情。 不论是在宗门竞技赛中拔得头筹,还是于鬼境中夺得桂冠,亦或是像今日这般,被冠以至高无上的荣誉,他都不悲不喜,半分情绪都不曾显现。 “木头人。”宋颂低下头暗暗咕哝了一句。 她刚抬起眼,便看见霁钺正用春风细雨般温柔又克制的眼神望向她。 宋颂皱着眉头,张大嘴巴用口型比划道:“看我干嘛?” 他忽然翘起了唇角。 明眸皓齿的少年似昆仑山巅那片最纯洁甘净的雪,一旦笑起来,再坚硬的寒冰都会瞬间消融,馥郁的花草从冰隙中顺势疯长而出。 当即,台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快看,大木头竟然笑了!他在对谁笑?” “我没看错吧?宋霁钺也会笑?” “他到底在对谁笑?我要好好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昆仑万年不化的冷冰块笑成这样……” “不会是对某个男修笑吧?” “有可能。不过……”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宋颂倏地垂下了脑袋,而后装作无事发生,步履如风的挤出了人群。 霁钺很招女孩子欢喜。 因为他很强,他的“强”不是其他弟子勤奋修炼就能赶超的,而是那种能够羡煞旁人的“天资卓绝”。 就好比大家小学的时候还在学加减法,而他已经开始研究微积分了。 他就是典型的天赋型选手,不需要多努力便能轻而易举的达到旁人努力辛苦了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所以霁钺十四岁那年便已“跨级”飞升至最高段位的“拟定仙者”培养组。 再者,霁钺生得俊美,骨子里还透着一股寒冰傲雪般的冷劲,拒人以千里之外,给人一种和他接触都是“高攀”的错觉。 这就导致他在昆仑的风评两极分化的严重。 喜欢的人觉得他就是天之骄子,是整个修仙界的下一枝高岭之花。 第83章 不论男女,许多修士都仰慕他,将其视为榜样。 厌恶他的人则认为他整日一副臭脸,身上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故意摆着架子不同他们亲近,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条命似的。 同样有着备受争议的风评的人是宋颂。 霁钺的十四岁,她的十一岁,对她来说是一道残酷阴暗的分水岭。 她本来也是师门众弟子中的佼佼者,虽然天赋不比霁钺,但她有的是耐心和韧性。 见过寅时的昆仑云巅吗? 她见过,并且是日日相见。 月亮高悬之时她便早早的出现在赤练云巅的训练场中,汗水与薄雾交融,冷剑在她手中肆意挥舞,宛若一条灵活的游鱼。 仅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刻苦勤奋,她也能在数以千计的弟子当中争得个上游地位。 这也是她最受欢迎的时候。 但自从她参加了第叁拾贰届“鬼界试炼”之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宋颂的灵力无缘无故的消失了,甚至连灵骨都被消融殆尽,不论是灵虚镜还是凛烨仙尊都探不出她的灵识。 她知道,自己再次沦为了凡人。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因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打了水漂。 昆仑修士皆爱慕强者,在这里沦为凡人也就意味着她只能降为最低等级的宗门侍奴。 有俸禄,但不能学仙术。 她从小就骄傲惯了,一时不能接受鸿沟般的落差,所以精神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 与之相反的是她哥霁钺又在“鬼界试炼”中夺得了第一名。 他终于拿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神器——玄铁战斧。 她和霁钺,一时间可谓是云泥之别,天渊之差,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霁钺抓到了那 个令她灵力尽失的人。 他是大宋颂一级的青阳师兄,与夏濯和温暨雪在同一师尊膝下长大。 他这么做,只是单纯的嫉妒宋颂。 青阳与她皆为冰灵根,他自幼便在昆仑修行,自认为灵台无垢,天赋异禀,但自从宋颂这个“草包”进入宗门后,他便不再是宗门魁首。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在嫉妒心的驱使下,他偷走宗门禁药,在鬼境中擅自对宋颂下药…… 按照规矩,青阳应被处以极刑,剔除灵骨,削去灵识,再被扔出昆仑,赶出师门。 在地牢中,青阳三番五次的请求见宋颂一面。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心里非常清楚青阳这么骄傲的人定不会这般屈辱的死去,他唤她,一定是想交代什么要紧的事情。 昏暗的大牢里,青阳被五花大绑的捆在绞刑架上,他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凌厉,宛若一只被困住的鹰隼。 宋颂站在栏杆外,面无表情的抱着手臂,“师兄,找我何事?” 他抬起头,勾着唇邪笑:“小心宋霁钺。” 她也跟着讥笑,“我哥怎么了?你现在又来挑拨离间了?” 青阳眉头轻挑,刻薄道:“对付你这种草包子,根本不需要我大费周章的去挑拨离间。” “我就不该来,浪费我时间。”宋颂觉得没劲,转身就要走。 “他看见了!”青阳及时喊住她,“我给你下药时,宋霁钺看见了!” 宋颂登时僵在原地。 她哥看见了?意思是她哥什么都知道,但就是冷漠的隔岸观火…… 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了,“你说谎。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她很确信,霁钺早就把她当作家人一样的存在,他们犹如亲兄妹一般相亲相爱,他不可能容忍他人肆意伤害他唯一的妹妹。 这根本就不符合他“视家人如骨血”的人设。 青阳目露凶光,表情极其挑衅和鄙夷,“谁知道呢?这家伙比我还要疯狂,你最好提防着他,别哪天稀里糊涂的就被他吃进了肚里。” “对了,你们是亲兄妹吗?” “不是。”宋颂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当初入山登记时,霁钺自己录入的“宋霁钺”,再加上两人总是以“哥妹”相称,所有人便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她始终不相信青阳所言,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单纯为了让她恶心,令他们兄妹之间生出嫌隙。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比之前要更加谨慎的盯着霁钺。 之后,宋颂在原先师父座下的山头住了两年。 两年过后,她就被赶了出去。 因为她没有任何灵力,不能修习仙术,没有资格再赖在师父门下不走。 宋颂只能心灰意冷的回到杂役侍女的居所,刚在大通铺上躺下便被一位身着赤衣的女管事给拽了出去。 “你今后住霁修士的院中,东西我会命人替你送过去。” 还没等宋颂反应过来,女管事就一手搂住她的腰瞬移到了霁钺所住的“霖雪居”。 是山头的一座小院子,内里并排着三座白墙黑瓦的重楼宅屋。 院子很单调,只有几棵不知名的绿树和一口用石头围起来的水井。 两棵树之间还悬挂着两根粗绳,上面晾着几件一模一样的雪白衣衫,清风拂过送来一阵皂角的清香。 宋颂朝红衣女子躬身道谢:“多谢管事。” 语落,女管事便瞬间消失在院中。 宋颂想了想,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内传弟子才有资格拥有独立的山头和院子,像她之前的情况也只是和几个同门师姐妹们共挤一间房子,现在降为女侍就只能和十来个侍女挤一张大通铺。 一定是霁钺向师尊们提了要求她才能住进他的“豪宅”。 她深吸一口气,径直推开正屋的房门,霁钺正姿态闲逸的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明显就是在等她过来。 她开门见山道:“哥,我不想和你住一起。” 闻言,霁钺才缓缓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为何?” “我已经长大了,哥哥也是。”她边说边向她走去,“住一起很不合礼仪。” 她现在的身体为十四岁的少女,而霁钺已经年满十七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和古代一样,女子十四岁便可嫁人,但她毕竟是个穿书的现代人,思想方面还是有所不同的。 霁钺转过身,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迭在一起,一手扶着额角,食指指尖有节奏的敲着乌黑的发丝。 清泠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语调极其平淡:“宗门何时定下的规矩?女子年满十四之后就不能和兄长住在同一屋檐下了么?” 宋颂第一次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陌生的压迫感。 她哥……好像变了一个人。 眼前的少年早已长开,身躯颀长挺拔,一旦站起来就硬生生比她高出一个头。 昳丽的面容宛若玉雕美菩萨,纯净澄澈,但又无处不透着少年独有的凌厉和英气。 尤其是他鼻梁上的那颗美人痣,恰到好处的中和了他稚气未脱的青涩感,徒增几分蛊惑人心的性感。 宋颂咬着唇,坚持道:“是没有规定,但哥应该懂得避嫌吧?” 霁钺一脸玩味的看着她,“避什么嫌呢?你是我妹,我们需要避什么嫌?” 是这个道理…… 其他人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她自己接受不了。 “避男女之嫌。”她还是不肯退让,“还有,哥你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我不喜欢这样。” 他无视她的诉求,“我们好久没有说过话了。” 确实,自从她听了青阳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有了疙瘩,总是有意无意的与霁钺保持距离,不像之前那般亲近。 可是霁钺也没有什么反应啊,他从未在她面前表达过不满。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他不答反问,语气很是古怪,“妹妹长大了,想要逃离哥哥了么?” “为什么这么说?”她感觉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正在以不可挽回之势失控,她怕了,“我为什么要逃离你?” “因为你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啊……他们都比哥哥要温柔吧,妹妹一定觉得哥哥真是差劲透了,所以才不想和哥哥说话。” “我从未这么想过。”她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字字有力,“还有,我没有朋友,我现在是一个凡人,没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那夏濯和温暨雪算什么?嗯?”他倏地站起来,反手扣住她的后颈,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宋颂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自己怎么忘书中原男女主这件事情了? 她和他们之间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丝线,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让他们有一种命中注定的亲近感。 她看着夏濯和温暨雪,就像是看着自己书里的孩子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第84章 是以,她与男女主之间的关系自然比昆仑其他弟子要好得多。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霁钺。 再怎么说,她和霁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就像你说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但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哥哥啊。” 他垂下鸦青色的眼睫,微微叹了一口气,“妹妹,我们都昏了头。” “我希望你永远只看着我,你的目光只能为我停留。” 他凑近她的眉眼,毒苹果般甜腻磁性的嗓音从他喉间溢出来,“是哥哥将你养大的,你的世界里……只需要有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她被他滚烫的气息灼得连连往后退,“……原来你之前对我百依百顺,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了我,是在养我。” 霁钺不依不饶的往前走去,“哥哥不就应该照顾好妹妹么,这有何不妥。” 她无力反驳,“是,你说得很对。是你把我养大。” “但我之后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 霁钺高大的身躯猛的颤了一下,似乎是被她冷漠的言语刺伤了心脏,他眼眶充血,绀紫色的眼瞳遍布血丝。 他哆嗦 着握住她的肩膀,挺拔的脊背彻底弯出了卑微的弧度,失落的语气令人忍不住心颤: “可你小时候总是很依赖我,很享受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为什么现在要这般的抵触哥哥?” 小时候霁钺替她做的那些事情,在她眼里,都是些细微渺小的、无足轻重的事。 但现在,她哥竟然霸道的挤进她的生命,强势的替她规划人生,她的每一步路都是在他的牵引和扶持下进行的。 仿佛,她就是哥哥的傀儡,一颦一笑都由哥哥掌控。 对她来说,这种被他人强行规划好的人生就像提前设置好的电脑程序,黯然失色又索然无味。 “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偏执的将宋颂拢进怀里,“那哥哥……为你缔造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吧。” “那里,只有你和我。” 幽暗的冷香萦绕在她周身,顺势钻进她的鼻腔,她闭了闭眼,冷硬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不论你创造出什么样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是一座披着靓丽外衣的囚笼而已。” 霁钺往后撤了一步,珍重捧起她的脸,满眼欢欣,“相信哥哥,你会喜欢上它的。” 她再次提醒,“我们只是兄妹。” 他愣了一下,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他的心像被人揪了一般疼痛,伦理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留住妹妹,想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就和昆仑其他道侣一样…… 霁钺猛的清醒,他怎么会有这种卑劣阴暗的想法!? 宋颂只是他的妹妹,他不该生出可笑的妄念。 在剧烈的矛盾感下,他颤抖着松开了宋颂的手腕,卑微乞求道: “哥哥知道,哥让你住这里,只是想让你过得舒心一些。” “……哥哥想照顾好你,就和小时候一样。” 宋颂紧紧抿着唇,沉默无言。 他只好认输,主动说出了缓和关系的话,“我别无他想,颂颂只是我的妹妹。” 宋颂也很识趣的见好就收,“好,我会留下。我想住左手边第一间屋子。” 霁钺似乎真的把她的“警告”放在了心上,纵使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互不打扰,就算见了面也只不过是平淡的点头打招呼。 宋颂想着闲来无事便又干起了现实世界的“老本行”,写书和画画本。 一开始,她只是写来消磨时间,谁知道自己随手投进书行的一篇名为《师姐可否再爱我》的狗血修仙套路文竟然卖爆了。 然后她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她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只要有钱在哪儿都能过得逍遥快活。 小说这方面她越发的熟稔,但在作画方面,她大不如前。 因为工具不同,她在现实世界都是用电子设备作画,用画笔倒也不是不可以……可眼下,她并不擅长运用这个世界的笔和颜料啊。 约摸是在暮夏,昆仑和蜀山互相交换了一批内门弟子进行仙术上的沟通和交流。 晌午,一名白衣小弟子提着一篮子荔枝进了霁钺的房间。 他刚把荔枝放在檀木桌子上,便兴冲冲的跟霁钺搭话: “霁师兄,您听说了吗?这次蜀山来的弟子各个修行匪浅,尤其是那个名唤岑郁星的男子,不仅仙法了得,还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霁钺正在擦拭自己的玄铁战斧,闻言,他略微瞥了他一眼,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宋颂就恰好经过窗棂,便无意听了片刻。 她向来对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不感兴趣,只听见别的师弟来找霁钺时随口说了这么几句话,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她刚抬腿要走,那小师弟便又说道:“哎,您是不知道,岑修士还是个文雅公子哥呢,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后面的,她没再听了。 她觉着这岑修士挺好的,竟然会画画。 很不常见。 在昆仑,大家都以“仙术”为上,什么“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连个会作画的人都没有。 她连个能请教的人都找不到。 很不凑巧,她当天下午就遇上了这位蜀山来的弟子。 阴雨天,丝丝斜雨落在郁郁葱葱的柳木上,池塘旁边的凉亭里正站着一个避雨的少年。 与昆仑修士的一身雪白不同,他身着玉髓色的长袍,束发戴冠,腰间还别着一把竹笛。 宋颂正准备去书行送稿件,出门走得急,也未曾带伞,只抱着稿件往凉亭跑去。 她刚撩起额前湿透的发丝,耳边便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这位女郎,请问藏书阁怎么走?” 第75章 病态偏执狂别碰我妹丨啖肉 明窗净几,霁钺在书案前坐了一下午。 他白净修长的手指正剥着一颗圆润的荔枝,手侧放着一盘小山丘般的白玉果肉。 是在等妹妹回来。 天色渐晚,但宋颂还没有回来的迹象,霁钺微微蹙眉,手指一勾便有一团浅蓝色的凉雾笼罩住那堆剥好的荔枝。 他一言不发,倏然起身,飘逸的衣摆带起冷风,随后便推门而出。 云巅,藏书阁。 岑郁星弯腰站在宋颂身侧,一只臂膀绕过她的脊背,大手正握着她手中的笔在一副未完成的画作上勾勒点缀。 “光影部分的处理要贴合现实意境。”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卷,认真为宋颂讲解道:“你看,不同的色彩在光的晕染下会幻化出许多不同的颜色。” 她点头回应:“嗯,我都明白,我只是画不出这种细微的色彩偏差。” 两人之间的动作并不暧昧,虽然岑郁星的胳膊看起来搭在她肩膀上,实则中间还有一段微小的距离。 他们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对方。 就连二人一同握着的那支画笔,也是一人握笔端,一人握笔杆,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但在霁钺眼里…… 他们简直是贴合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男子正在不知廉耻的勾丨引他妹妹。 好下贱。 真是令人作呕。 霁钺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庭旁的云雾里,眸色冷淡的盯着那支被两个人一同握住的笔杆子。 他忽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眉眼间冷若冰霜。 明亮的天光倏然暗淡,宋颂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一张如雪似玉的脸映在她眼底。 “妹妹。”不知霁钺何时移步至书案旁,面带笑意的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愠怒的意思,嗓音也异常温柔,“该回家了。” “你便是宋霁钺,昆仑剑阁第一真传大弟子?”岑郁星闻言一同抬起头,眸光欣然的看向霁钺,顺势向他介绍起自己来:“久仰大名,再下岑郁星,是蜀山——” 霁钺却冷漠果决的打断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满脸疑惑的宋颂。 “妹,跟哥哥回家。” 刹那间,气氛凝固,空气仿佛被抽干,沉重的氛围压得宋颂心慌。 她看了一眼窗外斜下的夕阳,意识到时候确实不早了,转而冲岑郁星笑了笑:“岑修士,今日多谢你指点画术,天色已晚,我先告辞。” 霁钺冷然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 岑郁星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一把抓住身旁少女的手,正义凛然地关切道: “宋小姐,是他在逼迫你吗?我听闻昆仑修士向来以强为荣,可是宋霁钺恃强凌弱,欺辱于你?” 宋颂一边把手往外抽,一边解释道:“啊?他是我哥,怎会欺负我?岑修士误会了。” 霁钺蓦然上前拽住岑郁星的胳膊往外拧,强硬的迅猛的动作宛若一头失控的野兽,戾气十足的嘶吼咆哮而出。 第85章 “别碰我妹!” “知道你有多脏么,恶不恶心!” 只听“咯嘣”一声,岑郁星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从肘关节折成了两段。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下意识的弯下腰抱住骨折的臂膀。 “哥,快住手!”宋颂惊呼一声,旋即用力推开了面目狰狞的霁钺。 她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岑郁星,浓烈的愧疚感使她心乱如麻,甜美的嗓音抖若细筛,“你没事吧?抱歉,实在抱歉,我哥他、他……” “不许道歉,妹妹。” 霁钺红着眼,嫉妒使他气息不定,胸膛跟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我说,不许道歉!” 宋颂终于忍无可忍,当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处于失控边缘的霁钺,大吼道:“霁钺,闭嘴!” 这是宋颂第一次为了一个陌生人冲他发脾气,霁钺明显愣了一瞬,心中的怒火瞬间被她浇灭,失落的情绪宛若滔天的巨浪朝他扑打而来。 霁钺失魂落魄的垂下头,声音微若蚊蚋:“是他有错在先,他不该碰你。” 宋颂试图给霁钺讲道理,“可岑修士根本就没有碰到我啊,他只是在教我画画。” “……不许你替他开脱。”霁钺猛然抬起头,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是我妹妹!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向着别人!?” “你一整日都在外忙碌,知道哥哥有多担心你么?” 宋颂听得出来,这句话其实是带有“阴阳”成分的。 她是很忙,但在霁钺心里,若她和别的男子一起忙碌,那便是犯错。 岑郁星眉头紧蹙,他咬着牙,言辞凿凿,“宋霁钺,你身为兄长担心妹妹无可厚非,但若过于偏执,总是处处限制她的自由,那可就是你的错了。” 霁钺薄唇勾起讥讽的弧度,倏而嗤笑出声:“我的错?你算何物?” 他们兄妹之间的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说着,他便强势地揽过宋颂的腰身,将人牢牢束缚在怀里。 还未等宋颂说什么,他突然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灼烈似火的双眸。 岑郁星心头一紧,霁钺这痴狂眼神和挑衅的表情,不像在说他们是一对兄妹…… 更像是一对被世人唾弃的“禁忌”怨偶。 在他思索之际,霁钺竟然把头低了下去。 岑郁星震惊到瞳孔猛颤。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拥吻的这一幕,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宋霁钺居然亲了宋颂?? 他依稀记得,宋霁钺方才唤宋颂为“妹妹”啊。 宋颂背对着岑郁星,她刚想侧头躲过霁钺的视线,后颈却被他死死的扣着,根本没有活动的余地。 她哥就这么偏着头,柔情似水的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他纤长的睫毛偶尔轻颤,像只振翅的蝴蝶,温热的鼻息迎面而来,一轻一重的扫在她的鼻尖和唇角,惹得她心烦意乱。 她实在不解,“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霁钺笑着伸出手指,贴于她樱润的唇瓣上,闭上了眼。 柔软微凉的唇被指节压出浅浅弯痕,那份炙热仿佛透过他的骨血传递给了另一端的绛唇。 “唔?”宋颂黝黑的清瞳猛然瞪大再收缩,心脏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哥正隔着那根手指……吻她。 霁钺勾唇浅笑,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看清楚了对宋颂的心意。 看似迷失又陶醉的他,其实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他喜欢宋颂,已经冲破了世俗枷锁的喜欢。 他一边庆幸自己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边又失落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兄长。 因为他害怕被她拒绝之后,他们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重若千山的惶恐令他不敢放肆,只是蜻蜓点水般,克制又轻柔的吻在了自己的指节上。 但他的心脏,已然被这虚幻缥缈的臆想喜得狂跳不止。 宋颂僵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霁钺松开她的后颈,她才回过神来。 “哥,你为何要这么做?” 霁钺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春风得意的盯着原地石化的岑郁星。 他眉头轻挑,眼底涌动着挑衅的暗流,漫不经心道:“岑修士,看清楚了吗?是我欺负妹妹了么?” 宋颂恍然大悟。 霁钺方才是在用错位假吻来刺激岑郁星。 两个人的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更别说什么接吻了,只是气息搅在了一起。 岑郁星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硬生生从齿间碾出两个字,“畜生。” “她可是你妹妹啊!” 宋颂实在看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后,厉声喊道:“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岑郁星只觉得这对兄妹已经腐烂成了一滩肉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宋颂怕他误会,“我和霁钺是青梅竹马,之所以用兄妹相称,单单是因为他比我年长三岁。” 岑郁星似乎并不想因为这件荒诞的事情继续纠缠,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嫌恶,“是我误会了,抱歉。” 说罢,他便疾步走出了藏书阁。 霁钺脸色亦是急转而下。 “原来在颂颂心里,我只是因为年岁稍长才被唤为哥哥。” 他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偏执的语气令人汗毛直立:“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宋颂感觉百口莫辩,只能心力交瘁的应道:“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哥,别再这样了好吗?你不要总是束缚我,真的很累啊。” 他靠近她,温柔的捧起她的脸,一脸真诚的看着她,“你是我妹妹,我应该照顾好你。” 宋颂并不领情,“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照顾。” 霁钺那颗惶恐不安的心脏,被她狠狠刺痛,他不甘心,无奈苦笑,“你想逼死哥哥么?” “我们都先冷静冷静。”宋颂实在无法同他沟通下去。 他太偏执,又过于强势。 不论她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就导致她很累。 自己就像是活在霁钺操控之下的傀儡。 ** 傍晚,宋颂一回到霖雪居便一头扑到了床榻上,抱着枕头就哭了起来。 她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自从她上次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后,系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家,更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这狗血的修仙生活。 门外突然传来霁钺的声音:“妹妹。” 很冰冷的语调,宋颂自然听得出来他还在生气。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霁钺提着食盒从她身侧挤了进去,“荔枝,还有排骨粥。” 他知道她最喜排骨粥,尤其是在青云寨时,寨主亲自熬的排骨粥。 至于荔枝,是他前些时日听到她无意碎碎念了几句,便暗暗记在心里。 “嗯,谢谢哥。”宋颂点了点头,关上门后和他一同坐在桌案前。 两人很默契的谁也没有提今日发生的事。 宋颂本来心情就不好,粥和荔枝没吃多少就吃不进去了,她把剩余的饭食都推给了霁钺,“你帮我吃吧,我吃不下了。” 他们从小便是这样。 每次妹妹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让哥哥吃完。 就算剩的是苦涩的汤药,霁钺也能面不改色的喝进去。 宋颂想到这儿时,酸涩的心脏总算有了回甘,压在胸口上的那团火也就熄了下去。 霁钺比她先开口,“妹妹,我很抱歉。” “之前是哥哥过于强势,总想替你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总是忽略你的感受……”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诚挚的眸光落在宋颂粉玉般的小脸上,他说: “我会试着为你做出改变。” “求你不要生哥哥的气。” “哥,我不生气了。你愿意改就好。”宋颂仰起脸冲他甜笑,双颊绽出甜津津的两个小梨涡。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神花费在生气上了。 没有必要。 霁钺不自觉的红了脸颊,方才还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怎么压都压 不下去。 宋颂趁机提出要求,“不过你得先跟岑修士道歉。” “我们今天真的就只是在画画,连根头发丝都没挨到。” 霁钺对于她这种“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行举十分受用,想都没想便应下她,“好,我明日便去。” “还有,你把他胳膊拧骨折了,既然道歉就要有诚意,光口头上的道歉是不行的。”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我明白。” 宋颂旋即起身抱住他,双臂环住他脖颈,亲昵地趴在他肩膀处,语调有些委屈:“哥,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吗?” 第86章 吵架真的太累了,再加上她的确把霁钺当成了家人,多多少少都有感情,一旦吵起来她心里面就不受控制的难受。 霁钺嗅着她身上的甜香,本来还清明的思绪瞬间变得混沌,灵魂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中。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轻拍她的脊背,无声安抚着她。 宋颂一抬眼便透过窗棂瞥见院内的一排绿树,她嘀咕道:“哥,我觉得咱们院子里可以种点别的树,比如蓝花楹和紫藤花树。” “现在的院子真的太单调了,一点颜色都没有。” “好,哥哥记下了。” 第二日一早,霁钺便背着包袱出了门。 宋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榻上起来,她刚想去洗漱,屋外就传来一阵焦急的呐喊声。 “宋小姐,快去邪星殿!” “宋霁钺、他被邪星蛊惑,要杀人!!” 是岑郁星。 宋颂当即破门而出,她强制压下心里的焦灼和惶恐,问道:“他为何会在邪星殿?到底怎么回事?” “情况属实紧急,你先去。”岑郁星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宋颂发现他那只骨折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心想应该是霁钺听了她的话,给岑郁星赔不是去了。 ……可霁钺为何会被邪星蛊惑。 她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写这段剧情,霁钺出场即巅峰,他那时便已与邪星魂魄相融,堕入鬼道邪化成“妖鬼之王”。 所以,这个世界会根据她所写的内容自行为每个人物编补出具体的故事情节,为之后的“结局”铺路。 想明白后,宋颂便跟着岑郁星直奔邪星殿。 邪星殿乃是关押“万恶之最”邪星源昊的牢狱,此地深藏昆仑境内最高的山巅——魑穹顶, 本是重兵把守之地,岑郁星却只同为首的将领传去了飞音符。 一刻钟过后,两人竟然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地牢。 宋颂觉得这事过于蹊跷,但岑郁星一直攥着她的手腕,一路雷厉风行的进入到霁钺被困的“幽鬼潭”,不留给她片刻思考的时间。 昏暗的洞窟里,石壁上爬满了漆黑的藤蔓,几盏磷火灯台绽出豆大的火苗,阵阵阴风拂过,带起一片“叮叮梆梆”的诡异声响。 宋颂低头一看,只见满地灰白的骨骸堆在一口幽暗的死潭旁。 霁钺便跪伏在潭水另一侧,墨黑的发丝披散而下,正好遮挡住了他的神情,整个身体以一种非人的姿势折叠在了一起。 缕缕蓝黑的邪气像蛛丝一般,将他缠绕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 “哥……哥!”宋颂瞬间慌了神,苦涩的情绪在她脑中不断翻涌,她好心疼。 听到宋颂的声音,霁钺猛的颤了一下,宋颂耳边顿时满是骨肉搅碎的“咯吱”声。 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她眼尾淌出,她毫不犹豫地向她哥跑去。 岑郁星果断伸手按住她,防止她冲过去被邪祟误伤,“宋颂,你先冷静,他现在不是你哥,他已经被邪星控制了!” “颂颂。”霁钺的脑袋转了一圈后终于看了她,绀紫色的眼瞳被猩红的血水侵占,看上去惊悚至极。 可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和往常并无二致。 宋颂看到的却是一张七窍流血、扭曲不全的鬼脸,她因过度惊吓而尖叫出了声,还差点应激晕过去。 她不住地颤抖着,双手抱着脑袋,无助的哆嗦着,“要怎么救他,我该怎么救我哥?” 岑郁星隐隐勾着唇。 “我已经向宗门仙尊汇报此事,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为什么一开始不禀报?”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看岑郁星,“现在让我看到我哥这幅样子,又要先斩后奏的禀告宗门?” 很明显,岑郁星居心叵测。 “妹妹,抱我……”霁钺痛苦呻吟着,嘶哑的声音像是被撕裂的布帛,“哥哥好痛。” 宋颂的心被他揪的疼得不像话。 她像一头决心赴死的困兽,一头撞开岑郁星后径直奔向霁钺,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心颤的怀抱。 “哥,你要挺住。”她趴在他冰凉的身体上,语气破碎的像凋零的树叶,“如果他们要杀你,我们就逃出去……” “不,我们现在就逃,现在就离开这里!” 霁钺即使失了智,也能感受到妹妹身上悲痛和绝望的情绪。 她灼热的眼泪无意砸落在他唇边,被红舌裹进口中,咸涩缓缓融化蔓延,直至被他咽进腹中。 他奄奄一息,情绪也跟着她跌落到谷底,“好苦。” 宋颂慌乱的摸向腰间的绣袋,一颗蜜饯被她掏出来后,顺着霁钺的唇峰塞了进去。 她泣不成声,“吃了就不苦了,哥,我们走。” 霁钺第一次尝到如此甜蜜的蜜饯,他沉溺在妹妹带给他虚幻的温暖和幸福里,迟迟不愿醒来。 “妹妹,喜欢我吗?” 她红着眼,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喜欢啊,我就是因为喜欢哥哥,才愿意把最甜的蜜饯喂给哥哥!” 都这个时候了,她自然愿意说些好听的谎话去哄哄她哥。 霁钺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这就足够了。 他当然知道妹妹对他的欢喜只不过是出于同情和怜悯,还有从小一同长大的“亲情”。 她对他,不可能有男女之间的眷恋。 妹妹已经给了他许多他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的“爱”,如果没有她,他现在只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奢求更多不切实际的爱呢? ……他堕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里。 岑郁星见他彻底没了动静便上前握住宋颂双肩,猛的往上提去,“宋颂,快走,待邪星入魂,他便会失去人性!” “是不是你做的?”宋颂愤恨的瞪着他,挣扎着不愿离去。 还未等到回应她便被一掌劈晕了过去。 ** 宋颂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一睁眼便是冲进霁钺的房间寻找他。 “妹妹?”他坐在窗边,笑着看她。 她扑到他身边,惶恐的目光迅速扫过他全身,“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并无大碍,凛烨仙尊已将我身上的邪气驱走。” 宋颂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提醒道:“哥,我觉得岑郁星不对劲。” “还有,你为什么会在邪星殿?又是怎么……” 霁钺垂下眼睑,冷声打断道:“是他设计我。” 宋颂看出来他不想再讨论此事,她便没再多问。 不论如何,她哥都是整个玄月宗前年难得一遇的虚无根,伤了他,宗门自然会惩治那人。 夜晚,几尾流星划破天际。 宋颂听着窗外传来闹人的蝉叫声,愈发睡不着。 她实在无事可做,便起身去了院里纳凉。 她刚在树下的秋千坐下,便看见霁钺房间里还亮着烛光。 宋颂荡了一会儿秋千觉得无趣,索性去找同样未能入眠的霁钺闲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看到霁钺后,宋颂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住。 烛火葳蕤,她哥正优雅的倚坐在檀木桌后的座椅上,他手上拿着一只被啃了一半的胳膊,嘴角沾着黏糊糊的血肉。 她眸光下移,只见桌子上摆着几块残肢断臂,一双修长的腿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一支竹笛浸泡在满地的血水中…… 是岑郁星的那支笛子。 她先是震惊,后是愤怒,最后怒气盖过惊恐。 宋颂三两步走至霁钺身旁,倏然抬手打掉他手里的断臂。 愤懑的吼叫声几乎是从她身体内咆哮出来的,“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吃人不许吃人不许吃人!!!” 她从小就教育他,不能吃人。 她不希望他成为一头没人性的野兽。 霁钺依旧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残渣,对于 妹妹的愤怒他视而不见。 宋颂气得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笛,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残暴又粗鲁的朝他后背连打了几十下。 霁钺跟感受不到痛一样,冷漠道:“他碰了你。” 她红着脖子哽咽,“这不是你吃人的理由。他碰不碰我和你吃了他是两码事!” “你可以杀了他,把他剁碎了喂狗,或者抛尸荒野,你怎么做都好,就是不准吃人!” 霁钺倏然笑出了声,那张昳丽的面容在鲜血的沾染下,变得异常蛊惑,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可是妹妹,哥哥本来就是这样的怪物。” “我陪你演了那么久,忍痛克制本性,对你百依百顺,竭尽所能的扮演你眼中的好哥哥,装成一个和普通人一样的正常孩子。好累……这次,你不该来的,但我不会责怪你。” “我不允许我们之间的关系,被旁人影响。” 第87章 他会使它重回正轨,只要除掉那些妨碍他的杂碎就可以了。 第76章 湿夏哥……自己玩自己 宋颂抬手赏了他一巴掌,“你自己说,到底吃了多少人?” 霁钺摸着被她打肿的半边脸颊,平静无澜的冰块脸终有了细微的表情。 他在笑。 “只有他一个。”他站起身来,倏然屈腰凑近她,“但死了不少人呢。” 宋颂气极反笑,“……你还挺会装模作样。” 她实在想不通,如果霁钺真的杀了那么多昆仑子弟,他是如何做到没有留下分毫破绽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确实听说过有几个修士失踪,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 凛烨仙尊和各位师尊怎会不重视如此恶劣之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行冷处理。 他们是在袒护霁钺吗?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些靠近你的男子,都死在了幽冥诡潭,被邪祟吃了哦。” “妹妹,我讨厌觊觎你的人。”霁钺痴迷的望着她,绮丽的紫瞳闪着迷人的幽光,宛若一潭糜烂的旋涡,令人无法自控的被吸引。 他握住她颤抖的双肩,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好看的眉眼间,温柔缱绻的呢喃萦绕在她耳畔: “你可不可以只看着哥哥呢?” “颂颂,哥哥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哥哥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越说越上瘾,沉浸在自己腐烂的臆想中无可自拔,灼灼桃色化成红晕从他耳尖一路蔓延至整张肤白胜雪的面容。 “哈啊……好想和颂颂烂在同一口棺材里,我们一起化成灰,一起下地狱。” 宋颂当即捂住他的嘴,厉声拒绝道:“别再说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她柔软的手掌恰好触碰到他冰冷的唇。 温软的触感令霁钺前所未有的亢奋,他没忍住伸了舌头,轻轻舔舐着那片娇柔的肌肤。 宋颂立刻撤回手,双眉拧成一团,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掌心的水渍,“你疯了?” “哥哥一直都是疯子。”他意犹未尽的用红舌扫过唇角,更加贪婪地盯着宋颂,随后云淡风轻道:“颂颂心软了,舍不得哥哥死掉。” 宋颂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不然呢?要我向凛烨仙尊禀告此事,再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吗?” 她做不到的。 她已经把霁钺当成了家人。 宋颂心中五味杂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有错,我没有把你教育好。” 有一种“子不教,父之过”的羞愧和悔恨。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人都有私心,她也一样。 她拿霁钺没辙,只能对他严加管教,竭尽全力的去阻止他伤害无辜的人。 霁钺笑得眉眼弯弯,纯净昳丽的少年脸漂亮极了。 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宋颂的腰身,愉悦的音色充满少年独有的清纯和甜腻:“哥哥好快乐啊。” 宋颂攥紧了拳头,死死压着怒气,嘶声警告他:“答应我,以后别再吃人了。我没有多少耐心,你要是再犯错,我一定会打断你的手!” “不,不对。我会杀了你。” 他却痴痴的笑着,神情癫狂而病态,“换个惩罚方式吧。你打哥哥,只会让哥哥更兴奋呢。” “哥哥巴不得死在你身上呢。” 宋颂低头盯着他被打得血淋淋的后背,更加确信她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她敛了怒气,寡淡道:“那我就离开你。” 霁钺明显愣了一下,他高大的身躯突然倾覆而下,将宋颂裹了个严严实实,幽冷的暗香扑面而来。 他声音在发颤,显而易见,霁钺真的慌了,“我会听话,不要离开哥哥。” “那你就好好演一个乖孩子,别再露出破绽。” ** 清晨,天色微亮,霁钺带着未处理完的尸骨再次返回邪星殿。 他站在白骨堆上,扬手将剩余的残骸丢进漆黑无底的鬼潭之中。 霎时间,潭水蒸腾,血色水泡不断翻滚,缕缕黑烟飘然而起,渐渐凝聚成一颗焦黑的骷髅头。 苍老又诡异的声音透过浓雾直击霁钺的耳鼓,“怎么样,想好了吗?要和我做交易么?” 霁钺缄默半晌,再次确认道:“和你做交易,就可以留住妹妹,对吗?” “我只能帮你与天道对抗,能不能留住她,还得靠你自己。” “毕竟,她不属于这儿。” 霁钺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又问:“我一定会死么?” 骷髅头倏然飞向他耳边,邪笑道:“是,这整个世界只不过是她笔下的话本。你我,都只是被设定好结局的配角罢了。” 霁钺不说话了,脸色苍白如死人。 骷髅头趁机火上浇油,“怎么样,是不是很恨她?你这悲惨的身世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啊,你还要为了她牺牲自己么?” 霁钺瞬间红了眼,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恨。” “可我……更爱她。”他几乎是在给自己洗脑,“没有她,便没有我。她能来到这个世界陪我,说明她在意我,她心里定然有我。” 说着,他竟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仿佛他根本不在意他所经历的那些苦难皆是宋颂造成的。 即便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阴霾朝他打来,只要有妹妹在,这些狂风暴雨便不会再令他疼痛。 她给予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救赎。 骷髅头鄙夷不屑,“我看你是昏了头。” 霁钺没有理会它的讥讽,他抬起熠熠生辉的眼眸,“我答应你,我们做交易。” 骷髅头突然大笑,“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这是她种下的因,必须由她承担这个恶果。” 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赎罪。 …… 宋颂与霁钺平安无事的挨过了一年。 在此期间,她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弟子失踪的 事情,霁钺也没有再犯错,一切都很太平。 太平得令她心生疑虑。 又是夏夜,潮湿又闷热,空气里弥漫着黏腻的水汽。 窗外,是蝉虫不厌其烦的鸣叫声,宋颂坐在窗棂前两只手托着下巴,忧心忡忡的望着云边高悬的明月。 微风徐徐,拂起她鬓边发丝,俏丽的芙蓉面染上一层朦胧的桃色。 在她昏昏欲睡之际,一阵起起伏伏的颓靡之音宛若极乐世界的靡乐飘进她耳中。 很熟悉的声音,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似霁钺,又非霁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翼翼的走近隔壁霁钺的房屋。 她本想站在门外,可刚靠近门扉,后背便有一股无形之力,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噗通!” 雕花木门紧紧闭合。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只有几缕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进室内。 那股压抑的喘息声愈发强烈和炙热。 她跟着声音绕过桌椅,走进一间她从未涉足过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令她面红耳赤。 床幔间,霁钺衣衫不整的跪坐在榻上,挺拔的胸肌随着他剧烈的气息起伏不定,块垒分明的腹肌在清透的薄纱下显得异常蛊惑。 他雪白的肌肤在热气的蒸腾下晕染成淡淡的水红色,宛若被温水浸泡的海棠花。 青筋暴起的大手攀附于人鱼线鲜明的腹间,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指骨间渗了出来。 在潮湿的夏夜里,缠绕在他手上的银色丝线极其暧昧与黏腻。 宋颂瞬间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而后迅速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她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身后却冷不丁的传来霁钺低磁又嘶哑的声音:“哈、啊……被妹妹发现了呢。” 他只是轻轻勾了勾手指,一团黑色雾气便将她整个裹了过去。 她还没跑两步便被粗暴地扔在那张充斥着浓郁暗香的床榻上,一动也不能动。 霁钺冰凉的指腹轻柔地抚上她的唇,缓缓摩挲,不属于活人的阴冷气息像条毒舌缠绕着她。 她吓得心惊肉跳,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做这个……能、能先放开我吗?” 霁钺俯下身子,低头吻着她柔软的耳垂,像条大狗一般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不能,既然妹妹看到不该看的,那就应该付出点代价。” 他甜腻的嗓音好听得像是沾染了情丨欲的堕天使,“颂颂莫怕,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哥哥太喜欢你了……我很抱歉,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无限渴求着她。 宋颂小脸红得不行,一股莫名其妙的“伦理禁忌”和“道德感”不断冲刷着她的脑颅,令她既心慌又兴奋。 她只能在心底安抚自己:男孩子都有青春期,她哥也一样。 第88章 但是很明显,她哥的幻想对象居然是她。 ……这就很惊悚。 她立刻清醒,旋即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给我放手!”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霁钺清隽的面庞当即留下五道鲜红的指痕。 他欣喜若狂的摸着微微肿胀的脸颊,欣喜若狂的抱住她,“是妹妹给哥做的标记!” “好喜欢,哥哥好喜欢!可以再多做一些么?” 他握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往他隆起的胸肌上带去,“这里。”短暂停留过后,又迅速往下引去,“还有这里,以及……嗯、这里!” “都想要颂颂做的标记。” 她怒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快拿开!”宋颂被他烫得浑身乱颤,明明他全身都很阴冷,可唯独那一处像烈火一般烫手又硌人。 霁钺脸红得不像话,绀紫色的瞳仁扑朔迷离,一副玉山将倾的陶醉模样,“感受到哥哥鼓脹的爱意了么?” 宋颂气得脸颊鼓鼓,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感受到了,但你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要拉着我。” “这是非常私密的事情,懂了么?” 霁钺松开她的手,墨眉下压,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可是哥哥忍不住。” 宋颂余光一瞟,发现他劲瘦紧致的腰腹上盖着一层光滑细腻的桃色织物。 薄凉的月光照正好照在他颀长的身躯上,为袒露出的肌理铺上迷离的纱衣。 他就像一颗毒苹果。 迷人但危险。 织物往下的部分隐隐约约氤着星星点点的雪色水渍,宛若浸湿的柳絮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腥甜气味。 宋颂咽了咽口水,“哥,这衣裳……好像不是你的吧?” 并且,非常像她昨日晾在屋外的那件桃衣。 “是你的呢。”他毫不避讳地拿过被洇湿的衣物,微凉的风吹过他脸庞,正好缓解了他难以言喻的闷热。 宋颂震惊的目光落在他腰腹上。 她猛的瞪大了黝黑的小鹿眼,“你在、你在趾高气昂什么啊?别张牙舞爪了行不行?” 霁钺勉强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勾手披了件宽大的衣袍,将炽热的欲望掩盖住。 他笑着赔不是:“抱歉,我控制不住,他太喜欢你。” 宋颂觉得她和他都疯了。 荒唐,过于荒唐。 她简直要羞愤欲死。 霁钺起身移坐到榻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只猫儿一样蹭着她。 她就这么尴尬的横坐在他腿上,感受着平复不久就又亢奋起来的热度。 霁钺跟没有察觉到似的,贪婪的趴在颈窝嗅着她的气息。 太过亲昵,她有些反感,便冷硬道:“抱够了吧?赶紧把我身上的禁制解了。” 霁钺这次很听话,他又留恋的抱了她半刻,就放她离开这间潮湿灼热的屋子。 宋颂第二日一早就搬出了霖雪居,霁钺竟然出奇的没有拦着她。 并且在之后的一年里,他都没有再找过她,甚至对她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仿佛在那一晚之后就降到了冰点。 莫名其妙。 宋颂不喜欢这种迷茫的感觉,她多次试着找霁钺沟通,可他总是刻意回避她。 直到有一次,她在无人之时的云巅里甩了他一巴掌,他才面色通红的抱住她,好似一头发丨情的野兽,急切又痴醉地诉说着对她的贪恋。 “妹妹,哥哥一直都爱你。” “哥哥好想把你藏起来啊。” “待这段时间过去,我们就私奔。” 第77章 正文完我爱你,永远 一年后,他们兄妹并没有等到心念已久的“私奔”。 而是等来了双双葬于“罪仙台”的灭顶之灾。 这是霁钺与宋颂一起生活的第十一个夏季。 霁钺母亲并没有在第六个夏天接他回家,她食言了。 现在,他们兄妹二人要死在昆仑。 偌大的罪仙台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血气。 十来根雕刻着凶戾符咒的锁仙柱上,缠满了手臂粗的玄铁链。 霁钺与宋颂被面对面捆在两根锁仙柱下,奄奄一息。 宋颂早已昏迷,她被捉过来前还在杂役所里撰写稿件。 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被凛烨仙尊部下的仙士带到此地。 由于不配合,那仙士直接一掌劈晕了她。 相对于她的迷茫与不安,霁钺要冷静多了。 他面目漠然,平静得仿佛早已知晓今日要被昆仑众仙审判,亦知晓自己今日命陨罪仙台。 在晤源仙尊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下,他还是不肯以身为献,以魂为器,封印邪星,换取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为此,霁钺吃了不少苦头。 禁锢他的玄铁锁链在昆仑众弟子的施法下,冰冷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腔。 鲜艳的血顺着他胸前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喷溅而出,宛若喷泉一般,溅得满地皆是。 磨人的铁链还在不断收缩,冰冷刺骨的铁块在他的皮肉和骨血中不断摩擦搅拌,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 霁钺依旧闷声不响,他一身白衣如仙鹤,静静地承受着一切酷刑。 直到这群人绑来了宋颂。 他清冷平淡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甚至是无措。 “霁钺,本座知你最重亲缘,你也不想宋颂为了你受 刑吧?“晤源仙尊微微俯身,怜悯的眼神落在满身是血的霁钺身上。 霁钺眸中的慌乱瞬间消散。 他立刻恢复到方才那副冷漠矜贵的模样,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桀骜与讥诮: “你们赌错了,和我的命比起来,她自然不算什么。” 晤源仙尊直起身来吩咐道:“把你们宋小师妹唤醒吧。” “本座心想,这位宋女郎应是以天下苍生为重,若是她开口劝解,你还会这般执迷不悟?” 霁钺冷冷盯着晤源,幽暗的紫瞳闪过一丝阴毒的光。 一粒金丹下肚后,宋颂猛然惊醒。 宋颂一抬眼便看见血肉模糊的霁钺被五花大绑的绑在石柱上,她惊慌大喊:“哥,你流了好多血,快止血!” 站在四周的修士和仙人都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仿佛置身事外,无一人回应。 宋颂鼻子一酸,声音开始发颤,“为什么要绑他?你们听不见我说话吗?快救他啊!” 一位白衣少年似有不忍,便走至她身侧,低声提醒道:“宋小师妹,你快劝劝你哥哥,拯救苍生才是他作为昆仑弟子的命运。” “前年难得一遇的虚无根,天生的封邪容器,这是他的宿命。” 电光火石间,宋颂终于明白为何之前凛烨仙尊要救霁钺;为何那么多弟子失踪,师尊们都置若罔闻;为何所有仙尊都竭尽全力保下霁钺…… 他们从一开始就把霁钺当做封邪容器来培养,所有的放纵和溺爱,都只是因为他是天生的虚无根。 霁钺面如死灰地望着她,“颂颂,哥哥以为对你冷漠,不在乎你,这些人就会放过你。” “是我太过天真。我早就应该想到,你灵力尽失还能留在昆仑,定是他们别有用心。” 她还想张口说什么,可脑中突然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请宿主尽快完成剧情任务!】 还未等她询问任务到底是什么,一阵窒息的刺痛像电流一般迅速袭遍她全身。 白光乍现,宋颂再次陷入昏迷。 但只是须臾,她就又醒了过来。 不过这次是以“魂体”的方式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茫然地坐起身来,无所畏惧地反驳晤源仙尊,字字珠玑,极力维护霁钺。 “老天使,您就别再道德绑架他了,您不是成仙了吗?拯救苍生的重担不该落在您肩上吗?” “啊?我哥是虚无鼎?” “我不同意,他不是什么容器,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你们没有权利强迫他。” …… 被锁仙柱锁住的“宋颂”显然比她本人更加开朗,就和她刚穿进书里一样。 她在心底震惊道:“我、我和她是同一个人??” 倏然,冰冷的机械音再次于脑中炸响: 【是,恭喜宿主完成所有剧情任务】 【正在读取宿主记忆……】 【记忆解封完成!】 话音刚落,宋颂便觉一阵天旋地转,那些被抽离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灌入她脑海中。 黑暗里,过往的记忆化成成千上万片的碎片,争前恐后的往她身体里飞去,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但最多的……还是霁钺。 “妹妹,我好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不要抛下哥哥了,求你,呜。” “哥哥是狗,是宋颂的狗。” 第89章 “好好看着哥哥,看着哥哥是怎么将你占有的!” “说点好听的谎话哄哄哥哥,好不好?” 那些畸形与腐烂的爱宛若无数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她的心脏,在肉丨壁里反复摩擦。 血液渗透千疮百孔的心脏褶皱,在她胸膛开出一朵又一朵同样畸形的花。 千丝万缕的情愫深入她心,宋颂犹如大梦惊醒。 她好像……爱上她哥了。 是一种禁忌的、阴暗的、不被世俗认可的、却无法割舍的畸形恋爱。 她觉得荒谬。 兄妹不是兄妹,恋人不是恋人。 偏偏心脏的悸动实在难以掩藏。 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在禁忌的边缘,他们兄妹之间腐溃的爱意以不可阻挡之势肆意疯长。 爱如蛆附骨,他们正在一同腐烂……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宋颂仿佛吃了一大口发霉的馒头,苦涩难咽,在噎住之际将一大碗掺了柠檬汁的烈酒一饮而尽。 而后,胃里被辛辣感灼烧,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辛酸。 当宋颂勉强消化完这复杂的情绪,刚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脖颈上架着一把银剑。 霁钺痛苦得像一块碎掉的寒玉。 她很清楚,这是她在万寂城意外触发任务奖励时,堕入净心湖后进入的情境任务。 原来这不是幻境,是真实存在的。 宋颂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发现自己穿书的时间顺序像一个“莫斯乌比环”。 她第一次穿进来的时间是当前的两年后,也就是书里的自己十八岁那年。 待她按照系统的要求一步步走完情节,她便会死,死后再次进入这本书最开始的时间线。 即书里的“宋颂”出生。 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系统的计划范围内,仿佛自己的结局也是被设定好的。 或许系统,就是这本书里的“天道”。 宋颂蹙眉,在脑海里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正在为您搭载隧道,当前进度为50%】 【请宿主耐心等待】 和上次一样,她被关在一个透明的密闭空间里,只能无声无息的默默等待。 她可以等,但时间不会停滞。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石柱下的“自己”当场自刎。 霁钺被众人按在血泊里,眼里流着濯泪,撕心裂肺地悲鸣着,可他无能为力。 妹妹……离开他了。 他不断挣扎着,入骨的铁链一寸寸地剐过他残破的身躯,“妹妹!不要!妹妹……别离开我,呜,别走!” 回应他的是凄寥的风声和冷漠的眼神。 霁钺双目通红,神色悲恸,扭曲怒吼:“都去给她陪葬啊!!”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终于,他挣脱了枷锁,身体被铁链割成两段。 霁钺艰难挪动着上半身,缓缓靠近惨死的宋颂。 他颤抖的指尖就快要触碰到妹妹时,那群人却残忍地把她拖走了。 晤源仙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霁钺,刀山火海,你都得受着。” 下一瞬,霁钺被晤源带到了邪星殿的那口幽冥鬼潭前。 魂体宋颂也跟着飞了过去。 眼前的画面是她从未见过的。 霁钺两段身躯像残枝落叶一般,被晤源随手扔进了鬼潭里。 还未等宋颂反应过来,殿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无穷无尽的妖鬼和邪祟如同锈成疙瘩的蝗虫,铺天抢地的蜂拥而至。 它们争前恐后地钻入霁钺体内,贪婪地啃食着他的血肉…… 无垢之躯,终是盛满了世间的污浊。 那颗黑色骷髅头趁机钻进妖鬼中。 刹那间,邪气冲天,鬼潭像旋涡一般不断旋转,浓稠的黑色迷雾笼罩住整个大殿。 晤源仙尊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孽畜,你竟然妄想与邪星相融!”说着,他便抬手结印。 亮如白昼的金光破空而至,千百妖鬼瞬间被撕裂,殿内一片凄厉惨叫声。 两道耀眼光柱相互对冲,整个世界都地动山摇,连宋颂都顿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所有人都会被碾成碎渣。 她 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袭,只听一声类似于兽类悲鸣的嘶吼过后,一切喧嚣与混乱戛然停滞。 寂静良久,宋颂试探性地睁开眼。 漆黑的鬼潭中早已没了霁钺的身影,只剩一口旋涡吞噬着无尽的白骨。 晤源仙尊单膝撑地,雪白的衣袍被浊气刮破,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 他猛地吐了一口乌黑的血,表情前所未有的愤懑,“竟然……逃了。” 宋颂顾不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的思绪,旋即化成一缕风,四处寻找霁钺。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她哥会成为妖鬼之王。 不,他已经是妖鬼之王了。 邪灵早已渗透他的灵魂,以世间万恶化作血肉,为他铸就一具崭新的身体。 可她找不到鬼界入口,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好在,她还是找到了霁钺。 他正抱着宋颂的尸体往霖雪居走去。 霁钺似乎还没有适应重塑的鬼体,面容还保留着死之前的惨状,眼球凹陷,还爆了一颗。 他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全身都是烈火灼烧与妖鬼啃食的痕迹。 触目惊心。 霁钺每走一步,脚下便会流出黑红相交的粘稠液体。 可他没有弄脏宋颂。 他用自己先前的衣袍将她包裹在怀里,谨小慎微的抱着她,就好像……妹妹还活着。 霁钺将她留在霖雪居的遗物,尽数带到赤练峰下的溪水旁。 随后,他将血水直流的手掌悬于水面上,血珠落入水中激起圈圈涟漪。 整片河流在须臾间被染成艳丽的“血河”。 宋颂就跟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踏入血泊。 她第一次逃跑,也是从这条河流爬出来的……原来,鬼界与昆仑之间的通道是由霁钺一手打造。 与她印象中“艳阳高照,花香馥郁,无尽生机”的鬼界不同,此时的鬼界竟是一片荒芜之地,寸草不生,除了黑暗就是孤寂。 很快,她的疑虑就解开了。 自从霁钺来到鬼界后,他便命令百鬼栽花种草,植树造林。 所有妖鬼都觉得他疯了。 可又趋于他身为妖鬼之王的凛威,它们不得不做。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鬼界被他建造成了一座比仙界还要美丽的“仙境”,所见之处皆是繁花。 连风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霁钺还有一座恢宏瑰丽的宫殿,宋颂的尸体就藏匿在他寝殿之中。 硕大的鎏金色笼子上贴满了黄色纸符,面容恬美的少女被挂着铃铛的银链缠绕着四肢,静静平躺于笼中柔软的地毯上。 霁钺终日跪在笼外,目光灰暗地盯着她,语气更是破碎得不成腔调,“妹妹,快点醒来吧。” “哥哥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睁开眼看看哥哥。” 他很心痛,也很焦灼,但他无计可施。 “天道”只告诉他,两年后宋颂会回来。 在此期间,他必须守住她的尸体。 虽然日夜与宋颂相伴,但霁钺还是受不住相思之苦。 他愈发癫狂。 霁钺时常用自己沾满血水的断指,在墙壁上写宋颂的名字。 不论他写多少遍,这些凝聚他思念的文字,在第二天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他自己,无法留住宋颂。 他好痛。 由于霁钺浑身都散发着冲天的邪气,一旦碰到宋颂的身体,她肌肤便会被腐蚀,所以他只能日日克制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实在无法忍受时,他便会拿着一把银色匕首,模仿宋颂的字迹,往自己的身体上刻字。 可是腐烂的身躯根本刻不出完整的文字,他慢慢学会了控制这具鬼体,自己尝试着捏造出生前的面貌。 这个过程很痛苦,与碾碎肉丨体后再脱胎换骨,重塑肉身,没什么两样。 还好霁钺感受不到身体上痛。 他只知道每天想念妹妹,心口会很痛。 魂体宋颂并没有时间感知能力,她观察霁钺一年就像只过了一分钟。 一看到霁钺,她心里好似压了一颗巨石,悲痛欲绝。 第七百三十二天,她的尸身被聂沉初抢了过去。 当初魑穹顶的“邪星殿”,已经被昆仑众仙改造成了“锁妖塔”。 聂沉初把沉睡两年的宋颂扔进了地牢里。 魂体宋颂呆滞地盯着地面上的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似乎快要彻底死去。 ** 宋颂确信,自己应该是死了的。 【当前隧道搭建进度为90%】 第90章 【请宿主做好准备】 冰冷却响亮的机械音令昏昏欲睡的宋颂猛一激灵,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我还要看着霁钺多久?” 她红着眼,哽咽道:“我看不下了,再看我会难过死的。” 她以为自己看多了会麻木,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她越看,便越心痛。 那种强烈的悲哀不分昼夜的折磨着她。 好几次,她都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已为宿主开启情感屏蔽模式】 宋颂:“……早干嘛去了。” 把人折磨的半死不活可知道送温暖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眼前的画面倏然扭曲,接下来的“她”接替现在的自己,重复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剧情”。 那些过往画面在她面前飞速闪过,令她眼花缭乱。 直到她看到霁钺被懿一剑捅穿了心脏,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又接上了。 这是她被聂沉初挖了心脏后,最后看到的画面。 也是她穿回书中十八年前的那段“剧情”。 【宿主是否要继续停留,当前搭建进度为98%】 宋颂:“停留。” 她想知道她哥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语落,眼前暂停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鬼界,紫藤瀑布下。 霁钺硬生生把插在胸口的那把剑拔出,旋即虚化鬼身,向被邪星灌入神力的聂沉初飞去。 两只妖鬼打得不可开交,打斗碰撞出的湛蓝鬼火将周遭的花草烧成一片火海。 远处银光闪闪的雪山也被激烈的斗法削成了平地。 其余的鬼物就更不用说了,早就被二人吞噬殆尽。 一时间,天地震荡,狂风大作,天光忽明忽暗,像是要崩坏。 懿摇摇晃晃地从火海中爬了出来,趁聂沉初无暇顾及之时消失在火光中。 宋颂有些看不下去了。 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她哥迟早魂飞魄散。 事实亦是如此。 霁钺被龙族秘术所伤,实力大减,聂沉初毕竟有邪星神力加持,霁钺的确没有多少胜算。 但他绝不会放过杀了他妹妹的恶鬼。 于是,他以魂魄为祭,向天道借力,化作一团业火,竭尽全力地撞向聂沉初。 宋颂甚至没有看清楚聂沉初到底是如何消失的,整个昏暗的鬼界轰然炸起漫天花火。 绚烂的光影之下,一缕渺小的绀紫色火苗落在了宋颂空洞的胸腔里。 原本微弱的火苗以燎原之势燃遍宋颂全身,凝成一团熊熊大火。 她的身体……被哥哥烧成了灰烬。 魂体宋颂僵在半空,她知道,聂沉初还没有“死透”,新任妖鬼之王不会止步于此。 但霁钺这只恶毒阴暗的鬼,终于彻底湮灭。 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来不及悲伤,脑海里就又响起了系统的催促声: 【警告!隧道已搭建完毕】 【请宿主确认是否进入】 宋颂眼角淌着泪花,颤抖道:“确认进入。” ** 下午3点23分。 宋颂猛的从卧室那张oversize的大床上弹坐而起。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黏腻的贴在额角,她大口喘息着,如同刚从被水里捞起来溺水者,肺腔贪婪地吞吐着新鲜空气。 【叮咚】 手机屏幕亮起。 宋颂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解锁后,画面依旧停留在那个音符页面。 她看了一眼时间。 2037年7月21日,下午3点25分 她穿书这么久,现实世界竟然只过了十几个小时。 宋颂揉了揉头发,皱眉点开那条微信消息。 『超超超级有钱的mom:宝贝醒了吗?昨晚那份合同落书房电脑桌上了』 『超超超级有钱的mom:晚上七点前可以帮妈妈带过来吗?地址在云间半岛』 宋颂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指节有些僵硬。 现实世界……为什么还如此不真实? 她动了动手指, 『灵魂画手:遵命,母亲 大人』 『小猫比心jpg.』 她光脚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这种双脚沾地的冰冷,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踏实感。 她真的回家了。 想到这儿,她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悲与喜宛若决堤的洪水将她彻底淹没。 宋颂捂着嘴,身体蜷缩滑落到床边,双肩耸动,无助抽噎:“呜,哥……” 门被推开。 住家保姆张阿姨探身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药忘吃了?” 她快步走近,蹲下,温热的手掌一遍遍轻抚宋颂颤抖的脊背。 她家小姐患有“双相”,已经有几年了。 这些年情况要好许多,小姐很少会情绪失控。 宋颂哭得喘不上气,她说不了话,只能拼命摇头。 张阿姨心疼地叹气:“小姐,别憋着气,除了生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张姨不说还好,一说宋颂哭得更凶了。 她哭得满面涕泪,直到身体颤抖,自己止不住地打嗝,她才渐渐平息下来。 缓了好一阵子,宋颂才把情绪调整好,接着就去书房里找文件。 她指尖刚碰到桌上的文件,电脑屏幕倏然亮起。 宋颂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网页竟然是她五年前写小说的页面。 她旋即就坐下翻看。 宋颂脸色煞白,不可思议的攥紧了拳头,之前的那些故事情节全然被篡改成她穿书后的剧情…… 她当即点开最后一章,只见文章末尾写着: 【妖鬼之王,神形俱灭。】 【从此,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全文完,2037.7.21】 滚烫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从她猩红的眼尾砸了下来。 宋颂咬着牙,颤抖的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她想改写霁钺的结局。 删除键被按得噼啪作响,光标却纹丝不动,每一个字都像焊死在屏幕上。 “为什么啊!”她气不过,直接一拳砸在了键盘上。 屏幕瞬间一片漆黑。 下一秒,红光闪烁。 屏幕上全是血红的文字。 “妹妹,哥哥来找你了” “妹妹,哥哥来找你了” “妹妹,哥哥来找你了” ……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挤满了整个屏幕,宛若喷溅的鲜血。 宋颂惊得后退,慌乱失措地去按电源键,但电脑毫无反应。 屏幕再次闪烁。 文字变了 “我爱你-” “永远-” “你也会爱我吗?宋颂-” 血红中弹出来一个简陋的文字对话框,宋颂脸色煞白,她鬼使神差地在键盘上敲下输入: “我爱你,永远” 鼠标一动,发送成功。 那个诡异的输入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短的颜文字笑脸::) 顷刻间,屏幕恢复正常。 红光消散,页面里被篡改的文字又被替换回最初的情节,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 傍晚,六点。 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 银白短发利落地扫过锁骨,衬得宋颂肤色如雪,酒红鱼尾裙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黑面红底高跟鞋优雅的踩在地毯上。 迷人矜贵,宛若一枝艳丽的红玫瑰。 她本就生得韶颜稚齿,面若芙蓉,单单涂个口红就美得惊心动魄。 张姨在她身后提醒道:“小姐,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宋颂微微点了点头,最后瞥了一眼镜中人,拎起手边某奢侈品牌最新款的包包,步履如风地出了玄关。 六点五十三分,文件准时递到母亲宋佳手里。 宋颂婉拒了晚餐邀请,转身离开云顶大厦。 旋转门的玻璃映着城市繁华的灯光,她刚迈出一步,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宋颂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往后退去,“抱歉。” 身前的人却沉默了。 她一抬头,便看见一张冷艳斯文的俊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她的心跳也跟着停滞。 冷玉雕琢般的面孔,镜片下是那双清泠的眼瞳,一种失而复得的笑意在他眼底翻涌。 ……是霁钺。 他的样貌没有太大变化,紫色眼瞳变成了黑色。 霁钺笑得肆意,微微弯腰摸着她的脸,“哥哥说过,会来找你。” 宋颂怔在原地,低声啜泣:“为什么?你这次,又把什么献祭出去了?” “哥,我好想你啊!”她再也支撑不住了,猛的上前,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腰身。 霁钺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低下头,深深埋入她肩颈,闷哑低磁的嗓音在她耳边震动: 第91章 “我也好想你,颂颂。” “……想得快要疯了。” 宋颂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越抱越紧,恨不得把他嵌入骨血中,“你是不是又和那个什么狗屁天道做了交易?” 霁钺拍着她瘦弱的脊背,温声安抚,“是。”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盯着他,“代价是什么?” 霁钺双手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角泪珠,“以灵魂献祭,赌你会爱上我。” “若你不爱,哥哥便永葬书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