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室友误会了怎么办》 第1章 《被室友误会了怎么办》作者:梅酒八两【完结+番外】 简介: 【老实萌帅人妻0x毒舌傲娇自我攻略型醋精1】 ●本文偏慢热,没办法快,交朋友都是要慢慢来的,谈到之后保甜 ———— 1. 孟垚从山沟考上首都,开学第一天就看上了室友的脸,然而,不料两人第一面就惨遭滑铁卢,对方不满他交友态度发出嘲讽:“你是什么窝囊废吗?” 2. 尽管漂亮室友说话难听,但这照样不耽误孟垚因这张脸而对他言听计从,百般依顺。可是,后来有天孟垚发现,室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3. 室友裴书聿误以为这个土包子孟垚喜欢他,于是在一次观影过程里,裴书聿勉为其难地亲了孟垚。结果孟垚却来了一句:“你亲我干什么?” 4. 裴书聿不想承认自己误会了什么,他故作镇定对孟垚讲:“别装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现在给你个机会,追到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孟垚一头雾水,很想大声告诉他,“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阅读指南】 阅读过程有任何不适请及时退出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甜文 轻松 毒舌 主角视角:孟垚 裴书聿 一句话简介:醋精︱室友误以为我喜欢他 立意: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1章新生活 孟垚,出生在西南的小山村,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经济状况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比好不到哪儿去。计划生育都波及不了的地方,孟垚爸妈生了他们三兄妹。按理,孟垚是个男孩,在那个年代,男孩都非常吃香,当然,放到二十一世纪也不赖,所以他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可偏偏孟垚运气差了一点,他是老二。 如果你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那么应该会更加能体会到孟垚这个身份的尴尬。何况他的上头有一个大五岁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男女双全,孟垚显得很多余。 他哥叫孟冬平,因为是冬天出生的,又是头一个孩子,孟庆忠和胡兰宝贝的不得了,希望他平安长大,就取了“平”字,甚至允许这个孩子,只要平安,平凡也无所谓。妹妹嘛,叫孟阳,在大中午出生的,那会太阳晒的要命,就取了阳字,因为有了男孩,所以生个女儿也很喜欢,阳字寓意也不错,都是用了心的。至于孟垚,那就没什么含义了,只是奶奶还算重男轻女,生了男的,也拿八字给村里的算命先生去看。算命先生一看,眉头一皱,说他命里缺土,思忖几秒,说,不如就叫垚吧,算命先生取的,俩口子当然没有意见。哦,当时算命的还说,虽然这孩子的八字不算漂亮,但出生时辰不错,将来好好培养,前途不会有差。老人家不知听没听见,反正这没有因此改变孟垚“多余”的身份。 孟垚十八岁以前的生活都十分平淡,因为家里比较穷,没有那么多富余的钱让他去创造那些激动人心的故事。常常是连温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其他的活动。 非常小的时候,孟垚的生活就是和村里的同龄人玩泥巴,打弹弓,上树偷隔壁家邻居种的水果,夏天就去河里面摸一些草鱼。等大了一点,他开始上学,也开始帮着家里做农活,拔苗插秧,播种浇水,烧饭做菜……,总之就是脏活累活,样样都干,还样样都干得出彩。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干活之外,他的学习成绩也照样出彩。 孟垚的九年义务教育都是在小县城里读的,后来高中出息了,考上了市重点,这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走出去。不过他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四五线小城市,说是市里,其实也没有很高大上,没有很先进,出行坐的还是公交,吃饭还是用现金,一下点小雨,路面还是和山里一样坑坑洼洼湿了鞋和脚。 再后来,孟垚考上了大学。 这可不得了,这大学不是一般的大学,是北京的大学。北京是什么概念,对于每一个非京籍朋友来说,起码都得是列入此生必旅游地点的存在,更别说对于老一辈而言了。收到学校通知的时候,孟垚自己都还有点做梦的感觉。 录取通知书拿到地里给孟庆忠和胡兰的时候,孟垚发现他们两位都有点手足无措了。没办法,人过度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是第一次,孟垚看见父母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就是他大哥考上大学那会也不见得他们这么激动,因为虽然大哥考的也是名校,但名校不在北京。 孟垚就意识到,原来成绩好,还有这种好处。 没几天,孟庆忠和胡兰就在村里摆了酒席,没钱也硬摆,他那抠门的爷爷奶奶都掏出家底来补贴,就为了挣个面子。孟家在村里穷得有名,在他大哥没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人人都笑话的存在。胡兰一直记着这些,现在有这个机会,不好好炫耀一番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受的嘲讽。村里那些人也是人精,个个都扬着笑脸祝贺孟庆忠和胡兰,说哎呀我怎么就没有你们这种福气,怎么教出这么好的孩子,村里的两个大学生都是你们孟家出的,以后可不得了了,下半生就靠着这两个儿子都不发愁啦。 这些祝福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暂且不论,孟垚他爸妈要做的就是谦虚回去,回道没有没有,我和孩他爸大字不识一个,只懂得干粗活嘞,从来也都不管孩子,这都是他们自己学的,幸得孩子们懂事,打小就做家务活,又要顾着学习,吃了不少苦。 吃了不少苦吗?也没有,孟垚不这么觉得,因为虽然学习的确很累很累,他也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这个成绩是他日复一日地磨笔杆子给磨出来的,那些早起晚睡的日子,苦,也不苦,他爱学习,攫取知识的过程会让他感到快乐,尤其是当他把学习当成走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时,这种痛苦就转变成了动力。 他无比期待着自己能看见地理课本上那些多种多样的风景,无比憧憬着老师口中所说的飞机高铁,无比向往着大哥描绘的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他希望自己能走出去,希望融入城市,不希望自己和村里的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一辈子都只能碌碌无为地靠着脚下的土地而活。 所以他努力,他奋发,他图强,他知道,考上大学,考上名牌大学是他唯一的出路,否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供给他去那些二流学校读书。 他做到了。 尽管过程很痛苦,但孟垚依旧做到了,因为他始终相信坚持的力量。 现在,孟垚已经剪了新头发,穿着新衣服,旧鞋子,背上旧书包,扛着大哥用剩下的旅行包和家里的蛇皮袋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他知道,他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虽然未知,但依旧值得孟垚欣然奔赴。 第2章去北京 孟垚心很宽,尽管他是一个人来的,但他还是在火车上睡着了。 没办法,他今天起得太早了。天还没亮,胡兰就已经把他从床上薅醒,那会他看了下床头的闹钟,才四点出头。家里的鸡刚叫过一轮,天上还亮着好几颗残星。 胡兰在床头着急地和他讲:“老二啊,赶紧起床,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没有远门经验的老年人就是这样,哪怕是晚上的车,他们也担心一大早出发时间会不够。 孟垚一向是很听话的,何况确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主要是他们住在山沟沟里,要想到火车站还得折腾好几个来回。 先是孟庆忠骑着摩托车把他从山里带出去,这一步就要花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山里的路不好走,七拐八扭,崎岖陡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山谷,这不是开玩笑的。等到了镇上的汽车站,孟垚早上吃的那点面条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想吐都吐不出来。 孟庆忠是个闷葫芦,和大儿子话最多,但和孟垚么,最高兴的时候也就说上两句话,把他放到汽车站后,孟庆忠只说了个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那摩托轰隆隆的,几秒后,孟垚就只能看见旋在上空的尾气了。 汽车站最早的班车要六点才开,孟垚抱着自己的行李,独自在破旧的蓝色塑胶凳上坐了将近半个钟,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司机和收银阿姨。 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乘客,阿姨到他跟前收钱的时候还顺嘴问他这么早是去干嘛,孟垚就说自己去读书。 阿姨说:“哪读书啦,哪有这么早开学的,我家孩子都还在家睡懒觉。” 孟垚回:“我要去读大学嘞,好远,还要坐火车呢,好几天才能到的那种,怕不赶趟了,所以只能这个点去哦。” 孟垚性子也闷,容易害羞,就没敢说自己是去北京读书,好像这不是一件什么光荣,而是可耻的事情。多年来的教育如此,做人要内敛谦虚,孟垚不喜欢出风头的事情。 好在阿姨也没有追问,只说哦,那你有出息了,要好好读书,回来孝敬父母。 第2章 孟垚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阿姨走了,孟垚松了口大大的气,他实在是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好几个轮子的汽车,也和摩托车一样,一路晃晃悠悠,孟垚在座位上时常被甩的左扭右扭,一会撞在玻璃窗上,一会砸在露出黄色海绵的皮质坐垫上。又是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饱受折磨的孟垚终于可以下车。 当然,这还没完,下车后孟垚还要花二十五块大洋,坐上摩的司机的车才能真正到火车站。 所以,十一点的火车,孟垚要早上四点起床才刚好够时间赶上。 但不幸的是,火车晚点了。经常坐火车的,尤其是长途火车的就知道了,火车不晚点那就不正常了。不过碍于我们孟垚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孟垚只能又在火车站里抱着自己那可怜的行李等啊等,等到十二点,他饿了,掏出家里煮的鸡蛋吃了两个垫垫肚子。火车站里的东西太贵,孟垚只看一眼就被吓跑。 下午一点,孟垚过五关斩六将,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艰难地挤上了火车。 孟垚没想到,火车竟然会有那么多人。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在座位的,在过道的,在厕所门口的,几乎要把这车厢的空间全都挤满。 关键味道还不好闻。 汗味、脚臭味、厕所味、泡面味……,各种常人所不能容忍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了一起,气味就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更惨的是,孟垚旁边还坐了一个疑似有狐臭的大哥,大哥还非常没有社交礼貌,自己的座位不够他坐,还要占了孟垚三分之一的位置,那腿还岔得老大,害的孟垚只能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期间他试图和大哥讲理,但却只收到大哥不耐烦的一声“啧”,腿是收回去了,但没过几分钟,就又恢复原样了,甚至还四仰八叉地睡起觉,打起呼噜来。 还有口臭! 孟垚不敢再说话了,他爹妈告诉他,出门在外,要以和为贵,凡事要学会忍让,不要惹祸上身,而且这大哥身板顶他好几倍,万一急眼了他可万万打不过人家。 孟垚就这么在大哥的摧残下坐了将近三十五小时,第二天晚上,大哥终于在一个叫荆州站的地方下车。孟垚知道这个地方,他们这是到了湖北境地。 孟垚也趁着这个机会站了起来,坐了一天多的时间,他的脚已经完全麻了,屁股也没有知觉了,一拳锤下去像是在打一块和他毫无关联的肉一样。稍微动一动,全身的关节就在那咔咔咔的响。饶是孟垚这么年轻的躯体,也要怀疑自己的腰椎是不是要断了。 三天两夜的酷刑过后,善良的乘务员小哥告知前方就是北京西站,孟垚唰地站起来,从货架上取下行李,然后磕磕绊绊地汇入下车的人流。 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但我们孟垚还是靠着指示牌成功地出了站,尽管有几次走错了方向,但聪明的孟垚也很快就回到正轨上。 总之,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的孟垚,终于在十八岁这一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小山村站到了北京的土地上,呼吸到了北京的空气,见识到了小山村以外的新世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北京的空气质量好像真的一般。但孟垚也给自己心目中的这座爱城找好了理由:城市化的过程,有些东西必须要为之牺牲。 出站口后,孟垚这次不用再花费时间等待,直接坐上了学校贴心安排的班车。 已临近傍晚,车内的学生只坐满了一半的位置,见到有新人上车就探出头看,发现没什么可值得交谈的地方就又把头缩了回去。孟垚一路走一路对那些用眼神打量他的同学露出大白牙,尽管对方并没有回以相同的反应。 短短十几步路,孟垚脸都快笑僵了才发现一个周围比较空的座位。那时候还没有流行社恐这个名词,孟垚只是单纯想休息一下,不然旁边有人的话,他怕别人和他搭话,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有点低,但以防万一嘛。 不过,想要清净的孟垚并没能如愿,后面他过道的另一侧来了位姑娘。姑娘脸圆圆的,扎着和孟阳一样的丸子头,是个萌妹子,性格非常开朗,见孟垚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就主动和他拉起了家常。 这一拉,就拉到了学校。 到学校还没完,孟垚在找学院报道的时候,又非常意外地和这个妹子撞上了。也是难为两人聊了一路,结果到这会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同学院的,只不过他是金融学的,妹子是国贸专业的。 就这么一起办完手续后,两人终于在最后一步分开——一个去男寝,一个去女寝。 孟垚的宿舍在38号楼的610,当他提着那一堆行李爬到六楼,又兴奋满满走到610,推开门后,迎接他的却只有灰尘和空空如也的寝室。 孟垚已经扬起的嘴角就这么垮了下去。 不过好在开灯后,他发现他的室友不是没来,而是很有可能只是出去了一下。因为四人间的宿舍,已经有两张床都铺好了东西。 床是上下铺结构,那两人,一个选了右手边的下铺,一个选了左手边的上铺,孟垚没有多想就选了右手边的上铺,因为习惯了,他在家里睡的就是上铺。 虽然是背着大包小包来京,但还有一些生活物品是没带齐全的。孟垚收拾好自己的床位,把多余的东西都放进柜子以后就也下去了。 在热心学长学姐的指导下,孟垚以比较优惠的价格在二手市场补全了自己的缺失物品。什么凉席,水桶,桌子……,一应俱全,只有孟垚想不到,没有他们不卖的东西。 晚上八点半,他的两名室友依旧未归,在桌子上吃完家里带来的最后一点干粮后,孟垚决定去洗澡。 虽然是名校,但这栋楼很悲惨的没有独立卫浴,不过也不是大澡堂,这点对于南方来的孟垚是一个大大的欣慰。卫浴就在同楼层,中间过道的位置,孟垚拿上衣物端上盆子就去了。 洗完澡后仍然不见舍友,坐了几天火车外加奔波了一晚上的孟垚就这么边等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一睁眼,就先看到对面床上鼓起的小山包。 是他的室友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垚完全没感觉。 抄起床头陪伴自己多年的古董闹钟,上面的时针快要走到“9”这个数字。 孟垚不敢相信,闭上眼又睁开,反复几次后才终于确认不是闹钟的问题,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他昨晚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都记不清上次能睡到这个点是什么时候了。 孟垚清醒过后准备下床,碍于下铺有人,他的动作简直是慎之又慎,但无奈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对方表情不太友善,孟垚说了抱歉,又好心提醒他们,待会九点半他们要到教室集合,这个点起床可能刚刚好。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但没有给孟垚答复就是了,孟垚也不敢多说,转身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好在孟垚洗漱完后,他们也前后跟着起来了。没事干的孟垚就坐在椅子上,一会望望这,一会看看那,绞尽脑汁想和室友打声招呼,结果“嗨”了好几声都没得到人家一个眼神。其中有一个态度特别差,有一个就还好,对孟垚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只不过也没什么表情,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 孟垚就尴尬起来,尴尬完又安慰自己,大概率对方只是起床气而已,过一会就好了。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寝室的唯一一张空床,他开始寄希望于最后一位室友,祈祷对方是个好相处的人,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能搭理自己的招呼就好了,也不奢求他太热情。 正这么想着,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第3章第一面 孟垚以前读书的时候,小学和初中都在小县城,那会他还没有什么审美意识,班里同学在他眼里也都长得一个样。黑黑的,衣服都是同一个路边摊买的,要不就是穿家里哥哥姐姐剩下的,大家都灰头土脸,无所谓美丑。 到了高中他埋头苦读,经常会听到周围同学谈论哪个男生帅,哪个女生美,谁谁谁是班草,谁谁谁是班花,那个年纪的人正值青春,荷尔蒙过剩,讨论这种话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孟垚是个正常男生,当然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注意到除学习以外的东西。但他们的区别是,他纯粹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美就是美,丑就是丑,孟垚看过就算了,并不像别的同学,会特地为了某人多跑一层教学楼,或者多绕一个弯去制造偶遇。 因为这样会浪费他的学习时间,这是非常不应该的,是令孟垚痛心的。 三年里,孟垚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好看的同学,男的也好,女的也罢,他们给孟垚的感觉就仅限于是好看,什么别的多余的想法完全没有,不同于此时此刻,孟垚在寝室门口见到的这个人。 身量多高不知道,但他往那一站,几乎要完全挡住了外边射进来的光线,头差不多要挨着门框,孟垚怀疑,要是他不低一下头,很有可能脑袋上会撞一个包。 第3章 他戴着帽子,头微垂着,头发有些许长,孟垚只能看清下半张脸,鼻子高挺,唇瓣形状漂亮。穿着白色黑边的立领夹克,下半身是同一套的运动短裤,左手插在裤兜上,背包挎在右肩。 看上去很懒散,随意。 孟垚见他第一眼,就感觉他很像网球王子里的一个角色,记忆有点久远,他当时也没有追过,只是瞄过一眼人物相关简介,大概是叫迹什么吾,最主要的是,两人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他走进来后,孟垚的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太明显了,男人不得不回看过去,但又不是正眼看的,只有眼睛动了,俯视过去,和扫一眼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孟垚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发现对方看过来,他还很高兴地和他打了招呼。“嗨”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孟垚也不气馁,本还想着给他帮帮忙,铺下床,擦擦桌椅,可没想对方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那两人喊对方少爷,孟垚吓了一跳。他这种穷人哪里见过什么少不少爷,于他而言,这都是言情小说偶像剧里才能出现的东西。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怎么知道上个大学,人际圈就扩展地如此之大了? 这时候,方才不理会他的舍友倒是主动和对方搭话了,他们都做了自我介绍,孟垚这才知道,他们一个叫徐政华,一个叫梁宇飞。梁宇飞是他的下铺,徐政华是对面上铺。 那人的反应依旧不咸不淡,隔了半天才说话,报了个“裴书聿”就不理人了,高傲得很。 孟垚心想,原来电视剧里有些情节也不是完全骗人的,有钱人就是看不起穷人的,他们都拿鼻孔看人。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孟垚指不定早对这个人敬而远之。不过孟垚却对裴书聿讨厌不起来,他在心里鄙夷自己,原来他也是那种很肤浅的,只会看脸下菜的人。 后面集合时间要到了,徐政华和梁宇飞这两人明显因为早到的情谊混到了一块去了,他俩勾肩搭背,出门的时候梁宇飞还不忘问裴书聿要不要一起。裴书聿这会不知道咋了,看他俩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起来,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人干啥都要喊他。 果然,下一秒,孟垚就听见裴书聿薄薄的两瓣唇吐出冰凉凉的话: “我们很熟吗?” 说完,孟垚看见梁宇飞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看上去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徐政华出来打圆场,说大家都是室友,以后一起生活的,打好感情基础嘛,然后就把他拉走了。 时间不早了,孟垚是跟在他俩后头走的,尽管有前科之鉴,但离开之前,孟垚还是多提醒了一嘴,说待会要集合见教官了,不要迟到哦。 裴书聿坐在擦好的桌子上,一双长腿交叉支着,本来还在看他家里带来的人干活,听见孟垚说话,就分给他一个眼神。 孟垚还以为他要像对那两人一样对自己,等了一会,裴书聿才像是终于不耐烦了,撇撇嘴和他说:“我不用军训,赶紧走你的。” 孟垚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完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了,这人显然边界感很强,自己问的事情太过私人了,他们今天才刚认识,对方一定不会想和他说这些。正想解释,结果对方就摘下了帽子,嘴角扬起一个非常甜美的弧度。 他看着孟垚说:“因为我有病呗。” 孟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宿舍,又是怎么走到教学楼的。他的心思全都在裴书聿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有对方说的那句话。 孟垚单纯,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这样的有钱人其实可以用钱权来打发一个小小的军训。甚至孟垚不知道以后可以在某个二手闲置平台购买一整套病例,别说军训,体育课都能给你免了。只是现在,孟垚相信,裴书聿说他有病,那就真的是有病。 那是什么样的病呢?看上去挺好的一个人,总不会是什么致命的病吧?但,这个病都能让他免除军训了,那估计问题也不小。 孟垚琢磨不出个一二,开会的时候频频走神,到了中午解散的时间,孟垚急急忙忙吃了饭就跑回寝室去了。 这回倒是没有像昨天一样扑空,反而他宿舍来了一堆人。孟垚被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会他两个舍友也回来,跟他一并站在门外边。 孟垚听见梁宇飞和徐政华说:“原来我们年级那个厉害的角色就是他啊。” “上头有他家里人,你没看都惊动这帮领导了么。” “怪不得早上那么装……” 之后的内容孟垚就听不见了,两人碍于屋里人的存在,说话声都压得低极了。 孟垚倒不关心这些,越过那些人头,他的目光只落在裴书聿的脸上。对方被围在人群中心,周围是大他几轮的领导,不知道在和他说些什么,脸上横肉笑的都堆在了一起,但裴书聿却好像不为所动,细看的话还能感受得到他的不耐烦。最恐怖的事,裴书聿居然还是坐着的,那些领导和他说话都要半弯着腰。 谱也太大了,孟垚觉得,这样真的不会破坏家族的名声吗? 那帮人没待多久,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孟垚忙给他们让路,然后第一时间钻进了屋里。 梁宇飞和徐政华在外头的时候,明明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可在面对裴书聿时,两人又装作了好室友的样子,虽然也还没到阿谀奉承的地步,但两幅面孔的作风让孟垚对他们产生了不好的观感。 午休时间短暂,孟垚也找不到机会和裴书聿说话。下午军训正式开始,更是累的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晚上活动完回宿舍,洗个澡就直接瘫在床上了,什么话都不想多说。在这期间,裴书聿一直都待在寝室,偶尔也会出现在军训场地,但一般待了几分钟不到就走了,活脱脱像来视察的领导,可就是这几分钟,却让不用军训的裴书聿在他们学院成为了一个“红人”。 孟垚对于手机的使用还停留在联系功能上,对于学校表白墙,论坛以及一些学生运营的官方账号还一无所知。裴书聿几乎以每天三次的高频率出现在各大平台,关于他的话题,大多是围绕颜值,身份这两大板块来进行谈论。 有不少偷拍到他照片的人会把他挂在墙上进行表白,捞人,但绝大数照片都只能拍到模糊的上半张脸,一是裴书聿在公众场合总是戴着口罩,二是裴书聿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如果你是在他周围十米以内进行偷拍,他大部分时候都能在你举起相机的那一刻成功发现你的存在并且机智地躲过镜头。 因为他戴口罩这个事,每每他的评论区下面就会出现一种声音: “好看的话就露全脸了,丑八怪才会遮遮掩掩,其实是对自己不自信吧,整这些有的没的,天天说什么‘感觉就是很帅啊很有feel’,到时候真露脸你们就老实了。” “就像你们女人总说,和男人聊天超过三句还不清楚他的身高,那这个男人一定没有一米八一样。口罩男要是好看,还戴什么口罩啊,说不定下面是一张蒜头鼻和香肠嘴呢!” 支持这部分声音的人大概占了评论区的一半,还有另外一半表示“见过不戴口罩的样子,真就硬帅”,总之,只要有裴书聿出现的地方,评论区底下一定会吵成一片,如果管理员登进这些id账号后台,那还可以发现,大部分诋毁裴书聿的都是男生,且新生和大二学生居多。 后面吵得厉害了,评论区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有人替裴书聿说话,表示裴书聿戴口罩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必须在人多的地方这样做,以此来保证他的安全。 评论区又纷纷开始猜测,所以裴书聿不军训难道就和这个病有关?不是因为“太子爷”的身份才有的特权? 外界流言纷纷,裴书聿本人以及孟垚全然不知。孟垚是个勤俭节约,刻苦勤奋的孩子,即便上了大学这一点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在其他同学会给自己加餐犒劳的情况下,我们孟垚每天依旧只在食堂消费,每顿价格不超过六块钱,一天只吃一顿肉,饮料零食一概不碰。每天军训结束,写完军训日记,剩下那点时间他就去守着他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一个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梁宇飞和徐政华在宿舍点外卖的时候偶尔也会问他一声要不要一起,至于为什么不喊裴书聿,那是因为裴书聿的饮食有专人负责,他的早中晚三餐都是家里人准时准点送过来的,有钱人的生活和他们不一样,梁宇飞和徐政华也不是那种被拒绝后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但可孟垚也总是在拒绝他们,不是不想要一起,而是不想浪费钱,一顿外卖能抵他三顿食堂,孟垚可舍不得。尽管孟垚对他俩之前在背后说裴书聿的行为还有些不能接受,但他本人还是非常希望能和舍友和谐相处的,虽然目前这看上去有点难。 孟垚本人也对自己拒绝别人好意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因此他总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比如他会在自己方便的时候帮他俩带早餐,别说上过大学,只要上过学的都知道,谁会愿意为了这两口饭而离开被窝呢?比如也会偶尔答应梁宇飞帮他写几篇军训日记,比如经常承包打扫寝室这种杂活,比如会在梁宇飞明里暗里挖苦他没钱的时候装作听不懂。 第4章 后来,以上这些行为次数发生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孟垚终于得到了裴书聿的第一句主动搭话。 “你是什么窝囊废吗?” 第4章拌拌嘴 孟垚当然不是窝囊废,别看孟垚家里穷,但孟垚小时候是村里同龄人当中最调皮的那一批人,经常上山爬树找果子,无论多危险的地方他都能钻,和别人打架了也丝毫不在怂的。 记得有一次最为印象深刻是,孟垚因为弹弓打的厉害,村里不少同龄人时不时会要求和他比赛。他们通常会在五米,十米远的地方放上大小不一的物体,近的就放小一点的,远的就放大一点,谁能率先打中目标,谁就算赢。孟垚对自己的技术一向很自信,但他一般很少愿意答应和那些人比赛,小小的孟垚觉得那样很没意思,不过呢,又架不住那些人会用零食诱惑他,如果他赢的话,就能吃到小卖部里那些可望不可及的小零嘴。 孟垚当然很心动,他没有理由不答应这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好处。那些小伙伴也都很守信用,输了总会给他分点糖果,辣条,或者其他饼干什么的,孟垚不挑,便宜的贵的,酸的辣的,只要是零食,他都能吃,而且还能分给妹妹,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种交易行为双方都算自愿,也没有人会捅到家长那里去,孟垚利用这项本领给自己赚了不少零嘴。原本可以一直这样,但问题出在,有一年,村里最有钱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也回来过暑假。他出手大方,城里来的人,带回来不少新奇玩具,因此即使他的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傲慢,却依旧有不少人跟在他尾巴后面玩。 他听说了孟垚在村里的大名,好胜心极强的富家子弟也想和孟垚来一场对决,以此来赢得村里那些同龄人真正的钦佩。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想争。 不过他也聪明,没有很快去找孟垚,而是自己偷偷练了好几天,觉得差不多可以超过孟垚的水平时才去下了“战书”。 孟垚原本是不想和他比拼的,对方拿出零食诱惑也没有,因为孟垚对陌生人很戒备,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小孩回来了好多天,他始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跑去和他玩的原因。 富小孩很聪明,知道零食起不了作用,就拿别的东西来诱惑他,不是玩具,不是什么手机,孟垚的条件是让他给自己讲讲城市里的生活,富小孩没见过这种奇葩的要求,虽然在心里鄙夷,但为了比赛,他还是答应了。 比赛当天,村子里的小孩几乎全都在场。富小孩志得意满,他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下比赛,毕竟他可是城里来的小孩,有什么理由会比不过这些粗鄙愚钝的乡巴佬呢。不过就是弹弓,这和他平时打的玩具枪区别也不大,多练几次上手后哪里有什么难度。 然而,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他输了,五个目标物体,他只打中了四个,孟垚则是弹无虚发。 这令他感到大为挫败,他当然不想给这个乡巴佬讲什么城里生活,因为这纯属是浪费时间浪费口水,他给孟垚扔了一堆零食就跑了。孟垚却死活不要,硬是追着他让他兑现承诺。 富小孩被追得烦了,说不定也许有报复心理,毕竟孟垚让他在全村小孩面前丢了脸。所以他转身就跑到孟垚家门口大喊:“你们家儿子追着我要零食,还管不管了!” 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那些小孩也开始说:“对!孟垚天天抢我的零食!” 孟垚百口无言,他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你们自己输给我的!我没有抢!” 但寡不敌众,一舌辨不过百嘴,而且事实是,孟垚也确实吃了他们的东西。再往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些家长听说了这种事,就也纷纷指责起孟家这个老二来,之后胡兰当着村里小孩的面狠狠地喂了孟垚十几次大竹棍,打的手心手背都是伤,边打还边说:“我让你不学好!尽学着一些坏习惯!想吃什么家里没给你买吗!” 打得实在是很痛,但十岁的孟垚居然一声不吭,没哭,没闹,只是眼眶红红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等他妈打完后才大声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他们输给我的,不是我抢的!是他们在骗人!” 当然,这样的辩解在其他家长那里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在胡兰那里也一样。胡兰一生淳朴善良,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领居们戳脊梁骨,害怕与人交恶。孟垚这样的行为显然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扰,惩罚是必须的,否则孟家小孩会被别人说没有家教,这是胡兰不能接受的,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她很喜欢的老大和幺儿。 老大在村里素来备受好评,她可不希望老大背上任何的负面评价,就是连他有个爱贪便宜的弟弟这样的言论都不允许。 小小的孟垚被打得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竹棍都被打断好几根,胡兰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家洗清“嫌疑”,以此证明孟家家风是非常严格的。身体上的痛尚且可以忍耐,但胡兰这一打,让孟垚在同伴面前失去了面子。 面子,对于小孩,甚至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自那之后,孟垚就再也没和任何人比试过弹弓,也不再在人前拿起弹弓。孟垚认为他遭到了欺骗,他是有脾气的。 所以,孟垚才不是什么窝囊废。 当他这样和裴书聿说时,对方意味深长地嗤笑了一声。 “那就不要再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否则别人都以为你是天生的仆人。” 孟垚有些伤心,裴书聿怎么能如此毫无负担地对别人说出这么直白伤人的话,但他又生不起气来。裴书聿和别人不一样,大少爷才不会闲得没事做故意挖苦他,说这些话大概率也是为了自己好吧?不想让自己被别人胡乱指使,难听是难听了点,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不然他怎么不对别人说这些话?而且,他从来没对梁宇飞和徐政华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这样看来,在宿舍里,裴书聿应该是最喜欢自己这个舍友吧? “我只是过意不去,没有讨好他们的意思,更不是什么仆人,人家喊我吃饭说明人家把我当室友呢,不像你,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吃……” 说到后面那两句时,孟垚的音量陡然小了下去,眼神还偷瞟着对面床的裴书聿。 裴书聿穿着短裤,脖子上挂着红色头戴式耳机,背靠着墙,一双大白长腿盘在一起,腿上搁着苹果笔电,修长的手指敲来敲去,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在干嘛,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闻言,他抬起头,很不可思议地说:“难道你要我和你们一起吃食堂那种糟糠?没什么油水就算了,那些菜还极有可能被什么蟑螂老鼠苍蝇爬过,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和病毒,这种东西吃下去跟吃路边垃圾桶的剩饭剩菜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裴书聿的表情震惊极了,看上去就像孟垚刚刚说了什么要置他于死地的话。 “哪里有这么夸张,食堂很干净的好不好,我吃了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说的那些情况……” 孟垚小声辩解,他觉得裴书聿未免也小题大做了,好歹这是北京的高校呢,卫生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他自己吃着都不知道有多香,而且还便宜,这对于他这种经济困难的学生简直是福利好不好。 “你不知道吗?去年一年,学校光是食堂卫生问题就已经被校友匿名举报了一百三十六条,并且在各大论坛平台都有专门的帖子来吐槽,楼层都能从北京盖到你家。你那手机是拿来干嘛的,当老人机用的吗?” 还没完,裴书聿接着攻击:“也是,你这个是杂牌机吧,我看你每次打开软件都要加载个十来八分钟,也就你能受得了这破东西了,要是别人,早都得摔了。” “……,”孟垚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什么叫做破东西,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进厂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买的新机,虽然是便宜了点,但它该有的功能都有啊,孟垚对它的要求也不高,而且哪里有十来八分钟,最多偶尔消息多的时候卡那么一下下。 “你怎么知道人家匿名投诉了食堂卫生,数量还记得那么清楚……” “哼,这是背调,背调你懂吗,见什么人,去任何地方不得对它做一个全方位的背景调查啊,何况是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 “啊,就算这样,人家也不是投诉到你那里吧……,你怎么会知道人家投诉了一百三十六条,还记得那么清楚……” 没素质的裴书聿又骂人:“你是白痴吗?要不是你全身上下一股穷酸味,我真要怀疑你这个大学是不是买来的了。” 裴书聿在想,难道开学那天,宿舍里那么多领导白来了吗,他想查一下后勤处的邮件这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孟垚鼓起勇气反驳他:“喂,可不可以不要说话那么难听啊,我的大学当然是我自己考来的了!你不要光凭你的印象就说别人是白痴好不好,这很伤人心的!” 第5章 孟垚太委屈了,他辛辛苦苦挑灯夜读了三年,六百五十六分里的每一分都是他实打实地写出来,背出来,算出来的,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他的智商呢?就算是长得漂亮也不能忍受啊! “哦,我看你每天笑兮兮的,看起来比我们家院子里那条只会鬼迷日眼的狗还要乐观,还以为你除了开心之外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裴书聿本来已经说完了,但对面貌似依旧在为这句话伤心,为此,他又敷衍地补了一句:“抱歉,下次我会注意不对你人身攻击,至少不攻击你的智商,毕竟我们是校友——虽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你非要误解那我也没办法。”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你以后不要说话这么……直接好吗,没有多少人受得了你的……” 孟垚非常真诚地建议裴书聿能改一改说话的方式,他很害怕这样下去,哪天裴书聿会因为他这张嘴而招来祸端。 裴书聿很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很正常啊,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很多时候大家都不爱听实话而已,难道这是我的错吗?而且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什么谁管得着,法律没告诉你,每个公民都具有表达权的吗?” 裴书聿这张嘴确实太厉害了,孟垚听完霎时就哑火了,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嘴笨,比不上裴书聿,巧舌如簧,黑的能说成白的。 孟垚放弃了和他继续争论,他的时间宝贵,匆匆洗完澡后还要跑下去集合地点,接着进行晚训。 回来的时候,裴书聿正好从浴室出来,精赤着上身,头发还湿漉漉的,肩膀上搭着条毛巾,脏衣服丢到桶里,看也不看,反正明天管家会过来带走。 孟垚见他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放了回去,然后套上睡衣,刷了个牙就准备上床歇着了。 孟垚他们今晚没怎么训练,时间全拿去唱歌和跳舞去了。教官教他们唱军歌,又和隔壁营的对唱,比谁嗓门大。孟垚嗓门既不大,五音更是不全,就这么浑水摸鱼了一晚上,身上压根没出多少汗,现下擦了个身就完事了。 见裴书聿又没有要吹头发的打算,宿舍里还开着空调,孟垚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裴书聿分过来一个眼神,没说话,但孟垚神奇般地读懂了他在说什么。 “要你管。” 孟垚又垂头丧气地爬上了床,没多久梁宇飞和徐政华就回来了,两人一进门就脱了衣服,好像之前去做了什么运动一样,满头大汗,一个接一个地往浴室冲,洗澡又洗头,还不穿上衣,也没人吹头,甩两下就当完事了。孟垚这会又不像刚才那样,担心室友感冒什么的了。 毕竟梁宇飞和徐政华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像裴书聿,虽然裴书聿是他们这里最高的,但人家可是生着病呢。 你看,裴书聿又咳了一声,孟垚把这罪怪到刚刚一进来就把空调温度调低的梁宇飞身上。裴书聿是很怕冷的,据孟垚的观察来看,他那么长一条人,睡觉总把自己缩成一团,宿舍里只要开了空调,他很快就要给自己的腿盖上被子,一点冷气都吹不得。 凌晨两点,整栋宿舍楼已经陷入沉睡当中,610室的鼾声从孟垚下床缓缓传出,此时的孟垚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手里正握着空调板,滴滴三声过后,宿舍的温度由18c上升至了21c。 孟垚爬上床之前,又顺手把裴书聿露在外面的手腕给提回被子里,动作轻轻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一般。 手好白,好软,但好冰,孟垚想。 第5章给你药 第二天中午,不知道是不是孟垚的乌鸦嘴应验,还是裴书聿的身体太弱了,孟垚发现他居然真的感冒了。 起初是孟垚在寝室听到裴书聿有不规律的咳嗽声,尽管平常他也会偶尔咳上几回,但咳的次数不多,一般不会超过三次。可这回,孟垚发现裴书聿仅仅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就已经擤了五次鼻子以及有四次超过三秒以上的长咳。 孟垚坐在桌子上侧目偷瞄,发现裴书聿的鼻子已经被纸巾擦得泛红。再这样下去,孟垚怀疑那一块皮肤一定会被残暴的裴书聿擦破皮。为此,避免事态恶劣,他鼓起勇气,在自己的衣柜里折腾好半天,然后在行李包的内袋里掏出他在家里准备过来的药物。 普通的白绿色盒子999感冒灵和同色系瓶子的抗病毒口服液。很常见的药物,孟垚每次开学都会自己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尽管很少用到。 他若有其事地挪移到裴书聿的床头,伸出食指蜻蜓点水般地戳了戳裴书聿的右肩,接着非常郑重地把药递到他面前: “你这是感冒了,先喝点药吧,以防万一严重了……” 裴书聿正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从孟垚的角度瞅过去,只能看见他那如峰峦般的挺鼻。 他戴着耳机,灵活的手指正操控着底下快要占据平板三分之二屏幕的贪吃蛇,到了关键的时候,肩膀突然被谁点了一下,裴书聿以0.01秒的分差撞上另一条小蛇的尾巴,游戏结束。 没能破掉自己上一把的记录。 裴书聿一把摘下耳机,没好气地瞪着孟垚:“干什么!没看见我在破关吗!” 孟垚显然也看到了刚刚他不小心闯的祸,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你生病了,给你拿点药。” “不吃!”裴书聿看向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脸上很是嫌弃:“这什么鬼药,你是医生吗?为什么乱给别人开药?万一喝死了你负责啊?” 孟垚一听,震惊了,裴书聿怎么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呢,难道他小时候感冒发烧没喝过?他们村里不识字的小孩恐怕都不见得会不认识感冒灵吧,再者,就算不知道,自己还会害他不成? 他有些着急地解释:“这是很常见的感冒药!喝了就能好的!我每次流鼻涕了就喝这个!” 裴书聿不认识这些完全是有原因。 他的健康是由家里私人医院的主任医师全程负责的,他从小至大的身体数据全程记录在医院的私人数据库里,每年体检一次,数据库的数据也会随之更新,一旦医生发现有哪些指标出现波动,就会即刻报告到相应科室的一把手。所有的药物,无论大病小病,全部是根据他个人的身体状况进行特制的,药物会被拆解成可入口的状态送到裴书聿手里。所以,裴书聿是真的没见过感冒灵这种东西,更别说让他喝了。 “不要,”裴书聿没什么兴趣地又看了药一眼,还是拒绝,不过可能觉得孟垚是好心,就多和他解释了一句:“待会管家来送饭的时候,他会报告给医生的,我不喝外面的药。” 毫无退路,完全不打算接受,裴书聿还挺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但你不要讨好我。” “好吧。”孟垚无语,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误解自己,“没有在讨好。” 说完,孟垚转身把药放进了桌柜里。裴书聿在开下一把时,抽空抬头瞄了眼这位在他看来一直很奇葩,又有点土土的舍友。看他弯腰放药的背影,裴书聿难得生起了一丝丝类似惭愧的情绪。 他觉得孟垚好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平常活泼乱跳的像个乡下里的小土狗,这会看着很无精打采。 中午管家来送饭,收脏衣服时,果不其然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到了医生那里,细无巨细地描述了身体各部位的情况后,又问少爷是否需要出校返家一趟。 裴书聿才懒得回家,家里一个个看他跟什么似的,比那林妹妹还夸张。还有他那个只会聚会喝下午茶搓麻将的老妈,看见他回去准免不了笑话他一顿。 那位漂亮的夫人总是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阿聿啊,妈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猛虎一样的病秧子。” 裴书聿也很无奈,他的爸爸和妈妈身体都十分康健,甚至就连爷爷奶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到了他这里,基因缺陷就出来了。人高马大的,结果免疫系统根本就是徒有其名,淋点雨就会感冒发烧,太阳大一点也要头晕中暑,身体的脆皮程度堪比薄纸,稍稍一用力,就碎了,就折了,就破了。 每每这个时候,裴书聿就要忍不住回怼一句:“其实你和裴尚宗是近亲结婚对吧?” 裴尚宗就是他爸,他妈叫蓝茵。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从小一块长大,一起上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而后裴尚宗去了国外深造,蓝女士留在国内,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要说这两人的感情,那还真是一波三折折又折。 简单来说就是,蓝茵女士开窍得晚,裴尚宗先生又是个闷油瓶的性子,他初中就开始暗恋隔壁这位精灵鬼怪的邻居女孩,女孩对他的心事全然不知,只当他是好朋友来打闹,裴尚宗在高中期间桃花泛滥,可偏偏他早就把心交付他人。蓝茵不知情,甚至劝他可以谈个恋爱找一下生活的乐趣,别整天只泡在书里,裴尚宗当时听完脸都黑了。 第6章 后面上了大学,两人专业不同,学校面积又大,两人虽然同校,但也跟异地差不多,蓝茵这边上了大学,乐不思蜀,天天和社团那些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玩,而裴尚宗那边也因为课业繁重,两人时时碰不到一块空闲的时间,久而久之,联系就慢慢变少了——是蓝茵单方面的变少了。 之后裴尚宗再见到蓝茵时,她已经和社团里的一个同级生在一起了。两人如胶似漆,虽然是蓝茵主动约的局,想介绍男朋友和裴尚宗互相认识,但裴尚宗很明显是那个多余的人,这场聚会他在中途就借故离开了。 没多久,蓝妈蓝爸知道这事后,坚决反对这门恋爱,蓝茵那时候为了那个初恋小男友和家里闹得非常难看,还是裴尚宗出面缓和了他们四人的关系,但没想到,大三开学后一周,这男的就被蓝茵抓到出轨。蓝茵那时候是真喜欢他,伤心得不得了,就为这破事哭了两天,眼睛都哭肿了,裴尚宗就每天横跨两个校区来找她,带她吃好吃的,带她出去玩,蓝茵这人心也大,有裴尚宗陪着,她没五天就走出来了。 到了大三下,裴尚宗出国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蓝茵考虑了一周还是放弃了,大四毕业她在国内旅游了一年,在这期间又认识到了一个搞音乐的野生rapper,对方追了她小半年,她又答应了,这个消息传到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时,裴尚宗气的一周没和她联系。 不过好在一年后蓝茵就主动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和他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总之就是差点意思。其实那个rapper小有名气,长得也很不错,家里也有小钱,方方面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也懂浪漫,但蓝茵还是果断地和他say了拜拜,再往后断断续续她又谈了两个类型不同的男友,最后裴尚宗回国继承家业的时候,直接和她说:别谈了,和我订婚,裴家需要女主人,我爸妈只认你。 蓝茵那时候还在和前男友拉拉扯扯中,裴尚宗这么一说,她只犹豫了不到十秒就答应了。 结果进了裴家才知道,什么“我爸妈只认你”这种话根本就是屁话。裴爸裴妈完全不知情,这个儿媳是儿子自己去找老丈人和丈母娘求来的,蓝茵那会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她爸她妈对这件事态度出奇的一致,裴尚宗前脚跟她说订婚,后脚她爸她妈连日子都看好了。 “乖宝宝,别骂自己,我们真是近亲的话,那你现在极有可能是一个智障了。” 裴书聿其实是蓝茵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在两个月流产的时候蓝茵才知道的。当年蓝茵还是热血少女,跟着一帮搞生态环境保护的人成天天南海北的跑,有天在海里泡了长达六个小时,这一泡就泡进了医院,给孩子泡没了。 裴尚宗知道的时候,人还在洛杉矶总部视察,一通电话过去,直接把人吓得包机回国,从申请航线到落地北京,时间比原本规定的要快了近一小时。 出了这事后,蓝茵女士便收起了心,跑还是会跑,但尽量把时间控制在四个月内,其余时间则更多留给了家庭。 两年后,裴书聿出生,虽然不是最喜欢的女儿,但裴家和蓝家上下都宝贝得紧,可以说,裴书聿长到这么大,吃到最苦的东西就是五岁那年误食了外公最爱的苦瓜。 他身体不好,早些年裴尚宗控制他饮食很厉害,就是咖啡这种东西都不能喝半口。 裴书聿不肯回家,也不想去医院,管家只能从医院把开好的药带过来。裴书聿吃了药,一整个下午都在睡眠当中度过,晚饭时间被回来匆匆忙忙洗澡的舍友吵醒。 从梁宇飞和徐政华的对话中,裴书聿得知后天是社团招新的日子,他没什么兴趣,吃了药身体好了一点,虽然还有点小咳嗽,但脑袋没那么晕晕沉沉了。而且,他已经打算好这两天出校去找点事做,后天不一定回不回得来呢。 然而,第二天,军训汇演结束,孟垚吃完饭,洗完澡,晾好衣服后,搓搓手就朝裴书聿那边去了。 “裴书聿……,明天社团招新诶,你要不要去啊?” 裴书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去,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孟垚以为他不知道,心里有点雀跃,顿时觉得自己花了一小时听楼下推销校园卡的学长胡吹乱嗙有了一丝丝价值,“我听说期末会有综测考核,这个可以加分呀。” 裴书聿关了电脑,穿好外套,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耸耸肩,“加分,然后呢?” 孟垚眼睛都亮了,“这对拿奖学金有好处呀!” “奖学金?”裴书聿鼻子里出气,似乎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话,笑声里有天然的对下等人的藐视,“三千块钱能干什么?连我家厕所的一块砖都买不起,这玩意值得我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当免费劳动力?做梦呢。还有我好心劝告你,你最好也别参加那么多,除非你想到时候一整天都给人当奴隶。” 孟垚因为兴奋,一时忘记了面前这人和他身份有别,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也是有点被打击到自尊心的,他只是好心邀请对方一起去体验校园生活,这人怎么就非得这样子说话。 漂亮的人说话都这么尖酸刻薄吗!孟垚实在困惑。 “那也可以认识新朋友啊,社团那么多,肯定也有你感兴趣的,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裴书聿垂眸看他一眼,薄唇上下开合,语气陡然冷了下来:“谁需要朋友这种廉价的东西。” 裴书聿说完就背着个吉他包走了,孟垚哽住,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黯然伤神。 美人似玫瑰,总是带刺,孟垚这样想,裴书聿简直是玫瑰中最刺人的一种。 虽然被裴书聿拒绝得非常干脆,难看,但孟垚还是很快调节好心情,爬床点灯夜读去了——他上一批从图书馆里借的书已经看完了,现在看的是今天刚发下来的课本。 次日早晨。 孟垚吃过早饭后就直冲百讲广场,那里便是招新地点。孟垚以前的高中没有什么部门社团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望着五花八门的招新宣传,他感觉都有点选不过来了,不过孟垚对自己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先挑选那些对入党,综测加分有作用的,其次是能提高自己能力的,最后才是感兴趣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等到他真正进入到招新现场的时候,孟垚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些学长学姐就跟被什么附身,见到新生就跟吸血鬼闻到新鲜的人类一样,上去就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就搭着你的肩膀拉着你的胳膊,然后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地对你问候一番。 “师弟哪个班的呀?” “哪个专业的呀?” “师弟军训累不累啊,来师姐这里坐一坐吧?” “就了解了解,不要紧张,不喜欢也不要紧,来喝杯饮料吃点零食嘛……” 诸如此类的言语,孟垚不知道听了多少,就在他被新一轮学长学姐围攻时,恍惚间,貌似透过人群缝隙,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好不来的裴书聿? 第6章去招新 裴书聿烦死了。 他本来都已经到cage了。 cage是石景山区石景山路体育场西街的一家地下酒吧,裴书聿以前是在石景山这边上学,初三毕业后意外结识了这家酒店的老板。老板那时二十几岁,第一次见他时扎着脏辫,手上全是纹身,是个妥妥的摇滚青年,自由,洒脱,率性。虽说店是他开的,但他常年不在酒吧,酒吧是交给来这里北漂的四川女孩管理。 裴书聿曾经很欣赏他的生活态度,并默默给尚且还是学生的自己也设定了这样的目标:要自由,要本我。 结果,这个酒吧老板让裴书聿感到非常失望和不解。 他爱上了一位女孩。 女孩是山东人,在北京一家国际小学当老师,人很文静,是独生女,爸妈为了她特地卖了山东的老房子,用所有积蓄在北京给她买了个三室一厅。说来也巧,这八辈子都不可能有关系的人,居然通过朋友的饭局给认识上了。按照老板的话,他对女孩是一见钟情,当然,说难听点是见色起意,反正就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一开始挺怕他的,毕竟他这种长得就像背了几条人命的,还整两条花臂,谁看谁不怵。 后面老板追了她一年,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就被骗走了。回去见家长,山东家长嫌他没个正经工作,搞艺术的,又看见他那两条乌漆麻黑乱七八糟的手臂,眉头那是皱得愈发难看,死活不肯同意。谁想,花臂也是真爱,见女孩父母咬定了不松嘴,他下一秒就去洗了纹身,纹身师还劝他最好不要,但他丝毫没有犹豫,洗了。然后在女孩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书店,结果书店越做越大,做成了连锁,女孩父母才勉强同意。 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吟点酸诗的臭作曲人了,而cage因为最初经济紧张,刘亚权,也就是这个老板,想低价把酒吧给盘出去。裴书聿得知后,让管家把钱转给了刘亚权——以高出原定于他转手两倍的价格给买了下来。不过,酒吧里的员工,除了主事的四川女孩,其他人都不知道老板已经易了主,刘亚权安分了一年,现在也还是会时不时过来喝点小酒放松放松,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充当dj去活跃一下气氛。 第7章 他笑称这里是他免费的乌托邦。 而“瘾”,是这一年内酒吧里最受欢迎的驻唱乐队,乐队以高水平高颜值出名,一般来说,乐队的话,其实粉丝,观众是不太关注他们的颜值的,毕竟大家来消费的,你要是歌唱水平一般般人家也闹挺,甭管你长得多好看,菜就是菜,有点才华反倒还能拉高颜值。但,这支乐队少有的颜值是锦上添花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长得能愉悦心情的东西?谁还不是颜控?在其他条件差不多一致的情况下,让你挑对象你还能挑丑的谈? 当然,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不过丑男人还是能找到对象的,有的是因为他们的确有点才华,但大部分原因都只能归结于他们对象的审美奇特。 因此,自从“瘾”加入驻唱乐队之后,cage的消费量就肉眼可见的疯狂飙升,为了维持店内的安全和秩序,cage不得不改了店规,从随心进入变成了预约制。 关于“瘾”,“瘾”的队长是鼓手于洋,于洋年纪稍长一些,是隔壁一所艺术类院校的准毕业生,其余成员也都是附近高校的同龄人。 除开鼓手,贝斯手,吉他手外,“瘾”比其他乐队特殊一点的是,它有两名主唱,主唱上台时着面具,露过脸的只有j一人,j真名吴少一,还有一个是从未露过脸且真实身份不明的y。 在这个乐队里,知道y真实身份的只有队长于洋和吴少一。前几天吴少一因为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平常的备用主唱二把手,也即吉他手,下楼梯时不下心给崴了脚,现在床都下不了,脚肿成了猪蹄。“瘾”这场表演又是提前定下的,绝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他们来的,票都买了,总不能临期取消吧,而且这会也没有别的乐队顶上了,到时候给cage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身为cage的老板,裴书聿对于这样的突发意外理应负有责任,所以于洋毫无心理负担地喊来了老板裴书聿救场。 他们的表演是在夜场,十一点才开始。裴书聿先去看了个展,展会结束后,他本来已经坐上了一号线准备直达石景山,但中途又一脸被逼无奈的样子在玉泉路下了车,主唱在联系人里另找了一个,报了高价,自己打车返程回了学校。 到半路的时候,于洋的短信催命似的一条接一条的发来: 〈不是,老弟你就这么走了?〉 〈说好在学校无聊的呢?回去干嘛?〉 〈你找的人靠不靠谱啊,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场了我连他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我们这也没排过,等下上场给人听笑话?〉 〈你这不是欺骗观众吗?大家都以为是来的是y,他这一开口不就露馅了?还是说你打算让我对外公布我们“瘾”又加主唱了?〉 〈哪家乐队主唱能凑一桌麻将啊?〉 …… 噼里啪啦,啰里啰嗦,于洋是重庆人,不知道重庆人是不是就这样,裴书聿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感觉这人过分外向,特别能说会道,跟谁都能一副哥俩好的感觉,即使他知道裴书聿是这家店的老板,但也完全没把他当成上级来看,仗着年纪在那里压着人喊弟弟。 消息发了一大堆,裴书聿就回了一条过去: 〈死不了,这人靠谱,别在那吵吵嚷嚷了,我感冒了,去了也影响发挥,你要再发扣工资了啊。〉 于洋收到消息,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快到学校的时候,裴书聿又觉得不是个事,他这是在做什么?回去看那土包子有没有伤心?万一那土包子问自己怎么又回来了他该如何回答? 想着,裴书聿打道回府,去了西单商业街,走走停停,没一会儿裴家的司机就来把他接走了。回去后和老爷子续了一下亲情,发现蓝茵女士难得的在家里,又过去唠了一下,没说两句,蓝茵就推开他起身了。 “下周末中秋,记得回来啊,你爹现在在柏林等我,说是发烧了,让我过去看看,我说你们两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儿子刚感冒完老子就又病上了,净折腾我得了……” 裴书聿无语,裴尚宗四十几岁,身体壮的依旧可以在拳击场里打死二十几岁的同等身材青年,现在发个烧还要漂洋过海派个私人机来接老婆过去照顾他。 裴书聿货真价实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去他也不会因为发烧出事的。” 蓝茵立刻揍了他一拳:“有你这么咒你爹的吗?” 裴书聿受不了,回房睡觉去了。睡醒司机把他送回学校,看到校门的那一刻,裴书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好好的觉不睡要跑来参加这小学生过家家似的东西。 他戴着帽子口罩,兜兜转转打听才知道招新地点在哪,然后又花了点时间才抵达目的地,一到那没多久,凭着身高,他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扫见那抹呆呆的身影。 孟垚也看见了他,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了,他整张脸只露了个眼睛,估计是身高吧,裴书聿得瑟地想,毕竟他有188.98呢。 然后,裴书聿旁观孟垚艰难地挤过人群,穿越重重阻碍来到了他身边。 “你不是不来吗?”孟垚眼睛亮莹莹的,喘着气,本来就不怎么白的皮肤因为军训晒得更黑了,说话时那口牙简直白得晃眼。 裴书聿耸耸肩,“谁说我来了。” “啊?”孟垚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谁说我来了,他现在不就是好好站在他面前吗? “我只是迷路了,不是特地来的,好吗?”裴书聿低头撇他一眼,而后径直往前走,目光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部门社团里流连,每个都不超过三秒。 “......,”孟垚嘀咕,学校这么大,你怎么就正好迷路到这里,但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裴书聿肯定会找出别的理由说他。 他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太多了,孟垚经常和别人撞上,也不管是不是他的问题,上来就是习惯性地道歉,一路上不知道说了不知多少个对不起,裴书聿听烦了,反手就把他抓到自己跟前,顺嘴又骂了一句白痴。 孟垚挠挠头,更加不好意思地在前面走着,一步三回头那种,直到他看到自己心仪的社团——英语辩论协会。 孟垚是山沟里出来的,那里的教育资源本身就很匮乏,英语老师更是整个年级加起来都找不出三个。大部分都是其他科任老师顺带教的,口音不标准就算了,要命的是,两个英语老师,他们分别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于是孟垚就只能在这两套音标里窜来窜去,一会读成这个,一会读成那个,一个单词有几种发音。别人是美式英式,他们是离谱和没谱。 他的口语自然而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差。但孟垚不觉得丢人,他想要锻炼。就是踟蹰,不知道这社团愿不愿意让他这个口语零级生加入。 裴书聿瞧见他眼巴巴地停在人家辩论协会的牌子前,一副想上去勾搭却又不敢的样子。裴书聿虽然无语,但这次难得没有嘲笑他,拎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提到了负责人那里。 负责人是一个女生,裴书聿过来的时候,挡住了桌上的部分光影,她抬头一看,瞧见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的男人站在她们桌子前。 女生有些惊讶,她是一名实实在在的网上冲浪爱好者。对于“新生里来了一个爱戴口罩的公子哥”这件事是全程吃瓜的,并且在有人恶意揣测口罩帅哥真实面目说不定是丑八怪的时候还十分正义地替他喷了回去,她当时没别的想法,就凭着口罩哥这个身高——是的,在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名字的前提下,裴书聿还是在这群同龄人口中荣获一个新称号,“口罩哥”,她都觉得已经秒了现实中的大部分男人,毕竟长得丑还可以化妆打扮,不行就上个高科技,整个容,但是矮的话,那可真就是无药可救了,170的男人再怎么往鞋子里塞增高垫也到不了180,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摔死。 其实昨晚她还和舍友讨论过,明天口罩哥会不会被她们偶遇,还打赌口罩哥到底会加入哪个社团。 现在看来,她的几率很大,因为宿舍群里一直在更新消息,至今还没有人看到哪个部门能让口罩哥为此驻足。 她撸起袖子,准备用自己辩论场上的不烂三寸之舌好好大显神通,结果还没打声招呼,口罩哥就毫不留情地走了。小个子那个看了他几眼,像是也要跟着他一起似的,但最后还是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她这里。 孟垚虽然不善与人打交道,但对于任何能让他得到成长,学习新知识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孟垚知道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过这个负责人并没有就此劝退他,他们聊了好一会,互相交换了姓名还有学院这些基本信息。 任柳,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大二生,目前是协会的副会长。 按照对方的要求,孟垚现场用英语做了段自我介绍,确实水平不怎么样,估计比任柳家里那个四年级的弟弟还要差,不过任柳觉得他挺可爱的,说英语时磕磕绊绊,但不自卑,不怯懦,没有畏手畏脚,卡顿的时候会不好意思地朝你笑笑,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第8章 任柳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不用过多猜想,就可以知道这人的家庭条件一定一般,也可以说是差,但他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没有过多对此进行伪装,就这么原原本本地把真实的他呈现在大众面前,不去进行虚伪的矫饰。 任柳已经很少碰到这种类型的男生了,质朴,憨厚,同时又给人一种活力满满的感觉。 很健康,很有生机。 孟垚可不知道自己在这位副会长那里得到了这么高的评价,他只觉得和任柳的聊天过程很舒服,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糟糕的口语而嘲笑他,反而还十分耐心地和他介绍协会的由来,人员组成以及协会日常会组织的活动和内容那些。 因为时间有限,任柳不能只顾着和他聊天,孟垚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裴书聿没有离他很远,孟垚走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不过他又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社团,见对方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的样子,他转头就去了写着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摊位...... 之后的时间,孟垚完全逛嗨了,等想起来找裴书聿的时候,已经是招新末尾的时间。他不清楚裴书聿是否还在这里,也许早就走了,因为裴书聿极其讨厌晒太阳,而现在......,孟垚抬头觑了眼顶上的烈日,估计这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休息了。 裴书聿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乘凉,他看着广场里的孟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到处乱窜,两只眼睛这里瞟瞟那里瞅瞅,样子滑稽可笑。他就站在那观察了几分钟,耐心快要消磨殆尽时,孟垚终于发现了他。 他跑过来,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身上,短刺的毛发踱上一层柔光,整个人熠熠生辉,脸上是说不清楚的惊喜。 “我以为你走了,”孟垚在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摸了摸鼻子,说:“原来你在这等我呢。” 裴书聿面无表情:“什么等你,旁边这么多躲太阳的人难道都是在等你吗,我只是累了,暂时在这歇一会,好吗?” 周围确实有不少人,裴书聿说话又没控制着音量,孟垚跟着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别人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孟垚一阵脸热,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想拉着裴书聿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吃饭去吧?” 裴书聿眯着眼,很高傲:“我不吃食堂。” “我听说畅春园新开了一家餐吧,好像评价还不错,我们去那里吃吧?” 畅春园是学校比较出门的商业街,一般不愿意去饭堂的学生总会来这种地方消费,就和外面的商场差不多,只不过面积没那么大,楼层没那么高,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功能挺齐全的,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裴书聿对这些压根提不起兴趣,他甩了甩手,“新开的而已,你能保证绝对干净吗,张伯已经送饭到宿舍了,我要回去了。” 孟垚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是很想和裴书聿一起吃饭的,毕竟和舍友吃饭这件事他还没有体验过呢,总是独来独往,其实也很羡慕别人有自己的小伙伴,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了,能分享他的喜悦,难过......,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他陪着自己就好了,这样孟垚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融入到了这个学校里。 不像现在,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但他对北京这所高校,这座城市还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他还这么大方地愿意花大价钱来请裴书聿吃饭,但裴书聿实在是太贵了,这点钱根本就请不动他嘛。 孟垚低落地朝食堂方向走,没注意自己正前方有堵“高墙”挡在那里,一下子撞了上去,还差点要往后倒去。 裴书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满脸嫌弃地说:“你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走路不看路迟早要了你这条小命,真是白痴。” 孟垚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眼睛红了一圈,里面盛满了生理性泪水,有些委屈地看他:“是你的问题,好端端地为什么停在这里……” 裴书聿刚想回怼,却在瞥了对方一眼后默默换了个台词。 “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吗?我这不是在等你?” 第7章吃饭了 孟垚是一个特别抠门的人。 他这个抠,是指对自己。他不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买好穿的,买好用的。 很多东西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比如吃饭,无论是白粥亦或是海鲜粥,只要能填饱肚子,这两者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上千的鞋子和十几二十几的杂货也一样,反正都是用来穿的,贵的能舒服到哪儿去,便宜的又能难穿到哪,本质上它们都只是个工具而已。 当然,贵肯定有贵的道理,做工材料都不一样,体验感舒适感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孟垚只是认为这些外在之物并不值得他花费大价钱。(不过后来孟垚工作赚了钱就不这么认为了,当然这是后话了。)因为他还有自己远大的目标:他要攒钱买房,还有娶媳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吃饭从来不超过六块的人,现在居然舍得牺牲他宝贵的时间去排长龙队,坐在优渥舒适的环境里,请着对面的人吃着超过六十块钱的豪华套餐。 孟垚是极其心痛的,六十块足够顶他三四天的伙食费了,但同时他又觉得仅仅是花这点钱就能让裴书聿陪他一起吃饭也太好了。 人们都说有一就有二,裴书聿是 第一回和他吃饭,那就代表着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吃饭的机会。等他们混熟了,孟垚想,或许那时就不用花费六十块钱,可能十六块钱裴书聿也愿意和他一起吃呢。舍得着孩子才能套得住狼,要是连六十都舍不得,他上哪找一个裴书聿这么一个好看的吃饭对象。 裴书聿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面前这堆与图片严重不符的食物,他只想立马走人。孟垚这只土狗不是说这里好评很多?新店开业刷来的吧?大众点评什么时候这么水了? 他从没吃过这么便宜的东西。 显然,这里的菜品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裴书聿口味是非常刁钻的,但凡东西是隔夜的,又或者在冰箱里冷藏过,他一尝就知道了。尤其是海鲜类食物,区别太明显了。 因此,菜上齐后,裴书聿每个都只尝了一口就搁下了筷子。这里的东西和垃圾没有区别,他怀疑肉类制品全都在冷库里待了数天不止。即使厨师用高温热油灼烧过,用高浓度的调味剂中和过,但依旧掩盖不了入口后嚼烂时散发出的腐臭味。 这样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事实上,裴书聿确实对这样的味道感到恶心。 孟垚见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觉得这也太浪费了,于是就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不好吃吗?别客气呀,你看你这么瘦,不要挑食嘛,你不吃的话就都我吃了?” 裴书聿嘴角抽搐,心想这人估计也没什么讲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什么脏东西都能往嘴里塞,八成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味觉。 “别吃了,回去吃我的。” 如果他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裴书聿对他这种硬生生要自虐的行为做不到无动于衷,推开凳子就起身走了。 孟垚感到非常可惜,去前台结账时还想让人拿袋子给他打包。这是老家吃席的习惯,而且不打包多浪费呀。可无论是裴书聿,还是服务员,他们的眼神都让孟垚觉得羞愧。 好像打包剩饭剩菜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因为这事,回到宿舍时孟垚还是在垂头丧气。头一回这么挥霍钱,孟垚心里很不安,要是被胡兰知道,指不定会怎么说他。 孟垚心情不好,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裴书聿第一次跟人分享家里的饭,孟垚却吃得味同嚼蜡。要知道,他碗里的每一根菜,每一块肉,每一口汤,用的都是最原始最鲜嫩的食材。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百分百纯天然的食品。这不比外面那些隔夜菜,伪劣肉好多了? 他顿时也不爽起来。 裴书聿撂下筷子,凳子划过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孟垚,说出口的话极其刻薄:“不就是花了你几个钱?至于这样给我甩脸色?是谁先求着我陪他吃饭的?我都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好吃,你非要求着我去,我迁就你,去了,不过是没吃那几口东西,你就这样闹脾气!” 裴书聿情绪有些激动,说这些话时他的胸口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起伏。如果留心观察的话,会发现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频率。 可惜,孟垚当时完全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裴书聿会这样误会他。他是有些郁闷,因为他的零花钱都是有规划的,大到一个月能花多少,小到每顿饭能吃的饭菜。今天这顿饭超支了,这意味着孟垚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他要重新计算自己手里的余钱,虽然不多,但也还是绝对够花的。 他暑假打工还有一点存款,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国庆,他可以去学校周边的餐饮店打工,而且他还进了一个校友互助群,里面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家庭不怎么富裕的人,群主和管理员会每天在群里发一些兼职,有空的人可以自行接单。 第9章 孟垚反应迟钝,回过神时裴书聿已经离开寝室了。梁宇飞和徐政华从外头回来,正好撞上这个场景。梁宇飞一边惊讶于孟垚居然可以分享裴书聿的东西,一边又不忘调侃孟垚。 “你做什么了,居然能把裴书聿气走,我小瞧你了,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嘛。”他笑兮兮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不明白为什么梁宇飞这么说,但孟垚是真的感到困惑,刚刚裴书聿发火发得太突然了,加上他自己也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裴书聿说了什么,只看到这人气得脸都红了。 孟垚深深叹了口气,摆摆手,认为自己极其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那表情好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对象。 吃完饭,孟垚把那些碗筷收拾干净,想着等裴书聿回来的时候再和他道歉吧,虽然也不知道要为什么要道歉。但是吃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表示一下的。 然而,到了晚上,孟垚发现,裴书聿不回来了。 学校对新生有规定,为了安全起见,大一必须全体住宿,不准到外租房。孟垚以为他再怎么样,晚上还是要回来睡觉的,可是真到了闭寝的时间,裴书聿那张床还是空空如也。 他这才意识到,裴书聿这个身份,根本就不受学校规定的限制。 不回寝室倒也就算了,孟垚想着他总要上课吧,到时候下课再和他道歉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赶去教室,特意挑了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孟垚就跟那望夫石一样,脖子探出去老长,眼睛死死盯着入口。可直到早上的课程全部上完之后,还是不见裴书聿的身影。 一连五天,学校里都没有裴书聿的身影。原本以为,即便再怎么生气,裴书聿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跟自己置气这么久,可现实却让孟垚不得不相信,裴书聿就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如果他是有别的原因不能到校就算了,但假如真的是因为那天吃饭的事,那孟垚觉得裴书聿心眼也太小了。 城里的有钱人怎么还会比不过他这种山里来的穷小子呢,他从小到大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教育,老师和家长没教过他为人要大方吗?生气的话,至少也要给别人解释的机会吧? 直到国庆放假前,孟垚都没看见裴书聿的一根头发丝,他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严重。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想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先要和当事人进行沟通。他想主动找裴书聿,但,翻了翻手机,才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孟垚很聪明,裴书聿没有加他,但他总归是要加班团的吧?不要问为什么孟垚不直接在班群里加他,因为才刚开学没多久,很多人并不怎么守纪律,群里很多没有备注的,孟垚根本不清楚谁是谁。于是,孟垚只能厚着脸皮去找班团要了他的微信,班团感到诧异,说好歹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军训都结束了,别的宿舍都约着出去玩好几次了,你们怎么还没有舍友的联系方式。 孟垚哪好意思说,他们宿舍不仅没一起出去玩过,甚至都没能像正常寝室一样在食堂里吃个饭。难道是他不想吗,是他的室友不配合呀,孟垚能怎么办。 不过估计班团可能也是想到裴书聿的身份和性格,又觉得这似乎也很正常,还安慰起孟垚,没事的,室友之间的确需要时间磨合,慢慢来,不着急。 孟垚非常感谢班团,拿到联系方式的第一秒就向裴书聿发过去了好友申请,然后听班团唠了好一会,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又想起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裴书聿这些天没来上课。 班团也不清楚,说裴书聿那边是直接向院里领导请假的,他听辅导员说大概是身体原因,裴书聿不是连军训都训不了吗?应该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吧? 孟垚这一听,一下就信了十成十,毕竟裴书聿在他这里,就是一个爱生病的形象。很容易就感冒,经常有小咳嗽,还特别娇气,受不了累,能躺不坐,能坐不站,好像做点什么就会很累的样子。 孟垚愧疚死了,他刚刚还在说裴书聿小气,结果人家是生了病不能来学校。他着急,但除了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祈祷裴书聿快点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而此时,被误会生了大病的裴书聿,其实正戴着墨镜口罩,插着裤兜,悠哉悠哉地在什刹海陪他姥爷喂鸽子。 他不是个爱玩手机的人,除非是在学校那种无聊的地方他才会拿来打发一下时间。这会手机被丢在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打开看过了,他这段时间忙得很,根本就没心思想学校那点事。 第二天就是年度长假国庆节,梁宇飞和徐政华下午就已经浪的不见人影了,有可能是回家,有可能是出去玩,只剩下孟垚一个人在宿舍,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看,那条好友申请迟迟得不到通过,唯恐对方漏看消息,孟垚不记得自己发出去过多少条了。 可直到睡前,孟垚都没能成功加上心心念念的室友。 不应该这么久不看手机,孟垚睡过去之前突然开窍,那就极有可能是故意不回复自己。 室友脾气太古怪了,好难相处,但是又好想和他交朋友。 孟垚的心好累,和男人相处怎么会那么累,比他上山割猪草下地浇粪水都还要累。 第8章加好友 国庆学校有活动,升旗仪式还有其他的,孟垚一大早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在床上坐了一会,脑袋稍微清醒后,孟垚第一时间就去摸了床尾的手机。 他以前从不这样,于他而言,一睡醒就玩手机是罪恶的,是极其不自律的。起码得等到洗漱完后,正事做完了才可以拿手机处理信息。 不过此时非彼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孟垚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解开屏幕锁后,他点进微信,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裴书聿昨晚都没同意,照孟垚对他的了解,今天这么早的时间,这个人肯定还没起床呢。 然而,一眼他就瞧见了那条新消息! 昨天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深蓝色头像,今天终于可以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了。 孟垚赶紧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这会注意到,裴书聿是昨晚快三点多的时间才同意他的申请的。同意之后,裴书聿也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页面上方倒是有将近一行的他的申请记录。 〈裴书聿,我是孟垚。〉 〈裴书聿呢,你是没收到消息吗?〉 〈裴书聿,我是孟垚,你看到这条消息了吗,看到的话请加一下我。〉 〈请同意一下我,谢谢。〉 〈裴书聿,你是在生气吗?〉 〈你不舒服吗,我很担心你,你同意一下我吧,谢谢。〉 〈我是孟垚,我真的担心你,请通过我的申请,拜托了。〉 ...... 现在看着消息,孟垚觉得自己有点蠢。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和裴书聿是好友。 孟垚想了想,小脑袋瓜子转了好几圈,费力组织好语言,在屏幕上打好自己要发的内容后,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用词不当的地方,确认无误后才点击了发送。 〈裴书聿,早上好。〉 〈我是孟垚,你这段时间没来学校,我很担心,我听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才回家了是吗?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呢?还有你之前离开的时候很生气,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如果真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改的,我不希望你生我的气。我们是室友,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好久呢,即使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解决的,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请记得回复,我在等你。〉 孟垚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开启半工半读的生活了。因为,他已经接到单子,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华柳万联购物中心的超市当导购员。 孟垚要在八点之前赶到那里,虽然离学校不是特别远,但过去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尤其是还需要和上班族挤地铁,孟垚不得不抓紧起来,在路上随便买了个包子当早餐,就火急火燎地往地铁口去了。 导购员的活并不复杂,但是需要主动和人沟通,这一点对孟垚来说算是一个小挑战,不过只要想到有工资,孟垚就觉得这一点也不算什么。 人活着,就一定存在着有自己不喜欢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孟垚小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到现在他已经能很好地接受事实并且非常完美地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 活虽然不累,但站上一天,任谁的脚都受不了,何况孟垚还是那种死心眼的,一点懒都不会偷的人。今天又是假期第一天,超市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别说坐下歇一会,孟垚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干了。 下了班,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孟垚中午吃的是超市免费的面包,虽然好吃,但是对于一个常年以米饭为主食的南方人来说,这点东西是不顶饿的。孟垚在地铁上的时候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在学校周边的小摊点了份炒米饭,等不及打包回寝室,孟垚就在外边解决了。 第10章 吃饱后,孟垚才有力气走回寝室。寝室空荡荡的,像极了孟垚第一天来报道的情景,他开了灯,对着无人的房子叹了口气。 没关系,他早就习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假期了,大家不在寝室才是正常的。像他这种一来就着急打工的才是少数,不是大家不带他,是他没有办法融入。 孟垚没有空伤神,放好东西,打开衣柜拿出洗旧的衣服充当睡衣。洗完澡后,孟垚又把宿舍收拾了一遍,这几天梁宇飞和徐政华吃的外卖零食还都堆在他们的位置上,虽然还不是很臭,但已经隐隐有一些味道,孟垚之前提醒过他们,他们口头上应着,下一秒就忘记了,现在他有空了,就赶紧把这些垃圾全都丢了。 做好这些,孟垚已经要累瘫在床上了,不过他是上铺,梁宇飞不让他碰他的床,孟垚只能先坐在椅子上休息。拿出手机想看看裴书聿回他消息了没有,却发现手机已经打不开了。 这个新手机用着没什么大毛病,平常卡顿不流畅的,孟垚都忍了,但它耗电快这一点确实是很麻烦,他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被老板给骗了,他怀疑老板卖给他的和当初拿给他展示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但事已至此,孟垚只能认命,赶紧拿上充电线给它插上。 手机没有那么快开机,孟垚无事可做,又接着看起没有看完的《大卫科波菲尔》。其实孟垚不太爱看外国名著,那些过长复杂的人名是首要原因,其次东西方的价值观念差异和翻译作者的水准高低又是一个原因,很多时候,他浏览外国名著会感到一种阅读上的痛苦。 他会看这本书完全是冲着它的作者去的。《大卫科波菲尔》的作者是写下那句经典名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的狄更斯。据说大卫是他最喜爱的作品,孟垚目前只看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位置,虽然不清楚这个“最喜欢”是否来源可靠,但,孟垚却是挺喜欢这本书的。他非常欣赏里面的主人公大卫,即便是生活给了他那么多痛苦,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可大卫依旧能持有自己原本善良的,正直的,所有可以称之为优质的品性,在痛苦中前行,在磨难中成长,孟垚对此深有感慨并诚心佩服他,尽管这只是一个作者笔下的人物,可孟垚却仿佛透过这脆薄的纸张窥探到了他那浓厚的,真实的一生。 好像自己也陪着他走过了那些艰难曲折的岁月一般。 孟垚沉浸在大卫的世界里,等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寝室熄灯的时间了。这时候他才把书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刷了个牙,中途猛地想起自己在看书前要做的事情,来不得吐掉泡沫就跑去开机。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后,孟垚打开微信,谢天谢地,很难相处的室友裴书聿终于给他回了消息。 孟垚点开那个小红点,裴书聿尖酸刻薄的字眼就立马跳了出来: 〈你是在写什么小作文吗白痴,这么多字看得人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谁要和你一起生活好久,大二可以外出租房了你不知道吗?谁还要和你一起住那个破宿舍。〉 啊?原来他是这么打算的吗?才刚刚开始寝室生活,人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搬出去了,只有他在傻傻地幻想着和谐的温馨的四年宿舍生活。 不过也是,他那么有钱,这个宿舍环境对他来说肯定很差,他要是愿意住上一学期就很不错了。可是,孟垚觉得他有点舍不得呀,到时候要是真走了,那不就剩下他和梁宇飞和徐政华三个人了?可能还会安排新室友吧,可是不一定会有裴书聿那么好看了呀。 孟垚有些郁闷,但还是老实地先关心了一下他: 〈那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好一点,还生我的气吗?〉 这回裴书聿倒是回的很快了: 〈没死呢不要天天问。〉 〈生气,我生什么气,你做什么惹我生气了?〉 孟垚哪里听得出他的阴阳怪气,还很认真地回他: 〈你不要说死这种话,很不吉利。我们那天吃饭,你生气了呀,可是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再重新和我讲一遍好吗?〉 裴书聿接着发来: 〈我说话不喜欢重复,你没听到说明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你这样的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虽然你还不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已经绝交了,不要再发消息了。〉 裴书聿说话好像一点都不考虑后果,那么重的语气丝毫不担心会伤害到别人。孟垚把这话当了真,非常着急地想给他解释,他当然没有不尊重他,他那会只是在想别的事情,但这么一说,孟垚又觉得,好像真的是他的问题,他不应该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还走神。 孟垚有些慌了,害怕裴书聿说的不原谅是真的,赶紧又打下几行字回过去: 〈好吧,我当时的确是在想别的事情,但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很珍惜和你吃饭的机会,你不要生气了,你要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如果你原谅我的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还有不要和我绝交呀,我很伤心。〉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裴书聿那边却没有动静了,孟垚抱着手机,迟迟等不到那个红点的出现,他看了下手机的右上角,才二十三点三十六分,虽然这个点对于孟垚来说刚刚好,但他知道裴书聿是不会这么早睡觉的,以往寝室熄灯,除了他之外,另外三张床都还是亮着小灯的。 孟垚觉得,裴书聿是在故意惩罚,让他担惊受怕,让他胡思乱想,孟垚也确实想了好多,比如一会想裴书聿会不会再也不来宿舍了,一会想裴书聿是不是真的不原谅他,是不是真的要绝交..... 想着想着,孟垚还是抵挡不住一天的劳累和困意,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罪魁祸首裴书聿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勾着不明显的弧度。他想,这个土包子还挺有诚意的,那就国庆结束之后回去好了,寝室里的东西暂时可以不用搬了,勉强再住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裴书聿是真的有搬出去的想法并且早就告知张伯要去寝室收拾物件,并不是在“恐吓”孟垚。 看吧,假如孟垚知道他现在所想的话,就会明白,裴书聿就是一个非常小气又古怪的一个人。 所以我们说,人不可貌相,裴书聿只是空有一副皮囊。 但是能怎么办呢,孟垚同学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副皮囊。 第9章打耳钉 一连七天,孟垚每天都在超市,地铁与学校之间连轴转,虽然很累,但假期兼职的工资还算可观,孟垚的心情也就能好上一些。 那,为什么孟垚的心情不好呢? 还是因为裴书聿。 这七天里,孟垚每天都固定给看起来要和他绝交的裴书聿发消息。消息的内容也很无聊,毕竟两人还没有那么熟,要说有什么共同话题那简直是在扯淡。 孟垚大概都是早上起床的时候给他问好,然后晚上睡前发个早点休息,中间夹杂着亘古不变的一句不要生气。 说到底,孟垚觉得自己有些冤枉,那天的事情怎么着也犯不上到要生气的地步。本来就是他花钱请大少爷吃饭,大少爷嫌饭不好吃,于是两人就回宿舍吃他家的饭,然后吃着吃着大少爷就发起了脾气。 这不是屁大点事吗?他至今没找到生气的点,可能真的是如大少爷所言,他觉得自己没受到应有的尊重吧。也太敏感了,孟垚认为。 真是有钱人的坏毛病,孟垚想,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哪里会关心别人尊不尊重他,活着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尊重。 可惜孟垚每天打卡式的问候并没有得到裴书聿的答复,哪怕是一条都没有。 假期的最后一天,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虽然关系还不算特别好,但好歹两人回来后寝室也有点人气,比自己一个人守着过分安静的屋子要好很多。一个人的生活也不错,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有其他声音打扰,不过这种日子过多了,孟垚觉得还是有些无聊孤独的。 梁宇飞和徐政华回去不知道干了什么,一个个来了之后都跟被掏空了一样,早早爬上床就睡了,孟垚猜想他们应该是假期玩得太嗨,成天日夜颠倒,这会到了学校,疲惫感一下上来了就撑不住了。 别说他们,孟垚打了七天工,再好的身体素质也熬不住,没等到十点,610三人就全体倒下了。 见到裴书聿是在 第二节大课上。 孟垚 第一节课没看见他,以为他今天又不会来了,没想到他直接背着包出现在了最无聊的思政大课上。不过他来的时间有点晚,那会教室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他也不介意,扫了眼后排后,长腿一跨,就这么在第二排坐下了。 那一排周边全是女生,离裴书聿最近的还是她们班副团那个宿舍。副团何敏本来在跟小姐妹们有说有笑,裴书聿一来,几人当即就噤了声,随后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何敏胆子大一点,毕竟是当副团的人,维护好同学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利。 第11章 她主动和裴书聿打了招呼,裴书聿这会倒是彬彬有礼的,有人和他说话,他还挺礼貌地取下了耳机,对对方回了个微笑。 和在宿舍的时候根本就是两个模样。 孟垚坐在教室的最里侧,从他这个角度去望过去,恰好能看到裴书聿的侧脸,他依旧戴着口罩,能看到的五官只有眼睛,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山根和眉眼处有很好的衔接,不会过分夸张,幅度正好。除此之外,随着他重新戴上耳机的动作,孟垚注意到他的耳垂——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里正镶嵌着一颗浅蓝色的钉子。具体形状看不到,但孟垚可以肯定,这人是打耳钉了。 也不知道痛不痛,孟垚第一时间想。 其次想的是,为什么突然要打耳钉,放假回去他做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个冲动。 孟垚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但老师很快进来,孟垚只能先集中精力上课。 无论何时何地,孟垚都保持着一个优秀学生的作风。必修课,选修课,什么都好,只要是到了教室,孟垚一定不走神,不搞小动作,不扰乱课堂秩序,会划重点,记笔记,遇到不能理解的还会在课下请教老师,除开不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之外,可以说是一个深受老师喜爱的好好学生了。 班团吴仲康就坐在孟垚旁边,虽然他不像大部分同学一样拿着手机平板,但他也绝对没有在很认真地听老师在讲什么就是了,反正这门课不是专业课,随便听听应付应付老师就足够了,考试又是开卷,有什么好听的?哪里像身边这位,坐姿端正,神情专注,手上的笔时不时跟着台前变换的ppt写写划划,崭新的课本很快就被那些笔迹给填充。 吴仲康是没有心理负担,不过看久了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在浪费时间似的,为此,他试图告知孟垚,其实这门课期末是开卷考,这位老师也很随和,日常作业做好了,平时分少不了。这都是他一早就找学长学姐打听到的内部消息,百分百可靠那种。孟垚听完,也表示那很好啊,谁不希望考试会轻松一点呢,孟垚又不是什么自虐狂,但说完之后,孟垚一点也没听懂班团的言下之意,扭头又接着听课去了。 吴仲康被晾在一旁,他这次彻底看清孟垚的本质,也不打算“劝人作恶”了,自己反倒受他影响听起课来。 近两小时的大课结束,教室里的同学早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走人,甚至有的中途就从后门溜走了。孟垚有心走快些,奈何人实在太多,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前方的人流慢慢在阶梯上挪动。出了门口,又要下楼梯,孟垚身高不给力,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根本就看不见裴书聿。 裴书聿在前排,孟垚收好书包的时候,他就已经差不多要消失在教室了。艰难地下到一楼,孟垚终于能透口气,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裴书聿,却奈何早就不见他的身影。 校园太大,太广,随便一个方向就是差之千里的目的地,孟垚在原地站了起码有两到三分钟,没看到裴书聿的人,他也不敢随便去乱找,只能按部就班地去食堂排队吃饭,走的时候还在琢磨着裴书聿今天会不会回宿舍。 然而,这次不必等到饭后,孟垚在去食堂的路上,他再次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绿色。 没办法,裴书聿穿的太亮眼了,又高,头上还戴着那顶标配的白帽,孟垚瞬间就捕捉到他了。 他兴奋地跑过去,经过行人时呼啸而过一阵凉爽的清风,道上的绿叶被他带起飘了几圈,而后又重新落到别处,大家一致地把目光跟随在这个突然奔跑起来的同学身上,几秒后,自然地移开。 这并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大家都很忙,只是抽空看一下陌生人而已。 孟垚在裴书聿身后一步的地方刹住了脚,裴书聿像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孟垚看见他还戴着耳机,明白他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也极有可能会听不见自己喊他,因为他说话声音总是不大,于是孟垚决定上手抓一下他的胳膊。 裴书聿太高了,他才堪堪到他锁骨那里的位置,如果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又让裴书聿觉得冒犯,毕竟这个人,很容易就认为别人不尊重他。 孟垚也不敢用力,就是动作很快地握了一圈他手肘下一点的位置就放开了。 裴书聿终于是注意到了他,头转过来,瞥他一眼,似乎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孟垚不去细想,见裴书聿看他,他立即朝对方露出了自己的那口大白牙。 孟垚本身的肤色就是很正常的黄皮,前段时间军训因为不懂怎么做防护,和认为没什么做防护的必要,因此就这么被北京毒辣的太阳给晒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又慢慢地恢复了回来。 没有那么丑了,裴书聿这么想,但牙还是很白。 “干嘛?”裴书聿语调淡淡,继续前走。 “没干嘛呀,”孟垚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自己是要去食堂,就也顺口这么问了,“你要去食堂吃饭吗?” “怎么可能?”裴书聿嫌弃地说:“你脑袋里只有吃这件事吗?” “现在是饭点啊……,”孟垚被他说得脸红,但还是坚定地为自己辩解:“而且上了一天课,肚子本来就很饿了呀……,难道你不饿吗?不饿怎么往这条路走?” 裴书聿在孟垚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又有些恼怒起来,“这条路走怎么了,走这条路的就一定是去食堂吗,这是谁规定的,我不能是回寝室吗?” 虽然这条路也可以回寝室,但明显这是一条远道,他们一般都不会取这种路线,真的要回寝室的人怎么会往这边走呢?孟垚就不会,他觉得正常人也不会。 “好吧……,”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双眼睛瞪过来,孟垚可不敢再继续接着说了,生怕裴书聿又发火,“那你是要回寝室吗?” 裴书聿似乎是不想理他了,边说边加快脚步,语气还很不耐烦:“废话,不然我睡大街啊。” 孟垚只能遗憾在路口和他道别,尽管对方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可这丁点不影响孟垚的心情变好。 因为,裴书聿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愿意回来就是一个可以和好的信号,孟垚相信他肯定会让裴书聿原谅自己的。虽然他还没有找到裴书聿的其他优点,但裴书聿实在是太漂亮了啊!刚刚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孟垚发现周围的人都会偷偷打量他们,或者说,是在打量裴书聿,然后顺带看他一眼。 反正肯定不是专门看他的,孟垚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从小到大,有人夸大哥帅气,有人夸小妹甜美,但从来就没有夸孟垚,顶多说这孩子性格怎么怎么样,挺乖的,懂事,干活利落。班里同学也没有人说过,大家那个年纪都很害羞啦,哪有女孩子会当面夸这个男生怎么样怎么样啦,不过也有性格开朗点的,会把这些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但多半也是对那些真的长得好看的人说,总之不会是孟垚。 但也没有人说他不好看,孟垚就给自己定义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长相。 所以,裴书聿是真的很漂亮,客观上的那种漂亮。 整张脸给人的感觉是俊美清冷的,有疏离感,有勾人的狐狸眼,清凌凌的嗓音,平时懒得说话时总拖着点尾音,生气的时候,嗓音也不会特别大,就是.....,嗯,有点像电视剧里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可能有些不太恰当,但神态是一样的,骄横倨傲,不会让人讨厌。 他喜欢和漂亮的人当朋友呢。 第10章转巨款 裴书聿重新回到寝室,孟垚的大学生活也算是正式开启。因为有一些不得不完成的集体任务,孟垚他们四人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室友群,梁宇飞和徐政华跟他们的交流也有在慢慢变多,裴书聿虽然还是一副不怎么理人的样子,但在孟垚的坚持不懈下,他终于在某一天早上答应陪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尽管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情愿。 为了让裴书聿有一个良好的体验,孟垚还特意挑了周五下午那个时间段。他观察到,这个点的时间,食堂的人流量是最少的。因为临近周末,大家都想要稍微放纵一下,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辛苦上了五天早八的自己,那这时候,食堂自然就不是他们的首选了,更别提那些也出去玩的,人流量一下不知减少多少。不过这倒不是说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主要是那个环境,那个氛围,有点不太符合周五的心情就是了。然而,这却是孟垚最喜欢的时间,周五的打菜阿姨,往往都会“开恩”给他们这些人多添一点份量。 人少了,不会太过拥挤,也不会排长龙队,位置也能找个好一点的。 裴书聿是第一次来,刷卡失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卡里一毛钱都没有,因为没预想过要来,所以压根没往里面充过钱。幸亏孟垚就在他身后,不用他说,孟垚就很主动地替他刷了单,裴书聿非常轻易地扫见校园卡上那个有点傻气的脸。 第12章 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可能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点,但这点变化可以忽略不计,裴书聿有一瞬间在想,孟垚高中就长这样吗? 又或者说,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见裴书聿看过来,孟垚忙问他怎么了,可对方又是不说话,端着餐盘走了,孟垚也只能赶紧点好菜跟上。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如果是在孟垚的家乡,大概他只需要在短袖外面再套件薄衫就可以应付秋末季节,可现在他是在北京,早就没有御寒效果的旧外套根本不足以抵挡首都深秋的凉意。尤其是五点过后,太阳有下山的趋势,笼罩在地面的热气也渐渐消散,那时候的气温能降到十度以下。 孟垚不得不提前穿上从家里带过来的旧毛衣,宝蓝色的,有些老气,胡兰亲手织的,但是别误会,并不是织给他的,这是大哥上大学时穿的了,后来毛衣起球了,大哥不要了,胡兰就收着留给了他。 这就又是孟垚的一件新衣服了。 孟垚有非常多非常多这样的新衣服。 其实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村里那些同龄人也有和他家一样的情况。他和他哥都是男生,虽然差了五岁,但二十出头和十几岁的两兄弟,身高体型又能差到哪儿去呢,凑合凑合,什么都穿得下。反正孟垚总是比他哥小的,不合适也只会是偏大,这根本不影响穿着。 还记得当时孟垚拿到那件毛衣时,他觉得他赚大发了,因为毛衣起球并不严重,整体看去还能勉强把它当做一件真正的新衣服,不明白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大哥这么快就不要了。孟垚那个冬天就穿了非常多次,只是碍于身高,那件毛衣对于孟垚来说确实是有些过大,但孟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衣服大了好,大了还能往里再塞几件。 而现在,十九岁的孟垚依旧穿着这件毛衣,却已经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合身了。毛衣缩水了,孟垚也长高了,毛衣里面仅能支持他塞进一件短袖。 孟垚总是在穿着不合适的东西。 衣服,鞋子,很多东西,孟垚已经习惯了。 因为从来如此,孟垚也没有觉得有不公平之处。 孟垚跟在裴书聿后面,他挑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孟垚自觉坐到他对面去。他有些紧张,一直在看着裴书聿,裴书聿没有先动筷,而是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但很快又不耐烦地手机丢给了孟垚。 孟垚眼疾手快地接住,差点把自己的盘子打翻。没等他发问,裴书聿就说:“这玩意怎么充?” 孟垚一下就会意了,校园卡是要在专门的软件上才能充值的,裴书聿估计都没看什么新生手册,软件都没下载,自然不知道在哪充。 但是这个手机……,和孟垚的安卓机完全不同,孟垚不太懂它的操作,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能下载软件的地方,好在裴书聿这次并没有催他,自己在那边扒拉着餐盘里能吃的东西。孟垚一边等待软件下载,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生怕食物不合他的心意,又像上次那样中道崩殂。 软件很快下好,孟垚把手机归还给裴书聿,谁知裴书聿连登录注册都懒得弄,他没接,反而又把校园卡丢给孟垚,“你帮我弄好,随便充点进去就行了。” 于是孟垚只好又接过卡,照着上面的学号在手机里一个个输进去,这样就无可避免地看到裴书聿的证件照。 漂亮。 但和现在有一点区别,那会的少年气还很重,不过眉宇间那点不耐烦的劲还是如出一辙,就明晃晃地表达着谁都不要烦我这个意思。 裴书聿的手机很好用,没有出现什么卡顿的情况,孟垚用得极其顺手,三两下就帮他把账号注册了,不过在充值时却遇到了困难。裴书聿说随便充点,那是要充多少?孟垚一次就充五百都够他花一个月,但裴书聿可不同,这顿饭刚刚刷了孟垚三四十,照这个样子,五百都不够他一星期造的。 “充个一千?”孟垚拿不定主意,转头去问裴书聿。 还以为裴书聿会觉得少,没想到他只说“随便”,孟垚就输入一个1和三个0,在密码支付弹出来后,孟垚就准备把手机还回给他的主人。 “980128。” 裴书聿突然报了一串数字,孟垚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裴书聿就送他一记飞刀,“密码啊白痴。” “噢噢。”孟垚接收到命令,输入密码,完成支付后才缓缓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许是因为贫穷,孟垚对钱财一向看得很重,爸妈也会打小叮嘱,带着身上的钱要看好,尽管那些钱微不足道,少到孟垚怀疑就是有劫匪路过,也要扔他几块铜板的程度,但这并不妨碍孟垚养成保护钱财的意识。尤其现在还是信息时代,支付密码何其重要想必不用孟垚这个穷人多说,裴书聿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密码告知于他,孟垚心想,到底是太过有钱以至于不必担心这点钱财,还是他在裴书聿心里的地位又高了一些。 可无论如何,换做是孟垚,就是天底下和他最交心的朋友,他也未必就会把这样的密码泄露给他。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裴书聿认为孟垚是一个毫无威胁,过分朴实,实在不像是会有胆子犯罪的人。 孟垚没来得及多想,就见裴书聿皱着眉头把他盘子里的白灼大虾往他这边丢,孟垚阻挡不得,只能看着那些白里透红的虾铺满他的盘子,直至那些素菜都被压在底下“消失”不见。 裴书聿嫌弃地说:“我不吃有壳的虾。” 孟垚挠了挠头,“那我......,剥给你?” 裴书聿就骂他:“脏不脏啊,吃你的,不用你剥,废话那么多,说了不吃就不吃。” 孟垚忙低下头,开始吃那极少吃过的大虾。味道非常可口,肉质弹滑鲜嫩,就连裴书聿不喜的外壳,孟垚也觉得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壳是软的,孟垚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这都不吃,只能归结为大少爷毛病多。而且哪里脏,他是不是不知道食堂可以拿一次性手套? 然而,好吃归好吃,孟垚又在为今天的超支而心痛,假如这虾进了裴书聿的肚子还好,那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请裴书聿请一顿饭,当然要请他吃好的,不为别的,他在宿舍也没少吃裴家的饭。不是他自愿吃的,也是裴书聿丢给他的,什么理由都有,今天张伯带多了,明天那个菜是他不想吃的,他说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麻烦帮他扔了,孟垚怎么舍得扔掉那些精美的食物,所以,就这样,他吃了很多次这样的饭。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恩惠,孟垚也非常乐意花大价钱请裴书聿吃美食的。可是现下这虾被他吃了,他就有负罪感了。仿佛这三四十块钱是他自己花的一样,一顿饭怎么能花三四十呢,怎么敢呢,太罪恶了,孟垚会这么想。这并不能怪他,是胡兰总在他耳边念叨家里穷,给你们买东西又花了多少多少,孟垚记在心里,一旦钱花多了总是习惯性觉得不安。 尽管来到北京之后,他并没有过上一天奢侈的日子。工倒是一天天的都在打,不打不行,家里并没有什么钱打过来给他,胡兰会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啊,要花钱吃药,你都知道的,妹妹上高中也是一笔费用,你大哥出来工作不久,也没什么钱,最近又找了个女朋友,爸妈要多帮衬他一下的嘛,不然人家嫌弃怎么办,家里又在建新房子,哪里都要钱,老二你现在上了大学,又在北京,工作机会应该很多的了,学校还有那么多什么奖学金,助学金是不是?你大哥读书那会也有的啦,你可不能比大哥差。你自己在外面呢,就多自己顾着点自己,实在没钱了再跟爸妈说。 孟垚这么懂事的人,听了这些话哪里还敢朝他们伸手要钱哦,他都已经成年了,前面读了十几年的书都在花家里的钱——尽管真的是微乎其微的一笔数字,难道大学四年还要继续吗?孟垚会脸红的。 所以说,不打工就会饿死,他的报名费都是助学贷来的。 因此,孟垚觉得这顿虾吃得尤为不安。 下一顿饭,下下一顿饭或许要吃些泡面才能补偿回来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裴书聿对食堂的印象出奇的不错,没有像九月时吃的第一顿饭一样甩脸走人,甚至还对里面一道很普通的莴笋炒肉表示了肯定。 这顿饭吃了有一会时间,孟垚的体验很好,如果没有周围那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的话,就更好了。 裴书聿吃饭要摘口罩,孟垚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室友在学校其实还算个名人。一般来说,大学不像初高中,一有屁大点事就能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年级,大家顶多关心关心自己学院里的八卦,美女帅哥,但奈何,现在网络渐渐发达,一些什么墙什么群什么,尤其是那些什么论坛啊微超啊视频号啊,传播速度太过恐怖,而学生的生活又总是需要找点新闻来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裴书聿这类人,在学校的知名度还真是不低。 孟垚知道那些目光不是在自己身上,相机对准的也不是他的脸,但孟垚依旧感觉到一股深深的不自在。 第13章 裴书聿今天穿的是一件暗红色棒球外套,内搭白色短t,下半身是浅蓝色牛仔长裤,左右有两个不对称破洞,洞的面积不大,中间有白线相连,并不是完全露空,脚底踩着一双白色球鞋。孟垚不识货,但梁宇飞在宿舍讨论过,光明正大的,当着裴书聿的面,说这款球鞋不在国内出售,有市无价,具体是什么牌子孟垚也记不得了,应该是很贵的,说不定他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都不够它的零头。 这身穿搭其实有点像街头混混,孟垚是这么评价的,因为以前他就在镇上看到过那些染着黄毛的好事少年这样穿,但大抵他们的衣服都是杂牌,比不上大少爷动辄上千上万的料子,而且,再加上裴书聿的身高和体格,这根本就是把这一套穿出了模特的感觉。 反观自己,孟垚这一身旧货,他头一回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有了一些羞赧的感觉。他不是嫉妒裴书聿,他是觉得自己在裴书聿身边好像有点拉低他的档次。 孟垚是有些自卑。 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不过裴书聿好像并未察觉到那些目光,他神色自如地等着孟垚解决那一盘大虾。吃完,两人去洗手,走出食堂,在路上也会有别的同学突然看过来,孟垚莫名紧张,然后不自觉地离裴书聿更近,他试图让裴书聿挡住自己,尽管大家不是看他。 裴书聿可能看出来,但他没有纵容着孟垚的行为,“你要当鸵鸟吗,年纪轻轻就想被送进医院矫正脊椎吗,本来就不高了,还要再缩回去几厘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介绍这方面的主治医师给你,迟早会用得上的。” 不得不说,裴书聿说话难听,但也着实有效,孟垚被他吓到,想起村子里那些嶙峋佝偻的老人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驼背的同龄人,都不好看,而且也难受,孟垚就赶紧把背挺直了。 裴书聿这会又戴上口罩了,孟垚看不全他的脸,视线被左边那只耳钉给吸引住,他盯了那里几秒,随后发出疑惑:“你到底是为什么总要戴着口罩呢,没什么好遮挡的呀,还是你觉得这空气里有你不喜欢的味道?” 这已经是孟垚能想出来的最贴切的答案了,即使他觉得离谱。因为北京的灰尘虽多,空气质量也一般般,但却并没有什么异味,学校里那些花香倒是很多,不过现在都掉得差不多了。难不成他是对什么过敏? 裴书聿瞟了他一眼,不作回答,修长的指节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和孟垚说:“把你手机给我。” 孟垚有些茫然,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裴书聿摁开屏幕,又让他解锁,孟垚这落后的手机还不具备指纹解锁功能,他当着裴书聿的面画了一个很简单的图案,有点像z和l的结合体,好像在礼尚往来一般。 接着他看见裴书聿不打一声招呼就点开他的微信,又点开他自己的聊天框,孟垚看见一条黄橙橙的消息。 裴书聿大拇指一点,收了。 孟垚的眼睛开始瞪大。 屏幕上的「10000」赫然映在眼底,孟垚上一次收“巨款”还是超市会计给他打的工资,然而,那也仅仅只是两千出头。 “你给我转钱?”孟垚有些不可置信。 “饭钱。”裴书聿把手机丢回给他,又说:“你这破手机真该换了,收个钱还在那里转个半天。” “那也不用这么多……,”孟垚慌乱,他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我不能收的,我给你转回去吧……” 说完裴书聿就敲了一下他的头,“转什么转,我缺你那点钱吗?再说了,就吃这一顿饭啊,留着以后刷不行吗?就当你的陪吃费了。” 孟垚捂着被打的脑壳,一时瞠目结舌。他是喜欢钱没错,但这种钱他哪里敢要嘛。不过裴书聿说留着以后刷,那侧面是不是说明了裴书聿之后还会陪他吃很多次饭呢?裴书聿也不缺钱,今天是意外才刷了他的卡,就算他们吃很多次饭,孟垚也觉得一次性给他打一万块未免有点太多,不过看裴书聿的脸色,孟垚是万万不敢再提把钱转回去这种事了。 至于陪吃费,哪里用得着他付嘛,明明是孟垚求着裴书聿来陪他到食堂吃的,要真说给陪吃费,那还得是孟垚给他呢。 怪不得大哥总说大城市机会多,原来机会多在这里。 孟垚傻乎乎地问他:“那意思是以后我们都一起吃饭,对吗?”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吃饭?” 第11章下暴雨 孟垚最近快要把自己忙死了。 先是各种学科作业,小组作业,ppt,论文,再是协会社团部门的事也凑在一起,一会青协那边有个志愿活动要出人,一会是学院有活动,又被抓去当免费劳动力。现在孟垚刚从会议室出来,得知不久他们辩论社也要举办一场辩论活动。 孟垚既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同时自己也是这场活动的参赛选手。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快九点的时间了。 孟垚还没吃晚饭,他是下了晚课直接过来的,开会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不过,现在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而我们的孟垚同学,根本没有带伞。 北京的冬天极少下这么大的雨,孟垚出门不看天气预报,或许看了也未必有用,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雨,阶梯上那些被困的同学就是很好的证明。 没法,孟垚想着,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除了肚子有点饿之外,回去寝室也不需要做什么,干脆就在这等雨停。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也难得有这种停下来赏雨的时候了。学习,生活,工作,每一项都足够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毫不夸张,简直比他高三熬夜点灯赶考还要忙,他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都安排紧凑满当。昨天无意看到下卫生间里的镜子,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熬出好大一双黑眼圈,要不是他没那么白,估计走路上都能吓死同学。 孟垚仰头望雨,他特地往外站了站,那些雨点也顺势砸到他脸上,配合着北京冬天的寒风,孟垚觉得浑身刺骨,又冷又爽。 “孟垚?你还没走呢?”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孟垚抹了把脸,回头一看,果然是副会任柳。 孟垚赶紧打招呼:“小柳姐,没走呢,等雨停。” 小柳姐是任柳让别人这么喊她的,因为她觉得柳姐不好听,加个小字又能显得年轻俏皮一点,协会里的成员都挺喜欢她,也就按她的说的来了。 任柳看他手上没什么东西,问道:“没伞吗?走吧,今天心情好,充分发挥协会人文关怀,送你了。” 孟垚下意识想摆手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是再等会吧,没事的,感觉它也快停了。”他真的很害怕麻烦别人,何况是真的觉得可以再等等。 不过任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拉过他就走,“诶诶诶,赶紧的吧,别在这磨叽......” 任柳太了解孟垚的性格了,最怕就是麻烦别人了,懒得跟他在那浪费时间,还要回去洗澡护肤赶作业呢,哪有空跟他在那你来我往,直接一把给他抓进伞里。 孟垚没办法,连忙道谢又主动接过伞,尽量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因为是同协会的原因,加上之前在招新会上印象不错,任柳和孟垚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任柳在说,但孟垚也很在努力地接话,不过效果一般就是了,毕竟任柳讲的都是他们学院那些乐子,孟垚根本不认识她口中的某某男某某女,只用负责在旁点头认可,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即可,还会惹得任柳笑他是个木头脑袋。 就这样回到寝室楼下,孟垚把伞还给任柳,任柳聊天聊得热火,现下才注意到孟垚的大半身子都已经湿了,她赶紧上前拍了两巴掌,试图把那些水珠子给拍走。 “哇,你是呆子吗,这样跟没打伞有什么区别,你是故意让我愧疚的吧?”任柳眉头皱着,看上去确实像是真的很担心,“是不是啊,孟三土同学?” 三土是他们给孟垚起的外号,没什么恶意,就觉得挺符合他的,憨憨的,质朴又可爱,这是辩论社全体都认可的。孟垚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村里的人从小到大就这么叫他,这绰号可以说是伴随着他长大的了。 “不是!小柳姐,我没这么想!” 这帽子可扣大了,孟垚只是认为他是男生,多照顾女生是应该的,而且任柳穿的明显比他单薄,要是再淋了雨万一感冒怎么办,人家原本是可以独享一把伞的。 任柳本来就是逗他玩的,见他当真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抓紧上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这句话也是开玩笑,女生怎么能上男寝呢。孟垚和她道别,还没说完再见,裴书聿一张黑脸就猛然出现,把准备要离开的任柳吓了一跳。 任柳对口罩哥还挺好奇的,帅是真的帅,腿也是真的长,据说校模特队的人还亲自找过他,想让他加入部门,但口罩哥拒绝了,怎么拒绝的不知道,不过后面那个邀请他的女生主动在万能墙上对他大夸特夸,具体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大概是说裴书聿这人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样狂妄自大,礼貌谦逊有教养,怎么好怎么夸。 第14章 可现在......,任柳看着那张脸,默默安慰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候不要招惹他就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虽然协会里有妹子挺想认识他的,但这明显不是个好时候。 孟垚的注意力当然被裴书聿吸引过去了。 结果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走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孟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连忙追上去问他。 “你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孟垚这话问的好像自家小孩被谁欺负了一样,不过他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想的。裴书聿今晚是去武术协会参加日常训练的,当初说这些无聊幼稚麻烦的裴书聿,最后也选择了两个协会,除去这个武术之外,还有一个是棒垒协会,都是运动类项目,孟垚猜他可能是想多锻炼自己的身体,毕竟他好像真的很容易生病。 之前秋冬交接那会他就发过一场低烧,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半个多月才好。不知道是不是有不想吵到室友休息这个原因,他生病那段时间都是在家里睡的,那会孟垚天天给他消息,就盼着他早点好了,早点回来,不然他每次睡觉看见那张床位空荡荡的,心里就特难受。 至于孟垚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想,这就要说到另一件事。上一次裴书聿去训练时,回来就是这副脸色,而且还受了伤,裴书聿没跟他说原因,孟垚怎么可能坐得住,转头就去找了协会的负责人。 因为他有陪裴书聿去过几回,他们协会那边的几个学长学姐人都挺好的,当时孟垚自己坐在旁边,其实并不无聊,看着裴书聿穿那身白色道服在那耍来耍去还挺赏心悦目的,后来中途就有休息的学长学姐过来和他聊天,虽然大多也是在围绕着裴书聿的话题进行,但孟垚和他们聊得挺开心,走得时候别人还主动加了他微信。 他找那个相熟的学姐问,学姐本来不想说,问他干嘛他不直接找当事人问,孟垚就说他不敢,然后学姐逗了他一会才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 事情这样的,本来他们协会的日常训练里就包括有队内模拟比赛,成员可以随意挑选队员上来和自己pk,但这都是娱乐性质的,没人把这玩意当真,打个三两下给成员们看看也就得了。然而那天,协会里一个大二的师兄,挑了裴书聿做他的陪打对象。 裴书聿进来这么久,和协会成员的交流少之又少,可他却是协会里出勤率最高的队员之一,会长和副会都挺喜欢他。性格嘛,每个人都不同,有的人不善言辞有的人天生开朗,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加上队内男女比例基本五五开,女生对他好感也多,所以基本上没人对他有什么颇词,而且人家实力也摆在那里,他很早就被协会里的强手挑出来单打过,裴书聿的功底丝毫不比他们差,看他的穿搭和气质,想来也知道他是有钱人,估计人家比他们练这玩意的时间还长,因此,队内就少有人找他pk了。 那个大二的学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和他打的时候就跟打仇人一样,拳拳到肉,出手生风,裴书聿也没料到这人会发疯,一个没躲住,腿上就吃了他一个侧踢。后面两人就直接打了起来,裴书聿高是高,但没有那人壮,力气比起来小了一截,所以谁也没捞到好处,裴书聿还差点破相,因为那人老往他脸上打。 会长被这个变故吓得半死,架都快打完了才想起来上去拉人,拉也拉不开,怕被误伤,两人又正在气头上,会长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拳。 这事最后以那名师兄给裴书聿道歉作为结束,虽然很离谱,但传闻这件事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那名师兄的对象在他们床上运动时夸了裴书聿。 对了,那个师兄是gay。 他对象红着脸拉着他来道歉时,裴书聿的第一反应是, ——同性恋果然有病,神经病。 孟垚的第一反应也是, ——什么啊,同性恋?床上运动又是什么? 本来孟垚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他那天心情还挺好,因为他出去做志愿活动,收到了很多长辈的夸奖,什么大学生有出息啊,小孩真不错啊,有善心,又能干。裴书聿见他挂着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洗澡时恰好看见自己被踢到的那块皮肤青了,出去后就故意坐床上撩起裤子,他也不说什么,就一直按着淤青那里,等到孟垚自己发现,主动问他了,他又若无其事地把裤子放下去,然后说没事。 其实不算很严重,就是他皮肤白才会衬得恐怖了一点,要是放在孟垚身上,估计就看不见了。 他说没事,但孟垚执意把药瓶拿出来让他涂了。那个位置大约在大腿居中外侧的位置,看见裴书聿擦得那么随便,孟垚是想上手帮他擦来着,但又莫名不太好意思,就放弃了,不过孟垚每天叮嘱着他,那么小的淤痕,裴书聿被迫擦了五天。 裴书聿哼一声,说:“谁会惹我不开心,倒是你,心情不错吧,在大厅门口和人有说有笑的,都舍不得走了。” 孟垚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劲,他怎么就和人家有说有笑了,不是在正常的进行沟通吗? 孟垚替自己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我和人家说谢谢呢。” 裴书聿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学着他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 “……,”孟垚奇怪,“你干嘛啊……” “什么我干嘛,我没有伞你怎么不问我我怎么回来的。” “啊?”孟垚往下看了看,小声说:“你手里不是拿着一把伞吗……” “那是我买的,”裴书聿不知道在生气些什么,“哪有你这么好命呀,人家还特意送你回来。” 其实不是的,他们协会的姑娘原本也是想要送他回来的,奈何两人的宿舍楼实在是相隔甚远,有心无力,巧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入会的,舍友也在这边,两人都有伞,女生说借伞给他的时候,裴书聿怕麻烦,拿了到时候还要还给她。他记性不好,记不得或者说懒得记这些琐事,就让女生送他到附近的超市,自己买了把新伞,完事后他还给女生转了两百的感谢费。 孟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裴书聿好像对这事很在意的样子。他抓耳挠腮,表情十分痛苦,过后蓦地灵光一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裴书聿,用询问请求的语气说:“那以后下雨我就去接你吧,我都带伞出门,好不好?” 裴书聿在楼梯上站定,盯着孟垚的脸看了一会,然后才勉强似地哼唧两声,“我没逼你这么做啊,是你自己说的。” 孟垚重重点头,“对对对,是我说的。” 裴书聿走出去几步,都快到寝室门口了,又忽然停下。 孟垚这次及时刹住了脚,他听见裴书聿说:“说到就要做到,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孟垚马上很严肃地说:“不要讨厌我。” “我会做得很好的。” 第12章有冲突 到宿舍后,孟垚把湿了的外套换下来,擦干后又挂上去晾。因为时间不早了,孟垚看了看浴室,只有一个空位,他就先让裴书聿去洗澡,晚了的话热水不太给力,他自认身体骨比裴书聿硬朗,以前懒得烧热水的时候,冬天都没少冲凉水。 裴书聿从不跟他客气,拿了睡衣毛巾挂在肩上就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孟垚接着进去,是同一个位置,那个淋浴间是整个澡堂最干净的,裴书聿每次都是要等到那个淋浴间空了才会去洗,孟垚没那么讲究,哪里有空往哪儿钻。 裴书聿才出来,里面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孟垚被一股醇厚的香气包裹着,像花香,孟垚不知道是什么花,知识有限,词语匮乏,形容不出来,只感觉很好闻。 很奇怪地,霎时间,一个画面倏然在他脑海里浮现。 方才没穿衣服的,光裸着的,仰着头洗澡的裴书聿就站在他这个位置,那些水流也像现在流过他身体一样,慢慢地淌过裴书聿的胸膛,小腹..... 孟垚被这个情景刺激到,身体猛地一抖,面颊瞬间热了起来。 拼力甩了甩头,孟垚在心底唾弃自己,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下流的想法。想把那个画面在脑海里抹去,可越想什么消失,什么就越清楚。孟垚没见过裴书聿打赤膊的样子,可能裴书聿本人不喜欢这样做,就是天气热的时候,裴书聿都是好好穿着衣服的,不像梁宇飞和徐政华,这两人爱打球,天还没冷的时候,打球打得爽了,一回来就要脱衣服,还带着一股汗臭味,不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但,没见过是没见过,裴书聿的脸那么白,他的身体一定也会更白......,孟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这下不止脸热了,感觉身体也在逐渐升温,明明外面是冻得要死的天气......,孟垚不敢再继续洗下去了,草率地用肥皂擦了擦手和身体,把水温稍微调低后,冲干净泡沫就赶紧套上衣服出去了。 一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在盥洗室看见裴书聿了。 听见动静,裴书聿歪了下头,自然也看见了他。 第15章 盥洗室是有暖气的,孟垚觉得自己穿一件长袖就足够应付了,但裴书聿不是,他真的怕冷,每次都要在睡衣外面披一件外套才能出去刷牙。 “这么快?”裴书聿又转回去了,对着面前的镜子问。 “对啊.....” 孟垚像以前一样,走过去,他要洗衣服,盥洗室有洗衣机,但洗一次就要两块钱,孟垚舍不得,而且洗衣机经常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孟垚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等,索性就自己动手洗了。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然而,走是走过去了,但不敢靠太近,他心里有鬼,觉得刚刚自己那种行为很对不起裴书聿,也怕裴书聿看出来他的异样,虽然他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裴书聿看着离自己两个水池远的孟垚拧了拧眉,然后又想起楼下任柳送他回来那事,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平常都是孟垚上赶着和他讲话,尽管这个呆子根本就不会找话题,聊天也干巴巴的,但裴书聿大方地不跟他计较,一般都顺着他的蠢问题回他。哪里像现在,孟垚跟鹌鹑一样,缩着头在水池里搓他那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便宜货,那水都把他的手给冻得跟上了色一样,黑的变红的,真是一点也不怕冷。 抠门第一人,好像花钱洗个衣服能要他命一样。 每天吃的穿的都抠抠搜搜,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北京打工顺便兼职上学的,学校怎么没有什么十大感动校园人物风云榜,裴书聿高低得给他投到里面去。 一天天的,在寝室的时间还没在外面多,早上出门去上课,中午吃完饭就不知道人影了,有时候在快递站,有时候在全校跑腿送外卖,到了周末更是全天消失,有时候回来得晚了,还赶不上热水的供应时间,在这天寒地冻的北京,竟也能硬着头皮洗下去,而且还能毫发无损,第二天生龙活虎,别说发烧,就是喷嚏也不见得打一个。真不知道这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好像有一台永动机在里面似的,精力怎么也耗不完。 “怎么,在楼下都把话说完了?现在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啊,”孟垚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又说这种话,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得出一个理由,“没有,我看你刷牙不方便.....” 裴书聿不依不饶,“哦,那以前就方便了。” “也不是......,”孟垚还没想好说什么,外头就有人进来了,对话被打断,孟垚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又偷摸往裴书聿的位置挪了一个位置,试图用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不想和他说话。 谁知裴书聿甩甩手就走了。 孟垚也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洗好衣服拧干,拿着衣架挂到宿舍门前的走廊上,做好这些进到宿舍里,裴书聿已经戴上耳机了。 孟垚也不晓得他在干什么,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闲,偶尔打开电脑就是满屏花花绿绿的线条,孟垚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徐政华倒是说过他好像是在编曲。 编曲,这种离孟垚很遥远的东西,他自然是一窍不通,也不懂为什么裴书聿既然喜欢编曲,那还报经济专业做什么,这俩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但孟垚又想到,裴书聿是有钱人嘛,而且听说他是独生子,总不能真的把音乐当饭吃吧,不然家里的公司谁来继承。拱手让人?孟垚想想就心痛,如果他是裴书聿他爸,也不能让他把音乐当主业,败家吗这不是。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裴书聿有点可怜,他擅自把裴书聿代入到了为了家族企业不得不放弃梦想的角色里,顿时又心生怜爱。 但很快,一声咕噜把他从漫无边际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他饿了。 孟垚虽然穷,但三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吃不了好的,可一定要吃饱。他从中午到现在就粒米未进,本来开会那会想的是顺道打包点东西回去当夜宵,哪成想老天爷下起了雨,又不好意思麻烦任柳等他,就只能先回来再说。 还说回来再拿伞到宿舍楼下随便对付点,结果又碰上裴书聿,这一来二去,就忘记吃晚饭这件事了,饿过头,他居然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肚子叫起来,那种饿的感觉就又慢慢回来了。别看孟垚三餐规律,肚量又这么大,但其实孟垚有胃病,小时候吃不饱落下的了。 孟垚翻了翻桌柜,存的那些干粮也没有了,只剩下一袋泡面。孟垚是必须要吃的,但是又怕味道熏到别人, ——上次就是这样,他也是回来晚了,寝室那俩人都在打游戏,他自己在那吃泡面,不知道是不是梁宇飞游戏输了心情不好还是怎么样,当面就摘下耳机说了孟垚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大半夜吃这种呛死人的东西。” 孟垚喜辣,泡面自然买的也是重口的,他被那一下吼得愣住了,后面回过神来才说了抱歉,然后拎着盒子到外边吃去了。 寝室是公共环境,孟垚虽然觉得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爸妈常叮嘱他的,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交恶。 泡好后就自己端着盘子到门外的围栏上去吃了。这会熄灯了,哪哪都乌漆麻黑,有人经过时附近的楼道才会应声亮灯,倒也不怕被人看见,而且大冬天的,根本没多少人在这个点还傻乎乎地跑出来挨冻。 那时候裴书聿不在宿舍,自然也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现在,孟垚吃到一半,寝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裴书聿站他面前,孟垚蹲着往上看他,嘴里还叼着几根面条,黑暗的环境里,对方的神色模糊不清,但孟垚能感觉到裴书聿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低的气压。 虽然裴书聿经常不着调,但他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孟垚是非常怕他的,不止孟垚,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是这种感觉。 他有些害怕,囫囵吞下几口面后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 裴书聿很冷静地开口:“难道有人不让你在里面吃吗,你跑来这里蹲着是干嘛,是要演宿舍霸凌那套吗?还是说你受有虐倾向,好好的暖气待不住,非要吹西北风才舒服是吧?”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整个寝室的人都能听见,徐政华率先看了过来,孟垚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赶忙解释:“不是,没有人不让我吃,是我自己觉得味道太大了才出来的,你不要多想......” “你觉得?”裴书聿还是不冷不热的声音,“我不觉得味道大,梁宇飞和徐政华,你俩觉得呢,大不大?” “不大不大,”徐政华倒是很上道,“香得很,孟垚赶紧进来,自己在外面蹲着算什么事,大家都是室友,这点小事还要这么客气。” 梁宇飞这个菜鸡估计是又输了游戏,此时脸色也一般,不过碍于裴书聿,他也没敢说太过分的话,“他爱在哪吃在哪吃呗,你管人家干嘛......” 话音未落,绕是孟垚再迟钝,也在此时察觉到气氛又冷了几度。 裴书聿突然笑了出来,很轻的一声,而后他转身朝梁宇飞的位置走去。 “是吗?我没资格管他,不知道能不能管一下你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梁宇飞的电脑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短暂地在空中划过,最后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墙上,又弹回到地面,梁宇飞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头蹲了下去,侥幸逃过一劫。这还没完,裴书聿又弯下腰,很轻地拍着他的脸。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意味极强。 “谁天天在宿舍打游戏到两三点,还特么地跟智障一样在那大喊大叫,平常给你脸了不想跟你这种乐色计较,还当真寝室是你家了?我管不了他我还管不了你?寝室的卫生你搞过没有,垃圾有没有丢过一回,在寝室胡吃海喝,手脚都废了?残疾了?扫把都拿不起来?” 说着,裴书聿俯身去拎垃圾桶,表情非常嫌弃,只用指头捏着边缘,然后动作轻缓地反扣在梁宇飞的桌面,那些垃圾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一大团纸巾和一些沾着黏液的透明套子哗啦啦掉了出来,孟垚是不知道垃圾桶里有这些东西的,他经常不在宿舍,当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扔进去的。 “炮倒是没少打,手怎么就废了?” 裴书聿也是偶然发现梁宇飞在寝室做这种事的,虽然觉得恶心,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突然就感觉没必要了,有些人,不教他,是永远也学不会规矩的。 梁宇飞被刚才那一脚给踹懵了,现在还倒坐在地上,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裴书聿,孟垚也手抖,差点没拿稳泡面盒子。 裴书聿发泄过后,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垂眸扫过地上那个已经黑屏的电脑,走回去时又原地踩了一脚,电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哩声。 “多少钱,报个价,待会三倍赔你咯,不好意思了啦。” 最后回到自己的区域,在同样发懵的孟垚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再不吃面就凉了哦,蠢货。” 第13章暖暖手 出了昨晚那档子事,610这段时间都极其安静。昨晚梁宇飞反应过来后,其实是非常愤怒的,甚至要和裴书聿打起来,但徐政华很及时地拉住了他。过后梁宇飞或许是顾虑到了裴书聿的家世,不太敢作妖了,每晚到了大家都躺下的时间,他也就关了电脑老实上床。 第16章 对了,那个电脑,梁宇飞没敢要裴书聿的钱,裴书聿就让管家送了市面上最好用最贵的一台游戏本给他。 价格在那里,电脑性能自然是没法说,游戏是打得顺畅了,但梁宇飞用得憋屈啊,键盘每一次的敲动都会警醒着他这台电脑是怎么来的,可他能不要吗?家里是不缺钱,不过他老爹也不像别人一样,零花钱随着他肆意花,每个月是有固定额度的,别说到月底,他通常月中就要花光了。 不要的话,他上哪打游戏去?当初是他自己不收那个钱的,现在还能反悔不成,要不要脸? 然后,这件事情的最大获益者就变成了孟垚。 虽然寝室氛围奇怪了,可孟垚的睡眠质量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本来就是寝室里睡的最早的一个,尽管他自认入睡比较轻松,可也不是每次都能沾枕就着,偶尔碰上失眠的情况,梁宇飞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会格外刺耳。 然而,好歹是一个寝室,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日子还过不过了?徐政华和孟垚作为室友,当然有心要缓和那俩人的关系。这不,元旦快要来了,同学们都在蠢蠢欲动,想着要怎么玩才对得起这一年一度的跨年夜。 离家近的选择回家,有对象就和对象过,剩下的要么就是找朋友,要么就是和室友一起凑合了。 按照徐政华的计划,他想在跨年夜这天,全寝一起出去过。相处了快半年,连一顿正式的饭都没有约过,说出去恐怕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目前他,梁宇飞和孟垚都是可以肯定在校的,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裴书聿。不清楚裴书聿会不会回家,亦或是有别的行程。毕竟裴书聿这人,还没在学校待过一个周末,好好的大学过得跟高中走读一样爽。 徐政华想确定下来,但又不敢去问裴书聿,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每天都和他混一起的孟垚头上,孟垚义无反顾地接下。 这天出门上课,寒风凛冽,孟垚外穿一件黑色长款羽绒,裤子是十分保暖的休闲加绒棉裤,有这一套穿搭,孟垚昂首挺胸,丝毫不畏惧扑面而来的风霜。 说起来,这套衣服还是裴书聿送给他的。 秋末的时候,对方说是管家在整理衣柜,以前那些没用的,已经过时的,穿不上的衣服要按季丢掉。孟垚觉得,这事等裴书聿回去再做也是可以的,谁知道有钱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管家张伯居然让人拎着那些大包小包到了寝室,一件一件地把那些衣服拿出来给裴书聿过目。当时寝室只有孟垚在,另外两个不知道又去哪里浪去了,孟垚看着那些在他眼里近乎全新的衣服被裴书聿张嘴判下死刑的时候,心也跟着一阵阵的难受。 他偷偷打算着,待会张伯下楼的时候,他也找个机会跟着下去,要是张伯能把这些旧衣服丢在学校或者学校附近的垃圾桶的话,那他就去捡回来。不过捡回来也是穿不了了,在原主面前穿他丢过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或许可以寄回去给老家,有些衣服爸妈还是可以穿穿的,不然就给爷爷奶奶,但胡兰一定会问他这是哪里来的,到时候解释起来肯定很麻烦,说不定还会挨骂,所以捡之前还是应该和裴书聿说一声,可是那样会有点丢人。 但是,脸是什么,为了省钱,孟垚不认为这个人丢不起。 当他满脑子盘算着这些的时候,一声不轻不重的“白痴”就唤醒了他,张伯以及张伯带来的几个佣人都在看着他,一个个面带微笑,看的他心里发毛。 就在他想要询问怎么了的时候,裴书聿就先开口了。 “土包子,要不要这些旧衣服,要的话就给你,也懒得拿下去扔了,不要的话就算了。” 回想起来,孟垚觉得那会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上不了台面,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彩票砸中一样,这么天大的好事居然掉在了他身上,他连忙说“要的要的”,虽然非常惭愧,但孟垚还是没有拒绝内心的渴求,有了这些衣服,都不知道他能省下多少费用。 就这样,他那宽敞的衣柜变得拥挤起来,脱线的,褪色的便宜货里混杂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去买的上等货。 同时,孟垚在这一天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有了合适的衣服。 那些被裴书聿嫌弃的,即将丢进垃圾桶的衣服,竟然如此得贴合孟垚的身形,以至于孟垚在那一瞬间都产生幻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过季的衣服,这是裴书聿专门找人买给他的。 但衣服上没有吊牌,也确实看得见洗过的痕迹,有褶皱,甚至衣服上都有熟悉的,独属于裴书聿的味道。 孟垚穿上这些衣服,感到一种奇异的,没来由的心安。 他当时被新衣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空细想,这样的尺码,根本就不可能是裴书聿上一季度的衣服,除非裴书聿去年和他一样,是个只有174的小矮子。 此时,他旁边的裴书聿,则是在一件米白色毛衣的外面披了件孟垚觉得并不怎么保暖的同色系长款风衣,裤子也一般般,是有点拖地的软蓝牛仔,老惯例,依旧戴着口罩和白色毛线帽。 一个永远只要风度而不要温度的男人。 进了教室,两人找到常坐的位置坐下,裴书聿插在衣兜里的手这才舍得拿出来,孟垚能感觉到他有些冷,但这人表面上却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虽然教室里有暖气,但同学们进进出出,加上教室面积大,所以身上的冷空气一时半会也是赶不走的。 “你冷不冷?”孟垚问他。 “?”裴书聿给了他一个眼神,话都懒得说。 孟垚吞了吞口水,试探着说:“我给你暖暖手吧?” 裴书聿看他,原本无精打采的他,似乎来了兴致,“怎么暖。” 孟垚慢吞吞地伸手过去,见裴书聿没有要拦他的打算,犹豫几秒后,就一把抓住了裴书聿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然后像做贼一样,把手又牵到了桌下,用两只手拢着,慢慢在上面摩擦。 成功之后,孟垚对他笑了笑,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他可太羡慕这双手了,又白又长,裴书聿敲电脑时,孟垚就经常感慨,要是什么时候有机会能摸一摸这双手就好了,现在孟垚心愿成真,觉得滋味果然不差。裴书聿的手完全就没干过活,肤质细腻,皮/肉光滑,孟垚的第一触感就是好软好摸,还有就是,果真好冰。 其实很软是孟垚的错觉,裴书聿的手和正常男性一样,骨节分明,只是孟垚自觉给他加了滤镜。 而裴书聿的感觉是,这土包子的手怎么这么烫?烫的他几乎就想立刻把手给抽出去了,但出于某些心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即便总觉得掌心有股电流在里面乱窜,窜得他浑身不自在。 孟垚不知道这句话当不当讲,但还是冒着被骂多管闲事的风险说了出来:“下次还是多穿点衣服吧,你的手都冰成这样了……” 可这真不怪裴书聿臭美,他的手脚常年都是冰凉凉的,跟天气没什么关系。 “这是天生的,妈生冰手,你懂什么?” 孟垚握着那只手按摩起来:“那你是体寒吗……,要不抓点中药补补身体吧?” 裴书聿的手被揉得开始发热,苍白的指节慢慢泛红。闻言,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有些危险的气息,“你是不是拐着弯说我虚?” 刚说完裴书聿就咳了几下,冬天天气干燥,口罩也无法完全隔绝冷空气,裴书聿脆弱的呼吸道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样的环境。虽然是本地人,然而裴书聿认为自己并不喜欢北京的气候。 孟垚忙给他拍了几下背,又提醒他喝水,“我只是关心你,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穿多穿少都不影响你好看呀,健康最重要了,万一又感冒怎么办呢,岂不是很难受,对不对?” 裴书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机哼唧一声,“当然了,我又不是靠衣服才好看的。”然后脑袋转回黑板那边去了,手却是一动不动。 这节课上的是统计学,孟垚自知上面有些知识是自己的短板,因此每次上这门课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现在,他不得不腾出右手来跟着台前的教授做笔记,没了左手压着课本,孟垚感觉写字有些别扭,然而,尽管再怎么不方便,他始终没想过要松开手。 两人的左手就在底下牵了半节课,四十五分钟。其实到中途的时候,两人的手心就已经渗出来一层细汗,湿乎乎的,不算舒服,可孟垚早就沉浸在课堂当中,对这一点他是完全不知情的,只是手还在那下意识地给裴书聿按摩着。裴书聿都怀疑他把自己的手当成了一个工具,类似于某些人热衷于盘核桃盘手串的行为,越盘他就越起劲。 汗液在此时此刻更像是一款高强度的粘合剂,粘得两人的手无法分离。 孟垚专心写写划划,裴书聿整节课都在云游天外,偶尔回神看一下荧幕上投射的ppt。 下课后,精神高度紧张的孟垚得以松懈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裴书聿的手,于是瞄一眼裴书聿,得到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警告,就赶紧把那只被搓了一节课的手给放回到主人大腿的位置上。 第17章 在这过程里,两人竟然默契地做到不看对方一眼。 软滑的触感仿佛还在手心,孟垚竟觉得胸口鼓点狂响。太不应该了,他不得不深吸几口,来平复不正常的心跳。 虽然明天才是跨年夜,但今天,过年的气氛就已然浓重,那些没有课的学长学姐是主力军,他们疯狂地涌向门口,在校内校外搞起活动,朋友,情侣,社团,大家都结伴而行,哪哪都是人。 孟垚和裴书聿也是其中一员。 他们路过喧嚣热闹的人群,笑语欢声被甩在耳后,两人并不说话,但氛围却是格外和谐。 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两人话都不多,常常是孟垚起头,说一下他打工上碰到的事情。比如在超市看到的顾客啦,又或者是回来时在地铁上看到的一些趣事啦,总之都是毫无营养的话题,裴书聿从不打断他,但孟垚也不敢确定他是否有在听。 “明天我们寝室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正是谈话的好时机,孟垚没忘记徐政华交给他的任务。 “?”裴书聿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随即立刻想到什么,“他们让你来说的?” 孟垚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猜中了,索性实话实话:“也有我的意思啦……” 不过孟垚也怕他为难,出于私心就补了一句:“但是你要是没空的话也没关系,那就等下次再一起好了。” “你的意思?”裴书聿重复了这句话,问他:“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孟垚点点头,“知道啊,31号,跨年嘛。” “那是你们想和我一起跨年,”顿了顿,裴书聿说:“还是你想和我一起跨年?” “……,”孟垚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裴书聿看上去好像很认真的样子,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给出答案,“都想?” “切,”裴书聿立即变了脸色,继续大步流星,“那就再说吧。” 孟垚迈开短腿跟上,战战兢兢地扯了一下他的风衣腰带,“‘再说’……,是什么意思,那你去不去嘛,我要给人家答复的……” 裴书聿回过头瞪他一眼,莫名其妙又对他发火,“烦死了白痴。” 第14章跨年夜 裴书聿对跨年丝毫不感兴趣。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倒是挺注重这些日子,但从初中开始,除去清明,中秋和除夕之外,这两人过节就不会再带着他了。 往往到这种时候,他要么是去爷爷奶奶家陪老人家话话家常联络一下爷孙感情,要么是去cage和于洋他们几个一起唱唱歌,吹吹水,再喝点小酒,这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实在是不懂得这一天有什么好特别的,不就是地球又自转了一圈,照这么说的话,哪一天不值得纪念?人活着光纪念得了呗。 五天前于洋就已经喊了他,问他今年是不是还要过来一起。裴书聿哪能不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他是老板,这种日子过去,除了发红包还要免全场消费。裴书聿倒是不介意这点钱,过节嘛,大家开心最重要咯,只是他没答应的原因在于,于洋赶在毕业前和拉扯了很久的女生谈上了,最近几次,每次去他女朋友都在那里,两人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搂搂抱抱亲亲等毫无社交距离的行为,想来跨年夜他也不会抛下女友单独去cage,裴书聿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们这种一谈恋爱就热衷于伤害他人的情侣。 有时候异性恋也挺奇葩的,裴书聿想,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失行为主体的蠢事。 真的不是很懂,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只要谈了恋爱,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就会做出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不说寝室楼下经常难舍难分抱在一起乱啃的陌生情侣了,就说他身边的,刘亚权和于洋,这俩人,单身前一个个都豪言绝不会因为恋爱失智,都称恋爱是调剂品而非必需品,爽了就接着谈不爽就下一个,结果转头,一个为爱洗纹身,一个为爱改变毕业去向, ——于洋本身是要在明年离开北京回老家重庆的。 明明在一起后会面临数不清的大小麻烦,可他们居然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地给自己套上这层枷锁。 如果是他的话,他才不会这样做。 然而,一天后,裴书聿却坐在了东城区王府井的某一家火锅店里。 对面是他看不顺眼的室友梁宇飞,斜对面是不顺眼室友的狗友徐政华,旁边是受气包没脾气的孟垚。 他们下午没课,裴书聿早上就不见人影,孟垚给他发消息时他的说辞还是考虑。晚上八点,孟垚他们仨坐在店里,还在讨论是要先点单还是先等裴书聿。 孟垚再度觉得,裴书聿是一个除了脸,毫无优点的男人。要么来,要么不来,给个确切的答复有那么困难?裴书聿偏偏吊着他,这种行为尤其可恶。 好吧……,也不是绝对,裴书聿还是很善良的,虽然现在孟垚很想教育他一下。 孟垚坐立不安,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室友,任务完成得不到位,于是就提议那我们先点好了,因为座位时长有限,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他,裴书聿要是来了就再点。 按照约定时间,迟到了十一分钟的裴书聿终于进到这家店。 一坐下他倒是先说了一句“堵车”,也算是为他的迟来做了说明。究竟是不是真的堵车,也不会有人知道,北京三环以内路况差得出奇,更遑论今天还是跨年夜,孟垚他们在地铁就已经见识过威力,所以没人敢怪他,这个理由找得相当好。而且他愿意找理由,就说明很多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也算给这几个室友脸面。 孟垚他们要了一个鸳鸯锅,先到的三人无辣不欢,只有裴书聿一人喜好清淡,这是孟垚和他吃了半学期的饭得出的结论。尽管对裴书聿的行为感到些许生气,但轮到他点单时,孟垚却不自觉地照着裴书聿的偏好去选,肥牛卷、芋头、山药、鳕鱼虾滑、毛肚、莲藕……,然后又替他调了酱料,丁点辣椒油,加香菜不加葱不要蒜泥,一勺生抽一勺白醋和少许白糖。裴书聿坐下后就只管开吃,但他依旧对此不太满意,一会嫌糖放少了,一会又说要芝麻酱和花生碎,孟垚只好反复端着碟子过去加料,回到座位上时,却被裴书聿一手拎进了楼上的包厢。 火锅店内烟雾缭绕,刺激性气味挥之不去,加之他们预定时间已经不早,这个在近过道的位置实在算不得好,裴书聿讨厌在嘈杂的地方进食,之前不去饭堂也有这个原因,在孟垚去给他加料的时候他就去找前台换了个位置。 自裴书聿来之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但好歹还有其余顾客的声音作为背景,这一下换到包厢,再把门一关,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就被隔绝在外了,空气也瞬间沉寂下来。 徐政华是寝室里最圆滑机警的,说话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他有心缓和氛围,便挑了个话题来讲。 “你是怎么要到包厢的,这间店我光是预约都排了好久。” 裴书聿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谁尴尬都不会是他尴尬,他已经夹了块肥牛卷,蘸了蘸孟垚给他配的酱料,准备试试味道,听见对方这么问,他头都没抬,轻飘飘地说:“这家店有我的股份。” 对面两人只是稍稍惊讶,但很快就控制好了表情,毕竟裴书聿的身份特殊是心知肚明的,能在开学当天就惊动校董等人出现在他们那间小小的寝室,要么是上头有人,要么是资产过人。 只有孟垚,听到这句话时吓得他手抖,刚夹上来的丸子又滚回了红油油的锅里。 见他有如此大的反应,裴书聿突然就起了那么些个坏心思。慢吞吞地吃完一口肉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说:“这么激动干嘛,这栋楼都有我的股份。” 裴家世代经商,到裴书聿这里,已经数不清他是富几代了,清朝时期算起,怎么着都有个四五代。虽然裴书聿他们家只有这一个独苗,但裴书聿头上还有三个堂哥,相比他爹,爷爷是更喜欢他那个伯父,不过,不知是何种原因,孙辈里,裴老却是最喜欢裴书聿。 十八岁成人礼,也即今年年初,根据裴老的要求,裴家名下所有控股产业,裴书聿都应该至少要占到百分之五的比例。不要小瞧这百分之五,随便一家公司的百分之五都能够保证即使他后半辈子躺在床上也不愁吃穿,还能照旧过着流水日万的生活。 于是,各种股份转让赠予,动产与不动产的合同纷至沓来。 那天,裴书聿坐在古色生香的裴家老宅里,落地窗外下着小雪,“裴书聿”这三个字接连落在如同雪花般白净的纸张上。在这座有着无数座摩天大厦的城市,那些兢兢业业的年轻人,喝着咖啡,聊着闲事,抱怨着工作,不知道他们未来的话事人在此刻已经悄然定下。 而十八岁的孟垚,正在为不久后的高考而焦虑着。 对于富人来说,人生当中好像不必存在什么必须要过的转折点,但于普通人而已,高考虽非唯一,但确实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重要的跳台。跨得过去,将来的生活也许会有截然不同的改变,你的视野会变得开阔,你所接触的层级会变得多元,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将颠覆,你身边有无数潜在的优质资源,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随手帮过的对象……,利用好这些,也许在登顶的路上会少走许多弯路;跨不过去,倒也不是什么会死人的大事,只不过需要再多花些精力去寻求别的出口罢了。 第18章 这下不止孟垚,梁宇飞和徐政华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孟垚不是不知道裴书聿家有钱,但具体怎么有钱,又到底有多有钱,孟垚是完全想象不到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环境塑造使然,人是很难脱离自己的阶层去幻想更高层级的东西的。 蚂蚁尚且不知大象的存在,孟垚又如何得知裴书聿的生活。 孟垚张着嘴,眼里满是震惊,便脱口而出道:“你没有开玩笑吧……” 裴书聿不觉得冒犯,还有心要逗逗他,“要不要叫这栋大楼的管理员来给你确认一下?” “不用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孟垚问完就后悔了,他并不是不相信裴书聿,只是他见识太少了难免会一惊一乍,这话完全是顺口才说出来的。 裴书聿也没有再说什么,接着埋头吃起他的小菜来。 梁宇飞和徐政华对视一眼,后者很上道地把话题往别处引去了。到快要散场的时候,梁宇飞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借着刚刚喝下去的二锅头说了出来。 “孟垚,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 也不管说的是什么事,梁宇飞说完就仰头一口闷了一杯,孟垚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耳根子本来就软,梁宇飞这样做他感觉受之有愧,就是再不怎么爱喝酒他也慌慌忙忙吞下了一口,嘴里还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你也不用道歉……” “还有……,”把杯子倒满,梁宇飞转头对准了裴书聿,别扭了几下才说:“裴书聿,你说的那些我都认了,确实是我的错,我改,我就想说,能当室友也是缘分,矛盾过去就过去了,那天晚上你也出气了……,之后我们好好相处,尽量在大学留个好印象,行不行?” 裴书聿神情自若地撇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道:“不然呢,本来就是你的错。” “……,”包厢安静了几秒,梁宇飞扯了扯嘴角,还是挤出个笑容,“是,不过你骂也骂了,砸也砸了,应该气也消了,所以,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咱哥几个往后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梁宇飞说得诚恳,要是一般人就绝对不会再和他计较,可裴书聿却没什么波动,“砸了不是也赔了,怎么,不满——,”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裴书聿的大腿突然覆上一股温热。垂眸一看,是孟垚的手,再循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孟垚正皱着小脸紧张兮兮地看他。 裴书聿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哼两声后就不理他了,对面的俩人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梁宇飞已经讲尽好话,但裴书聿的态度还是没什么变化。 “行了,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你知错就最好了。”裴书聿一副大爷做派,拿起手边的果汁随意地碰了一下梁宇飞的酒杯,喝了一口,旋即轻描淡写地说: “翻篇了。” 一旁的孟垚默默松了口气,然后登时得到裴书聿的一个白眼。 第15章讲和了 开诚布公后,四人又点了一轮菜,桌上谈话的音量明显拔高,话题也变得有趣,梁宇飞甚至还要了两瓶低度酒,实打实地吃饱后才起身离座。 酒足饭饱,四人在附近闲逛。距离跨年还有两小时,街上已经攒满了人头,说是寸步难行也毫不夸张。大人,小孩,游客,做生意的……,整条街都没一个地方下脚。 裴书聿对气味敏感,实在无法忍受这难言的环境,扭头就领着他们仨去了自家的一档会所。 孟垚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进去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乱瞟。会所整体偏暖黄色调,装潢典雅,没有孟垚想象中那种乌烟瘴气的感觉,相反,这里一看就是那种上流层次的人才会来消费的场所。说来惭愧,因为以前在小县城上听的故事多了,孟垚下意识就把“会所”这两个字和某些不正当交易联想在一起,一开始踏进这里时还惴惴不安。现在他为自己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感到羞愧,明明这里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和善友好,人家端的是标准的礼仪式微笑,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斯文的不得了。 那些人都很漂亮,孟垚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他怕与人对视。 裴书聿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自己过去找了前台,不知道他和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小姐短暂地消失了一会,随即便有一位自称是经理的男人亲自来为他们带路。 经理的形象也很吸睛,够高够白,就是稍微瘦了一点,脸上的笑容更是得体,孟垚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经理还对他翩翩一笑,结果收到裴书聿的一个白眼,孟垚就不敢再乱看了。 在大堂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专人引着他们进了房间。梁宇飞和徐政华被带去了别的地方,这里只有裴书聿和孟垚。 房间光线昏暗,只有前面荧幕上一点亮光照着屋内。孟垚一时还看不出他们待会是要干嘛,总觉得是要进行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尤其他和裴书聿都还换上了类似浴袍一样的衣服。 孟垚身子板小,穿上这种v领衣服,锁骨至胸口稍稍一弯腰就是走光状态,虽然他是男生,但孟垚也觉得不自在,只能尽力往后扯了扯。随后他把目光投向裴书聿,裴书聿已经大咧咧地睡在了躺椅上。 他终于是把口罩摘下来了,刚刚在外面,裴书聿一直在低声咳嗽,孟垚懊悔出门没给他备着热水。 察觉到他的视线,裴书聿回看过去,懒懒道:“站那干嘛,你准备给我按啊?” 孟垚尚未来得及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门口就进来两位黑西裤白衬衣的男生,他们腰间还围着红褐色的布巾,上面贴着号码牌,个个都面庞白净,容貌比起外面的还要好看上三分。他们手上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放满了水果,饮品和小吃,在躺椅前头放好后,有一位已经向他走来。 男生非常客气地请他躺好,孟垚有些局促,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睡下后,见孟垚没有动作,男生就过去蹲下,帮他把脚放入桶内,孟垚连忙起身说抱歉,男生就笑了出来,想来也是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客人。 孟垚被他这一笑搞得脸红,男生让他放松,不必拘束。然后孟垚感觉到有一双轻柔的手在他头上动作起来,男生询问他力度是否可以,孟垚连忙说可以可以,男生就不再说话,专心给他按起摩来。 孟垚这也才搞懂,原来这家会所是干这个的。 陌生的环境下,孟垚会本能地去寻求熟人的身影。裴书聿那边已经吃了起来,手里拿着个叉子,一块水果一块水果地接着往嘴里送。神情姿态十分懒散放松,一看就是没少来给人家服务。 有外人在,孟垚就是想和裴书聿说话也不太自在。因此,他瞄了几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男生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紧张,孟垚的整个身体都很僵硬,对方便很贴心地弯腰和他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一招倒是有效,男生虽然是随便问问,但孟垚会很认真地思考了再回答,身体上的触觉就没那么明显了。只不过,等到头部肩颈后背全都按了一遍,热水泡足了三十分钟后,男生就离开床,坐到下面的凳子上,拿着毛巾,把他的脚从热水桶里捞了出来,看上去是要给他擦干,然后按摩脚。 要说孟垚身体有一处绝对不能被陌生人触碰的地方,那一定是他的脚。不是害羞什么的,只是他的脚心太敏感了,一碰到那里他就忍不住想笑,而且,他自认为脚是很脏的,让别人按摩这种地方,实在是也太过意不去了。 所以当这位13号技师握住他的脚踝,准备正式进入按摩时,孟垚想也没想,霍然把脚缩了回来。对方没料到孟垚会有这么大反应,一下子也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马上就站起来问对方怎么了,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动静太大,一旁眯着眼睛休息的裴书聿也望了过来。 孟垚很抱歉地对他说:“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很好,是我……,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脚。” 孟垚自己就经常打工,深知打工人是有多么不易,偶尔碰上那些难缠的泼皮顾客,孟垚也是很头疼的,更别说这位的老板还睡在旁边。 孟垚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裴书聿。裴书聿看出他求救的信号,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还是开口让男生走了。 “他不想按你就出去休息吧,跟领班说一声就行,不会有麻烦。” 男生总算松了口气,离开前还对孟垚和裴书聿鞠了个躬,孟垚立马就回敬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裴书聿很轻地笑了一声,“少给我乱看,把眼睛收好。” 语气慢吞吞的,但威慑力十足。孟垚以为裴书聿是不满他看他自己,转眼就把视线瞄准了技师小哥。 技师小哥是真的好看,白白嫩嫩的,说话还很温柔,他无事可做,就抱着个腿看着人家的手在那发呆。三个人的空间,没有一个人讲话。裴书聿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孟垚感觉到累了,加上刚刚按摩过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渐渐地,他就躺了下去,这一躺,居然就睡着了。 第19章 再度醒来,是被人摇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到戴着口罩,换好衣服,单手插兜站在躺椅前凝视着他的裴书聿。 “你是猪吗?就这种地方也能睡着?” “啊,对不起,我太困了,本来只想眯一下的……,”孟垚还有些迷糊,缓了一会才猛地想起他们出来的目的,“几点了?不会已经过零点了吧?!” 裴书聿耸耸肩,“现在才问,早过了。” “啊!”孟垚急忙去找手机,“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不是说好一起跨年的吗……” 裴书聿没说话,静静欣赏着孟垚打开手机后看到时间的表情。 “什么意思……,”孟垚没看日期,只看见屏幕上大大的23:35,他没想过裴书聿会做出骗他这种无聊的事,“怎么会?这总不能是第二天晚上了吧?” “……,白痴,”裴书聿这回是真忍不住骂人,把他从躺椅上提溜起来,催他说:“还没到零点,快点换衣服出去跨那什么无聊的年。” 孟垚一听,也忘记裴书聿忽悠他的事了,马上穿好鞋子下地去换他的衣服。 两人从会所出来,孟垚终于想起来问梁宇飞和徐政华了。裴书聿懒得逗他,跟他讲,人家就在约定好的老地方,等睡醒的你过去。 其实孟垚根本没睡多久,那俩人也是才从会所出来的,里面环境舒适,加上又是自家小老板带过来的人,服务更是一等一的周到,梁宇飞和徐政华恨不得就在里面待到跨年结束,但也想到,正因为这个是裴书聿的店,他们也不太好意思白占那么多便宜,差不多到时间就发消息给裴书聿说出来了。 裴书聿就说自己这边还有点事,让他们过去,他和孟垚待会再赶过去会合。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孟垚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犹豫要不要就别喊他了,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想出去看人。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傻子来之前那么兴奋地期待跨年,要是睡过头了,不得委屈死?所以裴书聿还是选择给他摇醒了。 孟垚被他说得脸红,就不自觉地道歉,说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以前不在睡觉的时间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的。裴书聿回头看他,在北京生活了半年,孟垚比开学那会白了一点,导致眼底那点青黑也更明显。 裴书聿趁机讥讽他,“整天去干那么多活,不累死你才怪,小心到时候有命赚,没命花。” “喂……,跨年这么好的日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裴书聿呵呵:“看不出来你还迷信呢?” 孟垚低声呢喃:“这不是迷信,是你说话太难听了……” 裴书聿听到了,一个死亡眼神飞过来,“你说什么?” 孟垚闭嘴了,开始装模作样地探头去找另外两个室友。奈何人实在太多,孟垚身高不够,就只能寄希望于裴书聿。 现场摩肩擦踵,裴书聿被挤得心烦,根本没心思去找那两人,再说了,人那么多,又都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他也认不出那两人。往前行进了一小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孟垚不见了。 第一反应是低头去找人,也不在附近,正要拿起手机打电话时,余光中瞥见后方有一只小胳膊在拼命向他摇晃,那个样子笨死了,跟个小笨熊一样。 裴书聿从进来这块地方开始就有些呼吸不畅,所有人都紧挨在一起,氧气稀薄胶着,那种久违的,恐怖且难受的感觉正慢慢从他身体里出来,再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没有犹豫,他决定放弃找那两人,逆着人流艰难地回到孟垚身边,然后拉着他朝空旷的地方去。孟垚来不及问那么多,一路跟着裴书聿逃了出去。 他还好,裴书聿那么大一高个在前面开路,几乎没有什么人撞到他,倒是有几个路人无意间踩到了裴书聿,裴书聿的白鞋已经多出了一些碍眼的污点。换做平时,裴书聿一定会立刻蹲下把鞋给解决干净了再说,但这次他却只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凝重。 孟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他眉眼只觉得有些痛苦,听到他异乎寻常的呼吸,他问裴书聿怎么了,裴书聿却不说话,只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孟垚就想起刚刚裴书聿拉他时手的触感,冰泠泠的,这次没问他,思索了下,不被允许说话的孟垚握住了那双手,把它藏进了口袋。 两人就这么站着,周围沸反盈天热闹无比,更衬得他们这一小块区域静得凄惨。好在片刻后,裴书聿的胸腔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起伏幅度,吸气声也缓缓减弱,孟垚这时候才敢说话: “你怎么了?你刚刚是不舒服了吗?” 裴书聿重重呼出口气,接着把手抽出来,又变成那副冷淡的模样 ,“没什么,闷死了还不给喘口气啊。” 孟垚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想了想,赶紧从背包里拿出裴书聿的水杯,用老办法来对付他,“要不,喝点热水吧?” 要说孟垚怎么会做这种事,全怪裴书聿本人太不自觉了,明明自己很爱咳嗽,却又偏偏老是忘记带水杯,身为室友以及他的朋友,孟垚自认为他有义务有责任照顾好这个出门在外吃苦的大少爷。 裴书聿掏出手机在寝室群里发了条消息,意思是大家分开跨年,不用管他俩了。 消息发出去后,裴书聿收起手机,看在孟垚辛苦背出来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喝了口水。喝完又无比自然地递回去,看着孟垚把杯子重新装回背包侧袋,他突然弯腰凑过去问:“我说你出来玩还背书包,不会是特地给我带的吧?” 突然放大的脸吓了孟垚一跳,随即他很理由当然地说:“对啊,你总是咳嗽,身体那么差,不多喝水怎么行呢。你又老是忘记带水杯,那就只能我带了啊,你又没有别的朋友……” 孟垚最后一句说得非常轻,裴书聿根本没有听清,但讨厌别人说他身体不行,“谁说总是,我只是偶尔好吧,说得我好像随时随地要死一样,信不信我一拳能把你送到医院。” “……,裴书聿!”孟垚严肃起来,小眼睛瞪着他,“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孟垚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裴书聿顿了顿,然后开玩笑地弹弹他的脑门,“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咯,看我弹弹弹,弹走抬头纹。” 孟垚把他的手拿下来,正打算和他就这件事认真讲解一通时,裴书聿仿佛心有灵犀般地先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食指就竖在孟垚的唇前,然后孟垚见裴书聿朝他们出来的方向指了指。那里已经聚集数不清的游客,大家都一致地拿着手机,下一秒,孟垚发现商场外墙上的巨型led显示屏出现了倒计时。 “10——,” “9——,” “8——,”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地仿佛经受过排练一样,大家都纷纷跟着屏幕喊出计时数字,嗓音洪亮,附近的音乐声被全然盖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旧的一年就这样一秒一秒流逝,新的一年伴随着人们的欢呼缓缓到来。 无论过去曾发生了多么不愉快多难过的事情,人们好像还是在无比期待着来年的降临。 仿佛旧年是一切厄运的结束,来年定然充满无限希望。 倒数三秒,孟垚被感染了情绪,完全忘记刚刚要说的话,也跟着小声喊了起来。最后一秒结束,他转过头,乌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屏幕里的烟花,烟花里的主角是也正望向他的裴书聿。 “元旦快乐!” 裴书聿眼角不太明显地弯了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嗓音比平常温柔很多,“白痴,每年都过,有什么好快乐的,真不能理解你们。” 孟垚也认同似地点点头,“去年不快乐,今年快乐。” 裴书聿漫不经心地往下问:“为什么去年不快乐。” “因为去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北京呢,考不上就没书读了,没书读就要去打工啦。” 裴书聿挑着刺说:“你现在不也在打工?” “这不一样的,我主业是学习,副业才是打工,”顿了顿,孟垚又很真诚地说:“再说了,去年还不知道今年会遇上你呢……” “咳……,咳,”裴书聿突然咳了几声,一脸傲娇地抬起头,“有我这样的室友,你确实应该快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呀,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孟垚说话时眼睛很亮,裴书聿竟然有些不敢看了,按着他的脑袋把脸往大屏那边转去了。 第16章考试周 跨年后,裴书聿亲自开着七位数的purosangue送他们回来。 他在高考后的暑假就考了驾照,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过了全部科目,期间去练车场的次数不到五回,如果不是预约时间有限制,裴书聿认为自己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部考完。他家里有专门的空地给他这个无证驾驶人员进行训练,从小就接触豪车的人,对于开车几乎是有着天赋一般的手感,去训练场只是为了熟悉流程。 第20章 孟垚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坐上这种价位的豪车。 当然,他是不识货的,但,毋庸置疑,每个男人都爱车,梁宇飞和徐政华从见到车的那一刻就两眼放光,徐政华还能克制,梁宇飞是直接上手把车从车头摸到了车尾,从外壳到内饰,大灯到轮毂,全都一个劲地夸了个遍,以至于一路上他都在和徐政华探讨各类品牌豪车的优缺点。孟垚插不上话题,他还没有驾照,没钱考,认出来的豪车顶天了也就是四个环的奥迪。裴书聿也半字不提,只在他们说要是能开上某某车,那就死而无憾的时候,轻飘飘地来一句,这车在我家车库都积灰了,感兴趣下次开过来给你们玩。 孟垚能明显察觉到裴书聿说完这句话后空气里突然的寂静,梁宇飞的笑容戛然而止,旋即嘴角抽动,和徐政华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回主驾驶位的裴书聿,孟垚不知如何形容他的表情,惊诧中又隐约有一丝难以置信。 那天过后,裴书聿成为了寝室里话语权最大的人。他们开始以四人形式出现在食堂、教室、操场,甚至是一起去浴室并排洗澡,但孟垚一般很少参与这个活动,事实上,北方的这个洗浴文化他一直不能够很好地适应。孟垚打工回来晚了,偶尔还能发现桌子上有多出来的盒饭,有时候是梁宇飞带的,有时候是徐政华带的,孟垚会非常感动,转钱给他们时却没有人会收,孟垚能做的就是在早上替他们带份早餐,还有在他们起不来的每一个周末给他们买饭。 寝室变得和谐且有爱,孟垚感到特别的幸福,如果不是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的话,这种幸福还能翻倍。 尽管孟垚已经算是班里尤其认真听课的一批人,但孟垚深知,在这个学校里,多的是一些可以称之为怪物的天才,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像他一样努力才能够勉强获得好的成绩,大部分的,能获得他这样分数的高考天才,学习上确实不是靠那日积月累的努力,不得不承认,智商占了绝大多数功劳。 孟垚对大学里的第一次大考充满了巨大的焦虑,可寝室里看重这次考试的貌似只有他一人。其余三人还是那副老样子,该睡觉睡觉,该玩游戏玩游戏,该打球打球,孟垚不想给他们制造什么负面影响,所以他把复习的地方从寝室换到了图书馆,不过期末图书馆的位置也很难预约,孟垚如果抢到不好的位置时也会烦躁,因为不是每个人来图书馆都是诚心学习的,噪音倒是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可怕的是会有一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侣在他面前偷偷摸摸做一些自以为无伤大雅实则却很令人不适的举措。 不要惊讶,虽然天才很多,可天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动物性。 但孟垚除了忍受,也别无他法。 他提前一周开始复习,将所有必修科目从头到尾复习了个遍,孟垚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笨,一遍复习就已经足够他记住大部分的知识点,孟垚只是有些害怕。 只要有一科的绩点达不到文件规定上的最低要求,孟垚就不能拿到这一学年的一等奖学金。一等奖学金的金额虽然比不上国家奖学金的六千元,但三千块钱也足以让穷学生孟垚感到无比心动。助学金他已经申请了,但这还不一定能下来,就算他有名额,助学金的发放时间也是在明年五六月份,孟垚对于这笔钱多多少少是受之有愧。 他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学校里又有各种各样的奖学金等着他,助学金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他拿了也不会心安。这笔钱如果真打到他的账号,他第一时间就会把它转回家里,他想着,这笔钱花在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身上的话,那就还算是合法的,正确的,恰当的。因此,这笔钱不能算进孟垚的“固有资产”里面去。 他要做的,是靠自己真正的本事去赚钱。 幸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不仅体现在孟垚家的田地上,也体现在孟垚身上。 第一科开考的前一晚,他的室友们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层学生的身份,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点灯鏖战到天亮。不止这一科,其余科目皆是如此,他们晚上靠着咖啡续命,一直到第二天考完试再回寝室补觉,裴书聿也不会提前复习,但他会在开考前一天的白天开始回顾知识,晚上照常睡觉。自始至终,孟垚都没有看见他对考试表现出任何的担心之情。 裴书聿很聪明,但他也有在好好学习,至少不像梁宇飞那样,有时候早上起不来了就直接不去,虽然他早起后的脾气会格外不好。 他有天赋,而且有经济基础,课本里的很多知识他早就接触过了。 裴尚宗书房里多的是经济书,他以前初高中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到他书房里翻那些玩意来看,遇到不会的就去骚扰正在办公的裴尚宗。裴尚宗看着像是孩子会非常害怕的那种家长,但实则不然,每遇到这种情况,裴尚宗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 起初他以为裴书聿只是看着玩的,直到裴书聿问他的东西越来越深入时,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是真的对这些知识感兴趣。裴尚宗当然感到欣慰,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对自家儿子继承公司不抱有太大希望,因为裴书聿除了学习之外,时间全部用来搞他的音乐了。他不明白,家里似乎不存在有任何一位长辈有艺术细胞的情况,他老婆从小五音不全,要真找个理由的话,顶多就是他爹他丈母娘会唱几首红歌,不过这不妨碍裴尚宗替他做好人生规划。 等裴书聿大学毕业了,就给他搞个娱乐或者唱片公司玩玩,玩得好了就算他的成就,玩得不好也没所谓,这钱就当给儿子试水了。之后再看他的个人计划,想做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全力支持。 可完全没有想到,儿子会对这方面的内容产生兴趣,他当即就聘请了相关教授过来家里给他一对一辅导。裴书聿也没有让他失望,教授只在裴家待了半年,按照每周三次,一次五小时的频率提前结束了课程,裴书聿在他那里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相对照着,室友梁宇飞就没那么淡定了,上考场前路过先人像就要虔诚跪拜,不求多多益善,只要六十,多一分就是血赚。 从最后一门科目的考场出来,孟垚觉得自己有八成的把握,绩点这块是没什么问题了,综测也差不到哪儿去。他这半学期一来,校级和院级的活动没少参加,志愿工作也做得挺多,这方面不全是因为有学分,孟垚自己也乐在其中,帮助别人,得到别人的赞赏会让孟垚很有成就感。 梁宇飞一出来就有些愁眉苦脸,嘴里说着“感觉这科有点悬,后面好几道题我都没谱”,但一会他就招呼着仨人出去吃一顿来犒劳犒劳自己了,天生的乐观派。 孟垚觉得最近聚餐的次数有点多,他一方面心疼钱包,一方面又不想扫他的兴,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不料之前还说随便的裴书聿这时候却改了口:“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这餐留着年后再聚吧。” 裴书聿开口,梁宇飞没有不听的道理。 梁宇飞打着哈欠,“也行,那就回宿舍补觉去了,困死我了,刚刚看题都差点看走眼。” 梁宇飞和徐政华都是明天的车票,两人并不着急离开,而孟垚回家的时间,更是要远远晚过他们。 胡兰前几天给他来过电话,一是问他放假时间,二是问他放假打算,孟垚一边挺想回家休息,一边又盘算着假期期间工资能够翻倍,如果就这么回去待着的话,好像有点可惜。于是孟垚就和胡兰说他除夕前再回好了,胡兰听到他这么说,也只感叹了两句,说老二啊你从小就这么懂事,妈妈很放心你,你自己在外要吃好,不要只顾着赚钱省钱,到时候回来了跟妈说一声,让爸去镇上接你。 孟垚说“好”,然后又唠了两句家常就挂了电话。孟垚不习惯家里人给他太多关心,他总觉得别扭,所以这半年以来,他一般都很少打电话回去,大概保持在一个月两次的频率,每次通话也不超过五八分钟,问问家里的情况,爸妈,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妹妹学习怎么样,就差不多结束了。孟庆忠和胡兰更是极少会主动发给他,有印象的可能就是中秋那会打了一次,而且只有胡兰跟他说话,孟庆忠没有。 但孟垚印象里,以前大哥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母亲每次都会固定在周六傍晚吃完晚饭的时间给大哥打一个电话,问他学习什么样,生活怎么样,钱够不够用,光是这些就能啰嗦上十几二十分钟,准备结束的时候,母亲会把电话递给父亲,两父子会简短地问候几句然后再挂断。 可父亲却不会这样对他。 也好,孟垚并不认为这有什么,毕竟他和父亲之间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要是两人通电话,可能尴尬的占比要大过温情,他们健健康康的孟垚就已经很开心了。 梁宇飞和徐政华回去寝室补觉,裴书聿也要回家,孟垚就一个人去了食堂。他们这个专业考试结束已经算是学校里最晚的一批,食堂里没多少人,清冷得很,孟垚自己坐在角落里吃着麻辣烩面,辣酱把他的嘴唇染得红艳艳的,正拿着纸巾擦被辣出来的鼻水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第21章 回头一看,竟然是班团吴仲康。 没想到他还在学校,孟垚记得他是本地人,按道理这个点应该在收拾东西回家了。 吴仲康很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对方打了碗兰州拉面,孟垚吃过,感觉一般般。 “你不回家吗班团?” 吴仲康嗦了口面,和他说:“部门还有些事情还没搞完,过几天再回去。” 孟垚不清楚这些,或许是校级部门的事,问太多不礼貌,孟垚就说了“噢”,接着就又埋头吃面去了。 吴仲康对班上同学的情况很了解,孟垚要申请留宿的事情还是他经的手,他也知道孟垚家里比较困难,虽然孟垚没说,但他猜到对方应该是留下来赚生活费的。 “你回去的票买了吧,别到时候忘记了,一个人在宿舍凄凄惨惨地过年啊。” 吴仲康人很不错,孟垚在大学,除去和裴书聿以及社团的那些人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了。他帮了孟垚非常多,开学不久那会,孟垚有些不会的东西都是私聊他的。 孟垚很听话地回答:“买了的班团,不会忘的。” 吴仲康戳了下他脑门,“诶你就别班团班团的叫了吧,我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班团事多啊,我现在都想回去给当时竞选的我两巴掌,就喊我仲康就得了。” 孟垚抱歉地笑了笑,“好的。” 想了想,又实话实话:“但你做得很好啊。” 吴仲康拍了拍胸脯,“那必须,实力在这,不想当和能不能当好那是两回事。” 两人边吃边聊,后来吴仲康还把孟垚拉进了一个群。那个群是家教群,因为吴仲康还在旁边,孟垚就简单扫了几眼,里面的信息非常详细具体,管理员会把家教地点,学生的基本信息,性格特点,学生成绩,还有各方面的情况都一一介绍到位,想要的就直接联系上面的号码,或者私聊管理员都可以,最主要的是,孟垚发现这个兼职的日薪很高。 一小时最低150起步,最贵的甚至有上千的,不仅如此,有的家长还特地标明可包来回车费,吃饭也可以在那里解决,简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一份工作。 但是要和人打交道,而且,当老师,孟垚还没试过,他怕自己教不好。 “这是正规群啊,里头信息保真的,不用担心被骗,你回去后好好看看,有合适的就可以去做,这个比你干那些体力活轻松多了。” 尽管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但孟垚真的非常感谢他。 “好的班团!我会认真看的,太谢谢你了!” 吴仲康抱头痛嚎:“说了别叫班团啊!” “嘿嘿,对不起,仲康!” 吴仲康的寝室就在他们隔壁,孟垚吃完就坐在那里等他,回去的时候吴仲康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有说有笑,到了610,吴仲康把他送到门口才松开了手,走之前还亲切地捏了捏他的脖子,“明天见啦孟垚同学。” “明天见!” 孟垚开心地跟他道别,转头推开门就和坐在椅子上的裴书聿来了个对视。 第17章去面试 孟垚以为裴书聿已经走了才对,毕竟他办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而且他又不喜欢待在寝室,要是想走的话直接拎着个书包就走了,收拾行李什么的会有管家来做。 “还没走?” 孟垚发誓,他这句话真的没有任何意思,但裴书聿貌似会错了意,也可能是孟垚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谁又让裴大少爷不顺心了,总之裴书聿听到孟垚这么问后,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过他经常这样,孟垚也没多想。 “你管我?”裴书聿语气不善,“走没走关你事?” 孟垚心道大少爷这又是怎么了,“……,没有,就问问……” 说好要补觉的梁宇飞和徐政华也没见上床,估计是考完了心情放松,这会正开着电脑打怪,桌上还放着没开封的外卖,耳朵上罩着个大耳机,孟垚猜他们绝对听不到游戏以外的声音。 “刚刚和谁说话呢?”裴书聿翘着个腿,漫不经心地问:“还明天见,约着干嘛呢,不是要打工吗?怎么这么闲?” “是班团,”说到这个孟垚就来了兴趣,“班团人好好,刚在食堂碰上了他,我们一起吃了饭,他知道我在找工作,就给我介绍了个家教群,我挑中了一个要初中数学老师的,正跟人家家长联系,他们让我明天过去试讲。不过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班团说他认识,等他明天办完事了他可以顺便带我去认认路。” 孟垚说了一大堆,裴书聿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哦,还一起吃饭了。” 孟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心道和同学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 “碰巧啊……” 孟垚不是个藏着憋着的性格,他感觉裴书聿表情不太对,就走到裴书聿面前,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问:“你怎么了?” 裴书聿却不回答,注视他几秒后,划拉——凳子摩擦地板,裴书聿站了起来,径直背起了书包朝外走。孟垚倒是想叫他,但好像叫住了也没什么要说的,就也没吱声,任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 没一会儿,管家张伯就进来了,孟垚看着他打开裴书聿的衣柜,拿着喷剂在里面喷了几下,香味立即飘了出来,不知道是杀虫的还是香水,也可能是多功能的,然后张伯又对他的桌子和床铺进行了一番整理,最后全部用防尘罩封了起来。 操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可怕,看上去经常为裴书聿做这样的善后工作。 离开前他还和孟垚友好地点了下头,孟垚受宠若惊,毕竟之前他从来不会这样,孟垚也赶紧回了个微笑,说了个“慢走”。 这一晚上过得很快,裴书聿不在宿舍,梁宇飞又久违地熬夜打了游戏。孟垚有些睡不着,这次不是因为梁宇飞的噪音,是因为寝室少了个人。 孟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每次裴书聿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失落,后来架不住困意来袭,也就渐渐睡着了。 早上孟垚没什么事,吃了早餐就又回床上看书去了,北京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冷了,没有被子根本挡不住。中午,那两位大哥终于舍得起床,一个个悠哉悠哉地收行李,都没拿太多东西,一个背包,不太满的行李箱,就这么拉着出门了,出门前还不忘和孟垚说拜拜。下午吴仲康把工作收尾,四点钟,两人准时从学校出发,坐了地铁,中途转了个站,出站后,又步行了近十分钟,然后才到达目的地。 是个别墅群。 雇主是个rich man。 孟垚是一个人进去的,一开始还很紧张,还差点同手同脚,但发现家里只有女主人在时,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潜意识里,他认为女人比男人好相处很多。说是面试,其实就是让孟垚先试讲一小时,那个女主人也不在旁边,房间里只有他和李洲。 李洲是个上初二的男生,戴着个黑框眼镜,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文文静静,实际上也是如此。一节课下来,李洲就本本分分地坐在原位上,没有任何小动作,眼睛一直盯着书本和孟垚手中的笔,神情说不上是认真还是在梦游,因为孟垚发现要是问他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时,李洲都不会给他什么反应,偶尔会有几声很轻的“嗯”声,但总体来说,基本没有什么互动。 孟垚一度以为这个工作肯定要凉了,正常人看到李洲这个反应都会这么想。然而,结束的时候,李洲的妈妈——王女士,居然要留他下来吃晚饭,还说什么,我们洲洲很喜欢你,以后我们洲洲的数学就多麻烦你了。 孟垚意想不到,然后又连忙说谢谢太太的好意,但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没办法在这陪您了。 原以为王女士就这么放过他,不料她这么一听,立马就让人去把外面的吴仲康给请了进来,没法,他俩不好推脱,这顿饭就这么给他们蹭到了。 李洲并不和他们一起,期间,王女士趁机和他们稍稍说了一下李洲的情况,孟垚这才知道李洲有中度的社交障碍,一般他讨厌的人进到他的房间,他会立刻尖叫着让那人离开,而孟垚是她找了这么久以来,成功在李洲房间完整地待了一个小时的人,所以她才会在孟垚出来的时候,那么笃定地说:“李洲喜欢你。” 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孟垚觉得自己一下子身负重任了起来,虽然不清楚李洲为什么对他有好感,孟垚归结为可能自己长得很朴实,没有攻击性,还有他今天特地收拾了一下,穿的是买的合身的新衣服,看上去还算人模人样。最重要的是,孟垚觉得是他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和李洲说话。 他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裴书聿来的话,那李洲很有可能在第一秒就把他赶出去了,长相突出具有攻击性魅惑性,不爱笑,说话尖酸,李洲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想到裴书聿,孟垚和李洲道别后,坐上地铁就和裴书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我今天的家教面试通过啦,那个学生很喜欢我,他妈妈给的报酬很丰厚,还请我和班团留下来吃饭了,感觉是很不错的雇主,到时候领工资了,开学回来我就请你吃好吃的!〉 第22章 因为裴书聿也经常和他分享家里的事物,孟垚觉得,报答裴书聿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请他吃饭,而且这是两人最常做的事情,孟垚也喜欢和他吃饭,毕竟看着那样一张脸,怎么样都会胃口大开。 发完孟垚就发现手机没多少电了,为了省点待会用,孟垚就把手机关了,再打开手机时已经是回到寝室的时候了。 〈你怎么不请吴仲康吃,好歹这是人家给你介绍的工作呢。〉 孟垚觉得裴书聿难得有这种觉悟,他很开心地回过去: 〈请过啦,刚刚就和他吃完了,我单独给他买的小吃,不是雇主家那顿哦。〉 裴书聿很快发来: 〈哦,那你以后就都和他吃吧,毕竟他是大好人是不是?〉 孟垚又回: 〈可是人家不一定就天天有空啊[苦恼jpg]。〉 裴书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他想,虽然孟垚是个土到掉渣的乡巴佬,但貌似这半学期以来,想要和孟垚吃饭的人却越来越多,没有人讨厌孟垚,就连梁宇飞这种人,也不是真的专门针对孟垚,他只是本身性格就很差,就这么差劲的人,他也给孟垚带过几次饭,所以其实孟垚的人缘比他好了太多。 那一开始他总是不断地明示或暗示他想要和自己吃饭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没有交到朋友,现在有这么多人愿意和他吃饭,他是不是会很快被替代,就像昨天,裴书聿只说自己要回去之后,孟垚立即就跟吴仲康约上饭了。 那他会不会也随随便便就给别人暖手呢? 裴书聿试图找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会是什么呢? 他有钱。 但是孟垚并不在意这个。 他长得高。 嗯,这是一个优点。 孟垚亲口说过的,他喜欢他的身高。 他还很白。 尽管裴书聿并不喜欢这点,可孟垚喜欢啊。 这也算一个吧。 还有呢? 他性格怎么样? 至少人不坏吧? 毕竟自己对他这么好。 “你真好看。” “你很漂亮。” 孟垚无意有意间说过的那些话像闪电一样劈进裴书聿的大脑。 对了,他看上的应该是自己这张脸。 这么一想,他觉得非常有道理。吴仲康长得也不丑,一米八的男孩,虽然跟他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但似乎听说对方军训结束就有人和他表白过。不过他在路上也有人来堵他啊,女生就算了,连男的都有,不知道那些男的是怎么想的,他一看就不可能会是gay好吗?酒吧里那些人也真是的,有时候他只是单纯想过去喝酒,但总有一些打扮清奇的0来打扰他,而且一个个的,看上去都十分饥渴,裴书聿光是想到那些骚0就虎躯一震,去一趟酒吧就跟进去性转版的盘丝洞一样。 还有那个任柳,孟垚看起来和她关系最好。即便有点不爽,但裴书聿也不得不承认,任柳面貌非常出众,目测有166的身高,完美的脸蛋和五官,主要气质也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富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孩。 谈吐不凡,幽默开朗,又能说会道,而且对孟垚这个白痴还特别好,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学校里随便抓一个路人都比孟垚条件好吧? 因此,综上所述,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孟垚,居然是那么肤浅的颜控,交朋友卡颜! 正这么想着,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裴书聿拿起来滑开,心里的那点猜想更加进一步被证实。 〈我跟你说哦,我那个学生特别好看,就是好可惜,他有一点点社交障碍,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被别人欺负过,不过,既然我当了他的老师,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地教好他的,不止成绩!〉 “那个学生也特别好看。” 裴书聿直接把手机关了。 过了一会,他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照出一张不凡的脸。裴书聿当然知道自己好看,从小到大他都不缺追求者,可是,大学里好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孟垚这种花心的人,要是很快就腻了怎么办? 正当他一脸烦闷地脱掉上衣准备洗澡时,镜子里闪过的一抹亮光给了裴书聿灵感。 耳钉。 之前孟垚问过他,打耳钉痛不痛,还夸他的耳朵配这个钉子好好看。 那下次给他摸一摸好了,看他当时好像很想摸的样子呢。 我真是大方,裴书聿想。 这也是个优点。 第18章发烧了 孟垚兼职家教的这大半个月,北京下了两次小雨,阴雨绵绵,路面湿淋淋的,很是烦人,气温也跟着急剧下降,饶是孟垚这样的好身板,也有点受不住北京的冬天。 幸亏,裴书聿之前丢给他的衣服足够保暖,否则他就不得不划出一笔费用来买些御寒物品了。然而,现下寝室里其他人都不在,孟垚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开暖气,大半夜的,孟垚经常被冻的睡不着觉。 另外,这大半个月以来,孟垚和李洲相处得十分愉快。他发现李洲其实并不笨,他看过之前李洲的成绩,无论大考小考,他的数学基本维持在七十分左右的水平,但那是因为李洲根本不做大题。孟垚原先以为是他不会,但李洲每次的选择题都能做到倒数第二道,填空题有时还能全对,孟垚认为,按照前面这个实力,他后面不应该是只会做一道解答题的方程题。要说是碰巧,可以,选择题勉强能理解,但填空题哪有这么好运,次次都蒙中? 孟垚也委婉地问过他,那些大题是不会做还是不想做,李洲最初的答案很肯定:是不会做。 孟垚半信半疑,还是老实地根据自己定制的计划一步步循序渐进。直到孟垚要结束这个寒假课程的时候,李洲才告诉他,其实孟垚教的那些东西他差不多都会,只不过是他不想考得那么好。孟垚没想过这个原因,因为他读书的时候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他问李洲原因,李洲沉默了很久,孟垚正想说算了,他对别人的私事其实并不好奇,纯粹是为了开导李洲而已,但李洲还是说了:只有保持这个成绩,我才能继续和现在的同桌坐一起。 李洲告诉他,他们班级是按照成绩来分配座位的,他在学校没有朋友,之前还被前同桌欺负过,但他没有告诉过家长,就默默忍了下去,毕竟他自己也嫌弃自己不正常。他妈妈也委婉问过他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愉快,李洲统统没说实话。 孟垚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揪了一下,不过没有出声打断。李洲就接着讲,后来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那个前同桌故意在人多的地方用球砸他,大家都在看笑话,因为知道李洲根本不敢和人起冲突,只有班上一位瘦瘦小小的女同学看不过去,挺身站在了他面前,还警告那个前同桌,要是再欺负同学的话,她就要告诉老师了。 倒也不是怕老师,可他们只是单纯想在李洲身上找点乐子,要是因为这点乐子惹了麻烦,那就因小失大了,所以那群人很快散了,那个女生也没有和李洲过多交流,可能是知道他的性格,反正和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然而,李洲回去之后就在纸上默默算分。那个女生的成绩在班级中上游,李洲比她还要高一些。如果李洲想和她当同桌的话,那就只有降低自己的总分,在所有科目里面,女生成绩最好的就是数学,李洲很满意,因为数学非常容易控分,而且班主任在排座位时倾向于互补原则,一强一弱,李洲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在下一次换座位时成为女生的同桌。 当然,这是概率事件,李洲并不是有百分百把握,但那次老天眷顾了李洲,他的名字真的出现在了那个女生的旁边。就这样,他们成为了同桌。女生很惊讶,可以说,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很惊讶,毕竟李洲的成绩是瞬间掉落下来的,这太可疑了,班主任还为此找过李洲的妈妈,询问李洲近期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李洲妈妈回答没有,至少表面上,李洲和以前别无二致。 李洲妈妈也搞不懂自家孩子,只当他心里又出现了什么波动,想着可能下次就会考好了。不料,李洲这半个学期的成绩都极其稳定地维持在班级中下游的位置,这可把他妈妈急坏了,连忙在周边高校发布家教信息,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坚持超过半个月。要么是别人嫌弃李洲,要么是李洲抗拒别人的接近。 然后就这么等来了缺钱的孟垚。 这个真相又给了初次成为老师的孟垚一个小小的打击,毕竟他那么努力地备课,曾以为李洲每一次有进步的小测多多少少有他的功劳。 不过,很快孟垚安慰自己,这段时间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起码李洲愿意和人交流了,王女士说现在李洲偶尔都会和她说上几句话了。 在最后一天,孟垚上完课后,王女士热情地邀请了他留在家里吃一顿晚饭,孟垚下意识推辞,李洲却出来说陪他一起。难得李洲主动在客厅吃饭,孟垚自然乐意陪他。 第23章 饭后王女士给他结了工资,孟垚回去后才打开信封袋子,数了数,发现里面比原定的薪资还多了两千,又赶忙在微信上联系王女士。 王女士很快就发来两条语音,孟垚点开来听: 〈这是阿姨给你的新年红包,怕给多了你还不要,可千万别跟阿姨客气啊,多亏了你,我们小洲这段时间开心多了。〉 〈对了,要是下学期不忙的话,也请继续来当我们小洲的老师吧,阿姨和小洲都喜欢你呢。〉 还没读完孟垚就红了眼眶,虽然在李家没待多久,但孟垚能感受得到,王女士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仅因为自己是她儿子老师这层关系,她本身就是位非常温柔的长辈。孟垚考虑了一会,又打消了把这两千块钱转回去的想法,然后郑重地和王女士说了谢谢。 转头他就和裴书聿分享了这个消息,还问他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寝室里只有孟垚一个人,明天什么也不用干,他所有的兼职到今天就截止了,他的火车是晚上半夜的点,不用早起赶趟。少有这么休闲的时候,孟垚奢侈地点了个十五块钱的麻辣烫来奖励自己,又打开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国外纪录片,就着外卖边吃边看了起来。 九点过,孟垚收拾好寝室,准备去淋浴间洗个澡。假期期间热水供应不足,热水比冷水好不到哪儿去,孟垚哆哆嗦嗦地冲了个凉,挂好衣服后就直奔被子里去了。 然而,他的被子也并不暖和,舍不得一个人浪费暖气,多冷都没开。孟垚往往要待上半小时左右才能逐渐感受得到一丝暖意,也不知道是他的体温暖了被子,还是被子反哺了他。 孟垚还想说裹着被子看会书,但没多久,两双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斗,最后他看了下手机,裴书聿还没回他,孟垚就关了手机睡着了。 次日,没有了闹钟的打扰,孟垚醒过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先是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孟垚觉得有些鼻塞头重,心想可能是有些着凉了,他没当回事,起来洗漱,吃了个面包,开始拿出开学带来的行李包收拾东西。 衣服不用带,家里那些旧的可以应付,孟垚就收了两三件上来北京时能穿的进去,其余的都是买给家里的东西。有特产,有家里需要的常用药,还有妹妹前几天打电话来说想要的新裙子。胡兰比较传统,不会给还在读书的妹妹买这些东西,孟垚也不知道选什么,他的审美一向不好,还特地麻烦了任柳帮她挑了一件。 归类整理好行李后,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吞咽时还有干涩,孟垚经验丰富,一摸额头,他就知道,这是要发烧的征兆。 孟垚赶紧给自己冲了包药,又吞了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然后跑回床上盖好被子闷汗。 今晚要回家,可不能因为生病耽误了时间。 睡过去之前他还给自己调了个中午点的闹钟,惯性打开微信扫了几眼,裴书聿的三条新消息赫然映入眼底。 是昨晚他睡着后就发过来的。 孟垚赶紧点进去查看: 〈虽然你没有教到学生知识,但至少也蹭到了饭对不对,不亏啊。〉 〈就这么回,白给的钱不要你真的要当白痴吗?你当人家是你,缺那两千?〉 然后间隔八分钟,是第三条消息: 〈你不是又睡着了吧?是猪吗?哪天上农贸市场把自己卖了得了,精瘦肉不知道值不值钱。〉 是凌晨近一点才回的了,孟垚当然睡着了,不过他醒来也没空看消息,现在十点多了,裴书聿等下肯定又要骂人。之前就是这样,孟垚消息回晚了裴书聿就要在那里说他,搞得他以为自己犯了好大的错一样。 〈我早就睡着了,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天天那么晚睡呀,对身体很不好,你应该向我学习。〉 〈我已经把钱收了,不是白痴,你不要这样说话。还有这不是阿姨缺不缺钱的问题,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不劳而获是不对的。开学后我会给李洲买礼物的,我不会白拿这个钱。〉 〈对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醒来就在收拾行李,我还没看手机,现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回你了。〉 〈你起床后不要生气,记得先喝热水再吃早餐,拜拜,我们开学见。〉 孟垚头很沉,撑着发完这些消息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时,是被放在床头边的手机震醒的,孟垚还迷迷糊糊的,吃力地扒开眼皮,没看清来人是谁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孟垚说话都很费劲,嗓子和平常完全不是一个样。 “……,你感冒了?还是发烧了?”裴书聿的声音在透过电磁钻进孟垚的耳朵后,细听居然有几分担忧,但孟垚这个状态显然什么都听不出来。 不怪乎裴书聿能马上猜到这些,孟垚的嗓子太哑了,还带着非常明显的鼻音,想猜不到都难。 孟垚闭着眼睛,声音轻得像在呢喃:“有点烧,没事的,我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了。” 裴书聿却不管他说什么,“人在哪呢?宿舍?” “在宿舍呀……,”孟垚很难受,但强忍着没有挂掉电话,“你打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看看猪有没有跑去农贸市场。你先休息吧。” 裴书聿说完就挂了,一秒都没有多留,孟垚也没有精力去想太多,他感觉喝完药并没有舒服一点,只能归结于还没睡够,于是他就又蒙好被子合上了眼。 一小时后,610的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人神色匆匆,头发沾上了零星水珠,但不见一丝狼狈,精致的衣服还可见他打扮过的痕迹。 第19章试探他 裴书聿挂掉电话后就马上去车库取了车往学校开,不过他没料到,车行到半路,上空居然洋洋洒洒下起了雪,交通也随之拥挤,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才到达寝室。 把车停在宿舍楼附近,裴书聿撑着伞过来,一路不见人影,就是那些作业人员,也都赶回去准备过年了。道两旁的树叶全掉光了,只剩干枯的枝桠,地上不断覆着落下的新雪,平日里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校园,现在只能听到偶尔几声留鸟的鸣叫。 入眼,冷清极了。 也只有孟垚这种爱财如命的穷鬼才会在这里待到现在。 寝室门轴发出微弱的咿呀声,裴书聿进来的第一秒就锁定了孟垚的床。床上只看见一团鼓起,孟垚整个人,连同脑袋全都裹进被子里了,完全不怕把自己闷死。 裴书聿长得高,站在床头就能轻轻松松地掀开被子,孟垚背对着他,裴书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眉头微微皱着,一看就知道状态不好。裴书聿的手还没碰到额头就已经感受到他鼻尖上喷来的热气,一摸就更吓人了。 没照顾过人,裴书聿也不知道该不该喊醒他,喊醒吧,外面正下着雪,车停的也不近,难道要自己把他背下去?不可能,裴书聿没做过这种事,而且背下去多折腾,搞得好像什么苦情戏码一样。但是,不喊吧,那他过来是干嘛?孟垚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能捱得过去吗? 就这么站在床头看了一分钟,裴书聿除了把被子给他原原本本盖回去外,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 正思考着,孟垚忽然动了一下,没醒,裴书聿就注意到了他的被子。毛糙起球的被单,裴书聿上手捏了捏,填充物像是以前他在老宅那里见过的压实棉花,又重又不保暖,说不定它这个都不是纯棉,一些乱七八糟的絮状物杂在里面,看这被单的颜色,也不知道是盖了多少年。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老家那边寄过来的。裴书聿不清楚这玩意要多少邮费,心想他爸妈也真是的,有这钱寄过来还不如让儿子买套新的。 思来想去,裴书聿最后打电话给了管家,让他带着家里的医生过来,这个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裴书聿是在石景山那边过来的,管家在老宅要比他近一点,四十分钟不到医生就拎着药箱过来了。在上铺不方便动作,裴书聿不得已就把孟垚喊醒了。 转过身看到裴书聿的时候,孟垚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裴书聿看人没动作,就跟傻子一样在那和自己眼对眼,就直接上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那痛感一下就把孟垚激醒了。 “你怎么在这?”孟垚坐起来问。 “不来等着开学后给你收尸么,到时候寝室都臭了,谁敢住?” “……,”听惯了裴书聿的嘴上功夫,医生和管家倒是没什么反应,孟垚烧得迷糊了,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地,什么话都接不上。 看他这样子,裴书聿叹了口气,“下来,给你量下体温,输液。” 孟垚“哦”了声,很是听话地掀起被子扶着栏杆,准备从楼梯上下去。只不过他刚下了一节,腰上就横出一只手臂把他给抱了下去。 管家见状马上“欸”了一声,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裴书聿。 第24章 “少爷,戴上吧,这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 裴书聿摆摆手,十分无奈的样子,让人不禁觉得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管家,您人老了但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生病的小孩了,好吗?请你正视我的年纪。” “也正视您的年纪,不如你戴上呢。” 管家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本想把孟垚放到椅子上,但裴书聿走了两步就调头换了个方向。孟垚被抱到了他的床上,裴书聿让管家把封存好的被子摊开给他盖了起来。 医生拿着体温计上前量了量,结果显示39.8c,孟垚没想到自己能烧到这么高,还怀疑是不是温度计不准,裴书聿就立马给了他一个白眼。医生问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孟垚不太清楚,他长这么大就没输过液,顶多挨一个屁股针。闻言,医生就先做了个皮试,确认没问题后就给他输上了液。 裴书聿对换针水以及拔针这种基础操作还挺熟练,打上针后就让医生和管家离开了。寝室里就只剩下眼珠子睁得圆溜溜的孟垚和满脸愤愤的裴书聿。 “你来找我的吗?”孟垚声音虚弱。 裴书聿拉了把椅子坐旁边,哼了声,怪里怪气地说:“我闲的没事,路过。” “……,”孟垚这会又不傻了,“你就是来找我的吧……” “知道还问,赶紧睡你的觉,要是针水完了还没退烧我就不管你了!” 孟垚听到后马上闭上了眼睛,一会又操心地拉开被子问:“我睡觉了你会不会无聊啊……” 裴书聿重重地敲了下他的脑门,咬着牙说:“手机是摆设吗?” 孟垚这下放心睡去了,因为在他眼里,裴书聿的确是一个网瘾少年,但实际上,孟垚睡着以后,裴书聿就把手机关了,一直到三瓶针水打完他都没有再看过一眼。 他先是盯着孟垚露出来的那张脸看了一会,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只是单纯地看,看累了就揉揉眉心,转头去看针水,觉得针水走得有点慢,半天才下来一滴,他就上手稍微调快了一点点,然后去观察孟垚的手,打针的地方没有鼓包,于是他觉得自己的技术很好,又幻想其实自己当初应该报个医学专业来读也不错,到时候说不定是医学界泰斗,手起刀落间就能挽救一条生命,大家都尊称他为裴医生。 天马行空,裴书聿显然已经有些自我认知错误了。 但好在他还有点常识。 裴书聿到处走了走,瞧见孟垚的毛巾和面盆,很大义凛然地拎着它们到水池边上泡着,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裴书聿才把手伸进冷冰冰的水里,面色痛苦地拎出毛巾,扭干,随便折了折,然后就盖在了孟垚的额头。 又坐下来,看见医生给他留的酒精,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蓝茵好像会用酒精给他抹身,裴书聿就又把棉签沾湿,很无聊地在孟垚脸上涂来涂去,最后累了,终于安分下来,棉签一丢,眼睛一闭,养神去了。 孟垚之前打针的次数屈指可数,身体的耐药性还没有建立起来,所以这三瓶针水的效果对他来说简直是立竿见影。虽然还没有马上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程度,但起码看着有精气神了,不像裴书聿来前那么半死不活。 孟垚是自己醒的,那会他手上的针头已经被处理过了,原先打着针的地方已经被粘上了止血贴。裴书聿就这么支着手在椅子上眯着眼,只要孟垚稍微动一动,他就掀开眼看一下。 孟垚捂出了一身汗,后知后觉他睡的是裴书聿的床,那被子也被他的汗浸湿了一些,他就有些躺不下去了。 见他坐起来,裴书聿递过去体温计问:“好一点?量一下,看看多少了?” 孟垚“嗯”了声,说“好多了”,然后乖乖接过体温计把它夹到腋下。 “就是有点渴,”孟垚边说边下床,“我喝点水先……” 裴书聿也不管他,孟垚才发现他的拖鞋还在另一边,寝室才收拾过,干净得很,孟垚也没那么讲究,光脚踩着地板就过去了,但没想到这个地板这么冷,冻得孟垚打了个激灵。 裴书聿当即笑了出来,又骂他:“白痴。” 孟垚赶紧把鞋穿上,走到自己的书桌上拿上杯子,又去饮水机那接了热水。 咕噜两口下去,孟垚舒服了一点,但人还是虚的,走路都有点打飘,孟垚就回椅子上坐着了。 裴书聿又不满意了,“怎么,床上是有钉子啊,坐上去会死?衣服也不知道披一件,还要我照顾你不成?” 孟垚和他解释:“没有,我出汗了,怕弄脏你的床,你不是有洁癖吗?” 裴书聿咬牙切齿:“你都已经睡过了还说这种话!” 孟垚吓得要跳起来,“我等下就帮你洗干净!” “要你洗!”裴书聿很不屑的样子,“管家会来收的。” 孟垚又咧嘴一笑,“那么,今天,谢谢你了,没有你,我肯定不会好的这么快……” 裴书聿转着手里的车钥匙,“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今天,因为你,我午觉都没睡!” 裴书聿还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按,蓝茵高昂的嗓音立马充斥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你又在哪里浪呢,你妈我都特地飞回来给你过生日了,你还不回家,昨晚一天没回,今天午饭也不回,早中饭都不吃了是吧!你心里没这个家了吗?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长这么大气我的吗!妈妈太伤心了!” “……,”裴书聿的耳朵受到严重攻击,不得不拿远了手机,被迫听到电话的孟垚很有脸色地闭上嘴。 后天就是除夕了,蓝茵哪里是因为他的生日才回来的,明明是要过去老宅那边吃团圆饭,只是顺带着想找个理由骂一骂裴书聿罢了。 裴书聿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没有说破。 “等下就回去了,别伤心了好吗蓝茵女士,伤心会变丑的,我谢谢你生我养我,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知子莫若母,蓝茵立马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以为妈妈故意骂你呢?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了吧,妈妈心疼死了,你赶紧回来给我补上!不要仗着长那么高就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实际上你都挨不住你爸一拳!” “知道了知道了,”裴书聿左耳进右耳出,很敷衍她说:“对了,我带个同学回去,你让李妈备点清淡的汤菜给他。” “同学?”蓝茵瞬间变了个语调,完全就是电视机里演的那样,声音里透露着满满的好奇八卦之心,“男的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室友!你说男的女的!” “……,好吧,”蓝茵貌似有些失望,“妈妈知道了,是不是今天生病那个,张伯回来都和我说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还会关心同学?” “你儿子我一直这么好心!” 说完裴书聿就挂了,孟垚在一旁张大了嘴,显然这次他抓住了重点,问道:“今天是你生日吗?” “嗯哼,”裴书聿终于抬正眼看孟垚,那眼神好像在责怪对方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情,又状似不在意地说:“你看看手机呢。” 孟垚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回床边拿上手机打开瞧了瞧,点开微信,没有什么新消息,又点开那个显示红点的班群,孟垚这才知道为什么裴书聿似乎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那个班群没有老师,是专门用来通知各种活动的小群,比如学院搞什么活动,要报名的,有志愿活动的,献血通知的,谁谁谁想不想参加,还有一个很经典的就是,心委会在里面组织每个月的生日会。 谁谁谁生日了,心委会在群里带头发起祝福,其他同学多多少少也会跟着接龙。昨晚十二点一到,裴书聿的生日祝福就在群里刷屏了,各种不清楚是复制还是自己打出来的含有多个彩色表情的祝福语占了超多内存,孟垚保证这是他见过最热闹的一次生日祝福,再往上一拉,他大概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原来是裴书聿在群里发了红包。 普通红包,孟垚以为肯定没他的份了,结果随手一点,居然还有两百! 原来裴书聿是按人头发的,他们班总共三十五人,裴书聿一共发了两波红包,每次都是最大金额两百。就这样,孟垚一睡醒就白赚了四百块。 四百,什么概念,意味着孟垚要打四天工,意味着他往返来京的车票,意味着他四十顿饭…… 虽然很开心,但孟垚有点替裴书聿心疼他的钱包。 “你怎么还发钱呀,还发这么多个。” “别人祝福我我不得回个礼什么的,不像某人,连祝福都没有就白嫖我的红包。” 孟垚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赶紧替自己解释:“我昨晚那时候已经睡了……,不好意思嘛,你想要什么!你现在和我说,我一定努力满足你!” 裴书聿挑眉,“你确定?” “太贵的我暂时还买不起哈……” 第25章 裴书聿也不是真的要让他破费,但就是想试试孟垚这样的人,能舍得给他花多少钱。 “那你最贵能给我花多少?” 第20章做噩梦 孟垚说出五百的时候,裴书聿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孟垚立即改口,非常果断地在五百的基础上加了三百,裴书聿还是不太满意。 天地良心,不是我们孟垚抠,孟垚发誓,八百块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给的最奢侈的礼物。裴书聿显然气得肺都要快炸掉,心想原来自己在孟垚眼里就配八百块钱的东西。 八百块钱能干什么,是能在全聚德还是东来顺吃顿饭?五星酒店的一道蔬菜沙拉都要近千元,敢情他裴书聿连个青菜都不如? 孟垚给他解释他怎么都不听,直到孟垚说,其实我愿意送你我亲手做的东西,要不等年后我再拿来给你吧。 礼亲情意重,裴书聿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不缺钱,好像也没有人给他送过什么手工礼物,感觉还挺稀奇,因此暂时被这句话哄的消下了气。 之后他让孟垚跟他回家,孟垚非常不识相地说他晚上还要坐车,怕来来回回的赶不上趟,要是错过火车的话,他就要留在北京自己过年了。 裴书聿恨铁不成钢,“千万超跑送你去赶车,要是迟到就直接送你回山里,行不行?” 虽然裴书聿这么保证,但孟垚还是有些不太情愿。赶车是一方面,其实孟垚还有其他顾虑, ——他有点害怕去裴书聿他们家。 一想到裴书聿家的长辈,孟垚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可能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孟垚对长辈都有种天然的惧怕感,遑论说这还是裴书聿家的。他对有钱人的认知全部来自于有限的观剧次数,电视剧里的有钱人都极其难以相处,各种婆媳矛盾,鸡飞狗跳,对待穷人是鼻子出气,金眼看人低,嫌弃你穿着,嘲笑你打扮,村里来的总是带股穷酸味,上不得台面。 但,害怕也没有办法的了,比起这个,孟垚更害怕裴书聿生气。假如今天孟垚不去的话,裴书聿看起来是会和他绝交的地步。 就这样,病患孟垚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有他的二手行李包坐进了裴书聿的urus。 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无论如何祈祷慢点慢点,再慢点,但车还是在北京二环内的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中途他还要下车去买水果,说是什么见面礼,裴书聿听到了,但根本就没给他停车。 孟垚也只好作罢,心里更加没底,哪有人 第一回上门做客不带礼物,这太没家教了。 提着自己的行李包,孟垚亦步亦趋地跟在裴书聿身后,好奇的眼睛四处扫动,和刘姥姥头次进大观园简直如出一辙。 远远的,还没到老宅前,就已经有人认出裴书聿并跑到跟前恭敬地喊他一声小少爷。裴书聿把车钥匙丢给他,那人就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去。进到门前,雕花的两扇木门已经打开,门口站着两位安保,走两步,然后又是经过一扇门,这次才算真正进入到内院。内院里载满植株,有东,西两个厢房,还有一个正房在北面,裴书聿带他进了正房。 正房是做客厅用,入目全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一二层是联通状态,挑高看上去有八|九米,沙发后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巨型山水油墨画。裴书聿见他看过去,就和他介绍这是他爷爷不知道从哪捣鼓来的明朝大家真迹,得亏不用钱,是别人求他办事特地打听他的喜好送过来的。是不是真品不清楚,但好看是真的,贵也是真的,在拍卖场起码七位数起步。 孟垚咂舌,一时半会被裴书聿的家底惊得说不出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忙,能让对方舍得送上这等好物,裴书聿的爷爷究竟该有多大名头,孟垚不敢细想。 但,这么有钱,这钱干净吗?是合法途径得来的吗?孟垚从小就在中央台看那些贪官被打马下台的社会新闻,裴书聿他们家不会也是这类人吧?孟垚越想越心惊。 他以前还幻想过要是给自己碰上,那肯定要大义凛然地举报这些贪官,可现在……,现在贪官真送上来了,孟垚……,唉,算了,希望他们早日迷途知返吧。 他哪里知道人家的钱都是裴尚宗赚的,他们家从政的只有裴书聿的大伯,贪官是算不上,奸商估计就有。 见他呆头虎脑的,不知道又在琢磨啥,裴书聿给了他一脑壳,让他在沙发上好好坐着,都不用吩咐,后头那些佣人就自动上来帮他把行李放好,又给他上茶上点心上水果,还问他温度舒不舒服,冷不冷,要不要毯子之类的。佣人恭恭敬敬,但孟垚却是如坐针毡,脸都快笑僵了。 不清楚裴书聿是去做了什么,过了十几分钟才从另一间房里出来。出来时手还搀着一位老太太,裴书聿扶她到孟垚对面坐下,自己转头就靠到孟垚旁边去了。 孟垚咻地站起来和老太太问好,老太太笑着和他说:“孟垚是吗?我们小聿的室友,我是他奶奶。” 原来,看着就有几分相似,孟垚诚惶诚恐,“奶奶好,对的,我是孟垚,我们是室友,今天来真的是打扰了……” 老太太“诶”了声,“不要说这些话嘛,我许久没见小聿带朋友来过家里了,奶奶见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扰呢!” 裴书聿拿了个蓝莓丢嘴里,叠着个腿,很随意的姿态,闻言一听,不乐意地反驳道:“谁说我们是朋友,都说了只是室友,我看他一个人在寝室病得可怜才带过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想吗?” 空气静默了一秒,孟垚尴尬地连忙应和:“对对对,室友室友……” 裴奶奶拧了下眉,嗔怪地瞪了裴书聿一眼,又乐呵地对着孟垚说:“别听小聿讲,他从小就这样,这张嘴不知道随了谁,我没见过他可怜谁咯,肯定是喜欢你才带你过来的嘛,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而已。” 孟垚挠挠头,既不敢赞同也不敢还嘴,只能打着马虎说:“是嘛……” “奶奶你在乱说些什么,什么叫‘我喜欢他才带他过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裴书聿像是听到极其离谱的发言一样,被气笑了,他用食指指着自己,又强调一遍,“我诶!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什么看得上看不上,你看不上还把人往家领,再说了,奶奶只是说你作为朋友喜欢人家小孟,难道不对嘛。” “不对!我都说了我只是看他可怜……” 孟垚坐在奶孙两人之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什么喜欢不喜欢,什么领回家,脑袋里一团浆糊,他这不是正常的跟朋友回个家吗?怎么……,好像搞得是在见什么家属一样? 不知道两人是如何歇战的,裴书聿被气得狂吃水果,孟垚小心地挪过去,小声和他说让他不要跟奶奶计较,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她乱说的,你说的才对,裴书聿这才哼哼唧唧两声,奶奶在另一头看着他俩笑得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孟垚听见外边传来一些动静,脚步声近了,孟垚循着方向去看,这一看,就差点晃了神。 来人一男一女,相貌,气度,穿着,样样都不同于常人,男人落女人身后一步,一手撑伞,一手在腰后虚扶着她。进门后,男人关伞,女人直往裴奶奶的位子走。 一坐下,先是朝老太太喊了声“妈”,然后才转头看向孟垚他们。 方才远看就已经足够惊艳,现在人就坐在对面,孟垚才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美。 是非常俏皮,阳光,圆润的美,几乎不用询问就开口询问就可以知道她的身份。 和裴书聿太像了。 不是五官,是总体给人的感觉太像了。 等那位男人也走近后,孟垚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会有如此优越的外表。 简直是这两位优异基因的完美结合。 五官更像爸爸,但没有爸爸那么刚毅,是深邃中又融合了妈妈的柔,特别那双眼睛和妈妈非常相似,只是妈妈爱笑,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极其亲切。裴书聿就不会,那眼睛总是淡淡的,看人时眼睑下垂,给人一种睥睨轻蔑的感觉。 “小孟同学是吗?我是裴书聿他妈妈,我听说你们关系很好嘛?哎呀我们小聿还是很有眼光的,我看小孟这孩子长得很乖嘛……” 孟垚还没接话,裴书聿已经先急眼,“什么关系很好,你都不在家,你从哪听说的,不要乱说话!” “嘿哟,”蓝茵拍了下腿,一副“我还不懂你”的样子,“人家张伯天天和我说,哎呀小少爷今天又是在学校和孟垚吃饭,我去学校看看小少爷,小少爷说他在图书馆学习呢不要过去打扰他!” “奇了怪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儿子爱看书,还去图书馆?你不是看到人就烦吗还跑那种地方干嘛,是陪人家小孟去的吧?还有跨年那天,店里的管事都跟你爸汇报了,这辈子哪能想到自家小少爷还会来这啊。” 蓝茵如数大豆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裴书聿赶忙出声打断她,“停停停!我们这些都是正常社交好吗?你没上过学吗?而且我们是全寝一起去的,四个人!又不是我俩单独。” 第26章 “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一旁的男人终于出声,裴尚宗给妻子倒了杯热水,又分给儿子一个眼神,颇具威慑力。 裴书聿丝毫不怕他,站起来后非常无奈地摊摊手,“我不和你们讲,全都是胡说八道。” 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回头瞪向孟垚。孟垚在和蓝茵说话,没有及时接收到他的信息,裴书聿气冲冲地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孟垚才再次见到裴书聿。他看上去像是睡了一觉,头发有些凌乱,不过依旧有型,穿的是黑色的睡衣,外披件棉衣,睡衣是v领的,孟垚震惊,因为他发现裴书聿居然是有胸肌的,虽然不是很大块,但却是孟垚很喜欢的那种类型。孟垚不敢多看,看久了就觉得冒犯。 他被蓝茵拉着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局促,但蓝茵很会照顾人,话题都是尽量往孟垚了解的方向上聊,和他讲了非常多以前她上大学时候的趣事,孟垚渐渐地也听得入迷,时不时也主动分享一两件自己的事。然而每次说完,孟垚就会懊悔,他说的那些东西太无趣了,他自己也不会讲话,不能像蓝茵一样,把一件很简单很日常的琐事说出花来。但蓝茵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丝不耐烦,反而还会眼神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孟垚有时会被她看得低下头去,因为蓝茵太美了,孟垚和她对视久了总觉得脸烧烧的,和被裴书聿盯久了的感觉相似。 他想,原来电视剧还是演的成分多,明明裴家一家上下除了裴书聿,个个都顶好说话。没人拿有色眼镜看他,是他自己偏见太深,又想太多。 饭桌是圆形的,等菜快齐了,孟垚才见到裴书聿口中的爷爷。 裴爷爷一头白发,但老人家依旧精神矍铄,鹰一样的眼睛扫向孟垚时,孟垚有股自己由内而外被看透了的感觉。佣人上前把椅子拉开,以他的身份,孟垚不清楚自己该坐哪,正犹豫着,裴书聿把他在自己右手边的凳子上按下。 裴爷爷也没特地和他说啥,就说了个“孟垚是吧”,孟垚想站起来回答,就被他一个手势给压了下来,然后就说开饭,一家人就正式动筷了。没人对孟垚特殊照顾,想吃啥就自己拿公筷夹,倒是裴书聿,旁边的奶奶给他夹个不停,裴书聿每个吃几口就不要了,挑食的不行。孟垚一开始还有些客气,但真吃起来,他就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了,一直在埋头苦吃,每道菜都觉得非常美味,面对食物,孟垚总是不舍得浪费的,况且裴家人都在聊天,他插不上话,认为安安静静吃他的饭就是最好的。 吃到后面,渐渐有些饱了的时候,孟垚想找纸巾擦嘴,这一抬头,才注意到,原来桌上的谈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歇了,五个人,五双眼睛全都落在他身上。 孟垚霎时拘束起来,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他,孟垚如芒在背,茫然不安的眼神投向裴书聿。裴书聿挑眉,但没有打算解救他的意思,孟垚只能又看回桌面上其他人。 最后还是裴奶奶不忍心,笑眯眯地和他说:“看小孟同学吃饭好香喏,我这老婆子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啊?”孟垚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菜很香……,我一天没吃饭了,所以就吃的多了……” 裴奶奶声音爽朗,摆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放开了吃,不够再让人添。” “就是就是,”蓝茵也跟着说:“哎呀,看你吃我都好有满足感,要是裴书聿这小子也能这么吃,我都要忍不住天天下厨房给他做啦!” “你?”裴书聿嘲讽似地冷笑一声,“你是忘记之前你一时兴起想要做饭结果却差点把咱俩在厨房炸死这件事吗?” 这事发生在裴书聿上初二暑假,临近裴尚宗生日,蓝茵突发奇想,想在他生日那天亲手为他做上一桌菜,原因未知,裴书聿猜她肯定是外出和别的太太聊天时被刺激到了,然后就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下单买菜。菜到了后,蓝茵拉着裴书聿进了厨房,把准备指导的沈妈喊出去,立志要全程亲自动手。可对着满灶台的食材,两母子只会面面相觑,第一步的洗菜都不清楚如何操作,不知道要把菜叶分离,一股脑全丢进盆里就算完事,沈妈在外面看着干着急,没忍住出声说了几句。后面求助网络,一番手忙脚乱,菜终于下锅,但不清楚哪一步的操作出了问题,下锅时那个火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吓得蓝茵立马搂着裴书聿跑了出去,接着下一秒,那个厨房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 守在附近的张伯和沈妈当即从客厅跑过去,万幸夫人和小少爷都没有受伤,否则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裴尚宗接到消息的时候,脸都给吓白了,虽然张伯在电话里确保夫人和小少爷都没事,但他还是当即从外地飞了回来。 自此,裴尚宗就强制命令, ——对,是命令,他这辈子从不要求蓝茵做什么,不过这次却是语气相当严肃地告诫妻子,不允许再下厨房。 被裴书聿一提醒,蓝茵也想到那件事情,瞬间就拉下脸,“那是意外。” 裴尚总也难得站在儿子这边,摸了摸蓝茵的头,有安慰的成分,“老婆,厨房不适合你。” 蓝茵撇撇嘴,推开丈夫的手,“以后孟垚同学要多来,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终于有人愿意这么给面子吃她做的饭了!” 裴家人食欲都不强,大部分都是点到为止,蓝茵就还好,她单纯不爱吃饭,和年轻人一样,喜欢一些垃圾食品,裴尚宗对此非常无可奈何,家里的营养师总是被迫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健康版的零食。往往绞尽脑汁也得不到蓝茵的一声夸奖。 没办法,健康和美味确实很难同时出现在零食身上。导致他们工作都怏怏不乐,丝毫找不到成就感。要不是裴家给的工资够高,一个个早就想跑。 孟垚受宠若惊,先是看了裴书聿一眼,裴书聿没有反对的意思,孟垚才点头应承下来,“好的阿姨,我会多来的!” 饭后,蓝茵拉着孟垚进了棋牌室,又把裴书聿也喊进来,由于孟垚不会搓麻,蓝茵只能退而求其次,三人在棋牌室打了两小时的斗地主。 蓝茵和孟垚输多,裴书聿中途一度要离场,都被蓝茵一顿撒娇给哄了下来。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发车时间,孟垚急急忙忙地告别蓝茵和裴奶奶,拿好行李打算出门打车。裴书聿白了他一眼,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扔进了小车后座,随即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开车的是裴爷爷的司机,司机有军衔在身。今天这场雪下了大半天,路面湿滑,裴爷爷不放心孙子开车,得知他要送同学去往火车站,就让自己的专属司机来代开了。 虽然车开得很稳,路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不过孟垚还是担心了一路,好在最后并没有真的迟到,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在上车后,乘务员会把他请到了他根本就没买过的卧铺车厢里。 因此,孟垚这一趟回家之旅,相当难得的,屁股没有跟着他受罪,卧铺比硬座舒服了不止一丁半点。废话,坐三天两夜和睡三天两夜哪能一样吗,孟垚一路从北京躺回到了西南老家,别提有多舒爽。 但可能是睡得太投入,孟垚居然做了一个有裴书聿的梦。梦里的裴书聿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孟垚和他躺在一起,两人靠得极其近,孟垚在梦里也被裴书聿这张脸给蛊惑到,正沉迷时,裴书聿的脸突然变得邪恶起来,他贱兮兮地和孟垚说:“我带你见家长,又给你换了票,这是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要给我当牛做马,听到没有?” 孟垚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场就醒了,反应过来后才拍着胸脯独自呢喃:“还好只是个梦……” 第21章回老家 孟垚回到老家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 从火车站出来,孟垚要先坐线车,然后再转班车回到镇上的客运站。到客运站时,孟垚打开手机,发现时间早就来到下午一点,又在那等了将近半个钟,孟庆忠才开着那辆轰隆隆的旧摩托缓缓出现。 孟垚走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包,行李包和扁扁的蛇皮袋,装的全是废旧的生活必需品,结果回来倒是拎了一大堆贵东西,跟别的同学都是反着来。 一大堆里,有买给家里的生活物资,有给孟庆忠胡兰,爷爷奶奶的补品,有给妹妹的衣服和文具,还有一些北京的特产和年货。 摩托车位置有限,孟垚只能手提着这些东西,经过漫长的颠簸,手都快要抽筋后,才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里。 父亲的摩托车音很有辨识度,但到了门口,出来迎接他的只有孟阳。孟阳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过头发剪短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要求,孟垚经常听见她抱怨学校那些没人性的破规矩,他上学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规章制度,那会他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听她抱怨,就也生出学校竟然这么荒唐的感觉。 她穿着校裤和旧外套噔噔噔地跑出来,第一句是“等你好久了”,第二句就是“我的礼物呢哥,没忘吧?” 第27章 孟垚拍拍他的背包,说:“包里呢,没忘。” 孟阳顺手提过他手里的一个小包,极其开心地说:“就知道你最好了二哥。” 家里就孟阳的性格开朗些,整天叽叽喳喳,像百灵鸟一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孟垚很是喜欢她,对她也是非常纵容,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虽然老家没有下雪,但前几天刚淋过几场小雨,湿气混杂着冷空气,寒冷程度也不亚于北京,而且他们这块不供暖,进去以后,竟是感觉比在北京还要冷上几分。 因为新房在建,孟垚他们是暂时住在旧一点的瓦房里。瓦房只有两间屋,晚上还哪哪都漏风,条件不行,所以小妹晚上到爷爷奶奶那里住,孟垚和大哥挤一间,爸妈睡另一间。 孟垚睡的那一间,屋里有两张床,大一点的木床是大哥的,孟垚睡的是非常久远的铁床,躺上去就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那种,估计床龄都比他要大。床上用品都没备好,胡兰要么太忙,要么给忘了,孟垚自觉从老位置找出被单枕头什么的给自己安置好小窝。然后找了个凳子把书包放着,又把那些买回来过年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行李包一下就空了好多,里面只剩几件孟垚的衣服,那时候的衣柜还是布艺的,孟垚拉开链子,把行李包塞进衣柜底下。 他做这些时,孟阳一直跟在他身后移动,还问一些很琐碎的问题,例如“这是什么”“买给谁的”“多少钱”“这么贵你也买?”,也问在北京上学是怎么样的,那里是不是超多高楼,特多天才,是不是和老家相差很大,还问学校里的人怎么样,帅哥美女多不多,情侣呢…… 孟垚不觉得她烦,反而有问必答,也不敷衍,孟阳问累了就去外面喝口水,喝完了又跑回去看他哥整理。孟垚做事有条有理,观赏性很强,孟阳打小就爱看他收东西,甚至孟阳上学的行李大部分都是孟垚帮忙收好的。 而且,这个家没什么是她要干的,妈妈在厨房准备今晚的围炉饭,爸爸和大哥在倒腾新楼,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待着,不添乱就已经很好了。 孟垚把礼物分门别类后,很自觉地到厨房帮忙去了。胡兰就只有之前他进屋的时候探头出来打了声招呼,后面忙着烧菜,也没空理他,这会孟垚过来,她总算能歇口气。 即使在外半年,但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技能是不会因为这点时间就彻底荒废掉的,胡兰上了年纪,加上这段时间都在操心新房的事,手和肩膀那块也不大好使。孟垚过来帮她颠勺,她就啥也不用干,在旁边偶尔出声提个醒,该加什么该放什么就好了。 胡兰锤着腰,看着这个二儿子的背影,忽然就说起来:“在外还好吧?你去北京后家里就开始忙起来了,妈平常也没空给你打个电话什么的。” 孟垚翻炒着底下的青菜,回头对胡兰笑了一下,“都好,我知道,不用操心。” 胡兰很感慨的样子,“你小时候那会那么调皮,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要被养成村里头的混混了,后来越大越懂事,跟你大哥反着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欣慰了。” 孟垚许久没有听见胡兰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原本就不怎么会聊天的他顿时就给宕机了,搜刮半天才勉勉强强想到几句: “大哥还是很爱您的,只是可能有时候想法不同。” 孟冬平最近因为工作和建房的各种问题,和胡兰吵了一架,搞得胡兰特别伤心。 “是啊,”这话对胡兰显然很是受用,方才还拧着的眉一下就松开了,“大哥脾气好,从来不和妈急眼,这点就已经强过大部分人了。” 孟冬平性子虽然不如孟阳活泼,但他是和家里人聊天最多的那个,不像孟垚,一般出门在外就跟消失了一样,从来不懂得主动打电话回家里, ——其实也不是不懂得打电话,只是他跟父母好像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般问候个一两句就短路了,孟冬平就能和他们唠个半小时长。孟垚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聊什么,能聊这么久。 “这倒是……” 孟冬平无论是身为儿子还是大哥,都是十分合格的。以前孟垚小学和别的同学打架时,高年级的孟冬平还会去给他撑腰,虽然过后也会替父母教导他,但总是先站在家人这边的。 不过现在长大了,两兄弟的沟通就变得越来越少,特别是自从孟冬平上大学后,几乎两人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嗳,挺好,挺好……,都长大了,就剩孟阳那个小丫头了,等房子建起来,你大哥就要着手办婚礼了。” 没人跟孟垚说过这事,他有些惊讶,“这么快?” “不快了,女方家人那边要求结婚了,不然就要和你大哥闹分手,总不能拖着人家……” 孟垚想不明白,“大哥也才二十四,这么着急。” “二十四还小,”胡兰说:“你爸二十四都生你哥了。再说人家女娃子二十六咯,用我们这边的话都二十七了,过几年三十了,这还不着急哦。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我和你爸也能有点事情做,不然到时候小丫头也上大学了,我和你爸就成孤寡老人了……” 孟垚对这位未来大嫂知之甚少,唯一清楚的就是对方家境不错,听说老丈人似乎还是大哥仕途路上的指路人,再多的他就不了解了。 听她这么说,孟垚心里也不舒服,忙安慰她:“不会的,只是上学工作而已,不是不回家了,你和老爸不是都换上触屏机了吗,到时候让小妹教你打视频,这样什么时候都看得到了。” 说到这个胡兰就皱起了眉头,“那东西那么复杂,说了让你不要买,浪费钱……,关键我和你爸学不会,那小娃子都没耐心,说几句就不肯教了,脾气大得要死哦,以后不知啷个受得了她……” 新手机是孟垚打工第二个月就给他俩买的,因为之前胡兰老念叨她以前那个翻盖机时好时坏的,打电话都听不清楚人声,不知道她有没有和孟冬平说,反正孟垚听到就帮他们都换了。 “不复杂的,晚点我教你。” “欸,好好,你大哥说回来教我的,这回来就没见影了,忙得脚不沾地的……” 借着包饺子的功夫,孟垚久违地和胡兰有了一些看上去很温情的时刻。到了晚上,大哥终于露了脸,他一整个白天都跑去镇上看瓷砖去了,难得人家这会还开店做生意,他一家家对比,着实累得够呛,一回来胡兰就拉着他去洗澡,然后休息休息准备吃团圆饭了。 八点,爷爷奶奶被孟阳接过来,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虽然环境有些破旧,但气氛却是温馨非常,不是山珍海味炊金馔玉可也大鱼大肉摆了满满一大桌。孟爸孟妈是极节俭的人,孟垚三兄妹就是靠他们省出来的一块两块养大的,这样的“盛宴”也就一年有那么一两次,小时候孟垚就整天盼着逢年过节这种大日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吃到一些好东西。 回锅肉、宫保鸡丁、木耳炒肉、鱼香肉丝、金菇牛肉、红烧鱼腩,还有淮山排骨玉米胡萝卜汤等等,孟垚不是嘴挑的人,只不过胡兰掌勺,口味始终是要清淡一些,因为大哥吃不得辣,孟垚则和他相反。干吃不得劲,孟垚会自己加些辣椒酱进去。 盘子里的鸡腿照例是一个给大哥一个给小妹,胡兰会给孟垚另外夹一块很肥的鸡肉,最初看见胡兰这么分,孟垚还会闹上两句说自己也想要吃鸡腿,然而现在孟垚已经接受妈妈这样的行为。他很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也是只有一颗心,三个孩子,怎么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呢。 何况二十岁的孟垚发现鸡腿好像也并没有比其他部分的肉好吃很多,只是因为不能常常吃到而幻想着它似乎有多美味。 人总是这样,喜欢对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赋上最极致的美好幻想,殊不知这份幻想只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泡沫。 餐桌上的话题永远落在大哥和小妹身上,偶尔会带一嘴孟垚,但通常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如果说父亲母亲的偏心还需要观察,那爷爷奶奶的偏心就完全是摆在明面上,但凡长了只眼的都能看得出来。无他,只因为孟垚小时候太调皮,加上偷吃事件,他俨然已经升级成大人眼中的坏小孩,而且,在那之后孟垚不爱主动喊人了,根本没人喜欢这样的小孩。 一顿还算和乐的围炉饭就在一来一回的笑语欢声中度过了,饭后孟垚打了水在厨房里刷碗,胡兰过来打下手,孟垚瞥见她粗粝如老树般的双手,就赶紧把她喊走了。小妹怕冷的不行,她穿着网上买的那种时下最流行的棉绒睡衣蹭蹭蹭地跑过来,双手不停搓动,说话时带出一大口白气:“二哥二哥二哥,快点洗快点洗!” 孟垚以为她冷,头从锅碗瓢盆里抬起来,赶她道:“你回屋里头去嘛!这里又没你啥子事!” “不嘛不嘛,等你!我和灵洋姐都等着你,三缺一啊!” 灵洋姐是孟垚的小堂姐,每年除夕夜守岁的牌局都是灵洋姐组织的,灵洋姐牌瘾大技术又好,回回都是第一个上场最后一个退场,立志把弟弟妹妹们的零花钱都收入囊中。 第28章 孟家兄弟姐妹本身不多,孟垚在家里已经算是排行倒数,大人已经不爱掺和这些活动,凑数就成了一大难题。孟垚不爱打牌,奈何妹妹年年拉他,他拒绝不了,也只能加入。 除夕夜的餐碗不少,老式的瓦片房处处漏风,孟垚洗了有十几分钟才解决完,又花了一点时间把厨房清扫干净,这样一来,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回到屋里,大哥和爸妈都在电视机前坐着,胡兰手里正剥着橘子,剥完就递到大哥嘴边。大哥拿着遥控器,应该是在调台,香澄的橘子一个接一个地低头吃进嘴里。父亲一惯沉默,但此时的神色也是柔和散松的,眼睛盯着二尺屏幕,间或侧头看一下妻儿。 昏黄的灯光由上而下倾泻,温馨氛围溢出满屋,孟垚在门口驻足,好像一位不小心窥探与他完全无关的家庭的路人。踏进去会打扰到他们一样,孟垚就在外边说了声: “妈,我去一下奶奶那,晚点回来,给我留一下门。” 电视声太大,或者是别人家的烟花礼炮过于热闹,胡兰没有听得很清,只大概听到孟垚要出去,没太在意的挥挥手让他去了。 爷爷奶奶家离得不远,几个脚步的路程,才到屋后,孟垚就已经听到孟灵洋和孟阳的笑声,中间还杂着一道不怎么美妙的男音,是孟灵洋的弟弟,才读初二,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经常被这两姐妹捉弄。孟垚进去后先跟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奶奶抬头看了一眼,倒是象征性地“欸”了一声,爷爷脖子纹丝不动,只眼睛扫过一眼,孟垚习惯这样的态度,没当回事就去找孟阳了。 地上铺了草席,孟垚刚到,还没脱鞋就被孟阳抓着手腕按了下来,孟灵洋两眼放光,大呼:“终于来了,等你老半天,时间白白浪费了——,” 咋咋呼呼说完,又一巴掌赏在弟弟脑袋瓜子上,命令他说:“孟海彬,快分牌!” 孟海彬痛地嗷了一声,眼神十分怨愤地瞪了自家亲姐,下场是得到更沉重的一击。 “赶紧的,别逼老娘扇你啊。” 孟灵洋显然耐心极其有限,孟海彬转头和孟垚告状:“三土哥,瞧见没有,上大学可千万别找她这样的,不,我们这一块的都别找,全都是母老,啊——” “虎”字还卡在喉咙,孟灵洋和孟阳的毒打就已经呼之而来,孟海彬这次学聪明了,在巴掌到来之前飞快躲到孟垚背后,孟垚笑着替他拦了下来,把小妹的手从半空中拉下,和事佬的语气:“好了好啦,不是打牌吗,九点多了,再不打要睡觉咯。” “睡觉,睡什么觉,”本该落在孟海彬头上的掌心被拍到了水泥地板上,孟灵洋满脸不争气望向孟垚,痛心疾首的样子,“一年就见那么几回,今晚不打到三四五六点你对得起姐吗?” “就是就是,”孟阳立马打配合着回应,“年轻人谁这在这天睡觉?除夕夜不通宵还叫什么除夕?二哥你别年年都这么扫兴!” 孟垚脸红,虽然不敢苟同孟阳这番言论,但却不敢忤逆小妹半分,连声说:“好好好,陪你们打嘛,不过困了我也控制不住的,尽量晚一点。” “不是我说,”孟灵洋语重心长地讲:“孟垚啊,都是上大学,我就没见过现在还有哪个大学生早睡的,想当年你老姐大学期间,基本就还没有十二点前就睡觉的。就拿我那个舍友来说,一开始十点睡,后来不到半学期,被我们感染着,一下就爱上熬夜那个感觉了。真的,你就是没试过,我保证,一旦你熬个一两天,这辈子就早睡不了了。” 孟垚不为所动,还反过来劝说孟灵洋:“晚睡不好,灵洋姐你这样不好,要改的,特别是女孩子……” “唉唉唉,”孟灵洋挥挥手,根本不想听这个堂弟讲这些老神在在的话,“废话少说,我连你一起打哈,牌好了,快快快,谁拿了尖4,赶紧的,出牌出牌!” 孟垚无奈闭上嘴,拾起手里的牌看了起来。 这一打,就是三个钟。 零点时分,家家户户燃起炮竹,噼啪声不绝于耳,热闹归热闹,就是有点影响听力,孟灵洋在吼了两句之后彻底放弃,拉着弟弟妹妹也跑去点烟花了。各式各样的烟花都有,大的小的,旋转类,升空类,小礼花,造型玩具类,孟灵洋就爱这些,爸妈又宠她,钱给到她手里,她就和孟海彬大买特买。 不过孟灵洋爱玩归爱玩,让她点火她是不敢的,有一定危险,孟阳倒是想去,孟垚这个二哥不给,于是孟垚就承包了这些烟花的点火任务。 孟垚也很喜欢烟花——, 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 漂亮绚烂,极具梦幻,危险却迷人,孟垚天然对这些东西有好感。 愉悦的心情能暂时让人忘记寒冷,孟垚他们在泥院子里玩了大半个钟才过了瘾。孟灵洋和孟阳天性使然,让孟垚和孟海彬给她们拍了一箩筐照片,两人忙活大半天,拍出来的照片没一张能看,下场当然又是被孟灵洋和小妹插着小腰骂了一顿。 虽然拍人不行,但孟垚自认有拍到几张还不错的烟花照,当下没想到什么人可以分享,半天才刷完的朋友圈给了他灵感。 于是从未更新过的孟垚,决定立马上传照片,权当记录生活。 文案自然也是随性而发,短短的五个字:老家的烟花。 比起别人发的内容,孟垚的这条朋友圈简直是十分简陋,无聊,土味,没有一点值得细细观看的地方,属于那种别人刷到都不会想点开大图的程度,遑论他没有任何排版构图可言。 五个字,五张图片,便宜的杂牌机也不具备高像素,冷暖色调交叉分布,完全是杂图一堆。 这里说明一点,孟垚并不是没有发过朋友圈,只是那些全部都是部门社团相关,关于孟垚的“私生活”,的的确确这是头一条。 就是这么一堆废图,原以为同样刷了一晚,重复率起码高达百分之六七十的各路同学好友,深交的,只说过一句话的,大家会选择毫不犹豫划走。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的相反。 对于孟垚,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同学,大家对他竟然是格外的包容和喜欢,不仅纷纷点赞,还要在他首条朋友圈下留下评论。 第一条就是来自重度网瘾少女社长任柳的无脑吹捧: 〈哇哇哇,我看看是谁发朋友圈,原来是我们孟垚啊!拍得真好!这谁放的烟花,是孟垚自己放的嘛?〉 口气俨然像极了溺爱小孩的老妈子。 紧接着是班团吴仲康: 〈我去孟垚,你们老家就是好啊还能放烟花,我这边冷清死了,明年我也要去你家玩!〉 吴仲康算是裴书聿之外孟垚交到的第二好朋友,得益于吴仲康本人开朗热情,上课总是主动往孟垚身旁坐,美名其曰近朱者赤,靠近孟垚能最大程度激发他上课的激情,实则是为了方便能够第一个找孟垚组队完成小组作业。 是的,如果要让当代大学生做一个投票,大学生活最烦的究竟是为了学分而被迫参加一些无意义的活动,还是做一些更无意义的小组作业。我想这俩一定不分伯仲不分上下,裴书聿本人就多次对此发表过非常大的意见。 副班何敏也跟着发来一条: 〈千年等一回啊孟垚同学,不错不错,组织对你这次表现很满意,期待第二条。〉 除了上面这些老熟人外,还有一些辩论社和志愿协会的同学也都跑来他底下凑热闹。虽然大学不比高中,不会说我随便和你报个名你就默契地说这个人我也认识,或者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要说朋友圈没有偶尔几个重叠的,那也是概率偏低的。尤其是孟垚这种一下加了几个部门社团的人,另外那些七七八八的活动还没算进去,孟垚的微信好友早就从高中毕业的那十几个激增到了三四百。 实在是这个时代,有微信确实好沟通很多,动辄就建群的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流行起来的,虽然麻烦,可的确又是个拓展人际关系的渠道之一。 孟垚的杂牌机早就被这些群聊卡的半天扫不出一个二维码,每天醒来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内存。对于那些经常99+的群聊,孟垚的做法是保存好自己需要的文件,然后毫不留情地清除掉记录,里面那些闲聊话孟垚都是匆匆一眼掠过,话题他不感兴趣,只是有次他们在谈论帅哥美女时有提到裴书聿的名字,孟垚才从头到尾把聊天内容看了一遍,还在那天,他保存了一张裴书聿非常罕见的不戴口罩的侧面照,最后看他们得出结论: 裴书聿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孟垚第一次冒泡,对这句话表示深有同感。 孟垚发完朋友圈就关了手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堂姐那里逃了出来,重新回到家中 ,院子里已经都是炮仗爆炸后的硝烟味。孟垚踩着一地红纸到小屋,收拾完刚躺在床上,大哥就从祠堂回来。 两兄弟许久不在同一个空间,年纪增长过后带来的是隐秘的尴尬,各自问好了两句就转头闷被睡去了。 第29章 孟垚回复完同学,并打算退出微信熄灭屏幕时,新的一条评论很不合时宜地弹了出来,立马就破坏了评论区温馨和谐,其乐融融的画面。 裴书聿(室友):什么审美,凑不出六张图吗怎么就只发五张,能不能照顾一下有强迫症的人? 裴书聿(室友):手机是清朝年代的吗,看出啥了,一堆模糊噪点。拍照不讲构图但起码也得有谱吧,你这是被人追杀匆匆忙忙拍了就藏起来了?还有这是烟花吗,那线条都七横八竖的,镜头也散光呢?你不说我还以为路灯呢。 裴书聿(室友):下次发这种杂图先屏蔽我,谢谢。 太直白了,换做别人早就翻脸了,只有孟垚,还傻乎乎地因为看见裴书聿的评论而开心,虽然确实有一丢丢不服气,但孟垚觉得裴书聿说得也没错呀。 他拍得就是不怎么样,不然孟阳也不会追着他打了。是朋友们都太给面子,裴书聿这人说话不中听,但说的是实话,孟垚能接受。 所以,孟垚下一刻就屁颠屁颠地抱着手机去私聊裴书聿了。 第22章打语音 〈还没睡吗?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我拍的烟花确实不好看,我看你评论,你应该很会拍照吧,回去后有空可以教教我吗?〉 孟垚是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说出这番话的,不然每次给孟阳拍照都拍不出能看的,孟阳就会有小情绪,孟垚连带着也愧疚,他也想看妹妹发那种会夸哥哥的朋友圈。可惜孟垚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技术,只能寄希望于勤能补拙。 裴书聿明明看到消息了,但就是没有马上回他,也不知道什么心理,非得切出去做点其他东西,过了一会才慢悠悠打起字来, ——其实也就过了两三分钟……,同时在心里琢磨,孟垚为什么要学拍照这种事情。一般男生哪里会在意这些,好不好看的,拍到就完事了,尤其还是孟垚这种丝毫没有艺术细胞的单身土鳖直男,就更没有理由要学了。 除非他是为了有机会和自己多接触,想学拍照只是个借口。 否则裴书聿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当然没睡了,这才几点?猪才整天到晚睡睡睡。〉 〈教你有什么好处?某些人连别人的生日都没什么表示吧,甚至连口头上的祝福都没有,享受了好处就溜走了,一点素质没有。〉 孟垚收到这条消息后,非常迅速、细致地回顾了四天前自己到底有没有当面和裴书聿说过生日快乐,半分钟后发现……,貌似是真的没有。在感到一丝抱歉的时候,孟垚也郁闷,裴书聿怎么能这么会计较,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缺这一句祝福的人,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还要拿出来反复说呢?孟垚没理,有嘴说不清,文字打过去,有点迟地给他补上了一句官方的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但裴书聿接下来的操作,孟垚是打死也想不明白的。 裴书聿直接来了个语音通话。 孟垚不是那种爱把手机静音的人,顶多在寝室睡觉和上课的时候调成振动,他怕自己会错过什么电话,尽管事实上也并没有特别多人会给他来电。 一,他不点外卖,这说明外卖小哥不会打通他的电话。 二,他也极少买快递。 这个是有原因的,孟垚曾经吃过“贪小便宜”的亏。为了省钱,孟垚在某橙色软件兴冲冲地下单了一大堆个位数的日常生活用品,结果买回来发现,物美价廉这件事完全是概率事件。他买的那些物件,无一例外,全都是不经用的废品,两三次已经耗尽它们的使用寿命。例如根本挂不上重物的粘钩,并不牢固的胶带,打滑还带异味的拖鞋,变形的衣架,根本不保湿的润唇膏,九块九起毛还充满异味的打底衫……,孟垚花钱吃亏,从此不肯在网上买这些无法看得见,摸得到实物的东西。 抛开这两个大头,孟垚的手机其实一般就算不开静音也不会有人给他致电。家里人不会,倒是兼职的老板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和他确认工作时间。 微信铃在被窝里毫无预兆地响起,孟垚的心也跟着此起彼伏的叮铃声不规则地胡乱跳动几下。别多想,那纯粹是被吓到的。 想到旁边还有大哥,孟垚纠结再三,还是挂掉了裴书聿的电话。 裴书聿看着被动结束的通话页面,以及[被拒绝]这三个字,先是瞬时的懵圈,继而是震惊,最后再是满满的怒火。 孟垚居然挂他电话? 孟垚怎么会挂他电话? 好在并没有多久,孟垚那边就及时地回拨了过来。裴书聿当然也没有接,他学着孟垚对待他的方式,在铃声响了几下后就果断地摁下了红色键。 为了不打扰大哥,孟垚从被子里爬起来到外头的院子里给裴书聿回电。要知道,大冬天的,谁都不喜欢离开好不容易才捂热的被子。孟垚也是人,他当然不喜欢,但分秒不敢耽误,孟垚是挂掉电话后就接着立马起身了,谁知道裴书聿那边又不听了。孟垚不是锲而不舍地非得一个电话打到通的人,他会先考虑裴书聿那边是不是不方便接听,所以没有再打第二个,就只是发了个消息,问他身旁是不是有人,不方便的话就不打了。 孟垚根本就也想不通,有什么是打字不能解决的,裴书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第二通电话是在孟垚打算返回屋子里时响起的。 这时孟垚才发现,裴书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换了个头像,之前他的头像是纯深蓝色的大海,孟垚还挺喜欢的,感觉很符合他的气质,冷冷的,让人捉摸不透。现在他居然换成了个黑白动漫头,人物表情仿佛透露着一股怒火,大有孟垚敢不接这个电话就要把他头拧掉的感觉。 孟垚只好忙里忙慌地又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在寒风呼啸中接起了裴书聿的电话。 “喂,”孟垚首先开口,怀疑的语气喊了一声,“裴书聿?” 对面不说话,孟垚只好接着问,因为他好想早点回到被窝,他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是他的睡衣,“你有事找我吗,干嘛给我打电话?” “刚刚为什么挂我电话。”裴书聿压着声音,孟垚没分辨出里面的愤怒。 孟垚被冻得鸡皮疙瘩直起,双脚来回挪动,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试图产生点热量,“那会不方便呀,我和我哥睡一起呢,你突然来电话,我怕吵到他。” “你和你哥……?!”裴书聿的音量陡然拔高,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好像他听到了一件极其荒谬荒诞的事情一样,“这么大了还一起睡觉?有病啊你们。” “什么呀,”孟垚非常不喜欢裴书聿这样子讲话,“好好说话可以吗,不要动不动就有病。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哥在一个屋子里,不是躺一个床上。” “哦……,”这个解释让裴书聿稍微平息了一下,但他还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和你哥睡一个屋子?你俩感情这么好?你不是有恋兄癖吧?还是你别告诉我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裴书聿问出这句话就相当“何不食肉糜”了,因为无法想象,真的会有人都已经成年了却还不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吗?因为环境的迥异,裴书聿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完全是出厂必备装置,再不济也不会到了大学还没有吧。那这个家得穷到什么地步,这样的父母该有多奇葩,多没用……,既然没这个能力那还生小孩干嘛?还生三个,没见个个都喜欢啊!想到这里,裴书聿对未曾见过一面的孟垚父母产生了一种类似鄙夷的看法。 “什么‘恋兄癖’,”单纯的孟垚并没有听懂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只简略地和他解释了自家在建新房的事情,说这只是暂时的,以前他们并非睡在一个房间,裴书聿的脸色这才又好看了一点。 于是他把话题拉回这次通话的目的上,语气傲娇,仿佛孟垚真的做错了什么,而他现在正大方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不是还欠我祝福吗,给你弥补的机会,现在说吧。” “……,”绕是孟垚再迟钝,也在此刻明白,裴书聿的这通电话根本没有什么大事,仅仅只是为了要一句口头上的祝福。 好吧,始终是孟垚的不对。虽然这样想不太恰当,可裴书聿的行为,在孟垚眼里和一个考了满分要回家和大人讨要表扬和鼓励的小孩差不多。 “生日快乐,裴书聿。”风太大了,孟垚怕他听不清,特地捂着手机下方的喇叭口对他说。 “嗯哼,”尽管有些杂音,裴书聿还是如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鼻子哼唧似的,心情不错,“还有呢?” “什么?”孟垚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弃这一句生日快乐太敷衍,还想要听别的东西,奈何孟垚的语言实在匮乏,他的语文成绩素来不好,讲不出什么太绮丽的话语,思考一二,很真诚地献上一句:“天天开心,事事顺意。” “……,我要听得是这个吗,还天天开心,这么老土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都想不到,大学究竟是怎么考上的,不会真是祖坟显灵给你蒙上的吧?” 第30章 “你不能这样说我,我当然是凭自己的努力和智商考上的!”这句话是孟垚的雷点,裴书聿明明清楚,却还总是故意拿这个来刺激他,孟垚一向有话说话,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和对方讲清楚。 “你下次不能这么说了,再这么说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哦?哇……,这么恐怖啊?”裴书聿非但没有受到一点点影响,反而还低低笑出了声,狡猾极了,“你生气的话我就不教你拍照咯。” “……,什么啊,”语气太可恨了,怎么会这么狡猾,马上就想到用拍照这件事“威胁”他,奈何孟垚拿他丁点办法没有,而且他还很没出息地觉得裴书聿的声音在听筒里好像更好听了。 “除夕快乐,春节快乐,裴书聿。” 孟垚索性把两个节日都说了,免得裴书聿又在那里找茬,好在裴书聿玩够了可能,不再抓住这些小细节继续为难孟垚,听到想要的,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在最后一秒钟他还不忘提醒孟垚欠他的生日礼物。 孟垚没忘。 不过这个生日礼物着实有些棘手。 孟垚住深山,出门一趟不容易,逢年过节快递又都停运,想送的礼物连原材料都弄不到手,但话已经放出去,孟垚自然也不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年初五一过,孟垚就提前买好了车票,在火车硬座上拿出在镇上刚买的毛线织了起来。 孟垚打算给裴书聿送一对手套。 理由是裴书聿怕冷,可他好像又并不怎么喜欢那些保暖的防寒装备,净穿一些在孟垚看来很没有用的东西,尽管贫穷的孟垚并不知道,其实裴书聿那些在他眼里很薄很不保暖的风衣外套,实则要比他穿了多年的棉袄还要保暖。不过裴书聿不爱穿紧身打底,这点确实不好,四面漏风,就是再保暖也兜不住一点温。以至于他整个冬天下来,手,脚,哪里都是冰冷的。 戴手套哪里丑?孟垚不懂。 孟垚一个糙男人,自小也是没碰过针线活,教程还是某粉色网站上现找的,看得时候觉得蛮简单,但实操起来,孟垚才发觉自己轻敌了。 仅仅是开头他就反复拆,穿了好十几遍,弄好后又发现丝线已经被磨得起毛,心想这样的东西给裴书聿,裴书聿一定会坚决果断且嫌弃地把它丢进垃圾桶。孟垚只能重头来过,略带心痛地扔掉一大团毛线,拿起针头又看一遍视频,争取这次不做无用功。 磕磕绊绊起步,车程过了三分之一,孟垚只完成了五分之一的工程,一路上还被不同的大妈大爷旁观,说小伙子这么贤惠,是不是织好了要送给女朋友。孟垚实诚,直摇头说不是不是,只是答应给室友的礼物,没有什么女朋友。一心低头干活的孟垚并没有发现,在他回答过后,大妈大爷们的眼神都变得怪异,嘴巴张合,貌似想说点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不死心的大爷说他年纪轻轻不学好,怎么可能有人送室友这种东西,有对象了就要敢于担当,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还是说你小子不会是背着女朋友要送给第三人的吧。 大爷年纪不小,想象力比爱看琼瑶剧的大妈还要丰富,孟垚吓一跳,女朋友都没一个,还第三人,只是孟垚越解释脸越红,大妈大爷们就全都默认其实是孟垚不好意思,这根本就是送给女友的礼物,室友什么的都是借口罢了。大妈对此十分古道热肠,直接上手给孟垚示范了一遍神仙操作,指出孟垚手法中不当的部分,教他左右手如何正确配合使用,孟垚在她的指点下进步飞速,火车雄赳赳气昂昂驶进北京城外时,孟垚已经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手工活。 寝室还没有开放,孟垚到出租屋里收好行李,到北京到第一件事就是拐去自己打工的那家超市,重新在里面另外买了一团价格过百的线团,火车上的那副手套,孟垚决定留给自己。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廉价的东西不够保暖,也不够配得上裴书聿,毕竟裴书聿除了说话难听之外,也有帮他很多。 真的非常多,裴书聿以为孟垚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多出来的衣服,每次裴书聿在食堂刷的卡,带他尝试的各种新东西,用很难听的话教给他实用的东西……,最初他对于电脑的了解仅限于开关机,快捷键只认识crtl+c、v,不是裴书聿教他,或许连小组作业的ppt他都无法完成。 孟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是有些后知后觉。 第23章送手套 出租屋是吴仲康帮他找的。 说来也巧,这是吴仲康认识的一个学长的房子,但学长临近毕业,本人早就跑到北京城的另一头实习,房子到六月才过期,他又不缺钱,懒得来回两头跑,都不带犹豫地就抛下了这间房跑去租公司附近的高端小区去了。 学校要过元宵之后才开学,孟垚提前上来,主要还是为了打工。因为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新房有大哥在盯,他帮不上什么忙,孟阳开学比他早一点,想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上来赚点外快,何况这还属于寒假期间,小时工少,价格比平常时期还要多一点。 因为要打工,能给裴书聿织手套的时间就只剩下晚上睡前那点,加上孟垚又要预习新学期内容和看课外书,孟垚破天荒地为了这个手套打乱了自己的作息。 到开学前一天,孟垚一直都稳定在每天夜里一点过后才入睡。 好在孟垚本身不是也特别白的肤色,所以裴书聿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藏在肤色之下的黑眼圈。 开学时,裴书聿依旧是最迟来的,孟垚先注意到他的耳钉变成了蓝色。缀在皙白的耳垂之中,恍若拍卖场上一颗人人哄抢最高竞价的蓝宝石。孟垚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裴书聿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偷偷翘了点弧度,心里得意的要死,还趁机拨了拨压根没乱的头发,孟垚看不明白他在乱搞些什么。 “看什么呢。”裴书聿故意问他。 没想到被发现了,孟垚老实回答:“你换耳钉了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挺好看的,我感觉蓝色特别配你。” “哦,是吗——,”裴书聿特地拉长了语调,故作慷慨地问他:“看你很想摸的样子,要不要摸一下。” “啊?”太突然了,孟垚一下没接住,表情懵懵的。 看见他呆傻的样子,裴书聿莫名有些来气,什么意思啊,不应该很快就说想要吗,裴书聿冷了脸,“开个玩笑,谁给你摸耳朵,有病吧。” “……,”本来已经打算上手的孟垚又默默收了回去,略微有些遗憾地说:“好吧。” 正月的北京,温度比放假前还要低上一些。 裴书聿人生中头一回收到没有精美礼盒包装的礼物,甚至连一个破袋子都没有,孟垚就在他们吃过晚饭,从校道往宿舍回的路上,非常平静,平常自然地从快掉了色的藏蓝色书包里掏出了一对浅灰色手套。 裴书聿一开始没把这玩意往礼物上想,还以为这是孟垚要自己戴的,直到孟垚让他把手伸出来,他才恍觉,这就是孟垚许诺了要送给他的东西。 孟垚把手套放到他手上,充斥着隐隐的期待,希望裴书聿会喜欢这个礼物,然而当他望向裴书聿时,却看到裴书聿正露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裴书聿接过手套,先是正反拎起来瞧了瞧,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什么没见过的破烂玩意。孟垚的眼睛也跟着慢慢暗下来,心情从高点回落,裴书聿过了一会才接受这个“三无”礼物——无包装,无牌子,无颜值。 “不喜欢吗?”孟垚这会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礼物是否太过寒酸,毕竟裴书聿随手丢给他的一件衣服都胜过他的这个所谓精心准备的礼物,但孟垚认为他已经很用心,即使在价格方面比不上。 “我有说吗?”裴书聿眼睫低垂,俯睨着他,神情冷淡,依旧摆着臭脸,让人看不透心情好坏。 没人知道,其实他还在气前天摸耳钉那件事。 “没,但我感觉你好像很失望。” “是有一点吧。”裴书聿撇撇嘴,“你不要告诉我这对手套要八百,虽然八百不是什么钱,但一摸就不是这个料吧?这是拿什么东西糊弄我呢。” “糊弄”这个词就太伤人了,孟垚有点不舒服,不过更惊讶于裴书聿真的在计较八百这件事。 当时裴书聿问他自己最贵能送他多少价位的礼物,他回答了八百,以为他随口问的,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记住了,不仅记了,还记得如此牢固。难道他那会的意思就是要自己这次送他八百的礼物?孟垚哪有那么多心思,不过中国人自古就说礼轻情意重,孟垚觉得自己这个礼物非常符合这句话,毕竟不是谁生日孟垚都会愿意花时间去做手工活的好吧,遑论他还特地压缩了自己宝贵的学习和睡眠时间。 孟垚和他解释:“不是,这是我自己织的,怎么可能是想要糊弄你。礼物是没有八百,但这个毛线我是在商城的超市买的,质量不会太差的,也有一百多呢,而且我花了很多时间,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还给我,我重新换一个贵一点的东西给你,八百一千都可以,我没有舍不得花钱。” 第31章 孟垚说话时盯着裴书聿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诚恳真挚,也听出里面的微微愠怒,裴书聿隐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他可不会承认自己的不对。“切”了一声,气音似的,不太有底气,动作有些仓促地把手套塞回自己驼色大衣的口袋,扭过头不去看他,径自走了起来,“我有说不喜欢吗,你想太多了,我不能问一下吗,再说了,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拿回去的道理?你这个人才是真的是不懂礼貌吧?” 送礼物还反过来被说一顿,孟垚落在裴书聿身后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这道长长的背影,孟垚头一回被生生气到。好像自己也说过他不礼貌,这也要见缝插针地报复回来,简直是小肚鸡肠,孟垚深吸口气,很硬气地转头往反方向走了。 裴书聿自己在前头走着,实际上耳朵一直竖起来在偷听身后的脚步,虽然校道上人不少,但裴书聿和他待了近半年时间,孟垚走路时的姿势和声音他一清二楚,因此,孟垚没跟上来他是知道的,裴书聿最好面子,怎么可能会回头去找他。 可是,他越想越气,孟垚居然敢甩脸色给他,裴书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决定,孟垚不给他好好道歉这件事绝对过不去。 回到寝室,梁宇飞和徐政华正从盥洗室往回走。这两人极少吃饭堂,每天都是下课就往寝室跑,然后去后门等在上课期间就点好的外卖,要不就是去挤那比食堂好不到哪儿去的商业街。 裴书聿和孟垚两人形影不离,孟垚不在裴书聿绝不可能踏进饭堂一步,对于为什么今天饭后只有裴书聿一人回来,梁宇飞和徐政华都很奇怪,但奈何裴书聿的脸臭得过分,两人只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就纷纷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晚上没课,孟垚提前出门家教,这是年后第一次,早到一点也好。明天就是周末,之前王女士给多了他工资,孟垚于心不安,想了很久要怎么把这笔钱还回去给他们,最后想到可以带李洲出去走一趟。 李洲脑子灵活,孟垚觉得自己在他学习上面的帮助并不是特别大,卷面上的数字不能代表什么,李洲只是不太愿意考高分,社交障碍也不是天生就有的,王女士和他说过一嘴,李洲抗拒和人交流这种情况是五年级之后才有的。孟垚不清楚李洲五年级那年发生了什么,不过,无论是什么,孟垚都决口不会再提,揭开伤疤对于当事人来说是一件格外残忍的事情,孟垚自认为他和李洲也没有要好到这种程度。 就是不知道李洲愿不愿意出门。 到了李洲家,王女士格外热情地又招待了他一顿。不少水果切块陆陆续续地往房间送,孟垚说不清他到底是来工作还是来吃自助的。 王女士和他说,自孟垚回家过年,李洲的状态就变差了,几乎没有出过门,除夕过年也不肯,他爸爸回来哄了好久才肯坐在桌上一起吃一顿饭。 孟垚没发觉这些变化,因为李洲在他面前的表现和过年前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好,孟垚就试着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明天周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李洲能给他一个带他出去玩的机会。 他先征询了王女士的意见,王女士没问题之后才问的李洲。果然,即使像他妈妈所说,自己是李洲目前最亲近的人,李洲也没有立即就答应了孟垚这个请求。 “我们去图书馆,那里人不多,而且也不会很吵,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们就在那里安安静静看书。如果真的不习惯的话,我就马上带你回来,好吗?” 孟垚极有耐心,李洲一开始面露难色,清秀的长眉都拧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纠结,过了有五八分钟,孟垚都打算放弃,因为他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不是什么恐惧都必须要直面的,李洲不想出去那就没必要逼着人家出去,这样是不对的,孟垚不想做这样的人。 不过,李洲在孟垚出声说“算了”之前给了他肯定回答,孟垚很兴奋,再三确认李洲是真的心甘情愿,如果是考虑了孟垚的感受才勉强去的话,孟垚不会接受。 好在李洲是真的想和他出门试试,那双单纯到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瞳孔十分认真,专注地盯着孟垚,李洲眯了眯眼,歪着头,笑着对孟垚说:“我不怕,孟垚哥会好好保护我的,不是吗?” “那当然啦!” 孟垚拍着胸脯和李洲保证,还没出发就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尽管李洲除了年纪比他小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孟垚也不比他大到哪儿去,就连身高也没比得过人家,李洲已经近一米八了,孟垚只不过是不足一米七五的小矮子。 孟垚不记事,没什么脾气,因为李洲,他早就把送礼给裴书聿结果还反被说了一顿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回去时还在路边顺了一袋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花了他十五块人民币。 北京城的物价就是高,搁在他们小镇子上,顶多就八,十来块,再贵就卖不出去了,而且分量还足,不像这里,十五块的袋子里统共也就两个手指头不到的数。 要是给自己,孟垚是决计舍不得买的。他买这个,纯粹是因为裴书聿爱吃。 裴书聿这人挑得很,虽然吃得不多,但对入口的东西要求非常严格,酸甜苦辣,一个都不爱,太酸太甜太苦太辣太重口太淡,全都不行。凡事都讲究一个度,除了家里专用的阿姨之外,裴书聿极少对外边的食物给出满意的评价,就是零食,裴书聿也没有几个爱吃的。 毕竟零食这种玩意,大多重口,要么很辣要么很甜,孟垚跟他吃了小半年,唯一见裴书聿没有吐槽的就是学校东门小吃街的这家王记糖炒栗子。 栗子新鲜,香醇软糯,冬天咬上一口热乎乎的板栗,整个人都跟着暖了起来。唯一的缺点就是,栗子需要剥,还容易粘手。裴书聿在外是绝对不会主动买这种东西的,也是孟垚有一次贪吃,大老远闻见这飘香的栗子,忘记问清价格就给买了下来,付款的时候差点没给心痛死。 当时裴书聿就在一旁,瞧见他那抠搜样就忍不住发笑,孟垚可不会害臊,反正裴书聿是有钱人,自己在他眼里无论怎样都是穷小子一个,装就没有必要了。 虽然裴书聿笑他,但孟垚第一个栗子还是分给了他,裴书聿看了一眼,就说“麻烦死了我不吃”,正低头准备拿第二个栗子的孟垚噎住,默默把手里那个栗子剥好递给了他。 就这样,一袋栗子,就被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地吃完了,孟垚就此记住裴书聿的喜好。因为很难得,裴书聿以往不是没和孟垚分吃过零食,但他常常是只吃一两口就不再感兴趣,即便裴书聿没有明说,聪明的孟垚也已经发觉出,这家栗子深得裴书聿他心。 回到寝室已经近十点,梁宇飞和徐政华还坐在下面打游戏,裴书聿的位置空空,孟垚往床上一看,也没有人影。问梁宇飞,梁宇飞没听到,徐政华摘了耳机,说裴书聿早就出去了,还问孟垚你俩今天咋了,裴书聿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他回寝室没几分钟就走了,问他,他说今晚都不回来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第24章闹冷战 糟糕。 徐政华说完之后,孟垚脑海里马上浮现出这两个字,裴书聿这是又生气了。 孟垚手里拎着板栗,他捂在衣服里快跑回来的,没让它碰到一丁点冷风,还烫着,冒着白乎乎的热气,就为了给裴书聿最好的口感。这会要给的对象不在,孟垚想了想,把栗子分给了徐政华和梁宇飞。 “其实不是给我的吧?” 见有吃的,梁宇飞终于舍得从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离开,调侃似地飞给孟垚一个眼神。 对于孟垚和裴书聿的关系,梁宇飞和徐政华早就心知肚明,一开始还以为是孟垚在巴结裴书聿,相处久了才发现,孟垚这个一根筋的人,根本不懂得巴结是什么意思。至于为什么三个人当中孟垚选择了裴书聿,可能只是人们口中单纯的看对眼,就跟梁宇飞一见到徐政华时,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这不,现在天天陪着他打游戏,早上起不来,水课一起逃的,不正是徐政华吗?他看徐政华就也很顺眼,估计孟垚看裴书聿也是这样,只不过没搞明白,裴书聿到底哪点戳中他了。 “嘿……,反正现在是你们的了。” 孟垚挠了挠头,被当面拆穿还是有点心虚,因为他真的没想过要给这两人带。 “干嘛呢你俩,真稀奇,闹啥脾气呢,你不忍忍,这大少爷哄起来多麻烦。” 梁宇飞从徐政华手里抢过剥好的栗子扔进嘴里,吃完脑袋又转到屏幕上,漫不经心地同孟垚讲大道理。 孟垚吐出口气,耷拉着眉毛,恍若一条死气沉沉的小狗,“没闹脾气,是他说错了话,我这次没让他。” 没让是没让,可是也没和他吵啊! 这句话孟垚没说,说出来八成不占理。 果然,梁宇飞一听就反驳他:“没让他那不就是等于要和他吵,他最爱面子了,我们都懂这个道理,你不懂?” 第32章 “而且还是你诶!” “我?”孟垚不懂梁宇飞为什么强调这个,“我怎么了?” 梁宇飞睁大眼睛转向他,吐了一口嘴里没剥干净的栗子壳,仰头猛灌一口果汁,吞下之后又锤了好几下背,嗓子眼里那种差点窒息的感觉才终于消散,“你跟他关系最好啊,他肯定最在意你的啊,最好的朋友不给自己面子,这不得把他气死啊。” “是么?”孟垚不思其解,他怎么不觉得裴书聿什么时候在意自己了,明明这人对谁都是一幅臭脸,对自己脾气更是差到不行,三言两语不知道哪句话不对就开始不理人。 “是啊,你赶紧哄哄他啦,隔天事情就严重了,到时候没人陪你吃饭堂啊!” 梁宇飞说完就投入到游戏中去了,孟垚苦恼地捏了捏眉头,很想告诉梁宇飞,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别人陪同着才能去饭堂了,他一个人也可以,一开始之所以想要和裴书聿去,那是因为他想培养一个良好的寝室关系,吃饭只是能促进关系的好方法,这并不代表孟垚每顿饭都需要人陪。 孟垚洗好澡,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坐在床上非常认真地编辑待会要发送给裴书聿的文字。 〈裴书聿,你在哪儿呢?〉 〈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但你不在,我只能给梁宇飞和徐政华了,你要是想吃的话,我明天再给你买,不要生气了,手套不喜欢就不用戴了,可能我做得还不是特别好看……,但是我没有要跟你拿回去的想法,只是觉得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留着做纪念,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手工,对我来说也很有意义。〉 〈另外,我也没有舍不得给你花钱,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一千以内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撒谎,如果我早知道你这么介意礼物的价格,那我一定会给你买一个八百的礼物。不过现在也不晚,你回来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字字真心,句句恳切,孟垚不是花花肠子的人,这些话都是他的真实想法,可发出去的情意犹如沉海的石子,一点声响都不带有。 裴书聿一连三天没来学校。 孟垚每天都有给他发消息,第一晚还能跟他分析道理,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低声下气的哄劝。 〈不要生气啊,我想了想,我那天一声不吭走掉是我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行不行,生气对身体不好,你看看你总是这样,很容易憋出病来的,有什么你回来我们当面说,我再也不这样了。〉 〈你回来我给你写保证书,以后我都不会这样做了。〉 本来是想说以后我都会让着你,但是很害怕裴书聿又鸡蛋里挑骨头,因为“让”这个字,很容易被裴书聿误会,是他的行为不对,孟垚才会让着他。可是,裴书聿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呢。所以这句话要改掉。 然而,如此用心斟酌的字句,依旧没得到回复。第三天,以前没少看琼瑶剧的孟垚已经在脑袋里乱想,裴书聿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那时候他在想,如果第四天裴书聿还没有来,他就要溜掉上午那节统计学跑去裴书聿曾经带他回过的那个老家找他。 好在,统计学不用溜,裴书聿第四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寝室门口。来的时候甚至孟垚他们都没起床,是后半夜,四点多,天空还是一片墨蓝,大街上清冷得只有环卫工人的身影。 裴书聿难得会考虑别人感受,开门关门都很小动作,没有吵到任何人,在经过孟垚的床位时还停留了一瞬,而后脱了鞋也蒙上被子睡觉了。 最早发现裴书聿的人不是孟垚。 昨晚打游戏饮料喝多了,徐政华五点多就不得不忍痛掀开被窝爬下梯子跑到外面的厕所放水,意识朦胧,还是回来时被外头的冷风吹得稍微清醒了才看到裴书聿的床上鼓起一个大包。有点惊讶,但他没敢说什么,吵醒裴书聿睡觉的严重程度不亚于当面挑衅他,不会有人想触这个霉头,徐政华三两步又缩回被子里了,上床的方式不知道比下来时谨慎多少。 孟垚起得最早,发现裴书聿床上有人时先是诧异,而后是缓慢的惊喜,再接着才是纠结。 他想和裴书聿聊一聊,但裴书聿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睡觉,他也没想明白,大周末的,裴书聿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寝室。一般周末的时间,裴书聿要么回家,要么就是去他那个酒吧。 裴书聿有间酒吧,并且经营得还不错,这是孟垚偶然间被允许得知的信息。 记得那天也是周五,孟垚问裴书聿明天的打算,是不是又回家。裴书聿当下没立刻回答,看了孟垚一眼,转过头去,目光不知道是落在哪里,像深思,又像放空。片刻后,两人都已经走出有十几二十米,裴书聿才给了孟垚一个答案。 他说:“我有家酒吧开在石景山那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似乎是早已预知到孟垚所担心的问题,裴书聿还少见地贴心补充:“不是那种乱哄哄的酒吧,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没有四处扫射的灯光,挺安静的,就是个正经喝酒,听音乐的地方,也有别的饮料,还有包间,想学习看书也可以。” 裴书聿一连串说这么长的话真的是非常不易,孟垚听了好半天才恍过神来。如果不是裴书聿提前解释,孟垚就真的以为他口中的酒吧就是那种他从影视剧里看来的那样,人贴着人,灯红酒绿,群魔乱舞,里面的dj能把耳朵给震聋,稍有不慎就会喝下被人调过包的饮料。谁让孟垚的社会经验那么少,前面十八年,他基本都在校园和家里度过,哪里清楚娱乐场所还分多种类型呢。 旋即又想,裴书聿也不是会喜欢那种地方的人,他本来就讨厌多人场所,又怎么可能会去找罪受。再者,裴书聿去那里的话,应该很不安全吧,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找他喝酒的。 说不定也会给他下药。 很危险。 孟垚不清楚,他以为裴书聿再酒吧会很受欢迎,实则不然。裴书聿好看是好看,但冷脸时太恐怖,一般没人敢主动靠近。 不过既然裴书聿说这是他的店,那应该不会有人对老板下手的。 遗憾的是,孟垚最后没有去,裴书聿的邀请太迟,孟垚周六已经安排好打工计划。但是裴书聿也像是随口一说一样,以往孟垚要是拒绝他的什么请求,裴书聿一定会找各自理由罗列出来让他愧疚,然后逼的孟垚不得不答应。 然而孟垚并不知道,裴少爷这是第一次对别人发出去自己酒吧的邀请,但,被拒绝了,裴书聿回去后偷偷在背后骂了孟垚八百遍。 不识好歹的土包子,知道我的酒吧没预约有多难进么。 再三考虑,孟垚出门前没有喊醒裴书聿,选择让他好好休息,毕竟不知道裴书聿到底是多晚才回来睡的了,这时候打扰他就太不礼貌了。因此,孟垚也根本没料到,被子底下的裴书聿正满脸通红地发着高烧。 第25章净作死 裴书聿那天在路上越想越委屈,摸着口袋里毛绒绒的手套,几度想拿出来扔回孟垚床上然后再狠狠骂他几句,最后却只是自己掏出车钥匙轰回了家。 他发誓,他纯粹是懒得计较,仅此而已。 谁知道,到家里也不能消停。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张伯上来就问他怎么这个点回来,明天不送孟垚去家教了吗? 是的,自从裴书聿和孟垚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近之后,张伯就对裴小少爷的行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没办法,这是裴老的要求,他们对裴书聿个人虽然没有什么交友限制,但也不代表真的会允许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他身边,孟垚是被调查过的。尽管家庭并不富有,甚至可以用落魄来形容,可孟垚的人品算是过了裴老这一关。 有次周六少爷回来的时间发生改变,张伯自然而然也要了解他那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发现少爷并没有多余的行程,除了那天送孟垚去三环外的一栋别墅做家教外,其余的就是待在酒吧。 裴书聿一听孟垚这两个字就要炸毛,和张伯表达不满,命令他不许在他面前提此人,之后大步上楼洗澡。洗完澡后没心思睡觉,搞了下编曲,也没什么灵感,干坐在电脑前两小时,裴书聿烦躁地“啧”了声,半夜就跑去酒吧了。 工作日的酒吧客流量不算太多,于洋他们几个也不在,裴书聿在那里喝了几瓶蓝宝石,没醉,但谁他大坝说的喝酒可以消愁?明明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特别是还有没品也没长眼珠子的,没瞧出来这位裴少爷心情差到极点,端着杯酒过来想要认识,还有男有女,裴书聿不想被打搅,冷着脸拒绝后就躲进了包厢。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会,没想过直接就睡过去了。 包厢里有暖气,裴书聿什么都没盖就这样睡了一晚,早上起来也只是觉得腰酸背痛,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顶多打了几个喷嚏,没当回事。滑开手机想瞧瞧几点,然而,早在昨晚它就已经耗尽了电量,出于某些心理,裴书聿刚好也不太想看,索性就没充,就在包厢点了餐让人送过来,中途又睡了一会,连教室都不想去,直接开车去了射击馆。 第33章 虽然这样说有些欠妥,但暴力的确是人类发泄情绪的不二之选。 在射击馆待了近三个小时,裴书聿全身的力气都快耗尽,同时也爽到不行,肾上腺素随着他一枪又一枪的十环而飙升,身上不可避免地布满了汗珠,摘下耳罩和外头的黑色防护马甲,捋了捋头发,和教练挥挥手,裴书聿淋浴去了。 大冬天的,刚出一身汗,就跑去洗澡,紧接着裴书聿还不要命地开着车在郊区兜了好几圈。不是敞篷车,但裴书聿特地把车窗降了一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厢,扑了裴书聿满面。近零度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酒红色卫衣,卫衣里还没有打底,大风直接接触他的皮肤,可即便这样,裴书聿也不觉得冷,风里裹挟的味道反而令他神经舒畅。 当晚返程家里,蓝茵和裴尚宗也刚好回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了晚餐。裴书聿是演的,他根本不想吃,因为是蓝茵做的。 蓝茵真的没有半点做饭天分,唯一能吃下去的食物就是蛋花汤,只有这个是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打个蛋下去,撒点盐,加点油,再铺上青菜,再怎么样也不会难吃到让人想吐。只有裴尚宗对着这一桌难以下咽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裴书聿没眼看,打了个哈欠说吃饱了就要上楼。 可惜蓝茵在他准备离开凳子前就叫停了他。 蹙着柳眉,蓝茵语气懒懒散散:“怎么回事啊小聿,家里虽然不指望你成才,但大学毕业证书还是要吧?不然我和你爸爸的老脸往哪搁,两个高校优秀研究生,造出来一个高中毕业生?今天一天没去上课,要造反啊你?” 裴书聿随心所欲惯了,也从不对蓝茵说谎,直截了当地说:“不想去。” 蓝茵“嘿”了声,有点想打他,“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我认为今天的课没有上的必要,除非你觉得让你亲爱的儿子大冬天的在教室里干坐四小时,全程听那教练讲他可爱的孙子孙女留学的故事是很有意义的,那么我就去。” 裴书聿这话有夸张成分,可也不全是造假。政治经济学的教授是个年逾六十,发际线后移至头顶的小老头,每天上课除了空口随意发挥他脑里的那些知识外,讲得最生动的还得是他孙辈的故事,并常常以他的孙辈来给裴书聿等同龄人做榜样,尽管裴书聿从未见过他的孙辈,但他孙辈的成长轨迹,小至抓周,大至留学国外,估计他们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只有孟垚那个土包子能听得兴趣盎然。 该死,想他干什么?蠢货一个。崇洋媚外的呆子。 “……,”蓝茵放下筷子,裴尚宗见状抽了纸巾递过去,她接过擦了擦嘴,不太高兴地说:“虽然你们教授这样子是不太好,但是宝贝,你一声不吭就翘了一整天的课恐怕更不好吧,辅导员的电话都打到你爸爸这了,开着会呢,还得处理你这小学生的破事,下次能不能请完假再走?” “ok,正好你俩都在,看看是谁帮我请一下明天的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要在家静养,”裴书聿起身,状若思考,然后丢下一句:“至于静养多少天么,再说。” 差点把蓝茵气够呛。 “我看就是给你惯的!” 惯不惯不知道,反正最后裴书聿就是没去上课。翘课第二天,他一整天都窝在床上,吃的喝的由张伯送上来,傍晚时分,终于想起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其实裴书聿有好几个手机,平时拿的是最常用的那个,但车上,床头,哪哪都散落着各品牌出的最新款。 打开手机,裴书聿先是在其他社交平台划拉了几圈,特地最后才打开wechat,有某人的消息,裴书聿无意识地“切”了声,连自己也不知道嘴角其实早就控制不住地勾了一些微小的幅度,看完消息,没回。 第三天,裴书聿在自家的高尔夫球场打了一上午,出了不少汗,但心情不错,手感也不错,进洞球数不少,赏了球童一辆过时的奔驰c级让他去折现。把十七岁的球童乐得合不拢嘴,忙夸老板好帅。 裴书聿充耳不闻,还说再叽叽喳喳就收回去。 打完又趁着出汗,一头扎进了泳池,泳池露天,不过是温泉水,泡着正舒服,张伯在后头跟劝,“少爷你这样子运动是不行的,身体哪里受得住嘛,不要游了不要游了……”,裴书聿耳朵被吵得不行,也觉得自己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就停了下来,张伯这才赶紧把备好的水果餐盘送进水面,裴书聿一边阖眼,一遍叉着水果,顺带把张伯赶走。 半小时后,裴书聿还不出来,张伯分毫不差地守在门口,没有命令也擅自进去了,结果发现自家少爷已经泡在里面睡着了。 毛巾,浴袍和棉衣备在手上,可怜张伯一米七的个子,折了两叠才勉强不拖地。裴书聿被喊醒,脸臭得不行,起来拿毛巾胡乱擦了擦身,浴袍在腰上系了两下,棉衣看都没看,就这么回房冲澡了。 在泳池水睡了一觉,裴书聿精神又充沛了,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干,食指拎着车钥匙又风风光光地出门了。 这次的目的地依旧是酒吧,或者可以说夜总会,不过不是他的,是赵庭北的。 赵庭北,赵家小儿子,说不上什么竹马发小,但确实是从小就认识了。两家关系不错,虽然裴书聿和赵庭北两人互看不顺眼,奈何其他人更不入他们的眼,所以也就这么边讨厌着彼此边一起长大了。不过赵庭北高中三年在澳洲那边读书,回来也就这一年的事,之前约了裴书聿几次,他都爽了,被赵庭北在手机上骂得狗血淋头,两人学校就相邻着,赵庭北还多次想要杀到他寝室把他揪出来,但被裴书聿狠话威胁,敢随便来骚|扰他,他就把他的欠款记录发给老赵。 赵庭北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公子,明明家境殷实祖上三代往上都是富甲,结果他本人就跟个暴发户一样,不学好,花钱如流水,肚里没有二两墨,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车子手表和美人。 在裴书聿这里,他起码欠下了七位数的债款,也就是裴书聿有点零钱,换做别人,赵庭北能借个车轮毂的钱都算好了。就凭这点,赵庭北一直都唯裴书聿是老大,毕竟是衣食父母,认个大哥也不吃亏。 赵庭北的酒吧和他本人一样,怎么花里胡哨怎么来,不能说是乌烟瘴气,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清静的好去处。北京寸金寸土,赵庭北这个酒吧占地却有近千平,预期是建在二环,奈何二环限高,加上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这家酒吧最终选址是在三环。说是酒吧,其实不然,它的作用多途,既承办商业宴会也做休闲娱乐项目,酒吧只占了三层的位置,在高楼,整体布局构造请的是国际知名设计师,与庄严富丽的外壳相较,酒吧多了年轻人中意的欧式繁复贵气风,是不少网红和明星都会来打卡的程度。而且设计了多个主题,除去主酒吧外,还有花园酒吧,风情酒吧,和可供观赏的啤酒园。几年后他故地重游时,发现西澳首府珀斯的天鹅湖畔居然建成了一个九千平方的酒吧,气得他当时就在异国他乡破口大骂,果真是孩子死了才来奶! 裴书聿还没到,赵庭北就已经让侍从在外边候着。改装过的银黑色阿斯顿马丁超跑毫不低调地横停在酒吧正门,先下来的是一双与之配色的球鞋,今天裴书聿依旧是休闲裤和卫衣的装扮,不过身高和脸在这,就是这么普通的一身穿搭也被他穿出走t台的效果。 钥匙丢给侍从,裴书聿被经理引到电梯,只需穿过一道走廊,即可直达赵庭北的包厢。只是,还没进门,贴了隔音棉,裴书聿也依旧能听到里面混乱不堪的声音,这一秒,他隐隐有些后悔答应赵庭北的这个局。 奈何经理已经快他一步推开了门。 刹那间,包厢近门的这一大半人全都望向了裴书聿。并不是裴书聿多有名,只是大家都会对外来者感到好奇,这个时候无论谁来开门都会收到同样的注视,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和裴书聿一样,在得到注视的同时还能听到一致的哇声。 今天是赵小少爷赵庭北的生日。 赵庭北就是俗人,生日这种东西,越热闹越喜欢,来了就是朋友,谁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裴书聿都不用数,一眼望过去,起码得有百来个左右。男男女女,各占一半,一个个像那春天的后花园一样,争奇斗艳,打扮的招蜂引蝶,也就包厢有暖气,不然裴书聿觉得照他们这个衣服暴露程度,今晚起码得全冻死在这。 裴书聿太显眼了。 即便今天这一堆的全是盘亮条顺的帅哥美人,即便裴书聿戴着黑色口罩,然而,少年额前垂落的刘海,精致的眉眼,矜贵疏离的气质,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口罩下是一张怎样惊艳的脸。 赵庭北本来是在和别的哥们玩牌,见他来了,当即就拍桌子叫停,把边上一个不怎么熟的赶走,拉了裴书聿坐过去。他们在玩德扑,赵庭北精通吃喝玩乐,游戏有输有赢,在裴书聿来之前,赵庭北已经赢了好几轮,手上大把筹码,笑得满面春风,怀里还拥着一个朱唇粉面百媚千娇的美人。 第34章 可惜裴书聿对影视行业不感兴趣,否则他也许能认得出这位美人正是娱乐圈里小火的新起之秀。 裴书聿不爱玩德扑,他玩就要赢,赢就要动脑,动脑伤神,裴书聿现在完全不想思考。不过寿星的面子不好拂,等桌面清算完毕后,赵庭北吆喝着进入新一轮游戏。 荷官明显偏爱裴书聿,发牌时眼睛都要直勾勾盯上他,生怕裴书聿瞧不出来她的意思。赵庭北笑嘻嘻地用指节敲了下桌,提醒这位春光大漏的美女不要分心。裴书聿没理会,赵庭北还想点人给他作陪,裴书聿摆手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荷官动了手脚以博裴书聿关注,裴书聿的手气简直好到爆炸,最差的时候也有straight,反之赵庭北,把把high cards,输的还没赢的三分之一。 换了个男荷官,赵庭北成人之美,把原先那个起哄到裴书聿身边,裴书聿眼睛都没撇一下,女荷官倒也有眼力见,乖乖坐在一旁,只是时不时动一下,没多久,小v领就兜不住大酥|胸,团似的跑了出来,就差没挨到裴书聿手臂上。 赵庭北心痒,能当荷官的一定是哪哪都出色的,颜值,身材,他就爱这一口,今晚宴会来的也都是清一色天使脸庞魔鬼身材的美女,怀里这个搂着腻了,手就从桌子底下摸到荷官裙子底。女荷官娇喊一声,夹紧了腿顺势倒在裴书聿身上,裴书聿这才拧紧了眉头嫌恶地推开了她。 “哎哟我说裴哥,你不好这一款啊?说说喜欢哪种,弟弟我给你找来,游戏嘛,自己玩可没意思。” 赵庭北意有所指地挑挑眉,牌桌其余三人也都会意地发出不明笑声,除了裴书聿对面那个男人。虽然裴书聿不太关注,但这个男人实在出名。 席少虞,三十二岁,年轻有为,近十年内上过三次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前二十名。以能源产业发家,三年前又成立一家影视公司,底下艺人个个风头正盛,有钱砸,有资源捧,赵庭北怀里的小妞也是他砸了不少钱才把她签了进去。不过资产倒是其次,席少虞为大众熟识,还因为他的长相,以及其背后的风流韵事。 虽然裴书聿搞音乐,但并不认为自己是有什么艺术品味的人,然而就他的眼光来看,席少虞的确有副好皮囊,背头下的额头饱满,脸庞深邃立体,面颌线条锋利流畅,年龄于他而言倒增添了些熟男的韵味。此刻,他只是偏了偏头,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就乖巧地倒进了他的臂弯,还毫不羞涩目中无人地凑上去亲了一口席少虞的下颌。 席少虞捏了捏他的脸,颇有宠溺的意味。 裴书聿就不得不将目光挪到了这个男生身上。 看起来年纪不大,起码跟席少虞有些年龄差,长得不错,皮肤莹白如玉,五官清秀精致,有一对精灵耳。最重要的是,裴书聿觉得他那双眼睛很漂亮,单眼皮,但上眼睑很薄,亮晶晶的,和小狗一样。 特别像孟垚的眼睛。 “席总最近心情不错,看来找对美人还是有啊。” 其他人不清楚,但深究起来,席少虞身旁的男孩还是赵庭北牵的线。业内都传席少虞风流成性,情人不断男女不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可没冤枉他。席少虞家庭复杂,年少时就有搞大别人未婚妻的“丑闻”,这桩丑闻真假不知,但他换情人如脱衣,短则上一次床,最长的还没超过两个月,多半睡了七八次就腻味,可—— 如今偎在他臂弯里的男孩,这位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可就不止两个月了,细细算来,还差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一年了。 真是神奇。 现在看来,席少虞一点要换人的意思都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愈发上头的样子。 席少虞扯了扯嘴角,幅度不大可笑意分明,“说笑了,也就那样,可不比赵小公子。” “诶,这话有点冤枉我了,我也就今天才能尽下兴,不比席总,夜夜都有温软在怀啊。” 赵庭北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赵家财力雄厚,合作方面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席少虞就是再看不起这个年轻人,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权当没听见罢了。 席少虞笑了笑,语气依然平淡:“安全措施做好,别贪图那一时的快乐,孩子这种东西,不该要的时候别要。” 赵庭北脸色一暗,席少虞这算当面戳他的痛处了。前段时间赵庭北乱搞,玩得对象不知轻重,搞大了一个刚毕业的女生肚子,他想让对方打掉,结果人家找上门来,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身份是山西煤老板的千金。老赵为这事差点没被背过去,私下约了煤老板不知道多少回,还是赵庭北花言巧语哄好了他女儿,这事才勉强翻篇。自那后,老赵对他的金额消费又下了限制。不过,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该玩玩,没钱找裴书聿,也不觉得这破事有什么好值得他难堪的,很快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颇为下|流地捏了捏小明星的胸,“席总说的是,看来哪天我也要换换口味才行。” 又转头问小明星:“你说是不是,小美人?” 小明星闻言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主动把胸口上的那只手往更里处探,声音发嗲,赵庭北最爱听的调调:“赵哥舍得嘛?换个口味可就没有这个手感了哦。” 裴书聿没耐心在这听他们讲这些,拿起手机刷了刷,又刷到早上孟垚给他发的消息。长长一段,裴书聿一字不漏看完,没发现赵庭北正打量着他。收起手机,准备找个借口离场,赵庭北就摸着下巴调侃:“有情况啊裴哥?” 裴书聿懒得和他说那么多,没否认也没点头,站起身理了理卫衣下摆,走之前对他摇了摇手机,“礼物挑好发我,十二点过时不候。” “靠!没问题!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凌晨一点,出了门才发现外边有下起了小雨,想起孟垚给他发的消息,本来要回家的打算变成了去学校。 不巧半途接到于洋的电话,酒吧那边出了点事,他做不了主,需要裴书聿亲自过去一趟。裴书聿只好改道,到酒吧发现是顾客和乐队发生了摩擦,于洋做不了主是因为那个顾客他认识,家里有点小钱,他怕没处理好,给裴书聿带来麻烦,没想到裴书聿直接喊管理把顾客轰了出去,并且拉进酒吧黑名单。 于洋他们几个好久没见他,正值情人节前晚,乐队成员又拉着他小喝了几杯,最后离开已经是三点多。 细雨蒙蒙,夜里的温度骤降,裴书聿抽了抽鼻子,整个人冷的不行,但依旧倔强地挺直着肩背,直至进到车里, ——一下就瞅到那副被扔在副驾的手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车子启动前,裴书聿戴上了它。到学校后,裴书聿停好车,要步行一段距离才到宿舍,车上有伞,但裴书聿懒得打,直接帽子一兜,双手插兜走进了雨中。 情人节当天,梁宇飞和徐政华都是单身狗,两人一觉睡到中午,去吃饭前喊了一声裴书聿,裴书聿没理,两人就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后来一致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孟垚。 让孟垚打电话喊他不就好了? 然而,孟垚此时正带着李洲在图书馆里穿梭,压根就没拿起过手机,也因此错过了这条消息,等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到寝室,裴书聿早就被送进了医院。 第26章去探病 孟垚严格按照既定时间来别墅接李洲,太太又邀请他吃了一顿早餐,然后让司机把两人送到目的地。 李洲下车后,先是警惕地环顾了周围,观察了下人流,发现的确不是太多之后才稍稍松懈下来,但依旧不肯离开原地。 孟垚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李洲这时候突然开口,问孟垚能不能牵着他。孟垚考虑了两秒,随后很爽快地答应。毕竟是孟垚提出带他出来的,没道理这个请求都不能满足。 孟垚牵着他的手腕,李洲乖乖跟在他身后。这个点的图书馆,像孟垚这个年纪的大人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孟垚联想到自己,也代入了家长的身份。先是领着李洲去人文相关,挑了他爱看的书,然后再返回金融板块找自己的书。手上都各自拿了几大本,孟垚特地绕了远路寻到个偏僻的角落,让李洲在原地坐着等他。自己跑去买了两杯果汁,一杯葡萄一杯柠檬,葡萄是李州的,柠檬是他的。 孟垚和李洲相处这么久,了解他的口味太正常不过,家里佣人送进来的水果,李洲就只挑着葡萄吃了,其余的一眼没看,还要劝孟垚回去之前把那些剩的全部吃完以免浪费。 李洲看到递过来的葡萄果汁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盯着孟垚荡开一个笑容,嘴里说着“谢谢孟垚哥。” 孟垚“嘿”了一声,让他不要客气,接着两人就默契地进入阅读状态。 本来就都是爱看书的人,各自安静坐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时而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远远看过去,还挺和谐。 闹钟在口袋里嗡嗡振动,十一点半,孟垚提前设定好的,就怕自己看书看入迷,饿到李洲这个小朋友。 第35章 关了闹钟,孟垚没再看其他消息就把手机塞了回去。图书馆不单只是看书的地方,不同楼层还提供各类餐食饮料,甚至还有孩童玩乐的区域。孟垚的计划是吃完午餐后,稍作休息就带李洲去游乐园。 听起来很幼稚,但李洲还从未去过。当然了,孟垚也没去过,没人会带他去,家里只有大哥去过。差不多是大哥八九岁的时候,去的是市里的游乐园。尽管那里设施陈旧,娱乐项目不多,但孟垚还是很羡慕大哥能有一张在旋转木马上的童年照。 孟垚从来不清楚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没有人记录他,就连小妹都有一张自己的出生照,孟垚什么都没有。 孟垚嘴上说着不在意这些,但看到游乐园里父母举着手机给他们的小孩拍照时,心头还是难以避免地会掠过一些想法。 他给李洲拍了非常多的照片,也玩了很多项目,不过大多都是安全稳妥的,什么过山车,跳楼机是必不可能去的,连海盗船都没敢坐。李洲好像很依赖他,游乐园人不少,李洲去哪都要牵着他的手,孟垚会想起孟阳,孟阳以前也很爱这样,他会牵着妹妹去河边抓鱼,会牵着妹妹去田地抓泥鳅,会牵着妹妹走那条长长的,没有路灯的乡间小径。 李洲恐惧人流,但孟垚拿起手机对准他时,他还是极其配合地露出笑容,浅浅的,只微微扯出一点弧度,看起来腼腆极了。 孟垚边拍边想起裴书聿,想到他让裴书聿教他拍照,那个人还没答应。 最后离开的时候,李洲问孟垚可以不可以拍一张合照,孟垚欣然同意,随机找了一位路人让她帮忙拍下。合照里的李洲眉眼弯弯,明显比单人照更加开心。 晚餐是在李洲家吃的,孟垚本来是想等司机来接李洲,然后他就自己乘地铁回去,但司机受王女士嘱咐,一定把孟垚接回来,孟垚不愿意让人为难,而且李洲也拉着他的衣摆让他上车,孟垚就更加推辞不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过八点,孟垚走到门口就察觉到不太对劲。 乌漆麻黑的,里面并没有人开灯。 掏出钥匙开门,摸到墙上的按钮,孟垚闭了下眼,再掀开时,看到空无一人的寝室。孟垚拿出手机,滑到微信,这才看到徐政华分别在大中午和下午五点十二分给他发的消息。 〈孟垚,我和梁宇飞出去吃饭了啊,你待会看着点时间打电话喊一下裴书聿。他现在睡觉呢,睡了一大早都没起,不知道干啥去了这么困,我俩叫他他也没反应,怕大少爷生气就没敢叫了,你记得到点提醒他吃饭,别睡过头了。〉 〈孟垚,我俩今晚晚点回,留门哈,别反锁了,免得你又下来开门。〉 孟垚感到一丝慌乱。 他一整天都没看手机,中午也不知道裴书聿有没有起来吃饭,他现在人又去了哪里。孟垚不敢耽误,登时给裴书聿发了消息,等了没几秒,那头没回,孟垚学聪明了,当即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在一声声等待中,孟垚以为这个电话不会有人再接,但临近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响起了一道略微熟悉的男音。 “喂,你好。” 很明显不是裴书聿的声音,孟垚拿着手机习惯性低头弯腰,对着空气做了一套鞠躬流程,小心翼翼的语气:“你好你好,我是孟垚,请问是张伯吗?” 张伯不急不躁,声音温和,一听就素养很高:“诶,孟垚是吧,我是张伯,你找少爷吗?他现在不太舒服,不方便接听电话,你有事的话我晚点帮你传达一下?” 孟垚焦急起来,眉头都跟着拧深,像蜿蜒的山谷河道,脱口而出一连串的疑惑,“啊?他怎么了?怎么会不舒服,严重吗?” “没事,老毛病,不严重,就是吃了药没什么精神。” 张伯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裴书聿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但这并不能缓解孟垚焦灼的情绪。他还有话想说,但对着张伯又讲不出来,只能暂时结束对话:“我没什么事,就是回来没看见裴书聿想问问他在哪里而已,既然他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他了,麻烦张伯等他休息好了让他看一下消息,然后就说我们在寝室等他回来呢。” “欸好的,不麻烦。” 就在孟垚以为张伯要挂断电话时,另一头又传来他略微拔高的音调:“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其实可以来医院找他,我相信少爷会很乐意见到室友来探望他。” 随后张伯自觉报了医院的名字,还贴心地告诉孟垚可以坐几号地铁,想打车的话也不远,再或者可以让司机来接他。 孟垚哪里好意思让人家的司机来接自己,连忙拒绝后又保证他很快就去看裴书聿,而后不再过多客套,张伯就摁断了电话。 手机被递回真正的主人, ——裴书聿手上。 裴书聿正半躺在病床上,右手手背正输着液,脸色比平常要更白一些,是染了几分病气的苍白,给人感觉确实虚弱非常。额头上不规则地散着碎发,眼睫低垂摆弄着手机,面颊和嘴唇因为发烧上火反而变得红润,远远看上去,当真像一个病美人。可惜眉宇间的戾气和烦躁太重,又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抗拒疏离感。 孟垚挂了电话就给他发了消息,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让他好好养病,其余的等见了面再说。 裴书聿没什么表情,看完就关了手机。头疼得厉害,高烧引起的肺炎加重,裴书聿已经咳了一天,身体这会也撑不太住,上下眼皮一合,眯着眼睡着了。 孟垚是打车过去医院的,虽然并不太远,但车费也不便宜,花了孟垚两天饭钱,下车时稍微肉疼了一下,然后匆匆踏进医院的大门。 孟垚长这么大,还真就是 第一回来医院这种地方。以前在老家顶多去一下镇里的卫生站,关键是他也极少生病,身体皮实得不得了。这会真有点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时的样子了,医院装修的跟迷宫似的,孟垚进了大门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好在孟垚脸皮不薄,长了张嘴就是要开口问人的。随便抓一个护士来问,对方一听是裴书聿,双眉一挑,面露诧异,随后又确认一遍,紧接着就打了个电话,孟垚只听到“对,对,嗯,好的”,护士就让人领着他走了。 26楼,“叮”的一声,孟垚走出需要刷卡才能进的电梯,第一感觉就是无比空旷,无比安静。一下从一楼大厅闹哄哄的环境转换到这里,孟垚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实在是没有半点医院的样子。然而,不待他多想,电梯旁候着的人就又请他往右移步了。 在一扇浅棕木门前停下,孟垚很快看见张伯,张伯替他打开门,示意他可以进去。 “少爷刚好睡醒,你往里走就行,推开第二道门就是了。” 周遭的环境让孟垚变得拘谨,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孟垚和张伯道谢后就赶紧躲了进去。 最外间应该是会客厅,摆着沙发茶几这样的家具,孟垚放轻动作,打开第二扇门时处处都透露着谨慎。 脑袋先探进去,可惜病房太大,孟垚没能第一眼就看见想看的人。转身关好门后,孟垚一步步朝里走,这才瞧见背对着躺在病床上的裴书聿。 孟垚心一紧,脚步加快,小碎步挪到正面,却见张伯口中说是已经睡醒的裴书聿还在闭着眼。 孟垚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所有想说的话都紧紧地锁在喉咙。 裴书聿的起床气不会有人想见识,孟垚还记得这人还在生他的气呢,如果再把他吵醒,说不定又是罪加一等。 孟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站原地观察裴书聿。 被子只盖到胸口,裴书聿的脸完完全全露出来,刘海有些长了,遮住额头和眉眼,唇瓣的颜色比平时更浅,不知道是不是烧下去了一点,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孟垚心一揪,尤其是瞥到那个泛着青色还扎着针的手背。 慢慢走过去,在床边蹲下,孟垚发誓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摸摸那只手冰不冰,他全然忘记这间房是有充足的暖气的。在摸到针头的那一刻,裴书聿就睁开了眼,然而孟垚并没有发现,还在那只手上虚虚地来回摩擦着,一点力气都没敢使,生怕弄醒了裴书聿,也怕弄疼了裴书聿。 裴书聿任由着他在自己手上“占便宜”,说不出来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果然如此,他对我真是不怀好意”,在心里哼一声,不顾孟垚还在他手上动作,突然就装作不经意地翻了个身。 孟垚“咻”地就站了起来。 然后和躺在床上的裴书聿对上了目光。 第27章和好啦 “醒啦?” 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孟垚被瞧得莫名心虚,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 裴书聿边说边撑起身,其实他早就没事了,就身上的汗黏得难受,现在只想好好下地洗个澡。可孟垚不清楚,见他输液那只手使着劲,赶紧三步作两步蹭过去扶着他的胳膊。 第36章 裴书聿甩开他的手,孟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己拔掉了针头。伤口不可避免地溅出两滴血,裴书聿毫无知觉,仿佛对做这种事情早已驾轻就熟,但这可把孟垚急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抓住那只手,指尖对准粘着胶布的地方紧紧按住。等了一会,确认那个小口不会再冒出血后才松开。 “这么紧张干什么?搞得我好像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就一个芝麻大的伤口,至于?”裴书聿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这会倒不甩开了,俯视着连他下巴都没到的孟垚,眼神戏谑,“话说回来,你来这里干什么,之前不是跑得挺快吗?” “什么跑得挺快?” 孟垚脑根子转得慢,没听出来裴书聿是在说送手套那天他自己走掉的事。不过孟垚清楚,这人指定还在计较着什么。 孟垚很想叹口气,不等裴书聿接话,他自己就把想说的倒出来了:“你还生气呢?我跟你道歉了,是你一直不来学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不来学校跟你有什么关系?”裴书聿语气平且淡,反讽的话张口就来:“你做错什么了就要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吧?拿了别人礼物不感恩就罢了,偏偏还不识好歹,你说对不对?” 裴书聿妙语连珠颠倒黑白,孟垚被他说得连他最初来医院的目的都忘记。直到裴书聿叫张伯拿来衣服,进了浴室,水声哗啦啦响起,孟垚才想起要阻止他。 还发着烧呢洗什么澡? 孟垚垂头丧气地坐到待客沙发上,张伯过来给他添水也没发现。实在无聊了,裴书聿洗澡也不快,突然地,他想到可以趁这个时间整理今天给李洲拍的照片。 孟垚一心专注在手机上。 没办法,他给李洲拍了特别多照片,每滑一张都要先对比要不要删,还时不时回忆一下玩的场景,以至于裴书聿二十分钟后出来孟垚还没有搞完。留下的占了大半,就是占内存,孟垚也都不舍得删。九张九张的发过去,孟垚心疼了一会流量,李洲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 “孟垚哥在干嘛,休息了没有?” 孟垚说还在外面,李洲接着就问他,他想在朋友圈发一下今天两人的合照,不知道孟垚介不介意。 孟垚当然不介意,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李洲这句话还提醒了他。孟垚现在有点喜欢上了发朋友圈,有个地方记录生活还是挺不错的,以后老了还能有照片,视频帮助回看一下年轻时候的自己。 孟垚有一点不影响生活的选择困难症,照片太多,孟垚暂时还没想到拼图这个实用技能,挑挑拣拣选出九张,顺序排版依旧很乱,但是他和李洲的合照非常巧妙地被他放在了九宫格的正中间。 裴书聿边擦着头边往孟垚身后走,以为孟垚很快就会发现他,结果都到跟前了孟垚还是低着个头,全然一幅无视他的样子。这样就算了,裴书聿还看见他正在排版的朋友圈,正中那个照片里,孟垚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搂着对象。 李洲他没见过。 但裴书聿能猜出来。 一般孟垚周六的时间就是浪费在这个男生身上。 “拍的什么,这么丑也好意思发朋友圈?不怕别人笑话?” 裴书聿讥诮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孟垚当然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想跟裴书聿说不要这样子突然出现,话到嘴边又变成:“很丑吗?可是我觉得还可以呀。” 裴书聿走回床边坐下,毫不迟疑地回他:“丑,特别丑,丑死了。” 孟垚还想辩论几句,等在一旁的张伯就自觉打开了风筒。 风筒呜呼,声音不大,但裴书聿已经闭上眼睛,根本就是拒绝沟通的姿态。孟垚识相地住了嘴,眼睛却一直落在裴书聿的脸上。 真好看。 白白嫩嫩的,鼻子这么挺,孟垚就没有这么挺的鼻子,三庭五官,看起来好像无论哪里都找不到缺点呢。 不过,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孟垚私以为想,人果然无法十全十美,裴书聿毁就毁在这张嘴上。漂亮的嘴却说不出漂亮的话,孟垚认为,假如不是裴书聿这么有钱,很有可能,他早就因为说话太难听而被别人打死了。 裴书聿一掀开眼,第一时间就发现对面的孟垚正做出一种近乎痴傻的表情在盯着他。他扭了下头,左耳耳钉恰好露出来,炫光划过,孟垚被闪回神。裴书聿撇了眼张伯,张伯迅速收好东西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只剩两人。 裴书聿依旧不想说话,有一瞬间,孟垚觉得这个房间安静到真的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孟垚率先打破沉默,声如蚊蚋:“刚发烧是不能洗澡的,你还洗头……” 裴书聿不领情:“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是为你好。”孟垚提了点音量,可貌似这声“朋友”听起来也不太自信。 “朋友?什么朋友?是那种会把人丢在大马路上自己跑掉的朋友吗?我可没有这样的朋友。” 裴书聿斤斤计较咄咄逼人,饶是孟垚也被他真的气到。 “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嘛!”孟垚几乎要跺脚,嗓音里夹着点委屈:“我那天走掉是不对,但我已经和你说很多对不起,你怎么就是不能原谅我呢!” 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孟垚怎么说都算不上是做错。即便是真的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过是芝麻大点事,不至于到现在这种被处处拿来鞭打审问的地步,是裴书聿一次又一次地仗着孟垚的心善来欺负人家。 孟垚没能控制好音量,裴书聿被他吼得倏然冷下脸来,“说对不起是你的事,原不原谅是我的事。” “真的不能原谅吗?” 孟垚最后问一遍,如果裴书聿还是这种态度,孟垚的自尊心是绝对不允许他还站在这里了。这个事情不能解决,他和裴书聿也就做不了朋友。虽然可惜,但孟垚也明白,再腆着脸下去,除了会惹裴书聿更加厌烦外,也起不到别的作用了。 以为裴书聿会再说出别的什么难听的话,可话题一转,裴书聿又揪出了孟垚别的错误,“你道歉就是这种态度的吗,刚刚你吼我了知不知道?没有人敢跟我这样子大声讲话。” “……” 孟垚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回答,根本不能预料裴书聿的反应,孟垚只好被迫回顾自己方才是否真的有“吼”了他。 答案是否定的。 只是声音的确有不可控的高了那么几分贝,但要说成是“吼”,那可就实在是太冤枉人了。 “对不起,”可孟垚还是很识趣地先认了错,又走几步上前,拉进和裴书聿的距离,神情里看不出愧疚和歉意,反而是有些试探性地在哄:“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对你大声了。” 说完孟垚就紧紧地合起了嘴,在背后的双手也抠在一起,眉毛拧起来,视线全部落在裴书聿脸上,像是要从他那里盯出个答案来。 过了有好一会,裴书聿才终于松口。他说:“我要吃提子。” 孟垚那会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和解的意思,听到裴书聿说要吃东西,他就赶紧端起盘子上的提子拿去洗了。洗着洗着,才意识到,哦,裴书聿应该是原谅他了,不然早就说出更难听的话,说不定让他走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周一你会回去学校的吧?” 孟垚坐在旁边,看着裴书聿慢条斯理地吃下一颗又一颗提子,便准备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唔,再说吧。” 孟垚很是担心他的学业,“可是你已经缺了好几天课程了,学生不能这样子的,不太像话……” 在孟垚的观念里,除非是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疾病,身体真的有不舒服到坐不起来,否则学生是一定不可以缺课的。缺一堂都很罪恶,身体事小,如果就此落下了进度,那可怎么办呢,老师可不会再单独替你过一遍知识。不会的就是永远都不会了,别人都有听到,就你没有,这难道不是非常恐怖的事情吗? 裴书聿故意没说个肯定的回答,以为孟垚要他回校是因为想他,结果却是这样。他恨恨地咬牙,寻思自己发烧还没好,孟垚就迫不及待地催他,难道他这几天的低声下气全都是为了让他早点回去。 回去上课?! 裴书聿瞪他一眼,“我就算这学期不去也不会落下什么。” 孟垚丝毫不介意,还给裴书聿递了颗提子过去,十分自然地说:“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上课啊。” 仅仅说一句话,裴书聿的火气立即就下去了一大半,甚至过于直白,裴书聿还愣了一下,半天才问:“哦?是吗?为什么?” 孟垚眯着眼睛,露出大大的白牙,眼神飘了几下,才摸着鼻子说:“嘿,习惯了……” 裴书聿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的异常,事实上,孟垚撒谎了,不过也不全是。他想要裴书聿回来上课,主要是因为, 第37章 ——裴书聿不在的话,吴仲康就会跑来和他坐。 这本身没什么,他也挺喜欢班长的,可是,班长的话太多了!最初吴仲康和他还没这么熟的时候,上课也不太敢打扰他,然而熟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经常和孟垚讲一些无关课程的话题,还要点点孟垚的胳膊,时不时给他分享自己正在看的娱乐八卦或者窗外趣事。孟垚只能边上课边分出小半精力来应付他,有时候副班何敏也会来和他凑一起,这时候就更完了,因为这两人非常能聊,经常在孟垚耳边叽叽咕咕到下课。 这几天裴书聿没来,孟垚就饱受两人折磨。假如他在的话,吴仲康会很识趣地闭嘴,或者吴仲康干脆坐到后一排,因为裴书聿并不喜欢有人坐在他们旁边。当然,要澄清的一点是,别人坐裴书聿也不会拦,他倒没有这么霸道不讲理,只是脸色够臭的了,一般不会有人这么自找没趣地巴巴坐上来。 倒是会有女生出现在他们附近,但这对孟垚来说无伤大雅。女孩子总是安静的,喜欢裴书聿的人不少,但也没几个敢真的跑到他面前要联系方式,只远看就已经满足。不满足也没办法,有人拦过裴书聿要联系方式,结局当然是被当场拒绝。这么丢人的事,她们才不会做。而且只是欣赏帅哥,又不是真的要和他谈对象,听说这人脾气不大好呢。 这话听得裴书聿怪怪的,好听是好听,就是有哪里不对劲,什么叫习惯了……,瞧他这贼眉鼠眼做坏事的样子,明明是喜欢吧。 裴书聿非常理解地没有拆穿他,“你这样的习惯可不好,我也不能永远都陪着你吧?” 第28章去接他 裴书聿周一真的有来上课,虽然烧已经退了,可老毛病咳嗽却一直不见好。 张伯有每天给他送雪梨银耳汤,但裴书聿不爱喝,也总是不记得喝,孟垚就只能按时提醒,变着法子哄他喝上几口。 说起来,难受的人并不是他,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裴书聿不舒服的样子。 咳嗽是极其折磨人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没有说话的时候,嗓子里就会非常痒,痒到反反复复睡不着都是常有的事。 裴书聿晚上也会咳,每次都把自己咳得面红耳赤,孟垚干着急,只会给他拍背。好在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并不介意裴书聿这样时不时就发出噪音而影响他们睡觉的行为。 毕竟裴书聿私下里给他们发过五位数的红包以表歉意。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家里,等住到好了再来。原本他也是这样打算的,但,为什么改变了想法,坚持要来学校吃苦,估计只有裴书聿本人才知道个中缘由。 而且,裴书聿要是不来,都不知道孟垚这个呆子和吴仲康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居然还敢霸占他的位置坐在孟垚旁边。就说这人是看脸交朋友的,幸好,吴仲康没他好看,他回来后,吴仲康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到后排去了。 大一下学期依旧在充实中度过。 自从手套事件过去后,裴书聿总算没有再闹过脾气,这得益于孟垚本人十分的忙碌。简直比陀螺还忙,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就没停下来过,以至于裴书聿和孟垚两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直线下降。 上课虽然能在一起,但孟垚上课聚精会神,又不能讲话,也不能有其他动作,相当于只是干巴巴地坐在一起,仅此而已。 经常,孟垚连饭都来不及和他吃就要跑去下一个地点。社团,部门,志愿活动,兼职,搞比赛……,总之零零散散的工作接连而来,孟垚很难有休息的时间。 就这样,两人相处时间短了,自然也是没什么机会闹矛盾。况且,孟垚也学精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一般裴书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轻易反驳,凡事顺着他,裴书聿其实也没那么不讲理。 暑假孟垚回老家待了七天,主要是因为老家的新房建好了,要入伙,这是一件喜事,孟垚要回去帮忙,顺便一家人见一下大哥的女朋友。 当初说好的,这房子就是建来给大哥结婚用的。现下房子完工,提亲的事自然也是要抓紧摆上日程。只不过,房子是有了,彩礼这块还是个难题。没办法,胡兰为了能早点把儿媳娶进家,只能是咬牙把多年的家底都给掏了出来,不够的还找孟垚的爷爷借了点。 婚事看了日子,刚好就在国庆。地点嘛,不在村里,女方家家长嫌弃他们老家路远颠簸,不肯让女儿受这罪,就先在城里给他们买了新房。这钱是老丈人出的,算是女儿的嫁妆,也是给他们老孟家一个警示,娘家家大业大,他们可不要想着欺负他女儿,到时候酒席也在酒店摆,这个钱要孟冬平来凑。 总之,孟家现在真是穷得叮当响,孟垚在大学挣的钱一分不落全都给回了家里,暑假打工的钱预计也是要补贴家用的。 不过孟垚没有怨言,不给钱回去的话,估计妹妹就没书可读了。而且,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能力帮家里,自然也是帮的,家人之间怎么能计较这些东西。 因为要抓紧回去打工赚钱,孟垚就没有在家待多久。赶着最近的一趟火车回程,出站已经是凌晨。地铁,公交,所有的公共交通设施都已经停运,本来孟垚的计划是要花钱打车回学校。然而,这天裴书聿开着车等在了出站口。 孟垚事先毫不知情,裴书聿有问过他一嘴什么时候上来,他只是和裴书聿说过自己会很晚才到,哪里想到他直接就来接他了,而且裴书聿几乎是在他一出站就发现他了。 尽管是凌晨,但好歹是人人向往的北京,在该站下车的乘客仍旧不少。孟垚站在路口,正四处寻找着的士,没注意到一辆卡宴就缓缓停在身后。 等到一声喇叭响起,孟垚还以为自己是挡到了别人的路,下意识弯腰道歉就想后退。直到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半,孟垚瞥见那张熟悉的,不耐烦的,但又凌厉好看的侧脸,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别人,是裴书聿。 孟垚带了一些土特产,老气过时的行李包和花花绿绿的丑袋子不知道该放到哪。孟垚看着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非常昂贵的小车手足无措,裴书聿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又或者说根本不介意,他让孟垚赶紧把东西放到后座,然后上车。 孟垚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些袋子跟着他奔波,虽然不能说是脏,但灰尘肯定是有的,在火车上孟垚不可能全部都抱着它们,特别是那个大的行李包,他上车晚,上面的置物架早就被其他乘客放满了东西,孟垚就只能把它塞到座位底下。 坐过火车的人一定知道那是多脏的地方,现在要让孟垚把这么不干净的东西往裴书聿的车里放,他还真是不舍得。 孟垚讪讪笑道:“放后备箱吧还是。” 闻言裴书聿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两个有什么区别,有病似的”,不过到底是没真说出来,开了后备箱由他去了。 放好东西,孟垚一刻不停坐到副驾驶,对裴书聿来接自己表示十分的惊奇和感谢,又兴高采烈从书包里掏出自制的土豆片递给裴书聿。 裴书聿在开车,只侧头扫了一眼,没接,孟垚以为他是不方便,但没注意到其实裴书聿开车只用一边手。孟垚就更往前,东西递到嘴边,裴书聿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他,嘴角抽动两下,仿佛有话要说,最终又忍了下去,稍稍低头咬下了零食。 “好吃吗?这个很健康的,我自己做的。” 孟垚知道裴书聿饮食清淡,这些高热量的东西他不常吃,在炸土豆片的时候特意没倒太多油,口味完全是按照他的来做,辣椒都没加一点。 裴书聿敷衍他说:“你还会做这种东西呢。” “当然了,我会做好多,以后你想吃的我都能给你做!” 毫不夸张,孟垚三岁就开始烧水,等稍微高一点,就会煮饭,做菜是晚一点,所以进厨房这件事对孟垚来说简直是手拿把掐。他还想过,如果自己没能读大学,以后就出来找一份厨师的工作。他有信心,他这个技术,指定是饿不死自己的。 “真的?”裴书聿眉毛一挑,语气听起来极为随意。 孟垚却很认真,“我不骗你。” 浓墨一般的眼瞳在黑夜里中凝视着孟垚,半晌,裴书聿才撇撇嘴,对这句话做了回应:“最好是。” 整个暑假孟垚都铆足了劲干活,日班夜班,简直是比上课的时候还要拼命,一个月下来,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三天。 裴书聿一开始还说他,后来发现根本不管用,也就懒得理了,反正说再多,除了把自己气死之外,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期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裴书聿不会主动约他,孟垚是没那个精力,不过聊天频率倒是不低。虽然总是孟垚噼里啪啦发一大堆过去,然后得到裴书聿冷淡的那么一句“嗯”“哦”“真无聊”,但孟垚依旧对此乐此不疲。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开学前,孟垚结算了工资,终于空出时间休息,并且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见过裴书聿,大手一挥决定请他吃饭。 第38章 地点就在cbd的一栋商场大楼,孟垚特地挑了一家粤菜馆。事先看过大众评价,好评如潮,就是价格略贵,人均消费顶得上孟垚三天的工资,不过孟垚舍得花在裴书聿身上就是了。 只要好吃就值得。 事实证明,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鲜嫩的食材和靓汤不仅抓住了孟垚的胃,同时也得到了裴书聿的认可。 裴书聿当然没有明说,孟垚是从他的表情以及这顿的食量中观察得到的。 而且,他发现裴书聿特别喜欢吃鱼。 但鱼总避免不了有刺,孟垚见他只夹了几块鱼肚上的肉后就换了道菜,但眼神总似有若无地飘过剩下的鱼肉。 孟垚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瞬间就领悟到了什么。但孟垚出身乡里,身上总有一些不太好的习惯,比如,他给裴书聿挑鱼刺时忘了拿公筷,用的是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 挑了满满一碗,推到裴书聿面前。裴书聿愣了一下,之前他在回消息,没注意到孟垚在干嘛,只是余光有撇到他一直在低头和鱼刺做斗争,以为是他自己想吃的,没料到,这碗鱼肉竟然是挑给他的。 裴书聿先是扫了眼公筷,位置和上菜前一模一样,显然是没人用过,眼眸闪过一瞬的讶色,随即视线又转回孟垚脸上。孟垚那双圆圆的眼睛就这么亮亮地看着他,好像在邀功,但实际并不是,他只是觉得做这件事情很开心。 裴书聿什么也没说,夹起碗上的鱼肉就放进了嘴里。他非常抗拒吃别人的口水,就算是蓝茵这么给他夹东西他都要说上几句。 可是,很奇怪,这次他居然没有恶心的感觉。裴书聿把这归功于这家的鱼肉是真的新鲜,也是真的很甜。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早在一年多他和孟垚一起吃饭的日子里,两人就已经不知道口水互换过多少回。 “暑假赚了多少?”裴书聿喝着孟垚给他盛的汤,背靠着软椅问道。 一般人不会喜欢别人问自己有关金钱上这样敏感的问题,但孟垚完全没有被窥探隐私的自觉,不过脑就说了出来:“一万六千多。” 裴书聿接着往下问:“这些钱怎么处理?” 孟垚对钱极其有规划,早在结算工资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些钱做好了分配,嘴巴嘟囔着回他:“一万两千寄回家,剩下的留作生活费,多的就存起来。” “……,”裴书聿扯了扯嘴角,“上了两个月的班就这么点钱?一万六你还要寄一万二回去?” 裴家虽然不过分溺爱裴书聿,裴书聿每个月还是有十万块的零花钱,多了没有,少了自己想办法,裴尚宗不喜欢男孩子胡乱花钱,更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养成大手大脚的性格。 裴书聿没找过工作没上过班,但好歹他有一家自己经营的酒吧。尽管账目不是他直接在管,在每个月他还是会过目,里面调酒师的工资他都开到一万五了,就是服务员,也有六千一个月,孟垚日夜不歇地工作,居然还比不上酒吧的小员工。 当然,并非所有酒吧的员工都能这么挣钱,只是恰好碰上他们老板有钱又大方而已。 要不让他到自己酒吧工作得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裴书聿给否掉了。 首先,石景山距离学校偏远,来回要花不少时间,光是这点就不太划算了,真要做也只能挑寒暑假这种有着相对较长时间的假期才能做;其次,孟垚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再者……,万一这呆子被人搭话怎么办?虽然瞧他长那样,估计也不会有,可就怕万一呢,他又不会拒绝人,算了算了…… “已经很多了!”孟垚腮帮子鼓着,像偷吃的松鼠,闻言很有责任感地说:“家里需要用钱,我当然要多帮忙。” “呵……,呵呵。” 孟垚和他说过他家里的情况,虽然不是那么详细,但裴书聿也多少猜得出全貌,心里早就对孟垚这一家人没什么好印象。 “当然了,你这么厉害,你们家没你还怎么活啊。” 裴书聿用很寻常的语调说,孟垚听不出里面的讥诮,还一个劲地抬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大哥才厉害,他可是他们单位……” 裴书聿彻底无语,隔着饭桌都想伸过去敲他一脑门。 真的是个……和长相一样的笨蛋。 第29章被表白 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定存在着某一个重要的节点,这个节点昭示着他的蜕变,昭示着将来他命运发生变化的轨迹,昭示着今后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对于孟垚来说,也许他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整个学生乃至人生生涯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大二。 大二,孟垚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来的土包子,也不再是“人人可欺”的学弟。 他迅速成长起来,即便有学长学姐出言挽留,他也依旧退掉了那些让他做着冗杂工作且无实际意义的部门,并担任了辩论社和青协的副手,成功从打杂的下手晋升到了一个小小的管理层。 ——虽然本质还是打杂。 他的气质由内而外发生了改变,老土的方言不再,伴随着他的是长期受裴书聿这个本地北京公子哥浸染而无形塑造出的另一种大方,端庄的气场。 如果不知道他的出身,没人可以想象得到,他是从我国最贫穷的西南山村出来的野小子。 寸头孟垚已经不复,头发长起来后孟垚就任留着它生长,发型是学校隔壁理发店一个黄毛大哥剪的。孟垚什么要求也没提,就说剪短,大哥估计很少见到要求这么低的客人,一下就乐了,毕竟花一般的年纪,都忙着开屏呢,哪能对第二张脸这么没所谓。大哥是个实在人,手艺没有让孟垚哭着出理发店,他给孟垚剪了个很清爽的发型,不是板寸,贴着头皮还要长那么几公分,裴书聿看到时懵了一下,过后才伸出手在那头毛上搓了一把。 没那么硬,手感挺好的。 裴书聿咳了声,转过头不去看他,“剪的什么,这么土。” 孟垚也学着他往自己脑袋上搓了搓,傻傻的,非常高兴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挺好看的呀,而且很便宜,理发小哥人很好的。” 裴书聿又为难人了,“剪个头发就理发小哥了?” “……,”有时候孟垚真的很想撬开裴书聿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成分,每次和他聊天,话题总是能歪到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上去。 “唉,你,你这人……” 孟垚连连摇头叹气,已经不再想和裴书聿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二的孟垚也逐渐从班级里的小人物走到“权力”中心,他从小小的文艺委员晋升到了副团这个位置。 其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是何敏觉得副团麻烦不想再当,便主动退位下来,并向班主任推荐了孟垚这个冤大头。 恰好班里也没其他人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大家都忙得很,谁愿意空出时间做这做那的脏活,孟垚便以几乎全票的优势通过,为什么说是几乎全票,因为还差裴书聿的那一票。 过后孟垚私下问过裴书聿,为什么不给他投赞成票,是不是也觉得他实力不行。没人说孟垚实力不行,当副团还要什么实力,不过是个更苦的,免费的打工人,只是孟垚没接触过,他天天看吴仲康和何敏在班群里发消息,总以为副团要做的东西很复杂,他很怕自己没有能力做好。 裴书聿没回他,还反问他一句:“你想当?” 孟垚当然不想,至少在被推上去前是没想过的,那裴书聿说:“那不就是了。” 孟垚品了很久才品出来,裴书聿的意思原来是:他知道自己不想当,所以才没跟着那帮同学一起闹他。 裴书聿也不完全是个坏人,孟垚这么想,顶多是个有脾气的大帅哥。孟垚越发喜欢起这个室友,跟捡到宝一样。 孟垚副团这个职位做得很好,他在学校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渐渐的,很多人都听过经贸一班副团孟垚这个名号。甚至,学校的万能墙都有人开始捞孟垚。 这不并奇怪。 除了裴书聿,没人觉得孟垚丑。 即使是一开始那个又土又黑的孟垚,也没有人觉得他丑,顶多说他黑。 而现在,远离了乡下,远离了田地,远离了毒太阳拷打的孟垚,已经慢慢地恢复了他原本的肤色。 北京城的风水养人,或者说,孟垚天生就是个正常的黄皮肤人种。 一白遮百丑,这句话不无道理。孟垚虽然没有白到夸张的地步,甚至也不算是白,顶多是正常肤色,黄偏白,但这已经足够别人看到孟垚被掩盖在肤色之下的容貌。 孟垚是帅气的。 不同于裴书聿那种一眼就可以直击人心的凌厉冷峻的帅,孟垚的帅是温和的,清爽的,是那种越看越让人喜欢的。非要说,那就是像炎热夏天里一支海盐柠檬味的冰激凌,一口咬下去会让人心脾舒畅。尤其是他笑起来,那双杏圆眼就这么直白地盯着你弯起来,很少会有人抵挡得住。 第39章 最关键的是前面已经提过,孟垚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体现在穿着上,他整个人的仪态也与一年前天差地别。 十二年的读书生涯让孟垚有了轻微含胸驼背的习惯,尽管他自己没有发觉,但上了大学以来,裴书聿看不过眼,每每都要一巴掌拍到他肩胛骨的部位让他把背挺直,加上,常常参加辩论,孟垚在据理力争时都是腰板挺直的状态。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孟垚在潜移默化中改掉这个坏习惯。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孟垚觉得这要得益于裴书聿的身高。 在孟垚的老家,放眼望去,一米八寥寥无几。孟垚一七四的个子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拔尖,这真的是毫不夸张,如果你来过南方就会知道这完全是事实。因此,与人说话时,孟垚经常是平视或俯视的状态。 而自从和裴书聿做了室友,又同进同出了一年多,裴书聿一米九的身高,让孟垚在与他交谈时都不得不保持昂起脖子的状态。也是这样,孟垚觉得裴书聿在很大程度上治好了他这个“低头族”的坏习惯。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孟垚上大学后居然还长了两公分,现在的孟垚刚刚好一米七六。 不高,但也绝对不矮,是会有女生喜欢的程度。 学姐任柳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恰好是校辩论赛结束的晚上,为了这次的辩论赛,孟垚他们做了很多前期准备,赛后任柳也获得了最佳辩手的荣誉。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放松,任柳身为最老成员以及社长,当下就拍板决定请社员出去学校外边的小吃街大吃特吃。 无非就是烧烤啤酒。 孟垚和任柳关系最好,任柳是个爱喝酒的主,因此秉持着照顾女生以及朋友的原则,孟垚一晚上都有在劝她少喝,且结束后主动承当起了送她回寝室的责任。 这样的事情,孟垚自入社以来就没少做。其实社团里的成员都知道任柳对他的心思,就孟垚傻乎乎的,完全感受不出来。 也许是到了大三,还没谈过一场恋爱,也许只是那晚夜色真的很美,路边的樱花落了满地,也许也可能仅仅只是酒喝多了,任柳有些上头。总之,就是那天晚上,任柳和孟垚告白了。 孟垚最初没有当真,因为任柳总喜欢和他开一下玩笑,什么“孟垚你怎么这么可爱”“孟垚你挺适合当对象的”“孟垚要不你从了我吧”,等等诸如此类有些直白的话,孟垚一开始还会当真,脸红得不行。听多了之后,孟垚意识到这只是任柳的口头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但任柳说她这次是认真的。 孟垚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喜欢任柳吗? 那肯定是喜欢的。 任柳在孟垚一踏入大学,在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时就给他释放了许多善意和温暖,而且任柳性格开朗,人又活泼可爱,这恰恰也是孟垚很喜欢的点。 孟垚以前看着高中那些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也曾幻想过,假如自己找对象,要找个什么样的,任柳就是他心目中的标准答案。 可是,孟垚知道,自己对她并不是那样的感情。尽管他没有喜欢过人,也清楚知道,至少现在,他对任柳,尊敬大过喜欢。 孟垚没有很快回答,加上霍然得知这个消息,一下没反应过来,任柳就以为他是在害羞,毕竟孟垚就是个很容易害羞的性格。所以任柳误会了什么,加上她觉得,反正都已经表白了,再做点也什么好像也不过分,于是她就在孟垚还懵着的时候亲了上去。 到底是女孩子,平时再大大咧咧,这会也没太好意思亲在嘴上。孟垚感觉到右边脸颊被一阵柔软轻轻地触碰,随即才摸着脸从出神状态转换到震惊当中。 孟垚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拒绝一向不是孟垚的强项,何况是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但说不清楚就更麻烦了,孟垚想解释,可是任柳先制止了他。 她按着他的手,踮起脚靠近他耳旁,很少女情态地和孟垚讲:“你可以好好想想,回去在手机上告诉我啦。” 说完就跑进宿舍大楼了。 孟垚想追也追不上。 孟垚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比较得体。拒绝肯定是要的,但是他害怕拒绝后,这件事会影响到他和任柳的关系,任柳也会伤心,但不拒绝自己不就成了别人口中不喜欢还吊着人的渣男了吗? 孟垚虽然没谈过恋爱,不过上大学后倒是见过,听过不少渣男,那些男生是如何伤害女孩的心,如何让女孩流泪,即使他总觉得任柳应该没这么喜欢他,他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回到寝室就垂头丧气的,连裴书聿打招呼都没精神了。洗澡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出来后就抱着个手机,过了二十分钟还停留在任柳的聊天页面,拒绝的话删删减减,万分仔细斟酌用词,就怕哪一句不小心否定了任柳的好,以免让她多想。 长长一串文字发出去,孟垚有感而发,被人喜欢也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尤其还是朋友,他希望这种恐怖的事情只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么一次。 在孟垚看来,恋人之间可以有朋友的状态存在,但朋友却不可以有丁点可能演变成恋人的因素,不然就是亵渎了友谊。 友情应该是最纯洁的,不含丝毫的别的欲望,否则那就不应该叫做友情,只是顶着友情的幌子在搞擦边。 迟迟没得到任柳的回复,孟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觉到头顶正覆下一片可怕的阴影。 第30章闹别扭 “她和你表白了?”虽然是反问,但裴书聿的口吻几乎是确定的。 “什么?”孟垚从惊吓中抬头,没听清裴书聿说了什么,但看见裴书聿的视线落在他左手紧握的手机上,孟垚就明白了。 “你说得,还真没错……” 裴书聿不止一次对孟垚说过任柳对他这么好,指定是因为存了别的心思,孟垚之前每次听都没当真过,只以为是裴书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严肃地告诉裴书聿不能这么乱开玩笑,这样对任柳的名声不好。 哪能想到裴书聿一语成谶。 “拒绝了?”裴书聿拉了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开了那个孟垚看不懂的软件画面。 “昂,”孟垚对裴书聿没什么隐瞒的,心里想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我一直把她当学姐看的,没其他想法……” “想好了?”裴书聿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漫不经心地说:“错过这村没这店了,别以后大学没谈到恋爱又后悔,不是谁都像任柳一样的。” “什么呀,”孟垚不认可他的话,“大学又不是必须要谈恋爱的,而且……,” 裴书聿看他在那欲言又止半天,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就替他问了出来:“而且什么?” 孟垚是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咬牙替自己说话:“而且什么叫像任柳一样,像学姐怎么了……,学姐人很好呀,虽然我是有点配不上,但是……,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吧?” 裴书聿闻言哼一声,又上下撇他,果然没说出什么好话,“你自己心里有数。” 孟垚不与他争辩,低头看看手机,还是没有消息。心里免不了担心是不是刚才发出去的消息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让任柳伤心了,不过跟裴书聿说了下话,心情倒是没有刚刚那么复杂了,只祈祷任柳千万不要那么喜欢他,这样或许就不必太难受。 转头看书,任柳的消息在睡前才发来: 〈什么??〉 〈好你个孟垚,你居然不喜欢我!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哪点?我哪里配不上你嘛!你真的不要再想想?错过这次可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本小姐可是不会在同一条河上栽两次的!〉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可是独生女,北京户口,房产车子打两位数以上,其他的还有很多,想知道的话就好好考虑再回答!〉 不愧是任柳,孟垚松了口气,隔着屏幕孟垚能想象到她气呼呼的样子,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不让两人尴尬,但看到最后一句还有点想笑。孟垚的家庭情况只要稍微了解就大概猜得出,孟垚缺钱,但孟垚也绝对不是一个为了钱什么无下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的人,这一点任柳不可能不明白,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调节气氛。 有了任柳的答复,孟垚终于可以放下手机安心睡觉。 下次和任柳碰面是一周后的事情,是在下早课路上碰见,还是任柳先叫的他,孟垚那会已经忘了表白那事,任柳也表现正常,所以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相处着,和朋友一样打闹 。 貌似不正常的只有一个局外人。 裴书聿非常不能理解。 “你们怎么能和没事发生一样?” 孟垚挠头不解,“那不然呢?” 裴书聿没说话,只斜着个眼看他,孟垚多少猜到他想表达什么,“这点小事,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第40章 裴书聿鼻子里出气,“谁知道你们存的什么心思。” “……” 总之这件事就在两位当事人都不在意的情况下轻飘飘地揭过去了,任柳看起来确实没太喜欢孟垚的样子,因为她完全没有表现出“失恋”的状态,该吃吃该喝喝,该和孟垚打闹该打闹。 包括那个轻飘飘的吻,好像那个夜晚并不存在一般。 大二的暑假,吴仲康跟着孟垚回去了。虽然本来的计划是要在上一个寒假就去的,但奈何吴仲康临时有事,只好又耽搁到暑假,一同前往的还有任柳和何敏几人。 说来也巧,任柳和何敏是在一次校级活动上认识的,因为有着共同的朋友——孟垚,因此也很容易就搭上了话。两人性格外向,竟也出奇的合拍,一来二去就也成为了好友。 这次来孟垚的老家,是偶然间听到吴仲康和孟垚聊天。 何敏在旁边眼睛一转,听说孟垚那边山水不错,心里早有去一探究竟的想法。行动派何敏立马就在手机上呼了任柳,任柳这个闲不住的性子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于是又再拖上几个共同的朋友,暑假出游计划就这么毫无异议的安排上。 孟垚也没想到,说好的只是带吴仲康回去,结果队伍一下子庞大到了五人。吴仲康问的时候裴书聿就坐他旁边,只不过裴书聿看上去对他们这次行动完全不感兴趣,孟垚有想叫他的意思,但是想着到自己家那条路,怕裴书聿吃不了那个苦,索性就没问他了。 结果,后面考试周那段时间,裴书聿对他的态度出奇的差。特别是要走那天,吴仲康收好东西兴冲冲地来寝室找他,裴书聿立马就关了电脑出去了,关门的声音还比平时大了许多,给吴仲康吓得嘴都紧紧闭了起来。 孟垚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对于裴书聿这种时不时就反常的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反正肯定是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总不能班团惹他了吧?人家又没做什么。 可孟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说过会再问他,结果一行人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上车,孟垚被他们闹得就给忘了。 然后那个暑假,他就彻底和裴书聿失联了。 也不能说是失联,就是单方面冷战了。 孟垚期间给他发了n条信息,裴书聿一概不回。孟垚有时候会想,或许这个绿色软件真的要考虑出一个已读功能,这样他就能知道裴书聿到底看没看他发的消息。 不过孟垚不傻,知道大概率裴书聿是看见了的,只是对方单纯不想理他。孟垚多委屈,连错都不知道错在哪的人,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吴仲康在他家待了三天,孟垚带他上山采野果,下河摸小鱼,玩得倒也开心,主要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是让他去喂鸡喂鸭都新鲜。 不过他没有多待,因为感觉孟垚家气氛怪怪的,哪里怪也说不上来,孟垚爸妈也有招待他,但总觉得是浮于表面的,并没有真的很开心孟垚带他这个同学回来。睡觉吴仲康也是和孟垚一起睡的,她妈妈说事先不知道孟垚会带同学回来,家里那些被罩床单什么的还都没洗,客房没有多余的床具……,其实这都是小事,吴仲康根本不介意和孟垚一起睡,但是他妈妈的解释就让吴仲康感觉不舒服。 而且他不相信孟垚这么懂事的孩子,要带一个同学回家会没有和她打过招呼。 幸好只是三天,吴仲康就和任柳他们汇合了,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孟垚,毕竟孟垚从小到大也没有去过那些景点,无法胜任“导游”这个要职,只嘱咐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叫自己,还有要注意旅途安全,让吴仲康多照顾点女生。 任柳和何敏她们几个女孩子没到孟垚家,是在镇上的快捷酒店睡的。环境属实不怎么样,不过异地游玩的兴奋还是在的,而且就睡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和孟垚吃了饭就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吴仲康走后,胡兰隔天就在饭桌上就和孟垚说起了这件事。 “老二,咱家不是什么有钱家庭,以后还是少带这些人过来,人家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娃,你让他们知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心里该怎么想?” “人家嘴上不说,但这不是让你低人一等吗?而且来了还得招呼着,麻烦事,你大哥这么多年就没把同学往家里带过,这点还是要学学你哥,再说了,你妹还在家里呢,这影响多不好……” 孟垚当时夹了个青菜,闻言一愣,“可是电话里我问过你的,你说可以。” “妈怎么知道你是带这种同学,你上大学就交这类朋友吗?别跟他们走得太近,有钱人心眼子多得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吃亏的是你,你不记得小时候村长儿子那事了?” 孟垚不明白他妈这些莫须有的“担心”是怎么来的,他就和人交个朋友,能出什么事,吃什么亏,当年那么小发生的事还能拿来和现在相比吗?而且自始至终,孟垚都没有认为当年那件事是自己的错。 不过他妈对有钱人的态度,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他大概猜得出一二。不是因为她说的什么村长家的儿子,只是因为孟灵洋她妈,也就是他二伯娘,是城里来的小姐,有钱人,嫁给他们老孟家的时候带了不少嫁妆,他奶奶就比较偏爱二伯他们家。有什么好的都是留给二伯,结果老了,二伯却是跑得远远的,住在城里一年到头没回来几次,两个老的生病什么的都是他爸照顾,久而久之,怨念就有了。 可是这跟孟垚交什么朋友又有什么关系,这也太扯淡了。 孟垚向来是不会和他妈斗嘴的,她想说就由着她,听不听是孟垚的事了。 虽然裴书聿失联了近两个月,但开学那天还是按时到校了,只不过没来寝室,是直接背着书包到的教室。进了教室也不和之前一样,找到孟垚旁边的空位然后坐下,而是径直朝倒数三排去了。 戴着个口罩,应该是让人看不出脸色的,但孟垚就是知道,他心情很差。 下课铃一响,孟垚就一改慢吞吞的作风,书和笔看也不看就塞进书包,这实在不太像他。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抓住即将涌进人群的裴书聿。 孟垚直接冲上去抓了他的手腕。 裴书聿只停了不到一秒,分给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就继续若无其事地下楼。 没办法,下课期间,哪哪都是人,孟垚也不好在这和他谈话,只能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生怕一个拐角人就丢了。 孟垚还是牵着他的手腕,见裴书聿似乎有往校外走的趋势,就连忙晃了晃他的手,出声挽留:“去吃饭呀,我请你。” “这么热的天,吃完饭回寝室吧?” 裴书聿没领情,反而使劲挣开了他的手,“哪敢啊?多的是人陪你吃吧?” 虽然不清楚裴书聿在胡乱说些什么,但孟垚还是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没人没人,我就想和你吃。” 裴书聿到底是没拒绝,孟垚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在往食堂路上走的时候,孟垚试着和他说:“暑假你怎么都没理我,我给你发的消息都看了吗?” “什么消息,”谁知道裴书聿居然装傻,“你说哪一条?” 天知道哪一条,孟垚给他发了无数条,裴书聿这么回答明显欠揍,但孟垚偏偏没听出来,还哄着他:“随便哪条,总有看到的吧?” 因为裴书聿最开始总是没回他的消息,孟垚有次对着两人的聊天框凝神,不料却被孟阳从背后看了个遍。孟阳没看到备注,只看到满屏的绿色,以为他二哥终于书呆子醒悟,懂得谈恋爱了,虽然这恋爱谈得并不顺利就是了。 但孟阳就此误会,还给他支了很多招,孟垚听到后面才发现是哄对象的说法,孟阳见他丝毫不在意,还特地夸大说法吓唬他。 “先是不回消息,小心人家下一步把你拉黑。” “拉黑?”孟垚对社交聊天的了解仅次于接收,发消息,拉黑是什么,他不懂,于是虚心请教小妹:“拉黑的话会怎么样?” 孟阳对自家二哥了如指掌,听到他这么问也没觉得奇怪,还好心和他解释一通:“拉黑的话自然就是会有红色感叹号咯,就是对方再也不会收到你的消息,你也加不到对方。” 孟垚想了想,还好,虽然裴书聿没回消息,但也没有红色感叹号。 到了食堂,裴书聿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在窗口打了两肉一菜转头就找位置去了,压根没想过等一下后面的孟垚。 裴书聿摘下口罩吃饭,看见那张脸,孟垚也不再追问了,反正裴书聿就这脾气,能跟他来吃饭说明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就安心享受食物,别的再说。 只是裴书聿根本他不给他享受的机会。 裴书聿吃饭速度不快,但他有个坏习惯:浪费。 无论食物好吃与否,餐盘上一定会有余量,为此孟垚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他:食物来之不易,浪费是可耻的。 第41章 裴书聿有时候听进去了会再吃两口,但大部分还是都倒了。 这次也不例外,只吃了三四成的量他就起身了,孟垚不想浪费食物,但又很怕裴书聿走了。没办法,孟垚头一次忍着心痛,嘴里边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手上在哗啦啦往下倒食物。 “回寝室吧,这么热的天就别来回跑了,下午还有课呢。” 孟垚三两步跑过去追上他,挽留的话语太拙劣,却又实在为难孟垚再想出别的话了。 谁料裴书聿竟然说:“我本来就要回寝室啊。” “……,”孟垚被他回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又支支吾吾地试探:“那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有些话一出口,孟垚觉得他着实是委屈,又大着胆子替自己多说了几句:“不要总是让我猜来猜去,我真的不知道啊,有话直说不好吗?” 说到这,裴书聿终于有了反应。 两人走的是一条人少的小路,一边是湖,一边是一连片的杨树,风吹来,湖水上带起阵阵涟漪。裴书聿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蓝色衬衣,他停下来,衣角随风翩跹,浅色的瞳孔里冷漠的情绪尽数外露。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暑假和朋友玩得还开心吗?亏您还能想起来给我发消息呢,我简直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才好了呢。” 第31章辩论赛 孟垚听出来了。 尽管裴书聿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孟垚从只言片语里提取出有效信息。 暑假,朋友,玩。 原来裴书聿介意的是这个。 孟垚恍然大悟。 是了,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裴书聿,好朋友当着自己的面约了别人假期去玩而没有喊他的话,确实好像是不太舒服,感觉自己并没有受到朋友的重视呢。 孟垚积极认错:“我有想叫你的,但是怕你太累了,我家的路不太好走,就是开车都不方便的。而且,我以为你不想去来着,我看那会你对这个话题都不怎么感兴趣……” 裴书聿侧头去看旁边的湖面,远处飞来一只不知名的黑灰色小鸟,哼哧哼哧飞累了停在围栏上,裴书聿也如同这只小鸟般,积攒了一个暑期的怨气这会随着烈日逐渐爬到最高点,“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感兴趣。” 孟垚很有眼力见的立马跟上,“但我应该要问你一声的,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周全,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要询问你的意见,而不是自己擅作主张就认为你一定不想去。” 孟垚本来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委屈的,可是转念一想,裴书聿明明就是很傲气的人,想要什么也不会主动开口,即便是犯了错也要眼巴巴地等别人低头了他才会装装样子勉为其难地换着法子说抱歉。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哪天对孟垚说“我也想去你家,我也想和你玩”,那孟垚恐怕要大吃一惊,要怀疑裴书聿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鸟受了惊吓飞走了,裴书聿的目光重新挪到孟垚脸上,语气不似方才那么冷淡:“我有说什么吗,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是我想说,”孟垚哄人要紧,习惯了要去拉裴书聿插在裤兜里的手,裴书聿倒没拒绝,任由着他勾着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在那摇晃,“下次我请你去玩,就我们俩,没有别人,好不好?”说完,悄悄抬起眼皮观察裴书聿,见他并没有厌烦的意思,就又接着讲:“真的,你不能生气了,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的,我听说很多结节都是这么气出来的,很多病也是,有什么东西你讲出来就好了,我很听话的不是吗……,不要憋着让我猜,你知道我这么笨,猜不出来的。” 孟垚一口气讲了很多,不清楚裴书聿听没听进去,反正最后孟垚是抓着他的手腕回寝室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暑假发生的事,跳过了吴仲康去他家做客的部分,只讲在北京打工时的那些琐事。裴书聿全程一言不发,却也没有出言打断。 十一月月底,是孟垚的二十一岁生日。班级里组织了生日会,孟垚的位置这次从边缘移到了正中央,同学们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心委也会组织活动,一晚上游戏不断,气氛火热,孟垚被开了好几个玩笑,吃蛋糕环节脸上被好几个女同学点了奶油,吴仲康还在背后锁着他不让他躲。 裴书聿就在一旁观看,拍大合照时吴仲康把手搭着孟垚的肩,头也歪在孟垚的脑袋上,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然而,最后“咔嚓”的一秒,谁也没有想到,裴书聿会一把搂过孟垚的腰,直接把人往怀里带。 于是,这张大合照就有了两位表情控制失败的朋友——因为猝不及防而张大嘴侧头倒在裴书聿胸膛的孟垚,以及同样受到惊吓转头看向孟垚的吴仲康。 大三的孟垚因一场辩论赛而声名更躁。 那场辩论赛的主题贴合时下潮流,大学生身为社会占重较大且对社会发展具有相当影响的一部分人群,自然而然要时刻密切关注。 为自己而活是/否自私的表现。 孟垚是反方,也即所持观点为“为自己而活不是自私的表现”,事实上,孟垚本人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他认为,人既身为一种社会性动物,如果单单只为自己而活,那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自私的。人有朋友,有家人,有各种各样会和自己产生关联,利益的其他人。一味地为自己而活,我行我素自行其是,不听取,不考虑任何人的想法和感受,怎么不算是自私的表现?只是为了自己舒服,就可以视父母的话为耳边风,就可以在相处中以自我为主体而忽视朋友? 为此,他还事先和裴书聿了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为自己而活是自己的权利,怎么能叫做自私?”裴书聿显然是不赞同他的看法,而且是非常不赞同。 “权利与义务挂钩,嗯……,”孟垚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表达是我们的权利,但我们有义务正确地表达,总不能胡乱言语地造谣,扭曲别人吧?为自己而活是权利,但这应该有前提条件吧,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为自己而活,这倒是可以。” “只接受法律范围内的前提条件,不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为自己而活是正确的,不需要额外附加条件的。” 裴书聿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孟垚还是觉得这个观点不太符合他的想法: “那,假如你的父母希望你之后从事某某行业,又或者说希望你和某某结婚,做某某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出于自己的舒适度考虑,你拒绝他们的一切建议,这岂不是让他们伤心难过吗?这不是说明你自私?父母把我们抚养成人,我们理应有责任,有义务做一个合格的子女吧?” “首先,你要明白,我们先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各种各样的社会身份,子女也好,朋友也罢,学生,下属,无论什么,我们都应该时时谨记,我是我,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应该是为了“我”,为了自己,为了取悦自己。如你所言,假使真的有天父母提出一些建议,而这个建议根本不是我们愿意去做的,那么那是父母的错,而并非我们。多少父母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去要求他们做这个做那个,哦,我给你报补习班还不是为了你的成绩着想?我不让你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不也是为了你着想?我给人家送礼物,讲好话,放下面子,还不是为了你有一个好的工作?” “实际上这些东西,孩子并不需要,家长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孩子成绩好了他们可以吹嘘,有个好的工作单位也能让他们脸上有光。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的确是在尽力为你做好的规划,然而,他们如果真的爱你,就会先询问你的意见,这种强盗式的“我认为你需要我为了你好”的关心,假如并非你的真正所需,那就是累赘。他们尚且不认为他们自私,那么孩子又何必这样道德绑架自己,人生不过三万天,你要事事顺着别人,委屈自己,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要以为是什么亲近的人就可以肆意欺辱,伤害自己。” 裴书聿说了一大堆,孟垚听得都愣住了,什么时候见裴书聿舍得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这人向来都是惜字如金的,觉得跟别人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水,何况还是不夹枪带棒,孟垚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裴书聿说得也在理,然而孟垚多年接受的教育以及被环境驯化而产生的想法是很难一时半会被说服的。不过到了上场那天,他倒是偷偷运用了裴书聿讲给他的那些观点,并且在查找相关资料的时候,慢慢对自己本身的一些固有观念产生了怀疑。 也是这一场辩论,孟垚也许有占据了反方这个具有相对优势的身份。不过,相信看过那一场辩论的观众都会对这个长相清俊,嗓音温和的同学留下深刻印象。 一般人辩论到激烈时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不说脸红脖子粗,嗓门比起自我介绍时的彬彬有礼那也可谓是天差地别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全程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躁,论点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的孟垚就显得十分清新脱俗了。而且孟垚的口音还在和裴书聿的日常交流中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他也无所察觉的改变。问现场任何一位观众,单从口音上来分析,是绝对猜不到孟垚老家是哪里的。 第42章 标准,婉转,抑扬顿挫,孟垚的发言对观众来说,是一种享受。 赛后,学校的万能墙上出现了无数张各个角度的孟垚,有背影,有侧影,有正面,有模糊,有清晰,台签上“孟垚”二字被反复提起,孟垚的微信也史无前例地热闹起来。 很多人加到了孟垚的微信。 因为孟垚不太好意思拒绝。 裴书聿当时也是在场的。 事实上,从大一开始,孟垚的每一场辩论裴书聿都在台下,只不过他每次都戴着个帽子和口罩坐在角落,孟垚即便是再熟悉,也很难在上百人中及时地发现他,何况裴书聿每次都和孟垚说不去,孟垚以为辩论对于裴书聿来说是很无聊枯燥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裴书聿会几乎场场到台下坐着,甚至每一场都有给他拍了照片。 孟垚来者不拒,微信人数几乎要达到上限,苦恼着一定不要再通过那些陌生人,裴书聿就一把抢过他手机,不知道他设置了什么,果然就没有人能再加到孟垚了。 裴书聿看着滑不完的好友页面,一个个都发着诸如“学长你好,我是xxx”“学长你声音好好听”“看了你的辩论赛觉得好厉害,可以请教一下吗”“学长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之类,更有甚者直接问“学长有对象吗,没有的话可以认识一下?”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居然还有头像一看就是男的来加他,有的孟垚还和他们聊了起来。孟垚看不出来,但裴书聿哪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一个个仗着都是“同性”,净套一些孟垚的私事,什么“哪里人”“什么专业”“师弟会不会打球,周末出来吃个饭”“很快实习了吧找好房子没,要不要和我合租,很便宜的”,裴书聿看完就直接把他们给删了,删了后又后悔没有拉黑再删,以防他们又加回来骚扰孟垚。 孟垚知道后又和他理论了一番,说什么你不应该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删掉我的好友,这样人家会说我不礼貌,裴书聿自知这件事情是他的不对,但一想到孟垚这个蠢东西要为了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和自己吵架,那些仅有的丁点心虚就霎时荡然无存了,还反过头来说起孟垚。 孟垚这种没谈过恋爱,思想正派的人,怎么会把加微信联想成交对象呢?再说了,有些人就是纯粹欣赏你,加个好友那也无伤大雅,又不是同意微信就是同意恋爱关系了,孟垚不明白裴书聿究竟在臆想些什么,或者说不明白裴书聿到底对他有多大误会。 裴书聿就笑话孟垚太愚蠢太单纯,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对你有那么一方面的意思,那他怎么会闲得没事做去加你的联系方式,那他怎么不加别人的,全世界那么多优秀的人,就你入他们的眼了?加了探讨什么?真跟你聊天文地理啊,最后不还是要聊到性上面去……,就放在列表里看看?天真,那只是他们找的借口,起码一定是有见色起意这个初衷的,发现对方对自己不感兴趣后才打着朋友的幌子待在你的朋友圈,好歹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将自己从“陌生人”一步步转正成朋友,乃至恋人。 备胎怎么会嫌多。 孟垚自然是讲不过他,由着他去了,删了就删了,总不能因为这个让裴书聿生气。毕竟他真生气起来也太难哄,孟垚现在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反正两人关系这么和谐,确实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又冷战。 辩论赛这起风波被孟垚暂时躲了过去。 一个月之后,临近元旦,孟垚和裴书聿刚从教学楼出来,裴书聿穿了条灰色风衣,双手插在兜里,帽子口罩齐全。孟垚在他身侧,穿着蓝色加绒牛仔和白色长款羽绒,两人正准备到外头去吃一顿,走着走着,一位女生过来挡住了他们的道。 孟垚很识趣地打算继续前行,却不想这次女生的目标不是裴书聿。 “孟学长,请问你有对象了吗?” 第32章纯臆想 在过去的三年,孟垚早已经习惯走在路上突然就会有人跑上来递一封情书,或者要个联系方式,这时候他的做法往往都是默默低头挪到附近等待裴书聿处理好。 大庭广众之下被要微信的确是头一回。 “因为你的微信好像设置了一些东西,我不能加到你,所以很冒味地过来问一下,请问孟学长有对象吗,没有的话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孟垚不会拒绝人,尤其还是这种情况。因为有孟阳这个妹妹,孟垚对待女孩子也会比对同性多一些耐心和怜爱。于是,孟垚就这么在裴书聿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二维码打开了,女生成功加到微信之后明显胆子大了起来,又和孟垚聊了几句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离开前还特地对孟垚说:“你比照片还好看很多呢!” 孟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和她说:“谢谢。” 裴书聿全程站在一旁,女生跑开前偷瞄了他一眼,不巧正好和他对上,差点给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裴书聿的表情看上去极其恐怖。 “你什么意思?”孟垚正要和裴书聿说话,裴书聿就先发制人开始诘难。 “我不是说过不要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微信吗?” “可是人家都到跟前了,这怎么好意思,要是不给的话,旁边有很多人看着,这样她多没有面子……” 孟垚边说边观察裴书聿的脸色,到最后两句,声音几乎要低到听不见,但裴书聿应该是听见了,还是非常清楚地听见。 裴书聿拔腿就走,“你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心里。” “我哪敢啊……,”孟垚连忙追上去,着急间就把裴书聿的手抽出来往自己胸口放,“我都把你放心里,怎么可能不把你的话放心里呢!” 裴书聿的手戴着半指手套,没错,正是大一孟垚亲手织的那双。虽然当时两人为此吵过一架,裴书聿一度嫌弃它材质不够柔不够软,但之后每一次他觉得冷的时候,裴书聿都会把它戴上,还非常夸张地送到干洗店去洗,让张伯全程盯着人家,弄坏了要赔。 记得裴书聿第一次戴时,孟垚高兴地拉着他的手几乎是翻来覆去地看,还说幸好尺寸是对的,没有很大,也不会勒。裴书聿问他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孟垚就眼睛弯弯地对他说,你忘了冬天都是我给你捂手的吗。 是了,裴书聿不爱戴手套,又为了好看穿得很少——事实上,裴书聿过万的衣服都是真材实料,只要披上大衣,整个人就能暖和不少。不过那会孟垚没体验过,尚且不知道衣服和衣服之间能有天壤之别。因此,大一那会孟垚经常在课上腾出一只手来握着裴书聿,有时候握着握着就会不自觉地把玩起来,揉揉掌心,捏捏指腹,有次他上课没留神,低头瞧了几眼,然后就把裴书聿和自己手的对比给记下了。 比他长,比他宽大一些。 裴书聿愣了,孟垚最近是越发大胆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竟然敢把他的手放到那种位置。虽然隔着厚厚的羽绒,裴书聿根本没有什么触感,但光是这个动作,就足够让他吃惊,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裴书聿猛地把手抽出来,还是不怎么领情,“谁知道你心里有多少人。” 孟垚凑上去,讨好般露出笑容,“当然是你最重要。” 那排白牙刺眼,裴书聿看他几眼,神色复杂地走了。 原本计划里,今天是约好四个人吃饭的,不过不清楚为什么,徐政华好像和梁宇飞吵架了。两人在寝室,别说一起打游戏,就是话都讲不上一句,甚至是到了有徐政华就无梁宇飞,有梁宇飞就无徐政华的地步。 梁宇飞空余时间就去找他的新对象,一个学妹,是在军训的时候认识的,学妹的代班师兄就是徐政华。梁宇飞成天找徐政华,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对上眼了,也不知道谁追的谁,总之军训结束没多久就在一起了,奶茶从只带给徐政华的一杯变成了两杯,平常吃饭也变成三人行。后来,渐渐的,徐政华就不跟着他们了,也许是不想打扰小情侣,也许有其他原因,然后这个月初,两人的关系就急剧转下,到现在,已然有变成死对头的趋势,谁也不和谁说话,孟垚试图在中间转圜,但效果几乎为零。他不清楚两人闹矛盾的来龙去脉,除了干着急也没任何办法。 幸好,这种情况到了大三下学期开学就消失殆尽了。两人也许在假期讲和了,反正关系又如从前一般。只是梁宇飞貌似被甩了,成功恢复到单身状态,寝室周末必须聚餐一次的硬性规定又回来了。孟垚终于不用分出心思来缓解寝室氛围,毕竟这个阶段,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三的学子已然要面临一个人生难题:继续深造or离开学校。 相信这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需要谨慎抉择的选择题,有些人还不想脱离学生身份,不想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又或者纯粹不想就业当牛马,那么,考研就是最好的逃避方式。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真的热爱学术的学生也是存在的。 孟垚并不想考研。 第43章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尽快毕业然后工作。 然而,如果有机会继续留在学校的话,孟垚当然会不带一丝犹豫地选择。现实却是孟垚没有这个时间,精力,资本去接着深造,家里的积蓄早就被房子和大哥的彩礼掏光,尽管女方有嫁妆陪嫁,可是这部分补贴只被允许拿来给哥嫂在市里购置新房。家里已经没有存款,大哥的工资也只够维持他们的小家,打回老家的钱根本不够吃喝。 妹妹还在读书,孟垚想尽早赚钱,不想妹妹以后和他一样辛苦,不想妹妹羡慕别人穿新衣服,不想妹妹在同龄人中自卑,想穿裙子就买,想吃零食水果也可以,不用每天算着要花多少,剩多少。总之,既然能有工作的机会,那就没必要纠结深造这种事情,而且孟垚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专业,本身就是为了更好就业才读的,现在时间到了,早点工作未尝不可。 孟垚和裴书聿聊过这个话题,裴书聿反问他:“你觉得我像是专心搞学术的人吗?上大学只是为了不让我爸妈丢人,这种每天受罪的日子我是脑子进水了才要再过三年。” 话糙理不糙,孟垚在问之前就已经猜到这个人的想法,梁宇飞也一样,他们寝室就徐政华一个人有深造的想法,而且还是要到国外。孟垚很佩服他,并决定等他登机那天一定要亲自到机场送他。 后来他真的去了,和裴书聿一起,独独不见和他关系最好的梁宇飞。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三的暑假,孟垚成功进入心仪的一家知名外企实习,在此之前,他们全寝在梁宇飞的组织下来了一次北京三日游。 三个北京人,要在北京旅游,说出去可以让北京人贻笑大方了。然而,这三位本土北京人,又确实是有很多著名景点没去过。 第一天就逛了大半个博物馆和故宫,全程就孟垚和梁宇飞情绪最高。晚上在裴家的酒店入住,裴书聿累得脸色极差,他这辈子没试过一天内走过这么多步数,再好的鞋都顶不住,脚酸的要死,泡了温泉才稍稍好转。孟垚苦力活干惯了,日行三万步根本不在话下,晚上还给裴书聿兼职了按摩师傅。 裴书聿泡在池子里,他就坐在池子边上,紧靠着裴书聿的后背,给他揉揉头,捏捏肩,裴书聿眯着眼睛,很是享受。孟垚不觉得累,裴书聿的皮肤触感实在是太好了,孟垚给他按着肩膀,眼睛也跟着手指在他身上流连。 好白,好宽,完全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体型,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即使不刻意去紧绷也能明显看到,肩胛骨上的背肌流畅有力,看得出来裴书聿应该是有定期健身的,再不济也是会按时运动锻炼的类型,不然是不可能有这种健康漂亮的身材。 孟垚的手温热带点粗糙,裴书聿没想让他按摩来着,是孟垚自告奋勇,现下这么一双手在他后背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事实上孟垚真的是专心按摩),不知道这人是想干嘛,一开始还挺舒服,后面裴书聿就觉得池子里的水太热,没泡多久就起来了。 起来的时候就穿着条泳裤,孟垚怕他着凉,立马就把浴袍给他披上了。回酒店裴书聿先去简单冲了个澡,孟垚和他住一个套间,他没下水自然不用再多洗一遍,裴书聿出来时以为孟垚已经回他自己的房间了,不想这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桌面放着吹风机,正低头摆弄他那个手机。 裴书聿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在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时停下,孟垚像是有感知一般,闻到那个味道就转了过头。 卧室的顶灯是橙黄色的,裴书聿挡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洒在孟垚的右脸上,把他的毛茸茸的脑袋和薄薄的耳朵照的透明,像个小精灵。 现在,这个小精灵仰着头,眼睛弯弯地和他说:“洗完啦?吹头发吧。” 裴书聿从来不自己吹头,嫌麻烦,累,当然只要他想,他也无需自己动手。每次在寝室洗完头就直接用毛巾把头一盖,胡乱搓几下就放回去了,这时候,无论孟垚在做什么,他都会很耐心地暂停手上的工作来帮他吹头,经常是孟垚也湿着头发,却愿意先帮裴书聿。 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可现在并不是在寝室,而且孟垚已经说过他有点困了想早点睡觉。 虽然裴书聿朋友不多,但,据他观察,两个男生之间没有这样相处的,孟垚也总是嘴上很积极地表达他对自己的喜欢。 孟垚可不知道裴书聿在想些什么,只看他神色微妙,还以为怎么了,又喊他一遍吹头,裴书聿才配合地坐在床头。孟垚一如既往地配合插头的方向站在他左侧,即便这样他也没比裴书聿高处多少,裴书聿稍稍偏了下头,视线再往上挪三四公分就能看见孟垚的锁骨。 孟垚始终是瘦一点,裴书聿也想不明白,明明很能吃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一点肉都不长?可能是他拼命工作给代谢掉了,裴书聿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热风很舒服,孟垚给他吹头发的手法极度娴熟,根本不会弄疼他一星半点,柔软的指腹不停绕圈摩擦头皮,引来裴书聿的困意。不久,孟垚关掉风机,上手再摸一把,确认头发真的都吹干,孟垚就拔掉电源放好东西并打算和裴书聿说再见。 走的时候裴书聿一直盯着孟垚,孟垚觉得奇怪,走到门口回了下头,见对方的眼睛还跟随着他,孟垚就说了晚安。 也许是昏暗的光线制造出非常温馨的氛围,也许是今晚裴书聿和孟垚相处得很愉快。裴书聿在此刻突然觉得,好像以后如果可以和这个傻傻的,土土的,但偶尔也会表现出可爱一面的孟垚一起生活也非常不错。 全然没考虑过孟垚是否愿意,就仿佛并不存在该选项一样。 第33章喝了酒 孟垚实习表现不错,组长承诺如果大四毕业实习孟垚愿意过来的话一定录用他。孟垚十分感激并参加了欢送宴,头一回体验到了被灌酒的感觉。 好在那些人没有很疯狂,都体谅他年纪小,只是敬了全场几个位分高的领导。可宴会上喝的都是白酒,度数高,孟垚第一次碰酒,着实有些顶不住,感觉浑身都热了好几倍。 散场时已近十一点,裴书聿说了在门口等他,还是孟垚眼熟的那辆卡宴。孟垚习惯性走到副驾驶探头和裴书聿打声招呼,不料这次驾驶位上的人却不是他认识的裴书聿。 赵庭北正一脸戏谑地望向窗外的孟垚。 孟垚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眨眨眼半天才往后退,一点都不怀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车,正要道歉,就听到后座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哪儿去,来后面坐。” 孟垚闻声看去,恰好后座右侧的车窗被按下,裴书聿完完整整的一张脸暴露在视野里。没戴口罩,酒店周遭的灯光连同微弱的月光钻进车里,打在他侧脸,衬得眉目愈发清冷深邃,只是眼神不太友好。 孟垚迷迷糊糊上了车,刚坐好,裴书聿就脸色不佳地责问:“还学会喝酒了?怎么不把自己喝醉了好让别人送你。” 这方面没什么知识储备的孟垚误打误撞拿了瓶葡萄汽水灌下去,试图解酒,不过没什么大作用,只缓了一下口中的酒味。这会张嘴先是打了个嗝,满是葡萄味,没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喝,但是也要敬酒的,不然没礼貌。” “外企也有这种文化?”裴书聿皱着眉,不知道是对孟垚的说法,还是他们对公司不满意,“醉了怎么办?今天我要是没空怎么办?” 孟垚贴着裴书聿的肩膀,侧着身子对他,其实是很冒犯的距离,但酒精冲脑的孟垚浑然不觉,“打车呀,我不会喝醉的,我爸酒量很好,想来我多少应该会遗传一点的。” 裴书聿还没开口,前面的赵庭北就抢先一步,“是嘛?下次和我喝一把咯?” 孟垚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存在,跟随裴书聿的目光一起转向前头。 两人在后视镜里对上眼了。 “我好歹也是一个小少爷,来给你俩当司机,居然还被这么忽视,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我会很伤心的喔。” 赵庭北满脸坏笑,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孟垚慢半拍才琢磨出他的大致身份。 总之应该是裴书聿的朋友之类的,有钱朋友,嗯。 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不自己开车,他也是喝到一半才收到裴书聿要来接他的消息。那会子还很兴奋,想着可以省点车费,谁知道裴书聿喊的是别人当司机,孟垚多少过意不去,立马坐直身体认认真真地和赵庭北说:“谢谢你啊,我刚刚没注意到你,抱歉,还有麻烦了!” “你跟他说什么抱歉,要不是他让我喝酒开不了车我还需要他来?” 裴书聿今晚有一场不得不出席的酒会——他表姐的归宁宴。 本来打算是要去露个脸走个过场就得了,因为早就想好要去接孟垚,只不过是没跟孟垚提前说,对方还傻傻地以为他是临时起意。可是这种场合少不了赵庭北,也少不了那些同龄人,赵庭北最爱拿他闹事,在几个相熟长辈和朋友面前开了些玩笑,裴书聿就不得不为了场面喝了几杯,计划提前离场的时间也跟着推迟,裴书聿不喜欢家里司机跟着,就把今晚滴酒不沾的赵庭北给抓了过来。 第44章 至于为何一向嗜酒嗜烟的赵庭北今晚格外反常的不碰这些东西,裴书聿没问。对方对外的说辞是身体不太舒服,这段时间都要远离烟酒,但了解他尿性的裴书聿压根不信,因为上周末他才出现在cage狠狠消费,最后残留一点理智带走了两位女孩。 自动忽略裴书聿的话,赵庭北边松手刹点火发动车子,边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孟垚,“不自我介绍一下吗?还是我先来?赵庭北,庭院的庭,北斗七星的北,记住啦,你旁边这位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睡的哦。” 赵庭北话中另含深意,可惜孟垚什么也没听出来,只赶紧回话:“你好,我是孟垚,孟子的孟,三个土的垚。” 明明是正经的介绍,赵庭北听完却一下子笑了出来,“三个土的垚……,谁叫你这么介绍自己的?” 尾音刚落,赵庭北就收到了裴书聿的眼神警告,又笑眯眯地找补:“不过是个好名字啊。” 孟垚不擅长找话题,和裴书聿能聊也完全是因为对方没嫌弃他那流水一样的聊天内容。因此,赵庭北讲完之后,孟垚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下意识望向裴书聿,裴书聿“啧”了声,让赵庭北好好开车,不然就下去。赵庭北又在那表演,说什么这么多年的兄弟情终究是薄如纸,只需轻轻一戳就烂个稀吧碎,宁愿陪人家回去睡硬床板也不愿跟他去六星级酒店。 孟垚接不上话就干脆沉默,到学校时他差点睡着,下车后不忘再次谢谢赵庭北,裴书聿一把扯着他走了。 孟垚是有点点醉了,整个人安静得不行,一声不吭地跟在裴书聿后头。幸好还能稳稳当当走路,不然裴书聿就考虑打电话给裴尚宗,将来孟垚的工作就安排在裴家集团得了,省得以后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局,到时候被人骗财又骗身。 还没到门口,裴书聿口袋里的手机就不要命地震了起来,猜到是谁发的,裴书聿拿起来瞄了眼,果然是赵庭北,语气贱兮兮的: 〈说实话,这个孟垚虽然不及席少虞家那个宝贝好看,但也是别有风味啊,好萌≥▽≤,我也喜欢,下次带出来一起吃饭啊,我请客!〉 什么玩意,裴书聿立马关了手机。 好不容易爬上六楼,裴书聿没带钥匙,孟垚站在门口看他。裴书聿冲着他的脸打了个响指让他拿钥匙,孟垚慢吞吞地从包里翻出一个哆啦a梦——是孟阳给他的钥匙扣,裴书聿接过,咔哒两声,两人进入寝室,裴书聿还没脱鞋,孟垚已经倒在他床上。 就这种的,不知道为什么有脸说自己酒量好? 裴书聿推他两下,孟垚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睡去了。 裴书聿没办法,寝室的床体结构决定他不可能抱着孟垚回他的床上,他又不是巨人,即便能单手抱得起孟垚,但前提是这人也得配合吧。三更半夜的,他也懒得再出去。随便帮孟垚脱了鞋袜,连脸都没给他擦,裴书聿就爬到他的床上躺着去了。 满鼻子都是孟垚的味道。 舒肤佳的香皂,形容不出来什么味道,好像是柠檬,反正闻起来很舒服。孟垚虽然没什么品味也不舍得买贵东西,但那些便宜的香皂倒是十分合裴书聿的心意。裴书聿即便不困,也渐渐在这气味中阖上了眼。 其实裴书聿今晚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接他的。 自从孟垚实习后,他的话题就开始往公司上跑了。什么组长,什么工作,什么公司的食堂,裴书聿权当听小故事一样听他讲,直到一个名字在耳边被频繁提起。 罗桦。 他的同事,饭搭子,上班聊天搭子,无论做什么都有这个罗桦陪着,罗桦长罗桦短,裴书聿听得不是滋味,某天就让他闭嘴别再说了。孟垚以为是他说的那些东西裴书聿不感兴趣,殊不知是裴书聿烦罗桦这个名字。之后孟垚就也不跟他说这些了,两人能聊的就越变越少。 落在裴书聿眼里,那就是孟垚不想和他分享了,因为有别的人陪他。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裴书聿让裴尚宗的秘书私下给罗桦做了背调,原本只是想随便看看,但不料结果却令他惊讶无比。 什么狗屁实习生,这个罗桦就是那家外企大股东的小儿子。亏孟垚这个傻子还经常说罗桦可怜,和他一样天天挤地铁,明明有餐补却还是舍不得打贵的饭菜,身上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两件,孟垚就天天给他夹盘子里的肉,甚至还说过要带他去商场买衣服! 这样一来,裴书聿觉得罗桦简直是居心叵测。他的火气更大了,决定对孟垚发来的消息一概视而不见。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昨天。 孟垚虽然不和他聊日常了,但做什么还是会主动和裴书聿说一声,裴书聿看到他晚上要去参加什么欢送宴会,当即就想让他拒绝了,毕竟那个罗煜也是会一起去的,而且不出意外两人肯定坐一起。想到他们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说笑笑搂搂抱抱(因为罗煜喜欢搭孟垚的肩膀,裴书聿曾在一次接孟垚下班时看见过,这被他定义为过分的亲密接触),裴书聿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多纠结,裴书聿就打算在归宁宴上早退,好方便去接孟垚。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被迫喝了点酒,不过好在结果不变,他现在等着一觉睡醒,孟垚感谢他就好了。 然而,裴书聿没料到的是,孟垚这个醉鬼半夜就醒了。起来上了个厕所,接着习惯性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孟垚的酒还没醒得彻底,加上又是在睡眠状态,即便当下奇怪裴书聿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也终究没有做什么,自己寻了个空位就钻了进去。 裴书聿平常睡觉那么轻的人,今晚也没有被孟垚的小动作搞醒,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沾了酒的原因。总之,床板咯吱咯吱两声后,寝室又复归平静。 因此,第二天,差不多同时醒来的两人,在睁眼看清对方的脸并意识到什么时,都双双怔愣了好半天。 尤其孟垚的右手还放在没穿上衣的裴书聿的左肩上。 第34章回老宅 “额……,我昨天好像喝醉了。”孟垚先收手起身,同时脑袋里迅速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好在印象里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虽然眼下的情况好像有些尴尬,但在孟垚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好兄弟之间一起睡的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裴书聿怎么想。他挠挠头,自以为悄咪咪地瞥了眼裴书聿,“我以为做梦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目前这个场面有点脱离裴书聿的控制,他盯着孟垚,尝试在他脸上捕捉一丝可疑的情绪,然而真的没有。他怀疑孟垚是故意的,明明昨天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醉的样子,怎么会突然从他的床上跑回自己的床呢?难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床上有人,不可能吧?绝没有醉到这个地步,那么……,孟垚八成是有故意的成分。 这个进度着实是有点快,裴书聿不太喜欢。 孟垚不知道自己在裴书聿心里已经被编排成这样,见他光着上身,寝室还开着空调,怕他着凉,就拍了拍他,让他赶紧把衣服穿上。 看,他还想摸自己,也太关心他了。裴书聿这么想,一伸手捞过床脚下的衣服穿上了,还不忘把心怀不轨的孟垚赶下去。 “澡都没洗,谁让你爬床的?臭死了,快点下去。” “爬床”一词听上去怪怪的,不过孟垚也来不及多想。确实没洗澡,昨天又在人多的地方喝酒吃饭,各自气味混在一起,身上的味指不定多重,裴书聿能忍到现在没有发脾气已经算是特别包容了。 虽然这是他自己的床,可裴书聿的床好像也被他睡过了……,孟垚心想喝酒果然误事,又觉得和裴书聿的关系更好了,毕竟对方居然能容忍没洗澡的他糟蹋他的被子。 “好嘛好嘛,我下次不会了。” 洗完澡后,孟垚打算下去买个早餐。裴书聿说他要回去待几天,爷爷对他暑假还去学校意见很大,他要抽点时间陪一下老人家。 孟垚还想说买回来和他一起吃来着,闻言有些失落,裴书聿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舍不得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想跟我回去就直说,在这要哭不哭是干嘛?” “?”孟垚想解释,什么要哭不哭……,他是有点低落,但怎么可能要掉眼泪。孟垚都多少年没哭过了,不知道裴书聿是怎么看的出来,也没近视啊,还打断他的讲话,“别嘴硬,瞧瞧你这表情,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我……,”孟垚倒是打算说不想,可按照他对裴书聿的了解,大概率要这么回答的话,裴书聿就会生气。哄他是个麻烦事,孟垚真的不想再经历。他特地挑了个折中地说:“我可能会有点想你,不过跟你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人说话真的是非常没有分寸,还没走呢就说会想自己。裴书聿无奈,想叹气,嘴角莫名翘起来,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没人说不好,去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又不是没去过。” 第45章 其实孟垚还是有点害怕去裴书聿家,因为他那个爷爷实在是太严肃了,那双眼睛跟猎鹰一般,看人时总能把人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他甚至觉得,裴爷爷应该当一名警察,任何一个罪犯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都会恐惧着吐露出自己的滔天罪行。 裴书聿的眼睛长得和裴爷爷有十成像,不过看人时的神情却是两种态度,裴书聿喜欢俯视,眼睛里总是充斥着傲然以及对绝大多数人的鄙夷。但这样说也不对,裴书聿也不是瞧不起那些人,只是从来不会懂得正视,尊重别人,目光里的冷漠和傲慢占了大半。裴爷爷则是机警,审视,每个在他面前经过的人都会被他如犯人一般扫视。 不过,现实是,裴爷爷对他的态度并不差,至少什么难看的表情难听的话都没有对他展示过。而且,裴奶奶和蓝茵人很好,孟垚对这两位女性长辈极其尊重和爱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良好的基因会诞下裴书聿这个性格恶劣的小孩。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裴爷爷在看到孟垚时也只是有瞬间的惊讶,别的也什么都没多说了。蓝茵和裴尚宗不在国内,和孟垚聊天最多的人就变成了裴奶奶。 在裴家度过将近一周,孟垚一直都睡在裴书聿隔壁的客房。早上是他最忐忑的时间,因为裴书聿不会起来吃早餐,孟垚来别人家做客,自然是不能和他一样随心所欲,何况孟垚本身就不爱睡懒觉。 三个人,裴爷爷,裴奶奶和孟垚。一开始总是有些无措的,孟垚安分地坐在沙发边等待开饭时,裴奶奶会特地过来陪他聊天,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到一旁看报的裴爷爷会把视线往他们这边一挪。孟垚浑身坐得笔直,裴奶奶就夸他仪态好,不像孙子总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孟垚哪里敢应和,专挑裴书聿的好话讲。上桌后裴奶奶也照顾他,兴许就是看出他的紧张,裴爷爷本来说了句“食不言”,裴奶奶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哼了声,不再开口了。 饭后,孟垚会把裴书聿的早餐送上去,原本这是保姆的活,不过孟垚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待在下面也尴尬,就赶紧借这个由头接了保姆的餐盘给端上去。 敲敲门,里面根本没什么动静,孟垚早就对裴书聿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也不客气,直接拧开门把就进去了。 果然,床上那一团拱起正均匀起伏着,说明主人睡得正香,但孟垚还是大着胆子伸手把他推醒了。在孟垚看来,早餐是很重要的,很多有胃病的人都是因为不吃早餐导致的,所以裴书聿即便再困,也要先起来把早餐吃了再睡。在寝室的时候孟垚就都是这样做的,裴书聿从最初的发脾气到后面慢慢接受,孟垚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个而生气。 裴书聿是背对着他,被子只盖到他的腋下,裸露在外的肩膀未着衣物。孟垚就静静等待着,很快,被子就按照他的预期动了。裴书聿睁了睁眼,然后才平躺过来,脑袋转向孟垚那边,表情不怎么好,似乎是幽幽瞪了孟垚几下,孟垚丝毫不在乎,朝他大咧咧一笑:“起床吃早餐啦。” 才九点出头,裴书聿昨晚熬了大夜,实在是困得不行,窗外光线透过薄纱照亮整个卧室,裴书聿烦得又把被子拉过头顶,试图抵抗要起床这件痛苦的事情。奈何孟垚极其没有眼力见,隔两分钟就要再来推他一次,大有他不起床孟垚就会一直推下去的势头。 “谁让你进我房间?”裴书聿还是掀开被子起来了,衣服都没穿,趿拉着拖鞋就往浴室去。他不痛快,就也要在嘴上给孟垚找不痛苦。 孟垚跟到门口说:“我敲门了。” 裴书聿反问:“我同意了吗?” “好啦,别闹脾气了,吃完你再接着睡一样的。但是也不能马上就睡,要消食的。” 孟垚哪能不清楚裴书聿是在闹什么,只能熟练又敷衍地哄着。裴书聿在里头洗漱,精神头渐渐恢复过来,镜子里的人头发些许凌乱,裴书聿伸手沾水捋了几下,又发现下巴上的胡茬冒了一点,费了点时间清理干净,最后检查仪容仪表没问题之后才出去。 他以前才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现在……,好歹是在别有心思者面前,注意一下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孟垚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纸笔,脸上是平板打过来的光。 孟垚来老宅是意料之外,裴书聿那会也没有给他收拾东西的时间。他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现买的,衣物都还好,孟垚没什么挑的,有些还是穿的裴书聿留在这里的旧衣服。唯独有一点不方便,孟垚要学习。 他一没带书二没带电子产品,总不能这一周的时间就用来荒废?裴书聿听完当时只想晕过去,不过还是咬着牙答应他,会去爷爷的书房给他找书看。裴老爷子最爱看政治经济类书籍,随便从书架上拿一本都不会出错,裴书聿想领着孟垚过去,看上哪本直接拿走就好了,他才懒得给他找。但孟垚哪里敢啊,上来就往人家主人房里挑书,而且裴老爷子的书都是有收藏价值的,裴书聿这个亲孙子看还说得过去,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 即便裴书聿再三保证他爷爷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孟垚也不肯和他去挑书,也不准他自己去拿来给孟垚。裴书聿见他这么抗拒这么坚决,就说要不看电子版好了,他的平板可以登陆各大省市图书馆,基本能满足孟垚的需求。有些要付费的,裴书聿让他直接买就得了。 “反正我的密码你都清楚,喜欢下单就好了。 裴书聿不会打扰他看书,坐在一旁把早餐吃了,如果还是困,就会再睡会回笼觉,但孟垚会监督他,不给他这么做。裴书聿一般也会自觉到院子逛两圈消食,毕竟他已经不爱运动,可身材还是要保持的,吃了就睡总归是不好的行为。 通常看到十一点出头,孟垚就会放下平板主动下去一楼。因为等着别人来请他,这是不礼貌的。和裴奶奶说会话,饭后休息一会,下午可能会被裴奶奶喊下去,看她画画,剪花,偶尔也会被裴书聿拎去观摩他和裴老爷子下棋。 下的是国际象棋。 孟垚当然看不懂,他对棋类游戏最熟悉的还是五子棋,不知道军旗算不算,也会玩一点,象棋和围棋是根本不会了,更别说受众率更低的国际象棋。 不过看了几天,孟垚倒是多少知道了一点规则,偶尔还会问裴书聿为什么要走这步。其实他不知道,裴书聿和裴老爷子这两个人都极其讨厌别人在他们下棋的时候发出声音。然而,只要他问,裴书聿每次都会暂停放棋速度给他讲解,虽然只有一两句话,但这已经是莫大的优待。 总之,在裴家的这几天过得都还不错,临走时裴奶奶还送了孟垚好些东西,孟垚推脱半天,裴书聿全丢到车里了。 孟垚:“……” 上车后孟垚还在啰嗦这些礼物,裴书聿听了几句就把车载声音往上调了调,孟垚就知道他是不想听的意思。叹口气,扭头往窗外看起去了。 裴书聿自然不懂孟垚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他八百年不带同学回家,奶奶给他礼物不是人之常情吗,不给才是没家教没礼貌吧,收就收了,一副那么为难的样子是干嘛,又不是什么黄金白银,一堆不值钱的东西至于这么纠结? 裴书聿眼里的三瓜两枣对于孟垚来说却是无比昂贵的东西,孟垚觉得裴奶奶对他特别好,别说是他亲奶奶,就是亲妈也未必会和裴奶奶一样。就连远在国外的蓝茵,视频电话回来得知孟垚在老宅时,都会特地喊他过来聊天,这让他有种自己也是裴家一份子的错觉。 尽管孟垚十分清楚,这些都是裴书聿的功劳,她们只是爱屋及乌,可孟垚还是很感激,两位长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孟垚某些不可言明的缺憾。 “裴书聿,你真的好幸福。” 孟垚依旧在望着窗外,仿佛方才那句是在喃喃自语,在歌声的衬托下简直轻得不像话,可看似一心沉浸在音乐中的裴书聿却又听得那么清楚。 不知道多愁善感的孟垚又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虽然裴书聿并不曾感觉有像他口中所感叹般,好像全世界的爱都被裴书聿拥有了。不过他知足地,明确地知道自己是非常幸运的,出生在乡下的孟垚也许是羡慕,羡慕出生在大城市,羡慕出生在首都的他,羡慕富有的他,又或者,裴书聿猜测,孟垚应该是最羡慕拥有亲情的他。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在胚胎时就已经形成。命运无常,孟垚拼命才能够着的东西,对于裴书聿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然而,无论今后孟垚希望拥有哪一种,金钱,亲情,裴书聿都觉得自己能替他获得,而获得这些的最佳捷径就是——, “那你就多靠近点我啊,笨蛋。” 第35章担心他 大四上学期还有一些未修完的课程,获得研究生名额的徐政华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梁宇飞不觉得这些水课有什么好值得自己牺牲睡眠时间去上的,索性不是睡觉就是跟着徐政华乱跑。 第46章 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大四了,大家的事情都有很多,有的已经在创业,有的已经计划起毕业旅游,有的在准备深造……,五花八门,像孟垚那种节节不落还从不迟到早退的才是罕见。 裴书聿也算一个。 虽不及孟垚,但基本上课堂都有他的身影。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裴书聿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根本也不是热爱学习的人,怎么就天天跟着人跑教学楼?裴书聿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又特地避开了心里的那个正确答案。 期中结束课程,孟垚的论文是最先完成的那批,他的主要烦恼是在秋招各大公司和之前实习的那家外企中纠结。 最后他在裴书聿的建议以及自己的考察下,选择了一家证券公司。 面试当天,孟垚的全身穿着都是裴书聿打扮的。面试官绝对想象不到,这位坐在他面前谦逊温和的男人,为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竟然把他的年薪穿在身上。 只不过孟垚和他都不识货就是了。也不怪他,毕竟裴书聿的那些衣服大多都没有标,正常没几个人认得出来。 裴书聿就比较烦了,他的论文甚至还没有开题。一直在拖,拖到老师规定的截止日期他才开始动笔,好在虽然人懒,但写的内容不错,除了一点格式和措辞之外,没什么要修改的。后面直到他的论文完成之前,格式都给孟垚过了一遍,没有问题才提交给老师。 面试很快就出结果,孟垚成功入选,已然是半只脚踏进社会这个染缸,且无回头路。 寒假孟垚本来是不打算回去,时间短,来回都不够车费。不过电话里胡兰以过年团圆为由,一定要孟垚抽时间回来,孟垚近一年不见爸妈,心中也有想念,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一顿团圆饭下来,孟垚的手都冻红了。厨房里只有他的身影,胡兰有心帮他,孟垚瞧见她的皱纹和白发就马上把她赶了出去。孟阳时不时就端着些水果过来,边吃边和他聊天。 孟阳原本应该是要打工的,她考的学校不算太好,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公办末流二本,家里同意她继续读书的只有大哥和孟垚。然而大哥自顾不暇,能出钱的只有孟垚这个二哥。孟庆忠和胡兰的意思是女孩子家家没必要有太高学历,况且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与其浪费四年的时间待在学校,还不如早早出去赚钱补贴家用,说不定也能认识别的男郎,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就不用担心了。 那会孟阳打电话给孟垚,也说了她实在是读不好书,不如就听爸妈的,出去工作得了。孟垚一秒没犹豫就给否决了,还说让孟阳不要考虑那么多,能上二本已经很棒了,大学生活错过就不会再有,现在出去打工将来一定会后悔。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二哥这里都有。” 这是孟垚给孟阳下的定心咒。 其实孟阳真的不想读书吗,怎么可能?小女孩,才十七八岁,怎么会没有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只是她也了解家里的情况,如果她硬着头皮要上的话,爸妈肯定不开心。虽然平常爸爸妈妈看着挺宠她,但孟阳心里明白得很,如果涉及到钱的问题,这点宠爱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孟阳再清楚不过了,她要上大学,辛苦的就是二哥。但,没办法,人都有私心,二哥都这么说了,她肯定是要去上的,只是尽量会兼职给二哥减轻负担。 饭后,孟垚感觉头有些沉,不知道是不是泡一晚上冰水给冻着了还是怎么样,因此没和大哥他们去放烟花,就坐新家客厅的沙发上歇着。胡兰切了点水果,难得放在他面前,背景音依旧是春晚,不过这次爸妈围绕的主角却是他。 “老二啊,新工作怎么样啊?我听你大哥说,你这种公司工资都很高的。” 胡兰在腰侧擦了擦因洗水果而沾湿的手,不经意间开启了她的话题。 孟垚咳了一声,老实回她:“还可以,不过我现在是实习,工资才四千出头,转正后,如果做的不错会慢慢上涨的。” “哦,那就行那就行,”胡兰点点头,表情看上去并不太满意,不过也没说些什么,“四千是有点低了,以后毕业了不能住宿舍了,北京的房租应该也很贵吧?” 孟垚一个实习生,四千块钱在一零年代怎么也不能说是低了,而且孟冬平工作了几年,工资也不过就是四千多。只是因为孟冬平在机关单位上班,有脸面,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胡兰就觉得四千块钱的孟冬平大有出息,而孟垚却是勉勉强强过得去。 孟垚坦白讲:“是很贵,不过还能接受。” “那好那好,那三妹的学费生活费你就担着先,她一个小姑娘,爱美得很,平时要花的地方肯定多。我听说现在年轻人啊,可能造了,吃顿饭都要好几百,你妹妹爱面子,省也是省不了多少,还要打扮……,总之,你这个当哥的,就多担待点,她以后出去工作了再好好报答你……,”胡兰顿了顿,接着自顾诉起苦来,“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不过你大哥和嫂子现在都正是用钱的时候,家里也没什么帮衬的,我和你爸都老了,干不动了,你爷你奶身体又不好,时不时看个病,抓个药,动辄就是小几百……,不管怎么说,将来还是要靠你们三兄妹互相扶持的。” 说这些话时,胡兰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孟垚,眼珠子无规则地乱瞟,和孟庆忠撞上,有一秒的停留,好像在确认着什么,然后错开。 当初不同意孟阳上大学的人是她,现在上了大学又说要好好顾着点孟阳的脸面,多给她花些钱的也是她。胡兰怎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她可太精明了,什么都是算计好的。只是孟垚一心以为母亲是真诚地在为他们三兄妹打算,全然没有想歪到别处,非常老道地就应了下来。 而且即便她不说,孟垚又怎么会亏待了自己唯一的这个妹妹。 “那是应该的。” 似乎是解决了心中的麻烦,胡兰就不再围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儿子说话了。视线转到电视上,看了一会,孟冬平,大嫂和孟阳从外头放烟花回来,胡兰赶紧端出从厨房一直温着的乌鸡汤。两大碗,给了大哥大嫂,然后催孟阳去厨房喝了另外一碗。 乌鸡汤对孟垚来说一直都是奢侈品,在北京舍不得花钱吃,也不是那个味。鲜香浓郁的汤味萦绕在他鼻尖,刚刚说了那么久的话,孟垚的嗓子有些痒,后面又咳了几声,不过没人问他,胡兰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汤自然是没喝到,因为他没主动去要,最后熬到十点多终于顶不住,跟孟庆忠和胡兰说了声就回房休息去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孟垚的手机在床头桌上疯狂震动,但孟垚本人早就沉沉睡去,所以并没有接到打来的这几个视频通话。 而此时的裴家老宅正热闹得很,一堆男女老少都围坐在庭院里。烟花在顶空燃放,鼻尖是各种孜然烧烤的香味。今年蓝茵特别想来个烧烤派对,裴尚宗虽然觉得不健康,但耐不住她哼唧两句,真的就是两句,第三句话裴尚宗就妥协了:“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吃太多”。 虽然裴书聿不想承认,他的身体没有亲妈口中说得那么脆弱,但也比不上一般人健康。他和蓝茵一样——百分之九十是遗传,两人的胃都对这种油腻食品有严重的不良反应,稍微吃多了就会反胃,蓝茵当年还为此闹过笑话。 裴书聿八岁的时候,蓝茵带着他去了南方的一个度假村游玩。恰巧那边当地的口味比较重,蓝茵又是个贪吃的性子,那天吃多了她就闹肚子,头晕恶心,上吐又下泻,还是小孩子的裴书聿已经判断出他妈应该是吃坏了肚子,可蓝茵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电话先打到裴尚宗那种,劈头盖脸就把他爸骂了一顿,没头没尾。不过,裴书聿从只言片语里得出一个结论:他妈和他爸前不久有过睡前亲密生活。 然后此刻他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她要二胎了。 裴尚宗应该还在电话里解释了什么,但依旧吓得裴尚宗立马包机把他俩接了回去,一下机场就转医院,检查结果不到半小时就出来,就是单纯的急性肠胃炎。 蓝茵这下没脸,回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裴尚宗可不觉得急性肠胃炎是什么小事,在门口哄了大半天,蓝茵怎么都不肯开门。裴尚宗没办法,只能开玩笑说什么,你想要的话可以今晚试试要一下二胎。 一招见效,羞得蓝茵直接出来把他拉进了房间。 而裴书聿因为个人口味原因,根本没碰那些食物,因此躲过一劫。但好好的度假计划就此被这个子虚乌有的二胎给打乱,心情也并不美好。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本来裴书聿就不爱吃这种重油重盐味的东西,但是过年嘛,气氛最重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也挺热闹的。然而,一刻钟前还在挂着笑脸和奶奶有说有答的他,现在看着聊天页面的三个〈对方无应答〉,脸彻底黑了下去,几乎和烧烤炉里的碳别无二致。 第47章 除了生气,裴书聿更多的疑惑。孟垚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会不接他的电话的。 在老家,能出什么事呢? 下午孟垚才给他发过消息,说他在准备今晚的年夜饭,接下来估计会很忙,然后就没再发第二条了。 按道理,孟垚在老家,应该不会出门,总不会出什么车祸……,那晚上呢,他有什么活动,放烟花?放烟花会有危险吗? 裴书聿没自己亲手放过,他不喜欢这些玩意,感觉喜欢烟花的人都很无聊低智,那些拿着炮花在手里转来转去还哇哇呼呼拍照的更是脑袋缺根筋。但,他不喜欢,可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孟垚这个土鳖子就特别喜欢。社会上每逢过年就不乏有烟花爆竹伤人事件,裴书聿控制不住乱想,难不成是孟垚他们买到劣质烟花,在燃放的过程中受伤了? 还是在厨房的时候出事了? 一系列合理又荒诞的想象全都在裴书聿的脑袋里过了一遍,可无论如何猜测,着急,裴书聿的大手也无法从首都伸到西南山村去。 这个时候,他就非常痛恨孟垚回老家这件事了。不懂为什么要临时反悔回去,明明据裴书聿观察,他们家的人主动给孟垚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摆明了就是没人关心的可怜虫,可这也拦不住他整天傻兮兮地拼命干活把钱寄回家。这些都算了,孟垚要是按照原本说好的那样,那现在孟垚就应该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 这样的话,他哪里还用得着和一群毫无共同话题的同龄人以及一堆小屁孩待一块!特别是那个烦人精堂弟。 孟垚没出车祸,也没有被烟花炸伤,他甚至有提前设了闹钟,除夕夜和裴书聿拜年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他没想到,体质向来很好的他,这次头重脚轻的原因居然是发烧。 孟垚三更半夜爬起来,照着以往的经验给自己泡了杯999和银翘解毒颗粒,这是他从小到大感冒和发烧必吃的药。实在是太难捱了,发烧到头疼,浑身发抖的地步,孟垚喝了药也不敢耽误,马上就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企图通过出汗来缓解发烧带来的痛苦。 片刻后,一双偏瘦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摸到桌上的手机,迷迷糊糊解了锁,点进裴书聿的聊天页面,强撑着发出一句新年快乐,手机就被丢在了床头。 病来得急也去得快,孟垚第二天醒来就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不过多少是虚了点,脸色看上去有些差。可家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昨晚孟垚经历了什么,孟垚也不会主动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想起昨晚没接到裴书聿的几个电话,头又有些隐隐作痛。好在这回裴书聿罕见地没有和孟垚置气,只问他那时候在做什么,有什么比接电话还要重要的事。 裴书聿大概认为自己在孟垚心中是最重要的人,理所应当的,和他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应该排在孟垚必做事项的首位。 孟垚实话实话,没瞒着,说不舒服就提前躺下了,但解释自己有调了闹钟,不过实在是睡得太沉没有听到,绝对没有故意不接电话的意思。 忐忑几秒后,裴书聿的消息正常发来,孟垚也就松了口气。再往下多聊了几句,裴书聿还问他为什么不舒服,孟垚就说了头疼,也没说发烧,裴书聿看上去好像也不在意,让他没事赶紧回来上班。孟垚原本也就打算初四就走,但不知为何,生病过后,他好像有点更想待在北京,因此早早就盯着购票系统改了签,初二就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绿皮火车。 大一到大四,孟垚始终坐的都是同一列火车,之前从不觉得这三天两夜如此难熬。这次孟垚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恨不得一觉睡醒就已经进入京津地界。 因为裴书聿说了来接他,他也好想赶快见到裴书聿。 第36章看电影 一出站没走多久,孟垚就在老地方瞧见了裴书聿的身影。 一袭黑色长款风衣,内衬浅色假两件羊毛绒马甲。正背靠右侧车窗,右脚支着地,左脚稍稍曲起,单手插兜,戴着手套的右手在刷着手机。 冬日里寒风拂过,带起他额前几缕碎发。 从孟垚的角度望过去,裴书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冷而矜贵,生人勿近的气息。 直到轮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裴书聿才收回停留在手机上的目光,缓缓把头抬起,瞧见来人,便把手机一摁,随意塞回了兜里。 孟垚到了跟前,被人流推着走的气都没喘顺,就马上发现了裴书聿被冻红的鼻子。松开行李箱,去摸他方才玩手机的那只手,“这么冰,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在车上坐着,外面风好大。” 边说边想起,出门前孟阳往他包里塞了条围巾,说是自己的奖学金买的,叮嘱他北京这段时间气温都下零度,让他到地方了就拿出来围着。 其实凌晨火车的温度也低,不过里面气味杂,什么泡面汗味脚臭味都糅在一起,漂在空中,平等地感染着车厢里的每一位乘客,所以孟垚宁愿冷着,也舍不得妹妹的礼物被糟蹋。 这会裴书聿受冻了倒是立马掏了出来,不带一丝犹豫。 裴书聿没说话,任由孟垚将那件土到不行的深红色围巾在他脖子上绕来绕去。两人身高差过大,裴书聿也不弯腰配合,孟垚踮着脚,围到第二圈时差点没站稳,眼瞅着就要往裴书聿身上砸,裴书聿才伸手在他腰上一锢,帮孟垚稳了身形。 孟垚不好意思笑笑,裴书聿盯他几秒,嘴角抽动,最后只让他放好行李箱然后上车。 是的,孟垚已经有行李箱了。之前那些古早破旧的行李袋被裴书聿以破坏寝室室容的名义丢了,接着又扔给他一个黑色行李箱。孟垚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赠予他的东西的,不过裴书聿说这个行李箱他用了好多次,早就该丢了,如果孟垚不要的话,它就只能出现在寝室楼下的垃圾棚。 孟垚不太信他的话,“检查”了一番后,发现行李箱外壳确实有一些划痕,轮子看上去也不太新了,磨损痕迹非常明显,加上裴书聿对物品的使用周期通常都很短,于是他就信了裴书聿的话,留下了这个行李箱。 殊不知,这个行李前天还是全新未开封过的。只是一到手,裴书聿就让张伯拖着它在铺着青石板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还要横着在地上滚几圈,直到它看上去像个七成新才收了手。 开学之后,很快迎来大学生最期待的一个节日——情人节。 孟垚是不晓得这个节日的,只是恰好那天是周末,又恰好,辩论社和他一个要好的师妹给他发了一张取票码,微信发了整屏的语音过来,控诉自己识人不清交了一个渣男当对象,现在正闹着分手,可是提前买好的影票又不能浪费,于是就在自己的列表里翻来覆去,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已经有安排,最后又翻回去,把票给了孟垚。 〈学长你老是忙工作,有空也去放松放松啊,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带过去,我特地挑的电影,据说可好看了,可别浪费我的钱和心意了!〉 想了想,自己的确好久没有出去了。孟垚就收下了票,又去网上查了查,估摸着票价给对方发去了红包,结果师妹不仅没收,还给他一连连炮轰,说是不是瞧不起自己,这点钱也要还回来。孟垚还在那说一码归一码,他不能白拿,师妹大概也知道他为人,为了让他安心收下,就说让他记着,下次有空请个客得了。 收了票的孟垚,第一时间就邀请了裴书聿,还说了那天有惊喜要和他讲。裴书聿收到消息时有片刻的出神,孟垚不清楚明天是什么日子,裴书聿可清楚得很。赵庭北老早就约了他,说要出海玩玩,以为按照孟垚的性子,他那天是会在家里看书,裴书聿就答应了赵庭北。 不过……,情人节当天,裴书聿准时出现在了孟垚和他说的金逸影城。出门前还罕见地在落地镜前磨蹭了十分钟之久,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抓了头发。本来已经出去了,下到一楼又返回去喷了许久未动过的男香。 这天影院的人很多,孟垚是头一回进影院,生怕错过开场,早早就来到地方。还学着网上的做法,买了爆米花,裴书聿不爱喝可乐,他就另外又去买了茉莉花茶。 刚到地方,裴书聿就发现这人跟傻子一样,一手抱着一大桶爆米花,一手拎着一个透明袋,袋子里装着两瓶饮料,一瓶矿泉水,一瓶他常喝的花茶。 “快快快,”孟垚本想招手,奈何哪个都没空,只好蹭蹭蹭跑过去,“要检票了!” 裴书聿默不作声打量了他的穿着,和平常毫无区别,这让他有稍稍不快,但想到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那点不舒服就暂时压了下去。 他接过袋子,慢悠悠地说:“急什么。” 老实说,裴书聿也极少进电影院,一是家里就有设备,即便是最新出的电影,他也有单独的影院和资源供他一人观看;二还是老毛病,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尤其讨厌这种不知道消毒有无到位的公共区域。 第48章 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坐过的位置,上一个乘客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会不会把脚踩在椅子上,会不会摸到脸上的油然后又搭在扶手边,是小孩,是男人,身上有没有汗,头油不油……,在别人听来是很奇葩的想象,但裴书聿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发散。 不过孟垚既然约他,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带了一瓶酒精过去。坐下之前,先对着自己和孟垚位置的各个角落喷了个遍。 孟垚依旧不理解,但仍然表示尊重,还很贴心地用提前备好的纸巾给他擦干。 两人坐下不久,灯光就被熄灭,电影正式开场。孟垚这两张票的位置偏后,周围人不多,基本集中在前八排。一开始,孟垚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荧幕上,可后来,孟垚发现这部电影并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耐着性子看下去,直到片子里的男女主角有了第一次亲密动作。 孟垚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就是那种看到电视剧里接吻都要把眼睛闭起来或者移开头不让自己去看的那种。 这次他同样转过了脑袋,等到余光瞄到电影场景已经发生变化,男女主角的身影不见,孟垚才把视线挪了回去。 然而,仅片刻后,孟垚就再次把脑袋偏向了裴书聿那边。因为很不巧,他斜对面,也即裴书聿的正对面,那里有一对正在热吻的情侣。 不知为何,孟垚有些尴尬,甚至想去捂裴书聿的眼睛。可惜还没动手,裴书聿就把脑袋扭了过来,两人在昏暗的灯光里对视,没有人开口。孟垚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裴书聿像是很生气一样,让他专心看电影,别动来动去打扰他。 这就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孟垚的心思确实不在屏幕上,但也一次都没有吵过裴书聿,顶多是无聊的时候观察一下他的表情,怕他不爱看。 最后一次,孟垚水喝多了想去厕所,犹豫着要不要忍一忍,眼睛瞟了瞟裴书聿,感觉对方好像在很认真地观看电影。于是在去与忍之间纠结了两秒,还是拍了拍裴书聿的左肩,脑袋靠过去,想跟他说一声自己要去一下卫生间。 然而,在裴书聿眼里,孟垚从坐下到电影末段就一直没有安分过。好几次偷偷瞄他,却又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转回去,做贼心虚的模样再明显不过,特别是他发现前面那对情侣接吻后,往他这边看的频率更高了。 他想,既然孟垚已经主动来约他看爱情电影,那之后的事情如果让他先做,也未尝不可,毕竟孟垚这么胆小的一个人,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不知道下次行动会是什么样子了。 因此,当孟垚想和裴书聿说一声自己要出去一下时,裴书聿也正正好朝他靠近,并且迅速地摘下了自己的一侧口罩,在孟垚的嘴上留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转瞬即逝,蜻蜓点水。 随即,他很快就又回身坐正戴好了口罩,只是眼睛还留在孟垚身上,语气无奈,细听又有那么些宠溺,“好了,有什么事都看完再说,别那么着急。” 孟垚完全愣了。 大脑根本就是短路的状态。 刚刚……,裴书聿亲他了?为什么要亲他?就因为自己动来动去?但是他说什么来着,别那么着急? 他知道自己急着去厕所?不可能啊,那他在说什么? 孟垚这样的状态维持到了电影结束,其实如果他稍微留心一下,就会发现裴书聿的耳根红得不同寻常。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孟垚的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主要是尿太急,一出来什么也顾不上,埋头就往卫生间去了。 解决完生理问题,孟垚走出门口,就见裴书聿抱着个手臂靠在娃娃机上,几乎是他刚露面,两人的目光就在人群中撞上。 裴书聿霍然错开视线。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使得孟垚立时回忆起方才乌漆麻黑的那个吻。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不是意外,也不是错觉,孟垚不喜欢装傻,来到裴书聿面前,直截了当地就问出口:“刚刚,你是亲我了吗?” 裴书聿哽住,这一问始料不及,好在他很会掩盖情绪,咳了声,反问他:“你觉得呢?” “……亲了,”孟垚小声但很确定,随即又述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你亲我干什么?” 第37章闹乌龙 “我亲你干什么?” 看着站在眼前的孟垚,裴书聿差点被这个问题气到发笑,“那你约我出来看电影干什么?” 孟垚奇了怪了,他俩一起看个电影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朋友不都这样吗,有时间就出来聚一聚啊。 孟垚摸了摸鼻子,“因为有空啊……” “有空?”裴书聿的眉头开始皱起,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化了一瞬,随后吞了吞口水,尝试问他:“今天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什么日子?” 孟垚像被老师抽查问题的学生一般,脑海里的神经元迅速紧张起来,把所有答案都过了一遍。 裴书聿的生日,不是,早过了,那能有啥,元宵,也刚过。孟垚实在猜不出,正想让裴书聿给他解答时,眼珠子突然瞥到右侧里的商场,那么大个“情人节促销活动”就摆在他面前,直觉这似乎会是裴书聿的答案,可孟垚想不明白,情人节和他有什么关系,和他俩又有什么关系,和裴书聿亲他更是有什么关系呢? “情……人节?” 孟垚支支吾吾着说出这个荒谬的答案,同时在心里祈求,裴书聿千万可别点头或者说是,他一个都承受不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孟垚说出口后,裴书聿给了他一个“你看你明明就知道”的眼神,看上去还有些得意。 “在这种特殊的节日里,你请我出来看爱情电影,看电影过程中你三番五次地观察我,后面男女主角确认关系后你更是想要靠近我。我很难不怀疑,你当时是想做些什么,考虑到你总是喜欢被动,我就勉强帮你一把,做了你想做的事,难道不对吗?” “我想做的事?”孟垚愈发迷茫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动作导致裴书聿对他有如此误会,“可是,我没有想亲你啊……” “电影票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师妹送的,她和对象分手了,不知道怎么处理,又不想浪费就给我了,我当然是先找你一起看呀。至于情人节,我是刚刚才知道的……,看电影不专心是因为我不喜欢这部电影的剧情,再后面就是想告诉你我水喝多了想出去解决一下,可是你就亲我了……” 无论如何,孟垚还是觉得应该对这个误会进行解释好一点,尽管在解释的过程中,裴书聿的脸色好像越来越差。 “那你说的惊喜呢?”裴书聿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惊喜……,”孟垚挠了挠头,“惊喜就是我在外面租到房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住外面,不用再睡上下铺了。” 裴书聿很早就有说过他不喜欢寝室,虽然室友关系没有大麻烦,可他讨厌没有独立卫浴,讨厌有时限的热水供应,讨厌翻不开身伸不直腿的硬床板,更讨厌要和所有人一起上的厕所。 原本就不计划要在那间破屋住四年,可就因为孟垚说过,如果他不在,自己会孤单很多。 那句只是孟垚在大一下学期听到裴书聿不打算住宿时的一句无心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进去了,这一住真就是住了四年,赵庭北知道都骂了他脑子有泡。 不过,裴书聿陪他睡了四年寝室,孟垚当然也记得裴书聿讨厌这样的生活。因此,孟垚打实习开始就已经在留意租房信息,地下室虽然特别好,但压根不在孟垚的考虑范围。剩下的有的不是太贵,就是离自己的公司太远,找不到中意的。 直到前段时间,任柳跟她说,自己有个朋友在海淀那边租了房,不过她已经决定出国留学,那房子还没到期,孟垚不介意的话可以过去续租,他到时候会跟房东更换租户信息。 孟垚去看过,构造是一室一厅,厨卫都有,南北朝向,卧室大部分时间都有阳光,而且墙面还挺干净。价格一千出头,已经是非常非常便宜,离孟垚的公司也只有一公里远,方方面面来说,这已经是孟垚能选择到的最佳房子。 为了感谢任柳,孟垚还说下次请她吃饭,时间地点由她来定。 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裴书聿,孟垚也并非没有别的选择,地下室住不了也有便宜的单间,就是环境差一点,孟垚是无所谓的,但裴书聿是一定不愿意住的,而且,他私心也不舍得裴书聿受这种罪。 与此同时,裴书聿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真的误会了孟垚。看电影的目的,以及惊喜不是他以为的……,裴书聿感到一股绝望,但他,可不能承认这么丢人的事情,绝不可能。 反正……,错都错了,难道孟垚不喜欢他?裴书聿想象不出来。他这张脸在这,孟垚没理由会不喜欢他,不喜欢会对他这么好?不喜欢会那么关心他? 至于是不是那种喜欢……,谁在意呢?很多东西,只要用些手段,不是也可以是。 第49章 “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一起住呢?放着我那么大的房子不住,跑去和你睡出租屋,我难道是疯了吗?”裴书聿眯着眼,慢慢俯身靠近,“还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我,但你还没有意识到,不然为什么你都租房了还要和我一起住呢。” 商场人来人往,裴书聿说完,就发现老是有人朝他们这边看来,孟垚看上去像是被他的话给迷惑了,睁着双眼睛不知所措。 裴书聿不喜欢被围观,就把孟垚拉进了自家的餐厅。要了个小包厢,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打发完经理,喝了两口茶,随后双手环胸后靠在沙发上,无比主动地重新挑起话题。 “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几分钟的路程足够让孟垚思索完裴书聿刚才那段话,他回过神,坐直身体,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是喜欢你,但应该不是那种喜欢——” 可惜话只讲到一半,裴书聿就神速般打断了他,“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你没有谈过恋爱,你怎么能确定不是那种喜欢。” 听上去好像没错,孟垚想了想,回他:“可我们都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裴书聿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难道我看错人了,你还歧视同性恋?” “不是不是,”孟垚连忙摆手,他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也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啊,他自小到大接受以及身边环境影响,明白长大以后娶妻生子才是他应该完成的目标,“我没有歧视,但是我也没有想过啊,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女生的吧,以前高中的时候,我都是比较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男人喜欢女人,这简直天经地义。不过,正如裴书聿所说,孟垚没谈过恋爱,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呢,即便高中他对学校漂亮的女生有过好感,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喜欢女人,就不能喜欢男人了? “那我问你,刚刚我亲你,你反感吗,”尴尬的劲头已经过去,裴书聿现在想法设法要孟垚走进他的圈套,他直白地说:“或者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恶心吗。” “……不反感,”孟垚回忆了半小时前的那个触觉,“更不觉得恶心。” “那如果是吴仲康亲你呢,或者是其他你觉得关系好的男性朋友。” “啊?”孟垚从前没有这么想过,被裴书聿这么要求着,强迫自己想象了这个画面,顿感全身汗毛鸡皮疙瘩暴起,不是说生理上的恶心,就是感觉很奇怪,绝对不喜欢的程度。 孟垚老实回答:“也一样,但是比起他们,你的更不会让我排斥。” “那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不是吗?”这个答案裴书聿并不满意,不过他还是抓住了孟垚话里的漏洞,积极进行引导,“假如你不喜欢我,那你怎么会不排斥我的亲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书读哪儿去了?” “再假设,退一万步来说,好,你对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那我也不会答应和你租房。从今天开始,我们吃完这顿饭,再等六月的毕业照一拍,我们也就此散场,今后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不必来找我,这样的结局,你舍不舍得?” 听完,孟垚很快摇头,但什么话都没说,整张小脸紧紧地皱在一起。裴书聿知道,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一贯的神情,于是也不再打扰。直到桌面上布好了菜,二十分钟过去,孟垚才缓慢而郑重地抬起头来,透过包厢飘渺的烟雾去直视裴书聿。 “不可以做朋友吗?朋友也是可以一起合租的,就算你不愿意住小房子,但周末有空的时间我也不能约你见面吗?” “不可以,”裴书聿很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有空,我很忙,我会全世界跑,如果你提前预约,我或许会考虑,不过,你约我出来做什么呢?为什么要约我,你不缺朋友,我更不会跟你出来做吃吃饭聊聊天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闻言,孟垚又沉默了几分钟,面上仍旧沉重,两条眉毛像被山压着似的,他开口:“好吧,我想我是有点舍不得你的。” 孟垚想起自己大学四年好像也不曾对任何一位女性心动,不是女生不够漂亮,不够优秀。相反,这样的女性太多了,可无论如何,孟垚对她们就只有欣赏,没有幻想过自己是否要追求她们,似乎已经默认有裴书聿在身边,那他就不再需要另外一个人。 当然也就没有想过裴书聿有一天会和自己“绝交”。 “我仔细想了想,四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和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虽然有时候……,你确实有一点小脾气,”孟垚说这句的时候飞速瞟了眼裴书聿,对方果然不太乐意的样子,在他出声之前,孟垚赶紧接上,“你先不要急,我说的是我的客观感受,虽然你有脾气,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很大的缺点——” 裴书聿完全不赞同他那句话,等不了孟垚说完,又在那拐着弯说他:“人要是没有脾气,都像你一样,世界就和平了。” “所以我没觉得有什么,”孟垚微微笑了笑,就跟对待讲不通道理的小孩一样包容,不理会裴书聿话里的阴阳怪气,继续往下说自己的:“你说我喜欢你,我确实无法现在就敢肯定到底是还是不是,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 第38章试一试 单纯天真的绵羊落入恶狼的圈套,孟垚中了裴书聿的将错就错,那天他说可以和裴书聿试试,诡计多端的裴书聿自然是没有答应。 “试试?”裴书聿这样说:“不,我没有这样说。如果你要留下我,那你至少得拿出诚意来。” “诚意?”孟垚不解。 “喜欢我的话,起码得花时间追一下吧。”裴书聿得寸进尺,很不要脸地吹捧自己,“以为对象是那么好找的吗?何况还是我这样的,我什么条件你应该清楚吧,全北京城,朝阳海淀,东城西城,石景山门头沟……,十六个区,打着灯笼都未必找得着一个像我这么有钱又好看的,自然是你表现好的话我才能答应你。” 孟垚张了张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麻烦,但也认为裴书聿说得有几分道理,于是欣然答应:“好吧,我会努力的,争取早日得到裴书聿的同意。” 顿了顿,又补充:“希望裴书聿可以看在朋友的份上给我多加分。” 说完裴书聿就笑了,“不可以作弊哦。” 就这样,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孟垚,在2014年的情人节当天,受裴书聿的“威胁”,答应追求他。 那时候,同性恋群体尚且还不是一个可以被社会大众广泛接受的存在,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同性群体依旧“人人喊打”,一旦成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就如同阴沟地底的老鼠,即便真的没有人想伤害他们,一个稍微奇怪的眼神也可以让他们琢磨许久。 大城市如此,更别说孟垚所在的小山村。然而,孟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了裴书聿。当他一个人回到寝室,洗完澡,躺进被窝时,孟垚才骤然意识,这件事情好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假如,他是说假如,他真的和裴书聿在一起了,家里那边怎么办。想都不用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爸妈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上个世纪的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物。那要怎么办,他已经答应了裴书聿,也不能再反悔。 慌张的孟垚开始在手机搜索框输入同性恋,还没思考好后面打什么,词条就自动弹了出来。不过很有限,他费了好长时间在网页上阅读,等再关掉页面时,孟垚就只有满脑子的“艾滋”“群p”“性开放”“精神病”“戒同所”,还有一些难以忘掉的当事人的亲身经历。 【父母不同意,说我这是有病,还说如果我真的和男人在一起,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反正认了也是丢人。】 【我妈说了,如果我敢带男人回去,她就当场撞死在我面前。】 【结婚肯定还是要结的啊,男人就是玩玩嘛,再当真总不能过一辈子吧,真想让别人瞧不起你啊!我们这样的人,娶妻生子也才是正道啊,不然以后老了谁给你送终?】 【没听过一句话吗各位,山东男人到了三十会自动变直,出柜?想想就好,这社会谁想做异类啊,又不能保证这辈子只爱一个男人了,何必要大动干戈给自己找罪受呢?】 【大家都是男人,还不了解男人?这种没有丝毫保证的爱情,干嘛非要和家人作对搞公开这套,到头来要是掰了怎么办?操男人和操女人,本质没有区别的嘛,真喜欢的话,结婚了也可以搞啊,别觉得我这么说话很恶心。事实上,社会上多的是这种男人。】 言论五七八门,孟垚看得头疼,总之是一次极度不愉快的阅读体验。因此,在决定追裴书聿的头一个晚上,孟垚就做了噩梦。 估计是那些事例看多了,孟垚也就做了一个和他们大差不差的梦。梦里他出柜了,爸妈果然不同意,不仅让他分手,还说他生病了,让他去看医生。一向很听话的孟垚竟然没同意,可能是在梦里,和现实有一定出入,最后孟垚被扇了一巴掌,推出了家门。 第50章 再然后……,他就被闹钟吵醒了。 孟垚皱着眉,曲着手腕敲了几下脑袋。回想起那个梦境,孟垚顿感心力交瘁,一会又松口气,还好只是个梦。不过,这种安慰没起到多少作用,孟垚想,只要他决定和裴书聿在一起,这一天是无法避免的,他不可能瞒着父母一辈子。 孟垚躺在床上叹了口气,接受也好扫地出门也罢,真到了那一天,就再说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追裴书聿。 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没追过人,裴书聿就让他想想办法。孟垚想了想,就找了梁宇飞问了几句,毕竟在他关系比较好的,能聊各种话题的朋友中,只有梁宇飞是有恋爱经验的。梁宇飞听他这么问,自然先是震惊,而后调侃,最后问够了,发现孟垚绝口不提要追的对象,只能不甘心地给出了自己的追人流程,无非就是三件套:问好,吃饭和送花。 不难,但貌似很俗套,但孟垚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照做。 周一要上班,孟垚给裴书聿发了问好消息后就投身工作了。等再拿起手机已经是临近午餐点,发现裴书聿十点二十给他回了信息,那几行字看得孟垚额头青筋直跳。 〈从早上到现在就发了个‘早安,醒了记得吃早餐,不然胃会不舒服,我工作忙完了再和你聊’,你这跟穷鬼渣男有什么区别,打字又不要钱,追人光靠嘴的吗?〉 吓得孟垚刚夹起的青菜都掉了。 他忙活了一早上,是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机会,水都只喝了几口,毕竟是大公司,孟垚又是刚来的实习生,不能浑水摸鱼,这也不是孟垚的作风,哪里想到这点时间没回消息裴书聿就要闹脾气了。 〈我刚有空准备吃午餐,你别生气呀,你给个地址,我下班了去找你,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本来被工作折磨的还有些累,这会啥都吓得跑光了,恨不得赶紧下班去哄那个煤气罐。 裴书聿从前就爱摆架子,现在被人追着,当然更是要作天作地。孟垚战战兢兢吃了午饭,实在太累,没忍住眯了一会,直到上班前都没看到裴书聿的消息。虽然感觉完了,但还是很快专注到工作上。 六点一到,孟垚就跟组长打了招呼,说自己今晚有事,需要先走。组长人很好,孟垚进来公司这一两个月非常努力上进,经常加班,这会没问太多就准他去了。 其实孟垚他们组这段时间都很忙,比如有ipo,还要代理新拉来的客户买卖证券,还有很多日常工作,研究业务啊,研究资源增值啊等等,总之孟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晚上十一点多才从公司大门出来。 这会为了裴书聿早退,实属是有些冲动,毕竟没做完的活明天还得加倍干回来,想要混得好,想要升职加薪,六点下班是万万不可的。 但谁让裴书聿给他地址了呢。 看到开头的石景山,孟垚就知道,他这是到cage去了。 孟垚四年就没去过几次,到了地方还是兜兜转转绕了几圈才在不起眼的小胡同里找到了入口。 门里门外,好似两个世界。 里面在唱着一首英文歌,音律缱绻旖旎,好似情人在耳边呢喃。孟垚本身不爱听歌,那些热门歌曲他都不一定识得几首,更别说现下这首冷门乐队的歌了。 但歌听不出来,可歌声他还是分辨得出的。 这明明是裴书聿在唱! 裴书聿从未告诉过他,他还有一个乐队主唱的身份,可即便现在台上的人戴着黑不溜秋且几乎遮住全脸的面罩,孟垚还是十分确信,他就是裴书聿。那种感觉不会错的,周身的气场,人的身形,姿态……,何况他还戴着那个雍容华贵的蓝宝石耳钉,火彩在紫色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绚烂夺目。 孟垚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才来的路上还很着急,急着要安抚裴书聿,可这会,他却慢慢放松了下来,等待着裴书聿把这首时长三分四十五的歌曲唱完。 期间,孟垚一直在望着台上的人,两人视线有交汇,但裴书聿没一秒停留。孟垚以为裴书聿没认出他,毕竟这里离舞台还有点距离,光线又昏暗,就是再好的视力也很难完全看得清人的面貌 。可三分多钟的歌曲结束,裴书聿往后台走去,没一会,熟悉的声音就再度出现在孟垚头顶。 “走吧。” 裴书聿双手插兜,有红色耳机挂在脖子上,姿态高傲得像个孔雀,孟垚站起来回头冲他一笑,“你这么快发现我啦?” 即便是痛苦不堪的周一,cage的客流量依旧不少。很多人来这里都是为了放松,交友,不乏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和打扮精致衣香鬓影的女人,孟垚在这堆人群里显得再普通不过。 裴书聿上下扫他,毫不留情敌说:“就你最傻。” 孟垚嘿嘿两声,没在意,边走边说:“你唱歌很好听诶,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 “当然是因为我唱歌要收费。” 裴书聿面色冷淡,声调也是,孟垚搞不清楚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决定主动解决问题。 “今天周一,工作真的很多,我都没时间看手机,但是一有空就马上找你了,你中午都没给我回,我下午上班也都想着你呢……” 孟垚说这段话时都没敢看裴书聿,因为他撒谎了,下午上班只是想了他一小会,后面工作了就啥都忘了。他低着头自顾自地念叨,因此也就没注意到迎面即将撞上来的人影。 还是裴书聿一把搂着他避开了。 来人先是惊讶,而后眉眼一挑,趁孟垚还没回过神来凑到裴书聿耳边嘀咕了一句:“男的?” 裴书聿拍走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嘴角不太明显地弯了弯,没否定,算默认,甚至他还读出点嘚瑟的神情。 此人正是酒吧的前老板,刘亚权。 原本他没打算来酒吧,不过群里于洋猝不及防爆了个八卦,说是裴书聿有对象了,而且还是裴书聿本人亲口说的,待会他对象就会过来接他。 天啊,裴书聿有对象,刘亚权可是万万想不到的。他可没忘记当初自己结婚时裴书聿明里暗里对他的挖苦,现在风水轮流转,机会给到他身上了,怎么说也得去观摩观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被裴书聿看上,谁又受得了他。 于是,本来就在附近的他,立马改了目的地,码足油门往cage来。不过貌似还是晚了一步,他只匆匆扫到那人一眼,居然是个男人!模样似乎还可以,五官没看太清,总体给人蛮清爽的。 刘亚权有心调侃,但裴书聿明显没心思理会他,拍了拍肩膀就走人了,他只能去和于洋讨点别的信息。 出了门口,裴书聿把手松开,孟垚和他说谢谢,裴书聿就瞪他,孟垚就不说话了。来的时候孟垚是坐地铁,这会是裴书聿开车。 孟垚既然要追裴书聿,那当然也是有用心做了笔记的。刚才的解释不知道裴书聿听进没有,但孟垚决定乘胜追击,从包里掏出在公司就洗好的水果便当。裴书聿在开车,孟垚就拿过去递到他嘴边。 “知道你还没吃饭,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吧。” 孟垚给他喂水果没有私心,单纯就是怕他饿。裴书聿垂眸扫了一眼,都是他爱吃的,也都不便宜,想着孟垚这个抠搜鬼为了追他也很舍得,就不计较他第一天来接自己居然没有送花这件事了。 默默消气的裴书聿没多想,眼睛还在注视着前方,只稍稍低头,想把嘴边的水果吃进去。 然而,似乎不止吃进了水果。 两人皆是一愣。 孟垚倏地收回了手。 第39章同居了 周五很快到来。 孟垚这天也早早下班,因为裴书聿今天要搬过来出租屋里。孟垚要赶回去做饭,布置一下房间。 他也是周二才搬进来的,然后利用下班时间收拾,添置家具,打扫卫生,力争三天内搞定,直到周五感觉差不多了才敢叫裴书聿和他一起住。 裴书聿没实习,天天要么待在酒吧,要么就是他的工作室。孟垚不过问他那些东西,裴书聿想说的时候他就会认真听。 像今天,裴书聿就在工作室。 工作室的地方离他的公司不远,都在cbd商圈,孟垚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路上碰见一家花店,还愣头青地进去挑了一束,不大,就是几朵粉紫色多头玫瑰以及做装饰用的铃兰和小雏菊,这居然就要了他一百来块。 孟垚虽然心疼,但想到裴书聿看到时也会开心,就觉得好像也还能接受。毕竟这几天他都忙着上班,说是要追裴书聿,也没有付出很多,大多是网上陪他聊天,两人还没住到一块,孟垚想给他做些什么都不方便。 裴书聿显而易见已经有些不开心,各种耍小脾气,回消息都慢半天。 到了工作室门口,孟垚发消息给裴书聿。裴书聿早就弄完了活,就在里面等他。外头风有些大,裴书聿说他还没那么快出来,就让孟垚进去大厅里面等着。 第51章 孟垚抱着花,正值下班高峰,门口人来人往,确实也不太好意思,就听他的走了进去。前台有姑娘招待他,问他是要找人还是怎么样,孟垚说他等人,姑娘是个好说话的,都没问他等谁,就引着他去旁边沙发上坐着了,还贴心地给他倒了茶水。 孟垚无事可做,又不爱玩手机,只能打量着这座宽敞的大厅。一开始,孟垚以为裴书聿的工作室或许只是这栋大楼的某两三个小房间打通而成,但裴书聿告诉他,这栋大楼从23层开始往上,全部都属于他,只不过用作工作室的,的确只有一层。 孟垚再次感受到他和裴书聿的差距,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荒唐。 十分钟,裴书聿从电梯闲庭信步般地出来,对于孟垚在等他丝毫不着急,身旁还跟着几个看上去像是谈工作的员工。孟垚一时有些没底,欲站又止,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形象是否适合出现在裴书聿的工作场所,还有两人的关系是否可以暴露在大众面前。 他突然觉得或许今天带花来是一个错误,万一裴书聿还不喜欢公开呢?他带着花,如果就此递给裴书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吧?哪有男的给男的送花的? 然而,一切都不容他多想,因为转眼间,裴书聿就已经迈着大步来到他跟前。 那群围在他身边的人很有眼见地散开,只不过孟垚还是可以瞥见有一两道偷偷向他们这边望过来的视线。 孟垚捧着花,要送不送的,裴书聿很想马上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掏出来然后把花接过去,但意志让他忍住,还明知故问地逗他:“哟,还有花收呢,谁送你的?” “没有,”孟垚摇摇头,这才试着把花往他怀里递,“给你买的,喜欢吗?” “还行吧,”裴书聿单手抱着花,垂眸打量,最后还是给出刻薄评价,“什么搭配,乱七八糟的,还有这个包装,蝴蝶结打得,这种手艺也敢开店?” “啊……,”孟垚刚开心没几秒,闻言登时蔫了下去,“这个都是我自己做的,是有点生疏,下次一定会做好的!” “……,”裴书聿合上了嘴。 裴书聿的东西已经先行打包到了出租屋,孟垚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裴书聿则是在屋里走走看看,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最后走累了又一把摔进旧沙发里,手里依旧抱着捧花。 孟垚做了三菜一汤,全都是照着裴书聿的口味来的。拔丝地瓜,清炒萝卜虾仁,蒜蓉蒸鲍鱼,冬菜葱香桂花鱼。每一道做起来都不简单,就说拔丝地瓜,听起来简单,可熬糖的火候和时间都要严格把控,稍微有偏差都有可能影响口感,而裴书聿本人又不嗜甜,孟垚得多费点功夫把握好糖的用量,一般家庭一年到头都懒得做。再说第二道菜,虾要挑线剥壳,去头去尾,以免裴书聿吃的时候还要另外吐壳,鲍鱼要清洗,刷开表面的污垢……,不仅是麻烦,而且食材还贵,如果是孟垚,他自己顶多炒一两个时蔬就够吃了。 因此,做完这些,拿到客厅摆盘,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半。再回头一看,裴书聿已经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茶几上居然多出了一个“花瓶”——只是个很简陋的玻璃瓶,瓶上俨然插着孟垚送给裴书聿的鲜花。 孟垚心一软,放轻脚步走过去,很想叫醒他吃饭,因为已经很晚了。可孟垚又有点舍不得,裴书聿看上去有点累,不知道他最近在工作室忙什么,总之只要是工作,应该都不会轻松。 他的眉眼依旧那么深刻漂亮,如同希腊雕塑的神像一般,孟垚情不自禁地伸手上去摸了一下,裴书聿睡得很熟,没有任何反应。等再过了五分钟,孟垚才很温柔地把裴书聿推醒。 裴书聿没想睡着,不过前两天搞编曲搞得太晚,这一打盹,就直接倒下了。 被喊醒倒是没什么脾气,桌面上的菜都很好吃,孟垚和他坐一边,菜都不用他夹,孟垚会自动给他送到碗里,这让裴书聿的心情慢慢恢复过来,非常给面子地吃了不少饭,最后光盘行动,孟垚也很有成就感。吃完两人坐在沙发上消食,孟垚还得另外加班,自己拿着电脑在腿上噼里叭啦地打个不停,裴书聿戴着耳机在打游戏。 打完两局,没什么意思,就从行李箱里掏出睡衣准备洗澡。进浴室后发现,孟垚收拾得比他想象中要干净,连沐浴露和洗发液都是他常用的牌子。 对裴书聿来说,不贵,只要小一千。可对孟垚来说,这已经是天价,难为他竟然这么用心,裴书聿这个澡洗得异常开心,决定出去后可以给孟垚一个奖励。 裴书聿洗澡洗得慢,半个多小时后才出来,一点也不懂得替追求者节省水电费。孟垚还是进去前的姿势,弯着腰抱着电脑在工作。听见浴室开门的声音,就停下手中的事情望过去。 裴书聿洗了头,孟垚就放下电脑拿毛巾帮他先擦干头发上的水,然后再用风筒吹干,免得他又感冒发烧。毕竟这个简陋的出租房既没有热烘烘的地暖,也没有能产生暖气的空调。 之后一直忙着工作,接近十一点才终于关上电脑。裴书聿已经在卧室躺下,孟垚进去拿衣服准备洗澡,结果裴书聿突然转身狠狠剜他一眼。 “……,”孟垚顿时定住脚步,没明白自己又做了啥,问他:“怎么啦?” 可裴书聿又什么都不说,翻了个身背对他,挥挥手,“没什么,洗你的澡去。” 一般这种情况,裴书聿就是有小情绪了。孟垚看不懂别人,但还是了解他,不过真的太晚了,孟垚只能暂时放下,迅速洗完澡,收拾好两人的脏衣服,又清扫了下浴室,然后才回到床头坐下。 裴书聿穿着睡衣,领口因他躺着而敞到了胸口,被子只盖到腰部,孟垚低头就能看见他的胸肌。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头,又转回来,“今天还开心吗,表现怎么样,可以打多少分呀?” 裴书聿侧了个身,左手支起脑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还可以吧,七分。” 当初裴书聿说要让孟垚追他的时候,孟垚问过,那自己如何才能转正,裴书聿还真不要脸地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三个月内,孟垚能在某一天表现的有九分好,他就愿意和他在一起。 现在一个星期过去,孟垚自以为今天已经做到他想象中的最好,结果裁判才给了他七分。 “那三分怎么没的?”孟垚勾他手指,弱弱地问。 裴书聿原本也想体谅他,不问还好,一问他就控制不住了,声音还是那么冷淡,可字字都好像夹着火,恨不得把所有委屈都吐出来往孟垚心口上砸,“你还好意思说,我在卧室三个小时,你一声也没叫过我,不问我在干嘛,不关心我渴不渴,困不困,就在外面忙你的工作,现在是还没在一起你就这样,以后可不得为了工作住公司啊,这谁敢和你过日子啊?” “……,”孟垚以为是怎么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工作的事,他当时确实一心只在工作上,但想赶紧搞完这些再陪裴书聿也是真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事情只能做完一件才能进入到下一件当中,如果不专心工作,效率就会低下,那他就不能很快完成并且陪伴裴书聿。 他把这些同裴书聿讲了,裴书聿沉默了一会,然后很大方地说:“行了,我不计较了,希望你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犯低级错误。”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你今天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学会送花了,是个大进步。另外,我想你已经追了我一个星期,是时候给你一些奖励。现在,你可以亲我一下了,我不会介意的。” “!” 事情的走向每一步都不在孟垚的预想范围之内,七分虽然不能获得一个男朋友,但可以提前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一个从小就在吝于表达爱意中长大的人,不能理解裴书聿为什么总是出口就能说亲啊亲啊。孟垚小时候就没有被父母亲过,当然更不会亲过自己的父母,他就是在十分典型的中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自己的父母都不会朝对方说情情爱爱,不过这很大因素是因为贫穷导致,每天不吵架已经是很幸福。 所以孟垚感觉这个奖励有点为难。到底有多为难,孟垚想了想,打个比方,就好比他宁愿被父母打一顿,也不愿意开口对他们说我爱你。 嗯,非常恰当,就是这样为难。 不过又想到假如拒绝裴书聿,那后果一定会更严重。 最终他还是撑住床,慢慢低头弯下了腰。 他只敢亲裴书聿的额头。 亲完还不忘小声说谢谢,然后裴书聿神色自然地“嗯”了声,孟垚就走到另一边床上躺下,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了条银河,谁也没发现对方红透的耳朵。 第40章去劝分 虽然裴书聿给孟垚的说法是还要追一追,可其实当天他不仅在酒吧宣布自己已有对象,更是一个电话打到太平洋对岸,不顾还在凌晨睡觉的爸妈,霸道地在听筒里通知他们:“我已经解决了人生大事,找到一个非常不错的伴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很快结婚,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再和他商量。哦,对了,到时候要是安排你们见面的话,记得准备多点红包,他养我很辛苦。” 第52章 电话是裴尚宗接的,蓝茵窝在他怀里,只听到是儿子的声音,没听清内容,等挂断后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老公?” 裴尚宗感到一阵头疼,不知道这个儿子又在搞什么鬼,希望真的如他所说,是一个不错的伴侣,这样他就不用被亲爹叮嘱,为他操心孙儿媳的事情。 “没什么,不是大事,儿子谈恋爱了,跟我们说一声,先睡吧,明天再说。” 蓝茵虽然很想八卦,但奈何太困,“哦”了声后就睡去了。 只是,两位单纯的家长没有想过这位儿媳竟然是个男的。蓝茵第二天给裴书聿回电话,裴书聿对他妈妈夸张的反应很无语。 “男的怎么了,谁让你和裴尚宗把我生成同性恋了,难道你们也很想抱孙子?但是很抱歉,应该是不能了,我们俩没一个能生的,不过我看蓝女士你也不是喜欢小孩吧?省了一桩事不是很好吗。实在不行,等表哥表姐谁生了小孩你再帮他们带吧,或者我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就当我亲生的……” “你别跟我废话那么多,什么男的怎么了,你妈我也不是封建的,可,可是你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不是说这玩意多半是遗传吗,我们家祖上三代可没同性恋,你怎么就搞出这玩意了?” 裴书聿抠着手机侧边的按键,语气少见的焦急,“你有意见吗妈妈?” “当然有,”蓝茵嘟了下嘴,很无奈,“算了,你先告诉我那孩子是谁吧,不要说……,就是孟垚?” 蓝茵不傻,儿子都喜欢男人了,自小到大他的朋友就少得可怜,排除范围简直小得不能再小,这几年里都是孟垚跟在他身边,除了他,她也想不出还能有谁了。只是她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两人有这层关系呢?看起来真的不太像啊!孟垚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哪里像是同性恋啊?不是裴书聿把人家带坏了吧,那可真是大罪了! “都知道了还问……,”怎么说裴书聿也是头一回跟家长聊这种事,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他很好的,你们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提前和你们说也是为了让你们想想办法,爷爷那边要怎么做。不可能不告诉他的,但是老人家接受度就没那么高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孟垚肯定是不会和我分开的了,他舍不得,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就麻烦了,我也不想让他伤心,总之,让爷爷别为难人家,其余的等你们回家了再说吧,挂了。” “诶诶诶……,”蓝茵都没说完,手机就嘟嘟嘟地挂断了,她苦恼地看了眼旁边的丈夫,两人皆是愁眉苦脸。 裴尚宗拍了拍她的手,表情也不轻松,“算了,至少不是赵家那孩子……” 蓝茵光是想到,假如裴书聿看上的是赵庭北那一类型的,恐怕别说他爷爷,他这个亲妈都得被气得往医院走一趟。 现在至少是孟垚。 裴尚宗虽然不太同意儿子这么胡闹,不过显然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就是老头子那边,还真是有点难搞。 裴书聿这一通操作,搞得全家都已经知道他谈了个男对象这种事。裴老爷子是一个月后才听到风声的,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绝对不同意,死都不会同意。还扬言是孟垚那小子居心不良,把他孙子给骗了。又非常马后炮地说起什么怪不得当初他一进家门我就不喜欢,一看就很精明,全然忘了自己曾经夸过人家沉稳这件事。 很想立刻就找孟垚约谈,尤其是得知裴书聿放着北京几套房产不住,非要和他一起睡那个破出租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孙子简直是被下降头了,真的是很神经病。 不过儿媳蓝茵拦住了他,她说她先去探探口风,暂时先不要棒打鸳鸯,不然会起到反作用的。年轻人嘛,越不给他做什么,他非要和你作对。 就这样,蓝茵哄着裴老爷子,在孟垚追求裴书聿的第一个月尾,没忍住单独约见了孟垚。 但是事先有和裴书聿报备过。她真的不是那种封建的家长,可一想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又免不了伤感。 于是,孟垚很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 周五晚上,他拖着下班后疲惫的身躯来到蓝茵指定的餐厅。进去之前有给裴书聿发消息,让他先在家吃点贝果垫垫肚子,今天的晚饭要迟点吃。 裴书聿装作不知道他要去见自己的妈妈,还问他怎么了,想让他快点回来,孟垚说工作出了点小事,要临时加点班。 裴书聿就说哦,让他赶紧解决完然后回来吃饭。 孟垚给他发了个系统表情,是ok的意思。 战战兢兢地被侍者引到座位,孟垚坐下前很有礼貌地喊了声蓝阿姨。 “刚下班吧?累不累?”蓝茵没有孟垚想象中那样对他恶言相待,反而是还挺关心他,“我看这家店评分不错,想着这个点你一定饿坏了,就随便先让他们上了点菜,不喜欢的话你再另外点。” 孟垚受宠若惊,以为自己会被支票砸脸上的难堪没有袭来,“不会不会,我没什么忌口的,都能吃。” 蓝茵顺着他的话往下讲:“裴书聿就很挑食,是不是,从小就很难养的一个小孩,麻烦死了。” 来了,迟钝的孟垚在这一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应对老板的心态来对待这场谈话。 “是啊,麻烦死了,吃饭都好挑剔,每天都要哄着。” “那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蓝茵单刀直入,也不想说那些弯弯绕绕了,主要她也是真的好奇,孟垚心里是怎么想的,“阿姨没有别的意思,你看,你们俩都是名校毕业的,你也不差,就是出身不太好……,抱歉,阿姨事先调查过你。” “没关系,”孟垚笑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您接着说。” “你们完全有更好的选择,阿聿这个人,真的很麻烦,性格也不好,你知道为了养好他,我和他爸爸费了多少心思……,”说到这里,蓝茵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也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吧,大人总喜欢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来逗小孩。我以前也这么干,有一次,我问他,你每天都自己一个人玩,想不想要弟弟妹妹来陪你。” 以孟垚对裴书聿的了解,他完全能猜到裴书聿的回答,“他肯定不想要。” “是啊,他说如果你要生弟弟妹妹,那我就离家出走,我不要做你们的小孩了。” “是不是很逗?”蓝茵眯着眼睛,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他那时候十岁,已经知道弟弟妹妹会分走爸妈对他的爱。他非常自私,是自己的东西就要完全属于他。如果是物品方面的话还没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满足他的需求,但这种性格,代入恋爱当中,那会很难搞。” 孟垚耐心听完,很快就给出回答:“不会,如果真的在一起,我完全属于他,不会让他多想。” “啊?”蓝茵原本还想接着说完来之前就打好的草稿,结果孟垚说什么,“如果真的在一起”,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没在一起?”蓝茵目瞪口呆。 孟垚也“啊”了声,摸了摸鼻子,羞赧地说:“我在追他呢,他还没同意。” 蓝茵觉得自己要晕了,扶着额头缓了一会,这和自家儿子的说法有出入啊,裴书聿在搞什么?还让人家追他,脸也太大了吧!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大晚上打电话说已经有对象了,这是在玩她还是玩孟垚? 蓝茵喝了口水,逼着自己稳了稳心态,“其实阿聿他除了家世,其他的根本没有什么优点啊。你看他,一不会做饭,二脾气又大,花销也大,还很懒,说不定以后都不会上班。假如你们要是真的在一起,可能你也得不到裴家的钱,他也不一定有,到时候你要养他吗?” 孟垚握紧桌面下的手,很郑重的语气:“我会努力的。” “……,”蓝茵很想晕过去,儿子给孟垚下什么药了? “可是再努力,你买得起北京二环以内的任何一套房吗?”蓝茵试图拿出一点恶婆婆的姿态,好让孟垚知难而退,“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他过得好,但你现在这个条件,阿聿跟着你只能吃苦呀。你看看他,现在家都不回了,整天就跟你睡那个出租屋,以后他要是想买豪车,买手表,买高定,你怎么负担得起呢?难道你要他为了你降低生活质量吗?这样的爱情是不长久的,你们总会为了鸡毛蒜皮吵架……,你待会还要回去给他做饭吧?工作完还要照顾他,能照顾一天,一年,但能不厌其烦地照顾十年二十年?人总是会累的。” “你也不要想着阿聿会做出什么改变,他从出生开始就没干过活的,地都不会扫,衣服不会晾,除了享福,他没什么会的。” 孟垚很是认真地倾听着蓝茵的话,对于她的所说不予辩驳,只端了端身子,坐直起来,“蓝阿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裴书聿和我在一起,他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实话说吧,我挺喜欢照顾他的,虽然这么说也不太恰当,但我觉得照顾他有种养小孩的感觉,他开心了我也有成就感。他每天在家等我下班,开着灯,回来抱一抱我就好了,或者他出去玩,我可以去接他,我最近在考驾照了,虽然不一会能这么快买车上牌,但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把他照顾得很好很好。而且,他也没有阿姨您说的这么懒,最近他有尝试把洗衣机洗完的衣服晾到阳台,也会在工作室上班……,”孟垚想不出来裴书聿除了吃喝玩乐还做了啥,稍微卡顿一下,实话实话,“总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这样的状态很不错。” 第53章 蓝茵同他讲:“谈恋爱不是养小孩。” “我知道,所以我说这样也不是很恰当。裴书聿也很有责任心,他经常等我下班,然后和我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会非常有耐心地等我挑食材,我和他讲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会用心记得。像他现在就会分辨一些原食材,譬如知道哪个是生菜,哪个是上海青,还懂得买肉的时候要买哪一部位最好吃,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顿了顿,孟垚又说:“而且他很体贴,我平时工作挺忙的,他之前经常会因为这个和我闹不愉快,不过也是我的问题,我一忙起来就不记事,他还会细心地提醒我吃饭那些……,恋爱不是要讲究绝对平等的,什么我做了这个你就必须做这个,我怎么对待你你就怎么对待我。当然,感情上肯定是只能有彼此,我只是在说生活方式。总有一个人要付出多一点,那个人可以是我,我心甘情愿。” 孟垚说得这些东西蓝茵一个都想象不到,自家儿子会甘愿为了一个男人,穿着五位数的鞋子,陪着他踩在那些脏水横流的菜市场,就连那些腥臭作呕的味道都可以忍受。 天,他还说儿子体贴,那三更半夜不顾时差吵醒爸妈的人是谁,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哭了不是选择抱起来哄而是丢出去的人是谁,舅舅给他送礼没送对当面说不喜欢的人是谁...... 蓝茵几乎要晕厥过去,这段对话她深知已经无需再进行下去,因为目的无论如何是达不到了,孟垚似乎对自己儿子有着天大的滤镜和夸张到无下限的包容度。 “而且,即便是我说我愿意付出多一点,也不要觉得我是在吃亏。实际上,我认为恋爱本质是利己主义,因为我跟他在一起,本身就是为了满足我的需求,我光是看着他就很开心,这怎么不算他带给我的价值?不是有句话说,千金难买我高兴嘛。裴书聿他就值千金” 因为还惦记着出租屋的裴书聿,两人又聊一会后,孟垚不得不提前和蓝茵说再见,还说有机会的话,下次由他来请阿姨吃饭。 孟垚一离开座位,蓝茵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解除静音键,裴书聿志得意满的声音立马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我说了,他很爱我,我们不会分开的。” 然后页面显示裴书聿退出通话,接着是裴老爷子,裴尚宗,最后还是裴奶奶叹了口气,“随他们去吧。” 此时,正琢磨着今晚给裴书聿做些什么的孟垚,根本不知道,方才那段堪称世纪表白的对话已经字句不漏地落在裴家核心四口人的耳中。 所以,他也就不明白,为什么晚上睡觉时,向来泾渭分明的裴书聿又要给他一个奖励。 奖励就是他可以抱着裴书聿睡觉。 于是,那天晚上,说着要给奖励的裴书聿,在孟垚睡着之后,为了不吵醒他,自己一个人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偷偷失眠到凌晨两点。 然后,他想,恋爱果然是相当麻烦的事情,但是为了孟垚可以每天抱他,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毕竟孟垚那么爱他,在他妈妈面前讲一大堆好话,就为了不和他分开,好像没了他就真的活不了一样。 裴书聿摸着孟垚的手想:这个呆子竟然已经爱他爱到这种地步,魅力也太大了吧。 第41章美人计 尽管裴老爷子也在那天的电话直播现场,并聆听了孟垚对孙子的“深情表白”,然而他依旧不能接受裴书聿就这么喜欢男人的事实。 在“电话事件”过去两周后,裴老爷子没忍住,还是把裴书聿喊回了老宅。到底是最疼爱的孙子,不舍得说重话,一坐下就开门见山,让他从出租屋里搬回来,冷静一段时间,之后再看看两人合不合适。 裴书聿当然不愿意,他的说辞是: “爷爷,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接受,我也不奢求你能立马就同意我们俩,但你现在让我们分开冷静,这不是闹着玩儿吗?”裴书聿在裴老爷子对面坐下,手插着兜,翘着个二郎腿,一点没有出柜该有的低下求人的姿态,根本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你想想,要是不合适,我能和他相处四年?这四年里,但凡他有一点让我不舒服的地方我早就滚回来住了。我对他已经足够了解,没什么再需要冷静的了,应该冷静的人是你们。十八到二十二岁,我已经成年,基本分辨情感的能力早就具备,要是我们能领证,现在跟我出现在这的就还有一张红本子。” “我就是冷静才让你们分开!”裴老爷子重重地把手里的茶杯砸在桌面,“你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吗?男人和男人这点事我当年在兵营里看得多了,到最后有哪个是走到一起的?大家就是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习惯了,无聊了,情绪上来了,看对眼之后发现男的也不是不行。但时间一长呢,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男人和男人拿什么保障爱情?你们连一个基本的家庭单位都要组成不了,靠什么过十年二十年,更别说是后半辈子了!” “四年?以为四年很长吗?就算你们在一起八年,十二年,也只不过是二十六岁,三十岁!三十岁就能决定一辈子了?就是因为你才二十二岁,你还年轻,所以你任性,你拎不清,总觉得现在喜欢一个人就要马上告诉全世界,就以为自己能和对方相守一辈子了,做什么都要轰轰烈烈,甚至不惜要和家里对抗。你别忘了,谁才是最爱你的人,你从小到大是谁在照顾,难道我让你们分开还会害你吗!” “那不一样,你拿兵营里的人举例子,那是因为他们没得选,我们在校园里难道没接触过女人吗?”裴书聿正了正神色,“你觉得男人和男人走不到一起,男人和女人就没有离婚的?结婚证不是主/席令,一颁布就是铁律,不是盖个章宣个誓就一辈子分不开了,人和人在一起看的是心,不是那张廉价到只有九块九的纸。”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是如果你们真的爱我,就应该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再者,二十二岁怎么了,我十八岁就觉得非他不可了!” 这话是真是假,就连裴书聿本人也不敢给出答案。情急之下说出来的,究竟是否是隐藏在心底早就滋生而没有意识到的情愫,他也说不准。 虽然有些话裴老爷子听进去了,可终归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喝两口茶,重新理了理思绪,拿出谈判的姿态,“好,行,你说你非他不可,那你怎么确保你们俩将来不会变心?” “保证不了,张口闭口一辈子不是在侃大山吗?我要是说我能你也不信吧?”裴书聿基于理性的角度和他讨论:“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俩也绝不会看上别人。至于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我又不是神仙,走一步就算一步。” “还走一步算一步,”裴老爷子以为找到可以攻击的点,“我看你这个态度就是在儿戏,你还年轻,我可以原谅你这一回,即便你要玩,想找新鲜,想和他体验一下谈恋爱的感觉,你现在非他不可,那我也可以给你两年时间。两年够你们做遍所有事情了,到时候腻了,分手,我可以接受,但要想让孟垚进门,这是没得商量的。” 随后,裴老爷子终于吐出此次谈话的重点,“他那种家庭,根本就配不上你!” 空气安静了几秒,裴书聿向来是敬重爷爷的,但他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否定孟垚。反复吐息几回,尽量不让自己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说话就说话,爷爷你扯这种东西就不对了。” “他那种家庭怎么了?出身又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且,他多有本事,能从山沟里考来北京。换做是我,我都未必有这个自信说我也可以做到。那么差的环境,那么贫瘠的资源,他什么也不靠,十二年的教育,他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没有在这条路上走歪,没有放弃,每天磨那笔杆子,就这么一路摸爬滚打到北京,他吃了多少苦?你怎么能说他配不上我?要是我们俩真有谁配不上谁,那也是我裴书聿配不上他孟垚!” “你配不上他?我精心培养你这么大你说你配不上他?好,好好……,”裴老爷子气得手指发抖,站起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背对着裴书聿放狠话:“那你就跟他过去!在想清楚之前,你不准再回裴家,家里的一切资源也不允许动用,工作室也别搞了,反正也不是你自己的钱,有本事就自给自足,我倒要看看,这种日子你能过多久!” “哼,”话说到这个份上,裴书聿也知道后面是进行不下去了。他最后喝了口茶,拍拍衣服站起身,语气倒是平淡:“爷爷,那我不回来的日子希望你能好好冷静。今天的谈话我很失望,你要是非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那我就要后悔前二十二年喊你爷爷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的一段话。 裴书聿走出书房,门口奶奶就在那站着,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然后摆摆手让他赶紧走,随即进去安抚在里面貌似在砸东西的老伴。 裴书聿也听到声响,走之前还不忘吐槽他:“这么大个人了情绪还这么不稳定,究竟是谁不像话?” 第54章 这话说完,奶奶返回给了他一巴掌。 那天回到出租屋,裴书聿开始考虑起自己的未来。总之,上班也不是不可以,象牙塔里长大的裴书聿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认为他这个学历难道还愁在北京找不到好工作?不过要让他说实话,他还真不愿意过那朝九晚十的社畜生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这么拖了一段时间,直到孟垚发现貌似裴书聿好像很久没去工作室后问了一嘴,裴书聿才如实同他讲。 “工作室被收了,”裴书聿吃着孟垚做的锅包肉,神情闲散,“以后没得地方去了,我又不想上班,可能要你养我了,你还愿不愿意?” “啊?”孟垚放下手里的筷子,“为什么?” “因为我家里人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啊。” 裴书聿说得云淡风轻,孟垚这饭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上次蓝茵来找过他,过后没发生什么,孟垚就以为裴家的态度算是默认他们这样的状态,还觉得蓝茵这位妈妈果然是很疼裴书聿,即便他出格到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没有强制反对。 “可是……,可,” 孟垚支支吾吾,裴书聿内心稍稍有些忐忑,表面镇定问他可是什么,孟垚就说:“可是你还没答应我呢,他们怎么就知道了。其实上次你妈妈找过我,我没和你说。” 孟垚当时认为自己还在追求裴书聿的阶段,成不成还是一回事,蓝茵背着裴书聿来找他,想必也是不希望儿子知道,孟垚也不想因为他的原因让裴书聿和他妈妈发生什么不愉快。他还是很喜欢蓝茵阿姨,而且认为裴书聿这样的家庭氛围过分难得,他实在不想破坏这份幸福,所以就也没跟裴书聿提蓝茵找他这件事。 裴书聿吃得差不多了,抽张纸巾擦擦手。脑袋飞速运转,决定还是不必告知孟垚,其实那天他们全家都已经得知他和妈妈的谈话内容,他怕他承受不了。 于是他顺着往下问:“找你说什么?要我们分开吗?” 孟垚点头,“差不多,我没同意。” “好了,我也没同意,”说着,裴书聿突然侧头往孟垚那边靠近了一点,“所以现在我一无所有了,还不想上班,就这样,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两人原本就是坐在同一边吃饭,裴书聿这么一靠近,孟垚的鼻腔里就全是他的味道。而且,孟垚发现,裴书聿在家穿睡衣总是不好好穿,扣子永远不扣上面两颗,天热就算了,现在气温还没回暖,孟垚每天都要担心他感冒。 靠得太近,孟垚也不自在,躲一般低下头帮把他领口扣上,“不要这样穿呀,感冒怎么办?” “那意思是你家里边都知道你喜欢男人了?包括你爷爷吗?你有没有挨骂?” 孟垚本来想说的是,那你家里边都知道你喜欢我了?但觉得不太好意思,而且裴书聿也没这么说过,就换了个说法。 扣子扣好,孟垚轻轻推了推裴书聿的肩膀,示意他往回坐一点,“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么早的,或者等我在的时候再说,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在我身上了,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说你。” 裴书聿垂眸撇了撇自己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心有不快,又当着孟垚的面解了一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是同性恋啊,就算我不喜欢你……,额,可能也会喜欢别的男人啊。” 呸,假的,没可能,但裴书聿可不能这么说,不然孟垚以为自己这么爱他,不就没吸引了?不过同性恋是真的。 “他们早知道晚知道没什么区别,现在重点是,我没钱了,你还要不要追我,不仅没钱,也许也不太会赚钱,估计花得还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你怎么想?”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样,扣子解开后裴书聿和孟垚抱怨,说胸口好痒,让孟垚给他挠一挠。孟垚问他哪里,他直接就抓着孟垚的手往自己左胸上方的位置摁去,只是力度不大,“这里,你帮我挠挠,我手脏。” 孟垚还没有在灯光如此明亮的地方和裴书聿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脸很不争气地烧了起来,脑子也变得迟钝,裴书聿自相矛盾的说法都没有发现,手脏的话那他怎么解开衣扣的?也好半天才回答裴书聿的问题。 “要不你继续深造?”孟垚的食指在裴书聿说的那个位置,不轻不重地上下挠了几下,“我可以出你的费用,这样你也不用工作了,想必家里人也不会说些什么,说不定还很开心。” “但是我也不想再读了啊,”裴书聿极其无赖地说:“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你不是最清楚了?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无所事事不好,不想追了?不想养我,不喜欢我了?” 第42章在一起 假如不考虑裴书聿的感受,孟垚一定会回答:当然了。 在孟垚的人生观里,学习就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为了更体面更高薪更轻松的工作。不过已经步入社会的孟垚也已经清楚,世界上根本没有轻松又高薪的工作,除非你是老板,然而,就是摩根大通里光鲜亮丽的md,也很可能每天四五点就起来,然后赶着时差给远在伦敦的上头汇报工作。 但,即便如此,人也不能不工作。这样的人生是堕落的,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怎么样,总要找个事情做吧。不然每天吃了喝喝了睡?虚度光阴吗这不是? 他试着引导裴书聿:“那你不是喜欢音乐吗,你可以接着搞,我出去上班就可以了,你不要有压力。” “我觉得你编的曲子很好听呀,一定会有人买版权的。”孟垚不太懂这方面,以前问过一次裴书聿编曲怎么赚钱,裴书聿当时听到“赚钱”这两个字还嗤之以鼻,不过也还是和他分析了一通有关音乐领域的知识。现在孟垚也不希望裴书聿为了迎合市场去做那些所谓的口水歌,他鼓励他:“当然,我肯定不是一定要你做出成绩,你一直做,慢慢做,都没关系的,我可以养你的,我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裴书聿挑眉,编得煞有其事:“可是编曲的工具我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收了,那些东西很贵的,你愿意用你的工资为我支付吗?” 孟垚问他多少,裴书聿随口报了个数,果然就见孟垚露出惊诧,继而是为难的表情。 “可能没有办法很快买到,但钱一够我就转给你,我不会买这些,你拿着买,行不行?” 裴书聿还抓着孟垚的手,这会拇指在他掌心摩挲着,搞得孟垚的手心很痒。裴书聿感觉孟垚说话很好听,假如他要是女人,这辈子估计是完了,这简直比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还要吸引人,总是感性,容易心软一点的女人毫无招架之力。可惜他是男人,自诩了解男人本性,心里也不确定孟垚是否真的能做到。 或者说,他不是不相信孟垚,他只是不相信在孟垚心里,自己难道当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值得他如此付出。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裴书聿这么问他:“其实如果我没有钱的话,北京城找找,可能不一定有我这么高,这么帅,但次品还是能勉强找到几个的……,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不要到时候钱也花了,发现人也不喜欢了,那可就亏大了。” 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孟垚惊讶地望向他,“难道你觉得我是喜欢你的钱吗?” “我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孟垚略显着急地和他解释:“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心,要是真不喜欢,我就不会给你做饭,给你送花,花这么长时间追你了……,时间对我来说可是很宝贵的……” 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后面几句孟垚越说声音越低。 “好吧,你不要后悔就行。”裴书聿转过头,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不敢再听孟垚说的话,只最后一次劝告他:“我真的很麻烦。” “我真的知道。”孟垚就再一次回他。 直到三个月之期临近,孟垚真的拿出一笔可以买到一套编曲所需设备的钱款,且很兴奋地告诉裴书聿,他可以继续做他喜欢的音乐了。 那一刻,裴书聿才真的确信,孟垚竟然真的有这么爱他。 所以在孟垚上交工资卡的那一天,裴书聿把孟垚带去了北京海洋馆。 那天,他穿着休闲西装,没有开车,裴书聿选择和孟垚坐地铁。两人一路上都牵着手,但都很默契地没有和对方对视,好像谁都不敢看谁。只有微湿的掌心在无声诉说主人的紧张,也不知道是孟垚的,还是裴书聿的。或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出地铁口,路边刚好有老奶奶拎着一篮花筐经过。孟垚喊停她,没什么纠结地就挑中其中几朵白茉莉。孟垚递给他的时候,还有些羞涩,裴书聿戴着口罩咳了一声,很明显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之后,裴书聿右手捧花,左手牵着孟垚,检票进了动物园。 穿过人流,在亚洲最大内陆海洋馆里,在头顶漫天星光和鱼群的见证下,裴书聿答应了孟垚的追求。 那天,几乎从来不在社交媒体透露私人生活的裴书聿,花费一分钟,上线发布了三张照片。三张照片颜色和谐,大背景都是统一的克莱因蓝,只有中间那张偷偷溜进了一抹白,并俗气地配上一行文案: 第55章 玫瑰不如茉莉,茉莉花不仅好看,茉莉花茶还好甜。 就这样,孟垚和裴书聿,于二零一五年的劳动节前夕正式成为一对普通的情侣。 那天晚上,裴书聿摘下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蓝宝石耳钉交到孟垚手里。他说:“虽然现在它已远远无法达到原价,但哪天你累了,依旧可以把它拿去拍卖行兑换,价值是北京任何地段的一套两居室。” 孟垚笑了笑,虽然觉得这么一小块石头,还是被戴过的,能换北京一套房有些离谱,但也没拆他的台,只亲自把蓝宝石又戴回他的耳朵。 “不要,你戴着它,价值是孟垚每天都会很开心。” 第43章闹矛盾 后来裴书聿真的过了两个月什么也不干,整天就拿着孟垚的工资卡出去“挥霍”的日子。要么有时在酒吧,要么就跟着赵庭北瞎玩, 周一到周五经常加班到十一点半的孟垚只能在晚上才能看见他的人影,当然,别的时间点他也不一定有空。 孟垚转正之后,月工资有一万出头。这一万,其中有三分之一打回老家,名为赡养费,有一千打给孟阳做生活费,剩下除去房租水电和日常零用还有小部分存起来,真正给裴书聿挥霍的其实只有两三千。 孟垚知道这点钱还不如裴书聿以前的一顿饭,不过裴书聿很懂事地没有跟他抱怨,虽然有时上班上着上着,看到银行卡时不时就发来的一些扣费短信还是会心疼,但晚上睡觉时能亲一口裴书聿的脸,想想明天还是很有动力去工作。 只是再好的情侣也免不了会有争吵,即便是孟垚和裴书聿。 那天孟垚提前下班,到裴书聿短信上的酒店接他。他不是 第一回来这,这里的mgr.都认识他,于是拒绝了他的带领,孟垚轻车熟路找到裴书聿所在包厢的楼层。 他不想打扰裴书聿,知道他在交际,也不想进去和那些陌生人坐在一起。只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发消息给裴书聿,说自己已经在外边等他。 裴书聿一直没回,孟垚上班上得有些困,回了工作群的消息后,本来想眯一会,结果却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再醒来时,耳边听到一阵声音,一群人吵吵闹闹地从包厢里出来,孟垚眨了几下眼睛,视力清明之后,很容易在人群里锁定又高又白的裴书聿。 裴书聿明显也看到他,和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往他这边来了。赵庭北是个凑热闹的,跟着裴书聿的尾巴一点不见外地也过来了。 “哎呀,孟垚也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呢?外边多无聊啊?” 赵庭北吊儿郎当一身花花绿绿,像个开屏的孔雀,孟垚并不太喜欢,不过看在裴书聿朋友的面子上还是很客气地回答了:“我就是过来等裴书聿,里边外边都一样,就不打扰你们。” “哪里打扰哦,”赵庭北笑眯眯往下聊,“你不早点进来,裴书聿一个人没人陪,差点被占了便宜呢。” 话音落地,裴书聿就送了个眼神给赵庭北,赵庭北目的达到,自然也很懂脸色退开了。 走之前试图弥补了一句,凑到孟垚耳朵旁飞速地说:“不过裴书聿真挺喜欢你的,抵挡住了诱惑,放心吧。” 孟垚:“……” 其实不用他说,孟垚已经闻到裴书聿身上有不属于他的香味。只是赵庭北这么一搅和,孟垚就暂时不想去问这个了。 裴书聿喝了酒坐车会有点难受,两人就牵着手步行到附近的地铁回家。在地铁里,孟垚看见许多和他一样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大家容貌各异,可面色却出奇一致的疲倦。 在北京工作,表面听起来光鲜亮丽,可实际上,北漂人的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为了省钱住在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没有独立卫浴,洗澡只能等排队,冬天也没有暖气,硬邦邦的床板还有廉价的被子只能给予一星半点的温暖,上班要花几小时的通勤,坐在豪华高端的办公室,心里想的是还要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里的一套房…… 孟垚当然也很累,家里每个月准时地催款,房租水电,养裴书聿,还要存钱……,可此刻,裴书聿还靠在他的肩膀,他不能塌下腰来放松片刻。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今晚,孟垚觉得地铁里沉闷的气息好像无可避免地浸染了他,还有那些以往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他人怪异的眼神。 孟垚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如果两个人要长久,那一定是要互相携手扶持的,他不是在怪裴书聿。像当初答应裴书聿说的那样,他愿意养他,可以为他支付生活费用,但裴书聿呢,是真的愿意舍弃掉从前优渥的环境,和他一起蜗居在北京城这间小小的,毫不起眼且没有丁点生活质量保障的出租屋吗?一时半会图新鲜可以,长久下去呢?都说由奢入俭难,裴书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吃过苦,现在可以因为短时间受荷尔蒙的影响陪他玩闹,将来呢? 孟垚从前不敢,也不想去纠结这些问题,但貌似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私心讲,他真的蛮喜欢裴书聿。虽然不清楚自己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喜欢女生,或者其他人,但他们都不是裴书聿,没有裴书聿好看……,不像裴书聿,陪伴了他四年,他们一起走过北京的许多角落,裴书聿会在深夜的火车站接他,他发烧的时候裴书聿会带他回家……… 可如果真的要按蓝茵所说,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更好,孟垚认为,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可以让裴书聿过得更好。 脑袋里装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家之后孟垚不像往常一样先亲一口裴书聿的手腕。就惦记着还没做饭,因裴书聿不喜欢吃油腻腻且没有卫生保障的外卖,所以无论多晚,多累,孟垚都会亲自下厨给他炒饭。当然,也不能把这笔账全记在裴书聿身上,饭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往往都是孟垚吃得最多。 但假使没有裴书聿,孟垚可能只是会简单炒个青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算做三菜一汤。 孟垚放好公文包,洗干净手,先给裴书聿熬了碗牛奶姜汤。孟垚把碗端出来茶几上,没有什么另外说的就又要扎进厨房准备晚饭。 可裴书聿叫住了他。 他能发现孟垚的情绪。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孟垚是个藏不住事的,原本也没想藏,这不利于两人的感情,可是也没想好要说什么,正好瞧见那碗汤,就顺着说了。 “你喝酒……,我不是反对,可这样对你的胃不好,但是你要是喜欢,我也没什么意见,喝少一点就是了,可你最近身上常常有酒味。你出去玩,出去做什么都好,我都接受,只要你开心,但是……,”孟垚吸了口气,重新组织语言,他心里是很相信裴书聿的,可他衣服上的香水实在是太臭了!孟垚也很难抑制自己不去发散那些不好的想法,“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和别人有太亲密的肢体行为。” “你不相信我?”裴书聿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心里隐隐有些得意,想孟垚这个大老粗居然终于会吃醋了,但觉得孟垚竟然为了这点事就怀疑他,他又不是滋味。按照以往的性格,裴书聿才懒得解释什么,可他不愿意让孟垚瞎猜,影响两人关系,就还是招招手让孟垚坐来他身边,“我没有,今晚是有正事要和他们谈的,这种场合……,我不是庄家,做不了主,免不了有人要点些‘公关’来陪,我没碰那些人,是有不长眼的自己往我身上砸。” 听完,孟垚也冷静下来,几秒后,得出他的理论:“是因为要赚钱吗?” “当然了,这个家不能就只有你在付出吧?”裴书聿斜睨着眼看他,好似在骄傲地等待着什么,“我也很有责任感的,你上班那么累,我难道看不出来?你真以为我每天就出去混日子吗?真靠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这件破屋?” 裴书聿心直口快,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这次说完,他立马就后悔了。虽然他讲的是事实,可这样说挺伤人的,好像他在否定孟垚的努力一样。 良久的沉默,孟垚无力地叹口气,诚恳地和他说:“对不起。” “……,”果然还是闷死人的性格,裴书聿听见他道歉就来火,“对不起什么,谁要你道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思,真要对不起当初还追我干什么?怎么?现在后悔了?那时候不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吗?这个问题就没想过?马后炮呢你?” “是有一点。”孟垚不怕死地将实话说出来,看见裴书聿楞住又很快愠怒的表情,他强压下心里头的郁闷和苦恼,“当时我太蠢了,想得太少,觉得自己能养好你,以为你只要安心在家做音乐就好了。可……,如今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不能保障你的幸福,你跟我在一起,家人不支持,车没了,豪宅没了,现在还要出去陪人家喝酒赚钱,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就想你轻轻松松的。” 这个笨东西,还以为自己真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他陪酒?只不过是有人看上他的版权想要找他合作而已,而且今晚来的都是老熟人,不乏有赵庭北之流,不犯点贱不舒服,都知道他跟家里出柜的事,想故意试探他反应,才会这么不知分寸地开了个玩笑。 第56章 席少虞想一掷千金为美人要个新剧的ost,裴书聿怎么着都得狠狠砍他一刀,陪酒?对方求他还差不多。 孟垚要是知道裴书聿的另一层身份,估计也不会每天发愁怎么养裴书聿了。 “那分手吧。”裴书聿毫不留情地说出这句话,目光冷淡,语气也像踱了几层冰,让孟垚的心如堕冰窟,“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分手吧,省得你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如趁早好聚好散,以后想起来对方还不至于只剩下钱钱钱。” 裴书聿打着试探的目的说出这番话,没料到孟垚真的没给他回答,沉默着,似乎是真的要考虑和他分手。裴书聿就站起来,“行,这就是你的回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算玩完,到此为止了。” 孟垚的手紧抠着沙发边缘,整个人的腰都要弯了下去,他不想分手,可裴书聿说得是事实。他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豪,养不了金丝雀,更别说比这还要难养千万倍的裴书聿。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门把手被人按下,发出咔哒的声音。孟垚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砰”地巨响,仿佛带着主人的怒火,那老旧的木门被狠狠咋上,房子都像抖了一下,孟垚的头终于控制不住地埋进了膝盖里。 裴书聿走了。 厨房里拿出来冷冻的鸡肉就那样泡在水里,没有人理会,孟垚缩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裴书聿挂在这的外套,上面有他熟悉的体香。 几个月的时间,孟垚和裴书聿朝夕相处,是恋人,是朋友,但中间一直有道不可逾越,无法消弭的鸿沟。孟垚拼命工作,就是想让知道鸿沟尽可能缩小,他还要带着裴书聿回裴家,他想让他家里人都放心裴书聿和他在一起。 可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心想事成的,这个道理孟垚后知后觉地明白。 没了吃饭的心情,孟垚只想收拾好厨房,赶紧洗个澡,然后上床躺着。 他真的很累。 可老天偏偏好像要和人对着干,在厨房的孟垚只见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几秒后,是更大更响的雷声,暴雨紧接而来拍打在开裂的窗户上。 遭了。 裴书聿没带伞。 距离他下去才过去十三分钟。 裴书聿又没有车开,想离开这里的途径就只有打车。这会夜里,车并不好打,而且他们这里出去大道还有一段距离,那就说明,裴书聿极有可能还站在路边等车。 光是想到裴书聿淋雨那个画面,孟垚就觉得呼吸困难。方才想的那些大道理此刻全都被抛到脑后,孟垚片刻都没犹豫,抓起门后的伞就开门出去找人了。 第44章大暴雨 裴书聿烦得要死。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他自己要“分手”,但是孟垚竟然真的敢不挽留。大半夜的,他刚喝了酒,都没吃什么,孟垚也不心疼?果然,男人总是说得比做的好听,两人才在一起没几个月,孟垚就已经言行不一。 昏暗阴森的小道,路灯坏了好几个,月光被乌云沉沉罩住,裴书聿一个人走在路上,偶尔有下班族经过他,都匆匆看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家的方向赶。裴书聿心情不好,走路不看路,差点没被凹下去的小坑绊倒。于是脸色愈发不好,心里更加责怪孟垚。 好不容易走到大道叫车,结果手机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自动关机。 “草。” 到这里,裴书聿终于是忍不住骂了粗口。 他平时没有按时充电的习惯,要是关机了就用另一部,反正手机这种东西多的是,平常不会有急事,他也不会去找别人,要是有人找他,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也就只能等着,谁让他是裴少呢。不过这种情况和孟垚同居之后有了很大改善,因为孟垚睡前会帮他检查手机电量,一般只要少于百分之五十孟垚都会帮他充上电。裴书聿还说没必要,百分之五十明明是很充足的电量,可孟垚却觉得不够似的,裴书聿还发现,孟垚在这方面有一个和他相反的坏习惯,就是只要孟垚回到家,无论手机电量剩多少,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插上电。 裴书聿不能理解,但有怀疑孟垚这样的行为是否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因为害怕与外界失去联系,所以要确保一天二十四小时手机都能畅通使用。 裴书聿不赞同这样的行为,即便是现在,他同样不担心自己会流落街头。只要会说话,随便找人借个手机打个电话不就好了,或者拦一辆出租车,到了地点再让熟人结款就得了。虽然他也很不想干这种事情,但迫于现实,他也只能这么做。 只是电话要打给谁,也是一个值得裴书聿思考的。打回给家里,那不就显得前段时间他的行为真的是在胡闹,那不就印证他爷爷的话,两人的感情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甚至风雨还没来呢,他们这艘爱情的的小船就要沉了。他亲妈不得笑死他? 找其他人吧,裴书聿更不想,要是被赵庭北这个大嘴巴知道,他还要不要脸了,到时候不管真的假的,赵庭北只会和别人说他是分手后被赶出来的。 虽然本质上感觉没什么区别,对方没挽留他,不就是变相地被赶出来了?果然不是自己的房子就是不能硬气啊。 想来想去,也只有于洋比较靠谱,可是,问题是,裴书聿根本就不记得于洋的号码啊! 正当他纠结之际,更惨的情况来了。 白天被晒得可以煎蛋的地面开始出现暗色得圆圈,路人都跑了起来。 ……下雨了,他大爷的,这该死的北京,大太阳挂了那么多天,竟然现在给他来个暴雨! 裴书聿彻底麻木,他想他不会原谅孟垚的,这个男人这么狠心,竟然害得他这么狼狈。 雨几乎是没有给人片刻缓冲的时间就砸了下来,裴书聿没办法,只能退到旁边的杂货店前。完全挡住是不可能的,四面八方都漏风,站在这里只能勉强不让自己淋成落汤鸡。 前一秒还在愤怒恨不得把孟垚痛骂一顿,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说分手的人是他,但他就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孟垚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早知道谈恋爱会这样,当初还不如做朋友。做朋友多好,孟垚那会对他完全是有求必应,朋友也能同居,也能一起吃饭,也能叫他接自己,除了……,不能接吻之外。 可是! 说出来让人笑话,裴书聿和孟垚正式在一起已经有两个多月,两人除了亲脸之外,还没有像别的情侣一样碰过嘴。这事说来怪,但发生在裴书聿和孟垚身上竟然也能解释得过去。 裴书聿本人极其傲气,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一次孟垚,每一次都是让孟垚亲他。打着奖励孟垚的名义,实际上是自己想亲可又拉不下面子,明明都已经是情侣,不懂他在装些什么。 让孟垚主动的后果就是,孟垚每次只亲他的脸。 裴书聿都怀疑孟垚是不是只喜欢他这张脸,因为孟垚亲完脸就已经很满足,对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貌似完全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晚上他允许孟垚抱着他睡觉,孟垚居然能毫无反应。天知道,他有好几次在孟垚睡着后因近距离观察到他的脸而险些起立。 明明是很普通的脸啊,就是眼睛圆了一点,鼻子都没他挺,嘴巴也就那样吧,不厚也不薄,跟主人一样老老实实,根本没有吸引人的点!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裴书聿才不会拿出来讲。可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今晚谈完合作,他就故技重施,给孟垚一个奖励,奖励他这段时间照顾自己辛苦了,趁孟垚亲他的脸,再乘胜追击和孟垚接个吻。 现在好了,吻没了,自己还要孤零零站在街道上淋雨。裴书聿认为这一晚可以载入自己的人生史册,获得“最低谷最无助”奖项。 出门就穿了件短袖,没想到雨来之后,在透风的街道站上一会也冷得不行,裴书聿刚打了个喷嚏,头顶就出现一把蓝色小伞,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喘息。 孟垚是跑过来的,就怕慢了一秒让裴书聿淋到雨。 裴书聿没有任何表情,垂眸静静观望着孟垚,等他呼吸渐稳后,刀子一般的嘴吐出冷冰冰的话:“我不和前任做朋友,拿着你的伞滚远点。” “我没同意分手……,”孟垚自己做错事了,现在无论裴书聿说多难听的话他都不敢有任何意见,何况他刚才远远地就瞧见裴书聿站在破败的屋檐下躲雨,那么单薄的身影,孟垚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揪了起来,那么痛,他居然能做出把裴书聿丢在大街上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他家里人知道后该多心疼! 孟垚不怕死地去拉他的手,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大跳,完全没有温度的手,“手好冰!你冷不冷,我们回家吧?锅里还有温着的姜汤… 裴书聿立马从他手里挣开,“恋爱才需要两个人同意,分手是单向就可以决定了,你不懂吗?” “……,好吧,”孟垚踟蹰着,绞尽脑汁换了个说法:“现在我只是陌生人,我看见你有困难,来帮你一下不可以吗?” 第57章 “……,”裴书聿咬着牙,坚决不给他一丝好脸色,但避免不了情绪激动,胸口跟着起伏,“什么陌生人,滚远点,再这样报警你性骚扰。” “好了,我错了,”孟垚知道他的病,怕他是不舒服了,赶紧给他顺气,“我真的错了,我一点也舍不得你的,就是怕你跟着我吃苦。我觉得对不起你,不过你出门后我就想明白了,我不能没有你的……,我已经很习惯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以后会加倍地努力,我们一起过好日子,好吗?” “习惯?”裴书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哦,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习惯?” “那你不如趁早戒了这个习惯,和别人重新培养去。” 裴书聿说完抬脚就要走,他一刻也不想看见这个愚蠢的男人。根本不懂得说好话,说不定也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喜欢他,就只是习惯,知道自己条件差找不到好女人,就觉得自己也不错,男的又怎么了?他不是有钱吗,穷人最会算计了!怪不得,怪不得他对自己也没有兴趣,每天亲一下敷衍一下就过去了,指不定心里觉得同性恋多恶心! 裴书聿不吝给孟垚加以最大的恶意,脑子里已经毫无逻辑地复盘起他和孟垚这四年的点滴。也许大一的时候就该搬出寝室,这样后面就狗屁都没有了。他也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简直自掉身价。赵庭北说他疯了,他还不以为然,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串联起来,他可不就是疯了才会选择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没权没势没资本,相貌身材一般,到底是为什么会看上他,或许所有人都说得没错,他们就是不合适。 孟垚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拼命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掉。也许应该要感谢年少时经常干农活的自己,孟垚真的硬把自己拦在了裴书聿身前,一只手紧紧揽着裴书聿的腰,一只手还要别扭地撑着伞。可这么辛苦,裴书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孟垚清楚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也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千万不要放开裴书聿,不然以后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我只喜欢你!”孟垚想要安抚裴书聿,以前那些不太敢说出来就全都倒出来了,“真的是怕你跟我吃苦,你不要多想,不会有别人,你要是和我分手我这辈子都只能单身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效果,裴书聿就真的没再挣扎了,全身定在那里,孟垚抬头去看他,只望见两汪黝黑的潭水,依旧是没有情绪。然而孟垚清楚,这是他愿意给机会的表现。于是又去牵他的手,试着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最开始没有拉动,后来僵持了一会,裴书聿才像是妥协一样跟着走了。 这么一通闹下来,已经近十二点了。因为裴书聿淋了雨,孟垚担心他着凉,就先让他去浴室洗澡,趁这个功夫,他简单熬了锅鱼汤,炒了个蛋,裴书聿出来刚好能吃上,他就接着去洗澡,然后再吃剩下来的饭。 刷锅洗碗,回到卧室时,裴书聿已经躺下,孟垚第二天还要上班,可也知道今晚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留着过夜始终不好,便也强撑着精神打算和裴书聿好好沟通一番。 可对方显然不想配合,孟垚刚走到床头蹲下,裴书聿就翻了个身,“我累了,有什么话都明天再讲。” 第45章和好了 裴书聿这么说,孟垚也只能暂时放下。关了灯,摸黑回到床上。裴书聿就又翻身,背对着他。孟垚把人哄回来后已经使尽浑身解数,讲的好话都要吧嘴皮子磨破,对方却一点不为所动,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睡前孟垚都会抱着他,虽然没多久,但好像也成了一个习惯。黑夜里,看着裴书聿的后背,又想起刚刚他自己站在雨夜里的情景,孟垚不大舒服,知道他不可能睡着,就小心出声问:“抱一下,可以吗?” 说出去的话犹如石沉大海,裴书聿没有给他回复,孟垚原本有些灰心,可转念一想,裴书聿也没拒绝啊。他们认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裴书聿的为人吗?要是不同意早就跟之前一样让他滚了。于是孟垚就挪着上半身慢慢地靠过去,鼻尖碰到后颈的时候停下,凉凉的,有点香,是茉莉花。裴书聿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孟垚就摸到他腰前的手腕握着,只是这样,就觉得心松下来许多。又想到他刚淋过雨(其实真的只是淋到一点,孟垚很喜欢小题大做),身体可能很需要温暖,圈着他腰的手就又紧了紧。 他想,做别人的男朋友真不容易,即担心又害怕,既痛苦又甜蜜,这种滋味有够折磨人的。 孟垚非常喜欢裴书聿身上的味道,尽管今晚过得一塌糊涂,事情也没有解决半分,可准时的生物钟和熟悉的味道已经足够让他的身体陷入睡眠状态。 片刻后,真的快要睡着的孟垚,恍惚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而一直在闹别扭的裴书聿以为他就这么睡过去了,还想偷偷转个身,不料这会孟垚突然有了动作,抬起脑袋在他右脸颊上亲了一口,裴书聿顿了一下,然后听见梦呓似的一句晚安。 第二天醒来,孟垚照旧做好早餐,出门前来到床头,像往常一样,先喊一声裴书聿,裴书聿不知道是不是气消了,反正舍得看他了,没有拒绝给他交流的机会。孟垚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告诉他:“早餐在桌子上,都是你爱吃的,等会起来刷完牙吃了再睡,不然凉了对胃不好。我先去上班了,有什么事情你手机上联系我。” 孟垚等着裴书聿给他一句答复,谁成想人家看他两眼,就又闭上眼睛了。 “……,”以为他还在赖床,孟垚也不打扰他了,提起包就上班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前脚一出,裴书聿后脚就掀开被子起床了。 昨晚孟垚抱着他的时候,裴书聿认真地想了想,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闹成那样子。矛盾的源头只是因为孟垚太喜欢他了,吃醋了,自己身为伴侣,应该要大度一点。本来孟垚就因出身的问题觉得配不上自己,他怎么又能说那种话刺激他呢。 裴书聿这么聪明的人,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不足的地方是理所当然。他想,恋爱又不是做题,考试他能保证拿什么分数,但恋爱得是要千般万般为对方思考,这比解题复杂多了。 因此,为了弥补孟垚以及增进这段感情,裴书聿决定今天下班去接孟垚。 不过中午他打算先去一趟cage,于洋跟他说最近酒吧有新乐队要入驻,他先面了一轮,觉得实力还可以,就让裴书聿过去拿个主意。其实去不去都可以,于洋在这方面的实力裴书聿还是很认可的,他说可以,那对方必然是有可取之处,只是待在家里也无聊,孟垚一整天都不在,他总得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但刚出楼下,就看到许久不见的张伯。 张伯恭恭敬敬喊他少爷,裴书聿并不奇怪能在这里见到他,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裴书聿虽然有了猜想,但还是出口问了一句:“谁让您过来的。” “老爷吩咐的。”张伯尽职尽责,“他说好久没见到少爷了,还请回家吃一顿饭。” 果然,除了他爷爷,没人会做监视这么无聊的事情。裴尚宗虽然这段时间都在国内,但他几乎不过问他的私人生活,蓝茵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都不敢确定她现在人在哪。而且,他打赌,这两口子绝对还不知道昨天的事。 裴书聿现在还不太想见他爷爷,不过看他老人家的意思,这是要对昨晚发生的事发表意见了。裴书聿摸不准他是要笑话自己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裴书聿很害怕是前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裴书聿都得跟张伯回一趟。这起码是一个台阶,给了就得下,不然以后孟垚还怎么进裴家。 裴书聿还没傻到要和他爷爷作对,思考一下,同意了,“可以,但先送我去cage,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 这个点的酒吧还没什么人,裴书聿找了一圈,发现说好的于洋居然不在,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还被拒接了。 裴书聿给对方发了一个“?”,于洋马上回:嘿嘿……,来酒吧了?不方便听,晚点给你回! 裴书聿虽然是处男,但深思过后,于洋这句话他还是明白了。可现在青天白日,于洋怎么能做这种事情,看着也不像这种人啊。裴书聿就再次明白,男人永远深藏不露。 没法,于洋不在,他也联系不到那个乐队,又不想等他,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裴书聿就只好先回裴家。 裴老爷子已经在客厅喝着茶等他,之前两爷孙吵了架,还说那么难听的话,这会见面也不尴尬,裴书聿还是老样子,一坐下就翘着二郎腿支着脑袋闭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裴书聿很不客气地问他。 裴老爷子重重哼一声:“我以为你有骨气不回来呢!” “我可没说我不回来啊,是谁不让我回的。”裴书聿不想跟他打那么多哑谜,直接就问:“你冷静好了?能接受孙子喜欢男人了?那我什么时候带孟垚回来正式见个面?” 第58章 “昨天不是还吵架?”裴老爷子也不打算给他面子,将昨天下属报告给他的事抖出来,“怎么,现在又好上了?我跟你说,你们这只是开始,要是你们还坚持在一起,就永远都会有吵不完的架!能和好一次,能次次和好吗!你这个臭脾气,谁愿意天天将就你!而且你又没工作,没房子,吵架了只会被人赶出来,”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裴书聿也不让着他,“您跟奶奶不也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脾气有多烂,我都没说你你还说上我了?奶奶忍你这么多年你就真当自己是好丈夫了,要是现在在裴家发起‘最不想接触人选’的投票,我保证爷爷您一定是冠军。” “真是反了你了!”裴老爷子大掌一拍,就要站起来去找棍子。上过战场杀过人立过功的人,你能指望他一直都是平平和和有说有笑?裴老爷子是没打过儿子和孙子,但不代表家里没有戒尺这样的东西,“我看你以前就是没吃过棍子,才有现在这幅坏脾气!” “遗传的嘛,”裴书聿笑笑,就算裴老爷子这么说,他也还是岿然不动,甚至表情都没变过分毫,“可惜青出于蓝未胜于蓝,在这方面还是没法和爷爷您相比。” 裴老爷子越听越来气,戒尺已经拿在手里,但看着孙子那张脸也下不去手,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人,不打又下不来台。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奶奶径直朝裴老爷子过去,手起手落就是给了他胳膊一巴掌,“是谁听见孙子淋雨要把孙子叫回来了,你看看阿聿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在外面吃苦就算了,你回来还要打他?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自己孙子是什么样都不能接受,你还当什么爷爷,我看趁早断了关系,以后就让你儿子给你养老好了,我和阿聿都搬出去,你再也别想见我们,谁的孙子谁心疼。” 裴奶奶一番话把裴老爷子怼得哑口无言,可碍于面子,他又实在低不下头,最后无力地跺了跺脚,“我管不了你们了,爱干嘛干嘛!”然后悻悻地带着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沾了尘的戒尺回书房了。 “还是奶奶好。”裴书聿看人下菜,这会就愿意勾勾嘴角去拉他奶奶的手,“不过在外面没有吃苦,孟垚很会做饭呢,你都不知道孟垚多喜欢我,什么都不让我干呐。”说着还叹了口气,似乎对孟垚这种行为很是无奈,“是你太久没见我看出错觉来了,孟垚天天跟喂猪一样监督我吃饭,我最近摸着肚子都感觉好像长肉了,寻思着找个时间健一下身呢。” “孟垚那孩子不错的,既然你真的非他不可,那看看什么时候,他有空的话,就带回来见个面吧,我看你爷爷说得也未必全错。”裴奶奶顺着他的手坐下,说着说着也打他一顿,“你这脾性,也只有那老实孩子受得了你了。你就不能跟你爷爷说点好话,非得气他?” “哇塞奶奶,您讲讲道理,是谁不让我回家的,还要断绝爷孙关系,我没生他气已经很不错,你还这样护着他?”裴书聿夸张地表演起来,“合着您还是心疼您老公多一点呀,我已经很大度地不计较他把我赶出去的事情,讲讲道理咯,孟垚都说我很好养活啦,你们对我的偏见还是太大,孟垚听见你们这么说肯定是不同意的。” 此时在办公室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孟垚猝不及防地打了两个喷嚏,路过的组长刚好瞧见,好心提醒他伸个懒腰多喝两口水。 “我不听你讲这些,奶奶对你俩在一起没意见,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对女生不感兴趣。奶奶改变不了你,不过你先不要在奶奶面前秀恩爱,等我再缓一段时间。” 裴奶奶捏了捏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还有长肉是好事,你这个情况不要健身,万一身旁没人看住,喘不来气怎么办?这不胡闹吗,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没那么脆弱……,”裴书聿安静地任由她打量,思索片刻,神情不像刚刚那么随意,“说到底是我让你们失望,可我真的没办法改了。谢谢你们的认可,我能做的就是这辈子只带一个男人回来。” “你这孩子……” 解决完大事的裴书聿通体舒畅,按照奶奶的意思在老宅吃完午饭,又一觉休息到下午四点,然后起床收拾打扮,开着久违的豪车,准备到孟垚公司楼下接他。 不过车子开到一半,工作室那边就来电,说是席少虞带着他的小情人在那挑曲,如果有空的话,席总希望裴书聿能亲自过去一趟。 席少虞虽然身份不简单,但在裴书聿眼里也就是和他爹一样的人,还不值得他为此改变行程去专门接待他。 恰好几分钟前孟垚也和他说今晚有个推不掉的聚餐,可能要晚点回,晚餐就先点一下他们家酒店的外卖给他。 裴书聿没法,只好又转头去了工作室。因为心情不好,最后敲定合同的时候裴书聿又把价格在原基础上抬高了百分之十。席少虞倒是大方,花四百五十万只为小情人一笑。说实话,裴书聿不明白,席少虞今年三十有三,而情人今年和裴书聿同岁,二十二,两人相差十三岁,席少虞是怎么下得去手的?漂亮是挺漂亮,但居然能留这么久,莫非是动了真情,可他听说席少虞那边正准备订婚,那小情人又该作何打算。 不过这不是裴书聿该操心的问题了, 晚餐没能和孟垚一起吃,裴书聿就随便在孟垚他们聚餐的地方找了个饭店。进去一直在那边吃边等,期间收到于洋的短信,得知他一个人,于洋就带着乐队的人过来,纯当聚餐,反正又不要钱。 裴书聿和乐队的人关系还可以,不过除于洋外,其他几个性子就没那么外向,总体上没有那么闹,但气氛蛮和谐,毕竟大家都合作那么多年。有说有笑,谈工作聊感情,话题逐渐从校园转移。 一顿饭下来,裴书聿都沉闷了不少,主要听到的都是一些烦心事,看着平时好像都无忧无虑的人,裴书聿没有想到原来都各自有烦恼。 饭局散后,裴书聿步行到孟垚的酒馆等他,于洋也跟在身边,想待会蹭个车回家。两人在门口左侧暗一点的位置站着,没一会就陆陆续续有一帮人出来,裴书聿占了身高优势,很迅速地在人群里锁定孟垚。 然而,还没来得及上前,裴书聿就把目光转到了孟垚的旁边。 竟然有男人靠在孟垚身上? 第46章哄哄我 于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本来好好的裴书聿唰地就变了脸色。 孟垚也不知道裴书聿会来接他,他以为裴书聿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家里。毕竟出门时他还没确定裴书聿消没消气,来接他可能性极地。 直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并挡住他的路。 “你怎么在这?” 非常正常的一句话,孟垚就是表达了自己的惊讶,绝对没有多余的意思。裴书聿也知道孟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裴书聿听着就是很刺耳。 “我在这很奇怪吗?” 裴书聿戴着帽子口罩,身材打扮都不普通,门口路过的人多少都抬头看他一眼,但裴书聿的眼神只落在孟垚旁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个人是干嘛?身体有什么问题吗,站都站不稳,还需要撑着别人才能走路?要不要我给你买根拐杖,或者我给你在医院挂个号你去看看身体?协和,总医,天坛还是宣武,给你走个关系,现挂现看,或者私人医院都可以,费用给你全包怎么样啦。” “欸……,你,”孟垚哪里知道他要说这些,根本没拦住,只能为难地去看同伴。 说来也巧,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和孟垚打弹弓输掉的那一位富小孩。他高考成绩不差,同样是在北京读的大学,不过和孟垚不是同一所,但很有缘分的是专业差不多,最后同期被面试进这家公司。 孟垚一开始并不认识他,因为当年就不知道他叫啥。但富小孩对他印象可深刻,特别还记得那会小屁孩时期不懂事,污蔑人家偷吃他零食,害得他被他妈妈打得可惨。 其实那天他回到家就后悔了,他有心想拿玩具给他补偿,但谁成想,他后面几天再也没见过孟垚。村里其他小孩说是他被他妈妈锁在家不准出门,说是做错事了要反省。然后没过几天,他爸妈就带他回县城去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小男孩,没想到有时候命运就是奇妙,他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不敢相信,直到他跟人事部的姐姐问了一嘴,得知他户籍在西南那边时才敢确定,这个就是他所认识的“弹弓小子”孟垚。 然而,现在的孟垚显然和他脑海里的那个“乡巴佬”相去甚远。除了五官能看出相似之外,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一般。变白了,气质也不一样了,到底是读过书,没有之前那种流氓气,也长开了,挺帅气的一张脸。他那个项目组的小姑娘都挺喜欢他,有一个还蛮认真地说要追追看。 裴书聿说话难听惯了,孟垚不跟他计较,不代表别人能受得了他。 第59章 “你又是谁啊,神经病吧?我跟朋友走路关你事?” “呵……,你跟他说说我是谁。”裴书聿双手环胸,将目光投向孟垚,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额……,”本来就喝了点酒,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真是令孟垚一个头两个大。一般裴书聿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得体的,虽然真正原因只是因为裴书聿懒得搭理别人,但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对詹家飞这么没有礼貌。 “我室友……,裴书聿。”孟垚知道裴书聿不介意他们两人的关系暴露,但孟垚得考虑公司是否能允许一个同性恋的存在。现实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孟垚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私事到时候把问题闹大,至于裴书聿那边,孟垚回去好好和他讲就是了。 随后又飞速对裴书聿介绍说:“我同事,詹家飞。” “?”裴书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垚说什么?室友?真的是要把他气笑,很想转身就走,可他身边那个男人他又看不顺眼。 詹家飞脾气也不好,还记着上一秒裴书聿阴阳他的事,这会不挂在孟垚身上了,挺直了身板,拍了拍衣服,改成搭着孟垚的肩膀,“室友而已,态度这么差干什么,我以为是什么对象呢。” 孟垚:“!” 他倒是没想到詹家飞会有这种意识,那说明其实他并不是很抗拒同性恋? “什么詹家飞,我还渣渣辉呢。”裴书聿俯视他,眼神里满是不屑。不想再浪费时间,一把扯过孟垚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詹家飞翻了个白眼,看着孟垚被这么粗鲁地对待,心想这两人关系是不是不太好,这个室友来找他是要找麻烦?但当下面对面他也不好就这么把想法说出来,看在孟垚的面子上,忍了忍。 “我刚叫了代驾,要不要送你?”他知道孟垚没买车,也知道他住哪里,如果不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室友,他今晚是一定会把孟垚送回家的。 可他不想让这个男人蹭他的车,所以只问了孟垚,故意忽视他。 “不用了,”孟垚还没说话,裴书聿就替他做了回答,“喝了酒呢,就早点回家休息,别到时候发酒疯影响市容哈,不知道最近在创文吗?” 孟垚几乎想要去捂裴书聿的嘴,最后只尴尬地对詹家飞笑笑,“你早点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于洋在一旁,眼里透露着迷茫,不知道他们是在闹哪出。后面裴书聿也不送他了,让他自己打车,账单发给他他再报销。看他表情不对,于洋赶紧应下溜了。溜之前还好心提醒孟垚,“他等你好久,你别跟他计较,可能是吃醋了。” 吃醋?孟垚虽然不知道裴书聿吃哪门子醋,不过还是谢谢于洋。原本是想打车,可裴书聿却自顾自埋头往前走,孟垚没法只能跟上,后来就看到那辆经常在深夜的火车站接自己的奔驰。 “跟家里和好了吗?”上车后,孟垚去牵裴书聿的手,裴书聿一把挥开了,“不是室友吗,室友牵什么手?” 孟垚已经很会应对裴书聿,他坚持去牵,然后空出的右手在手机敲敲打打。裴书聿以为他还在处理工作,顿时更加不快,两只手都搁方向盘上放着,就是不让孟垚碰他,嘴上还胡说:“我跟家里人说咋俩闹掰了,现在车子房子都回来了,等下送你回去我就不上去了。你重新找个室友吧,我看刚才那个渣渣辉就不错,你俩过去吧。” “……” 原来,裴书聿是介意孟垚刚刚没在人前承认他是他男朋友那件事,孟垚反应过来,然后拿手机给裴书聿看,裴书聿假装勉强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他和詹家飞的聊天页面。 〈不好意思哈,其实刚刚那个就是我对象,不是有意隐瞒的,就是怕你接受不了,而且门口人很多,觉得不太方便。他可能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冲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替我保密。〉 孟垚是这两天才知道詹家飞的真实身份的,说实话,童年的那段经历,不,可以说是阴影,已经过去太久,孟垚本身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自然不会把小时候的事情怪罪在现在的詹家飞身上。而且,詹家飞似乎是有意弥补一样,对他还挺照顾,孟垚不是感受不出来,当时只是觉得奇怪,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亲近的点,知道真相后他才顿悟,原来是这样。 然后他坦白告诉詹家飞,自己早就不计较这件事,让他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家正常做同事就好。奈何詹家飞却说他是真的想和交朋友才这样做的,无论有没有以前那件事,孟垚搞不懂,就随他了。 “好啦,我跟他说了,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室友,不要生气了。”孟垚真的很不习惯称呼裴书聿为男朋友,总有种很羞耻的感觉,不知道其他人谈恋爱是不是也会这样,孟垚说完都不敢去看裴书聿了。 裴书聿面无表情,没多久就嘴角上扬,竭力压下去后,终于肯好好说话:“中午老爷子叫我回家,家里人都同意我们的事了,奶奶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跟我回去见个面。” “!”孟垚的眼睛又睁大起来,这确实是好事一件,不过真的出乎孟垚的意料。按照他的想法,他认为,即便裴家接受裴书聿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可也不应该会接受一个毫无背景的他作为裴书聿的伴侣,而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同意。 吃惊大过于惊喜,孟垚只开心了不到一秒,随即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向他袭来。 “嗯……,我觉得,是不是还不用这么快就见家长……” 话音一落,孟垚就收到裴书聿的死亡眼神,怕对方误会,他立马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跟你上门是不是不太好啊,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了。”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再说,我家里人你不是早就见过了,他们对你也早就了解透彻了,除非你们家有埋在地底的私房钱……,在担心什么?没有人会吃了你的。” “好吧……,”孟垚没什么理由拒绝了,“不过我这两周要跟一个大客户,不一定有空,就等我忙完……,不然就国庆见面好了,可以吗?” 国庆,裴书聿算着时间,离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也不着急,现在问题不是这个,给双方一点缓冲的时间也未可。 他点点头,“我又没逼着你,干嘛这样问我。”说完斜他一眼,“刚刚那个事情还没完呢。” 孟垚问他:“什么事?” “你现在是有夫之妇,额……,”裴书聿想了想,不太对,改口,“有夫之夫,你怎么能让其他男人靠你那么近呢,我昨晚不过是不小心让别人蹭上香水,你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出轨,那你今天直接和别人贴一起,这种行为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孟垚想说,詹家文也不是什么同性恋啊,人家不喜欢男的,这两种应该没有可比性吧。而且他昨晚也并非怀疑他出轨,只是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让他出去陪酒不好受而已。但是想到于洋和他说的话,孟垚体谅他,“好吧,是我的不对,但是他没多久前才和女朋友分手,不会喜欢男人,你不要在意这个了。” “谈过女朋友那又怎样,现实里男女都喜欢的多了去了。” “不会的……,”头有些晕,孟垚揉了揉眉心,“我又不好看,哪有那么多人喜欢。” 正说着,孟垚的手机亮了起来,是詹家飞的消息。孟垚看了一眼,见裴书聿也盯着,就把屏幕转给他看。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孟垚以为詹家飞只发这一句就没了,但手机又接连振动了两下,随后他发现裴书聿的表情不太对劲。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男的,我没什么意思,不是歧视,但感觉那男的配不上你,脾气不太好,你小心受委屈。〉 〈还有我听说这圈子很乱,你多留点心眼,看他不像有正经工作的样子,你别被骗了。〉 看到这两条新消息的孟垚简直两眼一黑,詹家飞也太热情,孟垚也不能怪他,人家是好心提醒,就是时间不太对。 “嗯……,他什么都不知道,乱说的。”孟垚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一路上都不敢再多说一句,怕说多错多。 好不容易回到出租屋,裴书聿没给他表现的机会就进了浴室。孟垚在外边扶额叹息,感慨这都是些什么事,昨晚才刚闹完一顿,今天就又来? 转头又想到裴书聿为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这么努力,在让他没有受到任何言语伤害的情况下就搞定了自己的家里人,让他少了一个顾虑,不知道其中他费了多少心思,也不知道他家里人到底有没有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反正想到这些,孟垚就觉得他得好好对裴书聿,不然对不起他为自己做的那些。 裴书聿出来后孟垚有心哄他,洗好了他爱吃的水果放茶几上,不过孟垚一靠近他,他就皱着鼻头说臭死了,让他去洗澡。孟垚身上确实有味,只能用最快速度把自己冲干净,囫囵穿上睡衣就出去了。 第60章 难得裴书聿没有睡觉,可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些什么,那双长指敲得飞快孟垚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是自己的,而且貌似他正准备给詹家飞发些什么。 孟垚不敢拦他,等他弄好把手机还给自己时,他才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内容。 〈您还真说对了,我真没有工作,不过我有这张脸啊,我男朋友心甘情愿被我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你不会羡慕吧?可惜……,你照照镜子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有什么问题吗?”裴书聿看他检查手机,明知故问道。 孟垚觉得裴书聿真的很像小孩,这条消息无伤大雅,孟垚不至于怪他,“没有,消气了没?” “没有。”裴书聿回答得很干脆。 孟垚简直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想了想,给他喂过去一块香瓜。裴书聿偏头,“不想吃。” 没办法了,孟垚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他坐过去,贴着裴书聿胳膊,在他倔强的侧脸上亲了亲。 对方没动作,孟垚的脸也红了,又亲两下,推推他的肩膀,低声喊他:“裴书聿……” 裴书聿咳了声,孟垚没注意他有些僵直的身体。终于肯正面看他,裴书聿还是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装作很冷漠地说:“这就完了?” 第47章亲嘴了 裴书聿不肯就此放过,孟垚不明白他还想要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还能给什么。这时候,裴书聿突然说了句:“我刚喝了茉莉花茶。”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随之而来的,裴书聿的视线挪到了孟垚的鼻子下方。 茉莉花茶实在是一个太深刻的记忆点,孟垚觉得,他好像理解了什么…… “你要不要尝尝。”裴书聿紧接着问。 孟垚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感觉空气莫名变热了。他不太敢继续和裴书聿对视,转头看了看茶几,上面摆着新鲜的水果,然后真的看到一瓶新开封的茉莉花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没办法了,孟垚又把头扭了回去。 “尝尝吧……,”声如蚊呐,几乎要轻到听不见,可裴书聿还是捕捉到了。 裴书聿吞了吞喉,眼睛也望向别处,嘴皮子发烫般飞速地讲:“你自己来尝。” 好吧,总需要一个人主动。孟垚以前真的没想过要亲嘴这件事,但不是抗拒,只是觉得他和裴书聿的状态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再亲密就会让他有些别扭,他总想着自己是在和裴书聿交朋友,而不是交男朋友。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准备,孟垚深吸口气,如同要上战场的士兵一般坚决,然后慢慢地,他的身体靠了过去。 炙热的呼吸倏地喷洒在裴书聿脸上,旋即,他感觉到一股柔软压了上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闭眼睛,孟垚懵懂又近乎纯洁的眼睛就这么半眯着看向裴书聿,裴书聿当即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反应。他暗骂一声,抬手抚上孟垚的后颈,同时稍稍偏头配合孟垚这个姿势。孟垚就只是贴着唇面不动,别的他也不会了,想退开的时候发现裴书聿施了点力,只是撤了一厘米不到的距离,裴书聿就追着亲了上来。 这次主动权在裴书聿手里。 虽然都没有实践经验,但常年混迹酒吧的裴书聿显然要比新手孟垚懂更多。就这么含着上下两瓣唇舔舐,仿佛在吃什么宝贝可口的食物,轻轻地吮,柔柔地吸。一会过后,两个人的喘息声都明显加重,裴书聿掀开眼皮看了一下,发现孟垚居然还是睁着眼睛的。他就停了下来,贴着唇缝和孟垚说话:“笨蛋,把眼睛闭上啊。” 孟垚立马听话地闭上了眼,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裴书聿就继续延长这个吻。到最后,孟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裴书聿抱到腿上去了。 原来接吻时,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口腔,孟垚只觉得裴书聿的舌头像含有什么致瘾物一样,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搅得头晕眼花?偏偏裴书聿还捂着他一边耳朵,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唇舌交缠的水声就变得格外明显,仿佛整间屋子都在回响。 其实裴书聿亲得特别温柔,但新手孟垚总是坚持不到一会就轻轻地推推他的肩膀,示意要让他呼吸一下。裴书聿就算停下来,也是没舍得离开那张嘴,两人额头,鼻尖相对着,裴书聿会偶尔蹭一蹭他的鼻子和脸颊。后来不知道亲了多久,裴书聿终于累得倒在孟垚的肩膀上休息。 喘气声此起彼伏,甚至裴书聿因为身体的原因,喘得要比孟垚还要厉害。听着他的喘音,孟垚越发觉得脸红,怎么会……这么好听?但又担心他,被亲得软趴趴的手还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给他匀气。 也是这时候,能够自由呼吸的孟垚脑子稍微清醒过来,发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他和裴书聿中间,他还想伸手去摸,只是刚碰到,裴书聿就抓着他的手拿开了。 意识到是什么,孟垚一时有些尴尬和无措,都是男人,哪能不懂,只好问裴书聿:“嗯……,你还好吗?” 裴书聿还搁在他肩膀上,声音懒懒的,有些哑:“别管它,待会就下去了。” 孟垚就不动了,任由裴书聿抱着他,后面裴书聿把他放下来,看他一眼又快速挪开视线,孟垚也是一样。直到睡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孟垚想抱他的时候,裴书聿却把他的手拉远了,不让他碰,嗓子还是闷闷的:“我现在很脆弱,不要勾引我。” 孟垚哭笑不得,只能退后空了些距离,没多久,就伴着满嘴的茉莉花香睡过去了。 凌晨一点,裴书聿在阳台吹风。他现在非常需要做些什么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如果现在有一支烟在这里,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抽上,可惜这里没有烟,裴书聿对烟也不感兴趣。独自吹了近半个钟的风,裴书聿悄悄返回屋里带出手机,电话打到蓝茵那里,还是裴尚宗接的。 由于有先前的经验,裴尚宗就先发制人:“你知道现在几点,最好是有正事要讲。” “老爸,明天让沈律师整理一份我详细的财务报表,包括动产与不动产,股票和基金那些,然后把所有纸质证明都送到我这里来。” 裴尚宗扶了扶额头,不知道这个儿子又在闹哪出,不过没有责备,耐着心问他:“可以,但你要做什么。”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裴尚宗也没催他,然后就听到自家儿子坚定无比的声音:“我要对孟垚负责。” “……,”负责这两字从男人口中说出,裴尚宗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们这是发生过关系?裴尚宗想,而且极有可能是刚刚才发生过,一想到这里,裴尚宗就两眼一黑。讲真心话,裴尚宗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己儿子和男人在一起,在此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某天能听到两人分手的消息,但分手没等来,却等到三更半夜儿子打完炮的电话。 “你先不要冲动,既然你们已经发生了关系,就算孟垚是男生……,我们裴家是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的。不过你还小,我允许你先跟他透个底让他安心,但其他的都等我和你妈妈回来再说。” 额……,他老爸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吧,接吻,而且还是舌吻,应该也属于发生关系的一环吧?裴书聿这么认为,就不打算纠正他这个小小的错误了,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 “好吧,他说了国庆有空跟我回去一趟,那就国庆前解决完这些事情吧,我不能让人家等我太久。”裴书聿扶着栏杆,风吹过他的刘海,露出他清秀又镌刻的眉眼,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你知道的,因为老爷子,我已经耽误人家好长时间。” “……,好。”裴尚宗感到深深的无力。 第二天醒来,孟垚惊奇地发现裴书聿也跟着起来了。两人非常罕见地挤在浴室刷牙,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孟垚不明白裴书聿是在搞什么,问他:“今天有事情吗?不再多睡一会?” “唔……,”裴书聿含着牙膏,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等会再睡……” 孟垚奇怪地看他,想不到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让他牺牲于他而言是极其宝贵的早睡时间,但孟垚一向不喜欢追究他,裴书聿不说,孟垚也就不问了。而且裴书聿能早起,孟垚当然是开心的,这样就可以监督他吃早餐了。 早餐是蒸过的玉米饺子和小虾米海鲜粥,裴书聿和他各坐两边。粥还有些烫,孟垚给裴书聿吹了吹,又舀起一小勺放嘴边试了试,感觉可以了才把碗推过去裴书聿那边。 抬头发现裴书聿一直在盯着他。 “怎么了?”孟垚问他。 裴书聿偷看被抓包,眼珠子四处瞟了瞟,很快指着自己的嘴角对孟垚说:“这里沾到玉米粒了,笨蛋,说了吃东西不要那么着急,文明一点。” 这句话孟垚很久没听到了,大一那会刚跟裴书聿去吃饭,裴书聿就对他的吃相做出严厉批评。孟垚因为经常饿肚子,到了饭点肯定是要抓紧进食,细嚼慢咽是不可能的。在他家,吃得太慢是会被说的,这样会影响收碗擦桌,虽然这些也经常都是孟垚来做。后来裴书聿讲了他几次后,孟垚就放慢了吃饭速度,现在他已经基本改变了那个坏习惯。 第61章 裴书聿那时候没告诉他,埋头苦干不止是影响美观,还会对胃不好。 “噢。”孟垚伸手去抓,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扩大范围再摸了几下,还是没有,他疑惑地对裴书聿说:“没有啊……” 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孟垚怎么可能摸到。裴书聿做贼心虚,精明地把话题一转,“我想喝茉莉花茶了,去冰箱帮我拿一瓶。” 话一落地,孟垚就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一下子哑声,都走到冰箱前了才想起来,“还是不要了吧,一大早就喝冷饮对胃不好。” 裴书聿却不听,“我就想喝。” 虽然孟垚对于裴书聿的健康很上心,但其实他很难做到对裴书聿说“不”,根本没有办法,孟垚只能拿出来,“先放一会,等下再喝吧,好吗?” 同样的,如果孟垚每次以“好吗”作为一句话的结尾,裴书聿就会觉得他在跟自己撒娇,往往这种时候,裴书聿再怎么有想法也会暂时打住,“嗯哼。” 十分钟过后,时间来到八点四十,孟垚必须要出门上班。裴书聿跟着他到门口,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孟垚穿好鞋,发现他还停在那里,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瞧见他手里拿着那瓶说要解冻的茉莉花茶。裴书聿当着他的面喝了两口,然后面色不改,若无其事地问孟垚:“尝尝吗?” 第48章好多证 尝一尝的后果就是差点上班迟到。 裴书聿一直没说,他很喜欢孟垚穿着西裤和白衬衫的样子。上学那会打辩论孟垚就会这么穿,因此裴书聿总会场场不落地坐在台下看完他的比赛。 别人听的是内容,他全程看的是孟垚。特别孟垚把衬衣塞进裤腰时显出的那一小截腰,裴书聿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孟垚很早以前就开始吸引他。 因此,今天早上亲孟垚时,没有意识地就把孟垚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衬衣从腰带里抽了一点出来,然后孟垚哼哼唧唧着急地结束了这个吻。裴书聿自知理亏,主动帮他塞了回去,孟垚最后几乎是跑出门的。 气喘吁吁跑到公司,坐到工位上的孟垚,痛定思痛地给裴书聿发消息。 〈以后出门不可以这样,我差点被经理抓到!〉 裴书聿看到,眼睛弯了弯,才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正要关机躺床的时候,孟垚又发来第二条: 〈记得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再睡觉,不能吃完就立马躺下的。中午还是委屈你点外带,或者你现在跟家里说通了,可以让张伯给你带饭了吧?晚上想吃什么等下给我留言,我下班去买。想你,我工作了。〉 太粘人了,裴书聿想,孟垚真的是,才刚刚里离开欸,发什么想你这种话。 〈知道了,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发,太肉麻了,你不发我当然也知道。〉 等到开市以后,孟垚已经没空理他了。证券公司周一到周五都忙的不成人样,要做项目拉单,要做模型预测市场走向,要开发新产品,要替客户投资,管理基金,孟垚好不容易靠自己拉了个大客户,当然尽心尽力表现。那句想你只不过为他在接下来消失的时间先找个借口,万一裴书聿又控诉他工作的时候不理人了,他还能辩解几句。 不知不觉熬到下班,孟垚抬起头做了个伸展,詹家飞从隔壁中台部门窜过来,要约孟垚去健身房,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回家做饭。”孟垚跟他讲。 詹家飞靠在他桌面上,一只手撑着椅背,“不是吧,难得周末,你还亲自下厨,不累吗?” “嗯……,裴书聿,就我朋友,还在家等我。”孟垚不太想说这种私人的事情,但觉得他既然已经知晓裴书聿的存在,而且那天在手机也表示并不反感,那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他等着你下班回去给他做饭?”詹家飞继续问:“他真的不上班?小白脸?” “他不会做饭嘛,”孟垚觉得詹家飞的表情好像很奇怪,似乎是又要误会什么,就替裴书聿多说了两句:“他家庭条件挺好的,家里人很宠他,没进过厨房,不会做饭很正常啦。你也觉得他像小白脸对吧,真的很白,很好看,不过他不是小白脸,他有自己的工作,只是不像我们需要每天固定上班而已。” “……,”什么鬼,孟垚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什么叫很白很好看,孟垚这种人居然是颜控?詹家飞不能理解,他干脆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孟垚讲:“不会可以学啊,别怪我说话难听,他这不是在找保姆?现在这社会,又不是我们小时候,条件不错的多了去了,不要以为家里有点钱就高人一等,随意指使别人,你们是在谈恋爱,不是玩什么过家家,你演母亲他演儿子。而且我说小白脸并不是在夸他,这是个贬义词,他那天戴着口罩,谁知道他好不好看。” 他才不会想承认孟垚的这个什么对象好看呢,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喜欢男人长得白,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心吧,裴书聿很明显没有这种东西啊!奇了怪了,孟垚究竟看上他什么。 什么母亲儿子,孟垚真觉得詹家飞把他,或者说把他和裴书聿的关系想得太歪了,他试图挽回一下:“不是,他家真的蛮有钱,他没有把我当保姆,但是他那个阶层,就算他想给做饭,我也不舍得让他做,我和他在一起也不是要改变他,他的作用不是给我做饭……,说句可能你觉得我很蠢的话,其实我很乐意为他做饭,他只要觉得我做的饭好吃,每天能多吃两口,我就很满足。而且恋爱中并不一定要规定谁谁谁就必须做饭呀,那如果我不做的话就他做?碗我洗?不用分工这么明确的,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喜欢一个人你付出都感觉很开心。” 孟垚说这话神态认真,眼睛还一直看着他,詹家飞离他很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袋就卡壳了,注意力都在孟垚这张脸上,后面都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哦……,”詹家飞往后撤了撤身体,不太自在地说:“那随你吧,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孟垚收拾好东西,整理好桌面,本来想走了,但还是拍了拍詹家飞的肩膀,“我知道,不过我会有分辨的,谢谢你的好意。” “不用了……,”詹家飞听孟垚这么说有点难受,小时候不懂事害得孟垚被打,他一直都觉得孟垚对他很客气,但交朋友肯定不是这样的,说明孟垚就只是把他当同事,“你别谢我,我又没做什么。以后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知道没,好歹咱们是老乡,北京城这么大,找个老乡不容易吧。” “……嗯,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一起吧。” 詹家飞原本今天的计划就是和孟垚吃个饭,现在孟垚要回家,他自己临时也不想约别人,两人一起进到电梯,孟垚在一层离开,詹家飞去负二层地下停车场。在电梯里,詹家飞表达了下次想要去孟垚家做客的想法,孟垚迟了几分钟才回,说他要询问过裴书聿的意见后才能告知他。 詹家飞觉得也未免太荒唐,孟垚是不是被裴书聿下药蛊惑了,先不说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过孟垚会是个同性恋,看着就很正直的一小伙,怎么会走上这种歪路?其次,就算孟垚喜欢男的,那也不应该找裴书聿这种类型啊,印象里,孟垚非常符合一个家庭主夫的标准,如果要谈恋爱,无论是男人女人,看起来他都应该喜欢温柔贤惠的。 裴书聿跟这两个字有什么关联?詹家飞想到那天晚上的初见,听他说话就已经知道这人脾气不好,有点小事就要冒火,孟垚跟他在一起不是吃亏是什么?既然这样的话,孟垚喜欢好看的,难道他就不好看? 孟垚觉得最近自己打喷嚏的频率变高了,挑菜时又连打好几个,对面大娘都笑他。孟垚不好意思,买完裴书聿指定的食材赶忙结账走人。 爬上六楼,打开门后,客厅没人。孟垚就放轻脚步挪到卧室,看到床上有一大团隆起。知道裴书聿在睡觉,孟垚就不进去吵他了,自己拎着五颜六色的袋子进厨房忙活了。 这一忙活就是一个多钟,孟垚沉浸在油烟里,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裴书聿一开始倚在门口,瞧着孟垚忙东忙西,炒菜,放这个放那个,油,盐,醋?酱油?有些长得一样的他分不清,只觉得这样看他很有意思,怎么那双手就这么灵巧,把食物做得那么有滋有味。接着他走近一点,恰好孟垚这时候下菜,防止热油溅起来就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撞到一股“墙”。裴书聿也不吭声,孟垚立马仰头,果然看到裴书聿,似乎还有一闪而过的笑容。 “起来啦?”孟垚原本嘴角紧绷,看到裴书聿就笑了出来,“怎么来这里,好呛,出去等会吧,很快就好了。” 孟垚身高和他有些差距,刚刚退过来时正好撞上他胯/下,裴书聿这会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后退。 捂着胸口,裴书聿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喊:“疼啊。” “不会吧……,”孟垚没感觉那一下有多大力,难道他脑袋这么硬?倒是想摸一下胸口以作安慰,但是他现在两手不干净,还拿着锅铲那些,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手。突然,孟垚也想不明白,就是下意识地凑过去用脸蹭了蹭,蹭完抬头问裴书聿:“好点没?” 第62章 孟垚发誓他绝没有别的心思,甚至还一心在他炒的菜上。 裴书聿没说话,像僵化一样,然后表情奇怪地盯着孟垚,孟垚歪了歪头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随后到沙发上坐了一会,抬手摸了摸方才孟垚蹭过的胸口,感觉烫烫的,非常不舒服,又移到厨房,瞧着孟垚的背影,想表达些什么,最后还是算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孟垚这个呆子这么有心机,这么有手段,这么会撒娇,顶着这么一张脸这样对待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就知道自己吃这一套?简直是太恐怖了。但裴书聿内心深处其实明白得很,孟垚根本不懂这些,他就是不想承认,孟垚竟然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让他心跳过速。 饭后,等两人都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时,裴书聿指着床头柜的位置和孟垚说:“你打开一下。” “什么?”孟垚都要爬上床了,闻言又穿鞋过去。平常这个柜子是不会有东西的,这个屋里最多的就是孟垚的书,放在一个专门的书架上,床头柜的作用就是拿来放手机。孟垚好奇地拉开第一个格子,结果,没拉动…… 但他感到了沉甸甸的重量,裴书聿脸色正难看起来,孟垚赶紧抖了抖,似乎是把里面的东西搞乱了,不过目的是达到了—— 这回很顺畅地拉开,然后,一整个格子的东西都冒出了来。 是的,孟垚只能用东西来形容。 “什么啊……” 孟垚去拿叠在最上面的文件,入眼就是黑体加粗的大标题:《裴书聿人生成长经历》。 厚厚一沓,孟垚粗略地扫了一眼,开头居然从裴书聿是个胚胎时写起,大概是蓝茵女士孕期记录,主人不出意外应该是裴尚宗先生。然后是裴书聿出生的医院,满月抓周是什么,第二个月晚上总是哭,第三个月开始会抬头……,一直写到现在,二十二岁七个月的裴书聿找到人生伴侣。 孟垚觉得很夸张,但似乎又很合理,很想看完,不过底下还有很多东西,孟垚就暂时放到一边,接着拿起下面的文件。 裴书聿对于孟垚这个举动有些不满,不过很大度地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确实更想让孟垚知道别的东西。 出生证、驾照、房产证、车产……,全是一些标准的法律文件,最底下是一张薄薄的经济报表,看到上面的估值,孟垚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数字了。 “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拿来了?”孟垚一头雾水,转头望向裴书聿,“是有什么作用?” “你知道的,国内同性无法结婚,这些资料是我的所有财产证明。我个人信息也全部囊括在内,你可以放心我的为人。绝对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违法记录,连红灯我都没有闯过。” “我的爷爷,我的父亲,他们这一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结过一次婚,只和一个人组建家庭并且稳定长久地在维持着这段关系,我认为,这一点可以给你借鉴。所以,我这辈子也会像他们一样,虽然你和我之间还有很大差距,但我不介意,不介意你贫穷的出身,不介意你普通的样貌,不介意你微薄的工资,总之,不介意你所有的不足。” “就这样,我讲完了。最后,我现在正式邀请你,住进我的大房子,共享我的财产。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我想邀请你,与我组建一个家庭。” 第49章换房子 关于那晚,孟垚最后是很没出息地哭了。不是夸张的那种,只是无声地流了两行清泪。裴书聿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孟垚抱进怀里。 不过孟垚很快就停止哭泣,并纠正裴书聿,其实他的工资不算微薄,据前年财政部推出的北京市人均收入水平来看,孟垚属于中高层。还有对于自己样貌普通这一点,孟垚向裴书聿提出疑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裴书聿喜欢孟垚什么,这确实值得推敲。按照裴书聿所说(其实并不正确),孟垚一无所有,没钱没权没样貌,他裴书聿怎么就喜欢上这种人。裴书聿自己都说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对是日久生情。 认为裴书聿会对一个刚从村里来的又土又黑的寸头小伙一见钟情,那恐怕是偶像玛丽苏剧本。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裴书聿知道自己说话难听,但这并非他的过错,是别人不爱听,不是他乱讲。一般很少有人会像孟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他,亲近他,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去相处,会对他表达自己的不满,会关心他,会胆子很大地去牵他的手给他取暖,会因为自己晚睡而冒着被骂的风险给他发消息让他早点休息…… 裴书聿以前上学时期其实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但他们绝大多数是因为裴书聿显赫的家世,有小部分是因为他的成绩,剩下的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是的,裴书聿从小就知道他好看。十岁以前,裴老爷子还经常带他出去参加老战友的一些酒席,商业的私人的,谁的儿子孙子结婚之类,裴老爷子总是很骄傲地抱着他,那些人或恭维或真心,都说裴书聿好看。关系亲近一点地还会用漂亮来形容他,裴老爷子倒无所谓,裴书聿就很不爱听,常常都要在裴老爷子的大腿上把夸他漂亮的人说的下不来台。反正有裴老爷子在,没有人敢说他不懂事。 渐渐的,裴书聿的名声在长辈那里就变得不太好,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接近他的人,也都被他的性格赶跑。只有孟垚,傻傻的,不把那些难听的话当回事。 虽然裴书聿独身惯了,但孟垚老在他身边围着他转,久而久之,就也很难忽视这个人的存在,甚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比如吃饭,在家吃饭的时候会想着,哪天带孟垚过来一起好了,他肯定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又比如出去旅行,也会想着下次带孟垚,这个土包子一定会在自己身边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东西。最好是带他去体验一些他根本没有接触过的食事物,譬如教他骑马,他肯定会眨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夸裴书聿你好厉害。 你就说,裴书聿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裴书聿给孟垚的回答是:“当然是你很会照顾我啦,我就想找个人一直照顾我,怎么样,愿不愿意呢。” 孟垚倒是也不生气,他握着裴书聿的手,也对裴书聿开玩笑说:“其实跟你在一起很像养了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小狗,照顾小狗我当然愿意啦,而且小狗是不需要说谢谢的哦,小狗的任务是陪伴我。” 裴书聿没有想过孟垚会说这些话,末了,他佯装生气地推开孟垚,“白痴啊,谁要当狗,狗能跟你舌吻吗?” 话刚说完,裴书聿就躺到床上去了,孟垚一个人站在床头,懵了一会才笑起来。他弯腰低头去找裴书聿的嘴,对方却不如他意躲了一下,孟垚就亲在了他侧脸上。 “不想亲吗?”孟垚就这么问他,笑盈盈的,裴书聿闷声闷气地讲:“谁想亲。” “好吧,那就不亲了。” 孟垚就关了灯也爬回床上,习惯性地抱住裴书聿的后背准备入睡。不过没一会,孟垚就发现裴书聿似乎在勾着自己的小指在玩。孟垚到了应该睡觉的点,眼皮已经有些睁不开,但还是很耐心地问裴书聿怎么了,裴书聿就不说话,很突然地翻了身,变成面对着他,孟垚被这个动作吓到,一下清醒了不少。裴书聿也不说话,就一直在盯着孟垚,孟垚也看着他,一会,孟垚抬起脖子去亲了亲他,啄木鸟似的,亲他嘴,鼻子,下巴,又亲嘴,然后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地抱紧了裴书聿,把脸藏到他脖子里,说话时热气直接烫上裴书聿的喉结,“睡觉啦?” 这些动作像是一个讯号,裴书聿终于找到机会,强势地把孟垚从壳里拉出来,控诉孟垚勾引他,“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总是忍不住亲我,好吗。你真是太喜欢我了。” “好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呀……,”孟垚哭笑不得,“所以能睡觉了吗?” 裴书聿哼唧两声,“但是你亲了我我当然也要亲回去啊,不然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于是,裴书聿就理所应当地搂着孟垚亲了起来。 其实两个人在这种亲密事上都属于温和的一类。 别看裴书聿一张脸臭得要死,脾气还烂,但他亲孟垚时特别温柔。手会摸着孟垚的脸,时不时捏一下他的耳朵。一开始是含着对方的嘴唇,慢慢地吸吮,嘬咬,等到孟垚明显进入状态,就是眼睛会有水光,还偶尔发出不可抑的哼唧声时,他才会钻进孟垚的口腔去吃他的舌头。可尽管如此,动作也是十分轻柔。孟垚也总是特别配合,知道他要进来就会乖顺地张开嘴,虽然还不太会亲,但裴书聿勾着他的舌头,他也会努力地回应,简直是让干嘛就干嘛,裴书聿有时往里面进深一点,孟垚还会受不住地发抖,腰也会软,裴书聿就更想欺负他。总感觉自己在吃一口很软很甜的果冻,完全不舍得停下来。 而承受方的孟垚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裴书聿真的太喜欢接吻。他常常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快要被吸干,但津液还是伴随着他发酸的口腔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后继续被裴书聿吞下去。 第63章 昨晚他们亲了半个小时不止,现在也依旧是亲了足足有四十分钟才真的停下。孟垚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和舌根都已经发麻,甚至是隐隐作痛,始作俑者却累得压在他的身上,呼吸声比孟垚还重。孟垚环抱着他的肩膀,真的有感觉自己好像养了一只巨型犬。 第二天是周六,不需要上班,难得赖了一会床,裴书聿发觉孟垚要起来的时候就搂紧了他的腰,孟垚就陪他又睡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孟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惊觉原来昨晚不是错觉,他的嘴真的有肿了一些。后面两人要出门一起吃早餐,裴书聿趁着孟垚穿好鞋站起身的空档就又要亲他,孟垚捧着他的脑袋轻轻推远,踮起脚在他眼睛和额头上印了个章。 孟垚指着自己的嘴很正直地和他说:“下次不要吸那么用力,我嘴巴好痛。” 裴书聿插着裤兜,摆摆手不作回答,“我有那么用力吗?是不是你皮太薄了?” 他才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显得他好像跟豺狼一样。 “是你太用力啦,而且亲太久了……,下次可以不用那么长时间。” 裴书聿马上瞪他,“哪有情侣不喜欢亲嘴的?” “喜欢呀,但是得等我好了先嘛……” “那吸别的地方好啦。” 说完也低头亲了一下孟垚的鼻子作为回应。 孟垚红了红脸,打开门先一步出去了。 早餐是在楼下一家糖水铺解决的。这家糖水铺是位大姐经营的,孟垚吃过一次,觉得不错,打包回去给裴书聿,裴书聿吃完了,孟垚就知道他喜欢了。大姐人很和善,孟垚又是老客户,两人一来二去也算熟悉,这次见裴书聿也跟过去,还调侃,“你朋友舍得出来走走啦?” 因为孟垚经常外带两份的量,大姐就好奇问过一次,是不是带给女朋友,孟垚说不是,是合租的室友,因为他起不来,就顺便替他带一份。大姐就知道孟垚不是一个人住的了,裴书聿后面也来过几回,不过次数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所以大姐才没忍住调侃。 裴书聿和善地笑笑:“他今天不舒服,我得陪着他啦。” 孟垚奇怪地看他一眼,大姐极其热心肠地追问:“哎呦,哪里不舒服,上医院看看啦!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毛病就是多哦,天天坐那办公室,三餐不规律,什么病都找上门了!我家女儿前几天才去挂号看了脊椎!” “没事的没事的,”孟垚不好意思地和大姐瞎解释:“就是小毛病,他乱说的。那您女儿没事吧?” “没事!小毛病也要看的撒,你室友还是很关心你的,你不要不当回事。”大姐一副长辈的口吻,孟垚只能应下,表示自己一定找个时间去医院看一下,大姐这才放过他。 端着各自的糖水在店里坐下,孟垚无奈地对裴书聿说:“不要骗人,我哪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嘴巴啊,”裴书聿想也没想就说:“你不是才撒娇说嘴巴痛吗?哪有骗人。” “!”听见他这么讲,孟垚赶紧抬头看了下周围,幸好裴书聿平时说话嗓子不大,早餐店又热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又瞧见裴书聿的表情,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在外面不要说这些,还有不是撒娇,只是跟你陈述一下。” “哦,不是就不是。” 裴书聿低头勺了个红豆汤圆,咬了半口,感觉有点甜,就递过去给孟垚。孟垚很自然地吃了下去,还问裴书聿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口味,裴书聿说对啊太腻了,孟垚就把香芋紫薯和他换了一下,但后面裴书聿还是要吃他碗里的红豆。 早餐解决完,孟垚本来打算去逛一下超市,添置一些新的生活用品,不过这时候裴书聿的手机响了。是张伯给他来的电话,说是新房子那边已经打扫好,随时可以入住。 虽然能和孟垚同居很幸福,但裴书聿也早就受够了这几十平方的小破屋,受够了洗澡能够顶到天花板,还要提前烧热水的麻烦,受够了这里的贫穷。因此,当家里同意和他孟垚在一起后,裴书聿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带着孟垚住进他的大房子。 孟垚就不一样,他觉得现在的房子没什么不好,小时候老家条件更差,而且还没有自己私人的房间,他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屋已经是很不错。但也考虑裴书聿感受,不愿意委屈他继续住在这里。 张伯带着人上门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裴书聿的本意是除了孟垚的书之外,其他的都不打算要了。可孟垚前前后后还是整理了一两个小时,打包了好几个行李箱,裴书聿就在旁边坐着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吹风机要带,那个烧水壶也要。他跟孟垚说,那边什么都有,带过去也是多余,孟垚节俭惯了,就不太舍得丢掉这些根本没坏的东西,裴书聿说是丢了算了,但也没有阻止孟垚,反而在旁边很耐心地打起游戏等他。 搬进新房子的时候是下午。说实话,孟垚这辈子都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上这样的豪宅。他有过在北京买房扎根的打算,但可没敢这么想啊。 房子面积大概有三四百来平,对比真正的豪宅当然不算什么,只是对于孟垚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奢侈。裴书聿告诉他,他爸妈在郊外的房子才是真的大,姥爷姥姥也都在那边,大概类似一个庄园,他平常也会回去,这个房子是没买多久的,很多富人为了方便在市区生活都会选择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其中最出名的要数陆家那个富豪,他现在买的价格已经比之前翻炒十几倍。 孟垚进去逛了逛,感觉稍不留神就会“迷路”,单单一个主卧就能抵得上他们那个出租屋的面积。设备齐全应有具有,裴书聿心心念念的泡澡也可以实现,还专门辟出一间书房和隔音间。书房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裴书聿特地交代张伯留给孟垚的。孟垚喜欢看书,等不上班的时间,孟垚可以坐在铺满阳光的房间里安静地阅读名著。隔音间当然就是裴书聿的,里面放了裴书聿编曲的工具和一些乐器,其中就有一架超级大的钢琴。 孟垚看到钢琴时很没有出息地“哇”了声,裴书聿跟在他身后,很不给面子地笑孟垚,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嘲讽上两句,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啦这都要哇”,不过现在他们是情侣,裴书聿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对孟垚说:“你可以去弹一下,音质还不错。” 价值千万的钢琴,只得到裴书聿“不错”两个字的评价。 孟垚说真的吗,裴书聿睨他,“这有什么假的。” 孟垚就坐在凳子上坐下,然后羞涩地仰头看裴书聿,“但是我不会诶。” 裴书聿说:“随便弹弹啦,试一下音,以后想学可以教你看谱。” 然后孟垚就上手按了一下,钢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悦耳的音调,孟垚觉得好神奇。以前小的时候也很想学一门乐器,但是那种家庭条件,不必想也知道,这不过是白日做梦。孟垚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裴书聿,即便是他工作,年薪再高,也不会舍得花钱去买这些东西。孟垚感到有趣,就坐在那里弹了一会,裴书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本谱子,还是初学者入门级别那种,打开第一页就是人人熟知的小星星,他教孟垚怎么看谱,又亲自上手带他弹。 裴书聿的手非常笔直修长,上面的筋骨脉络很明显,只是没有那么夸张的青筋。当然了,他常年不干重活又不去健身房,怎么可能会有,而且青筋暴起并不是什么好的表现。孟垚觉得他这样就刚刚好,跳跃在黑白键上时极其赏心悦目。孟垚的注意力总是被那双手吸引,裴书聿知道他爱看,干脆从他背后坐下来,给他完完整整地弹了遍一首知名度很高的经典曲调。 孟垚夜感觉非常耳熟,问裴书聿弹的是什么。 “梦中的婚礼。”裴书聿跟他讲。 孟垚就夸他:“好好听,你好聪明啊裴书聿,什么都会。” 其实裴书聿也挺久没碰了,这些东西都是他小学时期一时兴起的爱好,就是三分钟热度,学会了就不喜欢了,长大之后也是偶尔兴致上来了才会坐下来弹几首。现在听孟垚这么夸奖他,裴书聿当然是庆幸又嘚瑟,庆幸他小时候对什么都有三分钟热度。 “这很简单的,键盘类乐器比弹拨和拉弦类好学多了,而且相对还没那么伤手,真的喜欢之后请个老师来教你啦。”裴书聿说:“不过现在我饿了,可以去煮饭了吗?” “噢噢,”他们搬过来的时候就还没吃东西,现在只是看了下房子就已经又要半个钟过去了,一点多还没煮饭,孟垚赶紧起来,啥也不看了,准备到厨房去。在这之前,和裴书聿讲:“对不起,要不要先吃点面包顶一下。”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啊,”裴书聿也跟着起来,很无语地揪了揪他的耳朵,然后猝不及防在孟垚的嘴上啵了一口,“吃到甜品啦,可以顶一会,你快点去做啦。” 孟垚的耳朵立马就又红了,但很严肃地和他讲:“不要开玩笑,我给你拿点三明治,你先吃几口。” 第64章 裴书聿哦了声,然后在客厅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孟垚头一回进入这么高级的厨房,有些东西还不太会用,还是张伯打视频给沈妈,沈妈远程教他操作,他才慢慢上手。 为了让裴书聿尽快吃上饭,孟垚这次做的就比较简单,西红柿炒鸡蛋,蚝油嫩豆腐,还有地三鲜,加上天也比较热,就又做了道凉拌青瓜。上桌吃饭的时候,裴书聿坐在孟垚左手边,总是指使孟垚给他夹菜,还非要孟垚拿他自己的筷子。孟垚为了他能多吃几口,什么都满足。 饭后孟垚不用像以前一样洗碗,就把脏盘子那些放进洗碗机就好了。裴书聿虽然没帮忙,但是也跟着孟垚,按照他的意思,就是精神上的陪伴。因为每次裴尚宗做饭,蓝茵也会去厨房陪他,不过多半是为了让裴尚宗提前给她吃的,裴尚宗想把她赶走都不行。 裴书聿如法炮制,学着父母爱情的样子对待孟垚。孟垚其实更希望他能给自己让出空间,毕竟裴书聿在里面,厨房就跟小了一半似的,孟垚哪哪都站不开身,经常转一下就会撞到裴书聿。 好不容易出了厨房,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接着看裴书聿没看完的电影。是部外国片,再熟悉不过的《泰坦尼克号》,裴书聿看过一次,觉得颜值,剧情,场景各方面都还可以,就是不能理解结局男主人的死亡。 他认为编剧完全可以把两个人都写活,但或许世人觉得只有一生一死才显得爱情那么深刻。而且,真写活了剧情就又无法展开了。 这不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但今天他选择这部影片,仅仅是因为它是个爱情片,而且里面的情感戏份还不少。 两人坐下来没多久就是肉丝全身赤/裸地躺在杰克的对面,杰克是个画家,他很喜欢肉丝的身体,希望给肉丝留下一幅画。 画面该漏的漏,该遮的遮,但导演很会拍,整个场景就显得十分唯美暧昧。 孟垚不太爱看外国片,但听说是泰坦尼克号,就也沉下心来观看。边看边给裴书聿喂青提,大概喂了有五六个,再喂下一个的时候,手指突然被裴书聿含进去咬了一口。 本来就在看很尴尬的画面,孟垚已经在尽力忽视身旁靠得很近的裴书聿,这下被他一咬,不得不扭头看他。发现裴书聿的视线早就不在电影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意识到他望过来的方向,孟垚陡然定住了,裴书聿又凑近他,用直白地控诉孟垚:“你怎么看得这么入迷,难道你觉得这两人比我好看吗?你看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都挺好看的……,”孟垚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只是在看剧情,没想其他的。” 裴书聿就不说话了,还是那样子看着他,孟垚放下水果盘,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捧着他的脸亲了两口,还没来得及开口,裴书聿就得寸进尺地把人扑倒了。 电影已经没人在看,但剧里的主角和局外的观众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裴书聿这次很有经验地把手钻进了孟垚的衣服里,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多余的口水顺着孟垚的下颌蜿蜒向下,洇湿了一小块沙发。 十多分钟后,孟垚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地咬了一下裴书聿的下唇作为结束的讯号。裴书聿果真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孟垚那张布满微小汗珠的脸,裴书聿又低头啄吻两下才彻底放过他。 裴书聿看着清瘦,实际上那么高的人压在孟垚身上也是够呛,孟垚却也没舍得推开他,反而每次都一手摸着他的脖子,一手给他拍背,裴书聿这会就在他侧颈上大口呼吸,时而叼着孟垚的皮肤咬上几口。 相比于接吻,如果有选择的话,孟垚会更喜欢拥抱。每次两人相拥时,孟垚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都裴书聿包围,填满,那种充实感,幸福感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他在裴书聿的怀里渐渐平息下来,突然,想到有件事还没问裴书聿。 “詹家飞说要来我们家做客,我说得问一下你的意见,可以吗?” 任谁都不喜欢刚和伴侣亲密后就听到他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裴书聿更是如此,他立即不满地撑起身子,有些怨气地问孟垚:“你俩关系很好吗?” 第50章来做客 孟垚和裴书聿简单说了下詹家飞的关系,包括以前在村里的弹弓事件,但略过他被全村小孩围观吃竹条的过程。裴书聿一听更怒了,孟垚以为没戏,结果裴书聿思考片刻后,竟然同意他过来做客,孟垚就觉得裴书聿学会变大方了,裴书聿只笑笑不说话。 选择让詹家飞做客的时间是周五晚上,因为不想被他打扰周末,加上周日的话,他要和孟垚去机场送即将前往伦敦的徐政华,他和孟垚单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詹家飞想换个时间,但裴书聿坚决不肯,最后詹家飞只能妥协。 到了周五,孟垚起床时发现外边下起了蒙蒙细雨,裴书聿很有家庭责任感地抗拒生理本能,早起开车送孟垚去上班。到公司时,孟垚给他暖了手,又亲了两下才下车。 裴书聿看着他进去后才把发动车子,随后前往蓝茵在郊外的家。裴尚宗今天回来,他要去那边跟亲爹详谈一下他的财产分配。 裴尚宗对于儿子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财产分出去的举动很是瞧不起,感觉像是他要嫁出去一样不争气,不过蓝茵在这,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裴书聿是要将他所有的财产都跟孟垚挂钩,裴尚宗认为没有必要而且手续相当麻烦,毕竟光是裴家集团的股票分红就可以保孟垚吃穿不愁了,裴书聿却说那点钱不够数,非要让律师重新拟合同,裴尚宗拗不过,随他折腾。然而,更夸张的是,裴书聿竟然想着连遗嘱也一并拟了,气得裴尚宗和蓝茵对他双双开骂。 “你要给孟垚那孩子安全感我知道,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爸妈的感受,你爹都还没立遗嘱,你这个年纪就想那么远的事了?非要气死你妈妈我才开心?” 蓝茵声情并茂,眼睛似乎还有泪光, 裴尚宗搂着妻子,对裴书聿投去无奈的眼神,“遗嘱的事不要再提,其他的按照之前说好的来,你放心,只要你俩好好在一起,你有什么,我保证小孟也有。” 知道蓝茵是在演戏,但裴家男人都吃他这套,裴书聿只能暂时放下这个想法,“好啦好啦蓝茵女士,我只是未雨绸缪,你在这哭什么,儿子保证活得久久的,好好孝顺你和父亲。再说了,现在孟垚管我严得很,我都好久没熬夜了,身体估计健康得不得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真的吗,”蓝茵闻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心里对孟垚的好感又加几分,“还得是找个对象管你才行,我就说孟垚这孩子人不错,人家八成是被你带坏的,可不得好好对人家负责。” 裴书聿没忍住勾起嘴角,“是他先喜欢的我好不好?” “喜欢你什么,你瞧瞧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又懒,脾气还不好,以后留在家里做人夫都不合格,人家下班回来想吃口热饭你都不会煮。” “……,”裴书聿哑口无言,因为蓝茵说的是事实,“请个阿姨好啦,多大点事。” “请请请,你看咱们家都是男人下厨,你爸和你爷哪个不是炒的一手好菜,你还请阿姨,那能一样吗?人家要的是你的心意,你爸在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下厨,你上哪学的这套腐败思想!”蓝茵越讲越觉得自家儿子没有什么用处,转头就对裴尚宗说:“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嫁妆了,儿子就当女儿一样嫁出去吧,给人家孟垚这孩子添不少麻烦了。” 鶄 “额,”裴尚宗哪里敢说什么不好,应下之后就眼神示意儿子赶紧离开。毕竟蓝茵现在属于正看他不顺眼的时候,他再待下去,两个人都要跟着遭殃。 裴书聿就插着裤兜到外边找他姥爷去了。 别墅后边有一片人工湖,湖里养了一些小鱼,他姥爷成天没事做就坐那钓鱼。虽然裴书聿发现,他姥爷基本每次都是空手而归。不过他姥爷说,他钓的不是鱼,他这是在修身养性,还让裴书聿也坐下来耐心跟他等待。 尽管头顶有遮阳伞,但裴书聿没做什么防护,一个下午净躺在那晒,脸都红了几分。关键是,他姥爷这次真的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中途还和他一样睡了一觉。 五点的时候,裴书聿挨个和姥爷姥姥,蓝茵和裴尚宗道别后,开着他的宾利去接孟垚,发动车子前给孟垚发过去一张自己被晒得发红的脸。 周五是难得准时下班的日子,孟垚和詹家飞一同从公司大门出来,旁边还有三个女同事,五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梯,然后各自散开回家。 詹家飞自然是和孟垚一起。 他存了私心,孟垚昨天有提前跟他讲,下班裴书聿会来接他们,如果他不想开车的话可以直接坐他们的车走,晚上会给他喊代驾,或者需要留宿也有客房给他。詹家飞私以为裴书聿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有钱,至少家庭条件应该是比不上他的,因此也想看看他的车是什么档次,是自己买的还是租来撑面子的,是全款还是分期,自己出钱还是父母,亦或是孟垚帮他垫付。 第65章 然而,这会看到车子,詹家飞倒是小小惊讶了一番,他没想到裴书聿这种看上去即便是有钱也应该是暴发户类型的人,居然会选择宾利这款车。 在他印象里,年轻人大多不喜欢宾利,而且他买的居然是宾利最贵的那款车型,就是詹家飞他们家这个经济条件,可能掏个三分之一的家底还有可能买得起。裴书聿能随随便便就把上百万的豪车开出来?难道他是真的如孟垚所说,家庭不一般? 上了车,詹家飞先是迅速扫了一下车的内饰,摸了摸底下的真皮座椅。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他主动和裴书聿搭起了话。 “你这车不错啊,看上去挺新的,不会是刚买没多久的吧?” 裴书聿其实一点也不想让詹家飞坐他的车,不过孟垚喜欢大方一点的男人,他就忍了。 “有吗?放在车库定期保养当然很新咯。” 詹家飞感觉额头有汗要低下来,抬手擦了擦,脸色有些僵硬,“你家还有车库呢……” 北京商圈寸金寸土,小区买个车位都不便宜,裴书聿竟然有属于自己的地下车库? “你家没有吗?不然那么多车都停哪里?” “……,”詹家飞接不下去,副驾驶的孟垚似乎体会到他的尴尬,连忙出声缓和气氛,尽管并不高明,“你有没有喜欢吃的菜,我让张伯多安排点。” 张伯?安排?这不会是什么管家之类的人物吧? 詹家飞觉得自己对孟垚的了解实在是太片面了,等到车子驶进那栋他根本就买不起的小区时,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也许,裴书聿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富豪。 虽然如此,但这依旧不能改变詹家飞对裴书聿的坏印象。裴书聿就更懒得管他了,反正全程是没怎么搭理,都是孟垚在跟他说话。等到真正进入那栋大平层的时候,詹家飞已经有些笑不出来。 他们今天准备打火锅。 虽然还在酷夏,但大平层的冷气不是闹着玩的,詹家飞一进去就被冻得差点打了个冷颤。孟垚显然也发现这个问题,很快就将空调的温度调低并回头说了一顿裴书聿。 裴书聿常年手脚冰冷,可他又非常讨厌夏天,讨厌出汗。因此只要孟垚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会把整间屋子的温度降到最低,然后把自己藏进被子,有时候会在孟垚回来前半小时把温度调高上去,但大多数都会忘了,孟垚就会没什么脾气地教训他一顿。 没多久全屋智能家居出现后,裴书聿就立马更换了家里的系统,出门在外也可以通过手机调控家里的家具,这让他逃过许多次挨骂。不过这是后话了。 食材都是张伯吩咐人送来的,知道小少爷不喜欢被打扰,在他们回来之前,张伯就安排好一切离开了。 就在客厅的餐桌。 “需要什么饮料吗?”孟垚问詹家飞。 詹家飞说:“果酒有没有?” “有,”孟垚边回答边打开冰箱,又问他:“要什么口味。” “随便,不挑。” 孟垚就拿了他觉得还不错的荔枝味给他,詹家飞接过,很礼貌地说谢谢。裴书聿在他对面坐下,让孟垚给他拿瓶茉莉花茶,孟垚转身去厨房储物柜里拿没有冰镇过的给他。 裴书聿没说什么,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菜先下锅,还不能开涮,詹家飞就挑起了话题,“你原来不是住公司附近,怎么搬到这了?” “哦,”孟垚和他解释:“那个太小了,裴书聿住不习惯,就换到这里了。” 詹家飞听他说搬个家跟喝水一样简单,他就知道,孟垚是真的“嫁”入豪门了。可他又很难不去想,既然裴书聿那么有钱,那孟垚的处境岂非更惨,哪个有钱人家会喜欢他这种背景,不说他的性别,就算是个女生,豪门家也不会看上眼的。 不过这些话他不好现在就和孟垚说,毕竟孟垚还没有真正把他算进朋友的行列,他只不过是一个关系比较好而且又是老乡的同事。 后面边吃边聊,大多聊公司里的事情,也问到孟垚会不会回老家,他爸妈身体怎么样这些客套话。裴书聿全程都极少发言,不过也没有打断他们说话,脸色也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臭。但詹家飞注意到,裴书聿碗里的菜都是孟垚烫好夹给他的,他完全不需要动手,只要跟孟垚说他想吃哪个菜,孟垚就会耐心地让他等等,把菜夹起来沾好酱料,又吹凉一点才递给裴书聿。有时候裴书聿会就着孟垚的筷子直接吃下去,两人在他面前丝毫没有避讳,或许,可能他不在的话会更过分。 看上去是裴书聿一直在被孟垚照顾,可詹家飞的感受却是,裴书聿要更依赖,更喜欢孟垚。 孟垚本人不知情,詹家飞可看得一清二楚,裴书聿的眼神经常会盯着他,当孟垚看他时他又会很自然地躲开。不知道是在玩些什么纯情少男戏码,詹家飞嫌弃地想。 这顿火锅吃了两个钟,孟垚和裴书聿一起送他出门。但仨人到楼下了才发现外边又下起了雨,物业那边是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小区的,孟垚就让裴书聿和詹家飞在这等他,他上去拿伞。 孟垚一走,两人一直维持的和平表象就彻底撕开,詹家飞先忍不住说话:“你家里人知道你和男人在一起?” 裴书聿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待,本来就在放空望着黑夜里的雨幕,闻言头都没回,语气十分不友好地说:“关你事?” “……,”詹家飞被怼,神色也难看起来,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会也没有装的必要,“你这样的性格,谁跟你在一起久了都会累的,只懂享受不会付出。” 裴书聿呵了声,一针见血地指出詹家飞背后的意思:“你嫉妒?” “不是谁都有像我这样的好命的,性格差怎么了,孟垚他爱得不行,你没有就别在这酸。” 詹家飞脸色铁青:“谁酸,我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可以不看啊,谁逼你?是你要来的吧?” “……” 詹家飞心道这人果然表里不一,嘴皮子还这么厉害,孟垚以后指不定被他怎么拿捏,两人又吵了几句,孟垚很快就下来了。 陪着他等到司机来了之后两人才离开,车子还没启动,詹家飞就看见裴书聿已经牵上孟垚的手,然后孟垚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最后的画面是孟垚踮脚亲了一下裴书聿的脸。 詹家飞不再去看,他想到自己空无一人的房子。也许自己也应该找一个对象了,就像孟垚这样的,体贴可人。 另一边,裴书聿一回到家就把孟垚堵在门口,很有算账的样子,“我表现不错吧,奖励呢?” 昨晚两人商量是否可以让詹家飞上门做客时,裴书聿虽然表面上同意,但孟垚深知他小气的性格,再三和他确认,上门做客,我们不可以给人家脸色看。而且,詹家飞自从和他在公司当同事以来就对他挺好,无论怎么说,裴书聿都不能不顾孟垚以后还要和他在公司相处这件事实。因此,裴书聿答应孟垚,保证以平常心去对他。尽管中途一度想让张伯给他找一副弹弓悄悄打爆他的脑袋,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孟垚说他做得好就有奖励。 “刚刚不是已经亲你了。”孟垚被他勾着手指晃,裴书聿背对着光,像山一样沉沉地罩住他,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裴书聿没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孟垚抬头摸了下他的脑袋,而后捧着他的脸,问他:“怎么啦?” 裴书聿去捉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又恶劣地往前两步,彻底把孟垚拦在他和门之间,两人距离不过寸尺间,裴书聿淡淡地说:“没怎么啊,就想你奖励我啊。” 第51章动物园 孟垚从来不知道裴书聿的压迫感能有这么强,黝黑的瞳孔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把他牢牢困在里面,仿佛快要溺毙过去。 裴书聿说要奖励,他能想到的只有接吻。 于是,昨晚两个人就从门口一路亲到了沙发,这次是孟垚倒在裴书聿身上。结束的时候裴书聿在孟垚的左脸上吸了一口,然后不轻不重地咬下去,留下一个有点明显的齿痕。 孟垚吃痛“啊”了声,害怕压着裴书聿,就撑起上半身,裴书聿和他对视,两人都看到对方潮红的脸颊,孟垚又害羞,抬手去捂他的眼睛。裴书聿就瓮声瓮气地问他:“干嘛?我看不到你了。” 孟垚没说话,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快下班时裴书聿给他发的照片,当时问他是怎么了,裴书聿就说陪姥爷钓鱼给晒红了,孟垚说回去给他擦点保湿的,别晒伤了。 “脸痛不痛?下午不是晒到了?”孟垚问他:“我给你拿点东西来擦。”说着就要起身,但裴书聿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孟垚使了下劲,差点栽到裴书聿的胸口上去。 “你舔舔好啦,不擦那些东西。” 裴书聿眨眨眼,神态自若地说出一些让人脸烧的话。孟垚被他的无耻惊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说。 第66章 “不要开这些玩笑,晒伤了很疼的。” 孟垚以前经常大中午的在地里干活,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小孩的皮肤尚且娇嫩,整个夏天,孟垚的脸都是红红的,跟两坨高原红一样,而且也疼,晚上只能拿毛巾打湿拧干了敷在脸上缓解。孟垚是三兄妹里干活最多的,因此,也是他们三兄妹里最黑的,常常就有人说他的肤色和家里不一样,以此来调侃孟垚不是亲生的。 见孟垚认真,裴书聿也不逗他了,“没晒多久,有伞遮着呢,我觉得好看才发给你的,不疼。” “下次记得要涂防晒。” 孟垚对自己无所谓,对裴书聿就真的是哪哪都注意,说是老妈子也不为过。奈何裴书聿就特别喜欢他关心自己的样子,又把他拉下来,咬了下他的嘴,“哇,是不是怕我晒黑,不好看就不喜欢了?” 孟垚虽然心里是有点这么想,但他知道不能这么说,不然裴书聿肯定炸毛,“你五官在这里,再黑都好看的啦。” 裴书聿却不放过他,他感觉孟垚似乎真有这个意思,抓住这个点问到底:“你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就喜欢我的脸?没有其他的了?” “哎呀,你问很多遍啦。”让孟垚这种内敛的人经常说什么情话,真的无异于把他脱光那样难堪羞耻,所以孟垚选择不回答:“你故意的?” 裴书聿一下装得很苦恼的样子,“今天妈妈说我除了脸一无是处啊,我来问问当事人,找点认同感。” 闻言,孟垚拿开裴书聿放在他腰后的手,面容严肃地从他身上坐了起来,他拍了拍沙发,示意裴书聿也坐着。 孟垚此时还穿着白衬衣,但经过刚刚的胡闹,衣服已经没有那么板正。之前吃火锅太热,他也解开了领口最上面那颗扣子,袖子撸到手肘那里,现在整个人正襟危坐,表情又是少有的严肃。在裴书聿看来,简直是性感……得要命。 “你很好,不止这张脸,不要总是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孟垚张开手,很突兀地把裴书聿抱进怀里,然后自顾自地说起来:“最近公司有个同组的姐姐,她就说谈恋爱好累,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男朋友给她的安全感不够,她总是患得患失,再这样下去都要怀疑自己会得精神病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但你知道的,钱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的卡都在柜子里,密码都是你生日,我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的,你不要总是觉得我只是喜欢你的脸……,我都很愿意照顾你,我不会对别人那么好了。当我对象就要开心啊,你不要跟那个姐姐一样想东想西,那是她男朋友没做好,如果你也这样的话,我会内疚的。” 孟垚和裴书聿很自然地就从朋友变成了恋人,两人的相处模式跟朋友时期也差不多,除了会接吻和一起睡觉,基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因此两人并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有任何一方发表过长篇大论的情况。 “其实要说没有安全感,那应该是我会更没有安全感吧?”孟垚还在接着说:“你比我懂得东西更多,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这些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 “说起来,我要是没来北京读书,可能这辈子都待会待在老家,随便找个体力活,然后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孩子——” “好了,不要说了。”裴书聿只听到前半段就感到心一阵一阵的疼,更不要说让他想象孟垚结婚这件事了。 “是你工作很忙啊,去旅游的话也只能在周边——那我们下周末就出发好了,你想去哪,你愿意请假的话,我都带你去啊。” “我就是让你不要多想,”孟垚放开他,不太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转了转脑袋,视线落在前方的电视上,“你比我优秀很多,我才是要努力,以后才能更配得上你。” 说完这句孟垚就闭嘴了,等半天裴书聿也没动静。刚想扭头问他怎么不说话了,裴书聿就让他别动,然后他听见很忧愁地一声:“你再夸我,我就要硬得爆炸了。” “……,喂……” 孟垚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能一时解读出裴书聿在讲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浴室里已经响起水声,和外边淅淅沥沥的小雨重叠了。 第二天周六,裴书聿没有赖床,一大早和孟垚吃了早饭,逛了超市,下午他安排了动物园半日游。 孟垚不是说他没去过那些地方吗,裴书聿想,那以后只要一有空就要带他去解锁新的事物。 动物园是他孩童时期就已经体验过的东西,那时候他七岁,就为了他一句想看孔雀开屏还有狮虎兽,裴家全家出动,陪他逛了整整一天的动物园。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无穷的,裴书聿那天和无数个动物合了影,有坐在狮虎兽旁边的,有搂着企鹅的,有喂长颈鹿的,有骑骆驼的……,后来裴老爷子看他这么喜欢动物,还打算单独在郊区给他建一个私人的动物园,名义上是公家的,但只要裴书聿想看,他随时可以闭园,仅供他孙子一人游玩。但这个想法没有被裴尚宗通过,裴书聿听闻也说不要,他三分钟热度,看过之后就没有兴趣了,因此裴老爷只好就此作罢。 现在想想,早知道有带孟垚来的这一天,或许当初就不应该阻止他爷爷。 因为是周末,在经过昨天的细雨冲刷后,空气是难得的好,晴空万里,连灰尘颗粒都少了许多,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游玩。他和孟垚两个人走在人潮里,碰上热闹的地方几乎是水泄不通,被人碰撞,挤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裴书聿向来没什么耐心,十点前都还好,十点后太阳渐渐猛烈起来,阳光直照得人睁不开眼,裴书聿很想立即离开这种无聊的场合。 可孟垚却很兴奋。 头一回看见这么多新奇的动物,他几乎是每一个都要停留上三五分钟那么长。经常被人踩到也丝毫不生气,人家跟他讲对不起他还是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他有些怀疑孟垚已经把他给忘记,满心只有面前这些牲畜。 刚好他们逛到长颈鹿这边,孟垚看见很多小孩拿着景区工作人员发放的枝桠,被家长抱起来喂长颈鹿。孟垚觉得很新奇,但又不太好意思去跟那些小孩站一起。裴书聿显然猜得出他心中所想,很想敲一下他的脑袋骂他“白痴,想要就去做啊”,但他最后只是默默去跟工作人员要来了食物,然后不动声色地递给孟垚。孟垚果然很高兴,小白牙立刻露出来,不过没有很快挤上前,似乎还在犹豫,裴书聿就面无表情地低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冷冷地说:“再不去我就把你抱起来,是不是就想暗示男朋友这么做呢?” 孟垚的笑容立马止住,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裴书聿就是能说到做到。为了防止丢人,孟垚还是拿着那根绿油油的树枝朝前方的长颈鹿去了。裴书聿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也在此时举起来,咔嚓咔嚓,孟垚听见声音回了下头,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傻不愣登的,裴书聿却瞬间按下快门,笑着说了句:“笨蛋。” 到了十一点半,孟垚和裴书聿在一家贩卖饮料的店门口坐下,那里刚好有两个空着的桌椅,孟垚拿出早上准备的便当。是亲手做的蛋挞,火腿三明治,桂花酸奶酪,还有两个草莓慕斯。 都是昨晚裴书聿决定要来这里之后才临时买的食材,然后照着教程一步步做的。事实证明,孟垚在厨艺方面有极强的天赋,第一次做就能圆满成功,裴书聿在旁边吃得不亦乐乎。 裴书聿这会才脱下帽子和口罩,孟垚瞧见他满脸的汗,就从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裴书聿眼皮低垂,半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饮料店处于动物园的中心地段,周围都是一些古树,枝桠连结交错,犹如绿意盎然的巨伞盖在人们头顶,不少游客都选择在这附近休息乘凉。孟垚边吃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裴书聿没一会就戳戳他的肩膀,孟垚转过脑袋看他,裴书聿撇撇嘴说热死了。 孟垚就又从背包里拿出小风扇给他,蓝绿色的,很符合夏天的气质。裴书聿拿过去,直接对着脖子一通乱吹。孟垚注意到他嘴边有一点点残留的蛋挞皮,便轻轻上手帮他扫去了。裴书聿登时望向他,瞳眸里似乎闪着异样的光芒。 孟垚不明所以,裴书聿也什么都没说,伴随着清凉的微风吃完便当,他们继续逛剩下的部分。 三点多,孟垚感兴趣的部分终于看完(几乎是把整个动物园都走了个遍),最后在熊猫基地请一位和蔼的女性长辈帮他们拍了合照作为此次游玩的句号。 照片里的裴书聿没戴口罩,在快门落下的那一秒,在孟垚肩膀上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滑到了腰上,孟垚的表情有微微变动,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只是在出园的时候意外地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孟垚突然被一位男生伸手拦住并询问能否加个联系方式。 男生比孟垚要高一些,肤色偏黑,身上还穿着校服,胸前校徽彰显着他是北体的学生。 第67章 如果是以前,孟垚绝对不会往别的方向上想,但他现在和裴书聿一起,就很敏感地意识到,对方也许是对他有意思。 不待他思考为什么会有人看上自己时,一旁的裴书聿就已经先出声替他拒绝:“我们俩一个上白下黑,一个上黑下白,一个款式的运动套装,我以为有点脑子的都会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北体什么时候又降低文化标准了吗?” “哦,还真是啊,”对面的男生被这么嘲讽也没有生气,只是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目的,眉开眼笑地看着孟垚,“那加一个也无所谓吧?当朋友不行吗,有空出来玩玩。” 为防止裴书聿说出更难听的话,反应过来的孟垚就立马挡在两人中间,露出一个礼仪性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 随后牵着裴书聿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没两步,裴书聿扭过头来,没想到男生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对方朝他做了个很轻浮的动作。裴书聿不是个容易被人激怒的性格,毫无表情地扫过他一眼,就当没这个人。 回到车上,两人皆是坐着歇了一会。走了大半天,谁都有点累,而且外边那么热,车子里的空调还没发挥起作用,孟垚就拿出提前准备的雪梨川贝水出来给裴书聿喝,以防他不舒服。 裴书聿喝了两口就还回去了,孟垚让他再喝多一点,他说不要。孟垚没法,他把剩下的喝了一半,正要拧上盖子的时候,裴书聿就掐着他的下颌贴了过来,孟垚呜咽两声,不动了。 裴书聿就改掐为摸,宽阔的手能包裹着孟垚一半的侧颈和脸颊。不知道裴书聿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孟垚还是很配合就是了。车厢里不停地回荡着唇舌交缠声,两人偶尔变换着角度,如交颈的鸳鸯。不知道多久,孟垚有些吃不消,手里的杯子险些拿不住,裴书聿像是注意到,边亲边把水杯接过去放到中间的置物盒里,而后猝不及防拉开距离结束了这个吻。 孟垚的眼睛还没对上焦,裴书聿的拇指在他红肿的嘴唇上轻轻地碾了碾,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这样才好喝。” 第52章意料外 周日的下午,天气一如既往的好,路上车辆依旧多如潮水,裴书聿和孟垚占了其中一辆。 他们在前往送别徐政华的路上。 是一家在机场附近的五星酒店,到场的时候徐政华已经在那里拿着菜单,最爱热闹的梁宇飞却不见人影。 “他迟到了?”裴书聿边调侃边拉开椅子坐下。 不想徐政华竟然摇头,“不,他不会来了。” 话音一落,孟垚和裴书聿皆是一愣。裴书聿反应快了一步,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吵架了?” 孟垚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怎么说也是你的送别宴,无论如何都应该来的吧?” 徐政华的态度倒是无所谓,笑笑说:“你们还不了解他嘛,脾气大得要死哦,他要生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孟垚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绝不赞同梁宇飞这样的做法,“宇飞真是一点也没长大。” 徐政华就笑出了声,是善意的,话语间带着点感慨:“孟垚,你知道吗,我们四个人里,大概你是变化最大的。” “有吗?”孟垚下意识就去看裴书聿。 裴书聿假模假样地盯着他,结果只是照着他的话也说了一遍:“有吗?” 往往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旁观者反而会比本人看得更清楚。四年前的孟垚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和现在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裴书聿的反应让徐政华挑了挑眉,他打量着两人,不回反问:“你俩……?” 裴书聿没犹豫地点点头,“对。” 孟垚总是慢半拍,也说了对,然后腼腆地笑了笑:“我们俩。” 孟垚和裴书聿在一起的事并没有明确地告诉任何人。除了于洋,刘亚权,还有裴书聿的家人,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两人同居徐政华不是不知道,或许他也早就看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果然,徐政华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上去应该并不排斥,他说:“你俩总是黏在一起。” “可我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当时并没有。”孟垚和他说清楚,“因为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所以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们。” “没什么不能接受,我又不是老古董,身边这种人也不少,”徐政华把手里的菜单递给裴书聿,朝他抬抬下巴,“不信你问他。” 又很不客气地说:“吃什么自己点哈,我不了解你俩口味。” 裴书聿倒也没藏着掖着,“当然不少,大多都是玩的,三十岁之后就结婚了。”说着看都没看,径直把菜单传到孟垚手里。 徐政华倒是挺好奇,“那你们什么打算,家里人知道没有?” 同寝四年,徐政华当然多少了解到裴书聿的家庭情况,以孟垚这样的背景,想必家里人那关还是不太好过。 裴书聿抱着臂靠着椅背,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备好份子钱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问。” 孟垚低头在菜单上挑选着他和裴书聿能吃的,在几个海鲜和红肉类旁打上钩。菜单递回徐政华手中,徐政华抬了下手,远远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上前确认,没问题后请他们稍等,后厨很快上来。 “听他瞎说,结不结婚的没有关系,我们能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对于裴书聿一些口无遮拦的话,孟垚总是拿他无可奈何,“你结婚还差不多,到时候一定给你大红包。” 徐政华眼睛闪了闪,没接下这句,默默转移了话题:“其实你很适合搞科研,去工作有些可惜了。裴书聿没钱供你吗?” “不,有本科学历就够了,我后来想过,觉得比起深造,可能我更适合工作,不是那种追求更高层次的人。”孟垚坦言,“虽然裴书聿很有钱,但我想我们应该尽量平等,这样才能走得远一些。” 徐政华故意歪曲他的话,“你不愿意花他的钱?” 裴书聿似乎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之前两人并没有聊过这方面的内容,非要说的话就是两人的财产都透明公开,但细想起来,孟垚的确不曾主动用过他一分一毫。 “那倒也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做到aa呢,只是尽量,我照顾他,” “没什么好说的,我都羡慕了。”徐政华半开玩笑似地摇了摇头,“有人照顾的感觉怎么样?” 裴书聿啧了声:“想知道就抓紧谈啊,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说话间,侍应生端着那些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赶在徐政华登机前到了机场。 “对了,你们知道吗?” 徐政华在即将下车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看到一个说法,大概是任何关系的前三个月都是最美好的。我在这里狭隘地指代入爱情,我也确信这种说法,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不断磨合的,三个月足够新鲜褪去,剩下的时间,如果只靠那所谓的爱来支撑,那太飘渺了。而我们又还年轻,一切的变数都有可能摧毁这段无法用任何实质来维持的爱情,削足适履一定会有疲倦的一天。不过,现在你们撑过了三个月,我希望,三年后你们还能一起来接我回国,好吗?” 裴书聿和孟垚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坚定。裴书聿勾了勾唇,然后难得也有些羞耻的样子,低头用食指挠了挠鼻子,“听上去可能有些大言不惭,但是,我保证,三十年后都可以。” “一路顺风,平安落地。”孟垚拍着他的背,“我们等你回来。” “回来给你接风,场所随你挑。” 送走徐政华,两人又回到家里休息。下午裴书聿带着孟垚到楼顶的露天泳池游了几圈,两人甚至还比起赛来。孟垚小时候成天就是山中的小河沟里耍,比起裴书聿,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裴书聿胜在身量体格,每每都压着他两三秒先摸到池边。 后面的日子还算稳定踏实,上班,下班,一起逛超市,一起吃饭,无不悠闲。 按照计划,孟垚十月一就要正式上门拜访裴家。如果顺利,那他之后就算是和裴书聿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只是,在临近假期的一周前,老家那边突然来了电话。胡兰和他寒暄几句,就告诉他,国庆一定要腾出时间回来,他大嫂刚生完孩子不久,是个女儿,国庆期间就刚好满月。到时候给孙女办个满月酒,他这个小叔怎么着也要回来意思一下。 家里添丁,那可算是喜事,孟垚没来得及开心多久,就想到已经先答应的裴书聿要和他回裴家见家长。于是就想和胡兰商量一下,自己发个红包给大哥表达心意,人就暂时不回去了,等年到了再带礼物回去给小侄女。 “你有什么事回不来?”胡兰在那头问他:“家里好不容易添个小娃娃,你咋地没空回来?北京有什么事?公司不放假撒?” “是有点事……,”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但孟垚觉得可以换个说法,一步步推进,“妈,其实我谈对象了……” 第68章 孟垚是在车里接的电话,裴书聿把车载音量调低,胡兰的嗓门又大,裴书聿就算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听到孟垚突然说到对象的事,裴书聿立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孟垚伸过去牵住他的手,意思是让他不要激动。 “啊?”胡兰显然很震惊,“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对象哪里人啊,长什么样子,家庭条件怎么样?你傻傻的,可别被人骗钱花!” “就北京的,长得……,挺好的,又高又白又瘦,比我好看……,家庭条件也不错的。” 胡兰一听,音调都拔高了一点,似乎是挺满意这个“姑娘”,又问:“学历呢?是你同学吗?” “是我同学。”孟垚看了眼裴书聿,又擅自补充:“额,人也不错,性格很好的。” 胡兰说:“那你问问人家国庆要不要跟你一起回来,顺便给家里人看看,这不是正正好吗?” “我先答应人家,准备国庆跟他回去见一下家长。” “那你一号见了,然后就买后几天的车票回来嘛,这又不冲突,我想想……,”胡兰在那头小声嘀咕着,貌似是在确认什么,“哦!娃的满月酒是4号,这不时间够够的?而且酒席就在镇上办,你都不用再回家里,到时候在附近订个旅店好了,省得你来回。” 胡兰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孟垚也不可能再拒绝,只好先应下再说。听到他答应,胡兰放心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裴书聿这时候才适时开口。 孟垚和他讲:“我妈说我大嫂生了,国庆要回去参加满月酒。” “怎么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怀的。” 孟垚眉毛耷拉着,“是啊,我都不知道。” 之前就已经说过,胡兰并不主动给孟垚打电话,也不常给他说家里的事,就连这次,这样的喜事,也是等侄女出生了,甚至是满月了才来和他说,而且一来就是安排他的时间。北京到西南,怎么都不是很近的距离,来回奔波自不必说,路费很贵,虽然对于目前孟垚的工资而言确实只能算是一笔很小的支出,但这并不妨碍孟垚心疼,更重要的是, ——原本国庆他想和裴书聿一起出游的。 孟垚工作太忙,平时就已经很少能抽出时间陪裴书聿,因此假期就显得弥足珍贵。裴书聿自从经过上次孟垚的长篇大论后,他就特别想带孟垚去外面逛逛,甚至已经提前让张伯安排好了行程,目的地是肯尼亚。 孟垚的动物园之行非常兴奋,裴书聿就想带他去真正的大自然里身临其境感受一下,恰好十月出头也是看大迁徙的好时间,虽然不是最佳,但风景也不错。 可这样一来,计划就完全不可能实施了。 裴书聿没有听清具体的时间,但已经预感到自己和孟垚未来的私人时间将会被打搅,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想怪孟垚,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必须回去的理由。 裴书聿对于孟垚的家庭完全没有好感,这基于大学四年他对孟垚的观察。因为,如果是真的疼爱孩子,孟垚至于像个成年人一样,在还本应该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每天忙到披星戴月那样吗? “那怎么说,没空的话,爷爷那边可以暂时不去。”虽然不乐意,但裴书聿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不如,我陪你回去好了。” 第53章见家长 国庆,尤其是北京的国庆,那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碧空如洗,不见一丝多余的薄云,通往天安门的大道人潮汹涌,四面八方的游客不知疲倦地奔赴在他们向往的京城。 裴书聿罕见地起了大早,和孟垚一起洗漱,吃早餐,然后……,拎着大袋小袋前往老宅。 为了这一天,孟垚早早地就做了准备。查询了家里所有人的爱好,但裴书聿本人十分不争气,除了知道他爷爷爱下棋奶奶写书法还有姥爷钓鱼之外,其他人都不清楚了。 “我妈年轻的时候爱旅游,现在就爱整点护肤品,你随便买得了。” “这怎么能随便呢?”孟垚很是认真,“那阿姨都用什么牌子的,我给她买一套。” 裴书聿很不想打击他,蓝茵基本都是去私人美容院做项目,平常用的护肤品都是裴尚宗让人在海外捎回来的,一套要花他一个月工资都不止。裴书聿后悔,早知道他这么倔犟就应该随便扯一个不烧钱的爱好。 “额……,”裴书聿又乱扯,“她用的这里都买不到,我们换一个吧,你送点燕窝好了,这个她也爱喝。” “好,那裴叔叔呢?” “我爸?嗯……,就喜欢我妈。” “……,正经点啊!” “哪里不正经,这是实话啊,喜欢我妈喜欢工作,你能买什么?”裴书聿掐着他的脸转过来,“真的别紧张好吗?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毕竟他们家最宝贵的东西已经被你拿走啦。” “……,”孟垚轻拍了下他的手,叹口气,“算了,你说的也对,叔叔喝酒吗?不然我送点酒好了。” 裴书聿若有所思:“我爷倒是喝,但是你要是送他的话,可能全家除了他,都不高兴。” 没办法,裴书聿提供不了太多,孟垚只能挑着买了一些,什么好一点的棋子,贵的文房四宝,还有在裴书聿的建议下买的钓鱼工具。 裴书聿没有告诉他,其实他爷爷的棋子都是找人专门定制的,光是制作过程都要大半年,他奶奶的笔,墨也是找非遗工匠亲自上手。他姥爷就比较随意了,老头子对工具没有特别的需求,他注重的是钓的过程。说得玄乎,一大堆道理,什么平心静气,裴书聿不爱听,反正就是喜欢坐在那发呆而已……,不过孟垚说什么都要买贵的,裴书聿真的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像现在, ——孟垚在副驾,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时不时搓手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今天穿了比较正式的西装,裴书聿挺爱他这样穿的,真的。早上起来看他换衣服时差点“升旗”,恨不得把人捞回床里盖上被子好好亲他一顿。孟垚还问他要不要打领带,裴书聿就控制不住笑出来。 “你说这大夏天的,干嘛这么折磨自己,和我一样穿个短袖裤衩不就好了。” 孟垚觉得裴书聿不能理解那种女婿上门见岳父岳母的心情,和他说了也是白说,只让他挑选哪一条领带。裴书聿看他认真,就收了声不打趣了,不过没选孟垚手上的几条,重新在衣柜里拿出一条传统的黑色斜纹领带,套上孟垚的脖子,慢条斯理地给他系上。 “这个呢,最不会出错,也衬得人比较成熟一点。纯黑的话还不太适合你这张脸,一不小心很有可能会变成银行职工,其他的就更不要了,花花绿绿,不符合你,知道没,小土包子。” “好的,我记住了。” 孟垚虚心接受裴老师的时尚教导,裴书聿系好后,后退两步看了看他,满意地点点头。孟垚照了眼镜子,感觉还算得体,打算出门的时候裴书聿拦住他,说什么自己帮了忙怎么没有回报。 孟垚勉强地在他嘴上亲了亲,裴书聿自然不放过他。不过这次孟垚很强硬且一脸正派地在中途把他推开,理由是万一被长辈们看出什么来也太不成体统了。 “你腻了?”裴书聿根本没听进去解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和对象亲嘴的?” “可是你每次都要亲好久,到时候路上消不掉怎么办?” “借口而已。” 孟垚无缘无故被诬陷,这下就真的是任人宰割,老老实实攀着裴书聿的肩膀把人哄好,比原定计划耽搁了十分钟才出发。 在即将抵达老宅时,孟垚深吸了口气,调节好心情,旋即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后到后备箱把礼品都拎出来。 张伯早就等在门口,孟垚手上的东西拎起还没超过三秒,下人就已经替他接过。 孟垚还想起码拿一个在手里,这样好看一点吧,裴书聿就过来把他往前推,“走吧,那些东西他们拿就好了,知道是你买的,别担心。” 孟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心情却比第一次还要局促万分。这次没有先去客厅,张伯把他们引到了后院。后院有山有水,还有一个可宴请多人的凉亭。 孟垚陡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见好多人。 正对面的是裴尚宗,然后依次是蓝茵,蓝茵紧连着两位老人,孟垚没见过,但猜得出大概是裴书聿的姥爷姥姥。恰好,裴书聿这时候应该是瞧出他的疑惑,不安,就低头在他耳边和他介绍起了那些他不熟悉的面孔。 姥姥后又跟着他大伯和大婶以及二伯二婶,二伯旁边有两个空位,不必多想,就是裴书聿和孟垚的位置,就在裴奶奶的旁边。 裴书聿的地位可见一斑。 裴书聿先行打招呼,他牵着孟垚的手紧了紧,意在暗示他不要紧张。 “唉呀,路上堵车,起了大早,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裴书聿还是一副悠哉闲适的姿态,不过说完就按辈分一一和长辈们问好了。 第69章 “这位是我男朋友,孟垚。”裴书聿拉着孟垚坐下,搂着他的肩膀得意道:“怎么样,长得还可以吧?我眼光不会错的。” 孟垚当即绷直了身体,所有人的目光都应声投聚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只想立刻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还有把裴书聿那张嘴给缝上。 但是,不能。 好在对面的蓝茵很给面子,非常及时地出言捧场:“那可不,你这点就随我,眼光都很毒辣,看看我给你找的爹!” 裴尚宗:“……” 裴奶奶紧随其后,“今天天不错,是个好日子,我也欢迎孟垚,成为我们裴家的一份子!以后就和阿聿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都和奶奶讲哦,阿聿要是又让你不开心的,尽管跟奶奶投诉,奶奶一定给小孟做主。” 裴老爷子:“……,哼!” 孟垚惶恐,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马上站了起来,茶杯已然端在手里,“谢谢奶奶,谢谢阿姨——,” “诶,”裴书聿拧了下眉,“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要叫妈妈。”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裴老爷子的脸色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手往上抬了好几次,看上去像是要指着裴书聿,但最后还是改成了拍桌子,气哄哄地说:“小王八蛋,你不要太过分!” 蓝茵也是懵了一下,虽然昨晚儿子和自己通过气,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多一个儿子啊。 她忙笑道:“阿姨,妈妈都可以呀。”随后给裴书聿飞过去一记白眼。 “谢谢阿姨……” 孟垚实在不好意思把那声妈妈喊出口,太突然太陌生。好在除了裴书聿外,其他人听见这声称呼都默默松了口气。孟垚机敏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又用眼神寻求了一下裴书聿的支持。裴书聿虽然不开心他的叫法,但也没忘记今天回来的目的。于是,在孟垚的注视下,他缓而从容坚定地点了下头,孟垚就知道,可以开始了。 “首先,今天国庆,本应该是外出旅行或者放松的时间,但大家却为了我而齐聚在此,我先跟您们说声打扰,以及谢谢。 ” 非常官方的客套话,孟垚想了好几天才打出的草稿。 “其次,我还要郑重感谢阿聿的爷爷。”说着,孟垚转了转身体,整个面对裴老爷子,腰也微微倾斜,呈恭敬的一个状态,“十分感谢您能够信任我,让我和阿聿走到一起。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努力工作,争取早日配得上阿聿,也一定会好好照顾阿聿,让他健健康康,无病无忧。” 这个算是说到裴家全家上下的心坎里,裴奶奶和蓝茵一下就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流出什么东西来,裴老爷子马上就打断了这个氛围,“谁说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这顿饭是考验,别以为说这些花言巧语我就会被你打动——,” “摆什么架子!”裴奶奶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老伴,人生中为数不多地当着旁人的面数落起他来,言辞恳切:“今天这顿饭是谁准备的,你要是真不同意就不要做这些样子,既然做了,就好好欢迎人家。孟垚还是个孩子,至于这么为难人家,你裴家是什么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吗?当年咱俩结婚的时候我爸妈可没这么折磨你,你是上哪要整出这病来,非得显得你才高兴是不是?” “你们就都向着他!我是外人,行了吧,我做的是错的!我就不为阿聿好我就是想害他!”裴老爷子被下了面子,再也不肯待在这里,转头就朝客厅的方向走。 “欸!”孟垚见裴老爷子要走,还想去拦他,裴奶奶直接发话,又恢复亲切慈和的面孔,“别管他,给他惯的脾气,让他好好反省反省,我们先吃饭。” 孟垚看看裴书聿,裴书聿拍拍他的手,让他宽心。 但孟垚怎么能宽心。 本身就是上门要名分的,现在直接把家里辈分最高的给气走了,这怎么想也是坐立不安如芒在背啊。 好在裴尚宗这会起身了,“妈,我去看看爸,你们吃着先。” 就这样,这顿饭在短暂的吵闹过后,剩下的基本就是在笑声中度过了。 裴书聿的伯父们虽然不赞成他和男人在一起,但终归不是自己孩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裴书聿的教育也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他们的亲爹都没办法,还指望他们说什么,跟着祝福就对了。 裴尚宗中途回来,给他们打了定心丸,“爸他只是面子过不去,待会阿聿你和孟垚一起去书房看看他,不会有事了。” 蓝茵马上给他夹了他爱吃的牛肉,当众贴贴他的脸,“老公辛苦啦!” 裴尚宗没说什么,就笑笑,然后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酱汁。 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有孟垚不好意思看似的,忙低下头吃饭。裴书聿这会故意捉弄他一样,也凑到他耳朵旁说想吃牛肉,可惜孟垚没察觉出他的恶作剧,规规矩矩地给他夹菜去了。 于是俩人就又收获了对面一箩筐的眼神,蓝茵看不下去,出声试图制止:“小孟你别管他,吃你自己的就好了,他手那么长这桌上哪道菜够不着,给他惯的。” “没事的阿姨,不碍事……” 裴书聿故意气蓝茵似地,直接就着孟垚的筷子把菜吃下去了。 蓝茵:“……” 一顿饭结束,已经一个钟过去。大人们回到客厅稍做休息,等日头没那么晒了再各回各家。 裴书聿则是牵着孟垚到书房,准备给裴老爷子台阶下。 起初,裴老爷子还背对着两人,裴书聿喊了他两声爷爷,裴老爷子就让他滚出去,话说得很难听,气势却非常不足的那种。后来裴书聿耐心告罄,直接越过三米长书桌,走到裴老爷子对面,“老头子,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回来了。当初怎么说好的,现在又变卦,你还说我脾气差,看看到底遗传谁,演戏还演上瘾了?差不多得了哈,我带孟垚回来不是给你出气的,再说那些话你就给孟垚道歉。” 裴书聿说完,孟垚就对他摇摇头,似乎是在指责他不应该这样对爷爷说话。可裴老爷子还真就吃这招,正眼瞧了他一下,然后终于肯转过身去,一副愿意谈话的样子。 孟垚赶紧露出笑容,裴书聿回到孟垚身侧站定,意有所指地牵住了孟垚的手。孟垚怔住,抬头与他对视,随后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裴老爷子看见这一幕,只是不争气地睨了孙子一样,“我又没说不同意,你瞧你奶奶那样……” “谁让你老是啰嗦。” “行了,”裴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大手一挥,“以后过你俩的日子去,不就是多一个孙子吗……,谁接受不了似的。” 孟垚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裴老爷子又说:“但你俩还得要个孩子,领养还是怎么样,无论如何也得要一个,这是为了你俩好。以后我们不在了,万一有个变故,好歹有牵挂,有人照顾,别以为有钱就什么都有,孩子是代替不了的。我不强求你们生,要是不喜欢,就去福利院挑一个,我和你奶奶来带。” 裴书聿开口要争辩,孟垚抢在他之前先应了下来,“好的裴爷爷,我和阿聿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紧接着,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总之,还是要再一次感谢,谢谢你成全我和阿聿,我们会好好的。” 裴书聿这次没拦着,只是看了眼老头子,老头子瞪着他,“搞这套是想让我折寿啊,赶紧出去,该干嘛干嘛。” 裴书聿一听,立即就拉着孟垚走了,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下次再来看您啊爷爷!” 孟垚急忙扭头说了句:“裴爷爷再见!” 从老宅出来时太阳正落到一半,两人没有留下吃晚餐。裴奶奶一路送他们到门口,要上车的时候,拉着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语重心长但慈祥地说道:“今天也算解决阿聿的终身大事了,以后都好好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不顺心的事都回来找奶奶说啊。” “也别太惯着阿聿,吃饭都没个正形了,以后骑到你头上来,他要敢让你受气了,也来找奶奶,别不好意思,知道没,好孩子?” 孟垚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方才吃饭时,全家人就订着他时不时夹菜给裴书聿了。裴书聿一副等人伺候的大少爷做派,看得裴奶奶和蓝茵都要晕过去。 “好的,奶奶。”孟垚还是没有办法很好地适应长辈的亲昵,但也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谢谢奶奶,真的。” “奶奶,谁才是亲孙子啊?”裴书聿在一旁控诉。 “快走快走,跟你爷爷一样,净会气人。” 提前离开是因为裴书聿要带孟垚去游乐园。 说实话,今天不是去游乐园的好时间。 人多拥挤,但谁让裴书聿有钱呢。说出来很想让人打他,可却也是事实,有钱就代表着有权,排队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不过他们也没有玩很多,因为两人都不怎么喜欢刺激的。过山车,跳楼机自不必说,孟垚碰都不会碰。他总觉得那些东西太危险,人不能抱着侥幸心理看问题。他胆子不是小,他只认为这种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冒险没有百分百的安全保障。万一呢,万一就是你倒霉呢?他也不会让裴书聿碰,才在裴家说好了会好好照顾裴书聿,这种对心脏不好的东西当然要拒绝。鬼屋两人也没兴趣,唯一一个算得上危险的就是飞椅。这个裴书聿强烈要求要玩,孟垚拗不过他,答应了。 第70章 好在全程体验感都非常好,飞上半空的时候,能感受到风是凉爽的,不是那种讨人厌的热风,呼啸着从你的身体里经过,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难言的轻松和自由。裴书聿的位置在孟垚的后面,这种时候,他还可以如平地一般镇定地掏出手机,记录了此刻沐浴在晚风里的青春少年。 后来他们又去坐了摩天轮,恰好落日时分,太阳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远方天际被浸染成浪漫的粉紫色,孟垚这时候想起来要拿手机拍照了,他对着窗口,放大,然后……,拍下一团模糊的光影。 孟垚手机像素不行,说要裴书聿教他拍照这件事也没学会。裴书聿想笑他,孟垚就把手机镜头对准了他。明明是拍照的那个人,孟垚反而还不好意思,后来孟垚回去检查照片的时候,才发现那会他误触了录像功能,手机里留下一段影像。 “裴书聿,笑一下。” “你知不知道拍照笑起来很傻。” “不会啊,你笑起来很好看。” “那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 “好吧,真的不能笑吗?那你把脸侧过去吧,往右边侧……” “你喜欢我的左脸啊。” 这里孟垚很轻地笑了一下,腼腆似的,“喜欢你的左耳。” “……,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现实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什么红了,你看错了,是夕阳反射的。” “哦哦。” 孟垚专心看日落去了,等快要升至最高点的时候,裴书聿突然让他看一眼手机。孟垚莫名,但还是照做,刚摁亮屏幕,裴书聿的消息就弹了出来,他点进去,发现裴书聿是给他发了一条链接。 链接的标题是: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伴侣接吻,可以永远在一起……】 后面的字没显示出来,但孟垚也没有必要点开去看了。 抬头看了眼裴书聿,对方也在盯着他,不过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孟垚觉得这是迷信,但还是不可控制地发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三秒后他们乘坐的这个车厢即将到达最高点,城市高楼成了一个个光点,仿佛星空倒置,他们身处云端。 那时候,孟垚倾身过去吻了裴书聿的嘴角。 高处缺氧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孟垚觉得自己的脚下仿佛踩着一朵轻柔的,没有实体的浮云。早就变成金黄色的晚霞将他们团团围住,整个世界空无一人。他和裴书聿在高处,在云巅,他们拥抱,他们接吻,好像都要把对方溶进自己的血液里。 那个吻太温柔了,像是在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亲一下停一下,眼睛都落在对方的脸上,羞涩,珍视,满满的情感都要溢了出来,以至于谁都舍不得推开。 直至裴书聿在他耳边喘着粗气时,孟垚才有种身体终于落到实处的感觉。 “笨蛋,我只是想跟你说那是迷信啊。” “啊?” “难道没有这个吻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一辈子了?” “怎么会?” “那你就是被我的脸迷住了,又想占我便宜是不是?” “……,是吧……” 第54章满月宴1 实话说,裴书聿对于这趟旅行毫不期待。 没错,2号他们在家里度过了一整天。3号上午又去了一趟楼下的商超,买了一些礼品,下午孟垚和裴书聿就前往机场,准备回老家。 没有直达的航班,他们是在邻近市的机场降落。裴家在本地酒店的负责人早早备好了车在出口等他们,裴书聿不喜欢有人在车上打扰,就拒绝了司机,打算自己开车。 虽然是邻近的市县,但导航显示,全程大概还需要四个小时。没办法,他们县穷是穷了点,但面积非常大,又是在边缘地带,换做别的地方可能就是两三个市的面积了。而且进入他们县之后的路并不好走,到处是坑洼,何况现在还下着小雨。 似乎出行的天气就已经隐隐预料到了这趟旅程的结果,孟垚他们的飞机起飞没多久就响起了女音播报,大概是说天气状态恶劣,为了安全起见,请乘客避免过多走动。 落地后,雨还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着,无端给人添加烦躁之感。 孟垚不想裴书聿太辛苦,本想劝他留下司机,但裴书聿说四个小时不是什么事,孟垚一向不能拒绝他,也只好随他了。不过他在心底做了决定,之前一直说要去考的驾照,因为上班就总拖着,这次回去一定要一口气把它拿下来,免得以后总是裴书聿开车。 “没事干呢就睡一会,刚刚在飞机上你就没怎么睡过。”裴书聿拉过安全带系上,平淡的语气:“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开车?” “……,”孟垚本意是想陪他,就怕四个小时的车程太无聊,不过裴书聿这么说,孟垚就真的转头眯起了眼睛。想稍微补充一下精力,不过估计是环境太合适,四周阴暗,灰蒙蒙的天空,规律地拍打在车窗的雨声,这一切都仿佛在催眠着孟垚。没多久,他就真的睡过去了。 裴书聿瞧他一眼,随后把车速慢慢往下降到了一百迈左右,一路平稳,孟垚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到了旅店,孟垚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的样子。裴书聿觉得好笑,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干嘛,睡傻了啊?” “没……,”孟垚摇摇头,他是太久没在白天睡这么久了,醒来反而感觉越睡越累了,以前午休他只要休息半个钟就能生龙活虎,现在却是适得其反了。 “饿不饿?”孟垚在车上有备了吃的,但他没料到自己会睡死过去,裴书聿开车,怎么都不方便吃东西。虽然可以中途停车,但从食物的完好程度来看,裴书聿显然是动都没动过。 “有点,跟猪一样睡过去,没人给我喂啊。” “那我出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可以带点的,你在这等我?” 明明是裴书聿让人睡的,这会又怪孟垚不给他喂东西,好像没了孟垚他就不能自己动手一样。但是孟垚可舍不得说他,开车四个小时已经很累,孟垚心疼他,不想让他再跑上跑下。 “一起啊,等我洗个澡先,这种天气太烦人了,哪里都湿答答的,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好。” 孟垚从包里给他拿出换洗衣服,又把提前备好的床上四件套拎出来铺上。裴书聿不喜欢公共场所,孟垚深知这一点,尤其这边的旅店条件还特别差,墙体都是微微发霉的,更别说这张床被多少人睡过。 就它的价格而言,恐怕不在少数。 但也没办法,他们是掐着时间来的。这是离吃饭酒店最近的地方,为的是明天裴书聿不用早起,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开十分钟的车过去就好。而且他们明天也不过夜,吃完饭就直接奔景区去了。 裴书聿说既然都已经跑这么远来了,不如就逛一下,好歹多少也有些山水。 “再说,当年吴仲康都来过,你们那时候玩得可开心了吧。” 说着,裴书聿自个就生起气来。孟垚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意这个,而且吴仲康只是来他家做客了几天,旅游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好不好。 “去你家不是更严重吗?我都没去过,而且你们还睡一张床吧?” 眼见话题要扯歪,孟垚赶紧把人哄了然后主动做了三天的旅游攻略,并承诺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铺好床,孟垚没等裴书聿就自己出门去了。大晚上的,加上又刚下过雨,气温算不得高,裴书聿刚洗完澡,怕他出来吹风会着凉。孟垚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夜宵卖,沿街逛了十分钟,正看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吃店,裴书聿的电话就打来了。算了算时间,裴书聿差不多是这个点洗完澡,这是一出来发现他不在就找来了。 “人呢?不是让你等我?跑出去偷吃?” 听上去好像真的有些生气,孟垚回他:“你先休息,我很快买好回去。” 裴书聿却不能理解孟垚的好心似的,一个劲在那控诉:“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 “没有,我不想你累了嘛。我就在旅店出来直走大概七八百米的位置,这里有家店还开着,你要是过来就穿件外套,外套在包里,外面有点凉,不要不穿,我在店里等你,好不好?” “哼。”电话只响起这一声就被挂了。 裴书聿穿着旅店拖鞋来的时候,老板正在装袋打包。瞧见这么晚了,店里又要来一个小伙,还戴着口罩帽子,就随口问了句:“你们一起的?他不会是什么明星吧?打扮这么严实哦。” “啊?”孟垚背对着门口,老板不说他都没发现裴书聿已经到了。他先是过去接下了裴书聿,本能地摸了下他的手,凉凉的,趁着老板不注意,偷偷拢起来亲了几口。 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不知道老板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孟垚解释一句:“只是普通人,回老家而已。” 第71章 “哦?”老板看着他,又瞧了走近的男人一眼,“不太像啊,特别是他。” 孟垚笑:“他确实不是,朋友来着,带过来玩一下。” “这样,最近几年旅游业越来越好,好多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玩。”老板把袋子递给孟垚,并顺道祝他们:“玩得开心。” “谢谢。” 出了店门,裴书聿就找起事来,“跟谁都能聊呢。” “怎么啦你,到底干嘛了。”孟垚是真没搞懂裴书聿为什么对他独自出门有这么大的意见,平时在家也没见这么步步紧跟着。 “这地方,荒郊野岭又三更半夜,你自己出来是不是想被人抓去卖了?”裴书聿看过很多恐怖片,觉得这个环境特别像那些犯罪现场的深山老林,他是真的担心孟垚,结果对方一点没放心里,就恶狠狠瞪他,“就洗个澡的功夫都等不了?你现在真没耐心了!” 孟垚真想喊冤,替他着想怎么就变成没耐心了? “不会的,你把这里想成什么了。”孟垚去拉他的手,还是没回温,就双手捧着给他捂捂,“再说了,我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被人卖了呢?” “谁知道呢。”裴书聿假装抽了抽,没抽动,眼神幽怨地斜睨他,“不要在大街上勾引我。” “……,”孟垚自动忽略那句乱扣的帽子,“我对你最有耐心了,好了,回去吃饭吧。我给你点了饺子和绿豆汤,晚上就不吃那么油腻了,吃完我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见我爸妈呢,好吗?” “早晚气死我得了。” 孟垚:“……” 次日上午八点,裴书聿被孟垚从被窝里拉出来,也没管刷没刷牙,先让他喝了口温水,然后把刚买回来的热乎的玉米粥拿到床头放着。 “呸,这什么水?”裴书聿一下清醒过来,“怎么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嗯……,”孟垚和大少爷解释:“附近都是集体用水,可能水质不太好?” “不想喝。”裴书聿起床气来了,加上确实没喝过这么难喝的工业水,说什么都不肯多喝一口。 “我给你出去买矿泉水,你要不要先起来洗漱一下?然后把早餐吃了再睡?” “不吃,睡了。” 裴书聿说着就要倒下去,孟垚见状赶紧拉住,但裴书聿太沉了,孟垚拉不动,只跟着一起砸下去。裴书聿立马哼了一声,孟垚以为砸疼他了,立马起身,一脸担忧,“怎么了?砸到哪里了?” “这里啊,”裴书聿闭着眼睛指了指他的下巴,表情略微痛苦,估计是真的撞到了。 孟垚就靠过去亲了亲,“抱歉……,”然后又亲了亲眼睛,这是他哄裴书聿起床的办法,一般亲个十来下他就会起来。 果然,裴书聿被他亲烦了,一把抱着他的脑袋给推开,“长得这么老实,天天净勾引人!” “……,”孟垚无话可说,确认他真的会起来之后,就带着手机和钱包出去了。 回来裴书聿已经解决完早餐,在旅店里没什么好做的,裴书聿打了两把游戏,孟垚回复了一下小组的群聊,然后又一起睡了一个钟。 十点半,胡兰的电话打来,问他现在在哪,十一点到不到得了,那会要准备开席了,他要过去帮忙招待一下。 孟垚没说旅店的名字,胡兰也不懂,就说能到,让他放心。 收拾好东西,到下面办理退宿。孟垚发觉到大妈的眼神在他俩身上不停扫视,像是看出什么一样,孟垚没多紧张,就是怕裴书聿不舒服,办理完后头也不回地带着裴书聿走了。 裴书聿这时偏头看了一眼,毫无意外和老板娘对上视线。 孟垚曾经说过,裴书聿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张脸足够吓人,眼睛也是。老板娘被那一眼盯地浑身发毛,心想这对倒是不像其他来开房同性恋的一样。 他们没有心虚,恐惧。 这次办满月酒的酒店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一家,孟垚远远地就瞧见酒店门口的装饰,红火喜庆,走近了发现还有一个立牌,上面写着:【孟家千金满月宴】,还贴了宝宝的大头照以及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向内敛的大哥抱着女儿,搂着妻子,嘴角微微起伏,看上去非常幸福。 胡兰就在附近迎客,孟垚发现除他们家外,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面孔,这才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家宴。 胡兰朝他看过来,脸上的笑容在扫到裴书聿的时候忽而止住。孟垚带着裴书聿过去和他妈打招呼,胡兰又恢复到原先的表情。 “妈,”孟垚拉着裴书聿的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介绍道:“这是裴书聿,我朋友。” “阿姨好。”裴书聿朝胡兰点点头,又拿出待客时彬彬有礼的姿态,“孟垚得知我临时在这边出差,所以就把我喊了过来,说是参加小侄女的满月宴,没有打扰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人多热闹!” “那就好,”裴书聿露出得体的笑容,把手里拎着的小袋子递给胡兰,“这是给小侄女的礼物,因为比较仓促,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希望阿姨不要嫌弃。” 胡兰大字不识几个,一看包装又那么小,估计不是什么太贵的东西,收下后就说:“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 又催孟垚:“老二快带你朋友去坐着,然后过来帮忙!今天你嫂子那边也要来好多人,还有你哥单位的同事,可要好好招待人家,不能怠慢了。” 胡兰说话时,裴书聿一直在观察她脸上的变化,更坚信自己当年对他们的猜想果然没错,孟垚这个傻子在家估计是没过什么好日子。 孟垚在旁边听傻了,什么临时出差,他们不是说好是过来旅游的吗?还有他不记得在超市的时候,他有买到裴书聿手上的那个小袋子,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又是准备的什么? 孟垚想问裴书聿,不过明显现在不是时候,他把裴书聿领到孟阳那里,这小丫头不用做啥,就在那里坐着吃吃喝喝。孟垚交代她帮忙顾着点自己的朋友,孟阳比了个ok,孟垚走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裴书聿的手,意思是让他在这安心坐着,他很快回来。 虽然这种场合裴书聿并不喜欢,不过为了孟垚,他并没有戴口罩那些,这张脸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孟阳这家伙又是个自来熟人前疯,对着大帅哥只是有几秒的腼腆,很快就抓着瓜子花生和他聊起来了。 孟阳先扯起话题:“我二哥居然有你这种朋友。” 裴书聿皱眉:“什么意思?” 孟阳对着孟垚的背影和裴书聿比了比,“就……,你俩不太像会是有共同话题的。” “呵呵……” 孟阳笑:“不过你比之前我哥带回来的那个好看一点。” 知道她说的是吴仲康,裴书聿很认可,“还算有眼光。” “你跟我二哥关系很好?” 都亲过抱过睡一起,你说呢。裴书聿故意反问她:“什么样算‘很好’?” “唉呀!”孟阳吐了吐嘴里的瓜子壳,“当然是干什么都一起了!” “那就是很好。” “可是你们不是都毕业了吗?”孟阳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孟垚和她说过的事,“难道你就是跟我二哥合租的那个室友?” “是吧。” “怪不得……” 他们还在聊着,孟垚已经过去胡兰那边。胡兰这会才拉着他低声询问:“不是说带对象回来吗?” “我都跟人说了,说你要带个漂漂亮亮的对象回来,现在带个男的过来是怎么个事?” 第55章满月宴2 “额……,”孟垚不擅长撒谎,现在也不是开诚布公的好时机,只能模棱两可地糊弄:“下次吧……,‘她’有事来不了,其实……,我对象跟我朋友差不多,又高又白……” “胡说什么呢这孩子!男的跟女的能比吗!”胡兰瞧出儿子没说实话,不过她以为的是人家女方听到他在这种穷地方,所以不肯跟他回来,儿子也要自尊,胡兰就不戳穿他了,“算了算了,下次就下次吧。” “实在不行换一个对象吧老二,我听你电话里说的,人家条件那么好,哪能愿意嫁到我们这种家庭,就算以后真嫁了,我看你也是吃亏!” “不会……,他人很好的,家里也很好……” “不会什么不会,从小到大你就没心眼,别人家只是跟你玩玩,到时候被人把钱都骗光。” 孟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不能说裴书聿那种家庭,他骗人家钱还差不多,哪里轮得到骗他的。好在胡兰也没太有空,很快就把他忘在身后,招待客人去了。 孟垚找到大哥,跟大嫂问好,大嫂让他看看侄女,孟垚左右瞧了瞧,发现挺像大哥,小丫头也不怕人,咬着个手指头,看见孟垚就笑。孟垚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小丫头笑得更大声了。 他大嫂说:“平常都不乐意对我们笑呢,倒是喜欢你。” 第72章 “是吗?” 孟垚觉得神奇,陪她玩了一会,后面在她小手上塞了个红包。大嫂说他太客气了,孟垚说应该的,又说大嫂辛苦了,生孩子的时候没有去看她,真是抱歉。 之后大嫂那边的家人来了,孟垚就退出去帮忙做些琐事。虽然是全包给酒店,但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孟垚默默跟着打点。 吃饭时孟垚倒是想跟裴书聿坐一起,不过胡兰没让,说哪有让外人坐主桌的,而且你去他那里也没规矩,大嫂那边家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家关系不和谐呢。 没办法,孟垚只能抽空过去和裴书聿说了几句,委屈他自己吃着先,要是不习惯的话,可以先回旅店休息,他这边完事了再回去找他。 裴书聿没说话,但孟垚知道他情绪不高,借口到卫生间,好说歹说把人给哄顺毛,又亲了几口,裴书聿这才开恩,捏了捏他的脸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忙你的就是了。” 得到准许,孟垚才安心回到位置。 他大哥的开场致辞已经结束,客人们配合地鼓鼓掌,宴会就算开始了。孟垚这一桌都是家里人,他,大哥,大嫂,还有大嫂的亲戚,他爷爷奶奶和孟阳在隔壁桌,孟垚把裴书聿安插到那里,也避免他跟陌生人坐一起。 期间都是胡兰和大哥的丈母娘说话多,他大嫂也陪着聊,中途小侄女饿了,在那里哭,大嫂只能暂时离场到包厢喂奶去了。 “这是你弟?听说在北京工作。” 忽然间,大哥的老丈人把话题转移到了孟垚身上。孟垚在想事情 ,反应慢了半拍,胡兰就在桌子底下推了他一下,小声和他重复了遍问题,孟垚才赶紧回答:“对,是在北京。” “我这老二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呆了点,但能力是不错的,月薪有好几万呢!”胡兰在旁补充,“听说还是个什么上市公司,咱也不懂这些,虽然待遇没他大哥好,不过能挣钱就可以了!” “是吗?”丈母娘接得倒快,虽然面上在笑着,但没让人感觉出有多真心实意,“好几万是很高薪了,你这两个孩子都不错,亲家母有福气。” “那可不是,做父母的可不就是盼着这些吗。”胡兰这么些年积压的气好像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说就停不下来,“我们冬平,老二,那都是极好的孩子,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成绩好工作好,又懂得知恩图报……,现在大哥又娶了文亭,给我生了孙女,旁人都不知道多羡慕我……” 说着说着,胡兰竟然擦起眼泪来,孟冬平或许是觉得有些不合场面,搁下筷子提醒了句:“妈,今天是玥儿满月,你说这些做什么。” “也对也对,”胡兰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就换上了笑脸,“瞧我这坏毛病,上年纪了总是要唠叨几句这些东西,让亲家见笑了。” “不会,我要是有这俩孩子比你唠叨得还厉害。说得多了,口渴了吧,尝尝这带过来的毛尖,我觉得不错呢。” 丈母娘不愧是从政府单位退下来的,说话精明,三言两语就把尴尬化解了。胡兰顺着往下接,气氛又渐渐活络起来。 只是孟垚始终一言不发,他是想着赶紧结束这场饭局,好带裴书聿出去透透气。不过没能如他所想,无论什么饭局,总是免不了又臭又长。孟垚被迫听着他哥和老丈人在那交流单位工作经验,足足两小时,他老丈人才终于起了身。 又陪着送完所有客人,时间比估算的要晚了半小时。在大厅转了一圈,没发现裴书聿的人影,之前看的时候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想着他应该是无聊先回旅馆了,在手机上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他大哥就过来了。 “真的不多待几天?难得回来一趟。” “不了大哥,”孟垚说:“跟朋友约好了。” “你……,” 孟冬平欲言又止,孟垚看出来,让他放心问。 “你那个朋友哪里交的,家庭背景怎么样,我觉得……,他不太像好相处的人,你怎么会找这种朋友?” 孟冬平满脸严肃,孟垚在他面前撒谎比在胡兰那里还要不自在。他从小就敬佩大哥,甚至可以说是敬畏,久而久之,身体已经形成一种本能,就是无论孟冬平问他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地交代真话,并且按照他说的来做。 “室友。”顿了顿,孟垚说:“大学室友来着,住了四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实际人很好的。” 孟冬平看着他,看上去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可信度,“行吧,你自己注意着点。” 孟冬平最终也没说什么,他大嫂有事喊他,孟冬平就匆匆过去,留下一句“过年再说”,孟垚说“好”,这次宴会就算彻底结束。 孟垚马上看了眼手机,裴书聿那边没给他回。孟垚收拾好放在这里的东西,出了门口就给他打电话,结果裴书聿接通后的第一句就是:“看对面啊,笨蛋。” 孟垚应声去寻,很容易就发现了几乎和他是一样穿着的裴书聿。 为显正式,裴书聿难得穿了休闲西装,白衬衫和黑西裤,只是鞋子还是运动鞋,搭配虽然不伦不类,可在裴书聿身上就又特别有范。 孟垚穿过马路,“怎么想起吃这个?” “无聊,”裴书聿嘴里叼着根冰棍,含糊地说:“太热了。” “是不是没吃饱呢?我再给你去打包一下昨天那家店的饺子?” 虽然裴书聿昨晚很不满他一个人出去买东西,但意外地,那家店的小吃很合裴书聿的口味,无论是饺子还是绿豆汤,裴书聿都照单全收了。 “没吃饱啊,饿死了都,饭菜太难吃了,你大哥怎么挑饭店的?不是,问题是它这么难吃也没人投诉吗?” 孟垚感觉裴书聿多少是带点怨气说这话了,又或许是五星级大厨的饭吃多了,一下对比过来,难免会有口感冲突。但孟垚觉得真没有他口中那么难吃,不然它也不会存在那么多年并且一直保持生意兴隆的状态了。 “这里的人都吃惯了,没有那么夸张。”孟垚没有无脑认同,只是裴书聿的心情确实是要照顾一下,“回去吧,现在两点半,晚点还要去景区,三点半差不多。” 裴书聿嘀嘀咕咕:“回去就让裴尚宗来这边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发展前景,顺便把酒店往这边开几家,省得下次来还吃这种。” “好好好,先走吧。” 很难说还会不会有下次,不过孟垚习惯性顺着他的话讲,一边又拉着他往对面走,他们的车就停在那。 路过昨晚那家店,孟垚下去给他带了点吃的,回到旅馆裴书聿就躺下了,饺子那些是在旅游途中解决的。 这边虽然经济落后,但确实风景不错,胜在没有经过商业化的侵蚀,还保留着当地本土的特色风情。裴书聿觉得如果是他爸过来,或许当天晚上秘书就会给他上交一份可行性报告了。可惜裴书聿懒得和他说那些开发优势,拿手机给他发个这边有潜在的旅游资源就完事了,剩下的就交给他手底下的人去办。 吃吃喝喝玩了两天半,孟垚也难得有这种放松的机会,全程他比裴书聿这个先说要玩的人还要兴奋,裴书聿反而是成了陪玩。 哪里避免不了有游客,即便是这种地方。但裴书聿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还能时不时掏出ccd给孟垚拍上几张,大多都是背影或者侧脸。孟垚太害羞,不怎么喜欢在人前拍照。这些照片裴书聿回去后都会冲洗出来,孟垚负责把它们装饰到墙上。 七号晚上,两人乘坐飞机回到北京。裴书聿想让孟垚请一天假好好休息,但孟垚觉得没有必要,他是真不觉得累,而且一般假期后的第一天很难批得下来假,孟垚不想麻烦。 裴书聿挺累的,他一直都是懒人那一挂。这次长途跋涉的,又在山里面逛了好几天,脚都要走废了。回来差不多休息三天,三天基本都在床上度过,第四天才有精力开车去cage。 之前于洋说的那支乐队他面试过了,感觉还不错,风格独特,很合他的胃口。今天轮到他们上台,裴书聿无聊,就抽空过去看一下,顺便当做放松, ——那三天他也不是纯粹在休息,和孟垚回一趟老家后,他脑袋里有了些想法,下一首曲的雏形直接搞出来了。这会用脑过度,倒是挺想喝点什么。而且明天刘亚权生日,他每年都要提前一天来cage过,裴书聿不去的话他能唠叨一个月,去了就要喝酒,还得喝不少。 “孟垚孟垚!你还是喝茉莉花茶?其他的还要不要?” 孟垚刚准备说不用了,脑海里就想起上次裴书聿把他在楼下带的那份甜点吃完了的事,于是又改口:“两份提拉米苏吧,都要薄荷蜜瓜味的。” 他们组最近业绩不错,经理看在眼里,允许他们今天准时下班,并附赠免费下午茶。 “好嘞,又是给对象带的?” 孟垚低头笑了笑,说:“嗯。” 这也是他们小组成员这几天才知道的事,原因是那天前夜裴书聿不小心在孟垚脖子上啃出了一个痕迹。早已晋升人夫行业的小李眼尖地发现,并大声喧哗,公开审判孟垚,竟然敢偷偷恋爱不报告组织,还一脸痛心地指责他是不是想逃脱单饭。孟垚觉得既然被发现,那也没必要找借口,就大方地承认了,而且也表明了对象的性别,小组人员一致静默了好几秒,女同胞小王最先反应过来圆场,后面发现大家都没有介意,孟垚就松了口气。 第73章 “我说你怎么老是不参加聚餐,原来都是回去陪对象了?” “是啊,他比较……黏人?” “啧啧,是经常下班来接你那个吗?” “对。” “下次带出去一起吃个饭呗,我要看看是谁拐走了我的男神!” 裴书聿来接孟垚也不会下车,他们没见过很正常,孟垚不确定裴书聿会不会喜欢这种场合,说回去问问他的意见先,然后就被人笑妻管严。 孟垚笑着没解释。 以前孟垚还在追裴书聿时,裴书聿就经常指使他去cage接他,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两人的默契,只要裴书聿说他在cage,那就是要让孟垚去找他的意思。尽管并不顺路,还远,但孟垚也没有觉得麻烦,只是叮嘱裴书聿不要空腹喝酒。 裴书聿没回他,临近下车时,手机却突然收到了大嫂的来电。 第56章吵一吵 孟垚打电话给裴书聿,说他已经在cage门口。过一会,裴书聿从里面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孟垚没见过的男人,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穿着个花衬衫,感觉不太像正经人。 “孟垚,对吗?”男人倒是自来熟,很快朝他伸出手来,“我是刘亚权,很高兴见到你。” 孟垚手握过去,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刘亚权不吝于夸奖,“挺帅的啊,之前只听于洋说好看,没想到真人比他描述得还要更俊一点……” “啊……,”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直白,而且还是点评自己的外貌,孟垚心虚,觉得他可能是看在裴书聿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忙摆手说:“没有,您太客气了……” 裴书聿肯定是喝了酒,他喝酒会上脸,酒精浓度稍微高一点,整张脸连至脖子那里都是红的。这会到孟垚跟前搂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往孟垚身上压,“跟他用什么‘您’,就一流氓痞子,不跟他废话。” 说完裴书聿就直接拉着他走了,孟垚只仓促和对方说了抱歉和再见。 刘亚权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还挥着手和他道别。 到停车的地方,孟垚才发现已经有代驾在旁边等着。裴书聿把钥匙给他,两人进了后座,裴书聿一坐下就往孟垚大腿上躺了。 “喝酒了?”孟垚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停留在额头上,给他按摩。 裴书聿“嗯”声,抓住他的手,自己动了动,侧身埋进孟垚的小腹,瓮声瓮气地讲:“刘亚权生日,陪他喝了一点。” “好吧,那你睡一会。” 孟垚和裴书聿都不是太能喝的人,每次喝完头都会疼一阵,孟垚轻轻给他揉着一边的太阳穴,一边在想待会怎么和裴书聿说他大嫂在电话里说的事。 十分钟前——, “孟垚啊,在忙吗?嫂子没有打扰你上班吧?” “诶嫂子,没有没有,有事您说就行。” “是这样,”他大嫂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我有个表弟,玥儿满月酒的时候就坐我们那桌呢,头发短短的,有点黑,还跟你介绍过,跟你年纪差不多。” 孟垚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号人,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大哥老丈人在问他是不是在北京工作后,他大嫂就让那个表弟隔空和他打了招呼。 “嗯,我有印象,怎么了吗?” 大嫂接着说:“他之前一直在南方跟他朋友工作,现在那边干不下去了,老板拖着工资一直没发,他们那伙人都散了,想着换一个地方,说去北京看看。” 孟垚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不过我们那会在北京不认识什么人,就不太想他去。他爸是早早就走了的,又是家里头最小的,都挺疼他的,他没读过什么书,怕一时半会找不到房子和工作……,总之就没让他去。” 虽然孟垚不是什么人精,公司里的同事又都很不错,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但他还是听出来他大嫂的意思。 果然,紧接着他大嫂就在那头说:“所以我想啊,要是他过去北京的话,能不能先去你那里歇一下脚,等他找到工作后再搬出去,成不成?他这人挺懂事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就给张床睡就行,什么吃的用的都不用管。” 大嫂有求于他,孟垚哪里有说不好的,只是这确实也是个难题。他家里人不知道他现在是和裴书聿住在大平层,如果大嫂表弟来了,他知道的话,那就等于他们全家都会知道,到时候他妈要是问一些事情就会很麻烦。而且裴书聿不喜欢陌生人进他的房子,家里就连做饭阿姨都没有,中午的饭是沈妈在家做好让张伯送来,然后每周末张伯会带人过来对房子做一个全面清洁,其余时间一律不准来人。 唯一一个比较好的方法就是,孟垚自己出钱给他租一个房子。但是他来的话,孟垚免不了要招待他,假如他要过去孟垚住的地方怎么办,而且没有理由孟垚不邀请他去吃顿饭啊。 “好的大嫂,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安排什么安排?”裴书聿有时候真想敲开孟垚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连一声拒绝都不会。 “你这个笨蛋白痴。” 裴书聿骂人就跟正常说话的音量一样,只是眼神和语气会让人胆寒。孟垚回到家就和他说了这事,裴书聿莫名就很生气。在他认知里,裴书聿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毕竟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稍微麻烦了一点,关键是这也并不会需要裴书聿出手帮忙之类的。 “怎么了?干嘛骂我。”孟垚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帮一下家里的忙也无可厚非,坏就坏在裴书聿前几天才亲眼见过孟垚的家人,他们对孟垚的态度,根本就是没有一个人重视。因为,假使但凡有一个人重视孟垚,那么,同样也会重视身为孟垚“朋友”的他,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然而,那天在宴席上,除了孟垚那个妹妹,完全就没有人其他人理过他。他爷爷奶奶还是跟他坐同一桌,就算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孟阳那个家伙和他聊的那么起劲,总该问一句吧。 好吧,确实是有问一句,但问后,知道他是孟垚带来的就没再往下聊了。 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他孙子? “骂你有错吗?”裴书聿本来在沙发里躺着,孟垚和他说了这事后,什么困意全都跑了,言语间有赌气的成分,“我就不想你帮这个忙。” 孟垚准备进厨房,听见后又转身站在原地,看着他,片刻后才无奈地说:“裴书聿,你怎么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裴书聿指了指自己,非常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为了别的男人说我不讲道理?” “你是不是早就在心里这么想了?” “……,你在乱说什么。”孟垚一阵头疼,决定坐下来和裴书聿好好谈谈,他不喜欢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我没有这么想,”孟垚去勾他的手指,“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生气吗?” 裴书聿甩开他的手,“还要我告诉你?你自己猜!” “我猜不到啊,”孟垚把头磕在他肩膀上,像是很累一样,又重复一遍说:“我猜不到啊裴书聿,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别撒娇!”裴书聿掐着他的下颌挪开,却看到一张茫然憔悴的脸,那些还要斥责的话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裴书聿没想好说什么,孟垚抓着他的手问:“我怎么了。” “你就欠你们家的吧。”裴书聿能怎么办,对着这样的脸,又气又心疼,“你别管,我来安排。” 孟垚一下子坐直,神情都是怀疑,“你确定?要怎么安排?” 在他眼里,裴书聿不应该会做这些事情,也不擅长做这些,吩咐张伯帮他搞定还差不多。但他不太希望这件事情麻烦到裴家那边,裴爷爷要是知道,肯定会不开心。 “你管我,他几号上来你跟我说一声,其他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之前回去的时候孟垚就想说来着,他感觉裴书聿似乎对他家人印象不太好,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裴书聿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的人,对不熟的人根本没话讲。但这次,他更直观地体会到,他的感觉也许是对的。 斟酌几秒,孟垚还是问出口:“裴书聿,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家人啊。” “……,是啊。”裴书聿丝毫不遮掩,“你小妹除外。” “为什么?”孟垚的表情很受伤,大概被另一半这么说自己的家人,是谁都不会好受,何况还是对于孟垚这种视家人比他还重要的人来讲。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在孟垚看来,裴书聿现在很烦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件事会演变成这样子。孟垚这次是真的对裴书聿有些生气,主要是他对家人的态度,他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也不说原因,如果能沟通一下呢?所以他头一回没哄人,直接进厨房去了。 第74章 等孟垚再出来的时候,裴书聿竟然已经不在屋子里了。看样子是要和他冷战,孟垚心累,想给裴书聿打电话,但那边没听,还是老招数,孟垚这次不太想打第二遍,就拿着衣服进浴室了。 房子大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那就会显得异常空旷。孟垚一个人在客厅坐着,餐桌上摆着快要冷掉的饭菜,孟垚叹了口气,起身去把菜给热了。 热菜时心不在焉,没发觉身后早就多了一个人。 裴书聿眼神晦暗,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土包子会把家人看得比他还重要。 陪他一辈子的是他家人还是他,以后能照顾他的是他家人还是他,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究竟明不明白,没有他所谓的家人,他能过得有多轻松。 第57章买手机 孟垚被悄无声息出现在背后的裴书聿吓了一跳。 “你……,刚刚去哪了?” 裴书聿倚在门口,语气冷淡:“你还记得我呢。” 孟垚背过身去准备收汁装盘,声音闷闷:“我给你打电话了。” “哦,就那三个电话啊?”裴书聿见他背过身去,目光又沉了几分,薄唇上下启合,“原来我就配三个电话啊。” 孟垚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关了火,很久都没有动作,声音再响起时,依旧是背对着裴书聿。 “你怎么了,裴书聿,不要这样子,我不喜欢,我难受。” 裴书聿沉默片刻,说:“你转过来,现在看都不想看我?” “是你不想看见我,每次一有矛盾你就消失了,上次是,这次也是。” 裴书聿想到他说的是闹分手,一出去还下暴雨那天。 “你转不转,不转我出去了。”裴书聿装作没有听见他话里的委屈,仍然自顾自说。 孟垚身体一僵,两三秒都没有要动的痕迹。裴书聿非常烦躁,正要收腿离开,孟垚就慢慢转过来了。 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孟垚不希望他们吵架。 “过来抱我啊。”裴书聿理直气壮地指使孟垚,就只是因为说话时没有面对着他,好像孟垚就犯了天大的罪。 “啊?” 孟垚反应迟钝,但身体却已经走过去,在只有一步的距离停下,没有马上抱他,耷拉着双狗一样的圆眼睛,悒悒不乐愁眉苦脸。裴书聿瞧见他这幅样子就来气,不抱他就算了,还在他面前装可怜。 裴书聿双手环胸,孟垚让他把手打开,“不然我抱不到你啊。” 裴书聿无动于衷,孟垚就自己把他的手给放下来了。 “房子叫张伯去看了,给他安排个一居室就足够了。他要是想工作,没学历就给他找个体力活,保安什么的都行,看他有什么要求。后续找到了,如果他想继续住一居室,那就住,到时候把那栋楼给买下来,不用他给房租。要是不想接着住了,他就自己去找,找到了就搬出去。” “不是什么麻烦事,不值得你操心,我说了交给我安排,你不信我,还怪我不喜欢你的家人。我就是不喜欢啊,他们有喜欢你吗?我一想到你大学那么辛苦工作我就根本不可能对他们有好感!” 裴书聿难得有些失控的情绪,孟垚才知道他是这样子想的。他把自己埋进裴书聿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没有的,爸妈他们没有不喜欢我,他们就是这样的。养大我就好了,我也不用太多的东西,我工作回报他们,这是我的责任。” “责个屁的任,”裴书聿根本不听他这套说辞,“谁说生孩子要回报的,你是什么股票吗?买了还是要百分百保增值的那种?他们生你问你了吗?好像生你出来养你花了好多钱一样,只是给你碗饭吃,凭什么长大了可以这样绑架你?你给的钱还不够他们这些年养你的?我不信。” “可是我很感谢他们把我生出来了,不然的话……” 裴书聿气得胸口起伏,“不然什么?” “不然……,你现在就是和别人在一起了。” “……,”裴书聿的声音瞬间哑了下来,整个人有愣了一下,“说了让你不要这么喜欢我……,别以为你讲这个我就能原谅你。” “我不要求你喜欢他们,但是也不要讨厌他们好不好?”孟垚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手还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我们始终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可能不管家里人,是不是?所以你不要对他们有这么大的恶意好不好?” 裴书聿没说话,只垂着眼看他,孟垚就又抱着他说:“求求你了裴书聿……” 裴书聿这才哼了声,孟垚就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开心地亲了他一口,准备接着做饭,裴书聿这时用力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解气。 十五号,大嫂的表弟,曹丰逸坐火车到西站,一大早就到了。孟垚那天特地请假去接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裴书聿没有陪同,接到人后就先直接带去裴书聿找的房子。 说来也巧,这个房子离之前孟垚的租房很近,仅仅隔了两三条街的距离。放好行李后,孟垚问他,是想要休息还是先去吃点东西。曹丰逸是个大高个,肤色深了点,头发是板寸,人也不怎么爱说话,孟垚和他相处非常局促,因为问他什么话,对方都说看他。 孟垚最讨厌替别人做决定,说,他如果不累的话,就先去吃点。对方说好,孟垚就领着他下楼,带他去了自己常吃的那家小吃店。 说是和他一个年纪,但实际还是比孟垚小了快一岁。孟垚知道后就很照顾他,觉得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补贴家庭实在不容易。吃饭期间,两人基本零交流,孟垚最开始会跟他讲房子周围的一些情况,比如哪里有卖什么,哪里的菜会更新鲜便宜。 “你住哪里?” 对方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孟垚想了半天只说了大概位置,后来曹丰逸说:“我以为我和你住一起。” 为了不让他尴尬,已经吃过早餐的孟垚也随便点了一碗,听到这话差点呛住,咳了两声,孟垚才解释:“不是,我和别人合租了,没有空的房间了。” 曹丰逸看上去倒是很成熟,“知道了,等找到工作后,房租花了多少你发我吧。” 末了,想到什么,曹丰逸把手机放到桌面,“方便输个号码?到时候你手机上跟我说,我把钱给你。” 孟垚接过手机,先楞了一下,后面才点开通讯录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备注孟垚。 “不用客气,你是大嫂的表弟,我还比你大,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房子没有很贵,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慢慢找工作就是了,别着急想这些。” 曹丰逸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了。直到离开饭店,才忽然说了句谢谢。 后面曹丰逸说他累了,想回去休息,孟垚坚持把他送到路口,又顺路在沿街几个小档口给他添置了日常用品。曹丰逸提着大桶,里面放满了诸如沐浴露洗衣液牙刷牙膏之类的东西,孟垚走的时候,没发现曹丰逸还停在原地。 裴书聿早就等在那里,孟垚上车后,裴书聿隔着副驾驶的车窗和曹丰逸对上了视线。孟垚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裴书聿却在此时升起了车窗,曹丰逸的身影也消失在转角。 “怎么了?”裴书聿的表情不太正常,孟垚奇怪。 “没事。”裴书聿收回目光,启动车子。 没有回家,先是去了一趟工作室,席少虞又带着他的情人来签合同。 孟垚本来是不想下车,但裴书聿一不说话,孟垚就知道他不乐意了,就跟着他下去,裴书聿还让他牵他的手。席少虞的小情人上次挑的那首曲子爆了,虽然有电视剧的加成,但曲子本身也有极高的话题度。 这次是特地来挑他们工作室另一位制作人的曲子,也算裴书聿的副手,这是当时就说好的条件。 裴书聿的工作室不止有他这么一位编曲,有才华的大有人在,只是有时候单单有才华还不够,契机也很重要。如果这次这位小情人能够把其他制作人的曲子带起来,顺便介绍副手给他们,彼此认识一下,那之后工作室即便没有他,也能有别的人当顶梁柱。 谈合作免不了要吃饭,裴书聿一行人加上副手就近在裴家的酒店落座。期间孟垚全程不用应和,裴书聿说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场也只有席少虞够格和他说话,不过席少虞不是赵庭北之流,也不太会主动问东问西。 孟垚就低头吃东西,偶尔给裴书聿夹菜。裴书聿其实不会主动让孟垚在外人面前给他做这些,在熟人面前是炫耀,炫耀孟垚对他的爱。如果是普通朋友或者像这种私底下的聚会之类,裴书聿更多会反过来做。 所以裴书聿给孟垚倒饮料时,对面的席少虞及他的小情人有好几次目光落到他们身上,然后对上裴书聿的视线,眼神里倒没有什么戏谑,更多是有些意外和惊讶。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喜欢男人。”席少虞端着酒杯忽然说了句。 正吃着的孟垚闻言抬头看了裴书聿一眼,裴书聿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你都说以前了,人是会变的。” 第75章 “的确,”席少虞没有再说别的,“你们看起来很合适。” “谢谢。”裴书聿的表情一如既往,但席少虞看出来这句话点中他的下怀,从裴书聿对他的称呼就可以得知。 “席总眼光还是那么独到。” 一顿饭不紧不慢地消耗了两个钟,回到楼下已经一点过半,正是裴书聿午休的时间。一进屋裴书聿就奔着沙发去,倒下去的时候一点没收力,沙发深深陷进去,而后才缓慢回弹。孟垚放好东西也坐过去,他自上而下看着裴书聿,目光柔和,又摸上他的眉头,说:“不是说不用接吗,在家多睡一会。” “呵呵……,”裴书聿冷笑两声,“你这个什么表弟,什么曹逸,长得挺凶啊,性格不太好吧?” “额……,是曹丰逸。”孟垚纠正他,没有计较他突如其来的污蔑,“你看见他了?人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裴书聿扫他一眼,“在你眼里有坏人?” 孟垚没接话,想到了其他事情,“我想给他买个手机。” 裴书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坐起来,“什么?” “他手机好像很烂了——” “不准。”裴书聿立刻打断孟垚的话,“你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大嫂表弟?他手机烂跟你有什么关系,帮他租房子就很好了,你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干什么?” “可是……,”孟垚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我看到他,会想到我自己。” 第58章考驾照 买手机这件事,想也不想,最终是裴书聿做出退让。孟垚说那样的话,裴书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仅买了,而且买的还是比较贵的牌子,本来是要最新款的,但孟垚考虑到这样曹丰逸可能心理负担会大,就退而求其次买了去年的款,配置倒是顶配,比起新款其实不差什么。 想着是要周末给他送过去,不过没等孟垚联系,曹丰逸就先一步给他发来了消息。 〈找到工作了。周六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消息发来的时候孟垚在洗澡,裴书聿不爱看他手机,但架不住它就放在一旁还自动弹出了内容。裴书聿只看一眼就要跳脚,脑袋里各种阴谋论,什么饭要晚上才能约,白天那么多时间不用是干嘛?很想拿起来替孟垚一口回绝,但到底没有这么做。裴书聿只是很多时候不喜欢孟垚滥好人的性格,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孟垚滥好人,那他也未必有机会和孟垚在在一起。总归是成年人,做事也不会这么冲动。 所以裴书聿只是等屏幕熄灭,没有去碰他。孟垚出来后不会立刻看手机,饭前的时候拿起来瞄了一眼,怕公司里有事情。裴书聿一直在观察着他,发现他露出思考,为难的表情,然后又偷看他,就知道孟垚是在处理那条信息。 “曹丰逸说周六晚请我去吃饭,我去了顺便把手机给他吧?”孟垚是在寻求裴书聿的意见,毕竟两人才为了这个人差点争吵过,孟垚不可能不告诉裴书聿,也不可能不在意裴书聿的感受。 “我也去,不然我替你送手机。” “好吧,我问一下他,能不能让你也一起。” 孟垚没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他对于裴书聿的心思还是能窥探一点,他也在网上学习过,出于人格形成和其他复杂原因,有一种类型的人可能会对另一半有较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估摸着裴书聿就属于这种。不过网上还说,形成这种性格的原因大多是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导致的,这样的人通常会过度缺乏安全感,总是幻想另一半会出轨,会爱上其他人。孟垚能理解裴书聿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但不能理解他这样的家庭,总不至于会缺爱。 对面没有很快给回复,孟垚就没有盯着手机。 孟垚行动力很强,不想每次都是裴书聿开车,说考驾照就考驾照。 恰好周六预约了科目一,虽然裴书聿告诉他这个考试的简单程度不亚于小学一年级的数学,但孟垚还是拿出大考的精神,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拿着裴书聿的平板进入软件刷题。 裴书聿最近在尝试作词。 但今天被曹丰逸影响的,显然没什么好心情,一个半字没想出来,抱着另一个平板在看自己最近新投进去的几只潜力股。看了一会,没什么意思,孟垚还在专心刷题,裴书聿就拿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刚打开手机就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曹丰逸,非常简短的两个字:〈可以。既然这样,地点你们选,我不清楚你们口味。〉 上面是孟垚询问他是否可以带朋友过去。 裴书聿想了想,挑了一家他喜欢的餐厅发过去,编辑好后递到孟垚面前,孟垚只瞄了一眼,很快就细心地发现:“会不会太贵了?” 裴书聿耸耸肩,“又不是他给钱,我请你们吃不行吗?” 孟垚却摇头,“不是的,我怕他第一次去这种场合,不适应。” “……,”真够体贴的,裴书聿忍,“行,那换一家。” 孟垚最后选了一家中式餐厅,口味符合裴书聿的喜好,裴书聿没再说什么,曹丰逸这次几乎是秒回了消息,说了个好,就没后续了。 裴书聿闲来无聊,硬生生从孟垚和椅子中间挤了进去,孟垚差点被他顶出去,裴书聿拦腰把他抱住了。孟垚有点想笑,问裴书聿这是做什么呢。 “你管我,刷你的题就好了。”裴书聿把脑袋搁在他后背,眼睛眯起来,声音懒懒的,一听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困了?去睡觉吧,我再看半小时就好。”孟垚头都没回,反手摸到裴书聿的后背,象征性地安抚了几下,然后就缩回去了。 裴书聿把手面无表情地把手钻进衣服里,像个怨妇似地:“空调那么冷,没人暖被子,谁睡啊?” 十月份的北京已然步入初秋,白天还好,昼夜温差开始变大,晚上要是出门的话就得搭一件外套了。饶是这样,裴书聿还坚持把屋里的空调打到十八度,孟垚穿着短袖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裴书聿一个本身就怕冷的人。 孟垚不得不按住腰间作乱的手,耐心哄慰:“我很快了。” 后来孟垚刷完题才发现,裴书聿竟然真的就这样睡着。均匀的呼吸浇透他的薄衫,裴书聿完全压着孟垚,腰上的手虽然滑到了腿上,但依旧是一个把他搂住的状态。 即使非常不愿意吵醒他,可也不能就这样坐一晚,孟垚又在椅子上待了将近二十分钟,然后才慢慢转身,腰部发力带动上身,姿势有点别扭,好在裴书聿竟然没有就这样被他吵醒。两人变成面对面,孟垚抱着裴书聿的脑袋,侧脸相贴着,一会才亲了亲他的耳廓,很轻地喊裴书聿的名字。 三声过后,裴书聿才缓缓睁开了眼,很不满地收紧了腰上的手,整个人更加埋进孟垚的怀里。孟垚搂着他的脖子,知道这人是起床气,正赖着呢,就跟早上每次都要耽误孟垚上班一样。只不过这次不清楚孟垚哪里又惹他了,片刻后,裴书聿竟然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还挺重的,孟垚猝不及防叫出了声,裴书聿这一口咬得时间还长,孟垚百分百肯定那里破皮了。之后裴书聿又吸上几口,然后舔了舔,才终于放开他。 孟垚全程都抿着唇,愣是没做出一个推开的动作。 “如果周六晚上它消失了,我就再咬一口。” 裴书聿说这话时紧盯着孟垚的脖子,孟垚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阴沉沉的,心思很重的样子。 孟垚说好,然后从椅子上起来,不过下一秒就被裴书聿拦腰抱起。被丢在床上时,孟垚还没反应过来,裴书聿就已经跟着压了下去。很快,孟垚尝到对方嘴里的血腥味,实在不喜欢,孟垚哼唧两声,拍了拍裴书聿的肩。裴书聿旋即就停止了动作,双手撑起在他脖颈两侧,孟垚看着他泛红的脸还有微微的喘息,嗅到不太寻常的气息,侧了侧头,躲开那道视线,小声说:“不好吃啊,你嘴巴里有血。” “你的你还嫌弃?” “血很脏的。” 裴书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重重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卧室。孟垚以为他生气了,跟过去的时候发现裴书聿正打开冰箱,手里拿着不能再眼熟的茉莉花茶。他看着裴书聿拧开瓶盖用力灌了几口,然后裴书聿才一脸正经地说:“好了没?过来亲我。” 裴书聿总是这样,擅长命令别人来做他想要做的事。很多时候,孟垚会听到裴书聿说“好了,你可以过来抱我了”“允许你亲我了”之类的话,语气生硬表情冷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孟垚非常想要然后裴书聿勉为其难施舍他,可明明有时候孟垚完全没有这些想法。 无论做过多少次,孟垚依旧无法完全坦诚地在裴书聿过于直白的目光中大方地走过去。他低垂着眼,薄薄的眼睑上是不太长但很可爱的睫毛。随着他的走近,脸红的不止他一个,只是这两人很难有同时对视的时候,一个看过去,另一个一定会躲闪。 第76章 孟垚要踮着脚才能亲到裴书聿,手环着裴书聿的脖子做支撑。亲多了,也懂得一些技巧,知道是要哄人,孟垚就尽可能地主动一点,吻他的眼睛,脸颊,耳朵,下巴,然后才回到他的嘴唇上,用舌尖小心描摹。裴书聿一开始无动于衷,后面慢慢才给他一点回应,亲得久了腿会软,孟垚不太站得住,在裴书聿专注吃他舌头的间隙,孟垚艰难地发出声音:“好了……,裴……书聿……” 裴书聿置若罔闻,双手滑至孟垚的大腿,分开把他抱了起来。孟垚惊呼一声,本能地夹紧裴书聿的腰。裴书聿顿了一下,拖着他臀部的手随即用力一捏,他沉声道: “孟垚,说了不要随时随地发/骚。” 孟垚啊了声,嘴巴都被亲得肿了还要被这样污蔑,他低声为自己辩解:“没有发/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裴书聿把他抱回床边坐下,孟垚就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不舒服,刚想往后坐一些,裴书聿就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但格外清脆,孟垚登时就愣住了,接着脸慢慢烧了起来,裴书聿还诽谤他:“还说不是,整天就知道勾引人。” 孟垚说不过他,就要从他腿上下去,不给他亲了。裴书聿哪能就让他跑,一手用力箍紧了他的腰,一手猝然伸向孟垚的髂骨附近。 孟垚瞬间动弹不得,想不明白裴书聿怎么突然耍起流氓,只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 随即,裴书聿把有些湿了的手在孟垚脸前晃了晃,“跑什么,你自己看看……,说你两句脸皮就薄得顶不住了?” 对方还在坏心眼地逗他玩,孟垚又恼又羞,坚决把头转过去不看裴书聿一眼。 裴书聿这会才真的笑出来,心情大好,象征性地在他身后蹭了两下。 “怎么办呢,好像我也有感觉……” 孟垚的耳朵红得几欲要出血,依旧坚守底线,不为所动。 裴书聿就凑到他耳边故意压着声音喊:“小土包子……,男朋友……,我好难受啊,帮帮我呀……” 吓得孟垚立刻捂住他的嘴,没想到裴书聿盯着他歪了歪头,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滑过,湿黏黏的,像被蛇舔了一口。 孟垚简直不敢看他,另一只手又遮住了他的眼睛,喃喃着:“你疯了裴书聿?” 最后,两个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笨蛋当然是靠其他方式解决了问题。 十分钟的aftercare,两人紧紧依偎着。亲密接触后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对彼此的需求更甚。在这期间,裴书聿一直断断续续地和孟垚接吻,安抚的意味极强,连同之前不小心挂在他嘴角的液体一起搅进孟垚的口腔。 两人分开时,裴书聿贴着他的额头问孟垚:“难吃吗,要不要喝点水。” 孟垚真的认真回味起来,还咂了咂舌,不知道是不是裴书聿饮食清淡的原因,孟垚觉得这个味道竟然可以接受。 “还好诶……” 裴书聿凝视着他,原本就是调节气氛顺口问的,还以为孟垚会脸红地选择忽略,谁想孟垚竟然如此当真,料谁都抵挡不住伴侣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仿佛刚刚吃下去的是什么美食,裴书聿无声地骂了个“操……” 第59章被看穿 周六晴空万里,街边成排的观景树开始泛黄,秋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几片。出门前,孟垚准备给裴书聿戴上口罩,裴书聿却拉住他的手,“不戴,耳朵疼。” “没事吗?” “可以,待会给你多亲几下。” 孟垚:“……” 相较于花粉和杨絮漫天飞舞的春季,裴书聿的身体在秋天会好受一点。虽然灰尘颗粒并没有减少,空气也依旧干燥,但尚且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今天要送孟垚去考科一,到地点后,孟垚很自觉地靠过去亲了亲裴书聿,裴书聿很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脸,下车时叮嘱孟垚:“考完在这等我,别乱跑。” “知道了。” 放下孟垚后,裴书聿调转方向,朝着裴氏集团开去。 没错,裴书聿并不是闲人,家族企业总不能说甩手就甩手,只不过裴尚宗现在正值壮年,公司在他底下再运营个十来二十年不是问题。当初还说过,如果裴书聿不想接手公司,可以,十来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裴尚宗培养他的孙子成为继承人,但现在情况有变,目前裴书聿是生不孩子了,裴书聿本人就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只是很简单地来熟悉一下集团内的业务板块,和主要部门负责人开展会谈,还有阅览集团近十年财务报表,针对报表里的问题做一份简单说明。对裴书聿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题,他之前还在读初高中还算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裴尚宗那会就给他很详细地分析过集团内部情况,现在裴书聿只是温故而知新罢了。 有提前安排好的助理等候,如果裴书聿想要这么做的话,他可以全程都待在办公室里。需要的资料,面见的人,都会主动过来,但裴书聿想,他现在是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或许是应该要学着父亲,在外人面前树立一个成熟稳重,有担当的形象,这样将来孟垚要是出现在公司,别人会更加羡慕他找了一个好伴侣。 就这么忙了一上午,去接孟垚时比原定计划要晚了半个钟。他出发前发消息给孟垚,如果累的话就先打车回家,孟垚说他在附近一家咖啡厅等他。到的时候,发现孟垚对面竟然坐了詹家飞,两人有说有笑,裴书聿当即就没了好脸色。 推门进去,裴书聿一把拉开孟垚旁边的椅子坐下,并利落地拿过孟垚面前剩下一半的饮品兀自喝了起来。 “诶!” “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孟垚没来得及拦住裴书聿他就已经猛猛吸了几口。 “这是苦的……,”孟垚扶额,他清楚知道裴书聿受不了一点苦味的东西。 裴书聿当然不爱喝,就是想装装样子,“你喝过的当然是甜的。” 詹家飞:“……” 孟垚:“……” “你怎么在这?”裴书聿这才像是突然发现对面一个人似的,表情惊讶。 “……,”詹家飞不太想和他计较,感觉这个人非常幼稚,越发不明白孟垚为什么选这种人当对象,无语地说:“这是我家楼下。” 也是,这个驾校并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詹家飞住这也不奇怪,离去他们公司距离也不远,只是…… “哦?”裴书聿翘着个腿,闻言四处扫了扫,“这里环境很一般啊,你怎么买这里的房,没钱吗?不会还是贷款吧?” “……,” 孟垚很想拉着裴书聿现在就走,他拍了拍裴书聿的腿,示意他好好说话。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詹家飞确信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本身就不太喜欢裴书聿,只是碍着孟垚又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当然……,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含着金钥匙出身吧?” 这话是反讽,裴书聿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却没有丁点生气的样子,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肯定这句话 ,“确实啊。没办法,人各有命咯,谁让我会投胎。” 詹家飞最后没待几分钟就走了,原本就是下楼买饭偶尔碰见的孟垚,简单聊了几句,别的还没来得及多说,裴书聿就过来了。这人满脸写着对他的不耐烦,詹家飞也没有那么不识趣。 “你怎么总和他不对付?”孟垚上车后问裴书聿,他实在想不通,詹家飞这个人哪里惹到裴书聿了。 “我哪有,”裴书聿一脸无辜,“我们不是正常对话吗,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裴书聿不想告诉他,即便“弹弓事件”已经过去多年,而且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孟垚这个当事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但这并不代表十几年后裴书聿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曾经欺负过他伴侣的恶人。裴书聿以前还看过一些心理学书,其中费洛伊德的一个观点他十分认同:一场创伤结束后,它的直接影响会被个体遗忘,但创伤所带来的心理后遗症仍将持续。 孟垚害怕在人群里发言,不敢与人直接对视……,这些很多在他身上类似自卑的情绪,裴书聿认为,多半就是在那场全村同龄人观看他被亲生母亲鞭打所留下来的后遗症。直接影响已经被他全然忘记,因为他说早就不记得那天的竹板落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或许根本就没那么痛,只是那时候他太小了。 人类对于巨大的伤痛有着长久的记忆,选择性遗忘只是个谎言。伤害就是伤害,谁说时间可以抹平?谁规定一定要原谅? “好了,刚刚咖啡那个苦不苦?”孟垚也不可能舍得因为这种事情去说裴书聿,他从包里拿出保温瓶,打开后车里立马飘起一股枸杞味,孟垚就爱喝这种养生水,去哪都要背着,“喝这个漱漱口?” 裴书聿不太情愿地接过去,意思意思了两口,皱着眉说:“这个也不好喝。” 第77章 孟垚笑了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裴书聿瞧见他这幅傻兮兮的样子就来气,硬是靠过去掐着他的脸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以后再因为别的男人说我我就干死你。” 一说完,两人都楞了。之后的时间里谁也没有看谁,一个看似专心开车,实际上手指一直在方向盘上点个不停,一个扭头望着车外,却又大脑一片空白,气氛诡异的安静。 晚上六点五十分,孟垚和裴书聿提前十分钟到达预定的中餐厅。一进去,喧闹声和各种气味混杂体一并涌来,裴书聿不喜地拧了拧眉。曹丰逸给孟垚发过短信,他比孟垚还要早到,将号码告诉服务员,服务员给他们指了指方向,孟垚很快就在人群中锁定曹丰逸。 这算是裴书聿和曹丰逸第一次的见面,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孟垚在中间替他们介绍,曹丰逸也只是很简单地朝裴书聿点了点头,裴书聿也一样,表现得沉稳了许多,不像面对詹家飞时那么无赖。 等菜期间是最尴尬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健谈的,孟垚这种老好人性格就要充当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孟垚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是要准备逼自己开启聊天的小动作。 “来北京还习惯吗?” 曹丰逸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习惯的,都一样。” “是么?”孟垚接下去,“比不上南方空气好,我初来北京那会觉得太干了。” “但你现在适应得很好,打算在这长住了?”曹丰逸说这话时,视线往裴书聿那边瞥了一下。 “总要适应环境的。”孟垚烫着手里的碗筷,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方便问一下做什么吗?” 曹丰逸简言意赅:“纹身。” “纹身?” 孟垚稍稍惊讶,是个怎么也没想到的职业,一旁的裴书聿这会开口了,“纹身挺不错的,就是需要点耐心,你看上去很适合,来钱也快。” “也没什么适不适合的,有钱什么都能干,就是份工作。” 裴书聿没反驳,“这倒也是。” 总之,以为会是很艰难的一顿晚饭,竟然意外和谐的进行下去了。东南海北,什么都聊,最初是孟垚在扯话题,后面反而是裴书聿和曹丰逸聊的最多。 有人撑场,孟垚自然乐的清闲,只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在曹丰逸——他大嫂表弟面前,他依旧给裴书聿剥着虾壳,夹他爱吃的菜,甚至还共饮一杯饮品。 结束后裴书聿提出要送曹丰逸,曹丰逸拒绝了,说是没几步路,用不着还专门坐个车,有停车的功夫他都到家了。这话说得也对,本来就是客气,不要的话更好,裴书聿这么想。不过要走的时候孟垚很迅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袋子,曹丰逸一时没看出来是什么,但本能地想要还回去。孟垚拦住了,说这顿饭不应该你请的,你来北京我也没带你好好逛逛,再不收下这个礼物,我都没脸再见你了。再者你是大嫂表弟,我也比你大,没有做哥哥的让弟弟花钱请吃饭的道理。 不知道那句话触中了他,曹丰逸没再推拒,拿着礼物就走了。回到家的孟垚才后知后觉,他和裴书聿在吃饭时的一些肢体接触,有些已经超过朋友间的距离。不清楚曹丰逸会不会看出什么,孟垚有些焦虑,但不至于害怕,事实上,他也非常想和家里人坦白。 裴书聿在这段关系里做的远比他要多,虽然别人总是说他在照顾裴书聿,但裴书聿何尝不是在用他的方式给这段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加固。是非常迅速地和家人告知他们的关系,是不需要孟垚承担他家人的责备,自己在背后把这一切事情搞定,并且让家人都接受他的存在,甚至是欢迎他的存在。 而,孟垚却始终无法踏出这一步,他要考虑的远比裴书聿要多。 裴书聿未必就会预料到他的家人会同意他们的关系,裴书聿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同性恋”的标签而遭受过他人的非议,不喜欢裴书聿的人很多,那些人怎么会不抓住他这个“污点”趁机在背后嘲笑他呢。 男人喜欢女人是天经地义,男人喜欢男人那就是离经叛道不伦不类。走后门,二椅子,孟垚从决定追裴书聿开始就已经查过很多资料,不说外人,就连他那会就也怀疑过自己,这正常吗?这是不是不对的,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但在这一点上,裴书聿比他要勇敢,要坦诚,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孟垚的存在,在外面也是丝毫不抗拒和孟垚有亲密行为,孟垚有时却总是顾虑太多。 他至今不敢和父母开诚布公,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然而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隐瞒,纸包不住火,他终归是要让父母知道裴书聿的存在的。 父母尚且不会接受,但,大哥和妹妹呢? 在孟垚深思此事时,他的手机也突然亮屏,是来自曹丰逸的一条消息。 孟垚打开一看: 〈你们是那种关系,对吗。〉 第60章泡澡咯 曹丰逸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孟垚的脑海中爆发,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还没来得及打好草稿,曹丰逸的第二条消息就又弹了出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要担心。另外,谢谢你的手机,这是我最后一次收你的东西,不必看在你大嫂的份上对我做这些,我会电话告知他们我过得很好,你照顾非常周到。〉 孟垚拿着手机看了这条消息很久,直到洗完澡后的裴书聿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才回神。 “哦?挺够意思的嘛,这顿饭没白吃啊。”裴书聿在他耳边说话,孟垚侧过头来,裴书聿趁机咬了一下他的脸。 孟垚摸了摸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裴书聿问他怎么了,孟垚摇摇头,半晌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裴书聿一下掐着他的下颌,没使劲,左右晃了晃他的脑袋,“对什么不起,对不起什么?他不是保证不说吗?你在怕什么?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又欠打了是吧?” 孟垚抓着他的手,眼眸低垂,神情落寞,“我还不能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我……,我不清楚他们能不能接受……” 裴书聿改成捏他的嘴,“我又没逼你,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孟垚嘟着嘴,艰难地发声:“是挺好的,你也很好,所以我很想让家人都认识你,但是……” 裴书聿没忍住,感觉孟垚这傻样子挺可爱,贴过去在他嘴巴上啄了几口,“我理解啊,老一辈的思想,三观,对事物的看法啊,已经固定在那了,而且你们那个地方又落后,同性恋恐怕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吧?没必要一定要跟他们讲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你别想东想西行不行?” “瞒不了一辈子的,”孟垚把他的手拿开,非常严肃的神情,“我打算找个时间先跟我大哥讲一下,提前让家里人做个心理准备。” “唉,”裴书聿这会却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半边脸,“我说了,孟垚你不要太爱我了,这样会很吃亏的。” “?”孟垚疑惑,这是扯到哪儿去了,“你又说这些……” “哎呀,先瞒一会是一会啦,我又不愿看到你为难,你也知道,要是现在就说的话,八成你爸妈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家人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应该比我清楚啦。” 假的,全都是假的,鬼知道裴书聿跟他回去听到孟垚向他父母介绍他只是个朋友而不是男朋友时有多生气。但,他不想逼孟垚是真的,他舍不得。然而,对于自己和他家人在他心理的地位,裴书聿始终介意。他认为,孟垚这样的家人,怎么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呢?他们对孟垚的爱有自己的十分之一?没有的话凭什么敢占据和他同等的地位,这不是放屁吗? “一样重要的,”孟垚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喜欢听,我从来不觉得你没有不重要,你比所有人都重要……唔——,” 裴书聿受不了了,这个土包子每天都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勾引他,把人扑倒在沙发上,裴书聿压着他亲起来。孟垚一开始还心不在焉,亲到后面慢慢缺氧了,脑子里就什么也想不动了,只会抱着裴书聿被动地承受。 最后,沙发被两人弄得不成样子,孟垚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抽筋了。一起洗澡时裴书聿又兴致高涨,孟垚被他啃的全是红斑点。 * “孟垚,周末部门聚餐啊,这次别想跑,难得月底了,这不得嗨一下。” 一上班,组长就在群里发了聚餐信息,还特地隔着几张桌子“警告”孟垚,谁让他老是借着家里有人逃餐,这次怎么说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知道了,不会跑的。”周围的同事都盯着他,孟垚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幸好聚餐是在周六,要是周日的话,他还真是没空,裴书聿说了那天蓝茵让他们回家。虽然这种活动并不是强制性的,但人情世故大家都懂得,能去还是会去,毕竟打好关系对工作还是非常有利的,一个好的工作氛围以及潜在的升职加薪机会谁会不想要啊。 第78章 不过员工家属对这种活动毫无疑问是深恶痛绝的。 裴书聿甚至想给当初推荐孟垚去这家公司的自己来两巴掌,这个公司有裴家的股份,裴书聿那会是觉得孟垚待在他能掌控到的地方比较安心,以后工作要是有什么岔子他也能摆平。现在他特别想请律师给这家公司仲裁,不仅每天严重违反劳动合同,上司还整天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 本来孟垚这段时间就在练车,两人能待的时间不多,虽说练车也都是裴书聿带着他去郊外开自己的车,可孟垚做事情时非常投入,裴书聿也不会在练车的时候打扰他。一本正经当他的教练,偶尔亲一口孟垚还不怎么搭理他。搞得他非常郁闷,晚上洗澡的时候净顾着看镜子了。 感觉长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甚至比以前还帅了吧? 然后孟垚周六早还要考试,想说晚上总能一起看个电影吃个晚餐吧,这破公司又搞这些东西。裴书聿当即就下了脸,孟垚知道他不爱自己去那些场合,但没办法,人家邀你十次,总得也去个两三次表表心意吧。 裴书聿就在那闹脾气,任凭孟垚说什么也无动于衷,戴着个耳机在那打他的游戏。孟垚就坐在那陪他,然后……,看着他非常迅速地输掉一局又一局。 裴书聿一把摘下耳机气愤地骂了句破游戏,孟垚见机立马附和:“对,破游戏,不打了,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孟垚也不是真的要学琴,只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和裴书聿一起做,而且弹琴的话,人总会心平气和一点,到时候再哄裴书聿肯定很有效。 裴书聿想也没想就拒绝:“没空。” 孟垚拉着他的手,很自然地就放到嘴巴亲了亲,“别生气了,教教我吧,你哪里没有空。” 裴书聿楞了下,然后别扭地转开了头,恶意地歪曲孟垚的话,“呵呵,是啊,我哪里比得上你这个大忙人,上班还要应酬,和这个那个出去吃饭喝酒唱k,我游手好闲当然有空了,我只会打游戏当然有空。” “……,”孟垚把椅子挪近,又靠近他一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书聿回过头来瞪他,“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孟垚伸手去抱他,脑袋埋在他肩窝上,瓮声瓮气地:“我哪有什么意思嘛,你又冤枉我了。” 裴书聿顶着他的额头把他推远,“别在这撒娇,以为这就能赔罪了?” 孟垚很是受挫,“那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啊。” 裴书聿哼了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今天要泡澡,你自己看着办吧。” 孟垚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两人的第一次泡澡就发生在他们的第一次手冲后,那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跟对方完全的“坦诚相见。” 从那天起,裴书聿似乎就找到了泡澡的乐趣。 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一起,孟垚的脸会红成大苹果,裴书聿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表面装得比谁都镇定。浴缸很大,两个成年人面对面坐着也不会感到逼仄,就是裴书聿的腿没法放得太直。孟垚尴尬的时候会喜欢摸他的小腿玩,但一般很快就会被裴书聿抓过去坐在大腿上。这时候,孟垚就去会掩耳盗铃地遮住裴书聿的眼睛,裴书聿任由着他,只是让他好好帮自己搓澡。 一只手总归是不太方便,加上裴书聿的身体不太适合长时间待在浴缸,因此后半段孟垚会主动把手放下来,专心给裴书聿打圈揉搓。裴书聿的手喜欢放在他的腰上,那里是孟垚的敏感地带,稍微挠一挠孟垚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裴书聿坏心眼的时候就喜欢玩他,孟垚想生气,但是看着那张脸他又十分不好意思。 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沾了水汽又微微泛红的脸,简直比洋娃娃还要精致。 因此,整个泡澡过程,孟垚都是能低头就低头,坚决不敢和裴书聿对视。等到快结束时,两人一起站到莲蓬头下冲洗身上的泡沫,没了水的掩盖,裴书聿身体的某些变化就异常明显。孟垚又不敢低头了,胡乱冲干净就想离开,裴书聿察觉到他的意图也不会拦他,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把我一个人丢这里啊。” 孟垚就完全走不动了,乖乖等他洗完。然后拿毛巾帮他擦干身上的水分,再穿上浴袍,最后被裴书聿抱着坐上洗手台,接好久好久的吻。 今天的流程也一样,只不过接吻时裴书聿凶了一些,上次锁骨那个咬痕刚消,脖子上就又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淤青。 孟垚拿他完全没办法。 但后果是孟垚聚餐的时候因为没有掩盖痕迹的经验而被全场同事调侃了一整晚,而不知情的罪魁祸首裴书聿先生来接他回家时还非常大方地和那些同事打招呼,有胆子大的还当着他的面,别有深意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大声调侃让他别欺负孟垚。 裴书聿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搂着孟垚,闻言只是笑笑,然后装模作样地低头问孟垚:“告诉他们,我有欺负你吗?” 孟垚什么都回答不上来,感觉非常丢人 ,匆匆忙忙和同事们说了再见就拉着裴书聿走了。 上了车裴书聿没有着急发动车子,他特别喜欢在孟垚穿着白衬衫的时候逗他,把人抱到驾驶位上坐着,温温柔柔慢慢吞吞地压着他的后颈接吻。他尝到孟垚嘴里的酒味,似乎是葡萄,并不难闻,孟垚没两下就招架不住,脑袋晕晕沉沉的,裴书聿被他很轻易地推开,车载音乐还在自动播放,两人在晦暗的车厢里对视。 片刻后,裴书聿突然隔着衣服咬上孟垚的胸口。 直至回家,孟垚胸前的白衬衫还是半透明状态,裴书聿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孟垚埋着头,一路上都没有再理裴书聿。 第61章看相册 孟垚是第一次到裴书聿他爸妈家。 地址在郊外,孟垚下车时,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旧世纪的英伦古堡。占地极其广阔,一眼看过去是望不到头的绿莹莹的草坪,正门对着一个白色喷泉,小车开进去还要五分钟才算真正到达他们居住的房子。 整体是偏复古的一个装修风格,有点像大庄园,孟垚根本数不清这栋楼里会有多少个房间。毫不夸张,感觉他们村加起来的面积都没这么大。 远远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张伯,孟垚恭敬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张伯伸手做出“请”的动作,裴书聿牵着他继续往里走。以为今天只会有蓝茵和裴尚宗,还想过也许只有蓝茵,因为裴书聿跟他讲,蓝茵有段时间没见他俩了,所以想让他们过去陪着吃顿饭。孟垚想着可能就是一顿普通的家常,结果没料到,大厅里竟然又是坐满了人。 甚至比上次孟垚正式登门拜访还要多,不仅有裴爷爷裴奶奶,还有很多没见过的生面孔。裴书聿附耳和他解释:“那些都是堂表兄弟姐妹,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不认识没关系,别紧张。” 说是不紧张,但孟垚多少还是拘束,特别是现在那么多双眼睛全都往他这边看过来,孟垚有种进了动物园而他就是那个被观赏的猴子的感觉。 “哎呀!我们小孟来啦!”蓝茵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孟垚的尴尬,一把将他从裴书聿身边拉到客厅中央,无比兴奋地向满屋子的人介绍:“这位是孟垚,我们阿聿的对象嘞,”说着又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孟垚的脸,“是不是很帅?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多看几眼,以后都要记住哦,出门碰到了要打招呼的。” “没有没有……,”孟垚简直想掘地三尺给自己埋进去,不知道说什么,目光下意识去寻裴书聿,裴书聿这时候已经站到边边去,抱着个手臂看戏了。裴奶奶也过来挽着他,“我们孟垚长得是好俊哇,和阿聿顶顶配呢。” 孟垚只能笑笑,装作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和裴奶奶打招呼,试图转移话题:“奶奶好,奶奶今天好精神。” 得亏裴家人只出了个裴书聿这样一个不顾场合随时拆台的后辈,蓝茵和裴奶奶发话后,其他人都挺给面子地附和起来。有一个年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对孟垚似乎格外地感兴趣,一点也不怕生地跑到孟垚面前和他说话。 “你就是裴书聿的对象?”小男生对他上下打量,看他眉头紧皱,孟垚以为他会讲些什么不好听的话,结果他居然凑到耳边和孟垚悄悄说:“不是……,你长得也不差啊,怎么会看上他?” “你不知道他嘴很臭,性格很烂吗?” “我劝你要不是为了他的钱,还是赶紧分了吧,他除了那张脸,没什么可取的啊——,痛痛痛啊!” 裴书聿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他们身后,正揪着小男生的耳朵,表情阴恻恻的,“裴小猪,你又在唧唧歪歪什么,讲我坏话?” “放手!你先放手!”被叫做裴小猪的人面容扭曲,裴书聿应该是使了不少劲,他两手都去抓裴书聿,企图护着那可怜的耳朵,“蓝姨你管管他!” “管谁?管你还差不多。” 裴书聿松了手,把他和孟垚隔开。裴小猪恶狠狠地瞪着他,“谁让你叫我裴小猪的!没礼貌的坏家伙!” 第79章 蓝茵上去就是给了裴书聿一拳,“好了好了,裴书聿干嘛呢,又欺负弟弟,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裴书聿扯了扯嘴角,搭着孟垚的肩膀,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玩,心不在焉地回怼:“谁是他哥?你生的他?你生得出这么丑的人?我要长他那样就跳河了。” 蓝茵:“……” 裴小猪他爸妈:“……” 裴家其他人:“……” “!”裴小猪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听见什么奇耻大辱,“谁丑!说谁丑!” “说你——,”裴书聿还要和他吵,孟垚赶紧捂住他的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写满了着急,生怕裴书聿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吵死了你们俩,我看你俩下次干脆就不要同时出现了。”裴奶奶娇嗔地睨了眼裴书聿,“阿聿你也是,这么大个人,跟弟弟计较什么?” 孟垚对他摇了摇头,裴书聿勉强闭了嘴。裴小猪在那头得意地对他吐了吐舌,裴书聿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管他。 “好了好了,”裴奶奶小手一挥,“收拾收拾,在外头玩的,钓鱼的,都通知一声,回来休息休息,待会准备晚餐了。” 说完,裴奶奶又拉着孟垚去沙发坐。裴书聿跟过去,被裴奶奶打发走了。 “好孩子,没吓着吧?” 裴奶奶看着孟垚和蔼地笑,孟垚忙摇头,“没有,不会。” 裴奶奶握着他的手,接着往下说:“那个是阿聿的堂弟,你二伯的幺儿。你别看两人现在不对付,以前啊,小杰这家伙每次放假回来,最喜欢跟在阿聿屁股后面,但阿聿老烦他。后面有次小杰在外头和他死对头吵架,阿聿居然没帮他,插着个裤兜就走了,小杰为这事哭了好几天,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子了,一见面就吵一见面就吵,我脑瓜子都疼……” “这样……,难怪呢。我是小杰我也生他的气。” 孟垚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裴书聿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关自己的事一定不会插手,说好听点是聪明,不爱管闲事,说难听点就是冷漠,没有感情。 “是吧,你说说这事……,还有阿聿老叫他外号,小杰就更不乐意待见他了。” “为什么……,是裴小猪?” “哎哟,”裴奶奶说到这个就拍着大腿笑,“你看他现在细细的,长长一条,我跟你讲,他以前真是个小胖墩!成球了都,没人抱得动那种,偏偏他又喜欢缠着人背他,谁都嫌得很!” 孟垚扫了眼当事人,根本不能把面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和裴奶奶描述的人想象到一起。老实说,裴书杰是很好看的,当然,裴家就没有不好看的,基因遗传吧,一个个都有鼻子有眼,身高也不赖,单拉出去没一个拖后腿的。裴书杰是秀气了一点,但裴书聿说人家长得丑真是太冤枉了。 裴奶奶拉着他聊,后半段蓝茵也加入进来,还捧着一本厚得不得了的相册,开始津津有味地从第一页翻起。 全都是裴书聿。 不仅是有照片,每一张照片旁边还有标注。都是一笔一划写上去的,记录当时拍下这张照片的故事。有长有短,比如: [宝宝出生满十天。] [宝宝长牙齿,发烧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丢给他爸吧。] [宝宝第一次站起来。] [宝宝抓周都不肯动,好懒哦!] [宝宝第一次叫妈妈,我要哭了!] 再往后就是: [阿聿初中入学照,脸好臭,跟他爹一模一样。] [阿聿上学半个月,回来就说不想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谁惹他不开心了。] [阿聿数学竞赛金奖。] …… “是不是好臭屁?”蓝茵指着一张照片说道:“才七岁呢,就要跟着他爸爸开车了。不给他坐那里就要生气哦,可怕死了。” 照片里裴书聿穿着蓝色背带裤,还戴着个墨镜,几乎要把整张脸都挡住,被裴尚宗抱着坐在驾驶位里,手里把着方向盘,一边嘴角微微勾起,装得像个小大人一样。 孟垚认真地听着,然后笑着摸了摸照片上的小人,不吝夸奖:“好可爱。”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双手,猛然间就把相册夺走了。裴书聿站在仨人身后,面无表情地说:“不经过当事人同意就可以看他相册吗?告你们侵犯隐私权。” 蓝茵啧了声,“谁给你拍的?还侵犯隐私权,不好意思了是不是,给我们小孟看看怎么了?这么大个人害臊什么?” “就是就是,害臊什么?”裴小猪跑过来凑热闹。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裴书聿拿蓝茵无可奈何,但对付一个裴小猪还是绰绰有余,“待会就跟你爸讲,等高考完就送你去英国。” “你敢!”裴书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立马跳了起来,“你敢我就要跟你绝交!!!” 裴书杰在国际学校读书,这学期正好高三,成绩不怎么样,天天在学校不是吃就是玩。老师隔三差五就把电话打到他爹那里,他爹嫌烦,直接跟老师说管不了,他爱咋地咋地,只要不违法犯罪就行了。反正一年后就送出去了,省得在家碍他的眼。 要是一般小孩,听到要出国指不定多开心,但裴书杰能一样吗?他打小就是在国外长大的,高中才回来,还没到两年,他爹就又要把他丢出去,这他能干?都不知道那些年他每逢节假日就要飞回来有多心酸,纯粹为了国内那几口吃的。好日子才刚开始,这国外谁爱去谁去,他裴书杰死都不会去的。 不过裴书杰在家毫无话语权,他大哥二姐一个个学业有成事业有为,他爹向来不疼他,也就他妈还把他当个亲生的,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要是裴书聿这大魔头真的去他爹那里吹几口风,他是真的可以直接跳河了。 这个恐吓太有威慑力,裴书杰无能为力地跺了跺脚,跑了…… “呵呵。”裴书聿在后头跟着笑,蓝茵顺手拿了个开心果砸他头上。孟垚想拦来着,但蓝茵手太快了,转眼间就飞到裴书聿额头上了。 裴书聿懵了下,然后看了眼坐蓝茵旁边的孟垚,撇撇嘴,也走了。 孟垚想追上去,但蓝茵抓着他的手让他安心坐那,“惯的他,又不痛,在那装呢,你看你,别这么听他的。” 孟垚没敢说,他觉得那一下挺疼的,而且开心果还有小尖尖,指不定给裴书聿砸到哪了,幸好是没丢到眼睛,孟垚看着都心疼。 “好吧……” “阿姨刚刚都没说你呢,你看看你脖子,”蓝茵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孟垚,“裴书聿是属狗的吗,你净给他欺负了,待会我不上去揍他。” “啊?”孟垚摸了摸蓝茵看得衣服,才想起什么似地,脸唰地红了。孟垚是真的没有意识,他不像裴书聿,刷牙都要照镜子,而且以前也没人往他那里留什么痕迹,没有这个习惯。前天被同事调侃完倒是有想起回裴家的时候要遮一遮,但是真到出门的时候就忘了,裴书聿也催他催得紧,他穿的还是裴书聿给他搭的衣服,浅蓝牛仔和同色系的羊毛开衫,孟垚没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感觉都有不像他自己了。 “……哦,嗯嗯……,好的阿姨。” 蓝茵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了孟垚回答背后的敷衍,仍旧是在他耳边唠叨,说什么 到开饭的点,蓝茵和裴奶奶才舍得放走孟垚去找裴书聿。裴书聿在二楼,孟垚兜兜转转好久才找到蓝茵给他说的那个房间。 先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孟垚说了个:“我进来啦”,然后推门进去,轻轻的,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卧室很大,孟垚拐了个弯才看到里面的大床。毫不夸张,这张床跟他和裴书聿一起看的某部欧洲电影里王储睡的别无二致。 裴书聿应该是开了空调,盖的是非常厚的绒被,走近了才勉强看到那团头发。孟垚把被子拉开了些,没舍得立马叫醒他,趴在床头看了一会,正要开口时,裴书聿倏地睁开了眼。 孟垚吓了一跳,顿在那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孟垚眨了眨眼,摸了摸他的眉毛,轻轻说:“吃饭啦。” 裴书聿的声音带着点刚起床的沙哑:“干嘛偷看我。” 孟垚点了点他鼻子,“光明正大呢。” 裴书聿难得笑了,浅浅的,但细看眼睛会发现温柔很多,“好看吗。” 孟垚小声回他:“当然,你最好看的。” 裴书聿也着他用很低地声音说话:“那你看那么久,不亲?” 第62章生日会 如果人的记忆里一定有一天是特别的,那么孟垚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十月份最后一个星期天的那个晚上。 原来那不是一场普通的便饭。 孟垚并未想起,那天是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前夕。 吃饭的时候一切正常,一顿饭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多钟,小孩子们早就下桌,剩下的都是一些大人在聊天。 当时孟垚正被裴书杰他们拉着玩卡牌游戏,孟垚是新手,游戏规则对他来说稍稍有些复杂,加上或许是裴书杰高超的掩护技巧,所以孟垚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游戏上,因此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早就不见人影的裴书聿以及正在悄然发生改变的大厅。 第80章 等到大厅的所有灯光突然熄灭,裴书杰还很配合地惊呼一声,让孟垚误以为是停电。结果,下一秒,一辆载着蛋糕的推车缓缓出现在孟垚面前。 孟垚依旧没有想到是自己的生日,直至后背不知被谁轻轻往前一推,推到了蛋糕前。蛋糕有多少层,孟垚记不清了,也许是六,也许是八,但记得颜色是蓝色的,记得最上面有一个小人,是卡通版的孟垚,穿着他儿时从没有见过的小孩西装。还记得推车后的裴书聿,在蛋糕后,在烛火中,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孟垚今后都无法忘记的一个笑容。 他说:“笨蛋,生日快乐啊。” 那一瞬间,漫天而至的彩带在头顶爆开。所有人在裴书杰的带领下唱起了生日歌,蓝茵给他带上生日帽,裴奶奶摸着他的脸,说:“好孩子,许愿吧。” 孟垚没有吃过生日蛋糕,独属于自己的那种。但他隐约记得,胡兰曾在镇上给大哥带回来一个村子小孩都遥不可及的水果蛋糕。其实蛋糕未必有多好吃,那个蛋糕的味道,孟垚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过于腻味的人造奶油,添加过量的香精,并不新鲜的水果切片,它们的混合体进入孟垚的口腔,孟垚几乎要被甜得反胃。 蛋糕并不好吃,但孟垚想要的不仅仅是那个蛋糕。 劣质的蛋糕里藏着胡兰对大哥充盈美满的爱,孟垚却只尝到满嘴近乎苦涩的甜。 如今,他身处另一个世界,里面不仅有他从童年时期起就渴望的蛋糕,更有伴侣赋予他的满到溢出来的珍视。 孟垚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许愿是贪婪者爱做的事。然而此刻,孟垚甘愿做一分钟的贪婪者,许愿裴书聿永远快乐,许愿给予他这一切的人永远健康,许愿他和裴书聿永远在一起。 睁开眼睛后,耳畔的生日歌变成爱人的低语。好像是在抚摩着他的脸,孟垚听见裴书聿问他:“孟垚,是幸福得流泪了吗?” 他流泪了吗?孟垚伸手去摸,是湿润的。孟垚记事起他就没有在人前哭过,孟垚有自己的自尊心。 有时候他会想,其实自卑的人往往是因为更在乎自己的自尊。 因为害怕在人前表演,害怕一切有可能让他丢脸的事情,究其根本,这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更害怕自尊被践踏。 “那完蛋了,还有更幸福的事,今晚你要把这里淹了吗。” 蓝茵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台相机,她满脸笑容,裴尚宗就在她旁边扶着她的腰和拿着相机的手,蓝茵抬头亲了他的下颚,说:“来,给我们寿星拍个照,”又朝裴书聿挥了挥手,“儿子走开一点。” 孟垚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像大脑对幸福的发生没有任何应对机制。他呆呆的,直愣愣地站在那,裴书聿看不下去,走过去身后把他半搂住了,另一只右手牵起孟垚,对他说,“来,比个耶,然后笑一个,孟垚。” 最后镜头定格的瞬间,裴书聿低了低头,在孟垚发间落下一个吻。捕捉到这一刻的裴书杰像发现惊天秘密一样尖叫起来,“oh!!!my eyes,my eyes!” 其他同龄人也都学着他,“my eyes, my eyes!!!” 裴奶奶捂着耳朵笑骂他们好吵,看不出情绪的裴爷爷和蓝姥爷老神在在地坐沙发上一动不动。前者喝了口茶,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后者眯着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快点切蛋糕啊!” 看似裴书杰是在积极地cue着流程,殊不知他已经馋这个蛋糕多久了,这请的可是文华酒店里的五星大厨亲手制作的,他也就吃过那么一两回。 孟垚毫无经验,对着精致无比的蛋糕根本下不去狠手,裴书聿看出他的为难,直接握着他的手对半切了下去,裴书杰又在那里乱叫,像个山里没人管得野猴子。孟垚捧着第一块蛋糕,不知道该给谁,裴书聿张嘴不客气地咬了下去,正好把孟垚这两个字吃进嘴里。 解决完第一刀,剩下的就随便了。那些小孩子在裴书杰的号召下蜂拥而上,孟垚这个寿星就被挤到边边去了。这时候他看到裴尚宗居然也混在小孩堆里切蛋糕,然后又看到等在不远处的蓝茵。裴尚宗没切多少,蓝茵拿到手后明显不高兴,裴尚宗低头和她说话,估计是在哄她,片刻,蓝茵就拿着快吃完的蛋糕来找孟垚。 孟垚被拉去大人堆里,那些长辈对他颇为好奇,孟垚能察觉得出那些问题没有恶意。虽然拘束,但好在蓝茵能帮他回答一二。裴书聿这会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快十一点的时候才从后门走廊里冒出来。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蓝茵就没留孟垚他们过夜,只是在出门的时候,把手上的一个戒指脱了下来。戒指很大,上面镶嵌了类似绿玛瑙的东西,很狗血的,蓝茵真的和电视剧一样对他说:“这是裴家祖传的,将来要给阿聿老婆,你看看你俩……,虽然性别不对,但身份对了!阿姨这个东西还是要传给你的。” 孟垚啊了声,感觉太贵重,而且觉得也太快了,他和裴书聿满打满算在一起也才半年差不多,蓝茵这就要把祖传的戒指给他了?孟垚拿不定主意,于是转头去看裴书聿,蓝茵也跟着看过去,“儿子,人家都不太愿意啊。” “不是不是,”孟垚哪里是这个意思,琢磨着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会不会太快了?” 话音一落,裴书聿立刻就把牵着孟垚的手给松开了,质问一般的语气:“你不是我老婆啊?” 孟垚的耳朵当场就红了,“唉呀……” “你要当老公也行,”裴书聿面无表情地说:“到底要不要,要就拿上,然后回家睡觉,我困死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拿裴书聿可能就要生气了。孟垚只好接过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没有戴上,就握在手里,很诚恳地对蓝茵说:“好吧,谢谢阿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蓝茵抿着唇笑了笑,“傻孩子,说什么呢,以后再见要喊妈妈啦。” “啊?” 孟垚还没说完,裴书聿就把人拉走了,潇洒地对蓝茵挥挥手,“下次再聊啦。” “阿姨再见!” 孟垚跟在后面补充。 裴书聿喝了酒,这次开车的是家里的司机。两人坐后排,裴书聿一上去就往孟垚肩膀靠,没一会儿,裴书聿突然就直起身来,气愤道:“果然还是不舒服啊!” “……,”孟垚一米七三,其实放在他们山沟里不算矮,甚至放在南方来说都不算矮,而且他还在大学四年里又奇迹般地长高了两厘米,一米七五的身高,孟垚本人已经非常满意,然而,谁让他找了个“大葱”对象。裴书聿大一一米八/九,大学期间除去体测之外都是能不运动就不运动,就这样,他居然也长高了,还是三厘米。靠着这三厘米,他成功跻身到一米九以上行列。孟垚不得不承认,基因确实是很重要的因素,毕竟裴尚宗目测有一米八几,蓝茵也不矮,一米六五是有的,遑论裴书聿从小吃的那些山珍海错,比孟垚的馒头大包有营养得多。 这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料想这样的姿势必定是不会舒服的。 孟垚拍了拍腿,还能听得出一点鼻音:“躺下来嘛。” 裴书聿凑到他面前,故意在他脸上盯着看,“我看看还哭没哭?” “……,”孟垚别开脸,“我没控制住啦,我也不想的,我都不知道。” 裴书聿得意地“哼”了声,“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这个没有志气的小土包子,一个蛋糕而已。” 孟垚不想说太多,比如,你知道吗,以前我就特别渴望爸妈能在我生日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给我准备惊喜,就像对待大哥一样,平等地疼爱每一个孩子。然而,我九岁就明白,这个惊喜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父母的爱更不会平等。可是,这份埋在心底连我都快要忘记的蛋糕,却在二十三岁时奇迹般地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得到了。 孟垚很会吃苦却不记苦,更不想让裴书聿认为他很可怜。事实上,他也很能理解父母,三个孩子,又不是完全一样的个体,又怎么能做到对每一个都付出同等的爱呢。 所以孟垚没有和他计较,反而侧过身轻轻地抱住裴书聿,脸贴着脸,鼻子刚好碰到裴书聿的耳钉,“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裴书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圆乎乎的,手感特别好,像在搓一个球,“笨蛋,我把你卖了是不是还要给我数钱?” 鼻子在耳钉上摩挲了几下,孟垚说:“不要卖我,我不值钱。” “你还不值钱?”裴书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捏着孟垚的脖子将他拉开了些,黑沉沉的眼睛正闪着亮光,“你对自己定位也太不清晰了吧?” 孟垚以为裴书聿在他开什么玩笑,可当他回到小区,打开房门,被裴书聿蒙着眼睛领进书房,真正看清里面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裴书聿那句话原来不是玩笑。 第63章好东西 书房堆满了东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一眼望过去有些乱,实际上摆放的很有秩序。 第81章 “这些是什么?”孟垚的脸上充斥了震惊,“礼物?” “过生日怎么会没有礼物,你不会以为只是吃个蛋糕就算是过生日了吧?”裴书聿在后面推着他往前走,“都是家里人送的,不值钱的小玩意。” “太多了……,”孟垚欲言又止,他在感到幸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同等的压力,“你们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裴书聿是怎么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提前做这些准备,不仅空出时间来参加饭局,还给他备一份礼物。孟垚想,裴书聿真的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所以做事情才会这么随心所欲,好像没有什么晚辈的自觉,哪有人会要求自己的亲戚长辈给对象准备礼物的,而且这个对象和他一样,还是男的。 “哎呦呦哟,”裴书聿带笑的声音响起,促狭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孟垚不太想承认,今天确实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总是自然而然地从眼睛里溢了出来。感觉有点丢人,他抹了抹脸,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没有哭了。” 裴书聿没给他留面子,“啧啧啧,鼻子红红的……,那么多水,把我的孟垚淹死了谁赔我?” 孟垚背过身去,没理他,裴书聿继续用身体贴着他前行,“知道你很喜欢我了,但是先拆礼物好吗,我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 “好的。” 孟垚听话地朝着最前面的深棕色檀木盒走去,盒子外观雕刻得相当典雅,方方正正的,大概长宽高都有半公尺左右。猜不出来会是什么,裴书聿让他直接打开,孟垚便把锁扣往上一折,里面的东西缓缓露出,孟垚几乎惊呆在原地。 金灿灿的,在灯光底下尤为刺眼,孟垚半天合不拢嘴。 “不至于吧?看傻了?”裴书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孟垚回神,吞了吞口水,表情复杂,“金条?” 裴书聿逗他:“说不定是模型呢。拿起来咬一口验验货。” 孟垚果真听他的,从盒子里随便捞了一块起来,沉甸甸的,从上至下依次刻着[招行金,1000g,au999],轻轻咬了一口后,皱着眉头说:“好硬……” 裴书聿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玩,“使点劲啦。” 孟垚就真的再咬一口,看上去确实很用力了,咬肌都绷出来了,但金块依旧没什么变化,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孟垚抬头看裴书聿,实话说:“还是好硬。” “哇,那是真的啦,这下身价要翻好几倍啦,我看谁还敢说自己不值钱。” 在证券上班的,不可能对金价没有一点了解,何况孟垚是对待上班这么认真的人。2017年国际金价还是两百多一克,姑且按照两百五去算,孟垚后面在裴书聿的催促下数了数,盒子里一共有二十三块这样的金条。 那么,孟垚就这一盒子的礼物就价值——, 23*250*1000=5750000 五百多万……,对于孟垚,不,对于这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来说,都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裴家竟然随手就把这些钱当成生日礼物给他送过来。其实就算是可以和裴家相提并论的豪门,也未必会有如此大方,眨眨眼就给儿子对象送上五百万,仅仅只是过个生日而已。 “蓝茵阿姨送的吗?”这种级别的礼物不必想都知道是至亲才会送的,除了对他那么好的蓝茵和裴奶奶,孟垚想不到第三人。 “喏,”裴书聿朝盒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看那个是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找过去,孟垚才发现盒子底下还有一张蓝色的卡片,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三行小字: 【阿垚,生日快乐。 这是阿姨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欢迎成为裴家一员!】 落款竟然是蓝妈妈和裴爸爸,字迹还不一样,不知道裴尚宗亲自签下这三个字时会是什么心情。可以想象,肯定是蓝阿姨撒娇拜托他写的,裴尚宗真的不会拒绝蓝阿姨的任何请求。 “太贵重了。”孟垚小心谨慎地收好卡片,又把金条重新放回盒子里装好,如同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望着裴书聿。 裴书聿耸耸肩,“不是说了见面礼吗,也没多少啊,两人一共才送二十三条,这有什么不敢收的。 ” “不行,”孟垚这次的态度非常坚决,“真的不合适,以后找个时间还回去吧。” “别人欢欢喜喜给你送礼物,结果你却收到人家的退礼,假如是你,你高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但这两者并不能一概而论。孟垚已经很高兴他们为他准备礼物,根本不是他不懂这个道理,也不是想扫他们的兴,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啊。 “非要这样吗,”裴书聿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我要生气了。” “唉呀……,”孟垚一阵头疼,把盒子放下去抱他,“我们先拆别的吧,好吗?我生日你给我点面子,不要生气。” 裴书聿依旧没有说话,孟垚只能暂时妥协,“好啦好啦,我收下啦……,去存起来,当做我们的共同财产,都给你花,好不好?” 裴书聿这才勉强有了好脸色,“那以后要喊我妈什么?” “……,”孟垚顺着他的心意,“喊妈妈,好吗?” “那不就对了,”裴书聿弹了下他的脑门,“妈给儿子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有什么好负担的,赶紧拆那些礼物,拆完休息。” 有了这个开头,孟垚拆得心惊胆战,幸亏之后没有再出现金条这样的大礼,不过孟垚能从包装和质感上察觉得出,每个礼物都价值不菲。有送衣服的,鞋子的,还有送一全套经济书籍的,什么按摩仪,相机,更多的是一些孟垚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连绿植都有人送。 “都很合穿诶。”在裴书聿的要求下,孟垚每一件衣服都必须试穿一遍,好看的裴书聿就点点头,不符合他心意的还要犀利点评送礼人的品位,一点也不懂得礼貌。可是裴书聿觉得一般的,孟垚都很喜欢,“你跟他们讲的吗?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的码数?” 裴书聿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脸颊肉,“我天天摸,怎么不知道。” “……,”孟垚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子,心道他天天抱着裴书聿睡觉,但也摸不清他的尺寸啊。 “那你很厉害了。” 礼物拆了近两小时,终于剩最后一个小盒子。孟垚本着可以结束的心情,愉快地打开了盖子。 入眼就是一些看不太懂的日文,但“润滑”“凸点”“套”这几个字他还是认得,可孟垚依旧不太明白这是什么,还要继续往下拆包装时,裴书聿却飞速地把他手里的东西夺走了。 “怎么了?”孟垚看他。 裴书聿没回答,眼睛在刚刚拆过的盒子里搜寻着,看到熟悉的卡片,拿起来一读,上面果然写着: 【我最懂年轻人, 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英明神武裴书杰】 “到底怎么了?”孟垚追问他:“这是什么啊。” 裴书聿看了看他,不仅没回答,反而还连同整个盒子都端走了, ——里面满满的都是安全套和润滑剂。 孟垚本来就不是非要看的,但裴书聿这反常的行为,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跟着追过去,眼睁睁地看着裴书聿把东西锁到床头柜的最后一格,像是非常相信孟垚一样,只是口头上警告:“这个盒子不准再碰了,知道没有?” “真的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吗?”孟垚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裴书聿。 裴书聿没得商量的样子,“撒娇也不好使!” “好吧。” 孟垚回头去把书房那些礼物都分门别类归置起来,并细心地把谁谁谁送了什么记在本子上,以免将来有需要用到的地方。裴书聿虽然不理解他做这个有什么意义,以后就算有要送礼的时候,难道还要对着今天的礼物找个相似的送回去吗?只是不理解归不理解,裴书聿始终没有说什么。 很多时候,裴书聿看似很爱讥讽孟垚的“土包子”行为,然而事实上,他很少干预孟垚。除非是孟垚的行为会让他自身的利益受损,裴书聿才会强硬地让他更改决定。 孟垚在收拾礼物的同时,裴书聿已经进到浴室洗澡。心想,虽然今天是孟垚的生日,但还真被他无意说中,里面竟然当真有他喜欢的东西,就是……,不清楚孟垚喜不喜欢,还有,礼物送都送了,总要用吧,不然辜负了裴小猪的一番心意那怎么好意思。 但是,什么时候用呢? 这个问题一直思考到孟垚洗完澡并躺在背后搂住他睡觉时有了答案,不过裴书聿也不是非常清楚这个礼物的具体操作方法。他想,还是得找个时间学习一下好了。 像他这样的优等生,自然是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 在试卷上要拿到满分,在孟垚身上,一定也不能做得差。做题都要写最优解的人,做……,当然也要最佳体验。 第64章让辞职 第82章 十月过完,相当于整个下半年都没有了假期。孟垚在此期间矜矜业业地上班,裴书聿在工作室之外又重新收购了一家小型娱乐公司进行组装,有段时间经常早出晚归,跟孟垚一样成了上班族,但老板和打工人终归是不一样。裴书聿上班是坐办公室发号施令,孟垚是看数据敲键盘。前者轻松自在,后者忙得不可开支。 两家公司不近不远,正常开车要十分钟,堵车就要半小时,裴书聿经常在得空时带着张伯送来的午餐去找孟垚,亲自监督他吃完饭。 这是因为有次他突击孟垚公司,发现他们公司竟然没有午休文化。他们不像平常公司,不是说到点了就吃饭休息,忙起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观念。不仅如此,为了保证下午工作效率,就算进食,他们也尽量避开五谷杂粮,吃的那叫一个素,堪比减肥人士的蔬菜沙拉套餐,否则“晕碳”起来,下午的工作就要拖到晚上了。 难怪孟垚晚上吃那么多还总是养不胖,原来是中午饿急了晚上报复性进食。照这样下去,别说增点肉,恐怕肠胃都要出问题。裴书聿知道后当然是很生气,他第一次跟孟垚提出让他辞职,孟垚以为裴书聿在开什么玩笑,结果转头就发现对方的神情非常严肃,甚至是到了有点恐怖的地步。 “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工作的,非得把身体搞垮?做点什么不好,你不是很喜欢研究饭菜吗,给你开一家餐馆经营不好?” “我只是喜欢做给你吃,”孟垚和他沟通:“我不喜欢当老板,也当不好的,现在这个工作我做得很有成就感,不想换。而且中午我有吃东西的,小组每天都有人轮流买餐,就是没那么准时而已……” 孟垚在心底懊恼,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裴书聿说得那么夸张。一周五天,虽然是有两三天不能按时吃饭,但到了一两点还是会暂停下来补充能量的。再者,孟垚觉得午餐的确不是很重要,早上吃了就好了,中午随便嚼点面包应付应付,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可裴书聿完全听不进去,“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上学时就拼命工作,脸青得都能直接入职鬼屋npc了,现在有选择了,就非得还是干那个破活?什么钱不是钱,花我的花你的不一样吗?还是说你会担心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 “你又乱说什么呢,我没想过会分开,但是我也要有自己的工作啊,你给我的和我自己争取到的不一样,我真的没有不顾身体。” 裴书聿只总结出一点,“那你就是不同意辞职” 安静了几秒,孟垚坚决地说:“不同意。” “行,你真是好样的。”裴书聿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两人当时是在公司楼下谈话的,孟垚没办法撇下下午的工作而赶去追他,在手机上发了消息让他冷静,但裴书聿一句话都没回。 下班孟垚就赶着回家,连詹家飞喊他他都没听见。可是都没进家门,小区门口的安保就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安保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哥,孟垚和他聊过几回,人还不错,就问他裴书聿的车有没有进来过,安保不知道两人真正的关系,只知道他们住在一起。孟垚问完,安保没回答,而是先八卦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不然这点事还要找他才知道,手机上问问不就得了?孟垚没什么心情和他多说,幸亏大哥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看孟垚脸色没唠两句就跟他说裴书聿就早上出去,还没见回来呢。 孟垚道完谢就又出去了,只不过裴书聿没有回他的消息,电话打过去也没接,孟垚摸不清他会是在哪里。 如果是和自己吵架的话,孟垚觉得裴书聿八成不会想让家里人知道。那么,剩下为数不多他会去的地方,也就是cage可能性比较大了。想到这,孟垚直接就叫了辆车赶去石景山。 下班高峰期间,车子直接堵死在二环,比原定时间要迟了近一个钟孟垚才到地点。不知道是不是被裴书聿说中了,孟垚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坐车时晕晕乎乎的,总有点想吐。强忍着不适,孟垚拐进酒吧胡同入口,还没到里面,在门口就和熟人撞上了。 竟然是小半年没见的班团吴仲康。 吴仲康显然也很意外,“孟垚?” “班团?”孟垚来这里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碰见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仲康过来搭他的肩,孟垚闻到一丝淡淡的酒味,“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你这种三好学生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关键是你怎么找到这家酒吧的?” “……,”孟垚很想说他其实是这里的常客了,“我找人。你呢,自己在这吗?” “没有,我出来接个人。”被孟垚一提醒,吴仲康也没空和他在门口唠了,拍了拍孟垚的肩膀,有点着急地说:“那你先进去,她可能到了,我接到她再找你。” “好,快去吧。” 踏进酒吧,孟垚就发现这里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具体地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灯光还有布置什么的有了变化。他先往台上看了一圈,没找到裴书聿,又在消费区绕了绕,同样没有。孟垚瞬间低落,以为找错了地方,想离开,但又怕吴仲康会回来找他,就随便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着。 一坐下就在发呆,满脑子都在思考裴书聿会去哪。虽然裴书聿一开始不管不顾就让他辞职这件事孟垚是有些生气,但后面很快他就换了个角度去想,如果裴书聿不是关心自己,那他也没必要在吃饭这种小事上和自己较真。没有人会比他更这么在乎他的身体了,尽管孟垚觉得裴书聿的担心有些多余。 思考得太投入,因此孟垚也就没第一时间发现台上已悄然更换了主角。原先那只乐队撤下,主唱变成了于洋,戴着面具的y站到了吉他手的位置。吴仲康在这时候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孟垚瞧了瞧,没找到他身后的人。 吴仲康看穿他的心思,“别看了,就我一个,我接的是我表姐,今天她对象要和她求婚。” 孟垚惊讶一番,“在这里?” “是啊,你不知道吗?”吴仲康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孟垚,“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是……” “那你不知道这里是求婚胜地啊?”吴仲康指了指酒吧,“这里的布局和氛围很适合啊。” “喏,”吴仲康又引着他往台上看,“唱歌那个就是我表姐对象,这首歌是俩人的定情歌。” “……额,”如果吴仲康说的男人是指于洋的话,那孟垚觉得北京实在是太小了,六人定律在这里基本可以缩小为三人定律。打死他也想不到吴仲康会跟于洋有交集啊,而且还是表姐夫这样的关系,“你是说,于洋?” “?”这次轮到吴仲康震惊了,“你认识他?” “……认识。”不仅认识,还蛮熟的,哈哈。 “也对,他是乐队成员,你既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应该也是看过他表演的。”吴仲康兀自说着,“诶,你不是来找人吗?找到没有?” “找到了。” 在看到于洋的时候孟垚就找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吉他手。那个身高,除了裴书聿,不会有别人。 吴仲康扫了扫周围,非常不见外地说:“哪儿呢,叫过来一起喝杯呗。” 不清楚裴书聿会不会介意被别人知道他是乐队成员的事,孟垚自然不会多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晚点吧,他现在还没有空。” “还没到?好吧。” 于是两人就在下边要了些果酒,边喝边聊起了近况,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吴仲康入职了一家外企,整体打着跨洋电话和洋人谈价,嘴皮子都要说破,口袋里常备一颗金嗓子,最近有想跑路的打算。 “其实我想当旅游博主,最近互联网新起,我看这个行业有前途,趁现在还是风口,赶紧抓住机会飞一波,说不定哪天我也红了。总比每天朝九晚五好多了,待在公司我感觉整个人都是臭的。” 吴仲康家经济条件不错,他有这个资本去试错,而且他确实也是闲不下来的性格,孟垚觉得他这个想法挺不错的,对此表示支持。 “净说我了,你呢,之前不是说和裴书聿合租?现在呢?他不会还跟你住一块吧?” 虽然两人毕业后就没见过面,但最初还是经常在线上聊天的。吴仲康热心的性格使然,他老担心孟垚在北京混得不好,问他租房啊吃住那些,还开导他一定要舍得花钱,对自己好一点,钱是赚不完的,可不要为了省那点钱遭大罪。 “还住一起呢。”孟垚实话和他说,认为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一个大少爷放着豪宅不住,跟你合租干嘛?”吴仲康摸着下颌,似乎越想越不对劲,“你不觉得你俩关系有点……奇怪吗?” “啊……,有吗?”孟垚眼皮一跳,低头用勺子搅着杯里的酒,脑袋飞速运转着,假如吴仲康识破他和裴书聿的关系,他应该怎么做会比较好。 “其实——,” 第83章 吴仲康停了下来,孟垚心跟着一跳,然后就听见他说:“裴书聿不会是想把你培养成下一任管家吧?” “……啊?”孟垚为自己刚才那一点担忧感到多余,他发觉,班团大学四年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或许是有原因的。 “不然我实在想不通,”吴仲康拧着眉,“那就是他舍不得你?你俩感情这么好,也说不准,上学时就天天黏在一块,人家都说——,” 孟垚正听着,吴仲康突然止住了声,孟垚嗯了声,问:“说什么?” 吴仲康脸色微微一变,在心底骂自己怎么又说话不过脑,幸亏孟垚是个没心眼的,吴仲康不想让孟垚听到那些破事,就灵巧地转了个话题:“没什么,说到裴书聿,他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继承家产去了。” 孟垚果然没有追问:“不算吧,主要还是在经营他的音乐事业。” 聊着聊着,耳畔里突然响起什么“你愿意嫁给我吗”,孟垚没听清人名,酒吧里的顾客配合着躁动起来,灯光全部熄灭,只余两束射灯打在“男女主”身上,孟垚没什么心思去看,但架不住吴仲康非要拉着他挤到人群里,“我看看表姐什么表情,我估计她八成也是猜到了。” 孟垚本身就有些难受,加上又空腹饮了酒,这一下被带着往前跑,整个人更是眼冒金星,底下的路在他眼里歪曲起来。吴仲康一个劲地拉着他,孟垚刹不住脚,差点就要摔倒之际,一只大手横在腰前把他抱住。 原本吴仲康抓得就不是特别紧,突如其来的惯力使得孟垚被迫后退,一下就脱了手,跌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 上一秒还是在台前冷面表演的吉他手,下一秒裴书聿就脱了面具戴上口罩,精准在人群里定位到不停移动的孟垚。 孟垚只挣扎了半秒不到就停止了,他闻到熟悉的,令他无比安心的味道,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裴书聿的口罩擦过他的耳廓,孟垚听见他说:“跟别的男人牵手,嗯?” 酒吧里的人都在围观于洋求婚,孟垚和裴书聿这么亲密的举动没引起旁人的注意。孟垚松了口气,裴书聿既然主动找他,说明中午那件事还可以商量。他抓着腰上的手回身,什么也没说就抱住了裴书聿,方才他真的是要晕了,幸好裴书聿出现,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能缓解一二,裴书聿正准备兴师问罪,孟垚就闷在他肩窝里说:“我们回家吧裴书聿,我有点难受。” 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裴书聿冷着脸把人抱走了。 而发现孟垚不见遂返程去找他的吴仲康恰好目睹了这个过程,整个人僵化在原地。 他想,“难道兄弟之间还可以这样?” 第65章公开了 裴书聿本来是打算直接带孟垚去医院的,但孟垚说他就是没吃东西胃有点难受,回去熬点粥喝就好了。 裴书聿的脸色差得不行,这不正是两人中午为此吵架的原因吗?裴书聿说他活该,却在下一秒打电话给张伯让他熬一锅暖胃粥送过来。 孟垚有心想和他说话,然而裴书聿让他难受就闭嘴好好休息。孟垚不敢火上浇油,确实也是累了,合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下车后还是裴书聿把他背回去的,孟垚非不肯,觉得太不像话了,但裴书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就只能噤声了。安慰自己现在是晚上,而且小区一向安静,这个点并不会有多少人在外面。可偏偏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电梯停下时,恰好也有一个住户赶到。这个人孟垚见过,就在他们楼上,身份貌似不一般,和裴尚宗是一类人。显然对方也认出他们,孟垚没办法装死,裴书聿不屑与人打招呼,这方面的工作还得他来,傻兮兮地给人露出白牙,对方倒是随和地点了点头。 电梯数字很快来到“28”,在离开前孟垚还回头和人说了再见,对方也颇有礼貌地回了句再见。 进门后,裴书聿在沙发把他放下就要走,孟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角,裴书聿头都没回,语气生冷:“干嘛。” “不要生气了,”孟垚往上去勾他的手,“你抱抱我好不好,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裴书聿这才转过来看他,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有了几分怒火,“不舒服我抱你就好了?刚让你去医院又不肯去!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孟垚就是觉得裴书聿的气味能让他好受一点,但惨遭对方拒绝还被吼了一顿,孟垚就不吭声了,也有点委屈,坐在那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裴书聿端着碗粥过来,“嘭”地一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张臭脸在他身旁坐下,“快点吃了,吃完还不舒服就去医院,没得商量。” 很清淡的山药枸杞粥,但是很香,孟垚听话地捧起碗,刚打算吃下第一口时,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去看裴书聿,问他:“你吃了没有?” 裴书聿抱着个手放在头顶,身体后靠在沙发上,闻言轻轻瞥他一眼,“被你气都气饱了我还吃什么呀。这样,你每天负责跟我吵架就好了,不知道能省多少饭钱呢。” 孟垚被他说得有点理亏,他把粥往裴书聿那里推了推,“那你先吃,我再去盛一碗。” 裴书聿依旧是那副听不进去的样子,“不吃,饿死我好了,反正我看你这样子上班也是活不久了,咱俩一起死。” “不要说这种话裴书聿,”孟垚一向不爱听他这么讲话,言出法随,孟垚这方面是有一点迷信的。他勺起一口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又稍微用嘴皮碰了碰,确认是合适的温度才往裴书聿那边递,“吃吧,一起吃。” “不——,”裴书聿刚张嘴要拒绝,孟垚就迅速地把勺子塞进他嘴里。 裴书聿瞪了他一眼,总算是不跟他别扭,愿意配合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吃完孟垚给他擦嘴,又给他倒了杯温水,裴书聿嫌弃地喝了一口,顺手坐起来从背后抱住他。下颌支在他肩膀上,有点硌,歪了歪头,嘴唇贴着他侧脸,手绕到前面按了按他的肚子,声音懒懒地问:“好点没有。” 孟垚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乱按,老实回答:“好多了。” “没有骗我吧,你是不是害怕去医院?你怕打针?” “我不会骗你,”孟垚和他解释:“可能是坐车去找你,有点晕而已,不是生病。” “让你去找我了?白痴,饿了不会先吃点东西?”裴书聿咬了下他的脸愤愤道。 “是你先不回我消息,”孟垚偏开头看他,“你每次都这样,我都找不到你,说好了不能冷战的。” 两人之间的约定只对孟垚有效,裴书聿永远不会遵守,他才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又兜回之前的话题,“谁让你气我。” “反正我不会辞职,”孟垚坚定自我,“我保证每顿饭都按时吃,拍照给你检查好了。” “再说了,明明是你身体比较差吧……,今年感冒了四次,发烧两次,十月底一直咳了半个月才好,让你按时喝水还不肯。” “那是因为我的免疫系统比较强,你以为你们这种半年一年没有感冒的身体就很好吗,到时候生病死翘翘了免疫系统都察觉不出来。” “……,我说不过你。”孟垚推开他,起身去收拾碗筷了。 洗澡的时候孟垚先进去,洗到一半裴书聿也脱光了衣服进来,慢吞吞地朝着花洒下面走,孟垚只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裴书聿明明耳朵也红得要命,却仗着孟垚比他更腼腆而得寸进尺,他掰着孟垚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孟垚不敢低头,怕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但对上裴书聿的脸,他却莫名更羞赧。于是目光只好停留在他刚好平视到的地方——裴书聿的胸膛。 即使裴书聿从不锻炼,可架不住有些人天生就是好命,他的身体偏瘦,但骨架不小,薄薄的一层肌肉附在上面,极具美观,已经是很多人追求锻炼后的效果。胸肌并不夸张,只是有隆起一些幅度,水珠能够顺着中间的沟壑下流,裴书聿弯腰咬他耳朵,懒散的音调里故意压低了几分:“帮我洗。” 也算是有过几次经验,孟垚“哦”了声,视线开始上移,准备从肩膀处给他洗起。裴书聿就这么看着他,孟垚倍感压力,感觉脸比淋下来的水还要烫。 以往洗到腰腹那里孟垚就会让裴书聿自己来,裴书聿也不会为难他,本来就是逗他玩的。可今天裴书聿却是要惩罚他一样,抓着孟垚的手往下移,孟垚跟碰到什么烫手山芋般不敢动弹,裴书聿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他弯腰去咬孟垚的脸,没什么肉,就是硬生生要咬,咬完舔两下又去咬他的耳朵,“笨蛋……,快点帮我,以后再惹我生气,就不是摸摸这么简单了。” 后面裴书聿还说了一句,害得孟垚全程不敢看他。整个身体,不止脸,耳朵,就是正在生疏动作的手都烫了起来。 过后,裴书聿牵起孟垚的手在掌心亲了好几下,还面无表情地拿脸去蹭它,直勾勾地盯着孟垚说:“技术太差啦!” 第84章 孟垚就说:“抱歉。” 总之,这天过后,裴书聿无论多忙,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拎着个盒饭往他们公司跑,还跟他的组长搭上了关系,他没去的时候,他们组长就会非常大方地请客吃饭。 当然,花的都是裴书聿转给他的钱。 就这样,一直到了元旦前夕,裴家一行四人,于九点过半落地赤鱲角香港国际机场。二十分钟后入住丽思卡尔顿,正抱着孟垚在大型落地窗前啃咬他脸蛋的裴书聿,才终于惊觉——, 孟垚被他养出来一点点肉。 跨年夜是蓝茵提出来的,挑来挑去,综合各方面因素就定在了香港。这个地方裴书聿来过几回,上次住的还是太平山顶,这次要带新人孟垚,自然维港附近是个更好的去处。 这里看烟花的视角要更直观,更美。 时间尚早,裴书聿和孟垚先洗了个澡。之后两人在酒店的tosca di angelo吃饭。裴尚宗和蓝茵不和他们一起,对方去了太平山顶,那里有裴家的地产。 米其林餐厅,合不合口味另说,价格是高的离谱,不过这也是对孟垚来说。服务员是个外国佬,裴书聿用英语点单,完事后对方就退下了。转头就发现对面的孟垚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裴书聿有些想笑,问他:“干嘛?” 孟垚摇了摇头,抿唇笑道:“你好厉害。” “你又不是不会,”顿了顿,裴书聿又意味不明地补了句:“这话留着下次说。” 不知道裴书聿又在胡乱言语什么,孟垚没放心上,离开餐厅后已经快十一点半。孟垚喜欢热闹,但考虑到裴书聿,就打算还是回酒店看烟花好了,裴书聿看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主动牵着他往维港边上走。 其实这时候特地跑来香港跨年的内地游客还不算特别多,但香港寸金寸土,就那点地方,随便来些人就可以站满了。 上空出现倒计时,两人还没有赶到最佳观景地点。人群边缘,裴书聿和孟垚伫立着,烟花爆开的那一刻,两人默契地望向彼此,藏在裴书聿口袋里的两双手也握得更紧。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又是会心一笑,裴书聿挑了挑眉,非常自信地同孟垚说:“是不是想起大一跨年那天了?” 孟垚眉眼弯弯,回他:“是,过得好快啊。” 当年他们还是为了缓和寝室关系而约的这个跨年局,不一样的地点,但却是相似的情景,相同的主角,只是主角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那年在北京大街一起看的烟花,只是他们漫漫生涯中的第一场,未来还有很多场烟花等着他们携手相看。 裴书聿也难得感慨:“那时候我才十八呢,现在很快就要二十三了。”然后看了看孟垚,打趣他说:“你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土包子。” 孟垚像是随口应他,“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了,不过,”裴书聿故意停了停,惹得正在赏烟花的孟垚转头看他,他趁机摘下口罩低头亲了下孟垚的嘴角,得逞后,“现在好多了,起码能看了。” 孟垚还是没习惯在人前亲密,睁圆了眼,下意识看了下周围,大家都在看烟花,孟垚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昂头去看裴书聿。虽然戴着口罩,但他知道里面是一张多么标致的脸。二十二岁的裴书聿比十八岁的他多了几分沉稳。五官依旧无可挑剔,气质也从少年往熟男靠拢,孟垚无论看多少次都会为之心动的脸。 “你更好看了。”孟垚说。 啧,幸好有这张脸,裴书聿心想,“你知道就好。” 赏玩烟花两人就回了酒店,路上太冷,孟垚把出门前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裴书聿围上,红色的,和他黑色的大衣倒也相衬。裴书聿弯着腰站在围栏边给他弄,有路过的两个年轻女孩偷偷拍下这张照片,裴书聿发现了,但没说什么,只是挑了挑眉,抬手挡住了孟垚的大半张脸。 女孩们捂着嘴叽叽喳喳的跑开了。 元旦三天假期都在香港度过。裴书聿带着孟垚几乎逛遍了整个香港。 第一天就近在大屿山的宝莲寺打卡,裴尚宗和蓝茵也下来和他们一起,后面又去了黄大仙祠。听说那里“有求必应”,裴书聿从来不信,但两位长辈倒是虔诚得很。第二天四人去了旺角,是老香港烟火气最浓厚的地方,夜市文化丰富,各类小吃让人眼花缭乱,吃饱喝足又陪蓝茵在铜锣湾shopping,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穿梭在各大品牌店,执着地给四人搭配了一套“全家装”。第三天难得有冬日暖阳,裴书聿和孟垚两人又跑去浅水湾,孟垚拍了非常多照片,裴书聿手把手教他构图取景,最后勉强拍出几张能看的,裴书聿则是偷偷抓拍下孟垚好几张背影,还有一张背对蓝色海洋回头冲他姗然一笑的正脸,后面裴书聿把他设为了手机壁纸。 傍晚时分,两人乘坐环岛飞车追赶落日,寒风吹乱裴书聿的头发,孟垚握紧他的手给他取暖。车上不少年轻人在欢呼,孟垚受情绪感染,大着胆子第一次在人群里亲了裴书聿。裴书聿愣了一下,随后不顾周遭,捧着孟垚的脸,隔着口罩重重地亲了回去。 车上爆发出更大的哄声,裴书聿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撒下满天的港币,孟垚心痛地看着那些钱被游客捡走,裴书聿瞧见他表情,莫名可爱,一把搂进怀里狠狠的搓了下他后背。 孟垚茫然地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回抱了他。 最后一晚裴书聿当然选择带孟垚去了迪士尼,本来这一天已经没有烟花秀,裴书聿提前让人在当晚九点重新开放了一场,孟垚以为这是常规表演,殊不知这场价值七位数的烟花因他而放。 回去之后他更新了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里,中间那张是他和裴书聿紧紧依偎的背影,并配文:我们。 自从那次酒吧一见之后,吴仲康就隐约怀疑孟垚和裴书聿的关系,只是当时被表姐的事插了一脚,过后忘记问了,这次看见照片,立马就在下面发了首条评论: 【好漂亮!是和我想的那个人去的吗?】 任柳依旧紧随其后: 【呵呵呵,景不错,就是中间那张照片有些碍眼。】 【吴仲康你在说什么呢?】 其他老熟人也纷纷加入评论区,直至裴书聿也更新自己的朋友圈——, 他发的就比较少了,三张照片,张张都是孟垚,中间是和孟垚同款的合照。其实朋友间发这些,硬要解释也能说得通,奈何裴书聿一句话就把其他可能堵死了。因为他的配文是:在一起。 结合孟垚的上下文,那不就是:我们在一起? 没人敢闹裴书聿,于是孟垚的朋友圈沦陷了。 任柳:【不会祝福,拉黑了。】 吴仲康:【哦嚯嚯嚯,我就说我的直觉是对的!】 梁宇飞:【???不是哥们,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在玩呢?大冒险输了?跟谁玩的?】 十分钟后,大洋彼岸的徐政华在一节水课上会心一笑:【啧啧啧,终于舍得发出来了。】 梁宇飞回复徐政华:【???】 孟垚这次还没有回复,裴书聿就先在下面留言: 【谢谢大家的祝福。】 其实并没有一条是祝福的。 设置了任何人可见,意味着孟冬平和孟阳都会在不久后刷到这条动态。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孟垚甚至是刚起床,他大哥那边就来了电话。 第66章好恶心 “老二,”孟冬平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因此,电话一接通,他就发问了:“你昨晚发那些照片怎么回事?” “你跟朋友出去玩了?你们什么关系?” 孟冬平以前不懂这些,但有些事情,在体制内待久了,没什么是还没接触到的,里面那些腌臜事不比外边少。一些领导好男色,出差办事专门让人挑小男生到房里陪玩,孟冬平最恶心这种人。一个男人,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给别人玩屁股,还有那些喜欢走后门的,他统统不理解,并且生理性厌恶。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弟弟,孟垚,那么老实的孩子,居然会和这种东西沾上关系。 孟垚是晚上坐飞机回的北京,前三天玩得太累,现下刚起床,接到电话那一刻,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大脑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大哥,我假期出去玩了,跟朋友。” “什么朋友?” 孟冬平的语气相当严厉,孟垚怵了一下,没立即回答,这在孟冬平那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讯号。他绷紧了牙,几乎是逼问一般开口:“你说啊老二,到底什么朋友。” 孟垚哪能猜不出大哥的心思,原本就是要捅破窗户纸的,瞒也瞒不了一辈子,狠狠心,说了:“就是大哥你想的那个朋友。” 电话那头顿了顿,很快电话那头出现风声,不知道是不是孟冬平走到了室外,声音也压抑不住似地低吼起来:“我不懂,你最好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第85章 “男,朋友。” 三个字,吐露清晰,字字铿锵,孟垚的心里彻底平静下来。他松了口气,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被他亲自砍落下来,他不再多说一个字,默默等待着大哥的审判。 “是不是上次你带回来参加玥儿满月酒那个。” “是。” “你知不知道廉耻!”孟冬平大骂:“早知道你带这种人,我根本不会让你回来!” 孟垚听见大哥用“这种人”来形容裴书聿,几乎是完全不能容忍,“大哥,你冷静一下,我们——,”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孟冬平毫不留情地打断:“我很冷静!孟垚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需要你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件事情我暂时不会告诉爸妈,但是你要是执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爸妈什么态度,你最清楚,除非你是想气死他们!” 说完孟冬平就挂掉了电话,根本不给孟垚多说一句的机会,再打过去已经是无人接听。 孟垚握着手机,心底一片悲凉,茫然。这时,背后突然覆上一片温暖。裴书聿的胸膛紧贴着他,声音像是还在梦游似的,“笨蛋,被人骂了是不是?” “怎么醒了?”孟垚回过神来,“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又不是猪,”裴书聿有心逗他,抱着孟垚晃了晃,“这么大个暖宝宝不见了我还睡得着?” 孟垚这会没什么心思,满脑子都是在想着他大哥那边,“我以为……,我以为大哥会好说话一点。” “我说了可以不用跟他们讲,我又没跟你要名分,你急什么。” “总会知道的。” “或许过个几年他们不一定这么激进呢。” 也许存在这种可能,但看起来两人之中貌似更为稳重的孟垚却在这件事上迫不及待。 孟垚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已经说了,也不存在另一种可能了。” “那他怎么说。” 孟垚就原原本本地将对话内容给裴书聿复述了一遍,只是把那句难听的“这种人”给省去了。裴书聿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后又神态自若地和孟垚讲:“不必在意。” 又说:“洗漱洗漱上班吧。” “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了,但班也要上。虽然强打着精神,但孟垚出门前早餐都没吃几口,还差点忘记和裴书聿说再见。 都穿好鞋了,才突然想起,又匆匆脱下跑去卧室和已经躺在床上的裴书聿道了别。裴书聿撇撇嘴:“呵呵。” 孟垚理亏,亲了下额头,说:“快睡,待会要起来吃早餐,我先上班了。” 孟垚现在拿了驾照,但裴书聿的车都太招摇,孟垚没好意思开,也不打算买车,而且他的社保还没交够,没满足摇号的条件,到时候买了车也上不了牌。考这个驾照的初心就是能偶尔帮裴书聿分担一下开车的压力,虽然对方并没有对他说过开车很累这样类似的话。 但驾照考都考了,裴书聿怎么可能让他荒废着,转头就给他挑了一辆本田,也不知道是花了钱还是找了关系,车牌也很快就跟着下来,不过他猜这块车牌的价格应该要比车本身还要贵。 他原先是不知道北京这边的政策的,不明白买车还有这么多门道,不是有买车的钱就能随随便便购车,各种限制各种流程,普通外地人想要在北京合法开上车根本是难上加难。 “车子暂时在我名下,等你符合条件了我再给你过户,或者到时候再买新的好了。” 裴书聿说得时候还非常不高兴,可能对于车主不是孟垚还很介意。孟垚当然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他出的钱。 前段时间裴书聿还带他见了律师,签了各种合同协议,他就粗略看了几份,随后照着他们的所说写下了名。 现在开着车,在上班路上,孟垚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大哥的话。说理解,他也理解大哥,怎么可能会一下就接受呢,但大哥那么激烈的反应,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以为至少能好好讲上几句,结果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三天,其实哪里用得着三天,他现在就可以给大哥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大哥一定不会想听就是了。如果连大哥都不愿意接受他,接受裴书聿,怕是这个家,很难再让他进门了。 到公司后没多久,小妹的消息也跟着弹了出来,孟垚是在十点多休息的时候看见的。 〈二哥,那个男人是你带回来那个吧?你是认真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爸妈知道了怎么想,他们不会同意的。〉 〈大哥已经知道了,现在很生气,你要是还想着这个家,最好还是赶紧断了,你们这样子……,会很辛苦的,我不想你这样。〉 孟垚没有办法对小妹生气,让小妹担忧他才是他的不对,但现实就是,的确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他们全都觉得这件事是错误的。 可什么才是正确的。 为什么找个爱人还有对错之分呢。 孟垚不懂。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无所谓男女,是谁规定男必须喜欢女,女必须喜欢呢,难道这个顺序不是搞反了吗?不应该说他喜欢男人,所以他喜欢裴书聿,而是因为他喜欢裴书聿,裴书聿是男的,所以孟垚喜欢男的才对吗? 人的性取向应该取决于你所喜欢之人的性别吧,单单认为异性相吸不是很离谱吗。 〈是他,现在二哥再和你说一声,他是裴书聿,以后如果还有机会认识,或者你要和我讲他,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二哥,尊重一下他,用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来替代。〉 〈另外,我和他不会分开,不知道你怎么看,能不能接受,不能的话二哥也不强求。以后有需要还找二哥,如果你愿意的话。其他事情你不用担心,好好上学,吃饭,不要学别人减肥。〉 孟阳前段时间发动态吐槽,说为什么她喝口水都会胖,好羡慕那些长条美女,还说发誓从今天开始要戒糖戒油戒一切有可能让她肥胖的东西,这个夏天她要穿漂亮的裙子,吊带的! 孟阳一向爱美,孟垚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学每次回去都是偷偷给她带商场里买的裙子。只不过孟垚没有机会在线下见过,因为母亲不允许,孟垚只能在妹妹发的动态下窥见一二。 但孟垚觉得孟阳想减肥这个念头实在离谱,孟阳一米六二左右的身高,才九十多斤,哪里就会和胖扯到关系,不知道小女孩怎么想的,还是受什么刺激了。孟垚看到动态后就立刻给孟阳发去了消息,劝告她不要一味追求苗条,过瘦的身体是不健康的,扒拉了一堆,然后又给她转了一千过去让她多吃点。孟阳应下,收了钱转头下单了一堆健身器材。 发完消息孟垚就接着回工位了,中午裴书聿点了酒店的外带送到他们公司,全组都有份,詹家飞经常过来蹭吃,孟垚没什么心情,把那些分他一半。 晚上裴书聿比他还要晚回,新公司的事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又开始晚回。孟垚没有过多追问,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这个性格也很难浪费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裴书聿回得晚,那他就先洗澡,吃饭,然后将剩下的菜放锅里温着等他。 但是裴书聿非常爱找事情,他让孟垚要等他才能吃饭,饿的话就吃面包或者其他东西先顶一下,不然他自己吃饭很没有意思。孟垚本来都答应了,结果他想了想又说算了,孟垚先吃就先吃,不过等他回来了要陪自己一起,不准丢下他然后自己在书房工作或者看书。 孟垚无奈也没办法,只能应下。裴书聿吃饭也要人伺候,孟垚喂给他,他也要孟垚跟着吃,有时候还很爱盯着孟垚,搞得孟垚吃个饭下来脸都红成猴屁股。 三天后孟垚给大哥发去回复,意思是他不会和裴书聿分手。以为会很快就收到大哥的来电,但这个短信却如石沉大海,孟冬平没了动静,孟垚摸不透大哥在想什么。 直至临近小年,胡兰那边来了个电话。 在按下接听键时,孟垚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电话里头的胡兰不仅没责问他这件事,还问他什么时候放假,早点回来带他奶奶去市里检查一下身体,最近他奶奶老是和孟庆忠说她感觉胸口闷,有时还一阵一阵地刺疼。孟庆忠当时就立刻带着老太婆去了县城的医院检查,医生没说什么,就开了点药,回去吃药后也没见好,市里的东西孟庆忠搞不来,看着老太婆一时半会也不像有大事的,就说等着他孙子回来再带她去。 然后还有些兴奋地和孟垚分享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们村长跟他们讲的,年后说是什么政府要对他们这一大片区进行旅游开发,还要出钱修路,巴拉巴拉讲一大堆,总之是可以按人头领钱了。 孟垚百思不得其解,他们那个地方,虽说确实有隐藏的旅游资源,可他们村,实在是偏远,怎么说开发也轮不到他们那里,政府还要出钱修路?这不是纯赔本玩意吗? 孟垚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以为胡兰可能是听了假消息,答应了会早点回去后就挂了电话。 第86章 看上去是大哥没有把这件事捅回家,或许是顾忌着家丑,或许是打算再给他时间分手。 总之,无论哪一种,孟垚回家后就不可避免会和大哥碰面,届时难免…… 第67章没可能 小年前三天,孟垚请了两天假,准备提前回家。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裴书聿脸黑得吓人,好像恨不得活剥了孟垚一般。 “啧啧啧,平时让某人请个假跟我出去玩你都舍不得,现在要回家了,晚两天都等不及。”裴书聿抱着个手臂,侧身倚在衣柜上,左脚点在右脚边上,神情充斥着不爽,“家里是有你小老婆还是百万现金在等你啊,跑这么快回去,这个老婆不要了?” “乱讲,”孟垚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注意力又回到行李箱上,边说东西边说:“我跟你说了呀,奶奶生病了,回去带她检查一下身体。你也回家陪一下爷爷奶奶还有姥爷姥姥,我很快就回来了,好吗。” “嗬,”裴书聿鼻子里哼出一声,“谁稀罕,你就在老家好好待着,也不用回来了,你这个学历也能在老家能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了,省得你一有事来回跑呢,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考虑考虑咯。” 唉,孟垚在心里叹口气,自从告诉裴书聿他要提前回去后,裴书聿这几天就都是这种情绪了,不清楚是在闹什么,怎么说都哄不好。只是比原定计划早两天而已,有什么区别呢?两人天天相处在一块,不应该缺这点时间啊。 “你在北京我当然要回来呀。”得亏孟垚是个耐心十足的人,裴书聿再怎么胡言乱语他都不会生气,他本身比裴书聿的年纪要大一些,也理应在这段关系里要成熟,“不然你去跟朋友玩玩?很快就过去了。你不是特别想去俄勒冈州的一个小镇吗,就这几天去好了。不过还是要记得陪老人家过年的,不要整个假期都在外边玩。” “什么时候说想去了,”裴书聿转了个身,回自己电脑前去了,彻底不理人。 半小时后,孟垚终于收好大包小包,裴书聿还戴着耳机搞他的音乐,但感觉应该不是真的再搞,因为孟垚看了他十分钟,发现对方一直在重复相同的指令。 那就是还在生气。 孟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裴书聿扭了扭,似是要挣开,“谁让你碰我。” 孟垚抱得很紧,在他耳廓亲了一口,柔柔说道:“睡觉吧裴书聿。” “我不爱睡,少管我。”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都赖在床上的人说这种话,孟垚好气又好笑。从背后绕至前面,伸手去摸裴书聿放在键盘上的手,裴书聿非常警惕地盯着他,一副启动防御的姿态,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干嘛,又要勾引我?没有用的,你不要挡住我看电脑。” “……,”孟垚抓着他的手,拇指在上面摩挲,“怎么这么生气?我明天走了不能和我好好说话吗,我回去会想你的。” “想是应该的,想你也摸不到。”裴书聿把手收回来,不给他摸,“让你这么早走了。” 后面孟垚哄不好,上床睡觉裴书聿都没给他抱,最后孟垚把退票的信息给裴书聿看了,高铁改成飞机,延后了一天再回。裴书聿哼哼唧唧,终于肯转过来看孟垚一眼,还假模假样地说教起孟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说了不要买高铁,坐飞机就是一天的事,你看看现在,好了吧,想跟我多睡一晚,搞得要退换票,麻不麻烦……,明天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到时候让人到机场接你直接送你回去,知道没,省得折腾。” 孟垚不去理会究竟是谁的原因才造成他退换票的麻烦,埋首在裴书聿的胸膛,听不清他叽里咕噜在说什么,有些敷衍地嗯嗯几声就睡去了。裴书聿太香了,孟垚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因为不能一起过年,第二天孟垚就带着礼物上门拜访老人家去了。没想到放假了的裴书杰也在,一见到两人,裴书杰就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孟垚一头雾水,裴书聿则是直接拎着他的脖子去后院花园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裴书杰一阵一阵地惨叫,但回来吃饭的时候裴书杰还挺开心的,还一个劲一个劲地叫聿哥,感觉和之前骂裴书聿的不是同一个人。 裴奶奶知道他要回老家,专门让人给孟垚备了许多东西让他带回去,还给孟垚又买了一大堆衣服,全都是和裴书聿配套的,让两人当着她的面换上,边拍照片边夸:“两个大孙太帅了,怎么这么配呢……” 孟垚还是不太习惯面对镜头,裴奶奶让俩人站一起做动作时,指挥裴书聿搂着他,孟垚往他怀里靠,相机拍出来一个红桃子和冷面狐狸。 第二天裴书聿送他去机场,原本大冬天的,孟垚不想让他出门,裴书聿说什么暖宝宝不见啦还睡个屁。于是孟垚下车时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裴书聿当然得寸进尺钻入他嘴里,吃了满口的红豆味。 孟垚以为自己不会想裴书聿,至少不会那么快想。结果上机没多久,他就已经满脑子裴书聿,又自然而然想到大哥,想到很快就要不得不面对的那些难题。 除了等,求,孟垚根本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就这样,带着些许思念和重重忧愁,飞机一步步飞向高空,穿越云层,丛山,然后缓缓下降,落地。孟垚坐上裴书聿安排的车,一路上祈求,祈求他的家人能够不要太绝情,一时无法接受也可以,但不要说出那些太让人难过的话。 而原本以为会返回家中睡回笼觉的裴书聿,此时却在去往裴氏集团的路上。 孟冬平还没有回家。 胡兰说他单位还要过几天才能休假,又因着成家了,往后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年初二就要带大嫂回娘家。 说着说着胡兰又突然扯到孟垚身上,“老二,你对象呢?人家小姑娘还跟没跟你呢,有没有照片,给妈先看一眼,瞧你说得那么漂亮,妈怎么不太信,这么久都不肯回来,八成是嫌弃咱们家。” 从他回来就还没有好好叫声二哥的孟阳猛地看了过来,眼神十分复杂,好像非常害怕孟垚下一秒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孟垚有些伤心,但还是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一个慌通常要用无数个理由来圆,孟垚恰巧又不会撒谎,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他……,不爱拍照,到时候带人回来给你看。” 胡兰盯着他,表情变得可疑起来,貌似是看出孟垚在骗人一般。 “不准带!”孟阳这时候忽然站起来大吼一声,“不准带回来,我不喜欢!” “干嘛呢小妮子!”胡兰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女儿是又受什么刺激了,总是一惊一乍的,朝她轻瞪一眼,“我和你二哥说话呢,喊什么,你不喜欢谁?你见过二哥对象了?” 孟垚也吓了一跳,以为孟阳终于忍不住要说出来了,结果孟阳只是愤怒地瞪着他,然后撇开脸去,语气不善地说:“见没见过都不喜欢!” “说傻话!”胡兰只当她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完全没把这话当真,知道孟阳从小就和孟垚更亲近一点,所以有这些情绪也难免,“你二哥结婚了还能不疼你这个妹妹了,真是的,闹什么脾气。” “根本不是一回事!” 孟阳气鼓鼓地丢下这句话,剜了眼孟垚后就跑回房了。 留下胡兰和孟垚面面相觑,后面扯到别的话题,这事暂且就被翻过去了。 孟垚回来第二天就被安排带爷爷奶奶检查身体去了,老人家没去过大医院,一路上念念叨叨,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到了门口居然说不检查了要回去。这不是闹着玩吗,出来一趟要费那么多功夫,说回去就回去?那胡兰不得把他骂死,孟垚一阵阵头疼,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 一番体检流程下来,已经是中午的时间。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孟垚就拎着两位老人上附近吃面食去了。下午拿到报告,孟垚先是自己看了一下,奶奶一直在旁边追问她,到底有没有事啊。孟垚也不太看得懂,只发现她血压和血脂都很高,然后带着检查结果去了心内科。坐诊的主任和她说老人家的基础病很多,导致心脏有些问题。说她那些症状是心绞痛的表现,老人家哪里听得懂,只听医生说心脏都问题都快吓死了,忙问医生那要怎么办,是吃药啊还是要动手术,动手术的话有没有危险啊,有的话就不动了一大把年纪,不受这个罪。医生说不至于做手术,开点降压药和通血管的回去按时吃就好了,平时要注意一下饮食什么的,上了年纪就尽量能吃清淡就清淡些。 老人家忙说好好好,谢谢医生。孟垚全程都没插上嘴,之后准备带俩老人回去,奶奶又说想去逛一下商场,给她孙子孙女买点新衣服什么。孟垚自然没有拒绝,商场里的东西贵,孟奶奶因着不是自己出钱,一口气买了好几套,加上体检那些,孟垚一天就消费了近三千。 年二八,孟冬平和大嫂带着玥儿回来,孟庆忠早早就去山下接他们,胡兰也是天没亮就赶去市集买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孟垚七八点起来后就到厨房帮忙,孟冬平和大嫂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胡兰马上就把围裙拿了下来,洗了洗手,跑去外头迎接儿子一家去了。 第87章 孟垚在他们进屋前出来打了声招呼,孟冬平看了他一眼,一声似有若无地“嗯”就算回应。态度还不算差,孟垚稍稍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饭桌上,话题的中心依旧围绕着孟冬平,以及家庭的新成员玥儿。孟阳过了这学期就也大三,胡兰很怕她在外面学坏,就找对象的问题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最后把孟阳说得提前收了碗筷。 “这小妮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刚刚问她二哥对象的事,结果,跟现在一样,跺跺脚就跑了,真是给她惯的不行了,以后我看谁敢要她哦。” 话是这么说,但胡兰分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孟冬平隔着桌子朝孟垚那边看了一眼,孟垚能感受到眼神里深深的冷漠和……,失望。 饭后,孟垚照旧把胡兰推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收拾餐具。没多久,孟冬平就走了过来,手里还夹着根烟。 孟垚记得以前大哥是不喜欢烟味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然抽上了。 “老二,聊聊。” 孟冬平也算是看着这个弟弟长大的,自从知道他和男人在一起后,他先是感到异常的愤怒,然后才是羞耻。明白自己的弟弟这样老好人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事,那么,错的自然是带他走入歪路的那个人。 “大哥,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是不太被人接受,但你再怎么聊,如果是想要我们分开,那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孟垚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面对孟冬平,但不太敢直视他,二十几年的敬畏足够让孟垚下意识害怕大哥,总觉得反抗大哥就是一件不应该做的错事。 “为什么?”孟冬平抽了口烟,望向孟垚的神情里带上一片迷茫,像是真的完全看不懂这个弟弟在想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两个男人……,你说,是不是那个人带坏的你?” “不是,我们是——,” “好了,打住。”这个答案不是孟冬平想要的,他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你听着孟垚,大哥不是没见过你们这种,但恰恰是因为我见过,而且见得不少,所以我才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居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孟垚的脸色忽地一变,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大哥说他什么?变态?就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我还把你当弟弟,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直接,但是你若执意要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今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了。爸妈那边我不会说,但妈最爱面子,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情你怎么好意思开得了口,除非你是要他俩的命。” “我也不想玥儿有个同性恋的小叔。”孟冬平抽完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一下,孟垚在那一刻感觉,仿佛他踩得不是那根烟蒂,而是自己的脸皮。 “你大嫂娘家最讨厌这种人,要是还把我当大哥,就不要害我。你要谈也好好藏着,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最后一句,孟冬平就走了。留下孟垚一个人在厨房,发愣,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只是想要和裴书聿在一起,怎么就变成要害了大哥。 第68章遭冷眼 因着孟庆忠和胡兰白天还有些杂活要干,所以两夫妻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氛围的变化。 孟阳整天不是把自己锁房间里,就是跑去堂姐家玩牌,孟垚这次没有被邀请,自己就待在家里无聊地看些书。不清楚是不是大哥嫌丢人没把这事和妻子讲,总之目前就只有大嫂和他能说上几句话。但大嫂始终是大嫂,孟垚也没办法和她太亲近,倒是想抱一抱自己这个小侄女,然而,孟冬平有次在他抱着玥儿哄睡的时候突然过来把孩子抱走了,连眼神都没给他留一个。 好像生怕孟垚会把什么病毒传染给女儿一样。孟垚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之后再也没主动碰过小侄女,好让大哥安心。 以往的对联都是两兄弟一起完成,但今年孟冬平都没喊孟垚,孟阳倒是早早被叫起来看着小孩,他自己带着梯子和老婆搞定了。 孟垚坐在红木沙发上,对面是因为早起而满脸愤愤的孟阳。孟垚有心和她说话,可孟阳在他讲第一句时就严正打断:“我不想听!” “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在被窝里睡觉呢!” 后面对联贴好了,他大嫂要过来抱孩子,孟阳一秒不停地跑回了房间。 孟垚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除夕夜,一家围坐圆桌前,看似温馨的气愤下已然暗潮涌动。孟垚难得识趣,待在这也是给大哥小妹徒增烦恼,动了两下筷子就找个借口说不舒服回房间了。 胡兰让他在多吃两口,大哥轻飘飘扫他一眼,没说话,孟垚就说不用了。本来饭菜都是他做的,也没什么胃口,不如回房间,还能松口气。 到了快零点,孟垚调理了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然后才给裴书聿打去拜年电话。 相比于他这边的冷清,裴书聿那边就可就热闹多了。不过也是三两秒的事情,孟垚就听不到那头的欢笑声了,估摸着是裴书聿换了个清静的地方。 仔细算来,两人也有近一周没见了。孟垚又因为这边的事烦心,没怎么主动给裴书聿打去电话。主要也是没有好的时机,家里人除了孟阳都不太爱说话,噪音小,房间隔音效果也不好,说什么都很容易被外面听到。 裴书聿没说什么,孟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因为回去前裴书聿还说了,要求孟垚每天给他打电话报备的,孟垚失信了,裴书聿最讨厌这种行为。 不过今天的电话接得倒是很快。 好像几天不见,又是如此安静的氛围,对面一直没开口,很明显是在等孟垚主动。孟垚感觉自己真的像在刚刚交朋友一样,比面对面交流时还要尴尬,声音轻轻地,有种情人间的呢喃:“在干嘛呢,新年快乐呀裴书聿。” “在想我养的猪是不是被人拿去宰了做年货,要不就是手机坏了,否则我怎么都收不到别人发的消息啊。” “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都在忙……,”孟垚撒谎时都会不自觉地降低音量,哪有什么可忙的呢,无非就是不想找或者不能找裴书聿罢了。 “但是我有在想你的,每天都想。”也许是觉得对不起裴书聿,孟垚又补上一句,这次是真心诚意的,说出来都黏黏糊糊。 裴书聿听得心都软了,原本还要找他闹一闹的心思都没了,但一想到某些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哼唧几句:“知道你忙,又忙着回去当大冤头了吧?” 孟垚的工资都是打在裴书聿的卡上,当初就说好的,他要养裴书聿。尽管那张卡裴书聿自从回到裴家后就没有再消费,但号码绑在他的名下,孟垚要是花了多少钱,在哪里花的,他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前几天孟奶奶去商场激情消费,同一时间,在北京陪姥爷逛什刹海周边的裴书聿,口袋疯狂震个不停,以为有什么大事,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条的扣款信息。 姥爷瞧他那样子,顺道问了嘴:“咋地了呢,是小孟?” 裴书聿何等聪明,哪里用猜,百分百指定是孟垚回家被人当大款了。不是他舍不得钱,没多少钱,几千块钱的东西都不够他一条衣服,他只是心疼孟垚,一想到孟垚给这样的家里人花钱他就生气。 他收回手机,没什么大事,之后再震也不再看了。 “可不是,傻子回家乐不思蜀了,哐哐给人砸钱。” 姥爷似乎天生就对任何事情有着超绝包容度,裴书聿出柜,他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说劝诫之言的人。 裴书聿打小就没见过他真正发过脾气,和他爷爷简直两个极端,不知是人活得久看得开,还是天天钓鱼真给他悟出什么,总之姥爷得知裴书聿喜欢男人时,只忧心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什么,“这条路不好走,往后是要辛苦些,不过姥爷还在,喜欢什么你就大胆些,没那么多对错之分,不要被外人言语所影响,跟着你的心走就好。” 具体的不清楚,但据他奶奶说,当初裴书聿和孟垚住小出租屋那会,他姥爷是跟爷爷进行过一场谈话的。内容无从查究,但裴书聿相信,姥爷肯定是为了帮他说好话,否则也不会主动找他爷爷这个煤气罐。 爷爷是姥爷最讨厌的一类人,性子急躁,碰到一些事情动不动就要火气冲天,大把年纪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喜欢和温和慢吞的人相处,因此裴书聿找的这个对象,倒是非常和他眼缘。 最近这件大事也是借着姥爷的面子才能办成,他不止一次跟裴书聿夸过孟垚,这孩子不错,说话办事从不急眼,性格上和你互补,两人能走得久一些。伴侣嘛,不在乎性别,只要你俩好好的,互相有个陪伴,比什么都好。 这话谁都爱听,裴书聿也不例外,因此往后裴书聿这段时间还挺乐意和老头子混一起,陪他逛这逛那,什刹海就是他老人家最喜欢待的地方。 第88章 不过裴书聿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好值得他逛的,这附近的恭王府,南铜锣巷还有烟斜袋街不都早看烂了。游客来这里还差不多,他们一个本地人,年年月月都来,算怎么个事。而且现在什刹海开了冰场,人多得要命,裴书聿最烦人多的场所了。 “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一样,你这关能够是因为家里人不舍得为难你,孟垚那边可就难说,以前你们这种行为,大家都闻风丧胆的,就是再有钱也不一定好使。” 之前裴书聿陪孟垚参加他侄女满月酒,回去后就找裴尚宗那边要人对他们家那块做了评估,结果其实不太理想。裴尚宗的原话是:“中国这么大,好景遍地都是,不止你那里有山有水,你凭什么要大家不辞辛苦来你这犄角旮旯旅游,优势呢?特点呢?” 后来裴书聿上网查找资料,同时让人线下去深挖当地人文价值,最后还真给他挖出一些东西。 独特的风俗人情,独属于那个地方的传统节假日,都可以作为噱头来吸引游客,孟垚他们那块恰好有这个条件。很多东西,于当地人而言不过是日常,是最普通,最无聊的生活,而对于外地人来说,那就是新奇新鲜新颖,新的人生体验。 不愧是从小就被裴尚宗抱在腿上熟读经济知识的男人,裴书聿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未来这一片区的商机。彼时的旅游业还不像几年后那般,到处是相似的古城,流水线一样的打卡景点。裴书聿因地制宜,创先在西南小镇投入的这笔上亿资金,在后期宣传的作用下,仅仅在建成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回了本,并成功把孟垚老家打造成了资深旅游城市。 不过这是后话。 裴书聿重新提交了一份规划书给裴尚宗,后者过目后表示可以一试,但土地使用权还要从政府那边入手。派过去的人跟政府相关拉扯近一个月,价格始终没能谈成,其中还有一些不满收购的人拒绝谈判。之后裴尚宗透露信息给他,讲他姥爷以前其实就在那边任职过,或许还有些人脉可以走通。 这话说得委婉了,当年他姥爷在西南当政期间颇受当地民众敬重,不少利民工程都是在他的牵头下实施的,培养的心腹一批又一批,其中还留任在那里的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姥爷。 蓝姥爷的身体不适长途跋涉,线上沟通一番后,最终以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敲定了合同。 这就是为什么裴书聿在前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搞得比孟垚这个打工人还要忙的原因。 裴书聿沉吟,姥爷说得他何尝不懂,“本来觉得先瞒几年是最好,拖着先,找个理由,然后我多过去那边刷几次脸,攒一下好感,但现在他大哥已经知晓这事了。” “那他大哥什么反应。” 裴书聿挂着笑,“不支持咯。” “人之常情,”蓝姥爷又问:“他父母呢?” “还不知道。” “那说明他大哥还是为小孟考虑的,”蓝姥爷看着冰面上那些游客,目光落到远处,“不要太心急,你们年轻人很容易走极端,慢慢来,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让小孟好好跟他大哥聊聊,如果他大哥不想谈,态度坚决的话,那就先顺着他的心意,暂时放下这事。他父母老了,我猜家里应该是大哥主事?你去查查他大哥具体做什么的,对症下药,无非就是偏见和脸面的事情,让他大哥觉得小孟和你在一起不会给孟家蒙羞就行了。” 顿了顿,蓝姥爷收回目光,也笑嘻嘻地摸着小白胡子说道:“虽然我刚刚说再有钱也不好使,但别忘了,这世界上,除了阻止无可避免的死亡,还真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蓝姥爷略带俏皮地对裴书聿眨了眨眼,神态和小女儿蓝茵如出一辙,“正好,咱们嘛,最不缺的就是钱呐,怎么说不能委屈我大外孙,砸也给你砸进孟家去。” 什刹海的冰面送来寒流,拂动裴书聿的发丝和风衣,裴书聿背靠白石栏杆,面容几分得意。听完姥爷的话不禁莞尔一笑,以同样的语气回道蓝姥爷:“可不是么,不就是钱……” 蓝姥爷一双眼睛透出精明的光,“路通财通,我听说小孟回家要七拐八绕的,这么麻烦……,正好,上头不是大搞扶贫么,帮助人民脱贫,有义务的嘛。” “放心吧,你教的我都记着呢。”裴书聿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那就修条路出来咯。” “我记得光是前两年,裴家和蓝家的定点扶贫至少得出了有这个数吧?”姥爷朝他张了张手掌,意思是五个亿。 “差不多,不过西南那边一直是广东对标得多。”裴书聿沉吟,“已经让那边的企业去和上面的人详谈,这钱我们出了,精准落实到他们县城。” 蓝姥爷点了点头,“至于修路的话,这个涉及多部门,发改委,交通,生态,住建局……,总之,让你家老头去打点打点……,铁路局那边不是也有咱家的股么,争取早点动工,把项目提前。” “审批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没什么大问题,找个时间去下面地方走走……” “你清楚怎么做就行。” 第69章被听到 除夕夜那通对话没打多久,后面裴书聿就挂了,重新拨打了视频过去。孟垚接起来,裴书聿冷淡的脸蓦然出现在屏幕里,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都瞬间移开了眼。 有段时间没见,突然瞧见对方的脸,两人倒是默契地别扭起来。 孟垚很快把摄像头反转过去,这才深吸了口气,松开,语调轻轻地:“干嘛打视频哦……” 裴书聿咳了声,声音听起来比孟垚自然一点,“呆子,我是来看你家地板的吗?” 孟垚知道他这是要看自己的意思了,没办法,镜头又翻了回去。孟垚转头看了看门口,确认是关门状态,然后才重新望向屏幕里的人,“在干嘛呢,不和他们一起玩吗?奶奶睡了没?” “你问那么多,”裴书聿臭着张脸,“我以为你回去就失忆了呢,还是学别人冷暴力了,每天发那几个早安晚安吃了没在干嘛给谁看?” “……,但我不知道发啥呀,我这边都没什么好讲的事。” 孟垚低着头,背着光,明明这么普通的长相,却也挡得住这死亡角度。圆圆的眼睛,微肉的嘴唇,但因为整个人偏瘦,脸部轮廓分明,不仅没有一丝幼态,反而给人感觉非常清俊。 几天不见,隔着屏幕裴书聿都觉得他又瘦了,特别想捏一捏,咬一咬那张脸,不过孟垚竟然说他不知道发啥? “那我问你,”裴书聿走了两步,孟垚看见他那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你问我在干嘛,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干嘛,还是想说想我了。” 孟垚盯着屏幕,想到这几天大哥和小妹对他的态度,不禁有些委屈,尤其是在看到裴书聿之后,这种情绪莫名高涨。他忍着鼻酸,轻声跟他说:“都有啊……” 裴书聿步步紧逼,“都有是什么意思。” 孟垚摸了摸屏幕,想让裴书聿不要那么严肃,知道他想听什么,孟垚就说了:“都有就是想知道你在干嘛,也想你啊……” “哼……,就知道你想我,”裴书聿这回切了画面,孟垚看见他推开门,走到阳台,耳机里的声音瞬间变大,然后满天的璀璨坠入孟垚眼里。裴书聿没有出声,他知道孟垚在观赏着夜空中的美色,此刻仿佛俩人之间并不存在两千多公里的距离,而是紧紧依偎在对方身边。烟花久久未歇,裴书聿问他:“好看吗?” 孟垚下意识点头,说:“好看。”他最喜欢烟花。 裴书聿又问:“你有没有放。” 孟垚回:“大哥带着嫂子和小妹放了。” 似乎是早知道答案,裴书聿半点不意外,“那你干嘛。” “我看啊……” 耳机里安静了一瞬,烟花爆竹充斥着两人的耳膜,称得上是温柔的语调,裴书聿问他:“土包子,你不开心,对吗。” 孟垚迟钝了一秒,没有说真话:“也没有。” 裴书聿不想拆穿他,这呆子以为还能瞒得住自己不成,这两条眉毛都耷拉到哪儿去了。 “孟冬平为难你了?” 孟垚摇头,大哥算不上为难,充其量就是不搭理他,当他不存在,“只是没怎么和我说话。” 裴书聿在心底对孟冬平进行了一番狠狠地鞭笞,痛斥这人算什么亲生大哥。对弟弟正常的恋爱关系都无法包容,原因只是弟弟找了一个不是他们预期中的女性对象,就此把自己划为洪水猛兽。 难道我裴书聿除了性别,没有别的可取之处?看不到我的脸?我的钱?我的身份地位? “想不想回北京,我给你买机票,最早的,最快的。” “啊……,”虽然目前这种状况待在老家是很不舒服,可孟垚一年到头也才回一两趟,看着孟庆忠和胡兰渐渐年迈的是我本体,孟垚还是想再陪他们几天的。人老了总是希望子女承欢膝下,孟垚能感受到胡兰对他的关注在日渐上升。而且无论如何,人总是爱自己的父母的,尽管这样的爱并不对等。 第89章 孟垚没同意,他说:“过几天吧。” 也是意料之中,裴书聿没多不爽,但面上还是装着不开心起来,就想让孟垚哄他,谁让他前几天一直冷落自己。 “北京这么冷,我每天脚都是冰的,睡都睡不好,你还说你想我,对我根本一点不诚实吧孟垚。” “哪有……,我有想你的,”孟垚怕他不信似的,特地补充:“真的,每天都想。” 怎么会不想呢,等你习惯了和某个人一起生活之后,一天的分离也会很痛苦。人们总说,谁天天待在一起都会腻的,情侣之间还是要有一点神秘感,都说小别胜新婚,有时候适当地去过没有对方的生活,这样才有可能给爱情保鲜。 孟垚觉得毫无道理,如果真的喜欢,怎么会舍得和他分开,明明有那个人的陪伴才会更心安吧。在眼前的时候就会想和他触摸,各自工作时只要有闲暇时间就会想对方在干嘛。如果非要用刻意的分开去维持新鲜感,孟垚认为这两人一定还不够喜欢对方。 新鲜感可以每时每刻都有,今天发现他的一个小习惯,明天他挖掘出一个新技能,又或者,仅仅是他随便做一个新奇的动作,为了引起你注意而故意发的脾气……,所有诸如此类,人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只要你足够喜欢他,爱他,那你就一定可以捕捉得到,并且觉得对方怎会如此可爱,甚至期待着在更多的相处中发现每一面不同的他。 “那你……,” “嘭——,” 裴书聿的嗓音被另一道声音掩盖,孟垚没能听清他后面讲了什么,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是从耳机传来的,他回身,发现小妹就站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着像是要哭一样,“你是不是在和那个男的打电话!要不要脸!说这种恶心的话!” 孟垚的房间在一楼,按道理,小妹不应该在这,而且,他一直都在压着声音说话,就是怕被人发现。他自觉音量已经很小,再者他关门时孟阳还在和大嫂他们玩。如果不是她蓄意趴在门口,是绝对不可能会听到孟垚讲话的。 “我说了他有名字,”孟垚在说话的同时摁掉了电话,他不想让裴书聿参与这么难堪的场合,“你偷听我讲话?” 孟阳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还理直气壮地指责孟垚:“我不偷听怎么知道你还会说这种话!” “……,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你也会是这种反应。”孟垚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般:“我以为……,我以为你就算不支持,也会看在兄妹的关系上为我考虑考虑,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孟阳往里走,顺手带上了门,“我就是为你考虑才想让你迷途知返,你多大人了二哥,难道还要我这个小妹提醒你,同性恋意味着什么吗?” 孟垚听多了这种话,从最初的想要辩驳,到现在他变得非常冷静,“你上过大学,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种恋爱关系。” “是!”孟阳也压着声音,“正是因为我上过大学,我接触过你这样的人,所以我才更清楚,他们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除了玩玩,谁会当真?” “……,我这样的人?”孟垚笑了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正常,裴书聿也很正常,我们只是喜欢对方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接受别人因为观念不同而带来的歧视。” “那爸妈怎么办?”见他态度坚决,孟阳的语气倏地软下来,她去拉孟垚的小臂,“二哥……,你不要爸妈他们了吗……” 说白了,孟阳还是个小孩。从小在家庭的疼爱中长大,有两个哥哥,自认为爸妈相亲相爱,兄妹关系和谐,比其他人的原生家庭要好太多,莫名的优越感让她萌生出一种虚有的保护家庭完整的责任意识。若是有人要来破坏这个平衡,她就会立刻跳脚急眼,尤其无法接受罪魁祸首居然是最疼爱自己的二哥。她将孟垚视为家庭幸福的背叛者,企图唤醒他的良知走上她自以为的正确道路。 因为这样的话,将来她和别人谈起家庭时可以说,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嫂嫂,还有可爱的侄女侄子。一个在广东从事政府单位,一个在北京,工资两三万,都好聪明,读的都是名校,比我厉害。不过他们都很疼我,只要我撒撒娇卖卖惨,一个月的工资就到手了,特别是我二哥,我要什么他都会给,他知道我要去兼职赚钱还很生气,还让我不要减肥,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就是管的也有点多,偶尔烦人,都不想理他。 一定会有人羡慕她这样的家庭,她从别人的羡慕里汲取能量,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失去这个可以大谈特谈的资本。 不然,难道以后别人再问起她的二哥,她要说她二哥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那你二哥是在上面还是下面的?不喜欢女人,有病吧?那你家男嫂子长什么样?有没有见过两人亲过嘴。两个男的亲嘴诶,有点恶心,又有点想看,能不能给我偷拍看一下……,她才不要和那些人聊这种该死的话题。 “我没有不要他们,但是……,”孟垚把小妹的手拿下来,“我更不可能不要裴书聿。” 孟阳还想说什么,孟垚摸了摸她的头,“我有点累了,先让我歇一下,好吗?有什么话我们下次再聊。” 孟阳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继续争论,垂头丧气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又忽然回头,“二哥,我觉得你变了,你变得自私了。” 孟垚愣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回复,很快孟阳就又说:“我会好好想想的,也许你的幸福更重要。 ” 咔哒两声,门打开又被关上。口袋里的手机最初震动了一段时间,孟垚知道那是裴书聿给他打来的电话,后面也许是猜到什么,裴书聿改成了发消息,孟垚不想让裴书聿担心,就把孟阳打发走了。 果然,滑开屏幕,置顶框里已然冒起红点。 〈对方已取消〉 〈你小妹?她就这样进你房间?礼貌呢?有没有把你当哥看?没锁门吗笨蛋?〉 四分钟后: 〈没事吧?别吵架,空了给我回消息。〉 〈回北京,好不好,算我求你。〉 孟垚挂断手机的时候,裴书聿已经听到孟阳的那句话。他知道孟垚大哥和小妹不同意他俩的事,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当着孟垚的面说恶心这两个字。明显侮辱意味的字眼竟然是可以从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口中说出来,裴书聿感到无比的愤怒,更替孟垚感到心寒。 如果有人经历过孟垚大学的四年,就会知道他过得到底有多么不易,关键是那么辛苦挣的钱,毕业租房时孟垚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四千八。其余的钱要么是打回老家,要么给小妹,要么就是替他们买各种各样的养生品。 而孟垚现在就只能得到这样的回报? 裴书聿难以想象,年少时无法给予家庭回馈的孟垚,在家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待遇。 孟垚非常想裴书聿,而且裴书聿竟然用“求”这个字来让他回北京,孟垚知道他肯定听到了一些东西。真的不想裴书聿为自己难过,这不是他想要的,裴书聿怎么能求他?孟垚组织半天语言,又怕裴书聿在那边干着急,只能草草发过去: 〈忘记锁啦,我没事,就是零点已经过了,还没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书聿。新的一年我会更加努力,更加爱你。〉 〈北京过几天再回,不必担心,小妹她已经和我说开了,她会试着接受我们的。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好好休息,知道没有,冷得话先泡一下热水再睡。〉 裴书聿现在情绪上头,孟垚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要不是他们家的人,裴书聿至于现在一个人留在北京?年年回去过那破除夕,净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天底下就没有比他更蠢的人! 不肯回北京,没关系,裴书聿想,西南也并不远。 第70章搞突袭 年初二送走大哥一家,胡兰的重心就转移到了孟垚身上。走街串巷,拜访亲友,胡兰总是要拉着孟垚一起。人人都羡慕她有个好儿子,还夸北京城的风水真养人,说什么你家老二以前看着普普通通一小孩,整天身上带着泥巴,小脸晒得黢黑,怎么越大就越发好看了,还白了不少,瞧瞧这五官,哎哟,村里没几个小伙长那么俊了。 孟垚实在不喜欢这场合,偏偏胡兰每次一聊就是一个小时起步,小卖部永远是村八卦风口,孟垚坐在小木椅子上,耳边是嘈杂的叽喳声。百无聊赖,也不能玩手机,不然回去后胡兰就会说他不懂事。 眼睛望着远方游神,没想到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 “孟垚?!” 不是詹家飞还是谁? 孟垚差点忘了,这也是他的老家。只是村长家已经多年不见有人回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好家伙,我找你找得可久。去你家,一个人没有,门关着,又打听到你伯父家去,幸亏抓到你小妹。结果,嘿,这小妮子,问她还不肯说,看我像看犯罪分子,还好你堂姐是个好心人,告诉我你很可能在小卖部这里,我又拔腿跑来,远远就瞧见你这小脑袋,果然没认错!” 第90章 詹家飞说话依旧像机关枪,孟垚都不用开口就已经知道事情经过。 “怎么没听说你要回来?”公司放假前詹家飞还问过孟垚几号回家,他以为,如果詹家飞有这个计划,应当是早就告诉他了的。 詹家飞嗐了声,随手拉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临时决定的,不是听说村里最近有变动吗?有企业联合政府搞什么旅游业,听说还要修路咧。我爹不是前村长嘛,一听这消息就来劲了,正好又是过年,非说要回来住段时间,而且修路涉及到征地补偿问题,村里年后还要开会呢。我在家里也闲得无聊,想到你在这,过来找你玩呢。” 小卖部里人多眼杂,尽管村长早就卸任并搬离小山村,但每逢清明还是会有人回来打点 。詹家飞之前也回过两次,加上他又与他爹十分相似,所以认识他的大娘大爷不在少数。 有记性好的还提了一嘴当年孟垚和他打弹弓的事。 “哎哟,你俩小孩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小时候你还说老孟家那小孩偷吃你零食呢。我记得,三土后来被他妈打得可惨了,是不是?我家小孩回来跟我形容得,那叫一个可怕!”大娘说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当事人的脸色,“我说为这事就不至于,兰姐你说你咋下得去手,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啊,小娃子们你打我闹吃点零食多正常。” 孟垚认得她,这是离他们家隔了三四座房子的李大娘。李大娘以前也穷,还生了四个孩子。现在孩子一个个都出去找活干了,条件也渐渐好了起来,前年建好了新房,女儿嫁了个有钱人家,对方光是彩礼就给了十几万。现在也不干活了,整体就在村里到处逛,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胡兰今天带孟垚出来,原本就是来炫耀的,谁想听这婆娘翻这芝麻谷子的烂事。而且她要是不说,她早就忘了好吧,印象里是有打过老二,那还不是因为他做错事了。 “小孩子心性不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肯定要好好教导才对噻,你看现在老二不就有出息了。”胡兰吃过那么多亏,最懂说什么话能应付她们,“唉呀她大妹,我听说你家男娃现在在跑什么滴滴是不撒,这玩意,欧呦,可累吧?我听说也没得个福利,那什么,五什么金?” 胡兰拍了拍孟垚,孟垚刚刚就在走神了,没听到他们讲什么,早就在一旁脚趾抓地的詹家飞忙给她解释:“五险一金五险一金!” “诶!是啦,我们家老二好像还是七险一金呢!” “嗐……,”自家最没用的小儿子被拿出来比较,李大娘脸上一躁,心里在吐槽着胡兰,面上又不得不装,“说那臭小子干甚……,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家儿子那么有出息,读得了书又孝顺嘞,我们家那个,现在能在大城市开个车养活自己就算不错了,哪有那么高的要求!” 胡兰的目的达到,美得不行,用一副颇有心得的口吻对在场的人说:“要我说人还是得读书,没文化哪能走得出这大山哦……” “是是是……” 孟垚被胡兰这一拍给拍了回来,詹家飞似乎格外在意小时候他害得孟垚被打这事。本来还眉飞色舞地跟他讲话,现在整个人就蔫着,孟垚觉得好笑,问他怎么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詹家飞郁闷得不行,“一件事八百年了还记着,我当时也不知道你妈会这么打你啊,早知阿姨会这样,我肯定不乱说话……” “那会才多小,我也是无心……,谁知道你打弹弓那么厉害哦,我后面想赔你零食来着,但是你妈都不让你出来了……” 詹家飞自己也心虚,说着就要哥俩好地去搂孟垚的肩膀,结果还没碰到衣服,他的手就被人从半空中制住了。 “谁啊……,”詹家飞本来就被那大娘说得心情不佳,凶着张脸,正要看看是谁敢一声不吭就抓他的手,一片阴影就先覆盖在了他头上。 回头一看!!!操!见鬼了? “我操?!”詹家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没控制住爆了粗,“你怎么在这??” 不说詹家飞,孟垚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他。根本没想到早上还跟他说在香山的裴书聿,此刻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是……,你,”詹家飞被吓得语无伦次,指了指裴书聿,又看孟垚,“你们?”然后又去看前面的胡兰,“啊?说了?” 反应一向迟钝的孟垚这会倒是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了,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不是!” 裴书聿直接上手把他从孟垚身边扒开,顺道在他耳旁低声警示:“别乱说话,别动手动脚。” “……,”詹家飞瞬间哑口了,忍住想翻白眼的心,“谁动手动脚了,至于么……” “你……,你怎么在这?” 孟垚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刚站起来,裴书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搂进怀里,还上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笑嘻嘻地问他:“呆子,想我没?” 胡兰以及小卖部其他人全都往他们这边望过来,裴书聿的动作自然又坦率,除了孟垚和詹家飞,根本没有人把他俩的关系往别处想,朋友之间这样太正常了。 “欸……,”胡兰盯着裴书聿看了一会,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你是不是之前老二带回来的朋友?” 裴书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孟垚,人模人样地和胡兰打着招呼:“对的,阿姨。我是裴书聿,上次来参加玥儿满月酒的。” “对对对,”胡兰拍了下大腿,“我说呢!这么眼熟,小伙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公事来这里,想起孟垚在这,就顺道过来找他了,没打扰到阿姨你们吧?” 旁人一听,很快就有别的声音冒出来:“哎呦,这是三土同学?小伙子长这么精神哦。” “额滴娘哦……,我还没见过这么白的小伙呢,这是没晒过太阳哦?” “对噻……,城里人?这么白,还长这么高,我勒个乖乖,有一米九没有?” “谢谢大娘大爷夸奖咧。天生就这么白,晒不黑,”说着裴书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北京人,刚好一米九啊,大娘好眼力啊。” 裴书聿客客气气,给人感觉非常良好,又听是北京人,那眼里的欣赏和好奇又多几分。话题中心立马就跑裴书聿身上去了,啥问题都有,什么“北京人,家里可有不少钱小伙?”“北京,哎哟,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呢,那边风景是不是很不错”“北京……,我就想去看看故宫,看看毛主|席撒”“那边房子是不是很贵,我有个亲戚家小孩也在北京工作,听说一两千的房租,才住那么丁点地方噢。” 最后又绕回他身上,“大老远有什么事过来这边哦小伙子?我看你和孟家老二感情不错嘛,一来就搂搂抱抱的!” “可不是嘛!还找到这里来了。” 孟垚心里有鬼,听不得这些话,浑身都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裴书聿倒是早就有所预料般,脸色都不曾变过,依旧是那副好说话的面孔,“那可是,我们都一起睡了四年 ,感情能不好?孟垚人好又聪明,上大学帮我不少,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还嫌不够,裴书聿又转头去问孟垚:“你说是不是?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孟垚跟宕机一样一动不动,嘴角扯了扯,心想大少爷这是又咋了,怎么不分场合乱说话!孟垚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先是偷偷地,迅速地朝胡兰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神色自如,然后才点点头,对裴书聿讲:“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詹家飞在一旁看戏,闻言立马偷笑起来,还故意去惹裴书聿,“听到没有,最好的朋——友——,” 后面那俩字还拉得老长,生怕裴书聿没听清。 裴书聿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忿忿地扫了孟垚一眼。孟垚马上讨好似地对他笑了笑,裴书聿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外人一点也没瞧出这里面的暗潮。 “瞧瞧,还是得读书才行,不然哪里能接触得到北京里头的人。” 裴书聿很谦虚地笑笑:“北京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说到这,”顿了顿,他稍微正了正神色,“相信各位也都有所听闻,有企业看中你们这的旅游资源,打算重新规划这块片区,上头必定要派人下来实地考察,看地形,看潜在价值,找不足,以方便后续制定计划。” “正好,我就是该项目的负责人。” 第71章反作用 裴书聿的到来让胡兰赚足了风头。 村里的人知道他是事关他们小山村发展的关键人物后,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围住他,问这问那,混乱现场堪比十年夫妻原配在自家床上抓到老公出轨而他和小三都没穿衣服。 孟垚被挤到边缘和詹家飞站到一起,也是这会,他才注意到,裴书聿都没戴口罩。 此刻裴书聿站在胡兰身旁,孟垚有些恍惚,明明他前几天都还在因为两人的关系该如何被家里人接受而忧愁,今天裴书聿就和胡兰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甚至称得上是和乐融融。 第91章 不清楚裴书聿在搞什么,还有他说的那个负责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孟垚只注意到裴书聿穿得单薄。 这人素来爱美,家里镜子要照几百遍,还要时不时让孟垚点评几句,每次点评还不能重复,今天夸的词明天不能出现,否则就是敷衍,就会生气,生气就要哄,哄了最后还得亲。 现在裴书聿穿一件黑色背心马甲,内里是白色衬衫,领口露出,更显脖子修长。外面依旧是长款黑色风衣,下半身是修身西裤,近乎全黑的打扮把他的肤色衬到极致,整个人看上去也更是沉重成熟。加上特地打理过的三七发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 平常他都是任由头发垂散着,稍稍打理不至于凌乱即可,那样的发型更符合他的气质,少年气十足。孟垚也更喜欢他偏少年的打扮,因为穿西装冷脸的裴书聿,给人的压迫感很深。 虽然小卖部背风,但裴书聿体质偏虚,孟垚很担心他再站下去晚上就会着凉。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吃过饭没有,外边的餐食裴书聿吃不惯,孟垚很怀疑他在来的路上根本没有进食。北京到他们这里,就算是坐飞机,加上其他行程也要十几小时。 不过孟垚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方法能让裴书聿尽快抽身,关键……,这人表面上看着,好像还挺乐意和那些村人聊的。不太像他……,也有可能是装的。 孟垚隔得远,都听不太清内容,但裴书聿好像有提到过他的名字。已经快半小时,村民们聊起天来真的是没完没了,詹家飞都要唆使孟垚回家,孟垚说要等等。 詹家飞不放弃,“等什么,难不成他今晚去你家睡?” 孟垚下意识就说:“为什么不可以?” 说完才想到,虽然大哥去老丈人那了,可孟阳还在家里,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把裴书聿带过去会不会不太好?孟阳才刚刚松口,孟垚不想这么快刺激到她。但是他也不清楚裴书聿的安排,或许他真的有公务在身,那可能他就是要回到市里睡酒店? 想想,确实有点不舍。 “呵呵,”詹家飞莫名不爽,“你俩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想了想,凑近孟垚耳边压着声说:“你不会以为人人都能接受同性恋吧?你胆子就这么大?伯父伯母能同意?还有他,居然过年也要追过来这里,分开几天就受不了吗,是什么不能断奶的小孩?” 虽然詹家飞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孟垚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我现在没想和我爸妈说呢,但是我大哥和小妹已经知道了……,唉,总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会有分寸的。” 为了说悄悄话,詹家飞离孟垚很近,看孟垚这样子,他感觉到不妙,估计也瞒不了多长时间。他还想再劝说几句,但视线瞟到裴书聿那头,又改了口:“我说他也太夸张了……,时不时就回头看一下我们,我能把你吃了吗?我又不是gay,真是的,多少有点毛病……” “有吗?”孟垚都没注意到裴书聿看他们,但詹家飞这么说,孟垚听着不舒服,出口纠正了他,“不要说他,看你一下而已,他没有恶意,你才是不要想多了。” 正说着,裴书聿突然就从人群里穿过来,直指孟垚这边。詹家飞见状,咳了声后离开孟垚几步,裴书聿过来把两人隔开了。 “结束了?”孟垚问他。 裴书聿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不结束我看你俩都要聊出花来了,怎么,当着对象的面出轨呢?” 胡兰在他身后落了几步,裴书聿刚说完她就跟上来了,孟垚没有机会再开口。 胡兰热情地拉着裴书聿,“走走走,今天小裴住我们家,晚上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孟垚:“?” 詹家飞:“?” “阿姨我有没有机会尝一下?” 詹家飞一听裴书聿要过去,他想也没想就说:“我跟孟垚现在是同事呢!” 此话一出,詹家飞瞬间收获了三个带有不同情绪的眼神。 说实话,胡兰并不喜欢詹家飞,就着以前那件事,不仅是让老二丢脸,还让她难做。现在大了也没见一点长进,吊儿郎当的,说话流里流气,也没眼力见,哪有上赶着去别人家吃饭的?根本不像人家小裴,北京人,不仅是一流学校出来,同样的年纪,已经是知名企业大项目的负责人,哪哪都比不上! “来啊,”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毕竟跟孟垚同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着也不能给老二造成什么麻烦,这人小时候那么小气,谁知道他长大了有没有改。胡兰说:“阿姨还能少你这顿饭噻,真是的……” 詹家飞乐得要跳起来,吃饭才不是他的目的,他就想看看裴书聿到孟垚家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要怎么和他家里人相处。 “就知道阿姨人美心善!” 瞧瞧,这油嘴滑舌,胡兰对他的好感又减几分。 “你不要嫌弃阿姨这饭菜就行,毕竟阿姨家没什么好东西,可比不上你们家嚯!” “欸,说这话……,”在职场摸爬滚打惯了,詹家飞不可能听不出来胡兰的言外之意,虽然有些许尴尬和失落,但他还是当做没听明白的样子,装傻充愣道:“哪有这么夸张,阿姨儿子这么出息,比我们家好多了。” 裴书聿的不爽就差写脸上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谈过女朋友?现在总是黏着孟垚算什么?怎么,双啊?喜欢女也能喜欢男?真是变态!还是单纯找茬呢,就是受不了人家情侣单独待一块?神经病一个!早知道这人是这样的,裴书聿当初就不该让他上门吃那顿火锅,后面还又约了好几次!想想真是,吐出来也不舒服! 唯独孟垚,刹那间突然想到,假如詹家飞也一并过去的话,小妹可能不会那么暴躁,起码有个人调节气氛,而且詹家飞还是属于话唠的那款。 于是,三人中,只有孟垚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邀请詹家飞一起吃饭,尽管目的也不算单纯。 “你要不要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孟垚还是挺会做人,印象里的村长还蛮凶的,不知道他在教育这方面怎么样,过年期间临时在外边吃饭还是要跟家长报备一下吧? 谁知道,詹家飞满脸不在意,“说啥啊,我爹都懒得管我,家里头那几个小孩都够他折腾了。” “……,那就走吧。” 小卖部离孟垚他家有十多分钟的脚程,一行四人,两两分队,裴书聿和胡兰走在前面,期间多次回头给孟垚眼神,孟垚没看懂他是要干嘛。倒是想和他说说话,但胡兰一直拉着裴书聿絮絮叨叨,孟垚不敢打扰,就只能在后头听詹家飞说闲话。诸如:“为什么没有夸我好看?”“其实我跟他相比,差不了多少吧?”“不就是因为有点小钱?瞧大妈大爷给他捧的”“我也在北京工作啊!你说说人家怎么会瞧不上咱俩的职业?” 对于前面那些问题孟垚都不做回答,他怕伤害到詹家飞那颗要强的心,“可能因为不是编制吧。” 到了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孟垚听见胡兰诧异地“诶”了声,抬头去看,发现自家门前正停着一辆拉货三轮,三轮上堆起了一个个小山包,孟垚还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张伯。 越发搞不懂裴书聿是来做什么,胡兰上前询问张伯身份,张伯回答得一板一眼,孟垚都分辨不出真假。 “我是裴先生的私人管家,他这次行程目的地偏远,家里人不放心,势必要我过来贴身我跟随。原本呢,是想要在市里的酒店入住,不过先生说他有位朋友就在这边,想来有段时间不见,顺道叙旧,所以冒味过来打扰,希望今晚能留宿这里。车里的东西是见面礼,略表心意,不成敬意。” 张伯说话不疾不徐,语调和缓,连带着胡兰不太好意思张罗着大嗓门,“哎哟……,这,这小裴也真是的,也没跟阿姨说你这,还有管家呢?” “就睡个觉的事情,还带这么多东西?”震惊过后,胡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但,山路走,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带过来的?” “直升机啊。”裴书聿说得理所应当,在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尤其是胡兰。表情从欣喜慢慢转变为一丝丝的忧虑,裴书聿自然观察到,不明白这句话有哪里不妥。 “哪来的直升机?” 孟垚觉得太荒唐了,没忍住上前问他,裴书聿就和他简单讲了下他怎么到这里的。 坐飞机来的,之后就开车直达镇上,礼物太多,临时借用了裴氏集团在四川子公司的直升机托运,在地势稍平坦的东边山头下降,然后张伯到村委会让村长找了辆三轮分两趟拉了回来。小卖部的位置也是村长告知裴书聿的,原本热情的村长想亲自带路,奈何裴书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小裴啊,你这……,你这样的还要上班啊?” “家里的班啊。” 胡兰差点要晕过去,裴书聿及时拦了一把,胡兰战战兢兢地从他手里挣脱。天,菩萨!假如裴书聿没有说谎……,那他家老二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第92章 是,胡兰是喜欢她的孩子能够结交一些有钱人,但具体怎么有钱,也得一个度吧,像裴书聿这样的,她想也没敢想。只是好不容易有个出风头的机会,刚刚净光顾着在村里人面前吹嘘了。现在胡兰完全没了这心思,只觉得裴书聿是一尊大佛,怎么把他好好请走,不要哪一个招待不周,把人家惹不开心了才好。 “怎么了阿姨?” 裴书聿不懂胡兰的态度转变是为何,给了一个眼神给张伯,张伯一副了然的姿态,非常淡定地上前同胡兰讲:“女士不用担心,裴先生条件更差的地方都待过,您不用有心理负担。平时是如何招待朋友,就按照您的做法来就好了,我们只借宿一晚,明早就会离开,不会打扰您。” “不不不,怎么会打扰,”话说到这个份上,胡兰也不是个没胆量的主,粗糙的面庞很快就又挂上了笑容,“来,都进来吧,住多久都可以的,瞧您说的,只要小裴住的惯就行,阿姨又没想赶你走,真是的!” “那就谢谢阿姨招待了。”裴书聿露出得体的笑容。 孟垚正要问,裴书聿什么时候住过比这还差的地方了?胡兰就揪着他,“去,把你妹喊出来,来客人了,别窝在床上躺尸,叫她过来帮着把东西搬进去。” “不用叫小妹,我再搬就好了——,” “你就惯她!”碍于外人在,胡兰稍稍克制了一下,只偷偷拍了下孟垚的胳膊,压低了声教导他:“哪有人来了还不出来迎客的,到时候人家说我们没家教!去,赶紧让你妹洗把脸别睡了,收拾收拾再出来见人。” 寈 孟垚无奈,胡兰很注重“家教”这两个词,没办法,只能照她说的去做。平常不到饭点绝对不会离开被窝一步的孟阳,最讨厌别人来,孟垚只希望她待会能给个面子,别气急了,在裴书聿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 不过,才刚打开院子的门,就见孟阳已经穿着个棉袄,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第72章太放肆 客厅的气氛异常诡异。 詹家飞和裴书聿坐在红木沙发一边,早就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孟阳,此刻正双臂环胸与他们对峙而坐。 而孟垚本人已经被胡兰拉到厨房打下手。 厨房还是在院子里,不过重新翻修过一遍,不再是以前的水泥地板。厨具也都是新买的,大部分是孟垚从网上购置,大到燃气灶洗碗机,小到油盐酱醋,只要胡兰打电话来说什么要用完了,当晚孟垚就会在购物软件下单,甚至还会细心地加入其他家里有可能已经用完的生活物品。比如纸巾,比如洗衣液之类。 孟垚现在在新的洗手池里择菜,一心琢磨着要给裴书聿做点他爱吃的,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风起云涌的战况。 “裴书聿?我知道你,你过来干嘛,大过年的不在家吃饭跑别人这算怎么个事,我说北京是容不下你了?”孟阳先发起第一波猛攻,言语犀利,丝毫不打算口中留情。 裴书聿原本对这个小姑子还有那么一丝好感,但经过孟垚匆匆挂掉电话那一晚,他很肯定,他听到了孟阳说她哥恶心。 裴书聿是谁啊,连自己亲爸亲妈都不放过的人,能指望他讲什么ladies first或者说因为对方是女生就刻意装温柔好人那一挂吗,那肯定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尽管第一次见面两人在酒席上聊得还可以,但不代表裴书聿就能一直对她有好印象。 “当然是你二哥想我了,我过来看看,不行啊?” 裴书聿根本不想和他俩待一块,奈何他跟着孟垚的尾巴到厨房,走了还没几步就被胡兰给赶了出来,说什么哪有客人进厨房的,三言两语就把他请到客厅了。 冷飕飕的,见不到孟垚的人,还不如直接回他床上躺着,本来就赶了一天的路,困都困死了,还有个屁心情在这听他妹讲话,关键讲的净是一些他不爱听的。不过他头一回来这里,暂时还没摸清楚孟垚的卧室是哪一间,万一进错了那可就尴尬了。 “你……,你!你还要不要脸!我二哥怎么会想你!我看你想他还差不多!” 裴书聿故意这么说,放到孟阳那里就是赤裸裸地挑衅。怎么?同性恋很光荣啊,这么变态的东西也能随意说出口,而且还有外人在场他就敢如此放肆,谁知道他私底下跟二哥怎么相处! 詹家飞暗暗吓了一跳,心道这妹子也太猛了,她知道裴书聿是什么家底不?敢这么骂他,还要不要钱……,命啦! “谁想谁不都一样?”当事人神情自若,孟阳那些话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伤害,裴书聿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一个,“哪里不要脸,你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没记错的话你是大二还是大三了?为什么不谈,是不想,还是没人喜欢你啊?不会是没人喜欢吧?那也太可怜,大学少说也有几千人,几千人里都挑不出一个喜欢你的,啧啧……” 我去……,詹家飞在一边咂舌,裴书聿太蠢了,难道小妹就不需要讨好一下吗?说话依旧这么难听,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孟阳气得不行,哪想这人会是这种性格,上次跟他聊也没发现嘴这么贱啊,二哥怎么能看上这等三流货色,就算……,就算要找男人,也不能沦落到一点要求也不要吧!好吧……,孟阳承认,虽然这人说话刺耳,但这张脸,确实没得挑…… 可那又如何! “呵呵,你以为谁谈了恋爱都像你这样吗?恨不得拿着个喇叭对全天下广而告之,人家是有分寸的,礼义廉耻懂不懂?” 裴书聿交叠着腿,手肘支着太阳穴,眼睛半眯着,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感觉,闻言很轻地笑了声:“我也很有分寸啊,又不在公众场所啃你二哥,怎么,在家里亲也犯法啊?谁规定的?有文件么,拿来我看看。” 詹家飞:“!” 孟阳:“……!” 实在是低估了裴书聿,孟阳好歹是个女孩子,他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她面前讲这种话。又气又羞,孟阳被他怼的说不出话,也怕他再往下说一些更上不了台面的,孟阳转而把怒火对准了貌似在幸灾乐祸的詹家飞,“你笑什么?你又是谁。” 詹家飞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殊不知现在任何一个靠近孟垚的男人都会被孟阳打上怀疑对象的标签。她二哥喜欢男的,那就不代表只会喜欢裴书聿这一个,她现在巴不得二哥赶紧把这个什么裴书聿给甩了,随便一个男人都比他要好,谁张口闭口恨不得把我是同性恋挂嘴上,还这么轻浮,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玩呢! “我就是这个村的呀,我还见过你小时候呢,绑两个麻花辫,跟在你哥屁股后面,门牙还掉了,说话都漏风,可搞笑了。不过……,女大十八变,看你现在长得还蛮好的嘞,跟你二哥挺像。” “……,”孟阳一头黑线,她怎么就不记得村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露出警惕性的眼神,孟阳质问道:“你家住哪,村头还是村尾,叔叔阿姨姓甚名谁。” “额……,”提到这个的话,詹家飞就不太想说了,看孟阳护主那样子,万一知道自己是小时候害她二哥被打的罪魁祸首,怕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赶出去了,“这个嘛……” 裴书聿直接帮他一把,轻飘飘地说:“他好像是前村长的儿子吧。” “!”詹家飞猛地抬头,敢怒不敢言地瞪了裴书聿一眼,责怪他为何要多嘴。 果然,孟阳望向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先是疑惑,脑海里片刻不停地搜罗着前村长之子的信息,继而迅速地转变了神色,柳眉倒竖,一看就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好啊,当年就是你个狗崽子乱说话,害得我二哥被打是不是!你还有脸来我家?”孟阳气得一把上前抓住他,詹家飞手一抖,那些瓜子就哗啦啦地从他手里掉下去了,“吃什么吃!识相的就赶紧在开饭前溜走,我们家不欢迎你!真是倒了霉了,今天都是什么牛鬼蛇神上门,晦气。” 孟阳这么生气是有原因的,孟垚被打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到现在早就记不清了,但那些在她心底留下深刻阴影的,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二哥出去玩之前,很信誓旦旦地跟孟阳保证,“二哥今天去给你摘果子,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啊。” 孟阳知道,他二哥打弹弓能力一绝,也知道他会从那些小孩手中赢零食回来给她吃。那会家庭条件不好,她吃得最多的就是二哥给她的“战利品”,还有拿弹弓从树上打下来的野果。孟阳那天本来满心期待,谁知道她坐等右等,不仅没等到二哥摘的果子,却等来了满院子的小孩,还有妈妈落在二哥身上的竹板子。她在屋里哭得稀里哗啦,反过来还要孟垚安慰。 后面她去找小孩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村长家的小孩。本来想去找他“报仇”,但小孩早就回城里去了,之后再没见过,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碰上,谁成想,这“仇人”竟然还敢登门拜访来她家白吃白喝! 第93章 “唉哟姑奶奶,”眼见着巴掌就要落到自己头上,詹家飞登即借着裴书聿的大腿一撑,整个人飞似地逃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裴书聿被他这么一压,立即就痛地嘶了声,詹家飞滑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跟裴书聿道歉,孟阳就已经又追着他打过去,詹家飞立马跑到院子去了。 胡兰和孟垚听见动静纷纷把头探到屋外,只见孟阳正把詹家飞困在墙角里,后者抱头蹲下,孟阳一个劲地往他背上落掌。 再是不喜欢詹家飞,也不能任由女儿这么胡闹,胡兰忙哎呦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出去了。虽然不清楚这两人是怎么闹起来的,不过料想孟阳也不会对詹家飞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孟垚就又把视线转回去,专心炒菜去了。 直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满屋的油烟突然出现一股突兀的,熟悉的香味,孟垚回头,果真是裴书聿。对方轻轻撞了他一下,脑袋又矮下来,孟垚的唇瓣就恰好擦过他的脸。 一段时间没这么亲近,孟垚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珠子转了转,重新盯着锅铲,耳朵却悄悄红起来。 裴书聿没放过他,下巴支在他左肩上,瞧见那发红的耳廓,故意使坏地往上吹了口气,嗓子压得很低,还带着怨气:“干嘛呢,我都自己过来了,还不亲我一下,真是根本没想我啊……” 孟垚被他这一吹,差点手软得没握住铲子。知道他又在闹脾气,孟垚也很想他,但没忘记这是在自己家里,厨房门口还大开着,实在是想做些什么也不敢。 但……,孟垚迅速地瞥了一眼院子,趁胡兰还没回来,飞快地侧过脸在裴书聿嘴上亲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我想你啊,特别想……” 裴书聿不满他敷衍的表现,自己挑了个心仪的位置,照着孟垚的脸狠狠地咬了一口。孟垚吃痛“嗯”了声,又马上忍了下去,心想随便他发泄好了。可是这一口咬得时间有点长,孟垚分明听见有脚步声在朝他们这边靠近,裴书聿却迟迟不松嘴。 正要狠心推开他的时候,裴书聿改咬为舔,孟垚感觉自己的左脸湿了大半,与此同时,胡兰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诶,小裴?” 锅铲最终是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锅里。胡兰像是完全没发觉两人之间的异常似的,皱着眉头疑惑道:“小裴你跟老二做什么呢,还有老二铲子都掉了,快点拿起来翻炒啦,底下的菜要糊了!” 裴书聿哪能那么肆无忌惮,他算是正对着门口的,胡兰什么动静他比孟垚还清楚。对方的身子刚在他视线里出现,裴书聿就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孟垚的脸。为了不显得奇怪,他也没有一下闪得太远,依旧贴着孟垚的身体并肩而立。 “有东西沾到他脸上,我给他拿掉了。”裴书聿淡定非常,手又搭上孟垚的肩,“我学学怎么炒菜呢,孟垚手艺很好,之前经常去他出租屋吃饭呢。” 有人表扬孟垚,胡兰自然是高兴的,“哎哟,那是当然了,我们老二七/八岁就开始进厨房帮忙了,我炒的菜都不如他呢!” 可裴书聿听了这些话,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这有什么好值得拿出来说给外人听的?自己儿子七八岁就进厨房,不是做父母的失职吗?他七八岁才多大,有灶台高了没有,能拿得动铲子翻得了菜?小孩不能玩火大人不知道么?煤气灶那么危险,假如发生了什么好歹呢?孟垚还活不活了。 “是么……,”裴书聿面上不显,只应付着,“那阿姨您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儿子,不像我,整天只会吃喝玩乐,幸好父母也不怪罪,倒是很好的家长了。” 裴书聿这话有意在暗讽胡兰和孟庆忠的教儿理念,但他其实也清楚,自己是没什么立场去责怪两位长辈的。他们的条件就在这里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出生在北京,不是人人都有获得教育的机会。说到底,裴尚宗和蓝茵也是托了上一代的福,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至少孟庆忠和胡兰没有弃养,孟垚也顺顺利利长到了现在,还千辛万苦地走到了北京,让他遇见他,已经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可他就是心疼。不知孟冬平下不下厨房,会不会做菜,烧水做饭这种杂活干过几回。长期目睹着自己的父母偏心于兄弟姐妹时,孟垚会在想什么,多半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吧。不断的内耗,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到同样的关注。长此以往,孟垚的性格就不可避免地往沉闷,乃至是自卑的方向上转变。 甚至是到了现在,孟垚都依旧渴望着来自家庭的爱,很害怕父母对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因此迟迟无法对他们道出自己已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真相。 裴书聿非常理解,但也极其痛恨他父母这样的行为。 “小裴你这就是说笑了,你这样的家庭,不是吃喝玩乐还能干啥子哦,人和人终归是不同的嘛……,我们老二是命不好才来到我们这个家庭的……” 谁也没想到胡兰会说这番话,孟垚懵了下,很快就去安慰胡兰,他是最不愿意听胡兰讲这种话的,“妈,说什么呢,我有你们就很好了,真的,你不要这样想……” 裴书聿生来薄情寡恩,不明白胡兰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言语,但他心底实际没有丝毫波动,只不过看孟垚难过,他就附和着讲了几句“是啊阿姨,你们对孟垚很重要的,说这些就是伤他的心了。” “诶,”胡兰笑了笑,“年纪大了,总爱说胡话,小裴你赶紧回屋里去,这里味道呛,别熏着了,到时候衣服也全是这个味……” 正说完,孟阳就叉着小腰到了门口,眼神直指最里的裴书聿,语气听不出来好坏,反正不太友善:“裴书聿,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第73章小姑子 孟垚不太放心,但裴书聿走的时候偷偷捏了下他的肩膀,这是两人之间的一种小默契,暗号是:不必担心。 詹家飞被打老实了,自个坐回屋里。尽管视线依旧控制不住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但很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阳和裴书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大门后。 孟阳在大门左侧的位置停下,山村里,各家各户本身的间隔就不近,孟垚家的左邻右舍,互相之间都有二三十多米的距离。门前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周围都是些膝盖高的杂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裴书聿不紧不慢地落在她身后半米的位置,见她终于停下,裴书聿也当即止住了脚。说实话,他确实不喜欢走在泥土里的感觉,感觉脏兮兮的,他会忍不住去想这地里会不会有一些家禽的排泄物那些…… 大少爷毛病太多,说出来恐怕还要再遭小姑子嫌弃。 孟阳回身,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直打转,最终落在他脸上,表情是一贯的不屑,“你今天是来贿赂我妈的吧,还整那么多礼物,是不是太有心机了。” 严寒时分,外头邪风不小,除了方才碰一下孟垚,裴书聿的手插在口袋里还不曾拿出来过。来之前忘记带孟垚给他织的手套了,现在手都是冷冰冰的,特别想让孟垚给他暖暖,没心情在这跟小姑子玩什么文字游戏,裴书聿开门见山道:“你都知道了,还问这些做什么,说点别的吧,比如,能解决你跟我之间的矛盾的。” “我跟你的矛盾?”孟阳冷笑一声:“那是不可能解决的了,我喊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也希望大少爷您能谨慎思考过后再给我答案。” 裴书聿眼睑低垂,半阖着眼睨她:“你问,我不至于编什么谎话骗你。” “你对我二哥究竟是不是认真的,你能有多少把握将来不会变心,假如没有百分之九十,我还请你放过我二哥。”孟阳语调严肃,看起来和刚刚暴打詹家飞的完全是两个人,“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庭就这个条件,我爸妈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思想开放程度,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了,就芝麻点大……” “二哥在外地上大学不清楚,我给你讲个事吧。我高三那会,镇上的中学发生了件丑事……,对,没错,就是两个男生搞到一起,被人发现了,然后在学校里大肆宣扬,闹到学校,家长那里去。你知道吗,没有一方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哪怕就算不支持,起码保持中立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让他们分开。” “即便是这样,他们碍于重重压力,甚至是在纸上画押,保证毕业之前再无来往,这样也不能杜绝这件事带给他们的伤害。周围的人都用有色眼镜看他们,有时候……,那些流言,以开玩笑为名的言语侮辱比利刃捅进身体里还要痛。那两个男生最后什么下场,一个退学,一个不服从家里的安排,最后弄的爸妈离婚,整个家都散了,没有人要他,他成了‘孤儿’。” “有的家长,是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承认,更别说接受自己的小孩是同性恋了。” “这件事传得很广,我妈也知道了,你猜她说什么。” 裴书聿没说话,他知道孟阳并不是在问他。 孟阳看着他,眼神如当下的严冬一般刺骨,她模仿着胡兰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学给裴书聿听,“她说,‘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搞这些噢。这两娃子太不应该了,爸妈辛苦养他们这么大,就是这么回报的撒?年纪轻轻不学好,知道什么是爱情,我要是他家长,脸都丢光了,生这样的孩子,还不如当没有!’” 第94章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裴书聿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听起来,要想让胡兰接受他们,似乎的确比想象中要棘手,不过也差不到哪儿去。原本就不抱太多希望,裴书聿只是担心孟垚会因为这事而再次受到来自他最亲近的家人的伤害。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挺感谢你的。说明孟垚在你心里还是比较重要,我也很欣慰,至少那个呆子大学四年辛苦打工挣给你们的钱不是没有丁点回报,你知道你二哥是多疼你的。”开口之前,裴书聿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但是,这并不是你之前一直用那些刺耳的话来伤害他的理由。” 孟阳脸色变了变,张嘴想反驳,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愤愤地闭了回去。 “你刚刚问我那个问题,我也可以给你透个底。如果你二哥不和我说分手,我这辈子就只跟他过。我的财产已经和他完全绑定,遗嘱会在正式举办婚礼后挑个时间定下,你不用怀疑我是在空口说大话。所以,假如你是因为担心我跟你二哥只是玩玩才这么反对,这大可不必。” 在裴书聿说出“遗嘱”之前,孟阳是不太相信他嘴里的话的。男人,她看得最清楚了,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吐出去的口水,丝毫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价值。可遗嘱这两个字,份量着实不轻。而且,观望裴书聿的神情,也根本不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他们才二十几岁,多么年轻,现在可以说最爱,可以承诺不会变心,十年后呢?十年也才三十几,再换个人,对他说同样的话也不迟。 “我知道你还有顾虑,但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你,你二哥,离不开我的。” “你——,”孟阳想说你也太自恋了吧,但又想到二哥好像是第一次谈恋爱,二哥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特别喜欢他,又怎么会为了他跟大哥还有她闹矛盾呢。 裴书聿才不管她后面想说什么,径直就讲了下去:“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爸妈那边我会尽力想办法去解决。我唯一想要你能做到的,就是希望你不要再仗着那个呆子疼你,而你却还要用你以为的为他好的方式,说那些难听的话来伤他的心。说真的,我之前,甚至到现在都替孟垚感到不值。” 其实孟阳已经深刻反思过了,之前确实是她太害怕,害怕二哥这件事会影响到他们一家,但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对她二哥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孟阳烦死这个人了,“能不能不要老是再提醒,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要是知道你对我二哥不好,我一定哭着闹着让他和你分手!” 裴书聿浑不在意地切了声,纯当她最后那句话是在放屁,插着口袋就晃晃悠悠地往回走,“那就谢了,小姑子。” 客厅里,詹家飞已经解决了桌子上几个残留的柑橘。孟阳看见他就来气,尤其是发现他还特别自来熟,头一回来别人家做客,什么东西都不带就算了,还吃得这么起劲。越看越不爽,头一转,把他正在看的电视剧给切了台。詹家飞“欸”了声后收到一记白眼,知道人对自己有意见,也不敢再发表意见了。 裴书聿坐在那无所事事,拿着手机回北京那头的消息。蓝茵三分钟前给他拨了个电话,他给挂了,现在连发信息轰炸他,问他大过年的又跑哪儿去了,裴书聿说他来找孟垚,蓝茵那边消停了起码有两个字之久,然后又是一轮炮轰: 〈你爷说你疯了,人家孟垚回家干你什么事,你跑过去打扰人家过年好意思?〉 〈说了今天是你大堂哥结婚的日子,你不去露个脸这说得过去?人家都给面子来参加小孟的生日宴了,你是不是太不懂事了?看来你爸说的没错,我看家里这几位老的迟早把你惯出事来!〉 〈张伯才跟你爸汇报,你现在是长大了哈,还知道带礼物才敢上门,六位数的茶饼,英国庄园的酿酒,云南新疆的药材,按摩仪,护肤品……,你倒是想得周到,怎么没见你对我们这么好,我看你也是太恨嫁了!〉 〈人家爸妈知道你俩事没,你贸然跑过去,别给小孟带来什么麻烦,我真是也懒得说你了。你要是个女孩子,我看你早就给小孟生三胎了!看完没什么事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听到没有!〉 通过文字就知道蓝茵目前的心情,这事裴书聿做的是有些任性,不过他来之前就已经跟大堂哥打过招呼,礼物也已经让张伯提前打点好,过后回去了他再亲自登门拜访,也不是什么大事。蓝茵真生起气来,他爹不会让他好过,裴书聿好生安抚了一番,看在孟垚的份上,蓝茵又骂了他几句才消停。 正打算闭上眼睛眯一会,胡兰嘹亮的嗓门就从院子里传来:“娃子们,都过来开饭了!” 裴书聿第一个响应的。 进厨房的时候,胡兰刚出去外边洗装菜的盘子了,孟垚正在关火,把最后一道菜装盘。裴书聿走到他背后,看到是青椒炒鱿鱼,眉毛一挑,不管不顾,当即就俯身亲了孟垚侧脸。 这是他最爱吃的菜之一。 “喂我,我要吃一块。” 他都好几天没吃到孟垚亲手做的菜了,想都想死了。虽然沈妈的厨艺不错,他也吃得惯,但就是只有孟垚做的东西才会让他有食欲。 在家的时候,裴书聿就喜欢在孟垚做菜的间隙过来偷亲他,孟垚一时也就忘了,现在是在他老家的厨房上,听见他说要吃,当然是马上就挑了一块大的夹给他。 递到嘴边了,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咳”,扭头去看。 小妹,詹家飞,以及胡兰,三人都板板正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俩。 第74章不对劲 手里的菜没夹稳,在掉下去之际被裴书聿精准叼进嘴里。 孟垚心里想得全是完蛋了,要怎么解释才会比较让他妈好接受,不会连累裴书聿把,要不待会就让裴书聿先回北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都堵在门口干啥呢,进去找位置开饭了啊。” 然而,胡兰似乎是没看见刚才那一幕,又或者根本没把孟垚和裴书聿这两人稍显亲密的行为往别处想,总之是虚惊一场,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除了裴书聿。他完全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还能淡定自如地拍着孟垚的后腰让他再给自己夹一块,还回头对胡兰微笑解释:“太久没吃到孟垚做的菜,太香了,实在是等不及了。” 胡兰端着洗好的碗筷进来,“哎哟,瞧这话说的,今天就放开肚子吃个够。” 是真的差点被发现,孟垚大冬天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没忍住朝裴书聿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对方有恃无恐地对他眨了眨眼。 孟庆忠去帮他老汉搞热水器,中午留在那边,胡兰猜他是不回来了,就说我们先吃。 桌子是老式的黄铜色圆木桌,虽然看上去有些斑驳陈旧,但只需要稍稍用手一摸就知道,干净的一点油渍都没有。孟垚特地用毛巾混着洗洁精擦过好几遍,就是怕裴书聿吃得不舒服。 裴书聿一来就挑了胡兰对面坐下,孟垚在他左手边,这是他们在家时习惯的坐法,方便孟垚给他夹菜,孟阳则是坐胡兰和孟垚之间,剩下的詹家飞没有选择权,只能在裴书聿右面坐下。 摆盘的时候,孟垚出于私心,把裴书聿有可能吃的菜放在他面前。除了方才的青椒炒鱿鱼,还有姜葱白切鸡,爆炒猪杂,蚝油西兰花,丝瓜拌肉片,都是些很家常的菜,什么牛肉羊肉鲍鱼全都没有,孟垚尽可能按照裴书聿的口味来做。 本来是想着经过刚才的事,孟垚这顿饭一定要表现得正常一些,结果手一拿到筷子,就已经本能地为裴书聿夹上了一块西兰花,还顺口说道:“吃这个,你喜欢的。” 讲完就感觉有什么不对,一抬头就对上胡兰的视线。孟垚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正要随便说点什么,詹家飞的大嗓门就紧跟着嚷起来了:“欸给我也夹一个,不要厚此薄彼啊,虽然你们当了四年室友,但现在咱俩可是好同事,夹给他了也要给我一份吧?” 孟垚反应慢半拍,另一边的孟阳就已经放下碗筷怼他:“人家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关系当然比你好,你吃你面前的就好了,凑什么热闹。” 胡兰是最不能忍受自己孩子在外人面前没规矩的,孟阳这么说,果然就把她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怎么和家飞说话的呢,人家好歹比你大,不叫声哥就算了,没大没小的……” “我还叫他哥?”孟阳小声反抗。 詹家飞见识过孟阳的厉害,这会不帮她说话等下就又要被打了,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阿姨您客气了,我跟小妹差不了多少……” “好了好了,”孟阳不开心,孟垚不明白为什她和詹家飞好像仇人,明明两人不应该有什么矛盾才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对詹家飞说:“你要什么呢,我给你夹个丝瓜要不要?” “要——,”詹家飞刚说了个字,底下的大腿就再次被裴书聿撞了一下,咬牙瞥了眼裴书聿,对方投来一个警告似的眼神,真是……没良心的!刚刚是谁帮他俩解围的,只是夹个菜也不给,又不是吃他口水,占有欲这么强?神经病吧,谈个恋爱而已,同性恋这么恐怖。 第95章 “要什么要,开个玩笑还当真了,回去公司我再吃你的。” 孟垚疑惑,感觉詹家飞本来应该不是想说这个的吧? “好吧。”孟垚只得收回手,自己给自己夹了个猪杂,桌面上只有这道菜是带了点辣的,因为他知道裴书聿不会吃这个,就按照自己和小妹的口味来做了。 后面孟垚就时刻谨记着,不要再给裴书聿夹菜了,否则就真是有理也讲不清了,何况孟垚还真的是特别心虚。幸亏也是有詹家飞在一旁絮絮叨叨,胡兰和他聊得很是投入,就也没怎么注意到他们了。 不过孟垚能控制自己,这不代表裴书聿会安分。桌下面的左手一直都在拉着孟垚,大腿也有意无意地往他那边蹭,孟垚很想让他不要闹,可是裴书聿的手很冰,孟垚也就没舍得给他松开,就这么捂着吃完了这顿饭。期间詹家飞和孟阳都瞄见了俩人的手,纷纷翻了个白眼,然后选择了无视。 饭后无事可做,在客厅消磨了一会就打算各回各屋,詹家飞自然是要回家的——哪里还有理由再借口住下?,他和裴书聿又不一样,人家大老远从北京赶来“办公”的,特地为了孟垚进的小山村,还带了那么多礼物,就为了晚上能留一宿,胡兰不得尽心照顾? 空余的房间是有,但是碍于积蓄有限,孟垚他们能把新房建起来并成功入伙已经是非常不易。家具那些都是能省则省,就是孟垚的衣柜,床头柜等等,都是他工作后自己出钱另外买的,更不可能说会有多出来的床闲置了。 如此,裴书聿就只能选择和孟垚同睡一屋。胡兰为没有招待好客人而感到一丝抱歉,殊不知,这正合客人的心意。 虽说经过两人一番谈话,孟阳已经算是接受裴书聿这个二哥对象的身份,可这不代表她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裴书聿和她二哥同进同出。眼睛一闭,劝说自己这是在家里,就是睡一张床他们也不会发生什么,于是扭头当没看见,转身上了二楼。 因为孟冬平结婚生子了,家里想给他多一点私密空间,二楼的主卧就给了他,并且只有孟阳睡在他的对门。孟垚和胡兰睡在一楼,而且仅一墙之隔。 孟垚还有些杂事要干,裴书聿就先自己回的房。像每一个初次进入对象房间的恋人一样,裴书聿当然不是第一时间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他有心想要研究一下孟垚的房间,可惜,屋里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他先是看的衣柜,一打开就看到那些老土过时且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衣物,脑补了下现在的孟垚穿上这些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是土土的,呆呆的,想着想着给自己逗笑了。 然后又去翻了床头柜,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充电器,一个闹钟,闹钟还是那种老式的,裴书聿没见过,蛮新奇的,研究了一会,发现要手动调它后面的轮子到指定数字才能起到响铃的作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闹钟的外壳都掉漆了,再有就是一本夹着笔的书,应该是孟垚的睡前读物,照着笔翻开,看到一百三十七页了。 床头柜旁边还有一个大箱子,裴书聿毫无自觉,直接蹲下就开翻,结果一股旧书尘封的味道扑鼻而来。 全是孟垚以前的书。 裴书聿大概看了看,连小学课本都有。那会孟垚的字还像狗爬,课本被他写得像涂鸦,估计小学还不怎么爱读书,但竟然一本都没舍得扔,高中那些教辅也都完完整整地保存在里面。裴书聿随手拿起一本语文教材,恰好打开的那一页,有孟垚上课游神或者是阅读文章时心有所感留下的一句话: 去北京,那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时候在外边忙碌的孟垚推门而入,裴书聿闻声偏了下头。孟垚注意到他脱了风衣,眉头微微一皱,风衣太长,拖到地上会弄脏,尽管孟垚自认为地板还挺干净的,但还是拿了一件自己的旧棉袄给他披上,随即过去一同蹲下。裴书聿紧跟着就咬了他一口,面无表情地贴着他的脸小声抱怨:“这么久……”,孟垚摸了摸被咬的地方,还没说什么,对方就自顾自地指着本子上的那行字问他:“你当时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呢。” 年少时无心写下的一句话被翻找出来,孟垚已经不太记得清具体缘由,现下被拿出来这么一问,还有些羞耻。谁在上学期间没有写过一些中二语录,见裴书聿那么认真地盯着他,很想要听一个答案似的,孟垚就真的好好回想了一番,只是四五年过去,孟垚确实也想不出什么了,诚实回道:“可能是语文老师又说了什么,她好像是北京的高材生,但是不知道为啥跑来我们这个小地方教学,她偶尔会在课上穿插一些北京的人文风情,估计是被她什么话语激励到了吧。” “不过,我觉得当时想得可能是到北京找一份好的工作,赚多点钱给家里人。除此之外,应该也不会再想要什么。” 确实是像他本人会琢磨的东西,裴书聿兴头上来了,继续问他:“假如你当初没考上北京,怎么办?后面还会不会来北京打拼。” 孟垚摇了摇头,“大概率是不会了……,北京太远了,没文化的话,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幸好,”裴书聿沉思片刻,重新说道:“幸好你高中没有偷懒,否则就捡不到我这个便宜了。” “……,是啊,”孟垚笑了笑,挠了挠鼻子,低头错开裴书聿的眼神,“意外之喜呢。” 裴书聿也觉得好险,本来还想说孟垚留着这些废书干什么,现在他只想让张伯马上派人将这些宝贝运回北京收藏起来。可不得好好感谢它们,这可是呆子努力学习来找他的见证。 “你的直觉真没错,我相信你就算没考上北京,将来也会在某一天来到这里,因为老天冥冥之中一定会让咱俩相遇的。” 裴书聿把书放回原位,脑袋与孟垚相抵,故意引导他去说:“我才是你最想要的宝贝……,对吧。” 被迫近距欣赏着裴书聿的脸,孟垚只觉呼吸一滞。对方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孟垚顿感大脑缺氧,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自然是裴书聿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嗯嗯,你当然是我最想要的……” 理所应当地,裴书聿奖励给他亲吻。两人蹲着啄了一会,孟垚摸到裴书聿的手,一下给他冷得理智回笼。匆匆推开结束这个吻,孟垚把人带到床上,裴书聿顺着脱下外衣,剩最底层的衬衫,搂着孟垚倒进被窝里。 还不用裴书聿开口,孟垚就已经自觉地勾着裴书聿的腿,“放进来,给你暖暖。” 裴书聿哪里跟他见外,两条腿紧紧地将孟垚夹住,然后把脚踝以下的部位往孟垚小腿肚的位置收。手还顺着睡衣下摆往里钻,停在孟垚的小腹上,手感还不错,就是太瘦,裴书聿不满地捏了捏。冷不丁被偷袭,孟垚笑着往后抖了一下,裴书聿立马就咬着他的后颈,沉声说:“又勾引人,想想这是在哪,你克制一下,我们就睡个觉,别的不要做。” “……,”孟垚经常被冤枉,已经很习惯,顺着他的话回道:“好的,我不会动了。” 裴书聿这才松开他的脖子,去亲了亲他的耳廓,低吟道:“真乖,睡觉吧暖宝宝。” 长途跋涉很耗精力,裴书聿几乎是在说完这句不久后就马上睡着了。听着他沉稳均匀的呼吸,孟垚也被感染,渐渐合上了眼,共赴梦乡。 因此,谁也没发现,卧室的门把手其实被偷偷摁下过。 第75章纪念日 裴书聿在晚上成功见到孟垚的父亲,长相略微威严,跟孟垚只有三四分像,倒是没想怎么和他套近乎。事实上,也确实没说上几句话,就简单打了招呼,晚上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孟庆忠洗完澡就回房间去了。 对于家里突然多出裴书聿,而且是身份还不一般的人,孟庆忠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胡兰说他性格就是这样,木讷,不爱说话,让裴书聿不要见怪,裴书聿客气回她不碍事。 他巴不得少说几句话。 晚上照旧是两人睡在一起,不过睡前孟阳特地来孟垚房间转了一圈,好像在巡视领地一样,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会把裴书聿这个入侵者赶出去。最后巡视员没找到什么罪证,只能撂下狠话“警告”裴书聿老老实实,不要妄想在他们家对她二哥做什么坏事。 裴书聿闻言很无语,耸耸肩告诉她:“当然会亲嘴啊,你个小孩懂什么,赶紧出去吧行不行。下次进来你二哥房间记得敲门,好歹是大学生,别这么不懂礼貌,男女还授受不亲呢,你二哥也需要隐私。” “……,”孟阳睁大了眼,再次被这个人的无耻程度刷新下线,跺了跺脚,痛骂一句不要脸就砸门而去。 深夜的被窝里,孟垚正仰着脸承受着裴书聿的吻。 缠绵眷恋,两人的吻大多都是温柔和缓的,都像是在慢慢品尝对方的味道,不过裴书聿总是那个主导者。你来我往,唇舌勾连,湿滑黏腻,恨不得要把对方一寸一寸吃进嘴里一般。腊月寒冬,这两幅身体却在急剧升温。 第96章 孟垚坚持个三五分钟就要歇下来换气,裴书聿会趁机去舔他的脖子,或者就在他脸上找个地方咬。孟垚至今不明白,好像裴书聿特别喜欢咬这个动作,经常动不动就要在他脸上,脖子上,甚至是手臂上,肩膀,肚子上留下齿痕。 一般情况下,孟垚都会十分纵容他,唯独上班期间,孟垚不太会让裴书聿咬他的脖子。尽管现在公司那些亲近的同事都已经得知裴书聿的存在,然而,孟垚依旧不习惯在人前坦露这些东西。他觉得恋爱是很私人,两人把日子过好就行了,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你们其中的细节啊,生活方式啊,因为人总是有窥探欲望的,他们今天知道这件事,明天就会又想问那些,很麻烦。当然,孟垚的同事不是这种人。 闹了有半个钟之久,裴书聿才哼着气停了下来,压在孟垚身上平缓气息,孟垚则是抱着他的肩膀,柔缓地给他拍背。顾及着是在孟垚家,裴书聿这次没怎么在他嘴上啃,更多的是钻进他宽松的旧短袖里,埋头在锁骨以下的部位发泄,大大小小,或轻或重地留了一连串的痕迹。 “明天要走了,记得干什么,知道?”裴书聿侧头咬着他的耳朵说。 有些痒,孟垚稍微往外躲了躲,回道:“会想你的。很快就回北京了。” 裴书聿这才从他身上起开,心满意足地揽着人睡去。 虽说裴书聿此行来得突然,但也不算全然是为了恋爱。他发誓,他真的是因为工作要来这里,然后才顺便看一下想他的孟垚。 之前说在网上挖掘到这片区的风土人情,其中有一个比较盛大的节日在农历三月。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尽管互联网上有流传部分照片,但裴书聿还是决定亲自来拜访一下这里的老人,听听他们口中关于这个节日的故事以及多年来一直重视节日本身带给他们的感想,意义。中国人向来讲究情怀二字,再加上裴书聿还得知这里早些年有非遗申请下来,种种卖点,必须要深入了解才能充分利用。 再者,如果再待下去,恐怕胡兰会对他最初的说法而产生怀疑,谁让他自己先放话出去说他是来工作的呢。谁工作不用出门,还天天待在男同学房间啊,一看就不靠谱好不?他这次来是要给胡兰留个好印象,以免哪天孟垚决定要和家里公开这件事时,还能稍微看在他这个对象还不错的份上没那么生气。 总之,裴书聿该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从被窝里醒来,裴书聿就有种莫非自己才是恋爱脑的感觉。不然他想不通,为什么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这里受罪。 谁会喜欢早起啊,而且还是大冬天的,冷都冷死了。 孟垚起得更早,不知道他在干嘛,裴书聿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孟庆忠,暴戾的脸登即就换了个表情,起码没那么难看了。 不过孟庆忠显然没怎么理会他的存在,裴书聿跟他问了声好,下一句就是“孟垚去哪了”,孟庆忠说了个“厨房”,裴书聿踩着拖鞋就朝外走。 孟垚在准备早餐,两个荷包蛋,都是给裴书聿的。 胡兰不在里面,刚好方便他俩讲话。 “起了?”孟垚抽空瞄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怏怏,就知道肯定是还没睡饱,“要不再回去睡一下?这个好了我拿回房间给你。” “哦,还有洗漱的我给你放床头了,看见没?你去浴室刷牙,我提前给你煮了热水,你不要用水龙头的,用花洒接一点,不然太冻了,嗯……”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裴书聿眯着眼,只能看见他圆圆的小脑袋上翘着两根毛,穿着好笑的卡通衣服,颜色……不伦不类的,上黑下蓝,小嘴扒拉,裴书聿低头过去堵住了。 离开时特地使劲嘬了一口,“知道了,老公这么体贴呢,我又不是白痴。” 孟垚吓都快吓死,捂着嘴拍了他一下,好心教育他:“不能这样……” 裴书聿臭着脸站直身,对着他的脑袋又是猛吸一口,“烦死了,快点回北京,天天跟偷情一样,亲都不得劲。不然跟你妈讲我入赘好了,你爱娶几个老婆娶几个。” 又在耍小脾气了,没办法,孟垚也觉得很委屈他。如果他能像裴书聿一样,把他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家里人,他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就为了在他妈那里留个好印象。 “说什么呢……,再等等好吗,今年我一定挑个时间跟她讲……” “好啦,开个玩笑。”裴书聿捏了捏他的脸,“就这样,挺好的,到时候阿姨不认你,你被扫地出门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办,你眼泪那么多,水做的,我可不会哄人啊,到时候把房子给淹了。” 孟垚不介意他的这些胡话,反而弯着眼睛温声道:“你陪着我就好了。” “嗯哼……,”裴书聿心情很好地翘着辫子走了。 吃过孟垚亲手做的早餐,裴书聿在早上八点半离开了孟家。之后按照计划,他会在西南再待上三到五天。孟垚初七,比他还要更早到达北京。 这次裴书聿的突然拜访,孟垚不知道胡兰到底有没有看出些什么。但是回到北京之后的两个多月里,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胡兰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言语间也都正常,只是中途提了一嘴,问他和裴书聿有没有见过面。 孟垚和裴书聿合租的事,胡兰并不清楚。孟垚在电话里说的是他们有空就会约出来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这样的说法有一定危险,不过胡兰也没有往深处问,只是后面快挂时,有说让孟垚挑个时间把之前说过的那个北京对象带回家给她看看。孟垚应付几句就没了下文。 小山村的旅游项目在三月底正是启动,同时还有并行的公路进村计划。孟垚他们家运气很好,新修的公路就经过他家门前,这意味着,将来孟垚回家就不必再乘坐各类复杂麻烦的工具。另外,他们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费。 裴书聿在这几个月里都非常忙,孟垚也是后面问过他才知道,原来他在老家和村里人说的那些话并非吹嘘。他的确就是该项目的负责人,不过总决策权主要还是在裴尚宗手里,他负责落实跟进。 等到项目落地之后,裴书聿不必再时时赴宴,总算回归到之前清闲的生活状态。 又过一个月,北京的气温终于有所回升。街道春色渐渐复苏,什刹海又涌进一批新的游客。 这天周五,恰好是孟垚和裴书聿在一起的一周年纪念日。 其实孟垚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来,起床后吃完早餐,和躺在被窝里的裴书聿说了再见之后就出门了。 中午裴书聿定了酒店的外卖到公司,全组都有份的那种。原本是很常见的事情,只不过有先拆袋子的妹子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哇喔”,孟垚和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妹子提醒他们都打开外卖看看,孟垚做事慢吞,拆袋子也比别人晚几秒。 于是,整个小组的人都眉飞色舞地盯着孟垚拆他的外卖,等着看当事人的反应。孟垚也发现了那个过分明显的卡片,拿起来一看,耳根子迅速在众人的注视下烧了起来。 不仅是有外卖,裴书聿还让人在袋子里塞了一张代金券,凭此券可在一年内的任意时间到裴式酒店消费,消费金额上不封顶。 裴式酒店在北京赫赫有名,主打高端服务路线,一般进去消费人均三千打底,而且位置超难预约。光是进去打卡拍照,就已经是极其有面的事情。 何况消费金额还不设限,裴书聿这份礼物显然送的非常符合这群打工精英的心意。 孟垚在一声声调侃和祝福中滑开了手机,结果置顶并没有显示新消息。孟垚没搞懂他是又准备干什么,但对方显然很重视这件事。虽然孟垚这个大直男不是特别理解,他觉得和裴书聿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好,纪念日的存在对他来说很普通。 裴书聿以前也不是爱过节日的人,孟垚以前还听他吐槽过,“什么情人节,七夕节又白色情人节,每个月十四号情人节……,我说这些情侣是闲的没事干天天就知道过节了吧?还有一百天纪念日,一周年纪念日,六百六十六天纪念日,八百八十天纪念日,哦,还没有见过谈这么久的。到底是在纪念什么,怎么不把牵手纪念日,亲嘴纪念日,做|爱纪念日也发出来让大家知道知道。怎么,不纪念那一天就不活了是吧?” 当时裴书聿为什么突然“谴责”,孟垚也不清楚,只记得时间是大二上半学期,裴书聿从外头回学校,一见到孟垚就跟他吐槽了。 孟垚那会的想法是: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过这么多节,但是人家爱过就过吧,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拉着你陪他们过。 但,想也知道,孟垚能这么说吗,说了就等着被绝交吧。而且估计是他在外边碰上什么不好的事了,他才会如此恼火,孟垚哪里还敢在这种关头惹他。 只是不想,才堪堪三年不到的时间,裴书聿就活成了自己曾经痛斥的那类人。而孟垚依旧坚守本心,不认为纪念日以及各类情侣专属节日是什么值得特殊度过的日子。 第97章 但,裴书聿既然这么重视,那么作为另一半的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在手机上发了消息过去,先是询问裴书聿有无吃饭,然后是代表全组人员谢谢他,最后才是裴书聿想听的:一周年快乐。 下班路上,孟垚也很开窍地把车停在一家花店前,自己搭配了一捧白粉色调的花束,准备回家送给裴书聿。 与此同时,裴书聿正在蓝茵郊外别墅的地下酒窖里挑选着今晚要用到的红酒。 办大事嘛,怎么能不先来两口小酒助助兴。 第76章看影片 裴书聿先于孟垚回到家中,没办法,孟垚这种牛马,注定要在周五这个工作日的下班期间堵在路上。 孟垚中午给他发的消息他没回,他还是有点生气的,这么重要的日子孟垚这个呆子凭什么不记住。待会孟垚要是不好好哄他,他是绝对不会先和他说话的。 紧赶慢赶,临近七点,孟垚终于回到家里。明明那些灯全都亮着,可偏偏不见裴书聿的身影。四处转了转,才在裴书聿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到了他。 裴书聿正穿着他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孟垚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路过餐桌时把花搁在上面,孟垚难以置信地走入厨房。 “我回来了,”孟垚怕吓到他,还出声提醒了下,在他右手边停下后,孟垚发现锅里正躺着卖相还不错的莴笋炒白虾,不知道裴书聿怎么做到的,孟垚问他:“怎么突然要下厨?” 裴书聿还没回他,玄关那边就已经响起声音。孟垚循声望去,只见张伯正指挥着身后的下人,一个一个地把装盘好的食物摆上桌。孟垚过去把花拿开,发现张伯带来的几乎全是海鲜。 “蓝鳍金枪鱼。” “贝隆生蚝。” “帝王蟹。” “佛手螺。” …… 每上一道,张伯就专业地为他介绍菜品名称。孟垚很喜欢海鲜,因为生活在大山里,过去完全是没有机会吃过这些东西,顶多吃点小鱼小虾就已经算是很好。 “夫人知道今天是您和小少爷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特地请了法国的大厨飞过来操刀,都是刚刚做好恒温保存的。还有礼物已经放到书房,接下来请您和少爷慢慢享受,我们就不打扰。” “……,好的,张伯再见,替我和蓝阿姨说声谢谢。” 孟垚咂舌,蓝茵阿姨也太客气,一个纪念日也要搞这么隆重吗?还是其实这是裴书聿的授意?那以后两周年,三周年……,也都会这样? 顾不上这些东西,孟垚捧着花转身进厨房,裴书聿也刚好解下围裙准备出来。两人堵在门口,裴书聿瞥见他手里的花束,脸色才稍微有一点好转。 孟垚把花往他那边递,裴书聿没接,反而还把头也扭了个方向,不去看孟垚。孟垚无奈地笑了笑,踮起脚凑过去亲了他一嘴,亲到对方愿意看他后,他才稍稍喘着气停下。唇畔若即若离,孟垚轻声和他讲道理:“好了,纪念日也要和我生气啊……” 裴书聿垂下眼睫注视着他,撇撇嘴,冷淡的语气:“还知道纪念日呢。” 孟垚没理,只能更加低头认错,“明年一定记得!” 裴书聿这才惩罚似地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又吮了一下,孟垚吃痛也不敢吭声,只能搭着他的肩头默默忍下。裴书聿抵着他的额头问道:“饿不饿,不饿就先不吃饭,我要看电影。” 裴书聿都这么问了,孟垚哪有不依他的道理,而且孟垚不舍得浪费,中午那顿饭吃得很饱。孟垚点头,说:“那看电影。” 裴书聿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孟垚感觉裴书聿今天有些奇怪,想问点什么,但裴书聿很快就松开了他,把花接过去,然后拿到茶几上拆开,准备把花养在特制的瓷瓶里。 那个瓶子,据说价值五十万打上,专门请的大师打造,用的名贵材料,花费快一年的时候才从窑厂里成功诞生。孟垚看不懂艺术,只觉得也挺平平无奇,不明白裴书聿为什么要烧这个钱。不过孟垚一向不爱说这些,裴书聿的钱怎么花都没事,他只负责挣就好了,再说了,心痛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你穷,就要逼着裴书聿跟你一样学着节俭吧。 这样的恋爱观念孟垚认为是错误的,爱一个人,不是要改变他,而是要学会包容,学会理解,这样他们才能长久地走下去。本来世界上就不存在完全契合的两个人,你今天不喜欢他这个缺点,他可以改,明天你又看他那个行为不舒服,他也可以改,但,要多浓烈的爱才足够支撑他一次次地为你重塑自己? 人本身不存在优缺点,人只有特点。孟垚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喜恶同因”这个词,大致意思是说,你身上的同一特质或行为在不同情境或观察者视角下,可能会同时成为被喜爱或厌恶的原因。 打个很简单的比喻,有的人认为你敏感,多事,脆弱,扛不住,动不动就胡思乱想爱掉眼泪,但在爱你的人眼里,他只会觉得你善良,会同情,心思柔软细腻,是个很温柔的人。 像别人总说裴书聿脾气好差,可孟垚只觉得这是他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证据。多可爱啊,完全没有被社会改变过的,完全真实的裴书聿。 所以说,我们不必为了迎合任何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身为伴侣,孟垚会无限地去发掘,宠爱独属于裴书聿的特点。 裴书聿插花没有太多讲究,只要剪好底部的根茎,按照他的审美依次放进就好。孟垚在旁边观看他剪花,裴书聿指派他去把自己待会要吃的水果洗了,孟垚照做,等摆盘的时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 孟垚没忍住,好奇问了:“待会还要喝酒啊?” 剪花的手顿了一下,裴书聿模棱两可地回答:“嗯哼……” 太罕见了,两人在家几乎从不喝酒,孟垚突然有种莫名的直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花插好后,裴书聿去洗了手,然后让孟垚老老实实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旋即又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只余墙上一盏装饰作用的壁灯。光线偏暖,大约起到氛围作用。孟垚怕他过来时磕到桌角,马上就“欸”了声,然后给他打开手机电筒。 看电影,昏暗环境肯定是要的,这个举动很合理。 但是,接下来,孟垚被命令闭上眼睛。 没说原因,裴书聿不准他问。视觉被短暂封闭,其他感官就变得灵敏起来。 孟垚听见裴书聿拿起遥控,之后是半分钟的停顿,猜测他是在连接手机,接着又是按键的声音,两三下,很快,裴书聿的脚步声响起,一,二,三……,裴书聿的味道回到他身边。 “好了,可以睁开了。” 听到指令,孟垚缓缓掀开了眼。被正前方的巨大光源照的有些不舒服,一下子没适应,眨了眨眼,过后才看清屏幕上的画像。 全白的片头,然后中间有一串粉色的日文,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孟垚又搞不明白了,裴书聿看剧都在netflix上看,而且以欧美出版居多,日本导的也看过不少,不过不应该是这种色调的片头才对。 收到孟垚不解的眼神,裴书聿只让他把脑袋转回去,好好看接下来的内容。尽管裴书聿表现得很自然,但如此熟悉他的孟垚,还是捕捉到了他言语之间的一些不自然。 但是,来不及深究,裴书聿再度按下播放键。 画面开始丰富起来。 两个和他们一样,都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其中一个肤色偏黄,一个则是非常白,两人都穿着西装,衬得体型差有些明显。紧接着,镜头里就出现了一道声音,“请问两位之前有合作过吗?” 难道是访谈节目?孟垚这么想着,嘴上也跟着问了出来,裴书聿撇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孟垚从眼神里读出来:不要问那么多,往下看就是了。 于是孟垚又专心回到屏幕上,很快就又出现了第二个问题:“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明星吗?孟垚刚冒出来这个想法,接下来那两个男人的行为就有些让他看不懂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分明不太对劲,什么啊,如果是明星的话也太不正常了,就很像……,情侣啊,不然为什么两个同性看一眼就会害羞得不行? “好的,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嗯……打算从哪里开始呢,哦……,嘴巴,那下面就交给两位吧。” 没有任何缓冲,这两个男人就忽然开始亲了起来。孟垚张着嘴巴,茫然地望向裴书聿,“你说看电影……,是看这种?” 裴书聿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不过也是一瞬间,他就强装镇定下来,边说边开红酒,“是啊,陶冶情操啊。” 然后仰头灌了一口,有几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孟垚拿纸巾过去帮他擦了擦,手就在这时被抓住。 孟垚察觉到一丝危险,但是却不知该作何反应。裴书聿开始倾身向前,孟垚被逼着后退,直至压上背后的沙发。 第98章 裴书聿的眼神太过有侵略性,孟垚偏头躲了躲,轻声问他:“你要……,干嘛。” 屏幕里的主人公还在继续,而且某种无法言说的声音还愈演愈烈,孟垚无意瞟了一眼,发现这两人都已经是只剩下最底下那条短裤了。 进展也太快了! 裴书聿注意到他的眼神,伸手勾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正对自己,拇指还有意无意地碾着他的下唇,声音仿佛也染上了红酒,让人听了都晕乎乎的:“你知道是什么片了没有。” 孟垚再傻也都明白那两人是准备干嘛了,可是,他连男女怎么做那事都搞不太懂,两个男人……,又要怎么做?难道不是用手满足就好了吗? 孟垚缓过劲来,尽量让自己忽视不堪入耳的背景音。目光柔和中又带着一丝腼腆地看着裴书聿,另一只手抓上裴书聿撑在他右边的手,问道:“怎么突然想看这种……,东西……” 裴书聿用嘴巴去蹭他的鼻尖,不满地在上面咬一口,“情侣都要做的啊,你这么笨,不是我来教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上啊。” 想到什么,裴书聿忽然恶狠狠地瞪他:“还是说,你想跟我柏拉图?” 孟垚觉得今天的知识真有些超标了,他脑袋昏沉沉,“柏拉图又是什么啊……” “说你笨你真是笨。” 裴书聿这才放下心来,这呆子跟他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这方面的动作,裴书聿私底下还怀疑孟垚是想跟他搞纯洁恋爱那套,原来这呆子连柏拉图都不清楚是什么,很明显不是这个答案了。说着,松开孟垚的手,裴书聿去摘他的眼镜,“好了,不用看了,看我就好了,我已经提前学过了。” 长时间的电脑工作,让孟垚患上轻度近视。不久前就在裴书聿的陪同下配了一副眼镜,中规中矩的黑框,衬得人愈发像个大学生。 失去眼镜,孟垚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就只剩裴书聿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孟垚脸烫得不行,“好吧,我要怎么做,你教我好了,我会好好学的。” “真是好学生,”裴书聿亲他的眼睛,“像他们一样,先接吻吧。” 第77章全垒打 孟垚听话地按照裴老师的指示,抬头去吻他。裴书聿抚上他的后脑,掌心虚握着他的脖颈,呈一个半掌控的姿态。孟垚被亲得喘不过气,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裴书聿像要把舌头捅到他的喉咙深处去。 孟垚极力忍耐着,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到这个吻当中,连裴书聿什么时候扯开他束在西裤里的衬衫都毫无知觉。 先是在背后一通乱摸,然后又绕至身前,爬到胸口,裴书聿冰凉的掌心冻地孟垚一抖,抑制不住地从嘴里泄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恰好与这时的背景音重合,孟垚分神偷喵了会屏幕,发现自己与正被压在底下的青年几乎别无二致,甚至穿的都是白衬衫。 发现他的不专心,裴书聿手势一变,指尖在粉褐小粒上轻轻一碾,孟垚当即回神,眼睛露出几分迷茫,同时夹紧了腿,猫似地哼唧了两声。 裴书聿的眼神当场就暗了下来,开始紧抓着那点不放,像是找到什么乐趣一样,把孟垚搞得头晕眼花。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推了一下他,裴书聿倒是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屏幕里的主人公已经完全脱光了衣服,战况也跟着进入白热化,孟垚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个身材壮的男人居然把另一方折起来,然后他低着头埋在对方的……,惊悚地是,他还开始舔了起来…… 裴书聿抓到他在看屏幕,随即也跟着望过去,紧接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孟垚相差无几的表情。显然,他也被这个场景震惊或者是刺激到了。但很快,他就摸到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再次停滞,令人不齿的淫靡之音也瞬间消失。 客厅倏然间安静下来,只余孟垚和裴书聿的呼吸。裴书聿转过身来,优越的肩背完全挡住了孟垚的视线,脸上带着发现新玩具一样的好奇和兴奋,感慨了一句:“原来还可以这样。” 裴书聿是直接在网站上找的资源,付费的那种,质量当然不会很差,而且他看过了,好评很多。本身他也不爱看两个陌生男的搞这些,但为了他和孟垚的幸福,他不得不提前观摩学习一下。然而,点进去之后才发现,实在是索然无味。 演员颜值中等,动作间表情略微僵硬,叫声浮夸……,毫无美觉,满分十分只能给到六点五。大少爷没耐心看完全程,拉着进度条,两三分钟就看完了,因此自然也是没发现片里的这段情节。 裴书聿认真地在脑海里想了想,如果是别人,就算是让他去死他都不会做出这种牺牲。可,一想到对象是孟垚,就又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关键,看上去被舔的那个还挺享受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做得开心,不然他还提前学这些干嘛,假如孟垚喜欢的话…… 于是,他问孟垚:“你想不想要。” “啊?”孟垚连忙摇头,裴书聿这种有轻微洁癖的人,他怎么会让对方做这种事,而且他自己也认为不太干净,想必裴书聿也不会喜欢。就算真的做了,那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孟垚不想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不要了,我不喜欢。”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孟垚给出这样的回答,裴书聿竟然还有些小失望。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去想了,手里的动作继续,孟垚立马又哼了几声,裴书聿低头吻下去,这回嫌衣服碍事,边亲边把那些扣子给解了。 孟垚圈着他的脖子,发现对方在解最后一个纽扣时有些着急,半天都解不下来。生怕对方给扯掉了,毕竟买的时候挺贵的。孟垚就安抚他,“别急啊……”,然后抓着他的手一起给解开了。 随即裴书聿一把将他抱起放到了沙发上,左腿跟着顶开孟垚的膝盖,同时双手交叉,捏着下摆把上衣给脱了。 裴书聿的身材其实特别好,薄肌紧实,皮肤细腻光滑,摸上去很有质感。孟垚被迫摸过,他喜不喜欢摸还要另说,但裴书聿很喜欢被他摸,从背后抱他时都要严正命令孟垚把手放到衣服底下。当然,裴书聿也会这样对他,不仅会摸孟垚的肚子,兴致来了还要揉几下,按几下,然后抱怨太瘦了,孟垚就会说我会努力吃饭长肉的。 现在,裴书聿的手就正往他小腹上摁着,边亲边解孟垚的腰带。孟垚虽然感觉不好意思,但还是挺腰配合他一起把自己剥光了。 客厅里冷气充足,裴书聿光着膀子亲他,孟垚怕他着凉,还主动在他背上摩挲,好给他的皮肤覆上温度,趁着换气的空档问他“冷不冷”。裴书聿简直要笑了,他现在热得快爆炸,孟垚这个呆子还担心这个问题,心里一乐,整个人一转,自己换到底下,孟垚坐到了他身上。 亲吻愈演愈烈,孟垚的双手被抓至身后,裴书聿开始往下留痕,心情急切但行为克制。在这种事上,裴书聿一向是追求循序渐进的,亲了锁骨就要吻肩膀,吻了肩膀就要舔胸口,一步一步,让孟垚慢慢享受起来。 他知道,孟垚最开始是非常羞于和他坦诚相见的,几乎是每次一脱衣服,那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就不知道该往那边转了。发现问题的裴书聿很是积极地想找办法解决,后面他给孟垚做脱敏训练,包括但不限于一起泡澡,教他游泳,还有看影片,爱情片,国外的,吻戏和床戏都无删减的那种。 孟垚不愧是从山沟里出来,对“性”极速羞耻的人。最初看到这种情节会十分不自在,不是借口去喝水就是跑厕所,要不就是去厨房给裴书聿洗水果,裴书聿觉出他的小心思,非抓着他的手按在原地,逼他一起看完。慢慢地,次数多了,效果就出来了,孟垚现在已经勉强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一起洗澡,只是…… 像目前这样的情况,两人都是头一次。 孟垚家附近有人养狗,村里的狗有的是散养,有的栓在家门口,孟垚偶尔会去逗跑来自己家门口的小土狗。小土狗和他有缘,孟垚一伸手他就会乖乖躺下露出肚皮,要是孟垚拿手点它的鼻子,它就会伸出那条长长的舌头舔孟垚。 孟垚觉得现在的裴书聿就好像那条狗,舌头不停地在他身上留下湿痕,黏糊糊,热乎乎的,等那根舌头到了腹股沟的时候,孟垚才扭着身子止住了裴书聿。 “帮我脱裤子。”裴书聿抬起头来在他嘴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孟垚“嗯”了一声,轻轻地,然后低下头去干活。 天热时裴书聿只爱穿运动短裤,一双大长腿大咧咧裸在外,怎么晒也晒不黑,与孟垚健康的黄皮产生了些许色差。 孟垚跪坐在上面,短裤宽松到稍稍扯开松紧带就脱了下来,露出和他同色系的黑色ck。 “好了……” 孟垚不想再看,视线上移到裴书聿的胸膛。因为学习影片被中止,孟垚不清楚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只能任由裴书聿这个老师来带他。 第99章 裴书聿早就火烧眉毛热血沸腾,不过暂且还没到失智的时候。他喘着气拍了拍孟垚的后腰,下巴朝茶几下方的位置抬了抬,“去拿那个。” 循着他的目光往回望,孟垚这才注意到那里居然放了一个陌生的黑色袋子。孟垚下地蹲下身子去拿,打开后,一盒盒【超薄】【激爽】【亲昵爱】等字语涌进他眼底。 就是再傻,孟垚应该猜到这是什么了。 避孕套。 但是他俩都是男的,要这个干嘛?正要回头去问裴书聿,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又掉了出来。这次照样是半外半中,孟垚只能认出【润滑】两个字。 什么东西,裴书聿买这玩意要干嘛,它又怎么会和避孕套出现在一起。 孟垚一头雾水,然而,一切都等不及他深究,裴书聿已经从他背后压了上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拢在怀里,修长的手裹住孟垚,带着他一起拆开了盒子,又随手掏出一个粉套撕开。匆忙间,孟垚看到上面居然写了“草莓味”这三个字。 哇,这种东西还有味道之分的吗? 裴书聿咬他的耳朵,“呆子,这次好好学,下次你要自己来。” 说完,裴书聿重新堵住孟垚的嘴和他吻起来,并顺势倒在地毯上。裴书聿牵着孟垚的手,把套子交到他手上,在他鬓边沉声低语:“帮我戴一下。” 灯光昏暗,孟垚又是第一次上手,以至于搞了好半天都不得其法,实在是……,这“外衣”有点不太匹配。 最后还是裴书聿出手了,帮他,也是帮自己。 之后的时间里,孟垚就进入了全新的世界…… 孟垚自认是一个耐痛指数很高的人,小时候爬树摸鱼下地干活,什么划伤摔伤割伤都有过,但今晚的这种疼,和他以往受过的那些伤都不太一样。 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火车进洞,像把巨大的,不符合尺寸的海绵硬生生塞进瓶口……,总之,整个人好似要被劈成两半。 好在,驾驶员虽然零经验上岗,但足够耐心温柔。大约有半小时之久,火车终于顺利通行。 在这过程里,红酒被当成镇痛剂来使用。裴书聿很会安抚人,时不时渡几口红酒给孟垚。孟垚来不及吞下去的,就顺着下颌蜿蜒,浸湿身下的地毯,晕成一朵朵小花。 之后身心完全投入,裴书聿一个没注意,红酒直接被打翻,大部分都撒在了孟垚的小腹上。 深红色的液体在他微微内陷的肚子上,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涌动,而孟垚因为耻于和裴书聿对视,直接拿小臂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同时为了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又紧咬着下唇不肯松开。 这幅青涩懵懂又隐忍的表情落在裴书聿的眼里,简直美到无以复加。 以至于他,几乎是着迷般,低头全把那些红酒卷进了自己的嘴里。 最后结束的那一次,裴书聿借口自己的身体不好,哄骗着孟垚进行了骑马式。最初,孟垚是死也不肯的。好说歹说,裴书聿用那张脸撒娇,孟垚根本招架不住,幸亏裴书聿也是“初经人事”,孟垚光是坐在上面,他就已经快要受不住,最后稍稍扭了扭,他就绷着脖颈很快就交代了出来。 看电影时还只是七点多,等吃上饭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海鲜什么的,当然也都能吃,不过裴书聿很霸道地只让孟垚吃他亲手做的东西。 裴书聿就只在下边围了条浴巾,上半身光着。仔细观察他靠在椅子上的后背的话,可以隐约看见几条红痕,是孟垚无意识间不小心给他抓上去的,洗澡的时候孟垚才发现。那会他庆幸,幸亏自己有按时修剪指甲的习惯,不然就这几下,裴书聿就该出血了。 裴书聿的体力消耗过大,耍赖皮地支着手臂,懒懒地等着孟垚舀饭喂他。不过勉强还算体贴,先让孟垚吃饱,毕竟刚才他差点要晕过去,就是不清楚是爽晕还是饿晕的。 裴书聿自认为应该是前者。 孟垚夹了块莴笋放进嘴里,还没嚼,就听见裴书聿问他:“怎么样,我是不是还挺有天赋,就做了两次,我觉得看上去还可以。” 其实……,并不好吃,孟垚一吃就知道他放了不该放的调味品,不然这满嘴的酸味是怎么来的?他不会是把醋和酱油搞混了吧。 但裴书聿第一次下厨,孟垚认为也不应该打击他的积极性,就昧着良心说:“还可以……,就是酱油放多了,下次可以少放点,还有盐也是。” “真的?”裴书聿闻言不满,这盘菜他还没试吃孟垚就回来了,当时满脑子只惦记着别的事了,当然不清楚它最终会是个什么味道。不过孟垚这样子评价,他顿时有些不乐,马上就要孟垚夹一块给他尝尝。 孟垚一听,满脸为难,“你确定?” 裴书聿靠过去咬他,“快点。” 孟垚叹了口气,拗不过,给他夹了个小的喂过去,裴书聿信心满满地叼进嘴里。只是刹那间的功夫,裴书聿立马就拧紧了眉,孟垚见状把提前备好的纸巾递了过去,裴书聿扶着他的手,将口里的垃圾吐了出来。 然后裴书聿把那盘菜给推得远远的,让孟垚不准吃了。孟垚觉得可惜,就想拿回来,他这才吃了没两口呢,怎么说都是裴书聿的心意,哪能浪费啊。裴书聿比他还快,立即把那只要伸远的手给抓回来,放到嘴里狠狠一咬,“刚刚那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怎么就不听了?” 这个动作让孟垚想起两人胡闹的时候,裴书聿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一个个放进嘴里舔,孟垚霎时红了耳根,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热了张伯送来的饭菜,裴书聿吃得不多,大半时间都是在看孟垚吃。 “奇怪,你都没怎么动,也消耗这么大?都是我出力欸。” 看他吃这么起劲,裴书聿就生出逗他的心思。孟垚果然就停了下来,红着脸认真思考,但没找到原因,“不知道啊,可能出了很多汗吧?” 也不敢看裴书聿,说完就低头继续吃,不过进食速度明显变慢。 裴书聿笑了笑,不说话了。 回到床上,孟垚刚躺下去,裴书聿就拿着个小瓶子跪到床尾,拍了拍孟垚的腿,让他把裤子脱了。孟垚懵圈,问他要干什么,裴书聿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不干什么,放心。” 孟垚听话脱了,裴书聿拉着他的脚踝将他拖至身下,准备脱他最后一条裤子。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孟垚当即就抓住了裤腰,不让它继续下滑。 “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流血。” 裴书聿拿他没办法,难得老实解释了一句。孟垚松了口气,他的身体他清楚,流血肯定是没有的,裴书聿看着急躁,真上来的时候还挺有分寸。 况且洗澡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流出来,孟垚就和他说不用了,可裴书聿坚持要看,“没流血也肯定肿了,涂一下没那么难受。” 孟垚破罐子破摔,老样子拿手挡着脸,随他去了。裴书聿是真的很严肃地在看,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好歹也是人的重要部位,真弄伤了孟垚得多难受。 就为这个原因,开始前裴书聿还特地叮嘱了孟垚,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就要马上跟他讲,不要忍着,受着。 孟垚有点头答应,然而中途只是叫了两次慢些。裴书聿有及时停下观察,发现没有问题才缓下动作。 现在也没看出什么,不过多少是有些红肿了。裴书聿还是给他在周围涂了点,起身的时候又亲了下他的肚子。 终于可以关灯,满满的疲倦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孟垚几乎是要在下一秒就要睡着,奈何身后的裴书聿还要搂着他问:“喜欢这种事情吗?” “……,”哪有人一结束就问这个的,这让孟垚这个老实人怎么回答,本来今天做的那些……,就已经让他的羞耻心爆表了,裴书聿还要追着问。孟垚听他这么兴奋,又不舍得给他泼冷水,说实话,还可以,特别是能看到裴书聿的另一面,孟垚觉得还蛮新奇,但是……,要真说很喜欢,那暂时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还好啊……” 得到这个答案的裴书聿百分百不满意,当即就把孟垚翻了个面正对自己,孟垚更加不好意思,看他两眼就要把头埋到对方怀里。裴书聿把他抓出来,孟垚的眉眼还弥留着事/后的嫣红,嘴巴被咬得肿起来,看上去完全是被欺负过头的样子。 好吧,裴书聿无法在这个时候对他闹脾气,只能低头去亲亲他,孟垚还是很配合地张开了嘴。 亲着亲着,两人又喘起气来,最后裴书聿贴着他的唇不舍得挪开,“只是还好吗?我表现这么差?你都不出声,到底舒不舒服?” 孟垚也听不得裴书聿这么说自己,赶忙就解释:“没有说你表现差……,我只是还没习惯,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的……,只要和你,什么都很喜欢呀。” 这个回答给满分,裴书聿耳朵根也红,索性把孟垚一把抱住,搂着他的小脑袋亲了亲,“那下次还要不要,什么时候安排?” 第100章 两人在行事时都不爱说话,孟垚只会咬着嘴不让自己乱叫,裴书聿说得多的就是“呆子,头转过来,看着我”,什么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没讲,吭哧吭哧就是在动,简直完全不想停下来。 今天都还没过去,就已经在问下次,孟垚累得不行,问什么都挑他爱听的回:“你想要的话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声音越说越小,裴书聿撤身去看,发现那排小睫毛已经和下眼睑牢牢沾上了。 裴书聿一点没安分地去捏他的鼻子,“不止会勾人,还学会撒谎了,骗子。” 即便是已经快进入梦乡,孟垚也条件反射似地将那只作乱的手握住,随即放进自己的衣服里,紧紧地贴着小腹。 裴书聿愣了下,他的手常年冰凉,方才在运动过程好了一些,但洗完澡后就又变回原样了。自从他们关系更进一步后,孟垚每晚都会这样子把他的手放到他肚子里捂热,自己被冻着也无所谓,冬天也不例外。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爱他,光是想想,裴书聿就发现自己又想要了。。。 第78章上瘾了 翌日,孟垚居然破天荒睡到十点多。醒来时裴书聿也不在床上,掀开被子正要下地,裴书聿就出现在了门口,孟垚却突然双腿无力,差点就要栽个跟头,裴书聿眼疾手快拦腰扶住了他。 裴书聿顺势在孟垚的脑袋上吸了一口,才说:“笨蛋,起那么急干什么,本来脑袋就不灵光,再摔更傻了怎么办?” 裴书聿教训人时,丝毫没有自己就是导致孟垚双腿发软的罪人的自觉。 “怎么会腿软……,” 孟垚这句话是无意识说的,诧异原来电视里演得都是真的吗,真的会做那种事情后就会站不住。 “……,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当然会软,腿张那么开……” 孟垚当即捂住他的嘴,裴书聿眼睛眯了眯,很配合地收声了。在他怀里缓了一下,渐渐感觉到脚掌有踩到地板的实质后才拍了拍裴书聿的手让他松开。 “你不再睡会吗?这么早起。” 孟垚去洗漱前问他一嘴。 裴书聿跟过去,倚在门口看他挤牙膏,装水,刷牙,“当然是起来收拾东西,还要给某个笨蛋准备吃的啊,本来就瘦了……,昨晚也才吃了那么点,怕你饿晕在床上,你再不醒我都要把你摇起来了,猪。” 孟垚嘴里装着泡沫不方便说话,弯着眼对他笑了笑,非常腼腆。 不过,很快刷完牙洗好脸出来的孟垚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裴书聿口中的收拾东西,就是打包直接丢掉。昨晚在地毯上胡闹,红酒还有其他东西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上面,裴书聿起床后就直接让张伯带了套新的过来,旧的直接做报废处理。 可是,就孟垚所知,那件尺寸几平的地毯起码要十几万……,美刀。孟垚痛心疾首,其实洗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拿去丢了。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裴书聿这种有洁癖的,估计是受不了的吧。 孟垚提出自己的意见,“以后要弄那个的话……,还是在床上吧……” 裴书聿一下就猜中他什么意思,嘴角抽了抽,说他:“抠鬼。” “说得好像床上做不会脏一样。” “唉……,你不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呀……,”孟垚喝着张伯送来的清淡小粥,又羞又无奈地和他讲道理:“被套换一下就好了,没有那么那么麻烦,我会洗得很干净的。” “哼……,”裴书聿也拿他没办法,很大度地说:“看心情吧,你好好表现的话,就在床上。” 说完,像是又想到什么,裴书聿自己都变了变脸色。手搭着孟垚的椅子,身子往他那边靠,咬了下他的耳垂问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吧?” 裴书聿把这事想得也太严重,孟垚都被他这么反复得给问麻木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彻底让他放心,孟垚摸了摸刚刚被咬的地方,抬眼去看裴书聿,“真的没有,你……,反正还可以……” 这下算是说到裴书聿的心坎去了,料想哪个男人不爱听这种话,裴书聿当然不是例外。也不免他做了那么久的功课,换来如此评价也不亏。心里得意洋洋,嘴角都翘了几分,孟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他又怎么了,就继续低头喝粥去了。 裴书聿以前最瞧不起赵庭北的一点就是这人爱玩。好像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做这档事就会死一样,现在看来,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好像三百六十五天……,也是有点多了,那不是畜牲吗,别说孟垚受不受得了,他这头牛也不能每天都有汁榨吧? 当然只要一半就可以了,做一休一,或者做一休三他都能接受,本身他也不是性|欲特别强的人,这点他可以百分百肯定。 所以,自从有了这第一次之后,裴书聿就合理地规划起了两人的下一次。自然,这事不能他一个人就做出决定,孟垚也有要求,他只接受在周五到六这个时间段,因为其他时间都要上班,晚上弄这个会影响他上班效率。裴书聿最初说好,但常常到了周三就忍不住要动手动脚,不过他很聪明,答应了孟垚的事又反悔算什么,所以总是他想方法去“诱导”孟垚先作出这种行为。 比如:洗澡的时候故意不拿衣服,让孟垚给他送进来。 来都来了,你说他能这么轻易走吗。耍赖让孟垚帮他搓搓背啦,挠挠痒啦,孟垚又不是和尚,这时候裴书聿再低头咬一口他的嘴,用特地压过的声音去喊孟垚,孟垚就会傻傻地中套。 何况,孟垚对这张脸就不具备任何抵抗力。 裴书聿只需要稍稍对他放点诱惑,孟垚就会心甘情愿不知不觉地上钩。 裴书聿感觉自己和孟垚在一起的上一年简直像是白活了。整整一年,两人竟然只会牵手,拥抱和亲吻,偶尔用手互相解决一下需求。完全禁/欲一般的生活啊,他是怎么过来的? 裴书聿有心找孟垚弥补,保持着一周三次的频率,这样美好充实的日子一下就过去了快半年。期间还要抽时间出差,亲自去盯西南两个项目的进度。 又是临近国庆,胡兰打来电话。说让孟垚回家,他爷爷八十一岁生日,逢一要大办,外头的孙辈都要回去,最后还是万年不变地问他那个对象愿不愿意跟他回来。 接这个电话时,孟垚正被裴书聿压在床上。知道他在和家里人通话,裴书聿倒是很老实地停下来没有继续再弄他,只是孟垚的声音有点沙哑,裴书聿给他喂了口水才接起来。 讲话的时候裴书聿就贴在他身上,下半身老实,嘴巴却一直在他脖子上舔来舔去。听到“对象”两个字,裴书聿警觉地抬起头来,孟垚的手在他脑袋上摩挲着,瞧见裴书聿的脸,特别想和胡兰坦白,大漂亮姑娘是没有了,大漂亮小子就有。孙子也没有了,你儿子被人干得像孙子,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但是最后只说了他会回去,对象他再问问,肯不肯和他回去,那边唉声叹气又讲了一些才挂了电话。 裴书聿笑起来,咬他的下颌,贴着他的唇呢喃道:“对象愿意啊,特别愿意,就是怕阿姨晕过去……” “对不起……,”孟垚摸着他的耳朵,伸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避免滴落到他的眼睛里。 还想说些什么,但裴书聿已经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腰腹重新运作,孟垚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到了要走那天,北京下了蒙蒙小雨。孟垚认为雨天开车不安全,不太想让裴书聿去送他。但裴书聿坚持要去,那就只能是孟垚开车,裴书聿在副驾驶笑:“呆子,我觉得你开车更危险吧。” 孟垚拿了驾照后,虽然有经常开车上下班,但终归没开过太远的路,而且路线没那么复杂。总的来说,还是个实习期都没过的菜鸟。孟垚没反驳,依旧安安稳稳,慢速向机场前行。起得太早,孟垚开车又催眠,裴书聿就眯着眼睛睡起了回笼觉。到地方后,裴书聿自己就醒了,像是根本没睡熟一样。停车位紧张,孟垚就没让裴书聿跟他进去,下车前解了安全带,主动亲了裴书聿,承诺很快回来。裴书聿撇着嘴,脸色说不上好坏,没办法,只能多亲几下,裴书聿这才推开他的脸说:“好了,再亲就开车回家办事了,你也别去了。” 孟垚哽住,让他回去的时候注意着点,然后就下去拿行李了。 行李稍微有点多,还带了裴书聿的一份。他倒是想去刷脸,但感觉胡兰是个精明的女人,去多了她总会怀疑,不送也不行,始终是要把这段关系坦白的。 目送那道背影进入机场后,裴书聿驱车前往爸妈家。 “不行,今年是小孟本命年,明年是你本命年,这两年都不适合结婚。” 裴书聿对面的蓝茵边吃水果边和他讲今早她和婆婆出门工作的结果:“后年可以,大师说了,小孟生辰不错,和你八字合。到时候你想去哪办婚礼,我再和奶奶把地址给他,争取挑个最好日子,大吉大利。” 第101章 “后年?”裴书聿支着额头,不太满意地说:“太晚了吧。” 蓝茵无语:“有什么区别,迟一点影响你过日子了?” “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啊,”裴书聿讲:“不然那些人怎么知道孟垚是我们裴家的,以为他不明不白地跟着我,人家说他倒贴呢,我不爱听这些话。” “唉呀……,”蓝茵也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是大师就这样讲的呀……,本命年结婚是大忌,这可不兴胡来。” 裴书聿哼了声:“同性恋也讲究的吗。” 蓝茵不乐意他这样说自己,虽然心理上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但“同性恋”这三个字,在社会上的确不是什么好词。蓝茵讨厌儿子这样形容自己:“管你同不同,同怎么了?人家看的是八字!” “再说了,你那么着急也没用啊,丈母娘你搞定了?你可以正大光明进小孟家了?没有的话你急这一时半会干什么,明年才你俩才二十四五,又不是三十四五,大把时间呢。” “呵呵,您二十四岁时我大哥还是大姐都要有了,你怎么不说你不急。” 蓝茵哼唧两声,“我是不急,那是你爹急。” “那我跟我爹一样,我也急。” “臭小子,”蓝茵丢给他一个眼神,拍拍手,站起身,优雅地甩甩裙子,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那你就赶紧把人家爹妈拿下,不然急死没用。” 裴书聿烦得不行,下一秒也离开,去找他姥爷去了。 第79章选择题 孟垚这次回来,肉眼可见地感受到了家乡的变化。 那条在修的公路已经快到他家门口,路过村委会,发现它正在重新翻修,和存在了二十几年的灰败老平房相比,更有模有样了,而且外墙还贴了几个红色立体字,孟垚没来得及全部看清,就记得后半段是什么携手迈小康,估计是上面的人来指导过,村委也要正式进驻党组织了。 全新的风貌,孟垚衷心地替家乡感到高兴。而且,不止是这一点,他还细心地发觉,大哥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再像过年那会那么僵持,至少小玥儿主动爬到他身边时,他没有再来抱走了。尽管还是很少交流,可大哥本身也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孟垚在心里松口气。 这样就很好了。 即使将来真的讲开了,爸妈不认他,他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还有哥,还有妹妹,结果不算太坏。 除此之外,迟钝的孟垚发觉到胡兰的态度似乎也有所不同。但具体怎么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好像跟他说话变得没那么干脆了?总是讲半句没半句的,孟垚有时候都不清楚她想跟自己表达什么。 裴书聿买的礼物他都分类好,然后各自送了出去。大哥的是买给小玥儿的各种儿童绘本,是那种一点图案就会唱歌说话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很高级的,孟阳看见都想拿去玩。孟阳是一套国外大牌的护肤品还有一条dior的裙子,是孟垚挑的,价格高的离谱。长辈都是营养品和药材了,因为孟庆忠爱喝酒,裴书聿还另外给了塞了瓶茅台,主要是裴书聿没跟他一起回来,多的他也带不了。 大哥和妹妹本人都知道礼物是裴书聿买的,不过胡兰并不清楚,只是给她补品时,孟垚和她提了一嘴,说裴书聿知道他要回老家,就顺便把家里那些多了的补品给孟垚带回去,以感谢上次孟家的借宿。 这个理由不知道胡兰信没信,反正最后是收下了。 在老家待了三天,孟垚和小妹一起乘高铁返京。孟阳这学期开学就大三了,因为读的是文科类专业,孟垚在高铁上和她谈了谈之后的打算。 “想接着读吗,想的话二哥养你,其他的不用操心。” 孟阳有次聊天时和他说过有点想考研,毕竟她这个本科不是很够看,但又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孟垚当时持否定意见。 孟阳少见地说丧气话:“可是我怕我考不上啊,这不是浪费时间了。” 孟垚不认同她的想法,温声和她讲:“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你学习了就是收获了,这是收获多少的问题,跟浪不浪费没关系。” “但是我付出的时间不是成本吗,我本来可以用这段时间去做其他事情的啊,打工都能赚一点钱了。” 孟垚最不喜欢孟阳说打工这件事,他自己知道边上学边打工有多辛苦,不希望小妹也再经历这样的生活。 “我说了,你不需要担心钱这个问题,你就算一次考不上,你二战三战,甚至是四五六,二哥都能养得起你,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如果你是怕妈知道后会说你,你就直接跟她讲你是在上班就好了。家里也不会跟你要钱,要是真碰上一些节日假,我这边转给你,你再转回家。我只想你做自己想做的,你还小,不要总是想太多东西,以后的人生还有得烦,二哥现在能帮你的就尽量帮你。” 听完这段话,孟阳就忍不住酸了鼻子,抱着孟垚的胳膊靠上去,“二哥,之前的事,对不起。” 孟垚愣了下,旋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摸了摸孟阳的脑袋,“家人之间不用说这些,你现在能接受二哥和裴书聿,我就很开心了,我还要谢谢你和大哥呢。” 孟阳问:“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真的。” “你真的很喜欢他吗,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孟垚想了想,给出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嗯,很开心,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 - “我看你好像很开心啊,”裴书聿捏着孟垚的脸扯了扯,语气危险地逼问道:“又背着人偷偷想什么呢?” 裴书聿今天没空,孟垚到的时候是安排家里的司机去接的。先把他妹妹送去学校,然后才车他回来。裴书聿去工作室处理了点事情,傍晚到家,孟垚已经准备好晚餐。非常丰盛,看得裴书聿口水直流。 被捏得一点也不疼,孟垚笑得更灿烂了,抓着裴书聿的手放到嘴巴亲了下,“我大哥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他十一月底可能会到北京出差一段时间。让我问你,有空的话,找个时间出来和他见一面。” “哦?” 这倒是挺意外的,裴书聿挑眉,“你大哥这是想开了?” 孟垚认真分析,“不知道啊,但总归是一个积极信号吧?不然没有必要见这个面。” “那,”顿了顿,裴书聿又使坏,“万一没谈好,他思来想去,还是看我这个男弟媳不顺眼,给我泼水倒油怎么办?” “……,不会的,我陪你去。” 裴书聿掐着他的脸,让他的嘴像小猪一样嘟起来,“你陪我就有用啊?” “那我给你挡着?”孟垚歪歪头,艰难发声:“不过……,我大哥是文明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不要想多了。” “哼,”裴书聿最看不惯孟垚这幅崇拜他大哥的样子,继续阴阳怪气道:“还没去呢你就已经替你大哥说话了,我看我还是自己备套新帽子新衣服过去吧,别到时候真被泼了还没人帮我。” 虽然不清楚他这个情绪怎么又上来,不过孟垚愿意配合着哄他,把他作乱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我哪里舍得你被泼啊,你不要天天讲这些有的没的。” “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了?”裴书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叫有的没的,我就假设一下,你连好话都不愿意说一下了?” “……” 孟垚头疼,干脆一把上前抱住他,又想抬头去亲一下,结果裴书聿快他一步躲开了,还往外推着他的脑袋,语气冰冰:“谁让你亲了,这招对我没用,先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啊……,”孟垚有些委屈。 “那我问你,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你哥重要。” 裴书聿性格要强,从小就好胜。玩什么游戏都要赢,但凡他参加的考试竞赛总要拿第一。就连身高,他都是周围人里最拔尖的那一个。因此,在所有他认为重要的关系里,他也理由应当地觉得对方必须把他排在第一位,否则这段关系就没有再往下进行的必要。 “可是你们的定位都不一样啊,你是……对象,大哥是家人,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为什么不能?又不是爸妈,”裴书聿不认同这句话,“如果我有兄弟姐妹,我依然会把你放在他们前面,我可以这么说,你却做不到?” 大约三四分钟后,一直在沉默的孟垚终于给出了答案。其实真的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选项,毫无疑问,他不能没有裴书聿,裴书聿也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然而,现在孟垚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有一天裴书聿和大哥同时遇到了危险,并且能救他们俩人且只能救一个的只有他自己,那他会先救谁。 这个类比和某一个婆媳关系难题很相似,孟垚觉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好像哪一个都不能放弃。 不过,孟垚还是做出了选择,“裴书聿,你最重要。” 大哥有大哥的爱人,裴书聿的爱人是他,那他没有理由不去抓住裴书聿。 第102章 裴书聿撇撇嘴,“想这么久……,” 孟垚知道他这是哄好了,又笑起来,“能抱一下了吗?” 裴书聿就很大方地张开了双臂,“想抱就抱啊。” 孟垚穿过他的肋下把他抱住,脸埋在胸口上蹭了蹭,心里在小声嘀咕:到底谁会受得了裴书聿啊…… 裴书聿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揉乱他的头发,“你这么迟钝,我肯定是要每天提醒你你有多爱我的。你不要觉得我小题大做,无理取闹,这对我们稳定感情是很重要的,知道没有,笨蛋。” 孟垚咂舌,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么想,忙应承下来,“嗯嗯嗯,知道,我会记住的。” 不过也不用提醒啊,孟垚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 十一月底。 行道树已经光秃一片,玉兰只剩枯枝,横七纵八分割天空。路人行色匆匆,寒风刮得人面颊生疼,不得不加快脚步躲进车里,钻进地铁站,好让身体回温。 孟冬平忙完上头交代的任务,开完最后一个会议,随着人流慢步离开会堂。裴书聿派来的车子已经在路口等他,孟冬平要去完成来京最重要的一件事。 要去的地方离大会堂不远,孟冬平下车后就有专人等在门口,一路恭敬地引着他进到了一间包厢。 今天谈事的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口碑在当地备受赞誉。老板是裴书聿的一位相识,得知他要在这里待客,还主动询问了对方饮食喜好。裴书聿当然不清楚,问了孟垚,孟垚交代得很具体,裴书聿差点又要闹起来,说怎么什么都记那么清楚,孟垚当时在上班,差点没被他这一问给气吐血。 孟冬平进来时,裴书聿也跟着起身,神情自若,无比自然地喊了声:“大哥。” 孟冬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面色冷静得近乎严肃,由于工作性质,先习惯性地上下扫了他两眼,然后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第80章见大哥 裴书聿也是刚办完事没多久就过来的。 包厢里暖气充足,他脱了外衣,把手套放进兜里。现在身上就是一套常见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虽然简单,但被他挺拔的体格衬得看上去倒是比上次见面要更稳重。 两人一坐下,候在门口的侍者就立马吩咐后厨开始上菜。 孟冬平上来就开门见山道:“裴老给我单位寄去一封推荐信,是你的授意?” 两周前,恰逢孟冬平的单位搞工作评优,一封来自北京的信件寄到他们单位,而且还是专门快送,寄到他的上头那里。 不待裴书聿回答,孟冬平又兀自说了下去:“无论是不是,这封信我都不会动它。今天来,我只是作为孟垚的大哥,想和你谈谈你俩之间的事。如果你觉得用升职或者送礼,类似这样的涉及权利利益交换的事情可以令我对你们的关系改观,我劝你还是少费力气。” “大哥所言甚是,”裴书聿笑了笑,“咱不兴做这种腐败的事。奈何老爷子太疼我,见我迟迟不能光明正大地进你们孟家家门,稍微心急了些。我想,这封推荐信应该也不冒味吧?用不用自然是大哥您说了算,只要裴家在一天,这封信就永远有效。” “而且,话先不要说死。大哥言语间如此看不上这样的行为,但你这短短几年,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步步晋升到现在的副处,除去你的政绩之外,真的没有大嫂家的助力吗?” “你什么意思?”孟冬平闻言当即眯起了眼睛,露出审讯下属时的目光,“你觉得我利用了老丈人?” 孟冬平冷哼一声:“我问心无愧。” 裴书聿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姿态悠闲,声调平缓:“大哥你先别着急,我就是随便一说。我当然也相信大哥的能力,不然那封推荐信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递到你手里。推一个没能力的人过去首都,老爷子后半辈子的名声也不要了?” “今天我们见面的目的,我想都是一样的。我做这么多,也只是希望大哥能够接纳我和孟垚在一起这件事。假使退一步,您真的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但是呢,毕竟孟垚是您亲弟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他就是再有错,那也是我先招他的,您不应该对他那么苛刻,更不应该用刻薄甚至是恶毒的言语来指责他。” “在他那里,你一直都是一位很好的大哥。” “我……,算了,”孟冬平本想反驳,但或许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不明白,你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少爷,为什么会看上我们家老二。”孟冬平正了正身子,平视裴书聿,“你应该见过不少人,比他优秀的,比他好看的,或者说——,” “你想找一个听话的,又能照顾你的,我想,以你的身份,都不难。” “你偏偏看中孟垚,究竟是习惯他,还是真的喜欢他。” 又是这种愚蠢的问题,裴书聿稍显头疼,随即掷地有声地回答他:“我如果不是喜欢他,你根本不会收到那封推荐信。” 孟冬平想起那封推荐信的内容,十分简洁明了,抬头就是推荐信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仅仅看字就可以透出主人两三分性格,正文也只有短短两行: 我推荐孟冬平同志到你处报到。 有任何问题请联系该电话——, xxx xxxx xxxx 落款是裴老的名字。 一旦站在某个体系的金字塔尖,任何规则于他们而言都形同虚设。孟冬平说不心动那一定是假,没有一个人,会不渴望更高的权利。 尤其还是他这种从小地方出来的,体会过权利带给他的好处后,是会一点点上瘾的。 这封信未标注特定单位,那么,裴老的意思,平级单位任孟冬平选择。 被裴书聿反复提及这封推荐信,对方似乎能看穿他的真实心理,孟冬平有些恼怒,“我说了,我不会用。” “你不想小玥儿有北京户口?你不想将来可以风光返乡?”裴书聿轻描淡写:“当然,人各有志,我只是想好心跟大哥讲一声。这封推荐信您用不用都无所谓,只要你不再反对我和孟垚在一起,您的仕途就还广着。” “老二单纯,从小就没接触过同性恋这种东西。你在大城市见多识广,比他更明白背负同性恋这个担子意味着什么,你要是真这么爱他,不如放手,看看他是不是非你不可呢。” 孟冬平这话不完全是真心实意,一半是想试探他,一半是为了报复他方才那些冒犯的话。 “在我这里没有放手两个字,无能的人才会这么做。你不如拿这些话回去问问孟垚,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和别人相处。” “即便我不阻拦你们,我爸妈也不会同意,这点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无法保证。”孟冬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时杯底与桌面发出轻微声响,抬眸直视裴书聿,“你所谓的爱就是让孟垚在你和家人之间为难吗?” “所以今天这顿饭就是想请大哥帮帮我呀,”裴书聿这会学会客气了,略俯身越过桌面给孟冬平斟满了茶,“阿姨最疼您这个大儿子,您讲什么,无论有理没理,她都会听上几分。不像我们孟垚这个呆子,打小不得人疼的,做错丁点事就要承担多一倍的代价……,所以我想,如果大哥要是愿意从中调和,孟垚也不会太难做。” 裴书聿话里有话,孟冬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可他也没理由反驳。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家庭的中心,不知道自己比弟弟妹妹收到父母更多的爱吗?他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这么多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导致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位也逐渐从兄长向“父亲”转变。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独属于家庭话事人的“父权”,弟妹于他而言并非同一平级,他要求他们要按照他的想法,他的观念来生活,不符合他理想的就会被判定为走上歪路,必须施予措施纠正。 “我只能说尽量,也别太指望我能改变老人家的思想,真这么容易,社会上结婚的男人得少五分之一吧。” “‘尽量’就够了,”裴书聿持杯朝孟冬平的方向敬了杯茶,“那我就不客气了,接下来请大哥品鉴一下这家店的饭菜如何,好吃我们就下次再来。” 孟冬平看他两眼,没再说话,右手一抬,开始动筷了。 虽然前面的谈判颇有些硝烟四起的味道,但吃饭过程还勉强算是和谐。裴书聿不再夹枪带炮的说话,孟冬平始终是年长他好几岁,情绪把控得当,也没有跟他计较太多。毕竟孟冬平再怎么看裴书聿不顺眼,也得时刻顾及着他那层身份。何况后面裴书聿也挺给他面子,一口一个大哥那叫一个顺口,不看脸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而且聊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孟冬平发现裴书聿这人不像表面那么幼稚轻浮,许多事情他的见解竟然比孟冬平还要犀利。尤其讲到家乡的后续发展,裴书聿的眼光显然要比他看得更长远。孟冬平在位六七年,也自诩见多识广,但裴书聿的理论知识和提出的实际方法更要独特,这样的人,如果将来要行政的话,恐怕仕途会颇有建树。 第103章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八点多,临近离场时裴书聿抬手找侍者又点了几个菜。孟冬平正疑惑着,又听到他说“打包”二字,裴书聿这会朝他望过来,主动解释了一句:“给呆子的。” 孟冬平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这个称呼颇有意见,转头想到两人的关系,还是闭上了嘴。 顿了顿,裴书聿又补充:“刚给我消息说就到了,让你等他一下。天天忙得要死,研究市场股票证券基金……,公司就他最晚下班,知道你要来才难得愿意早退。” “亲哥大老远来一趟,过来看一眼不是很正常么,怎么听着你有意见似的。” 孟冬平话中有话,裴书聿在心底把他骂了一遍,面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呵呵……,大哥您这话说得,我还能不让他看亲哥,不至于。” 没五分钟,孟垚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半空中和裴书聿的眼神相撞,随即就停留到了他大哥身上。 裴书聿暗自不爽,结果孟垚还一屁股坐到了他大哥旁边的位置。 搞什么?我这里不是还能坐一个吗?没看到我这么大个人? 裴书聿的气压骤然变低,孟垚却毫无察觉一般,只顾着和孟冬平寒暄,什么“这里的菜吃不吃得惯”“今晚住哪儿,单位有安排了吗”“什么时候才走,要不晚两天,我们逛逛北京”,要不就是“小玥儿怎么样了,我给她买了点玩具,你到时候带回去给她……” 完全就是无视裴书聿的存在! 裴书聿“咳咳”两声,音量不大,孟垚还是听见了,这才舍得从孟冬平的对话里抽出身来去看他,“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冷到了?” 眼神,言辞明明关切,但却没有挪动步子到他那边,恐怕是顾忌他大哥在这,不好表现得太亲密。 但裴书聿就是不爽。 “感冒了这是?”孟冬平假意关心:“北京的冬天确实冷,不过怎么我和你在这坐了这么久,现在才听到你咳。” 裴书聿泰然自若,“可能就是凑巧吧,这我也不想啊,嗓子痒痒的。” 孟垚闻言给他添了热茶,没听懂大哥和裴书聿对话中的言外之意,兀自给他解释着:“他是很怕冷的,可能今天出门穿得少,又吹到风了。” 裴书聿“嗯哼”一声,看向孟冬平,眼神里嘚瑟得不行。孟冬平无语,控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心想明明和他谈事情的裴书聿并不是这样,怎么孟垚来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三人又聊了一会,最后孟垚说要送他回去,孟冬平摆手说不用,酒店跟他们不是一个方向,他叫的车已经快到了。 孟垚还说陪他等车到了再走,孟冬平直接把他往裴书聿那边推,“好了,回去吧,我又不是孟阳那小丫头。”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步行至停车的地方还需要三五分钟,孟垚和裴书聿一左一右并肩走在街道上,一个双手插兜,一个左手拎着袋子,里面是打包的晚餐。 首都市区的夜晚总是看不到星,尤其是北风呼啸的冬天。 孟垚想起裴书聿咳嗽,要去牵他的手探探温度,裴书聿却不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孟垚昂头去看他,裴书聿又把脸侧过去,不让他瞧。 “诶……,” 孟垚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好笑的,但又不敢笑,只等上车后裴书聿终于舍得把手掏出来带安全带,孟垚这才抓住机会去握他的手。 还好,不是特别冰,不过孟垚还是非常熟练地从储物格里拿出手套给他戴上。在孟垚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念叨下,现在裴书聿已经养成戴手套的习惯,只是需要孟垚帮他他才乐意戴。不过如果要去办事的话,就会提前脱了放在车上,像吃饭什么的,戴着会把手套搞脏。 这个手套还是孟垚送的,但早就不是大一那个了。这是毕业后,住出租屋那会孟垚重新给他织的。裴书聿参与了买材料,选颜色这两项重要的前期工作,并且全程监督孟垚,不要脸地挑三拣四。 常常是孟垚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裴书聿就在后边把下巴支他肩膀上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不考虑孟垚的手酸不酸就算了,还隔一会就要点评上几句,例如: “诶这里我瞧着怎么有点歪?” “你是不是没用心织。” “是不是根本不想织?” 可怜孟垚上完班累死累活,好心送他东西还要承受这样的“污蔑”,换做别人早就甩手不干了,只有孟垚这个呆子,还傻傻地哄他: “没有啊。” “没有歪,可能是我没收紧。” “给你织,怎么没想给你织。” 织完手套已经很累,孟垚还要满足裴书聿一些不合人情的要求。 “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 裴书聿垂眸看着孟垚给他戴上手套,控制不住开口。 “刚刚怎么了?”孟垚没明白。 “还问我?”裴书聿深吸口气,然后连珠炮似地往外吐:“你以前一看到我就要摸我的手试一下温度,你大哥在你怎么就不记得了?还离我那么远,我座位是有别的小三在吗?我怎么没看到?咳嗽了也不管我,倒杯热水就算完事,我看你说我比你大哥重要都是假话,将来我和你大哥同时掉水里我看你也是先救你大哥。” 孟垚扶额,这个问题他才想过,裴书聿这么快就给他问上了。 “额,但是你会游泳欸……” “?”裴书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随即像是被气笑了一样,“好,好好好……,你们姓孟的就是有本事,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流的都不是同样的血,自然是比不过的。” 裴书聿生气,说了一大堆,但孟垚却没抓住重点,还觉得裴书聿是不是气糊涂了,他们要是流的同样的血,那还怎么在一起? 说完裴书聿就发动了车子,不想和孟垚讲话,因此车载音响开得格外吵闹。孟垚识相地闭上了嘴,怕他开车分心,不安全,所以想着有事都等回到家之后再聊。 其实他一路上都有在反思,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他吗?还是他和大哥没谈好?可是看上去不太像啊,大哥要是不喜欢他也不会留在那吃饭了。 裴书聿则是越开越气,孟垚这个死呆子竟然真的就不管他了?不把他安抚好怎么开车?也不怕他情绪激动出事故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不把他放心上了。 于是,刚回到小区把车停好,孟垚正要上来和他讲讲理时,裴书聿转头就甩他一句:“今晚分房睡!” 第81章分不分 “你确定?” 孟垚被突如其来的分房搞懵了,下意识就回了裴书聿这三个字。这句反问成功让裴书聿停下脚步,“是你睡觉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你,有什么不确定的?今晚你不准上床碰我。” “……” 孟垚沉默了一会,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两人,孟垚在身后偷瞟镜面上的人影,裴书聿和他对了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真的确定吗?今天是周三……” 周三是什么日子,是两人约定俗成的“情感增进日”,往常这天孟垚都会尽量把工作压缩在公司完成,之后吃完饭休息一会,洗澡的时候就会被裴书聿给扣押在浴室陪他胡闹。也有处理不了的,必须要及时解决的问题,孟垚会先在书房加班。愤愤不满的裴书聿就会过去捣乱,硬生生挤进孟垚和椅子中间,让孟垚坐在他腿间完成。 这个过程,裴书聿要么对他的工作提出一些指导,要么对孟垚本人动手动脚,时不时咬咬耳朵,舔舔脖子,手伸进衣服里一通乱摸,然后控诉孟垚是个只在乎工作的负心汉。 孟垚一边工作还要被“骚扰”,效率大大折扣,原本半个多钟就能完成的任务,被裴书聿这么一闹,一个钟都只干了三分之一。无奈只能先暂停工作,回头和他接个吻,安抚一下裴书聿。裴书聿目的达成,终于愿意安分一会,不过孟垚的工作太无聊,他经常看着看着就靠在孟垚肩膀上睡着了。 孟垚沉迷于工作,键盘敲打的声音掩盖了裴书聿的呼吸声。只等他要关电脑时才会发觉,肩膀上那颗脑袋沉得要命,轻轻把人喊醒,然后一起到床上睡觉。 这样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孟垚就可以暂时躲过一次胡闹的机会。为什么是暂时,因为裴书聿第二天睡醒后想起来,就会跟他算账。 “周三怎么了?”裴书聿给气昏头了,忘记今天的日子,这下说出口也不能反悔,硬着头皮指责孟垚:“你看你,脑子只有这个吗?今天不做不行?还嫌工作不够累?” “……” 孟垚哑口无言,明明每次最想做的人都是他吧,怎么就把自己说成色中饿鬼了。不过也好,孟垚今天确实上班上得有些痛苦。早上九点开市后,股市就一直不太平,成片的绿色占满了他们的电脑,公司里哀嚎一片。干他们这行的,谁的手上不持几支股票?赚得好好的,都还不够这一天亏,这搁谁谁受得了。 第104章 除了孟垚。 孟垚不喜欢这种高风险高收益的东西,他的钱都放在裴书聿那里。裴书聿偶尔会拿去买点玩玩,孟垚没怎么在意过,赚了亏了不重要,他相信裴书聿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裴书聿心里有数。 但是,他们亏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客户亏了多少。客户的钱少了,他们就要赶分析报告,原本孟垚今晚是要留在公司加班的,只是大哥到访,他才提前打卡溜出来。既然裴书聿都这么说了,孟垚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分房——, 等干完活再偷偷跑床上就好了,反正裴书聿也不会真的把他赶出去,当务之急肯定是要先完成工作的嘛。 转眼间就到楼层,孟垚放轻脚步不敢吱声。等裴书聿停下来开门的间隙,孟垚才有机会凑上去和他说话。 “我才没有满脑子想这个,但是你自己睡觉会冷吧,还是不要分房睡了。如果你生气的话,就惩罚我今天不做了……,好吗?我还想给你暖暖脚呢。” 什么叫“惩罚我不做了”,天呐,裴书聿就说这人简直完全就是心口不一,还说自己没有满脑子想这个。平常只是亲亲他他就自己缠上来了,仗着一张老实无害的脸,净对他说一些让人头脑发热的话。 “呆子,你要敢在外面这么和别人说话就死定了。” 孟垚挠挠头,跟在他尾巴后面进去,“什么啊……” 裴书聿没回答他的蠢问题,不留情地拉开他衣角上的那只手,然后丢下一句自以为杀伤力很高的话:“想要不分房就看你的表现。” 哄人孟垚不在行,哄裴书聿还不是信手拈来。现在裴书聿进浴室洗澡去了,孟垚乖乖在餐桌上吃着裴书聿给他打包的饭菜,爆炒虾仁,油炸鸡翅,蒜蓉生蚝和糖醋小排,都是他爱吃的。 这么想着,孟垚没有办法不哄裴书聿,对他非常好的一个人,只是有点小脾气而已,无伤大雅。 孟垚吃饭吃得快,这个坏习惯被裴书聿骂过很多次。吃饭太快对胃不好,不过孟垚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如果裴书聿在场的话,以免挨骂,孟垚就会配合他的节奏,而且裴书聿不喜欢孟垚先吃完然后在一旁等他,这会让他没有两人一起吃饭的那种参与感。 裴书聿还没有出来,孟垚就倒了杯温开水,准备到书房工作。 十分钟后,裴书聿围着浴袍出现在客厅。没见人影,转头就去了书房。果不其然,那个呆子已经带着那副破眼镜在敲键盘了。裴书聿今天势必要让孟垚知道他不关心自己的后果,嘴角上扬,脚步一转,直接带着湿头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了。 孟垚结束工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随即好像隐隐发觉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今天裴书聿怎么这么安静? 眉心一跳,孟垚赶紧起身回到卧室,只见被子上一团隆起。没来得及松口气,走到床头就发现裴书聿的头发是湿的。 孟垚有点生气,但又不敢再惹裴书聿,只能是低声下气地把人哄醒。 其实裴书聿根本没睡,他在床上躺了半小时,越躺越气,又拿起手机玩了半小时的游戏。随后听到孟垚的脚步声才偷偷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这会睁开眼睛,还能看到里面的红血丝。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睡觉,这样会感冒的,明天起来头会疼的!” 孟垚是真着急,马上就拿来风筒插上,把裴书聿从被子里拉出来,不等裴书聿说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裴书聿按住他的手让他先别动,明显是有话要说。孟垚没办法了,还是先关掉了风筒,蹲下身耐心询问他怎么了。 “说了今晚分房睡,你还进来干嘛,你看看都几点了,还吵我睡觉。” 孟垚的工作已经完成,他也清楚,分房也只不过是裴书聿的气话,孟垚自然不会再顺着他。他稍稍跪起,慢慢抱住裴书聿的腰,仰头去看他,选择性忽略裴书聿的话,“你生气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感冒不是小事情,你应该让我给你吹完头再睡的。” 裴书聿扭过头,就是不肯看他,“你在工作我哪里敢打扰你啊,毕竟工作比我重要多了是不是。没有我你还能活,没有工作你不得急死。” 孟垚这会脑子转得很快,“没有工作怎么和你在一起嘛,叔叔阿姨又不会让你找一个没有工作,没有上进心的人。” “还叔叔阿姨,让你改口叫个爸妈就这么难。” 说到这个,孟垚真的是有苦难言。虽然裴家人对他真的特别特别好,可是要让他改口喊蓝茵和裴尚宗为爸妈,这也太奇怪了。平时他在家都是用方言叫的胡兰和孟庆忠,用普通话称呼对他来说还是太别扭。因此,每次到蓝茵那里吃饭,叫人就成了他的一大难题。偶尔有叫了蓝茵几声妈妈,可他完全做不到对着裴尚宗那张脸喊爸啊! 好在对方也没有太计较,久而久之,孟垚还是继续用阿姨和叔叔来称呼两人。 对此意见最大的当然是裴书聿。 “真的不太习惯啊……” 试问有多少儿媳和女婿会喊对方的家长为爸爸妈妈,多多少少还是不太自在吧。叫公公婆婆,老丈人丈母娘,或者说孩子的爷爷奶奶,我老公我老婆他/她爸妈的比较多吧?毕竟爸妈这个称呼太特殊了,即便他们口头上这么说,心理上也很难有这样的认同感,除非他们的家庭特别和谐。 蓝茵对他也确实是特别好,可无论如何,一年半载下来,孟垚都很难适应这个称呼。 裴书聿想了想,假如胡兰和孟庆忠可以爽快地接受他和孟垚,别说是叫一声爸妈,就是喊他们爷爷奶奶他都认了。 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何在孟垚那里变得如此困难。不过裴书聿也不愿意逼他,本意也只不过是想多几个长辈来让孟垚感受一下正常的亲情,既然他还过不了心里那关,那也只能是慢慢来。 裴书聿当然不会明白,父亲母亲这两个角色对于孟垚而言是何等的独特。 一方面,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家里最不受宠的。虽然去年开始这种情况有好一些,不过这也是托了孟垚已经工作的福;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对自己的父母产生恨意,父母爱他,只是不是最爱他,偶尔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丁点关心,就足以让孟垚感激涕零。 再加之从小生活在耻于表达情感的家庭里,孟垚自然是很难将一些亲密称呼付之于口。 像他和裴书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从来不叫他别的,什么情人间的宝宝,宝贝,老公老婆,孟垚通通讲不出口。倒是裴书聿偶尔逗他的时候会叫他老公。孟垚对这个称呼毫无抵抗,裴书聿这么一叫他,他就什么都顺着他来。 多半是在床上这么叫。 这人非常恶劣,虽然自称老婆,但总是把孟垚顶撞得快要散架。 裴书聿还要说些什么,孟垚就已经爬起来亲他的脸,“先让我帮你吹头好不好,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裴书聿皱了下眉,孟垚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赶紧去堵他的嘴。亲了几秒,裴书聿终于舍得松口,在孟垚下唇咬了一口,“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今晚还是分房睡。” 孟垚敷衍地嗯一声,起来帮他把头发吹干,又拿风筒在他后颈以及往下三四公分的位置来回吹了有四五分钟,直到裴书聿说太热了他才关掉。 这是裴书聿的私人医生跟他讲的方法,如果什么时候发现裴书聿快要感冒或者已经着凉,就赶紧拿热风帮他把那块区域吹热。原理记不清是什么了,反正是有什么穴位在那一块,总之非常管用。孟垚只要一察觉裴书聿有不舒服的征兆,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吹那里。 吹完把风筒归位,孟垚又耍赖地挪到裴书聿旁边。裴书聿背对着他躺下,孟垚撑着床头看他,裴书聿斜了他一眼,让他出去不要吵他。 孟垚就曲着手臂弯下腰去,讨好似地用脸蹭了蹭他的侧颊,又亲亲他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说:“没有你我睡不着呀,求求你了,一起睡嘛……” 有时候完全不怪裴书聿误会孟垚,孟垚这样的人,看着像是老实得不得了,但每次一有事情,就会用那张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在裴书聿眼里可爱到不行的脸对他说这样那样的话。 裴书聿不为所动,孟垚继续绕到前面去亲他。他亲裴书聿的眼睛,鼻子,裴书聿最后实在受不了笑出了声,“痒死了,让你亲了?” 孟垚知道有戏了,挠挠头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和他讲道理:“分房会影响感情的,你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裴书聿朝他哼一声,嘴巴都要撅上天了,“你知道最好。” 孟垚开心地露出大白牙,在他嘴上重重啵了一口,“我先去洗澡,很快回来睡觉!” 谁料裴书聿立马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洗什么洗,待会一起洗……” 第105章 第82章风雨前 又是一年春节。 裴书聿依旧不能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 不过西南的工程已经竣工,裴书聿有理由到那边做最后的巡视工作。 于是,小年前一天,孟垚一放假,两人就收好行李往西南方向出发。这次是乘机到兴义万峰林机场,出了t2航站楼,小车在路边等候多时。这次开车的是孟垚,裴书聿负责在副驾驶监督指导。不过后半程裴书聿嫌弃他开得太慢,又把他赶去副驾驶了。 南方年前的天气似乎总是不太好,阴雨绵绵能下好几天,又冷又湿,裴书聿烦得不行,心想你要么冷,要么湿,两个一起是什么意思?双重buff叠加真不怕人冻死啊?好在这会不用再跋山涉水淌泥路,公路直达孟垚家门口,裴书聿的脸色才没有太臭。 车子就停在路边,这边没什么人经过,也不碍道。孟阳在二楼远远瞧见小车往这边驶来,早早就打了伞在门口等着。 两人一下车,孟阳就迎上去,不过伞只罩到了孟垚头上,裴书聿太高,她懒得给他举,而且也站不下那么多人。孟垚担心裴书聿着凉,让孟阳先和他一起进去。孟阳撇撇嘴,不太情愿地说了好吧。裴书聿故意惹她似的,走之前特地当她的面亲了下孟垚,气得孟阳拔腿就走,裴书聿眼疾手快把她的伞给抢了过来,孟阳“啊”了一声,狠狠瞪了裴书聿一眼,又连忙跑进屋里了。 孟垚无奈地摇了摇头,裴书聿仗着伞面遮挡又多亲了他几口。孟垚在拿车上的东西没空理他,裴书聿也不帮忙净在那捣乱。 孟垚没办法,抹了抹满是口水的脸,“怎么了你。” 裴书聿理直气壮:“多亲几口啊,待会进去亲不到了。” “……” 孟垚也懒得管他了,两手满满地提着东西,分给裴书聿一点轻的饼干礼盒,两人一同迈着步子往里走。 胡兰听见孟阳这小丫头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以为儿子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想到在他旁边又看到了另一个人。 两人都穿着大衣,裴书聿打着伞,伞下的两人肩并着肩,步调一致,气场竟然是如此的和谐。 “阿姨好,好久不见了。” 裴书聿率先和胡兰打了招呼,胡兰这才回神,扯出一个客气的笑脸,“孟垚这孩子,怎么没说你要来呢……” “我就是过来这边检验一下景区收尾工作,顺路看看,待会就走了,就没让孟垚跟你讲。” 景区那边有新建好的酒店民宿,裴书聿才不会傻到还要在这里过夜,和孟垚挤一间房而遭胡兰怀疑。再说了,在他家也不方便,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他过去景区,孟垚再找个借口出来和他玩两天,他之后就也要赶回北京过年了。 胡兰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是听到裴书聿很快就走时略微松了口气,“这样啊,先快进来,这雨下得,别淋湿了……” 裴书聿皱了下眉,心里涌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每次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来这里,南方得冷好像要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裴书聿实在是适应不了。孟垚要拿出胡兰房间的加热器出来给他放脚底边烘着,裴书聿不想让胡兰觉得他这么娇气就没要。孟垚怕他冷,就让他到自己房间待着。 裴书聿端着一副高冷架子,摆手让孟垚忙去,不用管他。孟垚只好作罢,在一堆礼盒里找到水果,拿去洗干净后端出来给他和妹妹,这才转去厨房帮忙。 “我说大少爷你真的是闲啊,年年跑来我们家干什么,又不能待个四五天,何必呢。” 孟阳说着就要去拿盘子里的水果,裴书聿仗着手长直接端走了,“我和你这种单身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愧是裴书聿,一句话就能让孟阳炸毛,“切,你以为你们有对象的好到哪儿去吗?神经病一群,小心眼,整天疑神疑鬼……,”说着说着,孟阳用怀疑加鄙视的眼神上下扫了扫裴书聿,“我说,你不会就是这种人吧?” “呵……,我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你二哥爱我爱得不行,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谢谢,”孟阳甩了甩头,“我二哥对谁都这么好,就算是和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别把自己想得那么特殊。”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有点攻击到裴书聿。嘴里的水果都变得难以下咽,但他还是故作姿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以及将来,到我和你二哥死之前,他都会照顾我,知道了没?再乱说话我就给你二哥吹枕边风,离间你们兄妹感情,你看他到时候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臭不要脸!” 孟阳说不过他,伸手要去抢他的水果,裴书聿轻轻一个侧身抬高,孟阳就扑空了。 “说你小心眼你还真是,我吃一个怎么了!我二哥又不是只洗给你!” “我管他洗不洗给你,那里不是还有一大堆吗?要吃你自己再洗啊,吃我手里的干什么。” “水那么冰你去洗啊!” “那你就不吃,”裴书聿才不理她,孟垚洗得东西当然是只能他吃,“我看你二哥就是给你惯的。” “……,以前没觉得我二哥品位这么差,到底看上你什么。” 裴书聿充耳不闻,自顾自嚼着水果,“这要还问,脸啊。” 孟阳彻底无语,嘴里骂了八百遍神经病自私鬼小心眼迟早被我二哥给甩了的死男人。 两人在客厅吵了半天,等孟垚做好菜才彻底歇战。孟阳一来就跟孟垚告状,说裴书聿把他洗得水果全吃了,一颗都没给她。孟垚左看一脸无辜的裴书聿,又看气愤不已的小妹,只能叹气说我再去给你洗一盘。 之后孟垚在的时间,三人相处都还算平和。没多久孟庆忠从外边回来,对于裴书聿的到来他显然也很意外,不过照旧是没说什么。一顿饭吃下来,裴书聿能感觉得到胡兰对他的态度似乎跟上一次大有不同,然而具体地他也说不出一二,总觉得不太对劲。 没把这件事放心里,后面又休息了一会,裴书聿就起身和他们道别。胡兰和孟垚送他到门口,两人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裴书聿上车后孟垚才给他发消息,让他注意安全,路面湿滑不要开太快的车。 裴书聿嘴角翘了翘,回了个知道了。 负责人早早收到消息在景区候着,裴书聿过去后就由他带着。验收重点放在各类娱乐设施上,以及对即将入驻景区的各类商铺进行考察,不过此行的重点还是在于查收项目负责人到底有没有把前期设计规划图真正落实。 大概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裴书聿完成在这里的工作。晚上八点回到酒店,远远就看见孟垚那个圆脑袋在大堂待客一侧的沙发上。 裴书聿走到他后头直接揉了一把,两天没摸,怎么感觉更圆了? 孟垚正在软件上看书,突然被人一摸肯定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裴书聿才摸摸胸口,“忙完了?” “不是跟你讲了,先来的话让前台带你进去么。” 裴书聿早就吩咐过前台,如果孟垚来了直接带他上自己的套房就行。天气太冷,这边的酒店还没上供暖,大堂又时不时有人进出,坐这里跟待在冰窟没什么区别。 孟垚关了手机站起来,“我刚来没多久呢,想着你也快回来了,就等等你。” “行吧。” 等都等了,再说也是浪费时间。裴书聿牵着孟垚的手往电梯走,孟垚顿了下,小声提醒他:“后边还有人呢。” 是那几个负责人,裴书聿原本还有一些小细节要跟他们商定,这下没心思了,摆摆手让他们走了,“其余的之后再线上沟通。” 负责人没见过孟垚,也不知道少东家原来是个同性恋,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牵手,似乎完全不介意被他们发现。虽然确实是个不小的八卦,但也没人敢在当事人面前露出任何一丝别有意味的表情,除非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好的裴少。”负责人齐声应下便都退场了。 裴书聿和孟垚一路乘坐电梯来到二十一层,刚进房间,裴书聿就立马瘫在孟垚身上抱怨:“累死了这两天,这边怎么一直在下雨,冷得不行,哪哪都湿答答的,搞得我浑身不舒服,这里的饭也不合胃口,晚上睡觉也睡不好。” 孟垚揽着他的后背,边走边安慰他:“辛苦你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好好休息,我过完年再上去给你做好吃的。” 裴书聿也不看路,就这么搭着孟垚的肩膀,一路晃晃悠悠被孟垚带到沙发坐下。想到后面几天他都要自己睡觉,不免又要发起牢骚:“真是讨厌过年,有什么好过的,你不能给点钱打发一下,然后找个借口留在北京吗?” 孟垚肯定是想回家的,毕竟一年到头就只有这么一两次能回来,孟垚也想抽点时间陪陪家人。对于裴书聿三百六十五天明明已经有三百多天都待在一起,却还是要斤斤计较着短暂分别几天的行为,孟垚感到非常不解。 第106章 裴书聿这是越来越黏人了。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的问题,他还不能在爸妈面前承认他和裴书聿的关系,所以才会每年都这么折腾。孟垚给他捂着手,略带歉意地转移了话题:“好啦好啦,要不先吃饭吧?” 裴书聿是没什么胃口了,虽然厨师的手艺也不差,但比起孟垚还有沈妈,那肯定是不合他的口味。不过想到孟垚还没吃,也只能打电话给后厨让他们送点汤菜上来。 两人在房间里啥也不做,裴书聿缺觉缺得厉害。早上起得早,晚上又睡不着,这会好不容易孟垚在这,他直接躺人大腿把人衣服掀开,然后将脑袋埋到孟垚肚子上睡去了。 真给他睡着了。 孟垚摸着他的后脑勺,逐渐感受到他均匀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小腹上,后面是送饭的人上来把他吵醒了。裴书聿脸黑得恐怖,吃饭时全程都要孟垚给他喂,不过他拢共也没吃几口,就多喝了点汤暖暖身子,其余时间都是在看孟垚吃。 吃完后,按照计划,孟垚今晚是要在这留宿的。裴书聿还说休息一下就和孟垚一起洗澡上床睡觉,结果孟垚一脸抱歉地跟他讲:“我要回去了,我妈她不让我在这过夜。” “?”裴书聿当即就拉下了脸,阴沉得可怕,“为什么?这她都管?” “你先冷静,”孟垚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赶紧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按着他的肩 ,“我觉得……,我妈可能看出点什么了,我先回去,看看她后面几天会不会说些什么。” 第83章让相亲 孟垚还是回去了。 即便裴书聿再怎么不愿,也不能把孟垚强留在那。何况他知道孟垚一向听他妈的话,硬逼着他下来也会是闹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可这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事情,裴书聿过来这边工作,工作完孟垚就找个借口来陪他,不然他大过年的在北京和西南来回折腾只为了工作啊? 所以他安排司机送孟垚回去后,孟垚给他发的那些消息他一个没回。走之前孟垚要亲他他也没让,谁还没有脾气? 他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太主动了,谁谈恋爱谈成他这样,过年也要跟着对象回去,即便是无名无分的那种。孟垚是很疼他,这一点他没什么好怀疑的,可孟阳说得话对他而言并非没有杀伤力。如果当初不是他一步步引诱孟垚来追自己,孟垚真的会喜欢他吗? 孟垚一直都有说过他高中时期就有欣赏的女生,他之前认为孟垚对他不怀好意都是他的幻觉,是误会。在一起后孟垚是对他很好,可就如孟阳所言,孟垚这样的人,就算是跟一个他不爱的人在一起,他也会这样照顾对方的吧? 对,他是不想逼孟垚和家里摊牌,可孟垚亲口和他说过,这件事他会尽量处理好,早点让他爸妈知道。然而,半年,一年过去,孟垚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和胡兰和孟庆忠介绍他的真实身份。 他害怕让父母失望。 归根结底,裴书聿就是没有他家里人重要。 当晚孟垚前脚一走,裴书聿就乘坐私人飞机离开了西南。因此他也就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孟垚会经历什么事情。 孟垚的直觉是正确的。 他回去后胡兰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行为,也没跟他说一些奇怪的话,可能是因为大哥一家回来了,她暂时没空顾得上他。 直到大年初四,胡兰让他提着礼物跟他去拜访村里的邻居。那些礼物还都是裴书聿和他精心挑选送给她当补品的,孟垚劝她说换一个,胡兰非不肯,还反过头来说教了他一顿:“买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拿去送给人家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你回北京再买不就行了。” 孟垚当她是好面子,没说什么,照她说得做了。 等快到地方后,胡兰才突然叫停了他,语气严肃地跟他说明:“待会进去表现好一点,今天是带你过来相亲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春就是二十五,哪能连个对象都没有。这回要见的是你李阿姨家的小侄女,人和你一样,都是高材生,长得也漂亮,工作单位也体面,和你是顶顶配的了。” 孟垚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尽管心里已经清楚胡兰大多是猜到他和裴书聿的关系,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胡兰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替他做出和女孩子相亲这种事情。 “你这是干嘛呢妈……,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对象……” “你有什么你有!”胡兰一下子激动起来,好像根本听不得他说对象这两个字,“你别骗我,你早跟妈说过你有对象,你又迟迟带不回来。我说了,北京的人不好相处,人家不愿意跟你回来就算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女孩子!你以后也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个对象,就当你们分手了,你要真带回来我也不认!” “可是——,” “没有可是!”胡兰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现在什么都别说,进去后好好跟人家女孩子聊聊天,人家看得上你你就给我处着。总之,别再想着那个什么北京的对象!” 说完胡兰就敲了门,很快就有人把他俩迎了进去。 孟垚根本不想相什么亲,可是胡兰的态度十分坚决,而且都已经来到别人门口了,也不可能把胡兰丢在这里自己回去,这样下了胡兰的面子,之后要谈事情就会更艰难。 一开始的聊天都挺正常,孟垚就坐在胡兰旁边听她们讲各种各样的八卦。大多都是谁谁谁家的儿子,女儿干嘛了,话题到最后不可避免地转移到孟垚身上。 孟垚听见对面的女人夸他什么年轻有为,学历好还进大公司工作,人又孝顺,长得也不错,说什么真是方圆百里都找不着这么好的小伙。孟垚最听不得别人这样子夸他,现下也没心情应和,对面得不到回应表情略显尴尬,胡兰就适时出来打圆场:“娃哪都好,就是随他爸,嘴笨!不会说话,所以一直都没找到个合适的姑娘呢。” “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处,老实!”女人顺着接下来,没忘记今天的任务是什么,她拍了拍左手边的姑娘,笑着问她:“我们小颖最讨厌那种满嘴跑火车的男人,是不是?” 被称作小颖的人就是孟垚此次的相亲对象,她坐在孟垚的正对面,想不注意到都难。 平心而论,假如孟垚没有和裴书聿在一起,说不定他会照着家人的喜好和这个小颖在一起。 小颖长得不错,身高约莫有一米六,皮肤不算特别白,就是健康肤色,但脸上很干净,而且五官端正,给人感觉很舒服。但性格不是孟垚喜欢的,之前就说过,他比较偏向于任柳学姐那样活泼一点的,但小颖相对文静。听说是在市里一所公立学校当初中语文老师,打扮挺符合孟垚对该职业的印象,素净典雅。 无论怎么说,放在以前,无论喜不喜欢,孟垚一定会试着和她接触看看。 可他已经有裴书聿了,就是相到再好的人,他也无动于衷。再者,他觉得裴书聿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爱的人,所以,孟垚怎么可能还会对其他人产生波澜。 小颖落落大方,倒是半点没有见生人的那种紧张和尴尬感,“是啊,我就喜欢话少的男人。” 说完还特意看了眼孟垚。 两个大人就知道有戏了。 然而,孟垚满脑子想的却是:如果裴书聿知道他相亲这件事的话,肯定要生好大的气,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瞒着他是不可能的,裴书聿早之前就和他约定过,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忠诚,要对对方有绝对的坦诚和信任,否则这段关系走不长远。孟垚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并且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可是,裴书聿到现在都还在生他的气,人又不在身边,孟垚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想哄也哄不了,关键裴书聿还小气地拒绝和他沟通。 孟垚感觉回北京的日子不会好过。 “啊啾——,” 裴书聿打了个喷嚏,蓝茵朝他望过去,“感冒了这是?让你昨天出去多穿点死活不肯,我看小孟不在没人管的。”说着,蓝茵又对着厨房喊了声:“沈妈,熬点驱寒汤,这小子吹着冷风了。” 昨天裴书聿去石景山处理事情,只套了件打底和大衣就出门去了。之前说乐队有两个主唱,一个是他,一个是吴少一。不过前几天,吴少一说他要退出乐队,打算换个城市生活,于洋就把他们几个喊到一起,一是给吴少一办个欢送宴,二也是要商量乐队后续发展的问题。 于洋不是没有劝过吴少一,但他去意已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北京,有的人希望一辈子都能扎根在这里,有的人却始终无法融入。去或留,都是个人决定,旁人无法替他们做抉择。 只是这就要面临重新找主唱的问题,还得是让大家都满意的。毕竟他们这个乐队都是老熟人,都互相认识多年,突然走了一个伙伴,插入一个新成员,大家都不好受,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磨合好的。 这事裴书聿没有多说什么,他当然也不希望吴少一离开乐队,毕竟这样主唱的压力就给到了他这里。以往他都是一周来个一两回,甚至吴少一全勤的时候他都没必要上台。现下他走了,等在找到下一个主唱之前,他不得天天过来这边?他只是把唱歌当爱好,又不是真工作。 第107章 这谁开心? 不过裴书聿尊重他的选择,只是私下告诉于洋要尽快找到人选。 于洋跟他打了包票,半个月内一定搞定这事。毕竟附近艺术类高校不少,而且毕业后他一直都有跟母校的那些师弟师妹联系,也常常抽空回去观看活动,人脉着实不少。 因着这档子事,再加上这几天他都没跟孟垚联系,忍着不回那呆子的消息,心情一直压抑着,就陪着他们喝了不少。深夜出来才发现竟然下雪了,裴书聿的第一反应是,可惜了。 那呆子可喜欢下雪,这回没赶上,不知道这雪能下几天。 家里的司机提前收到消息在车里等着,裴书聿打开车门坐到后排。想了想,这呆子不在,北京怎么就这么冷,明天要是呆子给他发消息,他还是回一句好了。 跟他闹什么别扭,错的又不是他。 “不是,”裴书聿转了转手机,“有人骂我吧。” “谁还敢骂你哦,”蓝茵懒懒地倚在沙发上,脚被裴尚宗握在手里捂着,闭目养神,不知想到什么,话题一转:“小孟怎么还没回来?我看你天天在这待着也没什么心思。” “明天啊,”裴书聿低着头滑开手机,点进孟垚的聊天页面,“他让我多陪陪你们这些老人家,我不在这能在哪。” “谁老?”蓝茵嗔视他一眼,视线转向一直不说话的裴尚宗,轻轻用脚蹬了蹬他,“你儿子说我老。” 裴尚宗面无表情,只是抬起她的脚放到嘴边亲了下小腿,“他什么都不懂,不听他的。” 裴书聿翻了个白眼,起身回卧室了。与其在这当电灯泡,不如回房补觉。等明天孟垚回来,他就片刻不停地离开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谁还没人捂脚一样。 只是,当他真的接到孟垚时,却忽然发现,孟垚好像……,不给他碰了? 第84章摊牌了 裴书聿在机场就想说了,孟垚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演技太拙劣了,或者说,裴书聿太了解他了。 不仅是写在脸上的微表情,还有他那与平常不太一样的肢体动作。 孟垚难道以为自己跟他一样是个傻子? 上了车,裴书聿开出一段距离,在允许停车的地方拉下手刹。他略侧过身,眼睛直直凝视着孟垚,而后缓缓开口:“你把裤脚拉起来我看看。” 孟垚的反应几乎让裴书聿进一步肯定,他绝对有事瞒着自己。 孟垚没想到裴书聿能这么快发现,他略微僵硬地笑了笑,用商量的口吻跟裴书聿讲:“回家再给你看,好吗?” 裴书聿拧着眉,语气严肃得过分可怕:“别废话,我现在就要看。” 唉,孟垚揉了揉眉心,其实他现在有点头晕,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和裴书聿解释:“没什么,就是我在家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到了,所以走路看起来有点别扭,我不想让你担心,就没说。” 裴书聿眯起眼睛,“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眼珠子一转,孟垚换了个话题:“你不生气了?” 尽管孟垚这么说,裴书聿还是留了个心眼。一切都要等回家他亲自看过之后再说,他裴书聿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他重新点火上路,瞥了下孟垚,“我生什么气。” “我那天在酒店没陪你,”孟垚以为他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那天回去后都没理我了。” 说的还有些委屈,裴书聿在心里哼唧,他还没兴师问罪孟垚就要装可怜,试图逃过,真是狡猾。 “我不应该生气吗。” “可以生气,但你要回信息呀……,说过不能冷暴力的。” 裴书聿笑了笑,“你还会冷暴力这个词了,上哪学的。” “反正下次不能这样了,你不回消息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我也担心你,我不想你不开心。”说完孟垚把手搭到他大腿上,轻轻摇了摇,“好不好?” “看心情,”裴书聿哪能受得住他用这种语气讲话,听完就是再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不过他还是冷着张脸,故意说他:“开车呢,先不要动手动脚。” “哦。” 孟垚听话地收回了手,车里温度正好,孟垚原本是盯着路面在看,没多久,就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场了。裴书聿就在驾驶位歪着头看他,车厢里是低频率的纯音乐,安静,舒缓。 “怎么不叫醒我?” 孟垚的嗓子带着点沙哑,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别的原因,头痛不仅没缓解,反而还愈演愈烈了。 “睡的跟猪一样,还打呼,叫都叫不动……,”裴书聿狐疑:“你在家是没得睡?整天光干活去了?” “没有……,”孟垚摇了摇头,说:“上去吧。” 步行至电梯口,裴书聿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孟垚。看上去走路比刚才自然了一些,但脸色貌似更差了,八成是在装给自己看。 电梯到了之后,两人走进去。裴书聿突然抓起孟垚的手,意料之外地,竟然那么冰? “你冷?”裴书聿说完就把他往自己身旁拉,孟垚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摔进了他怀里。 裴书聿顺势把他抱住,捏着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回事?” 孟垚抓着他的小臂挣起身,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说:“在家着凉了……” 裴书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孟垚这种身体,能扛得住北京零下的温度,扛不住他老家的气候?裴书聿不信。 到家后已经晚上九点多,孟垚先去洗澡。裴书聿在客厅外边坐着,越想越不对劲,顺手就拿起孟垚的手机翻了翻。除了他的置顶外,最新一条消息显示来自孟阳,其余的都是公司的群组消息,哦,还有詹家飞那个家伙……以及李洲。 啧,怎么这么久了还有联系,这小孩都上大学了吧,也不知道这怕人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还缠着孟垚呢。 裴书聿就是想看看他出了什么事,倒不是怀疑他背着自己……偷人。想了想,他是在家回来后才这样的……,裴书聿就点进了孟阳的聊天框。 都不用往上滑,孟阳的消息就这么带着巨大杀伤力地直冲他眼底。 〈二哥,你先回北京好好休息,这事急不得,老妈也是气昏头了,她说的那些你别听……〉 〈你说你跟她犟什么……,唉,大哥也知道这事了,我和他会帮着劝劝老妈的。〉 孟垚没有回她,因为消息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发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原来……,裴书聿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呆子还什么都不跟他讲,怎么?是觉得自己可以解决?是不想让这种事情麻烦自己?还是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孟垚全然不知,他一心要隐瞒的事情早就被裴书聿猜的一字不差。 洗完澡出来,裴书聿喊他到沙发上坐下。孟垚不明所以,根本不清楚裴书聿要说什么,因为对方的表情和平常完全没有区别。 “孟垚,”裴书聿缓缓开口,嗓音中隐约带了点压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回答。” “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瞒着我。” 孟垚看着他,奇怪,裴书聿明明是在笑,为什么他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孟垚吞了吞口水,依旧坚持原来的回答:“……没有。” 裴书聿的视线一直紧紧落在他脸上,孟垚心虚地眨眨眼睛,握了握他的胳膊,“去洗澡吧……,不早了,到时候又着凉了。” 裴书聿应该生气吗。 应该。 但他气得不是孟垚骗他,气得是这个呆子发生这样的事竟然想自己扛,怎么着,是他不靠谱? 或者换个角度想,孟垚真的是太爱自己了。 光是这样想想,裴书聿就根本舍不得怪孟垚了。 孟垚心里没底,他知道裴书聿在生气,生气自己瞒着他什么,可他一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正想着要不要坦白算了,他不想做一些让裴书聿不开心的事。 然而,裴书聿先于他叹了口气,弯腰握着他的一只脚踝抬起来,放到他腿上,孟垚只是缩了一下,裴书聿跟着淡淡撇他一眼,孟垚立马就不动了。 他就这样看着裴书聿把他的裤子往上掀,霎时,一团乌青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孟垚能感觉到裴书聿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随后裴书聿很快地把另一只腿也捞了上来,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膝盖上几乎可以说是对称的淤青,还用说是怎么来的吗? “你跪了?”裴书聿的手轻轻在上面摩挲,说话时也只低着头看那里,“跪多久?” 难怪走路姿势那么奇怪,都已经快要发黑的程度,这个笨蛋居然还想在自己面前装没事。关键演技真的那么好,裴书聿没想过会是这么严重的。 “没多久……”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没多久是多少小时,多少分钟,你不愿意,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可以联系孟阳,我相信她很乐意告诉我这些。” 第108章 话已至此,孟垚哪里还有瞒着的道理,与其让他去问孟阳,不如自己就交代了,不然谁知道小妹那张嘴会怎么描述这件事。 于是,孟垚就把自己从相亲那天直到回北京前一天发生的事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裴书聿。当然,中间肯定省去了一些不必要让裴书聿知道的小细节。 时间回到大年初四当天。 小颖对孟垚这个相亲对象很满意,大娘和胡兰撺掇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因为不好当面拒绝,孟垚就只能暂时掏出手机加上了。不过回家后第一件事就发了消息给小颖,自己已经有个感情很好的对象,但由于某些原因还没来得及跟家里坦白,非常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还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对象生气,可以的话就请小颖删掉自己。 小颖也很通人情,虽然她对北京回来的这个小伙的确有很大的好感,也是目前为止她相过的对象里质量最高的一个,奈何对方都已经这么说,除了惋惜,她不会多做任何多余的事。 这件事小颖就此退出。 孟垚斟酌了一个下午,最终选择在晚饭过后,孟庆忠和胡兰都在场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和裴书聿的事情。 “爸,妈,我有件事要和你讲一下。” 孟垚双手交叠,不自然地紧握在一起,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些力量,好让他顺利地把那些早已黏在喉咙里的真相吐出来。 而胡兰好似也有预感,她双目紧盯着自己的二儿子,一会又去看自己的丈夫。唇瓣蠕动,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有无助,但更多的是难掩的失望。在她让孟垚闭嘴之前,孟垚就抢先一步跪了下来。 “我有对象了,对象是男的,就是裴书聿,你们都见过的,所以以后不用费心给我相亲了。” “我对不起你们,但我这辈子离不开他了。” 孟垚说这些话时语速稍快,分明是紧张的表现,可当他真正说出口后,内心却无比平静。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不必再为 “你在说什么啊老二……,”胡兰表面依旧维持着镇定,然而,细看放在腿上的那双手,是颤抖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胡兰扯了扯嘴角,难看地笑了下,“别跟妈开这种玩笑,小颖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就看别的,又不是非逼你今天做决定,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说什么喜欢男人这种话……” 孟垚很平静地说:“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胡兰再也无法忍耐一样,终于爆发出真正的情绪。眼睛四处望了望,在瞅到丈夫的烟灰缸时,像是找到某种称手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就拎起,然后朝孟垚那边砸了过去,“你闭嘴!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还是不是孟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丢不丢脸,害不害臊!村子的人知道后该怎么笑话我们!” 烟灰缸没砸中孟垚的脑袋,但撞到了他的胸口,先是很闷的一声,接着才是掉到瓷砖地板上的清脆哐当。 孟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胸口的钝痛在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忍着没有去捂,咬着唇硬生生把那声呜咽吞了回去。等再睁开时,只看到地上不停转圈,两三秒后才彻底不再旋转的烟灰缸。 质量挺好的,居然没有碎。 孟垚那一刻的想法竟然是这个。 或许是有了他的胸口做缓冲。 这边胡兰还在骂着,另一边,在楼上的孟阳听到动静也匆匆忙忙套了拖鞋就跑了下来。 然后猝不及防看到二哥跪在他爸妈面前的场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而一旁的孟庆忠也终于开口,他不像胡兰那样情绪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沉默的审视,望向孟垚的眼神甚至是陌生的,毫无温度的。 “简直是在胡闹,”孟庆忠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垚,“你要是改不了,这次去北京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就摔门回了房间。 胡兰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竹竿,和十岁那年孟垚犯了错事一样。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后背,边打边问他错了没,改不改。 打到最后竹竿断了,胡兰也没了力气,一言不发的孟垚才终于给了她回答:“对不起,但是我没错,也改不了。” 胡兰哭了,孟阳也跟着在一旁跪下来求她妈,同样的,边求边哭。这个家一时间被不同的哭声充斥着。孟垚身处其间,却又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游离在外,他几乎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只想到了裴书聿。 他想,还好,裴书聿的家人都足够开明,足够爱他,他不必同自己这般经历这样的事。 后来孟垚被赶到院子里跪了一整晚,孟阳劝他回屋,说老妈只是在说气话,不要当真。近乎零度的天气,傍晚还下起了丝丝小雨,孟垚只摇了摇头,催着小妹回房。 孟阳陪了他好一会,最后实在太冷,孟垚说:“你不想二哥更加愧疚的话,就听话回去睡觉。” 孟阳给他留了把伞,没有任何办法,她实在了解二哥的性子,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实际上认定一件事后就犟得要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孟垚在给裴书聿复述时理所应当地略去了下雨,略去了他跪了整整一晚的事实。 裴书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后面只让孟垚把衣服拉上去,他要看看背后的伤口。 孟垚不太想让他看,虽然他也不清楚现在后背是个什么情况。他看不到,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刻意忽略了那面镜子,只觉得水流冲刷过后带来的是一阵阵的刺麻,想必肯定是有些狰狞的。他怕裴书聿愧疚,他不想让裴书聿有这种想法。然而他也是不能拒绝裴书聿的,只好双手交叉把衣摆往头顶拉。 他看不到裴书聿的表情,也不知道裴书聿在想什么,得到的依旧是片刻的沉默。 也许只是三五分钟,也是过了很久,总之,在他快要忍耐不住把衣服拉下回头看裴书聿时,肩头那里忽然落下一阵柔软。意识到是什么,孟垚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 温柔的吻如那晚的雨点般,毫无预兆地烙在他身上。 不过,雨是冷的,吻是滚烫的。 裴书聿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外露的人,只一个吻,他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轻的拥抱,甚至都不能算是拥抱,裴书聿在背后伸出手虚虚拢住他,因为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两人的胸背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隙。 维持着这个姿势两三秒,孟垚听到头顶传来的轻微叹息声。 “笨蛋,白痴,呆子……,你还想瞒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多爱你,我快疼死了……” 第85章等待期 那天晚上,裴书聿给孟垚的膝盖,和后背都上了药。不过半夜孟垚无可避免地发起了烧,裴书聿喊了家庭医生过来。在这期间,他先给孟垚量了下温度。 竟然烧到了夸张的四十度,裴书聿眉心一跳,以为是背后伤口炎症的影响,后来不停给他用温水擦身,给他先喂了一颗退烧药。因为他常年感冒发烧,这些药在家里是必备品。 等医生来了之后,大致看了孟垚的症状,给他把了脉,裴书聿才知道孟垚还有可能是因为受了风寒。 给他输了液,医生又抽了三管血,需要回去医院用仪器检测一下血液中细胞各项指标,才好判断是不是还有其他因素。 裴书聿不忘跟医生讲孟垚背后的伤,医生说要看一眼,知道伤口的轻重程度才好用药,裴书聿索性就把孟垚抱了起来。 饶是医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在看到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时愣了一下。 究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要把人打成这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医生摇了摇头,批评孟垚这时候还洗澡的行为,裴书聿脸色也不好看,孟垚已经快烧迷糊了,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医生说他明天会让管家另外再送罐药膏过来,裴书聿想了想,让他也挑个好的祛疤膏一并带来。 医生最后又嘱咐几句,裴书聿就让他走了。 好在孟垚体质够好,输完液的后半夜,裴书聿又给他量了次体温,虽然没有完全退下来,但至少不再是四十这么危险的数值。 孟垚在被窝里闷出一身汗,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把抱着他的裴书聿推开,说什么“不要传染给你了”这种屁话。 裴书聿气极反笑,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让他老实躺着不要乱动。 因为后背有伤,孟垚出的汗又渗进去,免不了要受一番折磨。为了让他好受一点,裴书聿把他的上衣解了,怕伤口流出的脓水和衣服粘在一起,到时候要脱就麻烦了。而且孟垚也不能平躺,要么侧着,要么俯趴着,但俯趴久了肯定不舒服,裴书聿干脆把他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着他的肩膀睡觉。然后他只搂着他的后腰部位,用轻薄一点的毯子把两人裹起来。 第109章 出了汗自然要多喂水,孟垚睡着后裴书聿不想吵醒他,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用嘴给他渡过去一些水。孟垚倒是配合,潜意识里知道亲他的人是裴书聿,嘴巴也张开着让他进来。 发烧了的人,口腔里比平常更烫。裴书聿给他喂水过去,好几次差点被那条舌头烫的不想收回来。 直到凌晨五点多,孟垚彻底退烧。裴书聿也终于熬不住,抱着孟垚一头栽进了床里。 孟垚睁开眼,就发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裴书聿。意识还没回笼,脑袋依旧昏沉沉的,过了一会才能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看到自己和裴书聿都没穿上衣,就赶紧翻坐到一边,并试图喊醒裴书聿。 裴书聿才睡着没多久就被打扰,眉头皱得要死。艰难地掀开眼看了下孟垚,一手按着他的后脖把人拉下来,额头对着额头试了下温度。没烧,这才哼唧唧地抱怨起来。 “昨晚照顾你到五点,下次再生病我就把你丢到公海去喂鱼。” 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孟垚内疚得不行,不敢吵他了,正准备下床给自己洗个澡,裴书聿就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干嘛去?” “洗个澡,都是汗,太黏了。” 裴书聿睡不着了,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刚退烧就想洗澡,我看你是没把我刚刚的话放心上。” “没事的,我就擦一擦。” 裴书聿不想让他洗,但自己也被他搞到了一身汗,确实不舒服。早就忍不了了,趿拉着拖鞋也朝浴室走去。 “一起吧。”裴书聿把他拉进去。 两人没洗太久,都怕对方感冒。裴书聿小心给孟垚擦了后背,出来后学着孟垚的样子给他吹干了后背,又小心翼翼地上了遍药。昨晚还渗血的几条深一点的红痕已经止住了。接下来只要保持干燥,按时涂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上完药,孟垚明显能感觉到裴书聿的心情变得低下,连早餐都没胃口吃,孟垚哄了半天才吃下去半碗粥。之后张伯过来送药,孟垚的伤口没能瞒住,没一会儿蓝茵就打电话来关心,听声音都像是要哭了。 孟垚手足无措,还是裴书聿接过手机安慰了几句,还说再哭就要吓到孟垚,蓝茵才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又说待会要过去看一下他们,裴书聿说刚退烧没精力陪你聊天,蓝茵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但是午餐和晚餐都是从那边送过来的,山珍海味,名贵药材,像是要给孟垚大补一样,两人根本吃不完。孟垚不愿意浪费,晚上吃到肚子痛,裴书聿又打电话过去让蓝茵不要送那么多,气得蓝茵在电话里骂他,说什么要不是你搞不定丈母娘,孟垚至于吃这苦?裴书聿没话讲,也气得把电话给挂了。 过两天后孟垚恢复上班,裴书聿每天按时按点接送,蓝茵让张伯中午熬好大补汤送去。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不知道是不是补过头了,孟垚大中午地在公司流了好多鼻血,吓得蓝茵立马停止了这种行为。 孟垚的伤口在逐渐愈合,这期间他一直有尝试打电话回去给胡兰,然而每次都结果都是一样,挂断,挂断,再挂断。 孟垚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哥中途来电让他先不要着急在爸妈那里露面,索**情已经捅穿,两位老人的情绪肯定还在上升,没个三五来月甚至是半年一年都不可能接受这么快。 孟垚只能听大哥的,除了按月定点打钱回去外,就没有再往家里打过电话。 四月份开春,清明节。 裴书聿要跟裴老爷子他们去祭祖,孟垚本想回家,可孟冬平依旧让他待在北京,这次他会回去探一下胡兰的口风,孟垚在场反而不好。 于是裴书聿就乐得拉孟垚加入裴家祭祖的队伍。 裴家祭祖和他们老家完全不同,根本不需要翻山越岭,裴家的祖先都安顿在一个郊区的陵园。说是祭祖,其实更像是踏青。孟垚被蓝茵和裴奶奶一手拉一个走在队伍后头,一会说他瘦了要好好吃饭,一会又问他工作压力大不大,要不要考虑去自家公司上班,又问他周末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逛街啦…… 孟垚应接不暇,裴书聿偶尔回头看他,都感觉他像是被那俩人挟持的人质,好可怜哦。 但也没有管他。 祭祖结束后,大家一起回老宅吃了顿饭,裴书杰找到机会坐到孟垚旁边,从吃饭开始到结束,小嘴就没停过。不知道还是不是有问了别的问题,孟垚有次偷看了他一眼,被发现后他又迅速地转过了头,然后以耳垂为起点,整张脸肉脸可见地变红。 裴书聿搁着孟垚敲了裴书杰一脑门,让他再打扰孟垚吃饭待会就把他投湖。 裴书杰朝他张嘴咧咧咧,丝毫不怕他。 饭后稍作休息,趁着天气不错,裴书聿带着孟垚去了自家的马场。 裴书聿以前爱骑马,不过细数已经有两三年没碰过了,他总是一时兴起学很多东西,又对此感到极快的厌倦。为什么今天选择带孟垚过来,是因为几天前孟垚在看电视时随口说了句:“骑马看起来好帅啊”,裴书聿以为他在说那个骑马演员,还特地扫了眼电视,短短时间内找出男演员的各个缺点进行批判。比如不够高,肩膀太窄,古装穿在身上像小鸡,又说人家眼睛不好看,鼻子是做的,总之讲的一无是处。孟垚本来就不是在讲男演员,他只是觉得骑马看起来还挺自在,也懒得因为这种小事和裴书聿斗嘴,就嗯嗯两声敷衍他了事。 这会到了马场,裴书聿先在自己的马上适应了两圈,找到手感后才让孟垚也上来。他的马是白色的,孟垚伸手摸了摸,马儿居然挺温顺,主动低下头来让他抚摸,孟垚傻兮兮地和裴书聿分享,裴书聿不着调地说,马儿可认主,它这样,是因为它在你身上闻到我的味道。 孟垚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红,昨晚他才纵容着裴书聿胡闹了两三个钟,要不是祭祖不需要他走太多路,这会怕是没有精力再来骑马的了。 孟垚其实想自己单独骑一匹,不过裴书聿一个眼神过来他就闭了嘴,还说他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孟垚不和他计较,刚踩上马镫被裴书聿一把捞上去了,裴书聿还笑他都没有马高。孟垚扭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裴书聿淡然自若地望回去,然后才低头跟他咬耳朵:“和我配不就行了,说你没马高生气什么,又不是和马过。” 之后不待孟垚再说,裴书聿夹起马腹就跑了起来。 四月的微风吹拂着两人,放眼望去是一片生机的碧绿。 由于惯性,孟垚后仰在裴书聿的怀里。一开始孟垚的确有些紧张,但裴书聿无意吓他,马跑得很稳,孟垚就渐渐享受起来,裴书聿还让他抓着缰绳,试着自己掌控一下底下的马。 这种感觉新奇又刺激,短暂地让孟垚忘记了某些烦恼。裴书聿和他一起握着缰绳,两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听见耳边孟垚传来的欢呼声,裴书聿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呆子,就这么一直和我跑下去,好不好?” 裴书聿忽然附到孟垚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孟垚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也笑着回他:“好啊!” 裴书聿无声地笑了笑,得到回答后骤然夹紧马腹,马儿接收到主人的信息,猛地加快速度朝前奔去。孟垚惊吓般“啊”了一声,旋即是更加肆意地欢笑。 “我觉得我要飞起来了!”孟垚又在说一些傻话。 可这次裴书聿居然应和了他:“嗯,你要飞起来了!” 裴书聿想,孟垚,我要你永远这么天真自在。只为我烦恼,只为我心忧,既然有人不懂你的好,那就让我来替你解决这一切。 第86章撕破脸 裴书聿借口出差,独自前往西南。 轻车熟路来到孟垚的家,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不再带着成堆成堆昂贵的礼物,空手就敲响了他家的院门。 孟垚的父母有活要干,但裴书聿知道他们中午一定会有人回来吃饭。他特地在机场算好了时间,现在刚好十二点半,日上中天,裴书聿已经被这边的毒太阳晒到双颊发红。 之前回来都是严冬,这会换了个季节来,冷倒是不冷了,又变成热死。裴书聿烦躁得不行,敲门也没多耐心,“叩叩叩”里带着明显的急躁。好在他猜测的没错,敲门后没多久,裴书聿就听到里边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道妇人的声音:“谁啊!” “哐啷——” 门锁被拉开,胡兰的脸出现在面前。 裴书聿今天戴了口罩和帽子,不过胡兰还是很敏锐地一眼就认出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敲门人是裴书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碍于他的身份,又没有当场就甩门离去。 “你来干什么。” 胡兰就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裴书聿进去的意思,态度对比上一次已然是天差地别。 裴书聿也不在意,原本今天就是要来谈事的,又不是求和。 “我想阿姨已经知道我和孟垚的关系了,对吗?”招呼都不打了,裴书聿直奔主题,“您先不要着急想着赶我走,我从北京过来,也只是为了当面和您说几句话,以表我的诚意。” 第110章 抓着门板的手一紧,胡兰语气生硬:“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和我儿子在一起,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趁早和他分了。” 裴书聿闻言笑了一下,有种轻蔑的意思,“抱歉,这个是做不到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胡兰就要关门,裴书聿当即把手拦了过去。她没料到对方有这个动作,松手时裴书聿已经被门夹到了手指。无疑是痛的,可裴书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其实我们要想瞒您,您就是十年八年也未必察觉地出来。但孟垚不愿意这么做,她认为您是妈妈,理应知道这件事,也想您给我们祝福。” “不过后果,显然是惨重的。我不知道他那么傻,就这样硬生生地把你的竹板给扛下来。我同样也不知道,原来一个母亲,竟然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如此重的手。” 裴书聿讲到这里,胡兰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然而面上依旧挂着那副冷漠嫌恶的嘴脸。 “您知道吗,孟垚的后背一直有一道长达十五公分的伤疤。这道疤的由来,我想您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他那么小的年纪,我不敢想象,在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里,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熬过这人生当中最需要亲情的前十几年的。光是想想,我都要替他流泪。” 胡兰嘴角蠕动,看上去像是要反驳或者说些什么别的,可裴书聿没有给她机会,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也没有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你依旧用着这套老方法来惩罚他,尽管他如十岁那年,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仅仅只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错在哪里了?错在我不是个女人,对吗?错在我不能给他生孩子,不能让您享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对吗?或者说,错在我带歪了他,让他不能成为您出去吹嘘,出风头的资本,对吗?” “可是你竟然蠢到连我这颗大树都舍不得抱吗?”面罩下的裴书聿已经没有了丝毫笑意,语气都跟着冷下几分,“中国那么多贫困县,西南那么多贫困区域,真以为修公路这种好事会平白无故落到你们头上?没有我,这条公路起码要晚三年五年才能通到这里,就算是要修,也不会精准地通到你家门口。” 抓着门板的手一松,胡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裴书聿的这番话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很离谱,但放到裴书聿身上…… 然而,这还没完,让她更惊恐的话还在后头。 “不会以为你大儿子这个官当得这么顺利,后面没有人给他铺路吧?”裴书聿上前两步,特地放低了音量,如同恶魔在胡兰头顶低吟:“你要是个聪明的女人,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以后孟垚给你打电话,你可以不接。但你想清楚,最好是能做到一辈子不接,再也不认这个儿子,有魄力把他寄回老家的钱一分不动地给他还回去,那我还算你有良心。” “否则,你再拿孟垚喜欢男人这种事情来伤害他,我一定不让你们家好过。” “你……,你,”胡兰像是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你敢这样做……,孟垚一定会不要你的!” “敢不敢您就自己掂量了……,”裴书聿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恢复了正常的音调,“我相信这件事情有很多解决方法,您要是怕别人知道您儿子是个同性恋让你丢了脸,您大可以对外说孟垚找了北京对象。将来他们会在北京摆酒,长驻,想要看新娘子也行,我可以花钱雇一个,孩子也可以花钱。演员嘛,有钱就能干,我呢,自然就是新娘的哥哥,你照样可以借着我的身份在村里头风光,就算以后你们想举家搬到北京,我都可以无条件答应你。” “万事只要您同意。” “不过你,最好是在此之前,不要再让我从电话里听到你说孟垚一句坏话。孟垚背后的伤,我替他记一辈子。” “好了,阿姨,今天的话就说到这,我也要回北京接孟垚下班了。您好好考虑,我不催您,回见。” 一说完,裴书聿就一刻不停地返回车里,胡兰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犹如宕机一般置身在裴书聿给她的语言打击中。裴书聿在发动车子前又想到什么,摇下半边车窗对胡兰说:“我认为您很有必要花时间来思考一下,这些年来,您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情感来对您的二儿子的。是否会有一丝亏欠,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如果良心发现,觉得有的话,你都不应该再阻止他和我在一起。” 几秒过后,孟垚家门前又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就连车轱辘的痕迹都不被留在水泥地里。胡兰关上了门,转过身,一步拖着一步回了屋里,面上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沉寂。 裴书聿的话她听进去多少,我们不得而知。 而裴书聿也在不久后赶到机场,不必等待,飞机为这位贵宾延误了一刻钟,随后彻底离开西南。 落地北京刚好是七点半,裴书聿在去接孟垚的路上还给他带了爱喝的糖水。八点半,裴书聿的车出现在公司留下。孟垚没一会儿就从里边出来,但是除他之外,后排还多了一个詹家飞。 詹家飞的车坏了,送去修理还要五天。他实在不想挤那两站地铁,也不太想走路,原本是打算蹭孟垚的大众回去,没想到他今天没开,说是裴书聿来接他。 裴书聿……,算了,管他什么人,有车坐就行,他也不至于把自己赶下去。于是,詹家飞就这么不打招呼地溜进了后排。 “干嘛,你没家啊,要跟我们回去?” 屁股还没坐稳,裴书聿就飞来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 詹家飞已经非常习惯他这张狗嘴,注定是说不出好话,何况他是有求于人,也不跟他一般计较,“反正顺路,带我一个呗。” 孟垚替他解释:“他车坏了,我们送他回去吧。” 裴书聿到底没有这么小气,十分钟后把詹家飞这个烦人的东西送到他家小区。他一下车,裴书聿就立马启动车子走人,尾气和轮胎带起的尘埃呛了他一鼻子。 “啧……,这狗德行,什么时候能改改?还把我当敌人呢,以为谁都是gay?神经病哦……” 詹家飞就这么不做人,随时随地趁机骂裴书聿,根本不顾人家载他一程的恩情。 另一边的裴书聿终于能把糖水拿出来给孟垚,孟垚接过去时忽然发现了什么。 “手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裴书聿在孟家挡门的那一下被夹得属实不轻,现在四根手指的中间部位全都浮起了淤青,乍一眼看上去有些骇人。 孟垚抓着他的手腕紧盯着瞧,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裴书聿确实是疼,毕竟十指连心,但现在已经没有当时那一秒那么疼了,钝痛还是有的,他也是故意让孟垚发现的。 “不小心被门夹了啊。” 裴书聿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 “哪个门?怎么这么不小心。” 孟垚捧着他的手,连摸一下都不敢,生怕弄疼他。裴书聿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是孟垚最喜欢的部位,有时候他都想给这双手买个保险,不过裴书聿说他全身上下都是保险,不用浪费这钱。 “厨房啊,进去里面洗个水果,关门时不小心夹到了。”裴书聿说谎不打草稿,本来还想再骗骗他,但余光瞥见孟垚的神情,就又改了想法,“好了,早没事了,不然还能开车来接你啊……,别掉眼珠子,我不想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看到你哭。” “……,”孟垚顿了下,抬头去看他,耳根子都红起来,“你这人,真是的……” 说是这么说,孟垚回去后还是给他涂了药膏,并叮嘱他这段时间都不要用这只手干活。只是他忘了,那天是周三。裴书聿当晚就把药用回到了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孟垚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裴书聿观察他表情,后面仔细阅读药膏的说明书,发现这药入体可能对人体还有好处。 于是,后面就全拿来开拓去了。孟垚心如死灰,抬手遮着眼睛随他玩。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裴书聿用手过度,第二天手指头都肿了不少。孟垚又气又恼,医生来检查的时候,问他做了什么把手搞成这样,孟垚怕他口无遮拦乱说话,连忙抢在他前头说是被门夹到了。 裴书聿在一旁面无表情,等医生走后,裴书聿才过去咬他的脸,“明明是被你夹的好吧——,” 孟垚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裴书聿眨眨眼,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一下。孟垚仿佛触电般收回手,裴书聿接着压上去咬人。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份,仲夏时分,又到了走在路上两分钟都能热死人的季节。 月中是胡兰的生日,孟垚借着这个由头,给大半年没说过话的老妈打去电话。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然而,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手机显示页面就发生了变化。 胡兰接起了电话。 第87章说漏嘴 第111章 “……妈?” 孟垚是不太敢相信,胡兰竟然会愿意接他的电话了,声调还掺着怀疑。不过下一秒,孟阳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了。 “是我啊二哥,”孟阳调皮地笑了两声:“是不是有些失望,妈还没在,我听见手机在下面响半天没人接,就跑下来了,就知道是你呢。” 孟阳五月初就毕业待家里了,孟垚还和裴书聿去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帮她和她的小姐妹拍了好多照片。因为不知道孟垚和裴书聿两人的关系,她的两个好姐妹还当着面各自向孟垚和裴书聿要联系方式。孟垚正想理由拒绝的时候,裴书聿就直接回人家两姐妹:“现在大学生眼力见这么差吗?我俩穿情侣装怎么都没发现?” 还当着两人的面喊了孟垚老公,直言说:“不准给,我吃醋。” 吓得两个小姐妹连忙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孟阳在后面一脸幸灾乐祸。 要不说裴书聿心机深呢,早出发前他就预想过这个场景,毕竟孟垚这个呆子,现在长得真的是……,有些不正经,好几次他去cage接他都被人要vx,男男女女都有,不过总体上还是女生多。不知道那些人看上他什么,帅吗?也还好吧,可爱就有一点,但他们怎么发现孟垚可爱的,长相可一点都不啊!裴书聿觉得孟垚的可爱是因为他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他们难道一眼就觉得孟垚可爱了?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孟垚差点就被一个和他一样高的男人给骗走了vx,要不是他及时出现,估计这人就躺在孟垚的联系列表里了。后面孟垚还替他说话,说人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什么对方说他是同行,交流炒股的。 气得裴书聿一晚上没理他。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恶劣事件的出现,裴书聿特地给俩人搭了一套情侣色系——红蓝宽松短袖,他红孟垚蓝,裤子都是统一的黑色运动短裤。 看上去就像两个大学生。 没想到还是有人没看出来。 自古红蓝出cp,这句话流传度这么广,她们怎么一点也不敏感? “好吧……,那妈在干嘛?” 说不失望是假的,孟垚还以为事情有转机了,结果依旧是竹篮打水。 “在厨房好像……,”听筒里的声音出现变化,孟阳应该是往院子里走。果然,“哒哒”的脚步声过后,孟阳说:“我过去看看,问问她要不要接。” “算了……,”孟垚想了想,即便给胡兰听到电话,多半也是不会接的,与其让她想起自己这个不孝子,不如让她安心过个生日好了,“今天妈生日,还是不让她糟心了,你帮我把礼物给她就行。” “别啊二哥,”孟阳讲悄悄话似的,嗓门突然低了下去:“我感觉妈好像对你这事没那么反感了,我试试先,不接再说。” 孟垚拦不住她,很快他就听到那头老妈和小妹的对话。 “妈,在这呢,找你半天,手机响也没听到嘛。” “手机?谁打电话,你大哥?” “不是,二哥,说你生日呢,跟你问个好,你要不要接。” 对话到这陷入短暂的沉默,孟垚没有听到胡兰的回答,只有带着噪点的风声在耳旁呜呼。很快,孟阳的声音就又重新出现在电话里:“二哥……,老妈正炒着菜呢,没空接,不过她不像之前那样,不让我和大哥讲你的事了,慢慢来嘛。” “嗯,我知道,你在家好好陪他们,有什么需要就跟二哥说。” “知道知道……” 再往下闲聊几句,孟垚就结束了这通电话。情况不算太坏,至少老妈的态度已经出现了松动。孟垚安慰自己,一切都交给时间,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孟垚是在阳台打的这通电话,裴书聿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表面上他戴着耳机在搞编曲,实际上耳机里根本没有声音。 孟垚不是故意不给他听,只是怕裴书聿知道胡兰的态度后会多想。孟垚从阳台回来,裴书聿假装摘下耳机,问他:“这么久?阿姨接你电话了?” 孟垚摇了摇头,“是小妹接的。” 裴书聿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孟垚会意后走到他身旁坐下。裴书聿右手还在电脑上操作着,左手摸上孟垚的脑袋,“这事呢,急不来,你也不要伤心,你没看网上那么多例子,阿姨这种已经算是开明了,我们给她点时间……” 孟垚正要点头说他知道,结果裴书聿话锋一转,“所以你国庆回不回去。” “……,呃……” “别呃,”裴书聿手往下滑去捏他的脸,又掐着下颌把他转过来对着自己,“问你几回了,不回我们就去大溪地。” 孟垚从前在小山村生活,那边除了山还是山,这就导致孟垚格外喜欢海。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总有新鲜感。来北京上学那几年,有空的时间全奉献给兼职去了,孟垚自个根本没空,也不愿意浪费钱,看海计划就这么耽搁着。也就这一两年,裴书聿偶尔会在周末带他去周边转转。青岛,辽宁,天津,这几个地方,都被两人逛的差不多了。 裴书聿想领他上国外转转,孟垚老是腾不出假期,前几天群里梁宇飞终于冒泡,发了一堆他在kota kinabalu,也就是亚庇旅游的照片。海边落日,他拿着滑板在快艇上背对着镜头大秀身材,周围是被落日染红的海水,看得孟垚羡慕不已,随口夸了句好美,裴书聿瞄了眼,拍得确实不错。 虽然梁宇飞做事不靠谱,但他们群里四人,审美最好的除了他之外,裴书聿认为第二好的就是梁宇飞。 亚庇他前些年就去过,因为去的地方太多,这些景点在他看来都大同小异。看他兴致勃勃,裴书聿脑海里立马搜寻起哪些海岛是近期可以去旅游的。 大溪地一闪而过。 它位于南太平洋,一年四季如春,相对于东南亚那些著名景点而言,大溪地的游客相对少一点,毕竟国内没有直达大溪地的航班,签证也比较麻烦。 裴书聿想让孟垚过去放松,最主要还是因为它有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的名号,裴书聿觉得勉强还算名副其实。 直飞航班没有,不过申请一个航线对裴书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老早就在计划,但孟垚迟迟不给他一个准信。 孟垚也不是不想去,但他今年还没有回过一次,也没和家里通上电话,即便知道他们还生气,心里也挺想回去看看爸妈的。 特别孟阳跟他讲,孟庆忠的老毛病又犯了,晚上睡觉老是喊腰疼,早上起来腰都不弯不下去,坐下来吃饭都是个难题。不清楚是腰间盘突出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估计压迫到神经之类。 孟垚能不担心吗? 不过大哥也知道这事,说了让他不用担心,中秋他会回去带他们两个去做个全身体检。 看着裴书聿隐约像是有些期待的脸,孟垚想起自己也好久没有和他出去玩了,思考了三四秒后,在裴书聿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那就先不回去了。” 裴书聿得到满意的回答,贴上去咬了咬孟垚的嘴巴,“没事的,以后回去的机会多的是。” 于是,国庆前往大溪地旅游的计划就这么定下。原以为会是两人的私人旅程,但孟垚到那的第一天就在群里分享了照片,梁宇飞这个闲人又特地从新加坡飞过去,临近毕业的研究生——徐政华也难得抽出时间,从北美瞬移至南太平洋小岛。四人终于在毕业后的两年里重聚,一时间,欢声笑语顺着蔚蓝海洋漫遍整个大溪地。 其实这两年里,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梁宇飞,只是对方貌似情绪一直不太对劲,消沉避世,整天不是吃喝就是玩乐,唯一干得正经事就是跟他家叔叔在泰国那边开了个加工厂,专门将那些热带水果加工转卖回国。 而且,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的关系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见好转。当年徐政华出国,就他没来送他,现下终于又愿意握手言和,孟垚对此很欣慰,这说明他们四年的情谊肯定是真的,不像别的人,一毕业就天南海北不复相见。 有梁宇飞,裴书聿都不用出手,孟垚就跟着他屁颠屁颠地学冲浪,玩皮划艇,甚至是浮潜去了。裴书聿在沙滩和徐政华两人悠哉悠哉地躺在太阳伞下喝椰汁,都不懂另外两个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之后在哪发展呢。”裴书聿戴着个墨镜,半眯着眼望着孟垚划艇的方向和徐政华闲聊。 徐政华双手搁在脑后,一样的悠闲,“还没确定呢,我导还想让我深造呢。” 调侃似地,裴书聿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读书的料。” “别了,我是怕了,没看见我头发都少了,再读我就要成阿哥了。” 闻言,裴书聿朝他瞥了眼,并没有发现他说的那种情况,又回过头看远处的大海,“怕变成阿哥没人喜欢了?” “……,呵呵,”徐政华拿椰汁的手一顿,“那倒不是,追我的人还是很多的,曼哈顿到第五大街差不多。” “啊?”裴书聿毫不留情地嘲讽:“落寞了哈,就那点距离。” 第112章 “……” 四人在岛上过了五天,随后徐政华先行离开,梁宇飞和孟垚他们在机场分别。 国庆假期第六日,孟垚和裴书聿回老宅看望老人家。 裴老爷子前几天也忙得不行,每到国庆,尤其还是今年这种逢五逢十的周年庆生活动,裴老爷子都要受邀回到司令部巡视一圈,接受各种采访,国庆当日还要出席阅兵活动。 总之,没个三四天是停不下来的。这不,也是刚好昨天才能休息,大孙子就带着对象来了。 累归累,但裴老爷子精神好得很,毕竟看着国家越来越好,说不高兴那不是废话吗? 他这一高兴呢,就爱喝两口小酒,裴奶奶这段时间也不怎么管他,由着他来。酒喝多了,话也跟着多,平时不愿意,或者说不太好意思表露的情绪,现下就全借着酒劲哗啦啦倒了出来。 先是问了孟垚的近期工作情况,又说回两人感情怎么样,说什么我孙子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连我们这个家都不要,就跟着你在那个破屋子过日子,巴拉巴拉一大堆,裴书聿听得眉头紧皱,一个劲地在那让他不要说醉话。 后面扯到孟垚他们家,得知胡兰的态度依旧时,裴老爷子当场就变了脸色,那种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气势一下就把孟垚给震住了。 “我这个老人家都能看得开,你们家是什么深门大户不成?我宝贝孙子愿意跟你,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公路都给你们修了,怎么?要不要再建个机场?” “……,公路?”孟垚一脸蒙圈,什么意思,公路不是国家决定出资修建的? 第88章同意了 关于裴老爷子暴露出修公路的醉话,裴书聿后面找了理由把孟垚打发了。孟垚半信半疑,一方面是觉得裴家的势力不至于恐怖到这个地步,一方面又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裴老爷子这个身份太特殊。但,裴家人真的能让裴书聿为了他这么个对象,这么大个级别的国家工程,说干就干? 孟垚信不信不重要,裴老爷子那天没有醉得厉害,过后第二天就让部下联系了孟冬平,电话里聊了三五分钟。 聊天的结果就是,在北京又一年冬的时节,裴老爷子瞒着家里所有人,带着两名部下南下广州。 在孟冬平的牵线下,裴老爷子正式面见了亲家。 胡兰一开始并不知道会有这个局,孟冬平只说让他们上来省城做一个体检,顺便趁着自己这几天请了假,带他们在这边逛一下,就当旅游了。 体检完,孟冬平说领他们上酒店吃顿好的。胡兰极度抗拒,说他上班辛苦,体检都花了不少钱,让他不要再浪费,就路边随便找一家小饭馆就好了,酒店她也吃不惯。孟冬平没吭声,一路带他们进了包厢,就见早就坐在主位上的裴老爷子。 孟冬平走近伸手打了招呼,裴老爷子点了点头,他的部下替他回握。 然后孟冬平才和身后的爸妈说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爸,妈,这是小孟对象的爷爷,裴老。他说想过来和你们聊一聊,这顿饭是裴老做东请客。” 裴老爷子的身份,胡兰在裴书聿来找他的当天就找孟冬平确认过了。这个裴书聿的确不是吹牛,以裴家的家境,裴书聿看上孟垚就真的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祖坟冒青烟。 其实在得到大儿子的答复之后,胡兰对于孟垚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就没有一开始时那么强烈反感。 但也不是就这么同意了,心里多少是别扭。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跟男人搞在一起,即便那个男人再优秀,家里再有钱,那也是不正常的啊。 胡兰联想到之前那个案例,那一对高中生,好好的书不读,非得搞同性恋,闹得人尽皆知,家庭破散,谁提起这事不是带着嘲讽,谁会支持屁大点小孩搞同性恋。 胡兰又不是没见过同性恋,相反,她就是太了解这个群体,才会如此抗拒孟垚找个男人过日子。 在他们那个年代,两个男人搞对象被发现了,那是要上报送去精神病院的程度,甚至有村里人合起伙来硬生生把他们打死的都有。别以为夸张,你家娃喜欢男人?那不是给村子带来不幸?你家娃子有病知不知道,会传染,不把他赶出去,你们家迟早倒大霉!要是刚好村里这时候发生一些事情,那想都不用想,罪名一定是扣在同性恋的身上。 即便胡兰对同性恋的看法并没有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可这也不意味着,她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 “既然冬平做了介绍,我就不多讲了。相信你们也知道我千里迢迢来宴请这顿饭,是为了什么。”裴老爷子抬了头下巴,“都坐下吧,边吃边聊。” 尽管对裴老爷子的具体身份并不算太清楚,但裴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就足够胡兰和孟庆忠对他产生畏惧之心。 可胡兰是什么人,当初没有任何人的帮衬,她也能和孟庆忠咬着牙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村里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语她都听过。本质上,她是一位坚强的女性。 胡兰并不怵他,可心里那点紧张和慌乱还是有的,“我知道您身份尊贵,可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更想不通为什么您要放任自己的孙子堕落到和男人在一起。我们家什么条件我想您肯定是查得一清二楚了,就算您孙子喜欢男人,也该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吧?我们孟垚哪里攀的上你们家大门的人。” “你以为我就没阻拦过?”裴老爷子哼出口气,似乎是在发泄当时的怨气,“你以为我就想孙子绝后?和男人搞在一起,对他的名声百害无一利,我怎么会想看到这个局面。” “那——,” 胡兰听着不太对,误以为他的想法是和自己一样,迫不及待就要出口寻求认同。但裴老爷子下一秒就打断了她:“可是,再不情愿,那又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他是我的孙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我难道真的就因为这样的一件事情就不要他了?” “但……,”胡兰颤抖着手,眼里满是痛苦的神色,“但这终归是不对的啊……” “对与不对,这是谁说了算的。”裴老爷子不疾不徐,平和的语气里又暗含着几分肃正,“我理解您,身为一个母亲,发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不能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成长,纠正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歪路走去,这是很痛苦的。” 仿佛一语道破胡兰内心的矛盾挣扎,没忍住,胡兰终究是掉下了几滴眼泪,“你说说……,我当妈的容易吗?我养他这么大,我也是希望他好啊!老老实实找个女孩子成家,当丈夫,当父亲……,老了有人相伴……,你找男人是做什么,男人在一起多荒唐啊……,我就怕人家知道后都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变态,不正常,我们老二一向都是很乖的,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到后面胡兰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已经不像是在叙述,而是在诉苦。裴老爷子一直没出声,任由她倒珠子似地讲下去,最后是孟庆忠听不下去才发言切断了她单方面的输出。 “你的孙子看上孟垚是他的福气,但我们孟家未必消受的起。如果你今天是来劝说我们接受他们在一起的,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再费口舌了。” 话音落地,包厢里先是安静了一瞬,孟冬平立马望向裴老爷子,观察他的反应,同时侧头对孟庆忠讲:“欸爸……,说什么呢,难道您还不认老二了不成,人家诚心诚意来开导您俩——,” “好了。”裴老爷子抬手向下压了压,孟冬平见状噤了声。只见他面色不改,神情还算平和,不像是要发作的前兆,孟冬平才稍微放下心来。 “我没有冬平说得那么伟大,这一趟私心是为了我的孙子。同样,也为了孟垚。” “小孟这孩子,我是全身上下都找不出缺点的,非要说,那就是他偏偏让我孙子喜欢上他。没办法,小孟很优秀,你说你们孟家无福消受,我想这句话是对的。自打小孟和书聿在一起,我就已经先行调查过他的背景。我以为你们只是在物质上亏待他,不料想,你们在其他方面也没有给予过任何帮助。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小孟最大的不幸。你们敢说,小孟如今这样,有你们几分功劳?” “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如果你们当真不同意我孙子和小孟在一起,那就也请麻烦利落一点,切断和小孟的联系。我想小孟在裴家应该会过得更快乐,他要什么,我们都能不附加任何条件地给他。就是亲情,我相信,在当好家长这一块,我的儿子和儿媳比起你们,应该会更胜一筹。” 这话说出来,在场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堪。孟冬平最初也是反对孟垚和裴书聿在一起的一员,之后的改观也不是纯粹的因为自己真的接受了弟弟喜欢男人这个事实,裴书聿和他的谈话占了大半因素。 实际上,他们三人在得知这一事情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从孟垚的角度出发替他考虑。虽然很残忍,但这的确是人性,他害怕自己家的老丈人知道他弟弟不正常的性取向,让原本出身就低于媳妇家的自己更抬不起头,父母更是害怕村里人异样的目光。总之,一切的一切,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孟垚的个人感受。 第113章 这顿饭当然是不欢而散。 裴老爷子在离开之前留下一句:“我想,你们并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当初又为何生下他,这真是孟垚的悲哀。” 包厢里三人面面相觑,尴尬,茫然,愤怒,各自情绪在其中交织,到底是胡兰这个当母亲的不忍,“算了吧,算了吧……,孩子做什么都随他吧,不杀人放火就好了,我们还能管得了多少呢……,管不了了……” 在北京的孟垚对此事浑然不知,他照常上班,下班,偶尔去酒吧接裴书聿,路上给他买很多花。哦,还成功加上了于洋的微信,从于洋那里收获了非常多裴书聿上台表演的照片,还看到了他不曾见过的高中校服版裴书聿。 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那时候脸更臭。 快到春节放假前,孟垚又鼓起勇气往家里打电话。裴书聿这会就在背后搂着他,明目张胆地偷听。 战战兢兢地等待电话被接响,害怕胡兰不会接,更害怕她接了之后会说出难听的话。他倒无所谓,但裴书聿还在边上,他不想他听到那些不好的东西。 好在一年的时间足够长,天真单纯的孟垚以为胡兰终于想通,对方不仅接了她的电话,还同意了他带着裴书聿一起回去。 挂断电话,孟垚还处在难以置信的情绪里,扭头去问裴书聿:“我没有听错吧?” 狗一般的眼睛圆圆的,亮莹莹,裴书聿一边笑他这傻样子,一边控制不住低头亲他的眼睛,嘬他脸上的肉,还逗他道:“那你再打一遍确认一下,我也没听清。” 孟垚被他亲得直躲,最后干脆彻底反过身去抱住他。紧紧地抱住,眼里又蓄起抑制不住的泪水,“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带你回家了。” 裴书聿弯着腰配合他,神色自若地胡说八道:“是啊,太好了,谢谢老公,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你家了。” “说什么呢……” 于是,这一年的除夕,裴书聿是在孟家过的。带回家的礼物几乎要淹没孟家的客厅,就是这样,蓝茵还怕不够。 说是同意孟垚带裴书聿回来,但一家人见面时,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孟庆忠甚至都没有出来和裴书聿打过招呼,胡兰也只是把他招待进屋后就匆匆忙忙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毕竟两人之前单独谈过话,不是什么愉快的内容,胡兰也不能真正地把他当成“儿媳”,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后辈来看待。 裴书聿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越是客客气气地喊你阿姨,胡兰越是怕他。 只有孟阳这个小丫头,和孟垚一样,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欢喜二哥的人生大事终于解决。男嫂子也好,女嫂子也罢,反正是不用操心她二哥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虽然这男嫂子总是爱和她作对,但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她也能忍。 而且,她现在也看开了,裴书聿这个“嫂子”这么优秀,家世又这么好。那么,即便别人知道她二哥是同性恋,也只会在背后偷偷嫉妒她二哥罢了。 白天都还好,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胡兰是真别扭。以前知道他是孟垚的朋友,朋友之间睡一张床,那有什么,可现在……,两人相当于男女朋友关系,这睡一张床,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而且,这两人的体型,怎么想,自己儿子都是吃亏的那个。 胡兰越想越愁,越想越愁…… 裴书聿已经先洗好澡在床上躺着,这种事情胡兰不可能当面和他讲,她现在也不太想和他单独谈话,上一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是真的怕了。 因此,这事只能和自家儿子说。 孟垚从浴室出来,正准备进卧室时,就被在客厅的胡兰叫住。 孟垚在原地定住,等她说话。胡兰支吾半天,憋出来一句:“妈把客房收拾好了,要不你俩分房睡吧?” 第89章上门了 “啊……,为什么?”在孟垚看来,胡兰已经是答应了他和裴书聿的事,那俩人睡一张床,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胡兰有时候对老二这慢半拍的性子真是感到无奈,“哎哟……,你俩,你俩,这能睡一张床吗?” 在胡兰的观念里,女儿带对象上门,那指定是不能睡一张床的啊,婚都没结,这不是胡闹吗?就是儿子带对象回来也不能啊。可这……,孟垚和裴书聿两人都是男的,以后也结不了什么婚,到底应不应该遵守这个规定呢?胡兰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就是一想到这两人睡一块,她全身都刺挠,不得劲。 胡兰这么一说,孟垚就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了。孟垚比起胡兰,那是更传统保守得很,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和妈妈探讨这种东西的一天。一时间面上一躁,也吞吐起来:“没事的吧……,我们都睡习惯了,这边的天又冷,我不陪他睡,他睡不着的……” 孟垚话里一心向着裴书聿,胡兰听了只想翻白眼。什么叫我不陪他睡他就睡不着,被子是什么装饰品吗?难道那裴书聿这么娇气?那么大个体格,走路都要弯腰才能进门,床都能给他睡塌,非得要有暖气伺候着才能睡? “算了算了,睡去吧,别乱搞……就行,还在家里呢,你们也克制一下。” 胡兰叮嘱完就走了,孟垚脸红得不行,回屋后被裴书聿发现,问他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洗个澡脸就成猴屁股了。孟垚没回他,只管吹了头发就关灯睡觉。 胡兰方才的话不是乱说,因为习惯问题,孟垚吃饭时总是要夹菜给裴书聿,裴书聿也是一副要人伺候的样子。不过裴书聿倒是比他表现沉稳一点,孟垚给他夹了好几次后,裴书聿就出手打断了他的投喂,孟垚还丝毫不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总之语气里尽是宠溺的味道。 任谁看了都会被噎得吃不下饭。 胡兰有时候也会怀疑,难道孟垚带回来的是“媳妇”而不是“女婿”? 但这肯定是无从查究了,毕竟当事人没有暴露这方面的爱好。 裴书聿熟练地把脚塞到孟垚的小腿肚里,问他刚刚在客厅和胡兰说什么。孟垚有些难为情,不太想讲,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裴书聿就欺身压了上来,“呆子,你知道你撒谎有多明显吗?两颗眼珠子往哪转呢,还想骗我?” 瞒不过他,孟垚就和他讲了胡兰想让他们分房睡的事。裴书聿听了,笑出声来:“怎么地,阿姨还担心你的清白不成?咱俩两个大老爷们,又搞不大对方肚子,要这么封建?” 孟垚认同地点点头,心想清不清白的,早就没有了,分房睡也是多此一举,唯一有用的可能只是心理安慰。 但裴书聿又说:“不过谁说结不了婚?” “啊?”孟垚没有这方面打算,也觉得两人现在这个状态就已经很好,没必要再大张旗鼓地宣扬什么。 “怎么?”裴书聿马上警觉起来,“你不想结婚?” “可是……,我是觉得结不结都可以,而且,结婚的话,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裴书聿掐着他的脸,“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是gay啊,又不是什么秘密。” “还是说,”裴书聿的语气一下变得危险起来,“你怕别人知道你是gay?” 孟垚性格内敛,一般很少主动在外边和裴书聿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也是这半年,才渐渐放开自己,逛超市或者一起出门遛弯,会愿意和裴书聿一起牵手,但是再多的,他就做不来了。裴书聿有时候会自我怀疑,其实孟垚本质上还是喜欢女人,毕竟当年他算是诱导孟垚和他在一起的。孟垚在这方面的确像是没有开窍的样子,很难讲如果那会他没有先亲了孟垚,有了这个误会在前,孟垚后面是不是就正常谈恋爱,结婚生子去了。 “又瞎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垚被他压得上不来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下去,裴书聿偏不遂他的意,对准他的嘴巴就咬下去。孟垚“嗯”了一声,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后就死死闭上了嘴,生怕自己泄出丁点声音。 裴书聿不想在这里做什么,不好放开手脚,可看到孟垚些许紧张和害怕的神情,他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掺杂着丁点不满,裴书聿作势要往下面亲去。孟垚是真担心他胡来,赶紧抱着他的头不让他继续动作。 裴书聿抬头看他,眼眸里藏着精光,嗓音低沉,故意控诉他:“又不乐意我亲你了?” 孟垚知道他八成要耍小性子了,赶紧捧着他的脑袋先亲几口,裴书聿趁机把舌头钻进去 ,两人在黑暗中接了个长长的湿吻。 结束时,裴书聿埋头在他的肩膀,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孟垚搂着他的后背慢拍,又亲了亲他的耳朵,哄道:“不要胡闹嘛,回去再做……”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五天,裴书聿初心只是想逗他,这下接了个吻,气氛就全然不同了。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裴书聿缓了好一会,还是没完全平息下去,孟垚不忍心看他那么难受,最后用手给他打了出来。 第114章 房间里又没有浴室,就这点最麻烦,不然裴书聿刚刚就自行去解决了。孟垚一手的脏东西,裴书聿拿纸巾给他擦了,丢到垃圾桶,孟垚要出去洗个手,裴书聿拦着他,一把摔在床上,“洗什么洗,都擦干净了。” 孟垚倒是无所谓,“你不是不爱闻吗。” 注定在这张床上是不能乱来了,但裴书聿私心想在这里留下些什么,有种雄性圈地的意识。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想这么做,也许是能有安全感吗?这张床今后除了他,可不要再有别的什么人来。 “谁说的,我自己还嫌弃自己了?你的我也没少吃啊。” “……,好了好了……” 睡醒,第二天就是除夕。裴书聿都不知道孟垚是什么时候醒的,也没人来吵他。他睁眼时看了下手机,已经是九点多。换做是之前,裴书聿指定不会这么放肆,可今时不同往日,裴书聿已经正式得到孟家的允许,他就是表现再不好,那又如何? 穿着孟垚专门给他买的棉拖,裴书聿下床打开房门,不料这么巧,就和孟垚来了个面贴面。裴书聿下意识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瘫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说:“早啊呆子。” 正举着对联准备往门上贴的孟垚顿时愣住,后面拿着剪刀跟着他干活的孟阳,以及回到客厅,准备往屋里走的孟庆忠全都如石头一般僵化。孟冬平低头拆着其他对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听到剪刀落地的声音这才顺着抬头望去。 然后就看到裴书聿抱着自家二弟的场景。 你说说,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俩是一对,但这和亲眼看到你们牵手拥抱甚至接吻那还是非常不同的吧。 孟阳先回过神来,捡起剪刀咳咳两声,“干嘛呢干嘛呢,一大清早,大庭广众之下想干嘛啊。” 边说还边伸手把孟垚从裴书聿怀里拉出来,“贴对联啊二哥,站着干嘛?” “啊,噢……,”孟垚才反应过来,也是尴尬得要命。不过再尴尬,也得竭力维持面上的镇定,拉过挡在门口的裴书聿,轻声让他去浴室洗漱。 裴书聿这个当事人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周围的气氛,跟没事人一样,应了孟垚后还主动和孟冬平和孟庆忠打了招呼。 孟庆忠转头就出去了。 孟冬平“嗯”了声算做回应。 洗漱完后,裴书聿加入了贴对联队伍。他长得高,很多孟垚需要踩凳子才能够得着的地方,裴书聿只要垫垫脚就行了。这效率,提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孟阳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像是要监督两人一般,只要他们有一点不对劲的苗头,孟阳就会非常及时地出声制止。裴书聿烦她烦得不行,偶尔故意在她面前吃一下孟垚的豆腐,搂搂腰啦,偷亲下小脸啦,把孟阳气得不行。两人相看两相厌,偏偏谁也奈何不了谁。裴书聿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得赶紧找个男人把她嫁出去,省得天天缠在孟垚后边,和小跟班一样。 贴完对联孟垚就去厨房掌勺,到了饭点,这次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前,包括之前总在逃避的孟庆忠。看着这个男儿媳,孟庆忠多少是不顺眼,奈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只能埋头喝酒,告诉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裴书聿吃得那叫一个自在,这回连孟垚给他夹菜都不拦了。不仅不拦,还主动跟他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搞得桌上几人都对他面露难色。孟阳最是看不惯他这种行为,边吃边吐槽:“桌子就那么大,你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伸个手整个桌都是你的,什么菜夹不到,非让我哥伺候你。” “啊……,”裴书聿露出那种无辜的表情,“可是我们在家的时候,你二哥都是这样照顾我的啊。” 说完朝孟垚看了一眼,还嫌事不够大一样,喊了他一句:“是不是啊老公,你说句话啊。” “……” 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厨房的鸦雀无声,胡兰目瞪口呆地在裴书聿和孟垚之间来回观看。孟庆忠酒也喝不下去了,骂了一句:“像什么话”,就走了。孟阳和孟冬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怀疑的神情。 孟垚本来在专心吃饭,这句“老公”一出来,差点没把他呛死。顶着全家人的目光,孟垚恨不得马上就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给裴书聿一个幽怨的眼神,“别闹……,好好吃饭。” 胡兰的表情更加奇怪。 转眼间到了晚上,孟阳跑去了堂姐家,没一会,孟灵洋就亲自过来看了眼这传说中的“弟媳”。 饶是她见多识广,毕业后一直在新媒体行业深耕,可在看到裴书聿的那一秒,还是没忍住感慨:“草……,真有这么帅的人……,原来你真没骗我。” 孟阳在一旁又得意又不爽,得意是因为总觉得裴书聿算她的“嫂子”,嫂子漂亮,她脸上当然有光。不爽是因为她真的看裴书聿不顺眼,偏偏又无法否认,这人长得真的是太好看了。真不愧是她二哥,看着老实巴交,可挑男人的眼光那是真没得说。当然,仅仅只是说颜值这方面,性格就不提了。 裴书聿头一回到村里过年,什么新鲜感是没有的,但觉是完全睡不着的。 临近十二点,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那声音,他和孟垚躺在床上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关键是放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停,裴书聿困得不行还睡不着,脾气自然就大。孟垚硬是哄了老大半天,借着烟花的掩护,陪他胡闹了好一会,对方才渐渐有了睡意。 接下来几天,孟垚都不能二十四小时陪着裴书聿。裴书聿也挺配合,孟垚走亲戚时他就自己在床上窝着,或者到客厅露一下脸,不过通常待不了多久就要回房,因为南方的冬天,室内实在是太冷了。说真的,要是外边出太阳,裴书聿情愿去院子里睡觉。 想着以后要是年年来那可不得了,最好还是唆使孟垚,让他们一家搬出小山村,在镇上给买个房,装修什么的必须按照他的要求来,热水,暖气通通都要安排上。 大年初五,孟垚终于要启程回京。裴书聿这天起得最早,出门前胡兰给俩人都塞了红包,裴书聿没推脱就塞下了,还极其自然地说了句:“谢谢妈,到时候摆酒见了。” 第90章办婚礼 裴书聿和孟垚对于到国外领证的想法是一样的:没必要。 毕竟这张证在国内又不具有法律效力,他们早就做过财产公证,这个比领证更有实际意义。又不是说领了证两人的感情就会更好,就会彻底分不开。 相反地,有多少夫妻,多少男的,因为领了证,心理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轻视,开始傲慢,觉得这是我的人了,我和她绑在一起,之后无论我做什么,我聊骚,我出轨,我打她,都无所谓。怎么,还想离婚不成?你要是不怕丢人不嫌麻烦你就去离啊,我反正不同意,你去找法院吧。 总之,约束人的从来就不是这一张小小的结婚证。 孟垚要喜欢,裴书聿可以给他画一百个。 但,证不领,婚还是要结的,酒也是要摆的。毕竟还是需要向别人证明,孟垚可不是他裴书聿随便玩玩的人,他们以后可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他要别人看到孟垚就知道,哦,这是裴书聿的人。同样的,他也希望别人在看到自己时,会想到,他已经结婚了,和一个男人。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长辈的帮忙,裴书聿不太懂具体的一些礼节。因此,蓝茵和裴奶奶又去看了日子,大师说今年端午那会日子就非常漂亮,两人挑在那天结婚,今后感情必定顺顺利利。裴奶奶听着高兴,随手给庙里捐了二十万进去。 之后裴书聿就一直在私下里准备结婚的相关事宜,孟垚全程都不知情。彩礼和五金统共给了孟家一百八十八万,另外在县城买了一套五居室。绝对不多,但裴书聿觉得这个数额刚刚好。 太多孟家也承受不起,人总是贪心的,谁知道这些钱他们会拿去做什么,本来就是给个意思。收了彩礼,往后的日子里,孟垚和裴书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们指点了。 至于孟垚这个当事人,是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要结婚这件事呢。 是当天。 当天孟垚还在上班,五点半准时打卡之后,张伯代替裴书聿到公司楼下接他。那天的同事异常热情,孟垚不明所以,跟着张伯来到一家妆造店。服装师给了他一套西装让他换上,是白色的,尺寸非常贴合。之后化妆师来给他简单收拾了下脸面,没有画什么多余的妆,就是稍微替他打理了下头发,弄了个造型。 总之,看起来很正式,很隆重的样子。化妆师还夸他长得好看,果然是不太需要打扮。 后半句很值得琢磨,“果然”,那是有人提前和她打过招呼,不必对孟垚的脸进行大改。除了裴书聿,还能有谁呢。 张伯看出他的疑惑,在路上和他解释,说是裴家有个宴会,少爷要带你一块出席露镜。搞得孟垚倏然拘谨起来,张伯又宽慰他,说宴会是裴家主办,不必担心太多,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第115章 说是这么说,孟垚还是揪着心到了目的地。 没想到宴会居然是在游艇上举办? 孟垚压根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游艇,高的跟摩天大厦一样,灯火通明。然而,更夸张的是,这整个游艇的外围都被鲜花包裹着,奇花异卉,姹紫嫣红,孟垚仿佛置身一个神奇的异世界。 坐着接驳船上去后,张伯把他带到入口,告诉他,只要沿着那些花一路走就可以了,少爷就在花的尽头等他。 其实到这里,孟垚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因为裴书聿不是没跟他提过这事,说得时候像是随口一提,孟垚也就没放心上。现在看来,有可能裴书聿已经私下完成了这件事。 也正是这个猜测,害得孟垚差点同手同脚走完这段长长的花路。他想,裴书聿这么了解他,一定不要大张旗鼓地请很多人在上面等着。否则,他真的很想现在就调头回去啊。 因为太过紧张,孟垚压根没注意到这引路两旁的花是“钱花”。每一束,都由六十六张面值百元的人民币叠成,形状类似茉莉。这样的花束,总共有一万朵。 加起来,就是六千六百六十万人民币。 孟垚走过一万朵花束,途径许多脸熟的面孔,穿着大多艳丽,看出来是盛装出席。其中有一层就完全是供旅客游玩的,因为孟垚根本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的打扮也比较普通。不过孟垚发现,貌似那些游客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占比比较多,但竟然也有少部分男男,女女。 不知道裴书聿怎么搜罗到他们,又是怎么请来的。 孟垚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站稳,头顶就“砰”的一声炸出白色花瓣,飘飘扬扬如同天女散花,孟垚几乎要被淹没在这花海里。 旋即,他从花瓣落下的余缝里,看见一张张亲切无比的面孔,随着他的到来,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个侧身和他相望。 班团吴仲康、社长任柳、副团何敏、梁宇飞、徐政华、刘亚权,詹家飞,他们班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还有才说了再见的同事们,甚至他还看见李洲在角落里向他微笑招手,尽头俨然是他和裴书聿的家人。 原来爸妈和大哥小妹也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告诉他吗?裴书聿又是什么时候把他们请过来的。 “哇!新郎哥哥好帅噢~人家也想嫁啦!”是吴仲康的声音。 “就是就是,我也想嫁啊!”詹家飞一如既往凑热闹,“娶我嘛!” 孟垚一听脸就红了。 “靠,孟垚你还有这副面孔呢?帅成这样?”是梁宇飞在调侃。 任柳紧随其后:“早知道老娘今天穿个白裙子好了,人家要抢婚啊!!!” “姐姐我支持你!!!”是不怕死的裴书杰。 “唉呀唉呀,可不敢。”任敏作势劝她,“口罩哥听到又该生气了!” 孟垚忍不住笑了,对她俩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在朋友的欢声笑语里,孟垚一步步往台前的裴书聿走去。 在剩下最后的几步路时,周围的灯光猝然间暗了下来,孟垚定住脚步。再下一秒,一道明亮的射灯照在他头顶,与此同时,台前也泄出一片灯光,笼罩着裴书聿。 裴书聿坐在一架巨型钢琴前,穿着和他同款的黑色西装,胸前斜插了一支小花,不必多猜,孟垚敢肯定那一定是茉莉。头发也做了处理,梳成背头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成熟了好几岁。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孟垚在他脸上读出了几分……羞涩? 在他身后,孟垚瞥见一支熟悉的队伍。 是于洋他们。 “呆子,辛苦你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因为你舍不得请假,我只能把婚礼订在周五晚上了。” 钢琴凳上的裴书聿恍如真正的王子,他握着侧边的话筒徐徐出声,底下闻言迸发出一阵笑声。 任柳率先吐槽,像是在报复当年之仇,“结婚都舍不得请假哦,孟垚你个抠搜鬼!” 吴仲康无条件支持好兄弟,“嗨呀嗨呀,你懂什么,事业型男人最有魅力啦。” “说不定孟垚哥不见得多想结呢!”是裴书杰在拱火,不过才说完,就收到了蓝茵和裴奶奶的双重暴打。 裴书聿顾忌形象,没有在台前给他翻白眼,继续对着话筒出声:“其余的话我不多说,接下来,我给你唱首歌。你肯定很熟悉旋律,因为我在家里放过很多遍,只是你还没有听过歌词,那么,今天由我本人,正式将这首独创献唱给我的新郎 ,我的爱人,孟垚先生。” 语毕,一阵钢琴音便从裴书聿的指尖缓缓流出。平和,舒缓,像流水潺潺,如微风吹拂,孟垚局促的心都被那双无形的手慢慢揉顺下来。 孟垚的目光此刻只紧紧追随着裴书聿,像是沉浸在只有两人的世界里。副歌部分一出,整个游艇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原来不知是哪里飞来的蝴蝶,像是被这满船的花香吸引,久久盘旋在船体周围,不肯散去。从远处看,这 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花园城堡。 “影影绰绰雾濛濛, 星月不见人从容, 那年不识你面容。 笔不停人未歇, 一路青山至京城。 料它千山万水, 你我定相遇。 于是我起誓, 你我始终不渝。”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散,裴书聿起身踱步来到孟垚身前。他的脑袋不知何时,被何人戴上了一串花圈,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完全沉浸在只有裴书聿的世界。 裴书聿牵着他的手信步朝台前走去,那里有一个外国面孔的神父在等着他们。 接下来是依旧老套,却依旧是无数情侣一生当中都在期盼的场景。能与自己的伴侣一同为爱而宣誓,这是一件多么神圣,多么幸福的事情。 孟垚已经不太记得清神父那天到底讲了什么内容,因为裴书聿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孟垚从未见过裴书聿有过这样一副神情。他觉得,也许花香里有酒的功效,不然他怎么会一看到裴书聿那张脸,就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事物。 戒指也是裴书聿事先准备的,交换完毕后,孟垚听见神父说:“do whatever you want to do。” 孟垚简直手足无措,台下已经一堆起哄的声音,裴书聿盯着他看好一会,最后才低下头和他耳语:“笨蛋,亲我啊。” 孟垚如同受到蛊惑一般,在裴书聿那双眼睛的沉沉凝视中,他缓缓吻上裴书聿的额头。 “呼!” “啊!” “靠!” “砰——” 海上烟花瞬间炸起,七彩的烟花墙从这一刻开始燃放,无数游客跑到甲板举起手机记录。 孟垚偏头去看,爱人,烟花,蝴蝶,大海……,他更加确定今晚自己进入到了一个梦幻的异世界。 底下的观众早就四散开来,开着香槟,伴着音乐跳着舞蹈,没有人在意台上的这对新人。 裴书聿搂着他的腰,额头抵着额头,在人声鼎沸的游艇上,孟垚听见裴书聿用那沉哑迷人的声音对他说:“孟垚,我爱你。” 没有回应,因为孟垚早已泣不成声。裴书聿笑着拭去他的眼泪,又亲亲他的眼角,夸张地哄小孩的语气:“哇,是幸福的眼泪吗?” 孟垚鼻音很重地“嗯嗯”两声,自觉丢人地揽上他的脖子,闷声闷气地和他讲:“谢谢你,辛苦了。” 裴书聿啧一声,掐着他的后颈把他从怀里拉出来,皱着眉头教育他:“今天也要惹我生气?不要说谢谢。” “而且,应该是我谢谢你,你那么辛苦才来到我面前,我要谢谢你没有放弃。” “你也不要和我说谢谢。” “哇,这么霸道?”裴书聿亲亲他的鼻尖,“那,我爱你,爱你。” 孟垚歪了歪头,学着他的样子,很辛苦地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眼睛,随即抱住他,“我也爱你呀,很爱很爱你,最爱你。” 裴书聿用力回抱,孟垚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赏着烟花,裴书聿只能看见孟垚的脸。 他想,烟花才没有爱人好看。 —— 正文完 第91章番外 后的第一个寒假,裴书聿带着孟垚出国旅行,名为度蜜月。 因为时间只有半个月,裴书聿不喜欢太赶的行程。他出来旅游只为放松和体验生活,那种一天内能逛好几个地方,像是流水线一样的旅游方式他不喜欢。 于是这次出来游玩的地点就定在了意大利。 前面几天看了好几个景点,什么斗兽场,威尼斯水城,佛罗伦萨大教堂,比萨斜塔……,在裴书聿看来其实都很一般,后面从米兰出发,去了北部的科莫镇。那里风景倒是不错,各种各样的地中海植物,依山傍水的别墅,早上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宝蓝色的湖水,晨间水雾弥漫,苍翠山林环绕其间,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第116章 旅途的后半段,他们在南意停留。 裴书聿先是带孟垚拜访了阿尔卑斯山脉的一个小镇,这小镇的地理位置独特,冬季时有长达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都很难看到太阳。因此,就有人设计出了一面大镜子,利用镜子采光来解决这个难题。裴书聿就是想让孟垚打卡一下这面镜子而已。 之后,他们就彻底在阿尔玛菲的波西塔诺住了下来。裴书聿在这里有一栋悬崖别墅,是姥爷在他十四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当时裴书聿第一次拜访这座小镇,立马就被它成簇成簇的白房子给吸引了,而且这里面向地中海,阳光充足,气候温暖,裴书聿特别喜欢这里,随口提了一句,姥爷挥挥手,就签下里这里一栋房。 据说隔壁邻居还是某个英国皇家贵族。 裴书聿领着孟垚进到别墅。 虽然这里没人常住,但都有管家按时进行清洁,光是这里的清洁费,一年都要几十个w。 俩人入驻后,马上就有管家过来提供餐饮服务。吃饱喝足,夜幕降临,裴书聿拉着孟垚去泡澡。 海面星星点点,浴室的玻璃镜面上水雾朦胧,偶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上面,然后留下一长串抓痕。 餍足过后,孟垚趴在裴书聿的胸膛上歇气,裴书聿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摸着孟垚的背。垂眸去看怀里的人,裴书聿至今还想不明白,或许说不愿意承认,这么老实寡淡的一副身材,竟然让他如此着迷。 勾着孟垚的下颌,对方的眼尾,两颊,在热水的熏蒸下,潮红非但不褪反而愈加靡靡。 “怎么了?” 孟垚微张着嘴呼气,见裴书聿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便问他怎么了。 裴书聿没回答,只低头去亲,唇粘着唇,“小呆子,狐狸精。” 孟垚“嗯哼”两声,又配合着仰头去接这个吻。 早上十点,两人简单收拾好后出门。这边天气比北部那边要好,晴朗日光,微风和煦。裴书聿牵着他到楼下散步,这里的旅游产业已经可见雏形,有专门开在附近的餐吧,酒吧,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孟垚和裴书聿这两张东方面孔足够惹人注意,来往搭讪的男女都不少。异国他乡,风土人情不同,他们是开放了些,裴书聿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 孟垚去买饮料,裴书聿在附近等他,结果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洋人冲着孟垚就去了。裴书聿本来时刻都在看着孟垚,以为又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聊天,就搁原地没动。然而,这洋人竟然趁着他没注意,猝不及防在孟垚侧脸亲了一下。 孟垚似乎是也没料到,整个人愣在那,随后才后退拉开了一点距离,脸上还冒着尴尬的表情。 裴书聿内里气得冒火,表面却云淡风轻,只是迈开的步伐暴露了他的急切。 在孟垚身后停下,裴书聿很自然地搂住孟垚的腰,嘴上勾起一个蛮有风度的笑,然后用英语对洋人说:“sorry,he's mine.” “oh,it's too bad.” bad你个头,死洋人,这么open是想干嘛?裴书聿在心底暗骂,直接揽着孟垚走了,孟垚欸了声,说:“就到了我……” 裴书聿立刻给他飞了个眼神,里面含着冰似的,与方才绅士拒绝的样子判若两人,“还吃啥,气都气饱了。” “……,”孟垚心想完了,这个火药罐又不知道要怎么花心思哄才好了。 裴书聿一路牵着孟垚径直前走,正想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时,孟垚就看见前方公共厕所的标识。 把孟垚拉到水龙头下,打湿手后,裴书聿直接往他脸上一抹,正是方才洋人亲过的地方。 “……,”孟垚老实站着,一言不发,生怕哪句话说错又惹到裴书聿。 然而,在洗到第三遍时,孟垚就有些想开口了,第五遍……,裴书聿还是没有停止的征兆。他终于没忍住,抓住裴书聿的手说:“好了吧?我脸有点疼了。” “哼……,”闻言裴书聿不情不愿地关了水龙头,想做点什么时,外头又进来几个洋人。原本是在打闹,见厕所有人就直勾勾地望过来,随后有一个高一点的立马扭头跟同伴说了一些话。裴书聿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住孟垚,对方瞧他俩的长相,还以为没人听得懂意语,说话更加毫无遮拦。 结果裴书聿冷不丁地用意语回了他们几句。 那几人显然很意外,而后对他俩露出一个尴尬又友好的笑容。 出了厕所,孟垚两眼放光地望着裴书聿,问他:“你居然会讲意语的吗?刚刚讲啥呢?” 他只知道裴书聿的英语很好,可没料到对方还会其他外语呢。 其实那几人也没讲啥,就是说他俩还蛮帅的,猜俩人是情侣,是不是来厕所打炮,小的那个还挺可爱。 裴书聿能感觉到没有恶意,但这也够轻佻了。 就用意语对他们讲:“的确是情侣,但是作为打炮地点的话,这里还是太脏了,我们不如你们这么open。” “啊……,好吧。” 孟垚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得是这种话,知道裴书聿肯定不爱听,就多说了几句好话哄他。 裴书聿转头看他,孟垚马上露出一个笑容。傻傻的,裴书聿上手捏着他的脸,稍微用了点力,孟垚痛地“啊”了声,这样也没阻止他可恶的行为。 小脸变得扭曲,没有平常那么可爱,裴书聿这才消了消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嫉妒,“我怎么没发现外国人喜欢你这款呢?” 以后再带他出门一定要小心洋人,尤其是意大利的洋人! “其实也没什么吧……?不是说贴脸是他们的社交礼仪吗……” 孟垚是真不觉得一个吻有什么,再者,主要对方亲的也不是嘴,这有什么大关系呢? “礼个屁的仪,”裴书聿跟他讲:“我可以接受没有任何意图的亲吻礼,但刚刚那个男的很明显对你有意思。你要是单身,信不信今晚他就把你骗到床上去了。意大利的男人最恐怖了,那张嘴花言巧语,只要他愿意,能把你哄得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 “……怎么会嘛,”孟垚给他顺毛,“我又不喜欢他,他再说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跟他走啊。我只跟你走,我只被你骗呢。” 裴书聿这么在乎这个吻,那……,孟垚是不是也有义务告知他一些事情呢? “哼。” 裴书聿的脸色稍稍好了些,正打算带他去别处逛逛,孟垚就先拉住了他的手,表情为难,说话支支吾吾:“额,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了想,还是跟你讲一声,但是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裴书聿闻到一丝危险的讯号,马上反应过来,“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怎么会……,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裴书聿板着脸,“答应不了,你不知道我小气吗。” “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任柳学姐你还记得吧?” 裴书聿怎么可能不记得,一个跟孟垚表过白的人,指不定当时她要是再坚持坚持,孟垚就是她的了! “她怎么了?” “她曾经说过对我有好感……,那天,其实她也亲到我的脸了,也是差不多这个位置……” “……哇噻,”裴书聿足足安静了十几秒才消化了孟垚这句话,看上去像是有些气极反笑的样子,“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你没事吧?” 裴书聿的表情有些陌生,孟垚摸不清他是什么感想,伸手过去牵他,啥也没捞着。 “我能有什么事,对象这么有魅力我开心还来不及,说明我眼光实在是好啊。” “哈哈……,”孟垚听出来他不是这个意思,干笑两声,没下文了。 好在裴书聿这次竟然没跟他计较,就说饿了要吃饭,然后两人在外边找了个餐厅对付着解决了一顿。 回到别墅,裴书聿先是到地下泳池游了几圈,孟垚守在边上,一上岸就被他披上了浴巾。然后他被裴书聿拉进浴室,反复“煎炒”到了下午。 两人存在着一定的体型差,孟垚每次和他做这种事都很吃亏。对方体力好得不像话,硬件也足够可观,常常把孟垚搞得要晕过去。 更可恶的是,对方总是要求孟垚坐上面。孟垚不肯答应,裴书聿就故意撒娇喊老公,孟垚一点定力没有,结局只能是把自己累死。 这次也不例外,结束后裴书聿抱他去洗澡。中途在孟垚本来就狼狈的脸上又加深了咬痕,位置是洋人和任柳亲过的地方,并用孟垚的手机发了条动态,特地提到了任柳。 和他们只差两个时差的任柳,半夜刷开朋友圈,点开图片,放大,看着那个齿痕,咬牙在评论区底下大骂了五十条。 裴书聿第二天才随机挑了一条回复:【抱歉啊学姐,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