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在咒回点满咒力免伤超酷的》 第1章 [bg同人] 《(咒回同人)在咒回点满咒力免伤超酷的》作者:困倦的阿周【完结+番外】 文案: 长岛千沢终于穿越了。 准确说是转生,她转生到了死亡率极高的咒回剧组。 知道自己是来到咒回世界的第一天,长岛千沢:好耶,我有个很酷的术式诶!让我加入主角团吧!升入国中后长岛千沢:某白发无良教师怎么还不来带我走!快带我进入高专啊!在不仅没有被高专邀请反而被诅咒师看上追杀的长岛千沢:五条悟你在哪儿?东京高专不行京都的高专呢?来个人带我走吧tat被诅咒师纠缠到难以维持普通生活的长岛千沢:你们咒回剧组太危险了!主角团再见!在最后为了战胜黑暗而融入黑暗前,长岛千沢含泪往少年梦想过的东京咒术高专回望了一眼,仰头呐喊:五条悟,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啊!!!——五条悟生为最强,出生便立在咒术顶端。 他一生中只对两个人有过因为力量不够强而有沙砾从指缝无力滑落的感觉。 一个是背刺一刀让他濒死的伏黑甚尔,一个人在他学会反转术式“复活” 后救走伏黑的家伙。 咒术师天生通过血缘获得咒术,那个家伙通过分析解构剥夺咒术,咒术师通过咒力攻击,那个家伙咒力攻击即免伤。 咒术师张持正义,那个家伙只是无所谓地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长岛千沢,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个天生与咒术师相对的家伙。 ==================== # 第一卷 :诅咒师的反派剧场共14章 ==================== 第1章 这个转生剧本不太对 ================================== 长岛千沢转生咒回世界已经十四年了。 众所周知这是个死亡率到后期几乎能够达到对半分的剧组,就是不在主剧情线也可能遭遇咒灵杀被炮灰的神奇片场。 幸运的是长岛千沢转生的身体尽管不是御三家的血脉,但是拥有术式,而且是个还不错的术式。 上一世的漫画回忆也让她这一世有经验去锻炼自已的咒术能力。 在升入国中前就有经常处理一些周边咒灵之类的,虽然没有咒术界的参照物,但自已应该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咒术师吧… ——才怪啊! 倒霉的是她人在大阪,离剧情发生地东京有两个小时四十分钟的jr车程。 尽管她每天都翘首以盼某高专能够把自已带走,但是——她不仅没能被某白毛无教资教师慧眼识珠,反而在多年前一次使用咒术时被诅咒师识得才能。 谢谢,这种福气还是算了吧.jpg 诅咒师都是道德低下毫无底线的里世界人渣,盯上长岛千沢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是好为人师的,他似乎有什么能够控制或者剥夺人咒术的办法。 一方是拥有18岁灵魂的普通中产阶级少女,一方是杀人无数不知道有多少咒术手段的诅咒师,而且她还要保护父母,最终不仅没能进入高专,为了和盯上她术式的诅咒师周旋,她把刚刚国中毕业的自已搞成了半个诅咒师阵营的人… 5t5,你知不知道自已失去了什么…!! ———— 由于那个诅咒师。 长岛千沢苦苦周旋,报过几次警,还拜托父母几次搬家,弄出了抑郁双相等等借口逃课休学,瞒着父母自已与那位明明半吊子但是就能把她逼入绝境的诅咒师斡旋。 总之那是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并不怕武力与那个家伙对上,只是怕他以她的父母为人质。 武力上诅咒师不能直接奈何她,但是还在学校生活的长岛千沢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双方都稍微僵持了很久,直到—— 那次僵持的局面被冲突打破。 一旦咒术咒力上奈何不了自已,那个屑诅咒师就动用其他社会势力,对于她这样还在学校的小孩来说,稍微一点点的极道势力就像是、小小的水滴落到了蚂蚁身上,渺小,但无法承受。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千沢父母身上,家里被砸门,父亲的车被泼上油漆,母亲遭遇抢劫,目前还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因为那个诅咒师说到底也是个二流货色的水平嘛,但二流货色…当时还没国小毕业的长岛千沢却无法应对…由于是普通人的缘故,里世界一点点的风雨就能把这个普通的家庭摧折,真是过分。 报警也没有用,亲友也没有那里面的势力。 新的人脉,长岛千沢想,就算极端一些,她需要新的人脉, 无论谁都好,来帮帮她吧… 在少年漫中这种时候会从天而降一位正义主角,千沢也稍微期盼过某白毛教师能够找到她……像过往多年期待的一样,找到她,带她进入高专,然后一起并肩战斗。 …… 喂、转生到喜欢的少年漫里、期待被主角拯救加入主线剧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在某高人气烫角色找到她之前,她先找到了另外一位,及时雨。 是的,在病急乱投医、只要谁帮忙解决那个该死的诅咒师她就给他做牛做马的情况下,那天终于在地下赌场翻到孔时雨的长岛千沢几乎是抱着他大腿声泪俱下,向他表示自已很有用可以当打手,只要帮她解决那个该死诅咒师的极道势力她就会成为比某天与咒缚还有用的工具。 虽然说法有点夸张,真正劝服孔时雨与他交易也废了很大一番力气,但最终仍然是达成目的了。 可能对于孔时雨来说那点势力只是一通电话就可以的事情,但是对于还身处表世界的长岛千沢来说,蚂蚁遇到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难以支撑的天灾。 大概知道她这个家伙还是算表世界的人,孔时雨最终并没有签订什么卖身契,而只是换算成了更加具象化的欠条,看着上面令人惊恐的数字,长岛每每都要泪下。 总之如果不想被孔时雨找上门对她父母说 “您的孩子欠了高利贷这些是她的债务哦。” 长岛千沢就不能赖账地努力替他打工,而每次的订单额度应当不能缩水地扣减她的债务,不然长岛千沢也不介意彻底再鱼死网破一回。 二人立下了束缚。 而也是在给孔时雨打工后,她试探出了一个重要信息。 天与咒缚还在孔时雨手下,伏黑甚巾没有死,现在的时间线在星浆体出事之前。 所以,某白毛、你还没有成为老师啊?? ———— 既然没能混到主角团里面,长岛千沢就不打算再涉入那个世界了。 那个封建危险的咒术界是要继续腐烂还是要改革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那种危险的世界,说到底还是让少年漫主角去接触就行了嘛。 她还有自已的身为普通人的亲友圈,有过一世学习的经验让她也可以冲一冲东大,加上还算不错的身世,之后就做个普通人也能衣食无忧甚至混到精英阶层。 她的父亲是日籍英裔,只要在剧情节点前出国定居就能避开危险。 毕竟咒回的世界观范围基本上仅限于霓虹。 长岛千沢自从知道时间线后,不,是在知道时间线前,就开始一直计划着,要出国,一定要带父母离开霓虹。 所以她需要做的只是还清孔时雨那边的负债就可以了,与那位诅咒师纠缠的瓜葛就成了过往云烟,什么咒术咒灵什么里世界的一切都离她远一点吧。 至于后面的事情—— 让主角自已接触那么危险的事吧。 就让我再次回归安稳的普通人生活…!转生后的长岛千沢这样想着。 长岛千沢在诅咒师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努力自学着,某种让人不安的焦虑给了她一种每天都逼近死线的恐慌。 这也让她成功跳级拿到了国中毕业证,毕竟好歹上一世的灵魂也是冲击过东大的家伙嘛。 所以这一世,不管是什么高专,都别想阻止她考上大学…! 然后就被孔时雨叫走打工了。 由于她一直是还债状态,加上孔时雨大概也知道她之后不会再呆在里世界,所以就把她当成了好用限时的免费工具,基本上有个什么杂工或者咒术相关的任务就会喊她去帮个忙。 孔时雨看起来倒比较体谅她这位未成年人。 不过在那家伙眼里她也只是明码标价的工具吧。 “说起来小千已经拿到国中毕业证了吧,最近还在准备跳级吗?” 这次约见的地点是一个偏僻的咖啡店,坐落在居民房巷子中间,店面只够摆下三张桌椅,二人坐在露台的一桌。 夜色泛紫,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店主在内里的厨房忙碌,昏黄的灯光稍微有种温暖的感觉。 因为是夏日的缘故,长岛千沢穿着短t短裤,白皙清爽,她黑发绿眼,带着比较明显的混血的特征,但属于混血得很柔和可爱的一类,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看起来完全是国中生稚气未脱的模样。 黑发垂落肩头,长岛翡翠一样流光深邃的绿眼平静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第2章 “是的,谢谢您避开了在我准备跳级复习的时候安排工作,真的是帮大忙了。” “没事哦,举手之劳而已,小千这几年来也帮了我很多嘛。” “这次来是有什么工作吗?我向父母用休学旅游的借口的话大概能够有四五天的空余吧。” “啊,小千不是还差三千万吗?” 听到这个数字长岛千沢眼前一黑。 下意识攥紧了桌布。 她抿紧唇,抬头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 “这里有个单子,小千去做的话这些就一笔勾销吧。 也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我手下已经有个家伙接单了,小千只需要去辅助他就行,因为这个单子雇主给的很大方,所以想谨慎一点啦。 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小千的术式蛮适合这个单子。” 听起来感觉有点不妙呢… 最开始孔时雨估计是抱着 “既然都帮了不收回本很可惜” 的那种心态支使她去接单工作,到了后期她慢慢展现出术式的独特性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单子的危险性在增加,有些甚至是会有些危及生命的程度了,倒真的不把她当未成年看。 “可以问问是什么内容吗?” “辅助那个家伙绑架一个女孩子而已,名字好像是…” 啊,不会吧… 说起来伏黑也没有死,这个时间点… “天内理子” shit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咖啡杯里的冰块被用勺子捞起后又落下无声地沉入液体中。 隔着垂下的刘海,许久才听到少女薄荷冰块一样的声音。 “这个目标应该是表世界的人吧?我最开始也给您说过我的请求,不想要要对付表世界的人,那样牵扯到法律一块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向您那样的脱身。” 长岛顿了顿,她垂下头,手指轻轻敲着杯壁。 对面的男人像是有些为难地撑着下巴点了点嘴唇, “这样啊,我也不强求小千,只是小千能去更好啦,我会直接免去小千的账务。 听说小千之后想出国留学,在这个假期还可以多赚些外快留存学费,最后我们也能和和平平分手——” 长岛的手下意识握紧了咖啡杯。 嘶…忘记了。 能够一次性免除债务然后另外在孔时雨这里稍微赚些外快真的很诱人啊。 她是真的很想…摆平一切后带着家人安全出国的。 “孔さん,不是说好了不调查我嘛——” 长岛拉长声音抱怨着,低头,垂下的刘海挡住陷入沉思的眼。 如果只是辅助伏黑甚巾,保护好自已的私人信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长岛沉吟着,手指不由自主松开点着杯壁,忍不住轻微抽动如同模仿弹琴一般颤动着,好像手中有一个薄薄的刀片在她的手指间转动,从一根手指晃到另一根手指飞舞。 “如果需要我辅助那位队友的话,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她抬起眼,月光从黑发缝隙落入那双绿眼,如同映照了刀片清冷的寒光。 “啊,这个嘛———” 第2章 工具人的自我修养 ================================ “所以” 刚刚从赛马场走出来的黑发男人把票捏成一团随意抛进垃圾桶,覆着个竖疤的嘴角扯了扯,刘海下耷拉着的眼懒散地扫过来,轻飘飘一眼却让长岛千沢汗毛直立。 “这就是你带个小孩来见我的理由,哈?” 千沢看到孔时雨同伏黑甚巾一道从赛马场出来,似乎已经讲了让她辅助的事情。 “嘛嘛,这个孩子能力很不错的哦,就——” “什么啊。” 被这样打断了,随着那个如同散步的猎豹一样的男人走近,一直在赛马场外等待的长岛千沢落到了伏黑身侧,她的身高刚刚过伏黑的腰,穿着紧身黑t健壮的男人在她面前像山一样。 扬起头看过去,那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有如山脊线一般,男人低头,头发阴影里懒散又危险的神情始终给人一种雨林中的巨蟒一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长岛今天穿着连帽短袖和短裤,皮肤白皙,脸上挂着婴儿肥。 长岛想,如果不是她外表看起来确实很小又乖乖牌的样子,可能伏黑说出来的话不会这么“温和”。 “你什么时候还招童工啊,小孩,作业写完了吗?啊?” 伏黑甚巾懒得低下头来,只是半眯着的眼睛懒散又不耐地往长岛这边扫了一眼,看过来时眼皮似乎掀开了些,但又恢复了那种怠惰不屑的模样。 长岛试图从这一瞥中分析这家伙到底觉得她有用还是没用。 她闻到男人身上的混杂着汗水的烟味,一种在赛马场里会带出的、沸腾的混浊气息,在他身上有种硝烟一样危险的感觉。 长岛抿了抿嘴,并没有接话,三千万的借条余额在她脑海里晃过,她抬起头,露出翡翠一样漂亮深幽的绿眼,冷静地朝伏黑看过去—— 好高、好吓人… 千沢有些被什么怪物盯上的悚然的不安,像是有个强大得过分的野兽在她的领域旁边徘徊,让她有种她随时可能遭遇袭击一样生理性的恐惧。 但是她收回看向伏黑甚巾的视线后,习惯性低下头掩饰神色再开口前,眼底又隐隐有些热切。 这样的强大... “……这次任务我不会分红的,只是会在一旁辅助您…” “所以谁要你这个小屁孩的辅助啊,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啊。” 您再对着漫画剧情您被捅掉半个身子的分镜说您可以? 伏黑甚巾目光懒散地从长岛脸上拖曳过,然后落到面前的孔时雨身上。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需要加这种可笑的童工,看不起我吗?” 长岛注意到他捏了捏指骨关节。 啊…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是… 这家伙的压迫力真是可怕啊… ——不过、 我三千万的欠条更可怕好吧! “我的术式是能够解构看到的咒力存在的咒力,这个咒力存在包括咒术师身上环绕的咒力储备、咒灵、以及术式等。 它们的咒力构成在我眼中会像是一团揉在一起的线团或者是一道奥数题,只要我的大脑处理以及眼睛信息获取解构出了它们的咒力构成——这些咒力就会完全归我所有。 这是我的术式。” 长岛突然开口,自顾自说着。 她绿色的眼睛直直望向伏黑,对方眉眼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但好歹往这边看过来了。 “我听说您有名为天逆鉾的咒具,您可以把我也当作这样的道具使用。” “也就是说,在我能够在解构出某位咒术师的咒力回路后我可以彻底吸取他身上的咒力储备,对咒灵同等,而如果咒术师的术式是有明显咒力回路特征的,在我解构成功后他的术式也会被解构成咒力被我吸收,如果被我解构的术式不是具有可学习特征的,甚至咒术师会彻底失去他的术式。” “我的术式大部分建立在我的眼睛和大脑可以处理咒术信息、分析出咒力回路的条件上,虽然如果无法分析解构,大部分能力都无法使用,但是如果是已经使用出的咒力,大概是一次咒力构成的招式,都是能够轻松化解的,尽管可能不能彻底解构术式本身,但是解构发出的咒力攻击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千沢总结道, “您可以把我看成拥有主动法伤免疫功能的武器,并且在一定可能下有爆率造成敌方蓝量全空,或夺取技能。”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 “而且免费。” 伏黑终于正眼移了过来。 —— “喂,小鬼,你…嗯…?” 那天在赛马场外长岛千沢术式公开并再三表示自已愿意当个免费工具人后,伏黑甚巾终于松了口, “嘛,术式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希望你像你说的那么有用吧,拖后腿的话我可不会客气啊。” 然后长岛千沢就提前电话和父母报备,到车站与伏黑甚巾汇合。 懒懒散散走到指定地点的伏黑看着面前的家伙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的长岛千沢黑发绿眼白肤,就是国中乖乖女孩的样子,完全没长开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而面前的这个家伙一头柔软卷翘的金色短发,蓝色瞳孔,肤色白皙,五官修饰得深邃锋利。 只是眉眼隐隐还能看出来是长岛千沢,说起来那家伙之前看上去就很混血,现在这样几乎就是个外国少年。 穿着灰扑扑的宽大连帽衫和灰牛仔裤的少年看见他突然顿住话头,接声道, “稍微伪装了下。” 伏黑甚巾发现对面的异国少年似乎还带了做工不错的变声器。 …… “算了,管你的。” 伏黑像是对她的伪装不感兴趣,看了她一眼便掉头走去。 第3章 长岛千沢还拖着个小行李箱——大多是化妆品换洗衣物美瞳假发等等伪装所需之类的,快步跟上伏黑甚巾。 “我的指挥权都交由您,下一步您要做什么?” “哈?” 走在前面的伏黑甚巾烦躁地抓了抓头,像是咕哝了句“…麻烦” 什么的才接着道 “你先随便找个什么酒店待命吧,等我叫你时你再——” 然后被身后的家伙大胆地打断了, “伏黑先生,这个住宿可以报销吗——” 传来的是清朗的少年音,似乎这下没有用变音器只是自已的变音技术。 “您知道这个单子我不会参与您和孔桑的分红,但是就是您的天逆鉾都是花了钱买的,稍微报销下我这个工具的住宿食费——” “嗯?” 前面的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鼻腔里发出嗤笑的气音。 “你这家伙,肯定是和孔时雨做了其他什么交换吧,如果真不想来别跟来就是了。” 嘶…但是东京酒店真的很贵啊…!凭空负债三千万而且本身只是普通学生的长岛千沢还想挣扎下公费报销的问题,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句“但我本身也还只是学生啊…” 无伤大雅的表身份的暴露。 身前高大的男人终于回过身来,压低腰,那张脸很有压迫感地紧盯着长岛千沢, “之前就想说了,不管你术式多优秀,说到底也还只是咒术界以外的表世界的小鬼吧?怎么和诅咒师混到一起的?还接单?” 长岛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把自已之前被诅咒师缠上,然后在“无意间” 遇到孔时雨寻求对方帮助之后欠下巨款的事讲述出来。 “啊…真麻烦。” “出任务还要奶小鬼吗?给我滚去大街住啊!” “大街住会暴露行踪的啊,老板。” 转换称呼毫无心理压力的长岛千沢。 “………啊啊啊啊,麻烦、” “算了,酒店你就和我一起订,如果暴露行踪或者拖慢行程我会揍你的哦,未成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给我表现得有用点吧小鬼!” 长岛千沢强忍住上翘的嘴角 “好的,老板。” —— “啊…别担心,那三千万的定金?啊、当然是用了啊、嗨嗨、不过是用点赏金去钓一些笨蛋…” 快餐店里,千沢和伏黑甚巾坐在相对的软皮沙发上,对面穿着黑色紧身t的精壮男人腿大喇喇交叠占了桌面大半个地方。 他一边斜歪着头夹着电话一边咬着可乐的吸管。 被运动鞋鞋底正对着的千沢倒是接受良好,在服务员小姐姐几次三番想过来制裁某人的不文明行为时她都微笑制止了。 直到—— 听到【赏金】二字时千沢的眼,就像是原本昏昏暗暗的电灯骤然电力充满了一般,她猛地抬头眼亮光四射看向正懒散打电话的伏黑甚巾。 “喂,你这什么眼神啊,啊?…” 伏黑甚巾把电话拉开了些,斜了斜眉,嘴角扯开讥讽的弧度。 “啊,就这样了,嗯?务工费宣传费?什么啊,信号不好,听不到,挂了。” 听到电话那头孔时雨似乎还想向他要钱,伏黑甚巾熟练地把电话掐断扔在桌子上。 而抬头就看见对面伪装成金发蓝眼少年的家伙一脸闪闪发光地看着他。 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街边橱窗里的烤鹅那种表情。 “喂,你这家伙…” “老板,钓我吧, 不,请给我赏金吧, 不,不对,我去加入消减他们的队伍,赏金分我一点吧。” 连扯了三遍才终于把心里话和嘴上的话掰正的长岛千沢一脸渴望地看着伏黑甚巾。 “哈?你是傻瓜啊?你走到六眼面前被看到的话术式就会被发现的吧?别给我那么早就报废啊。” “报废…也说的太过了吧。 我也有自已的考量啦,虽然赏金…咳。” “我的话,想要提前观察下五条悟等人术式吧,如果最好能够废掉他的术式就好了,不过应该不太行,五条悟的话,他的【无下限】这种纯血缘传承的术式有些棘手,我不太容易观测出它最本质的咒力回路,而他平常使用的【苍】倒是有可能被解构的。 但是他是【学习型】的家伙,术式是就算被剥夺了也会马上学会,甚至还能变通出一些新的家伙来。 所以就算我能够观测解构【苍】实际上也只能达到短暂封印这个术式的效果。 而且【苍】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这个如果是老板,老板你也能自已解决吧。 最棘手的是【赫】啦,固然发出来的咒力招式我都可以miss掉,但是如果加入了反转术式的正能量,正能量那部分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对付。” “所以,你这家伙究竟想说什么啊。” 伏黑甚巾不耐地把可乐杯里的冰块摇的叮当作响然后拍在桌面上。 “所以,关键的在于【反转术式】啦、老板下发悬赏令后我有悄悄地跟过去看——诶诶放心没有露出马脚别做出那么可怕的神情嘛!” 差点被扔过来的手机砸中头的千沢灵敏地抓住手机,然后恭敬地又放回伏黑甚巾放在桌子上的二郎腿旁边。 “我的体质和老板一样是无咒力体质,只能通过术式吸取别人的咒力存储应用,就像u盘一样,所以只需要把存储的咒力清空就会成为六眼无法观测的对象,只需要隐藏行踪就可以了,没有暴露的可能的。” 解释完的千沢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天台上我看到五条悟——说起来他真的好高dk都这么高的吗——对不起!我不会转移话题了别瞪别瞪好恐怖欸!五条悟也没有使用成功【赫】,也就是说明了两个东西,一个是他还没有掌握完全【反转术式】的正能量回路,另一个” 金发少年方才情绪饱满还在讨饶的蓝色眼睛突然冷下来,像蓝色的、清透的冰块。 “说明他确实可能掌握【反转术式】。” —— “说起来,由于我的术式和六眼一样稍微有一些咒力回路观测的能力,没有这种能力我的术式才是会报废啊...所以我会掌握更多六眼的术式以及他咒力的情报哦。” 对面的蓝眼少年眯了眯眼睛向后瘫进软皮沙发里,笑起来倒是很阳光。 伏黑甚巾懒散地耷拉着眼皮,有些不耐道 “我们是一个队的吧,共享情报。” “这个任务说到底也是伏黑甚巾老板自已接的吧,我就是浑水摸鱼到最后伏黑老板也能够自已杀掉星浆体完成任务吧,到时候我也能解除我的债务啦,只是那个时候伏黑老板能不能从可能学会【反转术式】,不断治愈伤势甚至复活的六眼手下全身而退就是问题了——” 蓝眼金发的少年慢吞吞地用一种讨打至极的平缓音调说着, “他” 低下的头突然被强行抓住头发抬起,抓住头发的一瞬间对方似乎是察觉触感不对,黑发男人又转而抓起她的领子把她半个人从沙发上提至悬空。 可乐被男人骤然暴起的动作掀翻,由于过于迅速,千沢连残影都没有看到,只有在可乐粘腻冰凉的液体慢慢铺满桌面又滴落到她裤管上时才有了实感。 一旁观察已久的服务员小姐姐惊恐地朝这边望来,千沢听到盘子落地碎掉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里。 千沢又听到伏黑甚巾低哑的声音。 “三七” “五五” “三七” “…四六” 千沢方才还保持软绵绵微笑的神情收敛了些,眉眼间显现出一丝肃然。 “二八” “!!” 千沢嘴角的笑意彻底消下去了,她用一种惊恐的神情看向伏黑甚巾。 对方凑近的脸上嘴角的竖疤抽动了下,千沢看到他阴翳的眉眼。 “…三七,我认” “晚了,一九” “!!!” 第3章 那个诅咒师少年 ============================== “悟,这是第三波了吧。” 酒店的长廊里,黑发丸子头的少年收回了咒灵,有些疲惫地按住眉心。 他的脚边是一滩浑浊的血水,甚至还有些肉块。 诅咒师的尸体被咒灵啃食得破破烂烂——如果那东西还能称为尸体的话,它们正瘫在他的脚旁边。 “啊,如果不算q的话、说起来q那边应该知难而退了吧,所以怎么还有这么多虫子啊,真是的!” 白发墨镜的少年很是孩子气地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 “除了q,盘星教应该都只是普通人吧,这么多诅咒师,是有些奇怪了…” 看着更沉稳的黑发少年摸着下巴沉吟着,只是突然他细长的眼睛一掀,迸发出刀锋一样的冷光来,嘴角牵起的弧度生生划破他表面的沉稳,露出一种少年人狂气的锋锐来。 第4章 “悟” “啊啊,知道了,又来了是吧。” 无需他提醒,在这之前,懒懒散散的白发少年已经掀开了眼皮,他扭动了两下脖子听到骨骼舒适拉伸的声音,在同伴已经如离弦箭矢冲出去时,他还在踮起脚举手拉伸着一边手臂, “让本大爷(おれ)来好好杀下虫吧——!” —— “我(ぼく)是长岛萃,是的,是603房间的…” 耳朵里塞着微型接收器的少年在处理完酒店的退房手续后,平静地走出酒店。 大概高专二人组也不会想到,一直有两位潜伏的杀手就住在他们楼上,而其中一个人此刻还正慢悠悠地离开酒店准备一场绑架。 —— “诅咒师袭击的话,五条悟肯定会去保护天内桑吧,那刚刚外出采购的黑井小姐应该会让咒灵操纵使去保护。” 长岛千沢按了按耳道中的接收器,等到声音清楚些了才继续道。 “嗯?我可不想再去偷窥,不是,观测五条悟了啊,如果真的被他看到我的术式,术式就会被迫公开了,那可是留到最后的东西啦。” “嗯嗯?放心吧,黑井小姐这里没有问题的,说起来用直升飞机这样奢侈的办法运送人质,应该不是…啊,薅的盘星教里面大人的钱吗?那怪不得了。” 少年绕过多人的街道,一边低低地念叨着一边看着手表表盘上不断靠近的红点。 金发蓝眼的少年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白皙的皮肤和深邃的五官,加上脖子挂着用来伪装的墨镜,看起来就像是来度假的外国少年。 于是在夏油杰刚刚在黑井这边结束战斗,让悬空的咒灵把自已送回酒店,撞见面容惊诧看起来就完全是普通人样子的金发少年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同样惊诧地瞪大眼。 “糟了、” 而在夏油杰被驱使的咒灵带着快速冲向酒店第五层时,方才神情惊诧的金发少年则背过身微微一笑。 成了。 —— 固然为了不被高专二人组察觉,长岛千沢在这两天都维持着零咒力的状态,但是遇上黑井还是能够很轻松地制服的。 只需要一点点体术的才能,和一把偷袭的麻醉枪。 长岛千沢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咒术界的人,都科技时代了还会这么古董地只依赖咒术体术,完全忽视了现代科技,在没有咒术的情况下,那些被古董大脑驱使的身体就很容易被轻松制服。 怎么说,完全依赖咒术、咒力,这种血缘中封闭传承的东西,让长岛千沢有些厌恶,就像是忽略一个人的才能智慧体力努力等等,只是因为血缘出身便会以此建立起封闭的等级,而没有这些东西的人,甚至会弱小得连危险都没有察觉到便死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到孔时雨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时,金发少年的眉眼都笼在一片阴翳中,有一种冷漠的灰暗感。 “嗯?小…萃君?” “啊啊,您来了,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长岛千沢抱起已经被捆缚好的昏迷的黑井,递给了直升飞机上预备好的工作人员。 之后他们会直接飞往冲绳,进行伏黑甚巾下一步的削减计划。 她按了按接收器的开关 “老板你在哪儿?” 登上直升飞机的孔时雨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她,千沢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耳朵。 “嗯?老板已经到高专了?啊,那我也去吧,孔时雨先生?这边孔桑他们应该能自已应付了吧。” “毕竟,我还有个想绑架的对象在高专啊。” —— 一直到被咒灵送回酒店第五层时,夏油杰都在懊悔着自已使用咒术被普通人看到这件事。 那个少年看起来还是个外国人,之后新闻会写什么? 是会登上社会板块: “震惊!xx五星酒店外出现腾空飞行dk少年!” 、 还是登上国际板块: “来自霓虹的神秘东方力量”? 酒店第五层已经是空荡荡一片,到处都是爆炸的痕迹,血液溅满墙壁,破碎的衣料和血块四散在地。 前来的诅咒师们已经被高专最强全部堆垃圾一般垒成了一个小山,而五条悟就正坐在那个小山上,看见自已的挚友神色空茫地前来。 他挑了挑眉,从 “小山” 上跃下。 “怎么了,女仆小姐出问题了吗?” “不,不如说黑井小姐出人意料的强,我就先回来了。” “那你怎么——” “啊,只是刚刚使用术式被普通人看到了,还是一位外国友人。” “杰?” “嗯?” 刚刚就一直在游神没注意友人停顿的夏油杰终于回神,有些疑惑地看向挚友突然怼到自已眼前的手机屏幕。 “什么啊…啊??” 【黑井桑我们就带走了,如果想要人的吧,请拿星浆体来交换吧。 】 第4章 大战之前 ======================== 咒术高专,后山。 这里没有正门应该会有的白石天梯,有的只是一丛丛密林,如同青绿的一笔,深深地往山顶荡开,融入阴坡的黕黕中。 不知存活多少年的古树高耸且密密地挨着,夕阳铺照着却只氤氲出了层层叠叠的不祥阴影,夕光附上满是瘢痕的树皮时仿佛蒸腾出一种腐朽阴湿的气息。 长岛千沢仍然是金发蓝眼异国少年的伪装,蓝色的美瞳在眼里戴了一整天,她抬起头望着这高秀的山体,在另一面就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夕光直直透过夹片照射虹膜时,她有些干涩地眨了眨眼,眼睛生理性地晕红,盈盈的水光溢出保护被美瞳损害的眼球晶体,少年却就着仰面盈盈的泪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阳光一样毫无阴霾的笑来。 少年稍微在原地站了会,让泪水无知觉地流满面后才低下头笑着,脚步轻盈地走进了黑暗中。 —— “啊,原来是被在诅咒师网站上悬赏了啊,三千万、可真是大方呢!小理子你快看看你多值钱!” 白发墨镜的少年坐在天台栏杆上,快速扫过手机屏幕后轻盈地跳到地面上,毫无边界感和分寸感地把手机直直插到了埋头低落的黑发少女脸前。 编发的少女意兴不高地慢慢把目光挪到手机屏幕上,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喂,悟!” 一旁斜倚着墙的黑色丸子头少年出声制止好友不读空气的行为。 他站在阴影的暗色里,高立的身体像萧落的斜影。 声音有些低低的。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黑井小姐,自已擅自先走了。” 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因为看到黑井小姐对付落单的诅咒师绰绰有余,甚至还有想暴打对方一顿为天内理子出气的想法,便想给她留出施展的空间,自已回到酒店去帮悟——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空旷的战损酒店,坐在诅咒师 “尸堆” 上的好友,一闪而过的手机屏幕,自已的吐槽抱怨, ——对了,抱怨。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金发蓝眼过分漂亮的异国少年的模样浮现于脑海,在血腥紧张的与诅咒师搏斗记忆里那个人影鲜亮得过分,甚至有些诡异。 说起来,那个家伙走向的方向,好像就是—— “杰,那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绑架女仆小姐吧?这真是一步好棋呢——” 五条悟收回手机朝他走来。 好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夏油杰回过神来,目光落到背了一身天光走来的白发少年身上。 习惯性地,他回以一笑,几乎是下意识身体便动了起来,熟稔地走出阴影,站到五条悟的身边。 和他一起看向那边虽然还有些低落但仿佛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的天内理子。 “妾身…我一定要救出黑井…不管结果如何…” “啊,真的做好了那样的觉悟吗?如果打算去做的话,就是中途后悔的话,我和杰也不会把你带回来的哦。” “欸、欸、你们,要帮忙吗?” “在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接了护送你的任务呢,区区绑架,别忘了,我们俩可是——” 白发的五条悟一勾手指把墨镜下拉,侧头斜睨向身侧的黑发少年,夏油杰收到好友的信号,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般,那张沉稳的脸上被一道狂傲的笑意划破。 “最强啊——!” —— “毕竟,他可是最强啊。” 轻松混入宿舍楼,站在某个宿舍门前的金发少年低垂着头,像是叹息一般念叨,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门牌上的宿舍号,目前二年级唯一的女生宿舍。 少年敲了敲门。 “谁啊。” 在门被向里拉开的一瞬间,背逆着满山夕阳余晖的金发少年露出了一个比金色夕阳还耀眼的笑容。 第5章 “家入前辈,初次见面。” —— “嗯?设置在冲绳有什么问题吗?啊?缺少诅咒师啊,嗯?那种东西,悬赏过会就会取消的。” 仍然习惯性双腿交叠着支在山石上的男人坐在山顶的峭壁边缘,金色的落日正在他眼前消退,没有阴坡阳坡概念的山顶,光影暧昧的分界线落在了这个家伙身上。 听到对面陡然高扬的音调,伏黑懒散地移开了电话,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等过会里面喋喋不休的问句结束后才支着手把电话又贴回耳朵。 “你在搞笑吗?三千万的赏金怎么可能分给别人啊,本来都被那个该死的小鬼分走了一头,当然是要连本带息地让那边吐出来啊。” 夕阳将落,此时的天光处在耀金和瑰丽的紫色之间,深沉的暗紫交织着一点靛青的颜色慢慢吞没了金灿灿的夕光,如同深渊慢慢蚕食尽天幕上的一点点光亮。 夕阳的余韵也逐渐从伏黑甚巾眼睫上消落,那双懒散危险的眼睛终于彻底沉入了暧昧的阴影中。 “小千?你是这么称呼那个家伙的吗?啊,那个小鬼才不是乖乖牌呢,不过勉强好用。” “嗯?她现在在哪儿?” “唔,在学习吧,毕竟那家伙的术式就很需要学习嘛。” “不学习,可是会死的,那个家伙是这样说的。” 伏黑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当时在山脚下会合的场景,大致核对了明天计划的少年正要抽身离去,质量很不错的金色假发配着少年雪白的肤色简直像雪山环绕金辉一样,少年回过头来,突然神色认真地看向他, 并不是多冷静或者坚定得让人感觉到她在讲什么掷地有声的话一样的神色,而是完全相反的,像一团柔软的雪一样,漠然又干净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什么的神色。 “我们不会死的,伏黑先生。” 什么啊,说出那样晦气的话。 可是看着那家伙那样陌生的神情伏黑甚巾却一下说不出嘲讽的话来。 “真是一个危险,” 伏黑甚巾拔出腰间的匕首,清冷锋锐的反光一瞬照亮了他伤痕老茧重重叠叠的虎口。 “又好用的家伙。” 第5章 背刺 ==================== 在冲绳顺利救下被绑架的黑井小姐后,五条悟一行人陪伴天内理子玩耍了一天。 第二天,四人乘飞机回到东京,抵达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此时是护送第三天,东京都立高专,筵山麓。 距离天内理子悬赏已过期4小时。 “到达高专就可以放下心来啦——” 走在最后面的白发少年伸臂在背后拉伸了下,面上露出他一贯的、令人安心的自信笑容来。 被走在最后垫底的五条悟和在最前面的夏油杰以一前一后之姿暗中守护着的编发少女低着头,面上是一种混杂着茫然的小兽一样的表情,旋即活力满满地地握拳喊道“以后妾身就是天元大人了,巾等都不得冒犯妾身!” “嗨嗨” 五条悟墨镜下的六眼把天内理子的神态变化收入眼底,微微侧目便对上了好友同样注视着天内的目光,二人目光交汇时默契无言。 夏油杰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前方,看着天内理子二人安全走进高专结界,便落到队伍最后走到五条悟旁边。 五条悟双手在脑后环着,踢踏着迈步往前,一副从容张扬的模样,夏油杰的黑色刘海被风卷起在眼前一荡,尽管二人并没有特意用余光交汇,他们仍默契地在中间留着半个身位的距离并肩而行。 “没问题吗,悟,自从看到悬赏以来,你的六眼都没有关上过吧,而且,这几天晚上你也没有合过眼。” “杰不是也一样的吗?我没有睡的时候你这个家伙也都醒着的吧。” “嘛,终于进入高专了,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吧。” “呜哇,听起来像个糟糕的flag哦。” “喂,都到最后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环手头后的五条悟突然抽了一只手出来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在夏油杰看过来时五条悟低头,墨镜微微滑下,露出那双如同内圆切割的天然蓝水晶一样的蓝色眼睛,带着温和又令人安心的笑。 “没问题的,杰,相信我。” —— 这一天是个糟糕的阴天,沉重的阴云像凝成团块的灰色雾霾沉沉地压在头顶上,尽管天光仍然把一切都照得发亮发白,寰宇仍然是冷调的灰白感,有种沉凝的冷意。 时不时侵扰吹卷过来的山风,既不凛冽也不温和,而是一种令人不快的、累赘又优柔的感觉,像一双阴冷干燥的手恶心地缠绵过皮肤。 空旷,茫然。 天地四合仿佛都是白茫茫的灰白色。 看起来是很适合封存在回忆里的,一个庸俗无异的一天。 走过一道道鸟居,如同进入神社一般拾阶而上,干燥阴冷的寒风从人面上又滑落到脖颈里。 面前是山顶极为宽阔的白砖天台,建筑层层叠叠,恍然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四人走过最后一道鸟居,踏上天台。 夏油杰伴着天内理子和黑井走在前面,五条悟一个人似乎有些丧气地走在后面。 “终于到了,以后可别让我接这种任务了。” 筵山麓长长的登天台阶仿佛耗尽了白发六眼的力气,如同长跑后疲惫吐出的叹息一般,五条悟身上的肌肉在神经放松控制后,疲惫的酸软感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 在非人的精力体力透支后六眼仍然能够站直身体,只是稍微露出少年人的疲态,耷拉着眉眼,嘴角下撇着,由于平常就是不着调的性子这样的疲态看起来也含有九分玩笑般的性质。 两日没有合眼始终维持的无下限术式让他的肌肉和神经仿佛都颤颤巍巍,随着这一声叹息无下限术式也相应的—— “照顾小鬼什么的,再也不干了——” “喂,你——” “噗——” 让天内理子的声音如同布帛在空中被刀刃切断的,只是单纯的血肉被冷兵器刺破,血液从动脉里喷溅出的声音。 令人意想不到的,灰白的一天骤然由一道飙升的血线狠狠划破了表象。 所有人都被突变震在了原地。 这样的变故,几乎让人手脚使不上力来。 白发少年的腹部,嘴角都流下鲜血来,墨镜滑下,蓝色的眼球有些迟钝地缓缓往旁边移去, 离五条悟不过几米远的夏油杰也是一脸空茫的模样。 什么啊… 冲击力过大以至于大脑不知道该先接收哪一块的消息,是看一直以来立在顶端的那个家伙居然被突破无下限背刺,还是应该看那谁都没有察觉突然出现的危险男人。 五条悟那双奇异的蓝色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焦距,他勉强扯起一个笑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 “抱歉啊,我不擅长记男人的名字。” 这样说着的黑发男子手劲狠戾地把刀锋在五条悟体内转了一圈,血液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 天内理子等人仿佛被抽走了魂一般面色空白地站在原地,而夏油杰在新鲜滚烫的血液再次从五条悟腹部中流出时就瞳孔紧缩,绷紧的肌肉让他带着恐怖的气势向五条悟那边冲去。 “骗人啊,老板。” 突然出现的少年声音让夏油杰前冲的步子下意识刹住。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灌木丛中闪动。 什么时候的…这又一个人…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那个家伙也是,悟的六眼居然也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时候… 从灌木里走出一位纤长的异国少年,金发蓝眼,是不会令人忘记的俊美漂亮的面容。 “是你——!” 夏油杰几乎是立马认出少年,丝丝缕缕的线索穿破朦胧的迷雾如同闪电般汇集联络到一起, 而比闪电更快的是他微顿之后手上的召唤动作,在他身体化为一道黑影朝五条悟冲去时,一只硕大的、如同巨蚕一样咒灵骤然出现,开花一样的尖牙显露,巨嘴张开到极致朝五条悟身后的黑发男人和突然出现的少年扑去。 “呜哇,老板。” 刚刚出场的金发少年一声哀鸣后,动作迅速地抱头蹲下缩在伏黑甚巾身后。 伏黑甚巾并没有看长岛千沢,他直直盯着扑来的能够整个吞下他人的恐怖巨口,猛地扯出贯穿五条悟腹腔的刀,鲜血溅到他扯开的嘴角边,眼里闪动着明亮的战意。 “嗷——” 咒灵那令人不快的恶心吼叫仿佛还黏着什么恶臭与涎水。 黑暗笼罩了伏黑甚巾与千沢二人的视野,巨大的虫口生生吞没了两人。 在那两个突然出现的敌人都被巨大咒灵吞下后,夏油杰终于毫无阻碍地冲向了五条悟。 “悟——没事吧——!!” 晃动着快要倒下的五条悟却突然站稳了身体,伸出手拦住了冲向他的夏油杰,慢慢直起身。 第6章 “没问题哦。” 还是最强的笑容。 “虽然术式没躲开但是我避开了内脏,没问题的哦。”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五条悟的腹部还是在不断汩汩地流出血来。 “但是你还在流血…” 血液像一条小溪慢慢从腹部流出,渐渐变小很快就没有了。 “这点程度,我用咒力强化就可以暂时封闭伤口的。” 这样说着的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咧开嘴向夏油杰一笑。 转而目光又投向咒灵此时不断鼓动的腹部,左凸右凸,能够直观看到咒灵体内凶残激烈的情况,有什么要从里面破出一般。 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杰,先带小理子他们进去。”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哦,这里留给我,我可是最强欸。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下你那边,他们两个人的话一定会兵分两路的。 “ 五条摘下墨镜,笑着看向咒灵被撑到极致的皮肤,本来就是白色粘腻的皮肤此时更是呈现出一种绷到极致接近透明的质感,五条悟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 原本他在被刺入刀尖的一刹那,六眼快速反应的能力已经让他下意识避开内脏等要害,而且用咒力强化了躯体,按道理不应该被刺伤流血。 但是…他的咒力没有使用成功。 下意识施放的咒力刚刚流出身体就仿佛被什么磁铁吸走了一般,平生第一次咒力落空的空白感让五条悟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不详的直觉。 “那里面,有咒术很奇怪的家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雪亮的刀锋直直刺破咒灵厚重的皮层,像是裁剪衣服一样看着很是轻松地由上至下划拉开来。 “唰——” 再一次,兵器破开血肉的声音响起。 咒灵被竖着破腹切开,散落的肉块和紫黑色血液漫天撒开,遮天蔽日。 在这末日一般的场景中首先被天光照亮的,是一位阴翳的,咧嘴笑着的黑发男人,一只蠕虫一样的咒灵正趴在他肌肉鼓胀的肩头。 五条悟瞳孔紧缩,下意识推了把夏油杰肩头催促他快走……! 什么时候出现的咒灵,说起来,他左手那把武器,刚刚还没有的吧…! 五条悟目光凛冽,脑海里思绪闪动间,那个黑发男人却已经手持双刀,用一种就是咒术师也难以拥有的速度,简直像凌空破开的一条黑线直直冲向夏油杰。 这个速度…! 完全没有咒力痕迹…天生的体能天赋… 是天与咒缚,糟了,杰应对不了—— 一切不过仅在一刹间,六眼能够快速思考的五条悟早已备好咒力正准备加速凌空拦下冲向夏油杰的伏黑甚巾。 只是他正准备动作的那一刻,突然感知到了那种熟悉的,空白流失的感觉。 咒力…? 没有了…? 从刚刚起就一直缩身在黑发男人身后,以至于让人先注意到更加危险的天与咒缚而被忽略的金发少年,此时十分狼狈, “他” 蜷着身子,慢吞吞等咒灵消散才能够从高高的咒灵骨架上摔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 “他” 的眼睛却没有那种怯懦或者懒散的感觉。 那是一双极其平静的眼睛。 六眼敏锐的观察力能够看出这所谓的蓝眼只是粗陋的美瞳而已,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满身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原来没有反转术式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居然没流血了,果然没那么容易被削弱啊。” 五条悟亲眼看着这个同样的,完全没有咒力存在的家伙身上慢慢充盈起了熟悉的咒力。 而他始终没有办法用咒力强化后的速度跳开。 “什么啊,这种术式。” 五条悟褪去了表情,看向对面的 “少年”。 “你的对手是我哦,五条君。” —— 第6章 欢迎来到无咒力战场 ================================== “虹龙——!” 悟为什么没、 心里一空,在往友人方向看去时却先看到了一个满身污血的金发少年的背影。 …那个家伙、! 夏油杰紧急召唤出虹龙去阻挡那道来势汹汹的黑影。 “黑井桑、小理子——!” 旋即抓紧时间抓起被吓呆在原地的少女往祭坛跑去。 黑井也快速跟了上来。 身后传来再一次刀刃果决破开皮肉的声音,滚烫的热血溅在后背上,却让夏油杰生生打了个冷颤。 怎么会…! 那是他目前手里最厉害的咒灵,居然就、 提着两把还在不断流血的刀的伏黑甚巾,一落地就以那种人类不可及的速度、如同炮弹一样直直射向夏油杰等人的方向。 刀光一闪,肌肉鼓起青筋,在刀刃的冷光下染着血液的嘴角扬起疯狂的弧度。 地面突然一片黑暗,白色的砖石变成了漆黑的地板,粘稠的黑色仿佛构成了独立的空间。 ——【喂】 森冷的寒意在背后炸开,伏黑紧急刹住脚步,直觉危险不断叫嚣的警报却刺激着他肾上腺素,让他兴奋得血液仿佛都在冰冷地燃烧,他挑了挑眉抬头看向面前拦住他的东西。 一个,不,应该是一只,极瘦高的黑发女人的模样。 似乎穿着通勤的裙装,却破破烂烂染满鲜血,头垂着,像是下水道里的黑色水藻一样冷湿打结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 “假想咒灵吗?” 他饶有兴趣地咧开笑来。 而放出咒灵的夏油杰趁此带着天内理子和黑井跑进了祭坛里。 【我、我、我、我】 【我——漂亮吗?????】 咒灵的声音像是混杂着迟钝电子杂音的混合音响,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恶心感。 伏黑直起身。 “嘛,这个嘛。” 他拇指滑过嘴角的笑弧,眼斜睨向咒灵。 “不如说,不是我的菜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突然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锐器反复划拉着玻璃的声音,那个女人身体的咒灵垂下的手中,锈迹斑斑的剪刀不断被捏得颤动着。 “哧——” 血线划过伏黑的侧脸,他瞳孔紧缩,一小截侧发落下,血液从耳后慢慢流下。 “嘛,是这样的感觉哦。” 他举起手里的刀—— “啪——” 以不正常的加速度飞来的东西滑进伏黑视野时已来不及躲避了,他下意识把刀锋向那边对准,结果一瞬看清飞来的身影时又生生收住了势头,被那个飞来横祸所携带的强大惯性撞飞,一直犁地数米直到撞塌墙才停下。 随着碎石落尽,墙体倒塌的滚滚烟尘慢慢散开,那个像炮弹一样把自已撞开的家伙扬起了金发的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嘿,伏黑先生,我来帮你了!” 金发少年活力满满地喊道。 如果不看 “他” 脑袋上慢慢流下的、贯穿整个白皙面容的血流,这话可信度会更高。 而千沢仿佛没有注意到那滚烫的带着沉沉痛意的血流,血液并没有挡住她的视野,她说着跃跃欲试往周围扫了一眼,在蓝色的美瞳之下,流光在那祖母绿的虹膜间闪过,那被咒灵抓住空档跟着飞来的几把巨型剪刀就轻易在空中消散了,转而淡蓝色的咒力涌入少年的躯体。 “喂,你这家伙不是说可以化解五条悟的咒力吗?别打扰我啊!” 伏黑甚巾倒没有什么被拯救的感激,把撞在自已怀里反而把自已额头撞出一片恐怖血迹的“少年” 推开。 “所以说我只是单纯被那个家伙没有使用术式的一脚踢过来而已啦!” 长岛千沢被推开后从地上颤颤站起,原本就满身血污又加上一头血迹的模样更狼狈可怜了。 她身形摇摇晃晃。 “幸好提前用从五条君那边吸取的咒力强化了身体,不然肋骨会全碎掉吧。” 一边说着一边咳出一口血来。 千沢伸着拇指抹过嘴,血迹从唇面划过,一片艳红从唇面到嘴角最终斜上带起一抹似笑的红晕。 她扫眼向那个立着的人形咒灵。 由于对前世的漫画有所印象,提前调查了一番夏油杰手下强力的咒灵并且找到过相关录像复习过,长岛千沢对于夏油杰手里的强势且被曝光的咒灵都很有印象,就像是在考试中遇到了已经在图书馆提前押过并分析过的原题一般。 隔着薄薄的隐形镜片,咒力回路的流光在她的眼底映现,在千沢快速的回忆思考间,那些咒力节点瞬间被点亮贯通,如同被捏住尾巴的鲁伯特之泪。 于是在外界看来,仅仅一眼,这个咒灵便以一种暴力的形态被碾碎成纯粹的咒力涌入千沢的躯体中。 “帮你解决啦,不用谢,老板快去对付你的目标吧,这里就交给我吧!” 第7章 使用完咒术的千沢微微呼出口气,由于是不用咒力驱动的术式,所以她并不会像五条悟他们那种常规咒术师有很疲倦的肉体感觉,说着这样话的长岛干脆摘下了假发。 五条的六眼应当能够清晰看穿她有所伪装,假发上还沾满了方才被伏黑甚巾破开的咒灵体内的血污肉块,少女直接扔开,假发下仍然是细心用一次性染发剂染过的金色发色,金发少年,不,应该说少女,鲜血从额上流下横贯面中,嘴角也流着血,身上也都是血污,无论怎么看都是惊人的狼狈,实在让人怀疑她的话。 像白瓷一样的脸上,血流顺着鼻梁又划过嘴角流下,而被血迹划开的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是一种过分的平静,像闪动着莹莹蓝光的电脑屏幕,莹润的无机质光甚至显现出非人的温和感来。 比对着从鼻梁上不断流下的血液,有种极富冲击力的诡艳感。 “怎么看都很不靠谱啊,可以吗小鬼?” “不可以也要可以呀老板,我又打不过咒灵操纵使,老板快进去解决事情后出来救我啊!” 千沢冲伏黑喊着,目光却一直盯着正蓄势用六眼观察着她的五条悟,余光扫到伏黑啧了一声身影消失后才彻底看向五条悟。 “喂,我可比杰那家伙强多了哦。” 尽管咒力攻击对千沢无效,但是咒力因果导致的拥有超常加速度和惯性的物理攻击她得生生受下,如果不是她提前用从五条悟身上提取的咒力强化身体,大概面对五条悟特意控制起始咒力导致超高加速度的旋腿时会更糟糕吧。 “五条君不是看出了我的术式吗?避开咒灵操纵使的原因也很明显吧。” 拥有众多咒灵,哪怕都是级别不高咒灵的夏油杰,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张写满题的卷子,尽管她刚刚轻松解构了【假象咒灵】的咒术回路,但是这是因为那个咒灵刚好是有曝光,可以在黑市买到视频资料的咒灵,属于被复习过的难题,但是夏油杰本身对于她就如一个行走的题库,或许也有很多低级容易解构的咒灵,但是她还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也会让她并非六眼配置的大脑疲倦,也就是说,对上夏油杰她会无法具体估量地拖长 cd 打小怪,而且超级耗蓝。 对上一个体术不错,咒灵多如发的咒灵操纵使,长 cd简直是求死。 而五条悟只有个位数的术式,尽管质量高,但质量高不等于咒力回路复杂,而且五条悟的术式,由于前世是超级烫角色的缘故她每一个都很清楚原理了,所以还属于提前透过题并且题量很小的那类卷子,而且五条悟是半纯血法师,习惯用咒力,就是体术也会附上咒力攻击,能够消除咒力攻击,且自身能够在吸取五条悟使用的咒力并强化自已的千沢就很占优势。 尽管体术上还有些不敌,但完全可以用咒力弥补,这样想来一直用咒术咒力压制别人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五条悟… “五条君也是第一次被人用咒力和咒术这种东西压制吧,真是怪诞啊。” “现在,就请五条君和我进入无咒力战场吧——!” 夕阳落下,霞光漫天,金色的余晖挑染着少女随风扬起的长发,少女站在满是血迹的废墟上,笑容耀眼地宣告。 —— “说起来,在冲绳并没有遇到敌人呢。” 落日彻底点燃了机场外灰白的天空,这个一整天都灰茫茫清淡的天空像是准备了盛大的落场一般,金橘色混着火红的燃光像是戏剧里缎光的巴洛克裙摆在天空中起舞。 两个穿着黑衣制服的少年从东京机场走出,稍微走在前面的黑发的少年元气满满的样子。 “一定是前辈们已经解决好一切了吧!…不过有点可惜没有能够和夏油前辈并肩作战欸。” 从刚才就一直旁观同期自说自话的七海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没事就好了,总之,先回高专吧。” “说起来家入前辈之前让我在冲绳帮她带一个当地神社的御守来着。” 黑发的少年低头伸出一根手指回忆着。 “什、什么,你们都当是旅游了吗??”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走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神社的原因?” 金发刘海的高挑少年一个踉跄,随即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嗯嗯,也刚好赶到飞机了呢,真是 lucky !我可以先去看一趟家入前辈吗?” “啊…哎,算了,随你吧。 总之先回高专吧。” “加班真的累死了——” —————— 第7章 对战。上 ======================= 祭坛外,筵山麓山顶的空旷平地上。 站在废墟上满身鲜血的金发少女,和白发少年相对而立。 落霞染金,如同华贵缎绸上低调的暗金暗纹,又因为其渲染热烈的色彩有种临绝一笔的悲壮之美。 五条悟同方才一般提前调动咒力,尽管在调动的一瞬间就被抽走咒力,但是前期咒力提供的加速度仍然存在,顺着惯性他疾速冲到了金发少女面前, 说着挑衅话的少女神情却意外的是没有挑衅意味的平静,甚至应该说是压抑。 他抬起腿,故技重施调动咒力旋腿向长岛千沢踢去,而他被一瞬抽走的咒力则成为了少女抵挡的力量。 如同一层无形的隔膜生生止住了五条悟飞腿的攻势,白发少年瞳孔紧缩。 “拥有强大咒力的五条君没有咒力,是怎样的感觉呢——?” 少女手一抬,平静地问着,面前骤然加强的咒力墙把白发少年反弹了出去。 “总之——真是烂透了的感觉呢!” 那样的攻势并伤不了重新开启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长岛千沢没有办法分析出五条家天生传承术式的咒力回路,所以并不能伤到五条悟。 而五条悟目前所能运用的术式【苍】以及日常的咒力强化都由咒力驱使,只要是已经发出的咒力攻击都会被那个家伙解构吸收走咒力,就算单靠体术也会被那个家伙运用吸取来的咒力抵挡。 所以二人目前正处于僵持的阶段。 长岛千沢倒是希望能够僵持的,她并没有想杀死五条悟的打算,特意让伏黑去对付夏油杰,自已对付五条悟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如果是伏黑的话,那个家伙一定会下死手的,在漫画里就是这样。 他已经知道五条悟可能在最后关头学会反转术式的话,他一定会在把刀捅进五条悟喉咙之后再彻底把五条悟的头割下的。 长岛千沢是想避免五条悟的死亡的,虽然她现在在诅咒师阵营和五条悟他们对上。 但是宿傩这样的咒灵也绝不会是她的同伴,因此如果主角方最强战力真的折损了,她也没有自信可以一个人接替五条悟所在的位置,在之后与反派对峙,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与存续。 不过,她现在当然也不想和伏黑都死在五条悟的手下,所以到最后,如果就这样僵持到她劝服伏黑直接撤离就好了,之前一直以她“眼睛能够分析咒力回路” 这样的理由向伏黑灌输五条悟能够学会反转术式达到永动机式的无敌,也是为了让伏黑能在最后选择撤退而不是对上。 而还有种比较危险的、双方都全身而退的另一种可能,就是在她拖延等到伏黑出来后还是不得不对上时,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那时候伏黑就一定会放弃彻底灭口五条悟了,而她就要想办法怎么从拥有她无法解构的正能量的六眼手里活下来了。 最后这无疑是最坏的可能,她这几天所准备的就是第二种可能。 被弹开的五条悟压低身子犁地而退,用摩擦力压低被冲击的速度,最终又停到离方才站立处不远的位置,与长岛千沢遥遥相对。 总之,两个法师相对,虽然一个是有无限进化可能的ssr卡,但是目前来说自带魔力无效化和魔力吸取的长岛千沢根本不可能被彻底压制。 僵持—— 虽然长岛千沢一心想要达到和平无死的僵持,但是友人还有星浆体都在祭坛里与天与咒缚对上的五条悟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五条悟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如何解局,拥有分析解构咒力存在这种犯规术式的少女,只要他能够融合反转术式攻击就能够不受她术式影响,如果能够发出【赫】或者更犯规的东西… 给我学会啊、反转术式、在这种时候…! 而在另一边躲避着五条悟近身攻击,感知着那家伙咒力回路不断更新的少女也在大脑里不断叫嚣着。 给我学会啊、反转术式、在五条悟之前…! —— 祭坛内,快速移动的黑影就如同子弹一般,战意明亮的那张脸也在高速移动中仅留下疯狂神情的残影。 天内理子等人被追上太容易了,所以夏油杰让她们先走,他一个人站在圆形回廊的中间,面前是成堆的、恶鬼出行一般的咒灵,从上至下,从前至后,拱绕着他,如果长岛千沢在这儿一定会把现在的夏油杰幻视为几年后的那个盘星教主。 第8章 这样百鬼出行一般的画面,高俊的少年犹如什么地狱的教主一般被咒灵奉侍在中心。 尽管是这样被恐怖丑陋的咒灵里三层外三层围拱着的中心,夏油杰脸上却是全然的警惕,紧蹙的眉峰压低那双上挑的风眼,这种全然的青涩气又把他和未来的邪教头子的形象泾渭分明地区分开。 当然,这些都是在场二人不知道的事,冲到此处被咒灵拦下的伏黑看到眼前的场景只是挑了挑眉。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咒灵啊,真是麻烦——” 随着麻烦二字落下的是冰冷的刀光,空气中仿佛只来得及闪现交错的白光。 一瞬之后便是漫天腾飞的血肉。 恶鬼一般越杀嘴角越高的男人犹如猎豹,迅捷地在咒灵间穿梭着,所过之处全是腾飞迸溅的血液和肉块,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的血雨。 第一道血线落到夏油杰白皙的脸颊上,随即马上越来越多,如雨的血流一点又一点珠帘似的紧凑地落到他脸上,白皙的少年转眼就被同化为了满脸鲜血的恶鬼, 恶鬼鲜血满面,眼中坚定又茫然。 —— 另一边,一辆计程车停到了筵山麓的脚下,两个少年从后备箱拖出行李箱走上高专长长的阶梯。 “嘛,结界也好好运行着的,前辈他们应该已经到高专了吧。” “这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那边。” “先去放好行李吧,七海,然后去找家入前辈啦。” “嗯。” 两个少年的身影融入高专的结界,转而没入一片夕阳霞光之中。 —— “五条君,我并不想夺取你的性命的哦——” 少女的发丝随着她躲开五条悟下一次出拳而在空中一晃。 “那个咒灵操纵使你也不用担心的哦,老板不会杀了他的,你们的伤,有家入小姐的话也能很轻松治愈吧,都不会致命的。” 少女在躲避攻击的同时还有余裕细数着目前和解的可能性—— “所以五条君,我们不一定要对上嘛——” 千沢在咒力的加持下腰后仰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了五条悟迅速变换的旋踢。 猎猎的风在她面上划过,离她的鼻尖几乎是横切而过,长岛千沢的背后已出了一背冷汗,只是越在这种时候她眼神越冷静。 与冷静的眼神不同,她嘴里不断慢吞吞地吐出讨打的话来。 果然五条悟虽然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底却越来越冷。 “我们的目标只是星浆体——只要请天内理子小姐长眠就、” 千沢的话被从上至下带着烈烈风声的手刀切断,她跳到一边接着道、 “五条君你们也是要理子小姐的命,不是吗——” 被五条悟携带着咒力加速度的肉搏逼得步步后退的千沢随着话音止住,脚下步子也一旋止住后退的身形。 她眼里冷光一闪,时机,到了。 在五条悟下一击来临时,勉强侧身躲过拳风的千沢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及时跳开,她手里迅速积聚起刚刚在五条悟一系列咒力加持中吸收来的咒力,趁着这个时机旋步猛冲向五条悟。 由于一直被看起来不擅体术只能靠咒力勉强抵抗的少女各种躲避,少女突然的发难让五条悟的身体跟不上大脑,动作就此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这一瞬间很短,在咒力的运用下也可以很长。 少女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扬过,落入五条悟还来不及反应的蓝色眼睛中, 少女的脸几乎贴着五条悟而过,他几乎感知到了少女脸颊温热的温度,莹白的一截肌肤和那长发在他眼里一晃而过, 血腥和硝烟的气息和少女的甜香混杂着扑面而来。 温热的、另一个人的吐息就在他的脸侧,几乎交颈。 此时他蓝色的眼里正映照着满天辉煌的霞光,另一侧他看不到的地方,金色的长发在天光下与白色短发共同被风吹得交织,修饰过的混血锋利的脸上,与五条悟同样的蓝色眼睛沉着无机质的暗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少女净白的侧脸几乎是贴着五条悟的侧脸, “难道说,五条君,你觉得你们真的能够保护天内小姐——?因为你们——” 少女的声音有种低低的喑哑,像是从枪管里闷声的哑弹一般有种沉闷的血腥气,还有—— 莫名危险又清冷的暧昧感。 五条悟突然一窒,心跳顿了一拍,危险警告在大脑皮层叫嚣着,仿佛脑内有尖锐的锤子不断往外敲击着已经足够疲倦的大脑, 在这种绷紧得快要绷断的时候,偏偏在被拉扯得极细的神经纤维上迸发出一种濒死时才有的快感和兴奋来。 简直像是把冷极的手放入滚水中认知失调仍反馈了刺骨冷意一般—— “是最强?” 这是少女虚虚实实的语调和平静表面下最接近真实的一次语气,带着有些平淡的讥讽。 漫长的一瞬终于过去 千沢亲密地放在五条悟的腹部的手——正是刚刚被伏黑捅过的地方。 恐怖的咒力在少女手中突然炸开。 被压缩过的恐怖咒力产生的强大吸力把空间也都压缩,表现出来就是,巨大的爆炸。 白光在眼前炸起,由于距离过近的缘故,二人视野里都是一片末日一般亮澄的白光—— 令人恐惧的冲击力仿佛在认知中还慢了一拍 ——顺势术式 ——【苍】——!! 二人都被无差别地掀了出去。 看起来被掀得在废墟的碎石里滚了好几圈的长岛千沢更为可怜。 然而,尽管五条悟有无下限不会受到咒力攻击,还好好立在原地——但是这是因为他下意识用咒力强化身体想要跳开的行为也被少女制止,强化释放的咒力立马被对面的少女吸收构成她抵抗【苍】冲击波的保护膜。 “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哦,五条君。” 刚刚五条悟一直利用咒力施放的瞬间造成的物理效果把千沢怼得到处跑。 现在终于——她也利用【苍】的冲击波把五条悟弹飞,那是普通人必死的境地,遇到这种突然的危险五条悟果然会下意识反应利用咒力强化然后跳开,这是身体最熟悉的反应。 然后早就谋划好注意着五条悟动态的千沢就立刻收走他强化以及预备跳开准备的咒力,导致五条悟下意识的躲避技能的行为失效而错过最佳反应时间,而在错过反应时间后,在那一刹僵立在爆炸中心,切切实实收到了【苍】冲击波最彻底的攻击。 尽管有无下限抵抗,但是余波的冲击仍然会震到五条悟身体,加上千沢施放时正冲着五条悟负伤的腹部,所以—— 不出意料,爆炸炸起的烟尘和白光过后,站在爆炸中心的五条悟正单手捂着腹部,鲜血汩汩流下。 伤口再次撕裂。 而对面是拥有【看到施放咒力即无效】的长岛千沢,五条悟甚至没有办法再利用咒力封闭伤口,更何况,他咒力已经不多了。 “什么啊、” 捂着伤口的五条悟吐出一口血来,垂下的白发刘海笼下阴影看不清眉眼。 他深深看了眼对面那个也不好过的、满身鲜仍然目光平静地盯着他准备推算他下一步并解构的家伙,目光复杂。 “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可真是够拼命的啊,这么喜欢我的术式吗?” 在被五条悟用【苍】追着打了几回,加上是提前彻底研究过原理的情况下才能不完全复刻出简陋版的【苍】。 对长岛千沢来说这也是赌注的一步,虽然对面的五条悟已经处在了一直掉血的负伤状态,但是由于五条悟那边精准控制了咒力输出,而长岛千沢又要准备积蓄能够使用【苍】的咒力,所以她之前用咒力强化身体的部分并不多,这也是最开始她被五条悟一脚踢飞撞到伏黑还又撞了好几堵墙的原因。 在节省咒力的情况下,千沢本身硬生生抗下的攻击也不少,只是用一点咒力勉力维持着不至于马上就倒下的地步,所以实际上说来这是以一万博一千的事情,长岛千沢身上的伤和五条悟此时腹部不断流血的豁口一样致命或者还要更凶险一些,毕竟五条悟是彻底的咒术师的躯体,而她目前只是用一点咒力吊着不至于即死的普通人的身体。 而且—— 她身上的咒力也所剩无几了。 如果五条悟下一步还是用那种一点咒力起始做加速度、用高强版体术攻击的话,她大概是很难再用咒力防护的吧。 这也是五条悟说长岛千沢拼命的原因。 而此时勉强从废墟堆上爬起来的千沢左眼也彻底被血液污染,为了防止血液再渗入眼睛污染视野,千沢快速地取下已经有些滑落的美瞳镜片。 这种时候,被看破这点伪装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她还有变化了的发色 少女露出绿色的眼睛来,她的眼睛是有别于六眼的另一种惊艳,仿佛就是嵌着德累斯顿绿钻本身,幽邃的絮状物在钻石的切割面里闪动,流光溢彩,却沉静幽深。 第9章 “啊,这样就不错啊,何必一直模仿我嘛——” 少女颤颤巍巍从废墟上站起——由于左手骨折软绵绵垂下,她稍微费了点力站起。 对面的五条悟捂着伤口脸色苍白,他扯出一个笑来。 “再来?” 少女平静的神色破开,笑弧更大。 “再来!” ——— 第8章 对战。下 ======================= “喂,你们,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祭坛的回廊上,咒灵的尸体几乎造成了堵塞,又一个咒灵表皮被雪亮的刀锋刺破,一划拉,那个肩上扛着蠕虫咒灵的家伙便在漫天血雨中走了出来。 黑发男人顺势把刀抵在肩上,扯开嘴角。 “啊,那个呀。 咒灵和咒具是有些麻烦,所以是让咒灵吞下咒具我再——” 随着男人的话语,他肩上的咒灵居然缩成了很小一团的,就像以前夏油会吞下的那种咒灵玉。 男人轻轻一抛便张嘴把咒灵球吃下,他神情散漫仿佛吃下的只是空气一样无所谓。 “这样吞下去。” “哦哦,我的话,由于没有咒力的缘故,和你可不一样哦,我尝到的倒是没有味道的。” 夏油杰身体紧绷,微微佝着背呈一种警惕的姿态,天内理子等人已经提前跑到了祭坛中,应该是已经躲起来了。 他要再拖延一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唔,这个嘛,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是天与咒缚,然后那个小鬼的话,也是没有咒力的。” “怎么可能——!” 那个金发少年只需要一眼就让他的假想咒灵消失,拥有那样恐怖的术式、而且她身上后来明明有很明显的咒力波动。 夏油杰脑海里突然晃过五条悟最后那句 “这里有个咒术有点奇怪的家伙”。 但是到最后五条悟也没来得及把那个六眼看到的术式告诉夏油杰。 “怎么可能有人拥有术式而没有咒力——” “啊啊,这种事情,我才不想思考啊。” 男人把抵在肩上的刀提了下来,在他举起刀的那一刻,血腥气和凛冽的疯狂杀气几乎让人窒息。 “我只知道那个家伙是个好用的武器就可以了,别再拖延时间了哦,你是想等外面那个小鬼被六眼解决了进来帮你吗?” “可惜哦,外面那个小鬼也是这样想的呢——!” 男人脸上扬起疯狂的笑意,黑发在快速移动间被吹得扬起,完整地露出那闪动着疯狂战意的眉眼。 —— 祭坛外,筵山麓顶,天幕的深紫已逐渐吞没了灿烂的金辉。 呈现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晦暗。 五条悟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的白发在裂开的天光中闪耀如雪,他一只手抬起,中指与食指交叠。 。 “来试试这个呢——?” 映入千沢眼中的是少年神性的蓝色眼睛和他嘴角自信的笑意。 由于对于未知恐怖的预警让她生理性地浑身发冷,喉头涩痛,只是看过去的目光却灼灼,嘴角像刀锋划过的血口一样露出下意识的,干涩的笑弧。 “【赫——!】” 亮得吞噬一切色彩的圆形空洞化为冲击波冲过来 “for fuck's sake” 少女的身形被彻底撕碎在吞噬一切的白光中。 —— “家入前辈、前辈?我是灰原。” 另一边,高专宿舍。 黑发少年提着御守再三敲响某扇宿舍门。 “欸,七海,家入前辈一直没开门欸,可是刚刚在医疗室也没有看到前辈啊。” “直接来女生宿舍找不太好吧——前辈可能出去了?” “嗯...不会吧。” 一直看起来天真气的灰原却意外地是直觉系,他微微皱了眉头,说出自已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高专不会让前辈到处跑的吧,这样太危险了。” “嗯..这也是,前辈难道——喂喂、灰原,你干什么——!” 正凝思灰原的话的七海突然看到自已除了天然还是很可靠的同级突然用力踢向紧闭的宿舍门。 “虽然很抱歉但是果然还是很担心——” “喂,你这家伙——” 七海的手在灰原果决的动作下慢了一拍,等他拦住灰原时,面前的门已经被饱含咒力的一脚踹开了。 “家入前辈——前辈??!” 门刚刚被踹开,天光直直射入昏暗的室内,灰原突然神色一变,猛地冲向室内。 而七海也来不及说这是女生宿舍云云,看到灰原的表情他立马反应过来家入硝子出了什么事,和他奔向室内。 在射入天光的光亮下,可以看到家入硝子被人用细铁链绑在一起靠在床边,嘴里也被塞了布团。 旁边还丢着几根空了的针管。 灰原马上冲上前取出家入硝子嘴里的布团,一边试图用咒力解开铁链一边呼唤着像是在昏迷的家入硝子,而七海则神色严肃地蹲下身查看着旁边空针管。 在灰原叫的第三声后家入硝子慢慢转醒,她带着深深的疲惫,如往常一样眼皮也微微耷拉十分疲倦的模样。 “别看了。” 她侧过头声音喑哑,对蹲身观察针管的七海开口。 “只是肌肉松弛剂还有营养剂而已。” 灰原解开了所有锁链,她拔出手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 “到底是谁——” “发生了什么事,前辈!” 家入微微低下头,她的手腕上被勒出了青紫的瘀伤,如果用反转术式马上就能消除吧。 “是一个,自称要向我求学反转术式的家伙——” “你们快去找五条悟他们,事情有变——!” —— 祭坛外,筵山麓山顶已被夷为了字面意思的平地,滚滚的沙尘给白亮的天空又蒙上了灰白的滤镜,如同浓雾一般旋绕在空中。 面前的建筑能够清晰看到一个大洞,由此下去每一堵墙上都有一个对应的大洞。 从洞的空道中往外看,在最后一堵墙背后的废墟里,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石堆里刨出。 “伏黑老板…您倒是快一点啊…” 幸好长岛千沢对五条悟这样的刺激并没有达到原著那样濒死的极限时刻,五条悟突然觉醒的招式只是之前他已经试验过很多次的未完全版【赫】,而非纯反转术式的【茈】,是综合了部分反转术式正能量的半顺势术式。 由于综合了咒力的缘故,长岛千沢所承受的只有其中反转术式正能量的部分。 就算如此她仍然是耗尽了体内存储的所有咒力才护住了关键脏器,满身是血地从石堆里爬出。 摇摇晃晃站在平地上时,长岛千沢有种自已是刚过新手区就直接挑战副本最终boss的蠢蛋的感觉,勉强摇去脑海里其他的想法,她极尽平生所能有的所有专注力反复在脑海里回忆着方才看到的五条悟的正能量回路。 “这样可是公平了呢。” 她低低念叨着。 在爆炸过后,果然和原著里刺了人不补刀就离开的伏黑不同,五条悟亲自再到废墟中查看她的情况。 可能由于前几次五条悟试图用咒力加速时都被突然吸走了咒力,这次五条悟过来是并没有咒力加速而是正常地走过来的,当然也可能是他咒力也快被千沢耗尽了,而没有彻底学会【反转术式】的他要节省咒力,封住腹部致命的出血口的缘故。 总之不管如何还是给了千沢一点时间,让她可以快速在脑海里头脑风暴,回忆他的咒力回路,就跟高考时在最后十分钟想到了压轴题思路拼命头脑风暴时一样。 如果真的不快点学会…的话,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长岛千沢不怀疑这点。 在白发少年站到她面前的废墟堆时,长岛千沢从奔流的思绪中抽神,抬起头笑着举了举已经骨骼粉碎的软绵绵的左手。 痛意和精神肉体上叫嚣着快到极限的疲倦感,让她像前世一口气吃了一盒阿普唑仑后一样,在倦累中反而感受到一种极端的兴奋来。 在这个死亡无限逼近、生命的最末时刻,她反而忍耐不住眉眼的兴奋。 金发少女狼狈地站在夕阳下的废墟中,笑容如同金色的夕阳一样耀眼。 “我们这下扯平了哦。” 只能靠上臂肌肉举起的手不断往下滴着血,从关节往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动作能力。 “居然还没死吗?” 五条悟挑了挑眉,但是他嘴角的笑意说明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眼里带上一点真切的敬佩, “你的术式是我见过最麻烦的了。” “是吗?” 长岛千沢正笑着感受着身上如同不断被轻薄的刀片切割神经纤维的痛感,她直直地盯着五条悟又举起来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磨钝了大脑,此刻五条悟抬起手来的动作在她眼里像是被刻意慢放了一般。 第10章 随着他手慢慢抬起,长岛千沢下意识心也慢慢提起,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她听到自已心脏快速鼓动的声音,好像还能听到血管里滚烫血液奔腾的声音。 “给我感恩戴德一点吧,这可是最强的称赞啊——” “是吗?” 少女和之前一样的回复着。 疼痛与兴奋酝酿的疯狂让她不正常地直直盯着五条悟再次结印的手势,笑容越来越大。 果然她和伏黑甚巾还有五条悟他们是一种人,虽然很不想死,但是到这种快要死的时候反而能拥有生命中最纯粹的兴奋和战意来。 不对劲,五条悟隐隐在那明亮耀眼得诡异的笑容里感到了违和,但是他还是食指叠上了中指,嘴微微张开—— “那我也告诉五条君吧,你的术式——” “是我见过最烂的了。” 少女最后一个字落下,一点白光正好在五条悟指尖聚拢,亮得毫无杂色的恐怖白光收缩颤动了下,又迅速膨胀开,在长岛千沢血色的视野中,好像一瞬间空中炸开了朵白亮的神花来,然后漫天飞羽。 白色笼罩了一切。 最后只剩下白发少年带笑的声音。 “来试试完全版的呢?【赫——!】” 第9章 死亡确认 ======================== 夏油杰的目的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五条悟解决外面那个金发少年后进入祭坛与他一起对战这个天与咒缚。 但是夏油杰同时也很想再快一点,他让天内理子她们先下去了,而下面同化天元大人的咒术师们都在那里,他想赶在同化之前赶过去救下小理子。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压在还在外面的五条悟身上了。 悟…快点赶过来吧。 —— 祭坛外,筵山麓平地上。 恐怖的音爆过后,飞沙走石,硝烟久久不散。 一片朦胧中,重重废墟上只有一个人影立着。 天光晦暗,雾蒙蒙的白发转向祭坛的方向,五条悟毫无情绪的冷漠眼眸像重启一般慢慢染上神采, 他看向那被烟雾笼罩的中心,六眼的勘探下不存在视野被遮蔽的情况,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那里面已经没有生物的生命特征了。 五条悟的眼神有一瞬的晦暗复杂,沉沉的蓝色虹膜里那个满身血色、笑容出奇明亮的少女身影一掠而过,种种复杂的思绪在紧急的情况下被强制压下,沉默地落到心底。 他又重新挑起笑来,那是独属于五条悟的,最强的笑容。 目光在那处废墟微顿了几秒,旋即毫无滞涩地移到另一边的祭坛上,五条悟向上抹去嘴角的血迹,身影又重新融入未完全消散的烟雾中。 —— 而伏黑甚巾这边的想法则与夏油杰相反,拖延时间的是外面那个家伙,他是被那个小鬼寄予厚望,喊着老板一定要早点解决星浆体之后出来帮忙的哦——这样的。 在昨天于筵山麓山脚下汇合讨论时,伏黑甚巾问她能拖多久,少女诚恳地说“大概如果我不能在十五分钟之内学会反转术式。 那么十五分钟后老板你出来会找不到我的全尸的。” “而如果幸运的话,五条悟也没能彻底学会反转术式,老板你在五分钟之后出来我应该只是半残状态。” 在与那个看着乖乖牌但是心思多得让人心烦的小鬼相处时,伏黑只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小鬼只会在两种时候会说真话, 一种是她要钱的时候。 一种是她用那种平静的、像是陈述事实的神情说话时。 手起刀落,最后一个咒灵的血液喷洒在脸上时伏黑的战意终于冷了些,他笑着抹了把鼻尖上的血流,有些懒洋洋的想道, 反正都过五分钟了,等到14分钟59秒再去给那个小鬼捡尸吧。 —— 天色微暝,灿烂的晚霞已经沉暗,只隐隐拢着团透着天光的阴云。 入秋后天光总会暗得快一些,此时才17:25,但已有夜色黕黕的痕迹了。 11分钟前。 17:14 伏黑甚巾追着夏油杰等人冲入祭坛。 祭坛外 ——17:17 长岛千沢施用一次不完全【苍】。 五条悟腹部伤口裂开, 长岛千沢咒力减半,身重创。 ——17:19 五条悟施用不完全【赫】,五条悟咒力清零, 长岛千沢左臂断,身多伤,咒力清零。 ——17:21 五条悟领悟反转术式。 ——17:24 五条悟伤口愈合完毕,咒力完全恢复。 长岛千沢从废墟中爬出。 ——17:25 五条悟使用完全版反转术式【赫】, 长岛千沢无法解构正能量,彻底失去生命迹象。 五条确认长岛千沢死亡,他立身于白茫茫一片的爆炸烟尘中,稍微停了几秒,转身进入祭坛。 另一边,祭坛内 ——17:18 伏黑甚巾解决完毕咒灵操纵使施放的所有咒灵,抓住时机仅以两刀造成夏油杰失血过多昏迷。 ——17:19 伏黑甚巾赶到祭坛底部,发现天内理子倒在血泊中,疑是守候在那里的盘星教普通人击毙。 —— “那些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17:20 同孔时雨会面拿走支票,尽管击毙天内理子的是盘星教的普通人,但是支票上的金额并没有少。 —— “不是我亲手杀的星浆体还…这么大方…?” ——17:21 与孔时雨分别后,没有收到长岛千沢约定的撤退信号,准备提前撤退时,伏黑甚巾收到长岛千沢似乎是提前编辑好发出的短信。 【我先下线一步,老板请务必守护好我们的支票哦:)】 ——17:30 到达祭坛出口,遭遇满身是血的五条悟。 “嗨呀,真是巧呢。” 出口外,密林前的空地上正站着个斜倚着树干的少年。 隐隐的天光照着他苍白的脸,黑色的制服上全是血迹尘土,腹部的衣料更是破破烂烂一片。 五条悟微微低头勾着墨镜下滑,露出的蓝色眼睛里带着虚浮的笑意。 “你们的同伴情那么脆弱的吗?就这样自已走了吗?” “不然呢?钱都拿到了,不走我也不能请你去吃饭——?” [钱都拿到了],小理子已经死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五条悟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他的肌肉逐渐绷紧,杀气慢慢凝聚。 对面的伏黑早有察觉地手提着刀,虽然散漫地靠着出口的墙,但是浑身肌肉都处在随时可以调动的绷紧状态。 “果然啊…那杰呢?你也杀了吗?” “那个家伙,他的咒术太麻烦了,只是弄晕了而已。 真是受了父母的恩赐呢。” “啊啊,说起咒术麻烦的家伙,你们这边的那位才是吧——” 五条悟的身形突然松弛了下来,但是杀气并没有消减,他摘下墨镜笑着说“真是厉害呢,居然找出拥有那种术式的人才,还那么疯,差点就真死在她手下了。” 伏黑甚巾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五条悟看到他听到长岛千沢的死讯仍然没有变化的神情,挑了挑眉继续开口。 “那孩子看着也只是国中生的年纪吧,居然都有这样的天赋了,如果来我们高专的话,我都会替夜蛾老师心动呢。 说起来,禅院家的天与咒缚,让个小孩子冲前面,真的——” 五条悟话一顿,对面伏黑甚巾的杀气猛地凛冽起来,就像懒卧在地的黑豹陡然弓起背,肌肉蓄势待发—— 五条悟也暗中做好了应对他发难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为什么伏黑甚巾又忍耐了下来。 杀气虽然还在,但是他还是懒洋洋靠着墙的模样,目光晦涩。 “别说那个恶心的姓氏啊,我入赘了,姓伏黑。 而且——六眼可不是会对敌人那么多话的人啊。 你又是想从我这里套什么话呢?” “那个少女,已经在我的【赫】下尸体也不剩了。” 五条悟平静开口。 这个时候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伏黑低低的咕哝, “还真和她之前说的一样啊…” 不,不对,还没有到15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在细节上的严谨伏黑甚巾对那个家伙有种下意识的信任,虽然那家伙看起来贪财且不着调,但是对于承诺类型的话都遵守得像是有精神洁癖一般。 如果说汇合时间是19:00,她是真的会用那个精确到毫秒的机械表校准时间踩在最后一秒到达汇合地点的,上次在筵山麓下汇合,那个家伙明明提前到了附近,还是一直窝在旁边,把她提着衣领抓出来还很不满地抗议着“还有49秒啊,那是我的主义,别让我过去,老板——!” 第11章 这样。 而且—— “那个家伙,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看起来很会装乖说话用敬语讨好,但是在快餐店时又会直接说出踩雷的话和他对峙。 为了不让表世界身份被查出每天都做了外表伪装,看起来是很想过普通人生活,却接了这么危险的任务,一句赎清债务根本不能完全解释。 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这种家伙,这样死了也太奇怪了吧—— 长岛千沢给伏黑甚巾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同样也给五条悟留下了差不多的印象。 拥有可以引发咒术界轰动甚至让那群老橘子觊觎的犯规咒术,身上咒力诡异得格外割裂,一点也不像诅咒师又完全看不出来处,表现又那么古怪。 最后的那个笑—— 这才是让五条悟决定来套消息的原因。 “一个本身躯体没有咒力的,堪比天与咒缚那种零咒力的存在,却拥有这种可怕的咒术,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欸,所以想请教下现在还活着的你啦。” 现在还活着。 默认的是等下就能轻松杀死他吧。 “口气很大嘛,小鬼。” 伏黑甚巾笑着接口,却没有什么想反驳的意思。 这是长岛千沢预料过的情况,现在的他打不过拥有无下限六眼和反转术式的五条悟,只有撤退一条路,而撤退,按照那个家伙的话—— “我已经学会了反转术式了哦。 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打败我可以试试哦。 在这之前,告诉我一些那个小鬼的东西嘛。 我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嘛嘛,怎么能出卖自已的队友啊。” “…不是我拦住你可是准备直接抛弃外面的队友自已撤退的哦?” 伏黑甚巾烦躁地挠了挠头,想到那个小鬼之前的嘱托,只能慢吞吞开口, “那个小鬼,我也知道的不多,是这次任务被人介绍过来的。 说是欠了他好大一笔人情债,干了这次单才能一笔勾销——” 伏黑懒散地拖着声音。 五条悟等着他继续。 “原本我也不想让个童工来帮忙嘛,但是在赛马场外面那个小鬼公开的术式——说起来你的六眼应该也看出来了吧,看起来又蛮好用的,那个小鬼是主动跟我讲可以毫不在意地把她当免费工具用的,所以我们严格说也不算队友——” “麻烦说点有用的吧,或许你是想先试试我的新咒术?” 被对方过多的形容和没用的话搞得皱起眉的五条悟不耐地打断,但一抹冷光突然快速划过他眼底, “不对,你在拖延时间?为什么——” 只是他话还没落地,身后密林里突然传出有几分熟悉的少年声音。 “五条前辈——” 什、 两个熟悉的、穿着高专制服的少年从密林里跑了出来,额角带汗,脸上带着严肃紧迫的神情,眼底担忧。 “欸、七海,灰原,你们、” 在说完话前五条悟先下意识地站在二人身前呈保护姿态挡在伏黑面前。 在那个天与咒缚面前,这两个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后辈简直像移动的人质储备。 如果真的被天与咒缚抓住他们两个还是会有些麻烦。 不,他们出现就是很麻烦的事情。 五条悟拧眉, 他们为什么会—— “你们怎么上来了?” 五条悟回头打量着这两个突兀出现的后辈,因为六眼的缘故他并不担心伏黑甚巾的偷袭。 两个后辈,很明显是本人,没有被替代的可能,但是他们为什么会上来,尤其是七海,他并不是会突兀做出这样决定的人。 他们这种神色,这个时候… “发生了什么?” “五条前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起来夏油前辈呢——” 不对,什么是 “没事就太好了”,某种不详的预感像蚂蚁一样爬过心头,五条凛冽的目光扫向可靠的七海。 七海微微喘了口气,有些戒备地盯着对面的伏黑甚巾,低低开口。 “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家入前辈被人用铁链绑住昏迷在宿舍,家入前辈说是有个家伙向她请教反转术式,前辈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她说事情恐生变,让我们赶紧来通知你。 “ 靠谱的后辈果然很靠谱地说完了所有信息点。 硝子被绑架?反转术式…? 而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东西则像掠过阴云的白光一样迅速连接在一起,深思之下五条悟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 —— “现在这就公平了哦,五条君。” 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家入前辈说,那个绑架她的少年金发蓝眼,看起来像是外国人——” “轰——” 秋雷毫无预兆地滚过层层暗云,猛然劈开的闪电碎裂开云层,惨光打在众人头顶,照亮了对面伏黑突然挑起的嘴角。 五条悟是很确定他确认了那个少女的死亡,身体的机能都已经停止了,为什么… “欸——?” 伏黑甚巾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密语,嘴角咧开微妙的笑意来。 “那个少女,到底——” 五条悟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向对面的调笑着的伏黑甚巾。 第10章 已死的灵魂 =========================== “呀” 完全没有察觉到的身影,像风一样飘渺轻柔又突兀地从密林里的阴影里闪出。 还来不及看清楚,由于没有咒力简直像透明幽灵一样的存在一晃而过。 一只苍白裸露的手直直伸入了五条悟身边无形的屏障中。 阴冷润湿的血腥气直直探入五条悟的领域中,其实还有点少女微妙的香气。 像是一树靡艳的芙蓉全被大雨砸在泥水里酝酿出的阴湿香气。 “五条君如果对我那么好奇的话” 什么时候出现的...熟悉的背后一凉的心悸,不知是不是已有预料,尽管冷汗已渗出了后背,但五条悟脸上并没有讶异的神色,他只是目光干涩地后移。 破破烂烂的布条下裸露着大片冷白得近乎晃眼的皮肤,那张苍白的面颊上干涸的血痕像是诡异的暗红纹身蜿蜒,在令人心惊的血痕中,微微移来的绿色眼瞳在光线下折射出微妙细碎的光芒。 一旁的七海和灰原刚刚从那种震惊怔愣中回神,惊愕地看着突兀出现的少女,做出警惕的姿态,只是由于她靠近的是那个最强,他们都只是警惕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于是,他们就不由睁大了眼看着那个一身血迹衣服也破破烂烂狼狈得不可思议的少女,手像是挑衅一般轻轻地碰了碰五条悟肩头。 七海等人瞳孔紧缩,亲眼看到少女还凝着血垢的指尖切实地碰到了五条悟的肩膀。 蜻蜓点水般,在暧昧与挑衅之间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欸——??无下限..?突破了?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声音的主人靠了上来,无形的无下限术式她视之无物,阴冷混杂着硝烟血气的气息刺激得五条悟脖颈上微微发麻。 五条悟感觉脖颈处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速度仿佛慢慢凝滞放缓,轻缓得像落叶慢慢飘下摩挲一般。 “哦..?” “三千万日元,我定知无不言。” 少女指尖夹着小如石砾的黑色定位器,在五条悟的肩上,她的指尖夹着轻薄的刀片翻飞一般,熟练的动作让那个定位器在短短一两秒中被转到了尾指,手突破无下限轻拍上肩膀但是那个定位器果然还是被无下限轻轻弹开了,千沢迅速用手掌接住弹飞的小小黑影,手指微微动作把定位器塞回了衣袖。 啧..无下限果然没有解除,咒力运用像是更强了。 原本就能让咒力组成的咒术对自己无效化的千沢试探不出无下限的存在,只能借由外物试探无下限的具体情况,..当然定位器装上就更好了。 长岛千沢一击不成就目光平静地转向对面的伏黑甚尔,黑发男人慵懒地靠着墙,看见她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肌肉松弛着,但那并不是做出来的样子,长岛千沢看着伏黑甚尔脸上似笑非笑的懒散神情,这家伙是真的懈怠了下来。 说好十五分钟之内来接应呢??长岛千沢试图传递自己哀怨又暗含提示的眼神,对面的伏黑甚尔看见她递过来的目光却只是咧嘴露齿一笑。 长岛千沢:..... “那先讲讲,为什么,在我的【赫】过后,我的六眼确认你的死亡后,” “你还站在这儿——?” 五条悟一字一顿,像是冰碴子一点点被碾碎的声音,他嘴角还僵硬地保持着含笑的弧度,眼里却毫无笑意。 察觉到五条悟似乎已经渐渐绷紧的肌肉和逐渐聚拢的咒力。 长岛千沢又拍了拍五条悟肩头,在她低侧头看去的一瞬间五条悟无形中聚拢的咒力又瞬间被打散。 第12章 “五条君,这条消息的话,定金一千万哦。” 长岛千沢敛眸,脚步轻盈地向前,暗中数着秒数,计算着五条悟重新聚拢咒力的速度。 五条悟亲眼看着那个理应该死去的家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赫】炸得破破烂烂像只是布条堆砌着,这副模样直接上街乞讨大概也不会有人怀疑,而这样狼狈的少女却步伐轻盈地、毫不顾忌身后是否可能偷袭,直直把后背露给敌人往前走去。 大概在心中计数的最后一秒,她脚步踏到了伏黑面前,以一种微妙的站姿站在外围,侧身用她比起伏黑很是娇小的身姿挡在伏黑甚尔面前。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如果五条君能够学会反转术式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不....” 当时明明已经是.. “我的六眼当时已经确认了你没有生命特征了。” “反转术式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吗?” 五条悟带着笑,苍蓝色的眼睛冰冷得吓人,直直盯向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女。 而神情始终淡漠的少女闻言抹了把面,血痕被抹碎为苍白的面颊染上病态的红晕,她掩在手掌下的脸突地破开笑弧,指缝间的绿眼垂下,带着明亮的笑意,她的声音很认真,认真得有些悚然。 “如果这个人,本来就已经死了呢?” 其实一直到五条悟施放出完全版【赫】之前,不,就是五条悟施放完全版的【赫】、甚至【茈】都是在她预料中的。 毕竟之前一直用言语诱导五条悟慢慢对她使用正能量攻击的也是她本人。 对于五条悟在这个剧情节点可能有的进化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安排。 最简单的概括就是——抢夺剧情线。 五条悟在漫画中是在被伏黑捅破喉咙濒死时才顿悟的反转术式,而能够把他逼得濒死的伏黑甚尔被千沢说服去祭坛中追咒灵操纵使了,而千沢固然可以用自己的咒术和一点点计谋把五条悟重伤,但远远到不了濒死的程度。 所以按道理会推迟五条悟学会反转术式的时机(她并不觉得错过这个剧情点主角就会无法学会反转术式。 而她给自己安排的路线则比起她对五条悟的谋划则出乎意料地粗暴了很多,千沢只是粗暴地想着学会反转术式就行了,只要学会反转术式她就可以分析正能量的回路,这样五条悟的【赫】【茈】她都有可能在后续中解构成功。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粗陋的直觉组成的计划占据了她的理智,她甚至没有想去细化这个计划,只是潜意识里就像是被一根箭头指引着,就该这样做。 所以实际上她学会反转术式比五条悟想的要早很多,她并不是在和五条悟战斗中观测他反转术式的部分顿悟的。 而是更早,在前天五条悟对付那些诅咒师时她就混在诅咒师中观测他未完成的【赫】了,而昨天她找到家入硝子,通过自己眼睛的解构术式也基本了解了反转术式的正能量回路。 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五条悟再使用出几次【赫】或者【茈】让她有观测解构的机会,这两个术式也能够被她解构无效化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五条悟很顺利地认为她无法对付正能量回路,在她的言语诱导下施放了未完全的【赫】,那是第二次观测【赫】。 就算再来一次完全版【赫】她在现场分析解构,一定也会没问题吧。 这样的想法沉淀在她疯狂的笑容之下。 但是在那如同缩小核爆的能量炸开灼目的白花,光芒在她眼底绽放时,她视野迅速被亮得吞噬一切的白光覆盖,灼人到疼痛的、死亡的气息如巨网一样收缩,她突然察觉了不对,好快,眼睛反应不过来,根本来不及解构分析啊,没有不甘和懊悔,只是溢出了些茫然,说起来,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疯狂危险的方法啊,好奇怪。 生命最后的声音在白光里被吞没,在最后视野被彻底遮挡时,那双笑意冷然又疯狂的绿眼才显出了几分迷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法呢,一点也不像她平常的思维逻辑,简直像、诱导自己死亡一样。 ————五条悟的白光迎来时,她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感受到了疼痛。 或者可能是全身各处的剧烈疼痛太过于强烈,同时而发,又如此迅速,像众多的麻绳揉搓在一块,她只感受到了迅速的、让人心悸的一瞬,便瞬间感觉到被泯灭了。 不过,其实不应该有那样的感觉的。 尽管五条悟的【赫】仁慈地跳过了濒死这个流程让她直接拥抱死亡,她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感受,毕竟她应该意识和身体同步死去。 但事实就是、很奇怪的,在躯体死亡的一瞬间,她的意识却还清醒着的,甚至在切实感受完躯体死亡后还在思考。 欸…?说起来上一世自杀时濒死体验的时候和这次一点也不一样欸。 嗯…?上一世,她原来是被自己杀死的吗?意识仿佛浮沉在白茫茫一片中,思绪都被埋在了厚重的云层之下不见端倪。 沉重的、灰白的云海里,意识被裹卷着,思绪汇成飘渺的星云,在清醒和无意识间浮沉。 身为 “长岛千沢” 部分的意识不能说对这种情况没有预感,但是真的被发生时却还是有种茫然的感觉,原来、可能是这样的吗?长岛千沢她是猜测过的,她可能是来到了平行世界里自己不知道为何灵魂缺失的同位体的躯体中。 毕竟这个身体和她上一世也几乎一模一样,父母亲友的样貌亦然,前几年的人生轨迹也是…这是很容易有这样的猜想的,只是随着慢慢长大这些想法像是随着梦的清醒慢慢被抽离,沉淀下来的只有属于“长岛千沢” 这个个体的意识。 她只能隐晦记得自己似乎是转生,而上一世的记忆以及一些最本初的记忆都像被蒙了一层厚厚的迷障,她知道那些记忆摆放何处,但是无法彻底捅破迷雾、看见清晰的景象。 咒术是这副同位体的躯体自身所有的,简直像呼应她对于咒力咒术的厌恶一般有了这样符合她性格的咒术能力,而在这个咒术世界,咒力是人的情绪力量,是唯心的、属于灵魂的力量,所以来自无咒力世界的她,本来的灵魂似乎并没有携带这个世界人类会天生拥有的咒力。 她和天与咒缚不同,天与咒缚是以身体上的咒力缺失为束缚换取强大身体素质,身体并不能拥有咒力。 而她的身体是能够承载咒力的,但是她来自异世的灵魂似乎不具有生产咒力的能力,至少目前不会主动有咒力缠绕。 五条悟的【赫】冲来时,她的躯体无法那样快的反应,在躯体死亡的那一瞬,而躯体还未彻底被泯灭的时刻、脱离躯体的徘徊灵魂,就像超体中的超我意识一般,她的灵魂像是另外一只眼盯着那团惊人的白光,在暂时脱离躯体后仿佛更加清明的思考,灵魂和肉体分离的短短几秒,终于能让她反应的短短几秒,反转术式启动。 由于她解构术式存在于躯体,所以【赫】并没有办法运用这几秒解构,她只能在思维快速运转中拯救自己还没有灰飞烟灭的躯体。 还茫然无序的意识只有在濒死的时刻才会全权服务于求生意识。 反转术式是长岛千沢第一个在咒回世界学会的术式,五条悟的苍只是对于咒力的另一种运用形式并不能算作【咒术】,而反转术式是一种彻底的半血缘性质的术式,印刻在她的灵魂中。 因此她能够使用,就像一只茫然的寄居蟹凭借本能修补着自己的住屋一般。 而在睁开眼的一瞬,就像从沉沉的梦里被打捞出,粘稠的意识原本被包裹在黑沉沉的湖水里,徒劳地想要打捞起那些思绪,却像是水里捞月一般,月光在被打捞起的水中碎开,光点细碎地落下。 灵魂只承载着适合的记忆回归躯体。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he time thou grow'st” “嗯?什么?” 身后的伏黑懒洋洋地随口问道。 “只是我家乡的诗句哦,因为感觉你们应该听不懂所以放心念了。” “你这家伙、” “说起来老板一直没出来救我这件事我很伤心呢,如果不换为37分成的话我想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哦。” 不断从滚滚阴云中劈缝中落下的闪电光亮落在少女垂下的眼睫上,少女突然抬起眼来,看向对面手中再次凝起白光的少年。 “就这样,五条君,我们稍微做个了结吧。” 第11章 复盘 ===================== “五条前辈,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吗?” 暮色四合,夜色渐深。 筵山麓环山的古树投下密密匝匝的阴影。 灰原和七海扶着意识混沌的夏油杰,夏油杰身上只是简单地包扎了出血口,眼睫垂下,勉强拒绝了灰原想要背他的请求。 前面的五条悟之前的衣服已经被炸成破布了,现在他裹着从七海身上抢下来的制服外套,上身紧紧裹成一团,手也塞在胸口的衣服里面,低头一边用咒力扫清路障,一边语气不好地道, 第13章 “不然呢——没看到我的【茈】都对那个家伙无效吗——” 五条悟白发随着他过大的步幅晃动,勉强可以看见抿直下撇的唇线。 灰原沉默,刚刚他亲眼看到五条前辈施放的超规格咒术,那样恐怖的圆形能量束让他们无一不惊愕。 而这样恐怖的咒术在那个少女面前一下就炸成了烟花,在那双平静的绿眼面前骤然碎成了光点。 “五条君如果再用几次,我说不定就学会了哦。 五条君的【茈】可能对我们这边无效,对你们那边伤亡会如何,想必五条君是清楚的吧。” 丢下这句话后,那个少女便直接和她身后的黑发男人离开了,他亲眼看到五条前辈用咒力生生把他们背后的出口炸成了碎渣,表情可怕。 但是还是没有拦他们。 “为什么不再拦一下——上来前我有提前发消息给夜蛾老师那边——” 扶着夏油杰的七海被夜风吹得一个冷颤,冷静开口。 “喂、你们俩好歹给我有点拖油瓶的自觉啦!我倒是有反转术式可以无所谓地对上,但是你们俩无论对上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都是给我五条前辈送人头哦——” 倒不如说像现成的人质一样…因为自己的术式而受制于人并不好受,走在前面的五条悟把七海的外套几乎扯得线头崩开,有些孩子气地一踩一个深印,让人直观看到他此刻的怒气。 看到灰原因为五条悟的话切实在失落的模样,七海沉默。 那两个人真的如此可怕吗?他和灰原也是高专一年级里很优秀的一批了,原来对上那些诅咒师还是… “喂,稍微加快一点速度啦,杰的血都要流光了,再不到硝子那边他就得成干尸了。” “咳咳、咳…” 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的夏油杰忍不住猛烈咳嗽了起来, “看吧——” 五条悟拖长着声音,忍不住低声抱怨。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上来啊——真是麻烦。” ————————另一边,后山密林中。 同样衣衫不整的长岛千沢就没有办法得到五条悟那种对待了,她没有办法,实际上同伴也不愿意把唯一的黑t脱下来给她蔽体。 她只能神色尽量自然地到后山某处洞穴口拿出提前放置的包裹换上衣服快速伪装,然后烧掉遗迹。 “幸好我自己够靠谱啊。” 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完成变装的千沢不由感叹。 身边有个不按计划出来帮忙、把自己拖死还要靠自己在五条悟面前保护、计划都是她设计还要分走大头,最后连给同伴蔽体的衣服都不愿意出的同伴。 就是长岛千沢此刻也不由一脸感慨,真切地敬佩起自己。 “啊?你说什么?” 刚刚因为长岛千沢换衣的缘故,便跑去在另一条线路伪装了逃跑足迹的伏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次的计划有变动吧,完全没有告诉我啊——” 看,还是这种马上会推诿的男人。 长岛千沢并没有马上回话,一边和伏黑隐蔽地下山一边给自己装上备用的变声器。 “祭坛里的盘星教人是你安排的吗?” “咳、嗯?那个啊,我只是给大人们提供了下进入的方法而已。” 装好变声器的千沢清了清嗓子。 “啊?为什么多此一举啊,我自己就能杀掉星浆体啊。” “当然是为了节省伏黑先生您杀死星浆体的时间,好让您快点出来在五条悟手上拯救我啊。” 千沢幽怨地瞟了眼伏黑,这个男人脸上毫无愧疚的神色,只是摸了摸嘴角的竖疤。 “嘛嘛,你不是能自己对付五条悟的吗?” 伏黑看起来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但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您真够信任我的啊——那不如——” 伏黑灵敏地察觉千沢讲价的苗头,迅速插话打断, “那刚刚又上来的两个小鬼也是你安排的吗?” “啊,那个,一点点添头而已,之前准备的、为了让五条悟退兵制衡他的设置罢了。” 长岛千沢从衣服里掏出手机,莹莹的蓝光照在她因洗过脸沾着水珠润湿的眉眼上,她的绿眼里映着某个移动的红点。 “五条悟他们似乎往高专宿舍那里去了,我猜五条悟现在穿着七海建人的外套的。” “哈” 千沢一直平静的眉眼忍不住露出一点少年气的笑来 “那个家伙还不是要被我装上定位器。” —— “什么短信——?” 高专医务室中,家入硝子处理完夏油杰身上的伤口后,看着同期陷入沉眠,拉上隔帘走出来后就听到五条悟的质疑,不由迷惑地看向灰原。 “我没有给你发过短信啊?” “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突然给你发短信让你带伴手礼,御守的话哪里都能买到的啊。” “欸??” 灰原表现得更迷惑,拿出手机翻到短信页面。 “但是确实——” 旁边的五条悟突然劈手夺下手机,目光随着手机页面翻转而闪烁“短信是假的吧。” “黑市里有会编辑虚假短信的人也很正常吧。” “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发这个短信——专门来找家入前辈呢——” 说完七海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是想让我们听到家入前辈的话之后赶上去找你,然后让我们牵制住你作为他们逃离的筹码之一。” 五条悟眉眼晦涩 “bingo” 他目光移了过来, “硝子,那天发生了什么,” ——在家入硝子说之前,五条悟让七海和灰原先行离开,去向上层申请对那两个人的追杀令。 “说着是追杀,但已经没有谁有实力追杀那两个家伙吧,这样的谋划心思,而且就是五条他们都铩羽而归了,九十九前辈也没有回国,今天之后也只是泥牛入海,没有办法了吧。” “不过五条前辈…这是故意支走我们吗…?” 灰原脸上露出了一点犹疑的神色。 ————医务室内。 “那个家伙,是女孩子吧,真是…” 回忆起那天下午,宿舍门口背对着一天辉煌夕阳的金发少年笑容灿烂耀眼,让她没有想到见到这笑容的同一秒会被麻醉针射中。 被抱入房内床上后少年便守在旁边,等她用反转术式消减麻醉药效后少年便又打了一针麻醉。 到后期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少年是想这种方式观测她反转术式运用的效果。 “欸,被发现了啊。” 这样说着少年还是给她再打了一针。 “很抱歉,我还没有学会,请不要试图放弃使用反转术式了,毕竟我如果在家入小姐静脉或者更危险的地方割一刀想必也是一样的效果,既然如此还不如这种温和的手段。” 家入硝子沉默,大概又十多针后她忍不住开口 “你的术式和悟一样可以观测咒力运行吗?还是能够学习他人术式的类型?” “我劝家入前辈不要过多打听哦,请不要试图成为我想灭口的对象啦,我不是【咒术公开】的类型。” 这样说话的金发少年从衣服里直接掏出一把轻巧的匕首来,开锋后的刀刃闪过的清光在昏暗的室内一闪,她心头一跳。 扬起又轻巧落下的刀锋割开血线。 那个少年的手腕流满了血。 少年神色沉静地盯着血口良久才道 “没能成功呢。” 之后少年的手起又落下,在还没能学会反转术式前他,或者说她,左手从桡骨到短袖口的上臂全是血口,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蛛网一样的红线,原本白得发光的手臂上,血液就从红色的缝隙中缓慢地流出。 在左手被伤口覆满后刀锋扬起便毫无滞涩地向另一只手臂划去。 “真够狠的呢,虽然是女孩子,一点也不在意留疤啊,如果不是在四肢都被刀口划满前学会了反转术式,可能脸上她也会不在意地去划吧。” 全程凝思沉默的五条悟却突然笑开, “可能只是她没有怀疑过自己能够学会这件事吧。 那个狂妄的家伙。” “她应该有很特殊的术式吧,为什么不让七海他们一起上报?你已经告诉他们了吗?” “没有哦” 五条悟终于从身上裹着的七海外套翻领下里拿出了那颗黑色圆粒。 “这是…定位器?” 硝子眯起眼睛猜测道。 “不止哦。” 五条悟手指夹着定位器反转过来背后还粘着个钮扣大小的录音器。 “这是名片。” ——长岛千沢和伏黑甚尔赶在结界加强前离开了筵山麓,之后他们就直接分别了,最后长岛千沢邀请了下伏黑甚尔加入自己未成形的梦想中的保镖公司,请他作为未来精神股东被拒绝了, “明明名片和蓝图都准备好了,除了没钱没员工没公司就什么都不差了…” 第14章 虽然失望,千沢临别时还是含泪叮嘱伏黑务必记得把她那一份工钱在指定的日期放到之前约定的地点。 晚上18:35伏黑甚尔和诅咒师长岛萃的追杀令正式下达。 星浆体人选更换。 高专结界强化。 19:00东京,银座,某地下酒吧门口。 “小…萃君。” “孔桑总是忘记我的化名呢。” 由于未成年于是来到有逼格的酒吧也只能吹着秋夜冷风在门口站着的长岛千沢笑容不变,看向刚刚从地下酒吧带出一身暖气的孔时雨。 “啊啊,对不起,这些是那些大人另付的奖金哦,亲手杀死星浆体他们似乎很高兴。” 孔时雨从西服内衬里掏出一张卡。 “能帮到大人们是我的荣幸。” 和就是要钱说话也很冲的同伴不同,长岛千沢至少在有的场合会足够会吹捧。 只是这样说的长岛千沢心里却平静地想着,如果酬劳是盘星教里的每个大人买份人身保险然后受保人是她就好了,真想在他们被夏油杰杀死前榨干他们的价值。 “萃君,不收下吗?” 长岛千沢还是笑着,没有拿过那张卡。 “这张卡就给孔桑吧,我有件事想要托您去做。” 第12章 出逃 ===================== “小理子是被那个诅咒师杀死的吗?” 在五条悟和硝子交谈完回到医务室时,床上的夏油杰已经坐了起来,拉开隔帘看向他们。 “很遗憾,不是的,是盘星教里的普通人开枪射杀的。” “普通人…?” 夏油杰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被伏黑砍倒在地后他失血昏迷了一阵,但是在那个家伙离开前勉强恢复了点意识。 —— “真晦气,居然被抢先了啊,幸好钱没少。” 抢先?什么抢先?好像心脏也随着失血感受到空落落的冷来,身上慢慢攀附起像是蚁走一般麻痒的冷意,他支撑着身体走到祭坛,被血染红的视野只看到了密密匝匝的人,穿着黑色教服,脸上带着那种充满希望愉悦的笑容的,普通人。 为什么那么开心呢?他们拱绕着那位身躯冰凉的少女,明明上一刻还抓着他的衣袖表情生动的少女,这样的生命一下变成僵硬的惨白,为什么能够、笑成这样呢?像是心脏也被扎开一个洞来汩汩地流着血带走心底的热量,他眼周的血迹已经干涸,他摇摇晃晃的视野晃过每一个带笑的脸,又晃过他们的手,试图找出哪双被养得毫无茧子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究竟是—— “杰?” 医务室外响起敲门的声音,硝子给了旁边的五条悟一个眼神,目光交汇间似是已交换完什么讯息,在开门前五条悟最后再拍了拍挚友的肩。 “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还是这样的,自信的,让人安心的语气。 仿佛和那天重合, “交给我就可以了,相信我啊,我可是最强啊。” 可是,他没有等到从天而降的最强。 满地的血污仿佛再次污染了他的视野,摇摇晃晃中只有一片苍白的血色。 五条悟没有察觉挚友灰暗的神情,他目光盯着被敲响的门,眼底闪过几分凝思,他摩挲着衣兜里的纽扣大小的录音器,转身走出医务室,踏入夜色中。 —— “夜蛾老师说你们要抓紧提交一份报告,关于这次星浆体事件——” 门口是去而复返的七海灰原二人。 迎着月色五条一边在衣袋中摩挲着那个录音器一边口中抱怨道。 “啊啊,真麻烦啊,这么晚还来催人写报告啊。” “因为明天就要正式派遣一部分追杀执行人,需要提前知道他们的一些信息,还有术式——” “什么啊,杰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脑袋都还没恢复正常哦?” 还在医务室内陷入自己思绪的夏油杰远远听到挚友超大声的一句“不正常” 骤然从思绪中被拔了出来。 夏油杰:… “那五条桑…” “我现在碰一下就能睡着哦——” 像是想印证自己这句话,五条悟还做作地打了个超夸张的哈欠,不过最后倒真情实意地有几分疲倦,眼角都渗出了困倦的泪水。 “但是…您…” “就这样啦!” 五条悟干脆地打断,抽出手把两位后辈往外面推 “杰还要休息哦,你们明天再来吧!” “今天别想让我写报告,就是那些老橘子到我门口跪下求我都不可能的哦,我要好好休息啦!” 七海和灰原自然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前辈,二人僵着身体不敢违抗,被推得后退好几步。 “然后——你们也最好手机关机哦,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但是——” 二人还有些不甘,脸上是很为难的神情。 五条悟突然叹了口气,他身形一晃,下一秒就凑到了七海灰原的中间,勾住二人的肩膀,话吐在耳边,用压低的声音道, “如果信任我的话,都明天再写报告吧——”!?灰原还是有些茫然的模样,而七海则是敏锐地马上侧目看来。 对上七海明亮的眼睛,五条悟眉眼平静,好一阵才又笑开, “快走吧——明天过来至少给前辈带点慰问品吧” “顺带一提我喜欢喜久福哦——” 二人:…目送七海二人离开后,五条悟听到医务室门推开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硝子还不去休息吗——” 五条悟往前走了几步,从医务室走出的家入硝子拢着手哈了口气跟上前,然后突然发现蓝色的咒力屏障包裹了二人。 这么谨慎…? “所以呢,你拦着上报那两个诅咒师的信息到底是为什么呢?”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先道, “硝子也是,这次先不要上报那个金发少年的消息吧。” “为什么?” 家入硝子看向自己的同期,同期平静的脸被月光映照得透出几分陌生。 “那个家伙的术式太特殊,我直觉被上层知道并不是件什么好事。” 这也是一开始他把七海和灰原支开的原因,那个家伙的术式被更多人知道不是好事,而且在硝子的描述中那个人也讲她不是术式公开的type,甚至有可能会对知道术式的人灭口,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五条悟都先下意识选择地隐瞒。 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是那个在七海衣服里找到的录音器。 那很明显是给他的东西。 灰原和七海中只有七海的衣服他能够穿上,而且——如果不在录音器表壳刻上那么明显的“gojo” 就好了… “另一方面是,某个家伙因为这件事特意递给了我邀请函呢。” ———— “啊,萃君找的那个家伙刚好就在东京来着。 秋叶原那边。” 孔时雨在手机上翻找出一个页面,暗色的背景,简洁的页面,那是她熟悉的、一般诅咒师用于联络和发布悬赏的论坛。 由于戴着隐形的缘故,她能够在这个距离比较清晰地看到孔时雨此刻的手机界面。 她笑着眯起眼睛快速扫过,脑海里迅速重组翻转的文字。 吉田正史,出乎意料平凡的名字,但是这家伙却是即使在里世界里都难得的一见的格外狡猾的——能够制造精神控制系咒物的诅咒师。 长岛千沢是最开始替孔时雨办事不久就有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姓,听起来就像都市传说一般,贩卖着可以对人施以精神暗示的咒物,却格外狡猾地没有被人见过真身,就是贩卖交易地也是动态变化着的,似乎有别的什么逃生的技能。 如果要千沢自己去找到这个人目前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孔时雨这种情报贩子—— “如果萃君只是想从那里买东西的话,我这边马上就可以下单哦,之后去秋叶原他指定的地方拿货就可以啦。” “是吗?孔桑真的很可靠呢,现在请帮我下单吧。” “说起来,那个家伙有个规定来着,一次性只买两份,这个可以吗——” 长岛千沢咧开嘴,她忍不住用拇指按了按嘴角的笑弧,戴着褐色美瞳的眼睛明亮。 一瞬间神似伏黑。 “倒不如说正好呢。” 说话间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了酒吧的巷子外,是长岛千沢提前在手机上预约的车辆,车前远光灯光束直直射入小巷,千沢眯了眯眼,身形在白光里茫茫模糊。 “孔桑下次再见啦。” “这么急吗?说起来高专那边已经下了追杀令不需要赶快离开东京吗?” 长岛千沢收到手机提示音时正低头摆弄着手机,接收孔时雨发过来的关于那个诅咒师的邮件, “那种事情,星浆体死都死了,他们的追杀最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且就是审批下来也应该明天才能派出人来吧——不,一定会是明天。” 第15章 “你这说的,好像高专里有内线一样。” “没有——可以发展嘛,别套我话啦。” “就这样,下次再见啦。” ——在秋叶原果然没有看到那个诅咒师本人,只有在约定的秋叶原建筑物背后一条小巷里,在一堆废弃的杂物中找到了提前被放置在那里的交易包裹。 如果没有提前引路的话,的确是很难找到的隐蔽地方,千沢大致扫了眼它的咒力回路,确认无误后正准备回到停下等待的桑塔纳里。 ——不对。 正要走出小巷的她习惯性地看向手机,突然顿住,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发送消息给司机。 现在是21:30点,秋叶原这个旅游圣地的街道还正在夜晚的繁华时间段,街道上人来人往,吉田正史选择交易的这个小巷也开着一家灯火微明的居酒屋,就是说这里有足够多掩体,她现在的咒力储存也是控制在正常人水平的,按道理应该——但此刻不是“按道理” 的时候,她迅速脱下双色外套翻转半垮不垮地披着,又从兜里掏出简易的染发喷雾快速把头发又喷成那种小混混一样半褪的脏金色,做完一系列伪装她又混入居酒屋打包一份便当摇摇晃晃地拎着走出巷子悄步混入大街的人流。 等转了好一圈再登上车时已经是23:00。 长岛千沢有些疲惫地坐上车后座,头直接 “砰” 一下靠在车窗上,一次性的染发剂褪色较快,发根已经大多露出了黑色,车窗里她褐色的美瞳久戴有些歪斜,隐隐露出其下不太融瞳的绿色虹膜。 “刚刚谢谢你了啊,田中君。” “没事哦,像萃君这样大方的雇主很少见啦,你被跟踪了我也会很麻烦的。” 寒暄到此为止,前面的司机是原本孔时雨牵线过的,之前出任务时就多有合作的黑市司机,别的不说至少保密性是极好的。 长岛千沢缩在后座,冲锋衣裹着自己,眼皮微微耷拉着却没敢睡过去。 她的眼只是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不断变动的景象。 “真累啊…” 并没有人回复,只有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在车窗上模糊成白雾。 突然,冲锋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用的智能手机放在左边的口袋中,因此右边口袋特殊用途的翻盖手机震动时她立马知道拨来电话的人是谁了,她因为疲惫褪去表情的脸上下意识咧出一个营业的笑来, “摩西摩西,五条君吗?” 第13章 雨中电话 ========================= “真是大胆啊,刚刚从我手下逃掉就留下这样的讯息。” 回到自己宿舍的五条站在阳台上,咒力隔绝了空间,阻绝一切被探听的可能,连夜风也无法吹入,只有星月微茫的光芒冷冷洒在那头白发上。 电话那头传入有些失真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剧烈的风雨声。 “不然呢?…五条君…目的…抓到我们吗?但那有…什么用吗?” 对面的声音没有白天那样过多的调笑感,似乎也很疲倦了,透出一点懒散来。 “五条君…是那类把危险品都毁掉…掌管的类型吗,把…天逆鉾和我?” “但……如果…我主动把掌管权交给你呢?来结下束缚吧,五条君。” 像是信号终于连贯了,对面懒懒散散地一次性抛出筹码,五条悟还听到对面隐约的哈欠声。 外面已下起了暴雨,疯狂窜下的雨珠碰到他的屏障又被弹开,白色的飞珠在夜色中乱窜。 隐隐的闷雷声在厚重的阴云里翻滚,五条悟抬起头,刚好一道劈开的闪电白光一下晃过他扬起的脸。 “喂,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把你交给上层执行死刑才是正道吧。” 这样说着但并没有立马去查手机信号ip的五条悟苍色眼眸里落入闪电惊人的白光。 “你这是在离开东京的车上吗?如果我现在一声令下也能马上找到人封锁最近的路口哦。” “无用的威胁少一点吧,五条君。 身为最强的你此刻不是为了星浆体的死而悲愤吧,当然如果可以砍下我和天与咒缚的头我想你也是很乐意的,毕竟是有着这样的仇恨又是能这样威胁到你的家伙——” “可惜现在不能,既然不能也没必要往我们这边砸太多精力吧,毕竟我们只是收钱办事的纯粹人渣而已。” 那边毫无犹豫对自己施加 “人渣” 评价的声音很是平静,好像只是客观的分析而已。 “所以五条君只是想要筹码吧。 好贪心,五条君。” 对面的声音很模糊,抱怨的声线在失真中仍然平淡。 “在我都愿意给五条君立下束缚成为你的短期工具的情况下,我想想你还想要什么呢——我术式的情报不可以啊。” “你还真是自信啊,为什么那么肯定我现在没有下达调查你的命令呢?高专和咒术师上层我可能会瞒过去啦,但是五条家可是我自己的势力哦——” 五条悟指的是她特殊又危险的术式、那种天然克制他的术式。 少女好像也猜到了,他不会把她的术式上报给咒术界上层,甚至会对高专上层的人保密。 毕竟那群一直看他不惯的老橘子真知道了有这种天克他术式的家伙存在的话,他肯定也会很不好过。 “嗨嗨,我给五条君道歉啦,之前的录音笔里也有道歉吧——” “哈?哪一句啊、是那句——[我只是个收钱办事的工具而已,与其责怪工具划伤了你的手,不如去想办法针对工具背后的使用者,或者把工具夺过来]。 一时之间五条大人也分不清这是威胁还是投诚哦。” “投诚投诚是投诚啦” 对面有些敷衍地认怂道,声音隔着刺啦的电流声都明显透露出懒散来,说起来一直这样模糊的信号看来是专门反侦察的特殊手机吧,在录音里留下了电话号,看来是专门准备了这样的手机。 “投诚的话再想办法打动我一点吧,如果现在马上赶过来痛哭流涕地跪下求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哦,可能我只会把你四肢打断投入监狱关十多年就消气了吧。” 五条悟勾起笑来同样懒散地回复道。 “五条君也知道的吧,我的咒术很特别,像天逆鉾和我这样的存在,这样能够威胁到五条君的存在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少啦,对吧?我的要求并不会触犯五条君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一致的。” “你这家伙真奇怪啊,真这样怕自己术式暴露干嘛要接这个任务呢?” 对面的声音一瞬被那边突然猛烈的风雨声盖过,好一阵才模糊听到少女隐约的声音。 “…这…怪五条君了,原本…做完这个任务我有想好自己退路马上出国…只是...的五条君的术式。呲……呲……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东西,不得不留下,就必须要另外做扫尾了啊…” 此乃谎言,深夜,雨幕混着夜色组成粘稠的、影影绰绰的暗色,雨帘在车灯中凝成白雾,此时的车道上几乎只有他们这一辆车,车轮急速碾过水坑溅起一列水花扑在长岛千沢正靠着的车窗上,雨水慢慢从车窗上流下,车窗映照着的面容也随之明灭模糊。 靠着车窗的少女用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懒洋洋开口,一边眼睛确实快要闭上了,她眼下是还没有来得及伪饰的青黑,眼皮黏着,微微睁开时透出红血丝布满的眼白。 连着去家入硝子宿舍那天,她其实这三天只睡了六个小时,这个特殊手机自带的屏蔽电流让她有些干哑的嗓音不太真切。 和五条悟一样她用剩余的咒力在车上树了一道咒力屏障,只能简易地隔绝声音。 窗外雨珠不断砸着车窗,发出很困倦的噪音。 千沢用反转术式稍微恢复了点精力。 其实原本她就准备好了那个录音,想法也很简单,她已经准备好了父母那边的签证等所需物,干完这单再多拿笔钱就彻彻底底和日本划干净道路和父母一起出国去。 只是这些准备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她之前预备让盘星教杀天内理子是把夏油杰的注意转到盘星教的普通人身上,而那个录音笔则是期望用嘴炮和似真似假的交易投诚与五条悟斡旋,拖延咒术界方面查她表世界身份和追杀的时间。 原本是这样,她在里世界一向伪装和扫尾比较干净,真要查过来也至少要几个月,她再通过这些手段拖延一会,就可以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离开日本了。 但是,这是建立在她记忆缺失的基础上的。 她原本的漫画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几个印象深刻的场景和大致剧情,而且她也只隐约记得自己只看到了涩谷事变前期,能够半猜到后面可能是有个反派的,但是记忆像是隔了层厚纱一样看不清楚。 但是五条悟【赫】 “杀死” 她的躯体,让她灵魂离体重返,像一阵狂风猛地把那层厚纱吹起,神识一下清明。 第16章 涩谷事变的漫画剧情一下变得清晰,她也隐约记起了前世的那些讨论。 虽然她确实没看到真正的反派出场,但她隐约记得论坛讨论里反派似乎是个活了很久的、早有部署的恐怖家伙,似乎是咒灵?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这个反派,似乎,图谋的不只是一个日本应该是全人类。 哈,这样的话,如果五条悟他们没能阻止反派,或者没能彻底阻止反派,那她父母逃到了英国也没有办法避免吧,如果波及到英国,而她那时完全不在事件中心,又只能承受那种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掉蚁穴的不甘感。 所以她紧急改变计划,缩短父母离开的时间先把父母送出去,自己留在日本。 她之所以之前行事那样大胆不过是觉得马上就会彻底离开日本、离开这个咒术的世界而已。 “说起来星浆体根本没有替代的吧?之后天元大人走向咒灵化也会很危险吧?我知道有个家伙一直图谋天元大人哦,和我结下束缚吧,五条君,我会成为你手中的剑的。” 她絮絮叨叨地抛下筹码,只要五条悟不太缺少大局敏感度就不会彻底拒绝她的提议。 她所求的只是两个。 一个是拖延咒术方面对于她表世界身份的调查,直到她转移父母出国而她彻底准备另一个表世界的假身份。 其实原本正常情况下咒术方面对她调查也至少要几个月,高专没有监控,她一路走来都有做伪装,乘车也都用的假证件。 但是如果背后有一个家族的五条悟插入一脚,千沢不敢肯定这个调查时间会缩短到什么程度。 另一个是五条悟对于她术式的隐瞒,至此彻底知道她术式的人只有孔时雨、伏黑甚尔、还有五条悟。 前两个人她都有安排。 七海灰原二人只看到了一次她解构的过程,而家入硝子只是有猜测,并不知道她术式还有她本身灵魂造成的其他特殊性,这些都是可以编造理由混过去的。 唯一的变量只有五条悟,他愿不愿意向咒术高层保密,愿不愿意帮她在家入硝子等人面前捏造她的术式内容。 千沢不想暴露术式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是她不一直不太苟同原漫画里的【术式公开】,她自身术式的特殊性很强,当然更适合做秘密武器,她也不需要术式公开带来的强化。 另一方面是只要她术式上报给高层,她的危险等级一定会被调到最高,然后就会回到上一条,很可能御三家会有其他人插入进来加大对她的调查或追杀,而她现在很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转移父母,需要时间扫尾,还有需要时间成长。 眼看嗓子越说越干,千沢都忍不住蹙眉露出点不耐的神色。 明明她就只是个工具而已,难道有人用一把ak47打中他之后他会把枪折断吗?正常人不应该自己保管或者把武器捡起来自己用吗?难道说他这家伙还要把伏黑的天逆鉾也销毁吗?怎么可能!漫画没有看到后面的长岛千沢即使恢复了部分记忆也不会想到,漫画后期五条悟确实都把那些武器都销毁了… “听起来很诱人呢,你也是这样对伏黑说的吗?” “伏黑先生的契约到期了,之前走的时候也说了吧,只要五条君付定金我是知无不言的。” “和我定下束缚吧,我会为你所用” 少女说出这句话时压低了嗓音,她的声音在呲拉的电流声和风雨声中显得晦涩低哑,而五条悟却从未如此觉得那个声音是这般清晰。 好像那个家伙穿越了逃亡的空间,就和那时一样带着一身风雨冰冷的气息凑到他脖颈边吐息。 明明仍然是很平静的分析的嗓音,却…… “比起放任一个能够割伤你手的工具不知道去哪里,还不如趁它现在因为弱小而不得不有所求的时候把它握在手中,不对吗?” 一瞬的怔愣,咒力屏障居然无意间被解开了。 身后突然走过来的黑发少年带着点倦意拍了拍他肩膀。 由于屏障一下解开的缘故,阳台的二人猛地被风雨裹挟,另一个低哑的男音在风雨中低声响起。 “这么晚了,在干什么啊悟。” 垂下的手握着的手机屏幕闪烁,另一方只有不断的、寂静中电流呲拉的声音。 风雨不停,风雨掩埋了一切回音。 第14章 时雨不停 ========================= 距星浆体死亡过去178分钟。 东京淅淅沥沥的雨还没有停,像是黑沉的云层绞出雨滴缠绵地落下,阴冷的雨水翻卷起泥土中枯叶腐败的气息。 七海和灰原在五条悟那边吃了闭门羹后便回到夜蛾办公室复命,推开办公室的门,除了站在办公椅前面的夜蛾,他两侧还站着两位穿着御三家标志性和服的男人。 七海下意识望向夜蛾老师,迅速从他投来的复杂一眼中了悟这是上层来的人。 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电脑出音孔中持续传出电流的声音。 而他们一进门那个男人就转过身把电脑对向他们。 屏幕是黑色的页面,电子合成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您的学生吧。” 七海默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夜蛾老师的指示,便开口道。 “他说明天上交报告。” 在场的各位都知道这个 “他” 是谁,七海以为那个视频中的高层会像以前的那些老头一样马上气得发骂,但出乎意料的,电子音是温和的语气。 “既然这样,那便不打扰了。 明天我们静候五条君的报告。 这次事件我们都很遗憾。” …?说完,那个穿着和服的男人便合上了电脑,七海始终没有认出这是哪个家族的服饰,他向夜蛾投去一眼,对方微微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始终如雕塑一样沉默。 向夜蛾和七海这边分别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一直站在那两人背后的夜蛾老师才松下了肩膀,手按着眉心很疲惫地坐进办公椅里。 “这次对面是那个天与咒缚,上层估计也不想派什么人去送死,这次估计只是做做样子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 七海正沉思着,夜蛾继续开口 “不过明天悟的报告交上去后,可能会让悟他们再去追杀,毕竟这次是我们这边的失职。” 七海沉默,旁边的灰原突然开口 “可是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就交给前辈他们两个人也很不合理吧?全程只有我们高专在参与啊,前辈他们失败了也情有可原啊。” 七海低着头笑了笑 “上面那些人才不会管这些呢...他们——” 灰原雄突然开口 “刚刚那位大人也是上层的人吗?” 这是句明知故问的话,但在场的几个人却都突然沉默了。 今天的这个【上层】,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雨声未停,白线一样的雨珠坠入泥沼一样的黑暗。 ————————另一边,秋叶原。 繁华的街道人烟渐稀,像是黑沉沉的阴雨冲散了行人一般。 渐渐街灯晦暗,慢慢只听得到夜雨敲击着屋瓦的寂寞声音了。 黑沉沉的雨幕被一个缓慢移动的人影撕裂开,雨珠落下却在离他身上还有一寸的距离时就滑落。 被无形的咒力屏障包裹着的年轻男子缓步拐入一个巷口,他嘴角含着温和的笑,行走在夜雨中格外脏污的小巷中却如同走在教堂里一般从容, “能制作精神控制类咒物的能力吗...真是有趣啊。” 走入巷中,居酒屋门檐前灯笼散出的暖橘色光照亮了男子俊秀的脸,还有刘海下的缝合伤疤。 他竖起一根手指,小巷中所有的咒力残秽便聚集在了他的手指上。 “两个...嗯?有个怎么像是六眼的咒力…?有趣。” 巷口积蓄的水坑突然被踏得溅开,白珠随着疾速的脚步四溅。 一个男人跑入巷口像做了无数遍一样流畅地跪在他面前,雨地浸湿了他膝盖的布料,男人在那个年轻男子面前恭敬地垂着头。 “大人,跟丢了,请责罚。” “该说果然吗?” “不过跟着那个孩子果然能找到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去查一下这里咒力残秽的主人吧。” 雨,还没有停。 —————次日,东京。 漫长的雨夜终于过去,天边翻出苍白的晓光。 尽管有了一夜暴雨,但仍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着,绵绵的阴云覆盖于穹顶,连绵阴冷的气息始终黏着在皮肤上让人不适。 东京都立高专,会议室内。 穿着家族服饰的咒术界高层坐在会议桌的一侧。 而另一侧只坐着两个人。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五条悟,夏油杰。 “昨天的星浆体事件中,主要是天与咒缚参战,他的同伴在外拖延,他趁拖延这个时候进入祭坛打晕杰,后与我战平,由于七海他们被算计到战场,他以七海二人作威胁,便只能放他们离开了。” 第17章 “星浆体是由后来潜入的盘星教教徒趁乱击杀。” “你居然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对面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打断道。 “难道您有什么办法拦住他吗?如果是那个天与咒缚就在您面前真希望您不要就在这个办公室里吓尿出来啊。” 对面那位是禅院家的人,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哈,你可是五条家的家主啊,就为了两个普通学生就放走——” 一旁的夏油杰骤然坐直了身,眯起了眼睛,五条悟也撑着手,身子前倾墨镜下勾,露出冰冷的苍色眼眸。 “别这样说我的可爱后辈啊——” “说到底那伏黑甚尔是你们禅院家的人吧,至少也得让你们禅院跪下谢罪你是想这样说吗?” “甚尔已经脱离我们禅院家了。” 一直端坐一旁的禅院甚壹开口。 “那个天与咒缚的同伴是什么人?” “不知道的一个诅咒师,好像是天与咒缚出钱聘请的。” “嘛嘛,能力还是很一般的。 那个天与咒缚眼光不怎么样嘛” “哼、” 那个方才被五条悟嘲讽的老头似乎还想讽刺,但因为对面二人方才骤然凛冽的气势咽下了嘲讽,只得冷冷哼声。 “不。” 这次打断的却是方才开始就把陈述舞台让给五条悟的夏油杰,由于他比较早就被伏黑甚尔打晕失去意识,后面很多事情都是五条悟转述的,所以一开始他也打算让五条悟主讲即可。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补充的点, “在那个天与咒缚追进祭坛后他提了一下,那个外面的家伙虽然因完全没有咒力得以混入了高专,但是他却有咒术。 他和天与咒缚一样毫无咒力,但是却又能驱使咒术。 他很奇怪...” 五条悟噎了一下,他桌上的手不由僵住。 没想到突然被自己的同伴背刺,也没想到那个家伙的同伴嘴上这么没门,他忍住想打电话过去质问这两个家伙能不能不要那么不靠谱的想法。 “那是因为那个家伙的特殊术式,” 短暂的停滞过后他扶了扶墨镜,桌上的手撑着下颚开口道, “他的术式是能够控制自身的咒力” 由于杰只看到了那个家伙之前的模样,所以似乎错认为了男生。 五条悟将错就错道 “说起来很奇怪,他自身没有咒力,但是他的咒术可以吸收别人的咒力,这也是我在外面被他拖延了会的原因,确实有些麻烦。” “这样的术式、!” 对面激荡, “没有束缚吗。” “是只要是咒术师都可以吸收他本身的咒力吗?” “这个术式太危险了、!” 五条悟顿住思考了会, “是的,他可以直接吸收咒术师本身的咒力,只要咒术师一开始使用咒术他就可以吸收咒术者的咒力。” “怪不得...” 夏油杰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当时的悟被捅刀离开时身形很滞涩,前期也一直没能止血,现在看来应该是咒力突然被抽走的缘故。 “只对于咒术师是这样,还是只要是咒力存在包括咒灵都可以?” 对面突然抛来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凝思中的夏油杰也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想什么呢,只有咒术师可以。” “所以他才会选择和我拖延时间而避开和杰对上。” 夏油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放出咒灵时他也一直躲在天与咒缚的身后,看来是没有办法应对咒灵。” 真正用六眼看清楚那家伙术式的五条悟:...有没有可能,她只是爱演。 在场已没有什么人在怀疑的了,大家都知道五条悟的六眼能力。 并不怀疑五条悟会遗漏那个诅咒师的术式信息。 “这样的术式没有什么限制吗?” “嘛,虽然听起来厉害,但是那个家伙的咒术吸收是有上限的,吸收到一定的程度他也会报废掉,所以后来也不敌我,是天与咒缚出来救的他啦。 他能够吸收的咒力水平大概是我的二分之一吧,所以也只能勉勉强强拖延几分钟。” 抱歉,还没编好。 五条悟直接跳过那个问题另外说道。 不过提问的那个家伙脸上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应该说对面的人都稍微露出了放松甚至轻视的神情。 这样的术式,只是新奇了一点,一些咒具都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比起天与咒缚来说果然还是很不够格。 看来秘密死刑这种东西应该不会下达了。 “既然这次是你们的失职。” 禅院甚壹开口。 “便将功补过去追杀那两个人吧。” “时限七天” ==================== # 第二卷 :炮灰的二五仔剧场共16章 ==================== 第15章 金盏花 ======================= 而另一边,大阪。 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 阳光干净而清新,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是完全可以适配宫崎骏动漫电影的天空背景。 长岛千沢抱着装有鲜花的礼品袋站在一栋整洁漂亮的独栋小公寓前,她拿出钥匙拧开把手,推开门的一瞬间, “欢迎回来——” 一个俊秀的欧洲男人从厨房门口后仰探出身来,他身上还穿着粉色花边的围裙,黑色的长发往后扎起来露出额头,一双漂亮的绿眼俏皮地眨了眨。 “小千果然和我心有灵犀哦,刚刚做好苹果派就回来了,是不是用了透视呢——” 千沢下意识就笑起来,弯腰单手提着礼品袋换着鞋。 “是的哦,出去一趟很想你们,掐指一算想到这个时候敬爱的父亲大人应该在下厨于是赶紧回来了!” 她同样轻快地回复道。 千沢说的 “赶紧” 倒完全没有水分。 她额发还有些润湿,眉眼也湿淋淋的,是处理完所有事情后紧急在田中安全屋里冲了个战斗澡就马上赶回来的。 又一夜未眠。 昨天她赶回大阪已是凌晨两点,又去试验了下交易的咒物,一切结束后早已破晓,回到田中的安全屋,她眼底全是血丝,头发也因为不断使用一次性染发剂变得又脏又乱,耳鸣尖锐地刺激着耳膜,在剧烈的战斗之后有些还未彻底被反转术式治愈的内伤让她喉咙里一直旋绕着铁锈味。 很累,很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次性吃了很多安眠药,在困倦非常的情况下还要扯开眼皮吃下兴奋剂保持清醒一样糟糕的状态。 长岛千沢快速地用反转术式消去自己过分的红血丝和疲惫的状态,冲了个澡,换上整洁的衣服,然后在和父母交待约定好的时间——头发发梢湿答答地扫在额前,眉眼带着湿意仰头对父亲笑。 已经没有了眼白上的红血丝和疲惫的黑眼圈,她的外表就像晨光里湿淋淋新鲜的花束。 只是内里喉头还被血腥气烧灼着,五脏六腑都像是有块烙铁烧灼烧着血肉一般。 换上拖鞋踏进家门后的千沢肩背一下松下来。 放松的面部肌肉让她挂上了有些懒散的笑意,几日未眠的眼半阖着笑开。 “母亲呢?是去忙父亲大人预备在英国开的那个展览吗?” “是的哦,因为知道小千今天回来的缘故所以我先回来了——” “我吃了饭的啦。” “知道哦,只是小千回来还是要有迎接仪式啦。 幸子过会儿就回来的。”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始终有种年轻浪漫气质的男人在厨房轻快地答道,说着拉开厨房门进去了。 长岛千沢坐在沙发上把礼袋中的鲜花抽出来放入茶几的花瓶中,花束上露珠因这个举动摇摇晃晃最终聚拢在从花瓣尖将坠下。 长岛千沢几乎是立马伸出手接住了将要落到桌布上的水珠。 她额发上的水珠也一并落到她掌心中。 手掌下的彩绘拼布桌布也正是她父亲的作品。 她收回手,握拳水流顺着掌纹流出。 “所以父亲你们就放心回英国开始巡回展览吧,不用一直呆在日本啦。” 刚端着苹果派走出的长发男人闻言低眉,露出千沢熟悉的,那种无奈的笑。 长岛雅臣放下餐盘顺势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千沢,同样的绿眼要比千沢更深邃清幽,他眼角微弯起,眨了眨眼,绿眸便在睫毛飞动间流露出无奈又俏皮的笑意。 “我们可离不开小千哦——小千去旅游,我和幸子都想念得不行呢——” 千沢对上长岛雅臣的目光,平静地想。 这双眼睛明明说的是另一句话。 她忍不住拨弄着茶几上花束的花瓣,微微抿唇。 第18章 小千离不开我们,我们放不下这样的小千。 那段被诅咒师骚扰的日子里,为了隔绝父母和咒术方面接触的可能,她为自己的异常用心理抑郁为借口隐瞒,后来也确实被他们带去面诊了很多心理医生。 她那些逃课休学的举动也是因此被父母认为是心理的原因。 包括同意之后几次三番她的独自 “旅行” 也是对她心理状态做出的让步。 自从她一脚踏入咒术界就、不、应该是自从她发自内心爱着这个世界的父母又清楚这是咒回世界时,她就一直生活在担忧中。 父母如同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始终让她的神经绷紧到濒临断裂的程度——说起来去面诊不同心理医生一直没有漏出马脚,真的诊断出不少五花八门的心理疾病可能也有这个原因。 而一直奔走在咒术界和普通人之间的危险钢丝上的千沢,眼睛永远只是警惕地看着前方,忽略了其实、她的父母也可能同等程度地担忧着她。 千沢撇开了目光,被刻意冰封住的湖面下暗流激荡,却还是被用厚厚的冰面克制着。 花瓣的黄色汁液被碾开在指尖,她仍然缓慢地继续摩挲碾碎指间的柔弱花瓣。 “我也会舍不得你们的啊…” 像是山风过林,低低的念叨过耳无痕。 “什么——” “我是说,父亲喜欢这束吗?我这次选的花很不错吧。” “另外,这次旅游记得给你们带了伴手礼的哦。 有两份啦。” 茶几上,水瓶里金盏菊的花瓣被那双手犹疑地摩挲着。 花语离别。 ——东京,上午的咒术界会议结束后雨仍然未停。 朦胧的细雨敲击着东京都立高专监控室的窄窗,阴冷的气息顺着窗缝蔓延入这个房间。 “杰——坐了一个下午了哦,水要么?” 随着问句落下的是运动饮料在空中划过的轻快弧线,准确落到监控大屏幕面前的桌面上。 神情专注盯着监控屏幕的少年眼底被这道弧线一晃,专注的神情被一丝茫然撕裂,夏油杰抬起头来,缓了一会儿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声音低哑。 “谢了。” 五条悟其实还想调侃一下友人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的专注,但是他为数不多的敏锐让他下意识忍住了在此刻玩笑。 便单刀直入道 “这样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啦,高专这边的监控一直是年久失修的老家伙,想要通过这个找出他们的踪迹也有些太看不起诅咒师了吧,提出这个建议的老家伙也真的是、” “与其做这个不如去做些别的呢。” “嗯?” 夏油杰手背覆在眼睛上,冰凉的手背微微缓解了眼部的酸痛。 因缺眠干涩的喉头闷出低低的疑问声。 “虽然祭坛里面没有监控,但是我有找到证据哦,可以把那些杀死小理子的盘星教教徒们送进去啦,既然身为普通人就应该被普通人的法律审判而非保护,不是应该的吗?” 送进去...监狱?普通人…法律? “不..上层不是说..” 夏油杰并非想否定只是口中下意识出声, “上层那些老家伙也都知道人是追不回来的吧?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把有罪的人送进去。 你觉得呢,杰。” 白发的少年拖了旁边的转椅过来,手扶着靠背坐下歪歪斜斜地仰头看着他,墨镜滑下,那苍色的眼睛被显示屏的微光照得蕴光。 夏油杰下意识握紧了鼠标。 喉头又感受到了像沙砾摩擦一样的涩痛。 偌大的祭坛,血液蔓延的地板,重重的黑袍衣角,——[居然被抢先了啊…]——[一切都是为了天元大人的荣耀…]——[太好了,天元大人…]少女苍白的脸,和那些垂落的黑袍里的手…被保护的普通人…有罪也应该…夏油杰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酸涩的眼眶泛着过度使用后的红晕,目光无神地落到监控器屏幕上。 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是那些黑袍的、普通人教徒,他们是光明正大从延山麓离开的。 脸上带笑,手上染血。 “…好” ——另一边大阪。 正以浇花的名义到楼顶独自吹风的千沢迎面吹着暮间微凉的风,她手中还不断摩挲着折下的金盏花花瓣。 花瓣汁液从指缝逐渐流下她却未有所觉。 放空的思绪突然被右侧包里手机震动的声响打断,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背下的号码,极其张扬的一句话。 ——【喂,那些证据发我一下!】 “该死,我在家里,这是非工作时间啊…!” “不过夏油君选择了同意吗…” “…果然普通人,还是要用普通人的处理方法啊。” 残缺糜烂的金盏花花瓣在指间缠绵最终落下。 第16章 相遇埼玉县 =========================== 千沢让孔时雨牵线搭桥拿到的精神暗示系咒物被她加入了带回的伴手礼中,最后让父母吃下。 她已经在赶回大阪的当天晚上就分析试验过了它的特性和安全性。 这个咒物的作用是在它被食用者彻底消化前可以通过含有咒力的言语驱动,达成【伪言灵】的结果。 简而言之就是,千沢在父母彻底消化完咒物之前,可以向他们下达暗示,他们会自动补全暗示的前因后果。 比如如果她向父母说: “你们会去英国常居。” 他们就会接受暗示并且自身补全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而由于千沢是要同时给两个人下达暗示,为了防止出现之后父母记忆对不上的情况她的暗示下得更详细一些。 “母亲大人决定支持父亲的艺术事业请辞作为父亲展览的经纪人,由于...你们决定定居英国,你们相信长岛千沢已经有了独立在日本生活的能力...你们将于...踏上返程的飞机航线…” 如此这般,最终长岛夫妇,一直就有些想定居英国想法的他们,在咒物的作用下终于彻底下定决心,在这四天里处理完了留日的固定资产以及签证等手续,由于孔时雨那边的运作,这些流程都很是顺利。 在机场一直挂心独女的夫妇二人未有所觉地满面笑容地向千沢挥别,而千沢只是给了父母一个微笑,独自站在机场外一直看着飞机的喷气弧线彻底在天空中消失殆尽,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怀里的金盏菊花束丢进了垃圾桶。 长岛夫妇给千沢留了笔零花钱,加上她在盘星教赚得的余裕,千沢预备搬到离东京距离适中的埼玉县。 此刻长岛一家的痕迹已经彻底从日本消失,邻里都知道长岛一家和他们那个沉默的女儿都飞往了英国,这家人在大阪的生活痕迹,连同【长岛千沢】的人生都在慢慢地,由无形中的手,像被抹布擦过的雨天的玻璃一般慢慢被抹消。 由于孔时雨那边的新身份还没彻底洗干净,千沢现在只暂时拿到了一个可用的身份证。 千沢用这个身份证在埼玉县置办了一处房产,在父母走后便乘电车预备到埼玉县安身。 原来的家具都已变卖,千沢租用的是家具齐全的公寓。 在网上和中介联系妥当后只需要到现场交保证金等就可以了。 所以她就像和那次出任务时一样只带了个小小的行李箱,穿着件宽大的冲锋衣便坐上了电车。 看起来并不像搬家,反而像旅行或流浪,只是带上个人就可以上路一般。 她戴着兜帽低头手拉着顶上的拉杆,眉眼藏在阴影里,身边只有一个刚到膝盖高的行李箱,那就是她剩下的全部了。 “该死,路程时间更远啊。” 千沢低低叹了句。 眉眼间的平静更像是被压抑的、闷声滚雷的沉沉阴云。 在本人未察觉中,那些阴沉的情绪正在阴影中酝酿翻滚,只带起让自身独自吞下的灼烫涩意。 车厢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电车发动的声响,以及震动引起玻璃颤动的声音。 进入隧道,黑暗彻底覆盖整个车厢和低垂的视野。 她脑海里闪过父亲端出苹果派时俏皮的眨眼笑,闪过母亲在她在家出门前虽然一脸严厉但仍然絮叨着帮她整理衣领的模样,那栋公寓里被艺术家的父亲特意粉刷彩绘的暖色墙壁,阳光下一整个天台摇曳生风的、精心种植的花草。 清风,金盏菊,流动的蜂蜜一样的阳光,苹果派温暖的香气。 而这些暖色又迅速被扭曲最终像是混合的颜料一般在脑海中流转,融合成模糊又灰白的模样慢慢褪色。 最终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天空上飞机喷气的弧线,被扔掉的金盏花花束透明的包装纸和腐败的花瓣尖。 千沢一想到未来,只觉得像被反转术式压下的疲倦和灼烫的痛感又涌上四肢百骸,喉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铁锈味道的腥气。 第19章 眼前尽是模糊的黑暗只有他们——好像能够明显感觉到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在从胸腔中抽走,而且是被自己、自己也不能去戳穿的谎言带走的。 过分空落的感觉让人感觉胸腔里都能透风而过一般。 只有一个人了…明明感觉不是多难以接受的现实,果然接受起来还是会难受。 尽管一身轻还是坐了两个半小时电车的千沢,忍耐着用了反转术式仍未消散的晕沉的感觉,一脸烦躁地下车,鼻腔里好像都还笼着车厢里沉闷的混杂着汗水和皮革烧灼的味道,shit。 千沢揉了揉鼻子,压低眉,手揣进兜里,戴着兜帽低头快速朝前走。 她直冲冲穿过人群,被蹭到的路人不耐地发出声音,却收到兜帽阴影下往上瞥的一道清冽眼刀,便又噤声看着那明显散发着“别惹我” 的阴沉气息的家伙直直朝前而去。 千沢到达埼玉县时已经日暮,出了地铁口就是一片辉煌的夕阳涂抹在地平线上。 由于特意选的靠郊外的房源,这边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街边少有的几家小店也都早早打烊。 沥青的道路直直延申向地平线的尽头,余晖慢慢浸染在地面上。 盖着兜帽的身影低着头快速往前走着,影子也散发着主人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 突然—— “喂、” “你这小鬼...” 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擦过,低着头的千沢一个踉跄,兜帽被撞得落下,漫天夕阳洒在飞扬的黑发,还有那双冷冽的绿眼上。 如果是往常千沢一定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只是撞上来的小孩刚好碰到她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她眉眼在怒气的顶峰反而显示出一种压抑的平静来,像巨轮撞上冰山最后一瞬的短暂平静。 “…抱歉、” 小孩下意识道歉的声音响起,接着那个家伙就急匆匆地想继续跑开。 什么啊。 千沢扬眉,微微仰头,阳光照亮的面庞上是一种像伏黑一样的戴着混着些懒散和冷戾的神情。 她迅速伸手抓住了那个小孩的手臂直直一扯,小孩也一个踉跄下意识后撤步转过身来——抬起头。 千沢冷戾的神色一下僵在了脸上,由于处在情绪交叠的思维空白时期,她没有即时控制表情露出了更加失礼的神情来——嗯…???黑发,绿眼,这该死熟悉的眉眼轮廓,这小孩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就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那个家伙、!而对面的黑发男孩也一时愣住,黑发,绿眼,熟悉的懒散中透着不耐和戾气的神情,和一身危险又不友好的气质,这人是谁为什么那么像那个家伙啊、!一时间惊愕的两人都同样对这相像感受到了一丝糟糕的感觉。 而千沢神情更明显,如果给她一面镜子让她看到她失格的表情管理,她就会发现她现在几乎是漫画里五条悟看到伏黑惠时那失礼表情的复刻版本。 “你是...” 先开口的是男孩清澈的声音。 千沢一个醒神,看到这形似的眉眼里,那点完全不同与某个欠钱混蛋的清澈明亮的瞳光才勉强从那种糟糕的心情里抽离,整理好自己表情后她迅速反应过来,回想起面前这个小孩的身份。 “怎么回事,有谁在追你吗?” 第17章 追杀 ===================== 迎着夕阳稍刺眼的金光,千沢眯起眼,绿色的虹膜混着细碎的金光,快速地扫了眼眼前的小孩。 衣服凌乱,脸上都是汗水,神情怔愣还带着恐慌焦灼的余韵,手上有擦伤的痕迹。 只一眼她很快拢完所有信息,稍微有了些猜测。 “希望追你的是咒术师吧…” “毕竟我可不像你的父亲那样有那么强的体术啊。” 千沢一边自顾自念叨着,一边手上迅速把伏黑惠扯到自己的身后。 伏黑惠明显愣了下,还是顺从地躲到了她身后。 “你认识我吗...” 这边太靠近郊区,报警完全来不及。 千沢沉浸在思考中,没有办法用正常的途径解决,之后收尾就…而且对方如果是咒术师的话,一旦对上,在对方面前使用了自己的术式,自己就肯定不会再留下活口。 好麻烦。 “嗯?认识的。” 千沢忍不住道 “看到你这张脸就是再脸盲的人也会看出你是伏黑甚尔的孩子的。” 吐槽下意识顺口而发,她低头抬起手来。 千沢日常会把自己的咒力水平维持在正常人的水平以隐匿,只是最近这几天特殊情况她也稍微做了些准备,和伏黑甚尔一样——低头微微眯眼注意着地平线上的动静时,她用手捂向嘴,在斜后侧伏黑惠睁大的眼睛中吐出了一小团的咒灵。 伏黑惠瞳孔紧缩,一脸震惊又复杂的神情。 “喂,你这家伙这么小已经看得见了吗…” 伏黑惠为这个家伙对自己莫名的熟稔感到有些诧异,他曾经也看到过伏黑甚尔这样吐出那个团成蠕虫的咒灵.. “你认识我父亲...” 小孩微弱的声音被面前这人的又一念叨打断了, “吓到小孩就是罪过了...” 固然对于伏黑她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于这个小伏黑她还是下意识有对幼崽的应该有的责任感。 吐出的咒灵在手掌间逐渐膨胀成恶心的肉块——然后在快恢复原型变得更恶心之前,在那双绿眼冷冽的流光中骤然碎开。 咒力涌入千沢身体的同时、 “喂,找到靠山了吗——?” 一个身影像子弹一样直直从前方一侧居民楼楼顶俯冲下,带着充满恶意的声音远远传来。 巨大的冲击力落到地面上时,一时石块飞溅,极夸张地扬起尘沙,仔细一看飞沙走石间沥青的路面都碎出蛛网状的裂纹。 千沢身后的伏黑惠抿紧了唇,手下意识捏紧了千沢的衣服。 “喂,怎么又来了一个小鬼啊,把你身后的小孩交出来。” 千沢突然噤声,直勾勾地盯着那蛛网状的裂缝和久久不散的烟尘,在令伏黑惠不安的沉默中转过头正视那个忍不住担忧神色的小孩, “所以追你的人这么厉害你刚刚究竟是怎么逃过的啊…” 千沢神情意外地认真。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喂,欧吉桑,你知道这小孩的父亲是谁吗?他的父亲我都不敢惹哦。 而且,绑架这么小的小孩真的好吗?” “嘛,他的父亲现在也独木难支哦,要怪也只能怪他是那家伙的独子嘛。” 对面身材矮小的老头她也有些眼熟,应该是诅咒师里面的散户吧。 确认了,这是伏黑甚尔弄出的无妄之灾。 “劝告到此为止,真的不让开吗?这样可爱的脸被弄坏就糟糕了呢。” 在伏黑惠紧张的沉默中,千沢左手往后轻轻覆住了伏黑惠下意识抓紧她衣服的手。 “惠君,这是我现在唯一的衣服,之后还要穿的,抓轻一点——” 她微微侧过头,和那个男人极像的绿色眼睛在夕阳的金光下像泛着金色流光的绿色海洋,沉静中带着点浮光一样的笑意。 伏黑惠突然就安下心来,双手下意识松开。 千沢转过头看向对面形容枯槁的诅咒师,笑意盈盈 “被您这样样貌的家伙怜香惜玉,” “很恶心诶。” “哼,老夫的好心时间已经用完了——”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对面诅咒师刻意用咒力造成的、遮挡视野的烟尘骤然四散开。 露出那个老头干枯的双手。 结印完成——令人战栗的威压一瞬压上身体,千沢微眯眼嘴角不由咧开笑。 法师,这就好了嘛。 召唤出的式神在滚滚烟尘中冲向二人的一瞬间,身后的伏黑惠下意识猛地抓紧面前少女的衣摆,瞳孔紧缩。 “惠,闭上眼。” 在最危急的时刻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听从了最靠谱的声音,他闭上了眼。 “怎么可能——” 听到的却是那个之前一直追着他的老家伙不可思议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他想睁开眼却有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他颤动的眼睫。 “我知道了,你就是悬赏的另一位,那个伏黑甚尔身边的那个家伙——” 啊,是那个人的名字… “悬赏?” 少女疑惑的声音只持续了一秒。 “嘛,还是请欧吉桑你闭嘴吧。” 什么物体快速擦过地面的声音响起,伏黑惠对此很熟悉,这是那个老头压低身体如同炮弹一般高速划过地面冲来的声音,此时地面上一定飞速扬起了烟尘,只有一道弧线快速划破空中。 而声音结束的那一刹他感觉到捂住他眼睛的手连着面前的躯体都微微一颤,在沉闷的寂静后,身前的人压抑着喘息用闷闷的低音笑道。 “就这样吗?毫无咒力的一击想击破我的咒力屏障?” 第20章 面对冲来的诅咒师她用上了和五条悟对战时的招数,用咒力屏障弥补自己体术不够的缺陷,而又用解构术式削弱对方的体术让其变为没有咒力加成的单纯体术。 她计算着体内的咒力使用,覆着伏黑惠双眼的左手因僵持有些发麻。 淡蓝色的屏障罩住两个人,她空着的右手伸向前提供咒力,受冲击最大的手臂关节隐隐发痛。 千沢大脑快速计算着咒力的使用和吸收。 “你的术式已经被咒术界公开了哦——只是吸收和使用咒力的术式吧。 为了隐匿,你自己储存的咒力可真是可怜呢。” “还是觉得、” “老头子我会给你足够的咒力支持?” 体术攻击卸去了咒力加持,不断地落在淡蓝色的屏障上,诅咒师就是不用咒力也拥有着超乎常人的体质和高爆发力。 淡蓝色的屏障上不断出现发白的空缺又迅速被咒力补上,像一个气球不断被外部戳得绷紧发白一般。 源源不断的咒力用于修补屏障。 在身后还有个小孩的情况下,千沢不能让开以体术去对抗。 “你这家伙的咒力还能消耗多久呢——” 虽然用单纯的体术攻击很不习惯,但——诅咒师的眼因为战意而灼灼发亮。 咒具被他狠戾地刺向咒力屏障,攻击不停。 疯狂的动作带起不断扬起的沙尘。 这个家伙的的咒力一般来源于吸收他人,只要敌方不使用咒力攻击,她的术式就无用,而且她的术式并非攻击型的术式。 只要不断攻击消耗她的咒力,没有咒力补给的她就会变成—— “五条君那边…还真…” 烟尘中少女低低咳了声,支撑咒力屏障的右手微微发颤,左手仍然稳稳地覆在伏黑惠的眼睛上。 街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面前的蓝色咒力屏障已经呈现淡色,就像气球被充了过多氢气绷紧到快要炸开时一样,似乎再戳一下就会消散。 而面色苍白的少女在尘沙过后只是闷声笑了笑,抬起的眼因讥讽的笑意而格外明亮。 “您觉得我会给您消耗咒力的机会吗——” “尊老爱幼到此结束吧。” 第18章 悬赏令 ======================= “惠君...” 屏障内的空气莫名被扭曲,气流开始漩涡一般旋转拧结,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在酝酿,逐渐强烈的风声也模糊了少女平静的声线。 若有似无的飘渺、却意外的令人安心。 “闭上眼...” 伏黑惠眼睫微微一颤,听话地上下粘合。 然后他感觉到眼上的覆盖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手紧紧盖住了他的双耳。 闷闷的爆炸声淹没了少女低低的念声。 ——【苍】随着话音落下,凝聚的冲击波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直直冲前,薄薄的屏障在这恐怖的力量余波中如同薄纸一般摇摇晃晃。 白光骤然炸开,淹没一切。 千沢面前被可以刺目的耀眼白光淹没,白光骤然四溢,天地仿若一片白茫。 只有在千沢身后被挡住的伏黑惠没有受到刺眼白光的侵蚀。 千沢从开始就把咒力分为两部分,她原本留存在体内装作普通人的那部分全部用来支撑咒力屏障,因此在对面诅咒师的眼中她这个屏障看起来不堪一击。 由此她利用诅咒师的攻击消磨掉这部分咒力,等到咒力屏障中原本自身的咒力被消磨完,她再用咒灵的咒力施放【苍】。 这样在之后咒术界那边的人来调查咒力残秽时,此地的咒力残秽只有那个诅咒师还有咒灵的,这个事件更容易被定性为咒灵袭击事件。 她的能力其实在咒回世界很适合隐蔽,因为自身不具有咒力,留下的残秽永远是别人的咒力残秽,而且攻击性的术式基本也是学习别人的,在这种全身上下都只有他人之物的情况下,她操作一下就可以很好隐匿自我。 其实目前她也可以使用反转术式的正能量进行攻击,不过那个就是五条悟都要瞒着的身后技了。 剧烈的白光在千沢绿眼眼底炸开,声音都短暂地被音爆吞没,那个老头的脸只短暂地在白光里浮现一瞬便被吞没。 五条悟的技能,真好用。 【苍】的话与【赫】和【茈】不同,尤其是经她改造过后没有那么强烈的个人色彩,所以不太容易联想到五条悟,更不容易由五条悟联想到她。 她准备在埼玉县常居,所以比起杀死这位诅咒师更需要注意的是杀死他之后的连锁反应。 直到目前为止千沢对于自己的隐匿都很满意。 只有一件事不大安心,不过那也将在不久后得到解决。 等到爆炸彻底过去,滚滚烟尘中隐隐能看到不太妙的血肉模糊的场景。 千沢先转过身,低头看向面前紧闭双眼抿紧嘴的小孩,松开了捂住他耳朵的手。 “惠君,结束了哦。” 在小孩睫毛颤动着要睁开前,她又先虚虚把手掌盖在伏黑惠眼上。 “少儿不宜,惠君先转过身吧。” 那小孩长的过分的卷曲睫毛在她掌心挠了挠,缓慢地转过身。 千沢就是对于现在年幼的伏黑惠也不想暴露她的术式线索,因此等到伏黑惠转过身她才拿开手。 夕阳背对二人,往面前铺满余晖的沥青道路上投下一长一短的两道阴影。 一切都太不真实,伏黑惠还有些茫然,又不知道为何有些安心的感觉。 在他开口之前,在少女动作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和之前一样捏紧了少女随动作而飘动的衣摆。 少女微微一顿, “往前走就行啦,我先护送你回去吧。” 她声音还带着一种飘渺,让伏黑惠眼前的余晖落入眼都有几分清冷。 “谢谢你…您是认识我…?” 伏黑惠踟蹰了下。 “还是认识我父亲吗?可以问问您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吗?” 千沢正要回答同事。 但又想到天内理子的任务已经结束,回答前同事,但是很想把伏黑拉入之后的计划中成为同事的她又有些不甘。 这一番犹豫,在伏黑惠眼里就是少女明明已经张开口,脸上突然浮现出犹疑为难的神色。 小小年纪就早熟的伏黑惠:确认了,是那个混蛋老爹的私生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浮上心头时,随着安心感落下的还有一点点酸甜。 而脑海里被 “未来好用的同事” 和 “现在没还钱的垃圾前同事” 缠绕纠结的千沢终于用力摇了摇头把念头甩开。 “先说说你吧,那些追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夕阳彻底没入地平线,隐隐的霞光嵌在暗色的天边。 晚风带上了湿冷的意味,簌簌的林叶的声音是这条少有人的街道上,为那错落的脚步声提供的唯一伴奏。 千沢走到惠家门口看到那个门牌号时不由沉默。 要不要那么巧,她新租的房子正好是伏黑一家的邻居,正当她犹豫着该怎么向惠解释这个巧合时。 夜色里,一个穿着黑t,身形恐怖的男人从伏黑家房屋的另一头阴影里绕了出来,男人仿佛满身攀附着暗影,落入熹微灯光中后才惊觉那个男人身上有不少细碎的血迹。 伏黑甚尔一只手摸着嘴角的竖疤,看到回头望向他的伏黑惠时身形明显一僵,可还不等他说什么,他又看到了在伏黑惠旁边的那个家伙,竖疤抽动,给千沢表演了一个什么是当场变脸。 “喂——不是说了不要找我吗??”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伏黑惠看着不知道哪儿鬼混回来的老爸,就像看到了扔下私生女多年不闻不问被找上门还赖账的渣男。 “不是…长岛桑是…” 可还不等他替千沢解释,一双手就沉沉地按在了他肩头,往上看,那张姣好的脸上神色平静,眉眼却显示出阴翳来。 ……?今天一直压抑着怒气的千沢皮笑肉不笑道, “伏黑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那一份工钱已经比约定时间多拖了三天零6个小时?还有说好的三千万赏金?” 然后伏黑惠转过头就看到自己老爸用那种熟悉的、无所谓的神情目光漂移着摸了摸竖疤,心虚和“你能把我怎么样” 的混混感同时写在那张脸上。 不会吧、!刚刚以为自己收获了一位可靠姐姐的伏黑惠:………————千沢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松开她衣摆的小孩,她带着令人心疼的熟练跳过了这个伤心的话题,把伏黑惠之前的陈述讲了一遍。 大概就是伏黑惠今天幼儿园放学,由于姐姐津美纪已经升入国小放学要更晚的缘故,惠只能自己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注意到了跟踪。 最开始以为是人贩子就往人多的地方绕了几圈,以为已经摆脱了对方便安心走到了回家最后一段靠郊区的路上了,然后还是被不能以常人论的诅咒师追上,在危机时刻似乎召唤出了什么东西阻挡了下,然后便急急忙忙地逃跑,中途撞到了一脸不爽的千沢,被救下。 第21章 惠似乎比主剧情要更早觉醒术式。 千沢按了按眉心, “你们至少拿一个人去接小孩吧?” “伏黑老板你也不看你的职业多危险,有仇家报复小孩之类的也太正常了——” 看到前同事令人熟悉的、压眉逐渐阴翳的表情,千沢话头在舌尖上一转,正经道, “所以这次应该是针对伏黑老板的追杀,谁发了诅咒师网的悬赏令。” 对面半身笼在阴影中的伏黑甚尔随手抹了把锁骨的污血,带着血污的拇指划过嘴角笑道, “你难道还没看过?上榜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千沢早已心里有数,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 “我知道的,应该是咒术界那边的——” 她的声音在目光触碰到手机屏幕时戛然而止。 在她一旁的伏黑惠看到那被刘海阴影笼罩的眉眼一下冷得可怕。 伏黑惠下意识地有些好奇地垫脚看向千沢的手机屏幕,手机却被快速地一翻,只余下一道残影,再看便已熄屏。 伏黑惠再往上看,千沢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让小孩先进去吧,惠君今天也因为老板受了无妄之灾很辛苦了,剩下的让我们俩谈一谈吧。” 第19章 疑云 ===================== 千沢回到自己的居所时夜色已深。 带着一身冷夜湿露走进房门后,千沢拉开灯,一下愣住。 中介有讲过可能有些家具需要自己置办,但是这样彻底的虚假宣传也是没有想到的。 一室空旷,空旷得一眼可以望到底。 完全只有地板和天花板而已,开门似乎只有苍白的电灯光和浮尘充斥室内。 真的只是,房子而已。 千沢按了按喉头处,突然觉得像深夜所有的冷风都滞在了喉头一样干涩得难受。 她目光透过客厅里连窗帘都没拉上的落地窗刚好可以看到对面伏黑家的场景。 对面房屋灯火通明,暖橘的灯光透过窗帘散出来,看着好像就能感受到室内温暖干燥的气息一样。 尽管伏黑甚尔很屑,但是深夜他回家也是会有家人留灯的家伙。 ………shit千沢紧了紧领口,总感觉湿冷的夜风攀附着袖管往上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关了门,收回视线,走去拉上窗帘。 在惠走后,她趁今天这个事件再次引出合作的事。 伏黑甚尔不是那类甘愿为极道卖命的家伙,他只是刚好有这样的才能,如果能够给他可以运用这种才能的干净身份他会怀疑,但不会想拒绝。 在日本这样的极道身份会带来很多麻烦,不能进钱汤不能买保险没有福利金不能租房,对于伏黑甚尔可能这些并不是很需要在意的东西,只是有了惠,一切就另当别论,尽管他自己看起来不这样觉得,但他实际上很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上岸。 千沢的提议就是这样的,拉入人脉运作各方面都不错的孔时雨,让他找个干净的身份注册保镖公司,利用这个公司把二人的身份慢慢洗白,同时把他们的之前赚的钱也洗白,最后再慢慢把这个灰色公司转向正轨。 这个公司的组成需要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有完全可以碾压普通人的战力,加上热武器后在普通人中是完全无敌的状态。 而且伏黑甚尔没有咒力,也没有咒术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可以完美隐藏在普通人社会中进行交易。 千沢可以把他作为公司的主营业务项目,免费...好吧可能还是要花钱的劳动力要素。 而后期交易多了还可以把他名声打出去,营销方案千沢都已经做过好几个备案了,在一开始她就有想过拉伏黑合作的这条路。 她从头到尾没有向伏黑隐瞒过自己的真实信息以及术式,开始的原因是觉得反正要离开日本了便无所谓,之后的原因则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定要拉伏黑入伙。 在星浆体事件刚刚结束时,她开玩笑似的抛出橄榄枝,是因为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向伏黑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无论是术式,还是计谋。 前期的承诺,以及之后拼死让承诺应验。 【我们不会死的】【15分钟,我会拦住五条悟。 】都是给伏黑加深她是有能力让承诺应验而且信守承诺的印象。 在后面的四天中,她一边忙着父母出国的事情,另一边再让孔时雨找新身份的同时也在筹办办公司的事情,刚好她搬到埼玉县时就已经大概做出了粗略的草案,又刚好在她刚来埼玉县时就遇到伏黑惠遇险事件。 她便抓住这次时机向伏黑甚尔再次抛出上岸洗白的邀请。 在惠进去后二人就一些细节在千沢的咒力屏障中又商议了很久。 千沢随便把行李箱靠在墙角,坐在行李箱上,室内空旷的景象让她毫无睡意,有些疲倦,她只是用反转术式洗去肉体上的疲惫,目光茫然地在空中漂浮了会。 屋顶的白炽灯闪烁,光线苍白,空气湿冷。 千沢抿了抿唇,拿出右边口袋的手机快速地按下一个号码。 —— “悟,电话在响哦。” “啊啊,知道啦,怎么这么晚还——” 头顶着白毛巾走出浴室的五条悟脸上的不爽持续到他瞥到手机屏幕的一瞬停滞,僵了一秒后他又动作自然地拿毛巾揉着湿润的发顶,顺手拿走桌子上的手机走到阳台上。 刚接通,熟悉的声音从音孔传出。 “五条君,你还真是记仇啊。” 和伏黑甚尔商讨的一个小时磨去了千沢一开始看到悬赏令的怒气,她现在坐在行李箱上,看着清冷空旷得要命的客厅,有些疲倦的声线经过收音的模糊显出倦懒清冷来。 另一边阳台上的五条悟顿了顿, “这可是你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哦?” 五条悟听到那边的声音停住,旋即有些压抑的、微哑的嗓音夹杂着电流音响起。 “包括拿五条君的大作作为我悬赏令的相片吗、?” 她的嗓音混着闪烁的电流音就像粗粝的沙石划过磨砂纸一样划过耳道。 每当这样的声音响起时,五条悟都会微微一窒,下意识捕捉着电流音里的女声。 “是的哦,能够被五条大人亲手画下的人可不多啊!” “你真应该看看上面伏黑甚尔宛如写真集的高清相片,再对比一下下面五条君你如同儿童简笔画的作品…如果说五条君的报复是想让我被伏黑老板嘲笑,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伏黑老板对此嘲笑了我好几次。” 诅咒师网站上对于他们二人的悬赏令。 伏黑甚尔那边的信息似乎是由禅院家提供的,身高三维住址都格外清楚,那张相片似乎是伏黑甚尔还在特工队时的,尤其高清,拍得格外好,尽管伏黑甚尔是完全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以及屑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很有魅力的一张脸。 几乎像是什么模特写真。 千沢作为混血的五官也是不差的,可以说是很漂亮的,但是再漂亮的五官在五条悟笔下只能成为勉强可能看出是一个人的简笔画。 由于千沢之前并没有在咒术界留下过信息,高专方面也没有拍到她的监控。 所有人中只有五条悟和她相处最久,其次是家入硝子,还有一二年级的其他几位。 所以外貌侧写就由五条悟操手,只是最后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在同期的灵魂绘画下不忍视之,最后在画像下添了几句【金发蓝瞳少年,异国样貌,白肤貌佳。 】只是在五条悟的画作下毫无说服力。 如果说这是隐瞒千沢信息的做法,那很成功。 顺带一提,由于千沢并没有留下姓名,所以悬赏令上只有她的外貌性别术式描述,然后定性是………特级诅咒师? “好吧,五条君的画技水平局限我都可以理解的哦,但是特级诅咒师可以解释下吗?” “啊,是禅院家提出来的,说天与咒缚没有咒力,不配评级为诅咒师——” “禅院家…” 对面的声音模糊了下,似乎在沉吟… “这也…………啊,我是给伏黑老板吸引注意力的啊,伏黑老板都脱离禅院家了他们还怕那家伙给他们丢人吗?” 对面的那个家伙果然不出乎意料地、脑袋很快转过来了。 固然禅院家一直看不起无咒力的家伙,但是对于甚尔这件事还是想以此为遮羞布减少甚尔的存在感。 毕竟正如五条悟说的,甚尔也是禅院家培养出来的,他做了不利于天元的事,禅院家的政治立场和名声还是有些影响的。 “五条君,你不会没有对抗禅院家的能力吧——” 总是这样,懒洋洋的,清冷中带着点引诱笑意的声音。 五条悟先打断,用一种同样带笑的散漫声音道, “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你的信息已经足够模糊了,只是按头一个特级诅咒师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第22章 出乎意料地,这次是对面先让步。 “好吧,这些都没问题了” “最后一个问题。” 另一边,不断闪烁的苍白灯光落到那漂亮得过分的绿色眼睛中。 “悬赏令的赏金,有点高得离谱了,应该不全是五条君你们的手笔吧?” 第20章 追杀令倒计时 ============================= 东京,清晨。 东京这几日是连绵的雨,清早湿冷的空气也顺着窗口绵延入室内。 “所以说,这倒真的可能是针对我和杰的一次谋杀喽?” 五条悟坐在长椅上,双手抵膝支着头,他的目光透过墨镜落到地面,并没有看长椅另一侧的女子。 而长椅的另一边刚刚回国的九十九由基打了个响指。 “嘛,只是很有这种可能啦——” “说起来,你倒是看着毫不意外的样子啊,被人计划谋杀也这样平静吗?不愧是——” “喂喂、我最近可不想听这样的话啦,被打败的最强、很嘲讽欸。” 五条悟先行打断,屈指推了推下滑的墨镜 “我只是有别的信息渠道而已。” ——时间回归星浆体事件,那天雨夜。 “五条君,立下束缚吧,我会成为你手中的剑。” 再往前, “据我所知,这次派五条君你们二人来护送星浆体的,和聘请我们的,可能是同一支势力。 想要天元大人融合失败,也想要谋杀你们二人。 同时消除掉因果之外的天与咒缚。 有一位拥有夺舍术式家伙在里世界。 总之,我这边有很多的讯息哦。” 在同意与那个家伙立下束缚后,他作为唯一知情那个家伙术式的人,把她的术式狭义概括为为【吸取他人咒力和控制自身咒力水平】,并与七海灰原和硝子等其他知情人统一后,模糊了她其他的具体信息,比如外貌,性别等等。 尽管中间有禅院横插一脚,把她设置为了特级诅咒师来做天与咒缚的挡箭牌,但是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目的,也是——交易条件。 【永久隐瞒我真正的术式信息,追杀令七天内五条家不得调查我个人信息,为我掩护到追杀令结束。 】而对于五条悟来说,交易的真正开始,是在追杀令结束的那天。 追杀令最后一天晚上,那个连名字都神秘地不肯告知的家伙就会亲自来找他,把所有的讯息交换。 今天是追杀令第六天。 ——星浆体事件的暗涌,始终没有波及到六眼的友人。 早早在祭坛晕死过去的夏油杰,是高专中与长岛千沢相处最少的人,印象仍然停留在那个金发蓝眼的异国少年上。 在千沢和五条悟的交易下,二人都各抱目的,有意向夏油杰隐瞒。 在夏油杰眼中,整个事件便是:护送星浆体→接到悬赏令的两位诅咒师拦住他和悟→赶到祭坛发现小理子被普通人射杀→雨夜医疗室看到悟似乎有什么别的行动→收到咒术界上层责令追杀两个诅咒师。 明明那些盘星教教徒才是杀死小理子的…就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正当这样想的时候,五条悟拿着盘星教教徒非法入侵高专、故意杀人的证据找到他了。 说之前私下忙碌都是在搜集证据。 虽然这些证据并不能把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都送进监狱,但是五条家愿意出动家族的法务,加上这些证据,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胜算。 追杀令第六天,开庭的日子。 这天下午,暮色里。 夏油杰难得换上一身正装,走进了千反田法院。 ——入夜,空旷的写字楼最高层,一室昏暗。 落地窗隐隐透入长夜下城市的星火灯光。 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男人正站在窗前,借光翻动着手上的文件。 “能够吸取和操控咒力水平的能力吗…姓名不明,外貌,异国少年?呵” 躬身立在阴影中的人微微抬起头。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这是咒术高层在高专会议上得到的信息,由五条悟亲口讲述。” “问题大了呀。” 年轻男子偏过头,月光照亮了他白净额上的缝合线,还有其下笑意盈盈的眼。 男子随手拨动了下手上的文件,便直接轻飘飘扔开。 “这个术式信息,是假的。 或者至少也是不全的。” “?!” 面前躬身的男人闻言着急地抬头,甚至忍不住不敬地直起身道“但是星浆体事件中的咒灵操纵使也这样说,还有…” 年轻男子并没有对加茂宪明着急失礼的行径生气,仍是温和宽容地笑了笑“加茂君,你着相了哦。” 看到男人一下像被冻住一般僵硬的身体。 年轻男子继续慢慢说着, “咒灵操纵使在筵山麓一开始就和五条悟兵分两路,他对上的是天与咒缚,并没有和那个咒术师有太多接触,所以如果说有谁说谎和模糊,一定是五条悟了,不过五条悟为什么会…” 年轻男子像突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手指指节扣在唇边,低低念叨着,嘴角逐渐浮现起神秘的微笑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像是突然想起面前的加茂来。 “忘记解释了,我后来派人在星浆体事件的当天晚上就去过筵山麓。 得到回复是祭坛外的咒力残秽并不像五条悟说的那样轻松哦。 五条悟在祭坛外至少经历过一场死战,而且肯定不是他在会议上说的只被阻拦了几分钟。 至少有十多分钟。” “能够和最强的六眼对阵到这种程度并全身而退,这么可能是这样轻松的术式啊。” “而且、” 年轻男子眼睛都笑得眯起,真要形容的话,那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就像雨霁后晴朗无云一样的笑。 “在我原来的计划中,六眼和天与咒缚至少要死掉一个。” “两边都活下来的这种happy ending,造成它、让我失算的家伙,肯定不会这样简单啦。” 在加茂因为年轻男子这个笑下意识僵硬在原地,后背被冷汗浸得发凉的时候。 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面色僵硬的男人站在月色里,在门板上敲了三声,等到三声结束便身体僵硬地直接走到了年轻男子面前。 “孔时雨那边买的信息。” 那是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 “辛苦了哦。” 年轻男子接过文件袋,手指摩挲着封口,抬眼看向还呆立的加茂。 加茂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激动地拉住年轻男子的衣摆“我这消息也算是有用的吧,是帮上您的了吧,您…” 他的声音随着年轻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男子轻轻拨开他的手,动作温柔,可是与那冰凉皮肤接触的一瞬间他就狠狠打了个冷战,瞳孔紧缩,颤颤地望向面前的男子。 “帮上了大忙哦。” “至少让我知道,最强的五条悟,和那个与他死战的家伙,居然还可能是同盟关系呢。” 第21章 共事 ===================== “小千说对了哦,真的有人来向我买你的消息了。” 还是那个咖啡店,千沢随意地用杯勺搅弄了下杯子中的冰块,冰块敲击杯壁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她抬起头轻轻笑了笑,绿眼被阳光折射得清透如水晶“孔桑没有把我真实的信息透露出去吧。” 对面的孔时雨也笑了笑,他的手若有所指地摸上了自己的脖颈,笑容爽快。 “怎么可能,昨天这个地方可是被小千拿刀抵着、逼着立下了束缚了啊。” “昨天对不起啦孔桑,实在是太冒犯您了。” 对面黑发绿眼的少女双手合十,低头紧闭着眼道歉,微微鼓起的白皙面容看着很可爱。 但是孔时雨实在不能忘记昨天少女过来拿新身份,临走眼神平静斜睨过来时刀锋在脖颈处微微刺入的冰凉的感觉。 他扯了扯嘴角, “没事,都是拿钱办事嘛。” “而且我和小千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了啊。” 他手按着桌上的文件, “这些是昨天来问你信息的那个人的所有信息,还有根据你的要求,他的影像资料,包括让咒术师来验过的残秽痕迹调查等等都在里面。” 手推着文件往少女那边移去,还在合十道歉的少女闻言在手掌后微微睁开了一只眼觑来,脸上绽开一个笑来,手上很迅速地按住了孔时雨挪过来的文件。 孔时雨的心随着那一按微微一窒。 “孔桑不慌啦。” 孔时雨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少女松石绿的眼睛能够这么清澈透明。 “我还有个合作想要和你谈啦。” 就是这种准备算计他的时候。 ——原本千沢也有思考过灭口孔时雨的可能,只是新身份的办理、【长岛千沢】身份的抹除都需要拜托他作为中介找人处理,而之后和伏黑开办新公司需要一位合法的成年人的身份,也需要他这边的人脉…不过在昨天拿到新身份并且和孔时雨立下束缚后,其实千沢的事情就已经做了大半了。 第23章 和伏黑甚尔创立洗白公司的计划并不着急,可以说之前一直像有条死线逼在千沢脖颈前的、那种程度的紧急事项已经没有了。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慢悠悠地到东松山市与五条悟会面。 千沢不愿意到离咒术界太近的东京市中心,而五条悟能够做到的【苍】位移的距离也有限,二人敲定的便是距离适中的东松山市。 走在暮色里,千沢又想起一切的开始,被孔时雨委托星浆体事件的那个下午,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暮色。 秋季的傍晚就是清爽的暖意,阳光好像也是绒面的暖洋洋的感觉。 好像就是星浆体事件后日本就很快入秋,眨眼夏日便过去了,进入了清清凉凉的秋日。 可是这秋日对于千沢来说又是很轻盈的。 她走在暮色的街道上脚步都是轻快的,忍不住眯着眼睛享受日光落上眼睫的感觉。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快进车站时,她嘴角还带着笑。 左边口袋的电话就震动起来。 “摩西摩西,伏黑老板...” “喂,小鬼,你今天要去和五条家的六眼交易对吧,让他给留个惠入学高专的名额吧。” 千沢刚刚一步跨入车厢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在车门缝里,还是旁边的好心人把她一把拉住,把僵硬的她扶到车厢中。 千沢被好不容易拉来的同事毫无羞耻心的背刺刺得几乎一下丧失了言语和思考能力,好一会她才深吸一口气,冷着脸直接挂了电话塞进衣服口袋一气呵成,然后抬起头准备给拉住自己的好心人一个笑容,然后笑容再次冰冻住。 面前身材高俊的、黑发丸子头少年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是心情很好一般眯起眼玩笑道“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真正原本心情很好的千沢:shit。 ——千沢迅速反应过来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谢谢你。” 然后更尴尬的事情就来了,由于正是下班高峰期的缘故列车上座椅都已经坐满了,此时她和夏油杰都没有座位只能拉着同一根拉杆。 如果可以她很想移到对面的拉杆去扶着,但是打量着路途的距离无论怎么看都太刻意了吧?!夏油杰像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面容柔和,眼睛微微眯起含笑,千沢微微一扫马上就能得出原因,八成是千反田霞关法院那边宣判盘星教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但是,夏油杰那双笑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时候,这个笑好像就不是单纯的开心了..千沢想到刚刚进车厢时,尽管只是一瞬,她也很快挂了电话,但是无法确认咒术师体质的夏油杰有没有听到伏黑的那句话。 觉得自己被新同事二度背刺的千沢:…还能怎么办,自己亲自拉来的同事…千沢感受到头上始终紧盯未放的视线,微微上瞥就能看到夏油杰嘴角的笑意,终于还是猛地抬起头来回视过去,坦诚道“夏油君,初次见面——” 才怪、!赌你没有认出没有伪装的我! “初次见面。” 夏油杰像对千沢的称呼完全不惊讶一般,微微眯着眼笑着,千沢心里快速过着自己目前的状态。 黑发绿眼的jk模样,没问题,咒力水平在正常人状态,幸好!都没问题…!于是她状似自然回复道“我叫沢城千春,夏油君刚刚是听到了电话内容吧,有什么想问的吗?” 沢城千春是她新身份的名字,长岛萃这个化名已经在诅咒师那边留名了,长岛千沢的名字目前正在抹除中。 刚刚想说不慌新公司建立的千沢:…恨不得马上把公司建立起来给这个空白身份一个支撑。 她手心微微出汗,手指稍微收拢掩去,目光坦然地看向夏油杰。 “是的,不好意思,听到你们的谈话不是我所愿。” 看!这就是讲正论的dk的可爱之处。 虽然自己也能够装得很有礼貌但是实际上也很喜欢听敬辞的千沢脸上露出了点真心的笑。 “我刚刚听到你们提到了悟,还有高专,你和悟是有什么交易吗?” 夏油杰其实并不太想打听好友的事,只是面前的这个消息简直像自己送上门来的,而少女很明显认出了他,在发现电话被偷听后又是愿意告知的态度,于是便直接发问了。 他目光也带着些好奇,一方面是最近他一直知道悟有地下的什么交易,他以为是与什么提供盘星教犯罪证据的那些情报人士交易,只是面前的这个少女,看着有些太小了,身上的气息又很像普通人。 “您知道最近开庭的盘星教事件吗?那个证据是我提供的,这是交易的条件。” “说起来今天悟好像也要出门呢。” “是的,我们晚上还要完善交易内容。” 该死,伏黑甚尔刚刚讲了今晚上交易。 “那不介意…” 果然还是来了…千沢心里迅速拉响警报,她打断夏油杰的请求。 “我想五条君可能会不愿意的吧,他好像有需要瞒着你的理由,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他呢?” 虽然我没想好理由,但是压力给到了五条悟这边。 让电话背刺传到每一个同事吧…! 第22章 新的束缚 ========================= 之后在列车上千沢与夏油杰又交流了几句,夏油杰是那种虽然有最强的傲气,但实际上相处起来会是很正论温柔的家伙,千沢再次感谢自己这张有些乖乖牌的脸,夏油杰在看出她表面上的尴尬后就很体贴地把话题绕开。 隐隐有套话的苗头的时候,她就顺势把沢城千春的身份打出去。 等到了东松田她就先下车,走到约定地点。 约定的地点在东松田一栋废弃写字楼的天台。 夜间的狂风在千沢刚刚爬上写字台冒头的时候就把她的黑发吹得扬起。 五条悟一个人站在天台栏杆边,月色把白发少年颀长的身影衬得清冷修长。 千沢暗自打量着五条悟,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前几次关注他的术式多于他本身,所以千沢也没有太注意过五条悟的样貌,明明是二次元角色破壁的新奇情景,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用有些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五条悟。 其实比起帅气和五官的精致度,给千沢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已经脱离了正常日本dk的高度,千沢应该比五条悟稍微小两岁,但是看着就好像是两个年龄段的家伙。 在千沢一边打量着五条悟一边走去的同时,五条悟也在观察着千沢。 与千沢不同,五条悟是第一次看见千沢的真实容貌。 星浆体事件中千沢是不遗余力的伪装,除了性别,声音,五官上也做了很大的修饰,如果不是打到后期美瞳滑落,可能五条悟连这个家伙的真实瞳色也不会知道。 这样一个重重伪装密不透风的家伙,任何信息都要耗费心力隐藏的家伙,今天就这样干干净净用完全真实样貌的赴约了。 五条悟心里稍微有些微妙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原本要剥一块被层层缠绕的东西,可是动手前那个东西就已经以赤裸真实的姿态坦然走到了你面前一般。 而目光脱离思绪、切实落到千沢身上时,他的想法就完全和千沢相反了,好小并不完全是身高的缘故,而是脸看着就一团稚气的样子。 皮肤很白,在月色下几乎是一种清透的冷白,黑发看起来不知为何有种冷湿的感觉,隐隐蕴着缎光一样,眼睛则是和发色肤色对比度极高的深邃的绿。 五条悟曾经在一起任务中看过德累斯顿的绿钻,就和这家伙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很出彩的眼睛,里面有生动的流光宛转,眼睫低垂时就一片清冷。 是和之前金发蓝眼的样貌截然不同的,稚嫩和清冷并存的样貌。 “嘛,你国中毕业了吗?” 千沢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个问句了,其实她这个时候很想反问一句读高专的五条悟那你国中毕业了吗?不过在未来老板的面前千沢很有品性地压住了刺话。 沉默走到五条悟的面前。 五条悟没有收到回应,自顾自接着问道,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在列车上碰到杰的啊,真的那么巧吗?还把我们的交易透露了出去,真的不是你算计的一部分吗?我说过——” 看来下列车后夏油杰就给五条悟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敷衍过去的…千沢先打断道, “不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瞒住夏油君,这次真的是意外。” 她的声音没有变声器,还有特殊电话信号屏蔽中滋滋模糊的电流声,是很清澈的女声。 五条悟竟有些不习惯眼前这个正经的少女,习惯了电话里说话刺人懒散的家伙,现在就有种,网聊奔现的陌生感。 他垂下的手微微动了动,抬起双手靠在栏杆上。 “好吧,勉强信你这次啦。” 我们结下了束缚,给你的盟友全部的信任啊你这家伙! “好的,感谢信任。” 第24章 千沢抿嘴敷衍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外表加成,她这敷衍看起来也很正经。 “现在呢?可以把那个——” 千沢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打断道 “还有三分钟到12点。” 他们的约定是在追杀令结束那一刻千沢作为交易回报,把羂索的信息告诉五条悟。 被打断的五条悟抽了抽嘴角 “你难道要真的等到12点一秒不差才能把你手上的文件给我吗?” 千沢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断的茫然,眼里分明写着:难道不该吗?五条悟顿住,看着那家伙仿佛听到了太阳西升东落一般奇怪的神情,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摸了摸嘴角, “嘛嘛,随你吧。” “说起来,五条君,在星浆体事件结束后的当天,或第二天,高专有什么异常吗?” 千沢低头盯着表盘,脑海里过着事件簿,状似随口问道。 “异常?你指什么。” “就是有没有,除了第二天早上在高专开的咒术高层会议,有其他可能有人从高专这边得知了星浆体事件的更多线索。” 五条悟沉默了会 “你们走后高专的结界就立马加强了,进出结界的都是有备案的咒术界高层人员。” 并没有否认有高层另外得到星浆体线索的可能。 千沢若有所思,下意识低低出声 “我想知道接触过那些高层人员所有人的笔录…” “喂、你这家伙,现在都还没给我信息就想又命令这边了?” 千沢闻言低头瞥向表盘,绿色的眼底映照的红色数字跳到了24:00时,她脸上下意识绽开一个笑来, “合作愉快!五条君” 像上好发条的玩偶一般,她定时伸出手把手上的文件袋递向五条悟。 “接下来由我这边开始讲解吧!” ——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有一个拥有夺舍术式的家伙下了一盘很大的局,关于他,五条君应该知道加茂宪伦吧,那曾经是他夺舍的对象。” 其实千沢漫画没有看到那里,这个只是她前世后来看论坛大家讨论的推测。 她继续道 “他的目的,我只清楚的是和天元有关,你们宣传的第二位星浆体应该是不存在的吧,失去了同化可能的天元大人后期很有可能变成类似咒灵的存在,所以——” “所以和杰有关吧。” 那种默契,在此次事件中五条悟和千沢都下意识回避着夏油杰的默契。 “是的,夺舍之术,咒灵操纵使的能力,咒灵化的天元,五条君应该明白了吧。”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那种存在对杰下手啊。” 千沢眼神奇怪地瞥了五条悟一眼,这句话对照着漫画剧情真的像个很糟糕的flag… “不过你——”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啦——” 在五条悟想要质问千沢消息来源前,千沢先打断。 她想过用预知术式的诅咒师做挡箭牌之类的,但是那样又会滋生很多事端,倒不如一开始隐瞒,至少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还没有到可以彻底交付一切的程度。 千沢手指抵在唇边继续道。 “关于羂索,五条君家族里应当也有记载吧,或者问无所不知的天元大人应该也能知道。 这点你可以去验证。” “而关于夏油君的话,既然羂索对他有所图谋,不可能不对他身边的你有所谋划的。 我愿意和五条君再立下束缚为你所用哦。” 五条悟扯开一个笑来,墨镜下的苍色眼眸逼视着面前气质已经全然一变的少女, “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其实只是单纯想要打败反派的千沢还是道: “资金,势力,还有给一个小孩指导咒术。” “前面都能理解,不过最后一个是什么啊,那种事情,谁都可以的吧。” 所以说你这只是顺便的…千沢没有这样说,只是抬起头绕开话题笑道, “如果五条君相信我只是想单纯地不想让反派威胁世界就好了。” 五条悟咧开嘴角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开始接下委托帮他参与星浆体事件的你也太矛盾了吧。”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恢复记忆啊… “我那个时候并不清楚这后面有那个家伙的手笔,而且知道——” “那时候的我也不在意、” 少女眉眼间是漠然的笑意,她轻轻笑了下 “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图谋咒术界而已,咒术界烂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 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五条悟陡然危险的气质, “只是如果他图谋这个世界的话,那就不行了,我有在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丝一毫威胁他们的可能都不允许。” 少女还是轻盈的笑意,只是眼里的神情并不那样轻快。 “所以,五条君,我们再立下束缚吧,我愿意协助你,保护咒灵操纵使,把幕后的所有威胁世界安全可能的家伙拔除。” 这个世界,虽然这样对于普通人危险级别最高的世界,但是。 千沢垂下眸,眼前迅速晃过两张笑容担忧的脸。 这个世界对于她,是唯一he的世界。 恢复的记忆,隐隐深埋的渴念。 第01章 番外-硝子 ========================== 走到高专宿舍的千沢心头有点微妙的感觉。 二层回廊吹进早秋傍晚微凉的风,带着高专后山微湿的草木气味。 一直走到家入硝子的房门口千沢才恍然这种微妙的感觉是什么。 ——〈这就是高专啊〉——〈这就是我曾经喜欢的少年漫主角们在的地方啊〉千沢停到家入硝子门口,冷风灌进冲锋衣地领口,她拉紧了衣领被冻得一咳,却莫名地笑了起来。 这笑持续到她敲开门见到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初次见面,家入小姐。” 是初次见面,又不完全是初次…明明是曾经喜欢过的少年漫角色,结果,容不下过多的思考空间,千沢的眼睛捕捉到家入硝子怔愣的一瞬间快速出手用麻醉枪放倒了她。 怎么说,成为主角对立的家伙,也,蛮有意思的,不是吗?夜风倒有几分秋凉,千沢把家入硝子搬入房间的时候紧了紧衣领闷声咳着。 凉意顺着裸露的后脖颈攀入脊背,千沢好容易才忍住冷颤。 对待女孩子她是极尽温柔的。 虽然此刻她那些下意识绅士温柔的举动只是过分的虚伪。 千沢半抱入少女时,虽然动作很干脆,还是维持了绅士手,最后手抵着家入硝子后脑勺再慢慢把人靠在床沿。 她有些时候会在这种事情上过分地注意细节。 在说着看起来完全是恐吓的话时其实意外地都出自千沢的真心。 观察家入硝子使用反转术式,她也选择打麻醉剂观察她用反转术式消解麻醉剂,而非用更明显的用刀划伤。 在自己手上她倒可以干脆地划出伤口。 劝家入硝子不要多打听也是真心的。 她确实是会为了更重要的利益非常干脆冷血的人,她,或许不太想让这份干脆用在家入硝子身上。 这样算什么呢?家入硝子抵不过麻醉剂的效用还是渐渐陷入沉睡,在她半阖的模糊视野里还映着流淌的血。 而千沢低头看着手臂的血液慢慢染红了家入硝子房间的地板,汇聚成一潭。 失血的不适的冷意攀附在皮肤上,伤口刺痛的感觉也难以忽视,像有蚂蚁在心脏处爬着。 千沢本应该在此时集中精神努力感悟着反转术式的应用。 可能失血太多,她反而模模糊糊地想着。 好糟糕。 好像把家入房间的地板弄脏了。 这样血迹干涸了很难擦洗。 ——在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后。 有次家入硝子无意和自己混蛋同级聊起那个亦正亦邪的危险家伙时,下意识道, “总觉得她对于我们这方好像很有好感的样子。” 明明在那个时候与那个危险家伙相处最深的是五条悟,再其次也是夏油杰。 拥有盟友合作宿敌等等多重身份的五条悟他们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硝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让她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只是因为旁观者更清楚?——只是她大概不记得在那天之后,第二天清晨时,高专女学生的宿舍地板已经干干净净。 那时晨光从窗外流入,干净清新的山风,还带着冷,室内没有什么血腥气,有人在床头柜的暗角里燃了她常用来压血味的沉香。 只是这香味很快被山风吹得朦胧又模糊。 在她被人急促唤醒的时候,鼻腔里只有学弟汗水与热气的味道。 不会闻到那模糊的沉香味。 清清冷冷,像说着某人多此一举,且不合时宜的温柔。 第23章 名字 第25章 ===================== “结下束缚的目的并不是我这边想要再得到什么了,而是五条君你那边,并不能信任我吧。” “以我的性命作为束缚违约条件,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了吧?” 五条悟沉默,他并没有想到那样狠的束缚。 或者说每次都是这样,当他稍微表露出一点怀疑的苗头,看到少女重重掩饰下有一丝破绽时,少女就会用更狠戾的姿态把弱点剖开。 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五条悟抿了抿唇,指尖敲击着栏杆。 他低垂着头,墨镜微微滑落,露出那被眼睫掩住的苍色眼眸。 “我可不想要未成年的性命啊,想要和我立下束缚让我信任的话——” “给我你的姓名吧。” 面前的少女第一次出现了空白的神情。 “欸、” 好一会才发出无意义的、疑惑的声音。 就像做好交付一切的准备时,对方却只是轻飘飘拿走了筹码顶端无足轻重的一块。 “怎么,不可以吗?连续立下两次束缚了却还不知道另一方的名字,很逊欸。”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笑着看向千沢。 不得不说这一笑还蛮帅气的… “不、不是…” 千沢有些混乱。 除了孔时雨和伏黑甚尔这两位被她拉入伙一个阵营的家伙,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真名,因为真名意味着和父母的连接,有可能被人顺着调查到国外的父母那边…按道理现在孔时雨那边抹除长岛千沢的身份应该差不多了,但是仍然有可能被人顺藤摸瓜…而且五条家这样的家族势力…应该警报被拉满级也不为过… “我叫长岛千沢。” 大脑沉在一片混乱和危险的信号中,千沢眉眼纠结在一起,嘴抿了又抿,最后话比大脑最终的思绪结果更快地蹦出。 千沢一下心里有种微微恐慌的空落感,就像是凌空的过山车飞了出去,不知道会落地在哪里。 可是这一脚既然迈出去了,千沢的纠结也就此落定,她叹了口气,又微吸气接着道“长岛千沢,这是我唯一且真实的名字。” 再次的重复像什么契约一般。 而五条悟看着少女有些郑重的神态,不由下意识笑开。 重重包裹的茧被他劈出了一缝微光。 ——会晤结束早已凌晨,这时候没有电车,打车也很难,因此千沢在东松田找家小旅馆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刚上电车就收到了五条悟发来的邮件。 上面是高专这几日进出结界的备案信息。 千沢一目十行略过高专学生部分,此时的高专学生基本上就都是漫画中的主角,千沢也记得羂索好像没有卧底在这几届学生中,她着重看了下咒术高层进出的记录。 基本上集中在星浆体事件第二天,时间也是正常的,都是在当天早上的会议区间左右。 除此之外就只有星浆体事件当天晚上,和千沢之前预想的一样,确实有人在事发当晚就来向五条悟要她的咒术信息等等,原本事件前她计划中推测咒术界这样做是为了不错过追杀她和伏黑的最佳二十四个小时,但是看咒术界会议还有之后的动态,就是没有五条悟的遮掩他们似乎也并没有很想追究的意思,仍然是把这个任务扔给高专二人。 追杀令是在会议结束后,又走了一堆程序后再下达的。 如果不紧急的话,为什么当天晚上就要来要报告?千沢主要注意的区间就是之前问五条悟的那个区间,星浆体事件当晚和次日。 因为咒力残秽的遗留是有时间限制的,越靠近咒力使用时间就会越清楚。 所以这个时间段实际上很微妙。 而且星浆体事件当晚她在秋叶原就被人跟踪,一定有人提前知道了一切,在高专附近蹲守。 除此之外,按道理,在五条悟在咒术会议上都为她遮掩后,在那些咒术界高层都信以为真对她掉以轻心之后,怎么还会有人在追杀令结束的前一日特意向孔时雨调查她。 很有可能有人已经潜入过筵山麓他们战斗的地点,调查过了他们的战斗残秽。 那个势力一定已经怀疑五条悟在为她遮掩的事情了,从而也盯上了她。 这个势力基本上应该就是羂索了。 被盯上是早晚的事,现在父母被送出国,长岛千沢的身份逐渐被抹消,也是时候慢慢出现在剧本里了。 现在——千沢又倒回去再看了遍邮件,确认没有遗失信息后删掉给五条悟打去电话。 “喂,五条君吗?邮件收到了,请调查一下10月6日晚上来拜访高专的那两位吧。” 重要的是趁羂索调查她的时候顺势把他在咒术界的根拔出来。 ————— “啊,惠啊。” 伏黑甚尔回到家时看到伏黑惠正在屋门口练习刚觉醒的咒术。 玉犬伏在小孩脚边,说是练习,更像是玩耍,小孩的脸都埋入了玉犬深深的毛中。 那次事情后惠觉醒的术式是完全可以把禅院家吓一跳的十种影法术。 但是这个术式果然还是知道的人少一些会更好。 毕竟像长岛千沢那样遇到拥有夺取术式的诅咒师的可能也还是有的,而且禅院家知道了惠的术式一定会想把他带走的。 他和长岛也不能无时无刻盯着惠。 而且没有办法随便找个会术式的人来教,说实话十种影法术这种家族传承中至高的咒术,一般人也没有办法教养。 所以伏黑甚尔一开始知道自己儿子觉醒这个术式时比起笑意更先出现在脸上的是头疼烦躁的神情。 伏黑甚尔:毫无咒力的天与咒缚。 被伏黑甚尔骚扰着让想办法的长岛千沢:异界灵魂只能借用别人咒力的无咒力者。 两个人拿不出一个有自己的咒力或正常的术式。 直到听说长岛千沢那家伙要跑去找六眼做最后的交易——毫无自觉之前自己捅了别人一刀的伏黑甚尔:六眼,勉强能教我儿子吧。 于是就毫不顾忌地把惠的教养问题甩给新同事去交涉了。 “怎么等在外面啊,如果又被人抓走怎么办啊。” 请别误会,伏黑甚尔并不是用什么担忧的声音,而是一种懒懒散散的、带着些恶劣的恐吓和调侃的语气。 他走上前,稍微顿了顿,然后一把揉乱了惠的头发。 正在试图召唤出玉犬之外式神的伏黑惠,在父亲的抚摸下肉眼可见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松肩放松下来。 “我在等长岛桑回来,她讲她会在我今天放学后回来的。”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伏黑惠接着道, “在那次事情之后长岛桑有聘请一个叔叔接送我的,津美纪也有的,按长岛桑说一直会有人在暗处保护我直到我入睡的。” 原本心里因为惠特意在外面等长岛千沢而有些不爽想刺两句的伏黑甚尔:...之前长岛千沢说至少留人接送惠的时候,他想着悬赏令已经过去了就并没有上心,这样看来…莫名觉得更不爽了啊,伏黑甚尔压抑地摸了摸嘴角的竖疤。 这种败人一头的憋屈感。 最终他一把提溜起小孩的衣领 “所以就别给暗处的叔叔增添工作量啦,先回家吃饭吧,那个家伙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就更好了。” 伏黑甚尔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真心话在小孩面前流露的人,收到伏黑惠不赞同的目光和隐隐的挣扎他也不在意地往前走,准备拉着小孩去吃晚饭。 至于那个长岛桑,谁管—— “惠君、” 不远处传来不合时宜的少女的声音,要不要这么该死啊。 在惠明显地瞪了他一眼后,他手一松,小孩就直直地跑向院门口迎接来人了。 长岛千沢是不太喜欢带行李的,去东京一趟一天一夜回来仍然是清清爽爽两手一轻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从哪里刚刚闲逛回来一样。 暮色里长岛千沢蹲下身,在惠跑到面前后揉了揉惠的头发,肉眼可见惠的放松和开心。 后面站在门口的伏黑甚尔:…… “给惠君带的伴手礼哦,是甜品啦,这份是津美纪的,还有伏黑夫人的。 记得吃后要刷牙哦。” 千沢又揉了揉惠的头发让小孩先进去,抱着几袋礼物袋的惠回头张望了几次看到千沢如初的温暖笑意后,才忍不住也对她笑了笑跑进门内。 而目送伏黑惠进门确认他不会回头后,千沢的神情一秒垮下来。 伏黑一家唯一没有收到伴手礼的家伙:……摸了摸鼻尖,伏黑甚尔靠在墙上假装没有看到那个家伙幽怨的眼神。 “伏黑老板,您可真能想啊,让我去拐六眼来教惠。” “嘛,你这不是顺手的事吗?” 哇,真的有人能够这么混蛋啊。 千沢张了张嘴,最后无力地闭上。 好一会儿她才叹道, 第26章 “事情解决了哦,之后五条悟会抽空来教惠的,但是你也不要期待太多了。 你也知道六眼有多忙,可能勉强一个月能抽来几次空,太多了也容易引来其他视线吧。” “我的建议是先让惠上正常的国小、国中,之后国中毕业再由六眼引荐进入高专,那个时候你我应该也都有自己的势力了,也不怕御三家那边对惠术式的觊觎。” “您觉得呢?” 站在院子门口的少女背对着一天夕光,冷白的脸上绿眼深邃清幽,这个家伙每次做出这种样子的时候看着就很可靠。 伏黑摸了摸嘴角,眉眼笼在阴影里,看着懒懒散散的样子,脑海里却快速地把长岛千沢的每一个字过了几遍。 确认无误后他才散漫地点点头。 “六眼那边你联络?” 千沢听出了伏黑甚尔的言下之意,点点头 “六眼的联络方式也可以给你。” “不过伏黑老板稍微有点自己捅了别人一刀的自觉,不要表现得太嚣张了啊。” 和六眼死战后表现得也蛮嚣张的某家伙皱着眉认真建议。 “嘛嘛,知道了,谢啦。” 说完感谢的伏黑甚尔却没有直接转身进入家门,和这个小鬼共事已经生出了一些默契,于是他只是等在阴影里等着对面的家伙开口。 果然,夕光里的少女听到他的作结后展颜,被隐隐的天光照亮的脸上又露出那种伏黑熟悉的笑来。 “那我说一说我想要的酬劳吧。” 第24章 老师 ===================== 在追杀令结束后,千沢就慢慢走入了正轨,一面去创立公司,用沢城千春的身份去完成学业丰满这个新身份,一面还要抽出时间去找伏黑甚尔学习体术。 她和伏黑甚尔做的交换最主要就是向她学习体术。 千沢是完全偏科的人。 如果说同样法师系的五条悟对于伏黑甚尔还有一战之力,常年为了隐匿保持不高的咒力水平、咒力只能从敌人身上吸取的千沢基本上只有被按着打的份了。 所有无咒力的体术攻击或者物理伤害对于她都算天克。 而伏黑甚尔又是另一种偏科,是完全纯正的战士系,只会物理攻击,单凭肉体抗法伤。 所以当时考虑和伏黑合作也有这一点,他们两个极度偏科的家伙加在一起简直超级互补。 学习的地点定在一个废弃的演武场,伏黑甚尔的教学方式自然是很符合他性格的实战。 在开始战斗前,千沢还很爽快地摆了摆手笑道, “我有反转术式,伏黑老板不用担心。” 然后就在喊开始前被对方位移到身后的一拳锤到面朝地狠狠砸地,演武场的木地板都下陷碎开木屑,千沢用反转术式勉强治愈着破损的脏器,满脸血地从地上爬起来, “伏黑老板,我感觉您这一拳很难说没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千沢能够察觉到,由于惠君似乎更亲近她,伏黑甚尔好像很有些不爽。 立在旁边的男人只是揩了揩手上的血迹,懒懒散散地开口“是你太弱了啊,小鬼。” 在千沢勉强坐起来用反转术式恢复时他继续道, “你的反应跟上了、身体跟不上,还有咒力附体也不够快。” 看着这家伙分析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千沢打消了那点怀疑,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那再来吧。” 然后那家伙好像等这句话很久一般,语音一落地就毫不留情一个飞踢把千沢刚刚直起的背脊踢折弯下然后再次跪倒。 千沢又喷出口血来,在她调息使用反转术式时,伏黑就环手于胸在旁边懒散地看着。 “看吧——我就说你,还需要练啊——” 语音落地前伏黑甚尔的攻击又到了面前。 这样被连着挨打过了十多分钟,千沢终于勉强用咒力屏障挡了几下,犁地几米退到了一边。 由于是体术实战,也考虑到演武场的寿命,她并没有用超规格的咒力攻击,被伏黑打到一身都全是血迹,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痛意后她才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家伙根本不像练习……只是单纯把她往死里打啊……! “伏黑老板,你果然还是在公报私仇……!” ——千沢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后就去接惠了,原本是想喊伏黑甚尔一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似乎有点抵触这样的活动。 什么啊,自己不愿意和惠亲密接触的是你,结果嫉妒和惠君亲密把我往死里打的还是你……!在幼儿园接到一脸开心的惠后,千沢习惯性地先给惠买了可丽饼,然后不留痕迹地给惠上着眼药。 递过可丽饼时故意手颤颤巍巍的,果然引来心思细腻的小孩的追问。 “长岛桑的手……是受伤了吗” “啊,这个是和伏黑先生演练时候受的伤啦,总感觉可能先生最近对我有些不满,下手都格外重呢!” 注意到小孩马上严肃起来的表情她又道 “哈哈哈是开玩笑的啦,伏黑先生不会是那种人啦,可能只是教的太用心的缘故吧。” 看到小孩没有放松下来的紧蹙眉头。 千沢:计划通。 之所以这次没有去一起接上津美纪,是因为她要带惠去见五条悟。 约定的时间是在六点整,一路上千沢都在不经意地瞥着时间,大概在六点的时候卡点踩到了约定位置。 五条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仍然是之前的演武场,地板上还有着早晨和伏黑甚尔演练留下的坑洞和血迹。 五条悟有些懒散地靠着墙,少见地穿着常服。 “你果然是会卡点来的啊,幸好我也差不多卡着六点才用苍转移过来——喂、这” 走到惠面前的五条悟墨镜滑落,苍色眼眸不掩震惊 “简直和那个家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原本还没有告诉他惠身份的千沢:…果然如此。 虽然没有和伏黑甚尔经历过漫画里的死战,但是五条悟脸上还是露出了漫画里如出一辙的失礼表情。 “真是糟糕啊……” 不知道为什么千沢有些心情舒畅的感觉,可能因为她看到惠时大概也是这个反应……察觉到小孩开始抵触的神情,千沢熟练地揉了揉惠的头发。 “别看这个大哥哥很不靠谱,但是咒力和咒术上目前可是最顶尖的哦,他或许现在不是个很合格的老师,但他一定是最强的老师的。” 千沢习惯于和小孩对话时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目前五条悟在旁边,她只是弓着腰和惠对视着,目光柔和又带着令人信服的光。 “所以惠君如果咒术上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问他哦,他都会知道的,也不用担心,我请他是有偿的啦,所以可以大胆把他当个好用的工具人用啦。” 原本因为前一句嘴角上扬的五条悟:…… “所以你的思维就是把人当工具吗?” 他不由吐槽道,目光落在那个和某个糟糕家伙神似的小孩身上“十种影法术吗?真是厉害啊。” 六眼直接看破了惠的术式,千沢手按在惠头上,对五条悟笑道, “是很厉害吧,有这样的学生不管怎么看都是五条君你赚了呢。” “这种话少来啦。” 五条悟先打断千沢的自卖自夸,苍色的眼睛转向千沢,神色冷静。 “我过来教他的频率已经告诉你了吧。 今天可以先让我看看,之后就要至少等下个月末了。” 千沢目光与五条悟对视,她神情在凝思中带出了些肃然,脑袋迅速反应“出差?” “是的啦,追杀令我和杰失败了,任务量不出所料增加了好几倍。 只是我和杰分配的都是单人任务,我把需要单独外派的任务都接了过来,剩下的你知道吧?” 千沢很快反应过来,对五条悟笑了笑,她的绿眼看起来干净又明亮,自从追杀令结束后她眼里那种幽邃神秘的感觉少了很多,现在就是很符合她年龄的少年气,干干净净的、很阳光的感觉。 “我知道的啦,在东京区域的话,不会让人伤到夏油君的,我承诺。” 五条悟微微一顿,不太自然地撇开头,把目光落在了旁边有些茫然的惠身上。 “那、喂、就是你,小鬼,跟我来吧。” 第25章 高专 ===================== 千沢处理好惠这边的事情后,便打算前往东京,具体目的地也就是——高专五条悟即将出差,而在五条悟的安排下,夏油杰分配到的任务都在东京附近。 按照约定千沢之后会无缝接管夏油杰的保护任务。 在此之前她想,应该把羂索的计划透露给夏油杰,这样不至于之后由于信息差导致他们合作之间出现参差。 五条悟约定最后会面的地点是他和夏油杰的公寓。 千沢想了想,去打猎了不少周边咒灵补充咒力,准备体内能够储存的最高额度的咒灵球作为后备咒力源头,又向伏黑甚尔借了游云,除此之外的,窃听器,定位器,微型炸弹,静音手枪,变装工具等基础设备也准备充分。 第27章 千沢仔细过了遍认为没有遗漏了才在约定时间赶到五条悟的公寓,微微蹙眉,一脸整肃地推开门—— “哇啊、看这招——!喂、杰,是二段跳啦你多跳了一段——快打怪啊——!” 首先冲出房门的是不断闪烁变幻的亮光,宛如光污染一般充斥一室,伴着熟悉的男声的游戏音效似乎都能听到音箱颤动的声音。 千沢先是感觉眼前被光晃得一闪一闪的,然后整个大脑就被过大的游戏音量轰炸得一愣一愣。 她在门口愣了会,还没回过神来,眉眼间带着点茫然的迷惑,犹疑地敲了敲门。 “请问——需要换拖鞋吗?” ——五条悟自然是没有放下游戏手柄那位,在他一旁的夏油杰则是很快放下了手柄走到玄关迎接,帮她把备用拖鞋拿出来放好才温和地笑了笑。 “沢城小姐,又见面了,那些事悟已经和我说了。” 夏油杰的声音很温和。 表情也很温柔。 只是在游戏音效的轰炸声中千沢的大脑还有点木木的。 “啊、那就好,感谢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什么、她在说什么、这个社交模板加载错误了啊、!千沢换上拖鞋下意识往万恶之源走去。 而目光黏在游戏大屏幕上的白发少年只是稍微把目光撕开些许迅速往她这儿一瞥,懒懒地扬高声音“哟,千,这么早就来了啊。” 千……???千沢原本混沌的大脑一下像被这声 “千” 劈成两半,一半不断闪烁着社交距离被冒犯的警报灯,一半分析着五条悟可能是想取“长岛千沢” 中的称呼,又不愿暴露 “沢城千春” 的假名,顺便能够在夏油杰面前做出他们已经很熟的假象。 嗯…应该是这样。 为了计划所需。 过量的分析让她眉眼间迟缓地出现了一抹迷惑,步子稍微顿了顿。 五条悟360°无死角的六眼其实并不需要特意去 “看” 她就能得知千沢的所有神态。 白发少年扬了扬旁边夏油杰留下的游戏手柄, “要不要来试试,五条大人玩这个可是很厉害的哦,带带你也行哦。” 千沢对这光声污染震得脑袋发麻的东西敬谢不敏,挥了挥手。 “什么啊,这就怕了吗?连这么简单的游戏都不会玩吗?” “五条君,这点程度的激将法我难道会上当吗?” ——夏油杰在厨房切好果盘拿出的时候沙发靠背上挨着一个黑毛一个白毛,彼此还互相喊嚷, “五条君、你的大招刚刚怎么断了、!!” “你还说我、刚刚是谁二技能往我身上飞??” 夏油杰拿着果盘走近的时候正看到沙发上挨着两个握着手柄死死盯着游戏屏幕的家伙,方才说绝对不会被激将法的少女此刻绿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毫无之前在电车上看到的平静从容。 这激将法…………不是很成功吗、而且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把合作向的2p游戏玩得像对战游戏的啊……… “六眼、!你在干什么,你三技能甩前面的怪啊打我干嘛、想打架吗!” “喂你刚刚二段跳落到我角色头上踩着不是故意的吧、” “看左边啊,你这家伙不是六眼吗就这视野?” “我去左边了你倒是跟上呀这是什么老爷爷的手速吗?” 逐渐两个人争执的音量都快盖过游戏音效的声音,五条悟身上的无下限甚至还被触动了,身边那位黑发少女的咒力像是无意识地外泄,气势恐怖。 说起来,电车上时这个少女的咒力还像是普通人水平……是遮掩了吗。 不过,能把一个一直说敬语的少女逼到这种程度,悟也是很厉害了。 沙发上只有千沢身边还有空位,他坐在一边看着友人和客人像打架一般打游戏,稍微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专门拿出来待客的果盘。 叉子叉起一个摇了摇, “喂、你们谁要吃吗——不吃我冻冰箱——”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色的脑袋迅速凑了过来快速叼走了叉子上的水果,夏油杰一愣,正在专心于游戏的少女似乎察觉了他这边的停顿,和之前的五条悟一样她黏在屏幕上的目光只撕下来的一部分快速往夏油杰这边瞥了一眼。 “谢谢?” 为什么是问句啊……道完谢黑发少女眼睛始终黏在游戏屏幕上,手指快速在游戏手柄上移动,大概是生怕被五条悟抓住漏洞嘲讽,很明显对外界都是毫无意识的隔绝状态。 夏油杰叹口气,连那点暧昧也消失殆尽,心里只有一些微妙的感觉。 而白发的脑袋则凭借六眼很明显感知到了这边的一切,五条悟顿了顿,游戏屏幕上的角色出现了一瞬的滞涩,在千沢咧嘴准备嘲笑前,旁边的五条悟突然张嘴。 “杰、喂我,我也要吃——” 夏油杰:…… 第26章 隐瞒 ===================== 虽然夏油杰说五条悟已经提过了羂索的事情和她与五条悟的合作,但是以防万一千沢还是和他重新对了一遍,把羂索的图谋和目前的可能势力布局都再讲了一遍。 “哇啊,上次你讲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东西哦。” 客厅一侧的长桌上,夏油杰和五条悟坐在一侧,千沢坐在主座上,面前立着用作展示的平板。 用平板笔指着屏幕上手绘思维导图的千沢: “上次还没调查到这么多,说起来也多亏上次五条君调查的那两位高层,之后资料也有一些更新。” 在游戏之外,面前的少女又恢复了平静从容的模样。 敬语也能带上了。 “这样么,你的那位同事呢?” 坐得稍远的五条悟一手撑着头,墨镜滑下,懒懒的语气总有些找茬的意味。 千沢知道他指的伏黑,但是在夏油杰面前就是她都要想办法隐瞒自己就是追杀令上的诅咒师,伏黑甚尔更是完全不能提的名字。 “我让他去看着里世界那边的动静了。” 千沢舔了舔干涩的唇面道。 实际上是,伏黑甚尔根本不可能直接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除了惠和钱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在意的,而且这是千沢自己的交易,她甚至还用这个交易与伏黑交易的体术教学,所以能让伏黑去做点调查观测的任务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另外,诅咒师那边对于二人的悬赏令至今也没有取消,在她离开不能看护惠的情况下,伏黑甚尔不可能离埼玉县太远。 “嘛,这样哦。” 五条悟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千沢一旁拍了拍千沢的肩,看到少女下意识蹙起的眉头咧嘴笑开。 “我是今晚的飞机,那,杰就交给你啦。” “喂、悟、!” 一直看起来笑容温和的夏油杰脸上也明显露出了不虞,被友人“托付”,比起羞惭,夏油君抿直的唇线还有压抑的眉眼都说明着他对这句玩笑的恼意。 千沢推了推拿来装模作样的框架眼镜。 认真道, “夏油君,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实力的啦,我只是你的第二道防线。” “而且我的术式其实偏辅助方,之后就要全仰仗你啦,拜托拜托。” 在讲完第一句话后千沢快速示弱,像之前一样双手合十地低下头像松鼠抱爪一样拜了拜,眼睛向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夏油杰。 少女的绿色眼睛幽邃又清透,像宝石一样的光泽在她眼睫闪动间仿佛真似水光一般。 看到夏油杰脸上不虞的神色逐渐被僵硬无奈替代,千沢心中暗笑:五条悟果然才是社交废物。 社交修炼法则,以退为进,计划—— “通” 字还没有在心里被念出来,头就被人按住。 千沢眉一下拧起正挥起手准备反抗时,发顶的手又碾着让少女被迫埋头,与此同时脸上一凉,一只陌生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千沢微微一僵,脸上的框架眼镜就趁此一下被拿走了。 “喂、!” “送我了,就当临别赠礼吧!” “你是强盗吗?!” 站在千沢椅子后面的白发少年手还按在少女的黑色脑袋上,压制着不断挣扎却由于身高差没能挣脱的少女,五条悟对友人咧开嘴角。 “杰,你把这家伙当作好用的工具就是了,就当我送你的咒具来用就行。” 这个说法好熟悉,公报私仇吧?千沢惊怒地往上瞥去,视野又被一次摁头带得往下。 “夏油君才不是那样——” “嗯,好的哦。” 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五条悟赶今晚的飞机,如今长桌上只剩下她和夏油杰两位。 暖色的室内光游荡在偌大的室内,微凉的夜风顺着客厅的窗缝钻入,吹动着垂落的窗帘穗子发出簌簌的清响。 没了个吵吵嚷嚷的家伙,好像一下清冷了很多。 第28章 但是千沢明显是没有这种感受的,夏油杰明显感觉到五条悟走后面前少女的笑弧都上扬了几分。 “夏油君,再次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沢城千春,术式是能够消除被感知到的任何异常能量攻击,包括咒力攻击。 很酷吧?” 千沢介绍到一半突然停了停,炫耀般地偏过头眨了眨眼。 五条悟已走,她需要重新和夏油杰介绍她的新身份,而这次身份的术式仍然是截取她本人术式的一部分,而那个【能够吸取他人咒力为自己所用】的那部分特性是必须隐瞒的,那是诅咒师长岛萃的术式,不能向夏油杰暴露。 “任何咒力攻击都可以吗?” 夏油杰愣了愣,下意识反问道。 “如果是包裹了咒力强化的体术攻击,我只能消除敌人身上附着的咒力,并不能消除他体术造成的物理攻击。” 千沢答道,想了想又继续补充 “另外,因果系的咒术我没有办法消除。” “嘛。” dk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眼里是就是千沢也不得不承认非常配合的惊喜又温和的笑意,然后他也拍了拍千沢的发顶,在千沢被拍头一瞬下意识抬起头的懵逼表情中眯眼笑开, “这是超——酷的术式哦,帮大忙了。” 一直遇到只会嘲讽打压屑同事的千沢眉眼间的茫然散去,眼睛愣愣的看向笑着夏油杰。 糟糕,他身上好像有光欸,好刺眼、!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完美同事吗?!——夏油杰的第一个任务,拔除秋叶原一个废弃校区的一级咒灵。 千沢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藏在校区附近足以用一个【苍】就能赶到夏油杰身边的地方,她手表表盘变成了熟悉的方位圆盘,一个红点正稳定地在一个范围内移动。 那正是夏油杰。 她之前在夏油杰的允许下让他带上了改装后的报警器,有定位功能,在夏油杰按下按钮后表盘上的红点就会变绿,千沢就会去支援。 一直期望给所有认识的人装上定位器的千沢:超配合的安装对象,get√之所以呆在暗处不上去帮忙,千沢对夏油杰的解释是,他们需要一个人在暗处游走,而且她的术式不适合中途就被阴影里的家伙知道,很容易被提前相处办法克制。 实际上千沢这样做是怕在羂索面前泄露自己的异能。 之前五条悟帮她隐藏时,为了加强真实性,并不是编造的新的术式,而是拆分出她术式中解构咒力存在后能够【吸取他人咒力为己所用】这个特性去上报,隐瞒了她术式的另外一个重要特性,也就是如今她告诉夏油杰的术式。 如果羂索认出了她的身份,又知道了她当前身份的术式,基本上就能完整的拼凑出千沢的完全术式了,千沢暂时也想不到她术式暴露后具体会遭遇什么,只是她的术式看似厉害,实际上是很容易被克制,她可以和五条悟这样的纯法师打得五五开,因为对面是法师她永远有蓝。 但是如果对面是个皮糙肉厚的纯血战士,她的咒力被消耗得差不多,又没有办法吸取咒力时,她也只有被按头打的份。 因为对面并不用咒力攻击,她的咒力免疫和解构术式完全没有用场,而且没有咒力她也无法进行防御,或者使用学习的【苍】这种攻击术式。 所以如果知道了她完全的术式,在此刻还没有补上自己短板的千沢其实很容易被克制。 她的术式一直是在这个世界她赖以生存的底牌。 —— “所以,一定要把长岛萃和沢城千春这两个身份分开啊。” 夕阳的辉光染上少女露在阴影外的半边脸颊,垂下的眼睫其下是和缓的绿色。 一半阴影一半夕阳,暧昧的光影冷暖分界线切割开少女白皙的面颊,在极端的色彩冲击中,少女身上却环绕着一种平和闲宁的气质。 表盘上的红点逐渐靠近,千沢的眼睫颤了颤,嘴角重新扬起笑弧,骤然抬起的绿眼正映照着阴影外的霞光,流光宛转。 一个渐近的人影落入那双眼。 “夏油君辛苦了,走,今天晚上我请客!” 第02章 番外-夏油杰 ============================ 在夏油杰执行任务的时候,千沢也稍微有摸一些鱼。 与附近的暴走族之类人聊天套话,于是当任务结束夏油杰稍微表露出想要去喝酒的念头的时候,千沢便很熟门熟路地找到未成年能够偷偷喝酒的地方。 青少年有想要破戒尝试些禁忌之物是很常见的事,尤其是对夏油杰这类看着温和实际上也和五条悟一样骄傲肆意的少年,夏油杰也有不少次假借为家中长辈带酒买过啤酒。 只是他的那位奔走于破戒放肆前线的挚友偏偏在这个上面完全无能,所以夏油杰真正外出喝酒次数也不多。 更别谈去找到能够提供给那些青少年暴走族酒的店。 千沢其实也没在外面喝过酒,由于父亲那边观念比较开放,长岛雅臣甚至也会自己调酒让她试试,所以当端上两杯生啤酒后,千沢只是因为陌生的味道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很不习惯的样子。 “第一次喝酒吗?” 夏油杰看到她微微皱眉倒先笑了笑,长岛千沢是习惯用话术引开自己不想回答问题的家伙, “夏油君看起来倒很熟练的样子。” 她目光落到玻璃杯里在灯光下晕着光的金色酒液,一时晃神到了之前那个家中的调酒台,不过很快她从不太合时宜的乡思里抽回了神,笑了笑“这个地方不是很适合喝醉一场。” 长岛千沢很快抿了口酒液,这下她眉头丝毫未动,抱着试验下反转术式能不能消除醉意的想法,她倒很快看起来轻轻松松地干完了一杯。 “喂、” 夏油杰不由失笑 “你完全做了和说的相反的话欸——” 长岛千沢被夏油杰一打岔,体内的咒力一下消散,酒气就慢慢沿着方才咒力游走的轨迹游荡,像蒸腾的热气,把长岛千沢眼睛微微熏出了些水意。 长岛千沢脑海里过了下,察觉到自己思维还是清晰的,便稍微放松了些笑道。 “我不会喝醉的啦。” 之前她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了一则新闻,有天突发奇想调了不同浓度的酒让她试试,在她喝得有几分醉意的时候就认真地告诉她“小千,这就是你的酒量哦。 以后出去如果要与谁一起喝酒,就记住这个区间,不能随便在外面喝醉哦。” 但是日本这种居酒屋里的生啤其实也还是第一次喝,千沢努力回忆着那天酒液的味道和醉意,直到夏油杰的轻笑响起她才发现自己又沉浸在了回忆中。 因为太久没有喝过了吗? “还说没有喝醉、在想什么。” 或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轻松,又或者是夏油杰那时的语气太随意。 一向不喜欢说谎的长岛脑袋一下没有拦住自己的话 “父母。” 只是这句话刚出口长岛千沢就像心头被狠狠敲了两下,朦胧的水汽一下从那双眼散去,她迅速扯开笑来“我父亲之前也很喜欢调酒,我在想今天出来偷喝酒应该是不会被骂的吧。” 这样做出坦荡无所谓的样子才是最好的应对,千沢的手指微微捏紧了杯壁,不知是玻璃杯外壁的露水还是什么的水液从她掌心滑落。 夏油杰才是真的有几分喝醉的人,听到千沢提到她的父母只是稍微愣了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谁会放心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跟陌生人喝酒的啊。” 长岛千沢也笑起来 “夏油君现在说我们是陌生人就过分了哦?” “不过我爸倒有的时候会让我帮他带酒,我们也一起瞒着我妈喝过。” 长岛千沢眯了眯眼,看着夏油杰面前刚刚又满上的酒杯,觉得这话倒可能是真的,她觑了眼少年,看起来也大方在她面前提起父母的少年好像才是真的有些醉意。 “夏油君和父亲关系很好的样子欸。” “男孩子总归和父亲更熟络吧——” 长岛千沢因为这句话晃了晃神,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嘴里也混着酒气状似朦胧道“不过我在家里也是父亲更相熟一些啦,我妈每次都回家太晚,很难看到人。” 半真半假的话,回应着半醉的少年,其实更多是想从夏油杰口中套话。 这家伙和他父母感觉关系也很不错的样子啊。 千沢一边随口应和着之后的聊天,一边撑着有些微微发烫的脸颊,绿眼被滚烫的酒气蒸出的一层水意,在朦胧与清明中变幻着。 真难想象,他最后杀死了自己的双亲。 甚至也不是因为仇恨什么的,只是因为那个【大义】。 好痛苦的感觉。 千沢其实对咒回原剧情里的很多人物都没有什么共情在,只有想到这件事,一代入夏油杰,不,只是想想这件事就觉得很痛苦了,光是想着那两个熟悉的面容会在自己面前彻底消失就已经足够心痛了,而如果他们身上的鲜血会是自己造成的话,她觉得自己大概会痛苦得想把自己投入地狱灵魂永世不能超生,这样的通感,导致她一想到,还有别的父母可能遭受这样的事情,就会有种蚂蚁啃食心脏的感觉。 第29章 好难忍受。 虽然觉得高专里的事都不太想管,只要这个世界不崩溃,父母能幸福地活下去就好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看着在一边聊天一边在套话中自己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夏油杰,撑着脸的千沢转过去盯着少年,看着有些朦胧的醉眼又显出清明来。 不管你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总之弑父弑母这种事情… “果然还是要阻止的啊…想着就让我自己都能痛苦起来了。 什么啊… “ “嗯…?什么? “ “啊啊…我是说,醉酒的夏油君我也会好好守护的啦。 放心啦。 “别 “醉” 太厉害就是了。 第27章 同伴 ===================== 千沢其实对夏油杰有点微妙的愧疚感。 她并不后悔组织参与杀死星浆体的事件,让她再次选择她仍然会这样选。 只是对于她的选择波及到的计划外的人,她稍微也有些愧疚。 同样是和星浆体有关联的两个人,五条悟因为他有些超俗的术式影响和他自身五条家的立场,其实对星浆体的离世并没有很大的伤怀,或许【失败】这个概念比星浆体的逝世给他的影响更大。 而夏油杰则是真的会因为这次事件消沉伤感的人。 怎么说,千沢对夏油杰的微妙心情就像对国中时她逃过课的老师一样。 因为诅咒师那些原因她仍然会选择逃课,而且还敢再犯,不过还是会对影响到老师的心情与业绩有些愧疚。 这份微妙的愧疚表现出来就是,千沢对于夏油杰的态度格外友善。 “这家居酒屋是有位探店博主推荐过的啦,它家的笼屉荞麦面可是一绝。” 千沢不能直接为夏油杰点他喜欢的菜品暴露自己调查过他喜好的事实,只能带夏油杰到这些菜色做得很不错的店再让他点单。 夏油杰快速晃了眼菜单,却是先推给了千沢 “你先点吧。” 千沢眨了眨眼笑道, “今天可是我请你欸,放心啦,五条悟给过我经费的,这些我会从经费里扣的啦。” “悟的经费就这样用吗?” 夏油也跟着笑起来,按了按眉心,他笑容清爽了些,也带着惯常的那点无奈。 总之看起来是比刚才放松了很多的笑,千沢也稍微松了点气。 眉眼弯弯,把菜单再往他那边推了点。 这次夏油杰接过菜单便没有再推让,把菜单上的贵价菜横扫了一遍。 千沢:等、等等,你到底是想宰我还是宰五条悟啊。 总感觉被波及到了。 ——夏油杰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在天内理子的事情后被按下了快进键。 先是认识几天决心救走的小理子被杀死,而后正在刚刚生出恨意和迷茫的时候,他被友人拉出以法律制裁了那些盘星教的人。 然后又很快,从友人那边得知这次事件是一次巨大的阴谋,有人想借此杀掉悟或者天与咒缚,同时让天元大人同化失败成为咒灵,并夺取他的术式。 好像昨天还是和悟在一起笑闹的高专最强,每天抬眼都是夏日的晴朗天空,只有他和友人们各自肆意的,没有阴霾的,阳光清澈的夏日。 而就像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再抬眼时却是秋云绵绵,阴湿的细雨模糊了所有人的脸,看起来模糊又陌生。 夏油杰感觉自己站在阴云的中心,或许这些厚重阴沉的云层里还有闪烁的潜雷。 阴冷陌生的感觉顺着心脏脉络好像把心脏慢慢挖空,迷茫。 在迷茫的阴云里,他找不到支点。 他的挚友似乎在那件事后总是忙忙碌碌的,一直不着调的家伙眉眼也带起了他陌生的那种冷凝肃然的神情。 想起来了,悟,也是是御三家之一的未来家主啊…悟是很适应这样的诡计阴谋吗?只有他一个人对此还没有…他没有适应这些。 在还没来得及从夏日抽身前,友人已经细致地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按道理他应该开心、或者感动、?但其实都没有。 夏油杰只有无力感,还有淡淡的疲惫。 然后他便遇到了沢城千春。 黑发绿眼的少女,有着很稚嫩的面容,年纪比他还轻。 但是她的眼冷静而从容,就是弯起眼笑起来时也会让人感受到那种坚定平静的力量。 她和悟很像,但是似乎比悟走得更往前。 这样的阴云漩涡里,夏油杰隐隐能感觉到,她不是像悟那样在事变后被推着变化的人,也不是他这样现在仍然还在迷茫踟蹰的人。 她一定是阴云里站定的家伙,而且可以操弄风云。 不管以什么而联结,那位少女都会是很可靠的同伴。 在悟可能专注着向前忽略周围人的时候,那个少女的绿眼,似乎在其他方面拥有比六眼更广阔的视野。 夏油杰想。 他的躯体还在往前赶路,他的精神却好像定格在了那天下午满地血迹的祭坛,以及暮色中法院恢弘的大门。 在像是被白雾笼罩的意识中,他模模糊糊看到了少女幽邃的绿眼,像是决绝的亮色刺破了白雾,弯起。 “喂、不会吧…夏油君已经醉了吗?说起来不会是夏油君第一次喝酒吧…哈哈哈也没事啦,醉后的夏油君我也会守护好哦。” 大概这样哪怕带着点玩笑意味的承诺,也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大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大半个月基本上都是夏油杰拔除咒灵,千沢在暗处徘徊监视和调查布置,做完任务二人就到处吃吃喝喝。 在千沢变装带着夏油杰几乎逛遍了任务地点附近的吃喝玩乐场所后,千沢发现夏油杰身上隐隐的那种低沉的氛围终于消散许多了。 千沢也隐隐松气。 感觉半个月来做的攻略和旅游地安全系数调查等等心血没有白费。 这半个月来,可能由于千沢表现出来的性格和五条悟有几分的相似,又或者是少女对他的态度足够友好,夏油杰也和千沢熟络了很多,在某次从居酒屋出来后,夏油杰就很自然地称呼“千” 了。 而千沢,意外地和夏油杰相性不错,虽然她本身是很离经叛道的家伙,但是其实很喜欢夏油杰这样讲正论的人,虽然会三观道路上有些不同,但是看着有这样善良正直的同伴就会很欢喜。 总之夏油杰也是这个世界她第一位没有用敬语称呼的人。 在夏油杰叫 “千” 的那天,她也很自然地开口称呼 “杰”。 不过为什么那么像五条悟的称呼,突然有点嫉妒那个家伙诶、…——— “杰,新宿的十月樱开了诶,这次任务完成应该还能赶上晚樱,很酷啊、感觉超——适合野餐的!” 又一次任务完成,千沢熟练地从等待的阴影里蹦出,虽然戴着口罩,但是那仰起头亮晶晶的绿眼也足够说明主人的情绪。 夏油杰感觉少女都要蹦起来手舞足蹈地劝说了,下意识拍了拍她的头。 一样的称呼,有时会让他联想到悟。 “哇,如果去带上喜久福的甜品就更棒了——说起来我已经看了不少攻略了欸!” 就这个地方也很像…千沢头突然被敲了一下,同样黑发的高挑少年有些无奈地看向她,手指屈起在千沢头上又敲了敲。 “你已经完全把任务当作了旅游啊……” “但是、五条悟给的经费也有很多剩余欸、而且、杰之前也玩得很开心嘛。” 头上又被敲了一下,千沢没有躲开,只是绿眼弯弯看向夏油杰。 夕阳的光正巧落入这片绿色的湖泊里,里面似乎有亮晶晶的情绪在跳跃。 “嘛,这个季节,看樱花不太——好吧,现在天气也很清爽,那我们这次任务结束就去吧。” “好耶!” “下次的任务是哪儿啊!做完我们就去吧!” 千沢望了望夏油杰,得到默许后就扒着少年的手凑上前看夏油杰的手机屏幕。 “诶、没有听说过的地名啊。” 似乎...是某个村庄? 第28章 四合之山。阴云 ============================== 另一边,英国。 am6:35城市还笼罩在朦胧的暗色里,微凉的晨风鼓动着窗帘。 五条悟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的文字落入刚刚睁开的苍色眼眸中。 【10月30日,无异常。 】 “嘛,是时候回去了吧。” 手指划过屏幕,显现出日历。 圈红返程的日期。 11月1号。 ——由于目标村庄在东京三县之外更偏僻的地方,交通不便,千沢和夏油杰尽管一早就赶路,赶到时仍然已经到傍晚了。 这个地方偏僻是有原因的,村庄坐落在被群山环绕的深谷里。 第30章 山体贴近村庄的一面无不是陡峭的崖体,只有南面有一条掩在葳蕤灌木中的山路通向外界。 真难想象在现代社会还有这样偏僻的村庄。 千沢晃眼看过地形就抿了抿唇,这是个有些糟糕的地形。 直言说,大概埋伏会是很方便的地方。 由于这里很闭塞的缘故,【窗】那边也只是发现了异常的咒力波动,不太能说明具体是怎样的情况。 因此千沢在和夏油杰赶来前还偷偷去更新了遍自己的装备和咒力储存。 “有点不妙呢。” 似血一般的火烧云浸染在靛色的天空上,暗色与血色混染着,像是夜空中漫天的火光烧上了山顶。 鼓卷的夜风带着深秋砭骨的寒意,吹过时发出像什么野兽哀嚎的低吼声。 夏油杰微微侧目,看到千沢脸上露出的少见的有些肃然的神色,垂眸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他像往常拍了拍少女的肩,千沢仍然没有从那种微微凝思的状态中脱离,她低声道, “有问题杰随时按下报警器,我会呆在以你为圆心,一个【苍】就能赶到的范围内。” 在给报警器时千沢已经和夏油杰透露过自己能够使用类似五条悟的【苍】的术式。 由于那时二人还并不太熟络,夏油杰并没有追问更多。 “被吓到了吗?” 夏油杰的手熟练地放到千沢头上像揉小动物一样揉乱千沢发顶时,千沢才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由于经常有人摸她头的原因,千沢一般是散发,她被散落的发丝遮掩了部分脸颊,清透的绿眼从发缝间露出微微抬起望向夏油杰时,看起来年龄更小了。 千沢眼虽然和往常一样明亮,但是并没有以往跳跃的光彩,她手搭在夏油杰伸过来的手臂上。 “我们是同伴,有什么尽管可以依靠我。” 少女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是单纯落到未来某处的眼神。 夏油杰一下愣住,有些怔愣地与千沢双眼对视,明明看着比他还小。 这样的神情仿佛她才是可以依靠的一方。 “好哦。” 怔愣后,他回以千沢一个清爽的笑。 手轻轻拍了拍千沢的发顶,千沢没有躲开,只是带着些疑问地看向他。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等任务结束就赶紧去庆祝吧。” “诶、” 愣住的反而是千沢,她脸上一下出现空白的神情。 好一会断片的思绪才连上,她凝思反顾。 11月1日?…好像是的最近一直在忙并没有分出心神想这些闲事,加上父母不在身边并没有人提醒她的生日。 “杰…为什么知道的…?” “啊,不好意思,今天电车上你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看到你手机弹出来的生日快乐的邮件消息。” 千沢想,可能是父母那边发来的消息,她按捺住拿出手机查看邮件的欲望,已经伸到衣服口袋处的手僵了僵,好一会又无力落下,慢慢地蜷起手指拢成拳。 她抬起头抿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那便安全完成任务后好好玩一转吧!” ——夏油杰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窄小的山路尽头。 千沢握着拳,手拿离放着手机的衣袋,按了按眉心。 葱茏的林木投下的黕黕绵延的暗影一下把少年的背影吞噬。 千沢总觉得似乎能从这暗影里感受到什么腐朽阴湿的冷气一般。 但其实空气里并没有腐朽的气味。 与之相反,千沢隐隐闻到馥郁的甜香。 像是浓烈到发甜的檀木香,又像是混杂了香灰的味道。 闻着和她以前一位女老师身上发甜的香气相近,只是这样浓烈的气味,却又很飘渺,就是千沢也只有一瞬闻到了,之后又隐隐约约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千沢的眼睛。 她的解构术式来源于感知咒力回路,虽然说感知可以用多种器官,但是一般情况下她依赖的是自己的眼睛,所以她的眼睛也可以看到咒力。 只是不同于五条悟的六眼,她只偏向于看到咒力中的结构层次,再从而逆推咒力的情况。 现在这儿的咒力也有些古怪。 好像空气里浮着淡淡的咒力回路。 很淡,像飘摇的,挂在四方的残缺蛛网,一个晃神又容易和天光融合在一起。 没有接受过咒术方面正统学习的千沢不太能说明这是否是正常的情况,或者只是因为里面那个要拔除的咒灵。 “如果这时候五条悟在就好了。” ——另一边,在夕阳彻底垂落山头前夏油杰赶到了村庄门口。 此时正有几个带着铁锄箩筐的男人往村内走,虽然是秋季,但是看起来刚刚做完农活的这几位村民都还穿着清爽便利的短打,脸上隐隐有汗光。 走在最末的男人最先发现了夏油杰,他明显一愣,用手肘戳了戳往前走的同伴。 最先发现夏油杰的那位大叔有着一张纯朴的脸,他挠了挠头“小哥,你这是…?” “啊,我是来采风的学生。” 这里的咒力情况有些奇怪,夏油杰根据咒力浓度追到了这个村庄,而整个村庄都笼在高浓度的咒力里。 到这儿他就失去了具体的目标踪迹。 夏油杰上前了几步,露出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来。 “大叔你们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千沢的表盘上红点正在以匀速稳定移动着。 她注意着夏油杰的移动方向似乎是在朝侧面的山体而去。 杰,不是往村庄去了吗?千沢望向左手边的山体,陡峭的崖壁一块山体被硬生生像是被撕裂开一般,嶙峋的碎石堆砌着几乎垂直的高度。 那边有什么?——那几个村民最开始看到夏油杰时面上还有怔愣和怀疑,在又聊了几句后,就洋溢起了淳朴热情的笑来。 “是要在我们这里写生吗?真少见啊,有到我们这儿来的大画家。” “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厉害啦。” “不过你的装备呢?唔…就是绘画的那些东西。” “我先寄存在外面姑婆家里的,今天实在好奇所以先来探探路看看。” 夏油杰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嘛” 那个大叔手亲热地一拍夏油杰的肩膀 “有眼光哦——我跟你说,我们这边有个——” 夏油杰正凝神准备细听时,那个热情的大叔就被同伴的一个瘦高男人拦住了,二人对视,那个瘦高男人似乎有些不赞同的样子,大叔也拧眉固执的模样,二人打了个眉眼官司。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可是我们村庄的文化所在,精华之在呢!” “就在左边的那座山上。” “山崖上吗?” 夏油杰有些惊讶。 之前他和千站定的地方正是一处山崖的顶端,能够清晰看到这些崖壁有多陡峭危险。 似乎是看到实在拦不住,那个打住大叔话的瘦高男人才走上前道, “是的,那里有我们村庄供奉的神像,我们每年都会有祭祀,祈求风调雨顺,收成平安。 已经是我们的习惯或者说习俗了。 但是因为之前村里的年轻人似乎对这种迷信的东西有些厌烦,所以我怕这也会讨你不喜…” “啊啊” 那位嘴快的大叔又打断道,神情愤愤。 “他们那些小崽子都很烦我们这些老头子念叨什么山神之类的,都说这是迷信什么的,完全抛弃了传统文化啊,就是不相信山神,要知道我们村每年风调雨顺都靠了山神……” 后面的话夏油杰还没有听清,瘦高男人的手就按在大叔肩膀上,大叔的声音渐低了下去。 瘦高男人插入的时机很自然,他笑容无奈,微垂着头像是回忆,脸笼在落寞的阴影里,带着点苦意道, “就是他们把我们的这些打成迷信也没有关系…但是好歹也是我们传承了很久的供奉习俗,已经是村庄文化的一部分………失去了这些我们也会……” “啊…传统文化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瘦高男人带出的落寞气氛让夏油杰觉得不得不说些什么接过这个话头。 而夏油杰这句话刚刚落地,那个嘴快的大叔脸上就洋溢起热情的笑来,重重一拍夏油杰的肩膀。 “小哥,你不是想采风吗?我们带你上去看看怎么样!” ==================== # 第三卷 :保镖的正派flag剧场共9章 ==================== 第29章 四合之山。起网 ============================== “大叔,就是在这儿吗?” 这的确是很崎岖的山路,原本近乎垂直的山体上只有些错落嶙峋的山石,半足都难以踏下,似乎又是被人为用利器凿出了这崖壁上勉强能通人的狭路。 这路上还有不少盘虬的树根与山石,一脚下去就有沙石簌簌地落下山崖。 第31章 很危险的山路。 没有办法在普通人面前召唤出咒灵代步的夏油杰走得也很艰难,他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村民的后面踩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或许这些村民确实经常去拜会【山神】,尽管背着铁锄,他们仍然走得很稳畅熟练。 “唔,马上就到了,这里确实很难走吧。” 那个瘦高男人走在最前,回头看着缀在队伍最末的夏油杰,摸了摸嘴角,露出个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 “确实。” 夏油杰回以一笑,手上小心地攀着山崖,脚慢慢移动。 “喂,小哥,看到前面那个凹进去的山洞吗?” 在夏油杰前面的是之前嘴快爽朗的大叔,他微微侧身靠着山崖,给夏油杰留出视野望去。 夏油杰闻声凝神往前望去,在两个山脊中央的沟壑处的确有个山洞,黑压压的掩在灌丛中,大概能看出可通人行。 “啊,就是那——”!!!在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脚下的山石突然松落,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一晃,骤然疾风过耳,眼前景色快速变换。 在夏油杰紧缩的瞳孔中映出大叔严肃的脸,因务农而格外有力的手一把钳住他手臂把他斜落的身体稳稳拉了回来。 “小哥,没事吧?” 夏油杰心脏还在剧烈鼓动,他平缓了下心情,露出个淡淡而真切的笑来。 “没事。” ——千沢站在山顶,她注意着夏油杰的红点,在可控距离的范围内在山顶上检索着。 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始终悬绕在千沢心头。 日已西沉,从四合之山的那道裂口里吹来的风声像是野兽压抑的呜咽声,盘旋在山谷中。 又带起一片密林的摇晃匍匐。 夜风彻骨,千沢照往常穿着多袋的冲锋衣,只有裸露的手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毛。 散发被高处狂烈的山风吹得四散扬起,视野都不断被飞起的头发遮住。 千沢咬住手腕处的发绳快速地扎了个马尾。 遮挡面部的头发被束起,只有零碎的额发还落在面颊上,那张白皙的脸干干净净的露出,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咔嚓——”?、诶、很快、又极明显的快门声响起。 闪光灯的白光一下晃过千沢的正脸。 什么...?千沢心中的不安在突然的快门声刺激下达到顶峰,她忍住全身炸毛得快跳起来的冲动,在快速往声音处跑去时,夜风鼓起她的衣摆,从袖口领口钻进攀附上温热的肌肤,千沢心脏一寸寸冷冻,寒意像从心脏渗到四肢百骸。 千沢走近。 灌丛中,有根灌木枝干上绑着很小的黑色东西。 那是个微型摄像机,她很熟悉这个东西。 看来,她刚好在刚才进入了它可以拍摄的范围,……不对,这里应该有不少这个玩意儿。 是她的话她一定不会做 “刚好” 的事,这边,可能无论是电子眼还是窃听器应该都不少。 千沢冻的发麻的手把手上的黑色监控器翻转了几遍细细摩挲。 高清像素,远程联网,实时监控。 毁坏没有用,照片已经传走了。 那醒目的闪光灯光和快门的声音几乎是直接附在她耳边宣告:计划开始了。 什么啊。 这种自大又恶劣的东西。 千沢想笑,但是她脸都被山风吹得发僵,她咬紧冷得发颤的牙,尽量不去想这边其他还可能盯着她的电子眼和窃听器。 思绪像被狂风卷起,她隔着迷蒙的飓风和蒙雾,试图看清棋盘另一边人脸上的神情。 他拿着棋子,是想要下到哪儿?隔着千年的阅历和筹备,尽管千沢不断让自己冷静,她脑海里还是一直闪过想象中的羂索的脸。 一定是笑着的,眯着眼笑着的,完全看不透的笑。 一定是他,直接对上了吗?他有什么筹备?他本人今天会到场吗?…危险的警报一直在大脑里尖鸣。 千沢感受到之前和五条悟对上濒死的感觉。 好像羂索已经捏紧了她的脖子,几乎喘不上气来,喉头干涩,全身都冷得快要脱力。 千沢手全是冷的,有些颤抖,又很快地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她的手指迅速滑动,跟随心意快速翻找出那个网页。 果然,是走的这一步…诅咒师悬赏网暗色的屏幕落入她绿眼中。 在伏黑甚尔详细的信息和靓照下。 下面那位一直模糊不清的诅咒师身份已经更新。 【姓名:沢城千春】照片,下面的照片。 五条悟幼稚园一样粗陋的简笔画已经消失。 被另一张高清,刚刚上传的照片替代。 罗网,已经展开。 ——夏油杰跟在村民身后来到了那个山洞中。 山洞里并不是夏油杰预想中的长满杂草到处碎石的样子。 相反,它被人铺好了石砖,连洞壁上都砌上了砖,正由于清楚那条山路有多难走,才知道这样的装潢多费心费力。 整个洞穴里干净整洁,四角点着烛灯,只是洞里一直有种阴湿的寒气,吹上来时几乎要让人从灵魂开始冷颤。 夏油杰跟着村民越往里走阴冷的感觉越重,沉重的冷气压在人身上。 他能够看到黑暗得几乎凝成实质的糟糕咒力从洞口深处涌出。 烛火摇摇晃晃,昏暗的洞壁上投射下一行人幢幢黑影。 影子在摇晃的烛火中扭曲。 “小哥,是不是有点冷啊。” 前面瘦高个的男人突然回过头笑了笑。 夏油杰还在凝思中,这咒力很有些古怪,好像不止一处,又时多时少的,就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 “不…、” 他下意识抬起头回复。 狂风突然卷过耳侧,慢了一步才提起的警戒心还来不及反应,剧痛已经砸断了他的话声,沾满血液的铁锄在空中弧线过后停到一侧。 血液溅在烛芯上,烛火剧烈地晃了晃,洞壁上的黑影也跟着扭曲晃动。 终于,那个最高挑的黑影,在晃了两晃后骤然跪地。 滚烫的鲜血从额前落下,像溪流一般不断流下。 夏油杰有些茫然地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住流下的鲜血。 他试图保持清醒,大脑却像是搅拌机一样逐渐混沌,慢慢麻木。 血不断滴落,流满了整洁的黑砖。 模糊的视野似乎还能看到围绕在他身边的漠然站立的几双脚。 不…、千……脱力的手最终没有摸到衣袋就无力垂下。 失去意识的少年并没有看到,在衣袋中那微小的报警器表盘上。 正不断闪烁着红色的【warning】。 ——— 第30章 四合之山。神祭 ============================== 夏油杰恢复意识时首先感觉到的是冷。 既有湿冷,还有失血过多后阴虚脱力的冷。 湿冷是由于他被关在木牢里。 这里似乎比刚才在的山洞口还要更深一些的地方,格外空旷宽敞,但是毫无日光照入,影沉沉一片,只有村民手中的火把有些许光亮。 那些村民都站在一块,那儿似乎是…阶梯?人影看起来多了很多,密密匝匝的一片,似乎是村里的村民都过来了…?为什么…夏油杰头很痛,一思考大脑好像就像裸露的旧电线,会发出噼里啪啦不堪重负的的电闪声。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在更尖锐的头痛和冷风里恢复了点精神。 他眨了眨眼,试图分开被血污黏在一起的眼睫,视野从模糊的色块逐渐一点点清晰。 夏油杰慢慢把目光往村民朝向移动。 他们的表情…好奇怪…目光渐渐上移。 阶梯层叠…哦…那…像是个台子…那个黑影是什么…夏油杰慢慢眯起眼聚焦试图得到更清晰的图像…不对…!!!心头猛地被砸了一棍一般,夏油杰一下睁大眼。 那是…祭坛…!!———伦敦希斯罗机场,即将起飞的某列航班中。 头等舱。 “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调为飞行模式哦——” 亚裔面容的空姐笑容甜美,用流利的日语向白发少年劝告。 “好噢——马上。” 五条悟在开启飞行的模式的一瞬,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压过了设置的页面。 这样的红点…只有那个家伙的消息…五条悟顶着空姐逼人的目光,快速地点开那条消息,等到消息中的全部文字一字不差地被收入眼底才点开飞行模式关上了手机。 他抬起头对笑脸僵硬的空姐弯了弯眼 “已经开启了哦。” 【n34°40' 19.61“ e139°69' 】———宽大的祭坛…表情狂热密压压的人群…黑影…血迹…混沌的大脑让记忆又回到了大半个月前的场景…夏油杰好一会才让混沌的思绪注意到祭坛上的神像。 那是常见的大山津见的神像,却包裹着凡人不可见的,阴冷怪异的黑色咒力。 第32章 波动的咒力环绕在神像上,转而又突然波动开变成一片黑色的云雾在村民头顶上起伏,村民们的神情无疑不变得更加狂热。 夏油杰在其中看到了几个自己眼熟的面孔。 一个是笑容爽朗的那个大叔,他果然两眼笑起来发亮,是很激动的样子。 他救了快摔下山的他,也亲手毫不留力地把他打晕。 一个是那始终内敛的瘦高男人,他神情最克制,但是亮得惊人的眼还是让人觉得陌生,压抑着又不断上挑的嘴角几乎在抽搐,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瘦高男人开口了。 他似乎是在村民中极有威望的一位,他声音刚刚响起在这寂冷的祭坛上,所有村民低低的兴奋的絮语一下沉寂了。 “今天——” “我们根据山神大人的指示——” “终于找到了另一个祭品。” 瘦高男人伸出的手指唰一下指向了刚刚苏醒的夏油杰。 夏油杰怔愣着看着他指向自己的手。 …祭品…?什么意思… “果然是祭品啊…我下手可是毫没留情的,居然活下来了…” “祭品本来就会有那样的能力啊…他们都是特殊的…” “男性的祭品也找到了…终于可以进行祭祀了吗…等了这么久…终于…!!” “山神大人应该能满意了吧…大山津见大人…” 什么啊…逐渐恢复的咒术师的五感纳入了所有人低低的絮语。 不详的猜测慢慢浮现在心头。 那种猜测有如在天空盘旋的秃鹫一样蓄势待发。 夏油杰垂头下意识略过那些不详的想法。 好像这样,秃鹫就不会啄去伪饰,展现出鲜血淋漓的,不详的真实。 他听见自己低低的,陌生的声音。 “…什么…祭品……” 没有人理会。 那个瘦高个的男人又继续说了些什么,那些声音,狂热的表情,一切好像褪去颜色,变成荒诞的默剧快速从夏油杰眼前划过。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 体力已经可以恢复了,咒力也护住了伤口,随时可以召唤咒灵。 面前这些都是不会咒术的普通人。 但是他还是坐在冰冷的木牢里,全身脱力一般,感受着阴湿的冷气攀附上四肢,冷冷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好像在等默剧的一个结局。 “把另一个祭品拉出来吧——!” 瘦高男人的话音落下,那些兴奋的村民马上就围拢到一个暗角去, “嗤——” 是木牢于石砖地面摩擦的声音。 另一个木牢被拖了出来。 夏油杰在看到落到光线里的木牢中的东西后骤然瞳孔紧缩。 他像是被人刺了一下般,无力的四肢也一下绷紧,他一下坐直起身一把抓住木牢的栏杆,直直看向被拖出来的另一个木牢。 ————木牢里是一对女孩子。 如果那还算人形的话。 血污,破损的衣物,裸露的遍布伤痕的肢体,空洞的眼。 那是人类……?不…荒谬和一点果然如此的讥诮同时涌上心头。 夏油杰让咒力流满肢体恢复力量,却只有冰冷的感觉。 他们只是…以咒术师为祭品而已。 ——首先被拖出来的是右侧的女孩子。 说 “拖” 并没有什么不对。 在那村民手中,好像他手里的不是人类,而是什么牲畜一般。 漫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祭坛上,那个手脚都束缚着的表情麻木的女孩子只有身体在被拖上阶梯硌到伤口时才出现了些痛苦的神色。 巨大的荒谬感冲向了夏油杰,在一片茫然中,他已经召唤出了咒灵。 白色的状似蠕虫的丑陋咒灵迅速膨胀,一下胀破了木牢。 在咒灵恶心的吼声中,木屑漫天飞溅。 夏油杰看到那些村民脸上一下露出惊恐,又憎恶的表情。 他们一窝蜂跑到了神像背后,神像不详的咒力有如凝成实质的黑纱,一直在吸取着这些信徒的生命。 什么啊,夏油杰想扯开嘴角,为了躲避这边的咒灵,转投另外一个咒灵的怀抱吗。 祭坛上的少女被他们丢弃在祭坛上,无人看管的木牢里另一个女孩子颤颤巍巍地冲到了祭坛上少女的身边,紧紧抱住。 是一对姐妹啊。 但是夏油杰脑海却没有接收眼睛反馈的信息。 他 “看到” 的是另一个祭坛,另一群低笑的狂信徒,以及另一位没有救下的少女的血迹。 村民的表情已经被憎恶仇恨所扭曲。 “烧死他们,给山神大人祭祀。”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随着仇恨滚烫的话语落地。 漫天的火把就如漫天火箭一般投来。 壮观的火雨一下点亮一室昏暗。 火雨之下,火光同灼热的温度之下,是寂冷祭坛上沉默相拥的姐妹。 在火光将要落下前,夏油杰没有表情地抬了抬手,咒灵就张开锯齿状的巨口,翻涌到空中,黑洞洞的巨口吞下了所有的火光。 光线泯灭,一室黑暗。 夏油杰并没有停下,他又抬了抬手,刚刚吞下所有火把的咒灵又张开了巨嘴,直起身骤然俯冲向神像后的一众村民。 咒灵的涎水淋了村民满身,他们抬起脸无一不神情惊恐,又因为恐惧僵在原地,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一般。 马上...死亡就将降临在这群普通的、猴子一样的..家伙身上。 “杰——” 流着涎水的巨嘴已经碰到第一个村民时,咒灵应声炸碎。 像玻璃被炸碎一般,那样丑陋的咒灵居然会幻碎成这样的光点。 透明的,反照着一点点燃烧的火光,一瞬竟然像黑暗中蔓入夜色的烟火。 夏油杰愣神,慢慢地把目光移向声源。 冲进来的黑发少女面上似乎还有涔涔的冷汗,她看也没看另一边的村民和姐妹,直直冲到夏油杰旁边。 夏油杰下意识抬眼看向空中,他的咒灵已经消失了,是千的手笔。 黑发少女停到他面前举起了手。 他以为会听到质问和责骂,或者得到一个巴掌。 但是疼痛没有到来,怒目而视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面前的少女只是在停下后狠狠吸了口气,把手放在他的额上,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可以看到在昏暗中少女白皙的鼻尖还挂着晶莹的汗珠,眼睫上也凝着夜露。 浑身冷湿的少女弯了弯眼,喘着气,带出个看似轻松的笑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油杰闻声像被人砸了一下般,他猛地抓紧了少女的手腕。 少女的手很冰,他的手却逐渐滚烫起来。 不明的酸涩一下拧紧了他的心脏。 他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开口的却还是千沢。 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其实没有得到报警的信号一般,还在重复着道歉的话,她低头垂下的眼温柔哀伤,夏油杰还是半跪在地的姿势,几乎埋首在了少女的肩头。 反转术式的正能量输入夏油杰的额头,疼痛的感觉在消失,之前大脑里紧绷的痛意和盘旋的耳鸣声逐渐消退。 一身冷意似乎也慢慢消退了,夏油杰抬起头,逐渐更清晰的视野映入面前的少女,他的肢体仿佛涌入了不属于自己的暖意。 过分近的距离,面前白皙的少女脸上有晶莹的水光,像沾了夜晚的山露。 她有些哀伤的眼就像一山翠色,好像在发光。 第31章 四合之山。破冰 ============================== 夏油杰被反转术式治疗完伤口后才勉强从那种茫然抽离的状态中清醒了些,他稍微有些不自然地和千沢拉开距离。 直到清醒了些他才察觉千沢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说起来他的信号并没有发出,千还是赶来了。 发生了什么吗?少女脸很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如何,嘴唇也微微发青,额上鼻尖都是晶莹的汗珠,她的手腕皮肤很冰,他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少女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对…他居然还抓着的…!他像被刺了一下马上松开千沢的手。 千沢察觉动静低垂的眼抬起,她露出个笑来。 笑眼是像往常的令人心安的轻快。 “这次多亏夏油君了,这些人非法拘禁并残害未成年少女,而且互相包庇群体作案,我们现在就可以报警处置。” 少女快速地说着。 “说不定警视厅那边会给夏油君发个【见义勇为】的锦旗哦。” 千沢说了句俏皮话,脸上笑意淡淡。 夏油杰敏锐察觉不对。 “你脸色好差...” 他沙哑的声音低低从喉咙里泄出,千沢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般“夏油君有束缚他们的咒灵吗?暂时限制住他们的行动,我马上报警。” 第33章 “……好” 千沢上前去查看那两个女孩的伤口,为她们解锁。 那个神像上缠绕的致幻咒灵实际上最多二级而已,行动范围也很局限,只是拥有致幻的特殊术式才被村民们崇拜。 这样咒灵的咒力回路千沢不过看一眼它便炸开消散在空气中,由于夏油杰在这儿的缘故她并不敢吸收这个咒灵的咒力。 咒灵被千沢的术式解构后,那些神情狂热的信徒们也逐渐脸上恢复清醒的神色。 从被控制的迷幻精神状态中脱离。 “你们这些渎神者…!!” “你是谁,你也是怪物对不对?!” “她把祭品放了!” “杀了她!!” 眼看村民又要激动起来,夏油杰另召唤出的咒灵长长的身体环绕住了这间地下室,门口被咒灵的尾巴彻底堵住。 咒灵随着主人心意埋下头,无机质的眼睛盯着这群民怨沸腾的村民,涎水淋在他们头上。 村民们被这惊变吓得脸色惨白。 “怪物——!他们都是怪物!!” 不知是谁开始喊了一声,人群一下一窝蜂朝地下室门口冲去试图逃离。 祭坛中间的千沢和那对姐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千沢树起了咒力屏障防止两个女孩被村民踩踏攻击。 她使用完最后的反转术式治疗完两个女孩后,便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千沢马上挂了电话,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来,冰凉的手指按了按眉心。 果然吗……想让警察第三方介入的想法也不行了。 ——而另一边,夏油杰正在和想要逃出去的村民对峙。 “快走开…!怪物!” “他不敢动手的!那个怪物!恶魔!!” “你这怪物,快放我们出去,难道你想杀…” 夏油杰在一片吵嚷中冷漠立在原地。 他的思绪还有些乱,下意识回想着刚刚千沢反常的地方,闻言抬起头来。 而那个村民, “杀” 字还没有落下。 骤然响起的尖锐爆炸声就淹没了一切。 白亮的冰尖突然出现,一瞬炸开冰花刺破咒灵的躯体,继而冻住了所有围绕在门口的村民。 所有人的骂声一瞬消失,他们各色的神态面容都凝固在了晶莹的巨冰中。 什...夏油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上反应却很迅速马上收回了濒死的咒灵。 跪坐在女孩们面前的千沢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的笑。 “这个时候来吗?” 她回过头看向夏油杰告知道 “夏油君,这是羂索那边的人。” “这里,咒力禁止哦。” 千沢眨了眨眼,她绿眼映照着的白色冰花中似乎有流光转过,在她眼睫翻动间就骤然碎开,连同着里面的人体,一同炸开飞出冰屑和肉块。 千沢到夏油杰面前挡住,冰屑飞溅划破她的侧脸,过大的冰块则被她用咒力消除。 夏油杰听到她低低的声音 “杰,这些村民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他看到血滴从千沢额角滑落滴到她的眼边,而少女恍若未觉,一动未动,带着笑望向一片洞口中的一片寒光,少女的神态让他想要回问的话还有抹去那滴血的动作都一并停住,他随千沢一同看向门口。 先走出的是白发的穿着袈裟的术式师,他的身上萦绕着淡蓝色的咒力,看起来就是刚刚施放冰的家伙。 千沢很快确定了这人的身份,目光没有多停留便又移回了洞口。 黑漆的洞口卷进冰融后至冷的寒风,随着寒风一同飘入的,却是温如春风一样的一样的声音。 “初次见面。” 是很清越的声音,语气柔软而温和,带着莫名的磁性,好似音律一般,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好像给一团血肉戴上了如画的面皮一样,诡异而恶心。 这个声音刚刚落地,千沢马上浑身寒毛炸起,被寒风席卷她都没有这般冷过,她咬紧后牙,几乎像被扼住了咽喉一般。 好一会她才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 “里梅,可别让她多看你哦,说不定你都要被彻底解构了呢。” 千沢一下又炸毛了。 好糟糕,好糟糕。 危险预警始终在她脑袋里一突一突的,她忍不住大脑下意识飞速运转。 他对我的术式知道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说这句话,是试探还是宣告?他之前明明可以不用在诅咒师悬赏令上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让我紧张还有宣告吗?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能力,他联系了哪些人?千沢全身已经不能冷得再冷,在一堆繁复的思绪中她忍不住又胡思乱想生出了点自嘲,这样的自嘲化为了她嘴角淡淡的笑意。 如果是五条悟那个家伙在这儿,肯定不会怕成这样,说不定还会带着最强的傲意去蔑视对方吧。 “初次见面...我该怎么称呼您这个身体的身份?” 走出来的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他的额上有一圈缝合线。 千沢的手冷到极致,却还是渗出了冷汗,看见走出的这个男子,是很俊美的皮相,她看着却几乎生出应激性的生理难受,喉头干涩得想呕。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跟着一抖,少年压低的干哑声音响起。 “千,你先把那两个女孩带走。” 千沢听到声音喉头哑痛的感觉更甚,胃几乎都抽搐起来。 等到听清夏油杰话里的内容她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夏油杰。 “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以保护你为第一要义!” 她注意到夏油杰坚定的眼神,还是快速地说着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 “千!” 夏油杰打断了她,千沢是第一次看到夏油杰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像棱角锋利的山石一下横亘在她面前,让她一下没有办法说出她原本想选择的那条路。 她很快察觉了二人的分歧。 在她这里夏油杰的性命是排在两个女孩之前的,如果现在不是这样危急的事态,她也很愿意去保护拯救那两个女孩。 不过只要那两个女孩有一丝威胁到夏油杰生命的可能,她就会视二人的性命为障碍。 但显然对于此时的夏油杰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他,还是个过分正义温柔的家伙。 如果夏油杰…只是夏油杰…她也不必在意他的什么表情…只要保证任务就好了… “我们中只有你拥有【苍】瞬移的能力,只有你可以把她们安排到安全的地方。” 千沢快速思考了下用【苍】送走两位女孩再用【苍】赶回来的可能。 她心头有些胀胀的苦涩。 【苍】耗费的咒力其实很大,今天已经用过一次了,如果再用两次她的咒力存量会跌到很糟糕的程度。 而她之后又不能在夏油杰面前暴露自己【能够吸收他人咒力为己所用】的术式。 很糟糕,下下策。 思考间破空声突然响起,千沢正对着夏油杰,来不及回头使用咒术,面前陡然一空,快速的风划过千沢的面。 少年骤然暴起离去的身影划过千沢的眼底。 她明白了少年的选择。 ......脑海里还在快速翻涌着思绪。 不能离开,用【苍】赶回来万一来不及怎么办!这个我可以做到快速压缩两个【苍】马上赶回来。 再使用两个【苍】咒力会不足之后处境会很艰难。 …而且之后很可能会不得不面对使用【吸取他人咒力】的能力。 …羂索也可能会对此有其他的安排针对我这一特性。 …但是杰想救人…那不是最佳选择。 但是杰…是杰啊。 夏油杰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祭坛飞速抓开了两个女孩,在两个女孩之前呆的祭坛上,一排血箭射出了一排窟窿,石屑飞溅“赤血操纵术?!” 羂索那边这样没人吗?派一个注定会暴露家族的人。 在思考纠结的间隙千沢在心里吐槽着,快速鼓动的心脏已经平缓了下来。 “千——” 千沢抬起头来,看向少年骤然望来的明亮的眼睛。 少年眼中迸发的光彩让她想要拒绝的念头一下被钉死在原地。 “…知道了。” 千沢快速冲到夏油杰那边和少年交换位置拎起了两个女孩的衣领。 “【苍】!” 在【苍】的白光炸开时,千沢瞥到羂索嘴角微妙的笑意。 她已经没有毛骨悚然的惧意,只有疲倦,她咬牙低声。 “怎么,偏偏要选下下策啊…!” 白光炸开,彻底吞没了两个表情麻木的女孩,和神色不甘的少女。 而另一边,在三个人消失后,夏油杰打了个响指,一排形态各异的咒灵出现在他面前,他眯着眼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 第34章 “所以,请说说吧,你是怎么把千吓成那样的。” 第32章 四合之山。对弈 ============================== 千沢拎着两个女孩落到了其中一座山头,她放下两个女孩时快速一瞥才发现这两个女孩长得很是相像。 夏油杰,两个女孩…祭坛。 说起来,这两个不会是夏油杰漫画后来身边跟着的两个女孩吧?两个女孩还紧紧抓着千沢的袖口,抬头直直地盯着她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千沢没有看到那儿的剧情,原来今天是触发了漫画里的关键剧情点吗?千沢自嘲一笑, “在这儿你们会冻死吗?” 山顶夜风很烈,刚从木牢里出来的两个女孩脸都惨白,唇也青紫。 不过千沢目光只是迅速晃过两个女孩的脸,自顾自地低声道“你们不会死。” 但我不一定。 “小心——” 随着其中一个女孩嘶哑的尖叫, “砰——!” 浓烈的火药味一下炸开,枪声破林,密集地响起。 在千沢迅速树起的淡蓝色屏障上骤然出现密集的白色受力点。 在这儿埋伏,还是无咒力的普通子弹。 已经算到了,或者是准备了她到这儿来的情况吗?哦…千沢想起来了,她迅速代入自己的思路。 应该是之前她使用【苍】赶去救夏油杰时被推算出了她最大的移动半径,所以在这以此半径为圆周的附近埋伏。 好快的反应… “心思缜密到了这种程度吗…” 千沢低头苦笑,层层迷雾后执棋的人逐渐清晰,额上一道缝合线的年轻男子手执棋子隔空看向她,带笑颔首。 真正让千沢预感到失败的,不是她恐惧或悚然的心情。 而是她此刻,油然而生的敬佩的心情。 ——羂索,隔着千年的阅历和筹备,这家伙究竟是怎样的…棋手呢?整个星浆体事件她留下的痕迹都很少,羂索应该是在星浆体事件当天晚上派的那两个咒术师高层得到了他们的残秽痕迹,进而锁定并怀疑了她。 这样少的线索,居然能这么快推出她和五条悟有合作关系,继而又推出最近暗中保护夏油杰的人就是她。 千沢手一抬,顺从羂索的剧本用咒力去消除这些杂碎。 身边的两个女孩也有术式,聊胜于无地帮她歼灭不断在林木间闪现而过的敌人。 千沢心思却并不在上面,她还在追踪着羂索的思路。 山顶树林间的伏击完全是针对她的无咒力攻击,她树起咒力屏障要耗费咒力,她施放咒力攻击需要耗费咒力。 这些都是羂索的剧本。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半小时前。 在山顶的千沢发现了羂索留下的微型摄像机。 她迅速联想到诅咒师网站上的照片,登录网站果然发现自己的信息被补充到了诅咒师网站上。 她其实并不担心夏油杰因为这诅咒师网站上的一份悬赏令就马上认为她就是【长岛萃】。 毕竟在之前她和五条悟对证过了,他们三人都知道现在这份【长岛萃】和伏黑甚尔的悬赏令背后的出资方就是羂索,由反派本人发布的信息,并没有什么实证的作用。 千沢也不担心这一点,只是当在棋盘上敌手动了动前卒,总该让人想一想他这个卒子动来是为哪一步让路的,他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羂索下一步肯定有其他的方法来揭露她【长岛萃】的身份来离间二人。 她之前也在担心这一点,由于看不清羂索下一步所以担心。 真正能打死说明千沢是【长岛萃】的其实就两个,一个是五条悟的证言。 一个是【吸收他人咒力】的能力。 目前羂索的这一步也很明显了。 消耗她的咒力,让她在之后战门中不得不使用【吸收咒力】的能力。 “这是在学伏黑老板的计划啊。” 千沢其实更想用身法躲开这些子弹和攻击,但是由于身后有两个夏油杰要保护的女孩,她不得不支撑起咒力屏障,并且用很耗费咒力的远程攻击去杀死藏在林木间的敌人。 “说起来这些家伙说不定也是像伏黑老板那时一样,被骗来的傻蛋呢。” 千沢低低的念叨着,在此时她脸上的笑倒多了起来,淡淡的。 她脑海里专注地复盘着羂索的布置。 这是对于羂索无法输的抉择。 不用【吸收咒力】的能力,羂索一定有针对的计划来克制她,让她无法保护咒灵操纵使。 而使用这个能力,一定会离间她和夏油杰,也会改变战局形势。 而甚至来消耗她的家伙都不用羂索自己出,那些雇佣兵和诅咒师们们就自己因为空头悬赏令巴巴地跑来了。 千沢在一瞬甚至怀疑过她不得不使用两次使用咒力消耗极大的【苍】究竟是巧合,还是仍然是羂索的安排。 他们的棋盘,隔的太远了。 羂索从很早,千沢无法预料的某个时间点就开始了布局。 和她对上五条悟时一模一样,她对上五条悟时她就有自大地想过“我谋划半个月的计划凭什么输给你一无所知的一力破万法?” 、 “你一个到最后我揭晓答案时才知道一切的人,慢了这么多,怎么还想着能够赢?”。 现在这两句话也完美适用于现在的千沢,所以她很早就开始恐慌。 她慢了很多步棋,在快要被将杀前才得知自己怎么走入死局的,就算提前推算他的下一步棋局,也不过是提前知道自己未来会以哪种方式被将杀的…这样的情报差…!羂索背后有她还没有调查清楚的咒术界高层,有他自己的黑白势力。 而千沢他们这边,只有五条悟与夏油杰,然后算半个他们阵营的伏黑。 就是五条悟在的高专都要被不知道腐朽成什么样咒术界掌控。 五条家五条悟也还没有彻底掌控。 所以严格来说,这棋慢一步,一步实为千年。 —————事到如今,千沢承认失败,心头已尘埃落定,输得心服口服。 心里还闪现过一些个念头。 人家心思缜密筹谋千年的计划布局还有势力积攒,凭什么输给你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鬼?埋伏应该是四面八方都有的,羂索可能给了这些雇佣兵和诅咒师她的术式信息和位置信息。 监控器和信号屏蔽器也布置得很好。 各种之前断头的蛛丝被联结,线索在脑海中逐渐明朗,尽管棋局是必输的,但是千沢反而安心了下来。 已知总比未知好。 她已经尽可能跟上慢了太多步的棋局,并且做了能做的最大应对。 但还有另一件事,还让她因为未知而不安——那个时候,明明可以静音偷拍,为什么偏偏要用闪光灯和那样明显的快门声。 很小的一个细节,但千沢知道羂索是和她一样细致的棋手,所以一直抓心挠肝难以放弃思考这个细节,是只是想猫抓老鼠前先戏耍一番,还是——不对…!那个时候杰应该是被那些村民打晕了……他明明可以趁此就夺舍杰……是因为不清楚我和杰之间的联络方式吗?所以保持谨慎?……他这样反而让我有所察觉马上赶去了杰那边啊…突然一道冷光猛地滑过千沢脑海。 千沢正凝着咒力的手一下僵住,寒意从皮肤渗到了骨缝。 在旁边两个还在竭力帮忙的女孩迷惑的眼神中千沢垂首笑开,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咧越开,她低着头,一边浑身发冷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难道,他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除了杰、也想要——我这副术式特殊的身体?——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长岛小姐与我合作呢……唔……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她的真名。” 面容年轻的男子凝思时带着温和的淡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夏油杰方才的质问。 “你在说什么啊…?” “说起来,夏油君什么都不知道呢。” 男人抬起头来,看向夏油杰微微一笑,食指抵在唇面。 里梅和那个不知道是加茂家哪位的家伙正站在他身侧。 那个疑似加茂家族的人神情僵硬,而里梅则是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上下打量着夏油杰身前的咒灵。 羂索看了夏油杰一眼,又垂下了头。 如果有人能够同时看到山顶和这地下室的情况,会惊讶地发现羂索垂头思索的神态与千沢出奇的相像。 凝神,推算。 相隔千里,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都垂首推算着对方的计划。 “只是听说,不,其实是我推算出来的啦。 长岛小姐,似乎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呢。 甚至因为这些就转投曾经的敌人了。” 好奇怪,一句话也没能听懂。 长岛是谁…说起来千为什么会知道羂索那么多情报…他知道悟和千有合作,明明已经全部告知他了,仍然会有被隐瞒了什么的感觉。 第35章 千也隐瞒了什么吗……之前千奇怪的神态不由快速划过脑海。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夏油君看向面前神态自然的男人,突然感觉寒气自发涌上心头。 一张笑容温和的脸,却像是笼罩着层层让人恶心的、氤氲着极致恶意与邪恶的迷雾。 夏油杰感受到了那种让大脑一直叫嚣着危险的违和感。 为什么……不应该趁千不在马上动手吗……悟不在千也不在,按道理至少应该在这个时候消耗他的咒灵啊、不是想夺取他的身体吗… “对我抱着这样的敌意的话,看来怎么也没有办法——” 年轻的男人自顾自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他俊秀温和的眼映着对面神情谨慎全身紧绷的少年。 夏油杰仿佛一下闻到了股馥郁的香气。 像是山林里被劈开的沉香木的气味,又好像夹杂着润湿的香灰的气息。 他恍惚了一瞬,撞进对面男人缝合线下温和的双眼。 嘴一张一合。 缓慢吐出了之后的字来。 “在长岛小姐生前合作呢。” 第33章 四合之山。开战 ============================== “也差不多可以了吧。” 将入冬,天黑得很早,现在不过18:45天就已全暗下了。 风雨欲来,沉着水汽的厚云卷着闪过的电光压在四合之山上,林木不断被狂卷的山风压低,氤氲着水汽。 在这山顶的台地上只能看见弥漫的硝烟,点点火光在迷蒙的白烟中偶尔乍现。 四面八方的子弹都朝千沢这边而来。 飞沙走石,枪声与爆炸声不断,台地坑坑洼洼一片焦黑。 千沢所在之地就是枪林弹雨的代名词,火光和硝烟遮掩了她大部分的视野,但可以勉强看到并没有谁冲上来。 人都隐在射击范围中的林木里。 这样看来有些过分有序了,他们不担心谁抢到她人头拿下所有赏金吗…?好像只是为了消耗她一样。 子弹、手榴弹,各种夸张的远程武器层出不穷。 山顶很快被烧焦夷平,隔着咒力屏障似乎都能闻到硝烟混杂着湿冷空气的味道。 千沢手按在两个女孩头上示意她们停下咒术攻击。 她眼扫过藏在林木间的身影,感觉好像都是普通人,应当是雇佣兵一类的。 “接下这样危险的单……我想,我是有觉悟把生命放在战场上的……你们应该也是吧。” “抱歉了——” 咒力借由反转术式的回路在千沢手中被压缩化为恐怖的能量波,千沢微微垂下眼,手中的亮光凝在她微微闪动的绿眸里,像一弯清月落入绿潭,而后如同流星一般迅速从那绿眼底骤然划过。 一瞬力量聚集时形成的空气漩涡让林木也被气压被压低,像拉到极致的弓弦弯到快要被摧折的程度,但并不用人多担心,在这份力量被施放的一瞬间,过亮的光几乎让人分辨不出颜色,便一切泯灭,音爆带来的巨响湮灭了这一瞬的哀嚎以及血肉骨骼错位被摧毁的声音。 狂风混卷着骤亮的蓝光,在那道亮光飞出千沢手中后,以千沢为中心滚卷着荡开。 她仿佛就是地面上的雷暴,与压低的雷云呼应。 好一会飓风才消散,尘烟散去,山顶已被荡平。 这是抄袭五条悟的术式,试图在攻击中加入反转术式的部分,范围攻击确实很有效,只是仍然要耗费咒力。 血腥刺鼻的味道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形成一种让人很反胃恶心的气味,一同被山风吹得扑面而来。 千沢眉眼淡淡,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快速从衣袋中抛出个咒灵球出来。 由于在夏油杰面前不用掩饰为普通人,她并没有再把咒灵球藏到体内。 咒灵球在空中被抛得转了一转,贴着的【1】蓝色标签在空中一晃而过,随着咒灵球的骤然破碎在风中飘飘摇摇。 千沢一刻不停地用【苍】转移去地下室。 狂风消散,便只有雷云压顶的寂静台地上,血腥味刺鼻得要命,被夷平的地面染上了血黑的颜色,那个【1】的标签在空中飘摇旋转,最后落到了枷场美美子茫然伸出的手心上。 “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另一边, “轰——!!” 夏油杰坐在漂浮的咒灵上从尘烟中飞出,衣服上多处划痕裂口无一不说明着之前的凶险,出血量较小的伤口血液只是把周边的黑色布料洇湿了一点。 在夏油杰的背后,之前神像洞穴所在的山居然被拦腰摧折,巨大的尘烟中隐隐可见冰晶的反光,瑰丽的透明冰块攀附在山体的截面上,寒气森森。 夏油杰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操控着咒灵飞速躲开了身后追来的冰箭。 那个被称为里梅的咒术师,之前千有提过他的术式……操冰术式吗,真是超规格。 他的咒灵本身在对上伏黑甚尔后就折损巨大,在这几天重新收集也还没来得及补给多少,刚刚和里梅的对战又已折损了不少。 不过还算能够应付。 夏油杰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远处站着的年轻男子。 那个似乎是加茂家的那位一直没有加入战场,而是立在始终站在山崖顶的羂索旁边,夏油杰能够察觉山谷两边的崖顶似乎有不少咒术师的气息,但是他们都并没有加入战场。 四面包裹着的隐秘的咒力气息,有如沉沉的暗网,把他把玩在手心戏弄一般。 他此刻还能应付得这样轻松,是因为羂索并没有出动全力。 他在等什么……心底隐隐有了个答案,在又一次看向羂索时目光骤然和年轻男子对上,夏油杰心一跳,下意识操控咒灵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夏油君在想什么,在想长岛小姐吗?” 又来了……是指的千吧,为什么叫【长岛】? “这什么表情呀,夏油君。 你应该知道长岛萃吧。” 夏油杰按了按眉尾,露出个笑来 “是想离间吗?抱歉哦,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呢。” 这是假话,虽然当初悟发布悬赏令时除了伏黑那另一个诅咒师并没有登记上姓名,但是在之后对诅咒师方面的调查中,大概只有那个叫【长岛萃】的少年最能对的上号。 姓名,性别,样貌,身高体型都是很不同的。 长岛萃和千……过于离谱反而让夏油杰下意识有了几分疑虑。 年轻男子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质疑他这句话,而是继续道“那我称呼她为长岛小姐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巨大冰晶凌空破开尘烟,白发的少年冷漠的脸从烟尘中现出。 “还要聊到什么时候啊,你们。” “里梅也稍微休息一下吧,稍后才是硬仗哟。” 羂索目光远远看向某处山头,嘴角带着笑继续道。 “长岛小姐真是有让人很惊艳的术式呢,无论是【吸收他人咒力为己用】还是【能够消除咒力攻击】,都是很让人心动的术式呢。 而且应当不止如此,她应当还——” 夏油杰的身体随着羂索轻慢的、像是感叹一般的语声而逐渐冰冷。 而羂索的话音被突然的爆炸声截断。 羂索注视的那座山顶上骤然爆发出巨大的蓝光,久久未消。 那剧烈的光彩亮在羂索弯起的眼中,一时分不清那眸光是被光点亮还是他自发的喜悦。 “这样快就下了决断吗?” 羂索终于看向了夏油杰,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的笑意,轻快地道“夏油君,有人要来救你了哦。” 不知道为什么,轻快的咬字仿佛让人一瞬幻听 “有人要来送死了哦。” 二人都对这个来人心知肚明。 夏油杰低头咬牙,脑海混沌的思绪里勉强分出一点想到,千果然不会离开。 【我和五条悟立下了束缚来守护夏油君的性命的,所以这次我一定会拼死守护的夏油君哦。 】【哈哈醉酒的杰我也会守护好啦。 】【我们是同伴,有什么尽管可以依靠我。 】………夏油杰突然觉得山风很冷,好像寒风吹进了之前被千沢治愈好的额上伤口,脑袋里好像电光闪烁,噼里啪啦的刺痛。 而在羂索始终注视的地方。 一道蓝光像神灵射出的箭矢一般撕裂空间猛地砸到谷底,飞石骤然四溅碎开,尘烟中黑发少女的身形慢慢闪现,表情冷漠的少女手臂上缠绕着三节棍,随着少女手上的动作双节棍如蛇一般灵巧地在少女手臂上游走,却又带着破空凛冽的杀气驱散尘烟。 羂索低头笑着挥了挥手,像是对突然出现在谷间的少女致意一般。 只是他手刚落下,山崖两侧就突然出现了乌压压的一片人来。 “不是吧,你还能叫这么多诅咒师来送死啊。” 千沢看向羂索,坦诚地疑惑道。 按理她刚刚在山顶展现过实力,就是还有追着悬赏令而来的家伙,也应该有些望而却步吧。 第36章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千沢略略一晃眼,却隐约觉得这些人神情都有些怪异。 “长岛小姐,真是好勇谋,这样也要单刀赴会吗?” 千沢扯了把游云,五亿的价值让她心安定了下来。 她抿着嘴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羂索继续道。 “嘶……你似乎去补充了些咒力呢。” 千沢之前不敢在夏油杰面前用咒灵球补充咒力,但是在去到山顶时便趁机把所有储存的咒灵球都用上了。 千沢只是笑,也并没有反驳,她的气质和离开前差别很大。 夏油杰下意识想到,他见过的千无论如何都是亲切的,她或扯谎玩笑或没心没肺,但是都能让人察觉到她对人的关切。 哪怕千沢冷脸他也不会觉得陌生。 只是此刻带着淡淡笑意的千沢反让他看不透了。 千沢并没有回应夏油杰的目光,羂索继续道,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点很好奇哦,在那次你和五条悟大战之后,你们似乎都学会了反转术式吧——” “听说五条君最后能够用反转术式而让自己咒力达到取之不尽的程度……长岛小姐,似乎并不能呢。” 千沢为羂索过分敏锐的猜测微微一僵,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挠了挠眉梢轻轻笑了笑。 “马上就想杀掉我了这个时候还要竭尽所能套情报榨干我的价值吗?” “哈哈哈只是对长岛小姐太好奇了。” “我还有个好奇的地方哦。” 像是真的对什么感到好奇一般,那张缝合线下俊秀温和的脸上眼睛微微睁大,亮着愉悦的光笑道。 “为什么还是要过来呢?” 他轻轻举起了手,一边笑着道 “我以为此刻你应该都看清了我的大部分计划了吧?” 一边抬起的手又慢慢压下,咒力从四方逐渐激涌,那些诅咒师随着男子字字落下慢慢做出了备战的危险姿态。 四合之山,有如四合之网,网底的千沢抬头,并没有看向一旁悬浮空中的夏油杰,她只是看着隐有雷光的沉云笑了笑。 “总也要试试五条悟那种一力破万法的自信嘛。” 第34章 四合之山。目光 ============================== 不管怎样,千沢想,她暗自绷紧肌肉蓄力,咒力潜游在身体中。 和夏油杰交换位置是最重要的,她的术式只有在对上里梅这样的咒术师时效力是最大的,不,只要赶到夏油杰身边就好了。 她就像一个buff一般,只要在场就能够发挥超规格的作用。 所以——只要赶到杰的身边——不管如何…不管有什么,请在此刻,只在此刻—— “杰——” 夏油杰混乱的心神被这一喊惊得心骤然一跳,他猛地扭头看向千沢,少女那双眼迸发出逼人的光芒,绿眼像切面无数的绿钻在光下发出过分的粲光,亮得这双眼只在夏油杰心头烫了一瞬。 一瞬的心悸让他微微张开嘴,唇面蠕动着还没吐出什么,那双明亮又包含了复杂光芒的眼睛就一下被一张温和的笑脸挡住了。 他眼里最后的场景就是千沢被那个加茂家的家伙拦住时露出的一瞬空白错愕的神情。 “我们聊聊吧,夏油君。” 穿着鼠灰色和服的青年稳稳挡在他面前。 随着羂索话音落下,千沢跳开的地面上前被钉出一排锋利血箭。 ——千沢…其实也是能够再使用【苍】瞬移到夏油杰身边的,不过那是下下下下策。 因为她的咒力,可以支撑一次【苍】,也只能支撑一次【苍】。 加茂化血为针落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刻意控制咒力加强身体的千沢只躲了致命伤,绵绵的血针在她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划出重重裂口,粘在她身上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血,千沢被血液滚烫的温度烫的一颤,一瞬脑海里过了很多思考,众多闪念过心,最终浮现在心头的只是一头白发,戴着墨镜笑容讨打的家伙。 “虽然……” “我很不喜欢……不,我不会失约的。 “失约这个词落下,仿佛一瞬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千沢脑海中,激起一片尘沙。 少女的绿眼一瞬涣散,额上的血珠随着她的怔愣一下滚落在她眼睫上。 千沢茫然地眨了眨被血黏住的眼睫。 视野中仿佛一瞬晕染开一片陌生的血迹。 …什么…千沢来不及捕捉一瞬闪过的记忆片段,更来不及回味胸腔好像一瞬被掏空空落的恐慌,她迅速躲开下一把血箭,脑袋混沌又清明,清明的部分下意识操控着身体,如同被电脑控制一般,她躲避的动作精密而冷静,眼也下意识试探找寻着可能的突破口。 她像很从容地在不断落下的攻击中游走,只是左手不自然地痉挛了下,那一瞬她脑海里出现的是透明包装的金盏花束。 还没能查看的、…发来的生日祝贺邮件。 —— “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聊的吧。” 里梅退到了一边,似乎是为了给羂索留出讲话的空间。 面对着面前微笑神秘的青年,夏油杰退了些保持距离警惕地绷紧肌肉,面上却是扯出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来。 “啊,我以为夏油君会很好奇的呢,毕竟现在正主也来了,你不好奇吗,长岛小姐的事情。” 羂索微微眯着眼,过密的睫毛一掩,便是重重阴影,笑眼深邃不明。 “你是想说…” 这个家伙真像邪教头子,夏油杰听着羂索诱导的话下意识想到。 羂索笑容温和,嘴上却快又直接地打断了他,尽管是这样失礼的举动,配合着他低沉缓缓的声音,又好像是很温和有礼的。 夏油杰在羂索低缓话音落地的一刻好像一瞬又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像香灰混着湿檀香的醇香。 “长岛小姐,就是长岛萃啦,和六眼大战一场的那位哦。” 隐隐悬在重重迷雾后的猜测终于落地,夏油杰只是在这句话后心颤了颤,并没有什么感觉,悲愤、震惊、迷惑,都没有,心空落落浮沉在一片迷雾中,有些凉而漂浮的感觉。 夏油杰脸上扯出一个笑来。 “什么啊…” 夏油杰大脑钝钝地想着,不过是想说千是那个诅咒师而已,不过是想说悟骗了他而已,不过是想说千杀了小理子,她全是骗我的,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种话,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这样想着,夏油杰感觉大脑好像更痛了,又冷又痛,像冷刃割着脑仁一般。 他又怀疑额头上被千治好的伤口裂开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像是带着笑的。 “那又怎么了呢。” 也带着点颤。 是真冷啊。 —— “五条前辈…说让我们拿行李,但是前辈人呢…” 东京机场,黑发乖乖头的少年有些迷茫地挠了挠鼻尖,看向自己的同期。 “那家伙本来就是那样不靠谱,去问问机场人员吧。” 从夜色里走出的七海疲惫地拍了拍自己还没习惯五条悟品性的同期,熟练道。 在二人路过并未注意的地方,一个白发的身影几乎闪成了一段残影,迅速从机场外掠空而过。 五条悟只是偶尔停下几秒看看那个家伙发来的经纬度坐标和目前所在地的差距,扶了把墨镜,忍不住道。 “怎么又要下雨了啊…真不想…” 另一边刚刚提着怨种学长的行李走出机场的七海,他神情疲惫。 “真不想加夜班啊。” ———说着 “那又怎么了” 的夏油杰,脸是极苍白的颜色,他的眼也随着他的话飘忽了一瞬,整个人在他还未察觉时便下意识卸力怔愣。 而就在这时…羂索黑浓的眼睫眯了眯。 夏油杰长久以来的危险预感猛地拉响警报,背后发紧,像有鹰鸠之类的利爪紧紧抓住了他后背一般,心惊之下夏油杰迟钝地偏过头。 只来得及看到远处千沢错愕的神情。 她似乎想朝这儿奔来,加茂的血箭肉眼可见的、直接碎开咒力猛地涌入千沢的身体。 啊……是真的能吸收别人咒力啊……在最后时刻夏油杰闭了眼,没等到后背上的致命一击。 而是一具柔软的躯体猛地撞上了他的背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他们相接的地方浸入贴肤的衣料。 千沢看到埋伏的狙击手红点落到夏油杰身上,而夏油杰居然毫无防备的时候又惊又怒。 身体比脑袋更快地吸收了面前加茂攻击的咒力发动【苍】瞬移了过去。 大脑和身体能够做的最快反应就是发动所有能用的咒力瞬移为夏油杰挡住这一枪。 千沢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在痛感下几乎要被扯断的程度,血不断从腹部滚涌出,她喉头含着口腥血,干涩的厉害。 借着残力,千沢猛地扳过夏油杰肩头,五指指尖真如利爪一样狠狠刺进夏油杰肩头衣料里。 第37章 夏油杰第一次看到千沢这样全然被情绪占据的眼睛,怒火把这双绿眼点亮点烫,烫的像要从他眼底一直烙进心底。 她一开口就是从咬紧的牙缝里涌出的血气和热气, “笨蛋!!你的咒力屏障呢!这他妈是战场!!” 灼烫的血腥气和愤怒晶亮的眼,清冷的人一下被染得鲜活无比,而夏油杰还来不及反应少女就快速地把他推开。 里梅的冰晶如同一条白练直直贯向夏油杰刚才所在的地方,而在夏油杰被快速推开后白亮的冰柱就骤然碎灭在千沢的绿眼中。 千沢很快用这点吸收来的咒力封闭体内的出血口。 由于子弹还在腹部,没有办法用反转术式。 她只能减缓出血的时间。 咒力…很糟糕了。 “长岛小姐,你这样还能撑多久呢。” 她瞬移过来救夏油杰是意外,而对于羂索好像不是。 里梅和加茂很快跟着缠住了反应过来的夏油杰。 那些诅咒师也围拢了上来。 不过那些诅咒师比起说是攻击夏油杰,更多的好像是想阻断她的视线让她无法使用术式。 千沢脚步有些虚,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她身后没有什么可以靠着的地方,但她也不愿在羂索面前倒下来。 拳头就抵在缓缓渗血的腹部。 “长岛小姐的咒力也不多了吧。” 缓步走到她面前的男人高了她许多,她的身体很快被阴影挡住,千沢省力地垂着头,没有理会羂索。 而她抵在腹部的拳头一下被捉住,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几乎马上就要脱力摔倒,又被人揽住了。 “现在…杀我不最好…?” “反正长岛小姐都是要死的,不如先这样轻松地相处一阵吧。” 千沢腹部的手被移开后血就不断地涌出,滚烫的,汩汩的,总感觉好像带走了身体剩余的热量。 她脱力地瘫下来,像小孩一样被羂索抱在怀里,生命力流失的虚弱让她对于这种亲密距离的不适都生不出了。 羂索怀里有种很馥郁的香味。 她混沌地想着,有些熟悉。 像香灰和湿檀香,很熟悉。 但是大脑里已经没剩多少清明突破迷障。 “长岛小姐,如果再过几年的话,说不定能成长为胜于六眼许多的人物呢。” “也正是怕这样的可能,所以我不得不挑这个时间点提前下手了。” “只是长岛小姐,我对你还有很多疑问呢…” 千沢兜头像被沉重的困意压着,脱力、身后温热的躯体、温暖的香味,一切都驱使着她眼皮想要沉下。 羂索是想要得到情报再杀了她拿到她的躯体吗…腹部的致命伤被人用反转术式治愈着,然而并没有人取出那颗子弹,只是粗暴地用这种方式止血,挑战着千沢普通人的体质。 千沢不得不输送剩余的咒力为自己吊着命,不至于在羂索这种粗暴的止血手段下提前死去。 “原来…这对你没用吗…” 在死亡边缘运作的大脑把羂索的低叹略过。 她勉力注视着被那些诅咒师围住的中心,偶尔有冰屑和血液飞溅的地方,她只要存在于战场,就能禁止敌方咒力使用,只需要一点咒力为她吊着命保证她的存在…她就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如果让她看到他们的咒力使用,或者…千沢眼睫颤了颤。 如果杰能够驱使一个咒灵落入她的视野。 她就可以…像是呼应千沢的心声,战场中心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千沢只看得到一瞬翻飞在诅咒师群头顶的咒灵血肉,便突然闪过寒气森森的白汽。 亮光骤起的一瞬,一双手掩住千沢的眼,然而更快的是千沢的动作,她暗自积蓄的所有力气在此刻彻底爆发时,她迅速打下羂索的手,然而里梅的咒术已经过去,她并没有看到什么。 而此刻空中恰好弹出个人影。 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千沢的心开始狂跳,在激烈如鼓的心跳声中,她挣了挣,还是被羂索揽住。 不过羂索却没遮住她的眼了。 所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夏油杰往这儿看来。 她满身是血被羂索桎梏的狼狈模样已经印入了夏油杰眼里。 她目光灼灼,像濒死时最后的光芒。 杰——她想喊,但是完全没有那样的力气了。 只能紧紧盯着同样注视她的夏油杰,而她看到少年目光闪了闪,撇开头,又落身入战场,再也不见。 一双手慢慢攥紧了心脏,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的窒息感如潮水涌上,一路涌上的是沉沉的疲惫。 为什么呢,救她的话她很好用啊,这样杰更能得救啊,为什么。 反转术式在少女迷茫的注视的目光中悄然解除,咒力耗尽的少女无法再制止腹部的血流奔涌。 在檀香味的温床中。 千沢逐渐涣散的绿眼最终被一双手盖住了。 第35章 四合之山。迷香 ============================== 羂索抱起了彻底脱力瘫下的少女躯体,逐渐丧失自身温度的躯体在他怀中还没有彻底冰冷,为了防止尸体腐化,他一边向尸体使用反转术式,一边抱着少女往前面的战场走去。 年轻男人缝合线下的双眼弯弯,温柔地把少女垂下的手臂揽回,他看着面前的战场,没有低头,绕过少女脑后的手指像是很爱惜一般地抚摸着少女已经完全闭合的眼皮。 “真是可怜啊,最后看到的居然是那样的画面。” 他含着笑,微微蹙着眉笑也是温和的,浓黑的睫毛让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其实一切都是故意的,挡住长岛看向里梅的术式是为了不让她吸收咒力。 而故意没拦下她让她看向夏油杰,不过正是想让她走进他为她写好的最后剧本。 不是很有趣吗?被自己救下的人放弃什么的。 最后那样茫然的表情真是可爱。 “其实也有转机的,只是没想到你果然这样特殊…” 羂索低低地念叨着,他抱着少女缓步向前走去,闲庭信步,外围的诅咒师神情有些呆滞地为他让路。 随着他的移动,窸窸窣窣的,流沙一样的香灰从羂索和服的袖口流下。 最后要落出的是一块像是燃烧过的古怪咒物,羂索在它快要落地的一瞬接住了,抱着一个人倒不好放回袖中暗袋,他眼睫颤了颤,便把快烧尽的那块咒物换手先塞到了千沢的领口。 光洁白皙的脖颈,与丑陋的咒物映衬着。 如果千沢还能睁开眼,她会发现这块像是烧了一半的咒物,与她之前求来给父母用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 浓郁的香味从这块咒物的烧痕处氤氲,是类似香灰又夹杂冷湿檀香的味道。 羂索是在那天跟踪长岛时发现这种东西的咒力残秽,他远比千沢更精通咒力残秽的追踪,于是很快指使手下找到了那个咒物制作者。 虽然那个家伙的术式好像一个月只能制作两个咒物,而那个月的份额也全被千沢拿走了,但是羂索还是扬着张笑脸逼迫他拿出了以前的一点残余,很小一块的残次品,不过对于羂索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研究咒术近千年,花费了几天就改进好了那份残次品。 在羂索的改进下,它精神暗示的力量几乎被发挥到了极致。 羂索把它用在加茂家的那位身上实验了下,在那些被悬赏令骗了的诅咒师与雇佣兵身上时也试用了。 这东西似乎对于咒力水平越高的人效用越浅。 这种东西控制普通人很容易,对于咒术师有些许困难,但是用些手段做些精神暗示还是很有效的。 尤其是在人精神脆弱的时候。 加茂家那位本身就被他吓了一遭,精神不稳,比较容易就被彻底侵蚀了意识。 而他就用加茂再恐吓了一番那些水平一般的诅咒师,加之些言语暗示,也很轻易地控制了他们的精神。 但是长岛和夏油杰不会是这样容易被侵蚀的乌合之众。 为了掩饰,他用咒力燃烧咒物,馥郁的香味随着他注入咒力的增加而扩大范围。 千沢刚来山顶时其实注意到了,不过她异界而来的无咒力灵魂天生对咒力的一切攻击侵蚀免疫。 故而她没有受到影响,缺乏的咒术经验也无法解答这种诡香。 夏油杰只是因为羂索香味的范围扩得太大,咒力稀释了太多并没有察觉。 羂索也想到了过大的香味范围可能削弱效用,于是单独与二人凑近相处又试了试,夏油杰似乎是很有受到影响的。 精神越脆弱越混沌,越容易被香味入侵。 于是羂索安排了村民的背刺,祭台的场景,然后让里梅攻击。 一切顺利得有些无聊。 不过中途被长岛打断了。 他顺带也实验了几次,给长岛精神施压,让她咒力耗尽,仍然不能侵蚀那家伙的精神。 第38章 不过也没关系了。 本身这样做也只是想分割她和夏油杰而已,如果他俩真的合作起来他也很难成功下手。 夏油杰被侵蚀或者是她被侵蚀,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继续选定了夏油杰。 只是还是稍微有些不甘在,这样把长岛杀死总让他觉得浪费。 于是他也隐隐抱着种期待等待。 等到长岛精神紧绷到临界点,又耗尽咒力接了一枪,等到她濒死脆弱,被他言语暗示的时候…都失败了。 直到最后似乎仍然一丝一毫的影响都没对她造成。 她果然是特殊的。 羂索不得不放弃了活捉再控制的心思,便放弃用反转术式维持她的生命,让她最后落入他编写的死亡剧本。 虽然很可惜,但是还是请你死亡后与我 “再会” 吧。 ——羂索走到诅咒师重重围绕的战场中心时,夏油杰居然还在支撑。 真是令人惊叹,里梅是很出格的咒术师了,加茂那位虽然不如现在的嫡系一脉也是极厉害的。 还有这么多诅咒师阻挠,居然还能支撑。 羂索想鼓掌,不过抱着人他只能扬起笑往里走了走。 夏油杰头脸都很狼狈,一张冷白的脸上都是惊心动魄的血污,被血黏住的刘海随着咒力炸开的旋风在他眼前荡了荡,那双凤眼此刻很清明,目光紧紧凝在羂索怀中的人身上。 如果夏油杰真救了长岛让长岛有机会加入战场,那他倒真可能不会如此狼狈。 羂索无所谓地想着。 在夏油杰冷凝的目光中环着千沢脖颈的手摆弄着她领口的咒物,掌侧擦过光滑微凉的肌肤。 “她…” 里梅和加茂都退在了一边。 那些被操控的诅咒师也顺着他示意的眼神退开。 战场中心一下就空开,留着羂索与夏油杰面对。 冷风萧落,此刻沉沉的夜云里倒没有闪烁的雷光了,只是阴沉地压着。 像棉絮慢慢缠裹紧人的心脏一般。 夏油杰的声音很哑,像风沙里卷来的。 “她死了么。” “嗯” 羂索点头,又忍不住笑开,年轻人俊秀的眉目都是发闪的笑意。 他声音轻快, “可别全赖我啊,夏油君。 你知道你刚刚的视而不见也有自己的心意吧。” 夏油杰如今已经察觉之前一直混沌飘忽的思绪中的不对…夏油杰想扯出笑,但不能,嘴角有些僵硬,只得微微垂眼。 “所以之前来高专的那几个高层也是被你控制的?” 秋风萧落,夏油杰感到真切的冷来。 思绪很清明,大概没有这么清明过。 垂下的目光落在男人怀里的少女上,那张脸沉静苍白得陌生,眉眼都是宁静的。 夏油杰脑中闪过最后少女灼烫的眼神。 “长岛小姐调查出来的吧,幸好先解决了她呢。” 羂索垂下的眼竟有几分温柔的赞叹,二人的目光一瞬都落在像沉睡过去的少女身上。 “埋了这么多年的暗棋,没想到不是被你们咒术界的查出来,而是被个外人顺藤摸瓜了。 不过才几天…!” 羂索的语气分不出是赞叹还是庆幸,不过喜悦在他脸上倒是很清晰的。 “幸好只有长岛小姐只有一个,而唯一这个也——” 夏油杰的攻击来得太突然,被一旁的里梅挡下了。 而羂索抿了笑,想挥手再使唤诅咒师他们,手在空中顿了顿。 目光一瞬错开千沢衣料里的咒物。 “在杀我之前,想问问夏油君,你之后还会回高专吗?” 夏油杰闻言明显身体僵了僵。 羂索看到夏油杰的表情就知道他的选择了,脸上再次露出点轻快来。 说实话有了长岛的躯体他便不太想杀夏油杰了。 因为五条悟那边在长岛的计划下明显是对他夺舍或夺去夏油杰有反制措施的。 而他现在拿了夏油杰躯体就是有咒灵操纵术目前也不太用得上,他计划还没有到位,夏油杰能力也还没成长到好采摘的地步。 他这次计划只是因长岛的出现有了危机感,一面想要在五条悟他们三人成长起来前打压,一面也是想得到他们更详细的情报。 计划已经成功,或者直言,不能更成功了。 羂索更想放过夏油杰,让夏油杰再成长些,等到他计划到了能够谋取天元的时候再夺舍。 一面也是夏油杰注定要叛逃与五条悟对立,让夏油杰可以分散些五条悟的注意,让五条悟暂时找不了他麻烦,他也好把咒术界被长岛萃刨出来的那些暗线收尾。 羂索思考不过闪念,他手放在千沢后仰的脖颈上。 “走吧,里梅。” 羂索只叫了里梅,被他操控的其他咒术师便随着他的指示团团围住了夏油杰。 “留下…!” 呜咽的风声模糊了少年本就有些含糊的声音,乘着咒灵的少年破空而来,而其下乌压压的诅咒师如同黑色泥沼的巨手不断拉扯阻扰着他。 在一片咒力爆发的光芒中,夏油杰险之又险地躲过追击,目光紧盯着羂索的背影冲去,在不过一臂之距时,他下意识伸出手,一切好像都在此刻放慢。 他无比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少女的眼睫随着羂索自顾往前走的动作微动,总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有一双神采奕然的绿眼睁开,冷静坚定又漂亮。 夏油杰喉头发紧,而在触碰到男人背部衣料前,彻骨的冷意让夏油杰霎时顿住,晶莹的冰墙骤然横断在他面前,但凡他方才手多伸了一寸,便会被从天降下的冰墙碾碎手腕。 而就这一刹,夏油杰又很快被地面蜂拥而至的诅咒师缠住,重重的人影逐渐掩住他的视野。 人影重重,黑色缝隙中散着森森寒气的巨冰如同晶透泛蓝的水晶,在一切阻挡的间隙,他看到男人怀抱中的少女无力仰落脖颈,露出的那张脸安静得陌生。 背对夏油杰的羂索脸上露出点微妙的笑,垂眼眼睫就一片神秘的阴影。 他面前出现了一道撕裂空间的漩涡,羂索迈了半步进去,里梅也接着跟上。 却突地一顿迅速抱着少女跳至远处。 而里梅快速筑起的冰墙也被摧枯拉朽地炸为一片冰雾,羂索低头看了看刚刚他所站立之处炸出的深坑,又看了看怀里面无血色的少女,最后才抬起头看向一片迷蒙的冰雾。 “五条君,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 第36章 四合之山。决裂 ============================== “不顾及我,总得顾忌顾忌女孩子吧。” 羂索示意性地抬了抬臂弯,怀中的少女被晃得那张脸侧滑正对向了五条悟,长长的睫毛掩着,很安静。 五条悟墨镜下的眼转在少女脸上一瞬又移开。 “五条君,你是怎么过来的?” 五条悟挡在夏油杰面前,墨镜后的眼斜睨了眼夏油杰,抿了抿唇。 “有人给我发了求助讯息,我就来了。” “那么早吗、什么时候…” 羂索语气沉凝,目光凝落在少女惨白的脸上。 “啊,是在被我偷拍后就马上给你发了消息啊。 山顶的确没有被信号屏蔽。” “不愧是她,令人惊叹的反应。” 羂索笑了笑,又很快淡去。 他信号屏蔽器也做不到这四座山包括山谷村庄都囊进去的范围,只注意了村庄那块。 倒真没想到长岛在山顶就迅速给五条悟发了消息。 五条悟手里攥着个【1】的标签。 拇指搓了搓失去粘性的薄纸又放回衣袋。 某人之前让他记过她标号为【1】的咒灵的残秽,当出现这种残秽,一面是想告诉他追踪残秽就能找到她。 一面则是暗示着另一个信息。 她可能不得不暴露【吸收咒力】这个术式特性了。 所以来时在自称枷场美美子的小孩手里拿过标签时,五条悟就有了些预感。 五条悟轻轻笑了笑,他没有看一身惊人血污的少女,而是直视着羂索。 “没有我会居然惨成这样啊。” “快放下这家伙的尸体吧,羂索。 怎么可能让你夺舍啊。” ——在五条悟试图展开还不太熟悉的领域前羂索就很快做了决断。 冰冷的尸体被一下抛了过来,在五条悟下意识接住来物前羂索便带着里梅和加茂踏入了漩涡。 五条悟怀里骤然多出一副少女的躯体来,冰凉的温度让他微微一颤,在羂索逃离前他下意识快速瞥了眼少女的脸又转向羂索逃离的漩涡门。 脚迈了半步踟蹰地在地上擦出条线,最终还是没有抛下少女的躯体去追羂索他们。 “倒是给我醒过来啊,这个时候这么拖后腿么。” 第39章 羂索走后五条悟蹙着眉,像是真的很苦恼一样,他抖了抖怀里的少女,又毫不绅士地拍了拍她的脸,最后又试图输入咒力刺激。 “嘛,到底是怎么启动的啊。 真是麻烦啊。” 夏油杰在旁看着好友的举动,微微吸了口气,面色静默如水。 五条悟的举动就好像千沢是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好像这样刺激到关键开关一样就会启动一般。 还是这样熟悉的不着调。 但夏油杰已经没有办法对友人扬起笑了。 在五条悟准备把千沢举起摔在地上试探所谓开机方式前,夏油杰和往常无异地,低声无奈道。 “好歹对别人尸体尊重一些吧,你的六眼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征了吗?” 背对夏油杰的五条悟抿了抿唇,他没有办法向夏油杰解释,他其实看到过这个家伙明明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又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说实话他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这次这家伙还能不能像那次一样醒过来。 只是,想避开【长岛千沢死去】的事实想避开【为什么她死去了】【是谁直接或间接杀了她】……【这个谁有没有…夏油杰】这些问题。 五条悟还是那个五条悟。 而夏油杰彻底堵住了他逃避的空间,他在等着五条悟的发问。 五条悟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千沢标签【1】的暗示,现场的咒力残秽,怀里这家伙所有的备用咒灵球都没有了。 事实很简单也很清楚。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问出问题。 而当是夏油杰等着五条悟发问,而不是受隐瞒的夏油杰向五条悟发问时,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千有背叛你吗?在这次中?” 夏油杰答的很快, “没有。” 下一个问题过了会才来,夏油杰也是第一次听到五条悟这样滞涩的声音。 “那她是杰杀的吗?” “不是。” 在五条悟背对他的肩背肌肉将松时,夏油杰诚实道, “她舍命救了我,我能救她,但我没有。” 很短的一句话,以至于很快就被五条悟收入了耳中。 好像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又有些不太明白。 冷是从怀里冰凉的躯体一直刺进指尖,最后冻得心脏都猛地一颤。 五条悟喉头有些发干,还没来得及发声,却又被夏油杰的话把声音压回了发涩的喉头。 “她身体里有一颗子弹,记得帮她取一下。” 这是夏油杰这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夏油杰便独自转入了夜色中。 而五条悟没有回头。 ——五条悟有些不敢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不能土葬不然可能有羂索来偷盗尸体……如果选择火化是不是要问问亲属?她的父母…说起来她有家人吗?好像她和小理子那种无父无母的人不一样,似乎是有在意的人在世的。 之前她好像提过有给自己买过保险,不知道保险单在哪里。 ………在混沌的思绪中,五条悟抱着少女冰凉却仍然柔软的躯体瞬移到了枷场姐妹在的山头上。 而那座山头上已经没有了两个姐妹,只有一道五条悟很熟悉的咒力残秽。 不用急着赶路的五条悟此时才能坐下来,平静地在夜风里环视这片被反转术式的能量彻底夷平的山头。 他的声音被卷在冰凉的夜风中。 “原来你真的学会了啊。” 没有回答。 ———另一边,夏油杰牵着两个衣着都很破烂脏污的女孩走出了四合的深山,用咒灵载着两个女孩飞向市区。 “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 “那个姐姐您知道、您知道那位恩人的名字吗?” “…” “我们还能再见到她吗?” “…” “您的包似乎在振动…” 坐在咒灵上的夏油杰终于有了反应,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开。 看着来电却怔了怔。 在他没有注意时他已经点了接听。 “喂,您好…” “那个蛋糕…已经不用了。” “很抱歉,我知道,嗯,那个蛋糕已经不用了…啊,我已经想清、” 夏油杰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枷场姐妹突然有人应景地发出肚子的咕噜声。 夏油杰抬头就正对着枷场菜菜子有些窘迫又隐隐带着期待的清亮的眼。 夜晚里像水光清亮的招子一样。 夏油杰一下想到了一个醉夜时模模糊糊中看到的另一双眼。 “嗯…好吧,蛋糕留下,我马上来取。” 之后夏油杰在店家看着他满身血污惊恐的目光中提走了蛋糕。 找了个空地让枷场姐妹吃着蛋糕垫肚。 枷场姐妹被少吃短喝地囚禁了很久,饿得几乎用手抓狼吞虎咽,夏油杰下意识道“深夜吃甜食吃慢点,不然不好消化。” 只是他话一出口便愣了愣。 垂首目光落在手中的蜡烛上。 数字15的蜡烛等不到今天应该点亮它的人。 2006/11/1长岛千沢死于至冬的15岁。 ——— 第37章 四合之山。真相 ============================== 家入硝子在看到自己不着调的同级居然抱着女孩子时是震惊的。 在发现那个女孩子是尸体时她拿着医书的手一抖。 在听到五条悟让她给尸体取出子弹时,家入硝子手中的医书啪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五条悟把女孩放在医务室床上,家入凑近看后很快认出了这个女孩身份。 本身就是医师,熟悉人的骨相,加上身为女孩子本身就对长岛千沢之前的化妆伪饰很敏感,所以家入硝子很快认出了躺着的这个唇色苍白闭着眼的少女便是之前威胁她的诅咒师。 她微妙地看了眼自己的同级,没有说什么,安静的医务室里一时只有手术刀等器具磕碰时清脆冰冷的声音。 家入剪开少女衣物,用剪刀刀背掀开少女的衣服时却突然顿住。 少女虽然外衣被炸得破破烂烂浑身血迹,但是衣服剖开里面的皮肤都还是光洁的模样。 家入硝子察觉到了其中熟悉的反转术式的味道,微微挑了挑眉,在看到同级那抿紧的唇线时,眼里调侃的笑意也收了。 “悟,你不知道子弹在哪儿吗?” 家入硝子让开了些身,在医生眼里是没有性别的,而且六眼也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必要。 少女被剪开的衣服下皮肤光洁,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没有了体温与心跳,会让任何人误以为她还活着。 “这样,难道要我全身都剖开一遍吗?” ——一直呆愣一旁五条悟也像才反应过来怔了会,然后转到屋外给夏油杰打去电话。 幸而夏油杰还没有来得及拉黑他,那边刚刚带着枷场姐妹找到了住处,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东京又下了雨,这次还有雷,在云层里潜伏多时的雷终于落下,激烈的电光如同要劈开天地一般闪动在风雨中。 二人的声音都被风雨吹得飘飘摇摇的模糊,都在室内,却都好像感受到了风雨刺进的阴冷。 “喂,她子弹在哪儿啊。 羂索用了反转术式,她身上没有伤口了。” 可能因为风雨过大,那边的声音滋着电流音仿佛从另一个频道传来的一样。 “…是腹部。 看衣服弹孔可以看出来吧?” 夏油杰声音有些疲惫,到后面带上了点怀疑。 五条悟回得很快, “她衣服上弹孔不止一个。” 便又一下静得只有风雨嘈杂的声音。 风声呼啸着飘卷过音孔。 是夏油杰那边开了窗。 雨丝粘在他直垂的睫毛上,凝了层模糊的白雾。 “是伤在腹部。” 夏油杰的声音很平静地在风雨声里飘卷。 “悟,跟校长他们打声招呼吧,我以后不会回去了。 你以后也不用再和我打电话了。” 话说完,听完,二人都静默了会。 这是有些窒息的静默,幸好还有风雨足够嘈杂模糊了这段空白。 像有火炭硌在人喉头,发紧得近乎疼痛。 很想把滚烫的疼痛的东西从喉咙吐出来,但是仍然只能压在喉头让棱角锋利的炭块把喉咙处的肌肉割得流血。 “知道了。” 没有人说再见,电话便被相隔甚远的二人同时默契地挂断。 在垂落身侧的手机屏幕还没有熄灭前,一点烟光也凑了上来。 家入硝子衔着根烟走到了五条悟旁边。 同样的风雨夜。 她夹着烟吐出口白圈才哑着嗓慢慢道 “杰不回来了?” “………” “是因为那个女孩儿?” 第40章 “她是为了杰死的。” “………” 家入硝子又吸了口烟吐出,她手微微拢着火光避开风雨,感受到掌心的灼烫和脸颊上刺痛的冷意。 家入硝子想说些什么,目光睨到一旁五条悟又哽住。 她弹了弹烟灰,最终慢慢道 “腹部的话,会很好取。” “好” 扔下这句话后五条悟便回到了医务室。 “倒是告诉我些什么啊…” 家入硝子一个晃神,手里夹着的火光还是被雨丝浇灭了。 ——硝子说很好取倒是真的,已经取得医师证明的她当夜就取出了长岛千沢腹部的子弹。 询问五条悟如何处理尸体。 “她的术式和…身体都很特殊。 火化不便,下葬会被羂索那边翻出来。 先保管着吧。” 五条悟打算把长岛千沢抱去他的私人公寓,那里也是在认识长岛千沢后学着她准备的秘密据点,并未透露过给别人。 “她的…很特殊。” 五条悟按了按眉心,第一次在同级面前露出了那种苦恼无奈的神情。 “这样说吧,硝子,我曾经【目睹】过她的复活。” 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 冷淡的脸上不知道浮现的是惊讶还是自嘲的一点弧度。 “你到底,有多少东西没有告诉我们啊。” 五条悟愣了愣,又低头笑了笑。 “马上我就讲给你。” ———如果有谁在这次事件中知道或者猜测到了更多,应该就是家入硝子了。 由于反转术式的原因,上层与她总是很亲和的,同样也是,很轻蔑的。 她的淡漠让上层有时会忽略她其实也是五条悟这边的,所以瞒得少,各种事情她看得很清楚的——只能看不能做。 星浆体事件时她隐隐有察觉什么。 但是被上面的安排以保护之名隔绝在事件之外。 确实很奇怪啊。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派两个高专生,而且只有两个高专生去做?既然整个咒术界都这样敬仰天元大人,那倒是对【同化】更重视一些吧?!正因为嗅到了阴谋风雨的味道,她并不对任务失败而很惊讶。 对于星浆体的死她也感觉并不深。 她几乎每天都会接受到血肉模糊的病患,他们有的是同级,好友,同学,有的也是老师,她也见证过无数悲惨的死亡。 普通人被一枪爆头,她还微微叹了口气,对于咒术界里面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奢侈的死法了吧。 星浆体毕竟是政治意义大于个体意义的。 硝子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能星浆体能够活下来。 有人想将她献祭给天元大人,有人想要截杀她,有人想利用她除掉别人。 无论是哪方势力都不会想让她活着。 难道真的要寄希望于,那两个本身就在被各方算计的笨蛋同期吗?太奇怪了,保证天元大人同化成功这种攸关咒术界存亡的事情,居然只让两个高专生去做,咒术界什么支持都不给。 或许只有那两个笨蛋同期才会那么快又没有脑袋地接下这份任务。 还想着去拯救jk少女,给我把自己看顾好啊,混蛋!【同化】的失败完全在意料之中。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悟被打败了,被一个用一晚上在她这里学会反转术式的家伙。 听悟的讲述,那个化名长岛萃的少女,拥有解除他人咒力攻击并以此吸取咒力的能力,还能学会反转术式和悟的术式。 简直像作弊器一样,另外还有那样的心机与谋算。 硝子冷静地想,长岛没有对悟下死手,为了保护杰死掉了,在来高专时也是在自己身上试伤没有对她动手。 硝子其实隐隐感觉那个家伙对他们这边有些好感。 或者可能也正如悟所讲的,她可能也只是把自己看成了一把刀,择明主而效忠,那样简单纯粹的思维。 不管如何,长岛萃存在一定对悟他们是很有用的。 悟也发觉了这点,悟从长岛萃那边得到了更多情报。 加茂宪伦是羂索,有人算计意图控制天元,咒术界被渗透想要借星浆体事件除掉他和夏油杰,夏油杰的咒灵操纵术在被有夺舍术式的人觊觎等等…为了获得助力,也为了保护高专和杰,五条悟选择了和长岛萃合作。 但是没有告知夏油杰,他和长岛萃都下意识选择了先隐瞒夏油杰。 这也是这次……的原因。 “所以你,几乎每次都是要瞒着我们啊。” 硝子掐灭了烟,她的目光在白烟里有些晦涩。 “如果不瞒着杰…说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杰啊。” 五条悟似乎也有些茫然地思考了下,然后轻轻笑了笑。 “可能因为,杰是杰?” 因为夏油杰是讲正论的,温柔又善良的家伙。 他不能接受小理子的死,不能接受祭坛里被献祭的女孩。 他不能接受任何一方带来恶的博弈与利益置换。 他要的正义太光明纯粹。 五条悟和长岛千沢其实都有被这份纯粹吸引。 五条悟不想给,长岛千沢给不了,于是一个离开,一个被伤害。 ==================== # 第四卷 :逝者的间章剧场共18章 ==================== 第38章 遗产 ===================== 长岛千沢的身体印证了五条悟所说的话,虽然失去了生命体征但是并没有腐化,她平常惯于穿一些宽大好藏东西的衣服,家入硝子给换上病号服后才显出伶仃来,蓝竖纹的病号服,袖口处扣子扣着,衣料环着一圈有些瘦削的腕骨,皮肤冷白,像被封冻的人偶,显出一种静谧苍白的美感。 五条悟第二天把人抱回了自己私人公寓,脱去了那种惊人的细致谋划和让人敬畏的勃勃生气不看,闭眼安静躺在怀中的少女就轻巧又精致。 五条悟抱着的时候身体僵硬,茫然中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五条悟还带着家入硝子整理的一个盒子,里面是长岛满是血污的衣服,还有从她被搞得破破烂烂的衣服里翻出的窃听器微型炸弹等等,和游云一起放在箱子里。 可以说算是那人的遗物。 …另外还有两部手机。 长岛千沢似乎一直是用两部手机的,一部用来工作联系,一部似乎是私人的。 两部手机都还很完好,也仍然有电。 五条悟之前试了试长岛千沢的指纹很轻松地打开了其中一部。 他还有些诧异打开得这样轻易,结果一看手机界面干净得令人发指,里面是一些看起来很复杂的英文软件。 文件里文档打开也都是一堆乱码。 ………好在在认识长岛千沢后五条悟也有去接触各色的人脉,托一位黑客看过得知其实手机各类文档内容也只是很简单的加了层凯撒密码,而且手机里也藏有密码转换器的隐藏程序。 黑客直言,比起真的想隐藏什么倒不如说只是简单地加个障眼法上个门槛而已。 黑客顺便把另外一部手机解了锁,另一部手机看着和日常常见的普通手机没有差别,但它的设密却让黑客也称赞了一番。 长岛千沢工作手机的文档里分类处理了各类情报,但是也都是简略的纲要,具体的情报似乎储存在长岛千沢没有带来的电脑上。 五条悟正想着要不要去长岛千沢的住地找到她遗留的情报。 只是突然,另一部手机弹出了消息。 如果这部是工作手机,那另外一部便是……五条悟心猛地一跳。 莫名紧张和酸涩的感觉让他喉头干涩,目光迟缓地移下。 【昨天生日玩得开心吗?可别喝酒呀。 顺便我和你母亲的礼物应该送到了老地方,记得去取哦。 】五条悟看着弹出的消息有些怔愣,还没来得及反应。 手机却自动弹出消息回复。 【嗯,很开心。 不会喝酒啦。 知道啦。 】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长岛千沢提前编辑好了程序,检索到关键id的关键词可以做出的简单的自动回复…是预料到了可能回复不及的情况吗…不愿有任何突发情况打扰她父母吗…勉强让自己不去思考昨天是那家伙生日的五条悟有种预感,或许千,也有在她不在后对于他们的预案。 ——去找千沢的住处,应该要先找伏黑。 五条悟正准备动身去找伏黑,就先收到了伏黑甚尔的电话。 电话里的伏黑声音拖长很拽的模样。 “喂——六眼,你回国了吧,那个说好的,下次什么时候来教我儿子啊——” 伏黑甚尔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们之间不像和长岛千沢至少是光明正大一战,后来各种交易也理得清清楚楚的。 伏黑甚尔背刺的那一刀始终梗在他们中间,伏黑甚尔平常也自觉地通过长岛千沢联系他,今天估计是没联系上长岛千沢才直接打来的电话。 第41章 五条悟顿住,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过了会才扯开嘴角, “喂,你果然没有同伴情吗?千出事你也不知道吗?” “嘛,那个悬赏令早晚都会出现她正脸的吧,那家伙一直有计划的啦,所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 伏黑甚尔以为五条悟提的是昨天诅咒师网站上悬赏令出现她真实照片的事,听不出情绪的慢悠悠道。 “你真…” 五条悟觉得不应该和这家伙扯皮,便直接道 “我今天下午就过来。 另外,千那个家伙出事了,她现在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也想来找找她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五条悟大概介绍了下之前的事和千沢现在的情况。 对面难得地沉默了会。 然后五条悟听到伏黑甚尔的声音。 “那个家伙……我知道她…” 五条悟心紧了紧 “什么?!” “她好像给自己买了很多保险,我能去领吗?” ——五条悟来到埼玉县看到倚着墙的伏黑时不爽溢于言表。 “那个家伙现在在你那儿?” 先开口的却是伏黑甚尔,他挠了挠眉尾。 五条悟顿了顿,伏黑有的动作确实像极了千。 伏黑一边走着问一边把五条悟带到长岛千沢的住处。 “对” “诶——她安排的吗?” “不是。” 五条悟有些不耐 “你要带走她吗?” 伏黑马上转口, “不,我觉得就放你那儿挺好的。” 五条悟在看到长岛千沢和伏黑一家挨着的楼栋时挑了挑眉,他用从千沢身上拿的钥匙很顺利地进入楼栋打开房间。 打开门的一瞬,原本神色心思各异的二人都一致怔愣。 这真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客厅很空旷,像是昨天才搬进来人一般堆着几个纸箱子和布了些尘的行李箱。 但伏黑讲过长岛千沢至少搬来了一个月多。 这儿并没有什么家具,只能看到合着的纸箱上有点褶印,看起来就是主人很随便地拿这个箱子当椅子坐过。 走近些能看到箱子里堆的都是很实用的东西,从绷带药品到一些看着就眼花缭乱的电子设备。 似乎取用得很经常,东西虽然勉强分区放着,但是都很凌乱,箱口也大敞着的。 除此之外就干净得连小偷都会怀疑这是不是刚刚装修好的房子。 五条悟微微怔了一下便想起目的,扫了眼明显没有什么大型设备的模样,便准备去长岛千沢卧室。 而伏黑跟在后面像还有些好奇般手贱地去刨了两下那个箱子。 等五条悟还在卧室门口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入女孩子房间时,身后传来砰地一声。 五条悟回过头正想骂人。 却和烟尘中的伏黑一起愣住。 伏黑踹倒的是被挡在大箱子背后的方才都没被他们注意到的一个箱子。 立在了众多箱子中间,也没有紧闭封口,而是半开着,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让人很容易就略过了。 只是可能故意这样布置的长岛千沢也不会想到有家伙会一个手贱把这排箱子都推倒吧。 一倾倒,那被忽视的箱子里就流出一片花海来。 金桔色的金盏菊,层层叠叠的花瓣,已然干枯的花瓣,边缘像火烧烧出暗红的枯纹,在流出的一瞬便有不少泯灭成碎屑。 暗红色的飞屑和沉郁久矣的花香散入从落地窗里投入的漫天夕阳中。 鎏金的夕阳,飞尘,碎花,和干枯逝去的花香。 金桔与血红混杂成流动的光芒。 一片花海,似乎代表着主人深沉的,隐秘未明的什么情感。 可能是友情,可能是亲情,也可能是其他。 但不管如何,一整箱的,被暗自埋在黑暗中堆叠发酵的花,已经全部枯萎、碎掉了。 五条悟此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眼前似乎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眼神灼灼的,锋利的,鲜活得要命的少女,已经被折断了,汁液从断掉的茎竿里流出,饱满鲜红的花瓣被碾碎,流人一手粘稠的馥郁的红色花汁。 在血液干涸的时候,就枯萎,苍白。 再也不见鲜妍。 生命的流逝第一次在五条悟眼前如此真切。 ……因为太猝然了。 就和当初的伏黑甚尔一样,他会觉得那是【绝不可能死去的人】。 就像开得灼灼的花,总觉得会一直这般浓烈。 心脏被捏住,只能像涸泽的鱼一样无力地张合着嘴。 五条悟拳拢了拢,在伏黑甚尔插科打诨走进长岛千沢房间后,他握住的拳无力松开,沉默跟上。 ————笔记本电脑很直接地放在床头柜上,下面压着几份文件袋。 在瞥到文件袋上面的什么什么保险字样时伏黑一把夺过,五条悟没生气,径直走向笔记本打开。 笔记本亮起后首先闪出黑色的页面,弹出一个白字问题。 【your real name,or just explode】五条悟顿了下,第一反应是填入“五条悟” 这个姓名。 难道长岛千沢留下的后台程序收录进了她值得信赖的几个人的名字?不过对自己有没有可能出现在这种名单上的下意识怀疑,让五条悟在键盘上的手有些踟蹰。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大脑,五条悟撇过头看向伏黑甚尔。 那个家伙正蹙着眉认真阅读着一份又一份保单,看着神情居然很严肃。 “喂,知道那家伙真名的,到底有哪些人啊。” “啊?” 伏黑瞥到了电脑屏幕上的问题,顿了顿。 “应该就你,我,或许还有那个孔时雨吧,其他的家伙我就不知道了。” 私人电脑,明明可以设置别人不知道的密码或者问题…和之前手机给他的感觉一样。 五条悟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他打下了【长岛千沢】的罗马音。 千好像只是树了一道低低的栅栏,在等着谁来一样。 而就在五条悟低眉笑容轻和的时候。 旁边传来伏黑甚尔有些奇怪的语声。 “不会吧…那个家伙…受保人真的写的伏黑??” 第39章 阅后请删 ========================= 伏黑甚尔是在瞥到【伏黑】的姓氏时就开始惊叫。 而当他把拇指慢慢移开后,整个名字却让他顿住了。 伏黑————惠。 嘶…怎么说,反而有种心安下来的感觉。 就正如五条悟会怀疑【我真的在这家伙信赖名单上吗】,在莫名受宠受惊的同时又深深不敢相信一般。 伏黑甚尔在想到那家伙居然会把受保人填成他,也会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到像世界崩坏了。 所以说,果然还是那家伙的风格啊。 未成年的惠,其实就算写下惠的名字,领钱的还是他。 伏黑甚尔甚至能想到那家伙这样对保险经理人说出【伏黑】这个姓氏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虽然最后还刻意写【惠】的名字。 大概能想到那家伙的神情。 “我可不是为了你啊…!而是为了我们的大业!不用自作多情,给我好好工作吧!!” 大概是那样的感觉。 五条悟没有像伏黑甚尔一样脑海里一下过了那么多事,他闻言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是留给她的父母?” 五条悟大概也知道了那家伙把父母放在多么重要的地位,他毫不怀疑她是会拿自己生命,包括死亡这种东西换取她父母任何得利的可能的。 “喂,你是傻子吗?” 伏黑甚尔抽离思绪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受保人填成小鬼父母的话,他们不就知道她死了嘛。 她很明显是想瞒着他们的啊。” 在这种时刻也仍然隐瞒着她的父母,做出了这样的预案,也不过是还觉得,这还不是终点。 她还会回来。 而且会胜利。 所以做了这样的预案,把东西留给他们。 五条悟手上翻出电脑中的隐藏文件,脑袋过着伏黑甚尔的话也一下理解了长岛千沢的意图。 “这钱是留给你的吧?” “当然。” 伏黑甚尔摸了摸嘴角,咧出笑意。 “上面写的是【长岛千沢】的名字吧?” 伏黑甚尔也很快反应过来五条悟讲的是保单。 “是,所以长岛千沢,和长岛萃,都彻底死了。” “这也是她的目的,下次她醒来,就只有沢城千春了。” “嘛,真想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能够无限制地复活啊——真羡慕——!” 五条悟向后拉扯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并不是多轻松的神情,他的目光还出神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翻找出的文件是个音频。 第42章 命名是一团乱码。 不过跟着黑客看过他用凯撒密码的五条悟六眼晃了眼这串乱码很快把字母归位了。 【the last words】他伸完懒腰后顿了顿,鼠标轻轻点开那个音频。 “我猜——” 室内突然响起熟悉的女声。 明明相别不过几日却觉得这个声音像久违了一样。 鲜活明快的语调让人几乎能够想象到少女此刻狡黠明亮的绿眼,带着骄傲的神色。 “现在屏幕面前的应该是五条君吧。” “如果幸运之神站在我这边,让我的同伴先于羂索找到这些东西,或者干脆羂索根本没来找的话,那真是心愿满足了。 lucky~!” “而如果屏幕前的就是羂索的话………好吧好吧我认输啦,已经对你没有价值啦,你就、——你肯定还会往下听的吧!! “不过我还是坚信,如果五条君和老板没有那么笨,现在屏幕前的,应该是五条君吧。” “毕竟老板肯定是会去看保单的啦。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钱还是要交给老板啊。 给我对惠好一点啊,至少看在这些钱的份上。 该死,真想自己拿到这些钱…” 后面闪过少女低低的碎碎念。 听不大清楚。 “五条君别生气哦,这份钱你是不缺的吧,我想你大概也不会太愿意去资助老板。 所以只能我这样做啦。 因为我们有一家公司嘛,老板也很需要这些干净来路的钱。 具体的情况,如果之后老板愿意告诉你的话让他告诉你吧~” “不过、五条君的话我也有留下遗产哦!还记得我们那次约定见面的地方吗?那个天台,根据咒灵残秽【1】号的轨迹,你会找到一个u盘,是不是好像迷宫探险!超完美的计划吧!羂索,哪怕现在有可能听的是羂索,他也找不到这些东西啦。 里面是我查到的所有咒术界可能卧底的信息,包括已经确定的卧底,疑似卧底。 顺带查了下一些家族名下企业财务造假的事…我跟你讲那个加茂家名下有个皮包公司,他们财务报表的现金流…诶,咳咳…你还是自己看吧!不要小瞧这些家族的社会关系哦,善用社会上的法律,资金等等武器也是很重要的。 里面还调查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时间很紧,大部分只是苗头,不过我相信聪明的五条大人一定可以细查下去,并把这些情报为己所用的——!” “后面也有我自己的一些心得和建议啦,对五条君的。 说起来,我真的是按写论文一样写了几十页呢,超认真的。 一定要好好看啊——希望下次再见时,五条君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家主大人了。 至少,能够掌控住咒术界吧~!毕竟我给老板的目标可是好好掌握好白道与咒术界之间的灰色地带——!” 旁边一直沉默的伏黑甚尔突然呛住咳了几声。 “喂喂、” “噗…听起来好中二。 好啦,就这些啦。 结束——咦,等等、说起来你一定想问,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吧。 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听到了这段音频,就说明我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控的【死亡】里吧,不然我肯定会把这种羞耻的东西及时隐藏的…!哈哈哈就像有那种死前一定要销毁电脑文档的,我就是那种人啦。 没有隐藏,让你们听到的话,就说明这是启动了最糟糕的备案,总之是以我【死亡并且还未苏生】为前提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陷入那种境地呢…有些好奇…不过,按道理我应该是很守约的人,应当没有违背和你们的约定…所以,应该没有和你们再结仇…吧?” 少女的声音转而有些迟疑,五条悟抿唇,眉眼藏在眼罩里,看不出神色。 伏黑甚尔也难得有些沉默地摸着下颚。 “如果我们关系还能合作的话,可以有两个请求吗?” 总感觉能想象出这种时候那个家伙装乖双手合十拜托的样子… “哇、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都会说的啦…!毕竟现在听到这音频的只有你们两个嘛。 第一个呢,是——请彻底抹杀【长岛千沢】的身份,不要让她出现,不要暴露她。” 少女的声音一下沉了下去。 说沉下去不太准确,只是没有了那种很欢快的意味。 丧失轻快语调后莫名有种干净的清冷,又清冷得萧索。 “第二个,具体事宜仍然在给五条君那个u盘里。 拜托你们,如果我很久很久没有醒来,请帮我瞒住我的父母,不必和他们见面,但如果可以,也帮我看顾一下他们。 我已准备好了相关的东西。 如果过了三年我还没有醒来的话…应该是那个咒物咒力也会消散,暗示作用渐渐消失的时间吧……那个时候实在不行了,再告诉我父母真相吧。” 这段时少女的语调明显郑重了很多,大概也是很难得听到她这样认真诚恳的声音。 不过被电脑的出音设备模糊了许多。 “就这些。” “短暂的离别不是结束,我们会以更好的形象重逢。” “阅后请删” 第40章 布置 ===================== 五条悟先根据录音的内容到之前东松田市他们会晤的天台,追寻着曾经约定的【1】号咒灵的残秽找到了千沢留下的 u 盘。 这种咒灵球一般残秽遗留只能存在两天被人感知到,而五条悟来时还有残秽在,并非是千沢提前就预料到了她会在这两天死去而提前在这里放好。 而是每两天就亲自来换上一次。 并非全知全能的少女小心翼翼地,甚至把自己的死亡都作为可能的预案,事无巨细地做着谋划。 正因如此才让她的同事在第一时间听说她的死讯时也觉得这也是她谋划的一环。 丝丝缕缕的咒力残秽,无论是多日前的还是最近新鲜的,在五条悟拉下眼罩裸露的苍蓝色眼眸中都会无比清晰。 苍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映入了黑发少女紧绷的神情,往返于天台放置咒灵球,绿色眼底是不停歇的算计与思索的神情。 “就算存放两天以上我也是可以看到那些残秽的啊,这种事情问问我就可以知道了啊。” 五条悟往下再扯了扯眼罩,苍蓝色的眼眸最终只映入了和那夜一样清冷的月色。 “把自己搞得那么累,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抿了抿唇,最终拉上眼罩把斜在肩上的外套甩到身后。 “算啦,你就好好偷着乐吧,之后就要交给我去累这些事情了。” 衣摆在月色中划过一道弧光,白发少年侧过脸,满面月辉慢慢褪去,五条悟沉静地步入夜色。 ———五条悟第二天回到长岛千沢公寓打开 u 盘查看,里面密密麻麻放了很多文件夹。 “禅院家的组织架构和社会关系网络研究” “加茂名下实体公司财报分析以及相关审计公司推荐” “羂索卧底网络推测示意图” 那个家伙在这种地方出奇的正经。 密密麻麻的文件名下去,只有最后一个文件夹简洁得过分。 只有【长岛】两个字,但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个文件夹是关于什么的,点进去里面文档也是过分的简洁。 比起其他文档里少女会有的偶尔侃侃而谈的语调,这篇文档记录似乎有些过于冷清了。 【11 月 24 日母亲生日礼物请在以下几种中选择…贺卡模板为…邮寄地址是…邮寄公司请选用…赠花以黄玫瑰为主花…】只是关于父母的生日赠礼,那家伙居然就留了近六页文档… 五条悟合上笔记本沉默了会,而伏黑甚尔却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抱胸靠在门板上了“该去教惠了吧。” 虽然说好一起去接人。 但是在去接小孩前,伏黑甚尔就摸着鼻子找了个理由先溜掉了。 五条悟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个男人偏偏在这种地方闹别扭逃避,深刻怀疑他之前也没去接过自己小孩。 但是那个家伙逃避别扭的样子又莫名会让五条悟想起长岛千沢…按那个伏黑甚尔的话就是“我对于小孩幼儿园又做了什么手工活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啊,还不如研究下最近的赛艇比赛。” 但其实惠并不是会回来分享幼儿园日常的小孩,小孩似乎天性就很内敛,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五条悟时眼睛亮了亮,然后往五条悟身后瞅了瞅,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后又重归于一张扑克脸。 “喂喂、我好歹是你的老师,这种表情变化太失礼了吧!” 小孩瞥了五条悟一眼,嘴里快速咕哝着什么。 “喂,小鬼,你在说什么啊——” 五条悟一把揽过小孩,屈尊降贵地弯下腰,手沉沉按在小孩肩头,伏黑惠被按得一个踉跄,抬头瞪回去。 “我说,你才是很失礼,长岛桑每次和我讲话都会好好蹲下来和我平视的——” 第43章 其实就是长岛千沢也不可能每次都蹲下身来看着惠,大部分时候是弯下腰来,在察觉小孩情绪变化后就会蹲下身来更好地直视小孩,不管如何只有在长岛这里伏黑惠是有“自己在被切实看着” 的感觉。 而非被当成什么都管不了的小鬼。 五条悟顿了一下,黑色的眼罩实在占据了他脸过大的空间,以至于伏黑惠抬起头时只能看到不辨喜怒的一条唇线,好一会才又听到少年突兀扬起的笑音。 “可惜、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看不见你的长岛桑啦——!” 在小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五条悟慢慢道。 “她要出一个很远的差,所以之后你都是归我和你的父亲管啦。 不过她有留给你一份我都很羡慕的礼物哦——” 五条悟在小孩惊诧的目光中突然蹲下身,伸手按在他头上揉了揉。 虽然这家伙戴着眼罩,但是伏黑惠还是在他歪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他轻微抿开的唇角笑意。 “我之后也会做到像她那样的。” ———伏黑惠学得很快,说是天才也不为过,这几天下来很快能够召唤出第二个式神了。 而五条悟一边教着伏黑惠,一边趁羂索没有彻底处理好咒术界的尾巴,借千沢的情报顺藤摸瓜去处理那些咒术界卧底,一边还要抽出时间去处理夏油杰离开高专的事宜。 一天到头就是高专里和五条悟最亲近的家入硝子也很少看到他的人影。 五条悟天天在埼玉县、高专,和自己公寓往返。 尽管有六眼帮忙处理信息仍然会因为这样的高负荷脑力和体力运作而弄得身心都有几分疲惫。 “你这家伙,之前晚上真的有睡觉吗?” 五条悟趴在长岛千沢床边的一个转椅上,那是他专门安放的,顺带还有一张办公桌。 他在长岛千沢的房间周围设置了很复杂的结界,定期会让家入硝子来检查长岛千沢的情况。 一开始是因为羂索还在觊觎这家伙的躯体,五条悟有些不安心,只是搬了个板凳晚上就在她旁边休息,后来是深夜睡不着时就一直看着那家伙有些无聊,便把电脑搬了过来办公。 演变到最后五条悟已经在长岛千沢房间置办了办公桌椅单人床,基本上已经彻底搬过来同住了。 “反正你现在也是个死人了。 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五条悟趁长岛千沢不能睁眼毫无口德地吐槽道。 不过也是实话,如果长岛千沢还活着,估计家入硝子来检查时会用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他。 只是现在家入硝子最多用看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说,五条悟不太能向家入硝子说明。 那个脑子很好的家伙睡在旁边,就总有种被鞭策的感觉。 尤其是她留下的 u 盘里还有个编辑的桌面精灵。 在他查看 u 盘中一些文档时,偶尔会跳出个以一只黑猫的形象在桌面上跑来跑去的家伙,还会不时跳出气泡。 【笨蛋,不会这个都看不懂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在御三家待了那么久不会不知道这些八卦吧,哇,好逊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地方我跟你讲哦,这个家伙有一对情妇是姐妹呢!说起来这家伙什么都不好但是审美不错诶!】 “你这家伙不会晚上没睡觉,天天用反转术式保持精力去查这些东西吧??” 不得不说,五条悟倒是猜对了一大半,长岛千沢学会反转术式后基本上把它当无副作用的强力咖啡在用,不过这些倒没什么人会知道就是了。 而这些垃圾话在本人就在旁边的时候似乎更身临其境。 好几次凌晨五条悟看着文档跳出这些气泡时,嗡鸣的耳道里似乎就有少女鲜活跳跃的声音。 在月色下望过去时,少女平静的睡颜似乎也闪动着什么晶亮的笑意。 “我会做得更好的,等着吧。” 每个深夜,白发少年就在电脑屏幕黯淡的光线下伏案沉入短暂的休憩。 联通彼方之人,只能在深潭一样幽深的梦境中。 ————长岛千沢知道自己在梦境中。 只是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二次死亡其实来得有些过于猝然。 千沢甚至在死前都还完全没有想到 “死亡” 这个概念。 夏油杰瞥开那一眼,那个画面占据了她整个脑海,一直到最后脑海里都茫然不解地慢放着那个画面。 像重锤锤在她的心头和脑海,让她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反复播放着那慢放的画面。 明明救下她才是最优解,有什么仇恨不应该解决完羂索后再摊开复仇吗?打 boss 的时候给我带上 buff 啊…!!好不甘!!很不甘!…居然这样失败了、失败、失约、失约…不要!!千沢感觉自己像是咬碎了骨头和血肉混着滚烫的血腥气吞入了胃中。 不然怎么解释她全身这像是烫到发痛,头脑也像高烧一样昏昏沉沉的感觉。 眼前像有一片血雾,嘴里鼻腔全是血腥气,身体好像也化成了滚血。 [ 怎么又死了呢。 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危险吗……]模模糊糊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好恨好恨好恨…我不要失败…!!不能失败…!千沢在昏沉的意识中是咬着一口血腥气狠狠掀开眼皮的。 梦境中布满血丝的绿眼在掀开的一瞬就流下行血泪来。 而在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却又突然愣住。 这不是现实中会出现的情景…是梦?是记忆?这是…什么啊…… 第41章 黑色的梦 ========================= 如果说千沢看到的是个什么诡异的意识流的东西,或者什么过往记忆的投射,她或许都不会这样惊讶。 但她偏偏看见的是她的父母。 在她愕然的一瞬,眼底映入的是两张表情冰冷的脸。 那是,用她陌生的、那种冷漠眼神看着她的父母。 浑身冰凉的同时千沢最心悸的是、她竟然感觉到了熟悉…这个梦…或许又是一段黑夜。 ——高专的夜幕落下。 延山麓,结界外。 层层密林掩映的阴影和夜色混合着,人的身形轮廓便落进一片黕黕中,人的表情也融进了模糊的黑里。 是很适合谈一些事的时间与场合。 五条悟靠在树侧,而夏油杰站在树另一边,也微微侧着身,二人面不相见。 “你的学籍档案之类的都在这里面了。” 树后伸出一只手,递过一个牛皮袋,夏油杰接过 “哦,嗯——” 然后是一阵沉默,夏油杰没有移步离开,五条悟也静在了树后。 经过大半个月社畜的蹉跎,疲倦气让五条悟的骄傲沉了下去,沉成一种内敛的让人侧目的气质。 夏油杰从衣兜里掏出个什么,五条悟的六眼在夜色中能够看出是把香灰,香灰淅淅沥沥从夏油杰指缝落入五条悟默契伸出的手掌中,五条悟接过来时闻到了像咒力燃烧过的馥郁香味。 他皱了皱眉。 “这好像是…” 夏油杰先开口道 “那天你走时可能没注意,羂索落下的。 他用这种咒物控制了那些在场的诅咒师,还有加茂家的家伙。” “他似乎是燃烧咒物可以达到控制或者暗示的作用…” 夏油杰的声音沉了沉,在稍微的停顿后继续道 “在场的那些家伙都是被他控制来听命他的,我想他私下可能还有不少这种东西操控下属。” “唔,这个…好像和千的那个一样…” “什么!…” 下意识拔高的声音在意识回神的一瞬又被掐断,黑影里的高俊少年又垂下头,眉目掩在不明的阴影里。 五条悟自顾自道, “我在千的家里也找到了和这个气息很像的东西,她在留下的文档里说,这似乎是一个有制作精神暗示咒物的能力的诅咒师做的,她说这个家伙一个月只能做两个咒物。 而上个月的咒物已经被她买下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千给你留下了文档吗? 你们是怎样的关系?她还有说什么?黑影里的人抿了抿干燥的唇面。 “所以是羂索偷走了?还是她和羂索有…” 冷静理智的声音沉吟着。 “不” 五条悟打断夏油杰进一步的臆测。 “上个月,那两个咒物千都用了。” “她是把咒物放在了父母的吃食里暗示他们出国离开的。 因此已经全部用完了。” 听到五条悟提到长岛千沢的 “父母”,夏油杰失神了一瞬,又快速低头紧抿唇,舔了舔干裂的唇面。 五条悟继续道, “这个有些不一样,上面有羂索另外的气息。” “应该是羂索单独找到那个咒物制造者想办法改造的。” 第44章 五条悟的六眼是咒术界最好的分析机器。 在那四合之山上早早察觉到香味古怪的千沢就不无可惜地感慨过可惜五条悟不在身边,纵然拥有许多预案和足够智谋的她,缺少咒术界的经验仍然会很受桎梏。 至死她也不知道那个香味的缘由和作用。 五条悟指尖敲着身后树干皲裂的树皮。 千沢之前有次让他给出一份 10 月 6 号高专往返人员的具体行程,他当时以为自己给的足够详细了。 没想到在千沢留下的u 盘中她对自己行程的复盘才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详细。 千沢巨细无遗地记录了她星浆体事件一直到最后一天的行程。 包括面见过的任何可疑的人,面见具体时间,缘由,其身份属性。 她把每天面见的人、经历的事录进了数据库。 在详细的数据中就有提到她去取这个咒物时有被短暂跟踪过。 可能就是那时羂索盯上了她并顺着找到了咒物制造者。 “啊…” 夏油杰嘴里有许多话,各种思绪的线头缠在脑袋里。 他下意识出口的却是 “能和我讲讲那个家伙吗?” 一出口他自己便愣住了。 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一刹跑偏了主人的道路,让夏油杰一时都有种想法——算了。 就这样吧。 但他嘴上还想找补,只是五条悟像知道他要开口一般快速打断了。 “对不起,杰。”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对这如同稀世罕物一样的道歉生出些错愕,思绪便一起跟着五条悟的叙述而下。 “千,死前对自己的死有留下预案,她为包括我在内的同…同事留下了关于羂索的情报,以及,关于她本人巨细无遗的日志。” 夏油杰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屏息细细听着了,屏息间静默里只有心脏规律鼓噪的声音。 “千的本名并不是沢城那个名字,只是她的本名牵扯着她父母一端,所以她努力抹除着她的本名和原本的身份。” 五条悟脑海里划过千文档里最后提到的 “请抹杀【长岛千沢】的存在”,最终把她的名字咽下,继续道。 “在前十余年里她都是以正常好学生的身份陪伴在父母身边的。” 黑发少女冷静强大的另一面徐徐展开。 一个五官稚嫩的女孩眉眼阴郁,落着一身灰暗,阴沉沉地站在笑容肆意的绿眼少女的记忆背面,从最开始知道自己拥有咒术,忧愁就爬上并拧紧女孩的眉头,每夜都会从危及父母的噩梦里惊醒。 然后是下定决心,面对未知的咒术世界,强迫自己深入咒灵扎堆的地方去面对那些丑陋恶心的家伙,最后慢慢狩猎咒灵磨砺自己的咒术。 白天面对同学 “你昨晚去偷菜” 的调侃时要抿出不会被讨厌的笑容用俏皮的玩笑混过去,要保证着不错的学业和人际关系,也要偷偷去狩猎咒灵,每天都用不一样的谎言持续着对父母的欺瞒。 在强大的压力下要努力学习着各色东西,晚上不得不靠助眠药物获得一定的睡眠。 少女绿色的眼睛一点点,如同宝石一般慢慢磨去原初的光亮,显出深邃幽静的磨砂暗色。 或许这样的经历不会让她感到有什么痛苦,只是像火堆遇水火星慢慢被覆灭,只是一些疲惫。 或许唯一让她有些伤心的是,和父母相处的时光不得不被掏走一部分,或许也有一想到父母也在为她而担心,想到这,也会有些伤心。 “只是她咒术觉醒得很早,天赋也很优秀,很早她就能把自己的咒术运用得很熟练。” “看她嫌弃咒术界的那个样子,估计一开始就还是想瞒着父母作为正常人生活下去的吧” 五条悟其实有在千沢电脑里挖到别的东西。 比如如何领到 xx甜品店的点券,味增汤烧过了怎么去盐等等,好像能看到某些方面让人觉得脱离人类一般的少女也有和普通人一样独自努力生活的样子。 只是, “她的转折点在她国中的时候,有诅咒师盯上了她的咒术,嘛,那种犯规的术式也确实很令人眼红,诅咒师那边用极道威胁了她的父母。” “虽然不清楚那家伙怎么搞的,但是最后她被诅咒师那边的人拉入伙,搞定星浆体事件就能平定她父母的事。 所以千、” 五条悟顿了顿。 “她就是当时拦住我的那个金发少年。 总之拥有那样脑子的家伙也不可能一直被诅咒师那边控制吧,她原本可能是想以此为跳板,把她父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洗白身份上岸,然后、嗯…” 孔时雨提前处理好的两份签证,证件,机票种种照片留存在少女电脑中。 最终飞机在日本的天空划过白云,像撕开一道裂缝。 “她以羂索的情报与我交易,让我拖延时间让她能够转移父母。 这是我们最初达成的交易,我帮她在咒术界高层打掩护,拖延她咒术的暴露时间,以及不对她出手。 不过她似乎后面知道羂索更深的事情,知道羂索的谋划会威胁到世界,也会威胁到她父母,所以她又回来了,只是送走了父母。 想和我在除了原本的交易外再合作。” 登上飞机离开的却只有两个人,主动留下的家伙只是看了看天空最后丢掉了手中的花束。 “虽然不知道她的记录有几分真实,但是目前基本上都是能够对上的。” 其实哪怕这种时候也会下意识想想她暴露这些是不是又有什么目的或计划,五条悟没有忍住还是动用五条家的一些势力调查了下【长岛千沢】。 不得不说确实处理得很干净。 只是少女急匆匆处理之下还是有遗漏。 那是她国小时获得市区作文奖项登报的一张照片。 因为过于久远,而且报刊也倒闭了的原因,似乎被处理的家伙放过了。 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女孩从讲台而下,似乎有些匆忙,便拍糊了些,女孩手里抓着奖状,像抓着什么废纸一样。 似乎在抓拍的一瞬注意到闪光灯,女孩低低瞥来,空出的手已微微伸出来想打阻止的手势。 微垂的睫毛下低低流来的目光,在模糊中都能看出那种冷肃的神色。 只是隔着少女过往的文字和照片,都能感觉到了那种灰暗的,沉重的东西。 少年的她真实的神色是冰冷的,但不像雪山,像疲惫的,由火山灰堆积而成的山,已经烧尽了火星,透出一股颓靡。 夏油杰嘴张了张,过了好一会,沉静的夜色里才漏出一声低笑。 “这样么。” “她父母如今安置好了么。” “她死前也留下了这方面的安排,倒也不是很需要费心。” “啊…说那么详细真的好吗?我可是——叛逃了啊。” “啊…一方面,是知道了这些信息的我都无法在布置好一切的她手下再查出些什么了。 告诉你也没关系。 另一方面是,是你问了呀。 杰你一直,在等着这些话吧。” “……所以有时我很讨厌悟你的自信。” 五条悟没接话,而是道, “之后,离开高专之后你想去做什么呢?” 夏油杰在寒夜里哈了口气,白雾凝在夜色中。 “去拿下盘星教,建立自己的势力吧。 现在的盘星教正是抛空可以抄底的时候。” 五条悟怀疑了一瞬这是千沢曾经给夏油杰提过的话,那家伙在报告里似乎就很有一些金融术语的语癖。 “就像羂索讲的,没有能力的家伙,就只能成为棋子,而我也不想每次都让别人来帮我做选择。 偶尔,我也想,自己去做选择吧。” 夏油杰顿了顿,没有继续,而是突兀问道, “说起来,那个家伙你葬在了哪儿?” “我没有埋葬。” “……确实,羂索那种术式的话只能火化吧。” “不…也没有火化,她有些特殊…她只是,还没有醒来。” 夏油杰一愣, “也就是说,她还会复活吗?” “不知道” 五条悟在黑夜里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跟着问了句 “你要去看看她吗?” “不了……我知道了。” “今天就这样吧,再见了,悟。” “最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夏油杰离开的步子顿住,背对着没有回头,五条悟靠在树上,眉眼也笼在阴影里没有抬头。 “你最后,关于千的那个选择,是因为咒物的暗示,还是因为你是那样想的?” “悟…” 寂静的夜里却传来夏油杰的低笑声。 “你也会问这种问题啊。” 第45章 “不管选择是谁做出的,做出了一件事就要承担它的后果不是么?缺乏自己做选择的能力,本身,也是曾经的一种选择吧。” “况且,” 夜风卷过树林,带起簌簌的清响,夏油杰的声音似乎也带着点轻盈的意味。 一点轻轻的笑。 “就是那家伙醒过来,也不会因为我是被咒物控制而就这样原谅我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不定那家伙知道这事只会懊悔自己算漏了羂索用了这咒物呢,那更像她。” 五条悟愣了愣,然后也笑了起来,沉敛的眉目里暗积的郁气也随着舒展的眉眼扫尽。 “是这样的。” 夜风习习,坦荡而过。 第42章 真与伪 ======================= “你是……” 原本父母站在她面前的陌生场景像是画布一样被从背后撕开,汹涌的白光从画布的破洞中迅速涌出,喷涌而出的白光像流动的海涛,在奔涌中彻底撕碎泯灭这副场景。 长岛千沢霎时便孤孤单单陷入一片过曝的白光中。 她有些茫然地下意识后撤一步。 白光一片的空间连她的影子都没有。 天地四合的白茫。 [ 这次似乎不得不与你相见了呢,要压制你的记忆可真难啊,而且你自己明明都忘记了那些还在暗示自己寻找记忆。 唔…真不愧是你。 ]长岛千沢稍稍回了些神,她抿唇,勉强不去思考着过分空旷的诡异白色空间。 她是知道自己前世记忆残缺的,比起这件事,更让她悚然的是——【我的记忆是不完全的】这个简单的认知都在长期被模糊着,像是有无形的墙壁在框住她的记忆的同时也强硬地限制住了她的思维。 思维都被控制引导的感觉…在那次与五条悟对战时她【死去】时,她得到了一部分前世记忆,但是,这份记忆太古怪了,她得到的这部分残缺的记忆是完全片状的,而非是线状的,而是干干净净完全裁剪下了【关于咒回漫画剧情】的记忆。 她不可能没有在那时想起其他的记忆,只是那些边角应该都被人为地裁剪掉了。 每次进入这种濒死的特殊时刻,那种束缚她大脑的东西好像就会格外薄弱,思维不会比像现在这样更清晰。 故而长岛千沢能够清醒地思考。 “所以,你是谁,操控我记忆的是你吧。” 或许她曾无数次回想起前世的东西,尤其是在濒死,昏迷这些时候。 但是都被人为地裁剪掉了,一直这样反复想起又被清除,或许过去某个时间点的她自己也留下了潜意识——去死,才能获得真实。 对于记忆的渴求让她在前期下意识驱使着自己赴死,所以在与五条悟对战时她无意识中选择了最为危险的方式。 结果她如愿地陷入濒死,也有可能当时是真的死去了。 尽管获得了记忆,但她的记忆仍被刻意留下了只关于漫画情报的部分,甚至【濒死会获得记忆】这样相关的认知也在被模糊着。 “为什么单独只让我回忆起前世关于漫画记忆的部分?” “你拥有修改我记忆,甚至认知的能力吗,是只对我有效,还是对于所有人类都可以?” “你是…谁。 “[ 果然会有这么多问题啊 ][ 不过这么大胆地全部问出来吗? ]这是纯白的空间,一切声音,图像都消失的,纯意识的空间。 说起来很奇怪,这个空间确实白亮得让人眼睛都格外干涩,但是又有些模糊,像有层白雾漂浮在白光上。 声音,或许那并不能说是声音,因为千沢并没有听见它,也完全无法判断它的音色。 那是直接输送到她大脑中的信息流,甚至无法辨别语言。 “在能力差距到你我这种程度的话,小心翼翼便没有什么作用了吧。” 这个存在,或许就是控制她记忆的存在,也很有可能是她能够复活的原因,甚至,也很有可能是她转生到咒回的原因。 [ 原来失去一切信息的你会是这样的吗,哈哈还是很有趣啊,所以不同的人生会有不一样的乐趣啊。 ][ 人虽然有一样的灵魂,但是不同的经历,和经历导致的记忆,也会塑造不一样的人格。 ][ 用你们的观点来看,那已经算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了吧,所以又何必一直追求不属于你的记忆呢。 ]果然,与这样的存在对话,就很难不涉及哲学什么的。 长岛千沢冷着脸,只当这【声音】是过耳云烟,等到它说完便道, “不需要现在和我讨论哲学,如果是自己没有办法用实践得知的东西我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还不如当个肤浅的蜉蝣。 现在我想的只有【知道】,我想知道一切,我的记忆,复活我的原因,转生的原因,等等等等,我想知道【真实】。” 明明是听不出语调的单纯信息流,不知道为什么千沢能够感受到人性化的无奈情绪。 [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你的说法,其实我们算朋友的哦。 ]千沢因为这句话不受控制地挑了挑眉,漏出一声嗤笑。 [ 哈哈是因为看到了你父母的景象所以还在不高兴吗?别戾气那么大呀。 ][ 说起来我也是没想到你又死了一回,在濒死又激发了前世记忆,让我不得不出场。 ][ 你现在的种种境况,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正如你以前讲的,因缘际会,自有缘法,你不是因为什么超维的不可抗力偶然或者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相反,这一切都是你曾经的选择。 ]千沢大脑仍在快速运转,至少拥有现有记忆的她是很讨厌宗教,并且是唯物主义者,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曾经会说出这种佛教用语。 前世的她…[ 你曾和我有一个交易,作为交易的一端,我满足了你的选择。 ] “交易?” 千沢快速略过信息,口中道。 “所以你删除我前世记忆,但唯独漏了漫画剧情的部分,也是因为交易吗?” 那个存在没有回答,而是道 ,[ 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真实】吗? ]千沢有几分怔愣, “是” [ 唔,作为过去的【朋友】,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 只是当你回到世界后我仍然会删除不该出现在此世的记忆。 ]那个声音逐渐恢复高维存在应该有的冷漠超脱的模样。 [ 每次拥有新的人生就该干干净净地去成长塑造拥有新的生活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有意义的人生,人生就是游乐场,尽兴才能获得入门券。 ]什么入门券…缺乏信息的情况下什么都是一头雾水,千沢只能快速抓取着关键信息。 “你这些话,是不是在我上一世也这样劝说过。” 她随口发问拖延思考的时间。 [ 是的,作为你交易的对象,我一直是希望你能够放下,单纯地作为现世的灵魂,享受新的人生,无论是前世,还是此世。 这曾是你我都认可的人生理念。 ]千沢下意识觉得它说的 “放下” 不只是是现在她对于前世记忆的追寻。 不过…[ 不过追求真实的人,也会自愿堕入谎言。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千沢猛然感受到了一阵熟悉。 模糊的场景像信号不好的雪花电视在脑海中闪烁。 黄昏漫天似血的火烧云,夜风里飘动的长长黑发,放在阳台栏杆上不断滴血的手腕。 轻盈的笑,和像被火烧过的书页一样残缺的、断断续续的话。 “我们做个交易吧。” 好像有一阵信息流冲击着大脑,是人性化的有些熟悉的焦躁和劝说的情感。 “生生世世…” “…灵魂…” “我没有办法……” “不甘心这样失约啊…” [ 我仍然觉得此世的你与前世的你其实已经是两个个体了,所以最多会让你以第三视角看到那些记忆。 可以吗 ]长岛千沢恍恍惚惚间听到自己的声音 , “好。” 似血的漫天火烧云,沉落暧昧的夕光,锈迹满满的铁栏杆,那究竟是谁的血,流了满栏杆,满地,满天。 书页开始翻动。 过去的时光重新倒流回到泛黄的书页。 第43章 三年 ===================== 三年其实过得比五条悟想的快很多。 他也是硝子提到今天似乎是那家伙的祭日时才惊觉居然已经三年了。 事情的确太多了,多得让拥有六眼的他都会不间断地感受到大脑超载的感觉。 尽管这样了仍然像被什么催着一样不断往前,好像黑夜里的行人不断追逐着前方的光亮,始终离这光还有好一段距离,始终奔波不停。 五条悟目光始终放在接踵而至的计划和任务上,在他做好准备要从个人的最强承担起一个家主的身份时,就已经意味着这开始几年最初痉挛的阵痛。 第46章 第一年,他接过了千沢还没能彻底建立好的情报网。 说起来千沢留下的【遗产】中,对伏黑甚尔似乎是资金和一个公司架子。 对伏黑惠是他的教育和保护。 这些东西几乎都是写在交易款项中的,或者是为了交易算得清清楚楚的。 只有对五条悟的要更多些。 几乎全盘托出了她所掌握的所有情报,她并没能在那样的短时间彻底建立起情报网,但是还是把她拥有的残缺情报网和建立构想交给了他。 怎么说,这些才更像那家伙的,【遗产】。 ——利用千沢的情报以及她遗留的一些人脉节点五条悟对咒术界内部做着彻底的调查,但是仍没有大刀阔斧地做些什么,只是利用千沢那些旁门左道的情报,把家族中一些腐朽的根枝剪除。 比如家族里某些与高层暗自联系的嫡系,私下还手脚不干净私造入库单拿走咒具库咒具,虽然家族里的长辈都觉得无伤大雅,但是五条悟反手便指使人去举报他盗窃财物,进行定价把人关进监狱,这样的手法大多是在千沢文档里提到的。 似乎是对他谋划夺权等方面有些嫌弃,那个家伙制定的计划其实也就是这些小东西,让他从细枝末节慢慢挖去腐朽的根枝,在温水煮青蛙中慢慢拿到五条家的权柄。 另外,最重要的是, “在这种武力失衡你完全占据武力优势的情况下,最重要的只是去调查情报,掀桌子你是占优势的,但是如何在掀桌子后防冷枪也很重要哦。” “嘛,就算你不会被冷枪刺中,你以后有伙伴的话,也要保护大家的嘛,也不是说要把大家都变成最强。 而是搞个组织势力,现在学习下怎么当个 leader 吧,五条家主~!” 对于五条悟来说,大概以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社畜的时候。 毕竟以前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管家族事务的,而且更与之相反,反而是家族对他的操控监视多一些。 他可以利用家族的势力去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比如调查个普通人,源源不断从家族企业取出资金,只是这些事情大概也会被上面的人监视,一旦他要做些真正和权力相关的东西,就会举步维艰,可能那个家伙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提出这样迂回前进的方案?只是在第二年的时候他想法有些改变。 第二年羂索那边对几个很隐秘的咒具库发动了进攻。 ——按道理那些是,就是作为他五条家未来家主才勉强知道地点的咒具库,而羂索居然拿到了这样的情报。 那些咒具库里有就是他也会觉得很麻烦的咒具咒物,也有些他都不知道放上了多少年的咒物。 幸好他有按照千沢的安排提前部署,咒具库很惊险地躲过一劫。 这时五条悟才对羂索那边的情报势力等等有了更深的认识,那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完全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东西,再加上他现在似乎改制了控制系的咒物,都不知道咒术界有哪些人是被控制了的。 这样的怪物…所以,之前那个家伙设置那样迂回的计划,是不是也在想不要打草惊蛇?只是就算长岛千沢能留下再多的推测与计划,写到咒具库袭击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了。 之后便是五条悟自己捏着鼻子和那些老橘子周旋了。 不过他拿出千沢调查出的八卦新闻偷偷塞进几个家族信箱看老橘子社死的模样也勉强还是有点点愉快的。 没有人可以在既得利益阶级发起彻底自下而上的革命,也没有被架空的上层阶级可以发起完美的自上而下的改革。 他所做的,只是铺垫,是等待。 正如那家伙因为信任把自己的【遗产】交付于他,他也守在棺椁旁一守便三年。 他要待在腐朽的内核里,等着那个要从外界彻底打碎蛋壳的家伙。 他也信任着。 —————在整合势力的过程中,五条悟也主动揽过了处理杰叛逃的任务。 杰的盘星教发展得格外的快,在普通人的世界似乎已经是他们高层很厉害的庞然大物了。 经过那次在高专的夜别,这对曾经的同级挚友彼此都知道对方要走向什么道路,他们虽联系很少,但是在反对羂索和咒术界腐朽上层上他们仍然有着默契,他们保持着一种疏离又默契的微妙关系。 由于杰只是吞噬了盘星教,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建立势力,所以尽管五条悟放任咒术界的那些老橘子对杰的种种申讨,但是也心知肚明这不会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他表面上仍然做出与夏油杰周旋对立的模样,在私底下情报互通。 在他和夏油杰逐渐建立起自己势力的同时。 伏黑甚尔那边像是自己办了个保镖公司,像模像样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居然真的很快上市了。 只是那家伙似乎还是经常跑赌场输得一塌糊涂。 让人有些担心他的公司会不会因为这个破产。 被各种任务目标追逐着的五条悟,倒真有转瞬即逝的感觉。 而长岛千沢仍然是三年前的模样,连头发丝的长度都完全没有变,浑身冷白,睫毛长掩着,躺在床上。 好像所有人的时间都过得很快,快速地被生活洪流冲走着,而这个家伙还幸运地封存在时间的冰块里。 家入硝子定期会来做一次检查,自她从五条悟那里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在来的时候带束鲜花。 今年也不例外。 现在已经是2009 年11 月1 日,他们都已毕业了。 冬日的清晨,晨光格外干净清新,从五条悟公寓的落地窗照进来,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冷白的少女,好像堆了一堆雪在房间中一样,浅淡的金色晨光在上面跳跃着,宁静又安详。 “这家伙,睡了三年了吧,那么多事情,居然全让我一个做吗,啊啊啊说好是同事的呢,该起来了吧??” “说起来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吧。” 硝子打断同级的牢骚。 “她跟你讲过,如果三年没有醒来,把一切向父母坦白的吧。” 正准备再骂两句的五条悟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来这居然是那个家伙设下的最后的期限了。 “唔,等到晚上 24:00 点吧,她还不能醒来的话,我明天飞一趟英国。” 五条悟平淡地说着,只是他黏在沉睡少女身上的目光却沉沉。 “她的父母…” 家入硝子的声音却突然顿住。 五条悟也一霎愣住。 晨光里,一抹晶莹从少女垂掩的黑睫旁滑下,晶莹的一滴,像露水一样,从少女眼角划出湿润发亮的痕迹,转瞬而逝。 硝子猛地抓住五条悟手臂,猛然抬起的眼中迸发出逼人的光亮。 五条悟一僵。 六眼其实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但是他还是快步凑上前,清楚地看到少女脸侧湿润的痕迹。 像是要回应他们的怀疑一般。 更多的热泪涌出,常年垂掩着的黑色睫毛被彻底润湿,黑直的睫毛湿润地垂下。 家入硝子则快速冲出房间,边跑边喊 “我去拿检查设备!” 一时房间里只有五条悟看着沉睡中不断流泪的少女。 少女最初虽然不断滚下热泪,但是神情仍然是那种安详死气的模样,毫无知觉的,只有露珠一样的水光在面上不断滚落。 只是慢慢的,少女的眼睑透出嫣红来,五条悟的六眼能够清晰地看到少女逐渐恢复的气机。 开始涌上脸上的血色,血液流动的声音,逐渐又响起的心跳声。 随着心跳鼓动声逐渐清晰,少女面上终于不是单纯地滚落热泪,眉峰微微颤了下,像终于恢复知觉,眉难耐地拧起,唇线抿起。 那已经是活生生,伤心的模样了。 五条悟平常便经常坐在床边,失神之下也下意识也坐在了往常的位置。 他看着少女润湿的眉眼,总觉得好恍惚。 完全苍白死气的眉眼,怎么这样湿淋淋的活生生的。 没注意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靠近了少女的脸,手指几乎要抚上少女的眉眼。 然后突兀地、在五条悟悬空的指腹下。 湿润的黑睫猛地掀开,几乎带着种决绝与凛冽。 那是被泪光切割的破碎的绿瞳。 明明是熟悉的眼,幻想过很多次这人醒来的模样,但完全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泪水无知觉地滚落烫到五条悟手背上,进而滑入袖口,带着一片凉意走过他手臂上的皮肤。 声音便一下卡在五条悟喉咙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家伙真切地哭的样子。 恢复气机的少女撑着坐了起来,她像是没有看到旁边的人一般慢慢弯下腰蜷在一起,滚烫的泪水满面滚落,眼睑和脸颊都显出了薄红。 确实是恢复生机的样子。 但是又好像滚烫得像濒临爆发的火山,下一刻爆发后就要变成灰烬一样。 第47章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是这样…” “是这样的啊…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少女压抑的呢喃也带着滚烫的湿气,五条悟反应过来抓住长岛千沢撑在床上的两只手臂,而几乎是碰到少女手臂的一瞬间,他的手就被少女狠狠反抓住了。 “完全、完全、完全没有意义…” “这不是…” “全都是假的,明明我那么努力…都是假的…!该死、该死、我…” “我还能够怎么办…明明已经…都已经…我已经很……” “全都是…谎言…” 她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五条悟,只是低着头颤抖着,瞳孔在泪光里颤抖破碎。 刚好五条悟手伸来她便下意识紧紧抓住,如同抓住什么栏杆一般,五指深深地嵌紧,五条悟手臂上的衣料都被拧紧,尽管手臂肌肉紧实,仍然会感觉到少女像濒死之时爆发出的绝望力量。 “冷静下来…” “千,千?” 少女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只是瞳孔一直震颤着,整个人都蜷缩着颤抖。 “我该怎么办…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全都是…没有用的…我在做什么…” 少女的呢喃渐渐模糊在呜咽声中,牙齿狠戾地嵌入下唇,鲜血和着泪水滚下,勉强把哭音扼在喉腔。 完全陷入绝望的少女似乎把周围的一切都当作空气,无论是物,还是…被她紧抓住手臂的五条悟。 她好像看着坚韧的瓷器,在不断不断地被敲碎。 要碎成再也合不起来的碎片了。 五条悟便顺从着心意,掰开少女攥得发白的手抽出一条手臂。 破碎的瓷片便都落入了他怀中。 ……瓷片割伤了他的肩头,少女的牙齿狠戾地咬破皮肤,如同濒死之兽,在呜咽里他听到少女含糊的哭音。 “已经……” “……好累” 从噩梦中醒来的破碎绝望的少女和着血气发出濒死一样的呜咽声,最后头倒到了五条悟被咬出血的肩头,血液和滚泪一同无知觉地从少女再次闭合的眼流下。 五条悟伸手接住这烫得惊人的血泪。 也接住同血泪一同歪落的身躯。 ———五条悟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少女抓住他手臂的手渐渐脱力松开,才有些怔然地拉开少女。 千沢脸侧沾着二人的鲜血,从她眼角慢慢滑下。 “真不愧是你,醒来就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五条悟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目光凝在少女再次安详的眉眼上,感知到少女仍在持续的呼吸声,微凝的眉头才松缓了些。 他一只手拉着少女慢慢把她放回床上,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眼角,指腹按着滚烫的血液和泪水从少女光滑的皮肤上划开。 擦出一片水红。 “看来不是好梦啊。” 第44章 混沌与苏醒 =========================== 家入硝子拿着检查设备回来的时候看到五条悟惨不忍睹的肩头吓了一跳。 之后才从五条悟口中知道了刚才的事,她检查了遍长岛千沢的身体。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心率有些快,可能只是情绪过激加过于虚弱昏了过去。” 家入硝子帮恢复生命的少女打上吊针。 “可能这三年,她也在梦里经历了什么吧。” 家入硝子熟练地把针头扎入少女青色的血管中。 而后转身看向自己的同级。 “需要我给你包扎下吗?” 家入硝子说着却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整理器具,抬眼看向同级的眼神有些稀奇。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 由于是冬日他公寓里开着暖气,他只是穿了个衬衫,但他买的衬衫自然是贵价高级的面料,而此时那肩头的部分已经被咬破冒线,凝固的血液和碎布裹在一起,好像被火山的岩浆溅到了,又烫又痛。 看着是很惊心动魄的一片。 虽然从五条悟这里知道了长岛千沢能够破开他无下限的事情,真正看到还是觉得好神奇。 几乎不会受伤的家伙居然受伤了…怎么说…家入硝子没忍住道“要不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听着硝子的话下意识抚上肩头伤口的五条悟正感慨着千沢的牙口,闻言手一颤猛地收回。 “咳咳…这东西…” 五条悟难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真敢说啊硝子。” 抓乱的头发勉强掩住发红的耳廓。 家入硝子才后知后觉发现这话有点暧昧。 摸了摸鼻尖转移话题道, “等她下次醒来,你该把这些东西搬走了吧。” 她指了遍卧室内的单人床、工作桌,文件,私人瓷杯,书籍等等等等一堆个人生活气息很重的东西。 全都是五条悟自己的东西。 幸好千沢突兀醒来的时候意识并不清醒,不然看到这些确实有些难以解释了。 家入硝子是在这方面莫名相信自己同级的正直,而五条悟则是一直随心的家伙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行。 换一个人看到这些总会有些误会。 “呃、嗯,也是…” 家入硝子有些疑惑地掀开眼皮看过去,却看到自己同级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 该死,这种样子完全不适合你啊…!! “好恶心…” 突然被骂的五条悟: “???” ——长岛千沢睁开眼的时候,大脑还是空白的。 字面意思的空白。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又睡得很沉,把意识都睡离体了一样。 脑袋又痛又一片混沌长岛千沢睁开眼,随着本能慢慢撑起身,眼睫缓慢地眨了眨,这时才模模糊糊注意到视野里的男人。 “嘿——看镜头——” 有些熟悉的跳脱声线,闪光灯有些刺眼,千沢不适地缓慢闭了闭眼。 “就这个呆呆的表情很好哦——!” 到底是谁啊…!心里面对吵闹的声音下意识厌烦,长岛千沢张了张嘴,喉咙脆弱的肌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痛,感觉像吸了沙漠里一大口沙子,磨出血了一般。 “五条悟…” 下意识喊出了名字,千沢意识清醒了些,找补道, “…五条君…” “你这家伙以前平时在心里就这样喊我的吧…!” 吵吵闹闹的声音,虽然意识没全回神,脑袋也痛得要命,千沢还是能够应付现在的场景了。 至少想起来了自己是谁这种事情。 “五条君…” “………能别拍照了吗?!咳…嗯” 照相的闪光拍在脸上,虽然大脑还没彻底加载出这个拍照手机背后的男人的记忆,但是那种混蛋又讨打的气质意外的熟悉。 千沢刚刚提高点音量喉咙就像被烙铁刮着一样痛,最后不得不咽下咳嗽声。 “喂…至少给我放杯水怎么样。” 她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却发现床头已经放好了柔软的靠垫,便以一种虚弱又放松的姿态靠在那儿。 “哇,你这种架势,能自己喝水吗?” 吵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有活力,千沢微微合眼忍受大脑中的刺痛。 “我又没残。” “说不准啊——” 真他妈该死这个混蛋说什么呢…忍受着疲倦与阵痛的大脑有些难以思考。 也难以做出过往从容的姿态。 此时的长岛千沢虚弱,疲惫,但暴躁…在温热气息逐渐靠近时,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要去接过凑到唇边的瓷杯。 手刚握上杯壁就一阵脱力,猛地一抖水撒了一半。 在杯子即将落下时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唔…喂,看到了吧,这真不是我想,但是你现在还真没办法自己喝水啊。” 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吗…因为这次死得比较彻底?意识模模糊糊地想着。 感受到微凉的杯沿重新凑到唇边。 温热的指关节似乎抵住了下颚。 陌生肌肤的相触,让忍受脑袋剧痛都没拧眉的千沢眉峰蹙起。 还好很快水就喂完了,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感觉五条大人成了你的护工一样。” 这人话怎么那么多好烦…脑袋里这样想着,但却因为这声音不得不睁开眼去应付这样的场景。 “我更希望是硝子小姐喂我。” “嗯…不错,硝子也能记起来了吗?” “说起来——” 带着眼罩的脸突然急剧在眼前放大,虽然隔着眼罩千沢仍能感受到注视与打量的意味。 “你好像完全没有之前醒来的那份记忆了啊” —— “亏我今天特意带了适合拍照的手机等待上次那种难得一见的情形诶———” “你这家伙有几部手机吗?真败家啊…” “关键是这个吗…” 第48章 重启后的大脑还钝钝的不适于思考,千沢没法像以前一样话在大脑里过几遍再谨慎出口。 一思考就会像有尖头锤往大脑皮层敲。 这样的痛感让千沢决定对自己的大脑好一些,此刻便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体谅下病人。” 千沢淡淡道,也放纵了此刻自己这种不严谨的状态。 “我之前提前醒来过吗?嗯…是像动漫里变异了那种情况,有发狂之类的吗?” 少女的声音是疲惫和好奇,完全没有别的情绪阴霾。 五条悟顿了顿。 “看来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啊。” 他静了一会,才慢慢道, “你当时哭了哦。” “诶、” 那种疲惫懒散的神色像被一道惊雷劈裂,长岛千沢脸上显现出完全空白的神色。 “是玩笑吗?” “别因为现在的我不好思考就说这种假话啊、怎么可能…” “我可没有说假话哦,有照片要看吗?” 五条悟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什…、不要、那种东西…” “不是你这家伙是偷拍吗…!好过分…咳…咳咳…” 千沢激动地扬起音调,喉咙一阵涩痛,忍不住抚胸咳得厉害。 “哇啊…其实不是啦…” 五条悟手伸了一半又捏紧看似自然地收回。 “为了防止意外这间房间里其实放了监控器…所以——” 千沢已经信了一大半,借着咳嗽她捂住脸撇过头掩藏不自然的神色。 咳了大半天,最后她作势捂嘴实际上捂住了大半张脸抬起头。 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说起来,五条君你肩膀怎么回事。” …!好拙劣的转移话题!五条悟意味不明地摸了摸嘴角,带起点微妙的笑意。 “你猜?” “看起来血迹还很新。 应该是最近的伤口。 唔…是咬伤吗?” “不对、” 千沢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这种思考让她之前的尴尬得以暂时扫空。 “你有无下限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到你…?!” 少女完全陷入了推测中。 由于大脑还有些混沌疼痛的缘故,千沢难得单纯地把自己尚还简陋的推理逻辑讲了出来。 “除了我的咒力无效化不应该有其他存在能够破开你的无下限啊…” “对呀,你猜呢?” 五条悟嘴角愉快地扬起。 “难道是…不对…羂索应该也还没有…” “你再猜猜呢?” “除了我的…还有谁…” “等等!” 千沢猛地抬起头来,连剧烈动作引发的痛感她一时都视若无睹。 五条悟嘴角越来越高。 “不会吧…” 少女抬头用一种绝望的神情看向五条悟 “不会吧…” “是的哦——” 千沢痛苦地抱头埋在被子里。 “我还不如不醒过来——” ———五条悟见她闷头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怕她窒息了,于是便戳了戳千沢肩膀,结果人一戳就歪倒下去。 居然又睡着了。 五条悟对这家伙的虚弱的情况有了更深的认识。 而等到千沢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家入硝子因为检查千沢身体的缘故也留了下来。 千沢这次刚刚睁眼看到的则是家入硝子的脸。 经过又一次的沉睡,意识比上一次已经清醒了不少,看到凑近的女生的脸,千沢下意识扬起笑来。 “硝子小姐。” 她的声音已经柔软清澈了很多,喉咙也没有那样涩痛的感觉了。 “手背没有知觉吗?” 家入硝子把针头从长岛千沢手背的血管中取出,麻利地用棉签止血。 “确实有些,感觉不太明显。” 千沢目光落到硝子眼角的痣上,又慢慢移到那眼下的青黑上,眼神温和。 “我也没接手过你这样的病人。” 家入硝子把针头放到一边。 “可能是身体假死太久,机能感官还没有彻底恢复。” “嗯。” 硝子的头发好像也长了些。 只是千沢对于过去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她之前应该是短发。 “这段时间都是硝子小姐照顾我吗?” “唔…可以这样说吧。” “我和五条君是交易,硝子小姐是为什么照顾我呢?是五条君的请求吗?” 稍微清醒了些的大脑便很快让少女恢复了那种温和又有些疏离的模样。 硝子听到自己同级的所为被定义为交易,顿了顿,淡淡道。 “我听说你救了杰那个笨蛋,所以…” 留白到这里千沢便已经明白了。 只是…夏油杰…其实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从混沌模糊的记忆里打捞起来,好像只有一段自己理性的概述。 就像一幅画掉到了一池浑水里,莫名其妙打捞起来时画的颜色都掉了,只有那清晰的轮廓。 千沢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一切的逻辑,只是那些当时不甘如同滚血一样烫而深刻的情绪都有些模糊了,像镜片上的脏污被洗尽了。 千沢只能借由事件的逻辑代入自身推理出自己当时可能有的情感。 故而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啊,可以问问,我睡了多久吗?” 第45章 复活 ===================== “欸、?” 在家入硝子的 “三年” 话音落下时,发出这样无意义声音的少女神情一下凝固住,瞳孔紧缩,嘴角还扯着笑。 “是的哦,你可真的是睡了很久呢。” 家入硝子懒懒地拖着声音,下意识想要摸出烟来,又止住手,回首看向少女,却愣住了。 少女脸上还僵硬着明显破碎的神情,那紧缩的绿瞳好像眼底的光也凝固碎开了。 察觉到家入硝子回视的目光,千沢很快埋下头掩藏自己还没能调整过来的神情,僵硬笑着的嘴角被抿直,刘海下垂下的眼睛仍然是瞳孔紧缩的模样。 家入硝子手顿了顿,在口袋里摩挲着纸烟的皱纸。 她这才突然想到一觉醒来突然丢失了三年时光好像的确是件很残忍又很令人恐慌的事情。 这家伙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整个世界都前进了三年,而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三年前。 她和悟其实之前,或许是由于长岛千沢留下的冷静强大的印象。 总觉得像是她抛弃了这个世界三年,潇潇洒洒的。 其实或许这个家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亡的。 就这样被世界抛弃了三年。 沉默弥漫在房间内,过了好一会,家入硝子都想摸出烟来的时候少女抬起头来,笑了笑。 “硝子小姐要不先去休息呢?今天麻烦了。” 家入硝子定定地看了少女一阵,对面是完美无缺的温柔笑容,最终她夹着烟出去了。 “有事摇铃,就在你的床头边。” “多谢。” ——而硝子刚出门就遇到了自己的笨蛋同级,她啧了声,看着同级脸上一瞬扬起的阳光笑脸有些烦躁地踱开。 “你刚刚一直在门外?” “没有哦,只是刚好一上来硝子你就出来了——” 骗人。 家入硝子懒得戳穿五条悟的谎话,顿了会儿,又没等到自己同级的问询,干脆自己开口道。 “我告诉她她昏迷了三年。” “她…很震惊的样子。” “嘛,是该震惊,哪有人丧失生命体征三年的啊。” 五条悟还是懒懒散散地附和着,家入硝子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明明看起来对长岛千沢很关心的样子,后面又不肯进去看她,现在想知道那家伙情况又一直别扭着。 …这样子好恶心。 家入硝子拿出火机在五条悟 “别在室内抽烟” 的叫嚷中点火,慢慢吐出一口烟来。 “她状态不太好。” “砰——!!” ——楼顶突然传出的巨响让正在说话的二人同时一怔,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后都往楼上跑去,五条悟冲在最前面,家入硝子看着同级在风中快得模糊的身影微微一顿,继而跟上。 最先破门而入的是五条悟。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跌坐在地的少女,少女埋着头,脸掩在垂落的黑色发丝里。 伶仃的手腕从宽大的病号服袖口露出撑在地板上,居然比锃亮的地板还苍白几分。 注意到门开的动静,少女抬起头来笑了笑。 “不好意思,没想到休息了三年的身体这么不中用,吓到你们了吗?” 长岛千沢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从床上摔下来的,只是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勾指挠了挠眉尾。 第49章 “可能要麻烦帮我把我抬回床上了…” 说这话时长岛千沢的目光自然地掠过在场的另一个看起来也瘦弱的女性,把目光在五条悟身上顿了一下,然后又对着家入硝子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现在好像没有办法站起来。” —— “可能是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恢复,别这样看我,我也没有遇到过死了三年又复活的情况啊。” 长岛千沢仍然是温和的笑意,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暂时丧失运动能力的事情,五条悟从地板上捞起少女时明显感到她身体一僵,但下肢又只能无力地被他伸手穿过抱起。 长岛千沢手微微向内紧扣着,她低着头,神情掩在阴影里,五条悟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嘴角模糊又官方的笑弧。 “只被五条君打得粉碎性骨折过,没想到还有被五条君抱回病床的一天。” 少女轻轻地调笑着,回到病床后她抬起头在灯光下的笑脸也是轻松毫无阴霾的样子。 家入硝子看到自己同级沉在长岛千沢身上的目光,想到自己在客厅没有抽完的烟,自觉离开了。 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千沢的笑淡了很多。 “是五条君救了我吗?” 五条悟稍微愣了愣才从这突兀的转折中想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也不算吧,我到时你已经死了,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把你的【尸体】救下了。” 毕竟这件事对五条悟来说已经是三年前的旧事了,早已咀嚼了许多遍以至于在回忆中褪色,慢慢无味。 直到如今这个家伙醒过来,他才模模糊糊察觉,好像并不是变得无味了,只是那些浓烈的东西,实在太刻骨,太血淋淋了,以至于被时间的尘沙先埋起来了。 而这个家伙就是这样鲜活,那双绿眼那样的亮,好像她猛地掀开眼皮的一瞬间,那因为泪光而亮得过分的绿眼就一下把回忆的尘沙都掀得扬起了,纷纷扬扬。 好像之前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打了麻药,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感知才清晰了起来。 五条悟现在稍微能够感知到面前这个家伙有些奇怪的情绪,虽然她看起来还是笑容温和的可恶模样。 千沢能够活动的左手微微摸着下巴,在凝思中笑了笑“看来真得好好感谢你,没想到羂索居然也还看中我这副身体呢。 确实我的咒术有些特殊,没想到被他看上了。” 说完千沢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低低笑了两声 “我对这副身体还挺满意来着,被夺舍就太糟糕了。” “这三年来都是你在看顾我的身体吗?” 这句话稍微有些暧昧,但是少女脸上笑意淡淡,明显是就事论事的神情,五条悟抿了抿嘴。 “是哦,还有硝子,她在帮忙检查你的身体。” 千沢下一个问题来得很快,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带着不自觉的凛冽尖锐。 “我和五条君的契约五条君原本的那份应该已经做到了吧,为什么要救我。” 在死去之前,长岛千沢还是会不甘地想着【为什么不救我】。 这时她却下意识冷漠地朝五条悟扔去了【为什么救我】的问题。 长岛千沢或许不会察觉这件事情,但实际上【没有被救下】这件事,在很多年后就是想着“是我自己决断错了” 、 “是我漏算了羂索拿走了控制系咒物的可能” 、 “失败了承担这样的后果是应该的”,这件事仍然在坚硬的心脏上刻上了灰扑扑的印记,或许没有多深刻,但是还是让那份孤傲有些畏缩地往里陷进去了。 少女现在的眼里其实是单纯的迷惑,和几分警惕,显出一种纯然的冷漠来。 五条悟顿了一会儿,好一会才又笑开 “因为你是很好用的工具啊,被羂索拿到就糟糕了。 被我拿到用恩情来与你交换你的协助不是更好吗?” 千沢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心情过多思考,她只是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认同地点点头。 冷静道 “我会站在你们这方的,你救了我的命,我会为你效忠。” 五条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感觉心脏的缝隙好像被人拉扯着一样,呼啸着寒风刺骨。 他扯了扯嘴角。 心里的那股愤懑实在憋得难受,他忍不住伸手狠狠按了一把沉思中的少女的头,在少女有些迷茫又警惕抬起的目光中揉了揉少女的散发,成功把千沢的头发揉得炸毛。 千沢在神情变得冷冽前想起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抿了抿嘴,竟然就没有反抗。 冷静又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 “这三年间五条君有收集资料吗?我的电脑还在你那里吗?可以等下帮我把我的电脑拿过来吗?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这三年间发生过的事情。” “你刚刚醒来就要做这些吗?” “嘛算了” 五条悟自己先有些郁卒地拿开手,却突然拉开床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这一坐他几乎就与千沢平视,被眼罩盖住的眼睛好像正直视着那双难得有些混沌的绿眼。 “刚刚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千沢愣了一下,好一会回过神来避开五条悟的视线轻快道“丢了三年的情报和发展布局的机会当然会生气啊。 这三年都不知道羂索发展成什么样了,而我居然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自己那么多计划全部都搁置了。 当然会生气啦。” “那,你是不是在伤心啊。”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也确实带着点讨打的好奇语调。 故而千沢在听到的一瞬并没有炸毛,她只是猛地抬起头来,在看到五条悟好奇乐子人的模样时又稍微松了口气。 “五条君,你可真是直球选手啊。” 千沢在醒来后第一次露出点真实的神情,她无奈地扯开嘴角笑了笑。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五条悟也没有回答长岛千沢的话,反而笑了笑 “天与咒缚那个家伙跟我讲,你一般不喜欢说谎,但是很会用话术去规避不想回答的问题。 今天我倒是见到了。” 见到少女明显瞳孔紧缩的真实神情,五条悟站起身来,同时一把摁住少女的头揉了揉。 “别不高兴啦,今天我买了蛋糕哦。 今天是你的忌日也是你的生日啦!生日快乐——!” 说着便顺手把寿星的头揉成一团鸟窝。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啊…长岛千沢彻底抿直了唇线,却笑不出来。 直到五条悟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没有回身,千沢却清晰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的父母都很好,虽然你这家伙文档里提了那么——多的要求,但五条大人都有好好实现的哦。” “所以,生日开心一点吧、寿星?” 长岛千沢愣愣地看着白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室内光被调得很温和,落在千沢睫毛上时却好像烫的惊人,在她眼底烫出一滴热泪来,滚烫的泪珠先落到了虚弱无力的手上,继而滚落洇湿在包裹不能动弹的双腿的裤腿上。 滚烫的,烫进了她空白混沌的记忆里。 此时长岛千沢好像才真正活了过来。 ———— 第46章 重逢前夜 ========================= 千沢有些怔愣地接住自己滚落的眼泪。 有时候情绪的激涌会像是剧烈的白光覆盖大脑,其实什么都没察觉到,就在刺激之下无知觉地落下泪来了。 疲倦,懊悔,悲恸种种都混搅成千沢无法解构和理解的情绪冲动,让她有些茫然地在这样的情绪冲击下接住自己的泪珠。 原来自己很伤心啊。 大脑其实还在试图认真分析原因。 只是思考好像也无法解释心头钝痛的感觉。 在听到门把手转动声音的一瞬间千沢几乎是立马用力抹了把脸,把一手水光全部擦在被单上,可是还是晚了。 “喂,说起来可能之后要用轮椅——” 眼睛还红着残留水光的千沢与五条悟对视。 千沢:只要我此刻神情冷硬他就看不出我的尴尬。 五条悟:居然又哭了吗她看起来好尴尬还是别戳穿了。 ——才怪。 五条悟大脑想要刹车但是嘴一时没有忍住 “你眼睛…” 千沢声音更快地打断道 “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 ——最后五条悟推着神情冷硬的少女通过电梯下楼,客厅的长桌上正很有氛围地放着蛋糕,关上灯黑漆漆的室内只有蛋糕上烛火摇动的暖光,而旁边还放着花束和看起来很精致的礼物盒。 千沢扫了一圈,猜测家入硝子可能是离开了,她的目光落到礼物和花束上有些狐疑,五条悟把轮椅推近长桌。 “这些是你的父母寄来的。” 千沢首先是 第50章 “果然如此” 的感觉,如果说是五条悟送的也太诡异了吧。 听清楚送来的对象后千沢顿了顿,抿了抿唇,却没有去伸手够礼物,目光也冷硬地移开了,轻轻道“这三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 “在我父母方面。” 五条悟一愣,然后扯开一把椅子反坐上去,手撑在靠背上与轮椅上的千沢对视。 白发的青年歪了歪头,昏暗的烛光里那抹白色在千沢幽绿的眼中一晃而过。 “不试试蛋糕吗?那是在我很喜欢的一家店里买的哦——” …… “——怪不得说是在你很喜欢的一家店里买的呢。” 长桌前千沢放下刀叉,语调平平道。 刚刚复活的她身体还很虚弱,目前并不太能进食甜食,所以只是拿刀叉象征性动了几口她就因为反胃不太能吃下了。 “仪式感嘛——” 这样说着的白发青年嘴边沾着奶油,手上却不停留地快速炫完了大半的蛋糕。 千沢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几乎一个人解决了所有蛋糕,怀疑他就是买来自己吃的,而且还很恶趣味地就是要在不能吃的她面前大快朵颐。 千沢:…虽然很无语但是如果是五条悟这样做又莫名很合理。 看着别人很畅快地吃自己的生日蛋糕是很诡异的场景,故而千沢开口道, “你有和羂索对战吗?” “不…” 五条悟最开始以为千沢说的是这三年间,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千沢说的是三年前她死去的时候。 对于长岛千沢或许只是昨天的记忆,但是对于五条悟来说这些其实已经有些久远了。 他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咬着叉子道 “他当时跑得太快了。 不过后面倒是和你预料的一样有攻击几次咒具库。” 长岛千沢垂头凝思着,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上。 羂索后面的漫画剧情她其实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正剧展开是在七年后,在这个七年间羂索只是在布置但是并没有行动,是在等什么契机吗…? “这几年他有对杰出手吗?” 不、长岛千沢突然顿住,一些被模糊的记忆顿时一同涌上脑海。 四合之山,最终之战,被揭露的身份,少年移开的目光。 心脏血流莫名的滞涩了一下,千沢想要时光倒流两秒把刚刚那句话里的“杰” 这个称呼挖出来。 好像有冰块堵在了胸腔,不上不下的难受。 而虚弱的身体因为短时情绪的冲击突然断片,像低血糖久坐后站起来,千沢知道自己眼睛是睁着的,但是眼前完全是一片黑色,还很像那种老旧电视机信号不好有些闪着雪花的黑色。 不过在外看起来千沢只是点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稍微顿了下。 随着她自然地微微垂首,失焦的眼睛也很好地被掩藏起来了。 “夏油君现在怎么样了?” 千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醒来后见到的一直只有五条悟和硝子,既然硝子也能来,高专三人组的另一位应该是有机会能够来的,但是…不会还是叛逃了吧?? “啊、” 五条悟一时也是没有和三年前的时间线重合,这三年他和杰中间的事情有些复杂,并不能一言蔽之,五条悟就大概挑最简洁的点,挠了挠头道“他叛逃已经不在高专了。” “啪——”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握着扶手的手突然一个错劲滑开了,又因为视野还是一片漆黑,千沢在歪倒的一瞬手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两下,然后和轮椅一起倾倒——最后在五条悟冲过去的一瞬间他听到醒后一直虚弱的少女字正腔圆的“fuck”。 ———还好五条悟最后接住了千沢让她免于摔下去骨头散架的境地,只是把少女扶回轮椅上的时候,五条悟突然开口“你的眼睛…?” “哦…” 千沢想了想 “感觉像是低血糖,只是突然眼前一黑而已。” 低血糖…?五条悟转头看了眼被自己吃完的唯一甜食,决定转移话题。 “其实杰不是…唉,情况有些复杂。” 五条悟抓了抓头发然后慢慢把他和杰微妙合作的三年经历道来。 只是在讲述的过程中千沢总是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夏油君在这过程中有对普通人做出伤害其生命健康的行为吗?” “嗯?应该没有吧,啊啊我也不太清楚,他应该只对盘星教还有咒术界的一些人出手了。” 千沢手指一直敲着扶手,像是在沉思。 “夏油君父母也还健在吧?” 五条悟迷惑 “也没有听说他父母过世的消息啊?” 千沢问完就没有再打断了,始终保持着沉默,微微垂着头,绿眼掩盖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五条悟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没有恢复视野和精力,只是少女始终保持敲击扶手的动作能够让他知道这人还没有昏睡过去。 直到五条悟讲述完千沢才沉吟着慢慢开口。 “既然夏油君算我们的合作伙伴,那我们今天晚上拟订一下具体的合作事项,把合作的具体事宜弄清楚吧。” 五条悟这才注意她的称呼,少女说 “夏油君” “我们”。 阵营划分得很清楚…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单纯吸了口冷风什么也没说出来。 直到少女突兀抬起头来—— “明天晚上可以约下夏油君吗?” “啊、” “啊???” 第47章 冬夜 ===================== “为什么明天就去啊,你的身体…,不是,你今天才刚刚醒来吧,刚刚也看到你身体烂成什么样了吧?” 五条悟拉近千沢的轮椅,两只手撑在轮椅扶手上。 低头看向千沢发顶。 “就那么急切地想见杰吗——” 千沢因为稍微过近的距离顿了顿,屈指挠了挠眉梢,露出有些为难的笑“今天是 11 月 1 日是吧?” “对、” “我之前不是在父母身上用过暗示性的那些咒物吗?现在应该效用快消失了——需要回英国一趟。” 五条悟静静听着。 “而且母亲的生日在我生日的十天之后…完全没有想到已经错过她三年的生日了。 如果可以,我想回英国就在 11 号她生日前回去。 在这之前需要把在日本的事情准备一下…就有些急。” 五条悟愣了下 “去英国?” “你一个人?” 千沢也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去英国稍微有些危险。 “可能会聘用一些保镖之类的…?但是最好轻装上阵,不引起注意应该就好…” “我和你一起吧,普通人的保镖完全没有应付咒术师的能力,如果遇到个诅咒师或者羂索那边的人话——” “五条君这是把自己也放到保镖的位置了吗?” 千沢指节抵着眉心笑了笑。 “但是五条君的话,你的关注度太高,咒术界和羂索那边都会盯着你,你如果与我同去反而容易暴露我,适得其反哦?” “别小看我啊。” 五条悟松开千沢轮椅起身一下瘫坐在一旁沙发上 “我可以给自己排一个去英国的任务,去机场时我们不同路,我让人单独送你,然后到了英国那边眼线少了再找地方汇合。” “唔” 千沢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看向五条悟笑了笑“大体好像是可以的” 千沢抬眼目光有些新奇又有些欣慰,总之那是让五条悟不爽的目光。 “只是细节可能要再斟酌一下。” “不错啊,五条君现在也有自己能用的人手了吗?” “别给我用那种老成的欣慰语气啊——!” 五条悟愤愤叫嚷着,不过过了会他又冷静下来。 “你已经决定好明天去见杰吗——?” “是哦,走之前另外还要见一下伏黑老板之类的,加上后面准备事宜,果然还是速战速决吧。” “这样么…” 千沢有些累了,笑着的眉眼低垂着,在旁边蛋糕盒放着的烛光下倒很温柔。 她有些不太习惯五条悟的沉默,有些疑惑地慢慢抬眼,白发的青年不知为何拉下了眼罩,黑色的眼罩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柔软如雪的白发下苍蓝色的眼睛映入烛光璀璨又漂亮,像蓝色的宝石封入了跳跃漂亮的焰火。 千沢稍微呼吸顿了顿。 这家伙,这种冷静下来的模样还蛮漂亮的。 千沢抱着欣赏美的心思多看了两眼。 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冬日清冷的夜晚里。 一室暖意,有些晦暗的室内,燃着看着就很暖和的烛光,长桌上凌乱摆着蛋糕盒子餐盘刀叉等等很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千沢想到了之前每次回到自己出租屋时望向对面亮着暖橘色灯光的伏黑一家时的场景。 第51章 嘛…或许是暖气很足,或者这样晦暗室内的暖橘色烛光太有氛围感。 千沢再看向五条悟时绿眼带着笑,自己也没发现此时的眉眼有多柔和。 五条悟正驱使着咒力,回头看向千沢却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 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拉下了眼罩可能表情就会被这家伙一览无余,于是有些仓促地在使用完六眼后又拉上眼罩。 “咳、…咳咳,说起来,提到那个咒物,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竖起一指,淡蓝色的咒力骤然显现,客厅柜台上某不起眼的木盒一下打开,馥郁的香味顿时涌入室内。 像是湿润的香灰,有些呛人又馥郁的味道。 正带着笑的千沢瞳孔缩了缩,笑容骤然消退 “这是…?” ———说起来有些马后炮,但是三年前在那个山村千沢是察觉到了这香味有问题的,只是她缺乏咒力相关的知识,看到了咒力,咒力回路,也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所以说这是什么啊。” 千沢看着五条悟手上的黑灰。 “你应该很熟悉的,这就是你之前给父母用的咒物——” 千沢猛地抓紧扶手,瞳孔紧缩,好一会才笑开。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怪不得——” “羂索改造了很多,虽然说基础性能是一样的,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千沢脑海里快速回顾着当时的场景。 僵硬不合理的诅咒师,不畏死的雇佣兵。 “原来如此,已经不完全是暗示的程度了吗?已经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神吗?” “对了,但不完全对哦。” 五条悟有些嫌弃地抖了抖手,在他咒力下那些黑灰便迅速泯灭,空气中的味道也快速消褪。 千沢也慢慢松开扶手。 “对于咒力越强的人作用应该越小,可能对于咒力强的人还是有暗示作用。” 暗示? “说起来我死前羂索好像是说了些奇怪的话…不过咒力造成的东西都对我没有影响,所以可能我完全没有受到暗示吧…” 千沢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道, “怪不得,如果我被暗示或者控制成功,说不定他就不会杀死我了。” 五条悟看着少女低头沉思着,一边思考一边也不避讳着他讲出那些前因后果。 只是突然,少女点着扶手的手指骤然一僵,整个人不自然地僵住,好一会才又放松下去。 “哦———这样的。” 低头回忆思考着的少女突然低声道,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五条悟,再次道“怪不得——” “怪不得在我说明天晚上去找杰后你突然说起这个,你是想说杰是被羂索暗示的吧?” ———千沢撑到了和五条悟一直交谈完才被送回房间,但是一沾床几乎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太过虚弱的身体稍微情绪波动或者思考都容易透支精力。 千沢最开始被五条悟抱起时都还是僵直的模样,最后晚上被从轮椅上抱回床上时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其实说抱也不是很合适,五条悟单手就捞起了少女,昏昏沉沉的千沢就挂在他手臂上,含糊的不知道是“晚安” 还是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而第二天快中午五条悟去看千沢时她还是完全没有醒的样子。 中途硝子来了一趟,那个人也睡得像昏迷一样。 “只是太累了,还很虚弱。” 硝子检查了下少女的眼睛, “也没有做梦。 只是单纯的昏睡而已。” 五条悟也便没有叫醒她。 故而千沢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千沢按着痛得要命的太阳穴,看着房间内的挂钟沉默了。 “这还是 1 号对吗?” 五条悟刚好进来给她送水, “不是哦——” 把水杯杯沿抵到千沢嘴边让她慢慢喝下。 千沢干哑的喉咙这才好受了些。 什么啊、 “你还记得今天晚上我们要去找夏油君的吗——” 千沢有些绝望地抱住头。 她就像准备凌晨爬起来复习第二天考试,结果一睡直接睡到考试开考的家伙。 “没事,直接去吧,杰也不是什么要写几千字发言稿的对象啊——” 千沢闻言瞥了五条悟一眼,那人已经推来了轮椅,在他脸上千沢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说杰叛逃了,但是在五条悟心里夏油杰好像还是在挚友这样一个轻松的位置。 这样啊——千沢扯了扯嘴角,顺从地被五条悟捞起放到轮椅上。 挺好的。 ———东京这三年间建筑道路也变了很多,千沢本就没有在东京呆很久,五条悟推她出去走的也是极偏僻的道路,故而千沢也完全不知道这是往哪儿去了。 只知道抵达的地方是个废弃的仓库。 此时已深夜,冷月高悬,本就已入冬,夜深露重,月光下清冷的夜风吹过也是极为刺骨的。 千沢还穿着病号服,一方面是她现在不能自己换衣,缺少能够给她换衣服的人。 另一方面是她原来的衣物搁置三年也不太能穿了。 故而是五条悟艰难从他公寓里翻出一条薄毯盖在千沢膝上,然后又翻出他的棉服在千沢“我想要硝子小姐的——” 的无效反抗中强硬地套到少女身上。 “要怪就怪你起太晚了吧,去买新的衣服也来不及了。” “所以把我提前喊醒啊你这家伙!!” 总之轮椅上的千沢里面是单薄的病号服,外面却套着极不合适的男士棉服,千沢一边心里吐槽着五条悟这种可恶的资产阶级棉服保暖质量确实不错,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宽松版型也勉强还合她口味。 “你不觉得很像男友外套吗?” 其实给千沢找保暖衣物时就抱着这样想法的家伙挠了挠鼻尖,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的笑意说出来了。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的千沢: “你给我闭嘴…!!” ——— 第48章 温柔 ===================== 五条悟把千沢推进那个废弃工厂后,千沢一抬头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只是她虽然没有三年时间冲洗的隔阂,但是千沢怀疑自己的记忆有被人为的什么处理过,三年前那个山村里的情感好像被水洗过一样,有些不真切地褪色。 因此千沢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时最先的感受是,迷茫。 那是夏油杰吗?不、那肯定是夏油杰,但千沢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家伙穿着漫画里标配的袈裟,披着长发,气势深沉地立在那里,凡是看过咒回漫画的人都不会认错这是夏油杰,只是,那是她三年前认识的那个少年吗?一直到五条悟把她推近到离夏油杰还有五六米她举手示意停下前,她脑袋里都一直在想着一些无关的事情。 杰之前是长发吗?说起来他之前头发就是披着的吗?他之前…是什么发型来着…—— “嘛,算了…反正都是个美人…” 正准备离开避嫌的五条悟猛地回头:??? “好久不见。” 在五条悟目光迟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率先开口的是夏油杰。 好久不见…?对于他们已经过了三年,但是对于记忆停留上一秒还是死在他面前的千沢来说就稍微有些残忍了。 千沢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轮椅扶手,好一会才笑了笑, “其实对于我来说,感觉好像昨天才分开一样。” ——五条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一方面他想着千沢似乎有些不信任杰的样子,一方面也确实不知道杰对于之前向他隐瞒了诅咒师身份的千沢到底会是什么态度,所以———他偷偷凑近门口用六眼看着里面的情况、绝对不是因为在意那句“美人” 、! “没办法,夏油君。” 里面好像已经聊了一会了。 五条悟不知道他们聊到哪儿了,只是看到千沢笑了笑。 千沢这人惯常是喜欢笑的,过往是那种神秘自信的笑,死了三年又变得这样虚弱后她的笑往往是清淡温和的,只是现在的笑,大概比不笑好不上多少。 总之那是五条悟没有见过的笑,无奈,疲惫,她这样望过来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让她露出这样的笑来粉饰一切真是件残忍的事。 少女平静地说着。 “我知道我应该保持理智的,夏油君。 那次事件我是你的保护方,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一方面一直向你隐瞒了我是长岛萃的事情,我以为我和五条君可以在让你不接触这些的情况下保护到你,有这样自大又傲慢的想法。” 对面的夏油杰其实很想说什么,但是无法打断这样的长岛千沢。 长岛千沢继续反思着, “在山村里也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判断出那个咒物的作用,明明很早就察觉了…如果之前好好了解一些咒术界的知识或者就不会——” 第52章 少女说着脸上闪过了狠戾的神光,又出现了三年前会有的那种生动的神情,不甘的,滚烫的、想到因为这种事情沉睡三年、完全错过和父母相处的三年,就是现在千沢也恨得要咬出血来。 虚弱的身体因为这开始急促地喘息。 夏油杰张了张嘴,又像等待宣判一样无力地合上,垂在身侧的手抽搐了下。 “所以其实都是我的问题。 我认。” 千沢等待呼吸平稳,慢慢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青年。 夏油杰长发披肩梳了个半丸子头,穿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袈裟,只是脸虽然变了些还是很清俊漂亮的。 细长的眼望过来的眸光好像比三年前难以看懂些,又好像还是透露着一点熟悉的意味。 看着这张脸千沢便心情平和了很多,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夏油君的错,只是——” 这个转折让一直沉默的人暗自攥紧了拳,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在此刻发紧得近乎酸痛。 “只是对于夏油君来说可能也不是想等待我的一句【我不怪你】吧,因为我也是真切做了恶事的人,也并不为此后悔。” “人是很复杂的,夏油君,人都有劣根性,没有办法做个彻底的、理性又神性的自我,就是我如何理智分析、如何归咎一切责任、但是,” “原来碎裂掉的瓷器真的没有办法拼接在一起啊。” 千沢笑开,眉眼舒展,眼泪清澈地从笑眼里滑落。 那点水光滑得太快,好像只是一抹光线从少女脸上擦过而已,毕竟那人的眉眼还是很轻快的笑意。 千沢很恨,很痛,之前被五条悟戳穿了。 她其实最恨的是让爱她的父母这样无知无觉等了三年,三年没有联系上自己的女儿,连个视频电话也没有收到的他们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恨的是错过了与父母相处的三年,千沢从小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都是偷来的一样,故而她以前是很珍惜与父母一起的时间,少年时的抑郁愤恨更多也是因为诅咒师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割舍了很多与父母相处的时间,而原本以为——结果还是、错失了整整三年…!!千沢,或许她意识到了或许没有,其实千沢也有些怕了。 模模糊糊的,千沢也分不清这件事是不是全部都是她的错,也想不清楚这种事情应该算在哪个起因上。 只是三年前的事情就像把瓷器狠狠摔在地上,虽然缝起来了但是还是摔怕了。 万一她没有复活呢?主线都没到她就这样死了?如果世界还是没能拯救,就这样崩溃了,她父母怎么办,她努力这些都是笑话?差点就真的死在了这么早的地方、!就算她可以…她好像也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三年前的事我不在意。 “死亡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千沢轻轻笑了笑 “虽然看起来我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资格这样说,毕竟我死死活活的对生命的存在也太不尊重了。 但是可以让人放心的是,命运都是有定价的。” 千沢看向夏油君 “我之后都会被命运收回同等的报偿,或者更多也说不定。” 暗中观察的五条悟愣了愣。 少女却很快带过了话题,轻快道, “所以可以放心,我这样的恶人也是会完全迎来恶果的,毕竟世界上还是有正义的存在嘛——” 千沢稍微意有所指地总结。 “三年前都是我的问题,虽然认识到了这一点,果然心里还是会有些放不下。 不过想来夏油君也不会想和我这样的人像三年前被欺骗时那样相处吧。” 其实是千沢没有办法像三年前一样和夏油杰相处,虽然在和五条悟聊起时还能称呼下“杰”。 但是当面的时候完全叫不出这个称呼。 走近了就会想到三年前,自己那样潦草地死过一回…、!夏油杰张了张嘴,却只能道, “这样么…” 说出后便有些悔意,只能继续道 “我知道了。” 或许是青年平静的声音让千沢安心了些,她呼了口气,身体也没醒来几个小时,但是还是很疲惫,这样折腾下来她觉得眼前都有些发黑。 只是她还是轻快笑了笑, “所以,重新认识下吧,我就是之前的长岛萃,参与了天与咒缚刺杀天内理子的行动。” “而那些最终刺杀天内理子的盘星教徒是我刻意放进去的,因为我想暂时转移你们的仇恨得到逃跑的时间。” “沢城千春也并不是我的真名,第一次看到夏油君时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我临场发挥骗你的。” “我不会为这些事情道歉,因为那些事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做。” “只是作为个人我想向之前伤害你的情感以及隐瞒的部分道歉。” 少女轻快的语气有些飘忽,长岛千沢掐了下自己打起精神,继续道“所以私事就这样谈完吧。 之后我们谈一谈公事?” ……走时千沢摇着轮椅慢慢转身,只是转身的一霎她下意识防备地瞥了眼夏油杰。 余光里夏油杰并没有动作。 千沢才慢慢转动轮椅往外。 外面夜色已深,天如泼墨,没有路灯的郊外只有惨白的月光,五条悟就倚在门口。 千沢有些怅惘,在轮椅碾过门口的时候,她呼出的白气刚好涌入夜色。 在朦朦胧胧的白色里她好像看到了那天电车初遇时清俊狐狸眼的少年。 明明好像也没过多久,居然就已经成了这样。 “走吧,五条君。” 和夏油杰交谈带来的情绪起伏确实超出了千沢的预估,心脏处的绞痛让她微微蹙眉,模模糊糊扯出个笑来。 “以后还是拜托你来联系夏油君吧。” 你仍然会拥有我的全部温柔。 可我现在能给出的所有温柔只有让你别愧疚。 第03章 番外-羂索与心理医生 ==================================== *大概是如果千沢快死前羂索试图用咒物控制她成功了的话后面的剧情。 原本用咒物控制千沢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千沢的灵魂来自没有咒力的世界,天生会对咒术一类的异常能量免疫。 但是如果成功了,它的表现形式也会很特别。 像杰只是闻了下味道就被暗示了,其他吃下的人就是完全丧失自我意识。 而对于拥有两世记忆、情况更复杂的千沢,表现出来就是,她分不清了。 分不清咒回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了。 原本模模糊糊的被掩盖着的前世记忆,反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清晰地回到脑海中,但是千沢也不会察觉到这点了。 她的意识总是断断续续的,偶尔清醒过来时就会发现自己失去意识时似乎全心全意信赖着羂索,真的把他当成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这也太荒谬了吧。 那个带着虚伪微笑的青年拿着药慢慢走向被捆缚在病床上的她面前时,还会颇为认真地说着, “你患有人格分裂症哦,而且似乎是很严重的情况了呢。” 这家伙,是角色扮演上瘾了吗??这种千年怪能有心理医生的营业执照就怪了。 她很想这样说,只是嘴也被束缚带绑住了,又戴着止咬器。 不是、这些器具真的是这样用的吗?这个无良无资质医生!千沢试着挣扎,目光恨恨地盯着羂索。 而羂索仍然是从容的模样,看见她攻击性的神情也面无异色,慢慢踱步走过来把药放在置物架上,又拿着病历本装模作样的翻着。 “你那另一个人格就对我很温和哦?” “她可是、很有意思呢。” ...她难道真的被搞出了精神分裂症?千沢努力偏头,目光移向一旁的置物架,而上面的药名她也很陌生。 而羂索只是微笑着轻轻把她的头扶正。 “嘘——” “她要醒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格分裂症,只是羂索的咒物对于千沢产生的影响过于奇怪而已,也或许是千沢本身过于奇怪。 在羂索没有驱动咒物对千沢进行控制时,千沢仍然是那个前世记忆缺失的家伙。 在羂索驱动咒物时,千沢并不会被控制,但是那些朦胧模糊的前世记忆会悉数回到她的脑海里。 与之相对的,她在咒术世界经历的一切都好像被她遗忘了。 咒力咒灵,那都只是漫画而已。 在第n次被翻进医院的家伙科普咒术知识的长岛觉得,这座医院把唯一的正常人关起来了。 哦,还有一个正常人,就是她的医生。 “无论怎么看那两个家伙更有精神病啊!哪个正常人会cos成那个样子还翻进精神病院来恐吓我啊。” 长岛这样对自己的主治医师吐槽着,不过她也没有否认自己有精神疾病的事。 她大概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 第53章 有时候会突然丧失一段记忆,在她日记记录下,她丧失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她似乎觉得自己穿越进了咒回的世界。 那怎么可能呢?不过身边确实经常会出现咒回里面的coser,比如之前那两位翻进精神病院努力为她科普咒回后续漫画剧情的家伙。 好过分,剧透党都给我关进来啊!现在的cosplay都这么大胆吗?居然还想要冲进医院里面来。 不过cos高专二人组的两个家伙可真是高,太还原了吧。 难道是职业coser?现在职业coser的精神状态这么堪忧吗?还要和她抢病房。 不过还好她的主治医师都会把他们赶走。 她发病之后醒来会发现自己穿着束缚衣被绑着,她的医生就会跟她讲她之前精神分裂又发作了。 天,她在发病的时候居然认为自己穿越进了咒回世界,这也太中二了吧。 好羞耻。 不过幸好医生人很好,也能够跟得上年轻人的潮流,只是打趣一两句能够缓解她的尴尬。 她的主治医生是个年轻的俊秀男人,刘海有些长,她曾经瞥到那刘海下面有缝合线,医生说好像是曾经出了车祸缝了针。 真是不走运啊。 说起来医生的名字也很复杂,叫做羂索。 21世纪的日本居然有这样的名字吗?真是厉害。 说起来她好像又要发病了,意识有些朦朦胧胧的,她赶紧伸出手让医生绑住自己。 “希望这次我不要说出什么羞耻的话了啊。” “而且,我的名字明明不叫长岛千沢啊。” 第49章 回程 ===================== “——那件黑色的更好看啊。” “那就是五条君的品味吗——?” 冬季的寒气被隔绝在窗外,唯一能看出冬季寒意的只有凝固的窗花以及内侧慢慢不甘滑落的水痕。 室内一片温暖,暖黄的灯光让人想到壁炉跳跃的焰火。 五条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半倚在千沢的轮椅上,他长手长脚的,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倚在千沢轮椅背上有些不得伸展,但是他像没有察觉一样盯着千沢手中的平板。 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手撑着轮椅两边,头靠近。 “所以说,感觉黑色更适合你啊。” 两个人稍微隔得有些近,青年说话间的热气浅浅从脖颈旁擦过,很快融入室内的暖气,消弭无痕。 千沢已经熟悉了这种距离。 她没有同意请外来的护工,而是让五条悟把咒力给她吸取部分强化躯体,可以做到一些日常的举动,如果很不方便的地方,好吧,千沢也算勉强习惯依赖那个家伙了。 刚开始还觉得怪怪的,到后面或许是那个家伙常常拦腰把她捞起的动作太槽多无口,千沢一点点尴尬的心理就很快消散了。 到后面也能随口吐槽些什么 “吸取你的咒力总感觉像吸取 xx 一样不良啊。” 之类的话。 好在那个家伙眼罩占了脸的大半,千沢是无法注意到那个家伙闻言不自然的神情的。 五条悟:这是亲密接触!千沢:感觉像手足兄弟…千沢正用平板在网购衣物。 在五条悟提出可以网购帮她准备衣物又不用出门透露踪迹的时候,她想了想挂上私域网又做了些设置便安心购物了。 “之前我看你连着那一个月都天天穿黑色,现在——” “因为那时候黑色出血了血迹不明显,耐脏比较好掩护啊。” 千沢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上倒很快把几件顺眼的浅色衣物加入购物车。 “去看我爸妈总感觉穿浅色好点,有朝气。” 五条悟因为这家伙朴素的审美观沉默了一会。 只是扫眼看去她加购物车的除了颜色素净款式也还是过得了眼,便忍住吐槽的话头。 暂时用着五条悟的账户网购的千沢手下并没有什么留情的意思,实际上按照五条悟的想法还要更——那家伙原本想着他来买,一口气买个几十件让千沢来挑,被知道这个想法的千沢抽着嘴角拒绝了。 “说起来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以前认识少女时好像都是一身黑色。 后来又都是病号服的蓝色。 明明感觉是长得很好的人,身上好像就只有灰扑扑的颜色。 从她身上的确很难看出她有什么特殊的偏好之类的。 “我?” 千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是说衣服吗,我的话可能看感觉自己适合什么吧,有的时候会觉得高领毛衣自己穿黑色更合适,有的时候会觉得如果是衬衫的话白色和棕色条纹都不错——” 千沢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回答的内容正是手上正在下单的内容。 “我不是指那个啦,给我好好回答啊…你这家伙。” 五条悟虽然有些炸毛但是还是忍住拿手掰过盯着平板的少女脑袋的想法。 “颜色…我不知道啊,感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每种颜色都会有好看的时候嘛。” 千沢感觉这个回答好像还是很敷衍,故而接道 “真要说一个的话,应该是绿色吧——” 说着她抬起头微微后仰看向五条悟,额发顺势散开,露出清晰的五官。 距离稍微有些近了…明明是主动靠近的五条悟现在后知后觉屏住了呼吸,只是少女的眼睛有些冷淡,又认真地看向他。 “我觉得我的眼睛很好看,不是吗?” 那双深邃又折射着室内碎光的绿色,室内昏黄光下像有暗金游砂在那深邃的绿色里游荡。 而少女还是坦坦荡荡又理所当然的神情,五条悟喉头有些干涩,喉结滚动了下,移开目光。 “嘛…比起我的眼睛还是逊色了很多——” 千沢快速埋头挪回目光。 “蓝眼的设定已经用烂了好吧,绿色的瞳色很戳我的,再加上黑色的发色,感觉很棒。” “喂要不要这样自恋啊——” “其实我指的是别人啦。” “哈?” “伏黑老板…虽然人很混蛋,但是样貌完全在我审美点上。” “啊——?!!” 千沢手上迅速完成加购结账—— “指纹付款处理一下。” “!!!!那个家伙、那种老男人…!” 虽然但是五条悟还是在炸毛之余下意识伸出了手解锁付款。 心思刚刚一直不在闲聊上的千沢这才聚拢神思。 “说起来,” “说起来你的品味真的很糟糕啊!” “说起来伏黑甚尔为什么要把公司上市呢…”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个人。 ———在最初知道伏黑甚尔把公司办起来时,毫不夸张地说千沢心里是有种炸起来的惊喜感…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点像慈母看到自己赌博成性的败家儿子金盆洗手一样。 旋即而来的就是这种惊喜之下空落落不真实的感觉。 —— “真的吗?伏黑老板居然真的乖乖去做了吗?” 细思之下又觉得有一点点不对… “为什么要上市啊…” 在五条悟陪同她去见伏黑的路上她也一直念叨这个问题。 五条悟推着碎碎念的少女,少女已经穿上了合身的毛衣棉服,也不用再穿着某人的外套才能出门。 白色高领毛衣和米白棉服,衬着还苍白的肤色,看起来就像雪堆一样。 只是少女正一脸凝重蹙眉凝思着。 千沢原本的想法是搞个个人独资企业洗白上岸,顺便套这个壳子看看能不能搜集咒术界的情报。 并没有必要上市…于是在刚刚见到阔别三年但实际对于千沢来说只是阔别几天的家伙时,思考了一路的千沢便忍不住疑问单刀直入道, “老板为什么要上市啊,是为了圈钱吗?” 好像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上市就可以圈钱了…不过注册资金真的够吗,而且财报要漂亮…刚刚看到千沢露出点怔愕神情的男人闻言又迅速漂移开了目光。 好熟悉的神态…!千沢下意识攥紧了轮椅扶手,提起了一口气,这口气在心口涨得发痛,她勉强道“五条君要不先出去吧。” 五条悟看了眼二人,摸了摸鼻尖出去带上了门。 出去后他倚在门旁,…由于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尽管关上了门其实他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公司名字是……喂你在干嘛啊。” “我只是想看看公司的年报而已,伏黑老板在着急什么…?、” “不是、等等、公司的盈余公积金就这??…” “啊、呃,这个嘛…咳,” “法定盈余公积应该有吧…” “嗯…大概留了点的,应该。” 千沢沉默了很久。 “…这三年的财报应该是真的吧。” “…” “应该没有造假吧…” “…” 第54章 “喂六眼快进来、这家伙看起来要不行了——!” ——— 第50章 造假与革新 =========================== 盈余公积是每个企业都会从利润里留存一部分钱下来。 之所以一开始就问这个,是千沢在隐隐猜到伏黑甚尔上市公司多半是为了圈钱后,就很担心这部分钱有没有被拿走…虽然每个企业的盈余公积金可以自己设定比率,但是还是有规定必须要有百分之十的法定盈余公积金。 也就是说必须要留存利润的百分之十下来,不然是违法的。 因此当千沢大致扫了眼伏黑甚尔公司的利润表,又看到那些不对劲的金额的时候,心里一凉。 那些明显乱七八糟的折旧计算、莫名其妙的净运营资本流出、绝对有财务造假吧??!财务造假也是违法的、在五条悟冲进来后,五条悟努力拉着炸毛的少女毛衣后领才让她勉强不从轮椅上摔下去。 千沢像被提溜着后领还使劲往前挠的白猫, “你动法定盈余公积就算了,居然财务造假——!你、我、你…!!” 千沢下意识瞥了眼两边,发现没有东西可以扔,几乎想飞身上去挠那个家伙。 “建成皮包公司就算了,你们公司居然就你和造假账的会计——!!” “你还记得我们是要合法洗白上岸吗——!!!” “……” 伏黑甚尔摸了摸嘴角,慢慢挪开目光。 事情在二人交谈(千沢单方面责问)后已经很清楚了。 伏黑不知道怎么把公司搞上市来圈钱,主营业务只有他偶尔接接保镖单,但是他私下虚构了些业务单让会计搞了个漂亮的报表在股市割韭菜。 平时从盈余公积里拿钱,为了弥补拿走的缺口,让财报继续好看以保持股票,虚构交易业务和现金流进行造假——我的合法企业呢?!五条悟放松了手,一只手插兜,一只手虚虚捏着少女毛衣后领子防止她又炸开把自己扑腾下去。 真少见。 那家伙现在像回家之后发现自己屯的咸鱼干都没了的白猫。 千沢气得呆愣望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好久,好一会又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伏黑甚尔。 我那么大一个合法企业呢?!—— “伏黑老板聘的谁做…做的假账” 千沢脑袋里快速过着信息,就目前在官网搜到的年报来看造假做的还是很粗糙。 “建议可以之后换一个,这个给股市看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是公司不大,如果被资深人士看到很容易被看出来是造假的。” “…哦” “唔,不要找 pwc 吧,那里面的人一般很爱惜羽毛,你现在公司又不势大,反手把你卖了的可能性更大。 之前在美国上市的某咖啡品牌…他们当时暴雷就是 pwc 里的人做的财报分析寄给报社…” “缺口现在大吗?” “…嗯…” “所以给我戒赌啊你这家伙——!!!” “公司部门…” “真是简洁呢,除了你就是做假账的。” “说起来…公司法人写的谁…” “……” “不会用的沢城千春的空身份吧…” “…” “我——damnyou——!!” 五条悟眼疾手快在少女快摔下轮椅的一瞬提溜住了少女的衣领。 ——千沢骂完伏黑甚尔又让他去搞个新身份出来后就不耐烦地把那个家伙赶走,这之后才像是气愤平息一样慢慢自己推着轮椅进屋。 五条悟跟着进屋带上门。 “唉…” 少女的胸口还因为刚刚的震怒起伏着,只是侧面看过去好像又是平静的神情。 “你说加茂取什么名好听呢。” “啊…啊????” 五条悟看去,刚刚还好像气得要死要活的少女嘴角噙着笑,眼睛微微愉悦地弯着。 “新身份啊——刚刚让伏黑老板去做的——让他赔偿的。” “沢城千春这个身份是本来就不能用了的,她在羂索面前出现过,所以伏黑老板拿去顶包帮公司当法人背个锅也无所谓。” 现在说着无所谓,但刚才少女因此厉声正色炸毛地指责了伏黑甚尔许久…… “不过我还是让伏黑老板就此还个债。 刚刚让他去帮我找个新身份。 我不可能顶着个背着一个公司财务风险随时可能进去的身份——” 千沢慢慢叙说着,五条悟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你让他帮你找加茂家的一个身份——?但这、” “我想要个加茂家外围不起眼的身份,可能不太受重视的普通人那种,具体我还没想好。 我去英国的时候再和伏黑老板商量下。” “选加茂是因为羂索吗?” 五条悟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御三家,五条家要靠五条君你了。 禅院家——” 千沢笑了笑 “我已经有安排啦。” “加茂家感觉像是信息缺口,想要打进去——” “唔…如果说想知道加茂的情报,从外围很难接触到内部。 还不如我之后和京都那边接触下,去看看他们内部培养的子侄,从那儿获取信息。” “嗯嗯,这也是需要的” 千沢点点头。 “这之后也要麻烦五条君了。” “只是外部的话,看起来没有什么有用的,但其实可以分析的东西也很多。” “哈哈不要总觉得咒术界总是和普通人社会割裂的啦。” “生存在社会上,没有办法自己生产出所有商品,进行了劳务交换就不可能不会建立起社会关系以及社会交流。 所以追踪网络、财务、物资采购、会计账,都能看出很多东西。” “比如说。 加茂宪纪之前不是在做那个实验吗?虽然实验材料很多是咒术界的,但是会用些专业的培养皿吧?从哪儿采购的?被采购的组织市场会有出库单这些,顺着可以追踪到一些羂索的痕迹。 比如说羂索活了这么久肯定有进行很多消费吧,储蓄应该也有。 有税收途径吗?所有的钱都会在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有流水记录。 就是洗钱地下钱庄皮包公司也会有痕迹——” “因此如果能搞到一些外围库存管理员之类的身份也有用的吧。” 千沢敲定道,又点着轮椅扶手笑了笑。 “还有就是,现在虽然过了三年,羂索也确实确认过我死亡,但是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为好,就当个普通人,用边缘身份,以咒术界一般视角容易忽视这条线吧。” “不过——那个家伙能拿到这个假身份吗?” 笑容轻快随性的少女骤然眼一冷 “呵,他不能也得能。” 果然还是在生气吧… 第51章 迷云 ===================== 几天时间过得很快。 千沢实际上可以勉强站立了,如果用上咒力强化躯体,基本上可以做到与正常人无差的举止。 只是可能因为平时就和五条悟这样相处,她也是惫懒了下来。 奉行节能主义地天天推着轮椅到处跑。 “说起来今天是伏黑家的小子过来的日子了。” 五条悟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跟在推轮椅的千沢旁边———自从他上次给少女推轮椅时没忍住给千沢的轮椅来了个托马斯回旋转———他就被千沢禁止靠近她的轮椅了。 伏黑惠的教学任务一般是五条悟自己去找他的,因为五条悟去的话行踪能够做得更隐蔽些。 如今是因为千沢不好移动,便让伏黑甚尔自己把人接过来。 千沢后面这几天聊以慰藉的唯一乐子就是幻想伏黑甚尔去国小接人时脸上那种焦躁不耐的神情了。 怎么说,果然还是亲眼所见更令人愉悦啊。 看到伏黑甚尔肌肉都全部僵硬着的,明显不适地把他罩在衣服里的小孩放出来。 千沢一边内心吐槽着这朴素的掩人耳目的方法,一边面上诚实地因为伏黑甚尔带孩的焦躁不安而露出笑。 “居然没有路人怀疑你拐卖孩童吗?” “哈?” 伏黑甚尔小指挠了挠耳朵 “那些家伙,连我的影子都看不清。” 千沢正要笑开,突然从伏黑甚尔的话里反应过来看向刚刚落地的男孩。 伏黑惠明显在自己不靠谱的爹坚实的胸怀里体验了一把颠簸直升机的感受。 千沢脑海里幻想出小孩被裹在伏黑衣服里然后某人像炮弹一样在屋顶冲刺的模样。 …感觉好糟糕。 小孩落地明显晃了几晃,像那种做过原地转几十圈恶作剧游戏的小孩一样,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脚步虚浮得快要晃倒。 然后就被他爹提起后领子提溜到了千沢面前。 千沢:…真是朴素的方式。 第55章 千沢有些同情地看向惠。 小孩还没缓过来,闭着眼,嘴里含含糊糊地道 “是长岛桑吗?” 千沢在伏黑甚尔松开小孩的一瞬伸出手,稳稳接住前摔的小孩,她笑了笑“是哦——” 伏黑惠半趴在少女手臂上,有些晕乎地睁开眼。 被时光模糊的人影却如三年前一样清晰,在冬日的阳光下那个人还是那样轻轻笑着,眉眼弯弯,温柔得不真实。 后来很多年他都忘不了那个冬天的阳光,少女笑意轻轻,他的人生便是从那天开始,指针被拨向了另一条路。 ——最后见完伏黑惠,千沢便很快登机飞往英国了。 “杰、惠、伏黑老板都见过了,倒也没缺了吧。” 五条悟瞥了眼千沢,没有说话。 少女的交友好像,就是没有什么交友。 除了这些利益往来的人,她毫无挂念能够说走就走。 压下心里莫名的感受,五条悟道 “你打算在英国呆多久?” 千沢顿了顿, “可能在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就离开。 也可能要等一下伏黑老板那边的新身份再说。” 千沢瞥了眼五条悟,似笑非笑道 “不会让你这位大忙人等太久的啦。 你在我身边就像个没打开的聚光灯,我可不想等到灯被打开一下暴露在舞台中间。” 说着千沢目光又移到腿上。 她恢复了大半,加上五条悟提供给她的咒力强化身体,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只是精神上仍常常有疲惫的感觉。 她眼睫缓慢眨了眨,旁边就突然扔过来一个外套。 “想睡就睡,到了叫你。” 千沢其实不太习惯他人衣物的温度。 手抓着五条悟扔过来外套的领口,下意识轻轻笑了笑。 想说什么,但是太困了。 疲惫感如潮水一样侵蚀精神,她的灵魂像在缓慢、缓慢地降落。 最终还是放任自己短暂地栖息在他人温热的安全感里。 —————一眠无梦。 醒来时千沢难得有种好眠过后的清爽感。 她已经习惯了熬夜通宵,又用反转术式继续维持精力了。 刚刚苏醒那段时间的深眠更多拿去修复肉体的创伤了,精神上还是很疲惫。 现在终于感觉——— “看起来睡得很好?” “托您的福。” 千沢状似自然地瞥了眼身上的外套,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痕迹后便还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顿了顿,站起弓着身穿衣,准备下机。 他坐靠外,便等在走廊伸出手。 “之后我去酒店等你?你和你家人…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打我的电话就可以了。” 千沢意思性地搭了下五条悟的手,实际上还是从别处借力站起来。 她稍微有些诧异抬眼看向五条悟 “什么啊,我难道是那种别人都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让他进去看看的人吗?” 千沢笑着,眼睛弯弯蕴着轻松的笑意。 五条悟一顿,下意识抓紧了少女搭在他手上的手,转而察觉后又迅速松开,撇过头,没等千沢便自顾自拿下行李往前要走。 “这算你邀请我去见家长吗?” “嘛” 千沢跟在身后检查着行李,语气轻松 “可以这样说吧。” ————千沢和父母基本上一直生活在日本。 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回一趟英国家族聚餐,与亲戚往来社交。 她父亲那边是一个大家族,似乎上数是什么什么贵族,只是到现代遗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关系复杂需要大量社交的家族,以及一个每年需要砸入大量维修费用的鸡肋城堡。 这些是千沢这一世的记忆。 她回忆着,神情有些莫名。 总感觉这些记忆好像过于新鲜了…直说就是、有些陌生。 可是通过事件比对,她每次回英国去城堡家族聚餐团聚,从家里带回的特产还放在日本之前那个家里的柜台上。 记忆仍然是细致的网状,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只是千沢莫名的感觉。 可能是死过一次沉睡太深?或者太久没有回英国?压下莫名的感受。 千沢拖着行李往父母给的地址走去。 城堡已经不适合现代居住了,阴湿受潮,而且电路建设维修费用又很高,冬季没有适合的地暖,网络也不好。 她爷爷那边大部分时候是把城堡作为民宿或者托付给旅游公司外租,以填补一些城堡维护费用。 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关门闭客,作为家族团聚的地点。 和父母发过短信后,他们表示正和她爷爷奶奶一起住在城堡附近的某公寓中。 奇怪的感觉…看到短信回复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怎么了?” “没事” 千沢回过神,看着面前的门,顿了会才开始敲门。 很快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拉开门,千沢下意识露出笑来。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米色羊毛衫的银发老头。 好奇怪… “欢迎回来——千。” 好奇怪…千沢脸上仍然是一个孩子漂泊久矣回家时那种愉快的笑容。 她自然地和老人用英语寒暄了几句,然后介绍五条悟,进门。 一切都很自然。 双方都很愉快。 他们来得正赶上午饭,千沢父母正在从展览赶回来的路上,老人强硬地把两个年轻人赶去客厅,说什么也要自己下厨。 千沢和老人推拉了一会,还是拖着行李和五条悟一起走向客厅。 “你方才进门的时候神情有些奇怪哦——”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千沢脸上还带着笑,垂头眼神稍微有些飘忽。 她从晃神中意识回归,目光落在五条悟身上时还带着几分茫然,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些陌生…?” “那是我爷爷。” 她重复着老人的身份设定 “…虽然确实之前因为在日本很少见,但是…有种违和感、就好像——” “嘛” 千沢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嘴角, “那样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奇怪了,你当我之前在胡言乱语吧。” 这样说着她便笑着提走二人的行李去客房安置。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她眉眼再次凝滞。 千沢知道自己记忆有问题,前世的记忆迷雾还是秘密,所以她不会放过这些异常。 就好像———我的人生中并不该有这些人和事一样。 ———— 第52章 密码 ===================== 长岛雅臣,或者叫 cris,以及他的妻子三枝幸子都是很好相与的人。 只是和大多数的日本家庭不同。 他们家并没有 “家庭主妇” 这样的角色,幸子原本是某外企市场部的经理,cris 是艺术家。 由于工作自由度的原因,大部分时候是 cris 负责一些家务,包括千沢小时候也是 cris 陪伴更多。 但是幸子也并不是刻板的都市精英的形象。 外企工作压力不高,她也能很早下班,陪伴家人的时光也一直是充足的。 在千沢查出心理问题那段时间她甚至请了快一个月的假在家陪伴千沢。 可以说千沢的童年以及少年,如果没有诅咒师的介入,可以说是非常幸福的,就是活了两世的她,也会非常留恋。 长岛家,或者说bogarde 家族居住的这栋公寓里还有很多千沢其他的亲戚,除了之前来迎接她的爷爷奶奶,三楼还住着她姑姑一家,另外还有其他的关系稍远的亲戚。 千沢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与每个亲戚都打过招呼寒暄后,终于听到了玄关开门的声音。 她的笑容才真切了许多,脚步稍快地走向玄关。 在看到门口的那对夫妻时,滚烫的什么情绪从心头一直涌向眼眶。 与那些亲戚会面时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莫名疏离又陌生的感觉在此刻彻底被打破。 “i can't miss you more” 千沢抱向门口的母亲,当准备拥抱 cris时。 她的父亲那双漂亮的绿眼笑眯眯地穿过她望向身后,手似是无意般搭在正要来拥抱的千沢身上。 “小千,你身后这位大男孩是谁?你不介绍一下吗?” ———千沢想过很多与父母见面会遇到的困难。 比如消失的三年怎么解释,没有咒物暗示后怎么让他们接受自己又在日本独自呆那么久,等等这些问题。 结果没想到在她父亲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她就被打出沉默了。 和那位莫名有些疏离的爷爷交流时她能很自然地说五条悟是她的大学同学。 但是面对更加了解自己的父母。 第56章 千沢不希望在父母面前说谎,而且说谎多半会被拆穿。 于是——— “他是我的朋友。 他的挚友曾经和我遭遇过一场车祸,我救了他挚友一命,因此在我入院治疗的时候他主动提出照顾我。 这次回到英国他也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因此一起回来。” 他的挚友 = 杰。 车祸 = 羂索人灾。 好像没有问题。 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消失了三年没有联系了—— “车祸——?” 果不其然,长岛雅臣刚才还笑眯眯的绿眼迅速从五条悟身上收回,微微撕开一道微冷的眸光,拧眉看向千沢。 “我想我们需要先谈一谈,去你现在呆的房间可以吗?千,我想知道这三年的所有事情。” 长岛雅臣说着脱下被雪洇湿的大衣往前走去。 幸子则没有跟上去,她敏锐地从千沢的话中提取出了关键,目光落在千沢身上“所以小千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好全是吗?行路方面还有问题吗?” 千沢梗了一下,好一会才笑开,涩声道 “没问题的…” 长岛雅臣是想只有一家三人先好好聊一聊。 因此当千在他暗示下已经先进房后,他露出得体的笑容先用日语和五条悟打招呼简单寒暄了两句。 然后便表示可能要让他在客厅等待的歉意。 长岛雅臣也是很高的英国人,比起此时的五条悟居然还稍微逊色一些。 他笑容温和,只是稍微与五条悟保持着距离。 “电视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水果甜点等等可以自便——” “可以问问,这家伙、咳、千之前也在这里住过吗?” 在 “千” 这个称呼出口时,五条悟明显察觉对面温文有礼的男人表情一僵,旋即这位长发绿眼的英国艺术家笑容更加温和地道“我想打听一位少女的卧室不是一个绅士——” 三枝幸子一手拍在艺术家的肩上 “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只有每年节日和 cris 家有人生日时千才会小住一段时间。” “幸子…” 不知道是不是五条悟的错觉,他总觉得长岛雅臣温和的面容上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千都说了这孩子是她的朋友啊。” “但是这是位成年男性吧。” 长岛雅臣用英文小声耳语。 只是五条悟咒术师的听力能够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五条悟:…——— “我可以到你的卧室里看看吗?” 五条悟在千沢进入客房后支颐在门口,轻轻问道。 五条悟在千沢那通 “有些陌生” 的发言后就有些在意。 只是就他目前的观察,这栋楼,以及人,咒力情况都是正常的。 如果是记忆上出现问题,很有可能是曾经近身接触的什么东西被做了手脚。 而千沢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咒力学习,能够 “看见” 咒力也无法理解。 由他去调查一番最好。 “卧室?” 千沢看起来还要更困惑。 她一来就把行李提进了客房,倒没想到自己在这栋公寓有… “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间我的卧室。 我应该只住过一次。” “在走廊尽头。” ——卧室很干净。 这是五条悟进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只是千沢说过 “只住过一次”,又和幸子讲的每逢节假日都会来住一段时间的事实不太吻合。 感觉这上面的记忆她好像自己都不清楚。 房间里摆放了很多私人物品。 儿童书籍、画本、画板与彩笔等等,感觉并不是只有人“暂住” 过一次的模样。 但也没有什么咒力痕迹。 只是五条悟确实隐约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像另一种力量。 但那不像是咒力。 他跟随着这股力量找到了柜子背后一块地板下藏着的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密码本…五条悟:真是熟悉的节奏,又是密码本吗?…普通的密码本,又不是电脑文件那种密码,对于五条悟来说就很简单了,他用咒力就能解开,于是他手指动了动,锁咔嚓一响落下,五条悟便翻开内页。 仍然是一堆乱码。 五条悟:又来…?!该说果然吗……他一边想吐槽着千沢这从小就开始的给东西加密的习惯,一边也感觉到了违和。 千沢之前给电脑文档加密,又给 u 盘做了复杂的隐藏,是因为是重要的东西,又怕被羂索一方发现。 但是这是她自己家。 为什么也要加密?如果怕被发现,也不应该放在这个她说是只住了一次的房间里,带回日本不会更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觉得去问她她可能也是迷茫的。 那家伙记忆出了问题。 在千沢的熏陶(折磨)下。 这三年他大概也明白这家伙喜欢和习惯的密码类型。 但是试了几次,凯撒,栅栏,她自己做的编译器,都没办法破译。 “这家伙…本来记忆就有问题了,自己搞个这种乱码,不会自己都看不懂吗…” 五条悟吐槽道,但也没有多泄气,毕竟他也是有千沢没有的外挂的。 他是通过六眼捕捉到异常又微小的能量波动来找到这个密码本的。 他再次用六眼扫视了一圈。 很快找到了另一个本子。 灰扑扑的,只是普通的线圈本,内页泛黄。 翻开里面挨个挨个写着那些乱码对应的五十音。 “居然是这样朴素又简单的密码吗…” 五条悟一边吐槽着翻看,一边快速对应着翻译 “这转码工作量有够大的。” 不知道是童年还是少年的千沢,用笔挨个挨个把字母变成了对应的符号。 又写了一本对应表藏起来。 搞这么复杂…究竟是在瞒谁啊…这里是那个家伙偶尔回来暂居的地方,她大可以把东西带走,而不是藏在这里。 而且这里是她的家,没有外人,仍然要藏起来。 加上他分辨不出的诡异能量。 ……真是,奇怪。 五条悟看着密密麻麻的像乱码一样的符号,叹了口气。 指尖对着密码本上的乱码,跟着转译慢慢念出来。 【不能…】【写下…】五条悟顿了顿,又看了几遍,确认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能…写下?谁密码本的第一句,写下的话会是【不能写下】啊? 第53章 不能解读之物 ============================= 不能…写下?【会消失…】紧接着破译出的文字让五条悟怔了怔。 “破译出来为什么还像谜语人断断续续的啊。” 他挠了挠头,真心实意地吐槽着。 【被发现…】 “这语序也全是乱的——” 五条悟嚷嚷着,手指不断捻动着内页,混乱的文字在脑海中不断翻卷。 突然,他打了个冷颤。 是这个意思吗?特殊的能量波动。 莫名其妙的隐藏和尽心竭力地用复杂的密码掩盖。 【会消失…】【被发现…】这个房间内,有过或者还有着什么特殊存在。 【被发现】,可能是指这些文字。 消失的会是这些文字、会是这些文字想传达的信息。 因此要把文字层层加码掩盖,破译出来也是莫名其妙的怪异语序,要让自己都忘记,都要看不明白,才能——【不消失】五条悟顿了顿。 他下意识想到千沢目前迷蒙而稍显混乱的记忆,以及那家伙“复活” 的诡异情况。 似乎有什么沉沉迷雾下的线索如闪光而过,就此要联接在一起。 【梦】后面像是笔没墨一样有无数无色的划痕,几乎要把纸划破一样。 仿佛能够看到主人无数次努力在纸上写下什么,却只留下深深的刻痕,如同拿着一支没墨的笔一般,什么字也没留下。 隔了一整行的空排后乱码才继续。 【是假的…】空行空行凌乱的划痕空行【漫画…记忆】空行然后是很深的划痕。 围绕着像一个单词位置一直刻下。 【它…祂?】后面便是让人看不懂的划痕。 凌乱得近乎疯狂,似乎能够透过时光看到有人濒临绝望地反复写下注定被抹去的文字。 不过少年时的千沢似乎没有放弃,在令人有些心惊的被大片深深划痕布满的空白下。 有一行诡异得已经不能说是文字的记录。 五条悟已经无法破译了。 他手一顿,密码本正好随着他的动作纸页一晃,风突然钻过窗缝,在鼓卷起窗帘的同时猛然掠过苍白的内页,一行行内页有如树冠上簌簌的叶片迅速翻动。 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伸指扣住时,刚好露出最后一页。 第57章 上面倒是一句清晰的英文句子。 像一句诗。 “它说,碌碌与虚假皆是我的选择。” ————— “什么啊,日记?我的?” 千沢刚刚与父母那边交谈完,走出房门就撞见神情有些冷凝的五条悟。 她卧室在走廊尽头,客房便就在走廊一侧,两个房门挨得很近,故而千沢刚刚走出来差点撞在五条悟胸口上,她伸手想摸摸差点撞到的额头,看见五条悟手里的东西便强硬地扭转过自己的下意识行为拿过了密码本。 “这行字我实在认不出来,所以只能让写下这行字的你看看了。”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神情有些微妙,他们二人距离有些近,而后退便是关上的门—— “嗯?五条君。” 跟着从客房走出的长岛雅臣很快解决了他的微妙心理,他笑眯眯地冲他颔首,手像是在帮千沢拂去肩头灰尘,便自然而然地把人往后带让二人距离拉开了。 五条悟:……… “什么啊…” 千沢摩挲着磨损的墨迹,她对照着自己习惯加密的方式快速解密。 “它…?祂,” 千沢跟着字迹念了一个字,后面也实在模糊不清。 只是莫名其妙地,在她说出第一个字后,明明后面的文字还是看不清。 她却自己继续动嘴道… “它不是…” “神。” ——————————大洋另一侧,日本,东京高塔。 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年轻男人穿着和服有如神祇一般,轻轻拿手抵在因实验失败而癫狂的咒术师额头上。 那位咒术师念出了陈旧纸页上的最后一个 “神” 字便发狂。 被男人抵了下头便像僵住一样后仰,死了。 羂索摩挲着书页上如同被磨包浆的黑炭一样微微发亮的字。 像是浑不在意这行字方才带来了多血腥的代价一般。 笑着轻轻念出来。 “祂说,” “世界上没有神,只有死去的人。” 第54章 重要的友人 =========================== 五条悟跟着千沢一家简单地用了餐。 有些让他惊讶的是千沢家中下厨的好像都是男性。 长岛雅臣端着菜上来时腰间还围着小黄鸭印花的围裙,配着他一米八的身高有种诡异又莫名和谐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五条君胃口。” “没有,我不挑的。 那道甜品我就很喜——” “好き” 的发音还没结束,五条悟就眼睁睁看着长岛雅臣动作流畅地把那道甜品放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五条悟:……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及某位父亲经常在他准备和千沢聊天时自然地插入带走话题,一切都很和谐。 五条悟也能明显感觉到身旁少女放松不少的心情。 客人自然是不用帮忙家务的,故而吃完饭五条悟就等在厨房外,等到千沢帮忙收拾完出来后才与她并肩而行。 “怎么了?” “你的咒力还够用吗?” 千沢微微顿了顿。 “…只是正常行动的话耗费不了多少咒力支撑身体。 应该明天家宴完就离开,正好消耗得差不多。 你别单独使用咒力啦,羂索那个家伙,谁知道会不会跑到英国来认出你的咒力残秽。” 说完千沢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微拧的眉头。 “明天我们家宴你要来吗?” “啊?” 真难得呢…从千沢母亲口中他得知他是第一个来家里拜访过的朋友。 而来英国前他也是抱着 “这家伙的警惕心应该不会让我进家门” 的心理的,没想到—— “居然还能参加家宴啊。” 千沢:…? “家宴是家族——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我爸家族多少人,会到城堡里开个宴会,我其实之前也没太参加过,在日本的时候更多。 跟你是一样不熟悉的…” 千沢其实想的很简单。 感恩节家宴,五条悟又说要随身保护她,那便一起去就好。 就是她这样的家伙大概也做不到一到英国一回家就把人踢开说“你自己去住酒店吧不准靠近我的家人” ——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就当一起蹭顿饭。 之后便一起回日本了。” 明明在她的家族里,却提到和他 “一起” 的时候更多,五条悟偏偏这种时候很敏锐,注意到这种微妙的心理上的靠近,墨镜后的眼笑眯眯的。 在千沢迷惑的目光里揽住人拍了拍肩膀。 “好哦,五条大人答应你了!” ——千沢之前和父母解释过 “车祸” 的原因,又以学业为缘由,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说大概会在日本待很久。 只是她没想到长岛雅臣全程倒有些漫不经心的,等到她讲完要离开时才像忍不住一样拉住了她的袖子。 “那位五条同学是千的男友吗——” “不是、怎么会?” 千沢回望过去,她父亲那浪漫的祖母绿眼睛眉一颦蹙便显现出让人心伤的哀色。 “那未来会成为千的男友吗?” “不、等等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未来的事啊——” 千沢感受到了父亲担忧的心理,但一时也没太明白。 试探道 “您是觉得我和他交往不好吗?还是认为我年纪太轻有男友不好?” 他的女儿永远如此理性…长岛雅臣微微叹了口气,自己那点醋意也消失了。 “是后者。” “千,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我只觉得昨天你还是那样的小女孩——当然现在也是。 错过了不少与你共处的时光,好不容易再会,却看到你带了个男孩子回来…好像你又要因此而离开一样。 任何一位父亲都会为此而恐慌的。” “我不会质疑你的眼光——我也很相信你的眼光。 你从小到大从没带过朋友回家,见过家人。 虽然你有过很多推脱理由,但我想那或许是你对友人有更高的标准——而这个男孩被你带回来了。 这是非常难得的事,也是让我有些惶恐的事。 我要失去你了吗?千,在这么早的时候?” 千沢愣了愣。 长岛雅臣拉住她袖子的手改为温和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 也是。 她的父母也失去了她的三年。 三年前她还是 15 岁的少年。 现在尽管没到日本成年的年龄,但也已经 18 岁了,不完全算少年了。 错过她少年时光的父母,刚和她再会便看到她有恋人甚至可能拥有新家庭是会恐慌的吧,尤其是她的父亲。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现在会恋爱,还是和五条悟。 压下那点疑惑,千沢也认真道 “我不会在成年前开展恋情的,而且我有向往的事业(消除羂索世界和平)。 更不可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如果真的有那天,我一定会把人先带来见过你们。” 知道某个男孩隐秘心理的长岛雅臣轻轻笑了笑,似乎低语了什么。 但是站在门后的五条悟没有听清了,他只注意到那位绿眼的欧洲男人在阴影下低低掠来的一眼。 带着笑意,像是轻嘲。 小子。 你听到了吗?五条悟:…… “但是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也是目前为止我唯一会带回家见你们的人。” 长岛雅臣笑僵住了。 五条悟也跟着愣住了。 他的目光投到了背对他的黑发少女身上。 而少女的咒力都拿去维持机体正常行动了,并不能捕捉这样身后隐秘的目光。 嘛…还挺受宠若惊的…?———这样的受宠若惊还持续到了第二天。 总之五条悟也清晰认识到了 “能够被那家伙带来见家长” 的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的一个位置。 事情倒是一件小事。 之前说了千沢父亲这边的家族很大,人员纷杂,千沢也只是凭着自己记情报的能力背过那繁杂的关系亲属网。 与里面的家伙并不熟。 在宴会开始本来她和五条悟都隐在角落安静地蹭吃蹭喝。 只是五条悟那家伙本来就经常到英国出差,语言不错,又挺社恐(社交恐怖份子)的,倒很快和人聊了起来,在一旁热火朝天的样子。 千沢中途被拉去和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亲戚寒暄了几句。 回来便看到有个英国少年——经过面部对比应该是她某姑妈的孩子,她笔记上记的她应该怎么称呼来着…?说是少年,但是千沢也记得这家伙应该成年了,只是辈分小。 第58章 对着五条悟这位明显的亚裔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啊,聊完了?” 看到千沢回来,五条悟刚刚把耳朵边设置的咒力屏障取消,打算放下刚刚他就着那个种族歧视的熊孩子表演吃了一半的蛋糕,轻松地和千打招呼—— “等等——千——” 然后就看到千沢只是和他对了一眼就径直走向了那个熊孩子。 等等、那家伙平时的气场是这样的吗?察觉不对的五条悟正想要拦住神情不对的千沢。 却因为手里拿的餐盘太多一时没腾开手。 …呃,那个少年手舞足蹈的表演着实有趣,但也不该拿这么多吃的下饭啊…!等到他后悔不已终于放下所有餐盘时,回过头,少女已经提溜起了那家伙的领子。 “这是我的朋友,道歉,或者,我逼你道歉。” 五条悟是第一次看到那家伙这样的神情,准确说没有什么神情,只是眼睛睁得很大,绿色的瞳仁微缩,像蛇的竖瞳露出过多的留白,一眨不眨。 千沢攥着那个人的手,五条悟能够看到她甚至用上了储存的咒力把那人的皮肉攥得内陷,而她仿若未觉,平静可怖的绿眼定定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的腕骨被死死地捏住。 五条悟有些担心那个家伙腕骨不会被捏碎了吧,在咒力加持下… “喂、千——” 喊出声后五条悟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些轻小说里面被炮灰欺负后,被男主角出头的女主角…由于这个联想他喊完千后一时顿住了。 “呃啊、痛——对、对不起、…” 或许是手腕上几乎要捏碎骨头的痛意和恐慌,道歉的人有些惶惶。 “我觉得你或许应该更诚恳点——” 千沢攥着举高那人的手腕像是想把人提起来一样,眼睛还是那样恐怖地定定盯着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地道。 “要不跪下再来一遍。” 这句话很不合时宜,因此千沢语声轻轻。 “没有关系的,” “我不会让姑妈他们看到的,你只需要跪下就可以了。” 如果忽视内容确实是轻柔诱导的语气。 “喂——可以了、” 五条悟想伸手去拦,而就在这个时候千沢骤然出腿,速度在咒力加持下快得五条悟来不及阻止,那人被绊得一个踉跄往前摔去,千沢攥着他手臂的手顺势不遗余力地下压,让人膝盖砰的一声重重着地。 “谢谢配合。” 把人提起来。 “膝盖骨碎了吗。” “不用担心,碎了我会给你治好,不会让姑妈看出来。” 说着少女便用上了反转术式—— “喂——” 五条悟看到千沢几乎把她用来支撑正常行动的咒力也用上了。 不得不又喊了一遍。 千沢才顿了顿,把人扔开。 她垂头错开五条悟的目光想要掩盖现在还没有消退的戾色。 “喂…你的咒力情况还好吗?” 五条悟想问,却看到少女突然回头狠狠踹了那个家伙一脚,骂了句什么脏话,这一脚用尽了体内的咒力,因此少女回来时便闷闷道, “现在不太好。” ==================== # 第五卷 :幽灵的校园剧场共9章 ==================== 第55章 逢魔时刻 ========================= 宫城县。 日落将晚,黄昏一抹把天幕都涂上欲坠的暮色。 杉泽第三高中操场边的回廊上,傍晚清凉的风鼓卷着,花坛里栽种的观赏树也因此发出簌簌的回音。 虎杖悠仁正要在落日前赶去社团,在疾步走过时,正巧一片落叶落下、又被风卷着要撞上他。 少年若有所觉地顿步,侧目掠去。 叶片枯焦而卷起的末端只在眼前微微晃过,两根白皙的手指就已经夹住了那片焦枯的落叶。 手指移开,是一双比叶片更鲜绿的绿眼。 那双绿眼好像吸取了枯叶本应有的所有翠色,在一抹黄昏的光晕下,亮晶晶地弯了弯。 “你好?” 先开口的是这位陌生的少女。 虎杖注意到少女正坐在回廊边的栏杆上的。 什么时候的…刚刚走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虎杖目光下移发现少女穿的不是校服,一丝惑色刚刚爬上他的眉眼,少女就先开口道。 “我好像迷路了,可以问问你路吗?” 突然出现的少女,一身神秘的气息,她一定因为她的容貌无往不利,此时请求的问句也是带着轻笑的,似乎没有想过虎杖会拒绝一样。 ——真的很像什么逢魔时分出现的精怪。 虎杖悠仁因为正好要去灵异社脑海里忍不住翻卷着神秘侧的各类猜测。 阴阳道称黄昏为逢魔之时,鬼怪最易撕破日常的界限来到现世的时刻,彼时百鬼无忌,怪异横行——不过细谈室内和室外对于逢魔之时的时间定义不同,想来也只是百鬼夜行的怪谈之一了。 他很快停下了这种失礼的猜测,对着始终笑着的绿眼少女也挠头笑了笑“好哦。” —— “你要去哪儿呢?” 千沢眼掠过虎杖望了眼他的来路,心里有了些数,于是笑着道“我想去这所学校的灵异社。” “诶、诶?” “你难道是来找木下学长他们的吗?” 就是这种时候也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啊。 千沢一边在心里冷静地评估着,一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尴尬屈指挠了挠面颊笑道“不是啦,是我的弟弟约我在那儿见面。” “哦哦,那真是凑巧,我也正要去灵异社——” “诶、真的吗?那太好了,正赶上了!因为迷路在这儿等了好久呢。” 一边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千沢一边轻盈地跳下栏杆向虎杖悠仁伸出一只手。 “谢谢你啊,同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不合时宜的停顿,千沢脑袋里转了几个假名,最终在停顿后微微笑道。 “千。” “你好,我叫虎杖悠仁。 高一a 班,也是灵异社的社员——” 感受到少年人滚烫有力地回握了下,然后又松开,浅粉色的眼也是坦坦荡荡的。 千沢:现在的少年人都这么没警惕心吗…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糟糕大人的千沢打断了虎杖的报家底,笑道, “那怪不得虎杖君也要去灵异社呢,我还在想谁会和我那个离谱弟弟一样把约定地点定在社团门口呢。” 虎杖走在外侧,闻言想了想。 “灵异社在 b 栋 3 楼,好像是高二年级。 千的弟弟是高二生吗?” 不——甚至都不是这个学校的。 千装作忿忿的模样吐槽道, “那小子和我好久不见了,平时什么都不说,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降级了——今天好不容易说我出差回来宫泽县可以一起吃顿饭,结果约在校内见面还不出来接我,害得我偷偷从操场围墙那边翻进来——” “唉,不好意思啊,好像一下就自顾自地说了很多…” 虎杖根据少女的描述很快脑补出了一个常年在外工作的姐姐,有个对着姐姐闷葫芦在学校里又不良惹事一直留级的不靠谱弟弟——等等、在外工作的姐姐?虎杖有些惊异地看向身侧的少女。 在这个夏末快入秋的时节少女穿着衬衫和灰色薄风衣,休闲的穿搭,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像是 tgc 上走秀的混血模特。 少女像有些迷茫地与他的视线回望,绿眼圆圆地微张,面容精致但是轮廓仍然很稚嫩。 “千看起来——” 无论怎么看都感觉像同龄人啊—— 就是穿搭稍微成熟了些感觉也像—— “感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居然已经工作了吗?!” 千沢微妙地顿了顿。 嘴上倒反应很快 “虎杖君真的很会哄女生哦?想必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不、不是的,这不是恭维话只是——” 看着漂亮少女睨来的揶揄眼神,虎杖一下顿住了,挠挠头开始有些慌乱。 ——这种被看起来像同龄人的美少女实际上又是长辈的人调侃好、好奇怪…! “那、那千桑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见过他呢、” 虎杖悠仁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避开千沢调侃的眼神。 已经叫 “桑” 了吗。 把这一点性格特征也默默记录下来的千沢嘴上轻飘飘道“叫伏黑惠哦。” “我想你们应该没见过。” 你们两位我都监视着的,怎么可能见过面—— “感觉像女孩子的名字诶。” 因为刚刚听到千说了是 “弟弟”,没有搞错伏黑惠性别的虎杖悠仁正努力把这个名字和方才描述中的【家庭关系不好的闷葫芦不良少年弟弟】联系起来。 第59章 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虎杖悠仁已经真相了。 听到这句话千沢才真心实意漏出一声笑来 “是吧,我也觉得他、呃——我爸取名真不行。 这样小孩小时候肯定受到不少嘲笑—— “什么你怎么有个女孩子名字” 之类的。 说不定我弟弟现在这么闷就有这名字的功劳呢。” 千沢学着别人声线嘲笑时格外生动,让虎杖也轻松地笑了笑“哈哈哈不过这样的名字肯定也有特殊的寓意吧。” “说不定呢——谁知道取名那家伙怎么想的。” 刚刚差点说岔最后被迫叫某个家伙 “爸爸” 的千沢郁卒了下,很快避过了这个称呼。 “到了,这里就是灵异社了——” 轻松的聊天就此截住。 灵异社似乎为了符合它的社团文化,活动室的门也是一副破旧不堪的模样,掉漆斑驳的门板底端带着不知是不是人为染上的红漆。 在混沌的阴影中好像真萦绕着不详的气息。 千沢站在门前,若有所觉地回头。 落日已垂下地平线,天光敛去,混沌的晦暗如颜料盘里被打翻的暗色,开始贪婪地吞噬那残缺的霞光。 日落,逢魔时刻。 第56章 剧本 ===================== 日落,随着垂暮的昏色同来的是逐渐不详的暗色。 某种令人恶心的黑暗气息正从人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凝为可怖的实质。 千沢是很熟悉这个的——咒灵力量渐盛以至于让普通人肉眼似乎都能察觉。 因为里面是灵异社在活动,千沢只好心地祓除了几个咒灵,留了些无伤大雅的小咒灵给他们制造气氛。 做完这些后她有些无聊地曲着指节敲着门板,靠着墙壁垂头似乎正数着分秒。 笼在阴影里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只有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很清晰。 “砰、” “砰、” … “这是…” 坐在虎杖对面的女生的手颤了下,把包裹着的破旧绷带彻底散开。 “手指?” 话音落,电灯刺啦闪了一下。 女生声音抖了抖,但还是目不转睛道。 “感觉真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啊——” 电灯苍白的灯光好像在摇晃、闪烁。 不知是不是虎杖悠仁的错觉,他总觉得室内好像一下温度降了许多,耳边仿佛也能听到什么粘腻的水声。 “学姐你有听到…” 【把…快…】 “啊?” 学姐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又黏在那节手指上了。 “…没有” 是错觉吗?他看向在学姐手中的手指,真的是 “一根” 手指,皱皱巴巴的皮肤质感很逼真。 “这是什么道具吗?” 【快把它…】 “不管是什么…感觉还是把它裹起来更好啊。” 一旁的学长害怕道。 虎杖听到的时候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别的声音和学长的声音混在一起了。 还是错觉吗…?虎杖四处看了看,只有没有经费维护而一闪一闪的电灯投下三人的阴影,除此之外贫穷的灵异社里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东西。 “你们…” 他想说什么的声音很快被学姐骤然提高的声线打断。 “不行!” 学姐扬高声音拒绝。 虎杖看到她拿着那根诡异手指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过声音却似乎为了掩盖自己这种惧怕一般越来越高。 “这说不定正是我们窥见灵异世界一角的伟大的——” 钥匙…虎杖想可能学姐想说的是这个词。 不过还没能说出口,一团黑腻的什么突然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像突然落下来挂在人面门前的黑毛大蜘蛛、在那团模糊滑腻的黑色中,只有颗眼球,眼白清晰得过分,瞳孔正直直朝着学姐。 突如其来的超常之物让虎杖如同浑身被冷水一浇,在那诡异的东西马上要冲向学姐的面门时,他出色的反应神经让他猛然把它掐住。 “学姐、快把那东西给我——!” 虎杖悠仁终于听清了那诡异的絮语。 像有令人头痛的电音同震一样的声音【快把那东西给我———!!!!】… “砰、” “砰——” 在千沢指节要和方才一样无聊地敲下门板时,取代下一次敲击声的是猝然的爆破声。 灵异社的破旧木门骤然破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整块门板碎成到处飞溅的碎屑。 少女的手指一下顿在半空中。 “这么大阵仗…” 千沢低低嘟囔了句,识趣地把手挪开。 人肉眼不可见的咒力屏障早有准备地包裹着她,甚至用的还是之前她祓除的咒灵的咒力,在她走后也不会留下其他的咒力残秽。 木屑擦着眼睫而过,少女眼一眨也不眨,那些碎片都不能在她身上造成伤口。 只有巨大的冲击力把她的黑发吹得扬起—— “千——桑?” 随着漫涌而出的黑气一同奔逃而出三个少男少女。 虎杖垫底跑在最后,他正抓着那根手指,心脏砰砰跳,看到门口的千沢才想起少女还要在这儿等人。 “快走!有危险!” 千沢的目光微妙地在少年手中的干枯手指上顿了顿。 一边分析着咒力回路,一边下意识嘴里跑马道, “发生了什么、是实验爆炸了吗——” 只是话音未落便被少年揪住了袖子,身子一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得一起逃跑。 正在编台词的千沢:………刚刚赶来看到这一幕的伏黑惠:………———如果说这对于虎杖悠仁是灵异剧本,对于千沢是编剧剧本,对于伏黑惠就一定是家庭伦理剧本。 这位对于他亦师亦友的少女,自从十年前诡异消失,三年后她又归来后少女行踪就格外神秘莫测。 打个不太好的比方,少女的行踪就像他那个沉迷赌博不归家的混蛋老爹一样。 偶尔他能在老爹安全屋时撞见一两次,有时是他故意以要零花钱的理由去伏黑甚尔的安全屋,幸运的话就会在夜色昏暗的安全屋里刚好遇到一身血迹变装回来的少女正在包扎。 还没卸掉变装的少女靠墙扯着绷带,会在看到门口的他时一愣,手里一用力绷带下就汩汩地流着血,她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戴着金色美瞳的眼就会微微笑着睨过来,无奈笑道。 “这次零用钱差得很多吗?这样急吗?” 她总是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他去问伏黑甚尔,结果那家伙也一脸摆烂的模样, “我怎么会知道,她只让她把定位器放我身上,我可不敢放定位器在她身上。” 哦,想起来了,他的混蛋老爹还差少女不知道多少万日元的债要还。 这也是他一要零用钱,就必然找不到他老爹的原因。 …该死!上次见面还是他的生日。 在 21 号的凌晨三点五十,早已夜深人静,也只有知道她每年一定不会错过他生日的他还辗转在床上睡不着。 于是当少女轻轻撬开二楼少年卧室的窗户,准备像圣诞老人一样放下礼物就走时,就十分尴尬地对上了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的少年的眼。 两双在深夜格外清亮的绿眼对视着。 一时静默无声。 许久,还保持着翻窗姿势的少女才放弃似的轻轻跳入室内,垂头避开少年目光挠了挠后脑勺。 “我就知道应该直接拿给伏黑老板让他转送的。” 他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惊喜?生气?多年的气闷和焦躁堵在他的胸口,让那时的他一时也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家伙,从床上翻起来一步步走过去。 只是没想到他刚刚下床,那家伙马上开口道 “喂、现在还是冬天啊,给我把拖鞋穿上啊。” 于是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地板上的赤足,在冷意迟钝地被大脑感知到的同时,胸口的郁气好像也一下被冲散了。 让人有些无力,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慢慢向窗边垂头不看他的少女走过去。 “是要看礼物吗?嘛,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之前混进呃…某个地方的咒具库的时候顺手拿的。” 少女紧绷着身体,感觉她好像竭力在脚不动的情况下逃脱,避开他的目光,手提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袋伸过来。 伏黑惠没有接,只是一把抓住了少女伸出的手臂。 月光顺着窗洒入,月下他的身影已经完全可以把少女覆盖。 他猜想少女失踪的三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容颜七年间几乎没有改变。 而他早已长成可以俯视她的少年。 第60章 “如果我没有醒过来的话,你又会像前几年一样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千沢侧过了脸,没有说话,明明对他是最亲切的人,在这种时候那无动于衷的唇线却显得这样冷硬。 他想急切地说些什么,那些被冲散的东西又再次在胸口沸腾。 只是嘴里却絮絮叨叨地道, “第一年你没有出现,是五条…老师转送的礼物。” “第二年也是,第三年是津美纪转送给我的,第四年礼物在我醒来时出现在我的床头,第五年是混蛋老爹给我的,我问他你去了哪儿,他只告诉我他差你的钱今年少了二十万,第六年,你差点错过我的生日,我知道你不会,晚上十一点,刚刚走出学姐他们给我庆祝的聚会,门口就看见了你的礼物。”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见你,混蛋老爹可以,五条老师可以,津美纪都可以…” 千沢忍不住开口 “他们都是顺路碰到的…”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不是更顺路吗?你不就是为了给我送礼物吗?” 千沢一下闭嘴了。 “之后你也要避着我吗?明明你说过——” 七年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冬日的午后,模模糊糊的阳光。 【我会让你当上…........... 的】千沢动了动唇,像想说什么,又合上,等到少年急促起伏的胸口慢慢平息,她才缓缓抬起头,对上少年情绪灼烫的绿眼,顿了顿。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抓】到我的时候吗?在伏黑老板的安全屋里你来要零花钱,我把钱给了你,你却不肯走,你看到我的伤口就一定想要知道它的来源,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要和我一起面对之后的事情——” 也是从那天开始千沢理解了以前伏黑甚尔非要避开小孩不去接他上下幼儿园的心理…?好像有了情感关联强烈的一方,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就像有滚火贴上来一样。 【夜色如漆的世界固然令人生畏,但白昼般豁然开朗的生也并非他们的属物。 】…觉得自己引入差不多了,千沢的声音不自觉恢复了那种冷酷的音调。 “我现在的状态更适合隐秘一些,我的身份存在于各个地方,我又不存在于那些地方。 我需要一个隐秘游走的身份。 只不见你是因为,他们见了我不会执着地要跟上来…” “不单单是因为现在的你还不够强大,不能让你面对危险。 也是因为现在的你不在我的计划中——” 只会破坏我的计划。 这是千沢的言下之意。 千沢在非伪装状态下一直是说话直白不管不顾的家伙,只是此刻她一边斟酌着怎样说更能让惠放弃,一边忍不住暗自打量着少年眉眼的神情。 过早体会到家长艰辛的千沢在心里狂骂伏黑甚尔。 伏黑惠沉默了很久,在千沢小心翼翼去观察少年垂下的头看人有没有流眼泪的时候,少年突然抬头,她便以最快的反应恢复了方才冷硬的神情。 伏黑惠松开了她的手腕,她这才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被攥僵了。 “那我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你的计划中呢?还要等几年呢?我——” “等你变强就可以啦,那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被松开的千沢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她一手搭上窗台, “你快回床上,今天夜间温度零下诶,不会反转术式的家伙别给感冒了。” 伏黑惠默默看着那个由于从外面进入开着暖气的房间,外衣还滚着寒气凝结成露珠的家伙又爬上窗台。 快要跳下前,少女顿了顿,回头。 “我答应你的不会忘——” “之后也会以我的承诺与你交易利益。” 伏黑惠已经习惯那家伙的这种说法,看着随着少女跳下,那明亮的绿眼在夜色中有如绿光一划而过。 在此时又与被高中生拉着急匆匆从他面前而过的眸光重合上。 现在是计划的时候了吗?他想,他进入她的剧本了吗? 第57章 阴影中的幽灵 ============================= “玉犬。” 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嘴里轻轻蹦出两个字。 影子里便骤然跳出一只皮毛雪白的犬来。 玉犬咧牙,只见白光闪过,那漆黑一团的咒灵就骤然被撕碎。 当伏黑惠缓缓把目光移到虎杖悠仁这边时,却只看到了惊魂未定的三个高中生,呆呆地看着面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溜走的。 伏黑惠瞥了眼虎杖悠仁手里的手指。 “这个给我吧。” “啊…啊??” 虎杖低头看向手里那截干枯的手指时才猛然惊醒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刚刚这里抓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千桑呢??!” 伏黑惠听到这个称呼明显皱了皱眉。 他顿了一下,先拿过手指 “你们先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这些交给我处理——” “你一个人?” 虎杖看向这位自己的同龄人,原本要走的脚步顿了顿。 “我是专门处理这类事物的,来不及解释,等下我们会展开类似封印一样的东西把这里围起来。 你最好带着你的同学他们一起离开——!” “那…” “刚刚那个…那个女生我会去找的。” 伏黑惠很快理解这个少年的未竟之言。 “你们都是普通人,快出去——!” ———与此同时,似乎是在剧情开始和漫画里一样后就偷偷消失的少女并没有走远。 在玉犬攻击咒灵时,千沢随意帮了一手,便吸收了那个咒灵的咒力把自己包裹了起来,绕在一边的阴影里。 等到虎杖和惠拉扯完,宿傩的手指安稳落入了惠的手中,虎杖也马上要带着那两个同学逃离学校的时候,她才动手。 利用咒灵的咒力轻飘飘地捏碎了暗处的摄像头与窃听器。 “在看到这几枚熟悉的【老朋友】时我就在想你要憋多久。” “现在你会怎么做的呢?恶心的蜘蛛?” ———七年间,五条悟和羂索最大的一次暗中交手是在半年前,也是在安全屋碰见伏黑惠那次。 固然和夏油杰一起行动的任务她算是失败了,但好歹也算阻止了漫画里的“百鬼夜行”。 而在半年前则发生了另一件不亚于百鬼夜行的大事。 羂索通过控制系咒物,反控制住了那个生产本源咒物的诅咒师。 源源不断的被他改良的控制咒物被他利用,普通人中,诅咒师里,咒术界可能到处都有他的人。 而且这范围随着他对咒物的不断改良而日益扩大。 她曾经想要排查咒术界里羂索的暗桩。 只是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什么排查的必要了…所有咒术界的人都可能被他用咒物暗示或者控制。 五条悟在明面上对可能被羂索控制的御三家成员进行调查和牵制。 她在暗处用着诅咒师和夏油杰的资源游走调查。 最终在五条悟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她偷偷找到那位诅咒师,解决了事件。 …尽管羂索自研改进了咒物,但是说到底这种控制系咒物依赖的仍然是那位诅咒师的血缘咒术。 那位诅咒师被羂索当畜牲一样囚禁着,用着特殊的方法让他作为母体,量产着咒物。 千沢赶去时,只见到一团不成人形的东西,似乎是四肢的地方被画着咒文的锁链穿过。 尽管千沢在五条悟的指点下了解到了一些咒术界的知识,但是对于羂索这样千年老怪设置的咒文还是无能为力。 库房的阴影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诅咒师,顿了顿,刀光在她金色的美瞳中一闪而过,滚血溅在她的雨衣上。 一切的源头便这样仓促地消失了……………这件事结束之后,咒物的控制作用便彻底消失了。 千沢与五条悟二人趁机围剿了部分羂索的势力。 自此之后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千沢与夏油杰,都几乎没有察觉过羂索的踪迹了。 羂索像彻底沉寂下去了。 三年不见。 千沢想知道那个家伙现在的手下究竟还有哪些人,咒术师?诅咒师?普通人?还是——漫画里出现的那些特级咒灵。 虎杖悠仁,这个被蜘蛛暗中窥伺着的少年,也是她拿来窥伺和绞杀蜘蛛的引子。 千沢带着咒力的手在脸上一抹,面上影影绰绰裹着了一层闪烁的幻影,和方才的少女截然不同。 被伪饰过的金色的眼眸抬起,刚好望进摄像头最后刺啦闪烁的红点——…屋里的灯在闪烁,一切电器都刺啦着冒着电流的声音。 写字楼的顶楼落地窗全然碎开,满地的玻璃碎碴映照着蓝白的月光,夜间的狂风在顶楼更烈、破窗卷入,窗帘狂舞,羂索的额发也被吹得扬起,露出带着疤痕的前额。 第61章 恶鬼俊秀的脸上眼像是被风刺得微眯,含着点微妙的笑。 [ 你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 ]这是见不到确切实物的说话对象———或者说,这是这个世界没有资格与能力见到的东西。 声音直接进入了他的脑子里,没有通过这具肉体的耳道。 彼时的羂索刚刚失去那个用来量产咒物的诅咒师,又被五条悟围剿势力,被迫沉寂收缩休养生息。 只是这好像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疲惫与失落的影子。 他脸上还是沉稳又微妙的笑容,面对这晚上突如其来的破窗与断电意象,和脑袋里莫名其妙的声音也状似从容地眯眼笑着。 他动了动唇,又想起这个声音【只能问一个问题】他倒没有过多思考,没有想“能问哪些问题” “是不是所有的问题它都能回答” “它是什么” 等等。 他只问了一个在三年前那个风雨夜他最应该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回答了他。 于是狡猾的千年诅咒师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众多答案。 而这便是一具肉体复生的代价,世界的因果重新平衡。 ———虎杖悠仁。 故事的主角。 没有生得术式,身体素质诡异。 天生的宿傩容器。 羂索的关注对象。 故事里虎杖悠仁吞下了宿傩手指,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故事。 而如果他没有吞下手指呢?改变了样貌的千沢抱胸坐在教学楼屋顶的阴影里,视角极佳的位置让她可以清晰看到仓促逃走的四人。 为首的伏黑惠在解决完咒灵后优先选择送走普通学生。 这是他作为高专学生应该有的义务和选择。 他面容冷肃,把手指藏进影子里带着虎杖悠仁三个逃跑。 她看到伏黑惠紧紧攥着虎杖悠仁的袖子,而粉发少年还不住回头,似乎是试图找寻那个中途消失的少女。 千沢目光投远。 五条悟又在出差,校外是伏黑甚尔在接人。 确保几人安全。 在看到校门外那个远远的黑色影子时,千沢缓缓收回了目光。 故事仍然自然而然地发展着,但是如果它又被阴影里的幽灵悄悄改变了一些进程呢?没有需要他不得不吞下手指才能面临的困境,甚至没有人告知他手指是什么,除了中途掺一脚的千沢,大家都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推着事件发展的。 但是事件的结果已然和故事原本脱离了太多。 之后会怎样发展?监视着一切的羂索,真的不会出手吗? 第58章 围剿 ===================== 伏黑惠带着人跑出校园,在瞥到那抹黑影时肉眼可见地惊了一下。 他原本望向辅助监督的目光也一下卡住了。 抓着虎杖悠仁袖子的手松开—— “你这家伙——” 那罩着帽衫兜帽的黑发男人和他同样的绿色眼睛冷冷瞥过来。 竖指在唇前——无声做着口型。 【工作时间】伏黑惠秒懂,便僵硬着扭过头,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个混蛋老爹,按流程去找到辅助监督让他释放帐。 “伏黑君还要进去吗?” 伏黑惠回望了一眼,伏黑甚尔装作流浪混混在一边抽着烟,虎杖悠仁目光担忧地望过来还嚷嚷着“你是要去找千桑吗?” 什么的。 伏黑惠目光在虎杖悠仁和伏黑甚尔身上转了圈。 又想到刚刚遇到的长岛千沢,隐隐明白了一些。 他转过头,目光望着开始被黑色的帐覆盖的校园。 “是的,伊地知先生,对普通人的心理疏导任务就交给您了。” “等等——这不是我的工作内容啊、伏黑君——?!” ————浓墨一样的帐流入空中,在慢慢笼罩住天幕时,那头顶还未完全被墨色包裹的缺口就骤然闪入一道亮光。 坐在屋顶的千沢拿手挡了下脸,卷起的狂风仍然把她的头发吹得扬起,风衣猎猎作响。 她下意识扯出个笑,只是又直觉有些微妙的奇怪。 来不及多思考,她迅速起身,冲着那道闪光落地之处纵身而去——这便是她的目的,逼羂索出人…嘛,也可能是咒灵。 她想知道作为母体的那个诅咒师死后,羂索手底下还有没有咒术界的人,也想知道,漫画里的那些特级咒灵,现在究竟在不在他手上——随着学校操场中那巨坑上的浓烟渐渐散去,千沢眯着眼打量着其中的身形。 得到了答案——————— “你家小孩呢?” 黑发丸子头的青年从学校围栏上跳下来,正面对着靠在墙角抽烟的伏黑甚尔。 夏油杰往旁边瞥了眼,那个咒术界的辅助监督已经带着普通人到了更安全的地方,不过—— “这个小鬼…喂,我是说你呢,怎么还不走?” 在伏黑甚尔与夏油杰中间,一个粉发的少年还蹲在花坛边没有离开,少年闻言挠了挠头,露出点介于爽朗和歉意之间的笑。 “我在这儿应该也是安全的吧?我还有朋友在里面,我想在这儿等等,不然不太安心。” 夏油杰闻言狠狠拧了下眉。 “普通人…” 但是学校里面应该只有千了,或者还有咒术师…怎么可能有普通人。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今天的暂时盟友,伏黑甚尔刚好吐出了口烟圈,手指夹着烟慢悠悠道“里面只有那家伙,还有我刚刚跑进去的不孝子。” “这小鬼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 伏黑甚尔明白长岛千沢习惯给自己套不同马甲的性格,出任务也懒得记她每次用的什么身份,一律喊“那个家伙” 或者 “那个混蛋”。 虽然夏油杰是第一次和伏黑甚尔合作,也不清楚这里面的这些内情,但是却莫名 get 到了“那个家伙” 是哪个家伙。 于是他安下心来,不再管 “普通人有没有在里面” 的话题,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刚才见到伏黑甚尔的话, “你家小鬼已经跑进去了?你不去看着?” “万一被敌人抓起来威胁千怎么办?” 伏黑甚尔好像完全不着急一样慢吞吞地回复 “没事的,那个小鬼影法术只差最后一个不能召唤了,怎么可能那么脆。” 只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和言语不符地扔了烟头踩熄,步履匆匆地迅速进入帐里面——夏油杰:……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为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感到惊异。 “您不进去吗?” 看到面前披着袈裟的男人在同伴进去后还是揣着手安静站着的模样,虎杖悠仁稍微有些好奇。 “不了。” 夏油杰侧头,眯了眯眼目光微妙地流过虎杖悠仁面上。 虎杖悠仁迎着这样的目光莫名打了个寒颤。 刚刚还言语温和的男人,目光却像蛇信子一样冰凉滑腻地流过他的面上,轻飘飘流走。 夏油杰漠然地收回目光。 如今的他虽然仍然和五条悟那边有合作,但是实际上也完全不是一路人了。 他们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且略过一些的观念派别的沟壑。 十年前的事已经把那个高专的夏油杰冷漠地冰封在过去。 他仍然坚持着盘星教的利益,漠视普通人。 在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教义中的未来值得他垂眸,…或许,还有那个人。 于是夏油杰在一瞥中过了下,确定这只是个普通人,毫无价值的猴子罢了。 就算极端一点,这小孩被抓住威胁千,千也不会动容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还不如去关注那个千教出来的黑发小鬼。 众多思量在一瞥中落幕,夏油杰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疏离礼貌的弧度。 “我还有巡视周围,不让里面的怪物跑出来的任务。” 语落,夏油杰便足尖一点飞身离开,只是脑袋里后知后觉落入少年那句话,这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帐里面。 “我进去的话…可不能像那两个无咒力者留下不了什么痕迹啊…” 像想到什么,他又低笑了声。 “也不能像那个高专的小鬼一样名正言顺。” 轻轻的低语很快消散在了冷风中,一同消散的,还有黑夜里青年的身影。 ———千的计划很简单,他们这边武力占优势,如果能够逼出对方主力,自然可以趁此围剿。 只是如今又是经典剧目——《五条悟在出差》五条悟仿佛是被不可抗力一直被 ban 掉的超模角色——开玩笑的,他的确很忙。 就算没有五条悟,千沢的术式,加上完全与她互补的伏黑甚尔,他们两个目前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按照经典战力单位五条悟来说的话,就是五条悟本人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也不能说能够轻松取胜吧。 第62章 只是这个世界的战力系统并不是那样单纯的等级数字可以衡量的,不同的咒术,不同的咒灵之间是可以互相克制的,甚至也能够出现术式特殊的二级咒术师干掉特级的情况。 千沢不担心她和伏黑打不过或战死,只是还是请了夏油杰在校外运用他的咒灵进行监控和包围。 防止他们俩还是有疏漏的情况,让里面的东西跑出去了。 务必要做到——天光晦暗,乌云黕黕。 学校操场上被帐合拢前落下的东西砸出一个大坑。 巨大的冲击力让现在还弥漫着滚滚尘烟,一片白雾一样的咒力还笼罩着那块东西,像一块白色的巨茧。 少女的眼中恰好闪过面前这白色茧壳炸开的一道白光。 如同一道引燃炸药的火光,在刺耳的爆炸声中,那双伪装成金瞳的眼眸一瞬流光溢彩,又晦暗不明。 少女的低语也淹没在这一瞬吞没所有的巨大轰鸣声里。 如同一道被那白光淹没—— “彻底绞杀。” 第59章 真人 ===================== 千沢微微眯着眼,手挡在眼前等着过曝的白光慢慢消散,余光瞥到一头黑发跑来,正扬起点笑,但很快察觉体态步态和自己预想的那个人的些微不同,于是在看清楚是这个“伏黑”,而不是那个 “伏黑” 后,千沢就迅速收回了带着些微笑意的目光,转而用严肃冰冷的侧脸来掩饰自己的头痛。 伏黑惠只看到千沢往这边看了眼又迅速收回,有些疑惑但压了下去,跑到千沢身边跟她一起望着那白茧破开。 千沢想拧眉又忍住,冷着脸低声道 “上次给你的咒具带了吗?” “带了。” 听到肯定回复千沢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玩意儿可以保命。 到时候我和伏黑老板冲在前面。 你捡些空当练手就可以了。 量力而为。” 语落,一道动影窜了进来,说 “窜” 倒是很形象的,那个有如炮弹一样违背人体力学的身影在地上犁出两道飞尘,千沢望着眼便笑眯了起来。 等尘灰落尽,显出一个拿着三节棍的紧身黑衣的男人,扬着头,凤眼低低觑来。 千沢正对上伏黑甚尔的目光,笑道。 “这么多年,倒难得和老板又一次作战。” 伏黑甚尔目光在伏黑惠身上掠过,才扯了扯嘴角与千沢对视“怎么打。” 尽管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就在旁边,千沢在此时还是忍耐不住要上挑的嘴角,和因为战意兴奋而紧缩的瞳眸。 “怎么能把对面打死干净怎么打。” ——— “好大的口气啊,人类。”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看到白茧破开,显现出那个形象眼熟的咒灵时,千沢还是微微屏息一瞬。 羂索还真的派的是漫画里的特级。 这是不是说明咒术界里他的力量真的被清干净了?所以没派咒术师?这个念想只是急急掠过心头,等到白光尽数散去,千沢很快便察觉了不对。 “只有真人?” ————千沢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原本虎杖校园事件只是羂索的一次随机试验,在他的监控下隐隐操控身为宿傩容器的虎杖吞下手指,如果试验失败,没能让虎杖吞下的话,监控一切的羂索一定有反制措施。 要么是在漫画里的伏黑惠带走手指前抢下,要么是跟踪手指路径,等到手指被收回咒术界后再窃取。 但是目前咒术界的现状,羂索明显无法让手指被五条悟保管后再拿到。 所以千沢原本怀疑的羂索的后路可能是暗中有布置,让手下在虎杖没有吞下手指时抢走手指。 千沢看到那些熟悉的微型摄像头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便暗中推动这个随机试验走向一个必然的结果,推动羂索不得不走后路,逼出他的手下——只是真的到了此刻,面对那个被他们三人包围的咒灵,千沢又有种恍惚之感。 “什么啊…这确实是我的一次围剿…又不是对局。” 是她走了先棋,她是来围剿的,单方面的碾压,而非和人下一局对棋。 兴奋感莫名消退了些。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类人形的白发咒灵步步逼近——其实他是可以使用咒力骤然凑近到别人面前的,只是被少女那双金眸(咒力伪饰的瞳色)注视着时,他仿佛失去了咒灵天生调动咒力的权能。 “可以告诉我吗?” 千沢从思考中彻底回神,面对非人的咒灵她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无视了俊秀咒灵孩童一样发问,直接侧头道。 “伏黑老板,上工。” ———真人的术式有些麻烦。 千沢自然可以封锁他一般的咒力调用,只是他作用于灵魂的天生术式那不是纯粹的咒力集合,故而千沢的能力并不能对此做出约束。 只是就这样也完全足够了,不能调用咒力加快身形移动的真人被拿着游云的伏黑甚尔追着打,像男人手中的三节棍一样被打成了几节,物理意义。 千沢学着漫画里七海的办法,控制储存在自身的咒力把伏黑甚尔包裹了遍,便不怕伏黑甚尔被灵魂操控。 唯一麻烦的是真人这类咒灵一打就很掉 san 地分成了 n 个,随着伏黑甚尔一棍子敲下去又变成了 n+1 个。 他危险的灵魂操控术让千沢也给伏黑惠套了层 “咒力外衣”。 此时千沢就像战场上的后方控场辅助,一面给真人加着“咒力禁止” buff,一面注意给自己方的队友加着防护,全神贯注在战场上。 真人虽然不断分裂很是麻烦(甚至还有打着打着成长),但是面对天与咒缚仍然是必败的结局。 伏黑甚尔也只是厌烦地挠了挠嘴角竖疤,抄着游云一棍一个小真人,这样消耗下去,除非真人把自己分裂成无数个千沢都能一眼破灭的低级咒力集合体。 否则他被伏黑甚尔揍完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了?” 千沢很想移开目光看一看外面的景象。 但一方面是帐已经笼罩四方看不到外面,一方面是她一挪开便容易让受到限制的真人又扑腾起来。 “不对———” 远远传来的是惠的声音,他倒可以自由移动视野,也不像他爸现在已经沉浸在了新式“打地鼠” 游戏中,心思敏锐的黑发少年很快注意到了帐的颤动,迅速向千沢提醒。 “有什么——” 千沢没移开目光。 于是只有伏黑惠看到了那突然出现在帐豁口处的人—— “怎么会是——” 第60章 危险的交易 =========================== 首先映入伏黑惠视野的是个粉发的脑袋。 虎杖悠仁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被一个类人型的乳白色咒灵拎着从帐的豁口走入。 看到伏黑惠时粉发少年眼睛一亮,甚至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我没——” “不,你有事。” 是一道温和的男音,轻飘飘的,带着些对虎杖的熟稔一般。 伏黑惠顺着音源目光后移,那个诡异咒灵的背后慢慢走来一个温和的青年,黑发低马尾,刘海下的眼微微弯着。 千沢此时刚刚抓到真人分裂的本体,她的大脑正在 “立刻杀死” 和 “提取灵魂分解研究” 中犹豫,这一瞬便恰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看到花御时她有种 “果然如此” 的感觉,只是看到被抓的虎杖悠仁时她挑了挑眉,又拧了拧眉。 思虑间她手下迅速做出了判断——碾碎真人,为了防止之后真人闹出变化或者成为交易筹码被救回去—— “喂——” 感知到危险的真人大喊 “等等————” 但千沢并没有因为手中那块黑团子凄惨的尖叫而分去目光,她微微虚着眼,像才注意到花御身后的人类青年。 是陌生的样貌,白衬衫黑马尾,温文尔雅的样子,刘海有些长让千沢看不清他额前是不是有一道疤。 但也不用了。 尽管换了个皮相,但是千沢还是很容易认出了这是羂索。 她掌心一合,灼烫的触感和凄厉的尖叫一同在她掌中炸开,千沢掠眸而过,在场除了羂索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真人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像受骗一样的呐喊,那个白色咒灵——也几乎控制不住要冲上来攻击她。 只有羂索笑着微微蹙眉,但明显是意料之中的神情。 啊…千沢感觉她的计谋与羂索的设计有如两个交织在了一起的蛛网。 互相粘着,有种阴冷恶心的感觉,但又让她熟悉,甚至下意识会心地微微笑起来。 第63章 什么啊。 “真人———!!” 青年手轻轻搭在快要失控冲上来的花御身上,像千斤重一样,压得花御身体一颤,又绷紧着僵在原地。 千沢给了伏黑甚尔一个眼神。 甚尔很快会意走到惠的旁边隐隐成保护姿态。 千沢仍然站在原地,远远望向那个青年。 这次换了新身体的羂索没有来个什么自我介绍了。 他只是微微笑着,目光掠过伏黑直直看向她。 “来一点老土的交易吧。” ——————虎杖悠仁被抓是最在千沢意料之外的。 除此之外,羂索带着其他咒灵突然从帐以外进来让她有些惊讶,但其实还好。 原本的计划只是打断羂索的实验,带走宿傩手指,逼羂索手下出来,然后她和伏黑将其一网打尽,夏油杰在外防止漏网之鱼。 但是现在很明显事态发生了很多变化。 首先是来攻击他们夺取手指的只有真人。 而羂索和其他咒灵并没有进他们的网,而是在帐外面。 羂索身边只有花御,想来另外两个特级被拿去引开夏油杰了。 做这么多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抓到虎杖悠仁来和她交易?这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 为什么要抓虎杖悠仁。 对于羂索他是有用的,自己培养的宿傩容器,对于千沢来说她不可能拿这少年当容器,她与虎杖也是初次见面没有什么情感。 对于千沢,直白而言,是不可能拿来威胁到她的东西。 在外面的夏油杰之前也掠过过这种想法,所以没有在意虎杖悠仁。 千沢有些想不明白。 她并没有马上回应羂索的【交易】请求。 而是笑了笑开始套话。 “看起来你好像认识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羂索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道 “这时候长岛小姐还要再说这些吗?” 看来这家伙真知道自己还活着。 千沢微微敛眸在脑海里迅速掠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仍是想不明白是哪儿会有遗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 我想三年前开始你的行事作风就有了很大的改变,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吗?” “嘛,这些问题可以算交易的附赠吗?嗯…三年前长岛小姐捣毁了我的那个根据地,对我为什么改变行事作风应该很清楚吧?说起来长岛小姐可真是关注我,我想你关注了我几年?不止三年,应该有七年?还是十年?” 好吧,说了有如没说,这人又要反过来套话了。 千沢绕过这个话题,看向羂索 “我有些好奇你要做的交易了。” 她慢慢道,也是说出自己心里另一个疑惑点。 “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 你要知道我为了今天的圈套也是做了很久准备的,你来了,想来不留下你的命也是不合适的。 就是做了交易,我也会让你死。 你还是这样来了,你的底气是什么呢——是那几个特级咒灵?” 千沢没有说的是,五条悟正在赶来的路上,而她,伏黑甚尔,夏油杰的武力已然足够覆灭那几个特级,包括羂索。 “哈哈哈长岛小姐还是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大家都活着不好吗?” 羂索笑着走近了些。 伏黑甚尔已经绷紧了游云把三节棍的链条扯得叮当作响,而惠还在试图和虎杖悠仁目光交流。 只有千沢目光一转不转地注视着羂索,等着他的交易后文。 只要这交易的代价她能够承担,她和伏黑甚尔立刻会动手。 “我的交易内容很简单,宿傩的手指在你们这边吧?” 千沢抿了抿唇,还是要收回宿傩的手指吗? 不过为了一根手指全军出击?做到这种程度?青年的声音阴柔又冰凉,像卷来缠覆在皮肤上的湿润夜风。 让千沢一时不适地打了个冷颤。 “你吃下它,或者世界毁灭。” ——————千沢立刻看向虎杖悠仁,而被花御夹着的粉发少年脸上也是茫然的表情。 她目光又看向羂索,扯着嘴角一字一顿道, “难道虎杖君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权能吗?居然能够牵扯到世界存亡?” “嘛,悠仁的特殊之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毕竟在长岛小姐那个世界你应该知道得比我更多——” 千沢瞳孔骤然紧缩,尽管有所预料羂索这句话仍然像一字一炸,在她脑海里噼里啪啦连着炸开。 果然。 羂索应该知道了很多不属于咒回世界的事情。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她还活着。 是谁告诉他的。 他知道了多少?最重要的是—— “哦?我倒不知道虎杖君除了是你搞出来的容器外还有什么特殊的。” 羂索到底是在炸她的话。 还是虎杖真的作为漫画主角,与世界存亡有所相关。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温和的青年爽朗一笑,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与之相反,在咒力的控制下虎杖被花御松开悬浮到了空中,然后被羂索笑着掐住了脖子。 粉发少年皱着眉用力掰着青年的手,但是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力量鸿沟有如天堑,尽管虎杖使劲挣扎着,仍然被羂索单手掐着脖子提了起来,脚无力地在空中扑腾着。 “但是我们可以试一试。” —————和羂索对峙。 尖锐紧绷的情绪一下掀开了回忆的迷雾,让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某部科幻小说。 里面的执剑人也用的是这样的 “威慑” 和外星人对峙。 是的,这是威慑。 固然她可以勉强笑着拖延时间 “如果是真的,世界毁灭那你不也会跟着毁灭吗?” 但是羂索只需要用笑眯眯的,滚刀肉一样的神情,说一句“你要试一试吗——”。 千沢就会失语。 这是一场博弈。 她可以赌吗?赌羂索会不会杀死虎杖毁灭世界同归于尽?赌虎杖的生死会不会和世界毁灭有关?她敢这样赌吗?她不知道羂索知道了多少世界之外的事,不能理解他现在新的计划和想法——如果真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掐死虎杖——她能够接受这百分之一世界毁灭的可能吗?这场博弈是限时的。 虎杖悠仁因为缺氧明显挣扎幅度渐渐小下去了。 扑腾着沙哑喊道 “我没事的——” 然后就被更用力地慢慢收紧脖颈——千沢感觉掌心出了些冷汗。 好像有蚂蚁在脑海里爬来爬去一样,一下想着 “羂索不敢让世界毁灭的” 一面想着 “这是博弈比谁更狠”,一面还有个悠远又冰冷的声音始终在脑海里低低盘旋—— “你承受不了失去这个世界的代价——” 为什么、为什么承受不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 “惠。” 在看到虎杖猛地抽搐了一下的时候,千沢开口。 羂索并没有松手,手里的力道也没有减轻还是笑眯眯地一边慢慢收割虎杖悠仁的生命,一边看着千沢接过了宿傩的手指。 千沢目光也一动不动地回望着羂索。 “立下束缚,我吃下手指的同时你把健康的虎杖悠仁还给我。” 千沢一边快速道,一边思量着这个束缚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好。 但是你也要保证我还给你的同时你方不会对我方出手。” 羂索说的也很快,比她还要咬文嚼字。 千沢瞳孔一缩,下意识庆幸自己已经杀了真人,不然还会再放走一个——千沢皱眉死死盯着掐着虎杖的羂索——微微眯起了眼,诡异恶心的手指慢慢被咽了下去…————五条悟赶来的时候,学校里只有千沢一个人了。 如果不算上在一旁用反转术式治疗后晕过去的虎杖的话。 伏黑惠要去给辅助监督汇报,夏油杰和伏黑甚尔都是不适合和高专接触的人,都在他来前离开了。 五条悟已经从夏油杰那儿听说了发生的事。 他原本用苍狂奔赶回来的身形在看到千沢后也顿住,慢慢向千沢走去。 千沢一个人背靠在操场回廊的墙壁上。 此时夜已深深,苍白的月光也只是像薄纸一样,朦朦胧胧地在晦暗的人影上笼了层光晕。 千沢手里一直翻动着她的翻盖手机,手机的亮光随着“咔嚓” 、 “咔嚓” 一声声的脆响在少女冷漠的脸上闪烁。 她低垂的眼像是在认真看屏幕上的内容,又像没聚焦只是漂浮在手机壳上。 五条悟走近注意到这是她用来联络家人的私人手机。 少女明显在沉思的模样让他顿了顿,没有打扰。 第64章 但是随着 “咔嚓” 一声手机合上,少女的声音也落下。 “五条君,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 五条悟已经知道千沢吃下宿傩手指的事。 “那种千年老怪我来一个打一个——” 只是他的俏皮话没能让少女笑起来,甚至没让少女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只是头又垂了些,好像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 只是她也没说到底指的是什么。 晦暗的阴影里五条悟只能注意到她好像微微蹙了蹙眉,欲言又止,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你都救过我一次怎么还能——” 千沢牵起笑,慢慢抬头想用玩笑略过这个话题—— “会救你的。” 五条悟突然炸响的话音让千沢的话一下戛然而止,她脸上也咔嚓一下冻结着刚刚的僵硬笑意。 好一会她才慢慢抬头。 眼里带着迷惑。 冷白的脸全部笼在了月光里。 而她对面的青年,白发白肤,扯下了眼罩,也是白色的睫毛,像一团落入人间的月亮。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是不管是什么,这是我的答案。” 千沢愣了会,然后很快低下了头很懊恼地想要抓头的样子“什么啊…” 少女闷闷的低语最后被她咬牙咽入了喉咙里。 “你知道了什么?别当谜语人啦!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问题啊。” 像十年前一样,五条悟手一放,按在少女头上让她狠狠一矮身。 千沢脸上显出些忿忿,但是还是没有把五条悟的手打下来。 千沢顿了顿,像带着点迷惑和迟疑慢慢开口。 “我觉得可能羂索他比我要更———” 少女的声音骤然被陌生的声音切断。 “好恶心。” 千沢低头,她的手掌上裂开了一道笑口。 第61章 宿傩 =====================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千沢愣了下。 与此同时她皱了皱眉,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同一件衣服里有两个人穿着,她正和一个陌生人在同一件紧绷的衣服里肌肤相亲一样诡异。 她拧紧眉,一只手在俯下身时扶额,一只手上伸拦住想要动作的五条悟。 “等我一会。” 随着话音落下,千沢狠狠一闭眼,在视野一片带着闪花的漆黑中,诡异的微光流转着慢慢让这片黑暗清晰起来——意识空间。 这里原本是一片漆黑,但是黑色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以那人为圆心暗红色的能量如同飘带一样缭绕着,而一道道血红色的鸟居高入云天重重叠叠横亘在千沢面前,血腥的红色好像是人的鲜血刚刚凝成的,在这片暗色的空间里是唯一鲜亮的东西,好像下一秒血红色的颜色就会粘稠地滴下来。 不过伏魔御厨子的领域在千沢一步踏上的同时就迅速碎成光点。 血红色的鸟居迅速碎裂,一重又一重,紧接着碎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像一片无形的卷风,而伏魔御厨子如同一片印刻版画一样被卷起一角迅速撕碎,最后只剩下漫天光点。 最后卷风消散,在这片漆黑的领域里,只有漫天光点如雨落下,而千沢慢慢走近。 对面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不过穿着女式的白色和服,脸上有黑色的咒文,她原本坐着支颐着的宝座刚刚也被卷风撕碎,此刻这个和她模样一样的家伙正揣着手懒懒散散地站着。 等两个人距离已经近到可以对话后,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女同时开口—— “好恶心。” “好恶心。” —————千沢也经常照镜子,她这张脸 18 岁后就没有改变,她看这张脸已经看了七年。 而现在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这张脸浮现出黑色诡异的咒文,吊儿郎当又邪气森森的样子居然会是这样的。 如果这不是她看了七年的脸,她或许会公允地夸一下这的确是别有风情。 只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脸,足够颜控的千沢也忍不住露出像是吃了苍蝇的神情,难得情感真切地恶心道“好糟糕,你不能换个样子吗?” 恶心的感觉已经让她连话术也懒得想了,只是眼睛快速晃了眼就别开不想看这糟心的脸。 “你这身体也是够恶心的,一点咒力都没有,全存的是那些垃圾的咒力,还这么少,啧。” 啊啊…千沢在内心尖叫的声音也碎掉了。 她真的很不想面对这个和她长的一样的家伙, “她” 居然发出的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还是她前世很喜欢的一个男 cv 的音色…!一个华丽的男低音…在一个少女、还是自己身上…!好怪!千沢低着头不愿看辣眼的画面,只是拧眉道“这点咒力也够你换个形态了吧?还是诅咒之王就喜欢用女性的形态??” “搞不懂你们人类,不过是肉体形象而已。 这有什么。” 不过看到千沢明显眉头越拧越紧像是要爆发的模样,宿傩想到这家伙灵魂咒术天克自己,还是挥了挥手,换了个样子。 千沢低下点视野发现宿傩转变了体型,便平复情绪慢慢抬头—— “等等——不要用五条悟的样子啊!!” “啧,这也不行?” “不是——羂索也算了啊、那种小白脸难道是你喜欢 的菜??” “我才不——不是你怎么那么多条条杠杠的。 算了,这个呢——” 千沢察觉了,由于宿傩也是她吃下手指后才苏醒的,在这之后见过的人类属实有限,也只有一开始的五条悟形态因为刚刚才见过幻化得清晰一点,后面羂索、伏黑甚尔、伏黑惠,包括虎杖悠仁等等的形态都有些偏移。 “不能用你自己的形态吗?” “你那点咒力连我本体的一根手指也幻化不出来——” 千沢扯了扯嘴角,感受到体内存储的咒力飞速消耗。 “那你刚刚还拿我体内大部分咒力去开领域?” “肉体形象是形象,坐在伏魔御厨子里摆 pose 就不是形象?” 千沢顺口吐槽,最后接受了他暂且用虎杖的形象,反正在漫画里也看惯了,只是这虎杖的宿傩形象有些偏移,由于构建的不是这具肉体的形象,宿傩也只看到虎杖几眼,因此这副形象只有粉发和虎杖像一些,更像一个陌生的粉发凤眼的邪气青年。 还算顺眼。 隐形颜控的千沢瞧了几眼。 觉得也能配得上这家伙华丽的男低音了。 “人类,你知道上一个这样对我的人已经被我分尸熬汤了。” 千沢感觉到后脖颈一阵细微的冰凉感,那是下意识的身体警报。 但是她没有回头,只是有些懒散地在意识空间里构筑起一个类似宿傩之前造出的宝座,然后反身坐上去。 就看着面前站着的宿傩。 “对我就别放狠话了。 你如果能这样做的话早这样做了。” “你的咒术对我无效,一切咒力相关的攻击都对我无效,而体术——确实这块我稍显薄弱,不过——” 千沢眯了眯眼,在意识空间里她没有外面肉体的伪装。 眯起的绿色深而亮,像有一道冷漠的弧光流过,与此同时四方突然卷来与方才别无二致的卷风,风刃片片如刀,狂暴地朝宿傩包围而去,而不能运用咒力的宿傩也没有逃离,就只是站在那儿,赤色的眼和千沢一样微微眯起,带着点笑回望着。 他刚刚构造好的身躯又被风刃一片片削去,没有飞溅的血液,只是不断碎成光点,像下了漫天的星雨。 “在意识世界里最没用的就是肉体能力了吧。” “这里可是看灵魂的地方。” 宿傩笑了笑。 灵魂只能携带咒术,风刃便是千沢解构术式在意识空间的实体化,有意识地被少女恶意用来剜去宿傩膝盖骨附近的血肉。 察觉这点的宿傩倒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如少女愿,在坐在宝座上的少女面前跪下,他只是在漫天飞卷的光点里感受着下半身渐渐消散,脸上是轻松又邪气的笑。 “可是一具肉体里,灵魂只能存一。” 语落,风刃如同绞肉机一般。 宿傩暂且消散在了满天星雨中。 而飘落的一片星屑恰好落在千沢抬眼的眼睫上,进而滑落入她平静的绿眼里。 千沢闭了闭眼,漫卷的黑色渐渐被那片星屑的亮光侵占。 终于——快恢复白亮色彩时她重新睁开眼。 “久等了——” 看见面前没有咒文攀附在脸上,只有个黑色眼罩的白发青年,千沢轻松地笑了笑。 “我的咒力又用完了,要不借点?” 第62章 收尾与新谋 =========================== 五条悟原本想拉千沢回他公寓让硝子来做个全身检查。 第65章 只是被千沢皱眉拒绝了,她皱眉的时候还带着笑,有点为难又有些无奈。 “这次事件还有很多要收尾的,如果伏黑那边还有杰和我们能够一起开个会就好了。” 不过她皱着眉,想来也是知道他们这几方势力要聚在一起有多少摩擦,又有多少困难。 五条悟知道拦不住她了。 不过因为那句话中的 “我们” 顿了顿,过了会状似自然地调笑道 “那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要知道我最近作息很规律的哦?” 千沢下意识笑骂道 “现在都八点了,你去和伊地知那边处理完再回去都不知道多少点了?还作息规律———” “我应该十点前回来,不用留门。” 原本千沢大部分时候是住的安全屋或者一些青旅胶囊酒店之类的,只是偶尔会被五条悟以硝子要给她做检查的名义喊回去。 久而久之五条悟那个公寓基本上就是千沢流浪之外唯一会落脚的地方了。 不过她还是流浪居多,五条悟故意而为的熟稔调笑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在外面流浪的选项,反去思考几点回五条悟那儿不会吵醒他——五条悟这下才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手上没收力地重重拍向还在思考的千沢脑袋。 在人要发作之前又揣着手走远,背身摇了摇手,远远道“记得回家带喜久福——!要抹茶的!” “……啧,知道啦!!” “你别光记得吃甜食,记得把虎杖悠仁看顾好——!!” 那个潇洒插兜走远的身影一个踉跄,好一会才背身挥了挥手,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知道啦!!” ——伏黑甚尔现在看着虎杖,等下他会把昏迷的少年送到五条悟那边去。 而惠还要和辅助监督处理这件事的尾声。 千沢先找夏油杰,打算等惠那边和辅助监督交接完再过去。 当她顺着计划中的路线绕过校园后门转角的阴影时,就看到了月光里冷落立着的人影。 她笑了笑。 “杰。” 一直等着的青年看到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熟稔地从靠着的墙壁上起身走到少女身边和她一起走。 月光冷冷落落,把二人的影子在地砖上拉出长长的斜影,平行的影子,同样清冷而冷落。 “咒灵吸收情况怎么样?” “有两个特级。” “唔…” 千沢摸了摸下巴,她大概猜到夏油杰吸收的两个咒灵就是漏壶和陀艮。 她复盘着校园里的一战 “真人是来迷惑校园里的我和伏黑老板这边的,在外面又派了两个特级去拖着你,让你以为这是我们计划里的,从校园内逃出来的羂索手下。 然后这个时候羂索自己带了花御去绑架虎杖——” “我察觉他可能要和我有交易前提前消灭了真人,防止他也成为交易的筹码。 这样看来只存活了一个特级,对面做了这样大的牺牲——” 值得吗?让她成为宿傩的容器,这样重要?不过在杰面前千沢便咽下了这点思考,笑道“看起来前七年做的工作都很有效了——他牺牲这么多,看起来是要 all in 赌个大的了。” 夏油杰没有接话,入秋的寒风卷携着他呼出的白气。 风卷动着落叶在路边摩挲出簌簌的声音,愈发显出此刻将入深夜的静谧清冷。 好一会,等到白气消散,他眯了眯眼忍耐着面颊上的冷意慢慢道, “只是你也成为了赌桌上的筹码。” 虽然千沢有意识避开这点,不过还是被夏油杰一针见血地戳穿,她能够感觉到从身侧射来的灼灼的目光。 她皱着眉低低笑了笑,仿佛没有注意到夏油杰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样。 “没办法,命运也有代价的嘛。” 夏油杰一怔,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飘飘卷卷,又慢慢消散,尾末的一点白气裹卷着他的思绪带回那个七年前冬夜寒气飘白的夜晚。 复活…的代价吗?——— “原本说拿到宿傩手指的话给你去邀功。” 千沢等在伏黑家的必经之路上,就和之前夏油杰一样躲在路灯旁的阴影里,习惯性地把自己存在感稀释融入阴影中。 不过在千沢陡然伸出手拦住伏黑惠时,少年并没有被吓一跳,而是下意识瞥了眼伏黑家亮着暖光的二楼, “外面太冷了,去楼上说吧。” 千沢还要费神压制着宿傩,脑海里正想着要交代的计划,被这一打岔愣了愣,思路不由跟着偏移, “不…我等下要回五条悟那儿。” 伏黑惠听到五条悟的名字拧了拧眉, “回?” 千沢没听出他话里古怪的情绪,只是好不容易抓住了点思绪,点头道“虎杖被他带走保护,明天硝子会来检查,我跟着看着会好些。” 听到这个解释伏黑惠明显松了松眉,但是很快又微微蹙着“这样仓促吗?你吃下宿傩的手指有什么不适的吗?要不让家入前辈也给你检查一下吧,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千沢头痛欲裂,感觉耳边已经有了些耳鸣,闻言她先笑了笑“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更适合关押宿傩的身体了。 虽然不知道羂索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确很适合关押他——说到帮忙——” 千沢终于在一片头疼混乱的思绪里找到方才的话头了。 “原本想让你拿宿傩的手指去作为起点——” 千沢顿了顿,伸出手,她的手心停留着三个咒力残秽聚成的咒力球。 “这是真人的——还有杰那边两个特级的残秽。 你就拿这些去邀功吧。 反正当时在帐内的都是自己人。 如果上层为难你,悟那边会打个招呼的。” “什、什么…” 伏黑惠迷茫地看向千沢,他好像从第一句就有些没听懂,只能下意识先问出最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要去…邀功 ?” “啊、” 千沢头疼得用食指指节抵着眉心。 宿傩消耗完咒力让她没办法用反转术式疗愈精神上的疲惫。 发现宿傩消耗的是她的咒力时她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调用咒力也只能在意识空间里增强他的力量而已,不管他怎样增强力量,在意识空间都是打不过千沢的。 不过耗尽咒力也会给千沢带去精神和灵魂上的疲惫,加上咒力耗尽不能用反转术式,更给了宿傩作怪的可能,他甚至可能会趁千沢灵魂疲累的时候冒出来占据她的身体。 因此千沢才忍着疲惫专门在意识空间把宿傩歼灭了一遍。 尽管他灵魂不可能真正被杀死,也能让他沉寂一段时间了。 而现在精神力和咒力消耗殆尽的疲惫不断冲击着她的头皮。 她没有回答伏黑惠的问题,只是指节抵着眉心低低笑了笑“你不是老早就问我什么时候是那个时机吗?” “现在就是了。” “我想你去帮我,拿下禅院家。” 第63章 月色不言 ========================= 头痛。 好像从大脑神经一直钻到头骨的痛。 大概像不眠不休熬了个通宵还做了五套微积分历年卷的头痛难忍。 千沢撑到和伏黑惠交代完他拿这些残秽去高层邀功的事宜,回五条悟公寓时脚都是飘的。 直到走进了五条悟公寓的咒术结界她才肩背一垮,人一下耷拉下来。 不过刚刚踏入咒术结界后她突然回头,对黑夜里某个微小的漂浮咒灵挥手笑了笑。 那咒灵好像随主人心意愣了愣。 仍然隐藏在路灯后的阴影里,月光冷冷落落,无法投下那沉默咒灵的影子。 千沢看到那咒灵没走也没说什么,只是最后拼着点精神拍了下门。 几乎是她刚刚拍门的同时门一下被人拉开——千沢没刹住顺着往门内倒下, “你————” 千沢的低骂在她下颚撞到温暖坚实的肌肉的同时戛然而止。 穿着家居服带着一身暖洋洋倦意的五条悟倒是很容易伸手一揽就抱住了摔进门的少女。 只是他的眼眯了眯,看向门外,嘴上却是和冷凝表情不同的调笑声。 “也不至于一回家就投怀送抱吧——” “砰——” 门猛地被关上,彻底隔绝了沉默远望的目光。 千沢一身的疲惫头痛困意等等都被这一撞撞清醒了,她刚刚撞上五条悟胸膛猛地一下咬破舌头,整个人痛得一个激灵,绿眼都下意识泛出泪。 她从五条悟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点了下舌上的血口,整个人像充气到极致快要炸掉的气球。 千沢嘶了声,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我一进入你的咒力结界你应该就、嘶…应该就察觉到我回来了啊、干嘛不早开门、!还特意在我敲门时突然开门——!” 本来就疲惫的千沢被搞出了一脑门的怒气,越说越生气,人都给气清醒了。 第66章 “我…这不是看到杰在外面…好吧对不起。” 五条悟的确在千沢踏入结界时就已经察觉她回来了,跑来开门,只是他的六眼又注意到了另一道熟悉的咒力。 发现是夏油杰常用来监控的小咒灵,就正在愣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手比脑袋更快下意识马上就拉开了门——明明知道少女这样肯定会跌进门内他的怀里——还是—— “你用反转术式看看呢?” 五条悟指的是千沢舌头上的血口。 千沢没好气道 “没咒力。” “那我给你咒力或者——我帮你治疗呢 ?” 伤口在舌头上,少女现在还被虚虚圈在青年的怀里,抬头微微吐着破皮的舌尖。 千沢绿眼有些恼怒地抬眼瞪向青年,在一片晦暗阴影里,好像只有二人的眼睛在发光。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千沢的肩膀,微微用力,取下了眼罩后那苍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少女,喉结滚了滚。 可以说五条悟说了句很不妙的台词,目前二人也是很不妙的姿态。 新雪一样发凉清冷的空气中,好像只有二人相接笼住的这片区域滚烫又暧昧。 “呵、你这家伙只会自己治疗自己,还,嘶——治疗我?” 结果千沢冷笑着一把拍开了五条悟的手,自己晃晃悠悠往楼上走,倦意和耳鸣又慢慢涌了上来。 “明天,虎杖悠仁记得……” “已经联系硝子来给他做个检查了。” “高专呢…” 千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朦朦胧胧地说着。 “明天我联系校长那边让他入学保护起来。” “还有惠…真困啊…” 短短一个回廊阶梯,千沢却感觉走得像不见头的无限旋廊一样。 不仅仅是咒力榨干带来的肉体疲惫,还有不断运用脑力聚精会神带来的头痛难忍。 “如果你能开个【苍】把我带回房间就好了。” 千沢低低笑了笑。 五条悟却已经跟了上来,手虚虚揽过千沢的腰,准备从谏如流把人带回房间。 结果手又被少女一下拍开了。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了。 我要回房休息了——” 五条悟在少女身后,看着少女晃晃悠悠地步入房间的昏暗中,他顿了顿,又抿了抿唇,唇角下撇,苍蓝色的眼蒙上一层阴翳,看不出晦暗下的情绪。 只是在千沢马上要倒在床上的时候,五条悟突然快步走进房间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微微用力的一扯成功把少女拉到了自己胸前。 千沢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骂人的话停在唇边,因为太疲惫了还在酝酿中。 “你忘了一件事哦。” “什…” 千沢闻言快要闭上的眼睛微微上抬,睫毛刚刚动了动,就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视野骤然一黑的同时,千沢心跳猛地顿了下,一瞬睫毛有些无措地在青年掌心下快速扇动了几下。 在她的屏息中,漆黑模糊的视野里突然慢慢出现了蓝色的微光。 “我还要给你咒力的嘛——”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辜。 好像把疲惫不堪的少女残忍从床上拉起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是五条悟的咒力,千沢眨了眨眼。 蓝白的流光落入被青年手心笼住的黑暗里,又陷入少女发亮的绿色眼眸中,然后流光被融化在了那一片晦暗的绿意里。 在千沢聚精会神运转着咒术消化咒力时,突然感觉身前刮过了一阵微风,因为很浅,所以她注意力仍然凝在咒力的吸收上。 只是又突然,有些甜腻的香味擦过,混杂在清冷的空气中。 千沢莫名觉得有些熟悉,闪神了一瞬,又迅速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咒力的吸收上。 很轻的一阵风,朦朦胧胧的,有些清冷,又有些甜甜腻腻的缠绵,轻轻地掠过了唇面。 好像只是掠过,又好像稍微停留了一阵。 千沢不太清楚,她已经太困太疲惫了,只有潜意识还在驱使着她的身体下意识去吸收眼前的咒力。 只是有了些精力后,更被那有如海啸一样的疲惫感反噬,好像之前由于精力见底,面对的只是海面之上的冰山,现在可以稍微沉潜一些,就要面临海面之下那铺天盖地的疲惫感。 千沢眼已经受不住慢慢闭上了。 青年温热的手心下,长卷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千沢混混沌沌的思维,由于这温热感的来源,也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备和清醒。 最终沉沉落入了那片温热中。 在陷入夜色的晦暗时,千沢朦胧的思维最后还在不甘地挣扎了下。 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好甜像抹茶味的……?————月光落入这沉暗的室内。 白发的青年也好像一团月光,他盖在少女眼上的手也如月光新雪一样洁白。 无知无觉的少女,睫毛无措地在他掌心下有如蝶翼蹁跹。 连带着他的心也慢慢跟着鼓动。 少女也是洁白清冷有如月光的,所以在他小心翼翼触碰到少女的时候,就好像两团流落的月光终于融合在了一起一样。 白发垂下,被捂住眼睛的少女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唇无知觉张开些许又被轻轻覆上,从青年指缝溢散出像碎星一样蓝白色流光慢慢飞舞开,又散进月光中。 “不是玩笑……” 在将陷入沉睡的少女放到床上后,五条悟坐在床边,像多年前少女没有苏醒时他常做的一样,靠在床边,陪着一捧不知道是否会回应他的月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笑了笑。 “但是你或许也不想知道。” ==================== # 第六卷 :卧底禅院的间章剧场共7章 ==================== 第64章 相斥 ===================== 根据千沢说,只要他回禅院家就可以拿到家主之位。 伏黑惠虽然很信任千沢的计谋,但是…禅院家明显还有禅院直哉那一派,而千沢似乎给了他一个干掉特级的功劳后就没有对此安排了。 少女只在离开前留下像 ?ag 一样的话就离开了。 他很想再追问一下细节——却最后只在安全屋里找到了张轻飘飘的纸条。 【最近太累啦,我去度个假,相信你可以的,等你好消息 ;)】伏黑惠:等等,那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结果纸条翻过来还有句话。 【我会让甚尔去帮你的 ;-)】 “那我还是一个人吧……” ————前期还是很顺利的,有了那些特级咒灵残秽,再加上五条悟的背书,伏黑惠利用十种影法术祓除了特级咒灵的消息很快在咒术届传开了。 他也过分顺利地拿到了特级咒术师的证明。 或许也有人暗地里嘟囔这可能是五条悟代打之类的。 但是一方面辅助监督是看到了伏黑惠祓除咒灵在五条悟前面这段时间差的,足够证明这与五条悟无关。 另一方面,诋毁平常脱线的五条悟可以,但是诋毁目前作为五条家实权家主的五条悟就很需要掂量下。 所以伏黑惠的天才之名以及他的咒术威力传播得很是迅速。 大概离谱到他走出高专时还有人一脸兴奋地冲上来想要签名、不是,对战经验的。 伏黑惠当时愣了愣,稍微警惕地隔开人,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星星眼的少年有些眼熟,好像是禅院家的人。 不过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 当他按照千沢的说法返回禅院家时,就看到主堂里那个之前的少年激动地冲到禅院甚一的面前,进行了一番词藻华丽的夸赞,其言语之鼓舞,词藻之华丽,把伏黑惠都说得有些懵,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惠君” 就是他本人。 这少年伏黑惠看着有些眼熟,也只是因为有次和京都高专联谊时似乎见过一面。 除此外他也实在想不起这少年在禅院家的身份。 看着是年纪很轻的少年,白白净净还有些婴儿肥,黑发乖顺地垂贴着,只是一双眼睛亮得过分,言语词藻像是出自真心一样激动真诚,又好像很巧妙地卡在让人难以打断的界限里。 “说起来惠君父亲是那位强大的天与咒缚,老师是五条悟,而且还拥有了禅院家的祖传咒术——” 伏黑惠眯了眯眼,目光有些狐疑地在这个少年身上转了转,又掠过禅院直毘人和禅院直哉。 禅院直毘人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个老头穿着敞胸的和服,手环着插在袖子里不动如风的样子,微微笑着听话,注意到伏黑惠的目光对他点头笑了笑。 而禅院直哉就是很直观地面色难看了,伏黑惠看到他的手的青筋都暴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抽搐了下。 看到伏黑惠看来的目光,他毫不掩饰地挑起了个恶意的冷笑。 第67章 伏黑惠也礼貌笑了笑,然后轻飘飘掠过——这个少年很明显不是嫡系一脉的。 就算他的话术足够微妙又纯熟,在有人快要打断时就把话锋一转,要么搬出禅院家的传承去夸赞十种影法术的辉煌历史和未来野望,要么又转到夸赞禅院甚一的培养得当之类的。 但是这些也不足以支撑一个血脉在权利中心外的家伙这样大胆地侃侃而谈。 伏黑惠大概猜到这是千沢的布置之一了,但是千沢没有把全部布置告诉他,只是让他回禅院家就是了,应该也有稍微考验他的意思——所以到底是哪个关节呢?为什么这个少年有这个胆子侃侃而谈…伏黑惠的目光再次转过。 禅院直哉想要出言嘲讽,却又被那个少年一嘴的禅院家悲壮历史堵住。 禅院甚一站在原地看脸色好像要修炼成青铜像。 而禅院直毘人倒是时不时笑着附和两句。 禅院扇——啊,他这个存在感薄弱的叔叔也在。 这种场合禅院家一贯不会让女子登堂。 生了两个 “资质平庸” 的女孩的禅院扇也一贯是主堂的边缘人物——此刻禅院扇也站得很靠边,他也同禅院直毘人一样揣着手不动如山地站着,只是面上是温和和煦的神情,偶尔还会在少年停顿的时候补上一两句好话,让想要说些什么的禅院直哉也因为辈分而止语。 就在此刻,禅院扇像察觉了伏黑惠的视线,转过头看向他点头笑了笑。 面对对他的夸耀,禅院甚一深沉看不出城府,禅院直毘人忍不住一直摸着腰间的酒壶像是不太在意,禅院直哉则是隐忍的愤恨,禅院扇也是看不出动静的微笑。 各方势力,不同人的脸好像在伏黑惠的脑海里搅起涡旋。 突然,他听到那个少年抑扬顿挫的,笑意微妙隐晦的声音。 “说起来惠君也是长子嫡系一脉呢——” 伏黑惠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少年,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种让他眼熟的,冷漠又狡猾的感觉。 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有个熟悉的影子降临。 ————最后还是时任家主的禅院直毘人一锤定音,顺从这请愿少年的声音把伏黑惠敲定为下任家主。 说完后他的目光和伏黑惠一样,掠过这些神态各异的族人,笑了笑,提着酒壶便率先离开了。 一切来得都太快了。 伏黑惠脑海里还在尽量理着面前的势力布局,于是在禅院甚一安排他今晚的住处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要点头,就突然听到一道带笑的清脆男音。 “甚一大人是忘了那间客室早就荒废了吗?作为未来家主的居室不合时宜吧?” 伏黑惠也一下反应过来,绿眼冷冷一抬,禅院甚一的笑脸僵了下,然后很快又说着误会之类的官话重新安排了房间。 伏黑惠不了解禅院家的住屋布局,只是他看那个少年没有再出言反驳,想来应该是个合他身份的房间了。 这样想着,伏黑惠下意识目光掠向那个少年,少年像刚刚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侧头笑了笑,圆眼弯起的同时露出左眼睑上清晰的黑痣,明明很不像…又很像…伏黑惠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他自然是找不到路的,那个少年便是给他带路的人。 此时已入夜,暗紫的颜色抹上天际,石路边的观赏灌丛都沉着深深的暗影,愈发显得这条白石子路清白明澈。 月光铺在这条路上,一步一碎,前方少年的木屐踩出清脆的碎音,伏黑惠跟上的运动鞋就会落下沉软的闷音。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明明那个少年之前在主堂为了他的家主之位据理力争,二人无论如何也明显是一个阵营的人,可之前看见伏黑惠就兴奋惊喜追上来问他对战经验的少年此刻过分安静地走在前面,伏黑惠也没有什么感谢的话,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二人怀着微妙的默契一前一后地走着,这应该算第一次他们二人正式见面。 只是他们二人都格外默契,在这个月光清冷的步道上,一前一后的足音中,对这片寂静中的另一个人,忍住下意识的排斥——于是当二人足音止住,停在居室前时,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是她派过来的吗?” “她为什么会看上你。” ——— 第65章 结月 ===================== 禅院结月。 伏黑惠知道了对面少年的名字。 穿着旁支和服的少年与之前乖顺的模样不同,他跳到客室外花园的矮墙上撑手坐着,之前显得乖巧的刘海被撩起,露出黑得发沉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漠地低头与伏黑惠对视。 “家主大人,不必这样警惕地看着我。 如果你眼睛足够好,就应该能看出我没有咒术。” “没有咒术,那你能够在禅院家那群人面前那样大胆?” 伏黑惠抬头慢慢说着。 他记得是在与京都咒术高专联谊时见过这家伙,当时他的模样明显是很被同级和老师看重的,所以伏黑惠才隐隐留下了印象。 故而没有咒术一点也说不通。 “说来有些复杂,不过在那群人眼里面我倒是有咒术,还是不错的咒术。” 不知道想到什么,禅院结月低头笑了下。 正要继续说,却被伏黑惠的推理打断。 “你在高专应该也有用术式吧?你是借用了咒具吗?” “不对,一般咒具也达到不到模仿咒术的程度…” “还是你找了哪个会精神控制的家伙帮你进行暗示?” 看着禅院结月脸上越来越古怪的神情,伏黑惠有些懊恼地偏头“或者说是借用了什么幻术的方法?” 禅院结月神情有些奇怪地慢慢开口 “…你大可以直接问我,这又不是什么考试” 伏黑惠一下愣住。 禅院结月也一下愣了下, “不是,你这人以为这是她的考试吗??” “不是吗…?” … “你知道你很像游戏里疯狂 skip 剧情然后想靠自己推理出结果的玩家吗——” “啊…?” “我是说,让我来把前提情要给你讲完——” 禅院结月顿了下,把长岛千沢全部的计划慢慢托盘而出。 只是说起这个计划,好像又要蔓延到格外久远的,有些苦涩的岁月。 “我见到她的时候应该是六年前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不是来找我的,而是去找禅院扇那对双生子的。” “我当时也很小,和禅院真希她们一起被禅院直哉那个混蛋欺负。 不过我还更惨些,我是旁支的孩子,而且还是男孩,禅院直哉不用怕打坏了我的脸不好看,所以下手很重。 我没有咒术,也没有禅院真希的身体素质,当时感觉快被打死了。” “她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禅院结月顿了顿。 月光染白了他低垂的睫毛,居然显得有些温柔。 “她好像出手了,我不确定。 只是最后禅院直哉操纵的血线将将停在我的额前。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回廊里的她。” 那天阳光正好。 说来也真是残酷。 在夏日格外晴朗干净的阳光里,他趴在草地上像狗一样瘫在血泊中。 他只觉得冷,全身上下的痛感好像都化成了如坠冰窟的冷。 他只是刚好抬眼的一瞬,就看到了红木回廊里站着的绿眼少女。 她好像也愣了愣,然后对他笑了笑。 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干干净净地在干净的晨光里,身上没有他这样狼狈沉郁的血污。 他这时好像才迟迟地感受到了,原来这天阳光这样好。 “那个时候她是作为加茂家使者的身份来的。 很容易便支开了禅院直哉。 她原本应该只想带走那对双子去和禅院扇谈事。 不过在用反转术式治好禅院那对双子时顺便也把我治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咒术居然这样神奇。 没有咒术,也没有被家族倾斜这方面资源的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术式,忍不住在痛得吸气的同时睁大了眼。 少女那个时候刚刚安慰完禅院双子,牵着两个小女孩站起来的时候,看着他明显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不过在他下意识跟在她身后时她也没有拒绝。 一直到她和禅院扇谈事,她也没让他避开。 “千…我是说她和禅院扇交易了什么?” “都是很简单的事——” 提到禅院扇,禅院结月脸上露出了些无聊的神情,他向后拉伸了下手臂松了松筋骨。 “禅院扇因为是幼子,加上两个女儿又是很难出头的双生子,所以在禅院家资源倾斜也很少。 在禅院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肯定还是很有意见的啦——” 第68章 禅院结月仰着头松动脖颈,然后又垂下头 “那个垃圾…” “她的意思是以禅院扇为突破口,她教了那对双子一段时间,原本说都送给五条悟当学生的,但是两姐妹间好像闹了点矛盾,一个和我一起去京都那边了,只有一个去五条悟那儿了。 总之我们三个在她的,呃,算资助下吧,也是小有成就。” “资助?” 伏黑惠拧了拧眉。 “唔,以我为例的话,她好像有什么把咒灵封存起来再刺激以使用者咒力召唤的方法。 她每个月会给我一些咒灵球,让我装作有这样的术式。” 禅院结月顿了顿,总结道 “这也算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咒灵操纵使的低配版了。 禅院家一贯是忽略女士的,所以目前禅院家最看重的两个年轻人就是我和禅院直哉。” 说完禅院结月直直看向伏黑惠 “你之前不是就在疑惑我为什么敢在他们面前那样冒犯吗?” “这就是原因。” “禅院家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他们以强者为尊,又容忍不了出格的事,哪怕那些东西是强大的。” 伏黑惠眸光闪了闪,他知道对方意指的是甚尔,或许也有不被接受的禅院双子。 伏黑惠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在夜色里笑开“那我不就很适合这个地方?我足够强大,身份和咒术也完全不出格——” 他微微带了些恶意地笑道 “说不定这就是她选中我的理由——” 禅院结月瞳孔猛地缩了下。 他僵了好一会,才慢慢垂头继续平直地叙述着, “禅院双子有了些名气,禅院扇也好过了些,不过这只是开胃菜,她和禅院扇约定了给他提供资源,之后你来,他匡扶你上位,你上位后禅院家权力结构一变,他拿了那些资源后还有从龙之功。 何乐而不为?” “所以你之后可以大胆利用禅院扇,那个老家伙这几年也不是白干的,禅院家的咒具库就归他管,禅院直哉去借几个咒具也要看他脸色。” 伏黑惠闻言思索了会,沉吟道 “那之后怎么安排他?掌权后再剥夺他的实——” “直接杀死。” 伏黑惠愣住,第一次露出空白的神情,望向头顶少年的脸。 禅院结月面色平静,再次重复。 “直接杀死。” 第66章 日吞 ===================== “天与咒缚来了吗?” 讲完一切计划,禅院结月没有离开,从矮墙上跳下,一边检查着身上的咒灵球数量一边开口, “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来暗杀的。 毕竟这是在禅院的地盘,要做些什么会更方便。” “而且现在五条悟和她也不在。” 伏黑惠顿了顿,他想到千沢和五条悟的确一起离开了,虽然千沢留的纸条说是去休假,但很有可能是去处理在她体内的宿傩了。 “说起来天与咒缚已经潜入进来了吗?” “呃…没有?…” 伏黑惠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 “或许也进来了?” 禅院结月微微睁大了眼,看向伏黑惠有些荒谬 “你别说今天你就一个人对付来暗杀的家伙。” “不是还有你吗?” “我是纯头脑派啊!” 禅院结月深吸一口气 “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帮个忙有那么难吗!!” 伏黑惠沉默,摸了摸嘴角。 ——而禅院家另一边,夜已黕黕,天色沉沉如墨,伴生的月光也有些森然,微微泛着冷蓝,斜斜铺入廊道里的地面。 而如一条黑蛇急急潜行的黑影完全避开了这片月光,只是突然男人打了个喷嚏,男人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呃…小鬼应该打得过吧。” 男人下意识手摸了摸腰间的游云,顿了顿,又继续潜入黑影中。 没有咒力的后果是他没有办法像五条悟和夏油杰那样看出空气中咒力波动奇怪的地方。 他只能凭借着自己在禅院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记忆,暴力潜入每一个可疑的房间。 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差,还是禅院家把东西藏得太深,他几乎把禅院家所有的库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他被交代要翻出来的东西。 伏黑甚尔站在他最后潜入的库房里,循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痕迹,加上是晚上,光线情况也很糟糕。 伏黑甚尔烦躁地抓了抓头, “他妈的他们又翻修了,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 他一边低骂,一边跟着踹了脚。 “啪——” 清脆的一响,把伏黑甚尔都惊了下,他下意识看了看窗户门口,看到没有人被引来才低头“什么垃圾木板——” 看着从中间断裂的堆着的厚木板,伏黑甚尔沉默了会,然后默默拿脚掩耳盗铃般地刨了刨木片。 “什么豆腐渣——” 声音戛然而止,绿眼在黑夜中眯了眯。 看着那木板碎片下露出来的地窖入口,伏黑甚尔嘴角一扯,吹了个口哨。 “看来今天适合去买赛劵。” ———— “今天肯定不适合买彩票——!” 伏黑惠头猛地一偏,身后的飞镖擦着他颊侧落下一条血线,伏黑惠“啧” 了声,拧身的刹那手猛地一合——右手的拇指和左手拇指一碰,右手四根手指搭在左手食指上,左手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两两分开—— “玉犬——!” 在他正看着白色的凶兽狂奔向那些黑衣人时肩膀却被猛地一拍,然后被人拉着逃走。 “别说了——声音小点,走这边!” “那些人我可以对付” 伏黑惠被扯得一个踉跄,但是也没有生气,也没有要留下来执意对战的意思,还是乖乖被拉着逃走。 禅院结月是千沢布置在这里很久的棋子,他一定对禅院家更了解。 故而伏黑惠选择相信他,这样说更多是好奇他要逃走的原因—— “别先杀完了,多拖一会。” 禅院结月不擅体术,跑了会已经有些喘,他狠狠拧了下眉,一边喘气一边瞥了眼伏黑惠。 “这里不是来显示你有多厉害的地方。” “既然伏黑甚尔没跟你一起,就更不要去硬碰硬了。” 禅院结月一口气说了两句话,喘得更厉害了,他好像有些厌恶自己这种状态,拧着眉,汗珠从眉峰落到睫毛上,眉眼有些阴翳。 “如果现在躯俱留队都死了,马上炳就会被派来。” “炳?” 伏黑惠也只是隐约听说过这是隶属于禅院家的最强小队,里面都是准一级的咒术师。 “炳为什么能够被驱使来——” “它的首席是禅院直哉,你说呢?” “没人知道五条悟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想先斩后奏,你越早死对他们越好——” 伏黑惠沉默了下,余光扫到身后又追来的躯俱留队的成员,他手上迅速变幻,拇指交叉,手掌有如翅膀微扇。 “鵺” 少年低低念道。 在尖唳着的鵺猛地掠空而来时,伏黑惠一把抓住禅院结月肩膀,然后另一只手抓住鵺的爪子,凌空而起。 “别飞出禅院家的地界,那会算你弃权了。” 禅院结月被吊得有些难受,还是皱着眉说着。 “动静这样大,禅院直毘人还没醒?他不会管这些吗?家族内自相残杀?” “啊?那个老头只会说这是给你的考验。” 禅院结月像想到什么,笑了笑,不过下一秒他就被猛地凌空的鵺狠狠抓了下腰,他痛得闷哼一声,望着身下那些团团转的躯俱留队的家伙,低声道, “我说弃权也是这个意思。 在这任家主眼里,这些或许是禅院继承人必须要经历的东西——” “哪怕对方派了私兵,又动用了禅院家最强战力——” 月光落下,禅院结月目光有些恍惚。 “禅院直哉是他的儿子。 我有时在想,他究竟是公正的,还是私心得坦坦荡荡。” 那些在禅院家泥潭里摸爬求生的日日夜夜,那些被特权欺凌架在头上的日日夜夜,哪怕是后来备受尊重的他,哪怕是身为嫡系血脉的禅院双子,都经历了一段猪狗不如的日子。 而还有更多的人,没有被看见,没有被听见,他们沉默地被溺毙。 “这也是公正吗?” 禅院结月怔怔地望着月亮,恍惚间月晕好像和禅院直毘人威严沉静的眼重合。 而在他低低的念叨消散在月光中的一瞬。 他看见伏黑惠操纵着棕色的夜枭冲向月亮,一瞬正好遮盖住了清冷的月,仿若凌空升起的太阳。 第67章 战门 ===================== “不是说炳不会那么快出动吗?” 第69章 夜深,更深露重,透明的寒气有如厚重的湿润蛛网,在两道身影迅疾而过时网在他们身上。 伏黑惠他们方才靠鵺从禅院家的西侧把躯俱留队遛到了东房,这样周旋过了许久,伏黑惠抽空看了眼手机。 5:25他们坚持了五个小时。 而现在炳终于出动了。 禅院结月方才在鵺身上休息了会,体力稍稍有些恢复,他一边喘气一边瞥了眼身后在夜色中流窜的动影, “禅院扇今天应该算和他们撕破脸了,但是别想这家伙会站出来拦住禅院直哉。 不过他也应该不会出手对付我们。 剩下的四个除了禅院甚一和禅院直哉你知道术式,其他两个家伙,一个家伙术式是手——” 打断禅院结月的是骤然从地面上冒出的巨手。 一瞬只觉察到扑面的巨大阴影,危险压抑的阴影比夜色更深沉,铺天盖地般地压来。 伏黑惠来不及抬眼,瞳孔一缩,拽着禅院结月领子就猛地蹬地后撤。 在他跳开的一瞬,啪的一声巨响,尘沙一下卷漫得呛人。 禅院结月刚刚领子被扯得差点没喘过气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健在的脖子,和伏黑一同抬眼看去。 伏黑惠这时才看清了这巨手的模样,当时他觉得铺天盖地倒确实没错。 他差不多一米八的身高,这手掌立起来时阴影能够把他完全罩住,似乎能轻轻松松把他和禅院结月抓起来。 尘沙渐散的同时慢慢显露出一个人影。 是个穿着禅院家服饰身形健壮的青年。 禅院结月这下吸取了刚刚废话太多的经验,迅速道 “这家伙还好,还有个家伙术式是个巨大的眼球,被看到了会定身,他们两个合起来会有些难受。” 禅院结月话音刚落,身侧空间便骤然撕裂开一口,一只巨手直冲他来,禅院结月看着像怔了一瞬,在那个巨手手指一拢,马上要握住他时,他身形迅速一拧,圆眼微微一眯,同时一只咒灵被他甩出。 “虹龙。” 白色的咒灵说是龙却是诡异至极,压缩至极的身躯一接触空气就骤然膨胀开,仿佛充水发胀的浮尸手臂,又像漂白后的莲藕,看着膨胀臃肿咒灵身形却很灵巧地一拧把那手骤然卷住,有如蛇一般死死绞紧。 “那个咒灵操纵使居然会把这个借给你?” 伏黑惠自然是听说过这个强势咒灵的,听到少年的召唤时一下愣住下意识脱口道,看到禅院结月回望过来时他就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这肯定是千沢借来的,而且现在在禅院家的人面前怎么能暴露这家伙咒术的秘密……不过—— “反正这些家伙都要杀死的吧…暴露也无所谓了…” 伏黑惠像低低呢喃着,手从影子里拿出千沢之前他生日时给他的咒具,那像手链一样的东西,可以储存咒力,挡一次致命伤,原本伏黑惠第二天就戴上了,不过在伏黑甚尔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微妙目光里他还是把它藏进了随身的影子中。 “我也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伏黑惠瞄了眼正操纵咒灵和禅院寿一郎对战的禅院结月。 同样是被她培养的少年,同样是禅院家的边缘人,同样召唤类的术式,又同样收到了她的赠礼, “我也有…” 莫名的低低念叨消散在冷湿飘荡的雾气里……虽然禅院寿一郎的咒术可以四处撕裂空间钻出巨手偷袭,但是一方面他能使用的手的数量是有限的,另一方面,这家伙在禅院结月的咒灵和伏黑惠召唤的式神的夹击下还是有些不够看。 禅院结月眯了眯眼,在伏黑惠的玉犬咬断伏黑惠身旁冒出来的手掌,虹龙又缠住几个手掌时,他快速数过数量,注意到已经达到禅院寿一郎上限时给了伏黑惠一个眼神。 伏黑惠迅速会意,猛地纵身冲上前,与少年急如迅影的身形一道,黑影一侧白光一闪,伏黑惠没有回头,只是手一伸,恰恰抓住禅院结月掷来的匕首,与此同时有如月光锋利落下,刀锋冷冽像裁纸一样划过禅院寿一郎怔愣扬起的脖子——只是霎时间,仿佛时间凝固在了画布上。 刀锋尖冷凝的月光突然凝固,伏黑惠的手臂也霎时僵硬,他好像一下被刻印进了一副凝固的版画里。 在最后的时刻他瞳孔提前警惕地右移,如今他的绿色瞳孔里正映照着另一个更大的瞳孔。 一只巨大的眼球突兀竖立在了伏黑惠的右侧,一个有些瘦小的少年从眼球后走了出来,笑着拍了拍手“真是狼狈啊,寿一郎。” 禅院寿一郎僵硬的目光这才从自己脖子上停着的刀锋上移开,他后退了几步和伏黑惠拉开距离, “你来太晚了。” 他摸了摸脖子,又伸出手手掌一摊,空间中骤然撕裂开四个缝隙钻出四只巨手,分别两两出现在被定住的伏黑惠和禅院结月两侧。 “这不是说好你先来试试他俩的术式嘛。” 禅院兰太笑了笑,目光在伏黑惠脸上微妙顿了顿 “在少爷过来前,我们还是先把这个新家主解决吧——” “仅限一日的家主大人——” 恶意又微妙的声音拉长的同时,咒术师的摊开的手掌慢慢一合,同时在伏黑惠和禅院结月身边的巨手也跟着慢慢合上——禅院寿一郎有些厌恶地看了眼禅院结月, “之前甚一还提议让这家伙进炳,就这种家伙——” 铺天盖地的阴影再次笼罩,视野伴随着逐渐紧压而来的热气慢慢被黑影侵蚀—— “再见啦,家主大人。” ————————— “千,怎么了吗?” 筵山麓正殿内,原本躺在石案上的少女突然蹭了起来。 少女黑发披落在肩上,眉突然拧紧了些 “惠那边我留给他的咒具保命机制好像触发了。” 五条悟愣了下,手很快摁住想要蹭起身的少女的肩膀“你检查还没完,我去———” 千沢反手把五条悟手拍下一把抓住 “一起去” 五条悟愣了愣,目光不由落到自己被抓着的手臂上,许久才慢慢道“啊…?” “我叫甚尔去帮忙了的,我倒是想看看那家伙又去哪儿摸鱼了——?!” —————伏黑惠目光迟钝地慢慢下滑,当时他身前骤然白光一闪,在这道白光破碎的同时,他手腕上也一轻,那串手链一下炸成粉末。 伏黑惠明明现在已经在咒具的保护下脱离了禅院直哉的投射咒法,但此刻他的动作好像还是被分割成了二十四帧一样一卡一卡地僵硬低头。 “没有了…” ————就是加上禅院兰太也并不难对付。 加上禅院结月都已经告诉了他这二人的搭配咒术了。 在二人身体被定住的时候,咒力仍然能够随心意自由流动,伏黑惠和禅院结月都暗自动用着咒力。 在禅院寿一郎的手掌即将合下把二人碾成肉泥时——伏黑惠操纵的影子迅速蒙住了那颗大得仿佛生怕人找不到的眼珠——在身体恢复自由的同时他迅速提身窜出,白刃被他往后一甩。 后一步脱身飞窜出的禅院结月目光死死盯着禅院寿一郎,手往旁一伸,和之前的伏黑惠一样稳稳接住他投来的匕首,不过他的动作比伏黑惠利落得多,在脚蹬上禅院寿一郎胸口的同时,他猛地一低身,接住匕首顺势一滑。 霎时,血液满天。 “是炳不配我。” 在视野中,高悬的冷月好像也染成了血色,血液在那黑瞳中缓慢地飞溅开。 另一边伏黑惠刚刚解决完禅院兰太,听到禅院结月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就在这泄气的一瞬间。 时间再次定格。 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时空被切割成二十四份。 投射咒法——还没有看清就流窜到胸前的身影仿佛是飞奔而来的危险月光。 伏黑惠最后看到的便是禅院直哉抬眼恶意扬起的笑,与此同时禅院直哉的匕首没入了他的胸膛——没有没入…————这是很尴尬的情况。 在白光破碎,伏黑惠的手链随之破碎的一刹那,伏黑惠或许此生都没有如此快的反应,格外迅速地钳住了面前这个让千沢送他的礼物破碎的罪魁祸首——刚刚使用完咒术还没来得及再发动的禅院直哉:………禅院直哉应该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比他动作还快的情况。 他沉默了会,在一旁禅院结月的咒灵飞窜来时再次使用咒术,把时空切割为二十四帧,伏黑惠不太熟悉这种咒术,在第一帧没跟上时手一空,那家伙便如风一样逃开了。 但伏黑惠手上一空,便迅速结印,这次结印禅院结月只看到这家伙手指迅速飞动,几乎划出了残影,最后做成了一个他没看到过的手势。 趁机喘气的禅院结月回头只看到伏黑惠绿眼不正常地紧缩,死死盯着退开的禅院直哉。 “嵌合暗翳庭” 第70章 少年压抑的声音落下。 浓稠的黑,比黑夜更黑,比暗影更暗,它仿佛吞没了一切光线,月光洒下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犹如黑沼一样不详的液体迅速在地面上、在空中流动,即将包裹这片空间。 禅院直哉发现了不对,迅速朝正展开领域的伏黑惠袭来,二十四帧定格展开,他的速度几乎难以被肉眼捕捉,不过既然他的目标是伏黑惠,禅院结月就可以预估到他可能的落脚点,驱使咒灵飞窜去环环围住伏黑惠。 而其间的伏黑惠仍然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什么,他苍白的手青筋迸发,定定盯着前方的绿眼也显出了血丝。 他被自身的粘稠影子环绕着,仿佛他才是咒灵中的不详之不详。 禅院结月拦下了禅院直哉的几次攻击。 也察觉了伏黑惠的不对劲。 “喂、可以了!你现在的咒力不适合展开——” 与他的断音一同落下的是—— “领域展开” ————流动的黑泥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疯狂地往缺口涌动。 一个活物一样的黑罩霎时便要变为三人的牢笼吞噬一切光线——不过一团月白色的头发有如突兀照进来的月光,成为了这一片暗稠领域中唯一的缺口。 从这团月白色后面走出了一个同样黑发绿眼的少女。 千沢看着明显状态有些不正常的伏黑惠,动了动唇,又抿了抿唇。 最后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对自己身边的青年道, “你看你教了他快十年的领域展开还不如这一次的历练有效果诶。” 五条悟想起刚刚看到的这 “效果” 出现的缘由,看了看伏黑惠空荡荡的没有手链的手腕,又看了看莫名神情欣慰的少女。 五条悟:………————领域展开了,但是没能完全展开。 在千沢踏入这领域的一瞬,尽管她已尽力想要多保持一会小孩第一次建立的领域,但是她的“咒力无效化” 还是难以避免地让伏黑惠建立的领域迅速崩塌。 黑色的咒力碎片满天飞溅开。 恰天际破晓,日出有曜,灿灿的金光撕碎了薄薄的夜色,落在五条悟笑着的脸上。 五条悟看向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的禅院直哉。 “禅院家谋害我的学生,应该怎么处置呢——?” 至此,夜色散尽,冷漠又持久的月光终于离开了这个古老的家族。 千沢看到了禅院结月。 她向少年笑了笑。 就像数年前,红木回廊初见,灿灿金光,不似月白黯淡难见明光。 ————禅院结月跟着五条悟一起去处理禅院家遗留的问题了。 五条悟还要以 “谋杀伏黑惠” 的名义和禅院直毘人他们扯皮。 而禅院结月作为熟悉禅院家势力和权斗的家伙也去喊上禅院扇,想在杀死这家伙前再利用这家伙最后一程,用个什么“伏黑惠上位了你现在可以去邀功锦上添花” 之类的理由,那只想着坐享其成的家伙就会乐呵呵地跑来给他们当枪杆子。 五条悟也乐得有个本地军师引路,也终于不用动脑子去背那些千沢之前留下的什么家族厚黑学,安安心心找人代打。 而这边千沢自然留下来照看伏黑惠了,她注意到少年在受到了领域破碎的冲击后就一直呆呆愣愣的样子,千沢有些担心伤到脑袋了,很快便扶着人用反转术式治疗,等到伏黑惠身上一个伤口也没有了,小孩还是沉默地低头。 千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戴的手腕。 千沢:………她下意识别开目光想要引开话题,于是灵光一闪迅速摸出手机打给伏黑甚尔。 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开骂迅速转移矛盾。 “喂,你这家伙不是让你陪惠——” “什么——??你运气挺好??等等、不是、你是说你中途觉得你运气挺好于是真的去买赛艇票了???” 第68章 时雨不停。上 ============================ “喂,你——” 赛艇场外,千沢在一个黄牛那儿找到了伏黑甚尔,她拍向伏黑甚尔的肩膀。 原本想说什么话,在看到他票根时她嘴上话头一转 “又输了?” 伏黑甚尔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啧了声摸了摸嘴角。 千沢很快心领神会,也摸了摸嘴角,像是想努力把笑弧刮下来,她看了看来往的人流,拍了拍男人肩膀“换个地方说话。” ———— “所以说禅院家确实存了一具那样的躯体?” 咖啡店内,千沢坐在伏黑甚尔对面,转了转杯柄沉吟。 “嘛,你知道我没有咒力,我也看不出来那是不是你找的那种身体。” 伏黑甚尔顿了顿,目光在千沢点的餐上面扫了转,精准找到最贵价的那道移到自己面前。 “不过嘛,那具身体被禅院家藏得很深。 在一个百八十年前他们就废弃的一个仓库里,里面是我看不懂的咒文阵法封印着的。” “你知道我搞不来那种稀奇古怪的咒术玩意儿。 所以那个身体没给你拿出来。” 千沢端着咖啡有些出神地在杯沿抿了口。 不过很快她捕捉到伏黑甚尔话的关键,思考了下 “所以说你没有拿出那具身体——但是留下了痕迹?” 依照伏黑甚尔的能力按道理应该是可以很好地处理好痕迹的,而且他也不会留下咒力残秽……不过、伏黑甚尔想到自己当时踢碎的几块木板—— “这不怪我,是他们禅院家的东西太劣质了。” 千沢:???——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因为心虚还是想要添上一笔让千沢给他的佣金好看一些,伏黑甚尔状似无意地提了句“虽然我不懂封印咒术什么的,但是那些东西可不像禅院家能够整出来的。” 千沢摩挲着杯壁,目光虚虚漂浮在空中, “应该是羂索布置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陷入了思考中。 羂索和里梅合作的基础便是让宿傩重回人间,羂索是人体实验的惯犯,准备承载宿傩的容器也是他拿手的,千沢曾经怀疑过虎杖就是那唯一的容器。 不过被设计吃下手指的却是她。 她又怀疑过会不会自己是羂索一早计划好的宿傩容器,不过这个怀疑很快被打消掉了。 在天元那里她得知宿傩和里梅的合作远比想象中早,羂索为了取信于里梅肯定很早就在筹划宿傩的容器,而且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试验地,这个地方一定咒具丰富,历史悠久。 千沢在御三家中思考过,五条悟基本上已经掌握了五条家,完全没有发现这类痕迹,而她之前一直隐没在加茂家调查时也排除了加茂,加上她后来去禅院家的几次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于是这次让伏黑惠拿回禅院家,一方面是为了让惠成为家主,一方面也是为了那具可能存在的宿傩容器。 她知道几乎已经内定禅院直哉是下一任家主的禅院家肯定会尽力绞杀惠这个变数,加之他又是五条悟的学生,威胁更大。 她和五条悟特意去天元那儿也是想留个空子给禅院家的人,让他们有机会趁五条悟不在出手,然后五条悟也好“恰好” 赶回来, “震惊” 发现禅院家居然追杀他无罪而且刚刚冉冉升起的得意门生,以此好有正当理由掺入禅院家的斗争,辅助惠上位,并且利用五 条家的势力帮惠进行清算。 如果只是 “绞杀” 五条悟学生这一条可能也不够惠更合理的上位,所以她先让禅院结月去“逼宫”。 禅院直哉他们是早就得到了她放出的 “五条悟离开东京出差” 的消息,决定势必要在那天晚上杀死伏黑惠,所以也没死咬“禅院家新家主” 的名号,觉得他过不了晚上就会死。 这样后面清算时可以再给惠套一个 “禅院家家主” 的 bu?。 围剿家主的分量在名义上还是更重的。 千沢也趁禅院家主力都去追杀惠,让伏黑甚尔去调查可能存放在禅院家的宿傩容器。 在她的想象中,伏黑甚尔应该很快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就是没有完成,他就在禅院家里,也能和惠有个照应,在惠真的出现危险时去帮忙。 只是千沢一没想到的是,这个赌运差得离谱的家伙平时的运气也令人惊叹,伏黑甚尔生生翻遍了禅院家所有房间才在最后一间找到了,而且还是无意找到的。 二没想到的是,在惠出现危险时,他没有出手,这让在惠手链里放了警示器的她发现手链受损后马上赶了回来。 没有拿回宿傩容器并且打草惊蛇千沢都能够完全理解其原因。 但是第二个千沢倒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第71章 她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杯壁,咖啡已经放凉,带着瓷杯也恢复了原本沁人的冷意。 千沢稍微有些犹豫,还是抬起头,慢慢道, “你在禅院家应该知道惠那时有危险吧?为什么没去帮他呢?” 千沢又想起了惠碎掉的手链,想起少年低头沉默盯着手链残骸的神情,感觉到了一阵头痛。 “我都说了我去买赛票了的嘛——黄牛跟我讲那天限时特价——” 千沢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有些无奈道 “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敷衍我也稍微换个理由吧。” “顺带一提,你上次的理由是去买赛马票 。” “我想给那个小混蛋一点历练不可以嘛?” “你可真不是那类父亲,五条悟可能是,你虽然不是慈父但绝不是那种家伙。” “你可是惠跑到个危险的地方就要借口赌博然后暗戳戳跟上去的家伙。” 伏黑甚尔微微僵了下,用叉子用力戳了下煎蛋送入口中。 他低头眉眼被刘海挡住,只能看见随着咀嚼而晃动的嘴边竖疤。 千沢和伏黑甚尔认识这么久倒不怕他因为几句话生气破防,在伏黑甚尔沉默吃饭时,她继续感兴趣地回忆道, “上次杰也和我也提到了,上次在学校,你这家伙原本还悠哉悠哉和他在外面聊天,听到惠进去找我后就马上跑进学校了,以前也经常这样,每次你听说惠偷偷跟在我后面或者来找我,都会一个人跟在他后面——” 千沢原本说着还跟着笑了下,她动了动唇还想继续叙述。 只是突然,一道闪电同时在她的脑海里与窗外划过。 突如其来的雷光乍然刺破沉闷的空气,划拉一下竟如同银叉划过玻璃一样刺耳。 透过干净清晰的玻璃窗,白色的闪电光一下划过少女骤然凝固的脸上。 白色的,如同银叉划过玻璃留下的,雷光煞白的尾迹在她绿眼中划过。 睁大的绿眼被强光照得一瞬瞳孔紧缩,许久,那瞳仁才慢慢聚焦。 窗外骤然下起了暴雨,对面男人恒久沉默,窗外突然噼里啪啦砸下大雨,好像冷意迟迟地透过玻璃送了进来,从指尖慢慢蔓延到全身。 千沢的声音很轻,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点凝固的不解。 “你不去救惠——” “是想毁掉我送给他保命的手链——” “因为是我?还是因为里面装了定位器?” 第69章 时雨不停。中 ============================ 少女不会察觉,她现在的神情有多糟糕。 整个人好像被冻着一样,脸上也还凝固着方才的一点笑意,她没有察觉,她的睫毛在一直颤抖,绿色的瞳孔也在跟着颤动。 好像一块冰块要迎来末路,不是化掉,而是更暴力地,被直接整个敲碎一样。 千沢好像很久没有迎来这种,仿佛从心脏带到整个身体麻痹的痛感了,神经和肌肉好像在一起抽痛,浑身发冷。 上一次还是在那个山村看着夏油杰离开死在羂索怀里那次,她以为自己再遇到这种事情,好歹也过了七年,不管怎样也不会像那时候一样狼狈。 但实际上是,她感觉整个人像被物理意义地冰冻了一样,又僵硬,又浑身发软,她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还敢一直注视着伏黑甚尔低下去的发顶。 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她好像就是风暴的漩涡,她身处危险之中,会把所有靠近她的人一同拉下水,然后被风暴卷碎。 她虽然说以前一直在避免伏黑惠跟上来,但是惠也确实一直很执着地想要找到她,和她一起,而这次她的确在计划中也算计了惠。 她身边就是这样危险,而她又一直深入危险。 正是因为认识她,了解她,知道她之后计划有多危险,所以伏黑甚尔才、毕竟没有父亲会愿意自己的孩子被卷入这样的危险吧,更何况那个父亲还是伏黑甚尔…她送了一次保命的手链,装了随时查看的定位器等等,或许她觉得这是能够随时关注到的保护。 但是这或许也是侵犯,也是接触…和风暴的接触…很好想通,千沢只需要伏黑甚尔一些反应,就能很快推理出全部的原因,这一系列思考也很快,有如窗外那道闪电,在惨白的白光一下照亮她僵硬的神情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对不起…” 千沢也不知道是在对哪件事道歉 “刚刚说话、那些质问也是…菜都已经冷了,不该我自说自话的,要不再点一点?你的饮料也冷掉了吗?” 千沢一口气说道,她僵硬垂下的脸还维持着失神的惶然。 但是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要站起来,找到服务员再去付款,然后从容地离开这家店。 可是她第一步撑着桌子起身时就发现自己的手在忍不住发颤,透过蒙着雨雾的玻璃,她能看见一张脸色惨然的脸,唇上也发冷,她顿了顿,微微握拳拢住颤抖的手指,要起身时却突然被伏黑甚尔抓住。 这是很出格的动作,至少以前伏黑甚尔从来没主动做过这样亲密的动作,千沢差点被带得身形一晃,她稳了稳,目光冷静地看向伏黑甚尔表示疑惑。 “不是因为你。” 伏黑甚尔唇动了动,又好像有些懊恼地皱眉舌尖顶腮“不是因为……” 这个人真的很不善言辞,千沢想,她想离开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她感觉自己心脏好像在狠狠撞击着心房,随时要跳出来一样。 于是她目光低低在伏黑甚尔抓着她手臂的手上徘徊了一瞬,正找到合适的位置要扒开男人的手时,伏黑甚尔突然抬起头来,千沢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亮的眼睛,又冷,又亮,和她对视了一瞬,又好像被烫到微微移开,恢复了和以前一样冷痞的模样。 “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会帮你的。” 千沢很想好好听进去这句话,但是她的大脑无法不去快速思考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我会帮你的,所以惠就,不会让他掺入进来。 为什么脑海翻译得那么快?千沢像是无意识呼出了口气,眼神有点飘忽,她扒开伏黑甚尔的手“我等下去点单,付账。 今天先走了,下次我再请回来。” 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 伏黑甚尔从少女有些疲惫的神态里看出了这个信息。 在千沢已经扒开他的手走到桌边要离开时,他突然又抓住了少女的袖子。 第二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只是难得的事情了。 他没有回头,脸上是烦躁懊恼的神情,他抿了好几次唇都想不到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是死死攥着少女的袖子,千沢低头就能看到那只手迸发青筋,骨节分明的,指尖泛白把她衣服好像都要攥碎。 在少女冰凉的手又碰上他的手背时,伏黑甚尔一僵,迅速脱口而出“我以后帮你七折、不,我不会再收费——” 少女好像笑了下,又好像是叹息。 总之他的手还是被拿开了,轻轻地,但是他在紧攥着衣料的手指被掰开时,他好像就一下泄力了,手无力地在空中抓了抓,他没有回头,最后只能收回了手。 少女独自走进了雨中。 而他坐在窗边,懊恼地想锤桌子,半途又想起自己之前踢碎木板搞砸的事,转而目光落到对面凉透了的咖啡上,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拿过来喝了口。 涩得他脸皱成一团。 “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这样说着伏黑甚尔还是好好地一口喝完了,忍住没有吐出来。 两个人好像都不想太狼狈。 雨很大,没有停。 ———千沢没有带伞,也不好在市区用咒力隔绝雨水,于是她目前是字面意义被雨冲刷着走在倾盆大雨的街道上。 有好心的路人要借伞给她,她摆摆手拒绝了。 还有几个像通勤下班的女孩来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在拒绝了几个人后为了不被继续被围上来,千沢挑了条小路绕过商圈。 雨珠是砸下来的,砸在薄薄的冲锋衣上带起布料下皮肉的痛感,这样的痛感好像能够支撑她有些虚弱的身体获取力气。 她戴着冲锋衣的帽子,手伸到衣袋里摸了摸确认手机没湿——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 千沢呼了口气,她后知后觉发现因为发冷她牙齿好像也在颤抖,她握了会手机,狠狠咬了下牙,然后再接通手机。 “喂,你在哪儿?听我说,禅院直哉不见了,炳其他三个都死了——你那儿在下雨吗?好大的雨声,你要不先回来,他们死法很奇怪——” 五条悟的声音,很多个问题,在巨大又朦胧模糊的雨声中,千沢好像只听清了一个问题,她笑了笑, “是,这儿在下雨,雨很大。” 第70章 时雨不停。下 ============================ 第72章 千沢回到五条悟公寓前用咒力把浑身的雨水蒸干了,只是受凉后发白冷青的肤色还是让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差不多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不过就是这样在推门走进五条悟公寓时,还是被那家伙察觉了不对—— “你没带伞吗——不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千沢下意识想摸一下自己的脸,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偏头看了眼玄关壁橱上的玻璃窗,少女面色正常,只是绿眼微微有些涣散的茫然。 “是宿傩今天又在闹你?” 千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又听到, “你像淋了一场大雨一样。” 千沢还没反应过来五条悟是为什么得出这个判断的,就被扔了一个东西过来,弧线在她微微眯眼时就迅速被捕捉到,她下意识接住五条悟扔来的东西,在感受到那个东西温暖的触感时愣了下。 “我知道你喜欢这类罐装咖啡啦,是热的。” 说着五条悟摸了摸嘴角有些不大自然地别开眼。 “快进来,今天晚上可要加班了。” “加班最糟糕了——!”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背对着千沢伸了伸懒腰然后摔进沙发里。 千沢低头看了看手里熟悉的咖啡 logo,这才发觉这温热的触感与她冰冷体温对比的鲜明,她顿了顿, “来了。” ——— “禅院直毘人那家伙找上我了。” 五条悟和千沢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二人距离不远不近,他瞄了千沢几眼,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别开头叙述道, “那老家伙虽然管理家族和我一个水平,但是人也勉强还算不错。” “这次因为惠的事情,他也受到了调查,现在抽不开身,所以在发生这出事后他来拜托我。” 五条悟微微眯了眯眼,语气沉了些, “炳除了禅院直哉全部死亡。” 他顿了顿,看了眼千沢 “包括禅院扇。” 千沢平静无波的神情这才有了些动静,她也眯了眯眼,手指抠动着易拉罐的封口。 刺啦一声,易拉罐被打开,千沢抿了口咖啡,看向五条悟示意他继续。 “禅院直毘人希望我把禅院直哉带回来,虽然他说什么就算审判也应该由咒术界来审判那个小鬼,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小鬼是他唯一的儿子吧,不想他儿子搞得生死不明。” 五条悟注意到千沢握着易拉罐的手明显一僵,微微扣紧了些。 他目光顿了顿, “怎么了?” 千沢反而因为他的敏锐愣了愣,她摆了摆手,示意五条悟继续。 五条悟目光狐疑地在她脸上徘徊了会,继续道 “炳的几个人暂时看管在禅院家,原本说等惠那边尘埃落定再把他们往上交给上层审判,不过在他们被看管在禅院家的第一个晚上,这几个人都死了。 包括没有参与谋害惠的禅院扇。” “他们几个没有在禅院家范围内被限制出行,但是也不应该他们几个都像是约好了一样聚集在一起,然后彼此被对方的咒术杀死。 “ “就好像,在那天晚上,他们心有灵犀,莫名在同一时间,同个地点汇集。 然后开始自相残杀一样。” ——在五条悟说完后,千沢并没有马上开口,她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感觉到热气慢慢蒸腾在脸上,然后她才在一片朦胧白气里慢慢开口“我有些没想到的是禅院扇死了。” “不过也不是想不通。” 她握着易拉罐转了转向,微微侧身看向一旁坐着的五条悟。 “你不觉得这样的死法有些熟悉吗?” 这样的千沢稍稍有些少见,面色平静地被隐在一片白气后,只有那双绿眼影影绰绰间色彩明晰,沉静的绿色。 五条悟知道这一般是她很疲惫后的表现,似乎像是电池快要耗尽进入一种节能状态一样,只有大脑还在快速地运转,其他的情绪功能也会少一些。 表现出来就是好像要比平时更加安静、或者说,稍微有些冷漠。 五条悟手上也有一罐饮料,他一边思索着手上也下意识不断转动着罐身,只是他不喜欢咖啡那种东西,手上是一罐甜牛奶。 在千沢把目光投过来时他才像是才想起千沢的问题。 像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同学一样,他迅速回想着以前遇到的死亡案件,六眼独具的高记忆力大脑也实在没搜索出相关信息,于是忍不住放弃,摆烂一样躺到沙发上摊开,长手长脚地,右手恰好从千沢身后伸过,发出像撒娇一样拉长的声音。 “才没有那样的案件啦!” 千沢陷在沙发里,没有坐直,也没有彻底躺入沙发靠背里,于是后脖颈和五条悟手臂只有一个手掌大距离,她没有介意的样子,只是声音稍微温和了些“不是说这类案件的行为结果很熟悉。 而是手法。” 千沢之前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在五条悟描述了这个事件后她其实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慢慢道 “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会导致最终他们的死法像互相厮杀?” 注意到五条悟思索的神情她继续道 “禅院扇,我之前选中他,也不只是因为他是真希她们的父亲。” 她轻轻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之前挑选的变量要素吧。” 五条悟已经抬起头来了,目光与她对视,墨镜微微滑下,千沢可以看清他蓝眼清明的目光。 于是她笑意渐深 “咒具,是咒术实验很重要的道具准备。” “而禅院扇是保管禅院家咒具库的家伙。” “这个贪心不足,想要多方投资的家伙,一面帮羂索实验,一面也在我的诱导下在、在伏黑惠身上下注。 羂索会一起清算他也是说得通的。” 千沢这样说着,像才想起自己好像跳过了一段推理过程直接得出羂索是黑手的结论了。 于是她顿了顿, “他们的死法,为什么会死于彼此的咒术下?” “这不是很像某个人几年前常用的手法吗?” 千沢微微笑着看向五条悟,当年是她和五条悟一起合作灭掉羂索那个量产控制系咒物的基地的。 五条悟的手还靠在千沢脑后,他手指动了动,千沢微微后仰了些又坐直,柔软的发丝恰好擦过他的指尖,他抿了抿唇, “精神控制?当年我们应该是消灭干净了的吧。” 千沢叹了口气,笑了笑 “是啊,不过那是个只拿到一个普通精神暗示的咒物一个月不到,就能改造成可怕精神控制道具的家伙啊。” “谁知道他能不能用那几年的经验又重新创造出什么奇怪的咒术呢。” “而且,” 上次她要说这话时被宿傩打断了,千沢微微沉思道 “对于一些本该我最清楚的东西,他可能比我还要更清楚。” 五条悟回了神,他突然撑起身来,侧头目光认真凝在千沢脸上。 “这些东西是不是也包括你。” 低头凝思的千沢一下愣住,她慢慢抬头,刚刚看到五条悟有些严肃的神情就听到他说, “这个案件是一个圈套。” “你最熟悉他的手法,你肯定会推出他的计划,并且会去找他。” “你一定会去找他。” 五条悟突然确定地说道,他的墨镜被单手取下,苍蓝色的眼睛像一片沉静又星光白茫的雪原,认真地,把少女的身影凝固在这片茫茫雪色中。 “不是因为羂索有多邪恶,而是他身上有你在追寻的东西。” 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五条悟似乎并没有在等待她的回答或者质问的意思,千沢还是凝固在了原地,瞳孔微微紧缩,带着一片茫然,沉溺在了那一片认真的苍蓝色中。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 不要去。” “或者我们一起去。” “我会帮你。” 同一天,第二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千沢听到自己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几乎发疼,她好像全身凝固,被冻在一片热烈,又冷漠的苍蓝色雪原里。 风雪堵塞住了她的口鼻,让她胸腔发疼,不能呼吸。 ==================== # 第七卷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共8章 ==================== 第71章 陨落与新生.1 ============================= 或许大多数事情都会发生在一个晦暗的夜里,混沌又深沉的夜色总让人有些安心,它像是最冷酷又最包容的保护色,对于一切秘密和污浊都一视同仁地隐藏着。 在光亮还没有到来前,总会有人或许是因为自大、或许是因为自卑,渴望在黎明前独自洗去斑斑血迹,然后祈望在新的黎明到来时能够更好地披上伪装的外壳融入不属于自己的陌生世界。 “所以长岛小姐认可这种观点吗?” 第73章 东京,写字楼的顶层,这里的落地窗曾在三年前被打破碎了一地,后来的修缮者不知是怎样的想法,便没有再用透明坚固的玻璃把这里包裹起来了,而是做个露台,只有矮矮的铁艺栏杆勉强阻拦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相对而坐。 如果不考虑这是东京最高的写字楼的最顶层,或许这会是不错的赏夜景的露台。 只是真切坐在这里的人一定会狠狠吐槽设计者的脑洞,高空的夜风凛冽又沁人,鼓卷的夜风似乎从未停歇,寒意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会渗入血肉,流到五脏六腑让人跟着打一个寒颤。 “我忘记了,长岛小姐既然独自赴约肯定是认可这个观点的。” 羂索没有等到对面的少女回答就像恍然一样轻轻笑了下,桌案上摆着冷萃咖啡,是千沢喜欢的类型,但是少女看也没有看,手也没有拿到桌案上来,她目光在对面年轻男人的脸上顿了顿,又移到了茫茫的夜空中,远望这里可以看到东京不夜的灯河,有如不眠的星子纸醉金迷地散落人间。 只是这里风太大,让千沢不适地眨了眨眼。 千沢没有回应,年轻男人仍然笑意盈盈继续道 “我想五条君一定是极力阻止你来单独和我见面的吧。” “不过长岛小姐还是不顾友人认真的请求前来——” “一定是因为我们之后的话题吧、” 千沢目光顿了顿,移回了羂索脸上。 “这个话题,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可以知道。” 就像漫街霓虹挂灯,人间盏盏灯火,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星子。 这个世界只能允许两颗星星脱离尘烟,打碎玻璃,落到这高天凛冽的露台上。 “从哪里讲起呢?” 千沢目光从这露台移向阴影晦暗的室内,那里的黑暗深沉得好像月华星光都无法渗入,不断搅动着,流动的黑暗。 千沢今晚第一次开口, “不如就从这个露台讲起吧。” ———高天上的露台,不夜的黑暗。 这里是神迹第一次降临此世的地方。 千沢从未否认过自己对 “高维神明” 这类存在的猜想。 她来到此世,拥有不断复活的能力,很有可能就是和这样的存在做过什么约定。 只是那个神明想要抹去她所有相关的记忆,包括祂,包括前世的她。 结果此世和那个存在最接近的反而是千沢的死敌。 羂索用的这个身体是很年轻的男人,白皙俊秀,和他那种诡秘深沉的气质融合成一种瑰丽怪诡的氛围。 男人的声音干净沙哑,像溪流划过沙砾河床。 万物有得必有失,天平的两端必定是相互平衡的价值。 就正如千沢拥有了此世的复活能力,必定会在未来用同等价值地偿还。 那个存在想要把千沢复活,也必定要偿还这一份因果。 千沢的死亡是由于羂索,千沢复活后影响的也是羂索。 为了让因果平衡,那个存在找到了一个命运线上份量足够的时间点,于三年前,在千沢摧毁羂索原本的咒物控制母体时,降临在羂索面前。 许以他一愿。 不属于此世的知识与过往,就连异世之人都不清楚的辛秘,由此作为交换的筹码。 这是少女复活的重量。 也是她之后必须背负的因果。 千沢手摸了摸冰冷的杯身。 她已经预想到了羂索肯定不会把关键点告诉她,比如他们交易的具体内容,羂索究竟许了什么愿望,比如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等等。 只是这些信息量也足以让她进一步思考和延伸。 在大脑中风暴狂卷之际,千沢下意识开口 “祂叫什么名字?” “seth。” “祂说这并不是再会之刻。” ————— “你能听到祂的声音吗?” 千沢顿了顿,缓慢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我和祂曾经通感过。 seth 无处不在,无形不有,它就像氧气一样,很重要。 但是并不能干扰此世太多。 你能明白吧。” 羂索笑着敲了敲桌案。 千沢明白,正因为祂不能干扰太多,所以复活千沢还要特意去偿还因果,大概在不违背祂和千沢契约的情况下,祂根本不会在这个世界再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这也说明,变量只有千沢,不管羂索做什么,祂都不会出手,祂出手最多只会保证千沢在约定结果到来前的存活,而这份存活祂还要另外还给羂索同等的因果。 “所以说,哪怕我做一些超出这个世界范畴的事,祂也不会阻止哦——” 千沢愣了愣,微微眯眼抬头看向男人。 “祂是氧气,但是不会去控制氧气的阀门。” “所以———” 众多思绪在脑海里飞速连串。 羂索三年前的沉寂,突然偏激的计划,对于她莫名其妙的针对。 早就知道了她还活着的事实,又知道了高维世界的存在。 他究竟在想什么——对面的男人笑着手指交错着抵着下颚,手肘放在桌案上,微微俯身,离她可以说很近了,千沢微微眯起的绿眼可以清楚映入男人俊秀微妙的笑脸。 以及现在——特意把她约出来,单独。 但是又没有马上暴力出手。 千沢眯着眼突然笑了笑。 “你是想和我合作?” “因为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知道祂存在的家伙?” —————羂索爽朗地笑开,身体放松地后仰,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轻敲着桌案。 男人的眼眯了眯,其间蕴含的笑光却并不爽朗,而是晦暗的,带着刺人的微妙恶意。 “让我猜一猜,长岛小姐现在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庆幸瞒着五条君来和我见面了。 毕竟如果让他知道他存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二维的世界,而你才是那个外来的高高在上的异客,就不好玩了呢。” 千沢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没有控制住明显地僵了下,她调整着呼吸放松肌肉,尽量表现出从容的姿态,慢慢抬眼看向羂索“我想,如果你能够合作的对象只有我的话,是不是应该拿出一份足够有诚意的态度。” “嗨嗨,是我的问题啦,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嘴快呢。 对不起啦。” 羂索笑着摆了摆手。 “接下来由我向长岛小姐讲解一下我的计划吧,毕竟长岛小姐对我的计划的确不可或缺呢。” 千沢面上平静无波地默默听着,脑海里迅速联想着宿傩以及禅院家的事件进行分析。 “或许在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前我还有一些宏伟的,自以为是的计划。 但是当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张纸片的时候,那些计划简直就像纸片上的沙粒呢。 对于每个发现自己生存在纸片上的生物来说,渴望突破维度的限制应该都是下意识会有的希望吧。 我也不例外哦。” “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确生活了很久呢,几千年的时光呢。 所以我有个稍微自大的计划,“ 羂索顿了顿,指尖抵在唇面上显露出微妙又隐秘的笑,明明说着谦虚的敬语,在看到男人那年轻又光芒晦暗的眼时,不会有人质疑这个家伙一定是最狂妄的渎神者。 千沢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提到了喉头,鼓动的声音又重又清晰,她已经猜到羂索接下来的话了,还是为此窒息,提心吊胆之际好像有锤子把长钉不断锤向大脑皮层一样。 “我想啊,让我存在的这个世界都升维。 尽管不能触碰到祂那种维度,但是至少也应该达到长岛小姐故乡那种程度吧。” 仿佛又有夜风狂卷,月光如针,破碎了并不存在的玻璃屏障,把高天之上的玻璃撞碎,只留下满地冰冷的,水银一样的冷光。 千沢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想要我扮演什么角色?” 她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她面前是个最疯狂的渎神者,而她好像是即将被架到十字架上必死的耶稣。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打算离开。 —— 第72章 陨落与新生.2 ============================= “长岛小姐的咒术是很特殊的。” 有些耳熟的一句话…和十年前初遇时低沉的男音重合,千沢恍惚了下,抿了抿唇,继续凝眸听着羂索的讲述。 “我们的世界难以升维最大的问题便是因为我们的【战力系统】。” “唔,你们应该是这样称呼的吧。” 男人抵着唇轻轻笑了下,目光爽朗地望过来。 千沢却感到寒意从脊骨唰一下窜到脑干,耳边清脆的,那是第四面墙碎掉的声音。 千沢知道他说的是 第74章 “漫画以外” 人的称呼,她刚刚缓过来动了动唇,羂索却已经继续往下道, “明明是人类的情感导致了咒灵的产生,咒灵却拥有可以灭绝人类的能力。 我也研究咒力与咒术很多很多年了,在这个期间我也见证了人类的科技文明的发展。” “我倒不是那样的老古板,我对于人类发展的不靠咒力的科技也很感兴趣,于是这百年来我也在学习。 然后我发现了——” “咒力,咒术,这些千百年来我也找不到规律的,只能勉强利用的东西。 他们比自然现象更无序,更无法解释。 它们也完全无法像物理、生物、化学等有逻辑严明的理论框架来解释。” “它的底层逻辑是混乱的,不可解释的,它不属于科学,却又在有些地方依附于科学。 它似乎是唯心的,但是很多地方咒术的运用也是唯物的。” 羂索叙述的声音慢慢平静,没有他之前那种隐晦微妙的笑意。 他神情平静又认真,声音也是慢慢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仿佛是一个和千沢正在讨论桌上论题的研究生。 加上他年轻的眉眼,看起来更像了。 “你相信二元论吗?” 千沢像叹了口气一样送出低低的声音。 “不信。” 男人的声音也很快跟上 “我也不信。” “或许有些现象只是暂时不能被科学解释,未来某天仍然能够用人类的科学解释。 但是只有一个矛盾无可解释,唯物和唯心应该如何共存呢?这样的力量体系既是唯物的,又是唯心的,也太犯规了吧。 人类的情感是咒灵的温床,但是人类又可以轻而易举被咒灵摧毁,真奇怪,不是吗?” 青年笑起来时也稍微有些少年气的感觉,像是在吐槽导师选择论题的不合理“再不济也应该像 seth 一样,符合一些逻辑,至少每一份都是等价交换吧。” 千沢没有插话,只是等了很久羂索也没有再开口她才道“所以,你是想——” “我想消除掉咒力哦——” 千沢瞳孔紧缩,下意识攥紧了拳。 “在长岛小姐的世界,应该是没有咒力这种东西的吧——” “说不定长岛小姐这样不受咒力影响的特殊也正是因为你的灵魂来自那样的世界。” 千沢顿了顿,手指微微松开,她扺掌按在扶手边 “你猜的不错。” “不完全是猜测哦。” 羂索屈指挠了挠眉心,笑了笑。 “长岛小姐天生不具备咒力,而你的灵魂来自于一个不受咒力规则限制的世界,故而也天生不受咒力的影响。” 羂索笑意微妙地顿了顿 “而且还拥有能够消解咒力存在的能力——” 千沢若有所觉地抬头,羂索却低低垂目。 “不觉得,长岛小姐,好像是天生要降临到这个世界,拯救这个世界的吗——” ————深夜,躺在床上的白发青年突然睁眼,雪睫猛地掀开,苍蓝色的眼眸一瞬紧缩。 五条悟喘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他抚了下起伏剧烈的胸口,又按了按眉心,扯了扯嘴角“噩梦吗?” 他目光移向窗台,原来是窗户没有关上,窗帘被猛烈的夜风掀起,冷白得晃眼的月光就在窗帘翻起时倾泻而入。 五条悟缓慢地眨了眨眼,起身关上窗,手猛地一拉————窗帘合上,羂索带着千沢走入室内,一室黑暗。 “你说你要我作为那个中转器,把咒力全部转化为正能量?” “是的,不愧是长岛小姐,很快理解了呢!” 少女目光冷冽,在昏暗的室内她眨眼时睫毛仿佛就跟着掀起一片昏暗。 只有一双绿眼显得格外冷亮。 “我如果什么咒力存在都能分解的话,还会让宿傩和你活到现在?” “哈哈哈哈真是不留情的说法呢。” 听到自己也被包括进去,羂索无奈地笑了笑,他带着少女走到了电梯前,按下往下的按键“长岛小姐是要看穿咒力回路才能分解吧?” “分解咒力回路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哦?比如就像这次,我仿照三年前被长岛小姐杀死的那个控制系咒术师的咒力回路,再次复刻出了那些咒物。” 电梯显示着不断向上的层数,跳动的红光一颤一颤地照在羂索微微仰起的脸上,他大半白皙的脸平静地落入这一片幽微的红光里。 “真是恐怖的能力啊。” 千沢真情实意地感慨了句,像她现在仍然在处理咒力封印咒文什么的东西上还是很苦手,在这种时候就更能认识到对面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这个世界上说不定都没有几位比他更精通咒术的研究。 “叮———” 电梯到了,羂索脸上露出微笑,微微侧身绅士背手做出请的姿势。 千沢抬眼,睫毛一掀,在晦暗中流出冷冽的眸光,她的声音随着她下一步落下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所以,你想要怎么【帮助】我分解咒力回路?占有我的身体?” 羂索后一步走入,他克制地等到少女往里走了些才踏入电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按下了楼层数。 “哇啊、都说了是合作哦,我不会那样不绅士的啦。” 千沢用的词语稍微有些惹人误会,但是在场的两位脑回路都刚好没有向奇怪的地方想去。 电梯门关上,羂索透过如玻璃一样清晰的电梯门,看到千沢正在他右后方冷冷看着他,羂索笑了笑,摸了摸鼻子。 “只是单纯地想请长岛小姐做一个中转器而已。” 负一层。 羂索先行走出电梯。 千沢在心中快速清算过目前身上的咒力状况以及装备情况。 宿傩也被她暂且在意识空间中打散最近难以出现,负一层的地面厚度她也不难突破。 而羂索那个控制系的咒物,无论怎样也算是咒力相关的东西,对她无效。 这一串思绪只是很快在脑海中晃过。 在面上看起来就只是羂索前一脚踏出电梯,千沢微微顿了几秒就很快跟上。 漆黑的回廊,随着羂索一步一步,头顶煞白的顶灯挨个挨个亮起,唰一下照在两个人身上。 千沢余光像是漫不经心地掠过这个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嘴上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中转器听上去像工具哦?我是要做个失去意识的工具呢?还是要被你好心地保留意识直到被使用到磨损?” “哈哈” 羂索笑了两声,刷开了面前实验室的大门。 “长岛小姐倒是对我的计划自信一些啊。” 但并没有否认。 千沢突然定住。 她便站在了门外,羂索刚刚踏入实验室还没有回头,她便在羂索还背对她的时候冷冷开口。 又冷又像是有些懒散。 好像终于不装了,不打算陪羂索玩这类和平相处的盟友戏码。 千沢有些吊儿郎当地抱胸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这对我不是百害无一利吗?” 羂索往里的身体顿了顿,随后慢慢转过来,他的声音仍然是温和的,带着亲和的笑意,像是诱哄不肯喝药的小孩一样, “长岛小姐难道不想拯救世界吗?” “所以说这个世界生与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千沢仍然抱着胸,冷冷开口。 “就像你说的,我是异世的人,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世界呢?” “唔,长岛小姐在这儿应该也有父母亲人吧——” 【应该】…?千沢心下了然,对面应该没查出她父母的事,她答得很快“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个虚假的世界而已,父母也不过是虚假的,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些而奉献啊?” 闻言羂索仍然温和盈盈地笑着,他眼弯了弯。 “是吗?这些倒是和长岛小姐之前那样呕心沥血的行径不一样诶——又是救下夏油君,又是帮助五条君掌控五条家,这次也特意帮伏黑君——”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千沢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但是变化很快被她控制住,恢复冷漠的模样。 “那只是我想而已——” “不会有人对纸上的角色产生情感的,” 少女顿了顿,像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绝对,于是沉吟了下“嗯——也不能这样说吧,在不威胁我游戏体验的情况下,怎样的情感都无所谓。” “游戏?” “对啊。” 千沢目光在羂索笑意盈盈的面上掠过,心里有了些计量,也想试探下他对世界之外知道多少,于是她继续道“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像个巨型 rpg 游戏而已。” “我不会死,不会离开,来这里只是为了追求游戏体验——” 羂索仍然平静微笑,千沢眯了眯眼,确定了他不知道自己和赛斯可能有过契约的事。 第75章 如果他知道她前世和赛斯有个契约的话,就会完全知道她不是因为“游戏体验” 才来到这个世界,而是为了那个她也不知道的契约。 而羂索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 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了。 千沢短暂的停顿很自然地被她带过。 “所以我可以为了谁死,也可以为了谁尽心尽力。 只有一个不可以——就是损坏我的游戏体验。” “死亡我倒无所谓,只是成为你计划里那种会被一直利用提取的工具也太无趣了吧?怎么可能让我的游戏存档变成这种样子啊。 有一两次 be 结局还好,人怎么会愿意在游戏里被当成中继器一直利用到死啊——” 羂索微妙地停顿了下。 “可是这个游戏世界里——” “我不在意哦。” 少女的眼很冷漠,绿眸几乎像什么磨砂质地的,不能反光的薄膜,蒙着一层冷漠的白纱,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低低俯视而来。 那是属于高维原住民的冷漠和傲慢。 “即使这个世界是你父母之前生存的世界——” 少女无动于衷。 “即使这个世界现在还有很多活生生的生命在上面生存——” 少女有些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 “即使这个世界有咒术高专,你养大的禅院家的那几个小孩,还有、” 少女终于忍不住,像听到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露出一声嗤笑。 “都说了我不可能会因为他们而——” 羂索却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他只是微微笑着继续道 “即使这个世界有救了你一命的家伙——” “五条君可是守着你【回档】了三年呢。” 千沢环胸压在腋下的手霎时攥紧,她控制住面上的表情,目光冷漠地看着羂索,漠然地等他说完。 “你也不愿意帮助这个世界吗?” 终于说完了。 对面的少女笑了出来,干脆道, “不会。” “道德绑架于我无用。” “这样么。” 对面羂索像确实想不出办法一样,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在千沢正要缓一口气时,对面的青年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冲千沢笑开,他一下弯起的笑眼霎时落入头顶惨白的顶光,亮得千沢心头突地一冷。 “那长岛小姐应该也不在意我们的这些对话让五条君听到吧——” “咔嚓” 是指骨被人无意识捏响的声音。 千沢瞳孔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一紧。 惨白的顶光这次落入了少女如猫紧缩竖起的绿眼里。 昏昏沉沉的,又冷又混浊的檀香味霎时蔓开。 “咔嚓” 是灵魂破碎出一道裂痕的声音。 然后骤然从少女意识空间混沌的深处传来一个男人低低的轻笑声。 “这不还是很怕嘛。” “毕竟你这家伙特意瞒着五条悟出来——” 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哪怕一点点吗、?有什么正裹卷着陌生的黑暗从灵魂深处涌出。 千沢摇摇晃晃地靠在墙壁上,不断模糊晃动的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白色袖口下捏碎的试管。 白色…像一个人的白发。 像一团白色的月光然后月光骤然漫天破碎。 碎成一片一片她看不清的飞羽。 或许是白光太刺眼,她本应该马上思考脱身机会,此刻却难以自抑地用模糊的视野四处扫荡着,企图找到那个被自己忽视了的窃听器。 在哪里…白色,占据了她意识的全部——窗帘再次被暴风掀起,满窗的月光冷白得沁人,像晦暗的雪山崩坍一下带起深夜的雪崩,如海潮一般涌入室内。 照亮了床边一直听着录音的青年的脸。 苍蓝色的眼眸紧缩,雪发比月光还要洁白。 五条悟听到录音最后少女短促的闷哼声,最后手中捏紧的录音器便归于了一阵模糊的杂音。 “笨蛋…” “这你都能上当…!” 被捏坏的录音器随着青年起身落到了地上。 屏幕上的文件名是以时间命名的。 2018/10/24两天前。 第73章 陨落与新生.3 ============================= 五条悟在看到千沢留下的便条时有一种 “果然如此” 又莫名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 他的六眼和无下限让他几乎能够掌握身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除了她——天生无咒力,连咒术仿佛也是他反面的少女。 熟悉他咒术的少女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咒力屏障离开,他好像可以留住她,但这种挽留总是取决于少女是否愿意留下,只要她想走,就算是他,也想不出办法去挽留。 总是是这样的,他好像是对她最特殊的存在,他是唯一见到过她层层保护下的家人的家伙,他的公寓是唯一她除安全屋外愿意落脚的地方,她对他几乎毫无保留,好像和他已经严丝合缝地相融。 只是五条悟清楚,只要她想,这个家伙随时就能毫无挂碍地,如风一样离开。 她不欠谁的。 对她有恩的,她偿还,对她有义的,她报答,对她有情的,她也在别处还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她之所以与他瓜葛这样深,很有可能也只是那家伙在尽力还恩,让他们可以两清。 两清之后呢?再之后呢? 他没有,或许也不想问过。 五条悟是清楚千沢的头脑和实力的,按道理这样的纸条他也遇到过几次。 默默离开,放下张大致说明去处的纸条,让他不用担心,也不必来找。 只是这次他莫名直觉有些不安,最主要还是少女晚上的表现实在很奇怪。 她的状态,似乎最近都在一种很疲惫的,像弓弦反反复复被拉得绷紧,虽然尽力在保持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拉松,有些磨损的疲惫。 而且少女此去还是面对那个脑袋最奇怪的羂索。 五条悟第二天看到纸条时叹了口气,把纸条翻个面继续叹了口气,只要少女不刻意使用咒力留下残秽痕迹,他就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 但是,一般不会这样的。 像一种莫名的默契,少女离开时一般会刻意提取咒力留下残秽。 像少女往前走,看似毫无挂碍全然不回头,实际默默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手掌,像在等着谁一样。 有时少女也会运用不同咒灵的咒力残秽留下不同的讯息。 如果是特级咒灵的残秽,就是说这次任务有点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出了事她会向他求助。 如果是一级咒灵的残秽,就是说这是很普通的任务,没有担心的必要,她会快去快回。 如果是再低等咒灵的残秽,一般便喻示着少女处理完任务回来后肯定会给他带当地的土特产。 不过——这应该是第一次她什么咒力残秽都没有留下。 像刻意把身影隐没在了他看不清的浓雾中,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等着他的手,也在雾里被收了回去。 “为什么……” ———第二天是少见的浓雾天气。 或许是快入冬,从黑潮顺下的暖空气撞上干燥的东京便雾蒙蒙地溢散开。 像快化了的奶油,粘腻地,冷湿地在建筑中穿梭。 五条悟还是好好等了一天,虽然他在禅院家帮惠处理事务时不小心弄碎了三个咒具,签错了四份文书,不小心把禅院结月身上扒着的契约咒灵祓除了五个————被黑着脸的伏黑惠送回了咒术高专。 然后半个小时后,被黑着脸的家入硝子踹出了高专大门。 五条悟:……不过高专三人组好歹还有些情谊,今天自带人形摧毁器 bu? 的五条悟被家入硝子团巴团巴打包丢给了夏油杰。 看着门口坐在纸箱里冲他笑容灿烂招手的五条悟,夏油杰先迅速砰地一下关了门,然后打开,白毛青年仍然笑容明媚冲他挥手。 夏油杰:……报复、一定是报复。 还在思考着自己最近哪里得罪了硝子的夏油杰最后还是好好把自己的丢人同级带进了屋子。 “所以——你在担心她?” 夏油杰在桌上倒了杯茶,然后在五条悟墨镜下明媚的目光里,拿起这杯茶,在五条悟已经伸出手要接过时,夏油杰自然地一饮而尽。 五条悟:……夏油杰润了润喉,继续道 “担心的话,就去找她啊。” “不——” 五条悟刚刚伸出的手顺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一头白发抓得凌乱不堪。 他有些纠结地笑着 “不只是这样——我感觉,呃、她不想让我跟上去。” 五条悟脑海里又浮现出,浓雾里,少女收回的手。 “她好像也不想我知道。” 夏油杰这才顿了顿,他按着眉心像是思考了会, 第76章 “在你们去天元那儿开始她也没联系我了。” “她如果要使用哪方势力的话,除了我应该就是伏黑甚尔那边。” “你可以去找伏黑甚尔然后找找她的踪迹。” “但是她——” 夏油杰奇怪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有明说让你千万不要去找她吗?” “这个家伙就喜欢做一些背地里把事情都先解决了的事。” “不过如果去找她的人是你的话,她肯定不会说什么的啊。” 夏油杰姿态放松,像在说着些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些是盘星教下面教徒献上来的什么名贵茶种,他也只知道这茶一两千金,尝起来实在苦得发涩,他品不来这种苦香,嗜甜的某家伙更会难以接受,故而他没有给五条悟倒茶的意思,只是自己像饮酒一样一杯一杯倒来品。 这样 “豪饮” 让他舌尖发涩,只是他面上仍然面不改色,看着五条悟突然像怔了一下的神情,然后白发青年突然有些磨磨蹭蹭地,明明还戴着墨镜,偏偏让人能看出期期艾艾的眼神。 好像就在等他回答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好恶心。 夏油杰一瞬突然理解了硝子之前和他提起的,某个家伙一纯情起来就感觉超级糟糕的心情。 只是他有些笑不出来,默默喝了口冷茶,用着足够自然的语气道“你救了她,她肯定会对你更特别啊。”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曾经的挚友尤其直观地,面上那种小心翼翼的希冀神情,因为他这句话僵硬了,好一会才又扯起笑来。 “没想到我五条悟还有恃恩而骄的一天啊哈哈。” “别乱用成语啊,你这家伙。” “而且,知道了就赶快滚吧,我可不想我这个新据点被高专那边发现。” 夏油杰还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起来送客的意思。 “你不和我一起吗?” 看着那个家伙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还突然冒出头来并不太真诚地发问,夏油杰攥着茶杯的手默默绷出了青筋。 “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是她的杀身仇人。 她可能会原谅你不顾她意愿去找她,我就算了啊。” 夏油杰默默垂下眉眼,门口的五条悟瞥了眼肩头熟悉的咒力残秽,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后笑着用力挥了挥手,带上门—— “别再喝那么苦的茶啦!下次五条悟大人给你带甜汽水!” 砰地一声,门重重关上。 好一会,沉静的室内才传来一声低喃 “笨蛋,好贪心的笨蛋。” “被特殊对待了还不满足吗?真是让人…” 话音也被浓雾吞没,吞入一片寂静的沉默里。 ———五条悟没有管自己别扭同级放在自己肩头的小玩意儿,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的默许夏油杰才能在他身上放东西。 他一出来便给伏黑甚尔打电话,打去电话时他原本做好了被拒接几次才打通的准备,没想到他几乎是刚刚打过去对面就接了起来,反而让五条悟愣了愣“对面是惠吗?把手机给你爸——” “喂,是那个家伙有什么事要用我吗?” 结果对面确实是伏黑甚尔的声音,而且这家伙不仅接得很快,话说得也很快,好像准备了很久就等着这一通电话来。 五条悟愣了下,一阵奇怪涌上心头,他消化了下伏黑甚尔话里的信息,慢慢道“所以她最近没找过你?” 五条悟听到对面像是慢慢吸气的声音,然后一阵沉默。 真稀奇,伏黑甚尔居然没有在这个时候拖长声音懒懒散散说些玩笑或者推卸责任。 五条悟正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对面就传来了声音,是熟悉的那种有点心虚的语调“找过的。” “但是——” “但是?” “但是那天之后我应该就被拉黑了。” 五条悟恍然大悟 “你们吵架了?” “是因为你上次提前从她公司账上支取了半年薪酬吗?” “不是…” “那是你做的阴阳报表被她发现了吗?” “啧,不是。” “嗯……是你把她送给惠的基金拿去冒领被发现了吗?” “…!!都说了不是这种事了啊!” 五条悟神情开始肃然。 手机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 “总之…感觉应该被决裂了吧…” 五条悟:…?? “就跟之前夏油杰那件事一样的程度…你能理解了吗…” 五条悟:…!!五条悟瞳孔紧缩。 在那股微妙的窃喜涌上心头前,他脑袋里先是如大雪过境一般一片冷意。 怪不得那个家伙…像骤然心上下了冷雪,冰凉地融化在心尖,然后崩塌。 五条悟脑海里好像又看到了那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少女背在身后的手。 那手指上透明的蛛丝,一根,一根,在悄无声息的雪崩中挨个断裂。 最后只剩下一根,还勉强,又摇摇欲坠地联在少女的手指上。 而这个最后蛛丝的另一端,在他的手上。 白发青年默默攥紧了手,挂断电话走进了深夜的浓雾。 ——— “哈哈所以这就是五条君的心路历程吗?” 东京最高的写字楼,负一层。 这是昨天千沢来过的实验室基地。 五条悟对面穿着鼠灰色和服的年轻男人毫无阴霾地笑着,年轻男人瞳色是仿佛吸进一切光线的深黑,却又有着俊秀飘逸的凤眼,笑起来时总有些隐晦微妙的意味。 “只是真可惜呢。” 羂索抬手微微挡住笑唇。 “长岛小姐刻意向你隐藏了踪迹,你也只能在我递出邀请函时找过来呢。” 羂索这具身体的确是很年轻俊秀的男生。 数十年不腐,也未曾成长变化分毫,这点倒是和千沢一样。 他笑起来时总有年轻清爽的感觉,然而眉眼和话音里又随时透露着近乎腐烂的隐晦恶意。 像是新橙的外表里包裹了已经发烂过熟的,烂橘子。 五条悟面无表情啧了声,抬手捏响指骨。 眼神冰冷。 羂索倒没有害怕的意思,长岛千沢就在他手中,五条悟也不会敢做些什么。 所以他还有些闲情好奇地发问 “五条君应该听过我寄过来的【礼物】了吧?” 五条悟捏着指骨的手一用力,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响。 滑下的墨镜后,苍蓝色的眼冷冽无比,他扯了扯嘴角, “就那个玩意儿?” 什么…漫画世界什么的… “哦——看起来五条君是早有预料呢。 嗯…不愧是当世最超模的存在。 看起来已经自己感觉到了些世界之上的东西呢——不过我有点好奇五条君是什么时候——” “那种东西不值得浪费我的时间。 我不管我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大义这样的东西也都滚蛋吧,我只要我自己这边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啊,谁管那么多东西啊——” 被打断的羂索愣了愣,他愣在原地好一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越来越难以自抑。 几乎弯下腰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你们两个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神情冷漠, “就这样的东西还能让我破防吗?” 羂索还笑着,他笑了好一会,最后才像笑够了,慢慢直起身来,他抹了把脸,嘴角还带着笑意。 抬起的眼黑如沉夜,又亮得诡异。 “你在不在意无所谓。” 五条悟眯了眯眼,正要嗤笑—— “只要她觉得你在意就够了。” 五条悟一顿,随着他苍蓝色的眼慢慢睁开,众多迷雾好像随着这句话一下在他眼里烟消云散。 刻意避开他。 刻意不再留下任何咒力残秽让他追踪。 刻意挑了深夜悄无声息悄悄离开。 就是想一个人解决这些。 不是怕他跟来受伤,也不是怕麻烦到他。 只是怕——重重白雾散尽。 显露出少女被雾有些濡湿的黑发,苍白的脸,以及,悲伤的绿眼。 只是怕他知道。 “笨蛋…” 羂索还在自顾自说着,他的声音带着上扬的快活 “你不知道那天长岛小姐最后的表情多有意思——” “真是可爱啊。” “说起来,五条君你想知道这次又始终醒不过来的长岛小姐,这次她的梦里有什么吗?” 五条悟的目光随着羂索的话往他身后移去。 透明的实验室玻璃后,黑发披散的少女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过曝的手术灯照得她皮肤都是如纸的苍白。 第77章 可是她仍未醒来。 长岛千沢失去意识的第 39 个小时。 她已经在梦里已经经历了 39 次五条悟的死亡。 第74章 陨落与新生.4 ============================= “你为什么会就这样把她还给我?” 在千沢刻意隐瞒踪迹的情况下,尽管五条悟也尽力运用了自身的势力,甚至伏黑甚尔也来帮了一手,但是一手帮他搭建起情报网的少女十分完美地躲过了每一个可能被发现的节点。 五条悟一直没有找到千沢的踪迹。 羂索明明可以就此躲起来,或者利用这段时间做更多事,但他却又专门把录音器“寄” 给了五条悟,让他顺着找了过来。 “想听实话吗?五条君。” 羂索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有些苦恼的笑意,他倒没有等五条悟回答便继续道, “实话就是我原本想让长岛小姐灵魂出现一口裂隙然后让宿傩趁机占据这个身体的,但是没想到宿傩那个家伙最近好像被长岛小姐削太狠了,长岛小姐就是这样裂隙也不足够让他出来,该说不愧是异世的灵魂吗?” 五条悟在听到 “灵魂裂隙” 时瞳孔就猛地一缩,几乎是瞬间他的气质就危险了起来,咒力无意识地在周身缠绕起风暴。 只是他顿了两秒,还是冷静下来,苍蓝色的瞳孔显出危险的冷光,他扯着嘴角笑开, “你不怕我直接——” 咒力被他积聚在了抬起的手中,威胁意味明显。 “别动哦,五条悟。” 羂索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他阴白的手像柔软的一团软面,绵绵流连在了千沢腿旁边的按钮上。 “你过来我便会按下这个按钮,长岛小姐的腿会被连根截断。 虽然她身体是不死的,但是残疾应该还是会有的吧。” 五条悟意料之中地呼了口气,反而嘴角扯得更高,目光冷凝。 “别兜圈子,你想要做什么。” “我原本是想把人留下,用一次一次的噩梦扩大她灵魂的间隙,让宿傩出来,没想到在一次次的梦境里,宿傩这家伙好像跟着沉睡了,真是完全不靠谱又没用的合作对象了。” 羂索在这个时候倒很坦诚地交代了自己出了意外的计划,在他眼里,宿傩的存在真的像极了长岛千沢身边的那个天与咒缚,看起来很靠谱,但是在一些关键时候又不靠谱得让人简直想动手。 有些真切地叹了口气,羂索刚刚抬头就听到五条悟发问道, “你是怎么让千陷入沉睡的?她应该不会被咒力影响——这是你的咒术,不对——” “不是哦,这是我的【科技产物】,我才不是那种捧着咒物研究的老古板啊,我投资了 bmra 让他们搞的东西,比你们想象的都早,在十年前,第一次遇到那个拥有控制系咒物的咒术师时我就在准备了。 因为不是咒物所以完全可以作用于长岛小姐哦,只是在我的误导下她好像只防范了我的咒术呢。 根据做的那些人体实验的反馈,这种试剂呢,会让人在前期的精神暗示下不断做着她心底最恐惧的梦。 所以——揭晓答案,长岛小姐的梦里现在应该都是和五条君相关的吧,毕竟她晕过去前我一直都在用你进行精神暗示。” 羂索一边摊着手说着,一边临末眯了眯眼,微妙道 “五条君有因为这高兴一点吗?” “这…” 五条悟还在怔愣,闻言迅速回神,垂眸眸光转过,嘴角扯了扯。 “这种在意…一点也不想要啊…” 不过这句话对于已经陷入沉睡的少女来说还是太迟了。 她恐惧的、关于他的事,究竟是什么呢……担心他知道她的秘密吗?还是………——长岛千沢已经经历了五条悟第 39 次的死亡。 最近的一次死亡,是在咒术高专教学楼的天台。 千沢并没有亲身去过咒术高专教学楼,故而整栋大楼都是模糊的,像在视频里上了一层高斯模糊,黑糊糊的看不分明。 只有天台一部分很清晰。 压低的黑天,旋绕着血色的沉沉黑云,焦黑脱落了锈皮的低矮栏杆,狂风呼卷,地界线上血红的落日带着天光融化,让血色的黄昏与黑天诡异交融。 这样一副酷似地狱的情景,千沢却莫名觉得真实得可憎。 一头雪发的熟悉青年就站在她对面。 她浑身紧绷,听着宿傩的灵体在她耳边如恶鬼一样低笑“这次这个六眼会怎么死呢?” 她仿若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五条悟,听到他的声音。 “原来我(おれ)居然只是纸上的角色么…哈哈哈哈” 笑弯腰的青年有种不太真实的疯狂感,他笑出泪花的苍蓝色眼,好像一块在水光中破碎的蓝宝石。 “千是怎么看我的呢?像是看笑话吗?真的很好笑啊,我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好笑的事了。” 千沢没有回话,她只是默然地盯着五条悟。 “为什么这么严肃啊——千。” 五条悟慢慢直起了腰。 笑着摊开手看着她。 “这样一个虚假的世界——和不真实的我、”!就是现在!千沢有如待命许久的黑豹在此刻猛地发力,只带起一片急急的气旋,黑色的冲锋衣在晚风中鼓起,好像扬起的黑色羽翼。 时间在此刻放缓。 白发的青年还维持着笑着摊手的姿态,就这样从天台上往后倾倒。 有如黑鹰一样猛然伸出手的少女,手用力在空中抓了抓,却穿过了青年黑色的衣袂。 一直沉稳的少女绿眼在这一刻猛地缩紧,映入白发慢慢坠落的场景。 像一片飞羽,死在了这片地狱里。 “毕竟,你根本不想拯救这个世界,不是吗?” 五条悟坠楼了。 千沢没有去看楼下一片黑色与血色的模糊中必然会过分清晰的血泥。 在天台上的她低头盯着自己刚刚伸出的手看了好一会,好像手失去了神经控制一样,她有些无力地握合手掌,脸上是很平静,或者说麻木的神情。 “喂,你知道这是你的梦吧?” 宿傩的幻影仍然是那个粉发背头凤眼的青年,在这个场景下更像地狱里来的恶鬼,在她耳边低语。 “那家伙都死了 39 次你还这样?别那么丢人啊…” 宿傩是乐意看千沢因为轮回的痛楚而慢慢撕裂开灵魂的裂口的。 只是他也稍微出了一些问题。 前面几次千沢清除他太过于狠戾,而他在千沢这个无咒力的躯体内几乎没有得到什么修复。 这就导致千沢那桎梏他的灵魂外壳裂开口子时,他不仅冲不出去,甚至还会跟着她的坠落一起落入她越来越深层的恐惧。 而且——这可是难得把他搞得那么狼狈的家伙啊,居然露出这样丢人的样子。 这不是就更——宿傩抓了把自己的刘海,露出明显烦躁充满戾气的刘海,他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不过自己很烦就是了。 他烦就一定要表现出来,虽然他现在比千沢还虚弱,不能做个什么,但是他可以借用灵体的形态在千沢身边一直嘲讽嘴炮。 —— “哈?你在你的梦境里六眼都打不过?” —— “哈哈哈哈你没想到你已经打过他,赢下约定,这家伙还是自爆吧!有意思!真有意思!” —— “诶、六眼的眼睛居然被抠掉了,真是有意思啊!!嗯?你那是什么表情——” —— “啊、这次是断肢吗?好浪费,应该烤来吃会好些,说起来里梅不在真是可惜了…喂你会做饭吗??” —— “哇你刚刚的表情好恶心!” —— “为什么总是六眼啊——不过不错,我现在打不了他,他在你这儿死了这么多次,相当于在我手里也死了这么多次——对、趁机捅过他的心脏啊——不是、你这个废物,要我教你怎么杀人吗??” 自爆,断肢,瞎眼,坠河,烧死,灰飞烟灭……现在加上一个坠楼。 千沢的神情越来越平静,像一块燃烧到最后已经没有暗焰的,平寂的枯木。 “宿傩你不会理解的吧。” 千沢难得回了宿傩的话,或许可能她也被这不断轮回的五条悟死亡搞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她平静地跳下天台,梦里的身躯格外轻盈,在五条悟不出现的时候,她在梦里总是力量充盈,而他一出现她好像就回归了力量受限的世界。 她没有看其下五条悟摔烂的尸首,落地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对于人类来说,真正在意的东西,在眼前破碎一次,会很痛苦。 破碎两次,也会很痛苦,无数次破碎,还是会很痛苦。” “所以你们人类才这样弱小——” 千沢挥了挥手,宿傩的虚影以他嘴为界限上下裂开。 第78章 千沢没有偏头去看,好像她刚刚只是轻轻拍了拍朋友的肩头一样,她继续平静道“因为始终怀抱着不想让他破碎的希望,始终不肯放弃,所以会一直痛苦下去。” “宿傩你可能是不好理解的吧。 如果有天,你有个特别特别想吃的人类,特别到了不吃下他你连别的事都不想做了。” “如果这样的人类,这样的佳肴不断不断在你面前烂成垃圾。” “还是会有我这样的心情吧。” 宿傩把自己掉下去的半边脑袋捡了起来,粘合起的嘴唇首先“啧” 了一声。 随后他转了转上半的头颅,把它粘合好,凤眼才看向旁边的少女。 “我几千年都没遇到那样的食材,怎么可能——” “所以只是如果。” 宿傩瞄了千沢一眼,还好这次少女没有什么让他分尸的意思了。 “五条悟应该会来救你的吧。 你还要往前面走?” 千沢步子没停,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往前面还是一次一次五条悟的死亡轮回。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连她都僵了下,不过她还是垂眸,继续迈出脚步。 “你别说风凉话了。” “你知道我们已经掉进了深渊里面,不往前面走只能越落越深,最后到我的不知哪一片潜意识里面。” 千沢瞥了眼脑袋没回正的宿傩,一边收回目光,一边顺手抹了把他额头上的裂痕。 宿傩微微愣了下,眼球往上翻,他额头上的裂痕顺着少女的手抹过而消失,他那种不自在的、脑袋漏风的感觉终于没有了。 他偏头听到千沢的声音,这次没有夹杂什么风声了。 “你也别想逃,我落进深渊,你会和我一起的。” 挠了挠额头上方才漏风裂口出现的皮肤,宿傩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比起五条悟,你好像更在意我呢?” 千沢无动于衷。 “上天堂我会找他,下地狱我会拉你——” 宿傩咧嘴笑开,好像要说什么, “和羂索。” 宿傩神情突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 “那你想要什么来让我交换。” 五条悟目光掠过实验台上的千沢,微微顿了顿。 他已经把他需要的信息都给套完了。 现在需要马上唤醒千沢,多耽搁一分钟,千沢就可能在梦里不知道过多久。 梦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五条悟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换算比率,但是不论怎样,越早让她在那糟糕的梦中醒来越好。 不然的确有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 并非由肉体死亡带来的灵魂沉睡,那个存在也能解决吗? “我的话、” 羂索突然顿了顿,眯眼笑了笑。 “说起来三年前,我的手下有找到一些有意思的笔记。 上面的字不能被念出来,不能被解读,甚至还会消失。 我自己给它命名为赛斯手书。” “不知道五条君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东西。 有的话拿它们来交换,我就把长岛小姐给你。” 五条悟目光在羂索身上顿了顿, “好。” 他离开时目光又落到千沢身上。 少女的睫毛好像颤动了下。 苍蓝色的眼眸映着少女有如永眠的面容。 而另一边,更为深沉的梦境中,少女翠绿的眼眸正望着血泊中再次死亡的青年面容。 指针又往下敲了一格。 第75章 陨落与新生.5 ============================= 五条悟尽量在节省时间了,几乎全程都在用【苍】压缩空间赶路,可就是这样的风尘仆仆,到英国再回到日本这样来回一趟,中间还要再破解一遍千以前留下的密码锁把东西拿出来,这样一趟下来也去了快一天。 五条悟赶到羂索那儿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日头正盛,他额前的白发也微微润湿被他撩起。 他把之前去千沢家看到的日记本丢给了羂索,羂索迅速翻开扫了两眼就迅速合上。 在身后开出一道咒力切开的传送门,羂索微微后退,在身影快隐没在门后时向五条悟丢去了一个试剂。 “这是解药哦。” 他扫了眼一旁试验台上仍然沉睡的千沢。 微妙地笑了笑。 身影彻底隐没在了门后,只留下一道声音还在实验室中回荡。 “不知道长岛小姐在梦里经历了多久呢。 建议五条君在长岛小姐醒来后好好心理开导哦——” “可不要这么早、” “就被我玩坏了。” “砰——” 随着身影彻底隐没,白光炸响。 羂索方才所在的地方被【苍】彻底炸毁。 ——眼前是一片沙漠,黑云搅动着倒飞上天的沙旋。 像一片蜡笔涂的黑色里撒上了碎金。 耳边狂风呼卷,风压着人的耳朵让人都隐隐出现了耳鸣,狂风让人难以呼吸,被迫吸进一口也全是呛人的沙粒。 地狱一样的场景并不是阻拦千沢的原因。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满手都是血痂和沙砾,一手捂着嘴不断咳血。 内脏的碎片混着血液被咳出,像有锈刀子刮着五脏六腑一样,千沢狠狠拧了下眉,别过头,顺势把嘴角一擦。 血色就晕到另一边干净的脸上。 她的绿眼因为充血微微发红,眉压得眸色晦暗斜睨向一旁半透明的宿傩。 “怎么了?” 随着千沢的衰弱,和她一体同命的宿傩只会比她更衰弱。 只勉强维持着人形,如海市蜃楼一般他的幻影在沙漠的热浪里飘荡。 “能咳血算不错了,像你这样才是真的要完了啊。” 每次千沢面见五条悟的死亡,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仍然会心神大震,灵魂再次撕裂,反反复复地撕扯开裂,损伤也将反馈在她梦境的躯体里。 “冲我发什么气。” 宿傩摸了摸鼻尖,他倒看起来没有什么快消散的不甘,尽管身躯已经半透明的他情况比千沢还要危急,不过只是从表面上看,他比满身血污的千沢已经好了太多。 “是你自己要继续往前走的啊——我可好心劝过你了——” 千沢没有启步,也没有回话。 她实际上已经听不太清宿傩在说什么,血液从她的双耳流下,耳道里面还凝着血块。 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和宿傩交流,也不过是前面九十九次轮回都这样在和宿傩说话而已。 偶尔千沢看着宿傩都会有些恍惚,面前的半透明男人是不是她的幻觉,宿傩其实早就在某次轮回中衰落消散了,而她现在也还活着吗?千沢数不清楚时间。 好像过了太久,让她几乎回忆不起在梦境外的回忆。 只知道抬眼便是血色,满目的血色,几乎没有变过的黄昏,血色,和黑云。 万事万物间只有一双蓝眼是很清晰的,清晰干净得过分。 白色,和蓝色,在这样地狱的环境里突兀得诡异,又让人不可抑制地心生渴望。 像旧约中的天使,但又一定是残忍的天使,羽翼纯白,带着憎恨与死意的目光俯视着她。 千沢挪动了下身子,站起来的时候小腿一抖,她晃了晃撑着膝盖还是勉强站起来。 而瞥到前方不远处的白发时,她像骤然被投来的朗基努斯之枪刺穿了身躯,强烈的惯性似乎要带着她晃晃悠悠再摔下去。 地狱一样的场景不是阻拦她的原因。 前面那像天使一样的人才是。 ———— “她这发热下去会出问题…” 家入硝子看了眼体温计,又看了眼床上脸色发红蹙眉的少女,把东西一股脑塞给了旁边的五条悟就急匆匆走出去。 “你先喂药。 我去拿点口服补液盐。” ———99 次。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像一根紧绷的琴弦,拉过了必然会唰得一下扯断,反弹得厉害。 千沢也怕,说实话,她感觉自己再有一点点,一点点,就要碎掉了。 她也不知道 “这点” 究竟是多少。 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五条悟死亡,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她而死去,而她没有救下。 她原本也以为自己足够混沌而残忍。 她看到过许许多多不同人的尸体,甚至是真人做实验搞出来的各种畸形膨胀的人体,又或者是羂索实验基地会有的各种尸块和人体组织。 她都可以心如止水地扫眼而过。 只是当这些尸块的主人是五条悟时——哪怕没有看到,只是想到这件事就让她足够窒息。 第一次轮回看到五条悟的残破尸体时,她在跌坐在原地坐了很久,手指紧紧抓着头皮,想要呐喊出什么,嗓子又干涩得厉害。 第79章 …为了让这份绝望不那么看不到尽头,她默默给自己规定了一个界限。 100 次。 她就救五条悟一百次。 一百次之后…便算了吧,她和他一起死去,都落入深渊里摔得粉身碎骨吧。 算了…———床上的少女蒸出了热汗,紧紧蹙着眉很难受的模样,五条悟拿着导管,定定看了会,却没敢多停留,迅速将最后的解药也导入了千沢口中,他好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俯身下去时如同一个隐晦的拥抱,像天使羽翼的羽毛,轻轻扫过,一触即分。 与此同时,少女跌下去的,黑云卷动的深渊一下破开,露出天光乍开的蓝天。 千沢一脸茫然地在深渊中坠落再坠落。 黑色的龙卷中央霎时裂开一眼白光的清泉。 她顺着这束光芒落入苍蓝色的天空。 这是地狱吗?还是天堂?在灼烫的痛苦中,在热汗淋漓中,少女睁开了眼,一瞬眸中光华流转,湿润的黑发骤然扬起,微润的睫毛跟着掀开,少女的绿眼绽出一种人濒死回光一般的刺亮光芒—— “你……” 五条悟正想说什么。 就看到刚刚苏生的少女用一种空白的神情怔怔地盯了他好一会。 恐惧,迷茫,惊讶,仓皇,众多难以分辨的情绪在这一眼中晦暗流过。 100…次。 少女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翻身下床。 “喂你——” 五条悟刚想说她身体现在脱水严重,结果没想到像有股濒死爆发出的力量支撑着少女一样,虚弱的少女在下床的一瞬狠狠踉跄了一下,要摔下时又有如琴弦猛地绷紧。 五条悟还来不及拦,千沢就有如猎豹迅速在室内动作,只看她先锁好了门,目光迅疾扫过时手上也跟着把室内所有锋利的东西都丢出了窗外,水果刀,镊子,葡萄糖口服液的玻璃瓶塑料吸管。 有如狂风扫过,只听的噼啦啪啦一阵声响,这间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了。 窗户也和房门一并锁死。 这势必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少女才摇摇晃晃在五条悟沉默的目光中走了回来,几乎是跌到了床上,要摔倒前她一把抓住了五条悟的双臂,几乎可以说是钳制,她的手还因为虚弱不断颤抖,指尖也是湿黏滚烫的触感,她抬起的绿眼也是颤抖湿润的,吐出的气息也在颤动,像哭又像笑。 “别死……” “什么?…” “别死…” ———千沢醒来有些应激反应。 她好像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领悟自己醒了过来。 又花了大概一个小时才慢慢能够分清梦境和现实。 一边逐渐回归的理智和现实记忆让她把五条悟推出房门,打算自己消化过这段丢人的时光。 一方面真正让五条悟离开她视野后,她眼前又不住地回播起那些画面。 血块,苍蓝色的眼珠,不断吐出内脏碎片和血液的嘴唇。 血色好像蔓延入了她的脑袋。 她好像鼻腔里全部是浓郁的血腥气。 总之重新把五条悟牵回房间时她的手都在发抖。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很快就反手把少女冰凉颤抖的手包了起来。 “我可以知道你的梦吗?” 五条悟或许从来没有和少女这样近过。 少女浑身发冷,一直在流冷汗和发抖,硝子给她注射了生理盐水后表示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她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跟随自己的直觉把少女彻底按在自己的怀里,虚虚抱住。 他知道,她在害怕他的离开。 千沢没有对这样亲密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不过她的颤抖好了很多。 怀里的人是他念了多年,又不可说的人,冷硬的,柔软的,只有此刻才能在他怀里。 但是五条悟眼里没有任何暧昧的意味,倒不如说很严肃,他把下颚轻轻靠在少女头顶,就这样的举动也不显出什么暧昧。 “别怕” “我可是最强啊——”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然后我会让你知道,那些在现实中,都不可能发生的哦。” 千沢沉默了会。 “五条…悟。 如果我快死了你会怎么办?” 五条悟瞳孔一凝,沉声道 “我会救下你,无论如何。” 千沢顿了顿,却扯了扯嘴角 “如果第一次你没救下,我死了,而第二次复活,又快死了,你会怎么样。” 五条悟抵在千沢的脑袋上,思考时手无意识摸着千沢的发丝“我会吸取第一次的经验,就和你一样,然后必然在第二次救下你。” “如果…” 千沢缓了口气 “如果我第二次还是死了,第三次复活了,又快死了。 你会怎么办。” “…不可能——” 但是五条悟没有一直否定下去,毕竟千沢说的是如果,他又顿住“你怎么——” 他突然一下僵住,紧缩的苍蓝色眼眸慢慢往下移,霎时间他好像都和千沢一样手脚冰凉。 那个猜测石破天惊,好像有人塞了个冰块在他胸腔里,叫他的心脏好像一下四分五裂地发凉。 在经久的沉默后,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干涩 “多少次。” “99 次,五条君。” 千沢说着在五条悟怀中支起手,青年松松的怀抱一下散开往后仰,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重新单手环住了少女的腰,千沢此刻需要肢体接触。 千沢捂着脸,扯着嘴角像在笑,滚泪却从指缝里落下。 “我有 99 次没有救下你。” 五条悟一下说不出话来,好像有谁生生拿烙铁捅入他的喉咙,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一下有很多的问题。 我的死是你最恐惧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坚持几次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那么痛苦?九十九次,你经历了多久呢?我的死会这么让你痛苦吗?为什么不放弃我?是夏油杰伏黑甚尔他们你也会救吗?还是只是因为我救过你你一定要救我?只是这些问题都被少女一颗一颗在指缝间滚落砸下的眼泪砸回了喉咙里,梗得他喉头涩痛。 过了很久,五条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我救了你,是吗?” 他的声音好像又回到高专那种意气风发的青涩, “第 100 次,我救了你” 他陈述道。 “所以,我可是最强的。 才不需要别人拯救才能活下去哦?” 说着他轻轻抱住了少女,下颚抵在了少女肩头,他一侧头就是少女捂住的脸。 那盈满泪水的绿眼在晦暗中像绿宝石一样,那么漂亮,滚烫的。 鬼使神差地,他舔了下千沢的手指,滚烫的泪珠被卷走,抿开。 “我来救你就好了。” 滚烫的,低沉的,誓言一样的声音。 “我会救你…” 第76章 陨落与新生.6 ============================= “所以说,羂索在针对她是吧。” 藏在盘星教地下的会议室,这里似乎为了符合邪教氛围一般,顶灯也是昏黄不明的,在各人面上投下暧昧不清的沉沉阴影,不过这样晦暗不清的环境似乎更能提供给人安全感,像是黄昏时的酒馆,暗沉的灯光有如将去的夕阳,空气中浮动着暖意,能够把还有着隔阂的人暂且一视同仁地包裹。 长长的会议桌在此刻稍显浮夸,因为这张桌子前只坐了三个人。 拥有这间会议室的夏油杰自然坐在主座的位置,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各坐在两边。 左边的五条悟正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墨镜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他有些懒懒地拉长声音“是的——” 刚刚听完五条悟叙述的两个黑发男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找寻千沢的那两天里五条悟都去见过了夏油杰和伏黑甚尔两个人,他们两个也帮忙了很多,这几天给他打的电话倒一个不少,一直在询问找千沢的进度。 于是在硝子给千沢安定让她入睡后,五条悟便迅速约着和这两个家伙会面。 不过说起来这应该也是这几年里他们三个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他们三个分别两两组合好像都有着些微妙的仇恨纠葛在,他们大多还是通过千沢联系得多一些,有了少女在中间做润滑剂,好像就可以暂时忘记那些不大愉快的陈年往事。 “听你描述的话,针对千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放出宿傩,让他占据千的身体?” 夏油杰顺着五条悟之前的叙述思路迟疑道, “不是那么简单啦——” 伏黑甚尔话音懒洋洋地打断,他低垂下的绿眼,在睫毛晦暗的阴影倒显得又冷又亮。 “我和那个、那个家伙在那个高中的时候,在场还有一个更适合宿傩的容器——” 第80章 他目光转向五条悟 “你知道的。” 五条悟点了点头 “是虎杖君吧?他的确更适合宿傩寄生。” 不过他并没有赞同伏黑甚尔的话 “但是也不能排除,正是因为千沢没有那么适合宿傩寄生,羂索才更想用她作为容器的可能。 毕竟那两个混蛋可不是什么情深意重的友人啊。” “千沢的无咒力体质刚好能够很好限制宿傩的发挥,就算千沢陷入了沉睡,用这样的身躯复活的宿傩也会收到咒力的限制,到时候羂索给他多少咒力,他才能用多大的力量,就像给一只狗套上缰绳一样,羂索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是可能的哦?” 五条悟思考着说道。 不得不说的确是很有道理的推理,只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好像都没有非常赞同的模样,伏黑甚尔沉默着,而夏油杰则是从沉吟中微微抬头,用着他一贯的,有些谨慎又缓慢的语调道“逻辑上这样是有道理的,只是——” “只是——?” “只是总感觉没这么简单诶——” 伏黑甚尔接话道 “说起来那个家伙、她,她已经醒了吧?既然她已经恢复意识的话,你有问过她什么吗?” 在之前的叙述中五条悟下意识地隐去了千沢那轮回了 99 次的血腥梦境,夏油杰和伏黑甚尔都以为她只是被迷晕昏了两天而已。 五条悟吸了口气,慢慢吐出, “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了解自己这位故友的夏油杰很快眼一眯,有些敏锐地重复了遍“关键的情报就在她的身上,只有和羂索对峙过的千才知道。 而你问都没有问她就来找我们两个商量?” “有些不对,悟,你——” 夏油杰原本想直问 “你隐瞒了什么”,只是话快出口时却突然一顿,他不太自然地停顿了一瞬,话头在舌尖上一转。 “她精神状态不对是什么意思。” “啊啊……” 五条悟看起来有些痛苦地抱头,夏油杰自然看出了他纠结的态度,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五条悟纠结痛苦把头埋在手腕间的时候下意识别过脸避开了他这边。 这样细微的动作让夏油杰愣了愣,不过很快五条悟就从桌子上蹭一下抬起头来,夏油杰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五条悟快速掠过自己的复杂眼神。 ……? “就是,她被羂索抓到后,并不是单纯的昏迷。” 五条悟顿了顿 “羂索设计出了专门针对她的药,我搞不清原理,但是这种药会让她梦到最恐惧的事情,而且不断轮回。” “由于梦境与现实的流速并不相同,我唤醒她后,她已经在梦境里被折磨了很久。 这样的精神创伤,现在还没有太缓得过来。” 夏油杰目光一下凝滞,飘忽在空中,他像金鱼一般徒劳地张嘴却难以吸入氧气,不过这样的失神很快就被他敛去,他微微低下头,冷静道“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羂索想摧毁她的灵魂,让宿傩侵占她身体的方法?” 伏黑甚尔也沉默了会,只是他的沉默在夏油杰的表现之下并不明显,如果不太去看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的话。 “不管那个脑花目的是什么,他现在做的都在表明,他就是想要摧毁那个家伙的精神吧?” 伏黑甚尔是喊人绝不太正经喊的人,似乎他身边每一位人都没有得到过他太正经的称呼,经常是“喂” “你” “你小子” 之类的话,只有稍微熟悉的人才能得到他特定的称谓,这甚至会有些让人受宠若惊,比如惠的“小混蛋”,偶尔喊五条悟的 “六眼” “五条家的小子”。 千沢一以贯之的 “那家伙”。 不过脑花这个称谓肯定不在上面之列,只是由于伏黑甚尔觉得这个罗马音的读法太拗口,因此随心取了个昵称。 看起来好像是全场最身强无脑的人,实际上是全场阅历最丰富和细腻的男人继续慢慢分析道“暂时不去讨论他想要宿傩占据那家伙身体的原因,就把这个预设为他想要达到的结果话,可以看到那个脑花的行动轨迹的确都是围绕这个目的而来。 给千沢下药,” 伏黑甚尔突然停顿了下,他眉眼间掠过一丝隐晦又恍然的神色,似乎不是因为这个话题。 “给千沢下药,而且是摧毁她精神的药,是想要压制她的灵魂,只是由于药物直接作用于身体,和那家伙共用一个身体的宿傩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次失败了。 那个脑花肯定会吸取这次教训的啦。” 伏黑甚尔抬起眼来,他嘴角的竖疤,配上他上挑的风眼,无端便有十分的杀气和冷戾。 “所以后面他甚至可能不会出手,让一个人精神崩溃有很多兵不血刃的办法,如果真的有很恐惧的事情的话,一点暗示或许都能够让人崩溃。” “尽量别让千再和羂索接触了。 “夏油杰思考道。 伏黑甚尔没接话,只是眼直直盯着沉默的五条悟,他的绿眼在晦暗中又冷又亮,像毒蛇的竖瞳,吐着信子声音嘶哑“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她最恐惧什么——” “六眼,再隐瞒千沢的梦境,就不太好了吧?” ——五条悟先没回答伏黑甚尔尖锐的问话,而是头略略往夏油杰那边偏了偏, “千还是会有主动和羂索接触的可能,如果要拦她还要想想办法。” 没有收到回复的伏黑甚尔倒也没有催促,只是眯了眯眼,嘴角撇出些微妙的弧度,目光极有重量地沉在五条悟身上,等着他的后话。 五条悟仿佛没有注意到这极有压迫感的目光一般,目光盯着桌板,慢慢解释道“千遗失了一段对她很重要的记忆,而羂索知道一些她无法知道的东西,可能她还是会要去试探、去求问。” “嗯……” 夏油杰闻言沉吟了会 “如果强硬阻拦应该也会有办法的吧,没有咒力的千也有办法去强制限制人身自由——” “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和千商量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斡旋的余地。” “嗯” 落点又回到了千沢身上,似乎一切问题的解决,都逃不开他们和千沢的交流,但是五条悟,他不想让他们和千沢交流,也不想他们—— “好了,该告诉我们她的梦境了吧。” 告诉他们,那个梦境。 ——宿傩是在千沢被注射安定后醒来的。 一般精二类的镇静剂对千沢用处并不大,阿普唑仑更是她很早的老朋友,因此在一开始时她一直没有睡着,睁着眼,感受着大脑如同被挤压得一滴不剩,干瘪又难以回形的海绵的感觉。 服用阿普唑仑并不会让千沢的疲惫更加厚重,而是相反,里面的一些成分慢慢激活她的大脑,让她渐渐大脑开始兴奋,尽管大脑被榨干得像皱皱巴巴的破海绵,还是随着药效慢慢飘忽到云端上。 一种甜美的,让人上瘾的兴奋。 宿傩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千沢被激活的大脑一同苏醒的。 他的眼在千沢抵在膝盖上的手背上裂开,红色的眼轱辘转了两圈,然后看向眼睫缓慢眨动,疲惫又迷惘的少女。 那双红瞳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人时更显出非人的异质。 将少女完整地囚禁入了那片深沉的血红色中——血红色,黄昏,如同铁锈一样漫天的碎云,和漫漫的黄沙。 99 次。 千沢这样的人类记不清梦境里的时间,而被封印过千年的宿傩是很清楚地数过了梦境中的每分每秒。 她的梦境构建得过于清晰又完整,时间换算为现实的时间将近六个月。 半年。 最初每一次五条悟死亡的时间线都拉得很长,因为一开始千沢还能与五条悟斡旋,将他的死亡拖得延后,只是从五条悟第一次死去开始,之后他每次死亡的间隔越来越短,以指数增长的速度死得越来越快。 因此半年这样漫长的时间,不是千沢失败的证明,反而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明明是想要救人结束一切,她却因此不得不把自己的地狱时光拖长到了半年。 一开始的长岛千沢可以说算无遗策,布局周密到宿傩看了也会微微愕然,想,不愧是那个恶心脑花的对手。 只是梦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第一次轮回时她已经暗中排除掉了对五条悟有威胁的所有危险,在最后时也制住了企图自残的五条悟。 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五条悟的手有如透明的幻觉,穿过束缚带,然后,真切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 那个时候少女沉默了很久,她站在血泊里,脸上还淌着五条悟的滚血,眼睫眨了眨,分开粘腻的血液。 她的声音平静又恍然。 第81章 “原来这才是恐惧啊。” 恐惧,她的恐惧是无能为力。 是不管怎样算无遗策,不管怎样拼命争取,还是会这样荒谬的,无能为力。 血飞溅时宿傩也愣住了,一个人类的手突然透明穿过实物杀死了自己这种事情,就是他一时也没太反应过来,无论是科学还是咒术都在那个时刻无法提供给他答案,而他是在千沢喃喃出声后才慢一步反应过来。 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的梦境。 就是他那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一阵浑身发冷。 梦境,无序,无理。 当你越想要做成什么时,就越证明这件事的失败是你恐惧的事,而恐惧值达到某个标准时就必然会在这个梦境里发生。 如同一个人左右互搏一般,你越想要做成什么,就越难以做成,而你不去做,失败也会如期而至。 你越是清楚自己恐惧什么,就越难以不去恐惧。 宿傩这才反应过来羂索这个梦境的阴毒。 “不是害怕才算恐惧,一点担忧也算,啧。” 反应过来了的宿傩飘到少女身边絮叨着开始自己的分析,像班里的差生偶然发现班里优等生做错的题的思路时,就算优等生已经清楚了怎么错的,他还要硬凑上去再附在耳边再讲一遍。 “你惨啦。 你现在清楚自己恐惧什么,担忧什么,之后这种恐惧会更清晰,就像滚雪球一样哦?” “你第一次没有救下五条悟,这个又会加重你潜意识里的压力、恐惧。 等到你第二次救他就更难啦。 之后每失败一次就更难成功——直到你的灵魂被损耗干净哦?” 咒灵阴冷的嘲笑有如冷气,顺着少女的脊骨往上蔓延到脑后,带起她眼睫并不明显的轻颤。 “梦境是无序的,不讲道理的,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恐惧。 你就会拯救失败——” 这是梦,没有规律,没有道理的梦。 不,它或许也是有规律的,它只有一个底层逻辑,就是【恐惧之事】必然发生。 而正如宿傩所说,在这个梦境里恐惧的定义太过广泛。 在你去做一件事时,其实就隐隐在恐惧着这件事的失败。 在梦境的天平里,另一边只是落下了一片羽毛就立马重重地压低,托盘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清响,宣告着五条悟的一次死亡。 “你会逐渐损耗下去,直到彻底消亡。” 少女慢慢地抬起了眼,缓慢得近乎温柔,故而宿傩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的手猛地摁在他脑袋上毫不留力地扣着他脑袋往下压“和我说话别俯视我。” “想要提醒我这些就好好说话。” 说完少女就往前走去,只留下让人听不出喜怒的话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宿傩也这样怕死。” 她没有过多嘲讽,就这样走进了血色的风沙里。 宿傩在原地站了会,风沙掠过他半透明的身躯,他呸了呸吐出嘴里的沙子,然后突兀地低笑起来。 他的性命的确系于少女身上,这个梦境也的确是他觉得非常棘手的东西,说单纯的咒力碰撞,他还可拼死一搏,人类心理幽微处的博弈,他只能勉强理解,要说做出什么帮助,他不拖后腿已经很厉害了。 故而他提醒了下少女,虽然少女看起来并不需要他提醒的模样。 之后或许是漫长的,地狱一样的旅途。 少女会像吃下安眠药一样,精神逐渐磨损,沉睡,枯萎,如果五条悟的拯救来的不及时,她就会脑死亡。 宿傩也会跟着消亡。 他无法提供什么帮助,他也不是那种会提供帮助的角色,他乐意做的,也只是当个尖锐又阴冷的针刺,在她快睡下去时刺一刺,有些恶意又有些快意地把她唤醒。 像小孩看到一个很疲惫很疲惫的人,快要睡下时猛地拿针刺一刺。 千沢或许从没对谁态度这样差过。 正如之前熟悉她的五条悟曾经提起的,她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会显示出一种彻骨的冷漠来。 千沢需要耗费很大的心力设计计划阻挠梦境里不断求死的五条悟。 又需要在这个过程中精密控制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控制在一个趋近于 0 的程度,尽量不因为针对五条悟的行动掀起情绪上的波动。 她知道隐性的 “恐惧” 是一直存在的,只能刻意控制自己避开思考这一方面,控制自己的显性“恐惧”。 过度消耗精力的后果就是她在宿傩面前几乎像一把毫不封存的剑。 她对羂索或许都没有这样差的态度,宿傩用言语嘲讽刺痛她,她就眼眨也不眨地虐杀他的化形。 六个月的时光,漫长的血色沙漠,他们两个互为利剑,彼此割伤。 不好说这布满血液的黄沙中是否有他们两个互相绞碎的灵魂碎片。 剥肉留骨,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也算在这段时间里血肉交融。 就差一步,两个人的灵魂都将落入无边恐惧的无间地狱。 宿傩血色的瞳眸注视着因为药物神情恍惚的少女,在一瞬和那蒙着水雾的绿眼相接。 他突然裂开嘴,像梦境里无数次嘲讽少女一样裂开弧度。 低沉的声音像裹着血腥味的黄沙,茫茫然远去。 “…可惜了。” “如果真和你一起下地狱应该还挺有意思。” 第77章 陨落与新生.7 ============================= “她的梦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话题的开头由夏油杰微微笑着起始,最终由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的沉默做终。 夏油杰抬眼微妙地瞄了眼五条悟,有些恍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她的?” 所以说这家伙之前抠抠搜搜啥都不肯讲的样子就是怕他难受?怎么说,感觉更不爽了。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狠狠砸了五条悟一拳 “比起这种没什么用的情绪,当然是千的安危更重要啊。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着夏油杰抿了抿唇,他的拳头砸在五条悟脑袋上后松开时,尾指像痉挛一样不明显地颤了颤。 五条悟倒很快认输,作拱手讨饶的样子,不过嘴上倒是完全相反。 “你们让我告诉你们,我也都说了怎么还动手啊喂——” 夏油杰:拳头更硬了怎么回事。 不过伏黑甚尔走了过来止住了他们的打闹,像想要快点结束这出闹剧一样,他指尖在桌案上点了点。 “所以我们找一天和那个家伙谈一谈,脑花既然有制造这样梦境的能力的话,之后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不经由身体接触也能办到的事情来。 用那个家伙的脑袋去分析是最方便的。” 伏黑甚尔快速和他们达成一致,确定了时间等具体事宜后就匆匆离开了,他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出现冷肃的神情,眼睫往下一盖,本就狭长的凤眼更是让人看不分明的晦涩。 他凤眼掠过五条悟,顿了一两秒,然后离开。 伏黑甚尔离开后,夏油杰才终于可以进行方才点到即止的话题,他抬眼看向五条悟,眼里全然只有一片好奇一般“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喜欢千的?” 五条悟没有抬头,只有后脑勺对着夏油杰。 他们两个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次高专再会时,月夜里两个人各站在树的两侧,相隔咫尺,却各自占有一片阴影。 “是千救了我之后吗?” “还是我后来决定用盘星教帮助千——” 五条悟的声音懒懒的,又显得有些沉。 “不是哦——” “是十年前。” “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夏油杰愣了愣,这个答案似乎也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喂,我可认识了你这么多年诶——” 五条悟手在夏油杰面前晃了晃,唤他回神。 “十年前……?” 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没有那四合的深山,没有被揭露的隐瞒,没有含恨流尽了血的少女。 夏油杰的眼微微茫然地飘忽在空中,好像透过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遥遥望到了许多年前,时间倒转,在四合之山的阴云聚拢之前,没有大雨倾盆的天仍然是灰蒙蒙的,带着令人不适的凉意。 唯一让人稍微有些暖意的或许是那样的黄昏,他解决了咒灵,从学校一出来,就看到从阴影中走出的少女。 黄昏暖融融的夕光照在她靠墙屈起的半身上,映在她弯起来望过来的眼里,好像一朵太阳花。 她说去居酒屋吗?好好放松一下。 “在我出差那会,你每天晚上和我视频的时候,表情真的都太直白了。” 五条悟慢慢说着,似乎带着点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倒不知道” 夏油杰终于回神,笑了笑。 他恢复了那种沉静理智的做派,声音慢慢地 第82章 “我分不太清。”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其他沉痛的东西,只是他一直觉得这没有分清的必要,因为从那天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表露那些感情的权利。 既然从此所有的事都是不可言说,还不如让那些情感就如大剌剌敞开的伤疤,在没有阳光的黑夜里自己腐烂成血肉的泥沼。 只是没想到—— “如果当时就告白会不会好一点呢?” 夏油杰好像接受了五条悟的说法,轻快地笑了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那个时候就认识到自己的心情,会不会——” 轻快的语调便含蓄地吞没了尾音,青年微微垂眸,长长睫毛便掩住了眸光。 就像那些感情一样,这句话的末尾也这样被他放入不见光的泥沼里等着默默腐烂。 会不会——夏油杰站起来,从五条悟身边擦肩而过,他没有回头,走入回廊,在步入黑暗前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和脚步声一同落入空旷的步道。 “悟,你又是为什么看出来的呢?” 他没有等待回答便离开了。 心照不宣地,等他走了之后,五条悟才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昏暗的顶灯投了一片睫毛的阴影落入那双苍蓝色的眼。 “因为我比你更早——” 更早,开始喜欢。 ——朦胧又迷幻的意识,千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入梦境的。 混沌迷茫的意识到了梦境中反而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像慢慢沉入深海,随着下沉,海水越来越冷,清晰的感知在她踏到海床上时达到了极值。 她恍然抬眼,环顾一扫,沉郁的深蓝色散开,变成浓郁的黑。 原来是来到了意识空间。 千沢沉吟了会,干脆便坐在了海底。 “把我拉进来做什么?” 这个千沢潜意识构筑的空间和她之前的梦境一样,怪诞又真实,随着她开口,水中浮现出细密的气泡从她唇间溢出。 气泡碾碎在水压中时,一个飘忽的红影如同海中幽灵一般飘到了千沢身后,粉发男人似乎极亲密地俯下身,头靠在了少女肩头,吐息是和冰冷的海水全然不同的灼烫。 “在现实中我又很难触碰到你,当然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啊——” 灼烫的吐息经过海水的失温,变成暧昧的温意覆在了脖颈处。 千沢绿眼动也不动,她如同一尊沉静的佛像,目光沉静地落在前方,那是深海的至深处,光线也无法企及。 红眸眼尾上挑的男人便如同蛊惑神佛的鬼魅,在地狱中蛊惑着佛再落入更深的地狱。 “是之前梦境里的时光让你屈尊降贵对我感兴趣了吗?” “对” 宿傩应答得很干脆,他眼直直盯着无动于衷的少女,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血色的瞳眸里滚动着直白的欲望,说不清是食欲还是什么的欲望在他胃里翻搅着。 而在意识空间里他没有办法将少女吞吃入腹。 意识空间里,正如现在二人一佛一魔的对峙一般,他们二人的灵魂正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虚弱的千沢不会浪费精力像之前一样对他进行绞杀,宿傩也没有办法对不受咒力影响的少女做出些什么。 于是此刻二人看起来倒是很融洽一般,尤其是在宿傩单方面拉近和少女的距离后。 意识空间中的少女身上并没有什么衣物,她的身躯被层层的绷带裹着,沉郁着血色的绷带在海水中飘荡着。 意识空间里的少女就是千沢灵魂的形态,而之前她在意识空间里还能幻化出衣物遮掩自己灵魂的伤疤。 在这潜意识至深处的海底,千沢便近乎赤裸着,展露着满是绷带的躯体。 少女的身躯在深海里白得发光,大部分皮肤却都被破旧的绷带裹覆着,血不断从绷带下渗出,千沢微微垂着眼,神情平静。 “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是真有些想吃掉你了。” 宿傩像是嗅闻着少女身上冰凉的血腥气,但凡这句话换一个人讲出,都是惹人遐想的暧昧。 不过宿傩咧嘴露出的白森森犬齿显示着他这句话就只是字面意思。 宿傩的手按上千沢伤痕累累的手臂,这条手臂上都是陈年旧伤,并没有绷带裹着,只是层层叠叠覆着淡褐色的刀口。 “这看起来倒是很久远的伤。” “是” 千沢垂眸,目光像是陷入回忆中。 “应该是我小时候,因为被诅咒师追杀而给父母带去麻烦的时候。” 宿傩的手指摁着最长的那条伤疤往上,停在了肩头那段深可见骨的伤痕上。 “奇怪,这么深的伤,怎么没流血了。” 说着他的手指往伤裂口里探了探。 千沢眉眼间好像也掠过一丝迷惑,她沉吟道 “应该是十年前,杰的那次。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很——” 千沢在描述自己情感上一向有些苦手,便顿了顿道 “只是那时候的感觉已经记不清了,所以没流血了吧。” “哦——” 宿傩拖长了声音 “真是一块好肉也没有呢,你的灵魂。” “不过感觉更美味了,奇怪。 你会喜欢清蒸还是油炸?” 千沢没有回应。 宿傩手指指甲是不似人类的锋利,蹭过结痂的地方时带起细细的痒,千沢微微蹙眉。 “这里呢?” 他手指停到了千沢的脖颈左侧,这里还裹着纱布,血液不断地渗出,看起来像一道新伤。 千沢绿眼微动,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那应该是我被合作伙伴嫌弃的时候,稍微有点受伤。” 宿傩眯了眯眼,嘴角似笑非笑,下一步他的眼往下望去,手也跟着朝千沢胸口伸去。 只是这次少女阻止了他,少女表情未变,手却很快钳住了宿傩的手。 “欸——?” 宿傩脸上还带着笑,手背绷紧,可以看到微微迸现的青筋。 他黑色的指甲离胸口那处绷带不过一指距离。 一直沉静的,任由他在身上胡作非为的少女死死地钳制着他的手,仍然是微微垂眸的模样。 并非是因为被这个咒灵触碰胸口感觉太难以接受。 而是千沢灵魂的左胸有一道贯穿伤,仿佛被利器反反复复地捅过,以至于现在仍然没有愈合,血液从绷带处不断地渗出,流下。 飘散出红点萦绕在海水中。 “别动” 这是在那个梦境中的伤口。 第78章 陨落与新生。完 ============================== 五条悟回来时,千沢正坐在床上和硝子说话。 “我查过你的用药史了,精神科开的这种药都是处方药,会在医疗系统记录。 你之前没有开过安眠药的记录,无论阿普唑仑还是右佐匹克隆,还有疏肝缓郁胶囊——防止阿普唑仑损伤肝脏的配套药。” 千沢顿了顿,她垂眸顿了会,然后抬头轻快地笑了笑“或许我是把之前吃的褪黑素记成安眠药了吧。” 硝子把笔卡在记录板上,看向千沢,扯了扯嘴角 “一般不用这药的人知道这些药的名字还是少见吧,更别谈对这些药效熟悉了。” 千沢眉眼间也掠过一丝思量,只是她还是笑着开口 “可能是——” 硝子却很快懒懒接道 “可能是你在黑市买过?” “好烂的理由,这种去医院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拿到的药,黑市根本不会怎么流通。” 千沢想不出理由了,实际上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没有开药记录却清楚这些药的药效,于是她就乖乖坐着无辜地回望着硝子。 直到脸色有些疲惫的硝子先一步退让 “算了。” “你自己的身体,注意一些,这些精神类药物给大脑带来的损伤是没有办法通过反转术式消除的。” “这类药会让你记忆退化,影响你的情感系统,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我——” 千沢眉眼间掠过一丝疑惑。 只是她刚刚开口,五条悟便进来了,硝子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便拿着报告走出去了,千沢便垂下头去。 她觉得硝子的分析是正确的,医疗系统没有记录她开药,而实际上她也没有自己服药的记忆,她应该是没有吃过这些药的——这一世。 看起来只可能是前世用过,于是留下了些模糊记忆。 这还是很好想到的,唯一让她有些迷惑的是,前世的她没有遇到诅咒师这样的事,按道理应该和父母生活很幸福,也没有什么值得焦虑的。 为什么会失眠那么严重去开那些药,还有抑郁相关的药。 而且——梦境里,黄昏中栏杆上手腕刀口不断缓缓溢出血液的画面掠过千沢的脑海,让她神色有些沉凝。 这也是个问题,她前世为什么会在 18 岁自杀。 第83章 ——虽然说是三个人来找千沢,但实际上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他们三个讨论出问题后委托给五条悟一个人来和千沢交谈。 千沢察觉到五条悟进来了,她顺着刚才的动作拿过床头的水杯,没有抬头去看五条悟,只是笑了笑“怎么,硝子刚刚检查了我的身体状况,你要来检查我的心理状况吗?” “对哦,谁让你不肯看心理医生的嘛。” “在知道羂索有那种能力的情况下,再接触不熟悉的心理医生并不是件稳妥的事。” 千沢拿着水杯转过头来,她垂眸注视着水杯杯面,睫毛微微颤了颤,手指也跟着痉挛了下。 而后她叹了口气,没有喝水,直直抬眼望向了五条悟。 没有办法,她试着克制了。 但是只要五条悟一进来她就忍不住要把目光黏在他身上,恨不得看清楚他身上所有的细节。 这是梦境里的后遗症。 千沢很清楚,她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戒断这种反应。 “说起来你喊硝子是名字,杰也是名字,伏黑也是。 为什么只有我是姓?” 五条悟手绕开他之前甩得缠在手上的甜品袋绳子,轻快地把甜品放在了床头,便熟稔地坐在了千沢身边。 千沢明显因为和他距离的拉近眉头舒展了许多。 她还在暗自克制着自己对五条悟的关注,嘴上便无意识吐出漂亮话。 “喊大家都是名字,你是姓的话不也是一种特殊?” 五条悟愣了下,抿了下唇别开头去拆甜品,他刚刚速成的心理书说做心理疏导时要保持一个自然舒心的氛围,最好和平常一样。 于是他拆开喜久福的袋子,先塞进自己嘴里再顺手丢给千沢。 “你昨晚有做梦吗?” 千沢没有回头,她还在和自己的注意力负隅顽抗,伸手接住了他丢来的青团,摇了摇头。 “不,那应该不太能算梦境。” 千沢稍微有些烦躁地拆着青团包装,她一贯灵巧的指尖好像在这个时候打结了一般一直拆不开。 只是听声音她还是很沉静的样子。 “我被宿傩拉进了意识空间。 意识空间的背景是一片深海,虽然不能算梦境,但是这样的外观表现形式应该也是潜意识的一种投射。” “你…” 五条悟先一把抓过了千沢手上的青团三下五除二解开又塞回去。 “我才是来给你做心理疏导的啊,我知道你会分析,但你先别分析。” 千沢这下没有办法避开不看他了,她接过青团,低头是五条悟骨节分明的手,抬头是隔得很近的青年的脸。 这个人终于落进她的视野里,她一直鼓噪不安的心一下安定了下来。 她呼出了口气,笑了笑 “好哦,让伟大的五条悟老师来帮我分析吧。” “梦见深海可能你的意识越来越深入潜意识了。 有些危险哦?” 千沢还在皱着眉嚼青团,闻言舔了舔黏着的唇面, “我要修复我的灵魂的嘛,没办法。” “必须要沉得深一些才能让灵魂得到修复。” “唔…嗯…这样吗?” “我有个点子哦——” “嗯?” “为了防止你之后沉入潜意识难以苏醒的话,要不在现实中给你设置一个锚点?” “锚点?” 千沢重复了遍,微微皱眉看向五条悟。 “对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又遇到上次那样的梦境,或者其他的情况,让你想着干脆就沉下去不醒过来的话,那设置一个锚点吧,让你一想到就会马上想要挣扎着浮出水面那种。” “…好好说话?” 千沢自然是听得懂五条悟的意思的。 只是这个锚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还没没说出的东西的言语外衣,她想知道五条悟真实想说出的那个东西。 可是五条悟难得地,在千沢这样说了之后还在绕圈子。 “你还记得之前在悠仁学校那次吗?我答应过如果你沉下去,我会救你的啦!” 千沢回忆着,点了点头。 只是她眉眼间还是有些疑惑。 她下意识一边回应着五条悟的话一边超前思考着他说这话的原因。 由于实在有些想不出来,她面上有些微的茫然。 因此看起来就是一向聪敏的少女难得有些懵懂地乖乖应答着白发青年的话。 “在说这个锚点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 千沢看了眼五条悟 “很重要的人,非要贴标签的话,大概是重要的友人,同伴,共事者。 嗯…还有恩人。” 千沢顿了顿,五条悟一直犯规地戴着墨镜,让她一直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能看到墨镜下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面,薄唇泛起微微的白。 “如果你有危险的话,我会拼死相救。 如果有什么能让你幸福的话,我大概也会努力去做。” “大概是这样的?” “所以能说了吗?” “嗯…这个锚点呢——” 五条悟像是变魔术前的语气,千沢感觉到了玩笑的意味,于是很配合地跟着弯了弯眼放松地看着青年。 因此当五条悟的话落下来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喜欢你,所以到了那种糟糕的时候,为我活下去吧。” “这是我想到的锚点。” “为你活下去?我不是——等等、” 千沢的逻辑思维正在读取着过往的记忆想要实证她已经在“为了他而活下去”,案例以及论辩的话很快在嘴边组成了论文要被吐出——只是刚刚处理完反驳观点的大脑终于来得及读取五条悟的上半句话。 “为我活下去呀。 你不是说了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吗?” “?不是,我是说上,上一句——算了。” 莫名的恐慌让千沢顿住了自己的问句,她手指明显地颤了下,绿眼快速地微微颤动着,无数转移话题的话在她脑海里飞速翻转让她选择——只是她抉择的速度没有五条悟的话快。 “我喜欢你。” “这是上一句。” 五条悟掰正了她的肩膀,墨镜随着他的低头落下,墨镜砸在她腿上时好像有一场无声的爆炸在她心底炸开。 好像耳朵也被这场无声无息的爆炸震得一瞬耳鸣,隔绝了一切声响。 她梦境里无数次见到过的苍蓝色眼正直直盯着她。 千沢在这双清透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像一片蓝天里的一团云絮。 她手冷得在发抖,五条悟的手就顺着她的肩膀往下,然后一把按住她的手,足够灼烫的掌心如同制服敌人一般按住发冷颤抖的手。 少女的手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被触碰到时下意识弹了下,又很快被直接按下。 男性温热的体温足够慢慢平息少女的颤抖。 很近。 这样的姿势。 五条悟和她都坐在床上,他按着她放在身侧的双手,目光就这样盯着她。 好像都能感知到他喷洒在她额上的吐息。 很近。 但是千沢反而因此不再发冷。 在这种过度的亲密中她反而如鱼遇水放松了很多。 她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是玩笑吗?” “不是。” “和杰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不——不是,我在跟你告白你这家伙就不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了啊?!笨蛋!” “……” 千沢小心地斟酌了会,她想再思考一下,但是五条悟明显等着她开口的模样,于是她纠结了会决定把思考的过程一道说出来。 “我…我其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 好吧,五条悟的目光有点危险,这点略过。 “你应该从和我之前相处里能够知道——” 好吧,他的目光好像更—— “不要用那种杀人的目光看着我了…” “不是拒绝你啦。” 千沢提高了些音量,看着又慢慢降了下去 “我是说,我不太理解这样的情感。” “而且,” 少女一贯是理性的,也没什么正经朋友能够让她在社交中修正她一些不合时宜的理性,不过她好歹能够知道自己这种理性有时候会伤人。 于是她微微斟酌着慢慢道, “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梦境。” “那个梦境给我带来了情感上的惯性,让我会想要关注你,在意你,接近你。 但是这样的亲密究竟是出于梦境恐慌带来的情感后续,还是别的什么情感我现在也难以分别。” “我不是——” 千沢打断了五条悟张嘴想要分辩的话,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明显的小心注意着五条悟的神色。 第84章 “我不是说你特意在这个时候告白有借着我心理惯性上还依赖你的心思。” “我只是想说,这样对你不公平。” 还稍微有些躁动嘴里一直咕哝着想分辩的五条悟一下静了下来,安静地看向少女。 而千沢一直是平静的模样,她的绿眼没有那种过于理智冰封万里的模样,而是像一潭没有被风鼓动的绿潭,沉静的,包容而温和。 “我是不在意以什么情感,什么身份陪在你的身边。 因为我不在意情感类型的区别。 友情也好,恩情也好,亦或是别的什么情感。 我都会遵守我最开始向你说的,你有危险我一定会救你,有什么能让你开心我一定会去做。” “只是我想你应该很在意这个。 我之前注意到了但是没有能够理解,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听到我提到恩情时总有些失望的神色,好像提到友情时也这样。” “这样想来,这种情感的分类对于你是很重要的。 你想要的不是我的友情,也不是我的报恩。 如果现在这个我还因为那种梦境而忍不住亲近你,自己也不能分清自己情感的时候答应你——说起来你是在告白吧?” “………” 五条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拳摁在少女发顶上。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 千沢极有眼色地马上垂眸继续开口,无缝衔接刚才的氛围“对你很不公平。 我想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对我来说,和谁在一起,建立一段恋人关系都是无所谓的,这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只是对象是你的话,我没有办法用这样轻浮的态度对待你。” “恋情对于我是有些麻烦但并非是不能去交换利…” 千沢想说利益,但是她顿住咽下了这个词。 “如果你对我说我成为你的女友会让你高兴,我会这样做。” “你会这样做吗?” 千沢抬起眼,她的绿眼一直很平静,带着点思考到极致后的微微亮光。 很容易让人幻视这是被期待而点亮的眼。 只是望到深处仍然会发现这双眼还是那样平静,如同深潭,只是水面有些不安的轻颤罢了。 “我——” 五条悟呼了口气,他轻轻笑了笑,又捡起了那架掉在千沢腿上的墨镜。 “现在这样说有些狡猾。” “但是我这次告白并不是想要获得你的回应哦。” “嘛,听起来有些像败犬的宣言,但是我想做的确实只有这一点,我想成为你的锚点——” 五条悟快要戴上墨镜时,千沢手又无意识痉挛了下,她动作很快,垂下眼的瞬间手也搭住了五条悟抬起扣上眼镜的手臂上。 “你已经是我的锚点了。” 五条悟动作停住,声音也顿了顿,过了会才继续笑道。 “我没有怀疑这一点哦——” “嘛,之前虽然也有怀疑和纠结的时候,一开始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好像是报恩,因为我救过你,而且是因为没有利益关系主动去救已经失去价值的你,这样让你觉得没有办法还上这份恩情吧。” 千沢低垂着头,白皙的脖颈连着背脊那一条伶仃又漂亮的脊线跟着颤了颤。 她的手指无力地蜷了下。 “后面去英国的时候以为你对我是友情,好像也不是出于相互理解而产生的友情,更像是——总觉得更像是你认为无以为报,一种出于亏欠的情感。” “很在意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过你这家伙太可恨,你是完全不去思考这种事情 的啊!!” “我本来就——” “嘛,不过我是相信你的话啦。” 五条悟打断了千沢的低喃,他手扔开墨镜,扶上千沢的肩膀让少女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我当然知道,只有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 没有墨镜的白发青年苍蓝色的眼笑开,仿佛还和多年前一样,洋溢着骄傲的少年气,带着天才的张扬不羁。 “我可是最强啊——!” “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当然是我的啊!” 千沢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是的” 她轻快地承认了 “虽然严格说来还有我的父——” 然后很快被捂住了嘴 “别扫兴” “……” “正因为知道我对你很重要,所以这个锚点才非我莫属。” “你在梦境里那九十九次轮回已经给你带去了很多痛苦。 你睡着时宿傩又和我说过话。” “唔唔…” “别着急,他虽然说的没什么好话。 不过提到了一点,你差点在最后一次就要放弃求生了。” “我好歹也认识了你这么久。 我猜这次痛苦的经历之后,不管你嘴上怎么说的,其实心里差不多觉得,已经算还清我了吧?那么痛苦的经历,就是你也会觉得,可以了吧?坚持了整整99 次呢。” “你……唔……” 此时仿佛攻守逆转,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眯了眯,颇似少女之前那种理智得无波无澜的模样。 他还是捂着少女的嘴,千沢也不再挣扎,她虽然没这样细想过,但是被五条悟一下点破,她察觉五条悟说的,似乎的确会是她想的。 如果真的还有后面的第 100 次…她应该…察觉少女有些黯淡的眼,五条悟皱了皱眉“喂,我可不是在意第一百次你会不会救我啊!” 他掰正了少女的上身,让少女好好地看着他的眼。 “我在意的是,第一百次你还会不会愿意活下去。” “羂索那个家伙之后还会对你的精神发起攻击。 我当然会努力守护好你这边——只是我大概能感觉到,你和他有一些其他力量层次的对决,我好像有些接触不到,嘛,问你也没用,那些力量碰到你就会消失,就像你之前日记上的文字一样。 所以,如果我还没来得及来救你。 这次请坚持到第一百次吧” “这次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 五条悟顿了下,他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轻快地挑起笑来。 “有个家伙还等着你答应他的告白。” 千沢有些茫然地看着五条悟无比认真的眼,她忍不住有些神游。 让最强之人承认脆弱,让求死之人向生。 真的有这种情感存在吗? “不过是第一百次…” 千沢微微闭眼,在她闭眼的这一瞬,黄昏血色,漫卷的肉块和血色的眼珠一同在她脑海中飘摇而过,她的太阳穴仿佛有长针刺进搅得连牙根都跟着痛起来。 不过一息她又睁开了眼。 “不过一百次。 我答应你。” ==================== # 第八卷 :真相、幸福,择一弃一共15章 ==================== 第79章 百梦千转.1 =========================== “所以,你把我之前的日记给羂索了对吧?” 千沢沉吟着 “这是对的。” 五条悟以为她在说他的举动,正要说什么又听到少女继续开口“我…前…之前的记忆里的确有些让我恐惧的东西,他以此为突破口是对的。” 五条悟:……他便合上了刚刚张开的嘴。 “不过” 千沢抬起头看了眼五条悟,又掠过他往空无一人的门外看了眼。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之后不会和他单独会面,我会做到的。 而不能实际接触的话,他到底要以什么媒介来将恐惧植入我的灵魂也是值得思考的。” “有想法了吗?” 五条悟抻了抻肩背,松展筋骨后干脆靠在了床头支着头看着少女。 “…我想不到。” 千沢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在那些记忆上面我一直是…像是被什么存在特意遮掩着不让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唔…但不管这些,羂索想摧毁我的灵魂,结果还是要给我体内的宿傩让位。 因此你之后不给我咒力应该就可以了,宿傩用我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千沢指的是宿傩用她的无咒力身躯不能发挥出什么力量,难以造成破坏。 五条悟已经习惯了她说话总是直接跳到结果的形式,于是只是不明显地弯了弯眼,点点头。 “而羂索看着很厉害的样子,但是除去他的脑子,武力方面他能拿的出手的应该就他和里梅还有那几个咒灵,可能诅咒师或者咒术师那边他控制了些人——” 千沢一边思考一边说着,突然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五条悟也微微立身起来。 他眯了眯眼,看到少女顿了几秒立刻转过头快速冲他道, “你去让人看看伏黑惠,虎杖,禅院双子还有京都和东京高专年轻一辈里有没有被控制的。” 第85章 “嘶…等等。” 千沢有些心烦地按了下太阳穴, “他这种药物控制的话应该没有咒力残秽。” 她喃喃低语了阵,才继续抬头快速道, “如果要控制高专里的学生应该还是会用些办法诱骗出去。 查一查高专出入记录和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可疑的学生都——” 千沢顿了顿,想到五条悟的身份并不好做这件事,于是她快速改口“——告诉我,我去派人守着。” “伏黑甚尔那边的人?” 千沢瞄了他一眼 “我自己有别的人。” 说着她又恢复了那种沉吟的状态, “没事的,查一下高专不正常的出入就可以了,嗯…我有几个线人,你那边先查一下,明天晚上我让他们和你对一对,他们会把问题汇报给我的。” “还是很简单的——” 下完结论,少女吐了口气,和方才五条悟一样伸了伸懒腰,她伸懒腰时身体后仰了些,在她的手快要按上酸痛的脖颈要揉一揉时,有只手比她更熟练,更快速地伸了过来,准确按上了她酸软的肌肉。 千沢明显僵了下,她睫毛颤了颤,但没有制止。 她似乎是在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感受着这种有意识的,身体接触的感觉,这让她的眼里也有些微妙的好奇。 实际上五条悟比她还要僵硬。 手比脑子更快伸过去帮少女按摩脖子,反应过来时却因为手指间温软的触感而搞得关节僵硬。 少女的皮肤和她的心性相反,柔软光滑,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有些绒发扫过他的手背,毛绒绒的,有些痒。 “咳…简单?羂索布置会这样简单吗?” 这听起来是完全质疑的话,但是千沢没有生气,反而愉快地笑了笑。 “你怎么和伏黑老板一样有这样的想法啊。” 下意识重复了之前伏黑甚尔质疑他的话的五条悟:………不过千沢很快略过了这点“我的确想不出羂索最终是什么手段。 但是羂索这样的人也会走闲棋呀。” “嗯…” 千沢想了想,打了个比方 “就像将棋里,最终厮杀定胜负的是残局,各路战术战法也更多在残局中施展。 而到达残局之前也要经过一段没有什么意思的棋子置换,让双方迅速消耗资源步入残局。” “现在我、我们和羂索就是这样。 如果开局和中局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博弈也度过不了的话。 连残局的入门票都拿不到呢。” 千沢眯眼笑了笑。 “你这家伙,似乎很喜欢这种博弈的感觉啊。” 千沢爽快地点了点头,顺着点头的动作便脱离了五条悟的手,她掏出工作手机开始布置, “是的,这种走在危险的钢丝上面,几乎堵上所有资源一无所有的感觉,让我有些兴奋。” “虽然我只有在筹谋的时候,能够还有这份闲心时才这样…” “不过或许死亡的危险都会带给人这种感觉吧。” 五条悟愣了下,失去依凭的手在空中虚虚握了下,过了会他垂下眸。 长长的眼睫掩盖住的是久远的回忆,那是星浆体那次,筵山麓,死亡鼓动起的剧烈的心跳声。 少女发丝擦过他的脸时好像带起了硝烟的味道,连他也恍惚听到了,子弹闷闷在枪管中炸响的声音。 他后知后觉感到了危险,那危险不是生死的危险,而是那颗无声无息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跳在濒死间激烈得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背德的,控制不住的心跳仿佛是比死亡还深的深渊。 那便是一切伊始。 ————之后的几天千沢都没有出门,这个一直像流浪猫一样行踪不定的人,现在好像终于安安分分舔干净了皮毛,干干净净地呆在五条悟的公寓里,遵守着她的承诺,不再为了追求真相去做些危险的事。 她具体怎么想的五条悟也不清楚,他知道自己问少女一定会诚实告诉他。 只是一直避着自己那段失落记忆的少女无数次在有线索时也不向他谈起,五条悟便没有再问的打算。 现在五条悟在外面做她的手足,去接管她的耳目,拔出羂索的布置,千沢就在公寓里远程接收着信息。 而五条悟一回来推开千沢客卧门就会看到少女穿着宽大舒适的家居服,戴着眼镜盘腿坐在床上。 电脑屏幕在她镜片上反着变幻的流光,卧室里劈里啪啦全是敲键盘清脆的声音。 千沢手速很快,抿着唇,镜片后的眼不时危险地眯着,很认真。 五条悟心里莫名一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挑起些笑意。 高专里的确有几个被羂索那边诱导了的,大部分都是些世家的边缘子弟,唯一一个稍微中心一些的学生就是京都那边的机械丸,不过都提前被他们这边阻拦下来了。 总体还是很顺利。 “羂索那边应该也很顺利。” 千沢推了推眼镜。 她并没有近视,只是戴着防蓝光的镜片,看起来要比平时更学生气一些。 “从最近他的陷阱布置频率来看,应该快了吧。” 什么快了,两个人心知肚明。 他们好像都默默等着,暗中的敌人骤然亮出爪牙的时候。 或生或死,一起面对。 千沢的屏幕上亮着她的耳目提供给她的数据,她鼠标光标犹豫地在 spss 上停了会,最终还是放弃把数据导入分析,只是脑袋里凭感觉想了下。 “感觉就这两天了吧,我们就会知道他的最终杀招是什么了。” “怕吗?” 五条悟走过去自然地揉了揉少女发顶,而千沢只是注意扣着自己鼻梁上的蓝光眼镜不让它落下,顺着五条悟的力道朝他那儿倾了倾身。 “我在梦境里都遇到过那么多次恐怖的事情了——” “怕。” 拉长的尾音被最后一声诚实的叹息截住。 她微微垂下眼 “我很有些怕那段我不清楚的记忆,它就像一段迷雾笼罩着的路,里面布满了陷阱,而我马上要被人拉着往里拽。” 五条悟摸着少女发丝的手顿了顿,听到她继续道,声音带了些笑。 “不过,我最最最恐惧的存在现在就在我身边,而且这几天天天呆在我身边,想来这种恐惧也微不足道了吧?” 五条悟愣了下,过了会反应过来笑开 “很荣幸成为你戒断恐惧的良药哦?” 不知道是哪句逗乐了他,五条悟眉眼带起轻快的笑意,墨镜下的蓝眼也弯弯。 “我感觉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诶——是跟五条老师学 的吗——?” “哇、” “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人是怎么想当一个东大生的老师的啊——” “嗯、??” “某个东大生先从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高专老师床上下来再说这话吧?” “嘶——听起来好糟糕,五条君好像说了很糟糕的话诶、” “像那种把学生拐到床上的不良老师,诶——” 少女逼真地模仿着嫌弃的嘘声。 “??刚刚谁说不是我的学生的?” “这不会是某个学生自己脑袋里都是黄色废料才这样揣测高洁的老师的品行吧。” “五条老师先把手从我头发上拿开再cos 一位高洁的せんせい(老师)吧、” 五条悟顿了下 “不要” “?” 在千沢没有反应过来时,青年突然像恶作剧的小学生一样骤然把手塞进她后脖颈处的衣领里,少女下意识瑟缩了下,却没有感觉到意料中的冰凉温度,她愣了下,直到青年把手拿开她才反应过来—— “你…你刚刚是不是吃了草莓大福没洗手——奶油——该死的、” “居然偷吃!” “喂这是你的关注点吗?!” 在少女提着沾着奶油的后衣领奔向洗手间时,她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暗了暗,最终屏幕熄灭,上面最后的画面是她模型运行的结果。 数据分析,离羂索下一次谋划到来还有一天左右。 离第一百次梦境到来还有 37 小时。 第80章 百梦千转.2 =========================== 不知是不是响应什么糟糕的预兆,原本还晴空万里的东京在第二天就霎时转雨。 起初是灰蒙蒙绵延开的阴云,湿气像沾水的厚棉絮,仿佛拖着所有东西往下,空中便是这湿气一拧,下起薄薄小雨。 只是天上的云越来越黑,从浅灰色不断涂上更多的阴影,风也逐渐大了起来,让人不会不怀疑,等到黑云遮天时,必然有一场惊人的狂风骤雨。 带着湿意的冷风一卷,地上的落叶簌簌卷动滚走,穿着黑 t蹲在房檐下的男人手中的烟头火也跟着一熄。 男人啧了声,把烟甩到地上脚尖碾了碾,还想从裤兜里再掏一根出来,就听到身后少年的声音。 第86章 “大叔、你要不进来坐?” 粉发少年脖子上还缠着绷带,他挠了挠头,笑容清爽“外面看起来要下雨了,等下你淋湿再进来伏黑又要再拖一遍地——” 只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不自觉的天然黑。 而他话里的伏黑在他话音刚落地时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伏黑惠没有看虎杖,只是道“你才应该进去,你之前伤没好又踩着某人带进来的水泊摔得伤口撕裂了,你先进去休息。” 伏黑惠之前是看到了千沢和那个青年交易吃下宿傩手指的场景的,大概也知道虎杖悠仁现在有多金贵,能够逼得千沢生生吃下诅咒之王的手指。 因此昨天下雨伏黑甚尔在屋门口阶梯上淋了好一会雨,他本来是没有二话的,只是这家伙每次进来又不好好换鞋擦擦衣服,带进来的雨水把虎杖弄摔了,伏黑惠就有些意见了。 看到虎杖摔倒时,伏黑惠瞳孔一下缩紧,生怕他一下后脑勺着地出了什么问题,千沢那边又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伏黑惠拍了拍虎杖的肩膀,粉发少年大概也知道这是这对父子可能有些别的什么话,于是笑着嗯了声,目光最后在蹲在阶梯上的男人身上顿了下,才不自觉皱了皱眉走进房门。 “喂,可以了吧,你从那天回来就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了。 以前你可是一直嫌贵不会买这种东西的啊。” 伏黑惠扫了眼蹲在阶梯上的伏黑甚尔,那一级阶梯还余着早上的雨水,而且他也不太想和那家伙蹲在一起,他目光顿在一旁花坛干燥的边缘上,脚一点就坐在了花坛边, “天天在门口蹲着,你想去就去啊。” “你在纠结什么?” 伏黑惠拧了拧眉,指节刮了下眉心。 明明没有说明是想去哪儿,偏偏在场的两个人都意会了。 “我要保护你们这些臭小鬼啊——” 伏黑甚尔像往常一样拖长了声音,或许是刚刚抽过烟的缘故,听起来总有些干哑。 “哈” 熟知自己老爹品性的伏黑惠没有相信,这或许是理由,但肯定不是全部的理由, “千那边,你不去帮忙吗?禅院结月告诉了我些事情,她那边应该马上会遇到很难应付的事。” “你这小鬼,敬称呢?” 听到伏黑的话,伏黑甚尔下意识先注意到的是 “千” 的称呼,他拧了下眉,这才第一次撇过头看向伏黑惠,顿了下“你既然自己都知道了,怎么没像之前一样非要说跟在她后面了?” 伏黑惠垂眸,直睫便落下薄薄的一层阴影,覆在少年清亮的绿眼上。 他语声倒是干脆的 “我不想像虎杖一样啊。” “能让她都觉得难应付的场合,我去更多是可能被抓起来作为威胁她的筹码吧。” 说着他像是从思绪中回神,抬起头来,回望向伏黑甚尔,两双相似的绿眼目光碰撞,一双清澈明亮,理所当然。 一双晦涩轻佻,像蒙着烟。 “我又不是那种看到危险非要往里面冲的笨蛋啊。” 伏黑惠的声音一下顿住,他有些惊讶地看到面前的男人脸上一下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他还想细看,外面却骤然炸开一道雷声,他下意识往外看去,再收回目光时,伏黑甚尔已经转过了头,脸全然罩在屋檐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雨下了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手里的烟终于点燃,缭缭绕绕飘在雨雾里。 看不分明。 ——雨下起来时,千沢正在窗台旁的案边伏案写着东西,在雨下下来的一瞬,她若有所觉般地抬头,黑框眼镜滑下的一瞬,银亮的雨丝如同流星在她的绿眼中划过,然后打在纱窗上。 细细绵绵的凉意从窗缝口浸入,千沢抿了抿唇,她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 “走了吗?” “走吧。” 千沢放下笔,她动作并不匆忙,甚至很平缓,把五条悟之前丢过来罩在她膝盖上的毛毯叠好拿开,而后手抚上肩头,拂了拂,好像她的肩头有个什么透明的,看不见的东西。 她嗓音压低,夹杂在雨声中有些模糊。 “……可以了……” 感受到肩头并不分明的重量离开,少女轻轻笑了笑,没有再看,起身走向门口,白发青年正倚在门框上, “不再多穿一件?” “不用了——与其让我穿厚衣服,不如五条君你记得带一把伞。” “啊?啊……不就是上次我开了无下限忘记给你带伞了吗?” “毕竟也要体谅下到现在都没学会无下限的可怜学生啊。” “你学会了那才是有问题了、!” 语声渐渐远去。 窗台外,檐下的雨珠啪地砸在了戴着黑色雨衣兜帽的男人头上,随着他走出檐下,第一声清脆的雨碎声后,细细密密的雨珠砸在雨衣披风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兜帽下是比雨帘更苍白的青年,他在雨中往前走,伸出了一只手,一只透明的咒灵在他的手指上显现。 一直被少女装作看不见默许跟在身边的咒灵第一次得到了遣返的话。 “不需要我吗……?” 话音也被雨珠砸断,此后便是被雨珠连带着砸入泥土中的,湿润的沉默,在沉默中腐烂,无声无息。 只有细密的雨声还在继续。 ——五条悟和千沢走在雨中,只有千沢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由于五条悟有无下限防雨,他公寓里一直没备过什么伞,只是有次去接千沢时,把少女都引入了雨中了,面临着少女迷茫又诧异的目光,他才紧急跑去便利店拿了把最常见的透明伞,此后这也是他公寓里唯一的伞。 少女撑着伞走在前面,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慢慢跟在后面。 东京这场雨实在有些大,细细密密的雨绵延不绝,举目望去只能看到满天都是灰蒙蒙的雨幕,好像天地被一重重灰色的雨纱笼罩住。 郊区,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望去就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弥漫的水汽让人眼都只能看到灰白的水烟。 这样的能见度对于本身有六眼的五条悟是不成问题的,千沢的可见范围也只有身前几米,不过她走得很坚定。 好像她眼里是一片清晰的地图。 “是这儿吗?” “对” 千沢顿了顿 “羂索之前的写字楼和试验室都废弃了,我顺着他投资那家公司查到了他的账户,又查了下他投资的其他企业和名下资产,他做得很干净,上次之后那些基本上都切割干净了。 现在就应该只有这个地方了。” 千沢一口气说完,或许深秋的雨是有些冷,她呼出气时好像都蒸腾起了白烟,朦朦胧胧的“他应该也在等我们吧。” 五条悟没有再问 “一定要去吗” “为什么要去” 之类的话,他们之间的对弈本就是你死我活,一方无论是信息还是资源上掌握了先机,就一定要趁早,赶尽杀绝。 不管那是不是对面计划的轨道,都要,剿灭残局前的所有棋子。 来到最后的残局,才能互相搏杀。 不知走了多久,五条悟的公寓本就是在郊区,而这里已经称不上郊区了,更应该叫做野外。 柏油路在这里好像就废弃了,尽头是一片断面,被树林的湿润的泥土掩盖,重重的林木显示着面前应该是一片森林。 雨线如同白雾,让这片森林都朦朦胧胧,像蒸腾起了不详的白烟,只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墨绿色的,深深的勾线。 泥土和树木的湿香馥郁而来。 而止住千沢步伐的不是这片森林,不是断头路,也不是朦朦胧胧的雨雾。 她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灰蒙蒙的雨雾中,身后随她站着位白发青年。 面前是一把伫立在断头路与森林间的十字架。 十字架下积了淡淡的血水,顺着木架不断滑下浓郁的血液,又不断稀释在雨水中。 高耸出林的十字架在雨雾中朦朦胧胧,只依稀能够看到上面绑着个人。 千沢若有所觉地抬了抬伞,抬头望去。 那人全身尽湿,脸色苍白,黑发耷在额上,一双眼湿淋淋的。 他在笑。 察觉这点时,从那个人脖颈处落下的血滴刚好砸在了千沢眼睑上,又顺着她的左眼下滑出一条血泪。 雨雾中,撑着伞的少女神色茫然了一瞬。 她下意识念出被绑在十字架上青年的名字, “羂索…” 与此同时,仿佛一切放慢,五条悟神情一变,他猛地扑身向前想要一把抓住目光怔怔的少女,却被骤然出现在身前的黑色帐隔绝,视野的最后是他忍不住顺着少女怔然的目光向上,瞳孔紧缩。 在十字架之上,被绑着的青年笑着把木锥扎进了自己脖颈中。 第87章 清冷灰蒙的雨幕里骤然下了一场滚烫的血雨。 反应不及的少女被淋了一身血,还抬着头目光怔然地流下不属于自己的血泪。 第81章 百梦千转.3 =========================== “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啊。” 雨小了些,在树林里下着绵绵的阴雨。 里梅踩着升空的冰棱,皱着眉划开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青年的额头,带着几分嫌弃的熟练,把里面的大脑组织取出来。 本来不应该开口的肉团组织居然发出了雌雄难辨的轻笑声“这也是没办法的嘛,马上就可以复活宿傩了哦?” 听到这儿,里梅的眉才舒展了些,他捧着这块大脑,脚下的冰棱跟随心意下落,他来到地面上早已准备好的新的青年躯体面前,指尖在那个青年额头一滑,头骨额前便齐整地裂开。 他手上一边熟练地为羂索的大脑转嫁着新的躯体,一边目光忍不住瞥向一旁紧闭眼沉睡的少女。 他方才藏在深林里,非人的视野能够清晰看到之前发生的一切。 有如置换一般,在羂索把木刺钉入自己的脖子里,彻底造成他躯体死亡的那一瞬,少女也莫名身体一软,一下昏睡了过去。 里梅的目光在黑发少女苍白的脸上顿了顿,就是这个家伙,让他们东躲西藏了十多年。 “你的计划有用吗?这次宿傩大人不能苏醒过来的话,我不会像上次一样留你一命了。” 被缝好额上裂口的苍白青年睫毛颤了颤,然后一瞬睁开了笑眼。 他起身时躯体动作还有些不自然。 但是羂索也没有时间去适应新的身体。 他知道里梅提的是上次迷晕少女,却险些导致宿傩和她一起灵魂破碎的事。 “这次肯定没问题了哦?因为这次,” “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千沢之前梳理出的羂索计划轨迹是正确的。 羂索想做的,便是夺取她的身体,然后利用她的肉体以及天生术式,改造为完全的咒力转换器。 将咒力转化为符合世界法则的正能量。 实现世界的升维。 只是这个计划施展开,又需要补充许多细节。 一方面他一直面临着千沢的围剿,以及五条悟那边的封锁,这就导致他手上可用的资源实在太少,以至于后面被逼得去学着在人类世界进行投资,努力收集着一切资源。 羂索能够用的最大的资源,还是宿傩。 包括了宿傩忠心耿耿的手下、以及宿傩本身。 他用自己丰富的咒力运用过往劝服了里梅与他合作,承诺一定会复活宿傩。 他当然会复活宿傩。 羂索在和里梅定下束缚时,掩映在阴影中的唇无声笑了笑。 如何夺取长岛千沢的躯体。 这是羂索曾经困扰了许久的议题,直到想到宿傩,他才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是的,宿傩。 这个诅咒之王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夺取少女躯体的工具。 哪怕立下了束缚,宿傩在他的眼中也像是手术中撬开病人表面皮肤的镊子。 撬开皮肤的镊子。 羂索觉得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比喻。 他想要夺取这一副神明创造的躯体,就需要用镊子撬开躯体的外壳,先把里面的灵魂融化倒出来,然后只留下一副干干净净的,纯粹的躯体。 因此一开始他设计让少女的躯体里塞入宿傩。 这一面是限制着这位过分强大的诅咒之王,为他准备了一间简直不能更适合的牢房。 一面也是消耗少女灵魂的工具,同时还能用这件事去驱使里梅为他干活。 一个身体里不能容纳两个灵魂,只有当少女灵魂破碎,宿傩才能在这个躯体中夺取掌控权,因此宿傩自己就会去清除牢房里的狱友,想办法让少女的灵魂碎掉。 而只有宿傩肯定是不行的,他也在不断做着尝试要粉碎着少女的灵魂。 在里梅的眼里,他看起来大概就是正在为了宿傩夺取这具身体而努力吧。 怎么……这么巧呢。 他都快笑出来了。 不过第一次通过诱导恐惧循环梦境,那个家伙居然还没崩溃。 倒真有些坚强。 怎么说,羂索是有些欣赏、或者说喜欢这样的灵魂的。 他并非人类,不太好概括自己的感情,但真要说的话,感觉就像遇到了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里的漂亮眼珠,看见会心喜,但是也不妨碍他把这眼珠取出来为了更重要的计划碾碎。 究竟怎么才能让她绝望,才能让她灵魂撕开一道裂口,让宿傩从中钻出来,彻底压下她在这具身体里的自我意识?这个议题,终于在五条悟将那本日记甩给他时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深林尽头,这似乎是一栋废弃的教堂。 类似于圣弥厄尔教堂一样,是一栋惨白的两层哥特式教堂。 坐落在森林深处。 只是不知怎么的,二楼大半房顶被掀开露出一大块敞着的豁口。 墙壁也破破落落的,缠绕了重重阴湿的藤蔓。 刚刚换好躯体的羂索正踩在里梅的冰上,抱着少女的躯体,和里梅快速朝那个教堂二楼的豁口而去。 “那个帐拖不了五条悟多久,等会他追过来怎么办?” 限制住五条悟的时间短得不足以他们二人迅速逃离,更别谈他的六眼追踪咒力残秽的能力几乎会把他们的行踪像标记在地图上一样清晰。 “啧” 里梅狠狠剜了眼沉睡的少女,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提前围着这里开了反制传送的帐,也不至于……” 帐更像是用咒力作为等价交换的结界,就像羂索之前抓来禅院家的咒术师,又设计让炳的人自相残杀,在自己控制下的加茂家也暗中下了交换术式,用加茂家和禅院家几乎全部的咒术师和圈养咒灵的生命和咒力作为交换限制五条悟一段时间。 不过,同样设置帐,阵营里拥有无限咒力的五条悟的一方提前准备好一个反制传送的帐似乎更为容易些。 白发的少年蹙着眉,想到五条悟的能力似乎让他有些烦躁。 羂索却轻轻笑了笑 “马上宿傩就会复活了,难道你觉得宿傩打不过五条悟吗?” 里梅眉眼很快舒展开 “怎么可能!” 复活宿傩…那是最后一步。 ——虽然这样说着,他们还是行路匆匆,在教堂二楼,那块还有着穹顶笼罩的干燥空间里,正放置着之前寄存在禅院家的宿傩受肉躯体。 宿傩受肉的躯体是特殊,但也不算难找,除了虎杖之外羂索早已准备了很多个。 里梅不会允许宿傩之后还呆在少女那个天生无咒力牢笼一样的躯体里,羂索也需要宿傩从这个躯体里移出,于是—— “该醒过来了吧,宿傩。” 被放置在破旧铁架床上的少女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睁开眼,那是陌生的红曈,冷漠得非人的颜色。 咒纹随着少女的苏醒慢慢蔓延上少女干净的面颊。 陌生的少女裂开笑 “哟,里梅。 好久不见。” —— “你是怎么把那个家伙弄沉睡的?” 在宿傩提出这个问题时羂索微不可察地蹙眉,他虽然和里梅说时轻松,但是限制住五条悟的帐并不能撑太久——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身体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不是很嫌弃这个没有咒力的身体吗?” “仪式也准备好了,你换过去——” “然后你接手这具身体?” 羂索的手术刀已经逼近了少女的额头,红眼少女毫无畏惧地抬起头来,刀锋在额前擦出一道血线。 拿着手术刀的青年一下顿住。 不太对。 “是啊。” 羂索语气轻松地开口,他的目光在宿傩额上落下的血珠上凝了会,又偏开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给你换个身体,你把她给我。”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醒后的宿傩和羂索微妙的对峙气场,里梅眯了眯眼,朝羂索逼近了些。 “哦——可是我不想换了。” 羂索一瞬瞳孔微缩,又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 只是笑起来时似乎也有些危险,里梅若有所觉,神情一凛,冰棱已经支在了羂索太阳穴上。 而羂索好像还没有察觉一般, “五条悟马上就要来了哦?如果不换的话,我,还有不能使用咒力的你,我们都会死在他手里哦?” “嘛” 宿傩啧了声 “我在这个身体里也算有免死金牌了吧。” 说着他突然一瞬逼近羂索垂下的脸,少女混血的眉眼闪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好奇又有些天真的光芒,瞳孔微张。 “这样,不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那家伙沉睡的,我说不定在六眼来时保你一命。” 第88章 羂索嘴角动了动,他握紧了手术刀,眼神冷漠。 “他真来了,不会放过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就、交换吧——” 冷光一闪的同时,冰棱也骤然炸开,手术刀翻飞折射晃眼的日光,森森寒气中碎开的冰棱,飞溅滚烫的人类的血,和红曈下染血的笑。 “里梅——你家主人不交换身体的话,他也会死在六眼手里——” 在冰棱犹豫的一瞬,手术刀利落扎在上一秒少女喉管停留的地方。 刚刚一个翻滚躲开刀光的少女撩开额发,无所谓地笑了笑“诶——和那个家伙一起下地狱吗?我还蛮期待啊。” “为什么——” 不肯交换?从额上不断滚下血珠的少女,在一片血色中睁大血色的眼睛,她,或者说他,笑了笑,像是好奇,又像是疑惑, “你不会以为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全部术式吧?” “羂索,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我吧。” 红眼的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眼里闪动着恶意。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冰棱已经扎进了方才羂索站立的地方。 羂索操控着才更换不久的身体飞身躲开,蹙了蹙眉。 “等你换进这个身体里面。 她可能还不能分解我,不过如果是你这种活了千年的老油条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分解出我的咒力构成让我彻底消失啊。 你以为我在她身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难道——你以为她不会让我知道这些吗?” 想起刻意透露信息的少女,宿傩顿了顿, “不对,你应该也不会那么快杀死我吧。 估计要等利用完我,等我和六眼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分解我作为你的能量来源。” “一箭多雕,六眼没了,我也没了,那个家伙也没了,一切威胁被你清除干净了,你还获得了个能量中转器,和我提供的一大笔能量。” “真不错。 如果不是她告诉我的话,我估计也想不到,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真脏啊。” “不如你告诉我你怎么让她沉睡的,这样我不马上杀死你。” 听出了宿傩的言下之意,一直神情冷漠的青年也忍不住笑了笑“等我说完后再杀死我吗?” 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层层雨幕中,从那个教堂穹顶的豁口处突然射来了一道蓝白色的咒力,在青年侧头躲过的一瞬,炸开在室内。 承重墙裂开,骤然房体摇晃,仅剩的房顶摇摇晃晃落下碎石。 “啧,那个六眼完全不怜香惜玉吗?” 被千沢刻意抽干咒力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身体的宿傩站在摇摇晃晃的地面上啐了口,瞥了眼里梅,在教堂轰然倒塌的前一瞬,他张开手臂,任里梅骤然穿刺而来抱起他逃出了教堂。 教堂外,雨幕里立着个白发青年。 眼罩脱落下,只有一双苍蓝色的眼,无悲无喜,就这样看着他们。 宿傩突然理解了羂索刚才说他们一定会死在六眼手里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扬起恶意的笑,想用这个身体给五条悟打个招呼,教堂的废墟里突然走出一个人。 羂索从重重的烟尘里走出来,咳了两声,像是在笑,又看不分明。 悬在空中的五条悟目光转落在了又换了个躯体的青年上。 目光平静得可怖。 宿傩毫不怀疑这个家伙下一秒就会用刚刚那招射杀走出来的羂索。 杀意似乎让雨丝都凝固。 在场四个人都毫不怀疑羂索下一秒的死亡。 只是羂索突兀地抬起头来。 目光既没有看五条悟,也没有落在宿傩身上。 他好像隔着白烟雨幕,望向了另一个不在此处的家伙。 “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沉睡吗?” “时间应该快到了…” “真相——在这儿。” 第82章 百梦千转.4 =========================== 随着语音落下的是一本有些眼熟的日记本,那熟悉的牛皮本在空中晃荡落下时页面翻飞,露出那些触目惊心的涂黑墨迹,映入五条悟微微缩紧的苍蓝色眼眸中。 他原本已经冲向羂索的咒力便慢了一步。 漫天的墨光更快地从那页面中流出。 只有一瞬,落在地上的日记本迅速翻飞,曾经被女孩稚拙的笔触全部涂黑的墨色流到了空中,转眼便遮天盖日。 墨色遮天,而墨色中又仿佛晃动着活物一般的绚烂色彩。 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恢复意识时,在所有人意识中首先传来的是一句叹息一样的声音。 [你欺骗了我。 ]奇怪的,好像听不出男女甚至物种的声音,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这个声音,但是似乎只有【声音】中的信息是无比清楚地传入脑海的,再回忆,居然完全想不起【声音】的模样。 五条悟很快反应了过来,猛然抬头看去。 什么都没有。 又好像什么都有。 在他的眼里,这里似乎是重重的光幕围绕着的空间,那些轻薄的光幕泛着浅淡的光,光晕染得格外模糊,让人看不出轮廓,这些光仿佛是活的一般,如同呼吸一样,光幕鼓动着,在鼓动的同时又流变着色彩。 他似乎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光晕组成的人形,而就是六眼都难以辨别这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似乎理解了什么,目光便扫过同样被传进来的几个人,最后定在中央的羂索身上。 无疑羂索是被质问的对象,只是他好像丝毫没有被这种可怖的超维存在质问的自觉,脸上还是那样轻慢的笑容。 “不是您给我的权能吗?” “我只能说是利用了您,怎么能说欺骗了您呢?” “毕竟,谁能欺骗规则呢?” 羂索的话音落下,空间内骤然蔓延起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场的几位都是咒术届当世的强者,他们的能力无疑能让他们清楚此刻把他们拖进这个空间的,是一种有异于咒力的,格外陌生又强大得让人反抗之心都生不出的能量。 比起说能量,果然羂索的话能更好概括。 那是——规则。 五条悟微微垂眸,他想起千沢刻意拒绝了伏黑甚尔以及夏油杰跟来的暗示,只让他一起跟来。 估计也是怕遇到这样的场景吧。 这已经不是他们世界的能量能掌握的范畴了,只有世界力量最顶端,超维得稍微能够看到世界真相的五条悟才被千沢勉强接受他跟来的要求——实际上也是作为那次告白后的附加要求。 “喂,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大大咧咧开口的是宿傩,在意识空间里他倒不是千沢的少女模样了,而是在千沢意识空间里粉发青年的样子,脸上的咒纹之上,丹凤眼挑着狂肆的意味。 毕竟是咒灵,知道前方强大,也会张狂如初的家伙。 出人意料的,那个【规则】一样的存在却好像很好脾气一样拖长声音开口解释,不过拖长声音或许更多是他们的感官自己赋予的感知。 [我曾经为了平衡一份因果,和这位羂索先生交换了一份权能。 ]莫名很礼貌的感觉,似乎能够幻视一位温文尔雅的英伦绅士。 [凭借这份权能,他可以获取这个世界本无法解读的、在规则上就会被隐藏起的信息。 ][只是那些信息虽然超维,但是实际上只与我那位故友有关,加上平衡的也正是故友和羂索先生之间的因果,于是我当初应许了他获取这份权能。 ][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羂索先生刚才在你们眼前解读了那些信息。 ] “只是解读信息?就把我们拉到了这个空间里?” 一直沉默的里梅带着怀疑的神色,有些警惕地开口。 [嗯?空间——?]似乎是有些疑惑的语调。 像是停滞了一两秒好像在理解这句话。 [并不是空间,][而是时间。 ][你们身处在那个笔记本落地的那一秒里。 ]——[唔…或许要让你们理解所谓【并非此世的信息】的确会有些困难。 实际上我的语言也不知是否能够很好翻译成你们世界可以理解的讯息…不过可能羂索先生现在稍微有些感触了吧。 信息被展开的时候并非是你们所想的,听到一句话,或者看到一段文字那样。 ][该怎么比喻呢……][果然这样说会好一些吧,就像一滴水珠落在了纸面上,虽然说起来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作为纸面上的笔画来说却会是观测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在水珠轧过来时,会好像被信息包裹了一样。 ][就是这样的,因此羂索先生在你们面前展开信息时,观测到信息的你们就不可避免地被这颗水珠轧过来了。 而唯一拥有权能解读这类信息的只有羂索先生。 如果不是我现在到来,挡住了即将涌入你们大脑的信息的话,可能你们就已经丧失理性直到人格解体了吧。 第89章 ][说起来,羂索先生,你又给我带来了很麻烦的事情啊。 ]明明是身为更高维的规则,被利用来对付敌人。 那个声音却还是温柔无奈的,由于太过于温柔如水,反而在空旷无边的空间内,显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真要比喻的话,就好像一个机器人试图模拟着人类的举止。 由于没有触碰到反应的程序,所以能够温温柔柔的,漠然得毫不关心。 “又?” 五条悟突兀开口,他想起了这个存在到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你骗了我。” 可说了这么久,都只是说羂索怎么利用祂的权能的。 羂索、骗了祂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祂无形无色,声音也是模糊得让人不能确定存在的,五条悟莫名觉得好像祂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的,我来一是为了拦住不属于此世的信息冲向你们。 二原本是来回收契约的,没想到契约没有回收到,反而又搞砸了事情。 ]听起来好像是有些无奈头痛的声音。 五条悟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什么事情?” 让这样的存在都感觉到头痛。 [我替你们挡住了你们不应该接收的信息,但是另一个人并不应该接受的信息我没有能够拦住。 ]五条悟瞳孔缩了缩,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抬头——可那道声音却已带着点平静的笑意道[好了,时间到了。 是时候返回现世了,各位——] “等等——” 随着五条悟喊出声,那种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更明晰了。 分不出是声音还是只是一道讯息,轻轻地滑过五条悟的脑海,像一道隐晦微妙的目光。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讯息已经轻轻流过了他的脑海,水过无痕。 【五条君,出去便杀死羂索吧。 】?【这样她也能快点出来】什么? “等等——” 却已不容他再呼唤,斑斓的流动的墨色骤然朝五条悟苍蓝色的眼涌来。 不过眼一闭一睁。 雨后冷湿的风吹起青年的刘海。 被雨沾湿的林木和泥土清冷的气息涌入鼻腔。 五条悟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自己方才已经凝起咒力的指尖,以及指尖正对着的,额上一横疤,正在对他微笑的青年。 第83章 百转千梦.5 =========================== “所以这便是一切故事的开端吗?” 千沢盘腿坐着,仰着头。 她身下便是那个带来了诸多争端的牛皮日记本,只是那个日记本有如童话中的飞毯一般大,她端坐在日记书页之间,在她的身下,那些被涂黑的颜色都全部消失,露出无比清晰的墨字。 可是千沢没有趁此低下头去看她追求许久的真相。 因为一切的真相已经在她面前了。 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人,一个坐在书案前的少女,一只手撑着头笑,一只手正拿着笔,笔尖点在千沢面前。 这个笔尖如此庞大,好像它就是书写千沢全部的本体。 千沢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还很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 和千沢一模一样,18 岁的 “巨人” 少女轻轻笑了起来。 “长岛萃,这是我的名字。” ———— “喂,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你的名字吗?怎么会有日本人叫罗马音这样奇怪的名字啊。 chitaku,念起来不是很拗口吗??” “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你更没有资格这样说啊。” 长岛萃。 或者说,千沢的前世。 少女原本庞大的身影一下缩小,变成和千沢差不多大的模样,然后从空中跌坐到了千沢旁边,她不着痕迹摸了摸摔痛的屁股,才往后撑着手半躺在书页上。 “喂,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我也只是一段记忆残影。 维持那样的体型也很难的好吧??” 长岛萃偏过头,看向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 “我看你好像也才二十多岁吧。 怎么任务那么快完成了呢?” 说着是 “任务完成” 这几个字,但是千沢把这几个字收入大脑中时却因为对方的语气下意识理解成了[英年早逝]。 长岛萃、任务、残影,都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好像也有莫名的感觉不断呼唤着让千沢不要去理解,不要追寻真相。 只是她的大脑仍然下意识接话道, “我想说很久了,我二十多岁了后面就完全没长过诶,你知道五条悟那家伙成年后长了多少吗?他起码又长高了五六公分吧??好离谱。” 长岛萃也一脸震惊的神色 “真的吗?居然活着见到了那么高的亚洲人!说起来我爸好像也才一米八多一点的样子吧,五条悟那家伙一米九了吗?呜,好恐怖的海拔!” “所以继承了我爸血统的我 18 岁以后真的已经完全度过生长期了嘛?” 都说着 “我爸”,但彼此心知肚明这个父亲似乎不是同一位的两人默契地忽略了这点微妙感觉。 长岛萃有些不好意思般挠了挠头,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啦,一般来说女孩生长期应该 18 岁就结束了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啦。” “毕竟 18 岁我就死了的嘛。” ……长岛千沢微妙地顿了下,才状似略过这点般开口, “所以说我 18 岁后模样都没变过也是因为你了?” 长岛萃挠了挠眉梢 “可能吧。” “创造你这副躯体时,只能通过我当时的投影,由于我也没活到 18 岁之后,所以也没办法让你生长到 18 岁之后吧。 不然我也很好奇 18 岁后我会长什么样,毕竟现在这样看起来——” 长岛萃突然凑近,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千沢,仿佛要看清她脸上每一根绒毛一样“好像婴儿肥都没完全消掉呢。” “好逊。” 千沢:。 不过目前来说,千沢一开始的猜想是对的,她这个身躯的确就如她一开始猜想的一样,是没有灵魂存在的,天生为了寄托她从异世转生而来的灵魂而存在的。 如果她是异世转生而来的灵魂,那—— “你又是什么?” 千沢看向一边脚耷拉在书页下晃动的少女。 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灿然一笑 “都说了我是残影啊。” “我是前世的你,做出所有事情后留下来封存在契约里的一段残影。 肩负着在契约达成后告诉你全部真相的任务。” “全部真相?” 千沢想到了那个名为赛斯的存在一直阻拦着她知道真相,也一直阻拦着她的回忆。 现在怎么…仿佛察觉了千沢的想法,长岛萃冲她笑了笑, “毕竟现在不一样了嘛。” “之前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现在知道真相,你就该去死了啊。” ——五条悟看着自己指尖随着心绪不断跳动燃烧的咒力,像怔了会,在羂索带笑的眼里又熄灭了咒力。 而羂索又嫌不够一般,笑着肯定道, “你不会杀我的,五条君。” “你不敢杀我的。” 在这句话还没说完时,人影已经闪到了羂索面前,青年的脖子瞬间被掐住,然后狠狠掼进地里。 本就湿润的泥地骤然裂开,在深深的泥坑中,满身泥水和血污的青年吐出一口血水,还是笑着,看着身上掐着他脖子神情平静得可怖的青年。 “你杀不了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想让他杀死羂索,有人告诉他杀不了他。 不能理解。 不想理解。 他只想。 好想。 雨又落了下来。 好大的雨,好沉的天,像上天淋下了一场黑墨,所有的一切都被模糊。 人影,血污,泥坑,肆意的笑。 虎视眈眈的咒灵。 沉沉深林,重重黑影。 只有一双眼睛。 一双绿色的眼睛…好想见到她。 ——千沢刚刚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那个断得一手好句的少女就自己接续道“不过现在一切有转机啦。” “我猜赛斯现在应该也挺难受的。” 赛斯,这是第二次千沢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听自己前世切片的语气,似乎真如赛斯所说,他们是熟稔的故友,但又好像不完全是那样的。 “毕竟如果真的契约达成的话,他就终于可以收走我的——好吧,现在是你的灵魂了。” 千沢瞳孔一瞬缩了缩,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还能轻快地接到“但——?” 第90章 “但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契约达成是羂索做的一个局。” 千沢下意识眯了眯眼,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脑海里划过昏迷前看到的场景,慢慢道“之前我看到的,羂索绑在十字架上自杀——” “嗯,他还挺有品味的。” 长岛萃先点了点头,然后道 “虽然我觉得我自杀的场景也蛮酷的——” “是某种仪式吗?” “啊?哦哦,不好意思,我在这里呆了太久有点磨损了…” 长岛萃反应过来对面不是让自己品评羂索的死法,有些汗颜地摸了摸鼻尖, “是吧。”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他们咒术届的什么东西吧,不是和我们这边有关的。” “我猜测大概是一种隐瞒的术法?” “隐瞒的术法?” 千沢重复了遍,低头思索。 “对。” “在你们这个世界,肉体和灵魂似乎是可以分开的。 因此肉体死亡了并不代表灵魂死亡。” 千沢闻言似乎明白了些 “所以你是说,他在用那种术法隐瞒他的灵魂还存活的事实?想要瞒过谁?” 长岛萃倒很直接 “自然是瞒过赛斯。” “赛斯那个家伙整天往来的都是三维四维的世界,哪儿见过什么肉体和灵魂分割这类新奇玩意儿。 羂索做了这个术法然后自杀,大概就是想让赛斯判定他灵魂死亡吧。 在判定他灵魂死亡的一瞬间契约就会生效,契约的速度甚至在赛斯之上,因此就算赛斯反应过来了,后面也阻止不了。” 千沢这下差不多弄明白了。 “所以赛斯和前世的我,也就是你,立下的契约大概是用羂索灵魂死亡做交换的?羂索灵魂死亡,就代表契约达成,我就会被迫被送到这里来,知道前世的记忆,然后灵魂送给赛斯被带走?” “而羂索大概在我日记里不知道怎么解读出了这件事,所以他故意找了个时机点杀死自己,实际上只是杀死了肉体,通过仪式掩盖自己灵魂没死的事实,让一瞬间判定契约生效,我的灵魂被赛斯带走,然后他秽土转生,拿走我的肉体?” “一想到我给自己准备的身体被那个家伙碰就真他妈难受。” 长岛萃低低骂着,注意到千沢的目光才有些茫然地抬头。 “啊?啊…啊啊,呃,差不多对,但不完全对,你现在不知道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契约的内容。 推知出这样的信息差不多对你够用了。” “唔” 长岛萃顿了顿, “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 现在赛斯也发现了契约没达成,但是祂也不能钻进这个契约空间把你带出去,只能等会我先出去一下,然后我放你出去,契约没达成,祂也不能带走你的灵魂。 你只要出去后小心点让羂索别死了,他活多久你活多久。 你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 说完,长岛萃好像要赶人似的,从地上窜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手背朝千沢挥了挥, “门在那儿,我不送了。” 千沢却没起身,在原地坐了很久才突兀开口。 “我和羂索斗了十多年,你现在和我说我们命运一体?” 她慢慢撑着书页站起来,表情平静,看向长岛萃的背影。 长岛萃没有回头,只是她的脸也一下冷了下来,声音是和千沢相似的,带着点冷漠和漠不关心的意味,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有她是千沢前世残影的实感。 “并不是羂索本身这样重要,只是因为他是反派——” 千沢提前接道, “只是因为他是可能会让世界毁灭的反派——而我前世定下的契约要求就是让这个有我父母存活的世界和平,所以一旦毁灭世界的因素不在了,契约就达成了?对不对?” 长岛萃安静下来。 “就算羂索活着,但是他不想毁灭世界了。 契约一定会达成,我一定会被回收灵魂。 而反之,只要我的灵魂还存在,拖延着不肯达成契约。 这个世界就会一直面临毁灭的危险?” 背对千沢的少女静默了很久,静默到千沢都要以为她已经消散了——她突然开口。 “所以呢?你想知道什么呢?你是不是想知道契约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以自己的灵魂为注让这个世界和平安宁?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 18 岁死,在 18 岁时要用和羂索类似的仪式杀死自己搏求穿越。 你想知道当时到底什么对你那么重要——”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为什么,最应该告诉你全部的,明明可以不用付任何代价告诉你全部的我现在却不想告诉你真相?” 千沢瞳孔缩得很小,莫名的直觉让她唇颤了颤。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像是释怀,又像是对陌生人的冷漠。 “因为你是长岛千沢,我是长岛萃。” “对我最重要的只有那个让我拼上性命和一生算计的契约。” “对你最重要的还有很多,你还答应了一个人第一百次梦。” “你要知道吗?你想知道吗?” “你要接过我作为长岛萃的人生?还是好好回到你长岛千沢的世界?” 你想要继续追寻迷雾深处的真相?还是止步于蒙昧的幸福。 你要向前?还是捂住双眼?有谁在发问。 砸下的雨珠,混着血液一同重重砸进泥地里。 视野都被染得模糊。 “你要杀了我吗?你能杀了我吗?” “五条君你是要世界的和平?还是要她的回归?” 有谁话语烫在喉间难以回答。 第84章 百转千梦.6 =========================== 五条悟的指尖还抵在他身下男人的额头上,脸色苍白的青年深深地陷入泥坑里,浑身血水混着泥水。 不好说他这具刚刚换上的躯体还有哪一寸筋骨在方才五条悟的咒力冲击下还是完好的。 血不断溢出,又和着雨水,一同渗入泥里。 身下被压制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 五条悟凝着咒力的手指就抵在他的额头上,离那道缝合线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五条悟瞳孔缩紧,他的六眼不断获取着羂索身上的信息,过量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 明明他才是完全占领上风的人,他身下压制住的男人脸色惨白却带着笑仰头,而五条悟的唇却有些苍白,一直在无下限下不动如风的身躯似乎也被人世间的风吹得微微颤动着。 僵持。 真是怪异。 瘫在泥地里的,像是半残的男人脸上却是苍白从容的笑。 而毫发无损的,占据上风的白发青年却好像被炮弹击中了一般,震愕的、破碎的。 好像摇摇欲坠。 这不是现在没有咒力的宿傩和里梅能够涉入的领域,被缓过来的六眼盯上现在的他俩都没办法逃脱。 里梅自然是很想带着宿傩一同离开。 只是他又怕他一有动作就被六眼斩杀。 尽管五条悟没有看这边,但没有人敢低估【六眼】的能力。 现在的羂索,以及困缚在无咒力身躯里的宿傩,加上他,都完全不是六眼的对手。 也可能正由于这一点,宿傩倒是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自从那一秒世界里出来后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用少女的身躯抱胸微微沉吟着。 这样的神态…倒有些像……那个家伙。 微微摇头想要甩开这种荒谬的想法,里梅一抬头却看到少女朝五条悟那边走去——?? “宿傩大人——” 【如果你必有一死,为什么不能作为我的吃食而死呢?】在走向雨中跪地的白发青年时,宿傩还在与体内那个逐渐苏醒的灵魂商量着。 熟悉的少女的声音从意识的底层慢慢传来,【既然我都是要死的,等我这一生结束后你再拿走我的身体去吃吧。 】宿傩啧了声【你对那个冤大头也是这样下空头支票的吧?而且我可不是羂索,我不想要你的身体】他顿了顿【我有些想尝尝你灵魂的味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意识空间里好像真切地响起了谁吞咽口水的声音。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像在回忆并思考他这个想法的来源。 【世界上哪有你想就能做成的事啊。 】像叹息一样的声音,少女并没有生气。 她已经走到了五条悟身后,眼睛闭上,同时慢慢覆住了五条悟伸出的那只手,本就摇摇欲坠的无下限轻易被破开。 少女眼睛再睁开,红曈彻底转为深幽的绿色。 “长岛……小姐。” 随着羂索微微睁大的眼,他带着笑开口,分不清是喟叹还是好奇的声音。 真令人疑惑,这样心思深沉的家伙,在最后的时候,双眼竟显得有些清澈。 第91章 “您要与我共死吗?” 少女空着的左手利落地从腿环枪套里拔出了枪。 “杀了我,您的灵魂也不能停留在此世了。” “谁说的。” 少女单手拿枪托抵着腰侧胯骨处上保险。 “既然你想让这个世界升格的话,我便让它坠落。” 枪口对准了羂索扬起的额头。 “毕竟,我可是反派的嘛。” ... “人类才不需要你替他们做出抉择,不需要你觉得咒力转化为正能量好,他们就好。 也不需要你觉得世界升维对他们好,他们就好。” “这种自顾自地说【我在对你好】。 实际上完全没有过问过他们的想法。 没有做过调查,没有做过那些咒术师在失去咒力后应该怎么办,世界升维后会面临怎样的阵痛和后果,在此期间普通人应该怎么办。” “比起说你在追求那种大义,不如说是你在追求【追求大义】的过程。” “毁灭他人的理想,践踏别人的道路,最后只有你的大义存活,这样的事情本身就让人足够兴奋了。” “这个世界或许需要变得更好,需要改革,需要升维,但一定不是这样极端的手段,被别人拿去举起大旗满足自己的情绪欲望。” “真奇怪,您会说出这样符合正常人的话…” 羂索嘴张了张,又合上,最后他眼球转了转,瞳孔映入白发青年沉默的眉眼。 “五条君,你会让她杀我吗?” “你的六眼应该什么都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了。 他们由契约联系起来的羁绊。 羂索在此刻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危机,他死了,契约就会达成。 少女的灵魂就会被收走。 灵魂被收走,不是肉体的沉睡。 “她手上是没有咒力的手枪、不、就算是咒具类的手枪你也能轻易拦下她的子弹吧。” 五条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指尖居然在微微颤抖。 似乎他也察觉了这点,他缩回手指狠狠攥了下拳,然后欲盖弥彰般重新凝着压缩的【苍】抵在了羂索额头上。 那里是他的脑部组织所在的地方,只要施放咒力,就会死干净了。 这么多年。 他那些恶心的蛛网一样的谋划。 咒术届的那些蛛网。 所有都可以——羂索眼里收下了一切场景,他笑了起来“怎么不动手呢?” 在五条悟身后的少女竟也轻轻笑着开口, “五条君,你明明是杀过我的。 怎么现在下不了手了?” 五条悟震了下,他似乎竭力想要转过头来,却莫名像脖颈被桎梏住一样难以动弹,只有紧缩的苍蓝色眼眸似乎在诉说他此时的震惊、还有几分的哀痛、…委屈?在他身后的少女自然看不到这些神情变化,她甚至还能轻快地笑了笑“虽然我大概知道这个场景说这些不太好。” “但是这样纠结的情况其实很适合量化情感价值进行判断,我的电脑上似乎还存着几个量化模型,有些参考了 aisc…好吧说远了。 简而言之其实只需要想一下我活下来,和羂索没能活下来这两件事谁带给你的情感价值更高,选择它就行了。” “为什么那么纠结啊。” 还是带着笑的声音。 为什么还能带着笑。 你在说什么啊?难以抑制的,愤怒的情感从五条悟心底涌出。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而且——” 在他终于忍不住骤然回头的一瞬—— “砰——” 血花在他身后绽开。 滚烫的液体扑上他后背的真切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极为缓慢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少女还维持着举枪的姿势,细雨里,枪口微微溢出白烟。 她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带着笑。 绿眼弯着。 颜色却好像更深邃。 “初次见面,五条君。” “首先,你比我想的高得多,这个身高真的很离谱。” “其次,我叫长岛萃,我很喜欢她的名字,希望你转告她。” “最后,替她说一句,她没有毁约。” “而我,” “我去应约啦。” 绿眼的陌生少女笑着,她的笑意很轻快。 像枪口飘出的白烟。 “自那天后,真是相似的一场雨。” 笑着的少女闭上了眼。 她的笑如枪口未熄的硝烟,灵魂也如白色的硝烟一般,渐渐缭绕远去。 第85章 她所不知道的事。上 ================================== 少女好像讨厌她的名字。 这是羂索观测出来的。 如今万事皆休,灵魂也被收取过来,和这个少女一同囚禁在这【契约的一秒】中,虽然很不甘,但是也并非是他没有预想过的结局。 已经没有他可以筹谋运作的空间了,而少女也是,所以他们两个家伙就一起被囚禁在了这里。 既是无所谓做什么了,也是没有办法做什么了。 如同面临不可阻挡的死亡一样面对已经达成的契约。 二人的灵魂将在这一秒的时空中不知历经多久磨损而后彻底消散。 羂索不好说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不过想到自己身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维灵魂陪着自己被囚禁和慢慢消散,就有种“那个一直高攀不上的城里人被我这种乡下人拉下水一起倒霉” 的诡异愉悦。 这样的愉悦甚至暂时让他不去想已经没有用了的现世,更多精力放在了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身上。 比如他一开始称呼 “长岛萃” 时,少女就明显蹙了下眉。 不清楚是不喜欢被叫起这个明显男性化不适合女生的真名,还是不习惯名字被他这样的家伙叫。 不过在发现少女明显蹙眉后,羂索心情很好地笑着再唤了声“萃桑。” 如果不是讨厌 “长岛” 这个姓氏的话,果然讨厌的是人名吧。 就像看到了别人突然裸露出来的伤疤,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羂索已经心情很好地下意识用烟头碾过伤痕了。 这样的戏弄完全是深入骨髓下意识的事情。 哪怕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也是完全改不过来的事情。 而且既然已经灵魂到这儿了不是应该更随心一些吗?绿眼的少女明显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望过来。 “我们今天是第一天见面吧?” 羂索仍然笑如春风, “我和萃桑一见如故,毕竟也不是谁和我一见面就会拉着我殉情的。” 长岛萃似乎是被殉情这个词恶心了下,她被激得浑身一颤,抹了抹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默默坐得离羂索远了一些。 干脆坐到了羂索对面。 毕竟坐在身侧总会稍微有种亲密感,好像身侧是 “已经认同的人” 一样,坐在对面比较好地拉开了距离。 羂索也发现了这点,笑了笑。 “未来还不知道要一起相处多久,真要这么绝情嘛——” 他说着眼神漂浮了下,落在少女身后。 这个空间是一片玄妙的颜色。 实际上应该也不能称之为颜色,因为在场的两位已经失去了感知颜色的器官,但是就像是沉浸在梦境中时,脑海里也会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颜色一样,在他们的感知中,自己好像就在一片浮动的颜料里面,变幻的颜色如同海浪一样不断慢慢鼓动着。 只是在这些颜色中,最夺目的还是中间金色的那一团吧。 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实物这样的概念,所以哪怕并没有触摸到它。 只是在脑海中有了 “我刚刚看到了它” 的意识,信息已经自己汹涌着灌入了脑海。 而最开始羂索还装了会,如同被迫进入别人卧室的礼貌青年一样尝试忽略那个明显是别人极为私密而重要的东西,不过他也只能暂时不让脑袋去消化里面的信息。 但是大概,还是完全清楚了的。 比如面前的长岛萃不完全是长岛千沢。 比如面前的长岛萃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比如她一直不想让长岛千沢知道的她的前生。 还比如,她真的,很讨厌长岛萃这个名字。 如果说要叙述这个漫长而晦暗的故事,应该由长岛千沢来叙述更好,那个家庭幸福,父母和睦的少女,由她的眼来看,她的嘴来说,这个故事或许才会更加的清晰,或许也更加的有戏剧性的反差。 只是在这里的是羂索。 一面这个家伙肯定是最恶心的观众,一面这家伙被长岛千沢瞒得彻底,直到死都不知道千沢父母的事情。 这让长岛萃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稍微有些郁卒。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行将就木躺在屋外摇椅上看夕阳的老爷爷 npc,一副淡然接受生死的样子,其实还是在主角来之前偷偷把文本背了很多遍。 第92章 结果发现来的不是主角,而是和她差不多的反派 npc。 该死。 长岛萃咬牙的同时牵出点冷硬的笑弧,她才不想对面的家伙看着她因为他生气。 在她还在咬紧后牙关时,面前的青年突然漏出一声轻快的“呀”,然后面前的金球明显弧光变了变,漏出些她的记忆。 而罪魁祸首还笑盈盈的样子 “不好意思,刚刚好像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识。” “可能萃君对我态度和缓些我就更有毅力控制我自己不去想这些了。” “都死了你还搞这些吗?” “都死了萃君还会生气吗?” ………!!该死!一想到之后不知道会和羂索呆多久才能消散就感觉更糟糕了啊!!金球里露出的画面闪烁得很快,因为过快,给人的感知是好像只是它一下炸开一道闪光,然后便停留在了最后一幕——黑发绿眼的少女站在阳台栏杆后,望着落日的火烧云不知道想什么,血液就从她左腕的静脉汩汩流出又染红在本来就一片锈红的栏杆上。 慢慢脱力,坐下来,浑身发冷,唇色苍白,瞳孔渐渐涣散开的少女直到死也什么话都没讲。 只是最后好像轻轻笑了下。 这笑也像是气音,让人听不出来是嘲笑还是什么。 总之很快便气息敛尽,靠在身后瓷片脱落露出的水泥墙上,涣散的瞳孔还映着一片血色的落日,就这样死了。 这个金球就像电视机一样。 但又不完全一样,在场的两人都迅速接受到了它前面快速闪过的那 18 年回忆走马灯。 本来普通生物大脑不能在短时间接受的巨量信息,却在他们死后因为是灵魂的原因有能力接受了。 长岛萃倒接受良好的样子,她这被困在契约空间的二十多年没过几次就会不注意碰到金球,然后受到一遍 18 年记忆的冲刷。 现在她只有一点点情绪波动。 一点点是难堪。 因为这金球像电视机的地方就是,它播完回忆走马灯后会停格在最后一瞬。 她不得不和一个自己看不惯的家伙看自己装模作样的死相。 一点点是庆幸,庆幸的是她自杀的时候因为实在没力气了又冷得不行没能说出之前准备好的种种台词,只能无力又足够装逼地轻笑一声。 当然,如果她提前知道赛斯会记录下她的一生,并怕她在漫长的拘束时光中遗忘回忆给她存了起来,她势必连最后的轻笑也给吞回去。 不过这对于羂索似乎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能够接受和可以接受是两回事。 他之前一直压制着那些已经触碰到的回忆也是这个原因。 那些回忆就像被大坝掩住的洪水,他原本想一点点开闸放水,没想到刚刚逗少女时心神一晃给大水冲了满头满脸。 大脑里骤然多出一整段的人生回忆。 他低腰缓和了好一会,如果不是灵魂体,或许他此时已经冷汗涔涔,感受着心里那还未消散的恨与不甘,青年微微扯开嘴角“我觉得萃桑决策错了,当时为自己准备这个世界身体的时候,应该用咒灵的身体的。” “或者您直接来这个世界,想必应该是可以超越宿傩的咒灵。” 长岛萃:… “想说我苦大仇深,怨气冲天可以直说。”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羂索摇了摇头,他摇头时还垂着眼,像还在回味那些回忆和情感。 过了会他才抬起头,眼里又带起了那种明亮的笑意。 像小孩好奇在路边摔了个大跟头的人到底摔得痛不痛一样。 “现在萃桑有后悔吗?” “毕竟原本你也是个普通人类,在那时候还是日本年龄上的未成年。” “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后,不仅人生戛然而止,灵魂也被出卖。 还要在这里等不知道多少年。 直到长岛千沢死亡,你才能解脱。” “这样漫长的时光。 你不后悔吗?” 你后悔吗?长岛萃的目光越过了青年。 他身后那些玄妙的色彩变化,每一次的鼓动她好像都牢记于心,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漫长的时光好像把她的意识已经溶于了这个空间。 有时候她想眨眨眼,或者听一下自己的心跳来计数,就会想起来自己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躯。 这时候才会有那种惶然的恐惧。 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 自己把自己从人类社会里驱逐出来。 那时候她才 18 岁,也还没有真正进入社会。 后悔吗?在那天她看到长岛千沢时她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是根据长岛千沢隐隐透露出的年龄,她大概猜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 一个是她看着长岛千沢那还没有彻底熄灭的自毁之心,才明白,原来已经有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她还是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没有后悔不后悔的。 万世皆炼狱。 第86章 她所不知道的事。中 ================================== 长岛萃身上发生的事情很简单,又稍微有些不简单。 不简单指的是她最后连羂索都会感慨震惊的极端选择,简单或许指的是从外人眼中看到的她的境遇。 明明不是不能迈过去的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赛斯也这样劝过。 长岛萃这个名字,她母亲解释时说的是这名字听起来很生机勃勃,像她眼睛。 长岛萃知道自己母亲在撒谎,这只是她母亲在书上随便看到的一个名字,而且是个男孩子的名字。 她不在意前者,反而对后者耿耿于怀。 或许是因为她母亲总是无意识表露出对她是个女孩的可惜,这就会不断提醒她,她母亲可惜的来源。 因为她母亲是位女性,所以在她怀孕后就被公司辞退。 她的母亲,她自出生就只看到过拿起锅铲碗筷的母亲,那位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和物业邻居吵起来的普通家庭主妇,长岛萃也是在母亲有次拒绝同学聚会时才在母亲接电话时听说,她母亲以前在大学多优秀,在职场有多优秀,她以前多么光芒万丈。 在她出生前,多么光芒万丈。 她出生后总是经受着家庭的冷漠与无休止的争吵纠纷。 真是糟糕。 如果她不爱她的父母她或许还不会觉得这样糟糕。 但是偏偏她很爱他们。 她不明白,为什么相处起来那么痛苦,为什么总是面临着他们的冷漠与争吵,她的心还是会因为他们皱起眉露出一点伤心的神情就酸涩得像快要死掉了。 她的出生是一个节点。 这是客观的说法。 不客观的说法是,她的出生是这个家庭苦难的开头。 她的父亲是英国来日本留学的艺术生,在大学邂逅了就读商科的母亲,不过她父亲那边的家族有种族歧视的观念在,并不支持他们的恋爱,为了和她母亲在一起,长岛雅臣选择了和家族那边疏远关系。 这只是开始,她出生前,正是日本经济腾飞的时候,长岛雅臣还能从事着喜欢的艺术,而幸子也能在公司施展才华。 她的出生,恰好赶到了经济泡沫破碎的那一刻。 经济腾飞时,严峻的职场性别歧视还能暂缓,在经济危机时,因为怀孕离职的幸子就没有办法再回到职场了。 想要在职场上大展抱负的母亲成为了家庭主妇,一心艺术理想的父亲向家族妥协穿上了西装。 这样的真相,最终在她少年时期孜孜以求地带着 “为什么我的家人会这样痛苦” 的疑问的追寻下浮出水面。 不过还好,虽然少年的她孤僻,但是完全不是那种很抑郁求死的性格。 得知这背后的故事也只是终于解决了 “为什么我们相处起来这么痛苦。” 经济的困难,父母精神生活上的不如意,种种因素构成了现在的家庭环境。 这种种施加在她父母身上的压力,最终都会通过某种形式反馈在她身上。 无论是她父亲因为不合心的工作回家后疲惫得近乎冷漠的状态,还是疲于生计的母亲总是略过她的想法,或者注意到了她也只是说“你已经不小了,懂事一点,看隔壁 xx 哥哥就很懂事啊。” 她的童年好像一片干涸的田地。 她自小这样干涸着,也不觉得痛苦是痛苦。 只是认识到了其他小朋友,才有了惊奇的心情。 “为什么他们的爸爸妈妈是这样的?” “为什么小孩可以一起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去游乐园?” “她刚刚摔坏了杯子,为什么不会被骂一天?” 惊奇后知后觉演变成了羡慕,甚至一点点嫉妒。 于是懵懂的树苗抬头,开始想为什么天不下雨。 知道原因后,长岛萃很快接受了这一点。 第93章 父母的冷漠与疲惫都与自己有关,自己也算得到了报应。 或者也有归还不足的地方,没关系,她以后再还上。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两个问题。 一个是如何与现在的父母相处。 现在经济危机已经度过,家里经济已经不困难了。 只是在长岛萃幼时形成的相处模式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扭转。 尽管她的父母已经不忙了,有时还会有些小心翼翼地想接近她,长岛萃看出了这一点,刻意找出合适的相处时机,却没有办法交流,好像只能说一说“为什么穿这么少” “多出去走走别天天呆家里” “名次又下滑了是为什么?” 这样有些窒息的话题。 长岛萃有些迷惑,她不太喜欢这些话题。 这让她有些难受。 第二个问题,她好像患上了严重的失眠。 国小时就有一些,晚上一个人在房间不敢睡,蒙着头可能要等半个小时才能睡过去。 国中好像严重了一些,已经到同学看到黑眼圈都会问一问晚上去干了什么的程度。 长岛萃知道失眠大概也和第一个问题有关。 要解决。 虽然不知道办法是什么,老师也没有教过,父母更是没有教过。 但是要想办法找到。 长岛萃其实是个路痴,因为小时候父母不怎么带她出门而找不到路,又因为她找不到路而不让她一个人出门,恶性循环下,她已经习惯把自己关在一个狭窄房间里了。 她喜欢把窗帘全部拉上,房间小得只能摆入一张床,她就窝在床的角落里拼命吸取着知识,她什么书都看,从纯文学的新戏作派到精神分析学到佛学义理——最后她找到了那本——一切的开端。 遇到那本书时正是长岛萃沉迷于在宗教中寻找答案的时候,在看佛经时也在网络上结交到了一位年长的信教的女士。 不过比起和她聊佛教本身,她的世界观让长岛萃觉得有些意思。 她觉得佛教中的轮回是存在的,人的灵魂选择了自己下一世的境遇,然后在人世轮回间不断磨砺着自己的灵魂,当灵魂质量达到临界点时就可以升维。 对于这样的世界观,长岛萃觉得很有意思,但也只是很有意思而已了。 她不信宗教。 听那位女士所说,她才大概知道这不完全是佛教里的,只是她在研究佛学时觉得这门宗教的看法与佛教有共通之处。 这个世界观来自于一个很冷门的宗教——赛斯灵学。 长岛萃去网上搜了一圈,得到的信息很少,但大概是讲,有一位自称为赛斯的,四维的意识体,自称祂已经是轮回了数世而得到所谓“升维” 的存在,在上个世纪,有一对作家夫妇因为灵感过高感知到了祂的存在,让赛斯寄托在她的躯体中,以她之口讲述出祂的经历,而丈夫就用打字机记录下一切,形成最初的《赛斯手书》,寄存在牛津大学展览。 长岛萃对此的兴趣也就仅限于上网找到了手书的资源打印出来。 还没有翻两页就、 “所以这就是不信教的人的报应吗…” 在听到脑袋里那个自称赛斯的声音时,长岛萃是真心觉得自己可能精神出现了问题,在出声阻止少女预约精神科医生后,传说中第四维度神明一般的赛斯无奈表演了下怎么隔空操作卧室顶灯,怎么让关机的电脑屏幕自己亮起来。 哇…好厉害…然后长岛萃打开了手机相机录像让祂再演示一遍,以确认不是自己的精神幻觉。 赛斯:…赛斯的本质长岛萃用了很多年都没有明白。 或许四维生物的存在的确是她不能理解的范畴,她只隐约明白,赛斯是她这样普通人经过无数世的轮回演变而成的,每一世的人是一样的灵魂,又不完全一样。 而赛斯不是一个人的灵魂,祂似乎是许多人终极意识的集合。 长岛萃不是特别明白,只是赛斯和她说过,祂只是用了其中祂某一世的人格外壳在与她对话而已,祂更像信息流,或者动态的数据库。 长岛萃只有一件事很明白。 赛斯主动找到她肯定不是因为她在网上找了盗版资源打印了盗版影印版赛斯手书。 “我是来等你加入我的。” 长岛萃想,这个赛斯的人格切片真的很会讲话。 一般表述:我是来等你死的。 糟糕表述:我是来收割你灵魂的。 赛斯表述:你的灵魂在这一世之后已经可以来到我所在的世界了。 我是来等你加入的,伙伴。 多好,可以飞升了。 长岛萃面无表情地想着。 虽然听起来这似乎是他们世界人类灵魂的终路,但是这样的事对于三维的他们似乎有些残忍。 融入集体意识后,人格还存在吗?还是说会变成像塞斯一样,一个随时可以拿出来的人格面具。 成为了集体意识一份子的我还是我吗?没有了现有人格的我还是我吗 ?长岛萃不能理解,也不打算理解,这不是她想去多操心的。 她利落地把这个与死亡画上了等号。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赛斯对她倒是很温和,或许是把她看作了未来的后辈,或者未来自身的一部分…好吧长岛萃也不知道在这种存在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赛斯对她,亦师亦友,像老师,像长辈,又像是会称呼她“小友” 的同龄人。 长岛萃接受良好,一边和他相处融洽,一边也不妨碍她把祂看作是未来会吞噬她灵魂的敌人。 她对赛斯有熟稔,有亲近,但没有感情。 她只是想,这是一个很好利用的存在。 第87章 她所不知道的事。下 ================================== 我是一只被献祭的黑羊。 长岛萃的思绪很快就从走马灯的记忆中收回,对面的青年传来了笑意盈盈的话声, “这就是萃桑说的【利用】吗?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被卖了还在数钱啊。” “嗯…或许萃桑能从这种完全自我献祭的形式中获得快感呢!看来我之前还是班门弄斧了。” 献祭的黑羊。 长岛萃晃神了一瞬,便跟着笑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他们偏偏死在了我以为所有事情都好起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又年少,实在太不甘了。 就还是这样做了。” “他们但凡晚点死,我可能后面都没那么极端。” 她总结道。 再深入骨的不甘与愤恨,在囚禁在契约空间中,几十年不知日月的漫长时光中也被模糊淡化了,那些泣血一样的恨,最终只成为了勾勒过往的稍显清晰的轮廓线,让长岛萃此时还能追溯道来。 “那个时候家里面情况好像也好起来了,不过似乎还是有几次吵得很激烈,我那时候书看得也比较多,我知道我是萨提亚家庭模式里的黑羊,被承受过往生活苦难的父母过渡了过多的心理压力,不过我感觉无所谓,压力什么的也无所谓,我只想解决这些问题,让我们家获得【幸福】。” “那时候的我隐隐感觉到,暂时拉开时空距离会对我和父母都好些,我也可以缓一口气自己再慢慢研究我们的家庭模式,所以报的东大,然后和父母争吵了起来,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们希望我留在大阪。” 少女追忆的话有些破碎,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也会沉吟着蹙眉顿一下,好像她自己对于这些曾经沉痛的记忆也有些遗忘了。 实在是太久了,她一个人混混沌沌地在这个空间里呆了二十多年,比她活过的岁月还要漫长。 她只能用那种理性的、陌生的,微微带着点茫然的旁观者语调道来。 “我能理解他们这样的想法,自己慢慢衰老的时候,雏鸟随时能够展翅而去的不安全感,只是最优解还是让我和他们暂时拉开一定的距离。 这是矛盾,但并非是那样激烈的矛盾,我那时能够预见之后解决这个矛盾的未来,拉开时空距离后,我父母情绪也会平缓一些,可能一月一见,可能一周一见,他们也可以在生活中培养出除了我以外的爱好寄托情感。 我人格也能更稳定地去处理家庭关系。” “如果上帝要写书的话,我觉得在这里就擅自结局的确是很烂尾的落笔。” 只是还是出了车祸,很仓促,很荒谬。 这并不是很极端的不能解决的矛盾,为什么命运要这样落笔。 父亲在最后瞬间下意识扑过来时,她眼前黑了一瞬,下意识闭眼,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能看见。 只一下感觉到了剧烈的冲击,玻璃刺来的碎片,一瞬的热浪。 不过感知最清晰,最痛的,好像还是在薄薄眼皮上滚烫的流体触感。 她不敢睁眼。 尖锐的耳鸣,和烧焦的气味包裹了她。 她能清晰感知到身上的重量。 第94章 她想要在耳鸣中去听清楚身上的人还有没有呼吸,想要睁开眼去判断他的情况。 只是莫名的直觉,好像已经告诉她,结局就是这样了。 她的右手被撞瘪的车门带着往后似乎骨折了。 痛感像烧灼的滚血。 她觉得自己当时好像还是很冷静的,左手摸索着手机要报警。 在一片血液中眼睫粘腻地睁开。 瞳孔微微涣散。 她总是有着那样该死的直觉和判断速度,微微涣散的瞳孔往车后座移去。 看清楚一切后又猛地闭眼。 血液和眼泪一起在眼紧闭的时候留下。 她好像在嘶吼,嗓子很痛。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喊着赛斯的名字。 “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 “拜托了…” “求你…” “我不要…” “求求你…”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啊——!!利用。 她见赛斯第一面时就想要利用祂。 然而赛斯也会告诉她,祂无法参入世界的命途。 为什么。 在这种地方又要现实得可恨呢?赛斯没有时光倒流的功能,也不能复活已死的人。 祂只有一本书,装满了低纬平行世界的,虚假的书。 于是那天在医院里,她面无表情在病床上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和赛斯立下了契约。 她只是很不甘,模糊的愤恨与不甘的心情在她过去的生命里好像一直混混沌沌的,她自己都看不清楚,那天却好像一下烟雾散去,清晰无比。 她希望她的家庭得到幸福,只想要这个结果。 不管这个结果,是真实,还是虚假。 ——赛斯看她的眼神和语调像什么呢?像一个已经考上了东大的优等生执意要读专科,而且她自己对于这个未来也是毫无规划的。 好像一直下棋总会预想此后数十步棋路的少女变成了笨蛋,只有一个执念驱使着她——【家】要获得【幸福】。 【家】里有没有她也无所谓,【幸福】是真是假也无所谓。 赛斯的这本【书】每一页都是一个低维的平行世界,之前萃借用赛斯的一些力量时,也被祂委托去那些低维的平行世界帮助这些世界升维。 羂索说她被卖了还数钱,这是对的。 因为赛斯就是看中了她灵魂的特殊性,一边让她去帮祂扶持平行世界,一边等她这边寿命结束就彻底与她的灵魂融合,或者说吃掉她的灵魂。 他们一边好像是心意相通的挚友,一边又是捕食者与猎物一样的关系。 在医院的第二天。 还没等到父母下葬,她便翻开了那本书。 书里大多是漫画的低维平行世界,漫画的世界总是一言不合就容易世界毁灭,她让赛斯帮忙演算,最终只找到一个她父母有机会存活的世界——咒术回战。 于是她与赛斯交换契约,她要创造一个她父母存活的、家庭幸福的世界。 作为交换,在这样的世界达成后,她便把灵魂献祭给赛斯。 其实这并不能算是契约。 因为或早或晚她的灵魂都会被赛斯收走。 这更像是赛斯以这样一个由头帮她达成这个荒谬的愿望。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明这一世结束后你就可以脱离轮回辗转之苦了。” “你写下的世界对于你而言是虚假的。 你不但无法参与进那个世界,还会一直被囚禁在契约的空间里,不知日月地蹉跎着灵魂,直到契约达成。 不知道这要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又或是更久的时间。” “你已经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心理问题也有缓解。 之后可以慢慢走出来,经历更丰富的人生。” 走不出来。 所有的道理长岛萃都很清楚。 只是,还是很不甘。 她走不出来。 想不明白。 …她身为三维世界原住民的灵魂无法到达咒回世界,她只能用自己的灵魂在那个世界进行投影,而这个投影的使命便是让这个她父母有机会存活的平行世界不被毁灭。 她落笔,便让本来没有她父母存在的世界多了这两个人。 她写下他们幸福的开端,没有什么经济泡沫带来的窘迫,也没有父亲那边疏远的家族,更没有他们梦想的破碎,一切都很美满。 她接着写下长岛千沢的姓名,为她设置咒术与躯体。 在这个世界,她按照赛斯所说的仪式,献祭了她的生命与灵魂。 她的肉体因仪式而泯灭,从此她的灵魂就被囚禁于他们的契约中。 她看不到自己投影的人生,在契约达成的一瞬她的灵魂会被收走,投影也会跟着破灭。 原本是这样的。 直到那天出了意外,得知大半真相的羂索欺瞒过了赛斯,让她和千沢相遇,便看到了那个家伙的人生。 她的前世执念只有父母,那几乎是泣血一字一字刻在她骨血中的不甘。 她前世也只有 18 岁。 并没有经历过之后的人生。 也没有遇到很多人,没有刻骨铭心的友情,没有除了父母以外的悲欢,也没有想过她可能有机会和别人建立起那样深刻的羁绊。 因此看到长岛千沢的人生时,她是有些好奇的,或者说有一些羡慕。 她不是很理解长岛千沢和五条悟的关系,只是看着那个家伙能够和别的人建立深刻的羁绊,莫名有一种像是欣慰的感觉。 她没有经历过的成年后的人生,她没有见识过的风景,她没有想象过的相遇。 那个家伙都拥有了。 甚至在那个家伙要堕入深渊时,还会有一个人,像一束光一样突破生死要来救她。 …前世的时候,她总是想要追求真实的东西,如今,虚假的幸福,以及不属于她的人生她都想要追求。 她便问那个和她样貌一模一样的少女。 如同问许久以前,那个坐在医院病床上的少女。 你要真实的痛苦,还是要幸福。 你是要和我一起达成契约,还是选择你和另一个家伙的契约。 长岛萃想,如果她选择了后者,她可以和赛斯磨一下,毕竟那个家伙并不在意这对于祂只是须臾的时间,这个契约对于祂来说也更多只是迁就她的愿望。 她可以继续在契约的空间里消磨着,这样长岛千沢也能存在。 或许几十年,或许更长的时光。 或许她的记忆也彻底磨损,到最后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或许有朝一日在漫长又空旷的时光里她也会后悔。 只是现在的这个愿望是如此强烈又清晰。 就和数十年前那个雨天,在烧灼的血腥味中她蔓延出的不甘一样清晰。 …于是那天在少女做出了选择,要离开时,她站在呆了二十多年的契约空间里目送千沢离开,在少女身后轻声道, “你若向前走,背弃真相,我便替你坠入深渊。” 第88章 心之所向 ========================= “千桑呢?” 五条悟和一名少女成功收集所有宿傩手指并抓捕了里梅的事已经在高专上层传开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更令天元和夜蛾校长松了一大口气的是,他们此行彻底解决了羂索。 他们回归的消息暂且被上层封锁在高专那几个人内部,这也是五条悟的意思,他要趁咒术界高层那些人没反应过来时把和羂索有联系的家伙一起清算。 事件过去的第一天。 长岛千沢在高专医务室昏睡,家入硝子在照顾她。 五条悟还在处理事件尾声,伏黑甚尔与夏油杰没有办法混入高专。 机动性最高的也只有在高专住宿读书的伏黑惠和虎杖了。 伏黑惠是从伏黑甚尔那儿得知消息的,知道后就径直奔向千沢休养的医务室,虎杖悠仁和他一起。 从医务室的窗口看去,伏黑惠看到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少女正靠着枕头,腿上放着几张纸在那儿写写画画,神情冷肃。 只是等他一推开门进去,少女就已经安安静静在床上装睡,连方才的纸笔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目睹一切的伏黑惠:…… “千桑,是我…” “哦是你,我以为是悟呢。” 听到声音千沢迅速爬起,从被子底下又拿出纸笔。 伏黑惠敏锐注意到了少女对于五条悟称谓上的变化,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移开目光,道“为什么突然躲着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正把他提来的慰问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已经熟悉怎么照顾病床上爷爷的少年顺手倒好温水要递给少女。 千沢顺手接过,眉眼显出一丝纠结。 “…就是,呃,发生了一些事。” 伏黑惠从虎杖刚刚放下的果篮里拿了颗苹果出来熟练地削皮。 第95章 目光落在少女面前的纸上,那似乎是一份名单,上面的名字都很熟悉,似乎是御三家中族人的姓名。 少女的笔迹在众多他熟悉的人名之后都有批注。 伏黑惠猜想这是之后要给五条悟的名单,方便他对御三家进行清算和权力整合。 “是五条…老师做了什么错事吗?” “不是。” 少女否认得很快,瞥了眼伏黑手里的苹果 “我就不吃了,我怕悟回来发现我醒了。” 伏黑惠手顿了顿,又是这个称呼…叫五条悟 “悟” 的人很多,但一定不包含千沢,尽管他们认识也好多年了,但是似乎一直以来,少女在那个白发青年面前总是半调侃地叫着“五条君”,在他面前提起时往往也是 “五条” “你的五条老师” 这样的称谓。 伏黑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这样关注这些,可能因为少女总是称呼他的名字“惠”,一直这样,尽管是长辈对晚辈无奈又温和的语气,但是称呼名字带来的这份亲昵,总感觉好像超越了那个与少女并肩的家伙…而现在、伏黑惠的苹果皮一直是规整的长长一条,在他手顿住的时候刀一错,漂亮的苹果皮就突兀断开。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平静地把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 “没事,虎杖会吃。” “唔,我才吃了晚饭过来——好吧我吃。” 收回眼刀,伏黑惠继续平静地低头削着苹果, “那是千桑做了对不起五条老师的事吗?” 好直白…!虎杖一僵,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少女这次犹豫时间长了些,才慢慢道 “应该没有…那个不算吧?” 哦——少女慢慢喝了口水。 “那是五条老师向千桑告白了吗?在你们最后一战之前。” “噗——” 千沢成功喷了出来,抚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伏黑惠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给虎杖,迅速起身收拾着病床上的惨剧,他扯了两张纸想要帮少女擦脸,千沢下意识拿手隔开他,自己用手接过纸擦了擦,边擦边咳。 伏黑惠垂下眸。 “只有这个理由说得比较通吧?因为战前觉得此次对战生死不定,就在战前告白了,等到对战结束后,就不得不需要回应这件事了。” “千桑是为了这件事苦恼才躲着五条老师的吗?” 千沢咳嗽终于缓下来了,她有些狼狈地抬眼,绿眼里却微微带着点笑意。 “惠,你是看了多少少女漫啊。” 伏黑惠被一噎。 “我猜错了吗?” 千沢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不是会困扰我的事情。” “那…” 伏黑惠好像还想说什么,眼微微亮着直直地盯着少女,只是千沢已经冲他挥了挥手,带着点俏皮道“悟快回来啦,还不快走,记得帮我瞒住哦——” 他还想问,却被刚刚啃完苹果的虎杖听话地要拉出病房。 他还想问,你会答应吗?只是他好像虽然有了这个资格来看望她,却没有这个资格问出这个问题。 就像他虽然被她称呼 “惠”,却没有资格称呼她 “千”。 像有一团空气轻薄无形,又坚固难破地塞在他喉咙里。 不可说,不能说。 他只能沉默地望着低头看着公文没有注意到他的少女。 什么也问不出来。 ——而千沢直到伏黑惠走出医务室才后知后觉用笔帽一端刮了下眉心。 “不是…为什么惠会知道悟…” 喜欢我?恋情一类的事的确是千沢的苦手,因为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干脆很多时候不去想。 因此这也是她对惠说的,她不会为此困扰。 因为想不明白,就不会去想了。 只是根据直觉行事就好了。 而千沢躲着五条悟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从身体中清醒过来后,迅速就从五条悟的表情中得知长岛萃肯定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很让他伤心的事情,让一贯越伤心越面无表情的白发青年也露出了那种愕然破碎的神情。 千沢心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下意识装作晕过去了。 可能一开始只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有那样神情的青年,不过她也确实脱力得很厉害,没有咒力支撑循环的身体就是孱弱的普通人,在经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她闭上眼就迅速陷入了沉睡。 一直到五条悟把她抱回高专医务室,她都没有醒过来,加上五条悟又去收拾残局,忙得不着地,总之千沢没有找到好机会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自己不断思考反思着那个【她】究竟做了什么。 在思考清楚应该怎么解决清楚这件事之前,千沢下意识想要躲着他。 只是她自己也有些模糊, “解决” 这件事, “解决” 的究竟应该是什么?替长岛萃向五条悟道歉吗?或者向五条悟许诺什么情感吗?究竟是要做什么?又要达到什么目的?很模糊。 模模糊糊地,只有一个清晰的想法。 不想,他露出那样的神情。 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就好像眼睛被烙铁灼烧一般下意识迅速移开,等反应过来时,心脏好像也被烧痛牵连着不断蔓延起酸涩。 无法诠释的情感,只觉得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只知道她想做些什么,不论结果,无论代价,想让他不要露出这样糟糕的神情。 她自己没有办法得知当时发生的事,又总怕再问青年会是撕开他的伤疤,于是自己沉默地推算思考着,在避开五条悟探视的期间默默帮他圈着御三家名单上的重点,然后让硝子转告他。 “不自己告诉他吗?” 千沢摇摇头 “感觉不是好时机。” 硝子俯身,脸凑近千沢脸侧,手绕过她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把烟碾灭,烟草的气息从温热的吐息中蔓延入千沢的鼻腔。 “少抽点。” 千沢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硝子没听她的话,现在他们已经熟稔多了,彼此也已经熟悉没有什么伪装真实相处的模式,千沢也不在意她的语气,顺从接道, “什么?” 硝子从包里掏出烟盒单指撬开,灵活地抽了根夹在手指间,没有抽,一边往窗口走一边道“像那种对不起自己女朋友后自己默默跟在女朋友身后保护她的男友。” 千沢:………千沢抹了把脸,认识硝子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尖锐地吐槽,这是这个比喻还是让她一瞬默然。 等她脑海里再过一遍这个比喻,又忍不住捂着脸低笑。 “悟是很像女子高中生,说是女朋友倒很贴合。” 不知是悠远往外飘的烟雾模糊了硝子的脸还是什么原因,硝子的声音听着像有些远, “所以说啊,和这种女高谈恋爱,就是说开就好啦,乖乖去正面哄一哄,不要做那种苦大仇深的苦情男主啊。” 千沢:…千沢: “硝子你是不是最近少女漫也看得挺多的?” “为什么是【也】?” 千沢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目光落到窗外,白烟从硝子指尖的一点火星往外慢慢悠悠地飘摇。 模模糊糊地,混混沌沌地。 她看不分明,想不明白。 ——五条悟始终忘不掉那一天,闭上眼总好像还有那种湿润的血腥气,夹杂着枪管飘出的硝烟的气味。 山林浓雾,染血的泥土,躺在血水里狼狈又明亮的一双眼,从他身侧伸过的,拿着枪的素白的手。 枪响,一切结束,在看到羂索被子弹贯穿头颅的冲击力带着脑袋后仰、瞳孔涣散开的一瞬,五条悟几乎是立刻转身,看到少女同样一瞬涣散开的绿色瞳孔,就要往后倒下。 或许一切在六眼眼中都发生的很慢,不然如何解释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还下意识回想着少女之前的话【你之前不是杀过我一次了吗?】对啊,好像开枪时枪托狠狠砸了下他的脑袋,他脑袋那时一片空白,只恍恍惚惚地想着,为什么之前就能无动于衷于她的死亡,现在却这么慌张。 完全、接受不了。 ——五条悟知道千沢已经醒了,少女躲着他的行为被他理解为了她还在思考契约的事情。 好像那天的枪响,子弹也贯穿了他的头颅,留下他始终不停的钝痛感,耳鸣始终飘摇在脑海中,钝钝地,自颅骨蔓延开麻木痛感。 从痛感中好像又生出了点疲倦,可以了吗?已经可以了吗?…尽管疲惫得不想要再思考,大脑还是擅自运转着。 那个叫长岛萃的灵魂留下那三句话的时候,他大概也明白了千沢没死,同时也隐隐感知到了,少女为了他失去了什么。 第96章 她选择活下来是为了他吗?如果是为了他,那她是不是背弃了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想要追求到的真相,是不是又经受了什么新的痛苦。 他始终想着少女之前经历的九十九次梦境,他一次都不能接受她的死去,哪怕是假死。 而她是怎么历经九十九次的。 她活下来,真的对她不是更深的诅咒吗?等到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如往常一样,深夜走入医务室时,少女正坐在床上在看资料。 月光从窗口刚好斜照到病床上,她一半的侧脸都被染白,发丝带着微微的蓝晕,低垂的睫毛下绿色的眼睛像又清又幽的水潭。 看到这一幕好像吃进一颗薄荷糖一样,喉咙里始终鼓噪的感觉消失了,只有清清凉凉的味道从喉管一直蔓延到口腔,他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少女已经开口。 “还不进来吗?今天外面可是只有七度欸。” 带着笑的声音,绿眼从纸面上抬起,落入了辉光。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已经踏出了一步。 好像许久以前,少女和他说过,她来走 99 步。 他走那最后一步就可以了。 想到这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一切结束了吗?” 问得没头没尾地,但是千沢却听明白了。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结束了。” 白发的青年长长呼出了口气,而后手抻到背后狠狠拉伸下背部肌肉,笑了下。 “终于——” 五条悟动作顿了下,他感知到少女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眼罩上,于是他歪了下头,笑着发出了点疑问的哼声。 千沢这才像回神一样,手指点了下床面。 叹道, “有时候我真不喜欢你的眼罩啊——” “我看不清你的眉眼,就不太清楚你在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我只能自己猜一猜,” “但是你知道我一直在这上面是个差等生。” “我想了一整天,也只想出了几个点。 感觉也不像标准答案。” “如果你是在担心羂索的话,他已经和我前世的灵魂一起消失干净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赛斯的话,契约已经达成了。 我的余生祂也不会再出现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话,尽管契约达成后,我没有办法继续拥有【不死】的祝福,之前的必死伤之类的也会慢慢回馈到我的身体上,但是有反转术式,我仍然可以继续保持一个动态的平衡活下去。” 千沢每说一句就看一下五条悟。 白发的青年沉默地坐在床边。 五条家的仪态一直很好,他坐在床边沐浴在淡蓝色的月光里像一樽雕塑一般,月光从他雪白的头发一直没入他沉黑的眼罩,最终消弭在晦暗的阴影中。 千沢注意到他放在床边的手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了下。 千沢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 青年最终却突然笑开,别过脸挠了挠头 “你这家伙每次都要搞得这么严肃吗?” “这是谁送来的果篮?刚好我还没吃晚饭——” 千沢张了张嘴,下意识要叹气,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五条悟话转走。 “吃水果垫肚子不太好吧?我柜子里偷藏了几个青团,你不介意红豆味的吧?” 千沢说着就背身去翻柜子。 “你后悔吗?” 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氛围,这句话好像一滴水珠砸入了清冷的月潭里,水珠碎开一线,夜凉如水。 千沢背身翻找的动作一顿,此时她的目光正落在她塞进枕头底下的少女漫上,那是硝子后面说着什么“与其看你那些情感系统论文还不如参考这个” 塞给她的。 她看了一下午,认真看了两遍也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刚才要回避她的话,又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来。 只能让脑袋先思考对方指的 “后悔” 是后悔什么。 “我不会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的呀。” 所以你到底指的是哪一件…千沢背对着五条悟快速痛苦面具了一会。 突然很想翻开硝子给的漫画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办法。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第一次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之后千千万万次我也会那样做的。” 她转过身的时候,眼前一黑,雪白的发丝一下近在眼前。 五条悟把下巴靠在了她的肩窝,不是开玩笑一样的亲近,他的声音闷闷的,明明离千沢这样近,她听起来也是有些混沌的。 千沢背着手偷偷把漫画往枕头下塞了些。 “你不是一直想追求真相吗?” 千沢愣了下, “总有比真相更重要的东西吧。” “你之前几次三番深入敌营不就想回忆起之前的记忆吗?” “…我” “那个叫长岛萃的家伙是你的一部分吗?她的牺牲也是可以被你接受的吗?”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现在还活着,是有代价的吧?那个代价真的值得你——” “…” 千沢沉默并不是在顺着五条悟的话重新思考她的选择,她只是在斟酌应该怎么向五条悟开口。 “机会成本” “价值系数” “目标函数权重” 种种不合时宜的名词在她脑海里下意识划过。 她突然灵光一闪。 蹙起眉 “你是不是…” 想劝服我说我做出的选择是让我后悔的?什么选择…因为我选择了放弃真相和…回到这个世界吗?选择回到他身边这个选择吗?…是想劝服…我,还是他自己?什么啊。 千沢拧眉又露出了那种想不明白的复杂纠结的神情。 完全不能理解的思维。 不能理解的情感。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因为我的心说想选择你就选择了。” “当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时候,选择下意识想要做出的选择不是应该的吗…” “笨蛋!” 俯身的一刹那手好像不小心把藏在枕头底下的漫画一起蹭出来了。 书一下砸在地板上,脆响让青年下意识要转头去看,却被强硬地拉住。 眼罩上被覆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像是察觉了什么,青年愕然地微微张嘴,下意识要后仰,却没有躲开。 千沢亲上那片唇时目光划过地板上漫画砸到地上翻开的画页上。 月光恰好扫到那一页。 男主在窗帘扬起的一瞬俯身亲吻了懵懂抬头的女主。 千沢触碰到冰凉的唇面,像碰到了冰凉的月光一样,她舔开一道缝隙,闭上眼亲吻。 “我以为你会是这上面的优等生…” “结果也是笨蛋。” 怀着点不太明晰的欢喜,千沢比较着。 至少我还会学。 无论是亲吻,还是这种感情。 夜风鼓动起医务室的窗帘,青年扣着少女的手,带着她的手指慢慢剥开他的眼罩。 在眼罩滑落的一瞬,雪色的睫毛颤了颤,十指交握最终落到床面上,被倾压而下时月光也一道来到了人间。 五条悟睁眼了一瞬,少女舒展闭目带着点笑意的眉眼落入他视野的时候,他焦躁不安的心一下一片安宁,欢喜来得这样突兀,让他敛眸闭上时都没注意自己带上了笑意。 说不清楚。 至少此刻真实。 第03章 番外-长岛萃 ============================ 契约空间里并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这里只是寂静一片的空茫,好像灵魂的意识与感知都会慢慢被这样异质的空间扭曲疯狂。 而长岛萃是很熟悉这些的,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了。 多亏上次千沢进入这个空间,让她知道这个 “太久” 是二十七年。 而她还能保有理性,还能正常地思考,不让自己发疯,也是多亏了空间正中央的记忆球。 她其实并没有特意去看,只是常常就盘腿悬在空间中,抱胸闭目,眼前便没有这空间中流动变化的诡光。 只有一片黑暗。 只有一片黑暗。 她在黑暗里听到了风雨声。 她在黑暗中睁眼。 她睁眼,看到破开的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和血滴极缓慢地在她眼前飞过。 她听到耳边放慢了的粗喘,人濒死时的低低悲鸣,那喉头闷出的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力气吐出的语声。 滚烫的,让坐在副驾驶的她浑身发冷。 她盘腿坐在契约空间中,黑暗、停滞的时间旋绕着她。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晚的风雨声,听着耳边父亲濒死时的喘息声,听着自己激烈如鼓的心跳声。 第97章 听了一年,两年,听了二十七年。 直到羂索被她拉入这个空间,这个咒灵问她,你为什么放不下?她在黑暗中睁开眼,二十七年里第一次在副驾驶侧过头,看到父亲静谧的侧脸,血液从他的额头滑落,瞳孔涣散开,还在注视着她。 他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前,被折断撇入的雨刮器穿进了他的胸腔。 雨刮器的顶端刚好抵在她的脖颈上,血液顺着往下流。 液体的触感像是一把滚烫的刀,刀刃就横亘在她喉管上。 她眼睫颤了颤,又闭上了眼。 她说,我这该怎么放下呢?她的人生从那天开始被截断,像被折断的高架桥,如果要飞跃鸿沟,必将冲向绝望之更绝望。 这样的人生,已经完全没有期待了。 她低头看了看高架桥折断的截面,面无表情地跳了下去。 她的人生已经完全是苍白失色的纸面,她不介意这张纸再被揉皱撕碎,所以—— “你就替长岛千沢承接下了一切?”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长岛萃却没有认同羂索这种说法。 她的名字,长岛萃,便像是悲剧的象征,这个名字是她母亲在书上抄来的一个名字,一个疯狂的名字,一个背负着罪孽的名字。 而长岛千沢这个名字,虽然她当时和那个家伙开玩笑说“怎么会有这样读音拗口的名字,像拼凑出来的一样。” 但是拼凑出的罗马音,拼凑出的人生,拼凑出的期待。 都是名为【长岛千沢】这个灵魂自己的选择。 长岛萃总是会追求真相,长岛千沢也一样。 千沢想一切清清楚楚,然后明明白白地活着,掌握所有情报后算无遗策。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就像人饿了会觅食一样,人迷茫也会渴望找寻真相。 但是,当她得知,她是一个灵魂的投影,一个被创造出的角色,她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这个父母唯一能存活的世界,又会怎样呢?当她得知,她拼命想要他们活下去的父母,其实早就惨死了,她不过是在拼命让被创造出的虚拟人物活下去而已。 那又会怎样呢?哪有那么美好的事呢?活生生的父母,亲和的家族,全部都是被虚拟出来的。 她所追求的早已在过去破灭,她所寻找的真相就是自身的虚假。 这便是真相。 真相就是她努力追寻的光明早已是身后的一堆废墟。 黄昏似血,不见晓光。 如果她获得了这样的真相,还能再获得幸福吗?一切都是长岛萃自欺欺人创造出的巨大谎言,为了这份谎言,她献祭了自己的灵魂,甚至自己也不必参与进这甜蜜的谎言,甚至自己也不必看到这美好的童话。 她只需要知道有这样一个世界存续了,就已经足够安心了。 她本是不在意长岛千沢的。 直到那家伙走到了她的面前,带来的新的,幸福的可能。 长岛千沢有了新的牵绊,有了新的,拼死也要保护的人,那人也会拼死保护她。 长岛萃其实是不理解这样的感情的,但是这不妨碍她坐在断裂的高架桥上,遥遥望着断桥又生出血肉,伸向她看不到的远方。 所以她问千沢,你要真相还是幸福。 你要幸福,我就替你背负所有的后果。 就像几十年前她选择了一个自己只能得知结果的谎言,只要知道谎言世界有幸福结局,哪怕她看不到也参与不进去,都会很安心。 而现在,如果有另一个她获得了幸福,哪怕她看不到参与不进去,她也,很安心。 就像死寂的湖面上又掀起涟漪。 对于她,她只是放弃了在最深的黑暗步入一般黑暗的机会而已。 对于长岛千沢,这个选择,或许是悖逆她的理想,她的本能。 羂索笑了笑, “你们倒真有意思,最执着于幸福的人放弃幸福,最执着于真相的人悖逆真实。” 长岛萃也笑了笑,她说,只要自己做出了选择,那便无所谓了。 而且,她们真的放弃了自己追寻的吗?长岛萃,从长岛千沢可能获得的幸福未来中得到宽慰。 而长岛千沢,一路冲向真相,又在最终戛然而止的她。 真的全然不知吗?都只是选择而已。 就像长岛萃的名字,她无法自己选择,背负着死去。 而长岛千沢,这个自出生便自由的魂灵,连名字都可以自由选择。 她最终做出的选择,也必然出于自身的意志。 “真假重要吗?幸福重要吗?” 自由地去选择吧。 千沢。 第04章 番外-订婚&视角 =============================== * 硝子在他们订婚前,硝子单独找到千沢说给她订婚礼物,在五条悟迷惑的目光里,硝子拉着少女冷淡地拖长声音“大男人就不要偷听女孩子的私人谈话了” 然后钻进了一旁的卧室里。 当千沢发现硝子的订婚礼物是她画的 r 漫时,少女真心实意地感慨“好厉害,硝子居然还会画漫画吗?果然好厉害!” “我以为你会先注意到漫画主角是你和悟…” “哦…漫画主角是我和——什么???” …有点炸裂、千沢神情严肃地看完了这本 18+ 漫。 “无论怎么说,我都不是体型差爱好者。” 放下手中的 r 漫,千沢抬头看向对面的友人。 硝子把烟碾灭在玻璃缸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句“宿傩被祓除了吧?” 千沢摇了摇头,严谨道, “不是被祓除,给他换了个身体,削了他一顿放跑了。” 如果硝子有一点追问的苗头,少女肯定会回答得很详尽—— “因为现在手指不全没有办法彻底祓除他” 、 “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他死了按照平衡原理又会多出不知底细的新咒灵,还不如放着能够控制的他暂时苟延残喘” 、 “我趁他刚刚换身体的时候设计重创了他,就是他逃跑的路线也是我暗中操控的,所以不需要———” 可惜硝子都没打算问这些,她只是把烟头火星碾干净了,轻慢开口时好像唇齿间都飘着缭绕的烟草味。 “所以你用【你总不想用我的身体感受和五条悟做爱吧】这样的理由逼走了他。 现在应该没有顾虑了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炸裂。 但是…、好吧是她的原话。 没有顾虑?什么没有顾虑——千沢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个问题,而更令她羞耻的是友人就这样自然地说出了那句她对宿傩说的话,虽然她当时也一脸坦荡认真。 现在她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还记得当时宿傩明显被噎了一下。 而后不知道是不是认真思考了她这句话,之后没多久就同意换身体了。 明明之前还想多赖一会的。 “你总不会因为体型差而和悟就谈柏拉图的恋爱吧?” 硝子继续开口。 “…我不太在意这些。” 千沢直白道,她现在还是少女的模样,说出这话时莫名眉宇间正气凛然,坦坦荡荡的。 “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差不多三十厘米的身高差?” “三十厘米?” “你不是——” “二十九点七公分。” 不在意吗…硝子目光直直地盯了少女一会,眼里都写着“你超在意的好吧?!” 而千沢偏偏在这种地方感知不到,反而认真解释, “我在 18岁以前,15-18 岁阶段都长得很快。 我觉得我 18 岁之后还应该有生长期的。 如果不是…我肯定不止这个身高。” “你这不是超在意体型差的吗?” 硝子纤瘦的手拂漫画书页,翻到身形高大的男主将娇小的女主笼在怀里那一页,往下压了压。 千沢尽量不去看里面男女主熟悉的脸。 千沢:… “我不———” “二十九点七公分。” “…” “好吧我是有点在意。” ——* 长岛萃 & 羂索 “所以他们真的要订婚了?” 原本契约空间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的。 只是上次千沢因为被算计来到过一次契约空间,不仅千沢过往的记忆同步给了长岛萃,她之后所看到的一切也能够同步进这个空间了。 虽然看起来有些无聊,但现在的确是这样的情况,长岛萃和羂索相对而坐像围着火炉一样看着中央投射的千沢视野的画面。 羂索盯着投射的画面,继续道 “但是千沢小姐不是身体年龄定格了吗?随着六眼年龄渐长,他们之后肯定也会慢慢有年龄差吧?” 长岛萃面色平静, “你猜她会怎么说?” 画面里,五条悟正对少女说了与刚才羂索相似的话。 第98章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迷惑,旋即正色要开口。 羂索诚实道, “我不知道。” 长岛萃慢悠悠抿了口虚拟出的咖啡。 慢悠悠看着中央的画面变化,少女坚定的语声传来。 “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年龄差你难以忍受了,觉得我无法与你一起变老了。 告诉我一声,我就去死。” 羂索:…画面里的五条悟:…羂索诚实道, “我感觉千沢小姐会被打。” 长岛萃看了眼现在被六眼追杀的千沢,还没开口,又听到羂索的声音。 “千沢小姐,真是这样想的吗?” “对哦。” “她一直是有死志的,不太明显,但是驱使她接近死亡的不只是真相,命运,还有她自己。 之前她活着的锚点是父母。 现在她活着的锚点是五条悟。 不过,” 不过,长岛萃没有说出口。 隐隐察觉真相的少女,拱绕在无数虚假的气泡中,她唯一愿意模糊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唯一愿意去认真看着的,或许只有这最后的锚点。 “不过,比起这样消极的做法,她应该会想办法在之后解决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吧,或者让五条悟也能够和她一样年龄定格。 总之——” “总之是个 he 结局吧?” 羂索笑着接口。 “对哦。” 总之她会努力找到真实与虚假之间,最重要的,幸福结局的。 ——* 伏黑甚尔他没有去那个小鬼的订婚宴。 惠跑去了,问他去吗?他只是说机票太贵了,办护照也很麻烦。 就没有去。 事件结束后,好像一切纠葛也放下了,那个之前害过她的盘星教小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笑着和他讲话叫他杰了,而对于在餐厅与她决裂的他——在订婚宴那天晚上,日本的早上,他莫名起了个大早打电话过去,居然也被她接通了。 对面是轻快的声音,问他做什么。 好像一切真的都放下了。 好像一切纠葛都烟消云散。 他沉默了会。 没有说订婚快乐,只是拖着往常那种讨打的语气让她给公司账户打钱。 果然得到没好气的笑骂。 他站在阳台,对面就是少女空了很多年的公寓。 那儿总是拉着窗帘阴暗不见天日的模样。 他点着烟,在烟雾里一会看到那天盘星教会议室里六眼小鬼明亮的蓝眼,一会又看到十多年前,在筵山麓顶少女隔着蒙蒙山雾望过来的绿眼。 那天,她说 “记得把赏金还我啊。” 才不想还。 于是在那通电话的最后,他不经意吐出了心声 “真想一直欠你钱啊。” 对面先是轻快笑了下好像想骂他什么,不过以那个家伙的脑子果然很快反应过来了。 不是想一直借你钱,不是想一直有这一笔钱。 是想,一直,就是债主和借债人吧。 不要放下。 不要还清。 电话那边传来少女仍然轻快的声音。 “可是我是一个大方的债主哦,就一笔勾销吧。” 伏黑甚尔顿了下,电话的忙音好像过了许久才传入耳道,他被微凉的晨风刺激得一激灵,低头才发现,烟还是灭了。 不知道是债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还没有看分明便也如已熄烟头淡淡飘散的白烟,从他指缝滑入晨风。 两清了。 ——* 夏油杰他们订婚那天阳光灿烂,英国难得破了阴云天光大盛,夏油杰穿着西装笑容温和,微微垂下眼睫避开过于明亮的日光。 这样的夏日,像过往无数个夏日一样,天光晃晃如梦一样,在几乎灼目的阳光里他看到那双清晰的绿眼,穿着礼裙,于是他上前挽了她一臂,把她送到五条悟面前。 他便独自留在了这明媚的夏日中。 蝉鸣寂寂,你不必知我苦夏。 ————在五条悟还在纠结要不要给杰发请帖时夏油杰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喂,我应该不用交份子钱吧——?” “不用、不、不是??你怎么——” 后来才知道千沢并没有隐瞒订婚的意思,告诉了硝子,伏黑惠也知道,慢慢传下去很快夏油杰也知道了。 甚至还给千沢的服装做过参考。 “…要当伴郎吗?” 对面传来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 夏油杰顿了顿,笑道 “那记得给我封红包哦?” 夏油杰后来总想,他和千沢之间好像是一条被粉饰过的坦荡大道。 中央的深坑也在表面上铺了体面的沥青。 但无论是谁,谁要往对方那儿走一步,那层薄薄的沥青必然破碎,又坠入无底深渊。 过去了的已然过去,但是它仍然悄悄横亘在表面下。 而如今千沢无所谓地挥挥手,背对他走进了天光中。 他的路在反方向,他知道的,只是一直没肯动身,看着她一步步走入天光,身影被日光模糊。 在订婚仪式上他也还能很礼貌得体地祝酒。 “祝你们幸福。” 千沢就笑道 “会的”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祝你也幸福之类的话吗?” “哈哈哈杰的幸福我和悟会守护的哦。” …他在想什么呢?想另一杯酒,另一次的夏日,想很久很久以前的隔着日光望来的绿眼,说一句“醉酒的杰我也会好好守护的哦?” “啊,这个葡萄酒很涩口的,还有点酸——” 夏油杰抿了口,笑道 “我喝得惯。” 似乎是他们酒庄自己酿的酒,还有点果渣在其中沉浮,夏日的日光将酒液照得微微透明,又慢慢沉郁在杯底。 那些沉郁晦暗的,不见天日的东西,便如这杯中物,酸涩又归平常。 他只是在想,另一个夏日,已经成为了她身后被抛却的过往,而他还在执望。 他没有追上前,只是在自己转身前默默等待着,慢慢品味着,或许哪一天他也转身了,走向新的道路,然后有如咽下苦涩的酒液一般,咽下那已经苦涩的夏日。 ——* 五条悟 “所以说,刚刚伏黑甚尔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五条悟一边拧眉扯着西装领带,一边状似自然地开口询问。 而千沢还在计算跨国电话那个家伙要花多少话费,闻言顿了下,才慢慢回忆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千沢注意到五条悟手指上缠着拧成一团的领带,放下手机赶在这人要不耐烦地用咒力暴力解开领带前上前帮忙,千沢的手很巧,习惯了玩刀耍枪偷藏窃听器的手指很轻松地撬开拧死的结。 她注意力落在手上的活上,眉眼认真,五条悟顺势把下颚抵在她脑袋上时她也没什么反应,分神道, “感觉像是 andropause 导致他开始情感上患得患失说了些奇怪的话。” “…” 五条悟不知道该把注意力落在伏黑甚尔说了奇怪的话上,还是落在少女把原因归结为这是伏黑甚尔更年期上…怎么说、 “好吧,排除这家伙,这家伙大失败啊…!” “啊?” 千沢刚刚解开五条悟的领带,转身准备把自己身上的礼裙也换下来。 闻言一脸茫然,而五条悟下一句话很快又到了。 “这裙子是杰选的吧?” 五条悟语气微妙地引入。 “不吧,最终决定的还是硝子,我的审美不太好,杰一直在给硝子参考。” “哦是杰在给你参——为什么是硝子…” 不是…那你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俩选你订婚的礼裙吗??幸好五条悟今天也戴着墨镜,勉强遮住了他一瞬复杂扭曲的神情。 他顿了顿,打算继续试探, “杰好像现在还醉着在休息室,你们喝酒时说了什么呀,喝那么多?” 千沢也顿了顿,神情复杂 “他试了下我们家酿的酒,说喝得惯,然后那就是他的结果了。” 五条悟:…… “没啦?” 千沢目光茫然地在五条悟脸上顿了下。 小心斟酌道 “我还提醒了几次这个酒度数可能有点高,味道也很涩,这算是交流吗?” 五条悟:……千沢:……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只和他说了酒口味有点涩,因为度数我也不知道高不高,今天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杰醉后我才推测出度数有点不妙的。” 五条悟:…… “但是我爸他们晚上也喝了很多但是没醉,可能是体质问题——好吧我应该再劝住杰的。” “没事……” 看起来有人买醉也完全没被发现不对。 夏日的露天会场,灿灿灼目的阳光里,一杯又一杯涩口的陈酒,最后直至醉倒,对面这个家伙脑袋里也只有酒和度数。 第99章 五条悟现在相信了这家伙的确缺一根筋,但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按照这家伙的说法,她只是更习惯纵向用程度去划分感情,并不习惯横向用类别去看待感情。 这也导致了,哪怕她会为你舍身赴死,但是浴血回头时可能还是会笑着捶你肩膀把你当兄弟。 无形的隔膜始终横旋在她和其他所有人中间,那是不同的情感理解模式导致的隔阂。 不能说哪种情感理解模式就一定更好,只是——五条悟之前问过千沢,在一起前后她对他感情的变化。 “如果按照你这样的情感判断,你怎样分别恋人之间的爱,和你那种亲友之间爱呢?” “很简单吧,恋人之间是有欲的,我只要脑海里想一想这个家伙和别人在一起我会不会很嫉妒,我大概就知道我对他是不是有非正常的占有欲了。” “所以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会嫉妒吗?” “如果是一开始,你告白前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可能更多是感觉奇怪,或者也有点自己不能解构清楚的微妙感情。” “在你告白后,你如果和别人在一起,我会感到奇怪,迷惘,更多的是降低我对你的认可度,以及重新理解大家口中的【喜欢】。” “现在呢?”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你喜欢别人的话我,我会努力抑制住不好的想法的。” “…什么不好的想法?” “…大概,就、很不好吧。” 一直坦坦荡荡谈论感情的家伙也选择了回避。 恋情和别的感情的区别大概就是,别的感情是光,而它是火焰,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让人心忧,让人嫉妒,让最坦诚的人回避,让最强大的人脆弱。 当然,也让求死者求生,让骄傲者躬身。 所有人都好好守着千沢的情感界限,都等着她的开悟和回首。 但他才不要,他知道这家伙一边内心强大得早有一套自洽的情感逻辑,一边又潜意识会回避着所有亲密关系,他才不要等待,才不要永远守着不发热,不灼手的光。 于是他撞破了那面透明的墙,在灿灿的夏日阳光下,抓着少女的手奔入了燃烧的烈火。 是痛意,是欲望,是执着的,非彼不可的火。 “喂,私奔吧?” “你在想什么??我刚刚换好衣服——” “笨蛋,跑错方向了!” 是笨蛋。 但是,我没回头,我也会知道你会跟上来。 夏日的阳光晃晃如白日焰火,吞噬了你我,最终不分你我。 第05章 番外-糖果 ========================== 五条悟第一次提出要约会前,千沢其实都是很紧张的。 某种程度上她几乎把恋爱当作课程在学习,一方面在和五条悟相处时展现得从容自然好像自己是恋爱导师,一方面在五条悟看不到的地方就狂补情感心理学等等杂七杂八的理论,顺带一提,这里面还有硝子友情提供的少女漫。 因此在五条悟提出要出去约会前, “第一次正式约会” 这样的概念让少女面上不显,私下做了不下十套方案。 但是这十套方案里都不包括—— “是游乐园啊…” “??你这什么语气,怎么你经常去游乐园吗?” 不,其实相反。 因为童年经历千沢几乎是没去过游乐园的,但是—— “这真是一个因为过于毫无新意以至于让人很意外的约会地点…” 千沢这样说着,疲惫转身,准备去做第十一套方案————尽管千沢做了第十一套方案,但是她仍然没在所有可能性中想到五条悟会在鬼屋里偷 npc 服装假装 npc 这个可能性…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好吧她现在也穿着偷来的 npc 衣服的。 对于六眼来说,鬼屋哪怕灯拉得再暗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里面冒出来的鬼也完全比不上一般咒灵。 “就这样的水准还出来做什么鬼屋啊…!!” 千沢也很不明白这位见惯咒灵的特级咒术师为什么要来鬼屋, “那你还拉着我排了两个小时长队连冰淇淋都因此化完没吃掉,就为了打卡这个网红鬼屋店吗…” 五条悟:…五条悟看着自己在博主那儿找的第十一份约会攻略,愤愤划掉鬼屋这一条。 ——可能是由于两个小时长队带来的怨恨,也可能是为了给化掉的双筒冰淇淋复仇,总之五条悟走上了这个不归路。 他们二人潜入更衣室是很容易的,千沢很轻松就撬开了锁,回头便被五条悟塞了一身杀人魔的服装。 千沢:…千沢看着自己手上染血的电锯道具, “所以我究竟为什么要来跟着你犯傻啊…” 五条悟还在努力套着偏小的病号服, “来都来了——说起来我如果把这个衣服撑坏了不会被发现吧、啊?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回头看见千沢在捣鼓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微型显示屏。 千沢神情认真 “杰的漂浮咒灵,上面加了定位器,看到有活人就会触碰定位器按钮,我一般会拿来进行简单的追踪——出门 3点方向约 15 米,有个活人,我们去吓他!” 五条悟:… “你这不是也很上头吗——不是你和我约会在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恶作剧…不,约会很成功,成功到似乎不少顾客出了这家店马上五星好评。 “非常沉浸式!那些道具感觉都很高科技,还会漂浮欸!” 、 “npc 人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ta 七次抓到我又七次放过,第八次看到我还要追…” 、 “被追逐的时候心脏都快暂停跳动了,等终于逃过一劫发现衣兜里的葡萄水果糖不见了…而且只有葡萄味的不见了!!感觉更恐怖了欸!” 约会的最后是千沢看着五条悟撑裂的 cos 服陷入沉默。 五条悟也陷入沉默。 “…追人的时候兴奋了些…” “…能用反转术式吗?” “…不知道,原理会是一样的吗?” “…试试吧…” “好——” “砰——!!” “…忘记了,我好像只有对自己会用反转术式,没对别的对象用过——” 千沢: “!!那你也不应该放【苍】啊!!” 总之最后这家鬼屋又因为传出了 “更衣室突然爆炸烟雾散去后只剩巨款” 这样的猎奇新闻而又爆火了一段时间,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两位肇事者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又是得体的成年人的模样,只是一个人嚼着从顾客身上抢来的水果糖,包里还揣着一把,一个人试图在自己的挎包里塞下那个体型明显装不下的染血电锯。 五条悟:……千沢还在和 “纪念品” 做斗争,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 五条悟:……这还需要问我怎么了吗…完全没有自己在做着多么需要吐槽的事情的自觉啊。 “没事哦。” “只是约会,总感觉应该有些仪式感——” 博主约会方案第二条,糖果味的亲吻就是最浪漫的!!千沢从五条悟低身逐渐靠近的动作中察觉了什么,她眼睫颤动了下,抬眼望向五条悟,青年的墨镜微微滑落,露出的蓝眼便与她对望着,眸光中似乎旋绕着什么微妙的东西。 千沢脸上露出了一瞬为难的神情。 五条悟:…? “我知道很煞风景但是我的电锯快掉出来了…!等我一秒,马上!!” “…” “笨蛋啊你是!!” 少女下颚被掰过,白发跳跃着日光在那双绿眼里晃下,手松开而将落的电锯道具被咒力托起,千沢睁大的眼中映入了对面眼睫低垂的脸,竟有些温柔。 便闭眼。 …… “诶——我以为会是草莓味的呢?” “哈?这个牌子的糖只有葡萄味才是王道吧!” 两个人走在日光饱满的步道上,小丑拿着气球从身侧擦过,千沢怀里抱着后面买来的超大法棍,原本是想就此把电锯道具藏进纸袋里,然后被五条悟目光复杂地支使漂浮咒灵把电锯送回了家。 绚烂的气球,刚出炉面包温暖的香气,小孩追逐的笑语,像给咒术师黑白的生活上色,总之,也不赖。 这样说着,五条悟后来还是找借口离开去买了一袋草莓味的糖果,直到快走出游乐园都一直在嘴里咬着,刻意把糖用力咬碎,清脆的嘎嘣声总让少女侧目,望过来感慨“不蛀牙的人生真是幸福啊。” 五条悟:…五条悟: “…下一站去哪儿?” “唔,拍大头贴?” “要不去拍大头贴?” 千沢想着自己的预案,五条悟想着自己的攻略。 第100章 两个人似乎参考了同一份资料…不过双方好像没有发现,只觉得——自己真的很会做计划!不愧是我!!等到走进被装扮得很可爱的独立房间,五条悟迅速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攻略第三条。 “你看过那个照片吗?” “嗯?哪个?” “就是那个呀,单手抱人然后——” 然后是亲吻。 这是五条悟在同一个网红博主上看来的方案…这个博主的上上一个方案是去鬼屋用恐怖氛围刺激激素,在女朋友害怕时就可以顺利展现自己高光——什么烂方案!!清醒过来的五条悟过河拆桥地骂道,转头还是用了下一个方案…只是拍照,应该可以试一试…!不过说出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尽管面色自然,但是简短的一句【单手抱着女方亲吻】这样的话完全描述不出来。 不是这样进展不是太快了吗??完全不是暧昧期男女会有的吧!感觉被骗了。 而他忐忑的心情在千沢的神情疑惑,恍然,又转向为难时达到了巅峰。 “如果不行也可以换一个——” “啊,我知道这个!想起来了!” 五条悟:!!少女突然展开了双臂。 五条悟:…??千沢见五条悟没反应,也愣了下。 “哦哦,是单手对吧,我应该也可以,唔嗯…可能要用咒力强化一下,但是不用担心,不会摔着你的!” 啊啊啊差评!!回去就给那个博主差评!!————照片还是拍了。 虽然千沢不太明白五条悟身上笼罩着的郁卒的氛围,但是听着他还是一下一下用力地咬着糖,和之前表情轻快时一样,感觉心情应该也不赖吧。 这样想着,千沢心情也轻快了很多,瞄了眼五条悟的糖袋。 “草莓味的吗?” “是哦——” 五条悟懒懒地拖长声音。 千沢便自己伸手抓了颗剥开糖纸丢嘴里, “怎么了?” 她还含着糖,注意到五条悟的目光,舌尖把糖抵到了腮帮含糊地问。 “草莓味。” “嗯。” “可以了吧?” 千沢一下会意,轻快笑了笑, “只要是你,什么味道都可以哦。” 这不是、不迟钝吗?千沢想着自己的预案,终于想起了自己参考的博主方案第二条。 【糖果味的亲吻最浪漫哦——】 第01章 if-夏油杰be ============================ 子弹始终没能取出来。 第一天千沢虚弱地说,我会死的,杰。 “我知道。” 最后一天,快死时千沢说,你会死的,杰。 “我知道。” —————千沢在视野模糊的最后,目光还试图在夏油杰冷硬的脸上找寻什么,可能是他抿紧唇线的颤抖,可能是他眉峰按耐不住的微微抽动,可能是,任何一丝一毫他后悔的可能。 但是没有。 这张脸滴水不漏。 眼睫垂下掩住眸光,内敛,又晦暗。 于是千沢慢慢呼出了口气。 慢慢在夏油杰逐渐收紧的,扼住她脖颈的手下安心地合上了眼。 那就好。 那就好。 杀了我,不要有后悔。 杰。 ———长岛千沢不知道自己被囚禁起来多久了。 每当她试图从进来送饭的夏油杰口中问出时间时,这人总是比她还要迷茫恍惚的神情。 什么啊…明明做出了囚禁这种事情的夏油杰才是应该感到愧疚的家伙,但是长岛千沢居然会先一步感到愧疚。 因为,她欺骗杰的事被发现了。 杰知道她是杀死天内理子的凶手了。 ———在那天和羂索对峙时,她替杰挡下了一枪,杰之后也特意让咒灵漂浮到她眼前让她使用咒术。 他们合作击退了羂索。 但是杰没有放过她。 她腹部始终含着那颗子弹。 嵌在血肉里。 有如倒刺,有如她于杰。 ———羂索被拖着与他们周旋,成功在五条悟来后被捕捉。 里梅也被抓获,宿傩的手指都已经被重新收集。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危险的阴谋了,五条悟也将发现她遗留在电脑中的文档,去帮忙照顾她的父母。 所以———千沢躺在地牢的铁架床上,望着还在不断滴水的天花板。 就这样迎来末路。 死在她抱愧的友人手中。 好像也不错?————千沢被夏油杰带回来后,就没有被取出那颗子弹,尽管她能用反转术式不断愈合着出血口,但是她还是逐渐虚弱下去。 夏油杰没有为她叫来医生,也没有替她取出这颗子弹,她自己也过于虚弱以至于不能自己暴力撕开皮肉拿出那颗子弹。 她在逐渐衰弱下去。 千沢清楚地知道这点,她的意识在慢慢混沌不清,身上的体温也逐渐在流失。 夏油杰偶尔会在来给她送饭时送两只咒灵来补充她的咒力,让她还可以使用反转术式维持生机。 但是她快死了。 总有天她大脑会慢慢因为这样的痛感而混沌麻木下去,最后慢慢失去意识以至于不能使用反转术式。 死亡的未来在第一天住入这地牢时就横亘在千沢眼前。 死亡的气息在慢慢吞没着她。 这一点在第一天杰走进来的时候,千沢看到他没有准备为她取出子弹的镊子托盘之类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于是她平静道。 “杰,我会死的。” 这不是求情的话,也不是申诉的话,只是平静陈述着客观事实的话。 只是最后再问一下,我会死的,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夏油杰端着食物的手顿了下,他说“我知道。” 于是千沢就没有再说了。 ———撑到了两天后,杰送来的食物不得不换成了营养膏。 千沢已经太虚弱了,她靠在阴湿的地牢墙壁上,后背濡着冷汗,眉眼是湿淋淋的苍白。 看起来好像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那眼睫一掀,露出的仍然是平静清澈的绿眼。 夏油杰一顿,伸到她嘴边的营养膏就落到床沿又顺着滚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弯腰想要捡。 头顶传来千沢平静又夹着点迷惑的声音。 “不用的。” 很哑的嗓音。 水是好好喂了的,看来是因为她又发烧了。 “今天的咒灵…咳…已经足够我咒力…可以支撑反转术式。” 营养膏是不用的,因为有咒灵提供咒力, 但其实咒灵也是不用的,因为她还是快死了。 千沢有些不理解杰。 他如果想杀死她,为什么又要这么麻烦地维持她的生命?如果想惩罚她,为什么不对她用刑罚?千沢只看到青年阴影中的唇线抿了下,然后还粘着灰的营养膏被送到了她嘴边, “吃。” 千沢有些艰难地张开嘴,夏油杰却已经伸了两指进来,强硬地抵开她的牙关。 因为发烧有些滚烫的口腔烫得他微微一顿,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乳白的营养膏就被强硬塞了进去。 千沢忍住蹙眉的欲望,竭力忽视口腔内难受的异物感,抬眼望着夏油杰。 他总是不太愿意正脸看她,这也算她难得能够看清他神情的时候。 眉拧着,眼里是她看不大明白的神色,平静,冷漠,混着一片克制的晦暗。 她乖顺无力地仰着头,任由身前青年粗暴地喂食。 等到他起身要离开。 千沢一边捂着嘴忍着呕吐的欲望,一边目光追着青年的背影。 平静问道, “杰高兴了吗?” 她其实真的只是疑惑而已,也只是想确认而已。 只是没想到青年走出地牢的身形却猛地一踉跄,顿了好一会。 千沢看到他的拳头攥紧了。 “高兴。” 高兴就好。 千沢想。 不然她受这些苦就毫无意义。 不过。 如果杰了解她,真的想要惩罚她,这个时候应该回答不高兴才对。 让她知道她承受了这些还是毫无意义的,不仅没能让他放下愧疚,还不能让他高兴。 这样混混沌沌想着,千沢在夏油杰离开时道, “杰,你应该回答不高兴的。” “这样还不够。” 语音落下的同时,地牢铁窗上攀附的水珠一同滴下。 清脆地砸在地面水潭上。 接下来是男人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 语声轻轻的。 “我知道了。” 于是地牢里的咒灵被收走,千沢混沌的眼慢慢闭上,反转术式失去咒力支持,血又慢慢流下来。 血珠顺着床沿砸在地上的血泊里,清脆碎开的声音被碾进男人走远的脚步声中。 那就好。 第101章 ———千沢是在倒数第二天察觉有些不对的。 她的大脑因为缺乏血液供应已经太过于迟钝,以至于快要到最后,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杰好像,在愧疚。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好几次她昏睡过去慢慢转醒时会看到杰就坐在她床边,手握着她脖子轻轻摩挲着。 垂下头,一片晦暗里,那双眼的情绪昏沉得让千沢看不分明。 他好像在痛苦。 千沢那一瞬的直觉终于突破了迟钝大脑的限制,反馈给了她这个答案。 她无力地张了张嘴。 手慢慢覆在杰按在她脖子上的手上。 杰的手是温热的,在她因为发烧而滚烫的手心衬托下却有些偏凉。 夏油杰没有说话,尽管被少女察觉了他此刻危险的举动,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以为少女会想把他放在脆弱脖颈上的手扒开。 没想到千沢带着他的手往下用力。 她实在太虚弱,力气也只有微弱的一点。 以至于夏油杰迟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力气的方向是往下——是要顺着他的方向收割她的生命。 ……地牢很冷,是阴湿得让人如芒在背的冷,而少女的手很烫,像是全身血液都烧到了末的烫。 在这样冰火两重天中,夏油杰只觉得好像心脏被捏着,毫不透风,窒息的感觉从胸腔漫上口鼻。 你在想什么…千沢也一直望着杰垂下的眉眼。 她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痛苦,只能感觉到死亡。 发烧让她眼里盈着泪,但是眉眼是干净的,没有情绪浸染的,认真地看着夏油杰。 你在想什么…如果杰只是想杀她,她可以对自己动手,如果杰想要惩罚她,她可以对自己施刑。 只是千沢一瞬迷茫了。 她不知道杰在想什么了。 他究竟是想让她活下去,还是想杀死她。 ———最后一天。 千沢很尽力了。 但是这一天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她已经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早晚,意识好像粘着的胶水,偶尔她勉强能从中撕开一点清醒的裂缝,然后又失去意识。 身体和残留的意识都反馈给她这个信息:她快死了。 在最后夏油杰走进来时,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让我洗个澡吗?” “很抱歉…不想太狼狈…” 太虚弱了。 以至于她是被夏油杰抱进地牢的浴桶里的,苍白的皮肤下骨骼走向格外明晰,死气沉沉的身躯。 只有还鼓动着的胸腔证明着她暂时还留着口气。 千沢一滑进浴桶,腹部的伤口就再次裂开涌出血来,很快一桶干净的水被晕成了血水,蒸腾起血腥味的水气喷洒在夏油杰脸上。 他这个视角越过少女黑湿的头发可以看到她瘦得伶仃的锁骨,惨白的肌肤没入逐渐加深的血水里。 完全生不起暧昧的心思。 因为他手下这副躯体,正肉眼可见地走向死亡。 明明这也是他始终等待的结局,但他不可避免地一直死死盯着浴桶,看着血色越来越深,有粘腻的血块慢慢浮到水面。 千沢的头正靠着他的胸口,那里一下一下鼓动得很用力。 那是剧烈的生,剧烈的,面临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恐慌。 随着脱力,少女慢慢顺着下滑,他下意识托住了千沢的头。 “…下雨了…?” 地牢里怎么会有雨。 但是还是有不断的,湿热的水珠砸在千沢脸上,砸得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她抬眼就看见一双滚烫的眼,砸落一滴水珠到她眼里,她痛得闭眼,耳边又响起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好像在悲鸣。 好迷茫,又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痛苦弥漫在这地牢里,而痛苦的究竟是她逐渐没入死亡的意识,还是身后这鼓动剧烈的心脏?她靠着他心跳如鼓的胸腔,迟钝地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无所谓死亡。 她觉得消除羂索,父母也安全后死去也无所谓,但是——她死好像对于他不是解脱。 死亡对于此时的她只是像秋日卷过的冷风,而对于旁人,死亡似乎真切地显示着其本质的恐怖含义。 他希望她活着,又认为她应该以死谢罪。 她不在意,但,她好像迟了些才感知到另一种死亡的气息,正从身后少年痛苦鼓动着的胸腔中蔓延开来。 要杀死曾经的友人,杀死救下你的人,杀死把脖颈放在你手心里的人。 你在想什么…千沢的直觉抵达了终点。 “杰,你会死的哦…”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但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在等到夏油杰的回应前千沢都努力在最后保持着意识。 平静走向死亡的少女,和扼住少女脖子不断落泪的少年。 滚烫的眼下了一场热雨淋在少女冰凉的脸上。 声音也含糊在喉头。 “我知道…” 如你所愿。 那、 “不要愧疚…” 少女最后的眸光仿佛穿越了空气中浮沉的飞灰,到了时间线最终展现出的末路。 “…我不、” 夏油杰一下顿住,千沢已经没有了声息。 啊… “…我不——” 不什么。 莫名的茫然击中了夏油杰,他浑身发着冷,只有脸上的泪还是温热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绞痛得厉害,痛得他弯下腰努力蜷着身体,手还是坚持抓着要没入血水里的少女。 说到一半的话像被削了一半的木刺扎入胸腔,又像一颗猝然的子弹,此时痛得厉害。 少女睁着的空洞的绿眼好像望到了未来的尽头。 那是经年又经年,腐坏又腐坏,子弹有如倒刺逆行生长,生生不息,在某一日贯穿他的心脏,他也会—— “杰,你会死的哦。” 我知道。 “杰,我会死的哦。” 我不…我不知道。 第02章 if-五条悟be ============================ 这次千沢死了,是他为她扶棺下葬的。 没有办法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那次事件解决后,她死了便是真的死了,灵魂也消散得干干净净的,再无痕迹。 少女仍然干干净净地躺在那儿,脸色惨白,但是并不会有人再熬过三年又骤然睁开绿眼。 她的尸体很快发硬发冷,到了后面硝子也不得不问,是火化还是土葬——火化——他理智下意识判断这是最好的,她的身体被觊觎了那么久,自然是消失了最好。 但是张了张嘴,声音就涩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 硝子耐心在旁边等了很久,才听到青年低低的一句,像小孩一样落寞的话。 “…可以不葬吗?” ———————————不可以哦———五条悟骤然从梦里惊醒,下意识想要找寻声音的源头。 但是没有。 房间里干干净净、又空空荡荡,夜风鼓卷在室内。 只是梦而已。 只是那道声音好像就和这夜风的冷意一样清晰,像有一双清亮的绿眼悬在夜空中,目光破开了朦胧的月晕,那样低低地望向他。 五条悟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在东松田市第一次看到少女的模样,黑发,绿眼,白肤。 月光落在她的眼里,清澈又冷冽,和她的声音一样。 总让他那时就有种莫名的预感,她总会和这月光一起破碎的。 一起—————————反反复复地破碎,又反反复复地被粘合,等到一切终了,期待已久的、哪怕想象一下都会让人惶恐的幸福终于到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这样的事。 五条悟一下理解她前世的选择了。 明明幸福就在眼前,明明已经快走到了,这样猝然地,脚下的道路一下坍塌了,他眼睁睁看着路尽头的未来一点一点坍塌,那双茫然回望的绿眼就这样慢慢消失在道路坍塌扬起的尘埃中。 ——————人,真是脆弱的生物啊。 他以前并没有千沢只是普通人体质的感知,因为拥有独特术式又拥有不死能力的她是难得能够站在他身侧的人,他自己一直半开玩笑地说着自己是最强,心里其实也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他站在了名为 “普通人” 人群的最前面,他领先了太多,以至于前面无人,身侧无人,哪怕他有意慢慢地等着,有意向后伸出了手,但仍然无人。 这样的孤独也不断加深着他的印象——究竟什么是最强。 远超常人的、不被打败的。 他原以为那位打败他,又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也是这样的存在。 但是——她只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人类。 等到神明的眷顾消失,那些死亡的苦楚就将有如迟到的潮汐将她淹没。 第102章 “复活的代价吗…” 他想到了十多年前她复活醒来的那个冬夜,她的话音被吐出的白气模糊,隔着朦胧的月光,他听到她对夏油杰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像我这样的人,复活肯定是会有代价的。” 代价到来了。 代价迟到了。 代价偏偏在他们已经快获得幸福时来临了。 曾经两次死亡带来的肉体损伤在与赛斯的契约结束后慢慢回到她的躯体,一开始是子弹的贯穿伤,她还能用反转术式慢慢疗愈,再后面——真正导致她逐渐衰弱走向死亡的、是他的【赫】。 “所以其实那次我是真的死了哦——” 最后的时候,在病床上她还有心力这样开着玩笑,而他怔然地抓着她冰凉的手,冷意从指尖蔓入胸腔。 他一直是以为她只死过一次的,只复活了一次——原来——其实长岛萃那次占用她躯体出现时好像也说过不是杀过她了吗之类的话,但是没有相信,没能相信,所以——紊乱的能量在她体内乱窜,【赫】本身利用的便是反转术式正能量与【苍】负向能量的冲突产生新的质量,这也导致再次使用反转术式疗愈,反转术式的正能量也只会加剧她体内的能量冲突,伤口无法止血,血流不止,在外翻的血肉中萦绕的,是他熟悉无比的咒力…所以。 他看着她最后被推入抢救室时门口亮起的红灯,红光乍破医院的长廊,刺得他眼好像也幻痛了一瞬。 是他,冬季的空气总是干燥的,开着窗,飘絮和落叶就从限位器卡出的那点缝隙里钻入,在他眼前浮沉,颜色又逐渐褪去,昏暗的色彩从物体上流下,又搅动,色彩的漩涡深处他看到了十年前自己年轻的眼,骄傲的,明亮的,他两掌合拢,微微低下下颚,启唇, “赫——” 骤然爆发的剧烈白光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这道白光猎猎擦过十年的时光轨迹,穿过混沌色彩的漩涡,穿过筵山麓的山顶,穿过医院昏暗的长廊,最终正中他的眉心。 是他十年前开了一枪,以为平常。 直到十年后才听到朦胧的风声,回望,子弹掠空而来,穿过了他的眉心,带走了他的爱人。 ——所有人都慢慢接受了她的故去,只有他一直沉默着,他既没说相信她真的死去了,也没有说什么她还会复活的话。 所有人都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直到千沢快下葬硝子找到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开口, “她不会复活了,你知道的,对吗?” 五条悟背对她,也沉默了会才传来轻快又干哑的声音。 “我知道哦。” 次日,他为千沢扶棺。 再一日,他找到了羂索后来被收缴的药物。 吞了下去。 最恐惧的梦吗?无所谓。 我可是最强啊。 —— “五条君?” 睁开眼却是穿着校服高中生模样的她。 像是在普通高中,她头发乖顺地披肩,抬头望来的绿眼清澈又熟悉。 “请恕我拒绝。” 拒绝…什么?刚刚才在梦里睁开眼,五条悟顿了下才接受完梦境中的前因后果。 好像是告白被拒绝了…之前梦里的他说了什么…?很想思考,应该去回忆的,但是、没有办法,五条悟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由于梦里似乎是没有咒术咒力的设定的,他没有戴墨镜,那双蓝眼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少女,好像想要把她的模样拓印进瞳孔中一样。 “五条君…你看你在说什么…如果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说她是你之前的爱人,你会相信吗?” 是因为是梦境所以会自动补全前话吗…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信。” 少女一下愣住,好一会她张了张嘴,又无奈地扶额。 还是笑了笑。 “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谢——” 少女这下倒真心实意笑了两声,然后转身要走。 直到千沢要走了五条悟才回过神来,脑袋里后知后觉接收入之前的对话,下意识顺着之前的话题喊道, “喂,喜欢我一下怎么样?才不会吃亏的啊。” 背身走远的少女好像又笑了笑,肩膀也跟着颤了颤,然后没有回头地摇了摇头。 她的身影就这样慢慢没入学校长廊的夕光里,转入一片朦胧的晦暗。 他想要追,只是脚不知为何动不了,只能贪恋地用目光不断描摹着她的背影,日光饱满的廊道里,空气也是温热的,但是好像心脏上有惊鹿不断添水,冰凉的溪水盛满竹筒又清脆敲在心脏上,砸得酸痛,让他一边沐浴着温暖的日光,一边又感受着从心底蔓出的寒意。 ——之后每次他见到她,她都会刻意回避,一看见他便转身要走。 “不是、不是告白你也不愿意好好听我说完一句话吗?你这家伙——” 被他扯住衣袖的少女无奈笑了笑, “因为知道你喜欢我的话,再多和你相处是对你我都不负责的举动吧?” “这什么谬论——” 五条悟嘴上迅速道,脑袋飞快运转,想着说什么能够和千沢多说两句话,因为他发现在这个梦境中,好像只要一被她拒绝了他就没有办法再和她接触了,直到下次再和她相见—— “说起来你对于每任追求者都这样好脾气吗?还是只对我这样?” 听起来很像什么糟糕的自信发言,但五条悟的确有这样的怀疑,千沢表面上有多温和友好,实际上就有多冷戾漠然,他也很多次看到她对于陌生人冰冷漠视的态度,大概如果有没有利益可图的陌生人拦住她,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套着假面敷衍过去,如果有人还要纠缠继续浪费她时间,就会见证到少女温和假象下的种种手段了。 话出口少女也难得顿住了,垂下眼似乎在思考。 “我似乎的确对你有点莫名的熟稔——” “我说过我们——” “但是五条君那种前世爱人的论调我是完全不信的。” “不是、你都相信上个月学校里无头花子的怪谈了为什么不——” “那不是一回事…” 不错,多说了很多话了。 五条悟一边用着以前那种讨打活泼的语气不断发问,一边和初见一样目光直直锁在少女身上,他戴着墨镜,所以少女看不到也不会知道那双蓝眼究竟为何泛着凌凌的波光。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无头花子更离谱吧??” “花子桑那个传闻是——” 少女猛地止住自己差点和陌生同学分享经历的行为,顿了下继续道, “就算我对五条君有莫名的熟悉感,也不会接受你的。” 随着话音落下,少女的身形再次慢慢消散,五条悟下意识怔然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温热的日光,饱满的日光盛入他的眼里,蓝天骤然落了雨。 ——之后又是几次相遇,相遇即被拒绝。 尽管五条悟用尽了手段,甚至一见面就开始念千沢最喜欢的漫才节目的笑话,少女也会在真心实意地笑后把他拒绝了。 五条悟:…不过,五条悟想,这也是好事。 他的梦似乎比起千沢的温柔了很多,至少这个梦不是千沢反反复复的死去。 还是说比起怕她死去他其实更怕被她拒绝吗?只是这个想法刚刚落地。 梦境便变了。 第二天他看到千沢时就很快察觉了不对,每次在梦里相遇他们都相隔很近,而这次他在学校门口,少女却在教学楼二楼。 他下意识往前跑去时,少女就已经从二楼跌落了。 楼底雕像拿着的旗帜贯穿了少女躯体,艳红飞溅的血,好像一面新的,残忍的旗帜。 梦变成轮回制的了,他一次次看见少女陷入危机,一次次拯救,一次次拯救失败看着她死去。 “那个家伙,当时是这样的经历吗…” 因为早有这样的心里准备,所以他心里并没有很震动。 痛苦是有的,每次看见那双绿眼渐渐失焦昏暗,他也会忍不住攥紧墨镜,碎裂的镜片插入血肉,手上的血珠与少女的血液同步滴落,溅开。 不过他仍然能够守住心神,毕竟,他已经见识过更痛苦的场面了。 【赫】的白光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睁开眼,就安静地看着濒死的,还没有散成光点的少女。 虽然快死了,但是这是还没有腐坏的她,还能够努力喘息的她。 尽管她好像痛苦得不行了,但是,这是还活着的她。 只有千沢彻底死了才能开启下一个轮回。 所以在她被贯穿腹部,脏器都被扯出,勉强靠着他喘息的时候,五条悟不会给她一个痛快,他知道她在痛苦,贯穿伤、烧伤、浑身骨骼都碎开的痛苦,他也在因为她的痛苦而感觉到痛苦,但是他仍然不愿意给她一个痛快,两个人都痛苦难受着,他也要一直拖着,一直看着垂死挣扎的她,一直看到梦境里的她彻底死去,看到下一个轮回不得不开启。 第103章 一直看着…梦都是会结束的。 只是她还在眼前的这种梦,哪怕是噩梦,也很想再多沉溺一会。 ——一切的转折发生于第九十次轮回。 或许是因为他残忍拖着少女死去的行为让他也逐渐麻木,恐惧逐步消退,因此后面少女的死亡也逐渐温和了些。 第九十次轮回时千沢死前还有余力能够说话,之前她基本上都是痛得脱力,昏厥失去了反应,慢慢等待死亡倾覆。 五条悟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迅速撕下外套的一角想要为她止血。 “五条君…” 她朦胧地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迷惑。 “你还没发现吗?只要意外发生了…” “不管多轻的伤我都必死的…” “我知道但是、” 但是这样你能存在得久一些…正在包扎的五条悟猛地抬起头来, “你之前轮回都是有记忆的?!” 他一直以为每次轮回死去的长岛千沢都不是同一个千沢。 这样说——难道所有的少女都是同一个?包括所有死去的,和之前所有活着拒绝他告白的少女?他目光带着某种热烈的期盼望向靠着墙壁的少女。 血液在墙上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映入他的蓝眼中。 千沢死了。 ————千沢遭遇的意外的确越来越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恐惧在减轻的缘故。 每次轮回千沢都能够说一两句话再死去。 枪伤。 “是的哦…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坠楼。 “好痛啊…” ……大火。 “五条君,你究竟是谁呢…” 火光四起,火焰灼烧着相拥二人的皮肤,滚烫的热浪渐渐模糊了一切感知,血液也是滚烫的,又烫又痛,和火舌一并舔舐着生人的皮肉,死亡的痛苦没向火场中的二人。 五条悟抱着额角流血的少女,她的绿眼已慢慢涣散。 从来无敌的最强也如凡人一样感知着皮肉的痛苦。 好痛,痛得快死了。 他望着焰光冲天的火场,火光,血色,掉落的房梁砖瓦,地狱一样的场景,无间一样的痛苦,但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满面血痕,满目火光,烧灼的疼痛忍不住让他慢慢大笑起来。 “我是来救你的人,” “我也是来杀你的人——” “我答应了她要在她坠入地狱时救她。” “但是,” “我又只能在地狱中才能看到她。” “你说,我应该救她,还是杀她呢?” 白发蓝眼的青年,神圣的六眼,神明一样的人面中被流下的血液截为两半。 一半神明,一半恶鬼。 ——第九十九次死亡,少女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是因为恐惧越来越轻导致她遭遇的意外越来越轻松,每次存活的时间越来越长。 而是五条悟慢慢掌握了梦境的法则,控制着她必然会出现的意外的危险程度,让她每次能够在死前存活更久,让他能够更久地看见不应存在于此间的身影。 救她也只是因为她被救治后能活得更久,能够呆得更久,哪怕被救治后她痛苦的时间被拖得更长,哪怕她痛苦得生不如死,他也会这样做,因为—— “因为我们可是爱人啊。” 在她渐渐失去意识前,怀抱着她的白发青年声音甜蜜地喟叹道,她茫然地抬眼想要看清青年的神情,只是她的视野都被血液模糊,只隐隐在一片血色中看到了一双清晰的蓝眼。 清亮的,那是蓝天落了雨,砸开了一片血色,让她痛得闭眼。 ——第一百次轮回。 千沢是被摔倒雕像手中的长枪贯穿躯体的,朗基努斯枪骤然刺破罪孽的身躯。 让她在冲击下半跪于地,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走过来的。 她只看得见他不紧不慢晃动的鞋面,鞋跟一敲,鞋底便慢慢吻上地面,血迹在他脚下碾开。 像大天使来处决悖逆的罪人。 她勉力抬头,阴云沉沉如墨,偏又在天际荡开一笔血色的夕光,锈红的火烧云旋绕着黑天,一瞬如倒悬的螺旋深渊。 那双蓝眼就低低望来,无风无浪。 他好像掌握了掌控梦境的诀窍,他如今并不必为她救治她死去的时间也会被拖后。 她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影映在那双平静的蓝眼里,神性又残忍的蓝眼。 像地狱里的天使,又绝对是最残忍的天使。 一瞬仿佛黄沙漫天,沙砾呛入她口鼻,浊血混着血块不断被她咳出。 欸、这个比喻……又是这种莫名的熟稔感,究竟——【地狱…】【就坚持到第一百次吧…】【第一百次就…】 “就和你一起下地狱吧,五条君。” “我想起来了。” 霎时天旋地转,梦境破碎。 五条悟最恐惧的恐惧真正显现。 “我想起来了。” 被长枪贯穿的少女竟然径直站了起来。 长枪骤然破碎,血液也幻化成了光点,就连少女的身影也慢慢模糊。 “不——” 一直神情死寂的五条悟一瞬露出了空白的神情,猛地扑上来, “只有这个、不要——” 少女看着还在竭力想要归拢她身躯破碎光点的五条悟,有些无奈地道, “五条君现在想起来了吗?” “我只是你记忆中的她而已。” “她说过,那次在她不断循环的噩梦里,她差点没能坚持下去,想第一百次就放弃再救梦里的你,要和你一起坠入地狱。” “而你答应她的也是,你一定会在第一百次梦前救下她。” “你最怕的,不是她拒绝你的爱意,不是她死去。 而是——” 少女的身影逐渐破碎,慢慢只有面容还是完整的,那双绿眼无奈又哀伤。 “你才没有忘记你们的约定,你也才没有放弃想要救她。 所以你才在暗示自己忘记她说过的这些话,忘记第一百次梦的约定。 如果想起来了,你就会——” 少女抬起头来,五条悟也若有所觉地望过来。 “梦会醒的,五条君。” 我、青年的手伸向少女,而少女瞬间消弭于淹没一切的白光之中。 才不想————白光,吞没一切色彩的安静白光。 “悟?” 睁眼。 窗帘被晨风鼓动吹开,溢入的晨光照亮了病床上坐着的苍白少女,绿眼清明,温和地望过来。 五条悟愣了下, “这还是、” 他迅速止住自己的话。 “是梦还是现实不重要的。” 笑着的少女却接过了他断住的话音。 “真实和虚假并没有那么重要。” 千沢笑了笑,她侧头望了眼窗户,玻璃上映着一张和她相似,但是神情冷淡的少女的脸。 “我是为了追求幸福而存在的。” “我本就诞生于虚假,我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守护他人的幸福。” “我的存在,我的命运,是被笔写在书上的定式。” 五条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 “千?” “是你吧,这不是梦,这是你——” 五条悟的蓝眼亮了起来,他好像急切想要说什么,或者抓住什么。 千沢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道 “剪影就快破碎了,最后再让我说两句吧。” “我的命途是固定的,我的未来是为了别人的过去。” “只有遇到你才不一样了。” “我才有了自己的——” 少女一愣,她看见自己的手已经在消散了。 “我一直在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真相,过往,那些被写定的东西都很没意思,只有你。” 发丝也跟着慢慢消散了。 “你就是我的幸福吧,五条君。” “很抱歉梦境里一直拒绝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而是因为我在不断质疑着自己对你的感情,你向我带来了这样的欢喜,我也一定要检验出最诚挚的心情才能回应你——” “笨蛋、” 五条悟咬着一边下唇,像笑又像哭,最终手捂着自己的脸埋下头去。 “这是告白。 我——” 语声如雨线砸下,又断裂,少女的剪影骤然破碎,五条悟没有抬头,只听到狂风乍起的声音,窗帘被风吹得扬起,而风把少女逸散的光点送到了他的身前,如漫天流星一般,又从他身上流过。 “告白就好好跟我说一声喜欢啊…” 掠过的光点飘低,有如少女低头给爱人一吻。 第一百次的梦,请给我的爱人以美梦。 ==================== # 第九卷 :番外共1章 ==================== 番外 恋爱?先做个swot分析吧(if 夏油杰================================================ 第104章 *是正文杰的if线*诅咒师上岸东大的理科直女x虽然在盘星教但是还是白色的杰*大概是咒回版“理科生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但是商学院版*文中所用模型皆为乱用勿细究———长岛千沢直到最后也没有去咒术高专,而是在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后就火速跳级去了大学。 和夏油杰分道扬镳后,他们一个停留在咒术界,一个风风火火跑去了普通人的光明世界,他们仍然维持着微妙的朋友关系,看着浅淡如水,却有种只能意会的,夏油杰也说不上来的默契。 夏油杰觉得这样微妙又浅薄的关系很有可能就会断裂在某一天,或许是长岛千沢习惯普通人的生活后,或许是他某天死在哪次拔除咒灵的任务中的时候。 …直到,那一日,灿灿晨光里,那个少女穿着奶白色的厚毛衣,银框蓝光眼镜都还没有摘下,就风风火火地带着清晨的一身清新水汽跑到了他的公寓。 还抱着一沓的资料,眼镜密密布了些细碎的水珠,隔着那双明亮的绿眼也开始在晨光里朦胧。 少女一口气没有喘匀便道 “杰,试试这种方法能够消除你的咒灵玉的味道吗?” 这样微妙的联系因为少女的这句话骤然打破了他们两个世界的厚屏障。 —— “哈?” 夏油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少女已经在他开门后娴熟地自己换鞋走进了他的公寓。 “对不起,打扰了——” 语调平平的敬语,然后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什么啊…” 夏油杰一腔的迷惑,却因为少女的行径莫名有些发笑,笑意闷在胸腔里痒痒的。 “你不是不管咒术方面的事情了吗?” 少女正翻着手上的文档,闻言快速地抬眼瞥了眼他。 “你是我的朋友嘛。” 夏油杰顿了顿,给她倒了杯热水坐在旁边。 长岛千沢翻页的速度很快,他只能瞥到【实验假设】【依据自建模型的假设】等等黑体加粗的字就迅速被晃过去了。 “眼镜给我一下。” 长岛千沢正迅速翻看着文档目光专注,闻言便习惯性地只是偏头冲夏油杰微微仰头。 夏油杰顿了下,叹口气,伸手取下千沢脸上的眼镜,在取下的一瞬间千沢像是刚刚扫完了文档上的内容,又或是似有所觉,恰好在眼镜滑落在夏油杰手里时绿眼转了过来。 有些晦暗的室内那双绿眼清冽明亮,像是冬日东京屋檐挂下的冰棱,流光在镜片滑落的瞬间一转而过。 夏油杰还有些怔愣,少女便侧回了脸,眼镜落到夏油杰手中,他顿了顿,便帮少女擦去眼镜上的水珠。 “你说的消除咒灵玉味道是怎么回事。” “是我最近在做的实验啦。” 千沢放下文档凝思道。 “因为我自身没有咒力的原因,吃下咒灵玉也完全没有味道。” “什、你什么时候…” “而伏黑老板也没有咒力,所以也完全不能让他实验。” 千沢自顾自说着。 “幸好上次打赌赢了让五条君试吃了一个月咒灵玉作为变量研究对象。 可以让实验继续下去。” 不是…这就是这个月悟几乎没有怎么联系他的原因吗…?? “不是…我不是问的实验过程啊。” 夏油杰扶额,认真地看向少女。 “我是问,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你不是不打算与咒术界有关系了吗?” 回应夏油杰的是少女有些迷惑又清爽的笑 “希望让喜欢的朋友能够过得更好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的,他们曾经是萍水相逢的合作伙伴,同个屋檐下躲雨的陌生人,如今一方是前途光明的东大生,一方是沉在危险黑暗的盘星教教主,在少女眼里,他们的关系微妙,但是不是那么只可意会。 只是能够被概述为,喜欢的朋友。 好像太多了。 …又好像太少了。 ———长岛千沢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前世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科学世界中的高中生,刚刚拿到了东大的录取通知书就惨遭穿越,转生到了咒回世界。 虽然丢失了大部分前世的记忆,但是在这个世界成长中长岛千沢也慢慢得知了,由于自己的灵魂来自于没有咒力的异世界,所以似乎不能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产生咒力。 不过由于她的肉体是咒回世界咒术血脉的产物,所以她拥有术式,还是很不错的术式。 她可以解构咒力存在的咒力吸取别人的咒力为己用。 在发现自己转生的世界是危险系数超标的咒回世界后长岛千沢就开始在锻炼自己的术式了。 不过倒霉的是,在这过程中被诅咒师看上了她的术式。 这导致后面发生了种种事情,她先是加入诅咒师阵营与五条悟夏油杰他们对抗,之后又趁机以此为跳板和五条悟交易合作,和夏油杰便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她和五条悟的交易中涉及了对夏油杰的保护。 曾经有很长段时间她都陪同夏油杰一起出任务,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在最后两个人一同在那个山村对抗前来夺舍的羂索。 生死一战后,二人在血泊中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手搭在对方肩上,一手擦去脸上血迹,侧过头对视时都目光灼灼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那之后,长岛千沢要走向自己期望已久的,和父母平平安安的普通人日常,而夏油杰打算离开高专自己去掌握盘星教的势力好与五条悟明暗合作。 分别前是一个傍晚,落日融金,两个人身上的血衣都被夕阳镀了层金,血红的颜色烙印在漫漫火烧云的幕景上。 长岛千沢是当着夏油杰的面折断原来的电话卡的,黑发绿眼的少女在夕阳里笑得很爽朗,绿眼明亮。 “从今后我就要去过新的生活啦——!” 夏油杰忍不住跟着少女一起抿起嘴角。 只是他揣在裤兜里的手微微蜷了蜷,最终没能掏出那份准备好了的生日礼物,便目送少女用力挥手后笑容满面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晚风清凉,混合着清新的山野与血腥的味道,满目夕阳辉光落幕。 很适合离别,夏油杰在心里默默想着。 所有翻卷的思绪都停留在了舌尖,然后被默默咽下。 就像那天傍晚翻卷灿灿的火烧云最后慢慢沉默地被夜色的阴云吞没。 既然…便这样吧。 故而在那天他生日时收到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语调熟稔的祝福时夏油杰愣住了。 无奈笑开。 他的礼物没有送出,而那个家伙好像一直没有这些顾虑和这些怅惘的情绪啊。 一个完全直球系的,直白的家伙。 ———长岛千沢想到的改善咒灵玉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她的咒术可以吸收别人的咒力为己用。 长岛千沢就以这个机制为基础,尝试在咒灵玉外面包裹人类咒术师的咒力改善它的味道。 “或许就像药片一样在外面包裹淀粉来隔离苦味,让它暂且避过口腔里的味觉神经直接到胃袋?” 长岛千沢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自己的实验文档。 “我试着用了三种方式这样【制药】。 然后让五条君试了试味道。 只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因为咒术的差异在味觉灵敏度上也有差别…” 夏油杰一想到那个家伙因为自己的这种事情而吃下不少咒灵玉,就有种羞耻…但又莫名爽快的感觉…、 “咳咳…” 夏油杰挠了挠鼻尖笑开 “所以要让我来亲身试试吗?” “不哦。” 长岛千沢露出了点奇怪的事情。 “明明就是想要你不再经历那种糟糕的口味我才做的这个。 如果因为这个实验让你再经受那种味道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不过悟也…” “他本来就是打赌输了作为试验品是很应该的嘛。” 长岛千沢无知觉地双标着 “那种味道他是最强应该也能够忍受吧,就是试吃了几十次咒灵玉而已。” 夏油杰:现在彻底知道为什么这个月悟完全不联系我了…。 “但是千你不是实验过了吗?应该味道还好吧,我不适用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呢?” “啊…在杰之后任务中遇到不得不吃下咒灵玉的时候我再来用我实验过的方法来改造它吧。” “没有必要添加不必要的食用次数啊,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千沢笑容也稍微带上了点无奈。 她可是商科人啊,以顾客(杰)为导向是很正常的吧,应该完全服务于顾客(杰)需求,而非让杰去适应她的计划。 夏油杰听完却愣了愣。 旋即笑开 “我做任务时你在学校啊,怎么…” 第105章 不过他突然笑容停止,想到面前这家伙很可能考虑到了这点。 果不其然千沢笑道 “没关系哦,我已经让伏黑老板的公司给我开了实习证明了,之后我都可以出来陪杰去参与任务,就像以前一样哦。” ———— “明明是我先来的…” “之前在高专的时候也是、女生都会去搭讪杰、!啊啊啊啊” 天台,五条悟不甘地展臂往后伸了伸, “为什么千也会这样啊——!” 被败犬同级大冬天晚上拉到天台来的家入硝子:… “明明我更帅吧。” 硝子慢慢吸进一口烟。 “明明我更强吧。” 硝子慢慢吐出烟圈。 “明明我更温柔体贴吧!” 家入硝子一下手抖火光一下烫到自己的手背。 也不知道是被烫得痛还是怎么,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诡异的表情。 “你还真敢说啊。” 五条悟仿佛没听到家入硝子这句讽刺一样继续到 “明明我先认识她的吧,和她生死一战。” “所以就把别人左手打得粉碎性骨折后还往死里打?” “明明我是最先知道她真名的。” “于是就偷偷拿这个去调查人家过往踩雷?” “我…啊啊啊啊那个家伙一直迟钝下去还好,怎么就偏偏在杰这里开窍了。”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家入硝子看着他总觉得他的未尽之言是“如果那个家伙不是杰的话他就动手去抢了。” 佐以混蛋同级的狼狈破防实录,确实是很好的抽烟时的美景,家入硝子大冬天里陪这个混蛋吹冷风的怨气一下散了大半。 她拢了拢烟火,心情不错地道 “他们不还是没在一起吗?你趁现在赶快去告白说不定能截胡呢?” 五条悟低头像在思考,过了会真的一手握拳敲掌 “好!我明天就把那家伙约出来试试!” 呜呼,这就是忽悠五条悟这个混蛋的快乐吗?!家入硝子假装点烟侧过身拼命按捺嘴角的弧度。 —— “哈?” 千沢在走来时最开始直接发给问 “实验已经结束了吧是你们咒术界又有什么事吗?快一点啊我还要跟杰出任务。” 结果被后一句刺激到的五条悟直接执行了家入硝子的建议。 千沢脸上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五条悟也没想到这家伙还能露出这样生动诠释着 “你他妈在说什么还是我聋了?” 这个信息的表情。 千沢扯了扯嘴角,在五条悟告白后的第一句话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真心话大冒险又输了…?” ——— “什么叫【又】啊——!!” “不对,你到底听没听懂啊?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不” 千沢一手抵开五条悟,脸上露出像被雷劈了一样的事情。 大脑迅速运转,这辈子她感觉自己大脑没有运转得这么快,cpu像要着火了一样。 “是玩笑吗?” “不是” “这句话也是玩笑吗?” “都说了不是啊你这家伙!” “是因为今天我要陪杰去拔除特级咒灵所以在针对我心态吗?” “我要揍你了哦——?” “五条君真的没被夺舍吗?” “…” 五条悟直接一拳摁到少女的头上。 少女开始露出两分恍惚,三分见鬼,五分被雷到的表情。 “不会吧??今天居然不是愚人节——!” “给我好好对待别人的真情告白啊——!” ———最后长岛千沢开始蹲在路边,五条悟也蹲在她旁边。 两个人都惆怅着。 好像他们刚刚不是经历一场告白,而是两个刚刚被老师训过蹲墙角的小学生。 两个小学生像被雨淋过一样,头上阴云密布,互相惆怅着,可惜他们嘴里叼的都是棒棒糖,如果是家入硝子的烟想必更有氛围感。 “谁会想到之前把我差点打死的家伙会告白啊。” “所以面对我这样的帅哥你完全没有过其他想法吗!” 就是这样小学生的态度怎么会有想法啊…千沢有些惆怅地抽出棒棒糖盯着,开始思考它为什么不是一支烟。 “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啊。” 五条悟也像被打击到一样沉默了,他恶狠狠地咬碎了嘴里的糖,然后恶狠狠地吐出糖棍,然后恶狠狠地在千沢“别乱扔垃圾” 的叫喊中把糖棍捡了回来。 好一会他才又开口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杰吗?” 千沢也忧郁了。 “我也不知道啊。” “都是五条君上次提出的情感分类理论,我又完全没有这个领域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现在要让我马上分清友情与爱情的界限还是很难啊——” “所以——” 千沢难得在这个地方敏锐了些,她绿眸带着冷冽的光朝五条悟处一瞥又转回,打断道。 “但是目前为止让我产生想要去学习 “喜欢”与“爱一个人” 这种动机的刺激源只有杰啊。” “这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决定承担恋人这一身份的责任感。” 五条悟又沉默了会,突然开口 “如果那次任务我没有出国。” “如果那次和你同行的是我呢?” 千沢闻言倒是表情轻松,叹了口气。 “什么啊,五条君。 我觉得喜欢或许就是很飘渺的东西,它由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适当的情景共同作为调节变量。 或许真的存在那样的情况,或许没有我和杰在那个山村里的经历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或许在那次山村里我们同羂索一战没有都活下来。 但是没有如果啊。” 千沢轻快地笑了笑。 “至少在这个时间线里,这些可能都不存在。 在这个时间线里,我喜欢的只是他而已。” 五条悟第一次觉得,糖居然能够甜得这样发苦,发涩。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