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朕相公》 第1节 《乖,叫朕相公》 作者:宋墨归 文案: 因父亲救驾有功,曲柚被太后赐婚给太子顾城安。 顾城安却是个冷酷严苛的男人,新婚当日曲柚不小心打了个嗝,顾城安冷着脸让她以后不许贪吃。 洞房花烛夜,顾城安没去。 新婚第二日,顾城安穿上戎装直接上了战场,离开前也没看曲柚一眼。 战胜归来,顾城安还带了个女人回来,依旧冷落着曲柚。 某日,顾城安看见曲柚作的一副画,画上娟秀的小字和画上的蝴蝶,让他的神经一下子炸了,他几乎是狂奔进曲柚的寝殿。 在看见曲柚那张小脸时,顾城安彻底怔在原地,心底空落落的某一处被填满。 原来,她也重生了。 * 一直将她冷落的太子爷突然冲过来抱住她,笑成一个傻子,曲柚想:“太子生病了,还病得不轻。” 太子爷突然无下限的宠她,与之前的冷漠无视判若两人,面对这样的转变,曲柚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绝色的自己,她想:“太子只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可是太子登基后,为她废除六宫,只独宠她一人怎么回事? 食用指南: 1.1v1 2.男女主双重生,前世和现世身份不同,但人还是那个人(划重点) 男主有记忆,女主没记忆(后期会恢复) 3.架空 6.高甜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宫斗 甜文 主角:曲柚,顾城安 ┃ 配角: ┃ 其它:甜宠 ================ 第1章 他好凶... 窗外红日匀匀,洒进来的暖阳将曲柚一张清纯又带了娇媚的鹅蛋小脸照得泛出诱人的粉红,两片形状完美的的唇瓣都抹了灿亮的大红色口脂,圆翘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到快看不见的黑痣,少女稠密的眼睫毛扑扇了一下,眼尾微颤,清冷无辜的桃花眸子里盈满水雾,像是含了浅泪,因为不舍,或是因为紧张。 一身的凤冠霞帔,红妆妖娆,女孩美得像画,坐在那,让人舍不得去打搅她,怕惊动了她的纯真和美好,却又忍不住心底生出想撩拨的邪念。 杵在旁边的小丫鬟见了,呆了好半天,见时辰快到了,赶忙抽回神,给少女盖上红盖头,将一双绣着牡丹花的踩堂鞋落到她的小脚边。 曲柚被喜娘塞了个红通通的大苹果,喜娘说这大苹果只能看不能吃,就图个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好兆头,让她切记捧在手上,一直到东宫,入了洞房才能落下来。 “新郎官到!” 喜娘三步并两步跑出去,见那气宇不凡的男人来了,立马扯着嗓门喊,房里的小丫鬟们纷纷半跪下垂下头,肃然起敬,谁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大晋国当朝风头无两的太子爷顾城安。 只能看见一双金色拢钿边的黑色长靴阔步踏进来,朝她们的三小姐走去。 男人走到床边,入眼的是一个身子娇小,盖着红盖头的大红色团。 大红色团感觉到他来了,捏着大红苹果的那双粉白小手抠了抠苹果皮,透明的小指甲盖都快抠掉了一块苹果皮,一看就知道女孩很紧张。 可女孩的紧张却没有取悦男人,也没有让他觉得兴味。 男人蹲下身,面无表情的捏过女孩的小脚,给她套上那双踩堂鞋,动作不温柔也不粗鲁,像是在完成一件差事。 因为这个,婚后的很多个夜里,曲柚老爱做噩梦,梦见一双冰凉刺骨的大掌掐着她的脚,想要将她的脚扯下来。 那天,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夏日,可顾城安的手却比冰块还要冻人。 - 曲柚牢记着喜娘的话,一直捧着手里的大苹果,顾城安将她背起来的时候,她也捧着,怕挡到顾城安的视线,她抱着苹果的两只小手歪到顾城安的脖子一侧。 虽然姿势很不舒服,曲柚还是坚持了一路,直到顾城安将她背进花轿里。 刺耳的喇叭声响了起来,花轿动了,曲柚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她只是起床的那会喝了点流云熬的冰糖雪梨粥,而后就被小丫鬟们收拾,穿衣化妆打扮,听喜娘讲规矩,到现在没再吃过什么东西,可以用饥肠辘辘来形容,头上的凤冠更是沉得厉害,压得她脖子差点抽筋。 曲柚皱了皱眉,看见花轿的坐垫上撒了好多桂圆莲子还有红枣,她抓了几颗来吃。 不知道颠了多久,曲柚无聊得都快睡着了之际,花轿停了,曲柚听见好多声音一齐在喊:“恭贺太子与太子妃喜结连理。” 太……子……妃。 曲柚动唇默念了这三个字。 黑暗的视线透了阳光,花轿的轿帘被人掀开了,曲柚听见她的陪嫁丫鬟流云让她准备好,随即有两个小宫女爬进来将她搀扶下去,顾城安再次将她背了起来。 刚跨过火盆,曲柚突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一声饱嗝,这声嗝把曲柚吓懵了,她手上的大红苹果摔落下去,“咚”的一声响,比耳边的喇叭声和唢呐声还要刺耳。 “……” 众人见状,眸仁微微睁大,眼见着那颗圆滚滚的大苹果滚啊滚,滚了好几圈,最后在院中的一口井边停下。 大婚当日,象征平安吉利的苹果突然掉落,这说明什么? 那苹果还滚动到一口井边才停了下来,这又说明什么? 霎时间,顾城安的脸色更冷了一度,他颠了颠背上新娘子的小身子,将她背稳了一些,沉冷的声音压低响来:“以后不许贪吃。” 像训小孩一样。 曲柚:“......” 她没有贪吃,只是太饿了。 而且她并未吃太多,只是吃了几颗桂圆和红枣,没想到胃不争气,竟然打嗝了,早知道她会忍住的。 曲柚委屈了一下,哪敢多申辩什么,乖乖对顾城安“喔”了一声。 那颗苹果最终没再回到曲柚手里,她被盖头遮着,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周围诧异和怀疑的目光,以及顾城安那张快冻成冰块的脸。 这张脸此时应该还很严肃。 - 曲柚被两个小宫女搀扶着与顾城安拜了堂,对帝后行了三跪九叩礼,其间好几次差点摔倒,曲柚是咬着牙撑回去的,她听见了帝后的声音,他们的话都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严和震慑,没有一点慈祥。 一系列繁琐的礼节结束,曲柚被顾城安打横抱了起来,朝他们的新房而去。 刚被男人抱进寝殿,“咕噜”一声,曲柚的肚子又叫了,红盖头下的小脸瞬间红了个透。 她怕顾城安再次嫌弃她,小声嚅喏了一句:“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咬了咬小红唇,她又说:“抱歉。” 声音跟蚊子似的,也不知道顾城安听见没有,男人没有回应,将她径直抱进了屏风后面,落到床榻上。 按照规矩,新娘官送完新娘后,需要去外边招待宾客,并邀请尊贵的帝后和皇室宗亲入宴。 顾城安将曲柚落下后,抽身离开,只是他刚走到寝殿门口,突然回身对曲柚说了一句:“以后对孤,须自称‘臣妾’,令堂没有教过你吗?” “……” 曲柚愣了一下,张开嘴,想解释什么,但感觉到门口的男人已经走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眨了眨眼,心里只产生了一个想法。 太子,好凶。 第2章 他好凶... 天渐染黑,月亮勾着黄昏低垂的落日,最终没能勾住,太阳还是落了山,月亮往上爬,灰白的云朵徐徐被罩上浓稠的黑纱,挤在一起,挡住了几颗微烁的星星。 曲柚就这么饿着肚子,一个人在房里等,其间,她的陪嫁丫鬟流云被两个小宫女领着进来过几次,但囿于规矩都没怎么同曲柚说话,踏进来是为了添房中的红烛。 在她们进来第三次之时,曲柚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们:“流云,你们给本宫弄些吃的来。” 曲柚将顾城安那句话记住了,她便从善如流地对流云和两个小宫女也转了自称。 “......” 两个小宫女没回应,流云走上前,小声对曲柚说:“小姐,你且再忍忍吧,等太子爷来,先揭了红盖头。” 曲柚想了想,最终忍了下来,对流云“嗯”了一声。 若是在曲府,她肯定会直接跳起来跑出去找吃的,可是现在是在东宫,这个冷森森的东宫。 对,冷森森的。 现在明明是初夏时节,曲柚却觉得冷森森的。 因为她嫁人了。 这个人还是有点凶的太子爷。 她的父亲只是大晋朝一个官职三品的秘书监,因为半年前有人在藏书阁门口欲行刺太后时,她父亲英勇上前替太后挡了刀子,直接当场殒命,她父亲护驾有功又丧了命,太后怜惜他们曲家,直接给她大哥提了官,又将她赐婚给太子。 然而太子是何等身份,娶她一个三品官家女,她全家跟着战战兢兢。 … 一直等到宾客散去,曲柚都没等来顾城安,她的胃已经搅了起来,像是有虫蚁钻了身,小脸发白,浓黛烟眉拧成一团。 曲柚的父亲去世那段日子,她郁结烦闷,时常没有胃口,吃饭不规律,因而患了胃病,肠胃变得很脆弱,不能吃太辣的东西,不能饮太冷的东西,更不能经常挨饿。 流云深知这一点,见太子还一副不会来的架势,她哪里还忍得住,大步踏进去,从袖中摸出两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梨花酥,准备递给曲柚吃。 第2节 可随她一同走进去的两个小宫女却拉住她。 “流云,这样不和规矩,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喝交杯酒前,不能食别的东西,不然不吉利!” 说话的这个小宫女名唤紫蔓,柳叶弯眉,齿如瓠犀,容貌有几分姿色,她拽住流云的手。 “是啊流云,你可不能耽误了娘娘和殿下的新婚之夜。” 另一个名叫绿蓉的小宫女也说道。 流云皱了皱眉,牙绑发紧,懒得理她们,继续走过去,两个小宫女却又将她给拽了回去。 流云顿时觉得古怪,“你们——” 她还没说什么,名叫紫蔓的那个小宫女瞪了眼,打掉她手上的梨花酥,声音变得尖锐,“流云,好好给你说,你怎么还是不懂规矩呢?!” 另一边的绿蓉嗤了一声,“外边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流云立马一巴掌朝绿蓉扇过去,“你再说一遍,谁不懂规矩?” “……” 绿蓉惊住,声音都气抖了,“你、你竟然敢打我?” 她话音刚落,身前突然多了一团大红色的身影。 “……” 绿蓉和紫蔓怔住。 因为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掀了红盖头,她那张小脸涂了浓妆,却饱含清纯稚嫩,精致的烟眉似湖中的浅波,丝丝含情,樱唇红艳妩媚,白皙的两边脸颊肉乎乎的,未脱稚气,打了腮红后却显妖娆,像朵张扬绽放的艳丽玫瑰,又似幽谷里令人不敢亵渎的百合,整张脸精致得挑不出瑕疵来。 可,这张脸上挂着的那双极致好看的桃花美眸,此时正愠怒地盯着她们看。 “谁不懂规矩?” 曲柚的小红唇微蠕,吐出的话带了凉意。 绿蓉声音支吾,“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 她慌了神,紫蔓却突然说:“哎呀太子妃娘娘,你怎么自己掀开盖头了呀?太子殿下还没来呢!” 曲柚转眸紫蔓,没接她的话,红袍下的小腿微抬,她绣有富贵牡丹的绣花鞋一脚踩到了地上的梨花酥上,摁了摁,才抬开。 “吃了它。” 桃花美眸凝着紫蔓,曲柚说。 第一天就爬到她头上,她若软了,以后这宫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 紫蔓漂亮的小脸一滞,拽着流云胳膊的手不自禁松开,她扑通跪了下来,“娘娘恕罪,方才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奴婢也只是想拦住流云,才打掉了她手里的点心,奴婢是怕……是怕流云坏了规矩啊。” 曲柚半弯下身,盯着紫蔓慌神却丝毫不含歉意的脸,声音透了讥笑,“坏了规矩?” 她小红唇张开,又说:“不管如何,这梨花酥就算本宫不能吃,也是流云早些时候为本宫备着的,而你却拍掉它,这就合规矩了?” “……” 紫蔓袖中的指甲掐进肉里,身子微抖。 据姜贵妃所言,这个曲柚年岁不过十四,都还未及笄,又是三品管家女,养在深闺不识世故,本以为是朵软弱可欺的小百花,没想到,竟是个凶性子的小母夜叉。 “奴、奴婢不敢,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怕流云坏了规矩!” 紫蔓瞥了一眼地上被曲柚踩得稀巴烂的梨花酥,打死不承认,还是道那句话,把头埋得低低的。 曲柚冷笑,“流云也没有那个意思,本宫身子娇,她只是怕本宫饿坏了身子。” “是是是,娘娘说得是!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瞎操心了!” 紫蔓赶紧应和道。 曲柚却不饶她,转眸一旁捂着半边脸颊,脸上写满懵愣和惊讶的绿蓉,冷声:“你,将地上的梨花酥捡起来。” “……” 绿蓉懵懵的“啊?”了一声,以为曲柚是想放过紫蔓,换成让自己吃掉那地上的稀巴烂,立马也扑通跪下地,捂着脸上还火辣辣疼的巴掌印说道:“太子妃娘娘,奴婢也知错了,奴婢不要吃那个!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流云冷眼旁观,不时注意殿外,担心顾城安这个时候过来。 曲柚淡淡说:“没让你吃,本宫是让你捡起来,喂她。”青葱细指指向紫蔓。 “……” “……” 紫蔓睁了睁眼,震惊的看向曲柚。 绿蓉脸上有一刹的凝滞,她肩膀抖起来,埋下首,“娘娘,奴婢们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娘宽宏大量,饶了紫蔓姐姐吧,饶了奴婢吧!看这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快来了,若是被殿下撞见奴婢……” 不等绿蓉说完,曲柚说:“流云,你来,她们两个一起。” “奴婢现在就做!” 绿蓉一哆嗦,赶忙抢先流云一步,扑过去捡地上的稀巴烂。 而后,捧着稀巴烂,绿蓉疆着脸,朝紫蔓挪过去。 紫蔓惊着眸朝后退,她一想到那稀巴烂是刚才被曲柚的鞋底踩过的,还在地上擦了灰,顿时犯呕,紧闭上嘴巴,从嘴皮中挤出一个气音,“不……” “流云,摁住她。” 第3章 他好凶... 蝈蝈声在静谧的夜晚响得人思绪烦躁,虽是初夏,曲柚身上裹着厚厚的绣花红袍,红盖头遮住脸,却半点不觉得热,反而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进来,似小丝小丝的冰淬在她骨头上,还有那缀满琳琅珠玉的凤冠压在她头上,愈压愈沉,曲柚呼吸都开始喘了。 到了子时,有小太监过来通报,说太子喝得烂醉,已经被人扶去了西苑入睡。 流云沉着脸,豁出去了的问:“公公,为何……为何不把殿下扶到太子妃这里呀?今天可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新婚之夜啊。” 那小太监眼珠向左上方转,神色为难,闪烁其词的回答:“这个……我们做奴才的也决定不了啊。” 言下之意,是太子殿下他自己不想过来,即便他喝醉了,或者说,这“喝醉”,本身就是借口。 流云脸色凝了凝,不说话了。 她走回曲柚的寝殿门口,对还守在门外的紫蔓和绿蓉说:“你们回去吧。” 紫蔓其实听到了小太监对流云说的话,却还是故意问道,“流云你说的什么话,太子殿下还没来呢,我们怎的就能退下了?我们得在这候着,等会好给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承上交杯酒和揭盖头的秤杆呢。”声调有些高。 她的话传进殿中曲柚的耳中,然而红盖头下疲惫的小脸有一刹的松弛。 小太监同流云说的话,曲柚也隐隐听见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她嫁入皇宫,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可听见那个男人不会来,她就是觉得轻松。 曲柚抿了抿,自己揭开了红盖头。 - 流云冷脸,没有说出“太子爷今晚不会来了”这句话,而是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呵斥:“叫你们回去就回去,怎么,紫蔓姐姐是觉得方才吃得不够吗?” “……” 紫蔓的脸顿时青了,袖口里的手掐成拳。 绿蓉脸色也不好看,一想起方才曲柚那张与年龄及不相符的凶辣小脸,心口不由有些抖,她没紫蔓那么大的胆子,暗暗横了流云一眼,转向寝殿内福□□:“那娘娘早些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紫蔓见状,不再说什么,也福了身,说了告退辞,同绿蓉一起离开。 - “紫蔓姐姐,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我、我也是没办法,太子妃娘娘她……” 走远了后,绿蓉回身,小脸满是抱歉的对紫蔓说。 紫蔓忍住心中想抽绿蓉一耳刮子的冲动,对她嘴角扯笑,“绿蓉妹妹说的什么话,咱们做奴才的,就是主子养的狗,别说吃脏点心了,就算叫咱们吃狗屎,吃牛粪,咱们也得吃不是?不怪你。” 如果绿蓉只是绿蓉,紫蔓不会强忍着心头的不快,仍旧同她和颜悦色。 绿蓉的背后,是皇后娘娘。 - 打发了两个小宫女,流云快步踏进去,走到曲柚面前,看她不哭不闹,就静静的坐在那,顿时心咷,不知该怎么同曲柚说。 “小姐,太子爷他……” “以后叫本宫太子妃娘娘吧。” 曲柚看向流云说,声音有些没力气。 流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点头,“嗯,是奴婢迟钝了,太...太子妃娘娘说得是。” 说实话,突然改口流云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必须得适应,曲柚能快速的转圜,她侍奉在她身边,必须亦然。 想了想,她不是滋味的说:“娘娘,太子殿下他这么做,实在不妥,今晚日子这么特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啊,他却……” 曲柚突然“嘶”了一声,小红唇噘起:“流云,我脖子好像抽筋了,要断了,不能动了。” “……” 流云赶忙上前给曲柚摘下她脑袋上的凤冠,取下了凤冠后,给曲柚按颈部。 “娘娘,可好些没有?” 曲柚没回应,而是有气无力的问道:“那两块梨花酥,你从哪弄来的?” 流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是奴婢路过小厨房的时候,见里面有娘娘爱吃的梨花酥,就偷偷跑进去摸了两块。” 曲柚失笑。 “娘娘定饿坏了吧,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给娘娘做点夜宵。” 曲柚扯住流云的袖子,“不用了,本宫饿过头了。” “可是……” 第3节 “你过来给本宫按颈,还好酸呢。”曲柚皱了眉。 流云犹豫一阵,依言走回去,继续给曲柚按她的颈部,心里却隐隐担忧什么。 不过半晌的功夫,流云怀里突然栽来一颗脑袋,她低头去看,果然见曲柚阖上了眸子,两把小刷子似的眼睫毛轻□□动,她樱唇微微张开,吐出香甜的呼吸。 曲柚睡着了。 - 翌日,曲柚是被流云连喊带推的叫起床的。 流云给曲柚挽上十字髻,刚在她额上的团发插上华胜,曲柚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小脸变得煞白。 流云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什么,扶住曲柚:“娘娘,你坚持一会。” “绿蓉,你快去倒杯热水来!” “青葇,你去小厨房,看冰糖雪梨粥熬好没有!” 流云吩咐完绿蓉和青葇,和紫蔓将曲柚扶到软塌上。 绿蓉很快端来一杯热水,流云接过送到曲柚小嘴边,心想定是昨个天折腾坏了,昨日曲柚饿了一天,现下定是胃病犯了。 曲柚小口将杯中的热水汲进嘴里,脸色不见好,捂着肚子倒到了软榻上。 紫蔓皱眉,露出担忧紧张的神色,嘴上却说:“娘娘,时辰不早了呀,太子殿下那边应该都收拾好了。” 言下之意:你现在躺下了,会误了去给太后和帝后行礼的大事。 按照大晋国规矩,太子成婚第二日,须穿上朝服,带着太子妃依次去太后居住的誉乾宫和皇帝住的金晟宫,以及皇后所居的银徽宫行礼跪拜,并敬早茶。 流云不理紫蔓的话,见青葇这丫头去了小厨房半天不回来,便道:“紫蔓,你去小厨房看看青葇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冰糖雪梨粥若熬好了,速速端来。” 即便紫蔓的年岁比流云大,也是东宫的大宫女,但流云自视曲柚的陪嫁丫鬟,必定要压过她一头才是。 “这样会来不及吧!流云,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紫蔓根本不把流云当回事,怎会听她的差遣。 一听到紫蔓问曲柚的症状,流云眉心一紧,声音厉了起来:“传什么太医?哪有这么严重!叫你去小厨房,你就去!磨蹭什么?” “……” 紫蔓没想到流云脾气这么不好,跟她主子一个凶样,不敢多说什么了,“哦”了一声,对曲柚福福身,朝小厨房走去。 流云扫了一眼周围其他小宫女,很想将她们都喊出去再问曲柚的情况,又觉得这样做太引人注意和怀疑,警惕地瞥了瞥绿蓉,凑过去对曲柚小声说:“娘娘,要不奴婢跑去同太子爷说一声,请他晚一点再同您去三宫行礼。” 曲柚摇摇头,小脸皱成一团把自己撑起来,“继续给本宫绾发吧。” 流云无奈,也知道若给三宫行礼误了时辰,是要不得的事情,没说什么了,依言同绿蓉将曲柚扶回梳妆柜边,继续给她弄头上的发饰。 这时候,紫蔓端着热腾腾的冰糖雪梨粥回来了,她身后跟着青葇。 这丫头脸上挂了块红灿灿的巴掌印,小嘴拉着,一副受了委屈又害怕的模样。 “怎么回事?” 流云瞥向青葇,问的却是紫蔓。 紫蔓勾着唇笑道:“哦,没怎么回事呀,青葇去小厨房半天不回来,原来是在那边同小厨房的宫女唠嗑起来,粥熬好了也不知道赶快端来,若误了娘娘的时辰,那怎的好,我看不过,就替娘娘训了她。” 紫蔓和绿蓉不同,绿蓉是曲柚与顾城安大婚当日,被皇后从银徽宫直接拨过来的五珠宫女。 而紫蔓在曲柚没嫁进东宫之前,已在东宫当差多年,并坐上了东宫大宫女的位置,算是东宫宫女圈里的大姐大,平日里是个眼尖伶俐的主,却也性子娇横,底下的宫女多怕她。 听了紫蔓的话,流云心里很不舒服,她口口声声一个“替太子妃训人”,这不是拿着曲柚的脸做坏人吗。 因为时间紧迫,怕耽误了时辰,流云没说什么,将不快压在心里,捧过紫蔓手里的冰糖雪梨粥朝曲柚走去。 紫蔓那些话自然也进了曲柚耳里,她没有多想,等流云端来冰糖雪梨粥,她忍住腹部的绞痛,小口将热粥汲进嘴里。 - 拾掇好,曲柚肚子也没那么疼了,领着流云、紫蔓、绿蓉还有青葇四个小宫女,以及几个小太监,朝顾城安昨晚歇下的西苑行去。 路上遇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步伐整齐的快步走着,见到曲柚皆顿下步子抱拳施礼,紧接着就匆匆朝外走。 曲柚虽是有些疑惑,但没多想什么,继续朝西苑行去,前方有一簇花丛,按照紫蔓的指路,绕过那簇花丛便可到达西苑。 谁料刚走到那处,曲柚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不凡的男人从西苑内踏出来。 男人高大威猛,身披大叶鱼鳞黄金甲,威风凛凛,全身像罩了一团令人胆寒的冷戾之气,手上握着一把雕刻有青龙翔云的藏蓝色宝剑,握着剑的大掌骨节分明、白皙苍劲,深邃的五官若美玉雕琢,俊容冷沉沉的,满是孤清。 即便昨日隔着红盖头,曲柚只闻其声,并未见过其真容,但此时不用问,她能猜到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定就是那尊贵的太子爷,她便蓦的顿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走。 看着男人那副“没事别来打扰孤,识相就滚远点”的阴沉脸,曲柚有点害怕。 第4章 他好凶... 蓝空上的暖阳照耀在西苑前那一簇花丛上,一束束花朵娇嫩欲滴,花香扑鼻,顾城安回身对后面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随即跃上一个小兵牵来的战马。 身上的金黄色鱼鳞铠甲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顾城安着铆钉铁靴的大脚踢了踢马肚,立马扬起一片尘土。 男人纵马而去,全然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花丛后面,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个娇小的身影见他离开,下意识提着裙摆追上来,张口喊了一声:“太子。” 情急之下,曲柚也没想到自己能喊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只是想把男人叫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上戎装骑马离开。 可是即便她的声音大到将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前面骑在马上的男人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或许没有听见她在喊她。 其实顾城安听见了。 这道喊声糯糯软软的,有些沙哑,像是受了风寒。 但他选择了无视,反而加快了纵马的速度。 曲柚追顾城安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接摔扑到地上,双手撑地的时候生生磨破了点皮,流云跑过来瞧见,头皮都发麻了。 “娘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流云吓得声音发抖,赶忙掏出手绢给曲柚清理她手掌上的沙子。 曲柚的手养得嫩,轻轻碰一下都能红,更何况是这样在地上摩擦,此时她两只手掌心下面那一小块完全模糊了,看得紫蔓和绿蓉几个宫女都觉得疼。 青葇叫两个小太监打来了水给曲柚处理伤口,绿蓉跑去找来了一只凝香膏。 流云想去找太医,曲柚没让她去,让她给自己抹点凝香膏便好,流云只能照做。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禀道:“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前方战事吃紧,司将军突然传来急报,咱们殿下不放心,就立马换上戎装亲自带兵去支援,因为事发突然,奴才没来得及去通知您一声,娘娘见谅。” “……” 流云震惊的看向那小太监,眼睛一鼓。 什么?太子爷去打仗了??? 这新婚之夜,让我们家三小姐独守空房就算了,这新婚第二日,面都还没跟我们家三小姐见上,太子爷就跑去打仗了? 不说流云,其他三个宫女都有些吃惊。 - 以是,最后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陪着曲柚去三宫行礼,首先去的是太后居住的誉乾宫。 手上包扎着两坨手绢,怎么看怎么不妥,第一天就带伤请安,曲柚怕有心人会污蔑她一个对太后或者帝后不敬之罪。 在行到誉乾宫门口的时候,曲柚将左右手上包扎的两块纱布都拆了。 流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但明了曲柚在忌惮什么,她虽是不想看着曲柚这么做,还是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劝说,任曲柚拆了手绢。 曲柚拆了手绢后,还用新的手绢将手上的血迹和凝香膏擦干净。 凝香膏有味道,最好一并擦了去。 流云别过眼,实在没有勇气亲自去给曲柚擦她手掌上的伤口,让青葇去做。 - 太后近日感染风寒,闭关修养,身体抱恙,昨日曲柚与顾城安大婚,她因疾都未能出席,今日太后被嬷嬷喂了药,也还是卧在榻上起不来。 曲柚今日来行礼,也被嬷嬷说了太后需修养,最好不要去惊扰,曲柚便是在太后的寝殿外面进行了三跪九叩礼,敬早茶也免了。 随后去了金晟宫,皇上看着她说:“北燕国同大晋一直水火不容,多年来不断在大晋边境滋事,一次次挑衅,此次司将军带兵十万,却被逼至平芜,若城儿不前去支援,怕是这十万大军就保不住了。” 眼见着皇上威严的容色沉重下来,双眼布满血丝,只是稍稍皱了点眉,眼角处就挤出了数条细纹,皇上不过中年,却像是年过了半百,曲柚一直郁结烦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国难当头,儿女情长算什么? - 去银徽宫的时候,六宫嫔妃早已聚集到银微宫给皇后请安,按往日,众嫔妃请了安,同皇后闲聊几句就走了,但今日她们都留了下来。 曲柚走过去先对皇后行了三跪九叩礼,而后开始给在座的每一位妃位级别以上的妃子、贵妃以及皇贵妃敬早茶。 顾城安大早上就带兵出征,是突发的决定,除了皇上皇后,还有姜贵妃,宫中很多人还不知晓,见只有曲柚一个人来行礼跪拜,座下有嫔妃小声议论起来。 “太子妃怎么一个人来敬早茶啊?太子怎么不来?” “谁知道啊?你说会不会是太子根本瞧不上这个太子妃?” “是啊,这个曲柚不过三品官家女,二皇子靖王的靖王妃都是丞相之女。” “他爹一条命,换她一个荣耀的锦绣前程,也值了。” “可不是?皇后本来是不同意的,太子更不愿意,可太后拿出先帝给的御令,不从就是死罪,这曲柚,倒是捡了个好大的便宜,不过啊,这进了宫,富贵荣宠还有冷宫,谁知道呢?” 说这话的是近期甚得圣心的康妃。 三宫六院嫔妃众多,敢这样议论的,都是离皇后上座较远的,她们声音都压得极低,皇后并未听见她们的议论,但是正好朝这边走过来敬茶的曲柚却听见了。 她恭敬的小脸立马冷了下来,不过很快收敛掉情绪,将流云倒好在手上的茶杯双手捧起来。 “娘娘,这位是康妃娘娘。” 曲柚刚来宫里,后宫嫔妃众多,眼花缭乱,她自然不可能一来就认识,紫蔓便在她每次敬茶的时候都一一介绍。 “康妃娘娘。” 曲柚乖巧的喊了一声,唇角微弯,将手里的茶水恭敬奉到康妃面前。 看着曲柚那张清纯又娇媚异常的绝美小脸,康妃有一刹的呆愣。 第4节 方才远观,她就觉得此女身段婀娜,小腰不盈一握,是男人最痴迷的类型,那张小脸更是尤物中的尤物。 此时近观,她一个做女人的,又是做长辈的,更是心头颓生起想掐掐她小脸的冲动,想看看她的脸蛋是否真如看上去的那般水嫩。 为心里生起的这个念头可笑了一下,康妃对曲柚回之一笑,双手去接曲柚递过来的茶杯。 怎想她刚碰上茶杯,曲柚的小手像失了力气一般,茶杯一倾,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大半到她手上。 “啊!” 康妃立马尖叫了出来,从位置上跳起。 曲柚吓坏了,咬了咬唇,赶忙说道:“对不起康妃娘娘,方才柚儿一个不注意就没拿稳,实在抱歉。绿蓉,快去请太医。” “……” 绿蓉冷不丁被点名,愣了一下,看了看曲柚,又看了看康妃,立马对曲柚福了福身,转身跑走。 这突发的状况,随之惊动了端坐在上首的皇后,她落下手里的茶杯,眉心微蹙,目光扫过来,“怎么回事?” 第5章 他好凶... 康妃捂着自己快被烫成猪蹄的手,张口正想说什么,曲柚比她抢先一步说道:“母后,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没有端稳杯子,这茶就不小心洒到了康妃娘娘的手上,是儿臣太笨手笨脚了。” 微微沙哑又软甜的声音有些颤,曲柚两撇精致的烟眉紧锁,小脸挂满歉意,看了看康妃,又看向皇后,眸底满是慌张。 “......” 康妃张了张嘴,看着曲柚那副怕兮兮的小样子,最终没说什么,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意,沉着脸坐了回去。 方才,她有怀疑是曲柚听见了她们对她的议论之词,然后心有不快,便故意倾了茶杯让她吃苦,但见曲柚慌张害怕成那个样子,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胆子小成那样,量她也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太子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后训了曲柚一句,转眸康妃:“康妃,没事吧?” 神色关切,却没有起身亲自走过来查看康妃烫伤的意思,依旧端坐在主位上。 废话,能没事吗! 见皇后那漠然的态度,康妃都快气炸了,她胸口起伏了一下,却是说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上点药臣妾会没事的,太子妃年纪轻,都还未及笄,犯马虎也属正常,妾不怨她。” “对不起康妃娘娘,实在是柚儿不好,柚儿回去就抄抄《女诫》,得学会行事谨慎,切不可再马虎莽撞了。” 曲柚又抱歉了一声,小脸诚恳。 皇后弯起唇角,露出赞可的目光,“嗯,还算懂事。” “......” 康妃一张脸都绿了,可是站着说话不手疼的是皇后,不是别人,烫了她手的,还是皇后的亲亲儿媳妇,她还能怎样,只能忍了!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姜贵妃洞若观火,不置一词,只是瞥了一眼曲柚身后的紫蔓。 - 太医很快被绿蓉带了过来,他按照绿蓉的描述,来之前就备好了治疗烫伤的膏药。 将康妃的手隔着距离观察了一番,太医将药箱中已备好的膏药取出来给康妃上药。 “这凝香膏治愈皮肤烫伤擦伤效果奇佳,娘娘每日早中晚共涂抹药三次,坚持约莫七日的时间。” 段太医对康妃说。 康妃凝着脸,紧张问道:“可会留疤?” 不远处,姜贵妃弧度很轻的勾起一边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边。 侍奉皇上,靠的不就是一副皮相?哪个女人不害怕自己磕着碰着,耽误了争宠的好时光。 段太医说不会,康妃才松了口气。 流云瞥了段太医一眼,又瞥了曲柚一眼,赶忙收回目光,心里还止不住翻滚着什么情绪,紧张的含住下唇片。 曲柚神色无波,面上依旧含满歉意,只是在段太医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略过来之时,她下意识将两只带伤的小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 小插曲过后,段太医离开,曲柚继续给其它妃位以上的娘娘敬早茶,走完这趟流程,等众嫔妃散去,曲柚被皇后留了下来。 婆媳面对面坐下,若是普通老百姓,必是聊一些家长里短,可身在皇家,截然不同。 皇后给曲柚说道了许多管理东宫事宜的要义,却并未将掌宫印交给曲柚,说是她年纪太轻,又刚刚嫁进来,还没有经验,还唤出了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嬷嬷。 “太子妃,这是钟嬷嬷,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现在本宫将她拨给你用,钟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经验老道,威信足,你平日里有什么不懂的,不方便来问本宫,都可以问钟嬷嬷,东宫的掌宫印,本宫就先替你保管着。” “……” 守在一旁的流云神色变了变。 曲柚乖巧地对皇后点了点头,“好的母后,儿臣会虚心同钟嬷嬷学习宫中规矩。” - 从银徽宫出来,曲柚身侧便多了一个肥脸严肃的老嬷嬷。 站在曲柚另一侧的流云视线不经意一转,忽的瞥见一个小太监,她随即认出那小太监是之前跟在段太医身后,前来给康妃诊治烫伤的公公。 见他守在银徽宫远边那颗大柳树下,目光朝她们这边投来,流云不知道心里猜得对不对,犹豫一阵,装作无意地放慢步子,渐渐走在最后面。 流云刚落在最后面,那小太监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观着曲柚身后的一群太监和宫女也没回头看,他立即跑过来,将一瓶白色的小玉瓶塞到流云手里。 “流云姑娘,是段大人吩咐小的来的,他说太子妃娘娘手上的擦伤耽误不得。” “……” 流云神经一紧,正想把小玉瓶塞回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却飞快地转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走了。 跟在曲柚身后的紫蔓捕捉到这一幕,扬了眉梢。 曲柚未察觉身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银徽宫,皇后就打翻了桌上方才她碰过的茶杯,端贵的仪态崩裂出厌恶。 “娘娘息怒啊!” 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跪下地,身子匍匐。 只有皇后身侧的刘姑姑还算镇定,她走上前,给皇后提壶添茶,知道皇后在气什么。 “娘娘,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既已成婚,说明娘娘离抱大胖孙子不远了呢,从这上面上来讲,也是好事情啊,娘娘莫再为这件事生气了。” 刘姑姑说着,捧着热茶走到皇后身前,“娘娘,方才同太子妃娘娘说了那么多,定是口干舌燥了,还请娘娘喝点热茶润润嗓子。” 被刘姑姑说到“大胖孙子”这四个字,皇后的脸色才稍微转好了一些。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过刘姑姑手里的茶杯,只轻轻抿了一口,她就将茶杯重重砸到桌上,“太后也真是!那曲回文替她挨了刀子,那赏点曲家黄白之物,给他儿子提了官也就够了,作何还要让本宫的城儿娶他曲回文的女儿?” 这些话,私下里皇后不知道抱怨了多少遍,从太后执意让皇上给曲柚赐婚的那天起。 在皇后看来,曲柚一个三品官家女,除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不管是从家族背景,还是从心性城府,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顾城安。 若外戚势力太弱,这会对顾城安将来登基帝位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在姜贵妃之子靖王娶了丞相大人之女的情况下。 虽然顾城安的储位是百官公认,可是没有到登基的那一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那个最高的位置,一直被靖王和姜贵妃虎视眈眈盯着,皇位争夺,本不光只是皇子实力的较量,更是权力阵营的较量,谁方手中握有的实权更大,谁才有可能最终夺下那个至尊宝座。 然,太后却是老糊涂了,偏要将这个没多大背景的曲柚,硬塞给她的城儿做太子妃。 今日见曲柚只是打翻了一个茶杯,就被吓成那样,皇后更是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同太后说只上曲柚做侧妃,甚至她都想只许曲柚一个良娣之位。 - 曲柚回了东宫,就说自己要抄《女诫》,让绿蓉和紫蔓去给钟嬷嬷安置一个好住处,打发了青葇,带着流云进了书房。 流云守在门口,眼见着绿蓉和紫蔓带着钟嬷嬷走远了,赶紧将书房门合上,快步走过去,从袖中掏出那只小太监塞给她的小玉瓶。 怕再不给曲柚包扎她手上的擦伤,会害曲柚留疤,流云没有先开口说段延风派小太监给她塞药的事情,而是先给曲柚处理她手上的伤口,还忍不住说了在银微宫的事情。 “娘娘,皇后娘娘应该把掌宫印交给您的,不然您只有名,没有实,这东宫的奴才们怎会信服您?” 更何况昨晚上还出了太子爷喝得烂醉,不与您同寝的事情。 流云是不好说后半句的,只是突然觉得曲柚未来的路会很艰难。 上面要看皇后的脸色行事,又不受太子殿下的待见,现在东宫还多了个满脸写着“太子妃你年纪小,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本嬷嬷,本嬷嬷什么都比你懂”的老嬷嬷。 愈想,流云愈觉得头皮发紧。 曲柚另一只已经包扎好的小手在书桌上挑选毛笔,淡淡说:“本宫要那玩意儿作什么?” 流云:“……” 曲柚又说:“皇后瞧不上本宫,自然不会把掌宫印给本宫,什么本宫年纪轻,没有经验,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那……那娘娘您也不能不要那掌宫印了啊,不然您以后怎么掌管东宫。” 怕曲柚不争不抢,打算得过且过,流云慌得声音都打颤了。 看流云那替自己着急慌神的模样,曲柚几分失笑,挑好了毛笔,还是不忍心,她回道:“做什么事情,都急不得,这掌宫印,只能徐徐图之。” 听到这话,流云舒了口气,才算放心下来。 给曲柚的两只小手都包扎好后,流云转眸桌上的小白玉瓶,立马想起了那事,又慌了神,赶忙对曲柚说道:“娘娘,刚才......刚才......” 流云咽了口沫,蓦的觉得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怕说了只会给曲柚徒增烦恼。 “刚才什么?” 曲柚翻开《女诫》,对流云疑惑。 第6章 他好凶... 流云犹豫一番,还是说了实话,“娘娘,这瓶凝香膏不是绿蓉找来的那瓶,而是……而是段太医给的。” 曲柚翻书的手顿住,她看向流云。 流云垂下头,“娘娘,奴婢也不想要的,可、可是段太医派来的那个小太监他硬塞给奴婢,塞完了药他就立马跑了,奴婢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不好追上去,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收下了药。” 曲柚看向桌上那只小白玉瓶,才想起来她摔倒后,绿蓉给她找来的是一只青色的小药瓶,而这只是白色的。 第5节 流云不说,她还真不会去注意这个事情。 说到段延风,曲柚如之前在银徽宫碰见他时一般,脑海里不自禁又闪过那幕画面。 男人吃了酒,醉醺醺的,冲到她面前,眼睛亮得怕人,他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中意她,每天梦里都是她,还说待她及笄,他就向她父亲提亲。 当时她吓得不轻,将他重重推到了地上。 第二日,他又是那风度翩翩、斯文儒雅的模样,全然不记得他醉酒后说过什么,她也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后来,他入了宫成为了御医,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嫁进皇宫之前,曲柚有想过她或许会同段延风再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着想着,曲柚突然举得腹部一阵绞痛,落下手里的书捂住肚子。 “娘娘!” 流云慌神。 “娘娘,您、您忍一忍,奴婢这就去叫人熬冰糖雪梨粥,还有备中膳!” 曲柚虽有胃病,但不会犯得这么频繁,只有吃了不对的东西,或者饿着了才会这样,分明早上才犯了一次,现下又犯,流云想着曲柚起了一大早就喝了一点粥,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赶忙起身,想去吩咐人备膳,曲柚却拽住她的袖子。 流云停了下来,转回身。 曲柚忍着肚子的绞痛,攥过桌上那只凝香膏,对她说:“流云,你佯做感染了风寒,去太医院抓药,然后把只这凝香膏还给段延风,让他以后别这样了,不然他会害了本宫,也会害了他自己。” “……” 流云含紧下唇片,觉着这只凝香膏的确是要还回去的,她们家三小姐说得对,便赶忙点点头,“嗯!奴、奴婢知道了。” - 用完中膳,曲柚开始抄写《女诫》,任那钟嬷嬷在外面吆五喝六地吩咐宫人们对东宫进行大扫除,她倒落了个清闲。 “娘娘,累不累呀?您手还受着伤,我们慢慢抄哈,不急。” 流云在曲柚抄书的当儿,跑去小厨房给曲柚做了一小盘梨花酥,曲柚每餐吃得不多,但是其他时间也会嘴馋,想吃小点心什么的。 曲柚落下毛笔,小手抓了一块来吃,吃的动作不是很淑女,对流云道:“本宫是手掌擦伤,又不是手指,还凑活可以写写。” 流云嘟嘟嘴:“娘娘,要不奴婢替您抄吧?反正奴婢的字迹跟您的像。” 曲柚有段时间比较叛逆,静不下心来读书,实在皮了,曲回文也不纵着她,让她罚抄,曲柚自然不想被罚抄,就让身边的小丫鬟都模仿了自己的字迹,一来二去,身边的小丫鬟们已经都练出了同她差不多的秀气小字。 仔细看虽还是有所不同,但那么粗略一观,还是很像的。 以是曲柚吃着梨花酥,犹豫了一下,很想说“好”,但最终她还是摇了头。 康妃不是她父亲,不可能惯着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练练字,可以修身养性。 - 转眼六个月过去,对于曲柚而言,像是过了六年。 时值冬日,整个皇宫都披了银装,鹅毛大雪零落而下,曲柚披着一件水蓝色的暖裘,站在窗边,眺望窗外的红梅,她身前放了一张小长桌,桌上铺有笔墨纸砚。 曲柚左手抱着一只暖手炉,右手攥着毛笔,眺望窗外几眼,就垂下头在身前的画纸上作画。 流云走过来,见曲柚差不多把窗外那颗红梅树都一模一样的复刻到了纸上,即便早就知曲柚画技高超,此时再见,还是不由惊叹:“娘娘,您真是妙手丹青,这梅花到了娘娘手里,完全活了!” 曲柚淡淡一笑,收了最后一笔墨,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袖子向上撸,流云知道曲柚的习惯,冬日衣裳厚重,不好挽动,她走过去帮忙。 “娘娘,你可得快点,这天凉,可不能受寒了。” 流云给曲柚挽着袖子,不放心的叮嘱道。 曲柚“嗯”了一声。 把袖子挽上去,随即可见曲柚比雪还盛白的手臂上印一只青色的蝴蝶。 那只蝴蝶栩栩如生,灵动得根本不像只是一块胎记。 曲柚从一出生就带着这块胎记,她很喜欢,在每次作完画之后,她都会习惯性地把这只蝴蝶画上去,算是以此代替印章了。 即便早就把这块胎记的形状和模样完全记在了脑海里,但曲柚就是想照着它作画,算是一个怪癖吧。 画好蝴蝶,曲柚在画上落款一个“柚”字。 “娘娘,殿下回来了!!” 突然传来小宫女的传报,曲柚手里的毛笔一抖,“柚”字最后那一“丨”,生生被墨拉长,把“由”的那小半边,戳成了“申”。 曲柚手里的毛笔掉落,她再是冷静,面对这个消息时,也被惊到了。 是惊喜还是惊吓,曲柚未可知。 “娘娘莫急,奴、奴、奴婢去确认一下!” 流云比曲柚更加慌措,怕小宫女误报,她把暖手炉塞回曲柚手里,赶忙跑了出去。 她刚踏出寝殿,钟嬷嬷严肃着肥脸步子匆匆的跑过来。 见曲柚还愣愣的杵在寝殿里没反应,她皱起眉头,“哎呀娘娘,您怎么还在屋里啊!殿下的兵马都抵宫了,过不久殿下就回来了,您得带着东宫众人到东宫大门口候着,好迎接殿下凯旋啊!” 曲柚微凝的小脸缓了缓,对钟嬷嬷“嗯”了一声。 其实半月前,皇上就收到顾城安和司将军还有靖王的捷报。 顾城安带去的两万兵马奇迹般突破北燕国六万大军的防守,成功涌进平芜,顺利增援司将军和靖王率领的十万大军,之后是长达五个月的持久战,即便后来北燕国再涌来八万大军对平芜四面夹击,残暴狠厉,但顾城安巧妙利用“增灶计”,让对方误以为大晋又派来三万大军。 北燕帝数来以谨慎和诡诈著称,从不打胜算低的仗,况且平芜靠近北燕的粮转站,在此地对峙对于北燕而言,极其适合打拉锯战,北燕可以保证不间断地运输粮草,保证其二十七万大军的温饱。 然,平芜乃大晋边境,周围没有建立任何粮转站,如果要耗,大晋的兵马最后会落得饥肠辘辘而趋于不战而败的境地。 但,这是在大晋的兵马多于北燕的情况下。 然实际上,顾城安能带去的,只有两万兵马,加上司将军和靖王手下的,不过十二五万,北燕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直接十四万大军继续夹击,完全可以吞噬大晋的十二万兵马。 以是,顾城安在北燕大军松懈下,预备打持久战之际,即可率兵突围,将被动的局势扭转过来,接而创下了以少胜多的荣耀战绩。 如此好的消息,自然很快在宫中传开,曲柚也被万嘉帝告知,可是此时此刻,在听见顾城安真的回来了,不久将近在咫尺,曲柚还是没出息的开始紧张。 听了钟嬷嬷的话,曲柚依言招呼了东宫上上下下,一起涌到东宫门口恭敬站好,等待顾城安归来。 鹅毛大雪依旧下着,流云给曲柚撑了把伞,见她手里的暖手炉凉了,吩咐绿蓉去找一个新的来给曲柚换上。 在外面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曲柚手里的暖炉换了又换,天都快黑了也不见顾城安来,被冻得小脸发红,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也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来。 第7章 他好凶... 天灰沉沉的,雪片飞舞得更加肆意起来,寒风略过,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曲柚自小身子骨还过得去,但自曲回文去世后,她患了胃病,身子骨就愈发娇弱起来。 一个时辰前,曲柚的肚子就隐隐现了疼意,她被流云扶着站在宫门口生生挨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终于见有马车驶来,明明只是一辆,她眼前却晃现出两辆马车,只见天边射来黄昏眩晕的光束,曲柚烟眉紧蹙在一起,张口想对流云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小小的身子栽倒了下去。 “娘娘——” 流云惊栗的喊声刺破湿冷冷的空气。 顾城安迈下马踏,就见不远处那一团水蓝色暖裘倒在地上,水蓝色身边的宫女都涌了上去。 跟在顾城安身后步下马车的红衣女人见此,妖艳的容色几分疑惑。 面对这突发的状况,守在宫门口的其他太监和宫女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们是冲过去关心太子妃娘娘的情况呢,还是立马对太子殿下躬身说贺迎之词? 犹豫片刻,众人还是齐齐躬下身对顾城安行礼,“恭贺殿下凯旋,殿下抗击北燕,车马劳顿,辛苦了!” 流云眼睛都红了,她扔掉手里的伞,推开周围的宫女,将穿得厚乎乎的曲柚用力抱起来,不顾身后发生了什么,一股脑抱着曲柚的小身子朝宫内跑去,满地的积雪,压出两排凹陷的脚印,那串脚印拼了命地变长。 眼见着一个小宫女抱着那团水蓝色跑远,顾城安沉了沉脸,眸光漠然地对身侧的太监问:“怎么回事?” 那太监方才没跑过去看,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城安,只能转眸那一边的紫蔓和绿蓉几个小宫女。 不知是否因为突然面对顾城安投来的目光而面颊发烫,心神发颤,还是因为什么,绿蓉和青葇反应都有些慢半拍,只有紫蔓倒是机灵。 她立马跑过来对顾城安福了福身,然后说道:“回禀殿下,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她身子娇弱,受不得冷,方才就晕倒了。” 绿蓉见紫蔓跑过去,缓过神来后,顿时几分咬牙切齿。 这么好的一个能在太子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她竟然浪费了啊啊啊! 顾城安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传太医。” - 殿内,男人坐在桌边,手肘半搁在桌沿,他神色阴郁地刮着茶盖,似乎有些不耐。 屏风另一边,太医正在给床上那团水蓝色把脉。 等瞧好了,太医走出来,他问道:“如何?” 屏风内的流云手心渗汗,嘴唇有些发抖,她担心段延风会同顾城安说曲柚其实患有胃病之事。 当时她们老爷刚下葬没多久,太后就派人来曲府询问府中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情况。 三小姐年纪太轻,足足比太子爷小了十岁,而二小姐年纪更适合些,便想定了二小姐,但当太后派的那人深入询问后,得知二小姐在儿时脚踝处曾被开水烫伤过,留了疤,太后便不想要二小姐,最后便选了各方面条件更为出众的三小姐。 谁知三小姐迟迟不能从老爷去世的这件事情里缓过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食欲不振,渐渐就患了胃病,但此时,上面赐婚的圣旨已经传达下来,夫人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三小姐患了胃病的事情呈报上来,会害太后多心,也怕连累三小姐,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尽量暗里将三小姐的胃病治好,依旧让皇家娶了三小姐。 现下,流云觉得曲府满门兴衰,都赌在了段延风手上。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这是感染了风寒,一时承受不住外面的风雪,微臣回去给娘娘开副药方,娘娘按时服用,多调养几日,身子会恢复的。” “呼......” 流云一颗心立马落了下来,微喘的呼吸也平稳了,却又不自禁想到什么。 段延风没有将三小姐的真实身体状况全盘说出,这若是以后纸包不住火,他的那颗人头就是悬在了刀刃上。 这真真是至诚至热之心啊。 可惜了,他跟她们家三小姐终是有缘无份的。 - 顾城安“嗯”了一声,挥手示意段延风退下。 第6节 段延风眉心微蹙了蹙,转身离开。 流云将曲柚的小手盖回被子里给她捂好,又给曲柚掖了掖被角,站起来用凶凶的眼神示意绿蓉和紫蔓退下,只留下青葇,她走过去检查床边小案上的茶壶是不是热的,怕曲柚一醒来喝不着热水。 看茶壶有些温了,她唤青葇快些去打新的来换上。 谁知青葇刚对流云点了头,已经绕过屏风走出去的紫蔓“扑通”一声在顾城安身前跪下。 “……” 对顾城安福完身,准备离开的绿蓉呆住。 “殿下,求求您去看看我们家娘娘吧!娘娘现在很需要殿下的关心,殿下征战六月,我们娘娘就等了殿下六月,这六个月,我们娘娘想殿下可想得紧啊!” 紫蔓眸中碎泪滢滢,声音微噌,她说完,用手绢轻轻淬了淬泪。 “……” 流云一张脸立马黑了,她差点没控制住直接暴走出去将紫蔓提溜回来。 太......太丢她家三小姐的脸了。 绿蓉想了想,顿住脚步,但还是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也想像紫蔓那般能说会道,可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怕说得不好倒惹了太子爷嫌弃,那就得不偿失了。 顾城安脸上的不耐彻底扩散开来,不再收敛,他原想去看一下他那娇弱小太子妃的心思也立马浇灭了,厌恶的瞥了紫蔓一眼,起身离开。 大脚迈出寝殿大门之前,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子妃的身子未免过于娇气了,痊愈后,叫她多走动,不要时常闷在屋子里。” “……” 流云和青葇不得不走出来,同绿蓉和紫蔓一起福下身,对顾城安应了声:“是。” 顾城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走远,流云“腾”的站起来,攥上紫蔓的手腕,将她拉出去,拉到一个旮旯里就狠狠扇了紫蔓一巴掌。 “……” 跑在后面准备凑过来吃瓜的青葇和绿蓉吓得肩膀一抖。 紫蔓被扇懵了,震惊的看着流云,“你疯了!” 流云淬了一口,“谁叫你方才不知分寸?以后再冒头,我第一个不饶你!别以为在殿下面前多说话,殿下就能看上你,将你收了,你那点心思谁瞧不出来?” 说完,流云将紫蔓推到一边,气势汹汹的抬脚离开了。 “……” 紫蔓丰满的胸脯气得一起一伏,整张脸都快冒出烟来,但一想到方才殿下多看了她一眼,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当的。 流云那么恼羞成怒,不过就是嫉妒她的美貌,怕她抢了太子妃的风头罢了。 思及此,紫蔓也不计较流云那一耳刮子了。 第8章 他好凶... 晚风徐来,夜色被浓墨染得黑密密的,大雪仍旧纷纷落落,乐此不疲的给整个皇宫添上银白,寒风掠地,卷得屋廊上的宫灯撞在了一起,几盏没栓牢的掉落下来,两个小太监忙跑去捡起,拍拍灰又挂上去,院外的红梅越长越开,想要伸到墙外,雪片砸下来,压了枝头。 曲柚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醒了过来,醒来发现身上盖了足足四床被子。 守在旁边的流云见她醒了,小脸立马凑了过来,眼睛一红,“呜呜娘娘,您终于醒了!” 曲柚鼻尖还是粉红色,樱桃般的小嘴片恢复红润,脸蛋似被厚被子给烘得不行,泛起诱人的红晕,醉在两边粉嫩的脸瓣上,半埋在被子下面的整张小脸微微露出来一些,美得不像话,再次把流云看得一呆。 身上像是压了秤砣,重得人产生恐惧感,曲柚皱了眉头,小手推了推,觉着热,想推开身上那四床被子,竟是推不开,她只能动唇扯着力气对流云吐了一个字:“热。” 青葇见曲柚喊热,作势就想过来给曲柚抱走一床被子,可流云却拦住她。 “娘娘,热才对!段太医说您身体虚寒,湿气重,得多捂被子,捂出汗才好。” 流云拍了拍曲柚身上的被子说,将曲柚微微露出来一点的小雪颈又给她遮回去。 曲柚:“……” “热。”曲柚皱着眉,还是吐出那个字。 流云却手摁住曲柚被子一角,似怕曲柚一个受不住就用力踢开被子,她又拍了拍被子,“娘娘啊,忍一忍就过去了,身子要紧,恕奴婢这一次不能依娘娘的。” 流云执拧的说。 曲柚无奈的闭了闭眼,只能随了流云的意。 忽的反应过来什么,眉心发紧,她看向青葇,说道:“本宫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是。” 青葇自然从命,转身走了。 半晌过后,等人走远了,曲柚转眸流云,才问道:“来的是段太医?” 流云惊了一下,立马从床边跳起,绕到屏风后面去看,确定没有人后,她才跑回来,凑回曲柚床边,对曲柚点点头。 流云把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放心,他就是例行公事来给娘娘诊病,紫蔓她们三个都守在旁边,他行为妥当,分毫没有僭越,还有娘娘,他……” 流云不放心,又跑出去瞅了一眼,再次确定外面没人听墙角,青葇也还没从小厨房回来,才跑回来,又凑到曲柚床边。 “还有什么?” 流云压低声音说:“他没有将娘娘患有胃疾的事同太子爷说。” 曲柚睫毛微颤,很快将情绪收住,对流云不是很有力气的“哦”了一声。 转而,她问道:“太子有来看过本宫吗?” “……”流云咽了口沫,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了想,对曲柚重重点头,“殿下来过的!” 曲柚咬住唇,又问:“殿下有说什么吗?” “……”流云又噎住,这个她该怎么回答好啊?太子爷说的那话其实不大好听,她不想转述给曲柚听。 这时青葇端着一盘绿梅饼回了屋里,正好听见曲柚问了什么,她便道:“娘娘,殿下他说……” 青葇声音顿住,因为流云瞪了她一大眼。 “他说了什么?”曲柚问。 青葇哪还敢回答,她手里的绿梅饼被流云夺了过去,流云将绿梅饼捧到曲柚面前,“娘娘没什么啦,殿下就让你好生休息,他刚出征回来,朝中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说有空会来看看娘娘的,娘娘,这绿梅饼还是热的,闻着真香,娘娘要不要吃点。” 曲柚看了眼流云手里的绿梅饼,摇摇头。 既然流云不让青葇说,她能猜到顾城安说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那个男人那么严苛,她竟然在迎接他回来之时晕倒,这的确不太像话,流云后面说的那些,曲柚只当是她故意安慰自己的。 便没再问。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吃一点吧,您都昏了快一个时辰了。” 流云捻了块绿梅糕递到曲柚眼前,试图勾起她的食欲。 曲柚还是摇摇头。 - 这次伤寒确实有些严重,曲柚在床上一躺就是三日,错过了外面连着下了三日的飞雪,也错过了皇上为顾城安举办的庆功宴。 曲柚本想强撑着身子去的,她作为太子妃,不随同在顾城安身边出席,非常不合适,但她脚刚下地就开始咳嗽。 顾城安踏进来听见她的咳嗽声,淡淡说了一句“你先养好身子”就转身走了,曲柚只能缩回被子里。 今日雪终于停了,曲柚身子也恢复了些,她说想去外面看看红梅,不想再闷在屋里,流云便扶着她到外面走动。 曲柚没有主动问起顾城安,流云却开口说道:“娘娘,殿下他刚回宫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通常一起来就往御书房跑,可忙了,因而都没时间来看娘娘,等殿下有时间了,他一定会来的。” 曲柚领了流云的好意,对她“嗯”了一声。 固然只发一个气音,却没多少力气,若不是流云离得近,怕是不会知道曲柚回应了她。 流云含住下唇片,眼睛泛涩。 其实这几日,顾城安没有她说的那么忙,只是他从未想过来看曲柚一眼,而且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美艳的妇人。 流云心里这般想着,恰在这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风姿绰约的红衣女人。 虽是寒冷的冬日,那红衣女人穿得并不繁重,一身束腰的宽袖绒锦衣,嵌青溪丝红香软袄,长袖上的红月季亮眼夺目,下半身是轻薄的柔纱凤尾罗裙,裙摆随风微微猎动,外披一件华贵的海棠红狐毛暖裘,整个人看上去很轻盈,与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曲柚形成鲜明对比。 远远看去,女人像雪地里张扬开放的红玫瑰,带有侵略性。 曲柚也注意到了此人,看其身后还跟着两个毕恭毕敬的小宫女,能猜到她绝非是宫中的下人,只是她没有力气开口问流云,神色也淡淡的,似乎没多大的兴趣知道对方是谁。 流云却慌了神,对曲柚说:“娘娘,那边的梅景更好看些,我们去那边吧。” 她刚说完这话,还来不及将曲柚扶走,那红色身影就径直走了过来。 第9章 他好凶... 即便入宫之时,早早就听闻东宫的小宫女说太子妃之貌是何等的绝世惊艳,而今亲眼看见,柳韫若还是心魄一击。 在容貌和风韵上面,她自视这天下无人再能与她媲美,在这方面,她很自信,可是远远看着那颗红梅树下的水蓝色暖裘少女,她竟然生出嫉妒。 仅仅之于她的容貌,和她一颦一蹙都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的嫉妒。 哪怕她穿得跟坨圆滚滚的球,臃肿又厚重。 见少女身旁的小宫女要扶着她绕开自己,柳韫若抽回神,款款走过去。 “妹妹见过姐姐。” 走到曲柚身前,柳韫若福下身,恭敬行礼。 跟在曲柚身后的青葇赶忙上前给曲柚介绍道:“娘娘,这位是柳昭训,是殿下从平芜带回来的。” 青葇刚说完,就被流云瞪了一大眼,她缩了缩脖子,却觉得自己又没说错什么,这个流云也太凶了点,比紫蔓姐姐还凶。 柳韫若期待曲柚的反应,可是等来的却是曲柚对她轻轻弯了弯她那好看的小樱唇,声音软得无力,“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少女目光淡淡的,分毫不带介怀。 善妒是女人的本能,尤其是看见对自己有威胁的女人,可是曲柚满眸的“哦,她是太子新纳的昭训,好的,知道了。”仅此而已,无再有其他任何情绪,宛若波澜不惊的水面,见了她,竟不见有半丝的浮动。 这种不被敌视的感觉,柳韫若还是第一次体会,也觉得新鲜,对曲柚嫣然含笑道:“平芜地处大晋边塞,天寒地冻的,积年累月皆若沪阳城的冬日,殿下能将妾身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来,妾身感激不尽,妾身能住入东宫,更是到现在都还如活在梦里,虽然在受宠若惊中还未能习惯被人伺候的日子,但妾身今后定好生伺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