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的剑又不听话了》 剑公主(修) 宋攸宁是被冻醒的。 寒意渗入骨髓,如临冰窖。她想张口,却无法动作,口里有一股腥咸味,像含了生铁,极不舒服。 不仅是冷,她浑身轻飘飘的,脚上没有碰到东西,悬在空中,像是做梦。 她呆呆地望着周围场景。 一个穿了月牙白朱子深衣的公子走来,高束马尾,几缕须发随意撇于两边,显出几分少年气,身姿挺拔,气质清朗。 他越走越近,模样也越发清晰。 这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容色清冷,面如冠玉,眼睛的弧度格外好看,眸色极深,里面似坠了星辰。 宋攸宁顿时如遭雷劈。 怎么会是沈清言? 她虽自小与沈清言定亲,可实在不熟,再加上他此时衣着打扮与平时大相径庭,她认不出也正常。 周围的物什她亦不熟悉,这冷淡的装饰和眼前人倒是相衬。 她大骇,沈清言总不会因她告状,怒从心起,打算了断她吧。 虽然沈清言不像这样的人,可如今这样的情景,实在不能怪她多想。 他已走到她眼前,抬起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寻常的动作,在他身上却足见风流。 宋攸宁想质问他干什么,可不知为何,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她举起…… 举起?! 沈清言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弯了唇角,道:“今日这剑重了许多。” 少女最是忌讳体重,初初只听了个重字,内心吐血,心想沈清言果真是个气她的好手。 尔后才反应过来,剑? 她怎会是一把剑? 奇闻异事里,德行有亏的人会被老天爷变成怪物。 宋攸宁险些晕厥,她扪心自问,过去十几年从未干过什么坏事,自娘亲去后,更是常常吃斋念佛,为娘亲祈些下一世的福分。 若说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要翠玉帮她去民间收集话本子,或是乔装出宫贪吃,对了,她还向父皇恳求退婚,可这错不在她。 宋攸宁委屈巴巴,一想到日后可能再也不能享受她的公主之位,就很想哭。 一阵寒风灌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清言提起她,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室外是一个四方小院,元序时节,腊梅花开得甚好,猩红映于白昼,美不胜收。 沈清言轻点足尖,飞身而起,长剑所指之处,习习生风,剑风凌厉。白衣翻飞,行云流水,纤尘不染。 宋攸宁晕乎乎的,忍不住大吼一声:“不要甩我!” 沈清言:“……” 宋攸宁怔住,此时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可以出声。 沈清言晨练时辰尚早,也无需下人伺候,这里偌大一个院子,只他一人。 他当是幻听,并未在意,正当继续练时,那声音忽又响起:“沈清言,我说了停下!”“等本公主变回来了,有你好果子吃!”“我好晕,你别练了。” 习武之人,擅会闻声辨位。 声音从他手中传来,沈清言凝眸看向手里的剑,声音清润好听,略带疑惑:“公主?” 剑身不断晃动,似在点头,他手脱力,剑身“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又是那道娇滴滴的声音:“沈清言,你完了!” 沈清言:“……” 他怔住,清净墨黑的眼瞳闪过惊诧,不过几秒,眸中便不见情绪。 淡声问:“试问是哪位公主?” 宋攸宁气急攻心,若她现在是人身,必然不顾什么皇家礼仪,身份尊卑,上去就要勒死这个负心人。 这么多年的未婚夫妇,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可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可见是对她多么不上心! 她张口便要回他,刚才情急之下说话,现在才想到她已是个怪物,倘若随意说出身份,她那具身体,恐怕要被拿去祭天。 这样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沈清言虽然冰冷木讷,但是个好人。 她犹豫再三,可怜巴巴地说:“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我不想祭天。” 沈清言随手将剑立在土上,抱着臂道:“嗯。” 宋攸宁半死不活地回他:“我是昭庆公主。” 他微微点头,敛了眉眼,意味深长道:“昭庆公主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气急,当他是在嘲讽,“你才做了亏心事!” 沈清言轻拍衣上尘土,冷淡道:“公主自己将香囊送予我小厮,又推卸到我头上,莫不是亏心事?” “你胡说!” 她堂堂一介公主,怎会去送香囊给一小厮,还是她未婚夫的小厮。 她虽不守规矩,可也不会干出这等不堪之事。 沈清言听了微愣,解释道:“我昨日从御书房出来便查了,是你身边的翠玉将香囊给了小厮。” 宋攸宁惊诧道:“我分明是让翠玉将香囊给你。” 沈清言无奈,他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哪里懂女儿家的那些事。 宋攸宁兀自辩解,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他没有理由骗她,且这种事想查也查得到。 她如今成了把剑,才知道身边人不忠。 难过排山倒海而来,堵的她心慌。 只是……翠玉为何如此? 她与翠玉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虽是主仆,她却拿翠玉当姐妹。母妃也喜欢她,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要她们二人好好对待彼此。如今她却干出这样的事。 她本来没想送香囊给沈清言,是三姐姐说镇北王北伐未捷,心里不虞,他一个孤家寡人,不像旁人还有父母兄弟宽慰,她这个未婚妻反倒是他这世上很亲近的人,该去安慰一番。 宋攸宁心软,便忘却了他之前上元节驳她面子,花了半个月做成这一香囊,让翠玉送去。 哪知才过了两日,翠玉便告诉她,沈清言将香囊给了小厮,许多人都瞧见了,都暗地里笑话她。她那素来不和的四姐姐,更是特地来一趟长乐宫嘲讽。 她没多想,一番心意被辜负,恼怒之下便去了父皇退婚。 她自小与父皇不亲,红着眼眶跑去,父皇吃惊得很。 听了原委后便喊了沈清言来。 那日的沈清言一袭玄色練衫,长身玉立,他进去时,她正哭的厉害。 父皇质问沈清言,他丝毫不辩解,她更加委屈,父皇便退了这门亲事。 没想过事情还有另外的真相。 不过沈清言惹她不快的事情甚多,次次让她险些吐血。去岁上元节,她邀他一道赏河灯,他却说要练剑,她心里苦闷,不顾身份咒他“与剑过一辈子。” 退了也好。 这些腌臜事想得她头晕,又昏了过去。 宋攸宁许久不发出声音,原先杵在一旁不知该做何动作的沈清言复又蹲下,试探地问:“公主?” 没有回应。 抄手游廊里走来几个婢女,皆年岁不大,着绿色小袄,可爱靓丽。 其中一人随意一瞥,竟见主子半蹲在地上,和一把剑讲话。 她用手肘轻戳旁边的婢女,一行人见了此情此景都睁大了眼,面面相觑。 —— 长乐宫。 圆桌上摆的茶水已撤了三次,收拾桌子的婢女们轻声交谈: “公主再不醒来,就要过了午膳时辰。” “平日里也不见公主这般嗜睡,好在皇后娘娘免去晨昏定省,不然可就糟了。” 两人正说话,见一个圆脸冷面的婢女走来,立马噤声。 翠玉微蹙眉头,斥道:“干活就干活,嚼什么舌根。” 说完便进了内室。 收拾桌子的两个婢女同时翻了个白眼,看到对方的动作,无声笑起来。 内室,一架水墨夏荷屏风微折,浮碧色床帷拉开,素色轻纱翻飞,像绿湖泛起白沫。 帐中的少女沉睡着,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孩,纯净清澈。她生得极美,黛眉似远山,唇不点而红,雪肤花貌。 翠玉蹲在帐旁,肉肉的圆脸,明明是讨喜的模样,却因眼里冒出的寒意生生透出刻薄。 红烛来换香,闹出些动静,翠玉立马变了张脸,“小心点,不要吵到公主。” 红烛沉下眉眼,他们两个都是一等丫鬟,可翠玉因得了公主的喜爱,倒像是她的上头一般。 她边换香边小声说:“公主今日怎的如此嗜睡?这都日上三竿了。” 翠玉冷声道:“公主便是睡到晚上,又哪里轮得到你嘴碎。” 红烛蹙眉,颇有些委屈,她向来嘴笨,能讲好意说成坏心,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公主病了。” ※※※※※※※※※※※※※※※※※※※※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嘞~ 这里有一只大西瓜原地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叛主 第二章 “呸!你这是咒公主呢?” 红烛慌乱,还欲解释,却听见帐中美人嘤咛一声,这是醒了。 宋攸宁睁开眼时还有些懵,她先前变成一把剑,以为自己变不回来,现在回到长乐宫,像做了一场梦。 翠玉挤出笑脸,伸出手握住宋攸宁的,亲昵地说:“公主可算醒来了,我还担心公主梦魇了呢。” 宋攸宁与翠玉亲近,两人相处也没什么规矩可言。 才听了翠玉叛她的事,现下对着翠玉这张脸只觉得难受。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翠玉,只能眼不见为净。 宋攸宁拿出手,蹙着黛眉,声音嘶哑:“你先出去吧,将红烛喊进来。” 翠玉圆脸一怔,勉强笑道:“公主,可是翠玉做错了什么,让公主不快。” 倘若平时,翠玉这样说一句,宋攸宁哪里还舍得说她一句。 可翠玉将香囊送给镇北王的小厮,这事若说成镇北王转送,便是毁她亲事。若是原模原样传出,便是败她名声,自然,亲事也多半不保。 这传出的过程也很蹊跷,那小厮收了宋攸宁的香囊,恐是不敢往外说,只怕连收的过程都胆战心惊,哪里敢戴在身上让旁人瞧见。 可这事闹得满城皆知,又与事实出入颇大,想是有心人推动,捏准了她的脾性,有意毁了这桩婚事。 至于这有心人是谁,她也没打算。 可翠玉仗她宠爱,事事都交由她手,干出这等事。她胡说一嘴,宋攸宁便信,倘若不是今日的机缘,她怕是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这只是一件,宋攸宁想到她以前也是事事信任翠玉,保不齐她还干过其他欺瞒的事。 越想越心寒,她不擅与人虚与委蛇,干脆直接说出,心里也畅快,冷声道:“可是你将我做的香囊送给镇北王小厮?” 她那张娇娇俏俏的小脸冷若寒霜,瞧着唬人。 翠玉连忙跪下,低着头,声音颤抖:“公主,奴婢怎会干出这等事?” 宋攸宁讽道:“是,你怎会干出这等事?” “可要我找来镇北王的那位小厮对质?” 翠玉红了眼眶,不知公主如何发现,没法再解释,身体颤抖着:“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有错,还请公主原谅。” 翠玉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瞧着楚楚可怜。 宋攸宁再容易心软,此刻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绵软,却透着滔天怒意,“我待你不薄!” 翠玉抽泣声不停,似有些喘不过气。 宋攸宁红了眼眶,将被子拉高,不忍再看她,“你为何如此?” 翠玉两手都撑在地上,不断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宋攸宁气笑了,“不说是吧,行,那便将你交给母亲身边的白嬷嬷,让她审你可好?” 皇后娘娘身边的白嬷嬷,素来心狠,婢女们犯了错,一旦经由她手,轻则几个大嘴巴子,重则几个月下不了地。 翠玉拼命摇头,泫然欲滴,想起白嬷嬷的手段,干脆豁出去讲:“公主,奴婢是白眼狼上身,嫉恨公主婚事,才干出这事。” 宋攸宁怎么都没想过她是这样的理由,气得摔了枕头,连问她身后人是谁都没了心情,深吸一口气后说:“扣你半年俸禄,你自行去领了放身牌,回家吧。” “公主?” 翠玉惊讶,看向床上的少女,见她撇过头,只能咬紧了银牙,转身离开。 —— 残冬腊月,天空飘下些银雪。 梳了流苏髻的少女凝眸望向窗外,拢了件大红色金线绣花披风,唇红齿白,比那雪景还要美上几分。 红烛小心走近,心里暗叹:“昭庆公主当真是她见过最美的人。” 宋攸宁听见了她的动静,轻声问:“她走了?” 红烛低头,回:“公主,她刚走,她还让我带句话给公主……” 宋攸宁惊讶,“是什么?” “她说,感谢公主这么多年对她的好,她干了蠢事,起了坏心,没什么好回报公主的,愿折了十年性命,保佑公主日后安康顺遂。” 宋攸宁敛了眉眼,再次望向窗外,像是失了神般,不再说话。 想她之前还心疼沈清言孤家寡人,现在她也是了。 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不经意间就散了,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是个傻子。 这后面的路该如何走,她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 宋攸宁有众多兄弟姐妹,她排第十四,却无一知心的姊妹。 哥哥弟弟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姐姐妹妹则为了未来归宿讨好父皇。 她的母妃,当朝左丞相的嫡长女,在宫中贵为皇贵妃多年,可因性情火爆,与父皇离心,日日守着太和殿,于两年前郁郁寡欢去世。 父皇亦不喜她,小时其他兄弟姊妹都会说讨喜话哄他开心,她嘴笨,只会远远看着,久而久之,父皇像是忘了她似的。 她除了公主的名头,实在别无它物。 用过晚膳,她又一阵头痛。 再次醒来便在沈清言的房中。 —— 屋内点了几盏煤油灯,灯光昏黄,勾勒出白衣公子清晰分明的轮廓,他拿一本棋谱,另一手掌棋,竟是在与自己对弈。 身姿修长,清雅以极。 宋攸宁看着他发呆,没作声。 思绪不断乱扯,想着他哪里像个武将,只像个文弱书生。他上阵杀敌时,敌方看见他,估摸着也要惊讶一番。 她自是不知,镇北王除去“战神”这一威名外,还有个戏称,“玉面阎王。” 不久后来了人。 是一年轻小厮,他手捧着一件挂穗,双面绣不同字,分别是“清”和“言”,绣工精湛,足见绣的人的用心,这一看就像是悦慕他的人送的,宋攸宁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道:“王爷,武乐公主又送东西来了。” 武乐公主? 四姐姐。 她心中惊讶,四姐姐恋慕沈清言?可是四姐姐自己有未婚夫…… 宋攸宁想起那日便是四姐姐来激她,让她退婚。这样看来,四姐姐为了沈清言,与翠玉勾结,两人促成了香囊一事,一切都好解释。 她看向沈清言,见他头都不抬,淡淡地说:“扔了吧。” 半晌他又补充:“下次你们谁又接了,自行离开王府。且告诉她,自重。” 宋攸宁突然觉得沈清言这样直来直往惯会气人的性子也挺好。 不过气她的时候就不太好了。 她忽地想到,她自己以前送他的小玩意儿,莫不是受了一样的待遇? 待那小厮一走,她就憋不住问:“沈清言,我以前送你的东西你可曾扔掉?” 她突然出声,沈清言愣了半刻,道:“我应当将你放到外面。” 这是在说她偷听。 宋攸宁自知理亏,又再次感叹自己蠢笨。 极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公主今晨声音可没这么小。” 宋攸宁恼怒,“你这人!” 沈清言勾起唇,回她的问题:“不曾。” 她送过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箱箧中。 宋攸宁暗自开心,轻咳一声,见他一人下棋,自己也无聊,便说:“我来和你下棋吧?” 沈清言沉默几秒,问:“你……如何能下?” “我来说,你来帮我下。” “可以。” 说得好好的,到了下棋时,却只听见宋攸宁一个人叽叽喳喳,“哎呀,我不是要下那里!” “沈清言,你是不是故意的。” “让我再想想啊……” 沈清言双手抱臂,无奈道:“公主,和一把剑下棋,我像个傻子。” 宋攸宁看着棋,不在意地说道:“你一个人下棋也像个傻子。” 沈清言:“……” ※※※※※※※※※※※※※※※※※※※※ 只要你能看到这里,就是我的小可爱,biu~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爷傻了(捉虫) 闹腾许久,宋攸宁有了睡意。 睡的地方却不好找。 她不想挂在架子上,可这房里除了沈清言的床是软的,其余处都硬邦邦的。 她虽已变成一把剑,可也是个姑娘家,和一个男人睡在一间房已是逾矩,哪能睡他帐上去。 于是死活缠着沈清言去为她找个软垫子,还要一床蚕丝软被。 沈清言只能翻箱倒柜,照着公主的话去做。 过去宋攸宁在他面前还会端着些,每次看都不敢看他,如今却敢对他发号施令,仿似换了个壳子便有恃无恐,也是有趣。 他拿出第三床被子,问她:“可行?” 女声娇滴滴的,“不行,太丑。” 沈清言没了耐心,他一个常年征战的人,哪来那么多讲究,想必他这屋里的被子都合不了她的眼,只能吩咐下人去账房里拿。 管事的嬷嬷拿了被子,只当沈清言要自己用,便顺手要帮他铺上。 沈清言似与这位嬷嬷很亲近,伸手拿过被子,“李嬷嬷,你先出去吧。” 李嬷嬷“哎”一声,正要走,却看见沈清言将被子铺于木箱上,又将一把剑裹进里面,他问:“这下可舒服了?” 李嬷嬷心中大骇,步履匆匆,想着今早上一些丫头们说的话: “今天早上王爷和一把剑聊得可起劲儿!” “和一把剑说话?你怕是看错了吧?” “没有看错,好多人瞧见了。” “听说王爷昨日被昭庆公主退了婚?莫不是伤心过度,傻了?” 那些丫头越说越过,她还过去训斥了一番,哪曾想,让她亲眼见了个正着! 她心中哀嚎,我苦命的王爷啊! 想着王爷七岁没了娘,长至十三岁又没了父亲,这沈家仅剩了傻掉的老太太和他,王爷虽十三岁袭了位,可就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人人都道镇北王府败落,哪曾想,王爷十六岁主动请缨上战场,如今四年过去,立下赫赫战功,一人撑起沈家门楣。 国师都说镇北王乃大楚福星,天纵奇才,怎会傻了呢? 屋内两人自然不知道李嬷嬷的痛心,还在为这被子掰扯着。 宋攸宁无比嫌弃,“你家被子怎的这般丑?” 沈清言神色不变,“你也可以选择挂在架子上。” 宋攸宁:“……” “你太过分了!” 沈清言被她闹得脑袋疼,温声道:“不是要睡?” 宋攸宁这才闭嘴。 沈清言继续一个人下棋。脑海却思虑着一些往常不会想的东西,譬如一个女子怎么这般娇气?变成一把剑也不安生。 与他那些弟兄相差太远。太过麻烦。 —— 宋攸宁第二日醒在长乐宫。 翠玉走了,暂时让红烛跟着她。红烛什么都挺好,就是不够机灵,嘴笨,带着她走动怕是给她惹出一堆事儿。 可眼下也没有看得上的小丫头,便这样罢了。 铜镜里映出来的美人如画般好看,红烛小心为她梳着头,轻声问:“公主今日要梳什么头?” 宋攸宁还在想着待会儿去四姐姐那膈应她一番,听后微愣,“随便梳吧。” 红烛手巧,给她梳了个飞天髻,更显俏丽矜贵,她夸道:“公主生得好看,梳什么头都好看。” 宋攸宁笑得开心,红烛的嘴,只有在夸她的时候最乖。 她和四姐姐不对付,自然不会是四姐姐一个人挑事,她不舒服了,也会去四姐姐那寻开心。 三姐姐说她两人都是傻子。她才不管傻不傻的,宫里多的是王八姑娘,憋了老久的气,到后头一辈子怨气难以排解。 像她和四姐姐这样撕破脸皮明目张胆斗的,多痛快。 大摇大摆地走至未央宫,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宋攸宁犹豫片刻,怕进去后那东西“不下心”摔她身上,又想去看她四姐姐摔东西的模样。 好在有小宫女通报了一声,那里面的人才停下摔东西。 宋攸宁也不犹豫了,抬脚便进去,笑嘻嘻地说:“四姐姐好大的火气,这摔坏了的东西看得我都心疼。” 武乐公主是个美人,却是个面带凶相的美人,她平静地说:“心疼你就都拿走。” 宋攸宁自然不接她的话,寻了个落脚处站着,如武乐公主几日前的笑脸一般,问:“听说四姐姐昨日给镇北王送了挂穗?” 武乐公主能和宋攸宁不对付是有原因的,譬如一样的娇蛮,还一样的脸上藏不住事。 此刻她脸上俱是惊讶,丹凤眼里射出寒光,痛快承认:“你怎么知道?” 宋攸宁挑眉,笑说:“我还知道你与我身边丫鬟勾结,让她送了香囊给镇北王小厮,故意毁我亲事呢。” 武乐公主皱眉,面上心虚都写着了,还要佯装道:“十四妹妹在说什么?” 这样差的演技实在不忍直视,宋攸宁亲抚裙面,“四姐姐每次心虚就喊我十四妹妹,平日里都是直呼我的名字。” 言下之意,你这个傻子。 武乐公主挑了挑细眉,干脆道:“是我干的。” “四姐姐送挂穗可想过候阳伯府世子?” 候阳伯府世子是四姐姐未婚夫。 “你想干什么?” 宋攸宁笑:“以其人之道还之佊身。” 当然是假的,她虽生气,可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儿,不过是气她一遭。 也有些惊讶,有了未婚夫还去招惹镇北王,她四姐姐是要干什么? 武乐公主拍了桌子,“你敢!” 宋攸宁气人的目的达到,顿觉身心舒畅,自然打道回府。 ※※※※※※※※※※※※※※※※※※※※ 其实……武乐公主是个可爱的人,就是有点渣emm…… 买剑(修) 正值残冬,京中腊梅齐放,镇北王府也不例外。 雪夜衬得王府越发冷清,那点点猩红成了府内唯一的艳色。 忽然响起一声娇喝:“沈清言!” 奴仆们暗自古怪,这府里哪个女子敢直呼镇北王的名讳。 却只当没听见,主子的事,听进去反而没好事。 镇北王将才沐浴完,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身上只着一件亵裤,上半身露出精实的肌肉,教人看了脸红心跳。 听了那声,他才扯过衣衫披上,看向那把剑:“公主今日来得挺早。” 女声气急败坏:“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 宋攸宁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不免有些羞恼。 沈清言沉默半晌,才说:“我已将你裹得严实,”他又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可我实在不知你的双目在哪。” …… 宋攸宁自己也不知道,这剑身奇怪得很,她怎么都看得见。 “你无需管本公主双目在哪,你、你以后洗完澡都必须穿好衣服!” 沈清言拿了一本册子,似要翻看,应了声“嗯”。 宋攸宁自己无趣,便要消遣沈清言。 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沈清言,本公主要换衣服。” 这被子她昨天便盖上了,又丑又重,一点也不符合她公主的身份。 沈清言翻书的手一顿,声音似山间泉水般清朗,“公主,你现在是把剑。” 言下之意,没必要。 “可我也是公主。” “你这被子才盖了一天。”还是他找了许久才让她勉强满意的。 “本公主喜欢每天穿不一样的衣服。” 沈清言皱眉,“公主可知每天大楚多少人饿死?又有多少人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多年?” 宋攸宁质疑,“如今是太平盛世,我父皇将大楚治理得国泰民安,怎会有人饿死?” 沈清言神情冷淡,“倘若真国泰民安,我又怎会因粮草问题被迫回京,罔顾我那七千兄弟性命。” 宋攸宁哑然,她知道镇北王北伐出师未捷,却不知其中有这些隐情。 沈清言自觉失言,不再与她讲话。 半晌那女声又响起,“那、那我不换衣服了,我要洗澡。” 沈清言微掀薄唇,手上翻阅典籍,漫不经心道:“公主想被热水淋一遭?” “你将我递给一个女使嬷嬷,让她帮我洗。” 沈清言只图个清净,依言做了。 没多久那嬷嬷便洗完,将剑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后走了。 谁知嬷嬷一走,宋攸宁又哭哭啼啼地闹腾:“那嬷嬷将我丢进冷水池子里,冷的钻心钻肺,还用粗麻布胡乱一擦,简直受罪。” 沈清言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像是冰水消融,暖日初升,他本就生得极好看,可平时冷冰冰一张脸,让人觉少年老成,如今笑起来倒像个如玉公子,教宋攸宁看呆了。 他轻声道:“我的错,下次让嬷嬷好好待你。” 宋攸宁笑起来,“就是你的错。” 他将她放至她的小窝,用毯子厚厚压着,轻声哄她:“公主,睡吧。” 他声音轻柔,像对待一个贪玩的孩子。 宋攸宁心里浮现不知名的情愫,未加思索,便依言睡去。 —— 第二日。 宋攸宁刚醒来,红烛便焦急地说:“今日武乐公主及笄,皇后娘娘让你快些过去。” 公主及笄,是皇宫内的大事,由皇后操持。 宋攸宁暗叫不好,匆忙让红烛为她收拾一番,风驰电掣跑去昭阳宫。 还是迟了。 殿内正要授上头礼,她不便打断,轻挪小步到一旁观看。 几个姐姐见了她,纷纷给她使眼神,全都是自求多福。 宋攸宁心如死灰。 四姐姐今日格外好看,头发梳成飞天髻,眉心一株红莲,唇色绯红,娇媚动人。 她半蹲在地上,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眉眼间尽是高兴。 皇后凤冠霞帔,从一旁婢女的端盘里拿出簪子,为其戴上,轻声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武乐公主恭敬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之后又有其他夫人宣字,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至礼成。 一行女眷站得颇累,皇后体谅人,笑着让众人散去。 宋攸宁喜笑颜开,正打算离开时,就听见那道极其温柔的声音说:“攸宁先别走。” 其他姐姐掩面偷笑,四姐姐则瞪她一眼,显然知道她来迟了,向她表达不满。 宋攸宁回过身,低头挪步到皇后身前,轻声喊:“母亲。” 皇后看着她,声音不似刚才柔和,斥道:“姊妹和睦,你四姐姐这样大的事,你都不放在心上,姗姗来迟!” 掌控了后宫十几年的女人,说话自带一股威严。 宋攸宁小手绞着帕子,不敢抬头。 皇后冷声道:“既是犯了错,便要罚。你去大宗祠跪个三天,长长记性。” 宋攸宁惊讶抬头,见皇后已不再看她,只能苦着一张脸答:“是。” 大楚盛行教会,皇宫内更建了一座宗祠,招纳几位道士,每次皇家大事,便会有这些道士的身影。 宗祠除去道士修禅之用,便被用来罚跪。 寒冬腊月,宗祠里连个炭盆都没有,宋攸宁冻得浑身发抖。 她已跪了三个时辰。 皇后娘娘时不时就派白嬷嬷来看一眼,发现不诚之举就在窗子处轻咳几声,吓她几次,不敢不跪。 眼前的青灰石板快被她盯出洞来,她靠后坐,垫着自己的脚窝,生平第一次感叹自己太重,满脸委屈。 她平白无故变成剑,什么时候醒来也不受控制,并非有意错过时辰,却要受这样的罚。 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她头也不回,丧气地说:“就放桌上吧。” 皇后罚她跪宗祠,连饭食也是让丫鬟们送来。 没人回答,她回头看,竟然看见了沈清言。 他穿了件玄色锦袍,衬得他肤色极白,剑眉星目,薄唇微抿,清冷俊逸,恍若谪仙。 他显然也意外在这里见到她,推门便见她跪坐在软垫上,两只小手原本安分放在膝上,一见了他,眼睛立马睁地圆圆的,然后回身低头,用手遮脸,一气呵成。 沈清言:“……” 他出声喊:“昭庆公主。” 昭庆公主:…… 太丢人了!她为什么会在罚跪宗祠的时候看见沈清言! 她放下手,腿酸至极,锤了捶腿,可怜巴巴地喊他:“镇北王。” 沈清言薄唇微弯,眉眼间含了笑意,他没有说话,提步走过她身边,衣诀翻飞,玉树临风。 这个宗祠两面成门,通向后面道士的居所。 宋攸宁疑惑,仰头问他:“你去找谁?” 小鹿一样的眼睛,桃花般的脸,美丽动人。 沈清言挪开视线,轻声道:“无尘大师。” 宋攸宁点头,无尘大师是她母妃生前好友,少年富贵,游历千山万水后勘破红尘,落发为僧。 如今他花甲之年,反倒返老回童,脾性像一个顽气的孩子。 她喜欢去找他玩。 宋攸宁想起上次被无尘大师骗去的话本子,那本她找了许久,独得一本,还未看完,便被他浑话骗去,至今未还。 她思忖片刻,在这里跪着无趣,倒不如拿了话本子来解闷,“沈清言,你可否帮我去无尘大师处拿回我的话本子?” 沈清言脚步微顿,回:“可。” 宋攸宁顿时喜笑颜开,声音都藏不住雀跃,“多谢!” 沈清言听到来人的动静,回过身,眉目温润,示意她向后面看。 宋攸宁不明觉厉,转身一看,那窗口赫然站着白嬷嬷,冷面利眼,直勾勾盯着她,显然看到了她在这与人聊天。 太吓人了! 宋攸宁一张笑脸顿时皱在一起,动作迟钝,缓缓转身,低下头缩成一只鹌鹑。 沈清言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待他回来,她已开始吃晚膳。 几个素菜包子,完全不够她吃的。皇后没想饿着她,只是不了解她的食量。 她自小能吃,偏长不胖,母妃在时,常夸她能吃是福。 沈清言捏着话本子回来,见她吃得正欢,不受旁的任何打扰,只能走到她面前,“你的书。” 宋攸宁捏着包子眨巴眼,囫囵吞下口中食物,笑得眉眼弯弯,“无尘大师可有为难你?” 沈清言想起无尘大师紧紧攥着话本子,闭目沉思,说:“我想要你的《无刃》孤本很久了……” 《无刃》孤本,有市无价。 沈清言轻笑,回宋攸宁:“没有。” 宋攸宁双手接过书,笑说:“没有就好。” 她随手翻阅,见话本子上主人公变成了商铺里一只花瓶,她惊异,连忙翻到后面,见主人公买回花瓶…… 宋攸宁眼前一亮,想到自己若从沈清言那里买剑,估计会方便许多。 沈清言给了书,正要离开,她连忙喊住他:“沈清言,等一下。” 沈清言停住,回身看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宋攸宁满含期待,剪水秋瞳笑成月牙状,唇边露出个小小梨涡,说:“不知王爷的那把剑可否交易?” 沈清言未加思索,“不可。” 宋攸宁笑容定住,直截了当,还真是他的作风。 “可否告知原因?” 沈清言敛下眉眼,解释道:“家父所赠,不可更易。” 宋攸宁单手撑着脑袋,小脸上写满了沮丧。 若是别的理由,她还会去争上一争,偏是这个理由,她没法再讲什么。 ※※※※※※※※※※※※※※※※※※※※ 啊呀,我有一个收藏了!开心到飞起! 国宴 后几天,宋攸宁日日跪在宗祠,晚上才回长乐宫歇息。 本来皇后只罚她跪三天,可因为她变成剑,早上无法醒来,白嬷嬷没有在宗祠见到她,被皇后认为知错不改,足足又加了三天。 宋攸宁起初还觉委屈,后面跪到麻木,在宗祠里看完了那部话本子。 四姐姐愣是强忍寒意,来了一趟宗祠,嘲笑她一番。 宋攸宁给她画了几只母大虫,让红烛送去她的未央宫,以表回敬之意。 日子过得快,罚跪一过,便到了大楚行国宴。 宋攸宁今日醒得早,睡眼惺忪,任由红烛为她打扮。 她大致知晓了变成剑的时辰,每日晚膳后,至次日早晨,时间不定。 红烛为她描妆画眉,手法娴熟,过了许久才说:“好了。” 宋攸宁睁开眼,被铜镜里的自己惊艳到。 她眉心画了一朵冉冉红梅,黛眉如墨,樱唇饱满,脸上有点婴儿肥,却丝毫不损美貌,反而添了几分娇憨,容色倾城。 红烛笑着为她更衣,换了件烟霞色襦裙,再添一件樱粉色披风,翩若惊鸿,像一个画中人。 红烛赞叹:“公主今日必能艳压群芳。” 宋攸宁自小爱美,喜欢听人夸,笑着捏她脸,“小嘴真甜。” 国宴谢功臣。 本是严肃的宴会,可当今圣上喜热闹,准许臣子带家眷。 于是每年国宴上一群京城贵女争奇斗艳,尽态极妍,很是热闹。 宋攸宁也是贵女中的一员。 她贵为公主,外祖家亦是位高权重,从小在宴会上众星捧月。 今日一到御花园,便有几个贵女上来搭话。 宋攸宁没什么架子,无论是谁,只要入了她的眼,都能交谈甚欢。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唤,像被压扁了的声音,不断念着:“十四妹妹!”“十四妹妹!” 声音越来越近,和她说话的贵女们满脸笑意,还带着一些羞涩,齐齐望向她身后。 宋攸宁早猜到是谁,她一点也不想转身,一只手却从后面伸过来,拎着一根横木,上面站着一只绿毛八哥。 毛发光滑,毛色漂亮,一看就被养得极好。 宋攸宁心道不好,没等她反应,下一秒,那只八哥就开始念:“十四妹妹吃包子,一顿吃六个!” …… 其他贵女先是惊讶,那八哥一遍遍重复,声音极大,吐词清晰,她们低下头,肩膀耸动,显然在笑。 宋攸宁羞愤欲裂,脸蛋通红,一转身,才发现后面不仅一人。 她的八哥哥正开怀大笑,旁边的沈清言亦眉眼含笑,望着她。 笑什么笑! 宋攸宁气坏了,瞪着罪魁祸首,骂道:“臭八哥哥。” 那只八哥听见了,念叨着:“十四妹妹骂我!” 宋攸宁恨不得捏死这只臭八哥,“骂的是大八哥,你是小八哥,给我闭嘴。” 绿毛便开始乱喊:“大八哥小八哥!” 八皇子笑容呆滞,脸色微变。宋攸宁勾唇一笑,踩了八皇子一脚,解了气,便带着红烛快步离开。 这样丢人的事,早点离开才好。怎么每次丢脸,她都能遇上沈清言?定然是他俩八字不合。 —— 宴会上人快来齐了。 她坐回她的位置,周围是一圈她的兄弟姐妹,大多端着皇家的风范,像个泥菩萨似坐着,一动也不动。 哪怕是八哥哥这样顽劣的人,坐在这里,也变了张脸。 有顽皮的小弟弟来她跟前,是父皇宠爱的十七弟弟,不过五岁幼儿,玲珑可爱,小脸肉嘟嘟的,喊她:“攸宁姐姐。” 宋攸宁逗他:“你可知攸宁姐姐是第几个姐姐?” 当今圣上风流多情,孩子甚多,年龄更是相仿,十七哪里记得住。 十七皱了细细软软的黄眉毛,“我不知道攸宁姐姐是第几个姐姐,可我知道攸宁姐姐是最漂亮的姐姐。” 童言无忌,自是不知说出口的话多么招恨。 宋攸宁心惊,这种话红烛她们向她恭维便罢了,反正是自己人,旁人可说不得,更正他说:“哪有什么最漂亮的姐姐,个个都好看,你这个小呆瓜。” 十七笑出肉肉的双下巴,小声说了句:“我母妃说攸宁姐姐最好看,是要去邻国和亲的。” 不待宋攸宁反应,十七就孩子心性地跑走。 和亲? 十七的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徐贵妃,这话十之八九便是真的。 顿时心凉如水。 她捏紧指尖,直至发白,怪道那天她去退婚如此轻巧,父皇原是这般打算。 邻国岂不是北疆,那个沈清言去了四年的地方。 父皇令沈清言北伐,却不给粮草,如今还想要她和亲,是父皇歇了打仗的心思? 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想起母妃以前对她说:“帝王家最是无情,有用时便对你好,无用时绝不浪费心力。” 她初时不懂,如今倒是懂了。 无能为力。 宋攸宁斟酒自饮,无意瞥见对面情景,竟是沈清言。 他在喝酒,与一群青年才俊。周围也都是京内有名的佳公子,他在其中仍是最为打眼。 沈清言面上含笑,眸若星辰,想是喝多了酒,脸上微有红晕,旁边人似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直接勾住那人脖子,大口喝酒,是往常不曾见过的爽朗模样。 有道是“陌上谁家少年郎,不负朱颜好韶光。” 她看呆了眼,心中叹,这人生了一副好模样,干什么都好看得紧。 周围许多贵女都悄然红了脸,他丝毫未觉。 与他一处的公子哥摇着折扇,眉飞色舞,不停说着趣事,眉间尽显得意。 沈清言如玉一张脸,浅浅勾着唇,敛了带兵打仗的肃气,是一副风流公子模样。 宋攸宁恍然记起,他其实也才弱冠之年。 身居高位,名震大楚。 少年老成,道不尽的苍凉。 京中与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们,常常打马街头,今日茶楼听曲儿,明日花楼看姑娘,或是曲江以诗会友,时人莫不叹一句鲜衣怒马少年时。 宋攸宁想起少时见沈清言,那时也是国宴,他小小一个少年,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与现在不同的是,说话的是他,脸上时常带笑,性子温润,会唤她“攸宁妹妹”,娘亲极为喜他。 从他父亲去世,他就变了性子。 ※※※※※※※※※※※※※※※※※※※※ 我好喜欢“陌上谁家少年郎,不负朱颜好韶光”这一句,神仙美句,来自网上。 还有一句类似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是陆游的诗。 当众退亲 宋攸宁看他许久,忽然对上他的视线。 他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眼尾因喝酒染了红晕,黑眸清亮,撩人得很。 宋攸宁小脸发烫,慌忙扬袖,假意喝酒。 皇上总算来了。 众人向他行礼,他移步至高位。 说完几句开场话,宴会便开始了。 有几家贵女被皇后钦点上台献艺,尔后又被皇上赐了婚事。 良辰美景,喜事连连。 宋攸宁几杯酒下肚,已有些醉意。 忽见候阳伯府世子上前拜见,他恭敬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候阳伯府世子是四姐姐的未婚夫,平日里便是打马街头的一份子,哪有什么事可求父皇的。 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关于婚事? 皇上见他似也有些吃惊,喝了一口酒,让他讲。 候阳伯府世子拱着手,声音不卑不亢,“臣想与武乐公主退婚。” 四下静默。 众人面上不显,都在心里暗暗吃惊。 当众退亲,还是退的公主的亲,这是待前程如儿戏,亦可看出初生牛犊不怕虎。 候阳伯面黑如墨,坐于那座上,却让人觉得他下一刻便要愤然起身。 武乐公主沉着脸,抬眼看向她的未婚夫,大概很快就要变成前未婚夫,远远看着还算镇静,无人知她那丹蔻指尖已掐进肉里。 候阳伯深受皇上宠爱,家中仅一位世子,虽未加官进爵,可凭着候阳伯府的荫蔽,他未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母亲为她求这一婚事,费尽心思,只道这门亲事处处好,唯那候阳伯世子心性高,不好掌控,可能会有些事端。 现在果真应了母亲的话。 皇上的好心情被浇了透,酒盏一放,沉声道:“你可知忤逆皇命该处何罚?” 武乐公主和候阳伯府世子是皇上赐婚。 众人憋紧了一口气,候阳伯夫人见状哪里还顾什么贵族礼仪,摇了摇候阳伯的衣袖,哭丧着脸,想要候阳伯去为儿子求饶一番。 忤逆皇命,其罪该诛。 候阳伯仍是不动,那双清明眸子遥望着武乐公主。 宋攸宁暗叫不好,只怕是与四姐姐送东西给沈清言有关。 果真,候阳伯府世子抬起头,俊脸上没有表情,缓声道:“武乐公主心慕镇北王,多次送东西与镇北王,臣心中不忍斩断她的拳拳情意,特请皇上成全。” 声音一出,四周人齐齐喝了一口酒压惊。 这哪里是不忍,分明是埋恨在心借机报复。 武乐公主与镇北王竟有牵扯?可这镇北王几日前才与昭庆公主退婚,武乐公主又婚约在身,两人若真有牵扯,那属实荒唐。 宋攸宁顿觉如芒在刺,不用回头,定是她那好四姐姐。 那日她为了出气,骗四姐姐说要将她送挂穗给沈清言之事说出去,这下祸从口出,锅从天降,她亦无力解释。 不过这事本是四姐姐做错,她袒护有错,说出亦有错,如今事情败露,她只恨自己多嘴,撇不清这事。 再看对面的沈清言,他恢复了惯常的表情,脸色冰冷,无甚异常。 皇上脸上的怒气压了又压,他宠爱武乐公主,将她养的无法无天,却不是让她干出这等事来,平白丢他的脸! “武乐清言,这事可是真的?” 两人站起,武乐公主红着眼眶,想是又气又怕,对上父皇充满怒气的双眸,她当下低头,坐实了这事。 沈清言身姿挺拔,脸上没有情绪,仿若这事与他无关,不发一言。 皇上当下震怒,“沈清言,前几日你才与昭庆公主退婚,今日又与武乐公主不清不白,你是想要如何?” 沈清言拱手,冷淡一句话:“不敢。” 再无它话。 武乐公主见此情景,深觉自己牵连了沈清言,只能大着胆子解释一句:“父皇,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她想到宋攸宁前几日的话,气上心头,直接将她扯进去,“是攸宁妹妹想要送东西给镇北王,可因两人退亲,她不好意思送东西,只能托儿臣送,与镇北王无关。” 宋攸宁正喝酒看戏,却见矛头忽地对准自己,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愣。 沈清言轻飘飘看她一眼,尔后转身,端的是神仙公子模样。 皇上虽沉着脸,颜色却好看了几分,想是也需要一个台阶下,不然这脸丢的太大,他问宋攸宁:“此事当真?” 宋攸宁起身,心中暗道,真有如何?不真又如何?她哪能说一个不字。 只能装作羞涩模样,低声道:“是。” 皇上面上带笑,“一场误会,你们都坐下吧。” 在座的人哪能看不出玄机,也都跟着皇上一齐粉饰太平。 那一直站在中间冷眼瞧着的候阳伯府世子,也只能蹙着眉,走了下去。 走时还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攸宁。 一场闹剧。 宋攸宁连吃酒的心思都没了,觉着自己最近哪哪都触霉头。 这次宴会过后,想是会有一堆秘闻在这偌大的京城间流传。 其中定不乏关于她爱慕沈清言的传闻。倘若平时,她还需担心一下自己未来夫婿的着落,可一想到父皇早已给她定了个和亲的前程,她也大可不管什么名声了。 宴会结束,她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了舅母。 自母亲去世,舅舅一家便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舅母正与一年轻男子讲话。 那男子瞧着颇为眼熟,还未等她辨认出来,那男子远远喊了她一声:“表妹,怎的不喊我?” 宋攸宁小跑上前,这才认出,忙喊了一声“表哥”。 上次见到表哥还是几岁时,他那时十三四岁,常常带着她疯玩。后来他外出求学,又游历四海江山,过得潇洒自在,这得有七八年未见了。 他生得一副好样貌,风流倜傥,是一翩翩公子。 舅母拉住她的手,担忧地问宴会上的情景,“你那四姐姐可是坑害你?” 宋攸宁轻抚舅母的手,轻声说:“没什么事。” 舅母却是皱着眉,轻斥她:“哪能无事,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毁了名声,事事都不顺心,你这呆瓜脑袋!” 宋攸宁自然明白,可她要和亲这事不好和舅母讲,暗自苦恼。 表哥轻摇折扇,调解道:“无事无事,表妹蕙质兰心,旁人自看得见。” 宋攸宁冲他笑,娇俏可爱。 舅母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看着宋攸宁,道:“攸宁,平日多来舅母家玩,你表妹今日有事没来,平日里惯常念叨你,你表哥如今也回来了,合该亲近亲近。” “是。” 与舅母道别,走至长乐宫,想着待会儿她那四姐姐还得过来一趟,不禁头疼。 才进门,就见她四姐姐风驰电掣一番赶至她面前,手抬起,似要扇她巴掌。 宋攸宁抬手抓住,黛眉微蹙,冷道:“有病?” 四姐姐放手,瞪她一眼,“不是你说出去的?” 宋攸宁懒地看她,走进长乐宫,端坐于她的座上,矜贵傲然,“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四姐姐自己不知廉耻,还拉我垫背,这事怪谁?” 武乐公主拧眉,“当真不是你?” 宋攸宁把玩一酒盏,却又“不小心”落下,精美的瓷器摔地稀碎,“四姐姐知道我脾气,我若是一时失神,将这酒盏砸于四姐姐身上,还望姐姐见谅。” ※※※※※※※※※※※※※※※※※※※※ 第一次发三千,记录一下嘿嘿嘿~ 逛街 四姐姐气得浑身发抖,“你!” 宋攸宁撑着脑袋看她,直接赶客,“我今日有些乏,四姐姐无事就快些走。” 武乐公主一甩长袖,也不逗留,带着婢女们回宫。 困是真的困,可她一睡去又要变成一把剑。 又想到十七弟弟口里的和亲,忽觉上苍可真是耍她玩儿。 罢了,和亲那是远事,她得解决变成剑的事。 —— 红烛犹豫地问:“公主,当真要奴婢这样?” 宋攸宁直接拿过红烛的手,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然后用她手撑开眼睛,“就这样使劲,别让我闭眼。” 红烛憋着笑,问:“公主,为何要这样?” 宋攸宁苦恼,“我不能睡觉。” 一睡觉就要变成沈清言的剑,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奈何一个人当真想睡时,是旁人无力干涉的。 红烛撑得手都酸了,却见昭宁公主两眼翻白,吓了一大跳,赶紧松了手。 昭宁公主两眼闭上,整个身子往后倒去,红烛立马扶她到床上,心里又是害怕又觉好笑。 翌日,昭宁公主在长乐宫醒来。 昨日她只记得自己眼皮似铁一般重,撑不住睡了过去,也没有变成一把剑的印象,想是睡太熟,变成剑后也在睡,便没有感觉。 心情甚好,便想着出宫去玩。 大楚民风开放,女子在外玩耍也不足为怪。出宫有些麻烦,可她过去常常溜出去,也不带什么侍女,那守门的侍卫早已熟悉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出门。 谁想今日那里竟换了个侍卫,浩然正气一张脸,哪管她以公主之位威逼利诱,那侍卫目视前方,就是不让她出门。 宋攸宁与那侍卫僵持在那,谁也不肯退让。 “出宫多大点事,你怎就死脑筋认那令牌呢?” 侍卫面无表情,说:“公主无需再费口舌,按规矩,没有出宫令牌是不得放人的。” 宋攸宁苦恼,那出宫令牌得去父皇那儿要,她不愿去,自然没有。 她公主之位,也不能硬闯,只能蹬着那侍卫。 这样不知变通,真是块榆木疙瘩。 她脑海里想到另一块榆木疙瘩,谁成想,刚想到他,他便来了。 沈清言穿着浅紫色朝服,金缕线在长袖上绣成几朵云纹,身姿修长,肤色极白,矜贵冷峻。 与他那几位同僚一道走来,真真鹤立鸡群。 他们几位也都看到了宋攸宁,心中惊讶她一个人在这,连婢女都不带,惊疑后齐齐行礼,“昭庆公主安康。” 沈清言与她平级,只微微颔首。 他们要出去。 宋攸宁慌忙对着沈清言说:“我有话对你说。” 沈清言挑眉,停步,与那几位同僚说:“你们先走。” 同僚们心里好奇,也不敢表现,依言走远。 “公主有何话?” 宋攸宁纠结一番,抬起一张似玉小脸,“我没有出宫令牌,你可否带我出去。” 沈清言瞧她半晌,说:“公主,这不妥。” 宋攸宁拧起黛眉,“有何不妥?” “公主千金之躯,无令牌出宫门,倘若受了什么伤,那罪过在谁?” “自然是我自己的。” “陛下不会这么想。” 宋攸宁低下头,委屈道:“可我就是想出门玩。” 沈清言无奈,“公主出门后紧跟着我。” 言下之意,他同意带她出宫门。 宋攸宁喜笑颜开,“甚好。” —— 京城里向来热闹。 繁华的街道上商品琳琅满目,一辆辆马车穿梭其中,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大排场地游着街,偷看着哪家漂亮的姑娘,茶馆里说书先生讲得天花乱坠,编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奇闻秘事。 宋攸宁在宫中呆得乏闷,日日便是吃饭睡觉斗四姐姐,近日还多了一项,变成一把剑与沈清言聊天,这日子实在如温水煮青蛙,和她外祖的生活无异。 唯有在宫外,能让她感受到生活的烟火气。 京城一百零八街,三十二条巷。 她最喜吃长兴街边的糖葫芦,外糖甜,山楂大。慢悠悠晃至长兴街,一见着那葫芦棒,便拉着沈清言的衣袖上前去买。 拿了三串,塞给沈清言一串。 穿了鹅黄色云纱裙的娇俏姑娘一手举着一串红色的葫芦,眉眼弯弯对他说:“这家糖葫芦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你快尝尝。” 姑娘说完后便继续往前走,后头的沈清言拿着糖葫芦,顺从地跟着她走。 宋攸宁走了一圈下来,吃了一圈,沈清言手里拎满了她的东西。 ※※※※※※※※※※※※※※※※※※※※ 都快忘了,我的宗旨是 ,为甜文而生! 逛街(2) 宋攸宁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好奇地望着前方与其他店铺格格不入的花楼,红墙绿匾,花团锦簇,脂粉的香腻味飘了老远。 一些女子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口,皆是貌美如花,身姿绰约,光用眼神就能勾了人的魂,更遑论她们上前拉住路过的男子,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拒绝。 沈清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想进去?” 宋攸宁微蹙眉头,“你进去过?” “去过。” 她看向一旁拎了满手东西,仍旧如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心里莫名恼火,小声嘀咕:“大姐姐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大姐姐早与驸马和离,养了几个男宠,在京城里名声不太好,可宋攸宁喜欢她,只是离得远,难以亲近。 沈清言自然听清楚了她的话,勾起唇,“有些缘由。” 宋攸宁瞪他一眼,蛮横道:“我进去,你不准进去。” 她好奇里面的天地,可她又不想让他再去一趟。至于理由,她想不明白。 他沉声:“不可。” 复又低头看她,“公主最好不要远离我的视线。” 宋攸宁气地跺脚,娇滴滴开口:“你是不是想去逛花楼?想要与我一道去。” 不待他回答,她抱臂往前走,说:“那你可别想了,我不去,你不准进去,以后也不准。” 沈清言轻声道:“公主似乎不能管以后。” 宋攸宁停下,转头看他,眉眼如画,却凶巴巴的,“那谁能管?” “我未来夫人。” 他比她高出许多,长身玉立,清隽俊逸。双眸看向她,黑沉如墨。 宋攸宁的脸似染了天边的烟霞,一片绯红,可爱羞涩。 她低头,支支吾吾道:“哦……那让你未来夫人管你吧。” 随后步子迈大,似乎后面有什么豺狼猛兽。 沈清言双眸含笑,跟上她的步子。 —— 晌午。 与春阁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据传其厨师曾在宫里当过差,饭食味道在京城酒楼里数一数二。 味道好,价格自然不便宜。多是招待些富人官家,普通人一年也难以踏及一次这里的门槛。 二楼雅间内,桃腮带笑的黄杉少女撑着脑袋,葱末似的指尖轻点脸蛋,肌肤赛雪,似能掐出水来。 她望着楼下,街边烧饼摊前站了一位紫衣华服男子,轩昂挺拔,风度翩翩,吸引了一众路人的目光。 他恍若未觉,伸手拿过烧饼,抬头望向她,正是沈清言。 宋攸宁慌忙偏头,总觉得今日自己很是奇怪,心跳的与平日不同。 她才点了菜,又瞧见沿街叫卖的烧饼摊子,想吃又贪懒,央求了许久才让沈清言为她跑腿。 ※※※※※※※※※※※※※※※※※※※※ 我家公主和她的未来夫婿逛gai 她的麻麻只能在宿舍里遥遥望着…… 天知道,我好想写多点,可我的手不给力,明天要多更点啊~最后,祝福泥萌元旦快落!新的一年要事事顺心万事如意啊! 英雄救美 阳光明媚,春光正好,窗外的商贩叫卖着吃食,宋攸宁探出头,好奇地望着。 沈清言吃相极为好看,斯文儒雅。 她回头,小鹿一样的眼睛清凌凌地看向沈清言,“沈清言,我想吃......” 话还未讲完,沈清言清冷如墨的眼瞳对上她的,“我不去。” 宋攸宁期待的小脸立马垮下,端起一碗茶轻抿,“那我待会儿自己去。” 沈清言放下筷子,看见窗外人来人往,“公主,你该回宫了。” 宋攸宁险些呛到,微蹙黛眉,“我没玩够呢......” 沈清言挑眉,长指把玩着酒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公主今日吃了两串糖葫芦、八块仙豆糕、一碗银丝冷陶、两块蒸饼......” 他还欲说下去,宋攸宁羞恼地起身,将手边的东西扔给他,“别说了,走吧走吧。” 大街上。 午后的人少,路边仅稀稀零零几个商贩。偶有梳着羊角髻的小孩儿在街上奔跑,伴随着其家人担忧的大喝。 街边有卖首饰的小摊,材质廉价,胜在有新意,讨了宋攸宁的喜。她站那儿走不动道,沈清言无可奈何,只能立于一旁等待。 宋攸宁挑了一个淡紫色簪花,将其置于发髻一旁,仰着头娇娇俏俏地问沈清言好不好看。 姑娘明眸皓齿,桃花眼里满含期待,粉色的樱唇勾着,真是人比花娇。 沈清言清咳一声,淡淡道:“好看。” 宋攸宁笑得更开心,给了多出这簪子价钱许多的银子,惹得老板娘笑开了花,她说:“小娘子与夫君真是郎才女貌,这簪子因着小娘子这般美貌才更加好看呢。” 宋攸宁眼睛睁得圆圆的,脸色腾得变红,忙解释道:“大娘,他不是我夫君。” 老板娘略尴尬道:“我瞧着你们的样子像是新婚夫妇,如此想来是我误会了。” 宋攸宁红着脸点头,看向一旁杵着的沈清言。 他仿若没听见这些话,瞧见她买完,抬步便往前走。 连走路都好看得紧,风姿潇洒,端的是浊世佳公子之态,一些人目光早黏在他身上。他步子大,没一会儿就与她拉开距离。 宋攸宁暗自嘀咕:“也不知道等一下人。” 前方却突然传来人群的尖叫声,还有“哒哒”的马蹄声。 不等她反应,一辆马车已到了她身前,马夫不知所踪,棕色的马抬脚便要踩她身上。 她来不及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匹马失控,小脸上写满了惊愕和害怕。 周围的声音像是与她隔绝,余光中瞥见许多人脸上浮现痛心的神情,还有人伸手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像是预见了下一幕的悲惨。 她要死了。 没有像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有时间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只马蹄就要落在她身上,她害怕地闭上眼。 下一秒,她却落入一个怀抱。 好闻的松木香,一片紫色衣诀,是沈清言。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两条柳条似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早已不顾什么男女有别,小脸埋进他的衣襟,后怕地呜咽。 沈清言一只手环住她,另一只手直接劈向马匹,掌风凌厉,失控的马应声而倒。 之前旁人只当他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公子,这样狠厉痛快的手段一时惊住了众人。 他抱着她安稳落地。 周围人缓过劲后,纷纷称赞,看完了这一热闹,都慢慢散开。 宋攸宁仍旧抱着他,脑海中一直浮现那只马蹄,即将死亡的害怕迟迟不散,她的呜咽声越来越大,死活不肯撒手。 沈清言无奈,撇向怀里的小脑袋,他从未与女子这样亲近过,温香软玉在怀,他两只手犹豫许久,还是轻轻地拍向她的背。 罢了,再怎么贪玩,也不过是一个未曾经历过性命之忧的千金小姐。 只是,这京城里出现惊马,还恰好差点伤到宋攸宁,且刚好是他带着她出宫…… 沈清言目光深远,清冷的眉眼间添了几分戾气。 宋攸宁哭了许久,眼睛都肿了,才放开沈清言,低着头往前走。 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与他平时见着的大相径庭。 他不自觉勾起唇,眼里含了笑意,大手拉住她手腕,见她抬头看他,才敛了笑意,冷淡道:“低着头走路看得清?跟着我走。” 宋攸宁念他是救命恩人,也没有反驳他,只回一句带有哭腔的“嗯”字。 一路被他牵着走进了宫,她才意识到两人姿势不妥。 她轻轻地摇了摇沈清言的手,让他放开。 沈清言看着她,语气不含什么情绪,偏生让她脸红,“用完就丢弃,公主学得好一手过河拆桥。” 宋攸宁瞪他一眼,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你说什么呢?” 一说话更像只小兔子。 沈清言将她的东西递给她,含笑道:“没什么,回去后让你丫鬟帮你敷一下眼睛。” 他说完转身就走,紫色衣诀飘然,清澈干净。 宋攸宁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勾起了唇,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小傻子。 —— 长乐宫。 几个婢子轻声交谈: “公主今日心情好,赏了好多首饰给跟前那几个。” “啧,左右我们没在跟前伺候,不然我们也有份。只是公主今日为何心情这般好?” “谁知道呢,据说公主刚进来是眼睛都红红的,柳玉他们都不敢说话呢,谁想竟还赏东西。” “主子的事,还是莫要琢磨的好。” 一群人依言散开。 窗边的君子兰开得甚好,花卉大朵,炫目艳丽。 宋攸宁正倚窗看着平日里最不喜看的《中庸》,肤若凝脂,粉面桃腮,红唇微勾,美得像一幅画,倘若不是她半天了也未翻动一页书,倒可称作是一幅美人阅书图。 红烛在一旁看得清楚,终究忍不住提醒一句:“公主,你这页,己经看了一个时辰啦。” 宋攸宁恍若惊醒,她的脑海里总是显出那人的样子,从少时到长大,笑着的,冷脸的,或是无奈的,无论何时何样都能让她心生欢喜。 她明白过来,脸上飞了红霞,强行嘴硬道:“我书看得慢。” 又撵走她:“你快去御膳房看看我要的菜,莫要站这儿了。” 红烛笑嘻嘻地应了声,然后离开了。 宋攸宁两手撑着小脑袋,也不装什么看书了,心里净想着沈清言。 怪道之前话本子里每到英雄救美,必有主角芳心暗许,她如今亲历,也不免于俗。 一会儿想他武功好厉害,一会儿想若是其他女子他也必会这样去救,然后任由人紧紧抱着,又感叹自己要和亲了,以后与他没了瓜葛,再又想到自己晚上变成他的剑,不知持续到何时…… 胡思乱想,乱想胡思。少女怀春,情窦初开。 宋攸宁忽又想起话本子里许多为爱私奔的人物,此前觉得蠢,如今却只觉得幸运和勇敢,幸的是两人两情相悦,勇敢自不必说。 她和沈清言,估计只是话本子里另外批判的单相思苦情戏,还是她单恋他。 何其悲伤。 更悲伤的是,还是她自己去退了两人的亲事。想起来难过,她想着今晚该多吃碗饭。 —— 到了晚上,宋攸宁本想着能变成沈清言的剑,添了几分盼头。 偏生后几日,她是日日在长乐宫睡去,又在长乐宫醒来。 若是往日,她定会欢喜非常,可如今总觉得老天爷在戏耍她。 这天宋攸宁才吃过早膳,正准备去御花园看看景,就见徐贵妃身边的张嬷嬷来了。 宋攸宁的母妃去世前,徐贵妃还是徐妃。她出身卑微,早年是皇后娘娘的婢女,生得花容月貌,愣是凭借自己手段,一步步爬上高位。 皇上纵然风流多情,这么多年,徐贵妃仍是盛宠不衰,可见其手段。 宋攸宁与她没什么接触,不知来意,先好生接待着。 张嬷嬷生了一张银盘圆脸,瞧着慈眉善目,很有福相。 她微微福身:“昭庆公主,贵妃娘娘新得了些雪山云雾,知晓公主爱品茶,特地邀您去她宫内尝尝。” 宋攸宁掩下惊讶,笑说:“好。” ※※※※※※※※※※※※※※※※※※※※ 大改啊大改 冬季打猎 祥云宫。 徐贵妃着一件天青色襦裙,天姿国色, 若忽略眉眼间的狠厉,看上去像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宋攸宁才踏进门,她立马笑着说:“皇上刚赏了我新上供的雪山云雾,记得苏贵妃说过昭庆公主喜欢喝,我便邀了你来。” 苏贵妃是她母妃。 宋攸宁摸不清她心思,只笑着道谢。 徐贵妃拉着她手坐下,将茶推至她面前,笑意盈盈,仿佛真的是请她来喝茶。 宋攸宁轻抿一口,夸道:“好茶。” 尔后黛眉微蹙,直言道:“茶也喝了,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可直说。” 徐贵妃被她揭发,面上表情丝毫不变,似无半分尴尬,笑说:“公主直来直往,是个好性子。” 宋攸宁耐心等着她的后话,徐贵妃也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公主可记得……十七和你说的事?” 她那双眸子看着宋攸宁,美眸流转,藏了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宋攸宁挑眉,原来十七不是说漏嘴,而是受人教唆。 徐贵妃勾起唇,不需要她回答,笑说:“我有法子可让你不去和亲。” 天上不会掉馅饼,宋攸宁玉指轻扣桌面,问:“有什么条件?” 她笑:“公主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呢,倒也不难办,你只需让你舅家在立储时保持中立。” 立储?现在皇后未得一子一女,虽然皇子颇多,可至今未立太子。 徐贵妃这是在为十七谋划,果真是野心勃勃。 舅舅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可这种事,她怎能让舅家为难。国之社稷,又哪能因为她一己之私而去改变。 宋攸宁敛下眉眼,说:“舅家想法非我能左右,还请贵妃娘娘另谋高就。” 徐贵妃眸中闪过冷意,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常模样,笑着说:“也罢,买卖不成仁义在。今日你就当来喝一趟茶,这茶喜欢,也带回去些。” 宋攸宁自然不会接,笑说:“多谢美意。在这里喝就行了,我那的丫鬟笨手笨脚,恐糟蹋了这茶。” 徐贵妃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宫外婢女通报:“皇后娘娘到。” 宋攸宁惊讶,没想到在这碰到皇后。 徐贵妃面上带笑,不知情绪。 皇后携了白嬷嬷进来,一身正宫红,端庄大气。 两人向她行礼。 皇后面上冰冷,对着徐贵妃说:“别打储位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徐贵妃脸色瞬间苍白,慌忙跪地:“妹妹不敢。” 皇后勾起唇,像俯视一只蝼蚁,“我可没你这样的妹妹。” 宋攸宁在一旁低下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只素手向她伸来,她抬头看,竟是皇后。 她挑起细眉,似在不满宋攸宁还不牵上。 宋攸宁被她牵到宫外,皇后的手软软的,让她想起了母妃。 皇后柔声对她说:“你无需管和亲之事,今日镇北王当庭与你父皇对峙,你父皇已放弃和亲之事。” 宋攸宁抬起小脑袋,目露惊讶。 皇后笑:“倘若你那日不那么冲动,镇北王倒是一个好夫婿。” 好夫婿……她脸颊微红。 皇后又说:“你母妃走得早,你既叫我一声母亲,便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和我说一声也行。” 宋攸宁步子微顿,心中感动。 —— 长乐宫。 红烛绘声绘色地表演着从别处打听来的御前的情景,她叉着腰:“你知道打仗废了多少钱财吗?如今国库亏空,结秦晋之好可为我大楚省下一大笔钱。” 她复又去向另一边,负手沉声说:“国库皆为税收,百姓交税是信大楚能护他们安危,如今若为了省下军费,而让我大楚子民身陷囹圄,岂非本末倒置!” 她改为叉腰,横眉竖眼:“这是朕的公主!” 红烛机敏,立马去向另一边,压低声音道:“她亦是大楚子民!” …… “公主,怎么样?” 红烛笑嘻嘻地望着宋攸宁,见宋攸宁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欢喜地上前服侍。 宋攸宁方才只留了她一个在房里,红烛模仿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他人瞧见。 宋攸宁开心,直接赏了红烛三两银子。 红烛这丫头除了嘴上没个把门,其余都挺好,长得也好看,让人瞧了欢喜。 “公主,听说镇北王府来了位年轻姑娘。” 宋攸宁嘴里还塞着梅花糕,眼睛睁地圆圆的,“你索什么?” 乱七八糟说了一句便呛个不停,红烛将水递给她,“快喝,公主。” 宋攸宁好难才咽下,拉着红烛的手问:“镇北王府来的年轻姑娘?” 红烛眨巴眼,笑得促狭,“公主怎的这般关心镇北王?” 宋攸宁脸蛋微红,瞪她一眼,“快说!” 红烛这人给点颜料就开染房,负着手围着桌子转圈,“那位年轻姑娘啊,据传生得倾国倾城……” 她见宋攸宁脸色微变,立马接道:“自然是没有公主好看!毕竟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还没易主呢。” 她继续转圈圈,“那位姑娘据说是漠北来的,也不知姓甚名谁,只是镇北王似乎极为看重,府里的仆人不断出来采买衣物,都是选的极好的料子,对了,那位姑娘还带了一个小孩,一两岁的模样。” 一两岁……沈清言前四年便在漠北。 红烛想了想,咽下了那一句“外人都传那是镇北王在漠北养的外室。” 宋攸宁脸色越听越难看,手指捏着梅花糕,都捏的变了形,掉下渣来。 红烛看得心惊肉跳,提醒道:“公主,梅花糕……” 宋攸宁丢下糕点,用手帕细细擦了手指,“无事。” “后天要去猎场?” 红烛颔首。 “我写个贴子,你去给到那位姑娘,就说昭庆公主邀她一同去打猎。” —— 大楚开国皇帝当年是马背上长大的,犹喜狩猎,一年总要去几次猎场,这传统延续下来,现今皇家每个季节都要去一次猎场。 猎场在京郊。 冬季冷得很,许多动物冬眠,每回冬季打猎只打几只梅花鹿作彩头。出来一趟,不过是满足甚少出门的宫中人,许多皇亲国戚实则不愿,也不得不陪同。 宋攸宁与四姐姐坐在一个轿子里。也是冤家路窄,武乐公主轿子的马儿不知为何走不动,恰好宋攸宁的轿子在她后面,又是最后一顶,她便只能坐上来了。 路途颠簸,轿子也不太舒服。 武乐公主坐得颇不自在,苦着一张脸,开口嫌弃,“这什么破轿子,一点也不舒服…” 宋攸宁伸出两根手指堵住耳朵,武乐皱着眉:“你干嘛呢?” 宋攸宁笑:“耳朵吵。” “你!” 宋攸宁喝一口茶,冷声道:“不喜欢就下去,别给我瞎说话。” 武乐公主甩袖,将头别向一边。 没一会儿,她又扒拉着车窗,眼巴巴地望着外面。 寒风吹进来,刮得脸蛋生疼。 宋攸宁忍了半晌,又觉得自己这四姐姐娇滴滴的很,平时是不会开窗的,思虑着,与四姐姐凑到一起,一颗小脑袋在武乐公主耳旁幽幽地问:“干嘛呢?” “有病呀!” 武乐吓了一跳,后怕地拍着前襟。 宋攸宁被她逗笑,在窗口处向后望着。 居然是沈清言。 他骑着一匹黑马,玄衣长剑,纤尘不染,“哒哒”地向她这里走来。 宋攸宁看前方马车离得远,当下放肆起来,趴在窗口打招呼:“沈清言!” 他只看她一眼,却不走近,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攸宁“哼”一声,放下窗布,鼓着一张小脸,娇俏可爱。 武乐公主笑得很没形象,抱着臂,“昭庆公主脸真大!” 宋攸宁瞪了她一眼,不想和她讲话。 ※※※※※※※※※※※※※※※※※※※※ 冬季为什么要打猎咧,这只是为了一个超级小可爱的出场!就是辣个姑娘的两岁小宝贝!软乎乎可爱炸的萌娃! 想想他我就激动嘿嘿~ 变成剑啦 冬寒地冻,冷风刺骨。 按往年的规矩,冬猎是要待四五天的。 到时早已扎好了帐篷,明日开始围猎,今日留时间给各自整装。 宋攸宁跟着皇后派来的丫鬟,找到自己的帐篷。 因着地方不大,帐篷自是没分男区女区。 说来也巧,宋攸宁的帐篷旁,便是沈清言的帐篷。 她过去不喜冬猎,生冷得很,每每出来一趟,便要感染风寒。可这次因着沈清言的缘故,她显出几分欢喜。 看着红烛收拾完东西,宋攸宁轻“咳”一声,慢悠悠地吹着茶。 红烛擦擦手,“公主,我这就去请那位姑娘过来。” “嗯。” 等了片刻,便有一个穿着天青色袄子的姑娘掀开帘子,瓷白肌肤,眼睛犹为好看,她似有些拘谨,浅浅笑着,露出温柔的梨涡。 她手里牵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胖脸,头发太短,只梳成两只小羊角,软乎乎的小嘴巴,玲珑可爱。 宋攸宁本来还想摆一下公主姿态,见了这个小孩,心立马软得一塌糊涂。 管这是谁的孩子,她都喜欢极了。 她连忙起身,笑着去牵小孩,“不知姑娘作何称呼?我怕姑娘初来京城,没什么交际,便请了姑娘来,还望见谅。” 那个姑娘颔首,笑得温柔,眼神却随着小孩,“多谢公主美意,奴家名为孙云烟,这是我的孩子,叫沈思归,乳名团团。” 沈思归……姓沈……思谁归? 宋攸宁心寒了片刻,双手抱起嘟嘟,笑着说:“名字可真好听。” 孙云烟苦笑,“好听是好听,可这寄意……终究实现不了了。” 宋攸宁微愣,半晌才问:“这名是有什么含义?” 孙云烟蹙着黛眉,瞧着楚楚可怜,“是团团的父亲,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上了战场,后来……再也没回来。” 她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团团在宋攸宁的怀里回过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摸孙云烟的脸。 宋攸宁知道自己误会了,轻松了些,可见孙云烟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第一眼见孙云烟就讨厌不起来,听了这些,更是心疼她。 宋攸宁将团团放下,揽住孙云烟,说:“孙姑娘来了京城,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 孙云烟愣了半晌,恢复成落落大方的模样,眸子里含了感激,柔声道:“多谢公主。” 孙云烟看上去柔柔弱弱,却内有一股韧劲。两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不过一个下午,宋攸宁就成了团团的小姨。 团团的父亲是沈清言的表哥沈时卓,长居漠北。沈时卓战死沙场,留下孙云烟和团团两人。沈清言不忍,便去接了她们来京。 暮色四合,宋攸宁才依依不舍地与孙云烟道别。 吃过晚膳,宋攸宁有了久违的头痛感,不待多想,她已睡了过去。 红烛收拾完东西,就看见宋攸宁躺在榻上,狐疑道:“公主今日怎么睡这么早?” 红烛为她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 “王爷,我们真的要帮左丞相?” “有何不可?” “不敢,只是……我怕为他人作嫁衣。” “无事。” …… 宋攸宁恢复意识时,耳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每听一句心惊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肯定不是她能听的,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她的舅舅。 她还没思量清楚,两人的交谈声就停了。然后来了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孩,嗓音清脆,喊着:“小叔。” 已有很多天不曾变成剑,她还以为这怪事不会再发生,这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 帐篷不大,只放下一张极其简陋的长榻,和一张桌子几条长椅。 她被放在桌上,沈清言原本端坐于桌前,清冷矜贵,一听到团团声音,眉目间瞬间染上了温柔,起身抱他。 帐内另一人剑眉星目,肤色稍黑,见团团进来,便起身告退。 团团窝在沈清言怀里,肉手要去抓剑,喊着:“小姨!” 今日里宋攸宁愣是让团团喊了她许多声“小姨”,这会儿他一喊,她也顺嘴回了句:“团团!” 沈清言:“……” 团团在沈清言怀里笑开花,眼睛水汪汪的,像一个小包子,他一声一声喊着:“小姨!”“小姨!”…… 装死很久了的宋攸宁:“……” 沈清言问:“来了多久?” 宋攸宁看他眸色深沉,自然不敢说真话,闭紧了眼说:“团团来的时候?” 沈清言勾起唇角:“这么不确定?还是要再思考一下再说?” 宋攸宁倘若是人身,此时必然苦着一张小脸,沈清言这样笑起来太可怕了! “……总之我才来不久!” 沈清言挑眉,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懒得点破她,只淡淡地说:“嗯。” 宋攸宁赶紧扯开话题,声音娇俏,像是撒娇,“团团居然能发现我。” 团团伸手抱住剑,小脸蹭上去,又立马离开,“小姨好冷。” 沈清言伸手将剑挪远一点,“团团怎么喊你小姨?” 被挪远的宋攸宁气炸了,“我和你嫂子一见如故不行啊。” 沈清言:“多谢。” 沈清言将孙云烟接来,一是不忍,二是祖母牵挂团团。可孙云烟来后,他才想起她在京城没有熟人,她自是不会说,沈清言也无法插手。 现在宋攸宁和她亲近,倒解了他对表哥的愧意。 宋攸宁有点心虚,还有一些些道不明的情绪,“……没事。” 沈清言将桌上的地图摊开,轻笑:“冷不冷?” “不冷。” “好冷。” 一道清脆的童声与娇滴滴的女声同时响起。 沈清言眉眼柔和,失了几分冷冽,似一个温润如玉的谪仙公子。 团团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的,“小姨冷,团团抱抱就不冷了。” 说完就想从沈清言的怀里爬出来,小短腿踩上他的胳膊,两只手扒着桌面,一下一下爬到剑这里,坐在桌子上抱住剑。 他感受到冷,本来想离开,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小脸贴回去,眼睛像一汪清泉,单纯可爱。 宋攸宁的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恨不得立马变成人身抱住团团狠狠亲上几口,再偷偷带回宫内,日日抱着。 沈清言抱着臂,看着团团的行为,唇角的弧度弯了弯,眼睫压下来,像一片鸦宇。 不知为何,宋攸宁莫名想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孩子在和母亲亲近,父亲在一旁看着。 剑的温度在升高。 团团松开剑,惊喜地和小叔说:“小姨变热了!” 害羞到发烫的宋攸宁:“……多谢团团。” 沈清言:“团团很厉害。” 团团抱着剑歪歪扭扭地走到沈清言处,剑有些重,他抱得费力,包子脸上一派天真无邪:“小姨又冷了,小叔抱抱。” 沈清言抱着的手臂僵硬的放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团团,虽然现在宋攸宁是一把剑,可她终究也是公主。 宋攸宁内心喜悦,此时自然不会说话,安静地等待沈清言回应。 团团等得不耐烦,小脸皱巴巴的,“小叔不肯帮助小姨,小叔是个坏人。” 沈清言无奈,将团团抱下来,一同抱住和他一般高的剑。 团团喜笑颜开,"小叔乖。" 宋攸宁被团团和沈清言抱在怀里,听了这句险些笑出声来。 孙云烟总是夸团团乖,团团有样学样,也这样夸沈清言。 沈清言听多了别人的奉承话,听到这孩子气的夸奖反倒新鲜。 沈清言揉揉团团的小脑袋,轻笑说:“小叔不是用乖来夸奖的。” 团团皱了细软的黄眉毛,“那什么可以夸小叔呢?” “你小叔自是谪仙之人!” 宋攸宁突然出声,团团愣了片刻,小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沈清言勾起唇,眸里含了不知名的情绪。 —— 第二日。 冬猎开始。 女眷都坐在营地里,喝酒吃茶,烤烤炭火,很是无趣。 宋攸宁邀了孙云烟,两人一起聊天逗团团,消磨时光。 男眷自是要上马一展武功。皇上年岁颇大,每回只去一轮,余下便由着臣子儿子们一较高下。 这会儿皇上回来,打了一头梅花鹿,喜上眉梢,直说谁打到第二头梅花鹿就大大赏赐。 猎场里欢笑连连,大多是恭维之声,还有年轻公子哥们吹牛打趣。 第二轮,沈清言要去。 宋攸宁盯着前方,果然看见沈清言牵着一匹马走进猎场,一身黑色劲装,长身玉立,马尾高束,尽显少年风华。 他身后插着一把长剑,手里拿着弓箭。身旁是她的哥哥们,正在暗中较着劲儿。 他似与周围人都隔开,独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个仗剑江湖的侠士 。 宋攸宁一直看着沈清言,连孙云烟喊她都没注意。 孙云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个正翻身上马的少年郎,干净利落,难怪惹得宋攸宁这么注意。 孙云烟笑得促狭,柔声问:“公主这是……看上我这表弟了?” 宋攸宁回神,脸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地回:“你……你可……别乱说。” ※※※※※※※※※※※※※※※※※※※※ 公主:你小叔自是谪仙之人! 王爷:……收下来自老婆的彩虹屁。 一起冬猎 孙云烟看得明白,笑得温柔,不再说话。 宋攸宁很是疑惑,她难道表现得这么明显?一个两个都知道。 那为什么沈清言看不出来,果然是块榆木疙瘩。 宋攸宁脑袋莫名痛了起来,她暗叫不好,连忙和孙云烟说了声,去了自己的帐篷里。 一旁的武乐公主看她离开,边吃糕点边说:“真是个懒人。” 她见孙云烟还在这儿,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便让下人拿了几盘糕点,去与孙云烟坐一起。 武乐公主知道孙云烟与沈清言的关系,如今她婚约还在,且沈清言早让下人和她说清,她也不会再缠着,只是正常的交往罢了。 —— 宋攸宁感觉周身一颠一颠的,还摩擦着一件衣服。 睁开眼看,才发现她被绑在沈清言背上。 寒风刺骨,马匹飞快。 “吁!” 马停了。 周围绿树繁盛,阴冷干燥。风吹落树上的积水,大滴大滴砸下,宋攸宁身上沾了些,又冷又疼。 她正想说话,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沈清言,你当真不接受我的邀请?” 是她二哥哥的声音。 沈清言的声音格外平静,因着坏境幽深,也显得冷冽,“瑞王才高八斗,少了我一个,也定能心想事成。” “呸!” 一匹马缓缓走到她旁边,宋攸宁才看到她的二哥哥。 惯常的紫衣长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露出一张俊美却格外正直的脸。此时他满脸愤恨,与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看着沈清言,低声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左丞相勾结,怎么,瞧不上我呢?” 宋攸宁深知自己又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秘密,心憋到了嗓子眼,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沈清言轻笑:“瑞王何必这样说自己。” 瑞王气急败坏,他最见不得沈清言这副什么都不放眼里的样子,他抽出剑,直指沈清言的面门,“沈清言,我们来比试一番!” 沈清言半晌才说话,声音冷淡:“瑞王哪来的自信,能和我比试?” 宋攸宁暗自嘀咕,这么狂妄是故意的吧!换她也忍不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瑞王翻身而起,握住长剑从上方砍来。 沈清言飞身而起,抽出背后的剑直接对上。 “砰!” 宋攸宁从小锦衣玉食,连摔一下都要嚷嚷许久,现在被二哥哥的剑砍这么一下,只觉得痛得可以升天了。 她忍不住,哭喊着:“二哥哥,不要砍我啦!我是攸宁!” 声音很大,两人同时停下来。 沈清言看着剑,眸子里闪过无奈。 瑞王眉头紧皱,“什么玩意儿?沈清言你听到没?” 刚刚那是十四妹妹的声音?还说别砍她?可十四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言面不改色:“听到什么?” 宋攸宁哭唧唧,林子里响起细碎的哭声。 瑞王直觉背后发凉,那哭声就在他耳边响起,偏偏沈清言还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你真没听到?” 沈清言抱臂,“就你一个人讲话。” 瑞王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在父皇面前装得费力,现下早已原形毕露,他看着沈清言,强忍下心底的慌乱,又挥剑上前。 沈清言这回没拿出剑,只身闪躲,偶尔那剑直逼要害,便用掌风击退。这样下来,瑞王怎么会不知沈清言功夫远在他之上,只是见他连剑都不拿,仿佛与他比试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怒从心起,更是加紧了剑攻。 宋攸宁见二哥哥攻势甚猛,也不哭了,又开始喊着:“二哥哥你别打啦!” “你再打我就告诉父皇!” “你这是趁人之危!” …… 瑞王本就心慌,听了宋攸宁嚷的几句话后,飞身后退,“不打了不打了,沈清言你没学什么邪术吧?怎么一打就鬼哭狼嚎的。” 鬼哭狼嚎的宋攸宁:“……” 沈清言自然不恋战,翻身上马,“告辞。” 走了没多久,宋攸宁才小声问:“你刚才怎么说没听到?” 沈清言:“你是想被当作怪物祭天吗?” 祭天,其实就是在一群人注视下活活烧死。怪物总是不容于世。大楚过去就发生这样的事。 宋攸宁想想就觉得恐怖,连连说:“不想。” 过了片刻又说:“可他是我二哥哥。” 血浓于水的亲情。 沈清言微拢眉头,想到他的表哥,不再说话。 猎场够大,进来人少,这会儿沈清言也没遇到其他人。林子十分安静。 宋攸宁想着自己也听过两次他的秘密了,他也知道,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出声问:“你和我舅舅一起干什么?” 她没用二哥哥口里的“勾结”,那可不是一个好词。 沈清言慢慢骑着马,很是闲适,“这种事,知道了是要被灭口的。” 宋攸宁觉得周身都变冷了,故作天真道:“可这事和我舅舅有关,你怎么能灭我口?” 沈清言轻笑:“有何不可?” 宋攸宁一时委屈,觉着这人冷情冷心,她刚刚为了不让二哥哥伤他,可是那么废力的哭喊了许久,他却想要杀她灭口,于是嚷嚷着:“我不问了!” 沈清言笑:“嗯。” 骑着马晃了一会儿,她颠得极难受,沈清言却忽然停下,拿了弓箭向远方射去。 “吼!” 声音震慑山林,接着是鸟儿挥翅飞散的声音 。 宋攸宁瞬间清醒,眨巴眼问:“这是……大虫?” “是。” 宋攸宁过去总觉着狩猎好玩,回回羡慕那些男眷,可这回经历,她只想坐在炭火旁昏昏欲睡四五天,太吓人了。 她话说得结结巴巴:“你……你要去杀大虫?” 沈清言早已起身,在空中丢下轻飘飘一个字:“嗯。” 宋攸宁之前总感叹沈清言长了副书生模样,不知哪来的“玉面阎王”之称,现在却只希望他能少点血性…… 沈清言早飞身来了大虫身前,大虫黄毛黑纹,身上扎了支长箭,想是刚刚沈清言投的。 它体态庞大,那支箭并未对它造成什么影响,一举一动都显出林间王者的霸气,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言,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猎物。 宋攸宁害怕,“沈清言,你、你别靠近!” 沈清言轻笑:“怕什么?” 说完便抽出剑,大虫猛一个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里面獠牙森森,它脑袋巨大,几乎咬上沈清言的半边上身。 沈清言挥出剑,宋攸宁吓得大叫:“我我我怕啊!” 下一秒却发现她被别在身后,那只大虫也轰然倒下,眼睛还睁着。 沈清言甩了甩手臂,上前拎起这只大虫,丢到马上,尔后自己提身上马。 那只大虫就在她身后,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看,可越是提醒,越会忍不住看。 这次一睁眼,便看见那只大虫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不寒而栗。 宋攸宁:“啊啊啊啊!沈清言你快将它眼睛闭上!” 沈清言微抬起头,俊美的脸上带些无奈,想着她变成剑也不知道是折磨她还是他,反手将她拿到身前,说:“安静点。” 宋攸宁委屈巴巴:“哦。” 到了前面,视野也变得好了。 大概是走远了,树林没有之前那么繁密,阳光透进来,在许多木隙间形成光亮,人间仙境。 宋攸宁见了一只小兔子,激动地喊沈清言:“我要那只小兔子!” 她声音太大,还在啃草的小兔子抬起小脑袋,一溜烟就跑了。 沈清言:“……被你吓跑了。” 宋攸宁瞪他一眼,改成很小的声音碎碎念:“我要一只活的小白兔,你不可以用箭捉,要自己去抓……” 沈清言:“知道了。” 宋攸宁念着念着便没了声音,这是变回去了。 —— 晌午。 宋攸宁从帐篷里出来,正好看见沈清言一行人回来。 他将大虫丢下,怀里还抱着只小兔子,倚着马匹,像一块墨玉丢进脂粉,沉静又风流。 众人都看着大虫,各个目露惊讶,往年的冬猎不是没有大虫,可也少得很,且没有这么干净,不见半滴血。 ※※※※※※※※※※※※※※※※※※※※ 这次是战斗力爆表沈清言与嘤嘤怪宋攸宁哈哈哈 小兔子 有人恭维:“镇北王好武功!” 一人开始,其他人也都接上话,各个夸镇北王武功高强。未曾婚配的女眷们也多看着沈清言,脸上是掩不住的羞怯。 宋攸宁远远望着,看见他怀里眼睛滴溜溜转的小兔子,脸上绽开笑,捏着小帕子小跑到桌子处,等着待会儿他来给她这只兔子。 打了一头梅花鹿的瑞王,原本很是得意,见了沈清言的大虫后,脸色微变,暗道沈清言真会抢风头。不过他在皇上面前向来能装,只是浅浅抬了一下眉眼,再向前一步,作揖拱手,讨皇上的赏赐。 “父皇,我这是第二头梅花鹿,不知父皇给什么赏赐?” 他平时端得沉稳,偶尔说一次俏皮话,无伤大雅,反倒让皇上格外喜欢他。 皇上哈哈大笑,大手放在桌上,“该奖!清言也当奖!” 瑞王眉头皱了一瞬,又迅速舒展,笑开来:“镇北王这一手可真是惊艳众人。” 在场的人哪个听不出里面的□□味儿,面面相觑,默契噤声。 沈清言神情冷淡,“嗯。” 之后便大手捋着小兔子的毛,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对瑞王来说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得很。他努力扯开嘴角,心里疯狂怒骂沈清言。 皇上清咳几声,指着他们两人笑着说:“多大的人了!” 在皇上眼里,一个是他宠爱的儿子,一个是他器重的臣子,如今暗暗交锋,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只是都是为了讨他的喜,他自然不会不高兴,反倒还有一些别样的欢喜。 瑞王轻笑,也没搭话。沈清言一向寡言,也不会说什么。 皇上曲指轻扣桌面,闲散地靠着木椅,侧头问一旁的皇后:“婉儿,你说该赏他们什么?” 皇后微笑,玉指搭上皇上的手,温柔大方,说:“瑞王和镇北王自己打的猎物,赏赐便也让他们自己挑吧。” 皇上微拢眉头,将手收回,皇后的笑容不变,眸中透出冷意,慢慢将自己落空的手移到火盆上方。其余人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伴君如伴虎。 皇上胡须颇长,显出几分老态,“也罢,你们两个想要什么就说吧。” 瑞王笑得温和,问:“父皇,可是这猎场的东西都能给?” 皇上挑眉:“自然。” 瑞王看一眼沈清言,负着手,身姿挺拔,笑说:“小可之前央着我为她带一只兔子回来,我在猎场没瞧见,这会儿镇北王带回来一只,想是这些猎物都是要上交的,我便大脸向父皇求了。” 区区几句话,可是得了个顾家的好形象。 小可是瑞王的女儿,年仅四岁,雨雪可爱,此时她正躲在她母亲的怀里,不肯将脸露出来。 宋攸宁拧着细眉,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那是她的兔子!二哥哥这是干什么! 皇上有些意外,也未当回事儿,望向沈清言,笑着说:“清言,我答应了瑞王的赏赐,你这兔子……可以送他吧。” 宋攸宁看着沈清言,捏紧了帕子,默默安慰自己,没事,少了这只,再让他为她抓一只来。 可还是不开心,大概是反骨,她偏就觉得这只比世上其他兔子都要可爱漂亮,二哥哥可真是烦人! 被记恨的瑞王浑然不知,正笑得如沐春风,人模狗样,他回身看着沈清言,挥手让奴仆上前,准备接过兔子。 哪有什么小可喜欢,纯粹是他自己想要出一口气,看沈清言不快。 ※※※※※※※※※※※※※※※※※※※※ 为了保持这几天每天更新,于是这么短的也放上来了emmm……接下来要修文啦~大干一场嘿! 兔子二 沈清言轻抚兔毛,漫不经心道:“不巧,我也想要这只兔子。”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一只兔子,两人却要这样争夺,这和撕破脸皮没区别。不少官宦暗自忖度两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思量自己要站哪一边。 宋攸宁原本在生二哥哥的气,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勾起唇,眉眼弯弯。 一旁的武乐公主见她笑,脸上写满了疑惑,捏了块糕点进嘴,问:“你笑什么?这兔子又不是你的。” 宋攸宁看她一眼,心道,马上就是我的。 心情颇好,从她盘子里拿了块糕点,笑说:“我想笑便笑,你这糕点挺好吃。” 武乐公主目露得意,“当然好吃,这可是我特意吩咐人去尚品轩买的,不然看这围猎该有多无趣。” 宋攸宁边吃边夸她:“聪明。” 围猎台上。 皇上眉头微皱,又快速散开,用手捋着胡须,大笑道:“俩个小孩子!” 年老一些的重臣颇为捧场,跟着皇上笑起来。 他接着说:“都要兔子的话,那这只就谁打到的就给谁吧,瑞王自己去猎场打一只。” 瑞王脸色微变,应了声“好”,便干脆离开。 沈清言没什么表情,看向宋攸宁的方向,见她正吃着糕点,脸上表情十分灿烂。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中郎将绝风上前,伸出手作势接兔子,“王爷,我来吧。” 沈清言好像很喜欢用手顺兔子的毛,修长玉指与雪白兔毛相衬,更显矜贵,他道:“无事。” 绝风用手指轻摸鼻子,再三看沈清言,才确认他脸上浮现的是温柔。 “玉面阎王”在漠北可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狠角色,回京才多久,就给他变了性。 绝风摇摇头,想起要禀报的事,轻声说:“漠北那边有了消息,那几个龟孙子又开始闹腾了。” 沈清言挑眉,眸中闪过肃杀,淡声道;“先让绝空压着,好话不听就都杀了。” 绝风轻舒一口气,心道这才是他认识的镇北王,声音都愉悦起来,“是。” 沈清言看他一眼,提步离开。 —— 宋攸宁要去沈清言帐篷里抱走小兔子。 她吃完几块糕点,嘴里心里都甜甜的。让红烛一个人呆这看围猎,自己去找沈清言。 帐篷扎堆的地,远处有连绵的山脉,与云雾相接,像一把狼毫大喇喇挥在白布上,晕染出的色彩。白天都在看围猎,这里空旷无人。 “沈清言,你在吗?” 宋攸宁慢悠悠撩开帐篷帘,却发现里面有几个人,齐齐看向她,目露探究。 ...... 尴尬到无地自容,她现在只想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沈清言见她脸蛋逐渐变红,手指轻敲桌面,示意其他人收回视线,薄唇微掀:“我在。” 宋攸宁都没看清里面的人,红着脸说:“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立马放下帘子,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撒了欢地跑开。 不想在前面遇见了武乐公主,她也是一个人,应该和宋攸宁一样,甩开了丫鬟自己溜出来。 只见她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神神秘秘道:“我看见了。” 宋攸宁脸还是红的,刚跑完还在缓劲儿,问:“看见什么了?” 武乐公主抱着手臂,睨着她说:“我看见你偷偷跑去沈清言帐篷,还没进去,就被赶出来。” 宋攸宁:“......” 武乐公主转身欲走,抬脚前还留下一句话:“你也不知廉耻。” 宋攸宁看着她越走越快,小声嘀咕:“真是睚眦必报,我骂她不知廉耻,她硬要寻个机会骂回来。” ※※※※※※※※※※※※※※※※※※※※ 如果有人看的话就吱一声~ 从明天起开始九点更新~ 二哥哥 帐篷内。 几人装了会儿平静,可内心太过好奇,几番对视下来,用眼神推出个人去问。 绝风挣扎许久,用手摸摸后颈,扯开笑,假装不经意问道:“王爷,这……昭庆公主和你怎么回事?” 威远将军莫中低下头,虎背熊腰的体型,因这动作显出娇俏来,他咧开嘴,悄悄对绝风比出大拇指头。 沈清言早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卷起桌上的地图,淡声问:“你们很闲?” 绝风自小在漠北长大,性子豪爽,在战场上被沈清言救过命,从此对他忠心耿耿。 他眼里满含笑意,大声道:“不闲不闲,就是关心一下王爷您。” 沈清言勾起唇,眼睫压下,看向手里的地图,说:“你待会儿将那只兔子交给昭庆公主。” 绝风眼前一亮,回地极快:“好嘞。” 其他人也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一般,眼睛都亮着。 莫中豪爽大笑:“我就说王爷怎么会带回来一只兔子,还想等你腻了烤来吃,没想到是要给未来王妃。” 其他人跟着“嘿嘿”笑。 沈清言没说什么,随手将地图丢进莫中怀里,尔后玉指轻扣酒杯,抬眼问:“还不走?” 莫中抱着地图,一步三回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其他人拉走。 —— 是夜。 天上一轮残月,地下光亮如水一般澄澈,林间绿树参天,大风搅过,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瑞王提着剑,一身黑衣,站于平地一端,望着另一端的沈清言,说:“沈清言,我们再来打一场。” 他实在气不过,今天两次都落沈清言的下风。 沈清言微滞,他莫名其妙被瑞王喊出来,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这一家子都爱折磨人。 长身玉立的公子衣诀翻飞,清冷的面上浮现一丝无奈,声音冰冷,“嗯。” 瑞王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看了他几眼,眯着眼说:“我要和你换剑打。” 他回想起白天那鬼哭狼嚎声,就是从沈清言那把剑里传来的。 他鄙视道:“换了剑,你便不能用那种邪门之术。” 沈清言只想速战速决,将剑直接抛过去,起身接了他的剑。 瑞王的剑过重,剑刃颇钝,看上去还没见过血。 两人同时飞身而起,以剑抵面,用力相抗时,沈清漫不经心问:“你这剑能伤人?” 瑞王皱起眉,“沈清言,你什么意思?” 沈清言将他挥来的剑挑开,轻点树枝,利落翻身将剑横向他,“没什么,以为你变聪明了。” 瑞王气急,沈清言手里的剑割过他衣袖,却没有任何损坏,他无暇顾及,干脆将手里的剑反手劈向沈清言。 沈清言正要后退,却抵上树干,剑刃就要刺向他的手臂,下一秒却见那把剑软软弹起—— “啪嗒” 瑞王目光呆滞。 剑里面的宋攸宁同样目瞪口呆。 她刚一变成剑,就发现自己要刺向沈清言,她哪里舍得,脑海里一直想着不要,结果她居然软了…… 沈清言看了剑几秒,才一脚踢开瑞王,利落地跳下树。 瑞王反应慢,摔了一跤,揉着腰起身,骂道:“就不能说一声再踢?不对,你怎么能踢我!” 沈清言将手里的剑抛给瑞王,伸出一只手,“我的剑。” 瑞王想起刚才的蹊跷,抱住剑,“你、你等一会儿。” 他拿起剑,试探地将剑一点点推进,直到戳进自己的手臂…… 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响彻山林:“啊啊啊!” 宋攸宁:“……” 这样的傻子居然是她的二哥哥,好丢脸。 ※※※※※※※※※※※※※※※※※※※※ 晚了晚了,我高估了我自己的手速emmm…… 明天要过年啦,提前祝你萌过个红年! 画卷 营地有羽林军听到声音,捏紧手中的剑,唯恐有什么人在此处作乱。中郎将立马携了几名虎贲军,去营地旁边打探。 瑞王嚎了几声,发现沈清言薄唇微抿,伸出的手已经收回,他看着手中的剑:“你不要了?” 风声簌簌,月光下的如玉公子清冷俊逸,他看瑞王一眼,缓缓出声:“擦干净给我。” 瑞王睁大眼,骂骂咧咧:“还真是冷血无情,得亏我十四妹妹和你退了婚,不然我还要多你这么一个妹夫!” 宋攸宁:……闭嘴吧你。 沈清言薄唇微掀,没有说话,看他拿剑在身上胡乱一擦,接了剑,转身离去。 瑞王在后面一直捂住自己的手臂,小声念叨:“沈清言真邪乎,嘶,可痛死老子了。” 赶来的中郎将先是见了镇北王,躬身问道:“王爷可有听到一阵惊叫?” 沈清言:“无。” 后见了瑞王,他早听到瑞王的叫唤,暗暗心惊,心道这两人白天当众撕破脸皮,晚上居然还刀剑相向……他仍躬身问道:“殿下可有听到一阵惊叫声?” 瑞王恢复平日里儒雅的模样,扯出一个标准微笑,道:“镇北王刚才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发出了这声音,不用担心。” 中郎将:“……” 他怔愣几秒,很快回过神,应道:“是。” 瑞王拍拍他的肩,见他身后几人都低着头,狐疑一眼,装作无事地走了。 他一走,后面的虎贲军和中郎将立马笑开怀,笑够后才回去。 —— 油灯昏黄,桌上堆了几册书,沈清言将剑放于桌上,准备出去。 宋攸宁问:“你去干嘛?” 沈清言手微顿,看向她:“沐浴。” 宋攸宁愣了一下,周身在逐渐变热,她略略思量,问:“可是去林后那片湖?” 她往年冬猎时经常偷偷跑去那里玩。 沈清言颔首,“嗯。” 宋攸宁立马道:“你别去,这么冷的天,湖水浮冰,会感染风寒的。” 女声娇俏,饱含关心。 沈清言唇角弧度弯了弯,轻声道:“无事。” 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一幅画卷。 他坐于桌前,摊开手中的画。 宋攸宁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头发未干,几缕黑发垂下,肤如白玉,冷眸清亮,薄唇绯红。 往下是突出的喉结,穿得齐整的白衣…… 她想到那日他赤着上身的模样,剑身发烫,暗骂自己一声“登徒子”。 修长的玉指微微屈起,指甲圆润干净,轻点于画上,似在思虑。 宋攸宁这才看清他正在看的画,是一幅人物正脸画像,浓眉大眼,直鼻厚嘴,圆脸,和谁都能有几分像。 她小声嘀咕:“这画得也太不好了。” 沈清言:“……” 他手指微顿,看她:“如何不好?” 宋攸宁:“这张画像,这营地里都能拉出十几个长得像的人来。” 沈清言勾起唇,将画卷收起,“嗯,画得是不好。” 他的目光柔和,生出几分旖旎。 宋攸宁莫名羞涩,不敢出声。 ※※※※※※※※※※※※※※※※※※※※ 又晚了……以后我还是十一点之前更新吧。 2020啦,祝你们平安顺遂,一切都好! 背上的字 次日,天还未亮。 宋攸宁的帐篷内,水雾缭绕。 木桶里的美人黑发雪肤,她仰起头,天鹅颈修长,细白的手臂在水里随意滑动。 红烛提了一桶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加水,“公主,水烫吗?” “可以。” 红烛边加水边问:“公主近日怎么喜欢早上沐浴?” 宋攸宁手一顿,她总不能说她晚上变成一把剑没法沐浴,黛眉微蹙,“就……想换一下。” 红烛眨巴眼,点了几下头,呆呆地说:“哦。” 宋攸宁对她笑,“你来帮我按按肩吧。” 红烛挽起袖子,又伸手在热水里泡了泡,才去帮她揉肩。 她手法轻柔,宋攸宁舒服地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她惊呼:“公主!” 宋攸宁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红烛眼睛睁地很大,手指指着她的后颈下方,仿佛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宋攸宁瞬间清醒,她手指摸过去,指腹一片光滑细腻,苦着小脸:“可是生了什么难看的东西?” 红烛摇头,细眉拧起,为难道:“是一个’沈’字。” “什么!” 宋攸宁小手一拍,溅起一些热水,洒到她脸上,她胡乱一擦,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不会是人为改变。如此想来,便是老天爷赐字。这样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红烛立即捂住眼睛,慌张道:“公主,我什么都没看见。” 宋攸宁看向她:“……” 她捏住木桶两橼,心里有了计较,轻舒一口气,“无事,伺候我更衣吧。” 多半和那把剑有关,她要去问问沈清言。 才更完衣,她就让红烛一个人呆着,自己跑去沈清言的帐篷。 帐篷里只有沈清言一个人。 时辰颇早,她走进时,沈清言才从榻上坐起,白色亵衣微敞,清冷的眸子望向她,显出几分意外。 宋攸宁步子越走越慢,刚起的沈清言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她脸微红,眨巴眼问:“你怎么起这么晚?” 沈清言掀开被子,抬眼问:“公主有要紧事?” 大清早闯入男人的帐篷,实在胆大妄为。 宋攸宁声音极小,解释道:“周围都没人看到。” 沈清言无奈道:“以后别乱闯别人的帐篷。” 宋攸宁点头,走到他的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言:“说,你的那把剑上是不是刻了字?” 沈清言愣了片刻,想起那把剑的剑柄处有一个“沈”字,是当年铸剑时留下的。 他长腿随意屈起,手肘置于膝上,风流懒散,淡声问:“公主就为了这事?” 宋攸宁蹙起眉头,缓缓解下身上的短袄,只着一件齐胸襦裙。 少女发育极好,肤如羊脂玉,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说:“你可看仔细了。” 沈清言愣住,耳朵悄然变红,未等他反应,就见她蹲下来,背对着他,小手拉下衣襟。 雪白上几道朱砂,是一个“沈”字。 沈清言眸中划过惊讶,他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可以了。” 宋攸宁才蹲下就意识到不妥,脸蛋涨的通红,慌忙起身,结结巴巴道:“看、看清楚了吧,我都要人剑合一啦!” ※※※※※※※※※※※※※※※※※※※※ 变成剑也是会递进的哈哈哈,慢慢解锁技能。 金屋藏娇 沈清言听她说完,缓缓勾起唇,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的,声音清润:“人剑合一?” 宋攸宁点头,白嫩的脸上显出几分丧气,解释道:“我前些日子看的那个话本子,主人公起初变成花瓶,过了不久就变成了半人半花瓶……” 她起初没将话本子上的故事放在心上,可今日发现了身上的小字,才让她发觉自己的经历和那故事如此相似。 她想了一下自己变成半人半剑的样子,脖子以上是剑柄,脖子以下是她自己的身体,何其可怖,她定会被活活烧死的! 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日子罢。 越想越伤心,宋攸宁转过身,抬手捂住眼睛,委屈道:“我还没有尝过江南的水糯糕,漠北的烤羊排,无尘大师的桃花酿……我这一世便要没了。” 沈清言听她越说越离谱,还带着哭腔,伸手将她拉过来,淡声安慰:“无事,你还有下一世。” 宋攸宁小手拿下,愣愣地看着他,细细的黛眉微拢,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又可爱。 却见他眉目清隽,眸中含笑,薄唇亦浅浅勾着,半点没有为她伤心的意思。 平日里总是冷冰冰,她要没命了他反而笑。 他怎么能这么开心! 她又难受又生气,未加思索,直接坐到他身旁,小手捏成拳锤他,“沈清言!” 她锤一下骂一声:“你真是过分!”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看到我,还说下一世!” …… 宋攸宁发泄完脾气,才发觉手痛,两只手都红了,她小声埋怨:“你怎么生得这么硬,我手要痛死了。” 沈清言:“……” 宋攸宁又看他,凶巴巴问:“你都不知道躲一下?” 沈清言看着她,轻笑:“我能躲去哪儿?” 宋攸宁下意识想要反驳,见他仍坐在榻上,身上仅着一件单薄亵衣,因她方才的胡作非为,衣服如今乱得很,露出里面白皙精实的肌肤。 她直愣愣地盯着,脸蛋还逐渐变红,沈清言眉梢微挑,长指扣好亵衣。 宋攸宁眨巴眼,对上他的目光,立马捂住脸,忙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沈清言:“……嗯。” 她感受到指腹的烫意,余光撇到那把剑,脸上热意褪去,她委屈地看向沈清言,“我真的活不久了。” 沈清言敛下眉眼,柔声道:“不会。” 他抬眼看向她,眉眼是一贯的清冷,“哪怕你真的变成你想的那样,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宋攸宁看着他,小手紧张地攥住被单,才想起自己竟坐到了沈清言的榻上! 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坐到一个男人榻上,哪怕在民风开放的大楚,也不成体统。 宋攸宁忽地起身,快步走远道:“无事了,我先走了。” 沈清言将长腿塞进靴子,道:“嗯。” 她才走几步,想起自己的短袄,又赶紧回来,“我的衣服。” 一道极其熟悉的男声忽然从她背后传来:“什么衣服?沈清言你这金屋藏娇呢?” ※※※※※※※※※※※※※※※※※※※※ 我胡汉三写的超甜(叉腰) 康王(修) 是八哥哥的声音。 宋攸宁欲哭无泪,情急之下,拿了衣服罩住脑袋就准备跑。谁知道转头就撞入一个怀抱,那道男声连说:“不是,这不合适啊。” 不合适个猪头! 连妹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的大猪头。 宋攸宁暗骂一声,快速从他身旁小跑出去。 八皇子着一身紫衣长袍,头戴玉冠,面容俊美,手上摇一折扇,十分风流。 他狐疑地望了宋攸宁背影几眼,颇觉熟悉,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准备冲去帐外看,却被沈清言一手拦住。 “找我何事?” 八皇子眉头微皱,打量沈清言几眼,问:“这人……不是我十四妹妹吧?” 沈清言放开手,面不改色道:“不是。” 八皇子放下心来,笑得开心,点头道:“也对,我十四妹妹自小嫌弃你,哪能大清早混进你帐篷……” 沈清言挑眉,自小嫌弃他? 八皇子又拿折扇点向沈清言的肩,被沈清言瞥一眼后,立马转了弯儿,点向自己另一只手,促狭笑道:“沈兄好生风流,连冬猎都有红颜知己相伴。” 沈清言取过衣衫,唇角微勾,看向他,淡声道:“比不过你。” 八皇子讪讪,他这些日子为了将一个青楼女子立为侧妃,与父皇闹得难看,被满京城的人笑话。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游于,他这两年替大哥办了不少事,也是我大意,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呆那么久……” —— 宋攸宁从沈清言帐篷回来,立马换了身衣服,生怕被八哥哥那个呆子认出来。 红烛看到她时,满脸欲言又止。 宋攸宁瞧她几眼,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糕点,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红烛半晌没讲话。宋攸宁灵光一闪,拍拍她的肩膀,笑问:“你是不是想要加俸禄?还是要回家几天?” 红烛睁大眼睛,拼命摇头,忙说:“哎呀,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攸宁眨巴眼:“那你想说什么?” 红烛低下头,一字一顿道:“康王回来了。” 宋攸宁:!!! 手中的糕点顿时不香了。 这个世上,单凭一个名字便坏她胃口的,也只有康王一人。 宋攸宁放下糕点,深吸一口气,大声问:“他不是要去周国三年吗?” 这才过去两年。 红烛被她吓一跳,弱弱地说:“公主,声音、声音大了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宋攸宁拍拍小心脏:“一时没忍住。” 红烛继续说:“康王殿下在周国大兴改革,卓有成效,皇上听闻后,便让康王殿下提前回来了。” 宋攸宁小手一拍桌子,因为痛又默默收回捂着,可怜巴巴说:“红烛,我不快乐。” 她趴到桌子上,看上去小小一团,十分可怜,半晌又抬起小脑袋问:“他没来猎场吧?” 红烛回:“康王殿下没来,但他派了一位中郎将来。” 宋攸宁埋头,一动不动,极小的声音传出来:“那就好,那就好。” 她趴着,不由自主想起康王的事。 康王是宋攸宁的大哥。 小时候,宋攸宁很喜欢跟康王玩。 那时康王很顽皮,常常学父皇皮笑肉不笑,宋攸宁总是哈哈大笑,说他这是脸抽筋。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康王慢慢疏远她,性格也逐渐阴郁。 十岁那年,皇室打马球,宋攸宁的马受惊,踩伤康王,使他半身不遂。 那时宋攸宁并未在马上,那匹马被小厮一牵出来就发狂。她至今都记得康王被马踩在地上时,看她的眼神。 像被一条毒蛇盯着,阴冷狠辣,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当时父皇盛怒,给马场里的数百仆人都赐了死刑。这么多年来,这事仍为人诟病。 也是在那之后,康王一改之前的疏远,开始接近她,并各种捉弄她。 最初还是小打小闹,到了后面便开始伤她性命。 知她不会凫水,于寒冬腊月将她推入湖中,见她快要窒息,又喊人将她救上来。给她落了一身伤寒症。 或是一众人射箭,无论她在哪,他总能让箭擦她而过。有一次是真要伤到她,多亏八哥哥握住箭。 他戏弄手段多,又不单是想让她死,更多是为了见她痛苦。 宋攸宁偏有个不服气的性子,因他捉弄,她练了一身凫水的好本领,射箭也丝毫不输男儿。 宫内人人都知两人不对付。 父皇似对康王多有亏欠,母妃多次发怒,可父皇只说让宋攸宁多避开康王,丝毫不罚康王。 久而久之,宋攸宁见到康王就跑,丝毫不想招惹这个疯子。 ※※※※※※※※※※※※※※※※※※※※ 晚上还会有一章~ 男二啊这是 康王二(修) 直到两年前。 母妃逝世前夜,父皇来探望。当时母妃让她去隔壁耳房呆着,中途不断传来争吵声,据说父皇是甩袖离去的。 隔天康王便被送去周国,不知是何罪名。当时母妃逝世,宋攸宁伤心过度,直接晕死过去,未曾理会过康王一事。 如今细想,很大可能是母妃让康王离开的。他此番回大楚,不知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宋攸宁正担忧着,便听见一道凉薄如水的声音喊:“昭庆妹妹。” 尾音稍稍上扬,玩世不恭,仿佛主人的心情颇好。 这么多年来,唯有那个疯子会喊她昭庆妹妹。 宋攸宁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精致的小脸已失了血色,剪水秋瞳里写满惊恐。 这种恐惧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深入骨髓。 康王坐在四轮车上,素色长袍,外搭一件狐毛披风,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丹凤眼微挑,下巴削尖,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看着她。 仪容俊美,喜着素衣,瞧着人畜无害,可熟悉他的人都深知他的心狠手辣。 他仿似被她的反应逗笑,轻声说:“昭庆妹妹怎么像见着鬼一样,迟迟不喊大哥。” 宋攸宁蹙起黛眉,眼睫带泪,你明明比鬼还吓人。她想起红烛说他没来猎场,这会突然出现……她看向红烛。 红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眸中划过担忧。 她也是跟了公主几年的人,自然知道康王有多恨公主,同时明白公主有多怕康王。 康王没了耐心,扬头说了一声:“嗯?” 宋攸宁细声骂道:“疯子!” 康王皱起眉,将手放至耳朵处,笑说:“我这腿坏了就罢了,没成想耳朵也坏了,游于,你听清昭庆妹妹的话没?” 宋攸宁这才看到他身边的人,浓眉大眼,直鼻厚唇,圆脸,长相十分熟悉。 是沈清言画卷上的人! 她之前认为画卷画得不好,因那太过粗略,不好找人。现在看来,那画卷倒是画足了神韵,与眼前人十成十的相似。 游于毕恭毕敬答道:“未曾听清。” 康王看她一眼,忽然没了笑意,冷声道:“看来昭庆妹妹是想变成一个哑巴。” 毫无血色的薄唇里,吐出来的仿佛是给她的处刑令。 宋攸宁小脸一白,浑身冰凉,捏紧了红烛的手,“你给我滚!” 康王勾起唇角,推动四轮车到她跟前,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去她脸上泪珠,“啧,滚就滚,昭庆妹妹怎么还那么爱哭。” 宋攸宁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在干什么,被一条毒蛇缠上的窒息感萦绕着她,她慌张后退,“你有病呀!” 康王拿出手帕,极慢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她脸的手,仿佛碰了什么极脏的东西,他冷声道:“我有病,你不是最清楚?” 宋攸宁拉住红烛,赶紧跑出去,心道,疯了疯了,我为何要与这疯子一道! ※※※※※※※※※※※※※※※※※※※※ 我居然很 斗兽 天空中云层缭绕,大风卷过,散云变作一团,苍白一片。 天青色帐篷散乱分布,其间人来人往,冬猎到这时,已没人去看狩猎了。 宋攸宁和红烛慢悠悠散步,平复心情。 “昭庆公主安康。” 一众小丫鬟齐身喊道,手里各自端了瓜果糕点,模样稀奇,是宋攸宁不曾见过的。 她们福身后要走,宋攸宁好奇问:“这些是要送去哪儿?” 小丫鬟们笑,回她:“这是康王殿下从周国带来的,各位公主王爷都有。” 宋攸宁微愣,红烛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群丫鬟应了声,快步离去。 宋攸宁抱臂,慢慢往前走。 康王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公主王爷们什么没有,他送这种特产,反倒显得有心意。 宋攸宁小声嘀咕:“臭狐狸!” “十四妹妹骂谁呢?” 宋攸宁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沈清言的帐篷前,她这是绕了一圈回来。 八皇子摇着折扇,轻轻敲她脑袋,无奈道:“女孩子家家,尽喜欢骂人,你也不学学……” “也不学学傅太尉家的傅兰依。” 宋攸宁白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折扇,恶狠狠地戳他肩膀,“你喜欢人家姑娘,也不用时时和我念叨她有多知书达礼吧。” 八皇子睁大眼,有口莫辩,“你可莫乱说,这事关人家声誉。再者,这也不是我喜欢,国宴那天一众人都夸她,连沈兄都不免俗。” 宋攸宁手一顿,凶巴巴问:“沈兄是哪位?” 八皇子皱起眉,像看傻子一般看她,道:“这皇亲国戚里与我一般年纪还姓沈的不就一人?” 红烛看见公主已是皮笑肉不笑,只能在一旁暗自为八皇子祈福。 果真,下一秒便听见八皇子杀猪般的叫声,他躬身抱住一条腿,面目狰狞,大吼:“十四妹妹!你好狠的心哪!” 宋攸宁蹙起黛眉,眉眼间充满了嫌弃,然后默默捂住双耳,笑道:“八哥哥还是少说话的好,再乱说话,我便去拔光你心爱的臭鸟的毛,正好我想要一只蓝羽簪。” 八皇子一边捂住腿,一边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宋攸宁心里想着傅兰依,正准备离开,却见眼前帐篷突然走出一人,玄衣墨发,清雅以极,是沈清言。 他看着八皇子,挑眉问道:“八皇子这是……表演金鸡独立?” 八皇子面露尴尬,再彪悍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能与外人说,他默默放下腿,笑道:“沈兄说笑了。” 宋攸宁被他逗笑,悄悄将折扇还给他,笑出两个浅浅梨涡,比糖还要甜。 她抬眼望向沈清言,正对上他的视线,他也在笑,眉目缱绻,温润如玉。 宋攸宁微愣,想起傅兰依,缓缓仰起头,瞪他一眼,她自以为凶狠,殊不知更显娇俏惹人爱。 沈清言被她无故一瞪,移开视线,尔后缓缓勾起唇,恍如清风明月。 八皇子见他笑,也不装了,单脚跳至沈清言身旁,笑道:“沈兄可是要去御前,我俩一起。” 他又挥手对宋攸宁喊:“十四妹妹,今日有斗兽看,你没看过,要不要一起?” 斗兽? 宋攸宁狐疑一眼,看了眼沈清言,点头道:“好呀。” 斗兽就在围猎台前的空地里,被加了一圈栏杆,大而空旷。 几人到的时候,斗兽正要开始。 一群皇亲国戚坐在围猎台,吃酒聊天,好不热闹。 宋攸宁走至女眷处,正巧四姐姐过来,她见着宋攸宁,目露意外,红唇轻启:“我以为你不会来。” 宋攸宁蹙眉,“为何?” 四姐姐挑眉,扶着丫鬟的手坐下,“没什么,只是以为有关大哥的你都不会来,现在看来不是。” 宋攸宁撑着小脑袋,眼睛又大又圆,像林间小鹿,她轻捂嘴,恍然大悟,“没想到这是康王弄的游戏啊。” 武乐公主瞥她一眼,不耐烦道:“怎么这么爱演,跟个戏子似的。” 宋攸宁没再回她,她是真惊讶这是康王弄的,只是在四姐姐面前,自然不能露怯。 这里离斗兽台那么远,且父皇看着,康王再肆无忌惮,也不会当父皇的面来害她。 宋攸宁安下心,望着斗兽台。 几个穿了短打的小厮抬来一个铁笼子,里面是一只撅撅的文豹,毛色金黄,有许多斑点。 他们将铁笼放入栏杆内,快速打开后跑走。文豹慢条斯理地从笼中走出,一举一动皆矜贵,充满野性。它在圈中走来走去,冷眼望着人群。 康王不知何时到了围猎台,只见他淡声道:“这是我在周国养的豹子,在斗兽台上从无败绩,今日就给大家看个热闹。” “好!” 许多人高声附和,皇上大笑:“也好,我这辈子还只年轻时瞧过一回斗兽,今日倒是重温了年少轻狂时啊。” 七嘴八舌附和的场面极其热闹,斗兽台处有武夫牵了一位少年人出来,只见那少年脸部脏灰,身体瘦弱,看上去一推就倒。他手里仅握着一把匕首。 武夫直接将少年推进斗兽台,文豹瞬间不再走动,而是紧紧盯着少年,仿佛在打量自己的对手。 众人同时噤了声,一道不合时宜的低呼从人群中响起,“这、这怎么可能打得赢?”道出了众人心声。 康王薄唇微掀,弯成括弧状,眸中却尽是冷意。 宋攸宁紧张地捏紧了手帕,看着场中少年,心下担忧。 那只豹子动了。 它突地冲向少年,步伐矫健,线型优美,浑身充满力量,它张开嘴,露出獠牙,阴森恐怖。 那少年似乎努力定下神,两手握住匕首,大喝一声:“啊!”尔后迅速绕开文豹,似乎想从它身后进攻。 谁知他才跑开,文豹立马转身向上跃起,扑向少年,它的嘴正对着少年的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掩面不看。 一声巨响,像是大物倒地的声音。 众人看去,发现文豹倒在地上,身上一个血洞,里面是一根长筷。那少年浑身颤抖,双目无神地盯向围猎台上玄衣墨发的男子。 众人看向沈清言,康王则脸上带笑,问:“镇北王这是何意?” 沈清言轻抿一口茶,对上他的目光,淡声道:“斗兽讲究势均力敌,康王派一羸弱少年斗兽,又是何意?” 他敛下眉眼,漫不经心道:“在座各位不是来看吃人的。” 康王笑得更开心,“是我大意,只是我这娇养了两年的文豹,死得太惨。” 上元节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味儿。 皇上恍若未闻,大笑着和身边的宠妃调情,丝毫不管两人的针锋相对。 这是准备看戏。 沈清言把玩手中的茶盏,薄唇微掀,声音如清泉击石般动听,“死在这只文豹嘴下的至少十人,依据国律,死有余辜。” 其余臣子内心惊叹,这么些年,讲话这么直接的甚是少见,镇北王到底年轻,丝毫不懂圆滑处事。 宋攸宁见康王被怼,心中大快,起身要走。 红烛捏着小手帕,惊讶道:“公主?” 不怪她惊讶,一众人努力沉默时,只宋攸宁一人起身。 宋攸宁用手抵额,精致的小脸写满委屈,对红烛说:“本来看斗兽,险些看到生吞活人,也不知道多恶心人……” 声音不大不小,因四下沉默,够所有人听清了。 其他人观看时早觉不妥,心里自有一杆秤。康王笑容不改,淡声道:“是我的错,下次定弄些有趣的事给昭庆妹妹赔罪。” 宋攸宁心中嫌恶,拉着红烛走得飞快,权当没听见。 皇上热闹看够,揽着身旁宠妃道:“行了,斗兽也结束了,你们要走就走吧。” 许多人听了这话如获大释,一群接一群离开。 康王微拢身上披风,瞥游于一眼,游于立即推动四轮车,直至沈清言跟前。 康王脸上无甚血色,看上去苍白脆弱,他启唇,声音低沉,“早在周国便耳闻镇北王大名,待我回京,要与镇北王好生攀谈一番,不知镇北王可否赏脸?” 沈清言凝眸,“可。” —— 几日过去,冬猎已结束。 回了宫,宋攸宁深觉宫中舒适。每每期盼出去玩的是她,回来后闹着再也不出宫的也是她。 自然是无人信她的胡话。 年关将近,宫里兴起打马吊。 宋攸宁自诩在牌场无敌手,日日在长乐宫设局,邀了几个姐姐一起打。 晚上变成剑还念叨着要打马吊,沈清言问起,她大言不惭道自己是打马吊的绝顶高手,还邀请他来宫中与她一起打马吊。 正巧一天八哥哥与沈清言一起来宫中拜见皇后,宋攸宁那日也在皇后宫内,见礼后便强拉着两人去她宫中。 外男自是不能入她闺阁,若加上自家哥哥便无事。 谁料那天四姐姐不知撞了什么邪,跑来长乐宫。 四人便凑了个局。 宋攸宁对得起她自诩的称号,把把赢,捞了大把银钱,笑得像只小狐狸。 四姐姐越打脸越发青,到了最后已输光了身上所有钱。 她无奈抱怨:“宋攸宁你上辈子开赌场的吧?” 宋攸宁笑得很是得意,两手趴在桌上,聚拢自己赢来的银钱,“四姐姐明日再来呀。” 八哥哥则撑着脑袋,生无可恋道:“我就说十四妹妹怎会突然喊我们打马吊,原是为了赢钱。” 宋攸宁才不管他,看向沈清言。 他着一身蓝色长袍,更显面容清俊,唇角弧度微弯,清净墨黑的眼瞳缓缓对上她。 宋攸宁心下微动,移开视线,道:“我就是厉害了一点点而已。” 沈清言轻笑:“应该是打马吊的绝顶高手。” 宋攸宁自夸不觉,被他一夸脸就热了,不加思索地瞪他一眼。 八皇子在一旁看见,暗自惊讶,十四妹妹什么时候和沈清言如此熟稔? 那日才过不久,宋攸宁不过得意几天,就被皇后娘娘端了老窝。 一众在她宫内打马吊的姐姐都被皇后娘娘教训一顿,而她也被拎着耳朵骂:“女孩子家家,沉湎赌场,引发宫内不良风气,明年二月你便要及笄,这些传出去,如何好议亲?” 宋攸宁不解,“如何打马吊会影响议亲?” 皇后娘娘手一顿,无奈解释:“没有哪个贵人家会喜欢一个打马吊打得极好的贵女,也没有哪个男子喜欢这等女子。” 宋攸宁心一堵,想到自己在沈清言面前打马吊,还把把赢他…… 皇后娘娘教训她许久,见她垂头丧气的,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便只让她跪三天宗祠。 日子过得飞快,年节过完,便到了上元节。 每至上元节,皇后都会让公主出宫玩耍。 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火红一片,长长一条街,像是星河坠入大地,染了赤色,两边大河波光粼粼,上面漂了荷花灯,漂亮得很。 一队侍卫护着几位公主的轿子,浩浩荡荡走至热闹处。 宋攸宁一下轿子就直奔买面具处,那里人山人海,嘈杂吵闹,红烛直喊着:“公主慢点!” 宋攸宁拉住红烛,又看了眼侍卫,兴致勃勃地要去找一个钟馗面具。 过往人大多戴了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是有趣。 宋攸宁买完面具,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桂树繁盛,晚风习习,树下站着的男人一袭素衣锦袍,衣诀翻飞,长身玉立。 他似在等人,目视前方,脸上稍有些不耐烦。 路边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回头看他,唯他不觉。 宋攸宁戴上面具,心中起了捉弄的心思,缓缓走至他身旁,刻意捏着嗓子道:“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不如与我回家,做我的男宠?” 沈清言耳朵微红,拆穿她道:“昭庆公主。” 宋攸宁无奈道:“怎的这般无趣,不知接一接我的话。” 沈清言看她一眼,淡声道:“若是漂亮小娘子,沈某自是答应。” 宋攸宁从未听他这般不正经说话,脸红心跳,她摘了面具,仰头问他,娇滴滴的,“那我可漂亮?” 她生得自是好看的,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沈清言移开视线,“漂亮。” ※※※※※※※※※※※※※※※※※※※※ 给你们讲个沙雕新闻: 美国家长投诉孩子看多了《小猪佩奇》染上英国口音,哈哈哈哈哈 夫君 长灯一串一串连了整条街,烟火在胖乎乎的小孩手中燃起,火树银花,映红了街边人的脸。 宋攸宁眼睛睁大,愣了几秒后立即低下头,眼睛弯成月牙状,晚风轻抚,吹散她脸上的热意。 她娇声回:“算你识相。” 宋攸宁又问他:“你在这等谁?” 沈清言:“他来了。” 宋攸宁顺着他视线看去,就望见一人在人群中穿来,还挥着手大喊:“沈兄!” 他着一身赤色长袍,额前发须随意散乱,面容俊美,笑得像个傻子。 又是八哥哥。 宋攸宁悄悄戴好面具,躲到沈清言后面,小手抓住他的衣服,轻声说:“你别乱动啊。” 沈清言看她动作,眉目温润,淡声道:“好。” 八皇子才走至沈清言跟前,就见一头戴钟馗面具的粉衫女子张牙舞爪跳出来,十指成勾,压地声音道:“妖怪!休在人间作乱,速速离开!” 她自以为吓人,殊不知头上珠钗晃动,玉手纤纤,很是可爱。 沈清言唇角微勾,眸中似坠了星辰,安静地看她胡闹。 八皇子大笑一声:“哈哈哈哈这是哪来的猴子?” 猴子? 宋攸宁还没反应过来,八皇子就抱臂睨她:“十四妹妹,我都看出来是你了。” “无趣。” 宋攸宁拎起裙摆,踹他一脚,软声骂道:“都知道是我了,还说我是猴子。” 八皇子跳起脚,无奈道:“一个闺阁女子,在外面也不收敛点……” 他说着说着,才想起沈清言还在一旁,忙用眼神示意宋攸宁。 自己的妹妹,在外男面前,还是前未婚夫面前,做出这等彪悍举动,着实不妥。 宋攸宁蹙起黛眉,问:“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面具?” 她立马将面具抱进怀里,仰头微笑,道:“我不会给你的,前些年我就白白给了你几个!” 那时八皇子花言巧语,轻易就骗去宋攸宁挤进人堆里挑选的面具,宋攸宁总是待他走了才发觉。 八皇子只能放弃,摇头叹息:“我的傻子妹妹啊。” 宋攸宁满脸疑惑,转头看到沈清言,才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 当街踹人,犹如泼妇。 她默默捂住脸,平日和八哥哥闹惯了,一时忘了自己心上人还在一旁。 八皇子看得乐呵,拨开她的手,拿了她的面具替她戴上,“这样才好。” 说完随意一撇,瞧见沈清言垂眸看向自己妹妹,唇角浅浅勾起,温润如玉。 他眸中划过惊讶,这、这沈兄什么时候看上十四妹妹的,之前退婚时不还丝毫不在意吗?这才过了多久。 宋攸宁的侍卫站在远处,问红烛:“红烛姑娘,咱要一直站这儿吗?” 红烛抱臂,一只手轻点脸颊,摇头小声道:“公主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侍卫听她不着头脑说这么一句,问:“什么司马昭之心?” 红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即笑着说:“没什么,你听错了,待会儿我们就在后面跟着他们,不要靠近。” 侍卫挠头,“为什么?” 红烛瞪他一眼:“你个猪脑袋,咋那么多问题,就这么做就行。” 侍卫点头,忽指向前方,“他们在向前走。” —— 青瓦高楼,皆系了赤色缎带,路上行人成双成对,天边浮上几盏孔明灯,上元佳节,最是热闹。 今日本是太傅家嫡长子做局,于清河上乘船吃酒,他邀了沈清言与八皇子二人,八皇子愣是要沈清言与他一道去,才有了刚才的等人。 因时辰尚早,三人一同逛灯会。 匠人手巧,花灯做了各种稀奇样式,常见的荷花灯,少见的兔子灯,小猫灯。 也有样式魁梧一点的大虫灯,豹子灯,只是顾客稀少,冷冷清清。 男子少买花灯,大多是女子买,女儿家自然不喜这几种动物,可见这老板是个新手,不懂行情。 宋攸宁一人凑上去,在那处买了一盏大虫灯,和两只兔子灯。 老板笑说:“你是第一个来买这大虫灯的人,自己喜欢?” 宋攸宁摇头:“我要送人。” 老板继续说:“可是心上人。” 宋攸宁脸红,轻轻点头,然后快速提起灯离开。 老板慢慢捋着自己的胡子,几根手指轻点,笑着感叹:“这卦象,倒是一对佳偶。” 宋攸宁提了灯,塞给八哥哥一只兔子灯,然后将大虫灯递给沈清言,笑着说:“这个很衬你。” 八皇子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虫糊纸,内心暗道,十四妹妹,你莫不是在骂人? 沈清言接过灯,淡声道:“多谢,很好看。” 八皇子一时无言。 到底是谁的眼睛有问题。 宋攸宁抱住自己的花灯,眉眼含笑,头上珠钗被风吹动,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 前面有灯谜会。 宋攸宁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人进去,几排花灯,处处站满了人。 八皇子挑了个人最多的灯谜,一群人在那苦思冥想,半天解不出,很是有趣。 宋攸宁看了几个都没猜中,瞥见沈清言,便去了他身旁。 “你这是什么灯谜?” 这处花灯设得颇高,与其他大不相同,宋攸宁看不见,只能问沈清言。 谁知沈清言却要走,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宋攸宁不悦,伸手拦住他,道:“沈清言,我问你这是什么灯谜呢!” 沈清言耳朵微红,看向她,问:“你当真要听?” 宋攸宁点头:“自然。” 沈清言无奈道:“灯谜是春日一游,河中斜篙卧帆前。” 春日一游……这有何难。 宋攸宁脱口而出:“夫君。” ……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眸若秋水,俏脸上飘了红云,捏紧了小手帕小跑离开。 ※※※※※※※※※※※※※※※※※※※※ 老母亲欣慰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四舍五入就成亲啦! 戴面具 沈清言则愣在原地,耳朵通红,过半晌,轻咳一声,提起大虫灯离开。 上元节多佳偶,灯谜出题人便想出一些促狭字谜,高高挂于绯缎之下,与其他区分开,恋人们顺着灯谜说些痴话,浓情蜜意。 也有如沈清言与宋攸宁这般误玩的,大多十分羞涩,出题人的乐趣便在此了。 雕梁画柱,古意廊坊。 “宋攸宁你个傻子。” 宋攸宁侧坐在长椅上,裙摆似流云,兔子灯被放在身旁,她用手扇着脸上的热意,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河水。 脑海不断浮现刚才那一幕,她嘤咛一声,拿出手帕捂住自己的脸,小声嘀咕:“完了完了,沈清言势必觉得我太蠢,还占他便宜……” 宋攸宁苦恼一会儿,许久后又捏紧小手帕想,她可是一介公主,大楚数一数二的美人,沈清言一点都不亏。 甚至还赚了呢。 宋攸宁弯起唇角,轻轻压了下裙面,提起小兔灯走远。 恰巧碰见了四姐姐,她抱着臂,冷脸看着几个奴仆手里各不相同的面具。 不知为何,宋攸宁忽地想起四姐姐常说的那句:“十四妹妹脸真大!” 宋攸宁脚步微滞,小手拍拍心口,不大不大,她喊错嘴就是沈清言赚了,对。 不想和四姐姐斗嘴,趁四姐姐没发现,她快速离开。 她要去找沈清言和八哥哥。 长廊里行人甚多,摩肩接踵,每个人脸上都笑意连连。 宋攸宁拧起黛眉,小声道:“这么多人,怎么看得到啊。” 她无奈地走至栏杆处,还没学古人把栏杆拍遍,一解郁闷,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人。 天上一轮明月,洒下星子飘在墨河里,对面花楼传来阵阵笙歌,河中画舫从渡桥下穿过。 桥上立着一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里提着一盏大虫灯,被他衬得清新脱俗。 宋攸宁眸中闪过惊喜,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沈清言!” 宋攸宁走到桥边,开心地喊他。 沈清言转头便见她眉眼弯弯,一只手提着小兔灯,另一只手捏住裙面,手里的灯摇摇晃晃,可爱粉嫩,像只小兔子看见了胡萝卜一样,欢快地跑向他。 沈清言怔住,耳朵莫名又开始变红。 宋攸宁走到他面前,见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她心中疑惑,忙用手捂住两边脸颊,眨巴眼问:“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沈清言眸中划过未知的情绪,移开视线,淡声道:“没有。” 宋攸宁仰头轻笑:“你可看到八哥哥?” 沈清言:“他去了崇尚的画舫。”孙崇尚即是太傅嫡子。 宋攸宁点头,摇着手里的小兔灯,小声嘀咕:“这么早……” 忽地想到什么,她笑问:“你怎么没去?不是也邀请了你吗?” 沈清言轻咳一声,看向她,声音温润,“你一个人很危险。” 宋攸宁心中升起一股甜意,没说自己带了侍卫和丫鬟,悄悄倾身靠近他,小脸明艳动人,娇滴滴说:“那我今晚便特许你保护本公主。” 她满脸笑意地看他,见他眸中划过诧异,再缓缓勾起唇,弧度很浅,可还是让她心生欢喜。 他提起灯,一只手负于身后,立如芝兰玉树,挺拔俊逸,薄唇微掀:“我要报酬。” 宋攸宁笑颜定住,像是不敢置信,小手直接扯住了他的衣袖,蹙起黛眉,凶巴巴地威胁:“你再说一遍?” 沈清言轻笑,“你上次做的香囊很好看。” 宋攸宁收回手,眨巴眨巴眼,再低下头,缓缓弯了唇角,柔声道:“那、那我再给你做一个。” “嗯。” 两人转身,慢慢向前走。谁知正对一排花楼,一群姑娘花枝招展倚在栏杆边,笑嘻嘻地招手:“白衣公子,来呀!”“公子生得如此俊俏,便是不出钱我们也愿意,快来呀!” 宋攸宁听了觉得不对劲,往这桥上行人一看,竟无一人着白衣,只她身旁这人。 沈清言恍若未闻,面无表情,清冷如谪仙。 她暗自气恼,默默嘀咕:“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得如此招花引蝶。” 沈清言听见她的嘀咕,脚步微顿,终是未发一言。 宋攸宁想起自己的面具,忙让他停下,笑问:“你想不想戴面具啊?” 沈清言挑眉:“不想。” 宋攸宁收起笑容,凶巴巴问:“你想不想戴面具啊?” 沈清言无奈点头,“想。” 宋攸宁笑容明艳,将小兔灯递到他手里,说:“你先帮我拿一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面具,仰头道:“你低头。” 沈清言看她一眼,依言做了。 宋攸宁:“再低一点,你怎么生得那么高。” 沈清言抬眼问:“可行?” “可、可以。” 宋攸宁紧张地睁大了眼睛,他与她离得很近。 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好看呢,仿佛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的弧度极为好看,显出少年气,眼尾拉长,又添了几分清冷。 他抬眼看她,眼里似坠了星辰,清澈干净,含着笑意,她看得脸蛋发烫。 宋攸宁移开视线,任凭晚风吹散脸上热意,小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沈清言两手都提了灯,道:“好。” 两人正要走,那些花楼女子竟笑喊:“小姑娘,怎的这样小气,你夫君生得如此好看,你竟要遮起来!” “哎呀,是我等无福,连这神仙公子的样貌都看不见。” “小姑娘,别听她们说,你家夫君生得如此招人,是该好好看紧点!” 路边人听见,也都笑着调侃他们。 宋攸宁捂住脸,拉住沈清言撒腿就跑,不敢再呆在这里。 ※※※※※※※※※※※※※※※※※※※※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记得是谁的诗了,灵感源泉说明一哈,最主要这句超美!!!) 明天我会更超多字,说起来都是泪,啊啊啊啊痛哭流涕 当街变成剑 那群花楼女子却没有放过她,摇着团扇笑得花枝乱颤,娇声喊: “小姑娘害羞啦!” “别走呀!” 宋攸宁羞恼跺脚,这下连沈清言都不管了,自己一人跑远。沈清言眸中划过笑意,无奈跟上。 跨过桥是另一条长街,红瓦木楼,装潢雅致,此处行人不少,都是去河岸放花灯,或是搭画舫。 宋攸宁低着小脑袋,与沈清言并肩走路。 男子头戴面具,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颔线,喉结突出,两手都提了花灯,白衣清雅,出尘之姿。 身侧少女明艳动人,步子轻快,偶尔抬头看一眼男子,又快速低下,道不尽的娇羞。 路人见了,暗自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宋攸宁犹豫再三,弱声道:“那些人就、就会乱说,我给你戴面具,就、就只是想给你戴而已,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声音越说越小,很是没有底气。 沈清言看向她,眸中澄澈,轻声道:“嗯。” 宋攸宁轻舒一口气,抬起头望他,笑颜明媚,问:“那……我们去放花灯吧?” 沈清言:“好。” 清河河畔,青石板台阶长满绿荇,柳树抽新芽,长长垂于河面,晚风轻抚,在水中泛起波澜。 许多年轻男女蹲在岸边,浅色衣摆抚地,满目虔诚,暗暗许下期愿,再一齐将手中荷花灯放走,河上朵朵荷花盛放,顺着水流慢慢飘走,美景似画。 “沈清言,你要许什么愿望?” 宋攸宁两手相扣,抵于颔下,正准备许愿时,突然睁着大眼睛问他。 沈清言沉默半晌,才道:“□□定国?” 宋攸宁蹙眉,嘀咕着:“怎么你许愿还不确定呢。” 沈清言淡声说:“愿望的实现与否,与神灵何干。” 宋攸宁小手放下,不悦道:“怎么没用啦,我去年许愿要退婚,不就实现了……” 宋攸宁眨巴眼,适时将嘴巴闭上。 沈清言看向她,眸中意味深长,道:“你八哥哥说你自小嫌弃我,如今看来是真的。” 宋攸宁忙说:“没有没有,别听他乱说。” 她解释道:“去年上元节,是你执意练剑,不陪我出来,我才生气许下这样的愿望。” 说着说着,她又挑眉,凶巴巴道:“这都是你的错。” 沈清言浅浅勾起唇,眸中映着她,说:“是我的错。” 宋攸宁脸蛋发烫,不再看他,催促着:“你快点想,我们一起许愿。” “嗯。” 宋攸宁闭上眼,内心虔诚,心道:“荷花娘娘,去年是我胡说一嘴,实在抱歉,今年就让小女恢复与眼前人的婚约吧。” 她默默睁开眼,才发现沈清言在看着她,“你……不会没许愿吧?” 沈清言轻咳一声,“许了。” 宋攸宁不疑有他,笑说:“那我们放完河灯就走吧。” 说完将河灯放置水面,见它晃晃悠悠飘远,才安心地离开。 夜已深,长街上行人逐渐减少。 两人一起回去。 “你可记得我以前绣给你的手帕,明明绣的麒麟,祥瑞之物,你只看一眼,竟随口夸道,这只狗绣的不错,可把我气坏了。” “我真以为是狗。” 宋攸宁瞪他一眼,继续说: “还有我初学射箭,那么多人瞧着,姐姐们起哄让你教我,你未推辞,居然冷声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 沈清言想起那时候,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忽地丢下箭跑走,他愣在原地,不知做错了什么。 他笑:“我在漠北学射箭时便是这样的,不知京城的规矩。” 宋攸宁暗骂这个榆木疙瘩,道:“这不是京城的规矩,而是教姑娘射箭的规矩。” 沈清言看她一眼,轻声道:“知道了。” 宋攸宁叽叽喳喳聊起过往,都是沈清言惹她生气的事,一件一件当面数落他,心中别提有多痛快。 沈清言看着她说,第一次觉得这街不够长。 前几年沈清言身在漠北,只在年关时回来一趟,最初宋攸宁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他们自小定好亲事,宋攸宁初初对婚姻有个模糊的概念时,就知道未来的夫君是沈清言。 少女怀春时,想起的唯一一个人也是沈清言。那时他家中破败,连母妃都叹道他或许不是个好归宿。 可她暗暗想,那个少年自会顶天立地,撑起家族门楣。 沈清言确实做到了。可两人性格不合,他常常惹她生气,让她误以为他很讨厌她。 她自小娇气,自然不肯承认这个,干脆将那份喜欢埋藏于心底,还用自己讨厌他来自欺欺人。 久而久之,自己都信了。 不远处跟着他们的红烛和侍卫二人齐齐打起哈欠。 侍卫小声道:“公主和镇北王走的真慢啊!” 红烛一听,敲了他的脑袋,同样小声道:“你是不是猪,看了一晚上还没看明白?” 侍卫皱起眉,问:“明白什么?明白公主和镇北王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甜甜蜜蜜……” 红烛一把捂住他的嘴,忙说:“够了够了,显摆你词多呢?” 侍卫“唔唔”两声,红烛放开他,他接着说:“可这和他们走得慢有什么关系?” 红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摇头问道:“谱子,你可有定亲?” 谱子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红烛几眼,尔后娇羞一笑,“还、还没有。” 红烛拍拍他肩膀,苦口婆心道:“快去让你娘亲帮你物色一个,在宫里,估计是没人看得上你这样憨的。” 谱子挠挠头,他哪里憨了。眼见红烛走得远了,又赶紧跟上。 那厢宋攸宁正娇滴滴说着:“沈清言,我要及笄了。” 沈清言侧身,还未来得及回应,怀里便直直倒进一个人。 “嘭。” 闷闷地一声,宋攸宁的额头撞向他的前襟,脑袋还在慢慢滑落。 沈清言眸中划过疑惑,揽过她,问:“昭庆公主?” 月亮躲进乌云,夜黑如墨。 他想起她变成剑的时辰,又见她此时睡着一般的模样,不禁无奈。 不远处的谱子目瞪口呆,望着贴在一起的两人,结巴道:“这、这公主也太主动了吧?” 红烛捂住眼睛,小声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两人还在吃惊,就听见沈清言对他们说:“过来。” 他两抬头,看见镇北王抱起昭庆公主,公主窝在镇北王怀里,小小一团,一动不动。 镇北王眉眼温和,长身玉立,衣诀翻飞,不似平日里的冰冷。 红烛心中大骇,飞快跑过去,哽咽道:“公主怎么了呀……” 谱子则十分害怕,他被派来保护昭庆公主,谁知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沈清言淡声道:“她无事。” 红烛愣住,“这、这哪里无事……” 沈清言看向怀里睡颜沉静的宋攸宁,柔声道:“她睡着了。” 睡着了?! 谱子眼睛睁得老大,从小到大,他可从未听过睡得这么快的,可镇北王自然不会骗人,他由衷感慨,昭庆公主真乃神人也! 红烛则定下心神,公主过去惯常说睡就睡,只是今日在大街上,才让她忘了这茬,公主没事就好。 —— 宋攸宁醒来时,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她刚才可是在大街上,怎么一下到了沈清言的房间…… 过半晌,她才大吃一惊,她她她居然在大街上就变身了! 太突然了。 宋攸宁的那句“我及笄那天你可否进宫 ”还未出口,就被生生打断了!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沈清言…… 宋攸宁看着房间顶,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意,舒服绵软,贯彻整个剑身。 她愣了片刻,习惯性地像人一样翻身,平日里自然是无用的,过去每次都让她深觉无力和憋屈。 可今日不一样,她眼前的物什从房间顶变成了圆桌书案! ※※※※※※※※※※※※※※※※※※※※ 我要讲一个冷知识 哪吒和二郎神是亲兄弟 超神奇 剑仙娘娘与老太太 她小声道:“这也太神奇了吧。” 宋攸宁眨巴眼,在脑海中想着她要走路,下一瞬,剑身从棉毯上弹起,她立了起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什么梦?” 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是一个端来茶水的小丫鬟,只见她走进,在房间环顾四周,嘀咕着:“我是幻听了?这里没人啊……” 宋攸宁还傻傻地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丫鬟突然瞥见她,笑说:“王爷是怎么将这把剑立得这么好的,真是有趣。” 她慢慢走近,宋攸宁心跳到嗓子眼,只见她眼睛越睁越大,突然转身就跑,大喊道:“妖怪啊啊啊啊!” 走时还碰倒了桌上的茶盏,“嘭”地一声砸在地上,一地狼藉。 宋攸宁大气不敢出,丝毫不知道那个丫鬟看到了什么景象,这虽可能是她惹的祸,可她同样害怕得不行。 她这么安安分分地立在这里,怎么会被当做妖怪……还是,这里有其他妖怪? 她吓坏了,想着要离开这个房间。 “跳下去。” 她小声为自己鼓气,自从变成剑,这些物什在她眼里都大了许多,如今这小塌的高度,便让她害怕。 才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像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宋攸宁:??? 这像小鸟一样飞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试探地说:“飞起来。” 下一瞬,她就直直飘在空中,一动不动,轻盈如羽毛,且整个房间的东西她都能看到。 世间万物,果真是福祸相依啊。 宋攸宁第一次感受到变成一把剑的乐趣,这个房间太吓人,她得赶紧离开。 她轻飘飘飞出去,到底不敢明目张胆乱飞,便紧贴着房梁,夜深人静,这上面不易被发现。 从长廊里穿过,她正想要四处转转时,竟听见了一名女子的哭声,周围还有人七嘴八舌安慰。 那哭声颇为熟悉,宋攸宁好奇,顺着声音找去,是一间几人合住的丫鬟房。 她快速飞进去,隐在房梁上,才看清哭的那名丫鬟的样貌,竟是刚才那位瞧见妖怪的丫鬟。 宋攸宁最见不得人哭,这会在心底默默心疼她。 其他丫鬟还在安慰她:“哎呀,王爷的房间怎会有妖怪,定是你一时眼瘸看错,不要放在心上,莫哭莫哭。” “对呀,王爷这种受天地福泽的人,怎会有妖邪敢靠近,哪怕这府里当真有妖怪,也断不会在王爷房间。” 哭的小丫鬟断断续续说:“我……我真的……看见那把剑……悬空立着,不信、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宋攸宁:“……” 妖怪居然是她? 她当时是悬空立着的?怪道她觉得轻飘飘的。 其他小丫鬟面面相觑,笑道:“我们这就去看看,让你知道你是看错了,莫要再哭了。” 哭的小丫鬟扯住一人衣袖,“你们、你们留一人陪我,我怕。” 被扯住的人笑着点头,对其他人说:“那你们去,我在这陪胆小鬼。” 一群小丫鬟准备离开。 宋攸宁:!!! 我还在这里,你们什么都看不到的! 她想要飞回去躺在那儿,打消这个小丫鬟的害怕。正准备飞走,便对上两只绿油油的眼睛。 “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响彻镇北王府。 宋攸宁吓得直接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同时一只玄色大猫从房梁跳下,一步一步莫名矜贵,慢慢走了出去。 地上的小丫鬟们:“……啊啊啊啊!” 她们纷纷要跑走,宋攸宁暗叫不好,她总不能将这镇北王府弄得人心惶惶。 她连忙叫住她们:“不要走!” 小丫鬟们愣住,宋攸宁飞起,柔声道:“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祝你们愿望成真的剑仙娘娘。” 小丫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抽泣声都止住了。 宋攸宁在心中默默向所有神灵道歉,实在迫不得已,只能冒犯了。 “我看你们十分可爱,便想为你们每个人都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哦。” 她飞到门旁,边说边用力抵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小丫鬟们问:“剑仙娘娘是关不上门吗?” 宋攸宁:“……” 宋攸宁只能笑说:“现在你们将门关上,尔后一个个说你们的愿望。” 两个小丫鬟睁着大眼睛,慢吞吞地门关上了。 那个之前一直在哭的小丫鬟抓住旁边人的手,小声说:“我的愿望是……成为像剑仙娘娘一样的仙人。” 宋攸宁:“……” 她沉默半晌,尴尬笑道:“我们仙人间也是有分工的,这事不归我管,这个没法实现。” 小丫鬟蹙起眉,问:“那剑仙娘娘管什么?” 宋攸宁思考了一下自己拥有最多的东西,笃定道:“管财物,你们可以问我要用钱买的东西。” 小丫鬟们相视一笑,连说:“剑仙娘娘太好了!” “我想要一件锦绣坊出的裙子。” “我想要十份水磨坊的糕点,要不同种类的。” “我想要花间堂的胭脂。” “我想要……” 宋攸宁仔细记住,待她们说完,笑道:“我都记住了,明天午时你们就去王府后门那里拿。” 小丫鬟们满脸开心,躬身道:“谢谢剑仙娘娘!” 宋攸宁也开心,总算解决了这事。 她们将门打开,门口正蹲着刚才那只玄色大猫,绿眼紧盯着她,吓得她在空中抖三抖。 小丫鬟们倒是喜欢它,“哎呀”一声,笑着说:“肥肥怎么还在这,是想要吃小鱼吗?” 宋攸宁轻声问:“这是谁的猫?” 小丫鬟们才发现她贴着房梁,并未离开,立马起身恭敬道:“剑仙娘娘,这是府里老太太的猫。” 老太太? 沈清言的祖母。宋攸宁从未见过她,她总觉得,这位老太太一直活在别人的话里。 老太太早年是个女将军,出身贫苦,凭借自己的努力变成万人敬仰的将军,她是大楚第一位骠骑女将军,后来她与老镇北王成亲,生下两子后得了痴傻症,便再也不曾出门。 就连宋攸宁的母妃,也只见过老太太一面。 母妃说老太太虽花甲之年,眸中却如孩童般澄澈,总是笑着,极其真诚。 母妃还说,或许老太太得了此种病症,才是上天对她的厚待,不用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一直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宋攸宁顺着房梁胡乱飞着,直至看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从窗口探出头,耳朵上还别了一朵腊梅,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宋攸宁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她浮在空中,看着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因为一枝接近她窗口的花,笑得像个孩子。 她小声念着:“灼炎,你说我没有女儿家样子,可连花儿都愿欺近我,可见你是瞎的。” 明明是苍老的声音,却透出小女儿家的娇蛮。 沈灼炎,是老镇北王。 宋攸宁心里忽地有些难过,剑身蒸腾起白色雾气,老太太忽然看向她,喊道:“那是敌方的信号!灼炎!” 老太太捂住脸,哭道:“灼炎,为什么那皇帝小儿这般不信我们,那失的是弟兄们的性命啊!” “我们拼了性命护住的江山,是为了百姓安康,可他皇家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为这样的皇室拼命,值得吗?” “灼炎,等着吧,大楚终会改朝换代。” 宋攸宁睁大眼睛,不敢发出声音,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老镇北王和骠骑女将军,原来有着这样的想法吗? 老太太忽然用手揩尽眼泪,破涕为笑,看向她,称赞道:“好漂亮的姑娘啊,配我乖孙儿正好。” 宋攸宁心中惊讶,怀疑老太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的看见她,她不敢贸然开口,怕吓到老太太。 老太太却蹙起眉头,脸上带了些不高兴,问她:“小姑娘,你来我窗口,却不说话,是不喜欢我这老太太吗?” 宋攸宁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老太太患的病症到底如何,不知她在对谁说话。 老太太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然后将耳上的腊梅拿下,将花朵抛到她的剑身上,看着她说:“那边的剑姑娘,我都将花送你了,你再不说话就不够意思了。” 老太太虽得了病,那身武功却仍在,将一朵轻飘飘的花丢到她身上,十分轻而易举。 宋攸宁这才确定老太太是在和她说话,开口问好:“老太□□好。” 老太太连说:“不好不好,都没人和我说话。” 宋攸宁笑:“老太太想说什么,攸宁陪您说。” 老太太忽然哈哈大笑,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小姑娘叫攸宁啊。” 她的笑容突然止住,“攸宁是乖孙儿的未来媳妇儿,也是皇帝小小儿的女儿。” 宋攸宁紧张地望着她,她一直以为老太太不记事,现在看来是所有人的误解了。 老太太拍桌,“罢!罢!小辈的事儿,不该掺我这半截入土的人的恩怨呀。” 话虽如此,宋攸宁却眼睁睁望着那桌子在老太太掌下裂成几片,她瑟瑟发抖。 老太太捂住脸,懊恼道:“哎呦,又没控制好力道,又得去拿一张桌子。” 宋攸宁无语凝噎,老太太笑:“小姑娘,没吓着你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攸宁:“……我叫宋攸宁。” 老太太念叨:“攸宁,君子攸宁,这个名字好呀,就是有点耳熟。” 她又扬起掌,准备向桌面拍去,却发现没了桌子,只能收回手,连声问道:“哎呦,我苦命的桌子啊,你什么时候没的呀?” 宋攸宁发觉,老太太果然还是不太记事的,刚才想起她的身份,大多是个意外。 “喵~” 一只玄色大猫从窗台跳入,直接钻到老太太怀里,老太太一把搂住,念叨着:“肥肥,在外面有没有吃好吃的小鱼啊?” “喵~” 老太太忽然放开他,数落道:“身为我骠骑大将军的猫,连条鱼都吃不到,太丢脸了,还想撒娇,我才不吃这套!” 肥肥趴在地上,开始原地打滚。 宋攸宁看得极其无语,她刚才是怎么觉得这只大猫很吓人的? 老太太见它滚了几圈,双手抱臂,无奈道:“只准你丢这一次脸,下次再吃不到小鱼还跑回来,我就将你扔出去!” 大猫跃进老太太怀里,绿油油的眼睛看向宋攸宁。 宋攸宁如果是只大鸟,此刻一定炸毛了。她立马飞走,心中咆哮,这只大猫还是好吓人! ※※※※※※※※※※※※※※※※※※※※ 我其实很想写童话故事哈哈哈哈 避雷剑 月夜凄清,上元节的喧嚣被长夜压下,偌大的镇北王府,只余下仆人们的脚步声。 沈清言还没回来。 宋攸宁无聊至及,一人飞至沈清言屋顶,呆呆直直立在那里,与两端悬梁上插着的大宝剑很是相衬,旁人若见了,定会疑心怎的多了一根避雷剑。 “第五个小厮。” 宋攸宁小声数着经过前院的人,月光低低拢下,映出她身上的寒光。 她遥望街头,不久前的人山人海仿似一场梦,如今只有零星几人,每家每户的灯火将歇未歇,赤色的缎子被主人扯下,大笑着拿进屋内,几条大狗听后狂吠,引来被吵醒的人的呵斥。 深夜的京城充满了生活的烟火味。 宋攸宁等沈清言等得不耐,便看见他从王府门口走来,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府内大槐树遮了他的身影,宋攸宁纳闷,又见他从槐树里走出,穿过复式长廊,如清风朗月一般朝她走来。 宋攸宁望着他,准备等他进屋,去吓他一番,她可从来没见过沈清言被吓到的样子。 她小声催促:“快进去,快进去。” 沈清言穿过小院,白衣翩跹,容止可观,他笔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宋攸宁欣喜若狂,将视线移至月亮再又移向地面。 地上的沈清言正抬头看着她,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划过探究。 宋攸宁在寒风中凌乱:“……” 大哥你怎么发现我的呀! 沈清言本是随意一瞥,便见屋顶正中央直直立着的长剑,突出到奇怪。 仔细一看,竟是宋攸宁常附身的剑。 沈清言:“……” 宋攸宁抱着他也许认不出的想法,默默闭上眼,一动不动。 一道清润似水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昭庆公主?” 希望破碎。 宋攸宁尴尬喊道:“沈清言。” 沈清言站在她身旁,凝眸问:“可是我府上小厮将你用来做避雷剑?” 宋攸宁:“……” 宋攸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清言便握住她飞身而下,道:“抱歉,我府上管教不严,让你受了委屈。” 宋攸宁心扑通扑通跳,剑身的热意就没降下过,她斟酌一番说:“我自己上去的。” 沈清言手一顿,眸中划过疑惑。 宋攸宁眨巴眼,娇滴滴说:“你先放开我。” 沈清言将她放到桌上,才松开五指,那把剑便慢慢悠悠飘起,还有一道娇俏的女声道:“我会飞。” 沈清言轻咳一声,掩饰惊讶,淡声说:“……不要让他人看见。” 一把剑在空中飞来飞去定会被当成妖怪。 宋攸宁想起之前的剑仙娘娘,心虚道:“好的。” 反正他也不知道。 沈清言想起刚才的事,清隽的眉眼里含了笑意,嘱咐道:“以后下雨天不要待屋顶,会被雷劈。” 宋攸宁:“……你才会被雷劈!” 她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故意当避雷剑的。” 她大多时候是个人,很少能以剑的身份去想事,她还没掌握歪歪立着的方法,只会直立,才有那么一点点像避雷剑罢了…… 沈清言轻笑:“嗯。” ※※※※※※※※※※※※※※※※※※※※ 混在两根避雷剑中的宋攸宁哈哈哈哈,待会儿还有一更 推一篇好基友欢多的文文,《世子如此傲娇》 文案在这里~感兴趣就去康康吧!爱你萌! 一 莫其姝生得清雅,但却有个天煞孤星的名头,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一次意外,她心灰意冷,打算还了楚世子的救命之恩后便远走他乡,不想他却百般刁难,让她对这京城再无好感。 莫其姝离京前夜,楚世子带兵封了城,说是要捉拿反贼刺客。 可那个晚上,她看着堵在她苑外的少年郎,柳眉一皱,“世子这是做甚?” 向来高傲的世子爷此时唇角微挑,软和了语气道:“三千铁甲作护,我来聘你为妻。” 二 那场大婚过后多年,大晋还流传着镇南王当年风靡京都的韵事。 谁都没曾想到,这样一个谁都不服、风流浪荡的纨绔,最后竟会被镇南王妃收服的如此妥帖。 楚以渐听到这个传言,颇为委屈。 他把头埋进莫其姝的颈窝,声音闷闷:“我怎么就浪荡了?” ——明明这么多年来只你一个。 食用指南:1、追妻火葬场 2、女主脚崴着了,后期会好 3、男女主sc 师父 翌日。 宋攸宁一觉醒来,入目是简陋的装饰,躺的是粗糙的小窝。 宋攸宁眨巴眼,内心充满疑惑。 这个时辰,她不应该在长乐宫吗? 屋外阳光明媚,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暖打在床边,床上被子折的整整齐齐,房内空无一人。 宋攸宁想起她答应那几个小婢女的事,自是不能食言,她变不回去,现今能帮忙的只有沈清言一人。 宋攸宁听见屋外的挥剑声,想看他还要多久练完,便小心飞起,悄悄躲在在门缝处,剑身细长,无人会注意。 院内腊梅树长了新叶,红绿相见,显出喜庆来。 沈清言与一男子在院中比剑,两人皆身长八尺,沈清言更为俊秀,那男子则较为粗犷,兵刃相接,旁人只窥见剑光残影,几局来回,沈清言将剑抵向那人喉口时,这才结束。 那男子随手将剑一丢,大声骂道:“臭小子,都敢砍师父了!” 沈清言将剑合好剑鞘,表情冷淡,眉间却藏着笑意,淡声道:“看来是京城的饭给你喂太好,这就不行了。” 那男子眼睛睁得老大,大手拍向沈清言:“你个混小子!” 他拍完叉着腰,笑眯眯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日叫你府上厨子准备了牛肉汤面,顶好的味道,为师没空跟你瞎叨,这就走了!” 沈清言回:“嗯。” 他那师父正准备走,听见他的回答又停顿几秒,大声喊道:“清言啊,为师有没有教过你说话要多说几个字,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到时候可别哭着让为师给你找!” 沈清言挑眉,正要说话,便见他师父运了轻功直接离去。 沈清言无奈转身,走进房间。 回房便见一把剑从门后慢慢悠悠挪出来。 沈清言:“……” 他轻声道:“走路方式挺不错的。” 宋攸宁不知道自己走路是什么样,当他在夸她,开心点头,整把剑不断乱晃。 沈清言将手中剑放到桌上,又将她扶稳,轻笑道:“昨晚立得这么好,今天站都站不稳。” 宋攸宁:“……这是我在点头!” 沈清言想起他刚才评价她走路的话,看来她是当真了,唇角弧度加深,又忽地定住,问:“你这时辰怎么没变成人?” 宋攸宁委屈巴巴:“我不知道啊!” “我不会变不回来了吧,先让我能走能飞,再不让我变回去……” 沈清言凝眸,沉声道:“不会的。” 宋攸宁止住哀嚎,不知为什么,他这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却能莫名安她心。 她想起答应侍女的事,能不能变成人明日便知,许愿的事却是今日午时。她身为剑仙娘娘的信誉一定要保住。 她要先解燃眉之急。 宋攸宁缓缓飞起,小声说:“沈清言,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沈清言抬眸问:“何事?” 宋攸宁越飞越高,声音极小:“你可否帮我买几件女儿家的东西,然后在午时放到你府上后门……” 沈清言眸中闪过疑惑,淡声问:“我府上后门?” 宋攸宁怕他多问,立马飞下来,到他身旁,靠着他,撒娇道:“你不要问那么多,帮我就好啦!” 沈清言看向那抵着他手臂的剑尖,浅浅一抹笑,眉眼缱绻,道:“公主,你这是要砍我还是要求我?” ※※※※※※※※※※※※※※※※※※※※ 土味版小剧场(不符合人设!) 宋攸宁慢慢挪过去 沈清言:小东西,真别致 宋攸宁: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变成人了 宋攸宁一顿,忙将自己挪开。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言轻笑:“嗯。” 宋攸宁眨巴眼,声音娇俏,“那你可答应帮我的忙?” 沈清言坐到椅子上,长指轻扣酒杯,清静墨黑的眼瞳对上她,淡声道:“我需要理由。” 宋攸宁气急,飞到地上,平日里她总会气到跺脚,这会变成一把剑便一跳一跳的。 沈清言:“……” 他道:“公主,表演杂技并不能让我答应此事。” 宋攸宁深吸一口气,郁闷道:“……这事我虽不能解释,可绝对不会对你王府有任何损害的。” 她又说:“你若帮我,我、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是怎样的。” 沈清言还未回应,宋攸宁飞至他身旁,用剑柄靠近他,娇声道:“沈清言,你、你再不同意,我就哭给你——” 一道极度刺眼的白光闪过,女声突然停止,沈清言下意识闭上眼,只一瞬,身上莫名重了许多。 淡淡的馨香,脖子上冰凉但绵软的触感,手上揽住的盈盈一握。 沈清言睁开眼,便见一人窝在自己身上,亵衣纤薄,隐约可见少女逐渐成熟的曲线,小脑袋靠在他肩上,两手揽住他,十分亲密。 他眸中划过诧异,身体不自觉僵硬。 宋攸宁同样惊讶,她缓缓抬起头,黑发红唇,满脸无辜,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向他,目光呆滞,软声道:“我变成人了。” 沈清言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你先下来。” 宋攸宁坐在他身上,玉足因寒冷而靠在一起,脸上却十分热,俏脸粉粉红红,心中羞恼,点头赶紧跳下。 她赤足站在地上,衣着单薄,寒意入骨,小手攥住衣衫,委屈巴巴道:“沈清言,我冷。” 沈清言这才又看向她,唇色冻得发白,两只白嫩小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玲珑可爱。 他蹙起眉,耳朵微红,低声说了句“冒犯了”,然后将她拦腰抱起,“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你没穿鞋袜。” 宋攸宁突然被抱起,惊呼一声,两手揽住他,脸上绯红一片,小脑袋迅速埋下,结结巴巴地说:“无、无事。” 沈清言将她抱到床上,宋攸宁揽住自己,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她虽喜欢沈清言,可今早两人的接触实在出格。 她抬头,小声问:“你做什么?” 沈清言眸中闪过不自在,耳朵越来越红,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淡声道:“你先躺在这里御寒。” 宋攸宁慢慢躺下,周围有淡淡的冷杉味,很好闻,她两只小手紧张握住,局促不安。 沈清言没有看她,拉过被子,清俊的眉眼里显出认真,细心为她掖好。 宋攸宁更不敢看他,羞涩极了,慢慢地向下挪,将整个小脑袋都没进被子里。 沈清言见她动作,想起她方才冻地发抖,当她太冷,眸中闪过担忧,再去拿了几件被子盖在她身上。 身上越来越重的宋攸宁:“……” 沈清言望着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团,随手放下床帷,淡声说:“我去吩咐人给你买东西,你先呆在里面不要动。” 宋攸宁一动不动:“……好。” ※※※※※※※※※※※※※※※※※※※※ 持续开发变成剑的功能~ 补上一句:元宵节快乐呀! 长乐宫 长乐宫。 红烛掀开珠帘,望见睡在床上的宋攸宁,黛眉舒展,双眸微闭,仍未醒来。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有隐隐的担忧。昨日公主突然倒下,如今日上三竿也未转醒,镇北王虽说是公主睡了,可这样不得不让她多想。 另一个换香的婢女正准备离开,见她进来,面上带着犹豫,小声道:“红烛姐姐,今日我去御膳房,在路上听见有人说公主......” 红烛蹙眉,忙拉过她问:“说公主何事?” 那婢女长叹一口气,附在红烛耳边说:“昨日有人逛街时看见镇北王抱住公主,回来后传了许多风言风语,极为难听。”她说完看红烛一眼,眸中充满不忿,细声道:“公主是顶好的人,被他们批得一无是处,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伙!” 红烛美眸微挑,望着眼前这个丫鬟,笑道:“你知道他们是哪一宫的?” 那婢女点头,“我之前和他们在同一宫当差,哪能不识得。” 原是有嫌隙,红烛记得她之前在徐贵妃宫中,因犯错被调到长乐宫,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今日主动和她讲这些,是要她转告公主,挑拨离间?可公主本来与徐贵妃就不和,或许只是想邀功? 无论如何,昨晚那情景让人瞧见终归不好,事关公主声誉,她还是得转告公主。 思及此,红烛眉间闪过一丝烦躁,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那婢女低下头,正要离开,便听见宫外报:“武乐公主到!” 红烛眸中闪过疑惑,武乐公主来干什么?公主还未醒来...... 虽不解,她脸上立即堆出笑,推开珠帘行礼,“武乐公主万福安康。” 武乐公主抬起头,华裳矜贵,凤眸微挑,全身都透着傲气,她问:“宋攸宁人呢?” 红烛笑道:“公主昨日睡得晚,今日还未醒来。” 武乐公主轻“啧”一声,红烛正疑惑,便听她慢悠悠道:“宋攸宁昨日不是早早便睡在了镇北王怀里,在大街上睡着,这勾人的法子还真是笑掉大牙。” 红烛听得心惊,没再回应。 武乐公主本来就无意与红烛说话,冷着脸道:“她现在可是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没用的东西,敢做不敢当。” 她走到红烛面前,冷声道:“让开!” 红烛无奈道:“武乐公主,公主真的未曾醒来。” 武乐公主蹙眉,“你让不让开?” 她素来在宫内横着走,哪里被一个婢女忤逆过,小脸顿时冷若寒霜。 红烛心道公主本来就在睡觉,让武乐公主进去也无大碍。她掀开珠帘,候在一旁。 武乐公主挑起细眉,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走进去,她就是想要看宋攸宁犯怂的模样。 一行人走进内室。 紫砂炉内升起丝缕细烟,满室桂花馨香,镶金玉花瓶置于高桌,里面摆了几枝黄素馨,鲜艳欲滴。 跟进来的婢子目不斜视,暗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贵妃薨去,昭庆公主仍旧过得奢华无比。 武乐公主直接抬步往那床边去,笑着喊道:“宋攸宁,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怂,怎的今日变了......” 她的声音一止,愣愣地看向床面。 只见那粉色云纱帐里,玉枕之上,只余一个剑柄,往下是明亮如镜的剑刃,被嫩黄色云锦被掩住,极其诡异。 武乐公主望着那把剑,冷声喊:“红烛!” 红烛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里面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疑惑,忙走进去,低头福身道:“武乐公主。” 武乐公主挥袖指着那把剑,蹙着眉道:“宋攸宁吩咐你来骗我?” 红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大吃一惊,公主去哪儿了?这把剑又是何时放在这里的? 她眸中闪过惊恐,唇色发白,哆哆嗦嗦道:“公主、公主刚刚还在呀。” 武乐公主翻了个白眼,两手抱臂,撇她一眼,抬脚便要离开,“刚刚还在,她难不成还变成了这把剑不成?无趣无趣,还弄这种小把戏,宋攸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红烛愣在原地,望着那把剑,莫非刚才有什么绝世高手将公主掳走,神不知鬼不觉,还留下一把剑充当公主? 她慢慢蹲到了地上,失魂落魄。 ※※※※※※※※※※※※※※※※※※※※ 四姐姐真相了呀哈哈哈哈 大猫 镇北王府。 听见慢慢远去的脚步声,宋攸宁才从被子中探出小脑袋,美眸流转,闪过些无措,桃腮粉面,俏脸上尽是娇羞。 今晨甚是荒唐,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衣衫单薄与沈清言这般亲密。纵使大楚民风开放,世人若见了今早二人那般行径,也定要嗤之以鼻的。她到底少女心性,平日里胆大妄为,在男女有别上却不敢放肆,此时不免有些委屈。 她拥住被子,望着床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老天爷也真爱折磨人,一会让她从人身变成剑,一会儿让她从剑变人,毫无规矩,随心所欲。 只是长乐宫那边该乱成何样......宋攸宁心头一惊,忙掀开被子,确认过自己穿着在寝宫睡觉的亵衣亵裤时,顿时欲哭无泪。 她直接从长乐宫到了镇北王府,在婢女的眼里,就是她凭空消失,倘若她们有人是眼睁睁瞧着她不见的,那她定会被当做怪物,等待她的只有那祭天台。 宋攸宁无奈翻过身,小脸陷入长枕,做死尸状,无限哀怨,一动不动。 “喵~” 一阵猫叫,宋攸宁蹙起黛眉,小心翼翼不作任何反应。 她正暗自祈祷着这只猫不要过来,一只大肥猫便两爪掀开床帏,轻巧地踏到了......宋攸宁背上,不待她反应,肥肥就像找到了欢喜的东西一般,在她背上打起滚来。 宋攸宁自小怕猫,现在更是恨不得变成一把剑立马飞走。她捂住唇,防止自己尖叫,连滚带爬从被窝里出来,可怜兮兮地缩到床角。 肥肥滚到被窝上,它似乎不太高兴,绿油油的眼睛发光,通身黝黑,死死盯着宋攸宁,无端渗人。 它一步一步走向宋攸宁,忽然,它“喵”地一声,伸出爪子扑向宋攸宁。 “啊!” 宋攸宁惊恐大叫,花容失色,当机立断甩开被子缠住大猫,撒开腿跑下床。 屋外天光正好,云卷云舒,甚是舒朗。 沈清言抬步进小院时,便听见宋攸宁的尖叫,他心头一跳,未加思索,已飞身进了屋。 宋攸宁一挣开床帏就见到他,眸中早已含了泪花,一见他便流下,委屈地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你、你怎么才来呀!” 沈清言眸中闪过惊讶,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正要问她,便见她上身前倾,伸出两只小手抱住他脖子,他略微僵硬,宋攸宁两腿还要缠上他,适时一声猫叫,她立马抱紧,委屈喊道:“沈清言,你快把它赶走!” 原来是怕猫。 在猫面前,宋攸宁早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一心只想寻个安全地。 温香软玉在怀,沈清言两手不知该放何处,轻咳一声,淡声喊道:“肥肥。” 大黑猫从床帏中钻出,却不肯下床,直勾勾盯着宋攸宁。 宋攸宁回头望一眼,便见肥肥的眼神,她立马回头,搂紧沈清言,失声喊着:“快让我离它远点,它想挠我!” ※※※※※※※※※※※※※※※※※※※※ 好想睡觉,就今天晚上补上吧......爱你们感谢在2020-02-10 20:09:22~2020-02-12 01:2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鸭博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窝是熊萌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太太收妖 宋攸宁回头望一眼,便见肥肥的眼神,她立马回头,搂紧沈清言,失声喊道:“快让它离我远点,它要挠我!” 女声娇滴滴的,尾音微颤,透出无限惊恐。 宋攸宁俏脸上写满生无可恋,仰起小脑袋,哭哭啼啼个不停。 沈清言眸中划过无奈,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捂住她的嘴。 宋攸宁眼眶红红的,“唔……” 泪水流到他手上,沈清言手微松,清静墨黑的眼瞳对上她的,淡声道:“整个镇北王府都能听到你的哭声。” “哦。” 宋攸宁愣了片刻,示意他放开手,埋头到他肩上,小声呜咽起来。 肥肥呆在床铺上,慢慢退后,两个小爪子按住床帷,露出一张肥猫脸,愣愣地望着宋攸宁。 沈清言眉梢微挑,被这一人一猫反应逗笑,眉间藏着笑意,轻声道:“你回头看肥肥。” 宋攸宁想起之前肥肥那个渗人的眼神,还有扑向她的狠厉,不自觉搂紧沈清言,抽泣道:“不要!” 她体态轻盈,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则发育极好。她死命缠着,为护住她,他只得像抱团团一般抱住她。 沈清言耳朵微红,轻叹一口气,笑道:“公主胆子可小。” 宋攸宁抬起头,瞪他一眼,娇声道:“你嫌弃我。” 沈清言浅浅勾起唇,眉目缱绻,道:“不敢。” 他继续说,声音似清泉,“肥肥喜欢你。” 宋攸宁蹙起黛眉,恼道:“我不喜欢它。” 那样神态可怖地吓她,哪里喜欢她。 沈清言抬眸,看向她,轻笑道:“肥肥难过了。” 宋攸宁微愣,他如玉一张脸,俊美无铸,眸中笑意温润,映出她呆呆的脸。 宋攸宁心中微动,慢慢回头,见肥肥在用爪子搓脸,傻傻地立在那里。 “它……这是难过?” 沈清言面色不变,道:“嗯。” 宋攸宁眸中闪过狐疑,看他一眼,转身维持之前的姿势,低下头,可怜巴巴道:“可……我怕猫,你可不可以先让它出去。” 沈清言心下微动,还未做出反应,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步履匆匆,走路带风,与此同时还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喊道:“肥肥!” 肥肥听见,开心地在床上打滚,等待主人到来。 宋攸宁听见声音便慌了,这、这是沈清言祖母的声音啊,她小声催促:“你快让肥肥下来,我躲进去。” 沈清言轻咳一声,淡声道:“肥肥,下来。” 肥肥望他一眼,却不听话,继续在被窝上打滚。 沈清言和宋攸宁:“……”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攸宁心一横,干脆从沈清言身上跳下来,苦着小脸跨过大黑猫,快速钻进去。 被子在肥肥身下,她只能缩到角落里,两手捂住眼睛,掩耳盗铃。 肥肥扭过胖脑袋,呆呆地望着宋攸宁。 沈清言抱过肥肥,拉紧床帷,抬步走到椅子边坐下,大手轻抚猫毛,唇角微弯,眉眼含笑,一派闲适模样。 “肥肥!” “大黑肥!快给本将军滚出来!” 肥肥呆在沈清言怀里,抬起脑袋一下一下蹭他的手,像是很喜欢。 屋外老太太大步流星,远处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小丫鬟,小丫鬟正喊着:“老夫人,小心路!” 老太太听见后一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满头银发,轻叹一口气,怅然道:“我老啦,不是骠骑大将军了。” 她又抬眸道:“小杜啊,说了要你锻炼你不锻炼,连追我都追不上。” 说罢转身,继续找寻她的大黑猫。 沈清言听她脚步声,知她快到门口,起身到门外,抱着猫等待。 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两手圈住猫,清冷干净。 老夫人脚步微顿,苍老的眼眶里突然滚出泪水,喊道:“灼炎啊,你回来啦?” 沈清言早已习惯祖母时常将她认错,上前轻声喊她:“祖母。” 老夫人一愣,随手擦干泪水,仔细瞧他,点头道:“是我的乖孙儿啊。” 她移开视线,忽地望见他手中的猫,顿时叉腰大喊:“黑肥妖!你往哪里逃,还不快速速跟本将军打道回府!” 肥肥被吓一跳,两只爪子抓住沈清言,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衣物。 与刚才的宋攸宁如出一辙。 沈清言暗觉好笑,缓缓勾起唇,附和祖母道:“这黑肥妖是要进贡给大将军的。” 老夫人大笑,拍拍他的肩,并未接过肥肥,直接朝他房间走去,道:“你小子很有潜力,也罢,让我去看看这黑肥妖的老窝!” 沈清言:“……” 他想到房间里的宋攸宁,眸中划过无奈,快步跟上,劝说祖母:“大将军,黑肥妖的老窝早被洗劫一空,无甚好看。” 老夫人顿住,狐疑望他一眼,叉腰蛮横道:“你们洗劫的?” 军中规矩,不拿民众分毫,哪怕收缴来的,也得充公。 沈清言眉梢微挑,笑道:“是山匪。” 老夫人蹙起眉,“既是山匪,敢抢本将军的东西,我也是要端了的。” 不待沈清言反应,她便转身直入沈清言的房门,“这便是山匪窝了,敢和本将军斗,也得压得过我才行!” 沈清言这才想起,祖母记事从来没有逻辑。 肥肥在他怀里呆久了,一时闹腾着要出去。它全身柔软得很,很快就溜了下去。 沈清言拦住祖母,眉眼间闪过无奈,轻笑道:“祖母,这不是土匪窝,这是我的房间。” 老夫人眨巴眼,拍了拍沈清言的肩,“原来是我乖孙儿啊,我的肥肥去哪儿了?” 宋攸宁窝在角落里,听见他们讲话声越来越近,心跳到嗓子眼,忽然听见老夫人找肥肥,更是紧张万分。 不过一瞬,一只大猫便从床边溜进,柔软似无骨,它没有靠近,只在被窝上滚来滚去。 宋攸宁不得不继续捂住眼睛。 老夫人还在找她的肥肥。沈清言眉梢微拢,望见床帷翻动,径直走向床边,准备抱住肥肥。 一只苍老的手却止住了他,是祖母。 老夫人神神秘秘道:“肥肥在里面找到了妖怪,你不要惊动她。” 宋攸宁心口一跳,大气不敢喘。 沈清言眸中划过惊讶,问:“祖母想如何?” 老夫人思考一番,拍手笑道:“我去收服这妖怪,让她日日跟着我这老太婆玩耍。” 沈清言敛下眉眼,轻声道:“祖母不可收这妖怪。” 老夫人拧眉:“为何?” 沈清言淡声道:“这是我的妖怪。” 宋攸宁在角落里,面红耳赤。 老夫人用手戳戳他的肩,大笑道:“行,既然是孙儿的,那我就不争了。” 她忽地话锋一转,抬手掀开床帷,“可我要看看勾了我孙儿魂的妖怪长成何样!” 宋攸宁只感觉一道光透入,又忽地消失,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大喊:“□□母!” ※※※※※※※※※※※※※※※※※※※※ 我的目标是,让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亲!嘿嘿嘿 孽缘 “我的乖团团。” 玉雪可爱的小孩子站在门口,得了老夫人的回应,踩着轻快的小步子过去,一下被老夫人捞在怀里。 老夫人早松开了床帷,皱纹细密,目露慈爱,她笑着揉团团的头,和一般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她这会儿又忘了妖怪一事。 沈清言眉梢微挑,轻咳一声,单手掀开床帷,躬身进去捞肥肥。 抬眸便见宋攸宁缩在角落,小小一团蹲着,精致的小脸微皱,两手捂住耳朵,可怜又可爱,是真正的掩耳盗铃。 沈清言唇角弧度微弯,如玉的脸上漾出清浅笑意。 肥肥不好抱,它似乎很不愿意离开被窝,猫脸不带任何表情,由沈清言从中间拎起,两头却垂着,颇有一股耍无赖你奈我何的意味。 沈清言眉梢微皱,大手托起肥肥的小短腿,直接将它立在怀中。 他抬眸便对上宋攸宁的眼睛,水灵灵的,像蒙了一层雾气,漂亮的像从林间走来的仙子。 宋攸宁望着像在对她打招呼的肥肥,愣住几秒,再看向沈清言。 沈清言恰好也看向她,眉眼间藏了暖意,宋攸宁瞪他一眼,虽是恼怒,却因眉眼生得温柔,更似娇嗔。 她心底嘀咕,就是他不看好肥肥,才又让肥肥上来这床! 沈清言移开视线,眸中闪过无奈,抱住肥肥出来。 “祖母。” 老夫人抱住团团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拍着团团的背,眸中的爱意都要溢出来,脸上推着笑,不断喊着:“我的乖团团。” 听见了沈清言的话,她脸上笑容忽地定住,看向沈清言,手指指着床帷,挑起长眉,忽显几分凌厉,问:“你和里面的妖怪好上了?” 沈清言耳朵微红,面上仍是清冷神色,淡声道:“祖母。” 再无他话。 老夫人望着他,色若春晓,不染纤尘,与记忆里不苟言笑的少年郎重合,她模糊了视线,许久道:“你这孩子,真是像极了你祖父。” 沈清言敛下眉眼,大手轻抚黑猫。祖母偶尔清醒,总会想起祖父。 她起身,没理沈清言怀里那只望眼欲穿的肥肥,只抱起团团,边走边用密语传音道:“和你祖父一样,连自己喜欢人家姑娘都不知道。” 沈清言大手一顿,眸中划过不知名的情绪。 老夫人又大笑,这回是光明正大地喊:“我要走啦,藏好的人便出来吧。” 宋攸宁听见后心尖一颤,还是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肥肥从沈清言怀中钻出,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夫人走了。 团团到了这时才从老夫人怀中探出头,笑出两个梨涡,奶声奶气喊:“小叔,小姨。” 老夫人将他小脑袋按回去,笑道:“哪来的小姨,小娃娃净乱说话。” 他们走远,老夫人才悠悠道:“孽缘啊。” “他们走远了吗?” 宋攸宁小声问道,她蹲得太久,双腿麻木,刚要动一下,便直接栽倒在床上。 沈清言想起刚才老夫人的话,耳上红云未退,轻声回她:“走了。” 他掀开床帷,便见宋攸宁跪坐姿势,正朝向他。 沈清言:“……” 他缓缓勾起唇,见她满脸委屈,轻笑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宋攸宁哭丧着脸,“我腿无力,动不了。” 沈清言笑意愈深,却见宋攸宁伸出手,俏脸上带了期盼,声音娇滴滴的,软声对他说:“你把我拎起来。” 沈清言眸中划过诧异,薄唇微掀,“好。” 他大手揽过她,直接将她带到床边,两人贴近,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宋攸宁小声惊呼,小脸通红,水眸躲闪,嗔道:“谁让你抱我了。” 沈清言眸中划过不解,“不是这样拎?” 榆木脑袋! 谁让你这样拎啦。 宋攸宁只得小声嗫嚅:“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是没抱过。” 话一说完,她自己脸就红透了,暗骂自己这个猪头,忙捂住脸,不再说话。 沈清言轻笑,“嗯。” 嗯什么嗯! 宋攸宁羞恼瞪他一眼,想起他之前出去的正事,问:“我要的衣服呢?” 沈清言微愣,侧脸线条优越,肤如白玉,唇色绯红,他回眸看她,便让人想起春光潋滟,他淡声道:“等一会儿。” 宋攸宁心头微跳,移开视线,小手拥住自己,温顺道:“哦。” 沈清言见她衣着,眉头微拢,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抬手为她拢好,将她包成一个团子。 宋攸宁不自觉弯了眉眼,心中浮起甜意,柔声道:“沈清言,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 沈清言挑眉,清冷的眸中划过疑惑。 宋攸宁接着说:“以前的你可凶了,现在却不是这样。” “以前是哪样?” 沈清言眉间藏着笑意,温润如玉。 宋攸宁轻叹一口气,笑道:“以前的你就是冷冰冰的,可现在爱笑多了。” ※※※※※※※※※※※※※※※※※※※※ 性.感西瓜,在线秃头(才发现这个笔名头上很绿) 码字目标:女儿和女婿成亲 今日完成度:7/10 西瓜状态:秃头的泪水淹没了自己,卒 夺剑 少女扬起头,笑容清甜,像春天拂过的柔风,舒服到人心坎。 她说:“你就应该多笑一下,和小时候一样多好。” 沈清言敛下眉眼,眸色似融了墨,浓到化不开,“嗯。” 屋外传来脚步声,走得颇急,似踩了落地的枝丫,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宋攸宁自觉往床中缩,沈清言拉下床帷,端坐于床沿,不动声色,等待来人。 “王爷,您要的衣服。” 来人是王府管家,是王府家生子,在府上呆了四十年,正直壮年,四方脸,浓眉大眼,很是憨厚,这会低着头,生怕见到什么不得见人的场面。 毕竟王爷连个通房都没有,突然吩咐他去买一套女人的衣裳,实在可疑。 说起这事,他就想起王爷被退婚。 他暗自也为王爷难受过,王爷这么一个四四方方顶好的年轻公子,这么些年,接触的外姓女子除了一起并肩作战的女将军,便是昭庆公主了,谁知竟被对方嫌弃。 此前因着昭庆公主年岁还小,两人迟迟未婚。如今昭庆公主要及笄了,两人却没了婚约。老王爷在王爷这个年岁,早已经成亲,连孩子都有了。 如今王爷双亲不在,自然没人为他着手婚事,王爷自己不在意,他这个王府老人却是愁得很。 思来想去,管家还是腆着老脸说上一句:“王爷这年岁,若是收了哪位女子,大可要进府来。” 沈清言眉梢微挑,耳朵微红,面色却如常,接过管家手中衣物,淡声道:“管家不必忧心。” 管家低头答了一声“是”,轻叹一口气,便躬身离去。 宋攸宁自然也听清了管家的话,脸蛋通红,眸中透出几分不自然。 沈清言早到了成婚的年纪,一想到他日后会娶妻生子,她心中便有些难受。 宋攸宁轻叹,眸中闪过惆怅。 沈清言轻咳一声,将衣服递给她,“你换好后我送你离开。” 宋攸宁:“好。” 沈清言平日里不需要人伺候,院子里基本没有仆人走动。 沈清言直接揽住她从屋顶离开,脚下红瓦似在流动,寒风刺骨。 “到了。” 宋攸宁指着那块写了“花间堂”的牌匾,脸上绽开笑,她先将答应小丫鬟们的东西告诉沈清言,再回宫。 她一一掰着手指嘱咐,“这间店铺的胭脂,锦绣坊的裙子,还有十份不同的水磨坊糕点……” 沈清言听她讲完,却见她皱了黛眉,问道:“怎么了?” 宋攸宁抬起小脸,水眸流转,“我之前答应你的任一愿望,你可有想好?” 沈清言眉梢微挑,清冷的眉眼中藏了笑意,淡声道:“没有。” 宋攸宁点点头,唇红齿白,眸中闪过几丝羞涩,抿唇笑道:“那我就欠了你一个香囊,还有一个愿望。” 沈清言轻笑:“嗯。” 交代完,她也该回宫了。 两人道别。 —— 离宋攸宁从剑身变成人,不过才一个时辰。 她回宫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红烛估计吓傻了,奴仆们人心惶惶,可能其他宫的人也知道她消失。 好在今日皇后娘娘斋戒,不见外人,不理俗事,皇后娘娘应当不知情。 她只要咬死自己是趁人不注意出来的,这件事就能结束。 婢女们虽疑心她无端消失,但怕的是掉脑袋。 主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若怪罪下来,她们定是要去见阎王爷的。 宋攸宁平安回去,她们便能性命无忧,再敲打一番,让她们谨言慎行。 “真是太难了。” 宋攸宁心下揣揣不安,虽然想清楚了,却总觉得有什么变数。 她轻叹一口气,蹙起黛眉,朝长乐宫走去。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水衫,衬得她越发娇艳,雪肤花貌,今日又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愁绪,有几分病西子的形貌,春日美人。 路上小丫鬟见了她,目露惊艳,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笑着福身道:“昭庆公主万福安康。” 宋攸宁愣了片刻,才回道:“起来吧。” 看来事态没有她想得严重,至少长乐宫外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消失。 她黛眉轻舒,心中放松一些,提步离开。 才走至长乐宫,宫外小院伺候的人就迎上来,眼睫带泪,笑道:“公主可算回来了,康王殿下说的是真的。” 宋攸宁脚步微滞,眨巴眼:“……康王?” 那侍女点头,用帕子拭干眼泪,正要说话。 一道红影就冲过来,满脸泪痕,激动喊道:“公主!” 她边哭边哽咽:“我还……还以为公主消失了,好在公主回来了。” 红烛眼睛哭得通红,满脸委屈,不断用手擦眼泪,可越擦越多。 宋攸宁心中感动,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笑话这个泪人:“你这只花猫,哭成这样,还不快去照照镜子。” 红烛抽泣声一停,破涕为笑,嗔道:“公主!” 红烛本想问公主去哪了,却被宋攸宁抢先问道:“康王是怎么回事?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之前的侍女回答:“公主方才无故消失,我们慌了神,还未去禀报,康王殿下就来了。” 宋攸宁蹙起眉,示意她继续,小丫鬟定下神,说:“康王殿下让我们别慌,说公主在午时前定会回来,还让我们安心等待。” “我们无能为力,虽然……不怎么相信康王殿下,可也只能一直等着。” 两人你来我往,一起解释。 宋攸宁从未想过此事和康王有什么联系,可现在,他是知道她变成剑一事? 令人头疼。 “康王殿下还、还说,您的剑很有意思,他借去观赏观赏。” 红烛小声说道。 宋攸宁杏眸逐渐圆睁,像一只急了的兔子,斥道:“谁让他拿的?” 红烛缩了缩脖子,泪珠子又滚下来,“公主,奴婢、奴婢有错,康王实在……” 后面那两字“可怕”快要出口,生生被她咽回去。 贵主再怎样,也不是她一个婢女能评价的。 宋攸宁美眸中喷出怒火,安慰她道:“我在骂康王,没有说你呢。” 宋攸宁本来就不是骂她,康王这人最是喜怒无常,宫内奴仆们没有哪个不害怕他。且她不在,红烛一个丫鬟也无权管康王行事。 这人是去陈国学了怎么当劫匪吗?还是故意惹她生气? 若是后者,他目的倒是达到了。她现在就跟一个炮仗,一点就燃。 她拧眉问:“康王现在在哪儿?” 红烛缩了脖子,“康王殿下说他上午在马场陪十七皇子放风筝。” 宋攸宁心头恼怒,还真是故意惹她生气,连自己在哪儿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还设在马场,估计又有什么惊马,就等着她去了。 像是一个专门逗人玩的圈套,她去或不去都落了下风。去,是她被他激怒;不去,则是她害怕。 康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宋攸宁思考几番,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小脸都气红了,当下决定她要给康王一点好看。 宋攸宁扬起头,吩咐红烛,“将我那套弓箭带上。” —— 镇北王府。 白墙黑瓦,后院一大片竹林,翠如碧湖,风声鹤唳,竹叶“哗哗”作响。 后院长阶上摆了几件礼盒,这里偏僻,倒是没几人发现。 几个小丫鬟结伴从后门探出头,找寻着剑仙娘娘给她们的礼物。 “在那棵树后面的台阶上。” 一个小丫鬟激动喊道。 几个人笑开花,“剑仙娘娘真好。” “我以后一定要专门拜拜剑仙娘娘。” 说这话的是最初那个哭成泪人的丫鬟,旁边人打趣,“你最初还骂剑仙娘娘是妖怪呢。” 那丫鬟郝然一笑,小声嘀咕:“我孤陋寡闻,没听过剑仙娘娘的名声,自然当做妖怪。” 她们早走到台阶旁,一个个打开彩盒,选出自己要的东西。 脸上带着婴儿肥的丫鬟抱住那十份不同的糕点,笑眯眯道:“剑仙娘娘是世上顶好的仙子。” 几人说说笑笑,却未注意一个方脸男子立在她们身后。 直到他出声询问:“什么剑仙娘娘?” 声音出现突然,几个小丫鬟被吓得惊叫起身。 “啊!” 来人是管家,他大脸写满对剑仙娘娘的疑惑,忍不住用大掌捂住耳朵,问道:“喊够了没有啊?” 几个小丫鬟低下头,小声道:“喊够了。” 管家平日里和蔼可亲,小丫鬟们不怎么怕他。 这会就有小丫鬟蹙起眉,恼道:“李叔,你怎么突然出现?” 管家用手指虚点她们的脑袋,对这些都可以做他女儿的小丫头们,他向来表现慈爱,“一个个不干活,一起跑到后院来,还要来怪我。” 说完他别过手,扭头看向一边。 小丫鬟们笑,对视一眼齐声说:“李叔真是个大好人。” 管家被她们逗笑,点着地上的礼盒问:“这是剑仙娘娘给你们的?” 一个小丫鬟摇头,“剑仙娘娘和我们说,这事不能说出来。” 她摇着头,却见周围丫鬟眼睛睁得像铜铃。 李叔更是笑着说:“好呀,这事不能说出来。” 他浓眉一挑,“和叔说说剑仙娘娘是怎么一回事吧。” 刚才摇头的小丫鬟都快哭了,原地跺脚道:“李叔你怎么能套话呢?” 李叔叉腰,笑道:“别跺了,地板都要被你跺出一个坑。” 几个丫鬟眼见瞒不住,深觉自己对不住剑仙娘娘,自然不能再透露更多,干脆拉住懊恼的丫鬟一窝蜂跑掉,边跑边道歉:“对不住了李叔!” 李叔在原地挠头,“这些丫头!” 剑仙娘娘……莫不是害王爷被笑话的那把剑吧? 之前府内人都说王爷傻了,若是这个剑仙娘娘,那王爷还是一个完好的王爷啊。 李叔内心激动,这事,他得去问下王爷。 ※※※※※※※※※※※※※※※※※※※※ 操碎了心的李叔热泪盈眶:破案了,我家王爷不是傻子! 王爷是傻子 揽月亭。 碧湖荡漾,清风徐徐。 沈清言执起一枚棋子,玄衣墨发,面如冠玉,唇色绯红,清冷中透出几分少年气。 对面是一个剑眉星目的翩翩公子,肤色略深,一见沈清言落子,便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 沈清言淡声道:“没必要。” 对面公子一噎,随手拈来酒盏,道:“不下了。” 他话锋一转,笑问:“听说你被退了婚?” 他这两日才从漠北回京,便听闻此事,很是好奇。 沈清言浅浅勾起唇,冷声道:“打一架?” 对面公子再次被噎,和沈清言打架他从来没赢过。 他收起幸灾乐祸的微笑,轻摇折扇,风流倜傥,目露疑惑,问:“你不想退婚,怎么还同意?” 沈清言眉梢微挑,想起一个多月前宋攸宁在皇上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她的指控他一概不知情,可听那哭声,委屈至极,一遍又一遍说着不想嫁给他,他只能全认。 他只想遂她意,可她意不在他。 沈清言玉指轻扣酒盏,声音清冷,“你话怎么这么多。” 那公子正要反驳,李叔便上前一一躬身喊道:“王爷,林小将军。” 林云怀没把自己当外人,问道:“李叔可有何事?” 李叔抬头道:“无难大师喊您过去。” 林云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这就走。” 他直接飞身离去。 李叔仍站在这里,似有什么事要说。 沈清言:“李叔有话直说。” 李叔应一声,心一横,问:“王爷可知道剑仙娘娘?” 沈清言眸中划过疑问,“不知。” 李叔微愣,王爷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他真的在和一把剑聊天? 不对。 李叔想起那几个丫鬟说,剑仙娘娘不想人知道,或许她只是不曾告诉王爷真实身份? 李叔只得继续说:“府中今日来了一位剑仙娘娘,这是福厚绵泽的象征啊。” 他悄悄看沈清言的反应,却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双眸。 李叔:“……” 他忙移开视线,感慨道:“这位剑仙娘娘做好事却不图名声,为许多小丫鬟买了礼物,就放在后院台阶上,她还不让人说出去她的名字。不过这事被我看见了,我想着好的仙子该受人敬重,便想来告诉王爷一声。” 李叔这回不太敢看沈清言的反应。 他心中无比惶恐,倘若这般明示暗示,他的王爷,仍旧毫无波澜,那他与之对话的剑,很可能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王爷则真的傻了。 一思及此,他就十分痛心,这是天妒英才啊。 李叔悄悄地看一眼自家王爷,再次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双眸。 李叔:“……” 王爷是傻子,真的是傻子。 李叔这一生都没有如此痛心过,他四方脸都快皱平了棱角,只能带着悲伤告退。 “等一下。” 李叔双眸充满期待。 沈清言轻声道:“李叔,剑仙娘娘不想让人知道这事,让那几个知道的人不要说出去。” 李叔期望碎了一地,“是。” 他转身离去,背影十分落寞。 沈清言自然是有波澜的,只是不太明显。 他轻抿一口酒,唇角微掀,眉目缱绻,处处藏着笑意。 剑仙娘娘。 他知道宋攸宁贪玩,却不知道她还会招摇撞骗,还是赔本的买卖。 之前她央他买东西,他虽疑惑,但她不愿说,他也不会去查。 这理由,难怪她不愿说。 ※※※※※※※※※※※※※※※※※※※※ 沈清言:怪我眸色太深,让你看不见波澜。 射箭 皇家马场。 天空一碧如洗,云卷云舒,绿茵铺地,清风微抚。 倘若不是为了康王来此,宋攸宁此时肯定很开心。 马场中几个仆人亦步亦趋跟着十七皇子,十七小小一个人,扯开手中的风筝线,围着整个马场跑,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天上风筝被风撑开了翅膀,远远飞在上空,绚丽耀眼。 康王坐在四轮车上,赤色披风,俊脸毫无血色,此时他正望着小十七,薄唇勾起一抹笑,像极了哥哥怜爱弟弟的模样。 他身后站着的小厮,目视前方,手里明晃晃拿着沈清言的剑。 “公主。” 宋攸宁一进马场就看见了剑,心中怒火乍起,径直往康王走去。 红烛眸中流露出害怕,出声提醒。 宋攸宁气鼓鼓的,黛眉蹙起,美眸中闪出凶光,“把箭给我。” 红烛低下头,双手将弓箭递上。 “王爷,昭庆公主过来了。”小厮远远望见,出声提醒。 康王唇角笑意愈深,仍看着十七皇子,冷淡道:“看她要干什么。” 他话才说完,一支箭就从他另一边耳侧堪堪擦过,带一股劲风,斩断他几缕青丝。 康王这才回头,不怒反笑,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姑娘,双手鼓掌道:“昭庆妹妹比两年前有进步。” 宋攸宁黄衫明媚,因气恼,小脸更显生动,此时手里拿着弓箭,冷冷对上他的脸,道:“我要练箭,你当靶子。” 康王唇角弧度定住,抬眸道:“昭庆妹妹进步的不只箭术,连胆子也大了不少。” 声音阴测测的,像一个恶鬼耳语。 宋攸宁瞧着他就讨厌,一听他讲话更讨厌,俏脸冷若寒霜,下一秒直接射箭。 她只是发泄一下脾气,这支箭同样会擦他而过。 谁知康王一下握住箭,手上直滴血,甩着手冷道:“昭庆妹妹这是准备弑兄?” 宋攸宁眸中闪过惊诧,愣了几秒,收回箭,拧起眉道:“少恶心人,我可没当你是我哥哥。” 康王笑,“也对,咱两骨子里流的血毫无关系。” 康王的母妃,身怀六甲时被婆家扫地出门,遇上在民间游玩的皇上,皇上多情,直接将她迎进宫门。 进宫后又被皇上怜惜,连康王都视如己出,比其他皇子还要多几分殊荣。 可在宋攸宁几岁时,她因病去世,宋攸宁都快忘了这位温柔至极的娘娘长什么样子。 康王极少提起和他母妃有关的事,此时说起这个诡异得很。 宋攸宁眸中闪过防备,康王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她可不想陪他玩。 ※※※※※※※※※※※※※※※※※※※※ 又是想睡的一天,我明天会更超多的~ 心知肚明 康王手上的伤看着很是严重,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在赤色披风上留下暗渍。 身后持剑小厮忙问:“王爷,可要喊太医?” 康王大手轻抚披风,似是感受不到痛,冷声道:“ 不用。” 说完,后面的小厮便尽恭尽职地持着剑,一动不动。 宋攸宁直接走到小厮面前,伸出手:“把剑给我。” 小厮一愣,看了眼康王,不知道给还是不给。 康王没有说话,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撑住脑袋,丹凤眼微挑,笑望宋攸宁。 宋攸宁蹙起黛眉,“我的东西,你还要问他不成?” 她自幼性子娇蛮,这皇宫中无人不知,下人们也不敢惹她。 小厮眸中闪过犹豫,可康王没有施令,他不敢动作。 康王与昭庆公主,还是前者更为恐怖。 昭庆公主顶多骂下他,康王却是能要他的命。 小厮思及此,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果然,昭庆公主气得瞪他一眼,声音娇俏,“猪头!” 宋攸宁转身,就对上康王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下不悦,不耐道:“你是不会说话吗?不知道让你的小厮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康王笑道:“这剑在他手里,当是由他决定。” 说的冠冕堂皇,可哪来的小厮做决定。 他又接着说:“再者,据我所知,这把剑应该是镇北王的。” 康王凤眼望向她,唇角虽勾起,笑意却淡得很。 宋攸宁心下一跳,“你什么意思?” 知道她能变成剑,这是在威胁她? 康王长眉微挑,不答她话,撇一眼小厮,淡声道:“将剑给昭庆公主。” 小厮应“是”,双手奉上剑。 红烛忙上前拿好,心中还在惊骇这把剑的主人。 看公主的反应,这把剑确实是镇北王的。 可今天公主怎么就突然不见了,还留下这把剑的呢? 莫非今日是镇北王带走了公主,传闻镇北王武功盖世,或许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吧。 至于镇北王为何要如此做,瞧他们昨日在街上的举动,不过是一对痴缠的恋人罢了。 如此一想,红烛顿觉豁然开朗。 康王转身欲走,小厮扶上他的四轮车,他最后笑说一句:“昭庆妹妹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话中戏谑明显,果然在威胁她。 宋攸宁捏紧手中弓箭,小脸还未鼓起,肚子却叫了起来。 红烛笑着看向她。 宋攸宁:“……” 她那张小脸似染了天边的烟霞,娇俏明媚。 罢了,康王哪怕知道她能变成剑又如何,只要没有证据,哪怕他要置她于死地,她不承认就是。 她没吃早膳,此时饿得很,还是先回宫解决温饱问题吧。 “公主,你不用和我解释你怎么离开的。”红烛满脸得意,眸中还闪过促狭。 宋攸宁一愣,她差点忘了这事,“怎么?” 红烛笑容满面,小声说:“公主是和镇北王在一起。” 宋攸宁脚步一滞,水眸睁大,呆呆地看着红烛。 这么多人都知道她变成剑吗? 宋攸宁小手捂住心口:“你还知道什么?” 她黛眉蹙起,脸上写满委屈,深觉自己不久后就要葬身火海。 红烛抱住剑,没有看宋攸宁,扭捏道:“公主不用害羞,我知道你和镇北王浓情蜜意,镇北王才偷偷带你出宫的。” 宋攸宁:“……” 虚惊一场。 宋攸宁心中放松,眉眼弯弯,过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烛的意思,笑容定住,脸蛋逐渐变红。 ※※※※※※※※※※※※※※※※※※※※ 关于浓情蜜意 宋攸宁眨巴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小天使们对不起,我食言了qaq 今天突发状况实在太忙,一百八十度鞠躬道歉 定远将军 正月春意淡,过了上元节,宫中年味儿仍未消尽。 皇上是个寻欢作乐的主儿,日日召来乐师唱小曲,宫内时常响起调儿明快的小庭花,句式工整,朗朗上口,年轻宫女们常常不经意哼起,尔后莞尔一笑。 长乐宫离飞霜殿不远,自然听得清楚。 宋攸宁正缝着手中的绣盘,胭脂色水衫曳地,肤若凝脂,水眸温柔,怀中蹲着一只小兔子,宛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小兔子待了许久,鼻翼耸动,从她怀中跳出去。 她惊呼一声,绣花针正好刺向指尖,一滴血缓缓凝出。 “公主。”红烛忙喊。 宋攸宁微蹙黛眉,看向早已跑没影的小兔子,无奈道:“无事。” 红烛犹豫道:“公主,你要不先歇会,再绣下去眼睛要坏的。” 宋攸宁绣了一个上午,她看着手中绣工拙劣的绣盘,眸中划过嫌弃,放下绣盘,叹了一口气道:“父皇怎么日日听那小庭花,我都听腻了。” 红烛轻笑:“公主有所不知,这小庭花是林妃娘娘最拿手的小曲。” 林妃是康王的母妃。 宋攸宁水眸睁大,露出可爱的小梨涡,打趣她道:“敢情你这日日无所事事的,就去打听这些东西?” 红烛细眉微拢,争辩道:“这事宫中人人皆知,除了公主。” 她又补上一句,“公主及笄礼服也要做了,按惯例,皇后娘娘今日下午应该会派绣娘来。” 宋攸宁听了她前一句还不悦,再听后一句便开心了。 她最喜欢新衣服,此时喜上眉梢,美滋滋道:“那我今日下午就不去找三姐姐了。” 之前宋攸宁回宫,长乐宫中仆人虽惊讶,但不过一两天,便无人再提起此事。她这几日为了送沈清言香囊,日日去请教三姐姐,就为了画一张好看的图纸。 她之前虽也做过香囊给沈清言,可那时费了她好大劲,害她直喊以后再也不做这东西,没成想过不了多久她又要为同一人遭罪。 她嘴上虽说是遭罪,心里却十分欢喜。 千金难买的欢喜。 沈清言的剑这几日都挂在她帐内,红烛时常劝说长剑寒凉,不宜放于床上,且这剑没有剑鞘,倘若不小心伤着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宋攸宁只边塞着糕点边嘟囔:“你不懂。” 她时常在晚上变成剑,或是突然亮光一闪,从剑身变为人身,若剑离她太远,便难以解释。 且她变成剑时常常想念自己的软帐,现在终于可以实现,怎能不放床上。 红烛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憋了几天,才红着脸对她说:“公主,我知道你与镇北王两情相悦,这柄剑是你们的定情之物,可公主也不必将这剑放在床上啊,倘若、倘若公主想要睹物思人,也可以换一个物什。” 她说得羞羞答答的,听的人亦是羞羞答答的。 宋攸宁“腾”地一下红了脸,手里捏的糕点举起又放下,结结巴巴道:“你、你别乱说啊。” 前些日子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了一句她和沈清言不是她想的那样。回宫后她也知道宫中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与沈清言在上元节举止亲密,可八卦这些东西,很快随时间就飘散了,哪里想到红烛这丫头还敢当面和她说。 两情相悦......她哪里知道沈清言的心思。 再过十几日林定上将军从漠北回京,皇上定会摆宴为上将军接风洗尘,沈清言会来,她到时候将香囊与剑一并给他。 这样想着,香囊得做快些了。 这十几日,除去找三姐姐,还有挑礼服料子,她便待在宫中绣香囊。 四姐姐想是无聊得很,时不时来她宫中找茬。 一会儿说她宫中花长得丑,一会儿又说她绣工拙劣。 宋攸宁不想理她,便将小兔子抱到她怀里,让她一个人解闷。 今日倒是不同些,宋攸宁的香囊即将完工,心情颇好。 四姐姐也心情好,大张旗鼓进她宫门后说:“宋攸宁,你可知道这次宴会除了为上将军洗尘,还要为一人接风?” 宋攸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谁。 四姐姐目露得意,还带有一丝可怜,笑着说:“还有上将军的女儿,定远将军。” 宋攸宁不明她意,蹙起黛眉,轻声说:“哦。” 四姐姐坐下来,轻摇手中的茶盏,美眸转向她的傻子妹妹,一字一顿说道:“那位定远将军与沈清言关系可不一般哦。” 宋攸宁心一紧,可又不想被眼前人笑话,她喝了一口水,假装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四姐姐挑起黛眉,说:“宋攸宁,你心悦沈清言一事世人皆知,还装什么呢?” 宋攸宁险些喷出一口茶,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动,迅速反驳道:“哪有世人皆知?” 四姐姐脸上满是笑意,满眼都是“你果然是个傻子”,轻声说:“你承认你喜欢镇北王。” 没待宋攸宁反应,她又转身问侍女们,“你们知道昭庆公主喜欢镇北王吗?” 侍女们:“......” 这和告诉我们有什么区别,居然还用疑问的语气。 当然,侍女们是不敢这么说话的,她们一动不动,毕竟昭庆公主正凶巴巴盯着她们。 宋攸宁俏脸微红,瞪一眼四姐姐,凶道:“你给我住嘴!” 她自以为凶巴巴,殊不知因她生得明眸皓齿,任一表情到她脸上只觉赏心悦目,哪里来的凶恶之说。 四姐姐微笑道:“傻子妹妹,你又用错词了,是闭嘴。” 宋攸宁:“......” 明明你更傻。 大楚女子亦可上学堂,还可以科举考功名。公主们更是由大楚有名的学究教导,小时候一众公主上学堂,学究日日只对她与四姐姐叹气,尔后一遍一遍教她们。 宋攸宁很小时还以为自己与四姐姐有什么特殊的天分,才被学究如此分别对待,后来才知道,她们的特别之处,是特别蠢。 宋攸宁虽然也是蠢中一员,可她总觉得自己比四姐姐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四姐姐比她大几个月,却和她一样,这几个月委实是白长了。 两人在学堂中便常常较劲,毕竟有个倒数第一第二之分。 如今两人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自是不用去学堂。这倒也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 宋攸宁开始在心中数起,是她考倒数第一的次数多,还是四姐姐考倒数第一的次数多。 四姐姐闹完,才想起她之前讲到一半的话,不说完她是不舒服的,宋攸宁这傻子肯定忘了,她笑道:“你可知道定远将军和镇北王有什么不一般?” 宋攸宁一愣,呆呆地问:“有什么不一般呢?” 四姐姐双手撑起小脑袋,笑得极其妩媚,说:“我听说,两人在漠北时极其亲近,据说沈清言答应退婚就是为了娶定远将军。” 宋攸宁心一梗,蹙起黛眉,娇声道:“我才不要信你。” 四姐姐扬起头,挑起细眉道:“信不信,你到时候在洗尘宴上看看两人便知道了。” 她又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来提醒你。” 说完,四姐姐便起身,大摇大摆带着一众宫女走出去。 宋攸宁愣愣的,沈清言那日答应她的退婚,确实过□□速,只看她几眼,哪怕自己没有做过,也还是问都不问,直接认罪了。 她一想起来便没完没了,四姐姐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可沈清言......大概是真的想退婚。 宋攸宁很委屈,虽然退婚一事是她挑起的,可沈清言不喜欢她,这事让她很难受。 那日宋攸宁吃下几碗糕点,因味道甚美,没多久就排解了心中忧闷。 沈清言以前不喜她,不代表现在不喜她,哪怕现在不喜,没准以后就喜欢她呢。 再过几日,便到了洗尘宴。 春日鸟儿啼,晞光大好,处处陷着温柔。 长乐宫。 铜镜里的美人青丝垂肩,金步摇晃动,雪肤花貌,唇绛一抿,浅浅一笑,两颊梨涡若隐若现,可爱如仙。 红烛赞叹:“公主今日太美了。” 宋攸宁站起身,着一件珊瑚色广袖流仙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明媚似三月春景。 她笑道:“你每天都这么说。” 红烛“嘿嘿”一笑,“公主是真的美。” ※※※※※※※※※※※※※※※※※※※※ 下一章预告: 宋攸宁:我要闹了.jpg hhh 宴会 宋攸宁带着红烛去含元殿时,恰好碰上四姐姐。 她一贯大张旗鼓,带的侍女就有六个,慢慢悠悠一行人走至她面前。 四姐姐轻笑,“走,姐姐带你去瞧瞧你心上人的......心上人。” 宋攸宁早有准备,双手抱臂,笑道:“也是,姐姐也该去看一看你那先抬了妾室进门的未婚夫。” 前两日侯阳伯府世子从青楼抬一位女子回来做妾,半路被侯阳伯派去的下人短了道,说世子若执意娶这位女子,倒不如早日从侯府出去,谁成想侯阳伯府世子是个硬气的,当下带了这名女子去了客栈,侯阳伯无法,只得让二人回府。 这事在京城中流传甚广,侯阳伯府可谓丢尽了脸。 同样丢脸的,是侯阳伯府世子的未婚妻,武乐公主。 听说那日四姐姐砸烂了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实在气得不轻。 宋攸宁也替她气,赔了夫人又折兵,浪费了这么多名贵东西,她虽瞧不上,但那些可比侯阳伯府世子金贵多了,她道:“姐姐倒不如早日退婚。” 四姐姐脸都气绿了,她也想退婚,可母妃一再和她说不能退,只能瞪宋攸宁一眼,“要你管!” 尔后带着一行侍女快步走远。 两人的相处模式素来是一人难受,另一人便开心。 可现在的宋攸宁却一点也不开心,四姐姐的未婚夫一点也不好,而自己好好的未婚夫给她糟蹋没了。 她轻叹一口气,疑惑于四姐姐这样的脾气怎么受得了侯阳伯府世子,可没一会儿就想通了,四姐姐有个很会分析利弊的母妃,凡事先看自己的利益,感受却放于一边。 侯阳伯府世子虽混账,但是个欺软怕硬的,以四姐姐的脾气受不到什么委屈,只是两人或许感情不睦。可四姐姐同样可以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宋攸宁想起自己的母妃,她若当时听见了沈清言将香囊给小厮一事,恐怕闹得比她还凶。不过若母妃在世,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旁人不敢在她身上下功夫。 她的母妃,一心只有她,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宋攸宁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伤,眼眶微红,快步走向含元殿。 含元殿。 殿上开阔空荡,中间滚一红毯,两排各布了几十张檀香木小桌,上面摆了各色瓜果及酒水,有些已坐了人。 公主皇子坐于台阶之下,靠近陛下。 皇上今日早早到了,想是极其喜爱林定上将军,给足了面子,他不断与左下坐着的徐贵妃聊天,时不时发出笑声。皇后端坐于一旁,安静地看着下面情景。 宋攸宁因路上想起母妃,眼眶还是红的,低着头走进大殿,听见父皇笑声才抬头,忙见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她裙摆拖地,广袖飘飘,又因生得唇红齿白,水眸周边染了烟霞,十分楚楚动人。 宴会上其他人也都看向她,目露惊艳,在心中暗想这是哪位公主。 皇上一顿,思考了一下这是他的第几个女儿,还未得出结论,身边皇后就说:“攸宁快起。” 皇上轻咳一声,原是苏贵妃生的女儿,难怪与她有几分相似,他笑问:“攸宁是刚才哭过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宋攸宁慢慢挪开的步子一顿,她呆呆立在原地。 皇上瞧她呆住的模样,心中暗道,果然是他平时太少关心自己的儿女们,才问这么一句,就让她感动到呆住。这样一想,他心情越发好了。 他自以为自己做了关心人的事,殊不知此时宋攸宁只想躲进地洞里。 她的父皇也真是,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怎么哭了的道理,这是想让她回答什么?难道说她路上与四姐姐吵架,从而想起自己母妃,一时因思念落泪。 宋攸宁扯出笑容,小梨涡极其可爱,娇声道:“父皇,这是我的妆容。” 皇上一愣,用喝酒掩饰尴尬,干笑道:“这个妆容挺好看。” 宋攸宁这才回到座位,宴会上许多人用广袖掩住笑靥,眉眼间却还是藏不住笑意。 四姐姐的座位就在她身旁,她悄悄挪到宋攸宁这边,正要说话,便见宋攸宁慢慢挪走。 四姐姐:“......” 她拧起眉,“宋攸宁,你是不是想吵架?” 宋攸宁看她一眼,心道在宴会上吵架不光彩,她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就是为了不被那定远将军比下去,可不能因四姐姐坏了她大事。 这样想着,她又慢慢挪回来,探出一个小脑袋,用广袖掩住,小声道:“你要说什么?” 四姐姐心满意足,笑道:“你是不是因为我今日说你心上人的心上人才哭了?” 宋攸宁:“......” 她缓缓放下手,举止皆动人,端庄坐好。 是她傻了,她居然以为从她四姐姐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她不该对她四姐姐有所期待的。 四姐姐看她一眼,一手置于桌上,露出一大截玉臂,单手撑住脸,小声道:“不说就不说。” 宋攸宁看她一眼,笑说:“注意仪态,武乐公主。” 四姐姐一僵,缓缓收回手,和宋攸宁一样乖乖坐好。 她正要说话,却瞥见正进门的人,眸中划过玩味,抬手将正在看她的宋攸宁推过去,得意道:“你看。” 宋攸宁抬眸,便见几人走进来,分明是三男一女,中间那一对男女却极像一对璧人。 “镇北王和定远将军。”四姐姐在一旁轻声说。 沈清言身形修长,面如冠玉,一件玄色的直襟长袍,腰束玄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一块玉质极佳的白玉,风流无铸。 定远将军则不如想象中威武,反倒生了一张柔柔弱弱的脸,穿一件天青色薄烟衫,外拢一件轻云纱,亭亭玉立。 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又极其熟悉的模样,很是登对。 宋攸宁眨巴眼,不想看他们,移开视线。 一旁则是她的八哥哥和一位不认识的公子,同样生得英挺俊美。 他们一行向皇上、皇后行礼。 皇上开怀大笑,脸上带些欣慰,说:“免礼,都免礼。” 他看向坐在坐下方的林定上将军,指着定远将军笑道:“你这女儿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儿子也不错。” 一时殿中许多人都夸赞,这次漠北之战中,定远将军立下汗马功劳,世人皆知大楚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女将军。 林定上将军摸摸胡须,谦虚笑道:“皇上过誉了,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定远将军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没有什么变化。 几人都落了座。 宋攸宁心情瞬间低落下来,她给自己砌了几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她突然觉得四姐姐那些浑话或许是对的,沈清言与定远将军一看就很熟悉,是那种长期一起相处才拥有的契合感。而她和沈清言,谁也不够了解谁。 四姐姐见她一直喝酒,小嘴还瘪着,一副要哭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轻拍她道:“他两什么都没干,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啦?” 宋攸宁看向她,水眸微红,委屈巴巴道:“你还想让他们干什么?” 四姐姐轻“啧”一声,笑道:“以前你也没这么爱哭,今日就要两回了。” 宋攸宁轻抿一口酒,蹙起细眉,垂眸望向桌面,嘴硬道:“我没有哭。” 她只是刚刚还在思念母妃,本就没有恢复情绪,见了心上人与他人在一起,有些难过罢了。 四姐姐轻叹一口气,自己喝了一口酒,“没哭没哭,咱两来喝酒。” 宋攸宁向她举杯,强颜欢笑道:“喝酒!” 宴会上歌舞升平,皇上再次让乐师表演了他最爱的小庭花。 那时宋攸宁已有醉意,捂住耳朵小声道:“父皇怎么还要听这个啊。” 四姐姐学她捂住耳朵,笑嘻嘻道:“父皇怎么还要听这个啊。” “无聊。”宋攸宁轻声骂她。 皇上不知道二人的嫌弃,目光痴缠,一手无意识地端酒,一下一下灌入喉咙,望向台中千娇百媚的乐师,像是看见了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林妃。 台下康王则目露嘲弄,薄唇紧抿,捏紧手中酒盏。他移开视线,望见捂着耳朵说笑的宋攸宁,明眸善睐,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飞进他心里。他眉目舒展。 ※※※※※※※※※※※※※※※※※※※※ 我的预告早了,所以还要到下一章 宋攸宁:我要闹了.jpg 香囊(捉虫) 宴会很快结束。 说是洗尘宴,也不过是一堆人恭维一番,尔后一起喝酒罢了。与其他宴会无甚不同。 宋攸宁喝得微醺,俏脸粉嫩,走路都要被红烛扶着。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想沈清言是她的未婚夫,凭什么她要怕定远将军,又一会儿清醒,沈清言早已不是她未婚夫了...... 四姐姐也喝醉了,她那六个丫鬟为了过后邀功,人人都伸出手扶她,乱作一团。 宋攸宁指着她们笑:“等四姐姐清醒了,你们一个个都要挨罚。” 这话一出,六人都收回手,四姐姐险些摔倒,皱着脸骂他们:“你们是谁的丫鬟,怎么听宋攸宁这个死丫头的话!” 宋攸宁没止住笑,满脸开心,摇摇晃晃拉着红烛走。 大楚子民都好酒,每回宴会后总有一些人出丑,当下笑一笑,过后便忘了。公主们也是子民,自是无人管的。 皇后站在高台上,望见走路七扭八歪的宋攸宁,远山眉微拢,沉声喊身边嬷嬷:“你派几个丫鬟跟着昭庆公主......不用喊别人,就嬷嬷你去跟着攸宁吧,她只带一个丫鬟,我不放心。” 身边嬷嬷抬眸,苍老的眼中闪现疑惑,她是越来越搞不清这位皇后的想法了,点头道:“是。” 说完便快步跟上宋攸宁与红烛。 这两人走得慢,宋攸宁还絮絮叨叨的,偏生红烛还一句都听不懂。 宋攸宁委屈念叨:“剑真的好冷啊。” “床还好硬,又丑,一点都配不上我。” “谁说我是避雷剑的,我比那两根傻剑好看那么多。” 红烛皱起眉,小声嘀咕道:“公主今日与那把剑一同睡觉,不会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吧。” 她暗暗想,今日回去定要将那把剑拿开。 嬷嬷并未跟上两人,按皇后的话,只需看着昭庆公主进长乐宫便行。 春日里的花开得绚烂,柳树微扬,碧波轻泛,春风轻拂,吹散宋攸宁些微醉意。 前方树下一对璧人正在交谈,两人都在笑,远远瞧着,便觉赏心悦目。 宋攸宁睁大水眸,瞳中闪过懵懂,问红烛:“那是沈清言吧?” 红烛轻咽一口气,皱起小脸道:“是。” 宋攸宁一听就不开心了,蹙起黛眉,娇声道:“沈清言是我的未婚夫,他怎么能和别的女子如此亲近!” 红烛无奈扶额,小声道:“公主,镇北王不是你的未婚夫。” 宋攸宁扬着小脑袋,像是思索了一番,大眼睛眨巴着,凶巴巴说:“你骗人!沈清言就是我的未婚夫。” 她那张俏脸尽是生动,眼睛像小鹿一样,极其可爱。 说完她就往沈清言方向走去,红烛双手原地拉住她,却被她拖着跑。 红烛怕打扰那边的人,只得小声喊:“公主不要去!” 宋攸宁皱起眉,“怎么能不去,怎么也得去骂沈清言一番。” 红烛拦不住她,只能跟上她的脚步。 她轻叹:“公主,你明日会后悔的。” 宋攸宁转头对她笑,威胁道:“你拦住我,你现在就会后悔的!” 红烛无奈,选择不说话。 那厢定远将军正掏出一个香囊,抬头望着沈清言,笑道:“你之前不是头疼,许老先生写了药方,你肯定没吃,我就做了一个药囊,你戴在身上,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大喊:“沈清言!” 定远将军望过去,便见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大步向这里走来,颊边两抹烟霞红,生得人比花娇。 沈清言先是一愣,尔后缓缓勾起唇,俊美无铸,转身看她。 宋攸宁扬起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向沈清言,“你要收她的香囊?” 定远将军一愣,她还没见过如此横冲直撞的小姑娘。 沈清言挑眉,唇边浅浅一抹笑,很是好看。 他本没打算收,正要说他已有了一个香囊,谁知这人跑他面前来了。 宋攸宁见他不语,以为他想要定远将军的香囊,蹙起黛眉,凶巴巴道:“你不准收!” 她抱臂,眉眼弯弯,却没有笑意,冷道:“你收了,我就、我就......” 宋攸宁眨巴眼,不知道能对他做什么,打架她打不赢,干什么好像都比不过他,就只有在吃上,她比他厉害。 这么一想,宋攸宁冷笑道:“我就吃光你府上的饭!” 沈清言与定远将军俱是一愣。 红烛则捂住脸,不管公主明日后不后悔,她现在可要后悔死了。 多么清新脱俗的威胁。 沈清言眸中尽是笑意,挑眉道:“我府上的粮食可多了,你可能一辈子也吃不完。” 宋攸宁鼓起小脸,娇声道:“那我就去你府上住一辈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清言耳朵微红,眉目缱绻,脸上笑意未散,淡声道:“好。” 定远将军如何还不明白,眸中划过几分失落,收回自己的香囊,柔声说道:“看来你不得不听这位姑娘的话了,我就先走了。” 沈清言颔首:“嗯。” 宋攸宁眼睁睁瞧着定远将军走远,小手戳向沈清言前襟,道:“你以后不准收任何人的香囊。” 红烛早已别过身,心道镇北王和公主果真是一对痴缠的恋人,看不得。 沈清言轻笑:“那你的呢?” 宋攸宁理直气壮:“我的当然可以啊,除了我的,你谁的也不许收!” 沈清言:“好。” ※※※※※※※※※※※※※※※※※※※※ 我今天码了超多字,超开心~ 白嬷嬷 湖畔清静,碧波上弯一石桥,偶有几位婢女提炉经过,笑声清脆,闹醒了睡在枝头的雀儿,扑腾着翅膀飞走。 湖中一片孤舟,两根木筏斜斜翘起,湖水中浮几朵鲜花,美景如画。 宋攸宁水眸弯成月牙状,两颊微红,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东西,献宝似地举起,“看我给你做的香囊!” 她手中香囊摇晃,飘出淡淡的花香,广袖落下来,露出一截肌肤,雪白细腻。 沈清言眸中划过笑意,淡声说:“很好看。” 宋攸宁抿唇微笑,透出女儿家娇羞,她轻声问:“那你可知这绣的什么?” 她水眸里满含期待,仰起头笑望沈清言。 沈清言看向她手中香囊,金线勾勒,形如黄犬,又似肥马,模样十分奇特。 之前她送他香囊,上面缝了麒麟,被他认错成犬,她就几天没理他,不如不说。 沈清言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辨不出。” 宋攸宁:“......” 她收回手,黛眉蹙起,瞪他一眼,娇声骂:“辨不出你还说好看。” 沈清言淡声道:“你绣的都好看。” 宋攸宁一愣,脸颊由粉变红,眸中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她将香囊塞进他手里,“全天下就你一人得过本公主亲手绣的香囊,你自然得说好看。” 柔荑碰到大手,他手心有一层薄茧,温暖宽阔,衬得她的手越发小巧。 宋攸宁醉意未散,行事随心所欲。 她现在就一把抓住沈清言的手,仰起头傻笑,“你的手好大啊,可以放下两个我的手。” 红烛深觉公主和镇北王在一起时不仅不能看,还不能听,她虽未喝酒,可脸上的红云并不比宋攸宁的少。 身为一个听了许多恋人事迹的小丫鬟,她对公主怀有深深的担忧,她虽未经历过□□,可从她知道的那些男女故事来看,公主这般主动,会让男子不适的。 红烛轻叹一声,为公主操碎了心,默默挪开几步。 沈清言耳朵逐渐变红,知道宋攸宁喝醉了,不能趁人之危,他轻咳一声,慢慢抽回手。 谁知宋攸宁直接双手环住他,还靠上小脑袋,傻兮兮说:“我脸上好热,快让我靠一靠你这块冰。” 沈清言眸色微变,玄衣清俊,挺拔如松,任由怀中姑娘抱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攸宁蹙起眉,慢慢挪到另一边,小声嘟囔:“不是大冰块吗,怎么一会儿比我还热。” 她才嘟囔完,就有一只大手拉开她,她一手环着沈清言,一手被另一人拉住。 “谁呀?” 宋攸宁眸中闪过不悦,转头望去,就见一位面无表情的嬷嬷。 嬷嬷有一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双眸无波,威严尽露。 宋攸宁被吓了一跳,险些哭出来,“白嬷嬷......” 她脸上烟霞未散,清风卷过她身上酒香,实在醉地不轻。 宋攸宁一手拉住沈清言手臂,转头哭丧着小脸道:“我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梦里会有白嬷嬷,太恐怖了。” 白嬷嬷:“......” 公主当着老奴的面说这话,对老奴来说也挺恐怖的。 沈清言轻笑,却没有说话。 白嬷嬷被皇后喊来跟着昭庆公主,之前她就在老远瞧着。 看见公主与镇北王说话,她心惊一下,看见公主拉住镇北王的手,她的心又惊一下,再看见公主抱住镇北王,她的心惊......没法惊了,她得直接冲上去拉开两人。 身为一个宫中老人,她视规矩如命,未婚男女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拆开,必须拆开! 此时她勉强扯出笑,慢慢说道:“昭庆公主醉了,皇后娘娘派老奴来送公主回宫。” 宋攸宁一头撞向沈清言的手臂,晕晕乎乎道:“我没醉。”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仰头对沈清言说:“你的手臂怎么这么硬?” 白嬷嬷见了此情此景,心口一梗,眸中只有两字,“拆开”,热烈似火。 她强硬道:“公主醉了,我带公主回宫。” 说完便两手抱住宋攸宁的腰,准备将她拖走。 谁知宋攸宁两手再次环住沈清言,小脸挣扎,大喊道:“沈清言,你要挺住啊。” 湖畔微风轻拂,杨柳枝条飘,树下三人正一一种滑稽的姿势勉力维持站姿。 白嬷嬷用力拉宋攸宁,宋攸宁死死抱住沈清言不撒手,沈清言则不动如山。 红烛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小声嘟囔:“这这这,果然白嬷嬷一出马,就是不同凡响。” 白嬷嬷憋红了脸,喊道:“公主,你得回宫!” ※※※※※※※※※※※※※※※※※※※※ 白嬷嬷就是最开始宋攸宁跪祠堂时,监视她的嬷嬷,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哈哈 我的更新时间真是太乱了,以后就十二点整更新吧~ 陈国公主 “我不要回宫!” 宋攸宁不小心撞向沈清言,发髻上金步摇晃出清脆响声,青丝凌乱,大声反抗。 她本来脑袋就晕,这一撞更晕了,仰起一张俏脸,额头微红,泫然欲滴,娇声道:“我难受。” 沈清言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公子如玉,大手一揽,将她带到怀里。 被迫撒手的白嬷嬷:“......” 宋攸宁温顺地靠着他,仰头望见他利落下颔线,水眸中闪过懵懂。 沈清言看向她,耳朵微红,将揽住她的手放至身后,淡声道:“回去吧。” 宋攸宁蹙起柳眉,正要反驳,就被抓住机会的白嬷嬷拉远。 白嬷嬷两手扶住宋攸宁,扯出笑,“镇北王,老奴带昭庆公主离开。” 说完就拉宋攸宁离开,宋攸宁懵懵懂懂的,被白嬷嬷带着走,红烛见状忙跟上。 宋攸宁过半晌才想起之前想说的事,立马停下脚步,小手扒开两人对沈清言喊:“沈清言,我及笄那日你必须进宫!” 清湖绿树,玄色长袍微掀,面如冠玉的公子薄唇微掀,淡声回:“好。” 宋攸宁这才放下心,眉眼弯弯,挥动小手与他告别。 白嬷嬷心中暗忖,昭庆公主与镇北王如此亲近,该与皇后娘娘说一说。 昭阳宫。 皇后坐于凤塌上,长指上涂了朱红色丹蔻,她慢慢端起酒盏,轻抿一口,雪肤与丹蔻相衬,贵气美艳。 她挑起远山眉,眸中闪过意外,轻声问:“他俩情投意合?” 白嬷嬷站于一旁,脸上面无表情,回道:“在老奴眼中,昭庆公主与镇北王互相有意。” 皇后放下酒盏,挥手召来一个小丫鬟,为她按肩,无奈道:“终究是欠了苏贵妃的。” 白嬷嬷微愣,不再言语。 皇后朱唇微掀,笑道:“攸宁这丫头倒是会选,一头是皇上,一头是舅家与镇北王,不知道她知晓后会如何选。”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白嬷嬷却全听明白了,她从皇后出嫁时就陪着,这些年来皇后的所作所为她无一不清楚,唯有那苏贵妃,她不明白。 不过知道的事多了不是好事,白嬷嬷这辈子也就活个安稳,无儿无女,无甚牵挂。 唯一亲近的,倒只有眼前的皇后。 像是将一只小兔子教成了狼王,许多事她也瞧不明白了。 门口传来响声,皇后一惊,忙扯出温和的笑容,让按肩的小丫鬟退下,装作没听见的模样,柔声对白嬷嬷说:“攸宁这丫头今日不管,明日怕是还要丢更大的丑,你去传个令,让她明日清醒后自己去跪一天祠堂......”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浑厚的声音问:“攸宁丢了什么丑?” 随之一个穿着黄袍的人掀开珠帘进来,面上带笑,正是皇上。 皇后装作惊讶的模样,起身行礼,“妾身参见陛下。” 皇上扶起她,大步迈上高座,“皇后不必多礼。” 皇后娇笑,款步走至皇上身旁,柔声道:“我这宫中人也真是,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皇上随意撇四周,许久没来,这宫里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还是徐贵妃那里舒服,他笑说:“我不让她们喊的。” 他又问刚才的问题,饶有兴趣的模样。 皇后抿唇轻笑,“倒也没什么,攸宁这孩子喝醉酒,大庭广众之下抱着镇北王不撒手。” 皇上笑起来,想起今日宴会上一出场艳惊四座的女儿,又记起她曾来他殿前退婚,开口问道:“攸宁不是之前还哭闹着要与清言退婚?” 皇后挽住皇上,笑道:“这女儿家的心思,向来是今日阴明日晴的,哪里摸得清楚。” 皇上拥有这么多妃子,不免深以为然,想起来找皇后的正事,说道:“过两日陈国公主来京,是有意来和亲的,我看康王年纪适当,又在陈国待了这么久,两人可成一段好姻缘。” 皇后眸中划过惊讶,面上不显,仍旧温温柔柔地笑说:“陛下决定就好。” 皇上点头,也不再逗留,当下拉开皇后的手,起身离去。 皇后坐到凤塌上,以手扶额,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白嬷嬷并未离开,轻声问:“皇后娘娘,昭庆公主罚跪一事......” 皇后眼睛都没抬,懒洋洋道:“跪吧,是该长点记性。” 白嬷嬷躬身回:“是。” 第二日。 宋攸宁才清醒,就被告知要去跪祠堂,顿时心如死灰。 她记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只模糊记得她让沈清言在及笄那天入宫。 红烛则翘起唇角,掰着手指数,“公主先是冲过去,用吼声吓走了定远将军。” 宋攸宁拿糕点的手一顿,水眸中划过窘迫,她怎么会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红烛挑起眉,继续说:“公主还强迫镇北王不准收其他姑娘的香囊,不然就吃光他府上的饭。” 宋攸宁小手一颤,又霸道又能吃,这下她在沈清言心中什么形象都没了,她皱着小脸,“你继续。” 红烛眼珠子一转,声音变小,脸上浮现羞涩,道:“公主给镇北王香囊,还抓住镇北王的手,后来还抱住镇北王。” 宋攸宁水眸睁大,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尔后慢慢红了脸,清目潋滟,她结结巴巴问:“沈、沈清言有说什么吗?” 红烛思索一番,好像不曾听到镇北王说话,她皱起眉,笃定道:“镇北王没说话,但他没有推开公主。” 宋攸宁微愣,轻轻点头,“哦。” 她虽失神模样,唇角却浅浅翘起,唇红齿白,处处透着女儿家娇羞。 红烛见公主这番模样,大大方方笑起来,轻声说道:“公主,吃完早膳白嬷嬷估计就来了。” 宋攸宁:“......” 她突然想起昨日好像见到了白嬷嬷,边拿糕点边问:“我昨日可有与白嬷嬷接触?” 红烛一僵,想起昨日激烈的战况,咽下一口水,说:“有,而且公主还与白嬷嬷有一番撕扯。” 宋攸宁满脸疑惑,“撕扯?” 红烛蹙起眉,叹道:“总之在公主抱着镇北王时,白嬷嬷突然跑过来,伸出横空一手,然后你们就开始了撕扯。” 她杏眸忽然睁大,又添上一句:“十分激烈!” 宋攸宁捂住小心脏:“......” 她苦着小脸,没想到,喝醉酒后她居然敢反抗白嬷嬷。 在宫中,白嬷嬷的名字可以止住小儿夜啼,饶是宋攸宁自小娇蛮,可每次见到白嬷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会有怵意。更何况,她大多时候是在被罚时见到白嬷嬷,一次一次早给她吓出了阴影。 宋攸宁一想到今天一整天都会见到白嬷嬷,十分心虚,难受的多吃了几块糕点。 二月春日落,新月开头,陈国公主来京。 皇上摆一家宴,迎接陈国公主。 陈国是大楚的附属国,近几年来陈国逐渐强大,隐隐有自立门户的势头。又不敢真的惹急了大楚,便送一公主来京表示善意。 皇上自然明白,不过看在相安无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宋攸宁在宫中看惯了老面孔,对这一远方来的公主颇为好奇。 她坐在位置上,再不敢喝多酒,只小口小口抿一点,广袖拂于桌面,雪肤花貌,仿若仙子染媚。 四姐姐来得颇晚,一坐下就对她说:“你可知道这位陈国公主来干什么的?” 宋攸宁水眸微抬,缓缓摇头。 四姐姐笑,悄声说:“我听我母妃说,这位陈国公主是要嫁给大哥。” 康王? 宋攸宁微愣,心中惊讶,她从来没想过康王会娶妻生子。 康王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与他人格格不入的人。 宋攸宁只想了一瞬,到底与她无关,她轻笑道:“希望是一段良缘。” 四姐姐狐疑望她一眼,嗤道:“得了吧,你哪里希望大哥好过?” 宋攸宁推开她的脸,笑道:“我那是祝福未来的康王妃。” 四姐姐觉得无趣,懒洋洋回自己座位,撑着脑袋喝酒。 ※※※※※※※※※※※※※※※※※※※※ 宋攸宁:康王那位狗子还能找到老婆? 陈国公主 陈国公主进殿时,宋攸宁正悄悄睡觉。 她坐姿端庄,水袖微垂,两条长绫展至地面,小脑袋缓缓低下,逐渐斜了珠钗。 每至宴会,她总要比平日里起早些,故而十分犯困。 宋攸宁早已睡得迷迷糊糊,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耳畔却传来笑声,隐隐约约,很是扰人。 她蹙起柳眉,俏脸上浮现不耐,缓缓睁开眼,却见眼前是一个极大的酒盏。 她睡得太入迷,一下又一下将自己险些栽进了酒盏。 宋攸宁:“……” 她脑子瞬间清醒,赶紧抬起头,便对上一众兄弟姊妹带有笑意的目光。 宋攸宁小脸一红,深觉丢脸,忙用手捂住。 四姐姐笑得毫不留情,“宋攸宁你是猪吧!” 宋攸宁才不想理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站在大殿中的陈国公主轻笑,柔声道:“昭庆公主真是可爱。” 声音十分温柔,如沐春风。 宋攸宁才注意到殿中站着的女子,衣裳淡雅,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肤如白雪,十分动人。 方才陈国公主入殿,为表亲近,皇后向其介绍诸位公主皇子,谁知到宋攸宁时,便见她睡得昏天暗地,众人哄堂大笑。 这会儿皇后听了陈国公主的赞美,朱唇微勾,轻笑道:“在宴会上睡成这样,也只有这孩子干得出来。” 陈国公主嫣然一笑,向宋攸宁颔首。 宋攸宁面色更红,在兄弟姊妹面前丢脸倒罢了,在生人面前丢脸还是头一遭。 四姐姐笑够了,忽然正经说:“大哥没来。” 宋攸宁一愣,环视四周,果真没瞧见康王。 按理说,这种宴会皇室中人人都得来,康王这是作何,莫非知道皇上要为他定亲一事,以此来表示不满? 可康王看上去不像这般不沉稳之人。 宋攸宁眸中闪过疑惑,问:“你可知道为何?” 四姐姐挑起细眉,红唇微勾,嘲弄道:“你看父皇。” 黄花梨长木前,一袭黄袍的男人正望着殿中的陈国公主,目光直接,内里情绪翻涌,寡言沉默,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陈国公主似乎也知道这道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闪躲。 其他人则眼观鼻,鼻关心,装作没看到。 宋攸宁微惊,父皇每年大兴选秀,宫里的娘娘她是认不清的,她知道父皇多情,到没想过他会打上儿媳的主意。 及笄 陈国公主看上去与她一般大,父皇这般仿似要扒了她衣服的眼神,着实令人不适。 宋攸宁微蹙黛眉,朱唇微抿,不再看父皇。 直到宴会结束,康王也未出现。 好在皇上还未荒唐到在殿上要人的地步,只是亲自安排了陈国公主的住处,离含元殿极近,任谁都能明白他的心思。 才过了两日,便听见父皇将陈国公主封为陈妃,极尽宠爱。 虽说宠爱,日日却有从陈妃殿前经过的宫女听见细碎的哭声,声声断肠。 宫内人多有唏嘘。 宋攸宁一日去御花园,正好碰上赏花的陈妃。 短短几日,她便瘦了不少,银盘脸变成瓜子脸,眉眼间尽是愁绪,像一个病美人。 宋攸宁微愣,心中莫名难受。 她第一次觉得,生在这样的帝王家,实在脏污得很。 陈妃面无表情,用葱末指尖抚过鲜花,双眸无神,忽而落下泪,她愣了一下,尔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弱柳扶风,悲伤难抑,教人见了伤神。 宋攸宁黛眉微蹙,不敢在这待下去,拉着红烛离开。 “公主怎么不赏花了?”红烛不解问。 宋攸宁轻声说:“红烛,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 红烛微愣,想起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眸中流露思念,笑道:“奴婢的父亲是一个庄稼人,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奴婢,是一个顶好的人。” 她声音突然低落,轻叹一口气说:“可惜家里太穷,弟弟妹妹都要养活,我打小就进了宫,一年只能见一次父亲,每次回家,他总会变得更加苍老。” 宋攸宁眸中闪过迷茫,她好像从未拥有过真正的父亲,只有一个从未变老、高高在上、一直俯视她的父皇。 她的父皇,是大楚子民的天子,是各宫嫔妃的丈夫,却不是她的父亲。 身处帝王家,亲情成奢求。 -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宋攸宁及笄的日子。 她早早起床梳妆打扮,清目潋滟,俏脸上浮现开心。 今日早有几位梳妆娘子候在长乐宫,一套礼服得让几人拿着,昳丽云纱流于地上,上面用金线绣了云纹,还有丫鬟捧来价值连城的珠宝,极尽奢华。 待她走至大殿,齐胸广袖裙上仙鹤欲飞,云纱缥缈,纤腰不盈一握,细白长颈微弯,向众人颔首。 那张玉盘脸上水眸灵动,惊鹄髻柔美,金步摇轻微晃动,朱唇浅浅勾起,风华绝代,教众人看直了眼。 殿上站着的是她一众姐妹,舅母是她的赞者,眸含热泪,笑说:“攸宁是大姑娘了。” 宋攸宁心中微动,柔声撒娇:“舅母。” 舅母以袖掩面,想起早亡的苏贵妃,擦去眼角泪水,轻声道:“见礼吧。” 皇后坐于高台,微微点头。 大楚及笄礼省去宾、加笄服褙子等步骤,仅余下乃醮、字笄者、笄者三拜、聆训,尔后礼成。 虽然早已省去最为麻烦的几步,等到礼成还是费了不少时辰。 一众姐妹过来庆贺,送给她生辰礼。四姐姐也来凑热闹,递过来一张轻飘飘画纸,是宋攸宁曾画给她的母大虫。 宋攸宁一愣,其余人皆失笑。 四姐姐扬起脑袋,又从丫鬟手里拿来一个香囊,干巴巴道:“以后估计也见不着你几面,就将本公主随手做的香囊赠与你吧。” 宋攸宁收下,脸上露出两个可爱梨涡,难得没有怼她。 再过两三个月,四姐姐便要嫁给侯阳伯府世子,那时候,她确实很难见到四姐姐。 及笄之后,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宋攸宁回长乐宫之后,一直心不在焉,想着沈清言怎么还未进宫。 她早早便让红烛去宫门前守着,好让沈清言一进宫,她便知道。 不过是女儿家心思,想在及笄这么重要的一天,得到心上人的祝福。 宋攸宁满怀期待,从上午等至太阳落山,也未等到红烛的呼唤。 期待如一盆旺火,被冷水慢慢浇灭。 她不甘心,俏脸上露出些微委屈,提起长裙走至宫门。 红妆美人步履匆匆,眉间红莲灼灼生华,长裙覆地,路上仆人无不惊艳。 终究没有意外。 夕阳余晖下,紧闭宫门前,只有一个垂头丧气的红烛。 宋攸宁难受极了,沈清言明明答应她要来,却这般食言。 “公主。”红烛小声喊她。 宋攸宁眸中尽是失落,回她:“我们回宫吧。” 红烛点头,“好。” 平时宋攸宁难受都会食欲大增,今日却没了食欲。 她一动不动望着床头那把剑,之前醉酒她忘记将剑归还,她便仍旧放于床上。 那日树下的如玉公子轻声说“好”,今日便忘了个透。 这可是她的及笄日,这辈子就这么一天,沈清言居然忘了。 他竟然忘了! 太过分了! 红烛在一旁瞅着自家公主,眼见公主眸中怒火越来越盛,心中一激灵,出声唤她:“公主。” 宋攸宁面无表情,小手捏碎一块糕点,道:“我不开心。” 红烛眨巴眼,结巴道:“看、看出来了。” 她看着公主手中的糕点渣,心中惊讶,公主居然捏碎了她最爱吃的糕点,这可是头一遭。 平日里公主生气,还会在糕点中挑出最不喜欢的那一种来泄愤,常常让红烛暗自感慨,自家公主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现在看来镇北王在公主心中比食物更重要。 果然是一对感情极好的恋人啊。 红烛默默想着,脸上浮现微笑,全然忘记了自家公主此时正在生气。 宋攸宁狐疑望她一眼,黛眉微蹙,心想今晚她变成剑定要飞去镇北王府,骂沈清言一番。 她今日如此好看,他都没瞧见,她还眼巴巴等了他一下午! - 夜深人静,一柄剑穿梭在黑夜中。 宋攸宁飞在空中才发觉,她似乎有点找不到镇北王府。 京城夜晚灯火不过数十盏,稀稀散散,火光微弱,看不清布局。 打更人提灯夜行,沿长街边打梆子边喊一声:“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配上野犬狂吠,小猫直叫,倒是夜里独有的韵味。 宋攸宁出来一趟,自是要找到镇北王府的。 她仔细寻找,直到打更人再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宋攸宁才找到镇北王府。 她此时早已累晕,只想睡觉,心想待会儿见了沈清言,他定然已经入睡。 倘若未曾入睡,她也没有力气去骂他了。 这出来一趟,倒是教她更加生气了。 ※※※※※※※※※※※※※※※※※※※※ cp粉头红烛、奶凶小公主 康王造反 镇北王府。 明月皎皎,月光如流水倾泻,红瓦高楼,婆娑树影,低矮小院宁静空明,高低错落。 沈清言的房门未合紧,宋攸宁心中疑惑,悄然飞进去。 房中竟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宋攸宁心中一惊,忙飞进里面,房内仅有淡淡月光投进,地面如水。 高悬的天青色床帏内,沈清言面色苍白,额上点点冷汗,上身似乎没有穿衣服,肩上缠着白布,随意搭上的被角仅掩住腹部,露出匀称的肌肉,清俊挺拔。 宋攸宁一愣,停在空中。 躺在那里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杀意,望见她后眸中寒霜瞬间消融,似乎有些意外,他浅浅勾起唇,淡声道:“剑仙娘娘。” 宋攸宁惊讶他为何知道剑仙娘娘,但看他这般苍白模样,哪里顾得上问,鼻头一酸,说:“沈清言,你怎么受伤了呀?” 她飞到他跟前,心中担忧,想要瞧得更仔细。 想她之前还在为了他没来她的及笄礼而生气,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了。 沈清言坐起身,靠于床头,下巴微扬,喉结突出,墨黑清净的眼瞳看向她,懒散干净。 他身上白布从肩处缠至腹部,宽肩窄腰,瞧了教人脸红心跳,宋攸宁直往他腹部去,那里被被角掩住,看不真切。 沈清言轻笑,扯过被角,道:“公主这是想让我雪上加霜?” 宋攸宁小脸一红,辩解道:“我又忘了。” 她蹙起眉,娇声道:“你快拿开被子,那里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沈清言移开视线,淡声道:“不重。” 满屋的血腥味,傻子才信你的不重。 宋攸宁不悦,斥道:“好呀,你不来我的及笄礼,本以为你还有受伤的借口,那现在就是故意不来的,这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不重!” 女声娇俏,透出担忧。 沈清言微愣,想起她的及笄,轻声说:“抱歉,昨日没去宫里。” 宋攸宁轻咳一声,接受他的道歉。 她瞧他额上冷汗不断冒出,心疼得很,忙让他躺下,担忧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受伤的,但你就好好养伤吧。” 沈清言轻笑,淡声道:“嗯。” 宋攸宁正要回去,便见一人提着油灯大步跨进,她慌忙躲至床帏后,只见那人躬身道:“王爷,康王逼宫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宋攸宁愣在原地。 康王?逼宫? 沈清言倒是没什么意外,眉眼冷淡,随手掀开被角起身,淡声道:“吩咐绝风,派人去宫中。” 宋攸宁这才看见他身上白布,腹部早已被血浸透,鲜红一片,且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他似是不在意,拿过衣衫穿上,面色虽苍白,仍不掩眸中肃杀。 宋攸宁心中担忧,眼睁睁见他离开。 沈清言要走时,才记起宋攸宁在房中,轻声道:“宫中危险,你不要离开。” 身旁提灯下人心中疑惑,低头不语。 宋攸宁还未回应,便觉一阵剧痛,自己“哐”地一声落下。 - 再睁眼时,耳畔哭声震天,人影窜动,火光四起。 她正躺在长乐宫正殿上,殿前许多宫女哭坐一团,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宫外走过,还有跨刀的贼子正在向里面走来。 “啧啧,这皇帝虽昏庸,宫中美人倒是不少,据传里面这位可是大楚最漂亮的公主。”一个贼人笑着向身旁人说,虽是作耳语状,声音却让所有人听见。 红烛一惊,外面开始闹时,公主还在熟睡,她本想抱住公主跑,可这么多人压根跑不掉,只得待在大殿上。 这会儿她早已吓得精神恍惚,没看宋攸宁一眼,忙将她掩在身后,护主心切。 另一贼人“嘿嘿”一笑,“你猜刚才那皇帝老儿屁滚尿流说了什么?” “说什么?”旁边人心不在焉,直往宫内走来,唇边夹一抹笑。 那问话的贼人大笑道:“他说只要保住他一条命,这宫中的人和物什随意动,这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宋攸宁心陡然变寒,见他们走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水眸中划过厌恶,长乐宫只有一道大门,她们都走不出去。 宋攸宁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红烛,将我的弓箭拿过来。” 红烛一愣,顾不上思索公主何时醒来,忙跑进去为公主拿弓箭。 红烛离开,那两个贼人一眼便瞧见了宋攸宁,呆愣几秒,叹道:“真是一位大美人啊。”说罢便火急火燎走近。 其他宫女早吓傻了,自知跑上去没用,在老远地方待着。 宋攸宁长指捏住酒盏,指尖发白,水眸中划过惊恐,脸上却还勉力维持平静。 她自然是害怕的,可害怕无济于事。 这两人冲着她来,要不用弓箭对抗,要不趁两人没堵住门时迅速跑走。两者都不现实。 她现在若是一把剑该多好。 两个贼人互相推搡,走至她面前,眸中贪婪十分明显,其中一人伸出手,向她迈进。 “小美人公主。”他奸笑道。 宋攸宁心中直泛恶心,将酒盏直接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她抬眼冷道:“别靠近我!” 那人吓了一跳,尔后笑道:“这性子我喜欢!不愧是公主,这股劲儿就不一样。” 另一人也附和大笑,大步走向她。 宋攸宁心一慌,眸中闪过怒火,只能赌一把,从他身旁跑走。 正要动作,红烛却突然冲出来,正好堵住她的道,还大喊:“公主,弓箭不见了。” 宋攸宁心一梗:“......” 一时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你蠢。 贼人看穿她的意图,笑道:“还是一个聪明的大美人,可惜啊可惜。” 他们靠近她,脸上笑容让人不适,红烛忙冲到宋攸宁前面,大喊道:“滚开!” 宋攸宁还没反应过来,红烛就被这两位贼人一把推开,他们摩拳擦掌,相视一眼笑道:“这个长得也不错,性子够烈。” 另一人笑道:“先来这个开胃小菜。” 红烛倒在地上,看着向她走近的人,仓皇后退。 “不要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 那两位贼人像狸奴逗鼠一般逗弄红烛,不急不缓,及其可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宋攸宁愣在一旁,捏紧拳,眸中不自觉流下泪。 眼见他们要上手扒红烛衣物,宋攸宁忙回过神,气得浑身发抖,握住酒盏尽数抛去。 红烛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喊道:“公主!” 宋攸宁眼眶微红,她要杀了那两个畜生! 一个贼人一愣,头上早已流血,他随手一摸,然后气急败坏道:“贱人,老子不弄你,你不舒服是吧。” 说完他便放开红烛,抬手便想撕扯宋攸宁衣物。 谁知他还未抓住,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刺目耀眼,他慌忙遮住眼睛。 再睁眼时便有一把剑直入他心间,他睁大眼,满脸不敢置信,尔后直直向后倒去。 宋攸宁抽身而出,另一位贼人望着她,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妖、妖怪!” 他连滚带爬跑走。 门口还有正准备进来的贼人,满脸笑意,见了要跑走的人,还没开口嘲笑,便见大殿中央立着一把剑。 剑上鲜血未干,其余处银白如霜,诡秘可怖。 一道冰冷的女声对他说:“你再踏进一步,我就杀了你。” 那贼人脸上笑意定住,眸中闪过惊恐,大叫道:“妖怪啊!”然后转身极快跑走。 宋攸宁见无人再敢靠近,身上鲜血粘腻,心中恶心,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十分难受。 她缓缓落下来,白光一闪,化为人形。 乌发红唇的美人躺在地上,素白水衫曳地,裙角染上大片鲜血,连绣花鞋也似从血中淌过一般,在地上染成朵朵红莲。 她起身,慢慢朝角落里的红烛走去,伸出手想要拉她,“没事了。” 红烛却是惊恐看向她,和之前那些将她当成妖怪的贼人一般眼神。 宋攸宁一愣,收回手,她望向殿内其他婢女,全都是惊恐一张脸。 虽说情有可原,可宋攸宁还是很难受。 她真的成了一个妖怪。 她刚刚还杀了人。 宋攸宁坐到椅子上,望见那双染了血的绣花鞋,发了疯似的踢下,缩起仅着了素袜的小脚,一个人静静望着宫外,眼眶红红的。 - 沈清言到长乐宫时,便觉这里安静得不像是造反时的场景。 殿中倒下一位着陈国军服的士兵,婢女们缩在一起,满脸受了惊吓的恍惚神情。 而宋攸宁,则双眸失神,愣愣地看向他。 她眼眶微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泫然欲滴,裙角鲜血斑驳,一旁还有一双东倒西歪鲜血浸润的绣花鞋。 沈清言心下微动,抬步向她走来,玄色衣诀翻飞,清俊挺拔。 面如冠玉的公子走至她面前,宋攸宁红着眼望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沈清言看她半晌,终是抬手将她揽进怀中,娇娇小小一个,趴在他胸口痛哭,不断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来啊......” “抱歉。” 宋攸宁双手抱住他,抽泣道:“只有你不嫌弃我。” ※※※※※※※※※※※※※※※※※※※※ 妈妈也不嫌弃你,摸摸我女儿的小脑袋 表白(捉虫) 整个皇宫内杀戮声响彻,火光在暗夜中燃起,似星河点亮墨画,大楚禁军、陈国士兵拔刀相向,奴仆贵主乱作一团。 宫外百姓仍大多沉睡在梦境中,偶有被动静吵醒的,往那高墙一望,大吃一惊,叹道这世道又要变天,尔后叫醒自家人,连忙收拾东西,准备时机不对便跑走。 不多时,那声音便渐渐消散在黑夜里,康王与陈国皇子逃走了。 长乐宫内仍旧安静到诡异,宋攸宁抱住沈清言,像是寻到了避风港一般,无声落泪。 长身玉立的清俊公子,玄衣墨发,身佩长剑,比平日里看上去更为冷峻。 他慢慢蹲下来,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的,淡声道:“公主,没有人会嫌弃你。” 宋攸宁眼泪还在掉,满脸都是委屈,呆呆地看着他。 沈清言眸中划过柔和,温润如玉,轻笑道:“你是可以实现心愿的剑仙娘娘,怎么会有人嫌弃你。” 宋攸宁一愣,小手扶住他肩膀,雪肤花貌,梨花带雨。 沈清言声音清润,抬手拂去她脸上泪珠,浅浅勾着唇,“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随沈清言进来的还有几个侍卫,不发一言,直接拖走殿中的贼人。 之前还害怕的婢女们缓过一阵,见二人亲密,好奇与愧疚混在心头,仍是安安静静。红烛则愣愣望向宋攸宁,慢慢红了眼眶。 她们心道,倘若公主是妖怪,镇北王怎会如此亲近,且公主从未害过他人。 是妖还是仙,不过全凭臆断,却是一个人人害怕,一个世人尊崇。 宋攸宁望着沈清言起身,见他看向自己的裙角,一大片血污刺目,他蹙起眉,然后拦腰抱起她,淡声道:“裙子脏了,换一件。” “哦。” 宋攸宁温顺待在他怀里,在他衣服上蹭干净眼泪,小声说:“沈清言,你是不是心悦我?” 沈清言眸中划过意外,轻笑道:“嗯。” 宋攸宁小手揽住他脖子,俏脸微红,不再说话。 他将她送至内室,看她踩在软垫上,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淡声道:“我先走了。” “好。” 宋攸宁眸含娇羞,想起他身上的伤,轻声道:“你好好养伤。” 沈清言轻笑,“好。” 待他离开,宋攸宁才坐到床上,呆愣半晌,轻声喊道:“来人。” 她蹙起黛眉,将身上染了血的裙子脱下,看到洁白如雪的里衣才舒展开眉。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话音刚落,红烛就小跑进来,小声问:“公主有何吩咐?” 其他宫女听到声音,犹豫片刻,也一齐进去。 一行人站得齐整,低头不敢看她。 宋攸宁缓声说:“你们刚才看得明白,若是惧我便离开,不惧便留下。” 她又轻笑道:“自然,你们刚才看到的情景,不能与外人说。” 宫女们面面相觑,还未作答,红烛便跪在地上,红着眼道:“公主赤子之心,奴婢不想离开。” 宋攸宁心软,脸上绽开笑,“好。” 她本就不怪红烛,刚才那样怪异的事情,倘若她碰上,或许也是一样反应。 其他宫女们犹豫半晌,也跪下来,说道:“公主放心,今夜之事不过是一场梦,无人放心上。” 无论公主是什么,可从未苛责过她们。况且公主若被抓去祭天,她们也是活不了的。 言下之意,是要留下。 宋攸宁水眸中划过意外,道:“好。” - 翌日。 康王与陈国皇子逼宫失败,皇上大发雷霆,派林定上将军去捉拿二人,且欲举兵进攻陈国。 陈国早有准备,大军压境,风雨欲来。 京城里的老百姓一觉醒来,便听闻此事,颇觉意外,到底战争遥远,没什么太大感触。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则有了新故事可讲。 宫中偶有长乐宫妖怪的传言,但旁人去问那宫中丫鬟,都说一派胡言。 再有一件意外事,便是日日得圣宠的陈妃死了。 陈国与大楚撕破脸皮,皇上恼怒之下,以三尺白绫赐死了从陈国来的陈妃。 帝王薄情。 宋攸宁听闻此事时,心彻底变寒。 数十日前那个才踏进大楚的陈国公主,因为她的父皇,就这么没了。 那个笑靥如花的温柔美人,不过是夹在两国之间的棋子。 宋攸宁想起她之前若是被送去和亲,不知会不会和陈国公主相同命运。 - 日子过得快,前线的战争打了些时日,许多难民从边境逃来,皇上只道民多肉少,一概不管。 有关战役的奏折日日从边境快马加鞭传来,堆至皇上案阶上,直至落灰。 许是忘了被逼宫时的狼狈,皇上又开始大兴选秀,命全国适婚女子参加,一时间,大楚除去边境外,哪里还有打仗的氛围,都在幻想今后的荣华富贵。 选秀进了一批秀女,个个花容月貌,眸中尽是对未来的向往。 宋攸宁不敢再看她们,生怕见到下一个陈国公主。 皇上许是经历之前逼宫,开始珍惜人生,日日笙歌,纵情声色,比往日更为奢靡。 宫中乐师昼夜奏起欢快小曲,边境却战火声连天,难民苦不堪言。 宋攸宁莫名有种感觉,这天该变了。 ※※※※※※※※※※※※※※※※※※※※ 小天使们,我的大纲已经写到结局啦,大概还有一两章,正文就结束了~ 我的小公主和她的夫君君已经捅破窗户纸了,感情线完了,就只有最后一点点剧情,之后会有甜蜜的婚后番外~ 结局 “我们的兵已经到了山海隘,再过两天即可进京。”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皆可埋伏。” “有什么好畏惧的?那狗皇帝手上的兵都与康王狗咬狗,剩下一堆中看不中用的禁军。” “你这瓜脑袋,多谨慎一点总是更好。” “多亏王爷以身涉险,让康王以为我们势弱,提前逼宫,我们这是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陈国之战,被这狗皇帝拖下去,不好打啊。” 几人吵吵闹闹声音渐渐停下来,似是有人进来。 过半晌,有人出口问:“王爷,你真要将那皇位拱手让人?” …… 皇位? 大楚只有一个皇上…… 宋攸宁睡得迷迷糊糊,刚睁开眼便看见这群人,脑袋放空,见到沈清言才清醒一点,谁知听见这句话。 沈清言在谋划造反?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只剩下背影。 沈清言坐于书案前,面如冠玉,他突然抬眸,清静墨黑的眼瞳对上她。 之前她变成剑,待在他房间无聊,干脆飞来他书房挂着,虽格格不入,他也不曾说什么。 宋攸宁这会儿只觉发现了他的惊天大秘密,还是偷听发现的。 许是做贼心虚,一对上沈清言的眼,她快速说道:“我、我要告诉父皇,你要造反!” 话一出口,她自己反倒一愣,沈清言哪里看得见她,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攸宁暗骂自己,果然刚睡醒脑袋不好使。 沈清言眸中划过诧异,玉指轻扣酒盏,声音清润,“公主,慎言。你若肯为了你那从不顾你的父皇下火海重炼,大可一试。” 他这话听起来无情得很。 虽是她先挑起话头,可她内心并没有想要反对。虽大逆不道,但她父皇,当真不是一个好君主。 甚至称不上一个好人。 她只是一时嘴快罢了。 宋攸宁心中委屈,娇声骂:“你敢!” 沈清言轻咳一声,淡声道:“我不敢。” 宋攸宁眨巴眼:“……” 两人沉默时,窗外传来一阵猫叫,还有健步如飞的脚步声。 “猫崽子,你给我站住!” 才听见声音,转眼就有一道人影跑进书房,苍颜白发,是沈清言的祖母。 沈清言唤她,她却直勾勾盯着宋攸宁。 祖母蹙起眉道:“又是这个小姑娘。” 宋攸宁微惊,没想到老太太还记得她。 老太太像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道:“小姑娘怎么要哭了?” 宋攸宁委屈巴巴看向她的孙子。 老太太瞪沈清言一眼,数落道:“这么大个人,连个小姑娘都哄不好,丢不丢人?” 沈清言眸中划过无奈,没有说话。 老太太忽然望向宋攸宁,凝眸道:“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宋攸宁一愣,她时常觉着老太太是个奇人,什么都知道。 老太太负手冷道:“你的父皇就是一个蠢货!” 沈清言手一顿,看向宋攸宁。 宋攸宁眨巴眼,这么明目张胆骂她父皇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老太太继续说:“大楚迟早会败在你父皇手里,你的父皇不配待在这个位置,可你的舅舅适合。” 她笑:“你舅舅是个野心家,有勇有谋,为民也为己,天子就该如此。” 宋攸宁心中一惊,原来……她的舅舅也牵扯其中。 小时候,舅舅进宫时,总会给她带米花糕和糖葫芦,还会抱起她夸:“攸宁最乖了。” 那样一个温和儒雅的人,若坐上皇位,未曾不可。 ——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十分迅速。 镇北王带兵逼宫,左丞相称帝。 新帝仁厚,不杀旧主。 派人遣送旧主及其家眷去往南方,因路途颠簸,旧主病逝。 陈国听闻大楚易主,更是加强攻势,战火连天,大楚节节败退。 镇北王请命攻陈国。 新帝一改旧主作风,广收难民,主张节俭,减轻赋税,增加军饷,大楚子民一片叫好。 宋攸宁仍旧是昭庆公主,待在长乐宫。 这一切的变化对她来说,大概是……她很久都见不到四姐姐了。 这一行人,能时常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也只有四姐姐。 四姐姐去了南方。 舅舅给他们大笔钱财,足够他们生活无忧。 四姐姐走之前,特地来她宫中,轻叹一声,走上来抱住她,轻声道:“宋攸宁,我们俩从小不对头,没想到最后要走了,我最舍不得的居然是你。” 宋攸宁一愣,眼眶微红,抬手抱住她。 四姐姐笑道:“以后就没有你这么讨厌的人了,想想就有些无趣。” 宋攸宁趴在她肩上,眸含泪光,道:“那我以后给你写信,你也要回信。” 四姐姐比她高一点,擦了一下眼角,推开她道:“我们又不是什么闺中密友,你可别给我写信。”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的走了,没有之前那么多宫女跟着,却还是十分威风。 宋攸宁小时候常觉得,四姐姐该去当女侠,而不是公主。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四姐姐嘴上说不写信,却还是先写信给她。 里面没什么内容,大多是她画的丑图,用来描绘她心中的宋攸宁。 她写道:“我都快忘了你的模样,大概不大好看,就长这样吧。” 宋攸宁同样回之以画,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都有。 她俩因此练就一笔好画。 沈清言去了大楚与陈国边界,走之前,他将剑送给了宋攸宁。 宋攸宁水眸含泪,对他说:“你若少胳膊少腿,我便不愿嫁你了。” 沈清言眸中划过笑意,淡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 宋攸宁一愣,凶巴巴道:“你这辈子只能娶我!” 沈清言眉眼温润,“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宋攸宁眨巴眼,双手拥住他,小脸上飘了红云,踮起脚才亲到他的下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沈清言耳朵微红,“好。” 陈国之战打了两年,大楚大获全胜。 沈清言班师回朝那天,宋攸宁起了个大早。 那时正是阳春三月,春意甚浓。 宋攸宁一袭红妆,立于宫门之上 美人亭亭玉立,雪肤花貌,倾国之姿。 她望着她的心上人,身披戎装,风流无俦,踏马向她而来。 犹记得两年前,她和四姐姐坐在去猎场的轿子里,身后那个骑马“哒哒”而来的,纤尘不染的少年。 那是她的如意郎君。 全文完。 ※※※※※※※※※※※※※※※※※※※※ 小天使们,这个很短很短的故事就要结束啦,之后会有甜甜的婚后番外,感谢你们能看到这里,鞠躬感谢啦~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它很短很短,可我还是断断续续写了两个月。我很爱它,但我暂时没有能力将它写好,实不相瞒,我真的边哭边敲下这些字,他们那么鲜活地活在另一个世界,我就要和他们说再见了,我真的好爱他们。 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完结时会开心到飞起的,因为日常卡文,没想到会难受成这样。 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之非常感谢你们。我最初以为自己会单机到结束,很有幸有了你们,你们真的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清俊少年,却会因喜欢的姑娘亲近而脸红。我的小可怜公主,哪怕失去了娘亲,父皇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也仍旧活得开开心心,娇蛮霸道,她就是她自己的公主。 他们在我眼中真的是很可爱的人,或许我的笔力不够,呈现出来的样子会不太一样,希望他们在你们眼中也很可爱吧。 说这么多,可能有点矫情,大概是因为第一本吧,真的对我意义太大了,我永远爱他们。 亲爱的小天使们,我们有缘就下本见吧,感谢~ 番外一 番外之婚后日常 一.成婚 盛夏知了叫,满院荷花开。 镇北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前院贵主吃酒猜拳,势要将今日的郎君灌醉,偶有某家奴仆接走自家主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攸宁凤冠霞帔,端坐于囍床上,长裙曳地,持一祥云团扇,堪堪掩住身前大好光景。 大楚喜服,为助闺中趣味,是故意少些衣料的,红妆衬雪肤,妩媚动人。 沈清言来得很早,房内喜娘玩味一笑,叹道:“王爷也忒急了点。” 宋攸宁红盖头下小脸一红,又听喜娘笑说:“也罢,我这老妇不该在此打扰了。” 这房中只剩下她与沈清言。 大楚新婚时,为了不让新人害羞,没有要很多仆人的规矩。 宋攸宁眸中羞涩,还在发愣时,眼前红布忽然被掀起。 她微惊,朱唇轻启,清目潋滟,仿似仙人染媚,处处皆勾人。 沈清言一袭绯衣,长身玉立,比平日多几分风流,像画中走出的公子。 他眸中划过惊艳,轻笑道:“公主。” 宋攸宁轻轻拿开团扇,雪肤细腻,腰若素封,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舅母前两日常来她宫中,教她房中事,她虽羞涩,到底听进去一些。 例如,她需大胆一些。 宋攸宁水眸中尽是他,眉眼弯弯,轻声道:“郎君。” 她声音素来娇俏,这声郎君似是小猫挠痒,轻轻柔柔,唤进人心里。 沈清言如玉一张脸,浅浅勾着唇,眉眼缱绻,望向她。 宋攸宁心中微动,小手轻摇团扇,朱唇微启,笑问:“郎君瞧我今日可好看?” 沈清言不知她要干什么,只由着她,轻笑道:“好看。” 宋攸宁耳朵微红,心道沈清言这般性子,她若不主动,不知该如何尴尬,只得豁出去了。 她站起身,款步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仰起小脑袋,继续问:“我的口脂可好看?” 沈清言看向她的朱唇,眸色渐深。宋攸宁发觉,俏脸瞬间飞起红云,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沈清言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耐着性子说:“好看。” 他眸中燃起不知名的情愫,黑眸清亮,宋攸宁一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清言,与平日的温润出尘不同,抛去沉静,只余下风流,撩人得很。 宋攸宁干巴巴说完她那一句“那、那你可想尝尝我口脂的味道?” 便将头埋进他怀中,勾人不成反被勾,深觉丢人。 沈清言抱起她,轻笑道:“求之不得。” 后来宋攸宁才发觉,她对沈清言“这般性子”实在误解太大。 - 二.人剑合一 宋攸宁自成婚后,便从未再变为剑。 王府上原本与“剑仙娘娘”搭过话的小丫鬟们,初次听见她声音还有些惊讶,暗道这与“剑仙娘娘”声音如出一辙。 她们只觉巧合,悄悄在私底下说起。镇北王府的下人中本就流传着剑仙娘娘的事迹,秘密这种事,知道的人一多,自是守不住的。 红烛知道府中剑仙娘娘的传闻,后又听见那群小丫鬟说剑仙娘娘声音与王妃一模一样,心中一惊,心道王妃竟真是仙子。 这两年,长乐宫侍女虽说放下疑虑,可到底会有些不同。 宋攸宁嫁入镇北王府,自是将长乐宫侍女都一并带了来。 红烛将这些说与其他侍女听,一个个皆惊讶,对宋攸宁比以前更为尊崇。 宋攸宁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偶尔对那把剑好奇。 之前时常无故变为剑,让她享受飞起来的快乐,现在她便是她,少了许多乐趣。 到了某天,她无趣得很,便在心中默念,“我要变成剑。” 宋攸宁没抱希望,本还想嘲笑一番自己。 谁知下一瞬,她便浑身轻飘飘的,有腾云驾雾之感。 她真的变成剑了。 那时正是青天白日,红烛端着蔬果进门,便见一把剑浮在空中,吓了一大跳,险些摔了果盘。 她心道,王妃之前就在王府以仙人身份做过一些事,这是到了自家窝里,无所畏惧啊。 宋攸宁也看见了红烛,呆呆浮在空中。 两年前她被瞧见是一把剑后,便没有再当着她们面变身。 这会一人一剑相对无言。 红烛轻叹一口气,率先喊:“王妃。” 宋攸宁慢慢往下掉一点,她稳住自己,心道她要变成人,现在太尴尬了。 她只是如往常一般心中哀嚎,谁知像是有真正的神仙满足她心愿一般,一阵白光闪过,她安安稳稳踩在地上。 宋攸宁:!!! 红烛目瞪口呆,愣愣说:“王妃真的是剑仙娘娘。”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果盘,既然王妃这么不遮掩,那她也不必假装自己不知道,红烛双手微合,鞠躬道:“参见剑仙娘娘。奴婢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剑仙娘娘恕罪。” 她双眸虔诚,显然当宋攸宁是活神仙。 宋攸宁第一次以人身接受这样的大礼,十分心虚,轻咳一声,笑道:“不必行礼。” 红烛也有些忐忑,自己竟服侍了多年的活神仙,这是何等福分。 但看王妃这般尴尬模样,她也不好再待在这里,起身告退。 宋攸宁见她走远,想起刚才说变就变的事情,心中一喜,忙拉上门,在房内变化。 待她玩的开心,沈清言推门而入,便见一把剑愣在空中,尔后快速朝他而来,娇声喊道:“夫君。” 沈清言眸中划过惊讶,不知该不该躲开,毕竟她用剑刃朝向他。 谁知她飞至他面前,白光一闪,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明眸皓齿,眉眼弯弯,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清言眉眼含笑,伸手扶住她,淡声道:“变轻了。” 这次沈清言下江南办事,出去一个月,本应后天才回,宋攸宁还安排好车马要去接他,谁知他竟提前回来。 宋攸宁蹙起眉,“你每次都哄我,旁人都说我越来越胖。” 沈清言一愣,笑问:“谁说的?” 宋攸宁眨巴眼,乖乖答:“祖母。” 沈清言眸中划过无奈,淡声道:“我的娘子怎样都好看。” 祖母时常喜欢逗宋攸宁,按她老人家原话说,她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无趣的孙子,半点没让她享受到天伦之乐,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她自然是要好好玩的。 祖母这两年倒是清醒许多,记得很多事情,只是这小孩似的性子改不了。 宋攸宁听见他夸她,小脸一红,挑眉得意道:“我自然好看,我可是大楚第一美人。” 沈清言轻笑,“嗯。” - 三.你果然是觊觎我的美貌! 两人成亲正好一年时,沈清言在书房待了一整天。 宋攸宁很是不满,这等重要的日子,他竟完全不记得。 在大楚,婚成落礼之日,极为重要。 她气冲冲跑去书房,里面幕僚瞧见她,喊一声“王妃”后,随即离开。 沈清言则笑问:“娘子有何事?” 他一袭玄色长袍,面如冠玉,上身微靠椅子,一手置于书案上,散漫闲适。 宋攸宁微蹙黛眉,“你当真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沈清言手一顿,淡声道:“不知。” 宋攸宁要被他气坏了,娇声骂他:“你若记不起来,以后也别喊我娘子了。” 沈清言轻咳一声,思量片刻,薄唇微掀,问:“是我们婚成落礼之日?” 宋攸宁瞪他一眼,“你才想起来呢!” 沈清言自知做错,轻声道:“抱歉。” 宋攸宁素来是一个能可劲儿作的主,这会儿变成一把剑,浮在空中,冷声道:“你要对着我这个样子夸我!” “夸得我开心了,我就原谅你。” 沈清言眉眼含笑,看她半晌,慢条斯理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剑。” 宋攸宁愣住,眨巴眼:“......” 她白光一闪,变回人身,水眸中是笑意,道:“你果然是觊觎我的美貌!” 沈清言轻笑,淡声道:“嗯。” 宋攸宁跑到他身边,抬起他一只胳膊,环住自己,小脑袋靠在他肩上,抬眸问他:“夫君可知红袖添香?” 沈清言心中微动,眸黑如墨,宋攸宁迎上来,蜻蜓点水一下。 “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 四.祖母与师父 沈清言的师父是一个能人,常年混在厨房,偶尔在府中飞檐走壁。 宋攸宁对他这身功夫极为眼馋,自从能变成剑去飞后,她才知道轻功有多么好。 师父极好收买,宋攸宁央人从别地带来一些糕点,几番诱惑,便让他答应教她轻功。 沈清言虽也能教她,可他平日里十分忙,宋攸宁自然不会再去扰他。 师父一再说:“你这女娃年岁太大,根骨又不好,练不成气候。” 宋攸宁恼怒,将带来的糕点放他跟前,一块一块当着他面吃。 他瞧上去年轻,可实际年岁与祖母一般大,直嚷嚷着:“臭丫头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嚷完一句,他随即改口道:“丫头你根骨上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啊!” 宋攸宁笑,眉眼弯弯,将这些都推至他跟前。 他轻哼一声,自是吃个精光。 几番下来,那些糕点反倒成了府中常买的东西,都进了师父的肚子。 等宋攸宁发觉时,只能和沈清言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父倒也真在教她轻功,每天都让她扎几个时辰的马步,半点都不能偷懒。 宋攸宁最初还抱有好好学轻功的想法练基本功,后面就叫苦不迭,直跟沈清言哭诉师父的严厉。 师父平日里虽不正经,教起徒弟却不马虎。 宋攸宁扎马步,他也在一旁扎马步。 他不停,宋攸宁也别想停。 就这么练了小半个月,祖母也来掺一脚热闹。 祖母与师父老相识,日日比谁扎马步更久,当做锻炼身体。 这就苦了一旁的宋攸宁,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沈清言时常从朝中回来,便见一个院子里,自己的祖母、师父、妻子排成一列,安安静静练起童子功。 一旁的奴仆见惯不怪,因王妃说过不必在他们练功时行礼,他们便连眼神都不给一个,从抄手游廊中走过。 这也算是镇北王府特有的一大风景。 每至沈清言休沐,宋攸宁总央他一起打马吊。 实在是王府缺人,她与祖母、师父凑不成一桌。 她偶尔抱怨,祖母便笑说:“丫头生个小娃娃,我们便有了角。” 宋攸宁脸一红,先不说有了孩子后,沈清言准不准她教孩子打马吊,就现在,她这肚子也没什么动静。 她也红着脸问过沈清言,想不想要孩子。 沈清言轻笑,“不急。” 他既这么说,宋攸宁便也不放心上,入口皆不忌,与未嫁人时没什么差别。 几人打马吊时,宋攸宁过去自诩高手,谁知祖母与师父皆是高高手,次次总能赢她。 好在她不是最惨,还有沈清言垫底。 他每每打马吊,总是云淡风轻,输去一堆钱财,也丝毫不恼。 宋攸宁得不到祖母和师父的钱,只能拿他的钱,也开心极了。 师父倒是眉梢微挑,叹道:“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祖母则笑道:“乖孙儿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宋攸宁起初不明白,直到某天八哥哥来府上,她乖巧让出座,跑到沈清言旁边瞧着。 这四人打马吊,沈清言竟次次皆赢。 她瞧他手中牌面不好,也能在他手中起死回生,很是神奇。 宋攸宁这才明白,沈清言这是次次让她呢。 她想起几年前,她邀他来长乐宫打马吊,她还怕自己赢了他,让他自尊受挫。 原来从那时起,沈清言就在让她。 宋攸宁心中微动,望着沈清言,水眸含笑。 - 五.八哥哥与皇后娘娘 舅舅登基后,八哥哥为少府监,掌管百工技巧诸务,公务繁忙,不像以前一般日日在外流连。 一众兄弟姊妹,也只有他还在京城。 八哥哥偶尔来府中,虽是找沈清言,但也顺道看看宋攸宁。 他是这么说,可宋攸宁才不认他的顺道。 宋攸宁蹙起眉,娇声道:“倘若是顺道,那你便别来找我。” 八哥哥只是笑,叹道:“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么霸道。” 他低笑摇头,只得说:“那我找沈清言是顺道,总行了?” 宋攸宁笑,“当然。” 八哥哥这几年倒是变了不少,不似最初那般顽劣,明明是和她一样的人,却开始对她露出老父亲的神情。 因其身份,京城贵胄大多不与他过多来往。 他娶了一位老学究的女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已是为人父了。 宋攸宁偶尔想起八哥哥以前那只臭八哥,常常说她坏话,很是讨厌,可它早已经死了。 很多东西都埋葬在时光里。 皇后娘娘当初并未同父皇一起去南方,她似早与舅舅有交易,安然待在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宫里。 宋攸宁常去看她,她偶尔说起她的年少时光,“我自小便知道,我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小时候就望着你的祖母,心想到了那个位置该是如何快乐。” 她轻笑,继续说:“可真当我做了皇后,我发现这四周的一切都令我厌烦。可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得忍着,你得端庄,你得挑不出一丝错,我就按那些条条框框活着。我的人生,就在厌恶中过了大半辈子。最可笑的是,当我发现有人想造反时,我的第一反应,还是要保住这个我无比厌恶的身份。” 她苦笑,“我谋划这么多年,也就剩下这座牢笼似的宫殿。” 宋攸宁微愣,皇后娘娘在她眼中,好像一直是温柔强大的。纵有万般人说父皇不好,也无一人说过皇后娘娘不好。 她从未想过,皇后娘娘内心竟是这样痛苦。 皇后娘娘自觉失态,恢复最初温柔笑着的模样,叹道:“在宫中这些年,也就你母妃与我关系稍亲近。你母妃亦是一可怜人,装出喜欢皇上的样子,实则哪来的感情,不过为了家族铺路罢了。” 宋攸宁水眸睁大,她一直以为,母妃是爱父皇的。 可母妃郁郁寡终,父皇也只来看过一面。 因此宋攸宁心中,一直对父皇有怨怼。 皇后娘娘笑,“也不知道你母妃那般有心计的人,怎会将你教成这般傻乎乎的模样。也对,你母妃这辈子,唯一有点真感情的就是你,哪里舍得教你那些腌臜东西。” 宋攸宁早不知该如何反应,或是无需反应。 皇后娘娘说了太多话,抬手扶额,轻声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宋攸宁还在惊讶,呆呆点头。 - 六.孙云烟与团团 宋攸宁嫁进镇北王府前,孙云烟与团团便去了漠北。 虽是堂嫂,可单独住在堂弟家,恐惹人话柄,终是不妥。 宋攸宁时常写信给孙云烟,可漠北实在太远,一封信寄去便要几月,再寄来又要几月。 她常常这封信在问上半年发生的事,孙云烟的回信便写好了下半年。 两人倒是不嫌麻烦。 偶尔团团也会写上几句话。最初只按一个肉乎乎的手掌印,混了漠北的黄沙,很有意味。后来便会写些“小姨安好”之类的讨喜话,让宋攸宁很是欢喜。 团团在她记忆里还只是个两岁的胖乎乎小孩,所以在孙云烟说,团团开始学武功时,宋攸宁惊讶了半天。 再后来,孙云烟嫁给了漠北一位将士。 她说那位将士很好,愿意接受团团,团团也很喜欢他,她说团团需要一个父亲。 宋攸宁看到那封信直接泪目。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孙云烟时,她提起亡夫便落泪,那样一个温柔明义的女子,应该过得好一点。 - 七.孩子 宋攸宁嫁给沈清言第三年,怀了第一个孩子。 那时她还没学会轻功,仍旧日日与祖母还有师父扎马步。 每日上窜下跳的,与婢女们打作一团。 却在吃早膳时显出孕相,吃东西不断反胃。她一惊,忙让红烛请来大夫,果真是喜脉。 宋攸宁虽感受不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却还是十分欢喜。 她捂住肚子,安安分分躺在床上,想象沈清言知道后该如何喜悦。 这是他们的孩子。 沈清言从朝中回来,便听见王妃怀孕的消息,面上虽不显,脚步却快了许多。 一进门,便瞧见他的姑娘靠坐在床上,笑容娇憨,不断用小手轻抚腹部。 许是听见他脚步声,宋攸宁转过头看他,雪肤花貌,眉眼含笑,娇声喊:“沈清言,我们有孩子啦。” 天青色床帏内,笑靥如花的美人,欢快诉说着喜事。 沈清言心中微动,唇角勾起,淡声道:“嗯。” 他走到她身旁,愣愣地看着她的肚子。 宋攸宁眨巴眼,眼眶忽地一红,小声问:“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他看上去没有半分欢喜。 宋攸宁可委屈了,她这么喜欢他,也喜欢他们的孩子,若他不喜欢,单就这么一点点,她就好难过。 沈清言回过神,见她这般要哭的模样,忙抬手揽住她,轻笑道:“我自然喜欢。” 宋攸宁小脑袋贴在他怀里,两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襟,问:“可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沈清言沉默半晌,笑道:“我只是有点激动,我要当父亲了。” 宋攸宁这才勾起笑,柔声说:“我要当母亲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宋攸宁来说十分漫长。 她爱她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格外小心,生怕磕着碰着。 沈清言一回府就来陪她,连处理公务都在房内。 师父和祖母更是常常来看她,望她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念叨着孩子的名字,还有等孩儿长大后该向谁学武功。 祖母的武功自成一派,师父则出身武学世家,两人一时争执,谁也瞧不上谁。 虽说如此,两人却还是约好下次一起来看宋攸宁。 宋攸宁自从怀孕后,口味时常变,一会儿爱吃酸的,一会儿爱吃辣的,府中特地多请来几位厨子,就为了王妃的胃口。 她逐渐胖了一些,较之前更显娇憨,仍旧漂亮得惊艳。 许是孕期易伤感,宋攸宁常常自卑,一遍遍问:“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沈清言对宋攸宁素来有耐心,一遍遍回她:“你最好看。” 连红烛都感慨,这世上,对王妃最好的便是王爷。 直到她脸上露出笑意,沈清言才轻揽住她,轻声道:“辛苦了。” 宋攸宁常常在梦中惊醒,然后眼角带泪。 她边哭边问:“沈清言,你会不会娶其他女人?” 沈清言将她抱入怀中,眸中划过心疼,“不会。” 宋攸宁还是哭,她梦见沈清言八抬大轿娶进别的女人,光是一想这画面,她就难过到说不出话。 孕期的宋攸宁,像是变了一个人,脆弱的得让人时时刻刻看着。 她会想起母妃,想起四姐姐,想起年少时的沈清言,甚至是翠玉。 那些都能成为她哭的理由。 红烛最初担心王妃这般哭闹,会引起王爷不满。 好在从头至尾,王爷都极其耐心,事事温和。 王爷对王妃,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宋攸宁临盆那日,沈清言一直待在房外,听见一点不对劲便想破门而入,师父和祖母守在房门两旁,就是为了阻止他进去。 好在一切顺利,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那一刹那,还未等到接生婆出来报喜,沈清言就直接进去了。 “这不合规矩!” 里面的几个人惊道。 沈清言恍若未闻,望见床上正笑着的宋攸宁,才放缓一口气。 他过去常在鬼门关走,哪怕濒死之际,也没有刚才在外等待来得难受。 沈清言敛下眉眼,眸中湿润,走到她身旁,慢慢蹲下,轻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攸宁眼眸倏地红了,她拉住他的手,委屈道:“夫君,生孩子好痛。” 沈清言握住她,轻声道:“那以后不生了。” 宋攸宁还在犹豫,望见那个被抱在接生婆手里的孩子,眸中一亮,忙说:“我要我的孩子。” 接生婆忙将孩子递给她,皱皱小小一团包在襁褓里,宋攸宁嫌弃笑道:“好丑。”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一直望着这个小小的娃娃,眸中充满爱意,觉得之前的疼痛很值得。 祖母与师父站一旁望着,很想抱过来瞧瞧,但看见宋攸宁欢喜的模样,只在一旁笑着,没有开口。 沈清言则看着宋攸宁,眉眼含笑。 宋攸宁生了一个男孩子,祖母给他取名为沈牧也。 孩子满月酒那天,四姐姐从江南赶来。 她早已嫁了人,当年婚期将近时,她成了庶人,那场婚事不了了之,到江南后两年,她嫁给了一个江南富商。 四姐姐素来离经叛道,没了身份的束缚,自是一切随心。皇家氏族瞧不上商人,她却直言非他不嫁。 四姐姐与家里闹了许多不愉快,四姐夫屡次登门求亲都被拒门外。四姐姐气急,直接拉了人私奔,她母亲只得同意。 她成亲时,宋攸宁还在宫中,无法去看她。 宋攸宁成亲时,四姐姐又怀孕,也是无法过来。 到底四姐姐孩子满月时,宋攸宁去了一趟。 她的四姐夫生得一副好模样,温和儒雅,对四姐姐极好。 四姐姐多了几分为母的柔和,笑容比以前温柔许多。 宋攸宁与她也有两年多没见了。 牧也的满月酒,看见四姐姐牵着一个步子蹒跚的小孩慢慢走进来,她还有一种一晃经年的感觉。 四姐姐走一步低下头问一句:“还能不能走啊?” 小孩粉嘟嘟一张胖脸,皱起软黄的眉毛,奶声奶气道:“不能!” 四姐姐挑眉,笑说:“你才走了几步路,就不能了。” 小孩掰起另一只手指,像是要数清自己走了几步,可胡乱点半天,也数不清楚,小孩瞬间委屈,哭喊道:“我不会数!” 一个锦衣长袍的男人从四姐姐身后走来,轻声唤:“娘子。” 四姐姐正无奈,转身道:“管管你儿子。” 男人只得抱起小孩,轻声哄:“念念乖,不哭。” 女子貌美娇俏,男子高大儒雅,怀里还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孩,任谁瞧了都道一句郎才女貌。 宋攸宁心中微动,看向沈清言。 他今日着一件绯衣,长身玉立,眉眼淡然,立于门口,对进门称贺的人颔首道谢。 许是发觉她的目光,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眉目缱绻,淡淡漾开笑意。 宋攸宁抿唇微笑,轻声喊了句:“夫君。” 声音极小,想他也听不清,宋攸宁移开视线,款步迎上四姐姐和四姐夫。 沈清言挑眉,眸中划过笑意。 宋攸宁与四姐姐自是有许多私房话说,两人之前在宫中谁也瞧不上谁,现在却是格外想念,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姐妹。 四姐姐笑着感慨:“没想到你也当母亲了。” 宋攸宁轻笑,“我才比你小几个月,你孩子都三岁了,我当母亲再正常不过了。” 四姐姐敛下眉眼,轻声道:“时间过得太快了。” 宋攸宁轻叹一口气,平日里生活总不觉得时间快,唯有在见了故人时,才发觉时间飞逝。 四姐姐挑眉问:“沈清言对你可好?” 宋攸宁小脸一红,“他自然极好。” 四姐姐笑,“怎么嫁人后,还更容易害羞,你以前脸皮可厚了。” 宋攸宁蹙起黛眉,娇声道:“你脸皮更厚。” 两人相视一笑,尔后打作一团,欢声笑语。 - 八.沈清言与沈牧也 沈牧也长至三岁时,就开始与母亲、□□母、太师父一起扎马步。 他自从看见过一次沈清言练剑后,更是常常缠着沈清言教他。 沈清言待在书房时,小牧也时常偷溜进去,小肉手抱住他的大腿,水灵的大眼睛扑闪,奶声奶气道:“爹爹,我要练剑。” 沈清言眸中闪过无奈,一把将他抱起,淡声道:“你太小了,拿不起剑。” 小牧也很生气,他觉得他的爹爹在侮辱他,娘亲说他是一个男子汉,可以顶天立地,怎会拿不起一把剑? 他气呼呼跳下来,“我这就去拿给爹爹看。” 沈清言挑眉,轻笑道:“好。” 小牧也看到书房挂着一把长剑,哼哧哼哧跑过去,那把剑比他还要高。 他的大眼睛中闪过害怕,又小声安慰自己,“牧宁可以。” 沈清言见他要碰宋攸宁时常变身的剑,那把剑没有剑鞘,担心他伤到自己,开口道:“换一把。” 谁知小牧也的肉手才挨到剑柄,那把剑便浮了起来,仿佛是被他拿起一般。 小牧宁开心大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大声喊道:“爹爹,我可以拿起剑。” 沈清言手一顿,知道是宋攸宁,眸中闪过无奈,夸奖道:“很厉害。” 宋攸宁强忍笑意,看见自家儿子开心,自己也开心的不得了。 谁知小牧也扬起肉脸,奶声奶气说:“爹爹,我可以拿起剑,你得教我。”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期待,十分可爱,让人不忍心拒绝。 沈清言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好。” 带他到了院子里,胖乎乎的小孩单手举起长剑,沈清言只教几个简单动作,小牧也发觉手上轻飘飘的,深觉自己很厉害,跟着他爹爹动作。 小孩短手短腿,全身肉乎乎,软萌可爱。长剑几乎只贴着他的手,在空中自己动作。 沈清言见他玩得开心,教完便让他自己练,自己去了书房。 到了晚上,宋攸宁才委屈巴巴扑在他怀里,直嚷着:“我再也不要当那小子的剑了,他就这么几个动作玩了一下午,可累死我了。” 听见沈清言轻笑,宋攸宁又瞪他一眼,娇声道:“你倒好,一走了之,也不拦着他。” 沈清言眸中划过无奈,轻声道:“不是你自己想玩?” 宋攸宁蹙起黛眉,不知明日该如何应付,从他怀中出来,坐到椅子上,纤手撑住下巴,苦着脸道:“我这不是想满足他的童心嘛。” 沈清言挑眉,柔声道:“我们不能欺骗他。” 宋攸宁看向他,见他眉眼温润,小声道:“我做错了,抱歉。” 沈清言眸中划过笑意,抬手轻抚她的小脑袋,“我明日让人造一把短剑,让他自己玩。” 宋攸宁抱住他,撒娇道:“沈清言,你可真好。” 沈牧也拿到短剑后,发现使起来一点也不轻松,他本还想在娘亲面前耍耍威风,谁知丢了脸。 宋攸宁只一味夸他:“牧也真厉害。” 沈牧也深知丢脸,但看娘亲欢喜的模样,也没那么难受。 他倒是很有毅力,每日扎完马步就开始练剑,他的太师父常常说:“牧也很有老夫当年风范啊。” 沈牧也瞧他太师父每日吃糕点的模样,悄悄问娘亲:“太师父以前是不是很苦?” 他大眼睛扑闪着,里面尽是对太师父的心疼。 太师父这般食量,他只在跟着爹爹远游见灾民时见过,当时他哭得很伤心,对沈清言说:“爹爹,我以后都少吃一点,你把我省下的都给他们好不好?” 沈清言抱起他,淡声道:“沈牧也,君子不器,你该做更多。” 沈牧也不全明白,只知道最后一句,小肉手环住爹爹脖子,边哭边说:“好。” 那些人很可怜,瘦骨嶙峋,快速往口中塞食物,眼睛里都是渴望。 沈牧也想到太师父以前也是这般模样,就开始掉眼泪。 宋攸宁不知道他小小脑袋想了这么多,哭笑不得问:“你怎么会觉得太师父很苦?” 沈清言说,师父之前一直是江湖人,少年富贵,后来游遍四海,处处散金,实在称不上苦。 沈牧也胖藕似的小手擦着眼泪,抽泣道:“太师父吃那么多,肯定是以前没好好吃东西。” 宋攸宁眸中划过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太师父一直以来就很能吃。 四姐姐番外 母妃已经说了我许久,可她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说我只是因为我今日在父皇面前提了一下十四妹妹,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可母妃就要说我不对。 我不想听,默默看着地面发呆。 忘了说,我叫宋攸云,是大楚最受宠爱的武乐公主。 我说的十四妹妹,则是大楚最不受宠爱的昭庆公主。 每回父皇召见我们,她总是一个人离得远远的,我觉得她很可怜,便和父皇说,他还没有给十四妹妹奖赏。 父皇看上去很惊讶,摸摸我的头,笑说:“那你去将她喊过来吧。” 我开心极了,从父皇膝上跳下来,跑到十四妹妹身边,喊她:“攸宁。” 十四妹妹却不理我,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很生气,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因为父皇喜欢我,所有人都对我事事依顺,且我明明在帮她,她还不领情。 我推了她一下,想让回应我。 谁知她抬起头,她生得极好看,我常听见宫女们说十四妹妹是最漂亮的公主,当然,她们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好像以为我听见了会生气,其实我生气的只是她们背着我讲偷偷话。 十四妹妹看向我,眼睛还是红的,缓缓打了一个哈欠,皱起眉头对我说:“你干什么?” 我之前好像没与十四妹妹说过话,也许说过吧,但我才不会将这种小事记在心里。 十四妹妹平时都是沉默的,与我们格格不入,我以为她会是很柔弱的性子,谁知道她一开口竟这么让我难堪。 我不敢置信,问:“你在睡觉?” 十四妹妹眼神还是迷糊的,呆呆道:“对啊。” 我觉得我之前的可怜都太可笑了,这让我很尴尬,所以我决定不提,只小声说:“父皇让你过去。” 我原本想着我可以和她邀功,我做了好事,自然是要告诉别人的。 可十四妹妹似乎不是很喜欢这般好事,小脸皱起,点头道:“哦。” 既然这样,我自然不会和她说。 这事本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让母妃知道,连连念了我几个下午。 以至于我一听到昭庆公主这四个字就很头大。 我带一群宫女去御花园,便看见大哥哥带着十四妹妹一起放风筝。 十四妹妹笑得很开心,与那日和我说话时不一样。 她似乎很喜欢大哥哥,可是不喜欢我。 这个认知让我很生气,我从来都是别人讨厌我,我便要讨厌别人的。 我本来很喜欢十四妹妹,因为她长得好看,可现在我只想讨厌她。 我有那么多妹妹,那些妹妹都会上赶着和我说话,讨好我,她们都很喜欢我。 战争是我先挑起的。 我们一起上学堂,她竟刚好坐我旁边。 十四妹妹不常说话,每天只盯着老学究,而我盯着她。 我瞧了她几日,确定她真的不想和我说话后,我气坏了。 于是我画了很多小王八给她,十四妹妹很惊讶,似乎没有意会我的意思,冲我一笑,然后也画了许多小王八,还在上面写:“我画的比你的好看。” 我更生气了,她不仅不生气我骂她,还说我画的不好看。 我挥笔写下:“你是个王八。” 十四妹妹看着这张纸看了许久,接受我的挑战,同样挥笔写下:“你是个王八羔子。” 我们俩互相传了几张纸,然后被老学究请了出去。 十四妹妹平日里听课很认真,所以老学究失望地对她摇摇头,“昭庆公主,你怎么变了呀。” 我心一凛,便见十四妹妹瞪了我一眼,她将气撒在我身上。 我自然是认一部分错的,可全部都赖我,这就让我很生气了。 所以这场战争,终于不是我单方面的了。 我们每天都会斗嘴,被三姐姐称为小鸡互啄。 说起来,我之前一直以为十四妹妹在学业上很厉害,谁知一到学究测验,她偶尔连我都不如。 我瞧她日日认真听课,最后不如我,不免心中得意,骂她是个傻子。 十四妹妹有个很凶的母妃,我每回被自己母妃骂时,总会顺带可怜一下十四妹妹。 因为她的母妃比我的母妃更凶。 我有一回与她说起,她才蹙起眉对我说:“我的母妃对我可好了。” 我一愣,当她在说假话。 因为十四妹妹母妃的威名响彻后宫。 直到有一次,我瞧见苏贵妃娘娘牵着十四妹妹,十分温柔的与她说话。 我才知道,十四妹妹真的有一个很好的母妃。 我的母妃从来不会牵我的手,只会凶巴巴骂我,让我去讨好父皇,还让我在父皇面前说她好话。 她让我撒谎,说一些她从未做过的事。倘若我不按她说的做,便将我关在宫里,不让我出门。 我很羡慕十四妹妹,在我一次次被母妃骂后,羡慕变成了嫉妒。 有一天,十四妹妹的马踩伤了大哥哥。 当时我在旁边,瞧见大哥哥看十四妹妹的眼神,像是一个恶鬼,将我吓了很久。 然后十四妹妹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人人口中都说是意外,可谁都知道那是蓄意。 我不太喜欢大哥哥。 可是母妃不准我流露出对大哥哥的任何不喜,她说父皇喜爱大哥哥,我不能惹大哥哥。 我瞧见十四妹妹扑在苏贵妃娘娘怀里哭,还在去找父皇时,听见苏贵妃娘娘和父皇吵架,最后苏贵妃娘娘摔门而出。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母妃从来不敢惹父皇生气,费尽心思讨好他。 我很喜欢苏贵妃娘娘,我很想和她一样随心所欲。 可她不是我的母妃,是十四妹妹的母妃。 一想到这个,我就很嫉妒十四妹妹。 我想要做一些事。 所以我看见了沈清言,十四妹妹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我只知道如果我能夺走十四妹妹的未婚夫,那十四妹妹会很难受。 我会开心吗?我不知道。 我真的很坏。 可在我决心实施我的计划时,苏贵妃娘娘病逝了。 十四妹妹哭晕过去,所有人都称赞她的孝心。 没有人知道,我也哭了很久。 我真的很喜欢苏贵妃娘娘。 大哥哥被送去了陈国,没有人再为难十四妹妹。与此同时,很多人似乎都没再注意十四妹妹。 我就不一样,我日常去打扰十四妹妹。 她说我无聊,可我觉得她很无聊,她每天都待在宫里,若没有我去,她会无聊死吧。 我本来都快忘了我当初的计划,直到母妃给我找了一个未婚夫。 侯阳伯府世子。 我不太喜欢他,我虽好像也不太喜欢沈清言,可沈清言看上去比他好多了。 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心想我都做好了计划,怎么能不实行。 所以我亲自缝了一些香囊,又收买翠玉,干了你们第一章看见的事。 我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日子太无聊,我也足够无聊。 或是,我听见,这桩婚事是苏贵妃娘娘为宋攸宁定下的。 我成功毁了十四妹妹的婚事,而我的婚事也要被毁。 我觉得是十四妹妹干的,一气之下想去扇她耳光,可她从来都不是任我揉捏的人,直接摔了酒盏。 其实我的婚事毁了便毁了,我没什么伤心的,只是我的母妃不会让我好过。 我虽坏的离谱,却也算一个孝子。 计划干完,我也无所事事。 我又开始日常去打扰十四妹妹,她也是一个忘性大的,过不了多久,便和我与以前一般。 长至这么大,我倒是分不清我是讨厌十四妹妹还是喜欢十四妹妹了。 再后来发生许多事,我过去喜欢的父皇为我所厌。 从小到大,似乎是母妃常年在我耳边念叨要如何讨好父皇,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讨好他。 十四妹妹总说我演技差,可她哪里知道,我在她面前都没怎么演过。 我能让父皇这么多年都宠着我,自然是她这个傻子没想明白的。 我看见十四妹妹与沈清言你侬我侬,偶尔竟有一丝后悔,后悔我毁掉了她的婚事。 一夜之间,我不是公主了。 我眼中的小可怜十四妹妹却成了赢家,她的舅舅成了新帝,她仍是昭庆公主。 我原本以为我会嫉妒的,可我没有。 我甚至为她开心。 我去了江南,遇到了一个真正为我所喜的男人,我不再一味听母妃的话,我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后来我想起宫中的日子,最快乐的竟是与十四妹妹斗嘴的时光。 这一生荏苒,倏忽而逝。 ※※※※※※※※※※※※※※※※※※※※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