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好淡定》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 书名:夫人你好淡定 作者:古玉闻香 文案 一个冷血刺客,重生成嫁人的男妻。丈夫看起来纨绔风流, 但是为什么想害他的人不是被陷害,就是被曝光,有的还离奇失踪? 叶裴青重生归来,除了报仇还要救人。上一世的男妻温和柔顺, 进门没多久就被人害死,如今为什么性情大变? 本来想休了他,叫他另寻幸福。现在看来,要再考虑考虑…… 温柔腹黑攻 X 冷淡忠犬受 (注:攻前期很不讨喜,霸道大男子主义,后期才慢慢讨喜一点,大家受得了才看) 某一日,攻纳闷:昨晚明明不小心留下了证据,怎么今天被清理干净了?谁在帮我? 答读者问:攻和上一世的男妻没有感情和身体纠葛。 晋江银牌编辑评价: 一个冷血刺客,重生成嫁人的男妻。丈夫看起来纨绔风流,但是为什么想害他的人不是被陷害,就是被曝光,有的还离奇失踪?叶裴青重生归来,除了报仇还要救人。可上一世的男妻温和柔顺,进门没多久就被人害死,如今为什么性情大变?某一日,叶裴青纳闷:昨晚明明不小心留下了证据,怎么今天被清理干净了?谁在帮我?不小心留下了证据,怎么今天被清理干净了?谁在帮我? 攻受由一开始的误会摩擦,造成大打出手,互相讨厌。劣根性的攻却在调戏中慢慢喜欢上了受,开始了漫漫的追妻之路。攻为了保护家人和爱人以身犯险,却不知道受一直在为他收拾残局,保他平安。本文攻篡位,受扶持,相辅相成,是一篇不错的强强文。 ======================================== 第1章 一切的开始 这个世界里有四个国家。攻受所在的地方是天国,其他的国家不重要,可以不必管。 月明星稀,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地在黑沉沉的林间小路上飞驰。 十三施展轻功,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却无时不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上,他发现了几具倒地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乱石间血迹斑驳,随处可见打斗之后的凌乱,十三时不时蹲下来悉心察看,又闭上双目扇动鼻翼。十年的训练已经让他的嗅觉比狗还要灵敏。 终于,沿着重伤者留下的血痕和味迹,他向湖边追去。 自从八岁被收拢于组织之下,如今已有十二年。原本是个连饭也吃不饱、经常被人毒打的小要饭的,现在能健康长大,还学了一身本领,十三对组织心存感激。 在他的认知里,组织对他有恩。所以,他倾力回报,忠心不二。 十三天资好,武功高强,做事又沉得住气,从来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影响任务,顶头上司对他十分欣赏,派给他的任务越来越重要。 于是,一年之前,他被正式收拢到组织的核心里来了。 山林间起了夜雾,月色下的一切朦胧如烟,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十三的脚步放缓,在枯叶遍地的湖边慢慢查探,仍旧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这一次的任务有些特别。 目标人物唤作叶裴青,年十九,是天国从一品穆国公叶正勤的嫡生世袭长子,地位高贵。 组织似乎对这个人非常拿不定主意。 四个月前,十三接到的任务是刺杀这个人。 当时他没白没黑地往天国京城赶了几天的路程,想不到半路上收到命令:任务取消,不杀了。 十三愣了一下,原路返回。 过了半个月,他睡到半夜时被人叫起来,任务再一次下达:刺杀叶裴青,刻不容缓。 于是,他又一次连夜向京城拼了命地赶,结果刚刚到达,任务又被取消。 就算好脾气如他,也经不住被人这么折腾。于是他在组织内部悄悄托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负责传递消息的信使小声道:“还不是三刃和二刃意见不同么?三刃要他死,二刃要他活命,两人正在较劲呢。” 十三:“哦。” 信使道:“叶裴青武功高强,三刃身在睿国不方便亲自解决,才非要你出面。” 好吧。 他就驻扎在睿国和天国的边境,本来就是谁都可以差遣的。 三刃在组织里排行第三,负责睿国的事务。二刃排行第二,负责天国的事务。叶裴青是天国人,那么这场较劲最后谁会胜利,十三的心中已经有了数。 再过半个月,刺杀任务又一次传下来了。这回他学聪明了,慢慢在路上遛马,并不着急赶路。果不其然,任务又被取消。 他不清楚三刃为什么敢越权干涉天国的事务,也不明白为什么二刃同三刃明明交好,却要闹成如此田地。从此之后,三刃和二刃似乎终于达成了某项协议,刺杀叶裴青的争执就此结束。 但是,这么翻来覆去几次,叶裴青这个名字在十三心中总算扎了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到组织里两个大人物的青睐? 一天前,十三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名字。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 这一次的任务信封上用红笔标上了“加急”二字:火速赶往停悲湖附近,救叶裴青的性命。 ……救,不是杀。 好吧。 任务是二刃安排的,十三离停悲湖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于是他什么行李也没带,轻装上阵。 十三站在岸边闭上眼睛,认真倾听着湖里的声音。寂静的夜里寒风阵阵,幽然飘来一个人虚弱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双目,身形如黑豹般灵敏,沿着湖边向声音的来源飞去。 芦苇丛中,几具尸体静静地浮着,月亮的倒影在远处碎了一片。十三踏入湖中找了半天,终于把一个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男人从水里拉了出来。 十三将他放在岸上,拨开他头上的湿发,月光下男人的面色惨白如纸,容貌却精雕细刻,正是他几月前在京城暗中看过的叶裴青。 只可惜,当时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现在却比一具死尸好不了多少。 他探着叶裴青微弱的呼吸,将他一个翻身背在身上。 任他如何身份高贵,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落魄之人。 …… 披星戴月飞驰了一整夜,十三趁黑来到附近小镇里的一间小平房。 他将叶裴青安置到床上,为他擦拭身体,清理伤口,又涂上金疮药。 叶裴青脸色惨白,体冒虚汗,神志迷糊不清。身上交错的伤痕有的深入骨髓,有的伤及脾脏,每一道伤口都诉说了那一夜是怎样一场恶战。富贵人家多是非,叶裴青是国公世子,想必很多人想要他的性命。 十三心道:二刃命令他救叶裴青,现在这人死不死,活不活的,他不好回复二刃。 于是,他坐在床头仔细侍候着这个伤重的病人,百无聊赖。 叶裴青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接下来只能看他自身的求生意志。十三想:他能活下来最好,不能活也请尽快给个准数,大家好各自忙各自的,才不耽误时间。 昏迷了一天一夜,正当十三喂他喝水的时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叶裴青一身冷汗,咬牙切齿:“我杀了你……” 手中碗里的水洒了出来,十三默默无语地盯着他。 他明白叶裴青必定梦到了所恨之人,恐怕与这一次的刺杀分不开,也不说话,继续喂他喝水。 过了许久,叶裴青面上的悲哀之色不减,反而越发激动,口中喃喃着“杀了你”“不孝的东西”,神志不清难以自制。 握着他的手似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十三恐怕会扯裂叶裴青的伤口,不想用力拉开,索性坐在床头调整好姿势,让他捏个痛快。 到了半夜,一双手臂突然紧紧抱住他。叶裴青痛苦地将脸埋在十三的怀里,泪水把他的衣衫打湿。他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直到深夜也不放开,不住地乱蹭。 十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他想把叶裴青敲晕,又恐将他敲死,让叶裴青抱了自己一宿,浑身被汗水浸得湿透,睁着双目直到天明。 这人究竟怎么了? 第二日清晨,十三舒展着发僵的身体,床上的男人突然一动,气喘吁吁地翻身坐了起来。 正在下床的十三动作微顿,再一次默默无语:竟然……能坐起来。 ……恢复得太快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向叶裴青递过一碗清水。 叶裴青头发散乱,狼狈不堪,似乎刚刚经历过恐惧之极的事情,却在强自镇定。他往十三脸上看了一眼,突然有些茫然:“……是你?” 十三的眼皮跳动:“……” 他非常确定,即使带着面具,自己也从来没有在叶裴青的面前现身过。 这个人绝壁不应当认识自己。 叶裴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十分不解。他又环视四周一会儿,面露惊异之色。他马上垂下头,表情复杂地不知在思索什么,突然低声缓缓道:“……现在是德政元年?” ……脑子坏了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年号。 十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敬昭十六年。” 叶裴青微微皱眉,却不说话。 十三将那碗水往他手中推了推。 “九月?” “嗯。” 叶裴青眯了眼睛,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却咬牙压抑着:“……多谢救命之恩。” 这人似乎忘记了时间。 十三端详着叶裴青的神色,心中慢慢拟定着回复二刃的措辞:启禀二刃,叶裴青已无性命之忧,可惜头部受伤,不知思考可有大碍。 叶裴青沉默地抿着十三递给他的清水,终于冷静下来,恢复平时儒雅的常态,坐在床上思索着不发一言。 一天都平稳地度过,二人除了必要的交谈绝不多话。到了晚上,又是十三为他换药的时间。 安静看着十三为他准备好热水,又要为他脱衣,叶裴青俊逸的脸有了点尴尬:“我自己换就好。” 十三:“……” 竟然在不好意思么? 十三不以为意,把金疮药递给他,转身出了房间去买晚饭。 叶裴青身体恢复得出乎意料得快,已经没有大碍,他明天就可以去回复二刃的交代了。 回到房间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窗外残阳似火,房间里已经亮起了蜡烛,在昏暗里晕起一团温暖的光,映着叶裴青满是伤痕的身体。 叶裴青坐在床上,光着膀子试图在背上抹药,却拉扯着伤口,疼得脸色发白,不吱一声。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 十三默不作声地把一个热包子递给他,一手接过金疮药,坐在叶裴青的背后,用湿布沾着热水为他清理伤口。 叶裴青的手中捏着包子,默默地吃了几口,突然温声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三手上的动作一停。 他没有名字。组织也不允许他们说。 于是他继续沉默。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毕竟救了我的性命。”叶裴青的声音低沉,“告诉我你的名字,也让我将来有机会报恩。” 十三沉吟着。他救人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用他报恩。 但是这点也不能说。 叶裴青安静地等了半天,又温声道:“不告诉我名字也无妨,去哪里可以找到你?” 十三低着头为他涂药,不出一声。 叶裴青笑着,声音里却有一丝落寞:“……你果然还是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十三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说话太奇怪,为什么一副之前曾经见过自己的样子?再怎么说,这也是首次相逢。 这一夜,十三盯着叶裴青的睡容,脑中有些奇怪的想法掠过,却抓不清楚是什么。 第二日清晨,十三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向叶裴青告辞:“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叶裴青坐在床上笑着,似乎早有预料:“你保重。” 十三往外迈开步子,只听叶裴青在他身后温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你可以随时来京城穆国府寻我,到时必定报答你今日的恩情。” 十三:“……” 报恩就不必了吧,听起来好麻烦,反正他是奉命行事。 叶裴青看他要走,又笑着说道:“若有时间,一个月后我成亲,请你来喝杯喜酒,也算聊表心意。” 十三默然不语。 叶裴青要娶的是男妻,如果自己当时刚好在天国京城有任务,到时候在大门外看看热闹也不错。 他向叶裴青微微颔首,道了声“恭喜”,迈步走了出去。 第2章 隋夫人悬梁自尽 刚交付了二刃救人的任务,不过三天,三刃又命他去刺杀睿国丞相白承修。十三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即刻马不停蹄地赶往睿国京城。 他接过的刺杀任务不多,但目标都是大人物,需要严密计划,多次演练,尚未必能成功。 这天夜里,天空像泼了泼墨一般,星月全无。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无息地落到白府里,避过巡逻的兵士,准确地向丞相的卧房移动。 突然之间,闪电如利剑一样划破天空,从云头一路奔下,直到天际的边缘。变化来得毫无防备,十三猝不及防,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剑出鞘,却映上寒光,顷刻间,天空中落下惊雷数道。 心中喊着不妙,他的眼前一黑,身体轻飘飘地浮起,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 欢快的唢呐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逐渐清晰明了,十三的头隐隐作痛。他抬起手腕扶住额头,终于缓慢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鲜艳的大红色,他的身体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晃晃悠悠。他低头查看,身上的衣服层层叠叠,锦缎泛着柔光,绣着白鹤苍松,清雅又有风骨。 ……白鹤苍松? 十三的眼睛微微一眯。 很明显,他正坐在一顶轿子里面。而四国之中可以在大红色衣料上绣白鹤苍松的,只有世族在娶男妻时才会用。 娶——男——妻—— 十三默然不语: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艰难地从沉重的袖子里抽出胳膊,十三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消瘦的手。那明显营养不良、如同枯枝般的模样让他噎住。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怎么全身的油水像被抽光了一般? 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十三觉得有点不对劲,脸虽瘦弱,皮肤却比以前细致,连嘴角下方那块习惯抚摸的小疤也不见了。 他连忙运功调息,额上突然渗出一丝冷汗,脸色终于有了一点几不可见的阴沉。 经脉里没有任何内力,武功竟然消失殆尽。 身体随着轿子的摇摆而轻微晃动,衣料的触感舒适顺滑,响亮的唢呐吹着喜庆的调子不绝于耳—— 十三却沉默着,似乎时间已经静止。 自己正坐在一顶花轿里,身着盛装准备出嫁给一个世家公子。 四国之中,只有天国有娶男妻这个奇怪的习俗。 更重要的是,自己似乎换了一个风一吹就倒的身体,修习了十年的武功无影无踪。 不是他心理素质不好,这个打击实在太猛烈。 心情在持续下沉中,十三摇摇晃晃着,没出息地头晕起来。 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他有些不解:瞬间之前他还在睿国执行任务准备行刺,为什么突然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天国?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 组织颇有些神秘色彩,十三也曾听说过一些玄幻之事。难道这是组织给他的新任务?为什么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目前事情蹊跷,尚不明朗。自己武功尽失,不能逃脱。他只能见招拆招,静观其变,就算想要走,也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再做打算。 周围的敲锣打鼓一刻不停,十三沉静地坐着,脸色纹风不动。 正在这时,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他甩甩头,屏息等待着即将打开轿门的新郎官。失去了武功和自保能力,他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咚咚咚—— 轿门被踢了三下。 终于,大红色的轿门被拉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探了进来。 站在门口的新郎官的胸前绑着大红绸花,身材修长笔挺,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十三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微微愣住:……竟然是他。 叶裴青。 这算是有缘份还是冤家路窄? 前不久这人浑身是血、落魄可怜的模样掠过他的脑海,十三的心中突然有一丝希望。 ……这个人的品性似乎不错,就算自己是这副任人宰杀的模样,暂时不能暴露身份,说不定也不会有危险? 叶裴青看了他一会儿,修长的眉微微一皱,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瘦成这样,还不如陪嫁的丫鬟好看。随便做个暖床的就算了。” 十三心中一沉:“……” ……真是看瞎了眼了。 果然,什么人也依靠不得,凡事都应当自食其力。 调整好心情,十三把手搭在新郎官的手上,紧紧攥着低头走出来,他跨过朱红漆的“马鞍子”,站在直铺到“穆国府”大门口的红毡上。 他已经累得有点气喘。 两队骑兵肃然而立,四班八音齐鸣,穿红戴喜的婆子、小厮和丫环数不胜数,围观的平民百姓不得距离太近,却在远处早已经把这条道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男妻嫁娶,不着盖头。此时十三一出现,吹唢呐的更是鼓着腮帮子铆足了劲,却挡不住周围沸腾一般的议论声。 “果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可惜太瘦了啊。” “几个月前还没这么瘦,怎么回事?” “四个陪嫁的丫鬟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十三额上的青筋微浮,眉目低垂,眸中聚煞。 他实在很不喜欢像牲口一样被人评头论足。 叶裴青打量着十三,脸上的笑容张狂,却满是不屑。 两人握着的手同时松开。 “请吧,梅二公子。”叶裴青微微笑着。 十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这人的印象正在一落千丈。 正要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几个人却慌慌张张地从府里跑了出来,脸青唇白着,似乎出了大事。他们向叶裴青行了礼,便急忙向周围的下人低声吩咐“里面出事了,你们先别进去”。 一个小厮满头大汗,在叶裴青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结结巴巴地有些害怕。 十三眯着眼睛看着那小厮。 他习过读唇术,只从唇型便能辨认那小厮说了什么。 ——“世子,隋夫人在房里悬梁自尽了。一炷香前发现的,春穗刚才疯了似的在府里哭叫,池夫人正命人收拾。” 十三挑了挑眉毛。娶亲第一天就死人,这府里倒有些意思。 叶裴青看着小厮惨白的脸,却对隋夫人的死不予置评,反而似笑非笑地说:“你怎么说也是我身边的人,有点城府好不好。不指望你稳如泰山,但也要学着处变不惊。否则将来如何叫你办事?” 小厮被他看得发毛,低着头应了,冷静下来。 叶裴青又温声对十三说:“府里出了点事,下人们在处理,不必挂心。既有时间,不如我们聊聊。” 十三不可置否。 叶裴青说:“我长年在外极少回家,听闻梅二公子艳冠京城,怎么看起来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又在变着法说他丑了。 十三不动声色。 他从来沉静寡言,不喜欢在言辞上针锋相对。叶裴青的挑衅未曾触到自己的底线,他并不在意,却也不想理他。但他却忘记了,现在他是人家的夫人,丈夫问话,他岂有不答之理? 身边一个妇人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公子,世子在问你话。” 十三不得不敷衍了一句:“传闻多有不实。” 叶裴青又笑着说:“夫人金口难开,说句话也如此珍贵。相貌虽比不上传闻中的,好在为夫重德不重貌,照样会让夫人尽享雨露。” 也就是说,虽然你丑,但是夫君我情操高尚,还是会上你的,放心吧。 要是刺杀的任务对象是叶裴青,那不知该是一件多么舒爽的事情。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 十三闭上嘴巴,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公子忍着,今天至少要撑过拜堂。”妇人稳重的声音在十三耳边轻声提醒。 妇人所说不错,十三站了一会儿,的确有些头晕。他偏头一看,妇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插珠带翠,风韵犹存,应该是有身分的陪房。她身后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穿着却低了一个档次。最后一排是四个丫环,明眸皓齿,年方妙龄,低眉顺眼地站着。 男妻嫁人,会带上几个陪嫁丫头供丈夫挑选为妾室。天国男妻虽然地位超然,在律法上不可动摇,却不能延续子嗣。于是,妾室为丈夫生子后,他们可抱来亲自养育,是为嫡子。 十三从小在男人堆里打架斗殴,现在却要深陷深宅大院,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实在莫名其妙。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才满脸堆笑地跑出来:“已经准备好了,请世子和夫人进府。” 叶裴青不再管他,率先走了进去。 穆国府一片披红挂绿,喜气洋洋,似乎刚才的死人之事只是谣传。十三沉着气、面无表情地被众丫环们扶着走入黑漆大门,晕晕乎乎地被人带着进行冗长复杂的婚礼程序,如同做梦般混乱。 他默不作声,同这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拜天地,拜高堂,对拜成亲。穆国府里人多,关系错综复杂,十三虽然认得一些,却仍有些眼花缭乱。 终于,硬撑到双双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十三心道:拜堂也就算了,叶裴青今夜千万不要硬来,否则就算鱼死网破,他也要搏上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陪嫁丫环这个设定有些膈应人。 文中有规矩,男妻成婚后,平时服侍攻和受的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年轻丫鬟们单独见到攻和受的机会不多,没什么机会爬床。她们将来都各有用处。 三十岁的妇人,在古代有些已经当奶奶了。 男妻这种设定,本来就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还希望大家在考据方面手下留情。 第3章 脱?脱你奶奶。 世子夫人的卧室分为内外两间,外间两张小床,让守夜侍候的妇人们睡觉。里间一张大床,此刻堆满喜糖喜饼,铺着十二床绣被,是世子同夫人休息的地方。 男妻身份特殊,随侍的不能有年轻丫鬟,必须是年纪在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十三的陪房叫赵晴雪,正是刚才提点他的稳重女子,众丫头们都唤她“赵姨”。此刻她同三个妇人垂首站在门口,等候吩咐。 叶裴青同十三对视,嘴角带着略显狂妄的笑容。 窗外忽然一阵银白闪光,照亮了十三消瘦的脸,转瞬间又恢复黑暗,紧接着,天边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 “下雨了!”几个妇人见状连忙四处关窗。卧房里本来烛火通明,却突然纷纷摇曳一下,一阵强风灌进来,带着湿润之气,立刻吹熄了几根蜡烛。 屋外狂风暴雨,洞房温暖飘香,对照之下,气氛尤其暧昧旖旎。 即使夫人身体虚弱,毕竟是新婚之夜,总要做点什么的。 叶裴青挥手摒退众人,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向十三笑道:“春宵夜短,夫人自己脱,还是为夫帮你脱?” ……脱你奶奶。 十三冷冷看着他,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落空。 那天疗伤,叶裴青衣服被解开时有点羞涩,十三以为他品性纯情,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夫人如此害羞,还是让为夫帮夫人宽衣吧。”叶裴青带笑走过来。 十三的心中不免有丝紧张。摊上这种窝囊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叶裴青硬来,他难以自保。被人砍杀还是小事,但若受如此奇耻大辱,就算事后报仇也无济于事。 他一边维持冷静,一边不着痕迹地四处环视。 叶裴青往前走了几步,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启禀世子,叶林在院外候着,传话说时辰不早了,老爷请世子出去陪宾客喝酒。” “知道了。”叶裴青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半眯着眼睛向着门外散漫地呼应一声,语气听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十三的神色依旧冰冷,像一只紧张的、防备的、蓄势待发的豹子。可惜他的身型如此孱弱,并不让人恐惧,反而虚张声势得叫人可怜。 叶裴青目光中的怀疑一闪而过,慵懒地笑道:“今日大婚太累,等下为夫还要去喝酒。不如等明日休息好了,再与夫人大战。” 十三:“……” 叶裴青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院子,小厮叶林从长廊里迎上来,一边用手挡着乱飘的雨,一边讨好笑道:“世子辛苦。” 叶裴青不答话,缓步而行。 两人走了一会儿,叶林知道没人听得到二人说话,才小声道:“小的没用,世子让小的注意的男子,今天找了好久也没看到。” 叶裴青看向茫茫雨夜,摸了摸下巴,神情有丝寂寥:“……嗯。” 叶林又小心道:“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刚才他来打断洞房花烛,正是叶裴青的命令,并非穆国公的吩咐。世子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些日子他心事重重,今夜又不想洞房,只怕是压根看不上这位新婚夫人。 叶裴青说:“可抓到了那老尼姑?” “抓到了,世子料事如神。今天一早我用隋夫人的名义请她过来,她果然随我出了庵。没想到快到府的时候,我们在街上听说隋夫人上吊了,她吓得混在人群里要逃,被我用麻袋装着锁在府外一个小院子里。” “有人看着?” “我让小木看着。” “今日没空,明晚去审审她。” “是。” 叶裴青又说道:“时间不早,我去喝喜酒了。今夜叫你找的男子是我的恩人,你继续给我注意看。” 叶林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世子爷让他找人,既不告诉他相貌,又不告诉他身份,连名讳都没有,只说“此人沉静少语,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叫他怎么找啊?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 他看着叶裴青的脸色小心道:“是。” …… 叶裴青一出门,十三调息定心,先端起了桌上的铜镜。 两根一尺长的喜烛火焰猛烈,小小的火花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又变成黑烟消散在空中,烛焰映着十三僵硬的脸。 容貌的确比之前俊雅不少,却也书生弱质了许多。 十三沿着脖子摸了一圈,没有摸到脸部被人皮盖着的痕迹,沉默下来。 果然换了身体了。 看这副样貌和众人的反应,自己现在无疑是叶裴青从小便定下的男妻,梅尚书家的嫡出二公子梅郁,今年刚满十七。 暂且不管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自己原本练了十年的武功就此消失,十三心中难受。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慢慢摸索着自己的根骨。 摸着摸着,一团小小的火焰在心中燃起,带给他一丝兴奋。 梅郁虽然体弱,根骨却极为适合练武,和自己之前的资质差不多。如打通脉络,再苦练几年,也能小有所成。 十三歪着脑袋发一会儿呆,推开了窗户。 一阵强风伴着夜雨狠命向自己的衣服上抽,远处风雨呼啸,隐隐传来宾客的笑闹声。他心中合计:自己尚未摸清楚穆国府的地形,又有瓢泼大雨,他今夜一定走不了。逃脱不得被人抓回来,下场只怕不堪设想。 这场婚事若是组织安排,他应该会收到消息。不管怎么说,他要想方设法联络到信使。 狡兔三窟,十三在各国的京城都有隐蔽之所,藏匿了一些暗器和剧毒,以备不时之需。只要能出门将它们带回府来,到了迫不得已要出手的时候,他至少可以自保。 所以,最关键的是如何安全度过接下来的几天。 再不喜欢,他也要同叶裴青周旋。 把窗户关上刚要四处查看,却听门外轻声扣了三下,一个女人和缓的声音传来:“公子可饿了?奴婢准备了宵夜,请公子垫垫饥,顺便将今天的药喝了。” 十三只好让她进来。 赵姨一边在桌上布置碗筷和粥品,一边低声道:“今天悬梁自尽的那隋夫人,公子可还记得她是谁?在梅府我可是向公子提过的。” 十三说:“只记得她是穆国公的侧夫人。” 赵姨看了十三一眼:“公子一向不喜欢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前奴婢不敢说什么,但是现在既然在这府里生存,今后就不能不多花点心思。否则哪天公子被人暗中算计了,我们这些下人保不得公子的周全,丧命事小,辜负老夫人的期望事大。” 十三只能答应着:“知道了。” 赵姨这才把门关好,一边盯着十三喝药,一边低低讲述。 隋夫人是穆国公三年前收的小妾,如今不到二十岁,姿容娇艳又会写诗作赋,宠爱盛极一时。她出身贫寒秀才之家,本来只是个姨娘,却因两年前为穆国公生了一个儿子,升为侧夫人,与池夫人和明夫人平起平坐。只是她有些小性,又难免恃宠而骄,听说平素喜欢动不动摔东西,拿头钗扎人,不甚得下人的喜爱。 池夫人向来大度,明夫人性格恬淡,倒都不与她计较,几年来把她当妹妹一样让着,百般宠爱。连穆国公都经常夸赞家中和睦,贤妻美妾,羡煞旁人。 所以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今天这隋夫人突然要悬梁自尽。 刚才赵姨和几个妇人在门口聊天,状似无意,却在打听这件事的始末。其中一个妇人说,原来隋夫人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宁,脾气更大了不少,经常因为一件小事,就将丫鬟们打得遍体鳞伤,声音大得隔着院子都能听到。最近几天也整日不见人影,半夜时常听到她的院里传来哭泣的声音。 十三喝完了粥,又低头喝药。他对这样的女孩一向不敢恭维,宁可敬而远之,更不想讨她们做老婆。 赵姨小声说:“听人说,下午池夫人请了个大夫察看隋夫人的尸体。” 十三挑眉:“人都死了,请大夫做什么?” 赵姨也意有所指地说:“可不说呢?人都死了,请大夫来做什么?若怀疑她不是自尽,不应该通知衙门?” 十三把碗里的药舔干净:“不清楚,不能妄加猜测。” 这穆国府似乎有点深。 赵姨也说:“现在穆国府虽然有老太太,却是池夫人当家。公子没有根基,少不得暂时要委屈求全。老太太和各位夫人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打点下人的也已经备好,公子看看若是不错,我明天便吩咐下去。” 十三说:“这事着落在你身上,明早我看一下。” 赵姨又低声嘱咐一会儿,叫他今夜听话,好好服侍世子爷,不要冲撞了他,这才收拾碗筷走了。 今夜听话? 十三在房中搜了半天,找到一柄粗大的喜剪和十几根钢针,在手中掂了掂。他又挑选几样看起来无害,分量却够沉重的物品,摆在房间各处。 失去武功,只能在敌人猝不及防之时先发制人。叶裴青无论想在房间哪一处对他行凶,他也能随手捡起一样东西,直劈他的脑袋。 将卧房里间的门闭好,十三举着蜡烛研究所有的家具和桌椅。检查了很久,他找到两根略松的长钉,用喜剪硬拉出来收好,放置在床的缝隙之中。 这些长钉足有五寸,插入脖子就能使人毙命。叶裴青若敢在床上对他动手动脚,这里就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不是他不“听话”,但他已经习惯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他痛恨那种受人所制、不能翻身的感觉。 床边藏了长钉、桌下装好钢针、衣柜里一把喜剪、房间里到处安置好了可以击碎人头颅的重物。 经过十三一晚的忙碌,这新婚洞房总算布置得像模像样了。 第4章 (捉虫)大闹洞房 叶裴青来到喜筵,被宾客和至交好友轮番灌酒,不必细说。过不多时,几个猪友喝得尽兴,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架着他回到新房中。 世子成婚,大家本来应该收敛,可是穆国公的部下多是武将粗人,叶裴青尽管性格细密,却也从小练武,一直不拘小节。此刻众人都有些醉意,兴致一来,便吵着要闹洞房。 十三已经在里间躺下,门外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吵嚷:“夫人快快起身,我们把新郎官送回来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 又有人醉叫道:“男人没回来睡什么觉!” 十三的紧抿着嘴唇,他最忍受不了被人一口一个“夫人”“你的男人”地唤,却不得不同叶裴青周旋。 门被敲得哗啦哗啦响。 “夫人,开门!” “孤枕难眠,我们把给你暖床的送回来了!” 十三反倒冷静下来,慢慢披上一件单衣下床。他将房门打开,用平静的目光扫过门前的每一个人,也不说话。来人有五六个,大约都在二十岁左右,本来正在借酒装疯、嬉皮笑脸,此刻却如同在炙热的天气里被挨个撒了一身雪,安静了下来。 不是个弱质书生么,为什么会有种压迫感? 其中一个已经喝醉,晕乎乎叫道:“怎么了?有刺客?!” 叶裴青沉着脸把众人拨开,看了十三一眼皱眉道:“都出去,不许闹。”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想起自己是来闹洞房的,顿时一乐,兴致又起,连忙七手八脚地抬着他来到里间,不由分说将他扔在床上,又过来拉扯十三。 “夫人不好意思什么?” “闹一下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来来来,夫人的驯夫术使出来给我们看看!” 自从昭义帝背弃祖宗规矩立男后之后,天国嫁娶男妻的风俗已经有五六百年,大家习以为常。洞房之夜无大小,国公世子平素又和他们交好,只要不出人命,怎么闹这对新人也无所谓。 十三虽然气势惊人,奈何武力不足,立刻被这些人拉着丢上床,与叶裴青面对面坐在一起。他沉着脸想挣脱,却被人摁着肩膀压下脑袋,与叶裴青额头相抵。 “世子上啊,振夫纲!” “亲啊!”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众人看他们没有亲密动作,急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把世子拨开,亲身上阵演示。 两人的呼吸交错,脸上肌肤相贴,让十三恨得牙根发麻,差一点背过气去。他把脸向旁边一歪,原本想抽离,却措手不及地刷过叶裴青的嘴唇。 他们的身体俱是一抖,怒意在心中节节攀升,同时将对方推开。 叶裴青抹了抹嘴唇,虽然不发一言,心中也恼怒万分。两人不再掩饰真正情绪,望着对方的目光尽是不善。 瞬间之后,叶裴青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怀疑逐渐加深。 ……梅郁性情温和静谧? 几个闹洞房的却十分兴奋:“扒下两人的衣服,开始闹!” 天国风俗,成亲当夜,若娶的是女子,新郎官要被脱得只剩一条裤子,让夫人在身上咬十口,意思是从今往后的一生要为你做牛做马了,先咬上十口泄愤。 这只不过是个噱头,目的也是让新人身体接触。新媳妇自然不会较真,通常被人逼着在新郎官身上羞答答咬上十口之后,气氛也就差不多了,可以入洞房了。成婚之前二人还不熟,新婚当夜却要做最亲密的事情,许多新人适应不了,而闹洞房的意义也在于此。 然而若娶的是男妻,闹洞房的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新人被逼着做出种种露骨举动,难以赘述。 叶裴青被几个人压着胳膊大腿,不由分说被人将大红婚服拉扯下来,上衣散开,下身只剩一条亵裤,脸色发白地被人架着单膝跪在十三面前。 十三也被人压着肩膀,披着的外衣被拉到一旁,同叶裴青半裸着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几个人拼命撮合他们,这两人却无动于衷,反而挣扎抗拒。 其中一个急起来:“什么玩意儿!今夜不看世子洞房我还不走了!” 说着就要把叶裴青的衣服全都扒了。 其他人也七手八脚的帮忙。 “世子不好意思什么?洞房花烛夜,人生极乐啊!” “夫人给世子吹箫怎么样?” “来来来!夫人别不好意思,这吹箫是夫人要学的第一件事。今晚一定要学好!” 十三的头被压向叶裴青的胯下,二人都恼怒之极。叶裴青心想这人如此反感,真要让他给自己吹箫了,只怕自己的东西这辈子也不用再使了。他不顾十三的挣扎,一把将他困住抱起,把正在呐喊助威的几人踢开,叫道:“都给我出去!本世子要洞房了!” 话音未落,腹部便被胳膊肘狠狠一顶,顿时吃痛。叶裴青气得面色铁青,这梅郁看起来弱不经风,出招倒狠,也颇懂得人体的弱点。他拨开十三的胳膊肘,强制性地将他半压在床上,一字一字威胁道:“不许打我。” 十三的手腕被钳制住,挣扎不开,却垂着头不发一言。 众人不明所以,看到十三将头埋在叶裴青胸前,叶裴青又雄风大振,以为二人的火候差不多,挤眉弄眼道:“走走走,别打搅世子和夫人休息!” “世子大战三天别歇着啊!” “别累着夫人啊!” 啰嗦了半天,几个人才意犹未尽地推搡着出门。门一关,叶裴青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十三突然将头猛地一扬,叶裴青猝不及防,下巴顿时受了重创,牙齿硬生生合在一起,将舌头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唇舌间一阵咸味泛开,叶裴青阴沉着脸把十三松开,嘴角已经流下了鲜血。 他此刻真的被十三气疯了。自己怎么说也是这病秧子名正言顺的丈夫,论家世、品貌、能力,自己有哪一样委屈了他?这种要同归于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十三在挣扎中似乎也受了伤,默不作声地垂头抹着嘴角的血丝,脸色泛白,呼吸不顺。他的手指划过床角,手中不着痕迹地握了一根长钉,目不转睛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人若还要扑过来,今晚势必要鱼死网破。 叶裴青缄默着整理衣服,从床上轻轻跃下,撂下一句狠话出了门:“本来不想上你,现在上定了。你等着瞧。” 舌头伤得不轻,一碰到牙齿就痛,叶裴青有点吐字不清。 刚迈出里间,身后的门被“砰”得一声关上,又从里面上了锁。 叶裴青也眯着眼睛,合衣躺在外间的小床上。 他原本就对梅郁没意思,也没兴趣同他过一生。既然这场政治婚姻无法避免,他便不打算碰他,将来同他和平分手。但如今看来,梅郁的性格竟然与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 叶裴青自认是个爱惜生命的人,绝不愿意自寻死路,也不会强加与人,但是到了这样的田地,谁都落不下风来。 床铺又硬又冷,叶裴青摸着嘴角的血痕,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新婚之夜被夫人打得流血,又被赶出房间睡觉的男人,他只怕是天国第一个。 第5章 (捉虫)惹不起也躲不起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残破的星。 门边传来悉索的声音,十三缓缓睁开双目,慢悠悠地向门口看了一眼。昨夜十分霸气地摔门又冷笑之后,他的力气用尽,终于眼前一黑晕在床上,四脚朝天直睡到清晨。 手中还紧握着一枚长钉不放。 “开门。”门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听出来心情非常不好。 十三有点吃力地坐起来,慢慢打理自己的衣服,却不答话。 “下人要来服侍梳洗了,你想让他们看笑话?还是想让我把门踢开?”声音仍旧慢悠悠的,却带了些威胁。 十三默然地看看门口,终于道:“……世子稍等。” 他从小练武,学习暗器、剧毒、陷阱、机关,通晓天文地理、熟悉各地风土人情,连各国贵族家的大小规矩都粗懂,却从来不曾学过如何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地同一个男人周旋。 他也根本不屑于放下身段。 昨夜将叶裴青得罪了彻底,十三明白今后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只怕眼前就有吃不了的亏。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整治自己? 叶裴青站在门口,只着单薄的亵衣,冷冷地看着十三。两人对峙半天却不肯说一句话,叶裴青终于冷漠道:“你昨夜好本事。” 十三低着头说:“不敢。” 叶裴青说:“嘴上说不敢,打起人来倒毫不含糊。学过武?” “不曾。” 看气力的确不像练过,只不过招式实在不错。难道是凑巧而已? 叶裴青阴沉着脸:“昨夜之事你若敢传出半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府里会怎么对付你。” 十三点了点头。 昨夜他让叶裴青这么没面子,若传出去的话,叶裴青被人笑话不说,自己也要被家法伺候。一进门就要受家法,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叶裴青慢慢踱进房间里,环视一周,又掂量了一下茶几上摆着的玉麒麟,突然一笑说:“这东西似乎不应该摆在这里。你重新布置过了?” 昨夜醉酒,没有特意防备梅郁,今天才发觉房间有些不一样。 几件摆设布置得有些意思。 十三低着头说:“按照家里的摆设布置的。世子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换回来。” 叶裴青把玉麒麟放下:“你喜欢这么摆就这么摆放吧。”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郁。 十三被他看得有点心乱,不动声色地为给叶裴青倒了一杯水,双手奉上:“昨夜冲撞了世子,并非有意。请世子见谅。” 叶裴青笑着接过茶杯:“你初来乍到,昨夜被那几个莽人惊吓,情绪难以控制,此事暂且揭过。今夜再圆房不迟。” 一听说要“圆房”,十三垂下头咬了咬牙说:“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世子可否应允?” “说。” 十三:“我夜间气喘难耐,怕惹世子不快。短时间内只怕圆不得房。” 叶裴青笑着说:“身体不好,却也不需要你出力。若整日拿身体不好当借口,我也不用娶老婆了,买个菩萨供着好了。” 十三又说:“世子爷不如看看我带来的那四个丫环?随便哪一个先收在房中,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服侍世子爷。” 叶裴青就没见过这么着急为丈夫纳妾的,心中冷笑。 他叶裴青是什么人,喜欢哪个,什么时候纳妾,也要别人多管闲事? 他也不见得想圆房,但这事也要自己说了算! 他喝了一口水,笑吟吟地站起来,脸色忽然一沉: “你倒是贤惠,自己还没沾雨露,就想着为你男人塞丫环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以雷霆之势向十三伸出手。十三虽然反应得够快,挡格的速度却有些迟缓。他躲避不及,手臂上一痛,当即被叶裴青拉着胳膊拖到床边。 身体被猛地一推,十三被扔在床上。 叶裴青的脸色冰冷无情,十三心中暗叫不妙。他刚要挣扎站起,双腕却一阵被扭断般的疼痛,被人钳制在背后。 “嗤拉”一声,胸前的衣服被撕了一大片,露出光裸的胸膛。 十三的膝盖立时朝叶裴青的胯下踢过去,他的招式虽然流畅,速度和气力却不足,叶裴青腹部着道,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双腿随即压上。 十三的身体被叶裴青紧紧锁着,如同泰山压顶,要动不行。 他咬牙盯着叶裴青,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当真有些心惊。 昨夜得手是因为叶裴青醉酒没防备,现在这人清醒又有戒心,自己岂能轻易脱身? 该怎么度过这一关? 叶裴青还在笑:“还要我纳妾么?” 十三知道叶裴青已经恼了,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好哑着嗓子说:“不纳妾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9 身下的人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叶裴青知道他身体不好,再这么吓他只怕他要晕过去,终于将他放开,笑着说:“梅郁,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当好人家的老婆。连吃醋都不会,你只怕还有好些要学。” 十三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心中憋得难受,却丝毫不动声色。 叶裴青又轻描淡写地说:“你把裤子脱下来。” 十三差点噎住,心想这叶裴青不知又要怎么整治他,警惕地望着他,暗中盘算。 叶裴青就喜欢看十三与他对抗的样子,故意说一半话吓他,笑着说:“昨夜闹洞房那么大的动静,若是今早什么痕迹也没有,下人们会说什么?去弄出点东西来。” 十三怎么想得到叶裴青说的是这个?他一想也是。要是什么痕迹也没有,整理床铺的必然当成笑话说,要么编排叶裴青不行,雷声大雨点小,要么编排他管不了自己的夫人。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叶裴青毕竟还要顾及自己的面子。 他低着头反驳说:“世子金身玉体,味道想必也与我这凡夫俗子的不一样。还是世子亲自上阵好。” 叶裴青说:“胡说八道。” 两人对峙了半天,以猜拳定胜负,十三终究输了。他把叶裴青请出外间,自己留在房中释放了一次。他本就身体虚弱,刚才又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弄出来之后,嘶声喘息着差点晕倒在床上。 练武的事情,刻不容缓。梅郁这身体的虚弱有些蹊跷,但是若早日打通经脉刻苦练习,应该会慢慢强健。 叶裴青进屋看了看他的“作品”,笑着说了一声“份量不足”,又说:“你先出去,在外间等我。” 十三不想再与他多话,披着衣服走去外间,顺手把门关好。 不知过了多久,叶裴青低头走了出来。 叶裴青感受着十三沉静的气息,莫名地有种熟悉的安心感,却不是他所认识的梅郁。一个月前重生后,事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唯独梅郁的性情变化太大,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上一世成婚后,梅郁似乎一直有心事,郁郁寡欢,毫无欢乐。两人的身体都不算太好,一个病情加重,一个伤势加重;一个睁开眼睛了,另外一个又晕过去,昏昏沉沉的,连同时清醒着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而且,过门不到一个月,梅郁便死了。 失足坠湖而死。 梅郁死得可怜,也适应不了穆国府的生活。重生之后,叶裴青决定与他划清界线。 天国男妻的地位超然,自己只要不碰他,两人分开之后也不会有深仇大恨,梅郁可以继续他的人生,叶裴青也可以去寻找自己的恩人。 他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展开,却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梅郁,竟然如此不同。 难道上一世只是他装出来的样子?现在的梅郁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叶裴青有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 天色放亮,四个妇人敲门鱼贯而入,各自端着脸盆毛巾等物,收拾房间,服侍二人梳洗,不到半个时辰便打理完毕。 一个妇人笑道:“老太太昨天半夜就睡不着,今早一直在唠叨着问世子怎么样了。池夫人和云溪姑娘要来请世子,老太太又说新婚燕尔,叫世子多睡点,不必打搅。” 叶裴青问道:“老太太昨天身体如何?” 妇人面上露出有些悲伤的神色:“昨夜又咳出来几口血,把池夫人和云溪姑娘担心得……” 叶裴青拿布擦了擦脸:“先不用饭了,先去向老太太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写的就是攻重生。他上一辈子被十三救过,所以醒来的时候以为又被十三救了。问清楚是哪一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重生了。十三在攻的上一辈子并没有换魂,一直是个刺客。 第6章 我只希望孙子娶个好老婆 叶裴青的的祖父出身于没落的世族,却天生好武。他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一身浴血保得先帝的性命,断了一条腿,却也封了穆国公。 祖母荆氏是武将之女,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随夫出征,先帝夸奖“巾帼英雄”。 叶裴青的父亲叶正勤则是仰仗祖宗庇荫、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天道宠儿。 他少时也曾跟随父亲上过战场,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却隐没在父亲的光环下,有惊无险,不曾经过大风大浪。 尽管如此,先帝临终时,还是将掌握京城兵权的上将军一职给了他。 过了十年,老穆国公过世了,叶正勤世袭爵位,官职却没有卸下。 如今皇帝身体不好,太子、皇后、云妃和朝中各大势力蠢蠢欲动,穆国公手握兵权,他要偏向哪一方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朝中人人都在急,却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同穆国公拉关系,唯恐落下结党营私的罪名。 穆国公自己也没弄明白皇帝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太子十八岁,亲生母亲吴皇后十年前就死了,宫里没人帮他说好话,全仗着娘家的势力才能活到如今。 当今的齐皇后是原来的丽妃,生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这些年来她为让这儿子成为储君操碎了心,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至于云妃,作为这几年来皇帝宠极一时的妃子,她自然没能让人失望,天天抱着五岁大的儿子在皇帝跟前转悠,皇帝笑称他“性情与寡人有几分相似”。 皇帝喜欢哪个儿子倒是十分明显,但最终继位的是哪个却难说。 朝廷里最紧张的就是太子、皇后和云妃的亲戚们。别人还可以挑主子,他们倒是完全没得选,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这些,对于叶裴青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少他前一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世重生,叶裴青却已经明白了。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家破人亡,为什么会锒铛入狱,全都早就在暗中酝酿着,只等时机一到,便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生病的祖母。 荆老夫人的房间里站了一大堆丫环婆子,穆国府家眷里重要的人物全都济济一堂。因十三和叶裴青都是男的,众人只吃吃地笑,并不多话,也并不敢十分亲近。 十三心想这倒也方便了,一一见过族中的长辈,客套一番。 虽然有新人进府,却也同时出了人命。众人都不敢穿得太新鲜,脸上只着淡妆。一个妇人穿了一身朴素的深蓝,款款大方,样貌端庄,叫人一看难忘。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0 十三认得,这穿着朴素之人,便是府里掌管中馈的池夫人。 且说这池夫人是个侧夫人,为什么能掌握穆国府的中馈? 原来这叶裴青的生母是皇室宗女,死后穆国公为表敬重,一直没有再娶正室。但是就算没了嫡夫人,这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总要有人管吧?池夫人在这嫡夫人过世时便负责丧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才能。她为穆国公孕有一子,父亲池之寓这些年来的官又越做越大,池夫人与有荣焉,穆国公也慢慢有了升她为正室的念头。 接下来,以池夫人为首,众人将十三的相貌从头到尾恭维了一番,只不过他是男人,众人也不敢说得太过,最后却又扯到赶快生孩子身上。 十三实在不明白他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怎么生孩子?从哪里生,胃里生么? 叶裴青仍然在笑着,十三却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 终于,荆老夫人笑着说:“抱孙子倒是不急,他们刚在一起,不急着纳妾。我就想裴青能过上舒坦日子。” 池夫人一看老太太乏了,忙说:“昨日那件事还没处理,老太太先同孙媳妇说话,我们先去了。”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众人连忙纷纷退下散了。 房中只剩下几个贴身服侍的丫环,荆老夫人笑着朝十三招了招手:“过来。” 老太太今年六十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几个月来竟然开始偶尔吐血。 太医私下告诉穆国公,老太太只怕胃里得了病,时日不久了。 府里乌烟瘴气,祖母心疼叶裴青。她最想看到的,是有个对他知疼着热,还能在各方面帮得了他的贤内助。 终于,叶裴青的老婆进门了。 荆老夫人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着梅郁:“昨天喜宴上看不清楚,让我好好瞧瞧。” 十三第一次被老人这么拉着从头到尾地瞧,只好直直地站着。 她上下打量了半天,嘴角带笑:“这梅尚书家的二公子真是眉清目秀。” 十三只好说:“老太太过奖。” 荆老夫人爱不释手地摸着,似乎有无限怀念:“裴青的爷爷和你的爷爷当年最是要好,早就想结亲。结果两边都只生儿子,不生女儿,最后就说笑着,没女儿嫁儿子一样,就把你给嫁过来了,想不到竟然是个天姿国色——真是姻缘天定。” 十三郁闷地说不出话来。 荆老夫人对身边的丫环玉溪说:“去把那一个红木盒子拿过来。” 云溪笑着说:“老太太念叨了好久了,这礼物是专门为夫人准备的,谁都不让碰。” 红木盒子拿来一看,里面却是一柄匕首,刀鞘镶满宝石,价值连城。 荆老夫人笑着说:“你是新人,本来不应当送你这种有杀气的东西,但咱们是武将世家,你又是个男的,这柄匕首不过是拿着玩的,不必有那么多忌讳。今后裴青若欺负你,你大可拿这匕首吓唬他。” 叶裴青尴尬地笑着:“老太太要疼孙媳妇也不用欺负孙子。梅郁最是温柔体贴识大体,我俩如胶似漆。老太太就放心吧。” 十三在心中冷笑。 这叶裴青倒是孝顺,为了不让祖母操心,什么谎话也说。 荆老夫人却喜欢地不得了:“那就好。那就好。新人刚到府里,什么也不熟悉,你可多花点时间陪他,别冷落了他。” 说着她又握住了十三的手,低声嘱咐着:“我看你这孩子挺好,话虽不多,却老老实实的。裴青今后就托付给你了,好好帮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十三只好点了点头。 荆老夫人又转头向叶裴青说:“云瑞怎么样了?还是不肯招?” 叶裴青低声劝道:“老太太别担心,我正在想办法。这云瑞房中有那么多赃物,她又什么也不肯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想办法给她解开心结,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荆老夫人默然了一下,又说:“听说隋丫头悬梁自尽了?” 叶裴青笑着说:“今年的确不太顺,老太太不必挂心这许多。我已经在彻查此事,过几日再带着梅郁去寺里上香求平安。” 荆老夫人说:“别人我倒还不会挂念,只不过这云瑞是我的贴身丫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就不相信她会偷东西。你可千万查清楚。” 叶裴青点着头:“是。老太太别担心。” 荆老夫人垂头笑着:“人老了就是想得多。常听说年纪大了若还死皮赖脸地活着,身边的人就会遭罪。我这……” 叶裴青连忙打断她,又使了个眼色让梅郁劝。 十三连忙同叶裴青劝了半天,说了好些私房话,老太太这才眼圈不红了。 荆老夫人疲倦地半躺在床上说:“去吧,去拜见你的家翁。我也乏了,要休息了。” 叶裴青和十三请了安出门,两人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十三本来就不想同叶裴青多话,现在知道他心事不少,更加不想烦他。 来到穆国公处请安敬茶,穆国公刚死了侧夫人,同梅郁倒没什么话说,只问:“你可还想做官?” 十三不知怎么回答,不着痕迹看了叶裴青一眼,却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十三说:“任凭国公定夺。” 穆国公沉吟了一下:“让我看看朝中有什么空缺,再让裴青知道。” 叶裴青说:“多谢父亲。” 十三心想:怪不得有些人抢破了头也要做贵族的男妻,想不到有这许多好处。可惜他是一介刺客,当官的瘾一点没有,白白浪费了这好机会。 回到院子里已是下午,叶裴青撂下一句“我要出门办事,晚上才回来”,也即刻走了,只留下十三在房中。 十三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待着,胡乱吃了一点午饭之后,便紧缩房门,对外只说身体不适,按照自己以前学过的武功心法,开始尝试打通经脉。 他想要逃出去,想要活命,就一定要练好功夫。 夜已二更,叶裴青和叶林拐弯抹角地来到城中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小屋十分杂乱,叶裴青一开门便尘土飞扬。远处什么也听不见,细听却听到隐隐约约的闷喊声。 叶裴青好整以暇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叶林将柴房门一关,打开角落里一个不断扭动的麻袋,露出一个人来。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1 那里面正是一个老尼姑,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光溜溜的头在月色下发亮。她看样子四五十岁,脸上的肉哆嗦苍白,双目大睁像见了鬼一样,尖着嗓子嚎叫,嘴巴里却塞了一块破布,发出闷闷的吼声。 终于,老尼姑越喊越无力,知道叫也没人来救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叶林又让她哭一会儿,笑着说:“这两天把师太留在这里,是有几件事要问。师太可愿意赐教一二?” 老尼姑连忙拨浪鼓一样的点头。 叶林说:“那我现在把师太嘴里的布取出来,师太可别吵闹。大家都是良善人,我平常连宰只兔子也要哭一阵,最是不喜杀人的,师太莫要逼我。” 老尼姑哭也不敢出声,只哽咽着点头,泪流满面。 口中的破布取出来,老尼姑果然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惊恐地看着叶林。 叶林按照叶裴青所教,笑着说:“师太受惊了。这次就是想问问隋夫人的事。请师太把关于她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老尼姑的身体如同筛子般发起抖来。 第7章 (捉虫)师太都不问我有什么病 老尼姑说:“隋夫人经常在庵里上香,我知道她是穆国府的侧夫人,有心巴结,便认识了,常留她在庵里吃斋。隋夫人长得貌美啊,她一来庵里,所有人有盯着她看。没想到半年前,有一位小施主便看上她了,非要我想个办法搭桥。我是个出家人,一心向佛,哪敢做这种事?结果那小施主日日软磨硬泡,说若得不到隋夫人便要死了。我推辞不过,心想这种事也要两个人都愿意才好,便向隋夫人试探了一下。想不到隋夫人贪图那小施主长得俊俏,半推半就地竟然愿意。所以隋夫人每次来上香,都是同那小施主……厮混。” 叶林心中中早已经沸了锅,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师太倒真是慈悲,菩萨必定欢喜你给人当媒人,将个佛门净地弄得污秽不堪。” 老尼姑顿时低了头,又哭着说:“都怪我一时糊涂啊,望爷饶我一命!” 叶裴青在角落里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姘头叫什么名字?” 老尼姑为难道:“这个……我不知道啊……” 叶裴青又说:“隋夫人虽然不见得是贞节烈女,却也不会如此不堪。你有事情隐瞒。” 老尼姑抬了头,义正言辞地叫喊道:“句句属实啊爷,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叶裴青一声冷笑:“叶林。” 叶林取出一把匕首,慢悠悠地在月光下晃着。那匕首闪着寒光贴到老尼姑鼻子上,叶林温柔又难过的声音在小屋里响起:“师太你知道么?我有病……” 老尼姑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叶林的声音痛苦,手中的力道加重:“师太都不问我有什么病……” 老尼姑慌得大叫:“爷有什么病!” 叶林一副要哭的样子:“师太……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上一次也是有个小孩说谎话骗我,我一生气,就把他的鼻子割了,根本控制不住。师太你知道么?那个小孩才九岁,鼻子被我割了之后,两个窟窿一直淌血啊,我着急地想把他的鼻子重新安上去,但是我怎么放回去,那鼻子还是一直掉下来……” 说着说着那刀刃已经开始架在老尼姑的鼻梁上往下压。 老尼姑恐惧地歇斯底里:“爷放过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叶林声音凄然:“师太……咱们一开始说什么来着?说好的不大声叫呢?我留下你的鼻子,你又不想要命了?” 老尼姑泪如雨下,对叶林怕到了极点,放低了声音哽咽着:“爷……真的,我什么都说!都说!” 叶林仍往下压着匕首,老尼姑的鼻梁上已经见了血:“果真什么都说?没谎话了?” “没谎话了!” 叶林将匕首收起,又笑着说:“师太,咱们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不就好了?我最不喜欢折磨人,也不喜欢杀人,师太何必要我难做?” 老尼姑满脸被泪水和鼻涕掩盖,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师太说吧。我听着呢。” “……老尼再也不敢在爷面前耍花样了。” 原来这小施主姓纪名伟,是个富家子弟,长得十分俊俏。他不知从何处见到了隋夫人后念念不忘,便几次三番来到庵中求这老尼姑帮忙搭桥,还送了老尼姑不少财物。老尼姑见钱眼开,一股脑地答应下来。两人细细商议之后,觉得难以勾搭,便将纪伟给她的迷药掺在斋饭里让隋夫人吃了,强做了她一次。 隋夫人醒来之后十分恼怒,哭哭啼啼地要报官。没想到那纪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当即就软语温存地安慰她,又细细解释若是报了官,穆国府岂能容下她?那隋夫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纪伟看她不敢声张,又将她哄到床上,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隋夫人只有二十岁左右,穆国公虽然对她宠爱,但是平时也有众多妻妾,年纪也大,长相和床上的功夫都大不如纪伟,她的心中自然喜爱纪伟多了些,几番云雨之后竟然罢不了手,便这么偷偷摸摸地交往了一段时间。 老尼姑说:“没想到这纪伟近来忽然消失,再也不在庵中出现。隋夫人几次打发人来问,我都只能回复没人。她心中焦急,几次问我怎么找他,我说老尼也不知道啊,就这么撂下了,我也没再管。” 叶林说:“这纪伟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尼姑说:“只知道家里是京城富户,不知做什么买卖。” 叶林又笑着说:“那纪伟的床上功夫果真好?” 老尼姑忙说:“好啊!” 说完却又恍然大悟,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老尼……猜的……猜的!” 叶裴青手中一粒石子打向老尼姑的头颅,登时将她打晕了。他说:“将这老尼姑送回庵中,叫她对今夜的事情只字不提。将来我们若要问她什么,她随传随到,不得推辞。” 叶林笑着将老尼姑塞进麻袋里:“这老淫婆活着也没用,送官府又辱没我穆国府名声,倒也真难处置。” 叶裴青不语。 叶林说:“这老尼姑做得如此顺手,这些年不知已经做下这等藏污纳垢之事,只怕知道不少秘密,以后还有用处。世子放心,我叫她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叶裴青说:“加紧打听这纪伟的下落。” “是。” 却说叶林将这老尼姑送回尼姑庵之后,让她亲手写下自己做下的淫秽之事,却只字不提穆国府和隋夫人,还让她签字画押。老尼姑的把柄从此捏在叶林手中,对叶林为首是瞻,再不敢轻举妄动。此是后话。 叶裴青回到穆国府,慢悠悠的吃了晚饭再踱回自己的院子里。刚到门口,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撞到叶裴青的身上。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2 叶裴青将她扶住,就着院门挂着的灯光一看,却是梅郁一个陪嫁的丫环,画着淡妆,一头珠翠,俊俏的脸上满是羞涩。 叶裴青笑着将她扶正,不说话。 丫环低着头说了一句“奴婢冲撞世子”,又红着脸跑了。 叶裴青来到院中,赵姨和另外一个孙婆子正坐在葡萄架下聊天,一看到叶裴青回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叶裴青说:“夫人在里面?” 赵姨忙说:“夫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世子稍等,我去把夫人叫醒。” 叶裴青连忙叫住她:“不必。夫人连日劳累,我去给他盖盖被子。” 赵姨一听,心中顿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是……” 叶裴青又把赵姨叫到一旁,轻声说:“刚才从这里跑出去的那个丫环叫什么名字?” 赵姨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世子第一天就看上了陪嫁丫环,这也实在不妙。她却不敢怠慢:“叫做红翠。世子莫非有意思?我去禀告夫人——” 叶裴青笑着说:“我自己去和他说。” “是。” 来到房间,里间的门却锁着,叶裴青拍门叫了半天,十三才从里面开了门,恭敬地说“不知世子归来,有失远迎,抱歉”云云。叶裴青知道他对自己就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倒也不愠不恼。 叶裴青笑着说:“天色不早,昨夜夫人没有陪我,今夜应该圆房了吧。” 十三脸色一冷咬了咬牙,就要把门关起来睡觉,却被叶裴青一手拉住。 叶裴青笑着说:“晚上陪着男人睡觉是份内之事,怕什么羞?” 当即就将他抱起来往床上扔。 十三大怒,本来想不动声色地同叶裴青周旋,混乱之中却被他生生撕下一件衣服。他知道再不反抗不行了,便随手举起一个琉璃球往叶裴青的脑袋上扔过去。叶裴青差一点躲不过,往后跃了好几步才将那琉璃球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须知这叶裴青最喜欢挑战,若是十三柔柔顺顺的,他倒觉得没意思,偏这人一副不屈服的模样,反叫他觉得欲罢不能。 十三被叶裴青玩得顺不过气,哆哆嗦嗦扔出了好几样东西后,终于力气不支倒在床上,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长钉。 叶裴青看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模样,笑着为他盖上被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吧?” 十三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叶裴青笑着说:“我奶娘的儿子至今没老婆,前几天来跟我求好姻缘。我身边哪有适合的丫环?就一直拖着。今天我看你的丫环红翠不错,不如送给我,让我赏了他?” 十三冷冰冰地说:“看上了,你自己要不是更好?” 叶裴青笑着说:“夫人还没上,哪轮得到那些丫环?你当我不懂规矩?” 十三憋气说:“我倒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 叶裴青又正色说:“你现在便听说了。你若把红翠赏给他,我就三天不来骚扰你。” ……一个丫环才换三天?他才带来四个丫环,那不是半月不到? 叶裴青又说:“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丫环不够用了,我再讨几个婆子过来给你使唤。” 十三闭上眼睛睡觉,不再理他了。 叶裴青又说:“今天算是第一天。” 十三心想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正色道:“我不给你这个丫环了。” 叶裴青笑着说:“今天不算。明天开始算。” 他说完,也不等十三回话就连忙出去了,将赵姨叫到一边吩咐道:“夫人打算将红翠许配给一个小厮,你去安排一下。” 说完将那小厮姓甚名谁告诉她。 赵姨暗自心惊:“是。” 男妻出嫁,势必要靠陪嫁丫环生育子嗣,梅夫人特意挑这么四个容貌出众的丫环陪着梅郁过来,用意不言而喻。 但就算要爬床,也要梅郁亲自授意,不可目无主子擅自行事。这红翠心比天高,相貌也是四个丫环中最为拔尖的。她今夜打扮得花枝招展,意图勾引世子,的确其心可诛。 但是梅郁性情温软,一向不管这事,现在怎么突然要打发了她? 刚才世子分明对这丫环有意思,难道是要人不成反惹得夫人吃醋? 叶裴青不动声色地说:“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 第8章 世子的新夫人很厉害 叶裴青将回到房间,里间已经锁上了门。他微微一笑,在桌前坐下来,取出一个小布球。 这是师父从华阳山送来的消息: ——徒弟:最近师父一个极好的部下不见了,心情不太好,想找你聊聊天,不日就到。还有,师父想顺便看看你的新媳妇。—— 师父要来了啊。 叶裴青将小布条放在烛火之上,黑色的窟窿吞噬着诡异的如同画符一样的字迹,慢慢消失。 …… 接下来几日平淡无波,不过早上起床之后到老太太处请安就好。叶裴青的几个弟弟妹妹想要设宴款待十三,也被叶裴青婉言谢绝,只说新婚燕尔不方便,等回门之后再说。 那一日红翠被告知配给小厮之后,丫环住的院子里却是炸了锅。红翠看上叶裴青的长相和身份,已经芳心暗许。她觉得世子对她有意思,正在心喜,却传来这样的消息。她自然接受不了,寻死觅活地说十三葬送她的一生。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3 赵姨哪容得她乱说话,当时就扇了她两个嘴巴子,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子,欺负主子温软,不等主子吩咐就擅自行事。要是换个厉害点的主子,打断你的腿都有。现在不过是配人,还不感谢主子恩宠,还敢胡言乱语,撕烂了你的嘴!” 当即命人将红翠按着,掌嘴三十。 红翠被打得嘴角流血,哭着昏了过去,赵姨叫人将她锁了起来好好看着,不让她自寻短见,过几天就被拉去配人了。 从此之后穆国府上下都悄悄地说世子的新夫人厉害,其他几个丫环心有余悸,不敢再轻举妄动。府中那些早就对叶裴青存了心思的丫环们也被唬住了,静悄悄地隔山观望。 红翠欺负梅郁性子好,又有了梅府夫人的授意,本来有恃无恐,错只错在碰上叶裴青这样的姑爷,要帮着夫人立威,实在合该倒霉。 十三后来才把这件事想明白。叶裴青身为世子,一定有不少人想往他身边塞人,偏偏这人自视太高,不轻易看得上人。他不想得罪人,又不想纳妾,那该怎么办?于是他出此下策。依照十三对叶裴青的了解,这人决不会好心帮自己立威,八成是要自己做他的挡箭牌。 只不过红翠擅自行事的确是自己不察,十三便也没有再提,此事就此揭过。 没想到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当即就把池夫人和十三叫到面前,吩咐池夫人说:“梅郁是世子的嫡夫人,将来这府里的大小事都是要交给他的。你看看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接手,回门之后便交付给他。” 池夫人不敢怠慢,连连点头称是,直夸梅郁做事雷厉风行,是一把好手。 十三想要拒绝,老太太却说他“太谦虚了”,将他驳了回去。 十三心想,叶裴青玩得一手好把戏,他这么一摆弄,自己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不过他反正要逃了,也不必再管这许多了。 终于到了第三天回门的早晨,正是十三计划逃脱的重要日子。他本来对这天充满期待,却在前一夜又和叶裴青打了一架。 原来叶裴青在外喝了点酒,回房间时忘记自己是住外间的,直接回了里屋的床上睡觉,还将十三抱在怀里玩。 十三哪受得了这个,当即便揍了他一拳,不是太重,却也把叶裴青的肋骨顶得生疼。于是叶裴青摸着自己疑似裂了缝的肋骨,清醒了。 他自知理亏,但毕竟是堂堂一个世子,怎么受得了被人这么三番四次地挑衅,因此他点上蜡烛,眯着眼睛要把十三绑在床上。 十三免不了一阵挣扎,但是在床上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十三越是抗争,却越把叶裴青的火硬生生地挑了起来。叶裴青本来也没想真的要做什么,火一上来自己反倒恼了,把十三丢在床上便走出去睡觉。 所以两人起床时都面无表情,冰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赵姨早已经把什么都打点好,待到拜别了老太太和诸位长辈们出门,十三收敛心情暗中等待时机。他将轿子的窗口拉开一道小缝,像豹子一样往外注视着。 偏偏叶裴青的马就在自己轿子的周围晃悠,时不时挡住他的视线。 终于,路过一处僻静小巷,十三沉声朝外喊道:“落轿!” 赵姨从窗口问:“公子什么事?” 十三解释说自己需要方便。 叶裴青没有异议,喊了一声“落轿休息”,叫一个小厮跟着他去。十三说:“我不喜欢给人听到方便的声音。”他下了轿子,一个人不慌不忙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他曾经在天国京城混过一段时间,这个地方的巷子纵横交错,很有些复杂,而且离自己藏暗器毒药的地方隔不太远。 他径直走了一段时间,知道自己已经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提起步子跑了起来。 第9章 又和你多了一笔帐 十三一边跑,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知道这时候叶裴青应该已经发现他失踪了,低着头更加小心谨慎。 穆国公世子夫人回娘家时不见了,这个罪名谁都担不起,一定会大肆地找。 小巷里刮起了小风,还夹着几丝细雨,干瘦的身体缩了缩,感到一丝秋日的寒冷。十三躲来避去,迂回着在小巷里穿梭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不声不响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前。雨丝越来越大,街上的行人也越少,他缩着脑袋四周看看终于无人,蹲下来从墙角的石头缝里掏出来一把钥匙。 钥匙有些锈迹斑斑,十三用衣服擦了擦,将布满尘土的门锁打开,躲了进去。 这院子是他在天国京城做任务时住的地方,只要他在这院子里躲着,叶裴青便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这里来。 就算要穆国府的侍卫们挨家挨户的查,也需要几天的功夫。 院子已经许久没人来住,结起了蜘蛛网,看起来有些凄凉。十三也不嫌脏,背靠着大门轻轻舒了一口气。 穆国府不是不好,但那不是他习惯的生活。他也不想做什么人的老婆。 一路上过于紧张,十三有些头晕气喘,连忙钻进被窝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到下午,他将小院打扫干净,不紧不慢地在卧房衣柜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套上,又换了一套家常朴素的衣服。 现在就算他走在大街上,叶裴青也认不出他了。 他在心中盘算接下来的计划。进入穆国府长达三天,组织都一直没有联络自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组织并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梅郁。现在自己已经失去武功,对组织来说差不多算是没有用了。十三不敢肯定组织会如何处置他。 他有不少钱,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可以买几块地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如此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过这几天,想个办法去溜出京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心中打定主意,十三觉得事不宜迟,明日就动身。 秋雨淅淅沥沥的,夜风寒冷,十三把身体缩在被窝里,从怀里掏出来两块糕点充饥。现在外面找寻自己的人一定到处都是,他还不能出去。 只要能捱到明天出城,他就会如同针沉大海,踪迹全无。 ……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十三将自己用的顺手的一些毒药和暗器贴身藏好,打开门往外瞅了瞅。 一抹斜阳挂在天边,几家住户几个小孩三三两两地在门口玩耍,几家住户的院子里升起袅袅青烟。 这正是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的时候,景色平静而怡人,叫人心安。 十三背着一个小包,打扮成出门的旅人,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巡查的兵士,十三也不回避,迎面而上。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一些衙役们在挨家挨户地敲门盘查,虽不敢骂骂咧咧,却也有些抱怨,说“人家跑了新媳妇,却不让我们回家吃饭”。十三算算他们巡查的速度,心中只庆幸自己走得早。叶裴青连官府的人也叫来找人,看来压力不小。 这让十三心中只是发笑,有种“你也有今天”的感觉。 弯弯曲曲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十三终于拐出小巷来到大街上。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4 夜幕就要降临,街道上十分热闹。做小买卖的吆喝掺合在一起,酒楼上传来歌女的卖唱和客人的连声叫好,丝竹声声声悦耳。除了几队来来回回看人找人的兵士们,这京城的傍晚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十三自然不管这些。城门就要关了,十三现在心中只有一件要紧事。 天黑之前,走出北门。 他心无旁骛,一径地往前走。 北门不算太远,十三心想,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之后,他便能出城了。 可惜,人都说好事多磨。 就在十三志得意满作最后冲刺的时候,他一抬头,突然在远处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一身蓝色长衫,头戴蓝色镶玉冠,正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晃。 十三双目一垂,脚步没有停,镇定自若地朝前走。 此刻他戴了从未用过的人皮面具,叶裴青认不出自己。倘若他心理慌张,让叶裴青注意到自己,察觉到不对劲,那便大事不好。但他只要装作若无其事,这人就一定会和自己错过。 他如今想要的,就是错过。 十三为了不引人怀疑,连斗笠和斗篷也没有戴。 他本来就是一个刺客,最擅长的,就是不让人注意。混在人群中,他就像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没人会看得出区别。 至于叶裴青,从此再无交集。 他十分有自信。 自己在他眼里绝对只是普通的路人一个,就像旁边要饭的一样,是个背景。 十三不急不缓地走着,心情十分平静。 慢慢的,他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从远处射过来的那一道目光实在太不容忽视,他忍不住抬头望过去。 正对上叶裴青直直望向他的冷光。 十三忍不住一抖。 怎么回事?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叶裴青的表情。但是那个人明明就是在看自己,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十三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几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为什么?他认得自己? 这张脸他还从来没用过。要说身材,梅郁这种身材大街上到处都是。 他凭什么认得自己? 十三心中有点乱了。他这次小心谨慎,化妆、表情、动作都没问题,到底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事到如今,多想这些无益。十三正在盘算应该怎么办,远处那人手中的马鞭一扬,黑色的骏马立刻撒开了蹄子,向自己飞奔而来。 十三知道自己今天必定是出不了城了。 叶裴青认得自己,所有的计划便全部泡汤,自己功亏一篑。 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十三使出全身力气往回跑,跑不过几步便往旁边一转,弯进了一个小巷子。他心中暗骂着这该死的身体,气喘吁吁地将几堆箩筐一倒,在身后小贩的叫骂声中疯狂冲进小巷深处。 这地方马匹进不来,小巷纵横交错十分复杂,叶裴青若想下命令彻底清查,也需要好一段时间。 不远处果然传来叶裴青阴沉的命令声:“把这一带所有的出口全部堵住,今晚给我,一家一户地查!找不到他不用回去。” 十三已经逃不出去了。 他现在只能乖乖跟着叶裴青回去。 事不宜迟,十三疯狂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他把脸上的面具往地上一扔,将自己的小背包里能够贴身藏的东西藏好,换上梅郁本来的衣服。他在地上滚了几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又用几块石头在身上划出了几条血痕。 然后,他躺在床上,用牙齿将自己的双手绑住,又蠕动着头将一块破布含在嘴里。 ……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门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开门开门!都给我出来!” 一个人惊惶的声音说:“官爷,这家没人住啊,您看这门口的蜘蛛网。” “没人住?没人住更有问题!” “进去查!” 听到“哗啦”一声踢门的声音,十三拼了命含糊着叫起来:“嗯!嗯嗯!” “有人!” “快去里屋看看!” 一群人涌进冰冷的房间里,十三害怕带点哭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暗里听起来尤其可怜:“嗯嗯!嗯——” 侍卫们七七八八慌乱的叫喊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夫人!” “夫人在这里!被人绑架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5 “快去禀告世子,夫人找到了!” 众人躁动起来,两个人留下来照看十三,几个四处追查,一个赶紧去禀报世子。 终于,当叶裴青冲进房间时,十三像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发抖着喊着:“世子,你终于来了……” 到底大惊之后应该怎么表现害怕,十三不太清楚。这样应该差不多吧? 叶裴青抬起他脏兮兮的脸,在火光下擦了擦他脸上疑似泪痕的东西:“夫人受惊。” 十三点点头,忍住想把他的手甩开的欲望。 逃不出去了,又和他多了一笔帐。 问题是他到底怎么认出自己的?! 第10章 世子夫人面子好大 叶裴青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十三不善言辞,也不会抑扬顿挫,斟酌着解释说:自己去小解时,脑袋被人从后面敲晕了。醒来之后他被绑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叶裴青捏着院子里捡起来的人皮面具:“没看到这人长什么样?” 十三摇头:“没看到。” 叶裴青又说:“他一句话也没跟你说?” “没有。” 叶裴青斟酌着梅郁每一句话的准确性。 依照他的说法和这里留下来的各种证据,绑架了梅郁的正是自己寻找已久的恩人。 刚才一瞬间看到了恩人戴过的面具,他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快马加鞭火速封锁整片地方,挨家挨户地搜查。没想到查到最后,自己想找的人失踪了,反倒把这个男妻又捡了回去。 自己的恩人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梅郁? 更重要的,他和梅郁有什么关系? 叶裴青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查看,又将屋中的物品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回想着方才见到恩人的那一霎那,又抬头看看梅郁,心中猛地升起一个不太很好的想法。 刚才大街上的人究竟是谁? 真的是恩人? 事情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十三也在观察叶裴青。他习惯将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不留一丝痕迹,叶裴青绝对不应当看出什么,但这人却掌灯观察了许久,还将东西全都细致地收拾好。 十三心想:这房子有处暗格,藏了两封二刃和三刃的信,不过那些信件藏得隐蔽,又是以组织特有的暗语来写的,别人看只不过是普通信件,就算发现也没问题。 叶裴青把叶林叫进来,低声吩咐说:“找十几只狗将这些衣物嗅闻一下,在京城内转几天,看是否可以找到今日那个男人。我们走后,把这间房子细细查找一番。” 叶林连忙领命走了。 叶裴青半垂着眼睛在十三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被一个男人囚禁两天一夜,此事非同小可。为了彰显你的清白,我要好好检查一下。” 十三听他一本正经的语调,本以为他要说正事,正在认真地听,没想到又扯到那种事情上面,便沉下脸倒头装睡。 叶裴青说:“不想叫我检查么?那要如何证明你的清白?难道叫这里的侍卫们检查?” 说着竟然有点不爽。 十三说:“那你休了我吧。” 叶裴青说:“我们一个是穆国公世子,一个是尚书之子,要说休妻谈何容易?这种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说着,叶裴青弯下身体,将十三小心扶了起来。 淡蓝色干净的衣袖挽着自己肮脏的身体,鼻间尽是叶裴青常用的冷香,让人有些心安。十三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意识不清地靠上他,生出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眷恋。今天忙碌又紧张,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昏昏欲睡。 这是十三第一次主动的靠近,叶裴青竟然觉得胸中一窒。 他不经意地发问:“梅郁,你练武多少年了?” 十三心想:他只不过是头晕,还不至于白痴。他所受过的训练,让他就算在受了强烈迷药的时候,也不会透露任何秘密。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引导性问题,他向来不回答。于是他沉默着瞄了叶裴青一眼。 叶裴青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十三身体虚弱不能行走,叶裴青将他用被子包裹起来,抱着上了马。 回到府中自然惊动了一群人,各个院子都派了人来探望,叶裴青说“夜已深,梅郁又受了惊,明日再向老太太和各位长辈请安”,将众人都打发了回去。 叶裴青把十三放在床上,挑着油灯说:“你被人掳走两日,一定有人借机闹事,坏你名誉。我虽相信你的清白,但也要仔细检查一番,才好服众。” 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三。 十三不知如何应对叶裴青的无赖,又不想打架,假装头晕倒了下去,怎么摇都昏睡不醒。 叶裴青作势要脱他的裤子,十三却又清醒了过来,咬牙切齿地揍了叶裴青一拳。叶裴青趁机欺身而上,两人在床上拳打脚踢地翻滚一番,直到十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瞪着他,叶裴青这才遗憾地下床,为他盖上被子。 他笑吟吟地语带双关:“要想办法让你的身体好一点,我们才能玩久一点。” 十三气恼说:“你还玩得不够?” 叶裴青说:“不到一炷香都要晕过去,我怎么同你尽兴?难道你以为随便应付一下便了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6 十三知道多说无益,翻身睡觉不同他说话。 从此之后,十三在穆国府中静养,对外只说:那一日梅郁小解时晕倒了,被附近一个五十岁寡妇救了放在家中,却一直没醒,第二日才发现他是世子夫人。 这说法倒也混得过去,那五十岁的老寡妇也高兴了,到处嚷嚷说“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公子,把我心痒痒的,却不敢碰”。此事越传越真,老寡妇的几十个街坊邻居也都开始纷纷作证,梅郁晕倒时穿的什么衣服,头戴什么发冠,哪条胳膊扶住了墙,又是转了多少个圈才倒地的。言之凿凿,仿佛没看到那一幕便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那条小巷混的,连叶林都说“世子夫人面子好大,晕一下都有整条小巷的街坊帮忙抬进门”。 …… 这天荆老夫人把先前服侍过自己的一个婆子叫到跟前叙旧,那婆子趁机向荆老夫人说:“听说世子夫人是被一个男子掳走的,而且还没抓到人,现在下人们的传言都不好听呀。” 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池夫人呢?她没管?” 那婆子就不说话。 荆老夫人就不痛快了一天。 晚上老太太问云溪知不知道这事,云溪回说“奴婢不知道”,又说了一句“池夫人也许事忙”,老太太就火了,骂道:“我还没死呢,就替你新主子说话。事太多就该分点出去,管不好就别管。以前出更大的事也不见得有人敢多嘴,还传到我这里来。梅郁出事有世子担着,再不济还有他爹和我呢,也轮得到下人们多话?你叫她过来,我当面问问她还管不管得住下人了?” 云溪岂敢怠慢,连忙出去叫了,池夫人放下洗脚水就来到老太太跟前跪着。 也不知老太太和池夫人谈了什么,过了几日,池夫人在下人中抓了几个以儆效尤,当众狠狠打了一顿,众人们看了心有余悸,从此不敢乱说,这事才算平静下来。 叶裴青心道:当时他们都知道此事严重,严令吩咐了属下不能透露一丝一毫,不知道是谁又乱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说说攻君的感情为你们排雷吧:攻君的确对恩人有点若有似无的感情,那毕竟是他的初恋,但是却不深,所以遇到十三之后,他现在才真的恋爱了。但是作者既然给受双重身份的设定,自然是要用这个来发展剧情(报复攻君)的。只要你能忍受我的文笔,接下来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11章 美丽的感情能保质几年? 五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世子夫人再次回门。 老太太年纪大了挂念的事多,特地派人嘱咐十三上轿前一切都准备好,去一趟茅厕,别再半路下轿了,不安全。叶裴青笑着说:“你说你多不孝顺,让我们祖母连这个都挂念。” 十三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叶裴青吩咐四个贴身的婆子说:“为了免让老太太担心,上轿前每人都盯着夫人上一次茅厕。” 众人要笑不敢笑,说:“是。” 于是,十三被四个婆子陆续提醒着,去茅厕转了几次。 这要求实在无理,但这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叶裴青既然在下人面前发了话,十三就不得不听。房间里怎么跟叶裴青打架无所谓,人前他却无论如何也要给叶裴青面子。 况且上茅厕算什么难事?只要不是上床,十三都不怎么计较。 于是,带着穆国府二十个步兵侍卫和几个服侍的丫环婆子,再加上风姿卓绝的世子,十三这一次顺顺当当回到了梅府。 自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梅府。 十几个小厮在门前候着,将一行人迎进府,引着叶裴青和梅郁来到长房,拜见了父母。梅尚书从小便和梅郁没什么话说,起身之后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同叶裴青谈起了朝中之事。 十三被秦夫人叫到后院叙旧。 红翠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十三还历历在目,知道这位掌管梅府的秦夫人正是暗中授意丫环们的幕后之人,不可小觑。 他也大略对这位秦夫人有了一些了解。 秦夫人叫做秦韵芳,是梅郁父亲梅书谨的表妹,家族渊源。母亲带着她以亲戚家的情分在梅府住着,秦韵芳和梅书谨虽不住在一起,却也看过彼此不少次。 人到了一定年纪,便会生出一些心思。他们都是郎才女貌,年纪相当,眉来眼去了几次之后便各自存了一段心事在怀,却如同梗刺在喉,无法倾诉,只相对无言,默默饮恨。 可惜,这么美丽的感情,自然叫人给破坏了。 两人早就各自定下了亲事。梅书谨十七岁那年娶了睿泽侯的嫡女进门,这便是梅郁的亲生母亲。秦韵芳心碎,梅书谨也十分痛苦,两人有时见面却不能在一起,真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于是,成亲不到半年,梅书谨和秦韵芳作出了苟且之事,且海誓山盟,不离不弃。梅书谨因相思病倒在床上起不来,秦韵芳也整日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滴水不进。梅书谨的母亲一看心疼啊,便来说服梅郁的母亲,把秦韵芳娶进来作二房。 梅书谨和秦韵芳那点心思,梅书谨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贪图睿泽侯的家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点破罢了。 于是,梅郁的母亲挺着四五个月身孕的肚子,坐在房间里一边照顾心碎的丈夫,一边让老夫人劝说自己为丈夫纳妾。 她低头想了想说:“既然婆婆这么说了,岂有不照办之理?” 梅郁的母亲是什么人?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大方无比。她不但张罗着把秦韵芳娶了进来,还同时为梅书谨纳了三房妾室。 一时间家里十分热闹。 秦韵芳开始高兴,但是她当时已经许配了人家,梅郁的母亲动用了关系才逼着她那未婚夫把婚约取消,嫁进来时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进门时偷偷摸摸,还是和另外三个女孩子一起嫁进来的,自然和期望中的有了一点落差。 梅书谨一下子有了四个妾,病立时好了。他和秦韵芳如胶似漆了几天,指天发誓说心中只有她一个,绝无二心。但禁果吃起来最香,秦韵芳也不过就是他看在眼里吃不着的一盘香喷喷的炖肉,梅书谨新鲜劲头一过,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也不过如此”的乏味,嘴上却不承认。另外那三个女孩子整日衣衫不整在他面前晃悠,他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 梅郁的母亲那时便就一边养胎,一边照顾丈夫的闺房生活,还好心地劝解丈夫说:“那三人既然已经嫁进来了,若不能分得丈夫的雨露,岂不伤心?” 梅长大的,一听此话果然有些心疼那三个女孩子。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女孩子难过?便享起了齐人之福。 秦韵芳进门不到半个月便被扔在一旁,惊怒之余,心中悲苦却无处可诉。此情此景,年少的那一段爱恋也看起来十分可笑。她向梅书谨哭闹,说他有负于她,但她为人处事比不上梅郁的母亲,温柔小意和床上功夫又比不上那三个妾室,有什么资本闹?梅书谨开始还劝慰她,后来反倒有些烦了,不再往她房里来。秦韵芳寻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却叫她“知足吧,别生事”,将她打发了回去。 再过几个月,梅郁的母亲生下了家中第一个男孩,全家上下包括梅书谨都喜不自胜。他这时已经尝过了甜头,对几个妾室的兴趣逐渐减弱,反而爱上妻子的温柔大方,处事有度,时常在妻子房中停留,逗弄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不多时,梅郁的母亲再度怀孕,这次便是梅郁。 其他三个妾室中也有两个怀了身孕,家中喜气洋洋,唯有秦韵芳的肚子不太争气,一直没有动静。 她只有暗自垂泪。 须知婚嫁之事若把握不好,说到底还是女人吃亏。她当年的未婚夫也是个有才华的官宦子弟,虽不如梅书谨家世显赫,自己嫁去起码是原配正室。如今自己却成了什么?尽管被称作二房,却连个有了身孕的妾室都比不过。 终于,她放下身段,向梅郁的母亲低头认了错。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7 梅郁的母亲倒也没再说什么,在梅书谨面前说了几句秦韵芳的好话,安排他们同房。从此秦韵芳不敢大意,在梅郁的母亲面前小心伺候,陪笑承欢,直到生出一个儿子,在梅府的地位才算摇摇晃晃地保住了。 梅郁的母亲在梅郁十二岁那年生病过世,梅书谨看秦韵芳精明懂事,便慢慢将府里的一切交给她打理,倒也井井有条。秦韵芳终于熬出了头,哄着梅书谨将自己扶成了正室,又摆弄了几个自己看不惯很久的妾,终于独揽大权。 十三不知道秦韵芳的心里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却马上就要知道了。 秦夫人抱着十三哭了几声,口中念着“郁儿可回来了”,哀哀切切,情真意切。满地的丫环婆子连忙劝“回来不是喜事么,夫人小心身子”,又是笑脸又是唏嘘。十三自然是哭不出来的,他也不想假装,便低头站着任人抱。 秦夫人终于收了哭声,转悲为喜。 众人纷纷落座,秦夫人喝着茶,对旁边一个红着眼睛的女孩笑着说:“君华,整天找你郁哥哥,此番你郁哥哥回来了,却又躲在一边不说话。” 梅郁不禁多看了那女孩儿一眼,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细长白净脸,削瘦身形,面容清秀,观之可亲,穿戴于丫环婆子们大不相同,是个小姐。 秦夫人笑着说:“你们都下去吧,我先跟郁儿说说体几话。你们想说话还得排队呢,都在外面等着,一个一个来。” 众人连忙行礼散了,屋里只留下梅郁、秦夫人和她的两个贴身丫环。 秦夫人笑着说:“世子对你看起来不错,这几日关系还好?” 十三说:“不错。” 秦夫人笑着说:“我本担心你适应不来穆国府的生活,现在看你住得好就放心了。”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说:“听说你把红翠打发配人了?” 十三心想这秦夫人的消息倒灵通,也没什么隐瞒的,便说:“是。” 秦夫人脸色一沉:“郁儿,你平时最听话,怎么这次如此行事?这四个丫环都是我安排的,怎么说打发就打发了?你是个男妻,别忘了这其中的利害,要赶紧给世子纳妾生子,地位才能得以稳固。你这里不赶紧的,是想让别人占先,咱们功亏一篑?” 十三心想:不是亲生的就是看得出来,敷衍了一句之后,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但是他现在已经出嫁了,这秦夫人还想管着他?以前他刚被纳入组织核心的时候,也有人不服,意图插手他的事,被他砍断了手脚。 现在总不至于要砍了这秦夫人的手脚吧?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规矩。 十三从心底觉得自己之前那个世界的规矩要简单许多。虽然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却简单明了,比不上这里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于是,他想了想说:“世子和我感情不错,也不急在一时。这几个丫环既然已经给了我,要什么时候给他纳妾还是我们两个商量着来吧。” 秦夫人笑着说:“你平时性子温软,我也是担心你思虑不全,给人欺负。多少人急着给世子塞人呀,你若不塞也有别人塞,还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好。” 十三说:“多谢夫人教导。” 秦夫人说:“我又准备了两个姿色不错的丫环,明日你便带着走吧。这次别再像处置红翠那样了,凭白落下妒忌的名声。穆国府这一层的关系有多重要就不必我说了,不要整日把自己那点情爱放在心上,要以大局为重。” 十三待不要那两个丫环,却转念一想自己反正都已经嫁出去了,能从梅家拿一点就拿一点,叶裴青就算不要,到时候拿那两个丫环当下人使也好,难道还找不到活给她们做了?便说:“谢夫人。” 秦夫人一看梅郁还像以往那么温顺,和收拾红翠表现出来的雷厉风行大相径庭,便说:“你懂事就好。去看看你的兄弟姐妹们吧。” 十三这才行礼走了。 出了房门又出了小院,十三心中正在嘀咕该怎么走,长廊柱子后面却怯生生地探出一个人头。十三一看正是刚才红着眼睛看他的清秀女孩,便大方走过去说:“君华,你等我呢?” 梅君华,梅郁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是个庶女,却和他的感情很好——赵姨曾经提起过的。 小女孩待要说话,却两颊晕红,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十三等了一会儿,小女孩才似乎终于将要哭的感觉忍住,说:“郁哥哥,你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呀。” 十三是决不会说“我也好想你”的,便尴尬地点点头。 君华把一双鞋交到梅郁的手上:“好不容易见哥哥一次,以后就见得更少了。这是我亲手缝的,哥哥收下吧。要是穿破了就托人来告诉我,我再给哥哥缝。” 十三连忙收下来,却觉得无功受禄,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这时,赵姨从远处走了过来,笑着说:“公子在和小姐说话哪?公子给小姐带的礼物,我已经着人送去小姐的房间了。” 君华果然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小姑娘,脸上成了一朵花,连忙笑着道谢。 十三又说了几句话才与她分开,对赵姨说:“找我什么事?” 赵姨说:“家宴要开始了,老奴来为公子打理换衣服。” “走。” 第12章 叶裴青后来为这件事后悔了很久 十三换好一身家常衣服来到家宴的小厅,却见叶裴青已经换了一身冰蓝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了雅致的竹叶花纹,正姿态娴雅地欣赏墙上的字画。 画上山雾迷蒙,着墨不多却似乎有些意境,字却是其丑无比,歪歪曲曲地几乎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十三也不大懂得这些,便沉默着站在一旁。 叶裴青看见十三,也不同他说话,转头向梅书谨笑道:“岳父大人想必与李济真大夫交情匪浅,竟有他千金难寻的墨宝。” 梅书谨捋着胡子说:“李大夫与我是点头之交,怎能得他亲手送画?实不相瞒,此画是太子送我的。” 十三的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梅书谨又笑着说:“时间不早,家宴要开始了。世子请入席。” 梅府的家宴设了两个房间,外间坐了叶裴青、十三、梅尚书连同他的几个儿子和侄子外甥,都是在朝为官见过面的,里间则坐了家中女眷。梅尚书吩咐人摆了六张卷腿长几,长几上各色菜类、瓜果、点心一应俱全,地上铺好了灰鼠垫和软枕。梅尚书笑着说说:“还有三个儿子不在家,就剩这些人了。家宴不拘小节,咱们今日都开怀畅饮,喝到尽兴为止。” 席上的都是自己人,说话逗趣诙谐幽默,倒也不乏味。梅尚书家中有歌舞班子,也叫来奏乐凑趣。此时酒过三巡,众人有些放得开了,轮番在厅中表演,打拳的打拳,舞剑的舞剑,实在不济地便说了一个笑话顶事,兴致高昂。 酒喝到七八分的时候,一个叹着说:“咱们这家宴算是尽兴了。你们可听说,中秋那天皇宫里也设了家宴,皇上正领着群妃皇子们喝酒,结果又闹得好大一个不痛快。” 另外一个说:“怎么回事?” “中秋那天,杨侍郎不是参表晋王奢侈吗?皇上被他说得很没有面子,晚上晋王又打破了一个杯子,皇上就发作了,说他身为皇子却不能为人表率,让人大失所望。皇太后被皇上说得头疼,就说‘一年到头就这几个节,中秋不能让人安生吗’,皇上说‘要教训儿子’,皇太后就发怒说‘你哪个儿子不犯错呀,偏要今天教训。要教训一起教训’,把太子去年修灵塔没修好的事翻出来讲,又说其他几个皇子怎么怎么不是。皇上生气,又不能冲太后发火,把几个皇子全都叫到跟前骂了一顿,说‘这么多儿子,没有一个中用的,将来这祖宗基业能托付给谁’,又说‘还不如五岁大的睿王’。皇太后一听又不高兴了,说‘娘得宠,就连带儿子也得宠,以后选太子不用选贤了,只让嫔妃们比美就是了’。一顿好好的家宴,最后不欢而散。” 几个要笑又不敢笑得太厉害,说:“真是帝王家事啊。” 一个说:“我也真服了这杨泼妇,每天三本上奏,什么人也敢告,皇上过中秋也不让安生。他真是不怕死。”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8 梅尚书说:“皇上圣明宽厚,才容得杨侍郎如此直言不讳。” 一个喝得半醉的说:“皇上这是明显喜欢睿王啊……” 梅尚书马上打断他们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上的家事也是你们可以随便乱说的?还不赶快闭嘴。” 大家连忙用酒堵住了嘴,又是行酒令,又是说笑话地混过去。 …… 新婚回门,照理十三不能与叶裴青同住。他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晚宴后恭顺地告别了叶裴青,便要跟着赵姨去自己的房间过夜。 叶裴青拉住他的干瘦的胳膊,笑着说:“夫人急着回房呀?” 十三说:“时间不早,世子也忙碌了一天了。” 叶裴青说:“第一次与夫人分开过夜,现在就开始寂寞了呢。” 十三咬牙说:“明早就能再见到世子了。” 叶裴青说:“那是明早的事了。今晚见不到怎么办?受不了的相思呀。” 十三心想:你若受不了就去自杀好了。 随即冷冷地站在原地不说话。 此时众人已经散了,叶裴青看四周无人,便把他顶在长廊柱子上:“梅郁,你可听过越不让吃越想吃?我现在就是如此。”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 赵姨忙低着头避开了。 鼻间传来阵阵酒气,十三知道方才众人轮番向叶裴青劝酒,他喝得有些醉了,便僵硬着身体让他摸。埋在颈项间的喘息越来越粗重,耳下传来湿热的触感,是缓慢的舔吻。 待要挣扎,却被叶裴青的手臂扣得死紧,十三回身一转以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用了八成力,立刻将叶裴青顶得发痛。 他闷哼一声抬起头,阴云逐渐在面庞上聚拢:“你打人是越来越顺手了。” 他一手将十三的手腕合起来钳住,拨开阻碍着两人的衣物,不让他挣扎。 有力的肌肉狠狠挤压着自己的腿,十三不能动了。 叶裴青说:“梅郁,今夜不许打我。否则我不知道会做什么。” 十三沉默地望着他。 今夜的威胁比平时要真。 叶裴青低下头吸吮他的颈项和喉结,又拉着他的下巴,强硬地将舌头塞进他的口中。 叶裴青后来为这件事后悔了很久,但也已经晚了。 这一晚,他在这根柱子上,向十三翻来覆去地索吻。深秋的夜风寒冷,这人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双腿哆嗦着却不肯求饶,直到力气不支晕了过去。 第13章 要我吹箫,等你做皇帝再说吧 天微微亮,十三悠悠转醒。 身边似乎有人的身体轻轻动了动,唤了声“梅郁,你醒了?”十三睁眼,昨夜的景象历历在目。他的胸中顿时泛起一阵狂暴的怒意,却冷然不动声色。 叶裴青似乎一宿没睡好,头发凌乱,面色暗沉。他半坐起来,抚了抚十三的额头说:“昨天强迫你同我接吻,正尽兴的时候,你突然晕了。” 十三没好气地讽刺说:“梅郁的身体虚弱,给世子添麻烦了。” 叶裴青低头看看十三紧抿的嘴唇,又试探着说:“昨夜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十三装傻,顺着话茬儿说:“从喝完酒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裴青无语了一会儿,说:“我对你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三没好气地说:“世子对我做过什么好事?想让梅郁记得?” 叶裴青瞄了他一眼:“……忘了就算了。咱们随时可以再做。” 十三挣扎着要坐起来,叶裴青将他抱着一起下了床。 十三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世子昨夜不是不能和我同房,怎么睡到这个房间里来了?” 房间里仍是黑沉沉的,十分静谧,叶裴青低头替他穿着衣服说:“我一回房就看到两个女孩子,一团儿雪白地在床上等着,未着寸缕,想必是你那秦夫人送来的。我待要和她们同房,又想到你只怕要难过地红眼睛,于是又跑过来了。” 十三说:“世子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梅郁受不起。” 叶裴青笑着说:“谁不知道你善妒?你要是受不起,帮我吹吹箫也就罢了,我就不委屈了。” 十三狠狠瞪着他,只觉得这人无赖得叫人听不下去。他一想到昨夜叶裴青对自己做出的事情,就有些咬牙切齿,心想着怎么也要整他一顿才好。 叶裴青又笑着逗他说:“夫人的舌温香软玉,甜美可口,回味无穷,想必用来吹箫好得很。为夫这里先谢过了。” 十三恨恨地说:“要我吹箫,等你做皇帝再说吧。” 黑暗中叶裴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说:“夫人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皇帝岂是人人都能当的?” 十三说:“既然如此,就不要叫我替你吹箫。” 叶裴青楼着他说:“若有朝一日能黄袍加身,定要坐在那金銮宝殿上的龙椅让夫人吹箫。” 十三“哼”了一声,穿衣出门,不再理他。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19 拜别梅府众人启程回府,又免不了一阵悲悲戚戚。梅郁的亲生大哥在外省任职,这次没有见到,引以为憾。叶裴青不动声色地站在十三身旁,像往常一样扶着十三上轿,队伍中带着秦夫人新赠的两个漂亮丫环,浩浩荡荡往穆国府而去。 回到穆国府自家院子,叶裴青说:“今日你休息一会儿,不用去请安了。明日一早再去看老太太。” “嗯。”十三十分沉静,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叶裴青终究忍不住,又倾身压过去,十三往门外叫道:“赵姨,进来我同你商量点事!” “是!” 赵姨正在旁边房间里收拾东西,一听十三的呼喊便连忙赶来院内长屋,却到门口时被叶裴青冷着脸喝住。 “不许进来。” “砰”的一声,门被关在她的脸上。 赵姨被叶裴青弄得纳闷不解,一转身却看到三个丫环偷偷张望、满是好奇的脸。赵姨冷声道:“看什么看呢?都干活!” 一个名叫黄莺的陪嫁丫环笑着将她拉到葡萄架下的凳子上坐好,说:“赵姨来歇歇。”几个丫环又是端茶又是捶背,围着她坐好:“赵姨贵人事多,平时整天跟着夫人跑,我们想讨教都不行。” 赵姨喝口茶说:“讨教什么?老老实实地服侍,别像红翠那样自作聪明,总有出头的日子。” 三人笑着说:“我们哪能比得上红翠啊?人家长得和天仙似的,我们这长相,套上个犁,就能耕地了。” 赵姨说:“姑奶奶们得了吧。要不是你们故意捧着她,她会变得这么没数?一个一个都等着看她的好戏。” 黄鹂说:“赵姨这话说的。我们跟她真不是一路人。我们说她,她听吗?” 黄莺小声说:“这次不是又新来了两个么?刚才就一直往夫人房中探头。她们看着世子那副样子,就和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另外两个丫环红桂和黄鹂掩嘴笑着说:“说得好像你见过多少男人似的。” 黄莺笑着说:“打死你们两个小蹄子。我也就是打个比方。” 赵姨说:“在梅府自然是听秦夫人的。但现在你们是夫人的丫环,要是分不清自己的主子是哪个,将来吃苦的可是你们自己。” 三人都笑着说:“听赵姨这么一说,什么都明白了。” 黄鹂说:“就算哪一天做了世子的妾,主子还不一样是夫人?难道能指望世子了?现在就得罪夫人,真真一点算计也没有。” 红桂说:“要我说,嫁给世子做侍妾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像赵姨这样,做夫人身边的第一人,见那么多世面,又让人敬重。” 赵姨得意道:“那就好好干活,我们做下人的,选不得主子。主子软和也好,厉害也好,都是咱们的命。咱们呀,只有‘忠心’这一条路可以走。主子有脸面,咱们才能有脸面。” 丫环们连忙点头称是。 几个人又聊些细小琐事,却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叶裴青穿一身鹅黄色的家常长衫地带着风走出来,几个人连站起来行礼都来不及,他又面色铁青地疾行出了院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妄加评论,分头做事去了。 第14章 老太太可一点也不糊涂 回门归来,十三脱胎换骨,从新人变成了穆国府的世子夫人,世子的婚假暂时告一段落,叶裴青也终于开始上朝。 这日清晨十三照例来向老太太请安,因池夫人也在场,老太太就说:“隋丫头的后事处理好了?” 池夫人就笑着说:“一个侧夫人的丧事,不敢劳烦老太太过问。前几天早就处理好了,也给了隋丫头他爹五百两银子。” 老太太说:“隋家人没闹?” 池夫人笑着说:“老太太这是说哪儿的话。隋丫头是半夜死的,又是她自己的丫环发现的,衙门的来看了,也说并无可疑之处,的确是悬梁自尽,只是原因弄不清楚,还在查。我们又给了他爹五百两银子养老,隋家人能闹什么?唯独隋丫头那两岁大的儿子,现在尚不知应该交给谁养育。” 老太太沉思一阵:“这事我想想。” “是。全凭老太太定夺。” 老太太又说:“梅郁在家中无事可做,前几日叫你把手头上的事情分给他一些,我想不如就让他管理下人的调派和空缺吧。” 池夫人的脸色僵了僵,笑着说:“这一项牵扯的事情不少,我本来想着让他管理府里花草园林,先做着顺顺手。” 十三默然不语。就算他从来没在大家族讨过饭吃,也能明白这两项的不同。 下人的管理派任责任重大,而且油水最多。若哪一个院里有了好空缺,那是众人争破头也要混进来的,送礼的、求人的只怕能把他的门槛也踏烂了。而且若想对各个院里了如指掌,暗自安插自己的人,这一项必不可少。老太太想把这一项给他,那是想抬举他,只怕也有意要把池夫人架空。 管理园林则是个闲缺,池夫人的实权一点也不外放,有那么点敷衍的意思。 老太太笑着说:“你也管家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还看不透?劳心劳力的,对身体也不好。我这是为了你好,让年轻人试试手脚,将来也好把事情都让他们管不是?难不成你将来还不享福了?” 池夫人心中发冷。 她一个侧夫人,说穿了就是个妾,这些年在穆国府呼风唤雨,要不是因为手中有实权,哪个还理她?穆国公有心要抬举她做正室,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尘埃落定,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现在这老太太又要逐渐将她架空,她一无身份,二无实权,在这府里还怎么生存?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办?况且若自己不再管家了,国公又有什么理由要扶她做正室? 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可一点也不糊涂,存心要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是歹毒得要命。 可是父母之命大过天,池夫人不露声色地笑着说:“还是老太太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安排。” 老太太又说:“把你手下管这事的人也借给梅郁用几天吧,好把事情接过手。” 池夫人说:“我回去就吩咐吴管事去找梅郁。” 十三低头喝茶,心想自己本来想练功的,只怕接下来也没时间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潜心练功,经脉却总是不通,让人着急。经脉不通则不能练内力,空有招式却无威力,只能算是花拳绣腿。武功已经伴随了他十几年,如同左膀右臂,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事情。 心中有些不高兴,回房间又正碰上叶裴青下朝。他记着这流氓前几天强吻自己的事,一直不想跟他说话。叶裴青要将他压在门上亲吻,十三不肯,还打了他一拳,叶裴青气性上来,便硬将他的衣服撕裂,抱着深吻一阵,将他的胸前咬得青青紫紫。之后便将他放开了,一边喝茶一边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十三本来不爱说话的,但被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情绪激动,便说:“我做什么与你何干?国公世子家大势大,有本事强奸我呀。” 叶裴青被他骂得难受,说了一声“不识抬举”,忍着没打他,转身走了。 两人从这天开始便不说话。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0 叶林却在这时查到了隋夫人一案的奸夫纪伟,将他捉了回来让叶裴青审问。这奸夫年纪不到二十岁,平时最喜欢风月,却不是富商之子,名字也不叫纪伟,而是刘任。 原来这刘任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因为长得好看,多有富家太太喜欢的,与他暗中往来,风月场上是把好手。半年前,他因为赌钱输了,到处逃亡躲债,却被一个人给盯上了,承诺帮他还清债务,只要他帮忙做成一件事。 刘任以为是要他杀人放火,不敢应承,那人却笑他没出息,说只是要他去勾引一个良家女子。刘任心想这算得了什么,不付钱他还做这个呢,于是便答应了。那人给了刘任一笔钱,让他置办行头,打扮成了一个富家小公子,天天在尼姑庵前面侯着。他本来以为是要勾引个年纪大了的太太,心想不论多老也要硬着头皮完成任务,想不到竟然是穆国公的侧夫人,美若天仙的一个女子,当即喜不自胜。 他对隋夫人也不过是露水姻缘,本来就没有付出什么真情,反而花言巧语哄着隋夫人,骗了不少金银财宝。一个多月前那个神秘人又找到他,说不用再同隋夫人交往了,给了他一笔钱,叫他不许声张。 刘任既然赚够了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同隋夫人打招呼,也不再出现。 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万一给人发现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便三缄其口谁也不说。他和妓院里的一些姑娘们多有来往,这段时间他有钱,那些姑娘们便哄着他来妓院里玩耍。这刘任前脚卖身赚钱,后脚又被花楼的姑娘们把钱哄出来,冤大头做着倒也高兴。 一天晚上喝得醉了,一个姑娘便问他钱从哪里来的,他一开始不说,姑娘们便说他没胆,叫人笑话。那刘任便说:“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前段时间我艳福不浅。”便把日前和穆国公的侧夫人有染的事情说了。 众姑娘们都不信,说他做梦,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刘任不服,便把随身带着的一串翡翠项链拿出来,说是隋夫人送的,当即被众人抢着分了。 其中一个姑娘抢到了一小块翡翠,便收了起来拿着玩。她和衙门里的一个捕快是相好,一次见情人时便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了,又把那块翡翠拿出来给捕快看。 穆国府的隋夫人最近刚死,这捕快一听说这件事,隐隐感觉事关重大,却也不敢声张。叶林与衙门里的这些人称兄道弟,关系好的很,经常互相帮忙办事,在一起喝酒。这捕快便非常隐晦地向叶林提起了此事。叶林奉叶裴青之命追查纪伟,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京城有什么纪姓富商家里有这样一号人物,正在干着急,一听说刘任的事情,如获至宝。 他马上暗中将刘任捉了回来,又让老尼姑辨认他的相貌,终于确定此人的身份。 叶裴青自然不能亲自出面审问,便让叶林连哄带吓地骗着刘任说了实话。 隋夫人一案,这指使刘任的神秘人是关键。叶裴青命令叶林处理善后,继续追查神秘人物,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把刘任送走了之后,叶林看叶裴青脸色仍有点不:“世子,温侯家的三公子又送帖子请世子过去玩了,不然去散散心也好?” 叶裴青心里现在只有那个动不动就打自己的人,意兴阑珊地不说话,挥了挥手叫叶林退下。 叶林哪能如此轻易放弃。这几日来主子不痛快,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生怕因为一件小事就被骂。主子不痛快,自己接下来能痛快到哪里去? 他看着叶裴青的脸色又说:“世子若是因为夫人一事烦心,小的倒能进献几个计策。” 叶裴青看了他一眼。 叶林说:“小的有三个计策。上策,讨好夫人。中策,惹夫人妒忌。下策,强做。” 叶裴青心想这下策倒最合他的胃口,但是吃饱了这顿没下顿,还说不定要把那人给逼死了。便冷着脸说:“上策和中策说来听听。” 第15章 (捉虫)把老虎当成猫养的下场 天国京城有三大景,博雁寺清澈见底的博雁泉,黄华山脚下的三十里桃花,城郊雪云山上的似火枫叶。 博雁泉清冽澄碧,四周苍松环绕,是夏日里的一股清凉。黄华山桃花盛开之时,如同落下了一片胭脂云,灼灼其华。而一到秋季,雪云山上的红叶漫山瑰艳,层林尽染,临风飒爽。 时值深秋,叶裴青备好马车,向老太太请安打招呼,准备带着十三去城外赏枫叶,散散心。 老太太自是高兴,说:“进门快一个月了,出去玩玩也好。” 叶裴青笑着应声,心中也是无奈。 这几日听从叶林的献计,叶裴青为十三置办衣服、玩意儿,甚至打听了十三未出嫁前的爱好,为他寻来了几幅字画,又因他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给他买了一只体胖毛厚的猫。钱花了不少,那人却一个笑脸也没给他。 赵姨已经知道二人在闹别扭,心急火燎,暗中劝十三说:“世子对公子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公子千万别再使小性,还是好好向世子道个歉,服侍一晚也就好了。” 十三也不说话,只管低着头,默默地翻阅吴管事送来的府中各院的下人名册。 赵姨看着叶裴青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赔罪道:“世子恕罪,公子身体不好,这几天时常咳嗽睡不好觉,还请世子担待。” 叶裴青冷冷地说:“他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送进门的夫人,进门一月不曾服侍夫君,还摆这副样子给我看。你告诉他,他若好好听话,今后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他就等着受苦吧,他带来的下人、丫环,我一个都不放过。他在家的那个大哥,我管保叫他的仕途到此为止!” 十三并不理他,仍旧默然无声地看名册。 叶裴青又冷笑着对赵姨说:“你家那个君华小姐,听说前不久刚刚许配了人家?是哪家的公子?” 十三一听此话,冷冷地看着他说:“世子有什么冤仇何必要迁怒于人,只管冲着我来不是好?” 叶裴青笑着说:“你知道就好。你全家的前途,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赵姨急得哭了出来,说:“世子息怒,先去歇歇,容老奴劝劝公子。” 这边赵姨口沫横飞地劝十三,夫妻礼义伦常说了一整天,差点吐血抹泪地晕过去,十三却仍然不肯松口侍寝,连低头向叶裴青说句软话也不肯。 那边叶裴青的小厮们惶惶不可终日,做错一点小事就会遭到严厉的责骂,急得抓耳挠腮,于是又推了叶林去解决主子的烦恼。 叶林只好硬着头皮向叶裴青说:“夫人是男子,九岁定亲之后不能经常出门,心中必定羡慕京城的景色。不如世子带夫人出去玩玩?那时在景色优美的地方铺床被子,我们帮世子看着不让人打扰,说不定夫人就应允了。” 叶裴青虽说“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办法”,却毕竟寝食难安。第二日他便备好了马车,思索一下之后先向老太太辞行,才来院中接他出门,说:“老太太看你身体不好,让我带着你出门散散心。” 老太太一直以来对十三很好,十三并不想违背她的意愿,也不想解释什么,便跟着叶裴青出了门。他一上马车便靠着车门而坐,离叶裴青远远的。 马车缓缓开动,叶裴青笑着说:“这雪云山的漫山枫叶,美不胜收,你可曾看过?” 十三不答。 叶裴青又试着博取同情:“我幼年丧母。” 十三轻哼了一声,默默望着窗外,只字不言。 叶裴青被他弄得很没有面子,心想他也是幼年丧母,只怕比自己还惨,不禁伸手要摸他的脸,被十三猛地拨开他的手。他手上的戒指不经意的擦过,在叶裴青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叶裴青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过人,一见血也生气了,沉下脸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觉得嫁给我很委屈?觉得我配不上你梅公子?九岁就知道这辈子是我的人了,现在才委屈。” 说着便将他按住亲吻。 他存心欺负十三,舌头深入喉咙舔吮,吻着吻着又变得温柔缠绵。 十三喘不过气来,踢打挣扎,“嗤拉”一声撕开了叶裴青的衣领。叶裴青板着脸说:“这是昨天刚做好的长衫,你就给撕坏了,今日定要你赔。” 说着硬将十三的衣服脱下来,抱在怀中啃咬,在他的身体上留下道道痕迹。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1 十三不从,动作自然激烈,几次都踢中叶裴青的腰腹。 两人在扭在一起纠缠,叶裴青被他撩得火起,小腹骚动不断,将他压在垫子上,却顶不住地有些郁闷自己的定力不足。 马车内翻滚踢打声接连不断,赶车和随行的下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突然,车厢内响起一声撞击和一声闷哼,叶裴青的声音传来:“不去雪云山了,打道回府。” 大家面面相觑,却什么也不敢说。主子们在里面玩得高兴,看来不打算风雅了,直接回家真刀实枪地做。众人心有灵犀地互看一眼,驾了马往回走。 …… 在府中下了马车,叶裴青用毯子包着昏厥过去的十三回到房间,为他盖好被子,心中暗自轻叹。 方才在车上同这人一顿拳脚,觉得心情好生畅快,几天来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只是他身体孱弱,明明打中了自己,又力竭气衰而晕眩过去。 叶裴青为他掖着被角,又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心想今夜就不再外间睡了,就在此处歇了吧。他躺下来,手指掠过床缝,似乎突然掏到了一个小盒子。 叶裴青皱眉掏出来一看,立刻翻身坐起,在阳光下细查。盒子中是几枚钢针,顶端泛着蓝荧荧的淡光,阴森而可怖。 这些钢针淬了剧毒。 叶裴青沉静地半坐着,久久没有动静。 事情有点乱,他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且不说这剧毒从何处而来,十三做好了这些准备,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有两次在床上逗弄他的时候,十三的手探入了床缝之中,当时叶裴青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十三对自己起过杀心。 自己以为有恃无恐,对他戏弄玩耍,其实几次的生死竟然全在十三的一念之间,令人思之恐极。 但他明明有机会杀自己,却最终没有动静,任凭自己继续这么欺负他,调戏他。 十三对自己,看来也不是完全无情啊。 叶裴青重新躺下来,辗转反侧。 他忽然想起一事,将手探入十三的被子之中,敛眉垂目。叶裴青仔细抚摸他的根骨,不禁微微点头:“竟然真没有练过武,可惜了。” 他思索片刻,将十三扶着坐起来,又将一股真气注入十三的身体之中,在他的身体之中穿行。 良久之后,他半靠在床上调息运气,心中已有算计。 分明是一只猛虎,自己偏要将他当猫来养,由不得他心生不快。 叶裴青将钢针放入盒子中收回原处,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冷静地出了房间。院子里的赵姨和其他下人们都在战战兢兢地做事,一见叶裴青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叶裴青微微笑着,去书房的密室中取了一本上乘的内功心法,放在十三的枕边,又将门关好睡在了外间。 十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三移动一下身体,觉得浑身酸痛,有点奇怪。即使今天同叶裴青打过一架,也不至于疼痛至此。他坐起来运行真气,不知什么原因,经脉似乎比以往顺畅了一些,一两个关卡被莫名其妙地打开。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十三点起蜡烛,却忽然看到枕边的秘笈,心中顿时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帮助自己疏通经脉的人,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再细究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挑着烛灯,连夜勤奋刻苦地练习。 第16章 一万两银子和一本秘笈 这一晚十三的修炼相较于以往果然大有进益。看来若想要打通经脉,还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长时间帮忙才好。他起床时心情好了许多,却也心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向那人开口寻求帮助? 天已放亮,十三穿戴完毕走出房门,却看到叶裴青正穿了一身家常衣服,坐在外间喝茶看书。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都不像往常一样当作没看见,反而互望了一眼。 这人对自己有恩,十三不好意思摆一副冷面孔,便说:“世子没去上朝?” 叶裴青立刻笑着说:“皇上最近得了一个新宠,夜夜笙歌,今早来了消息,不上朝了。” 两人又来回说了几句话,有问有答,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于是他们从这天开始便恢复了正常,不再冷战了。 叶裴青照样喜欢调戏十三,但终究没再做出过份的举动,也没有再逼迫他做什么事情。十三心想:照此下去,日子总算还可以过。 几天后的清晨,叶裴青正在洗漱,十三向他低头恳求道:“我想出门买点东西,还望世子应允。” 叶裴青笑着说:“男妻婚嫁之后七七四十九日内不可出门,这不合规矩。” 十三只好说:“我去去不到半日就回,求世子破例。” 叶裴青想了想正色说:“夫人好容易向我开一次口,我也不好不答应。今日我出门不骑马了,用轿子偷着把你带出去。” 十三道谢。 两个人坐一顶轿子,空位不多,身体自然贴得近。叶裴青趁势说“轿子太小,坐不开”,将十三抱着揽在腿上,环着他的腰。大腿下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突起,随着轿子的颠簸往上一下一下地顶,十三知道不能挣扎也不能出声,那姿势尽管尴尬,却也只能当是权宜之策,只好僵着不动。叶裴青偏又笑着说:“这才乖。人在轿子里也能交欢,你若敢打我,咱们就试试。” 十三只能装傻当作没听见。 终于到了京城闹市,叶裴青让叶林陪着他,嘱咐他穿多点衣服,十三一一答应,这才走了。 叶林知道这是自己主子的心头肉,一路上小心侍奉,拼命讨好,口沫横飞地说叶裴青的好话。十三随口应着,思绪却飘到另外一边。 他上次没有逃脱成功,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组织知道那个小院被人动过了,很可能已经推测出他就在天国京城。 人在京城却不联络组织,十三担心组织为了查出自己的下落,会拷问自己的几个不错的部下。 自己在组织里最信得过的是二刃,与他有师徒之谊,但二刃是组织的首领,若自己违背了规矩,他也无法徇私枉法。 于是,他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叫叶林在楼下喝茶,迈步上了二楼雅间。 店小二热情地招呼,十三却说出自己的暗号。两人来来回回兑了三次暗号,店小二下楼寻了半天,为十三带来了一封信,说:“可巧呢。这是昨天才送来的。” 这家小客栈是组织内部专门来传递消息的,这里的人知道的事情不多,也不认人,只根据暗号收发信件。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2 信里面的字如同画符一般歪歪曲曲,看起来是非常普通的内容,只有十三可以读得懂。 ——十三:我知道你就在天国京城。最近我没有银子花了,又要去看徒弟的新媳妇。没带见面礼,这张老脸不好上门呀,就一直在京城待着。你给我弄一千两银子花花,我回头给你一本好秘笈。二刃—— 十三心想:这整日为二刃擦屁股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什么徒弟的新媳妇?需要花一千两银子来买礼物? 十三思索:自己平时赚钱不少花钱不多,有几万两的积蓄,却都不在天国京城。手头上有笔嫁妆,但都是记录清楚的,不能随便拿出来用。他也没钱呀…… 十三把心收起来下了楼,叶林连忙迎上来说:“时间不早啦,世子还等着夫人呢。夫人回府吧?” 十三顿时心中一亮。自己没钱,叶裴青有钱呀。于是他对叶林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在客栈里写了一封信,叫信使找个小乞丐,明日给叶裴青送过去。 ——世子在上:不知世子可记得停悲湖畔一个包子、一瓶金疮药的情谊?此事虽万难开口,但事情紧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向世子借用白银三千两,万望相助。若世子应允,五日后子时可在望云桥下见面。—— 十三又给自己的一个部下写了一封信,令小客栈紧急将此信送出,终于把事情安排停当。 自己之前曾经奉二刃之命救过他,这次二刃要用钱,叶裴青理应还钱,他十三只不过是做了一个中间人,顺便赚两千两银子和一本秘笈的中间费。 十三将事情安排好,随着叶林回了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裴青看他高兴,遂笑着问道:“什么事如此喜悦?应该让你上街多逛逛。” 十三说:“没什么。今天坑了一个冤大头。” 第二日信件果然如期而至。叶裴青一打开信封,脸色就有点变了,叫叶林去追查送信的人,却又忽然说不用了。十三心想:组织做事多少年了,送封信还能叫你查出来? 这一日叶裴青果然有点心不在焉,做事恍惚,到了晚上睡觉时却又摸黑进了里屋,静静地在十三身边躺下来,抱着他不放。 十三幸灾乐祸,却平静着问他“怎么了”。 叶裴青抱着十三的脖子安静了许久,终于说:“有个人救过我三次,遍寻不到。但每次想把他忘记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又跑出来折磨我。” 十三:“…………” 救过他三次,那就肯定不是自己了。 五天后的夜晚,十三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外间似乎有些轻微的动静,又寂然沉静。十三明白,叶裴青已经出门去见自己的部下了。 那部下正假冒自己的身份,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在望云桥下等着叶裴青。 他给部下的信里,把救叶裴青那晚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若是叶裴青发问,则肯定不会有差错。对于一个凭借恩情讨钱的人,依照叶裴青的性格,他只会把钱丢下就走,绝不至于要叙旧。即便真有差错,那部下武功不错,可以逃脱得了。 十三安静地等着,四更鼓起的时候,外间的门窗又一阵轻微的声响,卧房的门打开,一个人带着冷风走了进来。 十三借着月光看过去,叶裴青的脸色寒冷,似乎十分不悦。十三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裴青上床来抱住他,也不说话,劈头盖脸地亲吻下来。 十三冷冰冰地一拳顶在叶裴青的胸口上,用了五份力。他连日来练武,气力也大了一点,叶裴青胸口疼痛,却没有生气,笑着说:“我把那人解决了。从今往后,我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你身上。你喜欢打我是不是?今后咱们就慢慢地玩。” 十三心中一冷。把那人解决了……自己的部下被杀了? 不小心把部下牵扯到自己的恩怨当中,若因此而死,实在冤枉。 好不容易沉住气等到下一次出门,十三再一次来到小客栈,那部下的信已经等候多时。 ——启禀十三刃:叶裴青一下便认出我是假冒之人,交手之后,我败下阵来,迫不得已承认十三刃是我的朋友。他将一万两银票丢给我,说:“从此恩怨两清,再无瓜葛。祝他一路顺风,永不相见。”此一万两银子已经被我存在万宝钱庄十三刃的名下。—— 竟然是这么个解决法。 十三去了一趟万宝钱庄,把一千两划在二刃的名下,心想:这一次当真赚了不少,值得庆贺。 只是叶裴青哪里来这么多钱的呢?虽然他身为世子,但除了薪俸和名下的几处酒楼,不应该一下子就能拿出一万两这么多。当时十三要钱的时候,还仔仔细细算过,心想向他要三千两还怕他拿不出来呢,想不到低估他了。 若有所思地在街边走过,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人群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十三放眼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四匹骏马挂带缨珠宝穗,车身刻着龙凤纹,看起来不尽奢华,反而极其雅致。 十三轻声问道:“那是谁?” 叶林连忙回答:“那是太子的车辇。” 十三停在路边,只等那辆马车从他身边驶过,只见车帘半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往外望,目光掠过十三,微微停留。 眸底敛煞,掠过千般影。 十三心想:什么叫做风华绝代,他今日算是明白了,想不到当今太子竟然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不过这人同十三就没什么关系。 叶林说:“夫人,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嗯。” 十三同叶裴青的关系终于稳定下来,组织被暂时安抚,十三的身体也略略长了点肉,穆国府中的矛盾却开始激化了。 第17章 惹谁都好,别惹老太太(上) 穆国公今年三十有八,膝下有四子三女。 叶裴青的母亲是长清郡主,当今皇帝的堂妹,所以他沾了一点皇家血脉。 他还有一个亲妹妹,唤作郡芝,今年十五岁,待字闺中。 长清郡主过世之后,两兄妹事无大小,都由老太太亲自拿主意。吃穿用度,无一不用心过目。他们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承欢膝下,较之他人又不一般。人非圣贤,从小就抱在怀里撒娇的孩子,老太太对他们岂能不偏心? 当然,她的理由也正当:嫡子嫡女,从小又没了母亲,自然要多照顾些。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3 像叶裴青这样的出身,母亲即便过世了,也不会影响他世子的身份。其他人再怎么兴风作浪,只要他没有残、没有死、没有痴,他的地位就是钢烧铁铸地稳当。 可是在十二岁那年,他偏偏失踪了。 那时穆国公带着几个儿子去郊外练习骑射,马车在路上翻了身,几个孩子滚下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土坡。其他的孩子都陆续找到了,毫发无伤,唯独叶裴青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当时穆国府的天翻地覆,可想而知。 老太太性格强韧,遇到此事也没哭,忍着泪水把驾车的下人打得皮开肉绽,叫人连夜寻找。穆国公心疼愧疚,跪在母亲面前一天一夜。 寻找了大约半个月,音讯全无。 失踪后几天之内若找不到人,希望便不大了。找的人慢慢开始怠倦,但上头的命令像鞭子似的在身后抽着,老太太焦急万分,谁敢敷衍?如此这般整整找寻了一个多月,毫无结果,穆国公终于说:“算了,不找了。” 此时穆国府上下全都认为叶裴青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拐得远远的,却没人敢说一句话。穆国公的命令一下来,全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却还不肯放弃,还要命人继续找,一个说话没思量的妾便哭着劝了一句:“老太太一天到晚为世子忧心,叫世子如何放心地去?” 老太太登时大怒,打了那妾一巴掌,一字一字地说:“谁说我的裴青死了?你见到了还是听谁说了?我知道你们一个一个都在等着他死,都在眼馋世子的位子!我告诉你们,裴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不准立新世子!” 池夫人连忙骂这妾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平日仗着老爷的恩宠,敢在老太太面前乱说话。” 连忙叫人将她拉下去。 如此这般人心惶惶了三个月,张榜悬赏什么都试过了,穆国公心灰意冷,暗中命人停止找寻。池夫人这三月经常让自己的儿子叶慕青陪伴在穆国公的身边,为父亲侍奉前后,十分贴心。穆国公心中虽然难受,但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孝顺儿子服侍左右,放在叶裴青上的心也就慢慢淡了,打算向圣上说清此事,请封新世子。 老太太听说了此事,气得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向穆国公兴师问罪:“等我没了,你再封新世子!你放心,你和那个女人联合起来,不到半年就能把我气死!”说完捂着胸口气得晕了过去。 穆国公哪担得起不孝的罪名,慌得衣不解带,在老太太面前侍奉了三日。老太太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骂池夫人:“你少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算裴青没有了,也不一定轮得到你儿子!还有晋青呢!” 从此穆国公不敢再提立世子的话。 老太太虽然人前强悍,背地里却偷抹眼泪,经常去寺庙里上香,拜佛许愿,默念只要裴青安然无恙,自己情愿少活几年。这事没惊动别人,倒是让博雁寺的一位高僧觉远有些忧心。 觉远几个月前有一位友人到访,言谈之间甚是得意,说偶然之间在此地收了一个资质极好的小徒弟,要带着走。觉远思来想去,就怕是这位朋友惹的事。这位朋友平时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有些莫测,是位高人。觉远便想方设法兜转着散播出了消息,把穆国府老太太找孙子这件事说了,意思是:你收徒弟不要紧,别害死人家老太太呀。 这个消息一传出,过了不到一个月,穆国府就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的字扭扭曲曲,还附上了叶裴青身上戴着的一块玉佩。 【叶裴青资质甚好,老朽极为喜欢。现带在身边教习武功,苦练基础,三年后奉还。】 老太太看到这封信就哭了。伤心之后,她抹干眼泪,把穆国公叫到跟前,吩咐三年之内不得另立世子。 所有人本都以为叶裴青死了,开始暗中讨好池夫人,奉承她就是穆国府将来的主子。此刻突然有信件出现,众人都将信将疑。但那玉佩的确是叶裴青的随身之物,遂不敢说什么,静坐观望。 老太太从此静下心来养身,平时不过是照顾孙女,去寺庙上香,不管府中大小事,只执着等待三年后叶裴青的归期。 大家嘴上不说,也都在等着看老太太的好戏。一封信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就是老太太自己写出来,用作缓兵之计的。 可惜,他们失望了。 三年后老太太的五十大寿上,众人伸着脖子等老寿星现身,许久也没出现。穆国公派人去请,才发现老太太在房中抱着一个少年哭泣。 那少年正是失踪了三年的叶裴青。 世子归来,府中上下无一不被疯狂打脸,连忙交口庆贺,大肆庆祝,都后悔这些年没有立场坚定地站在老太太那一边。 池夫人的心情自然不用再说了。她收拾心情,悉心打点叶裴青归来之后的一切,叫自己的儿子暂时不可再轻举妄动。 人虽然回来了,但是那失去的三年情感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弥补的?这几年穆国公把叶慕青带在身边养育教导,武功习射,无一不出自于自己,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叶裴青归来之后,穆国公虽然也曾与之培养父子感情,但三年来他几次三番有另立世子之意,二人之间便有了些隔阂。 叶裴青的外公九王爷为了巩固他的地位,时常叫他去宫里玩,和各位皇子打好关系。这么一来,穆国公是不是宠爱叶裴青,倒不那么重要了。 十三进门以来,时常见到叶裴青的几个弟弟妹妹,也曾与他们把酒言欢。但是他是男妻,不好跟任何人交往得过于密切,了解便不太深入。 老太太这些年不是没想抬举明夫人,与池夫人抗衡。但是一来明夫人家世不好,只是个小商贾的女儿,若不是生了儿子,连侧夫人也做不了。而池夫人本来就是官宦之女,进门就是侧夫人,这几年她的父亲靠着穆国府的关系,官阶从七品升到了四品,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二来,明夫人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恬淡,说难听了就是软弱,处事决断,比不上池夫人干脆利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隋夫人虽然出身书香之家,却有些小性,喜欢欺负下人,难成大器,老太太也不算太满意。 因此,她满心期望梅郁能争点气。 终于,在他入门第四十天的时候,穆国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开端还是十三惹出来的。 十三奉老太太之命管理分配下人的空缺,便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这一天,池夫人派人告诉他,她有个陪房的亲戚想安排一下,问有没有空缺。当时各屋各院的位子都满着,十三就派人回复,说“现在没有,一旦有了信就告诉池夫人”。 那些日子他正与叶裴青闹得不可开交,这事说过之后便丢在一旁,没去多想。过了几日,一个厨娘因想回乡下,便来向十三请辞。这厨娘和明夫人的一个远方亲戚交好,将这事和那亲戚说了,那亲戚便托了明夫人来向十三说情,想要接替厨娘的位子。这厨娘前脚刚走,明夫人后脚便进门,一为了来看看他,也顺便把这件事说了。 十三心想:明夫人亲自登门,而且她那亲戚又有一点厨娘的经验,他没理由不给。但是池夫人几天前先向自己开了口,还是打声招呼好。于是十三应允了明夫人,却叫她先不要声张。 没想到明夫人这亲戚却性急了些,一听说十三答应了,喜不自胜,当天就开始四处打点礼物,说自己新来乍到,请大家照顾。厨房里有池夫人的人呀,于是十三还没说,池夫人已经收到信了。 池夫人心里自然就不高兴。一群小人又在她身边说:“世子夫人太目中无人。夫人叫他安排个人,他推说没有空位。明夫人一去说情,他又有位子了。” 池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说呀,便一直没开口。 十三也知道自己这事处理的有些欠妥,虽然自己的身份比侧夫人高一等,而且有老太太撑腰,但他毕竟是晚辈,面上应该给足,便派人将这事情的始末解释给池夫人听。他想:自己堂堂一个世子夫人,就算做错了也犯不着向你道歉,爱听不听吧。 明夫人也自知理亏,把那亲戚训了一顿,特地来跟十三说对不住,说:“我那亲戚太不懂事,不用给她在厨房安排事了。”十三的确不高兴,便应允了。 因为此事,十三和池夫人的关系有些紧张。 几天后的晚上,云溪服侍老太太吃完饭,聊天时便将此事向老太太说了,说:“下人们都在说,世子夫人一上台就不给池夫人面子,存心让她不好看。” 老太太便问:“你觉得此事谁对谁错?” 云溪说:“奴婢不敢多言。” 老太太笑了笑说:“不敢多言?我看你话多得很。”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便向叶裴青提起:“我怎么觉得云溪这个丫头的心越来越怪了?以前的时候心思还挺单纯,怎么这几年越来越难预料了?” 叶裴青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就说:“我跟老太太说件事,老太太别生气。” 他便趴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有这等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4 “嗯。” 老太太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帮我布个局,把她给我抓出来。” 叶裴青点头:“好。” 第18章 惹谁都好,别惹老太太(下) 这日清晨,老太太特地吩咐一个婆子来请十三过去说话。十三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去了。 一到房间,丫环、婆子站了一地,几个小姐连同池夫人、明夫人和几个妾室都在,正在说说笑笑。众人见到十三,纷纷笑着说:“可算来了。老太太正等你呢。” 十三一一见过众人,便站在一旁等候。他本来就不习惯同如此多的女眷在一起,现在更是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便说:“今天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只是八天后是梅郁的生辰,按例要给他做生日。我想着他初来乍到,怎么样也要过好一点,便叫你们来出出主意。” 众人连忙齐声附和,都说老太太想得周到,又说梅夫人真是有福气,让老太太这么上心。 十三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了,自己进门之后受她宠爱青睐,已经让诸多人暗中不爽。现在不知道又打了什么算计,一定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连忙说:“老太太费心了。” 老太太便笑着问池夫人:“你给人做生日最多,这个生日应该怎么做?” 池夫人笑着说:“嫡夫人过生日,按例官中要出五十两银子。但老太太既然开口要给郁儿做生日,那必然不能这么敷衍。我愿再出十两银子。” 老太太高兴地说:“难为你贤良。那我绝不能比你少了,再出二十两。” 明夫人待要也出十两,但她本来就艰难,便犹豫了一下,十三要帮她说话却又敢太明显,却听老太太笑着说:“其他人愿意出一点的就凑个热闹,池丫头太忙,这事就交给明丫头办吧。” 明夫人连忙答应了。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吆喝,后院全都知道十三要过生日,送礼的络绎不绝,十三那小院里便堆满了东西。赵姨带着丫环婆子们一样一样清点清楚,收拾好记录在案。 大小姐郡芳和三小姐郡珍各自送来一副针线,二小姐郡芝是叶裴青的亲妹妹,送来一幅当代名士的字画,十三连忙派赵姨亲自去谢了。叶裴青笑着说:“你风头可真旺,这么多人上赶着讨好。” 十三说:“我过生日老太太怎么知道了?是你说的?你们两个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叶裴青笑着说:“夫人多虑了。生日那天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不稀罕。” “你还没被我弄,怎么就知道不稀罕?” 十三扭头就走。 到了生日那天,明夫人在园子里的花阁设了宴席,叫来一个小戏班子做戏取乐,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行令,老太太又吩咐不用拘束,十分热闹。 喝酒不到一半,老太太状似无意地问十三:“裴青呢?” 十三说:“约了二弟在西角房小厅喝酒聊天。” 老太太就吩咐云溪说:“把这里的点心果品挑上一些,给裴青和慕青送过去。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好,之后别回来了,直接回屋里休息吧。这里有清兰和清芳顾着。” 云溪的确觉得有点头晕,连忙答应了,选了十几样果品用一个大盘子盛着,告罪走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老太太吩咐十三和池夫人说:“突然想起点事要找裴青和穆青说,咱们一起去找找他们。” 十三不明所以,连忙点头答应。池夫人想了一下,脸色却突然苍白起来,笑着说:“老太太有什么事,我去叫他们兄弟两个来也就好了,不必特意地走过去。” 老太太就沉下脸说:“我要去哪里你也管,这府里真是你说了算了。其他人都给我留在这里,谁敢去通知,我打断她的腿!” 说着抬步走了。 十三和池夫人连忙跟上。 走了半晌,路上一个丫环婆子也没有。十三知道肯定出事了,便跟在身后不言不语。快到西小院的时候,却见叶裴青和穆国公竟然并肩顺着长廊走了过来。 两下里几双眼睛一对,池夫人冷静着喊了一声“老爷”,老太太沉着脸也不管穆国公叫“娘亲”,迈步走进了西小院。众人跟上,刚走进去,却听到小厅里传来女人淫浪的叫声,伴随着桌椅剧烈晃动的声响。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管三七二十就抬脚将门狠狠一踢。 淫叫声嘎然而止,一阵慌乱的尖叫和桌椅倒地的急促声响中,一对男女摔倒在地上,急急忙忙地用衣服盖住身体。 女的哭了起来,浑身颤抖着躲在男子的身后。 男的脸青唇白,似乎已经懵了。 十三垂目看过去,女的年纪十五六岁,娇俏美丽,正是云溪。男的年纪十七八岁,一身华服,长相俊美,是叶慕青。 俗话说捉奸捉双,此情此景,叶慕青难以脱身。众人呆若木鸡,池夫人面色惨白。 老太太把脚一跺,气得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偷什么人不好,偏偷我的丫环!我通共就两个信得过的丫环,还要来这么算计!这简直一个信得过的人也没了,身边的丫环原来早已经认了别的主子了,我这以后吃饭都怎么放心?不一定哪一天就被人毒死了!” 池夫人哭着跪下来:“老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可折煞慕青了!” 穆国公气得七窍生烟,抬腿狠狠踢了叶穆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骂道:“不孝子!偷人竟然偷到老太太头上,大逆不道!” 又连忙跪下来请老太太息怒。 十三和叶裴青也低着头跪下来,说:“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瞪着眼睛问:“你们这么交往多久了?” 叶慕青刚要狡辩说这是第一次,云溪已经哭着说:“不到一个月。” 老太太又哭着说:“我的大丫头云瑞如今也被关着,说她偷东西。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忠心无比,怎么可能偷东西?说不定就是太忠心了,有人看着不爽,才算计了她呀。” 池夫人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老太太说这话,我们怎么受得起啊。”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5 老太太兀自哭声不止,哭着哭着“哭晕了”,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气得穆国公反手打了池夫人一巴掌:“你教出的好儿子,如此不守规矩,把老太太气成这样!” 池夫人只得捂着脸听着,不敢辩解。 十三和叶裴青又连忙给老太太扇扇子擦汗,就怕她累着。 老太太哭了半晌,终于平静下来,又抹着眼泪说:“云溪这丫头小时候看着挺好,怎么就能做出此等事来?你真心喜欢她?还是别有用心?” 叶慕青心乱如麻,这时候不承认也不行了,难道真的说自己接近云溪别有用心?只好说:“孙子真心喜欢她,求老太太明鉴。” 池夫人心中一惊,待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听老太太说:“既然如此,她已经成了你的人,你就收在房里做妾吧。” 叶慕青立刻条件反射地说:“不行!” 云溪本来在浑身颤抖,以为这次活不成了,听说老太太要把她给叶慕青做妾,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却听叶慕青丝毫不犹豫地拒绝,如同木雕泥塑般呆住。 池夫人哭着说:“老太太,慕青要娶的是渊北侯家的小姐,要是婚前纳妾,只怕渊北侯要不高兴啊!” 婚前不能纳妾,这是天国士族联姻时不成文的规矩,为的是表示对新娘子的尊重。若男子婚前纳妾,大有不把女方放在心上的意思。若男方的家世比女方好许多,女方上赶着要嫁人,通常也就认了,不去计较太多。偏偏叶慕青是个庶子,而渊北侯家的千金是嫡女,这门亲事是池夫人小心求了许久,穆国公亲自上门说亲,渊北侯才同意的。要是未过门就这么糟践人家姑娘,渊北侯的心中必定恼怒。 老太太就大怒说:“那你说要怎么办?我辛辛苦苦教出来一个丫环,你说不要就不要,难道是要糟蹋了就算了?” 云溪一听这话,心中了无生趣。她呆呆地站起来,趁众人不注意,冷不丁地就往旁边墙上撞过去。十三,连忙一手将她拉住,她身上的衣服却顺势落了下来,倒在十三的怀里。 叶裴青眯眼看着他,心中一阵不爽,此时却不是计较的时候。老太太为了低调处理此事,现在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十三将她用衣服包裹起来,又绑在桌角。 池夫人便说:“这门婚事耗费了老爷多少心力,要闹出这等丑事来,只怕老爷的面子、穆国府的面子都受损啊。” 老太太便气得说:“丑事是你们闹出来的,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 池夫人哭着磕头说:“老太太息怒,老太太开恩啊。不然先把云溪送去外面关一段时间,等新娘子进门之后,再把云溪接进来,只说是外面买来的,正儿八经地开脸做姨娘。老太太意下如何?” 老太太仍旧不肯,捶胸顿足地说“欺负她这个老婆子”“欺负渊北侯的千金”“给穆国府添麻烦”。穆国公现在无法可想,又哄不回来,急得骂:“你们惹出来的好事!要不是你和你儿子,也不必费这许多周章。” 池夫人只是哭。 老太太又捂了半天胸膛,才终于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怎么着,也就让你们继续闹便是了。只是此件事让我实在不放心。池夫人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管穆国府的?” 穆国公看了看十三,心中已经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连忙说:“池夫人年纪也大了,本就该像明夫人一样什么也不管,只照顾儿子。我看梅郁不错,今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他管吧。” 十三心中“当啷”一声。要管家,要练功,要和这个不省心的老公周旋,貌似将来还要做官,他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这么多事情要做…… 池夫人只跪在地上哭。 老太太仍旧不依不饶:“梅郁年纪还小,也没什么经验。你叫他怎么一下子接手这么多事?” 穆国公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到底要做什么了,只好试探着问:“依老太太,这事应该怎么办?” 老太太便说:“从今往后,府中大小事由梅郁接手,池夫人在旁好好辅佐他,不得懈怠。等他上手了,再把所有的事情交付过去。” 穆国公连忙答应了,又哄了半天,亲自扶着老夫人去休息。 这事总算安定下来。 这事不能声张,下人们只知道主子们在西小院忙了半天,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后来传来传去,便传成了“老太太给世子夫人过生日,没想到一个丫环来告诉他说世子正在西小院偷人,结果夫人大怒,拉了老太太去捉奸。”十三听了也是无语。 事后十三对叶裴青说:“我当你和老太太怎么那么好心给我过生日,原来是设下了圈套,拿我当幌子。” 叶裴青笑着说:“不然这事怎么解决?慕青敢向云溪下手,难道老太太还敢把云溪留在身边?我今天在慕青的酒中加了一点药,正好云溪又来送点心,不怕他们不上钩。” 十三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苟且之事的?” 叶裴青就不回答,笑着转身走了。 云溪要被送出府,十三于是指挥着人帮她收拾东西。云溪精神恍惚着整理衣物,把一个小瓶子打翻在地,里面的粉末洒在地上。十三留心察看,蹲在地上仔细看了半天说:“这小瓶子挺好看,你买来的?” 云溪看了看小瓶子,茫然地想了半天说:“这是云瑞姐姐的,她说暂时寄放在我这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后来便忘记了。” 十三小心地把地上的粉末收起来,重新装进小瓶子里,对云溪说:“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先收着,你放心去府外休养吧。” 云溪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说:“好。” 第19章 好不容易逮着一次 送走了云溪,十三将小瓶中的粉末倒在手中仔细观察一会儿,紧紧抿上唇。他从小便摆弄各种毒药、暗器,对这些粉末略知一二。 这小瓶中的粉末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质地坚硬,不消化,吞入腹中之后会在胃壁上粘住,长久摩擦,便会使得胃壁损伤出血。中毒的人会胃痛难忍,呕吐晕眩,食不下咽,最终死去。这种毒药非常少见,症状又与严重的胃症相似,所以多数看不出来,以为病人是得了胃症而死。 他思索一会儿:云瑞将小瓶交给云溪保管,如今又被关起来,这其中必定有内幕。而中了毒的人……十三想着老太太的病情,胃痛吐血,叹了一口气。 到底现在中毒有多深了?叶裴青知不知道? 十三待要把小瓶交给叶裴青,又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认得这毒药。总不能说“我从小就致力于研究各种毒药暗器,还有如何干净利落地杀人”吧? 他做事细致可靠,却不善于谋略。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十三决定简单直接地处理此事。叶裴青的书房有个小密室,十三进门不久就发现了,他便趁叶裴青上朝的时候,仔细研究了密室的开关,将这个小瓶放在他的密室之中,另外写了一封信,上书:“老太太中了毒。” 以叶裴青的聪明,必定能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从此,十三将这件事放在一旁,专心处理穆国府的事情,得空便修习武功。叶裴青似乎很忙,早出晚归,两人也不多话,见面只是打声招呼。 十三自然不想惹他。即使像现在不咸不淡的,叶裴青有时还要将他抓在怀里玩弄,不惹他生气不罢休,十三一点也不希冀叶裴青空闲下来。 如此这般练了几天之后,十三又遇到了瓶颈。 习武之人,经脉不通总是个大问题,十三思来想去,决定厚着脸皮向叶裴青开口,请他帮忙解决问题,大不了将来为他出生入死,还清他恩情便罢。 他心中主意已定。这天夜里叶裴青刚回到房间,便看到十三正坐在外间等他。 叶裴青说:“找我有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6 他等十三向他开口,已经等了好几天。上次他故意只打通一点经脉,就是要让十三尝尝甜头,才好对自己有所求。 十三极少求人办事,此刻尴尬地说:“世子辛苦。不知今夜世子可有时间?我有个不情之请。” 叶裴青脱下外衣挂好,状似无意地说:“什么事?” 十三低头抱拳说:“不知世子能否帮我打通经脉?” 叶裴青看他一眼,笑着说:“帮人打通经脉极为耗费真气,换了别人,我是绝对不管的。现在既然你开了口,我必定要破例一次。去床上躺好吧。” 十三闻言有些高兴,连忙听话地将衣服脱好放在一旁,身上只穿亵衣亵裤,趴在里间床上。 叶裴青果然没有定力,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就爬上床来。他喉头发干,身体燥热,只想把十三压住好好玩弄一番,却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将这人惹得发怒,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提起真气,专心帮十三疏通经脉。 十三算定叶裴青会提出让他生气恼怒的要求,心下有些发怵。他原想看叶裴青有什么条件,再决定要不要他帮忙,没想到这人竟然一字不说,倒显得自己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禁有些惭愧。疏通经脉损耗极大的体力,十三感到一股强大的真气在体内流窜,自己却丝毫不需花费任何力气。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十三觉得受之有愧了。 终于,一个时辰之后,叶裴青敛眉静心,收了全身的真气。 他似乎有些疲累,额头渗出细汗,脸色暗沉,半闭着眼睛仰面躺在床上。 十三坐起来,不好意思地下床给叶裴青倒了一杯水,服侍他喝了。 叶裴青安静地喝完水,十三放下茶杯说:“世子今夜在里间休息吧,我去外间睡。” 说完他便兴致勃勃地要走,想去感受一下自己的经脉,却被一条光裸的长臂拉住腰。 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尴尬。叶裴青摸着他的腰低声说:“我为你做了这许多,你就不亲我一下?” 十三尴尬地想:叶裴青还是提要求了。他本来要以后寻机会报答的,但这人明显就是喜欢这种事情。现在自己吃人家的嘴软,若要拒绝就太不合规矩、太矫情了。 叶裴青慢慢将他拉下来,两人抱着躺在床上。十三不好意思拒绝,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面孔放大,自己的嘴唇被他含住。 叶裴青今天温柔地可疑。 双唇先被细致地舔吮,又轻轻啮咬,十三觉得热气拂面,呼吸也有点急促。可惜这一丝享受的感觉也只持续了一会儿,当舌头探入的那一霎那,叶裴青的呼吸却突然沉重,攻势骤然猛烈,一个翻身将十三压在下面。 他的定力也只有那么一点,刚才耐着性子挑逗,如今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人本性毕露,急不可耐地伸着舌头舔过他口腔内的每一处,咬得他嘴唇痛,一心想欺负十三。 十三闭着眼睛承受他的狂风暴雨,舌头被他勾卷着,连敏感的舌根都有些疼,却也不反抗。 叶裴青吻了一会儿仍不满足,将自己的裤子一撕,把那早就挺立叫嚣的东西掏出来,拉过十三的手握住,继续亲吻他。 手上摸着那粗大硬热的东西,十三有点脸热。摸了几下想挣脱,却被叶裴青的手包住,带动着他的手抚摸。 十三身为一个男人,这人又刚对自己有恩,将心比心,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损坏人家的命根子的事情,心中混乱又苦恼地想:就这么凑合一次吧。 叶裴青的情欲越攀越高,舔着嘴唇半坐起来,厚颜无耻地要把那东西往十三嘴里塞,却被十三冷着脸打了一拳,便作罢了,只拉着十三的手发泄。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满足,着急地怨道:“你这是第一次?握紧一点。” 十三正被他抓得手痛,没好气地说:“嫌不爽自己来。” 叶裴青说:“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怎么也要玩个够。你乖乖听话,我教你一套好功夫。” 说着趴伏在十三的身上,一边亲吻他,一边自己动手释放。 他以为十三一心想学武,其实十三只不过是需要他打通经脉,怎么会稀罕他那一套功夫?十三也不说破,只闭上眼睛任他肆虐。手中速度加快,叶裴青如同吃了迷药一般,快感节节攀升,喘息声难以控制。 十三听声音不对,说:“你起来,别喷在……” 话音未落,叶裴青半直着身体跪在十三的身前,紧皱着眉头,发出一声舒爽的叫喊。 脑中一阵爆炸空白,叶裴青身体紧绷着如在天堂,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半垂下头,只见十三的胸前布满白色诱惑的液体,连嘴角都溅了两滴,正乌云密布地看着他。 第20章 (修文)什么都可以,就是纳妾不行 十三衣衫半开,两粒小红点若隐若现,极尽诱惑,叶裴青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十三冷着脸说:“世子今夜高兴了?” 叶裴青咬唇笑着说:“夫人手上功夫还有待加强。今夜就先将就着吧,今后还要多多练习。” 一边说,叶裴青一边拿被子给十三擦拭。十三抢过被子自己擦着,说:“今夜我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今后我明白了,再也不敢求世子帮我。” 叶裴青笑着说:“你我本是夫妻,说什么帮不帮的?你安心好好服侍我,将来有说不尽的好处。懂了?” 说完,叶裴青亲了十三一口,笑着为他盖上被子,出去了。 …… 第二日清晨,十三缩在床上睡觉,叶裴青满面春风地出门上朝,连不少同僚都问他家中有什么喜事。朝堂上神清气爽,散了朝,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中。 回到房中,刚想把十三抓在怀中玩,十三和赵姨却不在,而且平时用的东西也不见了。叶裴青心中有些奇怪,问道:“夫人去哪里了?” 一个婆子小心会道:“夫人刚才回来收拾东西,说从今天起在老太太院中住了。” 叶裴青说:“什么?” 婆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叶裴青沉下脸,话也不说便出了门。 急匆匆来到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却正在睡午觉。叶裴青沉着气地等了半天,向清芳问道:“夫人现在住在这院子里?怎么回事?” 清芳说:“老太太没有了云瑞、云溪,心中难过,今早夫人来请安时便谈起来了,说愿意陪着老太太在这院子里住。老太太便笑着说,世子和夫人新婚才一个多月,她怎么可能不长眼色,把夫人硬拉出来和自己住?夫人便说刚刚接手家中的事,很多东西不懂,若是住在老太太身边,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立刻问。夫人又犹豫着说,还有一个原因,不方便启齿。”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7 叶裴青问:“什么原因不好启齿?” 清芳笑着说:“既然是不好启齿,怎好当着我们的面说?老太太便让我们都退下了,自己一个人和夫人说了好半天的悄悄话。说完之后,老太太便吩咐我们帮夫人收拾东西过来一起住,还吩咐说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纳妾了,叫夫人挑两个丫头,下个月就收在房里。” 叶裴青气得脸色铁青。 正巧老太太午睡醒来,叶裴青连忙进去请安,笑着说起朝廷上的趣事。老太太知道他的来意,便也同他打太极,慢条斯理地说家中琐事。今早吃了什么,家养的雀学会了什么话,又打了几个嗝,直把叶裴青弄得忍不住了,笑着问道:“老太太心情好就好。听说梅郁今早给老太太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老太太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只是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管你们的房事,我这老脸也不用要了。” 叶裴青低了头。 老太太又说:“梅郁说有些服侍不了世子了,求我开恩,让他在我这里住。他一个人服侍你的确辛苦了点,我看这样,给你纳两房妾,你在妾房里多待待吧。” 叶裴青就忙说:“纳妾的事不急,容后再说。只不过还望老太太放他回去,他一个男的,住在老太太院子里算什么?” 老太太便冷笑一声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战场上都杀过人,难道还有人敢管我的名节?” 叶裴青低了头说:“那让我和梅郁说说话可好?” 老太太慢慢地喝着茶说:“你过几天再来吧,他现在有些苦恼,也未必想见你。听我的话,把那两个妾收了,别再惹梅郁,他慢慢就会想过来了。” 叶裴青低着头也不说话,告罪走了。 此后接下来几日,叶裴青没有出现,老太太每日与十三商讨府中的要务,十分忙碌。这一日十三和老太太正在吃午饭,却见赵姨急匆匆地跑来在十三面前跪下,满头大汗地磕头说:“求老夫人和夫人做主,世子今早派人来问我家大虎的生辰八字,看样子是要下聘纳妾。大虎今年只有十二,且是个男娃,又手脚粗糙长得不好看,侍奉不了世子啊。” 说着磕头抹泪不止。 十三沉了脸,手中的汤匙顿时一放,对老太太说了声“老太太先吃饭,我去去就来”,带着风走了。 赵姨连忙跟上。 第21章 (捉虫)你别不知好歹,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一路上走得匆忙,十三回到自家院子里时,只见叶裴青正在练剑。他看到十三进来,缓缓把剑收了起来,在阳光下漫不经心地擦着。 十三面色不善:“听说世子派人去问大虎的生辰八字,要下聘纳妾,可有此事?” 叶裴青的脸色一沉,把剑放在一旁。 赵姨跪下来:“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还等着要为我们老俩送终,实在不能嫁人呀。求世子开恩。” 叶裴青看着十三。 十三沉着气说:“世子明鉴,大虎是肯定不能给世子了,世子还看上了哪个,我想办法给你娶进来。” 叶裴青眯着眼睛擦剑,心想:我看得上的那个已经娶进来了,现在却把我当仇人似的。他缓缓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一回来就兴师问罪,还有点眼色吗? 十三看出他内心想法,忍着气:“世子这几天吃睡得如何?” “不好。” 十三心想:不好拉倒。又说:“请世子明示。” 叶裴青擦着剑说:“除了大虎,别人我都看不上。” 十三说:“世子这不是存心要赵姨为难么?世子想找麻烦冲着我来,何必如此?” 赵姨垂着头,满头大汗。世子和夫人明显在闹别扭,但是关他儿子大虎什么事啊?真是飞来横祸,躲都躲不掉。可别两人这么呕着气,自己的儿子就稀里糊涂地嫁人了。 看着十三的目光便是求饶。 叶裴青看着十三,如同梗刺在喉,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已经七八天没见梅郁,难受得吃不好睡不好,才想出这个贱招哄他回来,如今一见面,也不想呕气了,也不想说了,只想把他抱进房间里哄着重修旧好,再续前缘。但是这人偏偏一来就没好脸色,叫他说不出一句软话。 于是二人就这么在院子里互瞪着干生气。 还是十三先泄了气。 赵姨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如同部下一般,他不能拿人家儿子的贞操来和自己男人呕气呀。他忍了气作揖说:“大虎才十二岁,世子大人大量,放他一次吧。” 叶裴青说:“说得好像我是喜欢霸占人的恶少似的。” 十三心想:你不是谁是?当时喷了自己一身,那笔账还没算呢,现在自己都先低头了,他还要怎么样? 叶裴青又说:“饶了大虎可以,只是我现在晚上孤枕难眠,该如何是好?” 十三心想:求老婆回家的听多了,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他向赵姨使个眼色,赵姨知道事情已经解决,连忙带着院中的众人退下了。 两人都沉默着,许久。 叶裴青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十三说:“还能怎么办?世子想叫我回来,我若不回来,你不是要折腾死这些下人?” 叶裴青笑着说:“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对他们自然什么也不做。”又低声说:“父亲已经帮你要下了一份文职。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早上一起上朝,中午一块吃饭,下午回来一起处理府里的事情,岂不好?” “什么文职?” 叶裴青笑着说:“现在有两个空缺。一个是大理寺的评事,正八品。一个是户部的主事,正六品。你想要哪个?” 十三心想:想不到真的要当官了。以后能出门,做事总是方便些。只不过自己从小摆弄死人、毒药什么的,似乎大理寺更有感觉啊。便说:“就要大理寺的评事了。” 叶裴青笑着说:“那可低了两品。” 十三说:“穆国府又不指望着我的薪俸过活。世子难道还管我官职高低么?” 叶裴青笑着推他说:“那我明日就告诉父亲。时间不早,快去把你的东西从老太太处搬回来吧。” 十三低着头说:“世子还动不动就强迫我吗?”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8 叶裴青尴尬地说:“什么强迫?说得那么难听。” 十三说:“硬把舌头往我嘴里塞,原来这在穆国府不叫强迫,怪不得世子毫无愧疚呢。” 叶裴青黑着脸说:“你别不知好歹,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十三立刻说:“啊,原来是这样,几天前承蒙世子纡尊降贵,将雨露挥洒我一身,我竟不识抬举,不知感恩戴德,实在可恶,怪不得世子生我的气。” 叶裴青的脸更黑了。 十三说:“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我要去深刻检讨了,想想以后世子强奸我的时候,我怎么对世子歌功颂德。” 说完跳着跑了。 叶裴青咬牙切齿:“你给我回来!” 刚出院门,还未走远,只见清兰和清芳抱着十三的衣物走来了。两下见过,清兰和清芳一来到院里,就把抱着的东西随手一洒,丢得到处都是。 清兰笑着说:“世子和夫人莫见怪。这是老太太吩咐的,叫我们一到院里,就把东西丢在地上。” 十三和叶裴青知道老太太生气了,赶紧又往老太太院里跑。老太太正在和郡芝午睡,过了半天才醒了,叫两人进门。 叶裴青连忙说:“这几天叨饶老太太了。我俩没事了,特来请罪。” 老太太慢悠悠地喝着茶:“说吵架就吵架,说没事就没事,你们两个忽悠我这个老婆子呢。” 十三说:“请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沉下脸:“进门不是给了你一把刀子吗?那把刀子是干什么用的?你倒是捅他呀。给了尚方宝剑又下不了手,就来找我的麻烦。你嫌我心烦的事不够多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十三低了头。他心想:你那把匕首好看不中用,划半天都不带破皮的。用那把刀子捅你孙子,伤不了倒能把他惹怒,更给他理由把我强奸了。 叶裴青忙说:“这事是我的不对。老太太不高兴就打我吧。” 老太太说:“我才说梅郁一句,你心疼什么?你欺负他的时候怎么又那么高兴?不会哄不会疼,也不会讨他欢心,就知道一天到晚闹。” 说完把两人撵了出去。 这天夜里吃完饭,叶裴青拉着十三在花园里散步聊天,十三便问起大理寺的官员性情如何。叶裴青知道他对于做官有点好奇,便说:“大理寺卿名唤张纯,今年二十八,科举出身,是文德长公主的女婿。大理寺少卿名唤律也,今年二十七,是礼部侍郎律正的公子。你只管章奏,事情不多,每天去大理寺坐上几个时辰就行。” 十三心想:他可不会写奏章,千万别露出馅来。 两人又继续闲聊。突然,十三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他做刺客已经有十年,立刻条件反射一般摒住呼吸,又去捂叶裴青的鼻子。叶裴青皱眉说:“怎么回事?” 十三说:“我放了一个屁,别给世子闻着。”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正在这时,只听几声“嗤嗤”的细微声响,十三暗道不好,可惜他的轻功却还没有恢复,连忙死命地扑向叶裴青。叶裴青一把抱住十三,在空中一个回旋,躲过几道细如针芒的暗器。他低声说:“谁?” 躲在暗处的人没有说话,气氛一片沉静,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突然之间,暗夜里“嗤嗤”的响声不断,一道道细针朝二人飞了过来。 十三心想:今天他们算是遇到行家了。这么快的发射速度,必定是极为复杂精良的暗器,叶裴青独自一人都未必能躲过,现在抱着自己,那就更加危险。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抱着叶裴青不放。他混乱地想着:这人知道躲不开了,就一定会把自己扔开了,他十三不必急着逞英雄。 “来人!有刺客!” 叶裴青在空中跳动翻越,抱着十三果然有点力气不支,却最终也没放开。 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接近。 “世子有事!” “快点!” 这里却已经来不及了。叶裴青越来越狼狈,他弯腰躲过向着脖子而来的几道细针,几道细针又向着他的腿部而来。十三心想这次叶裴青是肯定躲不过了,便用尽全力拉着他一滚。紧接着,胳膊上一痛,十三心中大叫着“失策”,顺势倒了下去。 他现在的武功不算高强,速度也不够迅速,本想着拚搏一次,结果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头脑中变成了一滩糨糊,十三只听见叶裴青焦急恼怒的声音:“人呢?快点,叫大夫!” 第22章 见了媳妇忘了师父 意识不清睁不开眼睛,周围一片混乱。侍卫们紧张的叫喊追逐,丫环们的尖叫,又在一声“谁再吵拉下去打”的训斥中安静下来,一双手臂紧紧抱着他。 “都出去,大夫来了叫他在外面等着!我先给夫人把毒逼出来!” 赵姨哽咽的声音:“是。” 一股凌厉的真气导入体内,身体一阵火热一阵冰凉,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床被上一片片湿迹,是顺着身体流淌下来来的汗水。真气在体内推着,一点一点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挤破,十三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啊!” 身后的人没有发出声音,扶着他躺下来,给他盖好被子:“休息一会儿。” 十三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时醒时睡,十三的记忆断断续续。有时额头被人轻柔地抚摸,大手很温暖;有时被人紧紧抱着,有时又听到怒斥的声音。 “我都逼出一些毒来了,就剩下那么一点,怎么就是解决不了?” “世子,老朽无能,这毒老朽没见过。剩下的虽然少,但是深入内脏,老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用的东西!去请太医!快!” 十三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毒这么厉害,才中了几针就有这种效果,就算知道是什么毒也难配解药呀。他却张不开嘴巴,连动一下都动不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29 安静中,一个小丫环喂十三喝着水,呜呜咽咽地哭泣:“主子行行好,千万要醒过来呀。世子这几天太吓人了,把那夜负责巡视的侍卫们都打得皮开肉绽。” 又过了不知多久,眼睑突然被人不温柔地扒着,手指粗糙带茧。十三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人,脑中仍是一团浆糊。他只看到一片白:倒挂下来的两条白眉,又长又白如水帘一般的胡子,把眼睛嘴巴都遮得不见影儿。 “二刃……”十三虚弱地动了动嘴巴。 老头儿的耳朵猛地一动。 十三晕过去,不再说话了。 “暂时还有的救。”那老头儿放开十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鲜红的药,喂十三吃了,“这颗丹药只能有一时之效,你此后每隔三天给他运功清除毒素。若想痊愈,我还得去找找解药。” 叶裴青低着头说:“谢师父。” 老头儿说:“你几天没睡了,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看一下,看丹药吸收得如何。” “是。”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觉得身体慢慢起了一阵炙热,头脑也烧了起来。身体那股疼痛像潮水一般涌来,越涨越高,终于,他忍不住地猛然坐起来,吐出一口血。 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的那股难受,终于消失不见。 老头儿在房间里端坐,和十三默默对视。 十三心中如同翻江倒海。这老头儿不就是自己的上司? 他冷静地低头想了一会儿,弄明白了。 叶裴青的师父,竟然就是自己的上司:二刃。怪不得他几次三番阻止自己去刺杀叶裴青,怪不得他下了命令要自己却救他,原来是因为如此。 上次他说要给徒弟的新媳妇买礼物,搞了半天就是自己么? 一件一件的事情都拼合起来了。 莫名地叫人有点火大。 老头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仍旧看不见眼睛和嘴巴,只觉得两道凌厉的精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十三心想:现在要不要和他相认?自己的武功消失殆尽,不知道他会对自己怎么样?还会不会顾念之前的旧情? 老头儿摸了摸胡子,笑着说:“你刚才意识不清的时候,冲我叫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我想知道,这名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十三:“……梅郁不明白老人家在说什么。” 老头儿笑着说:“我人虽然老,却还没糊涂。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很清楚。如果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你也清楚我的手段。你想继续和我捉迷藏也可以,不过我劝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说出来听听,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得好。” 十三低头想了一下:二刃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了。而且自己隐藏身份这么久,已经疲倦殆尽。最差劲的情况不就是一个“死”字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确定不再管,抱拳说道:“二刃,属下要向说的事情,匪夷所思。希望二刃静听属下说完,再做定夺。” 老头儿捋了捋胡子:“你说吧,我听着。” 十三于是把从出嫁那天开始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当十三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老头儿的眉毛的确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十三说完之后,像是把积在胸中许久的郁闷一吐而快,沉静地等待宣判。 二刃捋了捋胡子:“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记不得很多,只记得自己是被人拐走的,那个拐子抢我身上的东西,打我骂我也不给我吃饱,于是我便趁他睡觉把他杀了,把东西抢回来,做起了小乞丐。” 二刃又说:“你几岁认识我?见面第一句话,我说了什么?” 十三说:“第一次见二刃是十岁。二刃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个头太矮,当成脚墩子还行。” 二刃笑着说:“不错。后来你长高了,我就没这么说了。” 十三说:“二刃对我有恩,怎么说我也可以。” 二刃又接连问了几句话,十三一一对答如流。 二刃站起来捋着胡须,沉静了半天,终于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实在叫人感慨。想不到你竟然阴差阳错成了裴青的夫人,这些日子与他相处得如何?” 这人是二刃的徒弟,十三不能说得太难听,便说:“尚可。” 二刃哈哈大笑:“我看裴青对你似乎有些动心,虽然死不承认,说只不过感激你救他性命,这几天却食不下咽、睡不好觉,倒也有些可怜。” 十三低头不言。 二刃笑着说:“看来难为你了。” 十三说:“不知二刃可否将我移出穆国府?” 二刃想了一会儿,说:“你现在武功没有恢复,出去也是危险。而且我事务繁忙,没时间帮你打通经脉,也没时间帮你清理毒素,还是让裴青帮你比较好。我再传你一套心法,打通经脉之后,你武功的进益更为迅速。” 十三只好说:“是。” 二刃说:“听裴青说你不日就要去大理寺任职,可有此事?” 十三说:“二刃有事吩咐?” 二刃说:“和组织无关。你可还记得被拐走之前的事情?” “不记得了。” 二刃说:“你曾跟我提起过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可还记得它长什么样子?” 十三说:“记得。那拐子抢了我的玉佩,整日拿在手中看,说是一样好东西。我把他杀了之后,将玉佩抢夺回来,后来肚子饿得受不了了,便将那块玉佩换成了两个大包子吃了。” 二刃笑着说:“不错。一个穷孩子身上怎么会有玉佩?当时把你收入组织核心的时候,我叫你把那块玉佩画了出来,记得吗?” “是。” 二刃笑着说:“那块玉佩上刻的字有些意思。你若在大理寺任职,其中的卷宗繁多,好好查一下当年的资料,若能将身世弄清楚,也算是好事一件。”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0 十三心中一动,却以为二刃在试探他,说:“十三对组织忠心耿耿,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兴趣。” 二刃说:“这件事随你。你且安心养病,你病好之后,还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做。” 十三不说话了。 二刃说:“裴青只怕已经等急了,刚才几次进来看你,我叫他来?” 十三静静低着头。 二刃说:“叫他进来看看你也好,我把事情吩咐一下,便给你找解药。”说着向外吩咐道:“夫人已经醒了,去请世子过来。” 外面的丫环喜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急促应道:“是!” …… 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人似乎在里间的门前停了一下,才把门打开。 二刃捋着胡子不说话。 叶裴青看着床上坐着的十三,面色苍白,越发可怜。他心中一暖,差点要掉下泪来,也不管周围多少人看着,急不可耐走上前去坐在床沿:“夫人身体可还疼痛?” 十三说:“不敢让世子忧心。” 叶裴青又要摸他的手,二刃清咳一声说:“我要出门为你媳妇寻找解药了。” 叶裴青立刻站起来,尴尬地说:“刚才未曾见到师父在,弟子无礼。” 二刃说:“见了媳妇忘了师父,这也正常得很。你媳妇身体不好,这些日子不得有房事,每隔三日为他运功清理一次毒素,吃的要清淡,身体暂时不会有大碍。” 叶裴青一一应了,将二刃送出门来。 二刃低声对叶裴青说:“这次的毒素虽然凶猛,但发现得早,还清得完。你媳妇体内还有另外一股毒,那慢性毒素已经积了长年累月,你好好找人给他看看,我怕那才是致命的。” 叶裴青的目光一敛,低声说:“多谢师父。师父大恩,裴青没齿难忘。” 二刃又意味深长地说:“我看梅郁的性格,知恩图报,最讨厌别人强迫。你若对他有心,万不可再操之过急,想想有什么可以打动他。” 叶裴青垂下头:“是。” 第23章 既然是我大舅子,自然责无旁贷 寻求解药一事事不宜迟,二刃很快就出门了。十三护叶裴青有功,穆国府来串门送礼的络绎不绝。老太太觉得很有面子,也堵住了众人的口,喜得到处逢人就说:“你看我的孙媳妇多有能耐,还有人怪我偏心。”连穆国公也叫人送来了两只御赐的山参。 没想到的是,不知是谁在皇上耳边说了此事,将十三说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绝世美人。皇上听说之后,在朝堂上叫人彻查凶手,还赞扬了十三几句,有点想见十三的意思。叶裴青谢过皇上,却装聋作哑没听懂,事情就此作罢。 偏偏叶裴青和十三两人的关系热络不起来。叶裴青被师父和祖母教训了一顿之后,似有所悟。他有心讨好,却苦于没有契机,连为十三逼出毒素时都规规矩矩,不敢轻举妄动。他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动了心,只说“夫人舍命救我,我十分感激”,二人反倒客气起来。 正在这滞留不前、毫无进展的当口,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容州,翩然飘来一封信,落在十三的手上。 事情是这样的。 梅郁的亲生大哥梅阡在容州做地方官,虽说不上治理得井井有条,却也还算为人公正,没什么大差错。这一日,他却偏偏遇到了麻烦。 原来八王爷的小儿子岩正昭被圣上任命为钦差大臣,到处替圣上考察官员的政绩。这岩正昭不知听从了什么人的建议,到了容州这个地方之后,便学着戏曲中的风雅之事,让众人住在官驿里,带着几个随从微服私访。这一访,就访到乡下去了。 其时下了一场雨,现实比不上戏曲里风雅,钦差大臣哪走过山间乡村泥泞的路呀,便一边咒骂一边行路。路过的村民们一看这几个人相貌衣服不凡,又骂骂咧咧的似乎没吃过苦,便问他们是哪里来的。 岩正昭推辞了半天,微笑着闭口不答。随从们赶紧说“这就是钦差大臣”。 戏曲里的事竟然发生在现实中,村民们自然一阵惊叹。全村男女老少都跑来看热闹,连隔壁村的人听到消息,也都跑来了。他们乌压压跪了一片,拖老婆带孩子的,连呼“青天大老爷”。其中一个村民就哭着说自己有冤屈,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青天大老爷微服私访为的就是这个调调,便仔仔细细听这个村民说了事情的经过,并答应为他主持公道。 原来这村民名叫王山,他的妹妹过世时,死状有点诡异。这妹妹生性有些泼辣,刚刚和邻居闹过矛盾,结果当夜就误吃了耗子药死了。王山便一口咬定是这邻居做的好事,揪着这邻居去县衙打官司去了。 不巧那县官当时正要卸任,这二人又是普通老百姓,没什么背景。他哪管得上这许多,随便调查了一下也就算了,说的确是误食了耗子药,没有异状。 王山自然不爽,义正词严地说县衙不给他作主,就去府衙告状,一定要为妹妹主持公道。但去府衙那么远的路,需要钱呀,结果又是农忙、老婆又是生孩子的,主持公道这件事又忘了,直到今天大老爷一来才想起来。 他自然没提起自己忘了申冤,只说当时县衙的调查潦草,衙门的官差们又收人好处才办事,越说越委屈,哭了起来。 岩正昭便说让他查查此事。 之后他一路晃着去府衙。 梅阡在府衙等钦差大臣,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结果听说岩正昭正在玩微服私访呢,赶紧亲自去迎接。岩正昭不能让梅阡白跑一趟呀,而且也已经过足了瘾,便一笑跟着回来了。 回来之后接风洗尘,他便问起王山的妹妹这个案子来。 这就把梅阡给弄糊涂了,懵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这案子当时处理的的确不好,但是梅阡在府衙,根本没收到王山的状子。这事摆明了就是岩正昭想过青天大老爷的瘾,梅阡赶紧给他找来了当时的卷宗、资料,让岩正昭调查。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拦那个瓷器活。岩正昭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皇家子弟,懂什么办案呀。皇上叫他出来当钦差大臣,不过是因为宠爱他,叫他做做样子视察一下,显摆一下皇家风范,顺便游山玩水。他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于是他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到了这里,梅阡就犯错了。钦差大臣说王山的妹妹是冤死鬼,那她就必须是冤死鬼,没证据也得制造证据出来,好让钦差大臣保全面子,当个名副其实的青天大老爷。可惜,梅阡毕竟年轻,这一点就没想到。 岩正昭没查出来,不高兴了。他这面子上过不去呀,就说要彻查容州的大小事务。 梅阡急得浑身冒汗。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个衙门没有点藏着掖着的事,根本经不起人家来查。这可该怎么办? 这时梅阡的老婆就提醒他了:“你弟弟梅郁不是嫁了穆国公的世子吗?那叶裴青的外祖父是九王爷,九王爷和八王爷关系那么好,要是九王爷说句话,说不定能行。” 梅阡一想没错:“岩正昭是皇上宠爱的皇家子弟,连我父亲也不一定能说得上话。而且钦差大臣视察地方事务,在情在理一点错都没有。这事只有皇室自己才说得上话,非找梅郁不行。”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1 于是这封信就到了梅郁手中。 这事梅郁可有点为难了。上次他求叶裴青办事,这人得寸进尺。这梅阡和他又没感情,他到底要不要帮忙? 赵姨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主子还在犹豫什么?主子的亲生大哥,以前对主子多照顾呀。现在不过是让主子求个情,主子难道还要推么?自古嫁人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还不是为了生存?不但大少爷现在求主子帮忙,将来君华小姐若被人欺负了,主子为不为她出头?主子一心只想独自一人过活,竟有些干干净净、你不欠我我不欠你的味道,可真让老奴担心呀。” 一席话说得十三低了头。他的确不能这么自私,这不是这个世界的生活准则。 于是,这天叶裴青一回家,便看到十三在外间等他。 十三说:“有件事想求你,行不行?” 上次十三求他疏通经脉,叶裴青给搞砸了,心中一直在后悔,就盼着能出点什么事,让十三再来找他。他想暗中戳出点事情来,又怕让十三发现,便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想不到梅阡这时出事了,真是天助他也。 这次他可不想再搞砸了,连忙说:“这事不容易说情,但既然是我大舅子,自然责无旁贷。你等着,我明天就去找外公。” 十三尴尬地说:“麻烦你。打点需要多少钱,你尽管告诉我。” 叶裴青嘴巴一张又想调戏他,却忍了忍没敢出声,只说:“你放心吧。” 十三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叶裴青当晚喝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九王爷喜欢翡翠,叶裴青便置备了一块上好的翡翠去看他,顺道把梅阡的事情说了。九王爷和八王爷的关系相当好,九王爷一说情,八王爷就说“正昭那个小兔崽子,怎么欺负自家人”?于是他便写了一封信,叫岩正昭别再查容州的事情。 叶裴青跑前跑后,出钱又出力,最后设宴款待了八王爷和九王爷一番,此事才圆满结束。 梅阡自然高兴,派人给叶裴青送来了容州的特产和一方古砚,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起来。此是后话。 只是叶裴青这么尽心尽力,十三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呀。他便在自己的卧房里摆好了酒菜,感谢叶裴青这么照顾。叶裴青一开始吃得规规矩矩的,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几杯酒下肚,又开始借酒装疯,抱着十三乱摸。 十三这次没有拒绝,被叶裴青抱到了腿上。这一次的吻如此来之不易,叶裴青吻得心驰神荡,温柔缠绵。十三不曾被他如此温柔对待过,终于被吻得有点情动,双臂抱着叶裴青的脖子。 叶裴青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十三这么投入,他一激动便抱着他上了床,扯了裤子就要硬上,被十三冷着脸揍了一拳。于是,他穿上裤子,十分不舍得地抱着他睡了。 黑暗中,十三终于说:“我接受人的速度慢些,你受委屈了。” 叶裴青笑着说:“我等着夫人接受我之后,好好补偿我。” 十三不说话了。 第24章 叶裴青却从此心中多了一件事 十三求人在先,没有拒绝,被叶裴青抱到了腿上。这一次的吻如此来之不易,叶裴青心荡神驰,温柔缠绵,不愿放手。十三不曾被他如此温柔对待过,终于没有把他推开。 叶裴青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十三似乎有丝投入,他一激动便抱着他上了床,扯了裤子就要硬上,被十三冷着脸揍了一拳。于是,他穿上裤子,十分不舍地抱着他睡了。 黑暗中,十三终于说:“我很难接受人。” 叶裴青笑着说:“不妨事。我等着你接受我之后,好好补偿我。” 十三不说话了。 自这一日之后,二人的关系稍有缓和。叶裴青每隔两三日就替十三运功逼毒、打通经脉,倒也不过于执着在亲密接触上,反而喜欢抱着他睡觉、聊天。 十三却仍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从小便是孤单一人,形单影只,早已习惯。且不说对叶裴青的印象如何,单单生命中出现另外一个人便是极大的改变,更何况这个人执着地想要和自己有更亲密的关系。 但是叶裴青却的确对他有恩,毋庸置疑。这人不但帮助自己打通经脉,这些日子还教习他武功和内功心法。叶裴青自然不知道十三曾经练过武,一切都从最基本的教起,让十三无奈之余,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 可是,恩情和动心,毕竟是两回事。 所以,十三有点苦恼。 叶裴青现在不明所以,认为十三是他的老婆,只要自己循规蹈矩不再逼迫,十三早晚一天是他的人。所以他有点无辜。十三孤独惯了,也不知道自己最终到底能否接受叶裴青,如果不能,他现在就是在欺骗利用叶裴青的感情,让人不齿。他倒不在意叶裴青将来是否变心,是否会纳妾。男人纳妾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十三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若到了必须要分开的那一日,他绝不会苦苦纠缠。 于是,他觉得自己像是欠了叶裴青什么,浑身不自在。 这天,叶裴青帮他逼出毒素,收敛了真气,躺在床上看着他。 十三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叶裴青笑着说:“没什么事,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好。” 十三低了头无话可答,又想起一事:“前几天听国公说,皇上有意召见我?” 叶裴青笑着说:“没有明说,我装作没听懂混过去了。皇宫那种地方乌烟瘴气,不去也罢。你好奇?” 十三摇头:“不是。只是从未见过皇帝,倒也觉得新鲜。” 叶裴青笑着说:“年逾五十的一个老头子,好色得身体都淘空了,有什么好看的?” 十三说:“你怎么也沾了一点皇亲国戚的血缘,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叶裴青说:“这算什么呀。那老头儿年纪一大把了,还整天往后宫纳妃子,朝中不少俊秀的少年子弟,都曾经被他临幸。” 十三扬了扬眉毛:“你没被他……临幸过?” 叶裴青瞄了他一眼:“你夫君我虽然风流俊雅,万幸却不是他喜好的那种类型。他喜欢我见犹怜的柔弱书生。朝中有些大臣为了仕途,把自己十几岁的儿子送入宫中侍奉他一段时间再出来。有几个还被他玩死了,活着抬进皇宫里去,横着抬出来。” 十三不说话了。 叶裴青笑着说:“你在想什么?让我猜猜。你一定在想:这么一比较,平时让人咬牙切齿的世子倒也看起来顺眼多了。你不情不愿地嫁给一个男人,觉得不合心意,却想不到竟然有皇上这样的无耻之人,他的妃嫔才是世上最凄惨之人。是不是?” 十三说:“世子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倒是无人能及。” 叶裴青笑着说:“你不想听我说话,倒是堵住我的嘴呀。” 说着搂住他一阵撕闹,当夜抱着睡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2 …… 这一日十三在老太太院子里商量事情,三更时分才出来。赵姨本来跟在他身边侍候,半路上却有些肚子痛,于是十三说:“你先回去上茅厕,我想散散步。” 赵姨连忙答应着,跑着走了。 深秋寒冷,白天又刚下过一场小雨。多数人已经入睡,十三灭了手上提着的灯,走在黝黑的花园小道上,垂目慢行。他做刺客时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夜晚,并不觉得恐怖,反而有种奇特的安全感,有点熟悉。 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一向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突然间,远处小院里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十三不动声色地把身体一缩,紧紧盯着他。月色有那么一瞬间照在那人的脸上,又立刻隐入黑暗的阴影中。 那人是叶裴青。 十三心想:这么晚了,他不在房间里睡觉,出来做什么?那小院里有什么? 十三站着的地方被树荫当着,叶裴青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状,很快地走了。十三等着他消失,缓缓走到小院的门前,动了动鼻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这小院没人住,平时堆积了一些杂物。十三心想:如果他哪一天决定在穆国府杀人,这地方也算是不错。 于是他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十分凌乱,似乎刚经过一场剧烈的打斗,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十三把手中的灯重新点燃,细细观察。那人身材瘦小一点,是叶裴青身边的一个小厮,名唤叶景。 叶景的腹部插了一把刀,面色惨白紧闭着眼睛,身上、地上鲜血淋漓。 十三只看一眼,就知道叶景是被故意摆成现在这副样子,造成斗殴致死的假象,必定是叶裴青所为。他细细看了一下,觉得有几个问题。 从血迹来看,叶景是在这里被刺的。但是白天下了小雨,这院子里有些泥泞,叶景鞋子上的泥土却是干的,说明他是在室内被打晕了,扛来这里被刺了一刀。 既然是正面杀人,一般不会一击而中,胳膊上通常会留下挡格类型的伤痕,但是叶景的伤痕却太少,受伤的地方也不太对,不符合院子里打斗的场景。 叶景的手中似乎握着一样东西,十三将他的手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发带上的一个小穗子——正是叶裴青常戴的,说不定就是在挣扎之中扯下来的。 ……这也太叫人无话可说了。 依照叶裴青的本事,将这人扭断脖子轻而易举,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造成他打架致死的假象?他就算武功再强,对死人的研究也毕竟不足,布置杀人现场的经验少。若是池夫人要深究此事,叫官府来细查,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十三将小穗子收在手中,重新布置了一下现场,将几个明显的错误收拾掉,熄灯走了。 回到房中,叶裴青却正在西屋里沐浴。十三不声不响地回到卧房里间,躺下睡觉。 ……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叶裴青便又急急忙忙地出了门。昨夜十三去老太太房间商量事情,他赶紧去处理了一个小喽罗。自己两次被人追杀暗杀,险些丧了性命,正是叶景买主求荣,透露了自己的行踪。这人早就应该处理了,却不能打草惊蛇。 因为做得匆忙,今早才发现自己发带上的一个小穗子不见了。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他在扛着叶景去小院子的时候,被他摘了下来。事不宜迟,他得去把那颗小穗子收回来。 所以当叶裴青从远处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时,心想坏事了,可能被发现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只见早上扫地的张老头儿在院门外呼哧呼哧喘粗气:“死人啦……死人啦……” 叶裴青笑着说:“大清早的说什么死人?太不吉利了。” 张老头儿一看是叶裴青,连忙拉着他来到院子里:“世子,真死人了!是世子手下的人叶景呀!” 叶裴青一看也白了脸:“去!快去叫人!” 找老头儿连忙跑了,留下叶裴青一个人在院子里。 他脸白不是因为叶景死了,而是整个犯罪的场景都变了。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处改动,只觉得自己昨夜设置出的场景简直像小孩过家家。现在无论让谁来看,都绝对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流畅之极,就是一个打架之后被刺而死的样子。 昨夜这个地方一定被人动过了。自己发带上的穗子说不定就在那人手中。 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捣鬼?是敌是友?这人似乎对他的事情十分清楚,了如指掌。 他又想起上一次自己在书房的密室中发现的小瓶子和那封信。他自然早就知道老太太中了慢性毒药,却不知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府中寻找那个小瓶子许久,却一直没发现,这人又是怎么找到的?他又是怎么进入自己密室的? 细思恐极。 究竟会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帮自己? 叶裴青的心中纷杂混乱。 不多时,叶景死的消息传遍了穆国府。这是杀人案,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去报了官。衙门一听是穆国府出了事,京兆尹屁颠屁颠亲自带着人来了,趁机同穆国公和叶裴青喝茶套近乎。 忙忙活活查了许久,发现府里众人都在,偏偏池夫人手下一个叫做吴管事的不见了。叶景前几天和吴管事有些口角,昨夜死之前也曾骂骂咧咧要找吴管事算账。衙门于是有了杀人嫌疑犯,去追查吴管事的下落去了。 事情完全按照计划进行,叶裴青却从此心中多了一件事。 第25章 叶裴青暗中除情敌 十三的身体终于没有大碍,叶裴青为了不让他在府里憋着,便向大理寺打了招呼,让他挂了名。从这天起,他清晨带十三一起出门,先将他送至大理寺安置好,自己再去上朝。散朝后,他又从大理寺接上十三,一起回家。 同僚知道十三是叶裴青的夫人,都客客气气的,不敢表现得太热络。初来乍到,十三不太熟悉奏章的写法,有个叫做魏维的评事看不过去,在一旁指点了一下。十三毕竟不懂,便虚心听着,默默学习。魏维本来是个小官,无权无势,年纪也不大。他看到十三虽然出身世族,却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夸习气,心中便对他有了一点好感。两人职务一样,讨论的事情一多,便走得近些。 这天晚上回家,叶裴青看十三写奏章有了进步,便笑着说:“写得不错。学得这么快,以后我要写什么折子,全让你帮我写。” 十三没想那么多,便说:“多亏了魏评事。” 叶裴青说:“是么?”他想了想又笑着说:“有人帮忙讨论着也是好的,你若不懂,回家问我也是一样。做事认真是好,也别累着。” 不到五天,这魏维就被人从大理寺调到太学去管理典籍了,官阶高了半品,升迁机会却不大,明升暗贬。从此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必要之事,再也不敢同十三多说话。十三从未对魏维动什么心思,以为魏维被调走只是普通的吏部调整,完全不知道叶裴青在背后做的事情,也没多想。大理寺的卷宗无数,十三又对这类事情有兴趣,闲暇之余便翻看卷宗,安静不多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3 这天下午十三路过花园,听到两个丫环正坐在凉亭里说话。他走路的声音轻,那两个丫环又背对着他,便不晓得十三走近。 一个丫环说:“你听说了吗?前几天世子那院里又出事了。” 另外一个说:“什么事?” “听说世子夫人进门第一天就把一个陪房丫环处置了,世子为此不高兴,便想着要纳妾。夫人不肯,两人吵架之后,夫人一赌气就到老太太院里告状去了,而且还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不回去。” 那丫环来了兴致:“然后?” “世子一想他不回来也好,便喜滋滋地选好了一个姑娘,不日便要收进房里来。听人说,连生辰八字都问好了,马上就要下聘了,结果被夫人知道了,不由分说杀了回来。” “那世子可惨了。” “别提了,两人在院子里大吵大闹。世子脾气好,不敢和夫人硬抗,最后忍气吞声地吃了哑巴亏,到现在还难受呢。” “夫人这么厉害?” “谁让夫人出身好呢,又有老太太挺着。前两天世子的命又被夫人救了,唉,只怕世子这一辈子都要栽在夫人身上了,可怜见的,连纳妾都不行。” 十三冷不丁地说:“你听谁这么说的?” 两个丫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十三,立刻三魂吓掉了两魂半,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一个小丫环哭着说:“夫人饶命!府里都在这么传,我也是听来的。听他们说是世子身边的叶林说的,我们便都当真了。” 十三低头一想,明白这是叶裴青指使叶林这么散播的,自己无缘无故成了善妒的替死鬼,便有些不快。 此是一件。 过不了几天又发生一件事。 前些天十三受伤濒死,叶裴青恐惧了几日,小心伺候着怕惹他生气。如今他的身体好些了,叶裴青心情一好,便有些故态复萌。这天晚上他为十三以真气逼出毒素,完成时十三却力气不支晕了过去。叶裴青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有些心猿意馬起来。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身体上还残留着热汗,把亵衣亵裤也沾染得半透明,身体的轮廓若隐若现。禁果最香,叶裴青果然定力全无,喉头又干又紧。他犹豫不到片刻,舔了舔嘴唇,终于顺从心意,低头吻了下去。 越吻越失控,不多时,十三的衣服已经全部落下。 自己那东西早已经硬热得发痛,叶裴青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根本解不了渴,反倒更加难受。十三被他摆成了十分撩人的姿势,叶裴青却只能看不能吃,有些心浮气躁。 他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将自己那东西塞入十三的口中。 塞了半天只进去一小截,叶裴青满头大汗,却像上瘾一样停不下来。十三的牙关紧闭,叶裴青怎么也打不开,正在抱怨为什么如此紧,却见十三皱了皱眉。他心中一沉,连忙抽身,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包住。 十三缓缓睁开眼睛。 那之后的悲惨状况,就不必细细描述了。 叶裴青向来是犯了错也拒不道歉的,这次也不例外。两人接下来几天的关系便有些紧张,冷战再一次开始。 …… 十三因入了仕途,家中的事便有些顾不过来。偏偏叶慕青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池夫人借口要专心准备儿子的婚事,向穆国公告了假,对府里的事不管不问。 老太太对十三说:“姓池的知道你忙,存心要看你的好戏,想让我们去求着她。也罢,我从来就不喜欢府里一个人说了算,趁此机会,你把手头上的事情分配一下,交给明丫头一些。另外家中三位小姐将来也是要嫁人的,你也分些事情给她们,让她们练练手。几个人取长补短,有事商议,先撑过这一段时间去。我倒要看看这姓池的能和我较劲到什么时候,何时向我低头。” 十三连忙答应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几位主子每晚都在府里巡视一番,有事又互相商量,比之前妥贴许多。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越发不敢偷懒耍滑。 天寒日短,穆国府轮班守夜的下人们一到晚上便聚在一起摸牌喝酒,一为御寒,也好度过漫漫长夜。这些都是陋习,最近叶裴青又刚刚遇刺,老太太便严令众人不得聚众赌博,否则重罚。 可巧这天叶慕青的奶娘喝醉了酒,晚上守夜时又不能赌博,心中不爽,便撒泼闹事,被巡视的十三的听到了,当场要把这婆子撤了不用。这婆子酒醒之后害怕了,便托人找了池夫人求情。池夫人一听火了,但这人是叶慕青的奶娘,又不能不管,只好来向老太太说了几句软话。老太太却笑了,推说身体有恙不见人,把这池夫人晾在门口。 池夫人自从十三进府之后便一直被老太太打压,此时实在受不了,便向穆国公哭着告状去了。 池夫人说:“我一心孝顺,但自从这梅郁进府,也不知怎么就得罪老太太了,存心给我不好看。就连穆青,虽然处处比不上裴青,对老爷和老太太也只有仰慕和孝心。但咱家的孩子心实,不会哄老太太欢心,也不会讨好,可真是有冤无处诉啊。” 穆国公叹气劝她说:“裴青沾了皇亲国戚的血脉,羽翼已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你还是收收心,好好服侍老太太吧。” 池夫人哭着公说:“世子有事没事就往九王爷家跑,眼里只有他外公了,哪儿把老爷您放在眼里?他就算羽翼已丰,总还有一个孝字吧?” 穆国公本来就与叶裴青之间有点心病,此刻便被池夫人挑唆得有点生气,便说:“裴青虽缺点不少,却不出大错,就算心中不把我放在眼里,面上却也从来不露出来。老太太近来虽然偶有吐血,较之以前却略有好转。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讨好老太太吧,否则将来这府里连你一条活路也没有。” 池夫人知道多说无益,哭着退下。 过了没几天,叶林就来向叶裴青禀告:“世子料事如神,池夫人果然叫人送了一封信给娘家。” 叶裴青点点头,在叶林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叶林一一答应,转身安排去了。 又过了几日,叶裴青悄悄地向老太太说:“启禀老太太,池夫人要动手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将她抓个现行。” 老太太苍老的面庞有几分萧索,说:“我和她斗了十几载,想不到竟要如此收场。近日来我连番打压她,若她肯安分守己,此事便就此揭过,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惜她不置我于死地不罢休,那我也不能手下留情。” 说完吐出一口血来。 叶裴青上前抱着老太太:“老太太虽然有心饶她,可惜她执迷不悟。此事交给我来处理,老太太只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老太太疲倦地躺下:“我也一把年纪了,任你们闹去吧。” 第26章 是不是……你被人强暴过? 初冬的夜有些冷。 十三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挥了几拳,出了一身小汗。这些时日他的进展不小,轻功、内力都恢复一些,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力量。唯独那股毒却在身体里流窜,时不时将他疼出一身冷汗。 天气冷得舒服,他想去床上练一会儿功,然后睡觉。 刚刚回到里间,赵姨给十三倒一杯热茶:“主子已经七天没和世子说话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4 十三点头:“没错。” 赵姨说:“世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下人们都害怕啊。今天世子还问起:主子身上的毒还没清干净,难道不清了?” 十三沉默地喝茶。 赵姨说:“主子自己的身体,若是垮了还是自己吃亏。我看世子极想为主子疗伤,何不借这个机会,叫世子进来说说话,也就算了?” 十三不说话。 赵姨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脸色苍白地说:“主子别怪奴婢。” 十三皱眉:“怎么了?” 脑中一阵晕眩,十三心中大叫不好,冷着脸说:“你在茶中下了什么药?” 赵姨已经退出了门外,颤抖着说:“主子别怪奴婢,世子的吩咐在先,主子不能这样跟丈夫做对。妻从夫纲,主子还是从了世子好呀。” 十三扑腾着站起来,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心中难受之极:“不行!给我回来!” 搞什么鬼?这赵姨是要把自己卖给叶裴青了? 天旋地转中,一个熟悉的修长身体慢慢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笑着说:“多谢赵姨。” 叶裴青!这个混蛋!竟然真的要把自己迷昏硬上了。果然还是逃不过那一关? 关门的声音将一切都隔绝在外,房间里顿时安静许多。十三心中有些恐惧,双目却疲倦地闭了起来,低声说着:“世子饶我一命,求世子……” 叶裴青将他抱住:“别害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 “世子,你听我说……” 叶裴青低声说:“别害怕,不会伤害你。” 十三被叶裴青抱到床上躺平,迷迷糊糊地将手伸到床缝里。只要掏到一根钢针,只要刺到他身上…… 他陷入昏迷。 湿热的感觉,身体的摩擦、蠕动,似乎很清晰,又似乎不太真实。完全没有痛楚,四肢百骸都充斥着舒适,让人有种处在云端的感觉。 ……奇怪,怎么会不痛呢? 十三“腾”得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满头大汗。 叶裴青半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玩弄手中的钢针,又连忙收起来。 十三低头看看身上整齐的衣物,却像是没有预料到一般,愣了一下。他的全身都处在防御状态,紧紧盯着叶裴青,却忍不住缩了缩后穴。 完全没有疼痛或者接受异物的感觉。 ……没有发生事情? 叶裴青没有看他,低声说:“你以为我硬上了?” 十三喘着粗气:“……没有。” 没把他硬上了,是……吧。 叶裴青说:“刚才在睡梦里都一直在挣扎。梦到我强迫你?” “不是。” 叶裴青轻声道:“不是?那为什么发出那种声音?梦到了什么?” 十三咬牙转了话题:“你到底为什么把我迷昏?” 叶裴青的脸色铁青,又忍了忍说:“你和我吵架就吵架,何必连让我疗伤都不肯?七天不让我驱毒,我为了救你性命,除了让赵姨把你迷昏,没有别的办法。” 十三愣了一下,倒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说道:“多谢世子。” 叶裴青轻声说:“你在昏迷之前,一直在求我。” 十三低头不语。 叶裴青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那么害怕吗?为什么?不是从九岁开始就知道要嫁给我了?为什么这么怕?” 十三抬头看着他。 叶裴青说:“梅郁,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一般人嫁人之后就算不高兴,闹一阵也就算了,你为什么怕到那样?” 十三仍旧沉默不语,嘴唇却动了动。 叶裴青哑声说:“梅郁,你若肯相信我,我保证不让你失望。是不是……你被人强暴过?” 十三瞪着他。 叶裴青缓缓地说:“一般人就算怕,也不会准备好淬了毒的针,想要行刺丈夫。你的经脉不通,却分明练习过一些招式。梅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强暴过,才会害怕,特意自学练就了一些防身的本领?” 这一世的梅郁难道是婚前发生了意外? 十三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他了。果然,换魂这种事,就算聪明如叶裴青,也无法想象得到。 叶裴青却忍着怒气滔天,牙根隐隐作痛,他轻声说:“梅郁,若真有此事,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十三翻身躺下。 叶裴青恼怒地站起来,狠狠提起一把椅子往墙上一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十三立刻坐了起来,抿唇看着他。叶裴青隐忍着说:“不是在生你的气。” 赵姨有些恐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世子夫人可需要人服侍?” 叶裴青不说话,将门一摔出去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5 十三将头埋在被子里,轻声说:“没事,赵姨,你快去睡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十三睡得香甜的时候,一个人慢慢爬上了床,将他温柔地抱在怀里,声音似乎带了一丝哽咽:“你现在不想说,我暂且不逼你。等到了你愿意说的一天,我一定将那人绑在你面前,叫你亲手杀了他。” 十三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理由,终于闭上眼睛睡觉了。 暗夜里,只有叶裴青的轻声低哄,莫名地叫人有些愧疚。 第27章 密室里的信 那夜之后,叶裴青对十三的态度变得有些诡异,晚上时常抱着他睡觉,却不再有流氓逾矩的举动,反而温柔得叫人发毛。 十三略微心虚,时时刻刻觉得这么欺骗人的感情不好。万一有一天叶裴青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会如何处置自己?但他不能随便透露组织和自己的身份,必须要得到二刃的许可。而且叶裴青之前逼得太紧,他想缓口气。如今这种相处方式正好,他便将错就错下去,没有辩解。 他想:等二刃一回来,就向他请示能否吐露身份。 叶裴青的心中时时刻刻在天人交战,一会儿恨,一会儿气,一会儿又怜惜。但他纠结许久,始终觉得自己对十三的兴趣不减。况且看十三的样子,之前的事情肯定不是自愿,于是尝尽几番痛苦挣扎,他终究放不下十三,对他的怜爱占了上风。 只是这事有些匪夷所思,十三从小生活在梅府中,有什么机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什么人敢做出这种事?叶裴青决定暗中调查。 这天晚上,叶裴青在床上抱着十三,慢慢讲起手下的几个将领。其中有一个,小时候家贫被父母卖了,受尽苦楚,还被人灌了哑药说不得话,参军之后却英勇无比,屡立战功。又有另外一个,作战时被敌人砍掉了三根手指,伤好之后却仍旧是好汉一条,还拿自己的断指开玩笑,众人都赞他豪爽。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叶裴青最后意有所指地说:“人生在世,伤害不能避免,要看你如何去应对。日子还长,不能只想着过去的痛楚。” 十三无言以对,只好说:“谢谢世子开导。” 叶裴青温柔地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今后有时间便多陪着你,不要想太多了。” 十三心想:你不陪着我也没关系。 安抚了叶裴青,十三却觉得赵姨的问题有些难以解决。按照以前的规矩,一个部下若敢对自己下药,无论他是否出于好心,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用他了。但赵姨是受了叶裴青的指使,想那叶裴青的手段,必定是威逼利诱,赵姨不敢不从。但是赵姨在被人威胁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便是把忠心献给了叶裴青。 换句话说,赵姨现在是叶裴青的人。 叶裴青在名义上比自己地位高,十三不好处置她,但他至少可以不再用她。 于是十三命令赵姨挪去外院,自己专门跑了一趟老太太的院子,向老太太开了口。老太太一听说他要用人,想了一会儿,叫自己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陪房跟着他走了。这陪房叫周玉梅,已经跟了老太太三十年,做事干练无比,就是年纪大了点。老太太说:“你身边就只有赵姨一个有用的人,我早就觉得不妥。这周嬷嬷曾孙都有了,几乎不再管事了,这次是纯粹看我的面子帮你的忙。你让这周嬷嬷暂时帮你平衡一下,再赶快提拔几个人上来,几个月就能顺手。” 十三连忙答应了,在府中挑选了几个精明能干的妇人跟着赵姨和周嬷嬷打理,还叫孙婆子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赵姨不但见不到十三的面,手上的事情被分去许多,自己的人也被撤了不少。这如同架空池夫人的架势,一步步将她废弃不用,让她十分惊惧。于是她连忙来向十三求情,说那一晚自己确实是为十三着想。她担心十三若不疗伤,身体会收受不了,才听世子的话下了药。 赵姨也是有苦说不出。那晚她不敢下药,叶裴青威逼利诱,她不敢不听。现在自己来向十三求情,叶裴青却就在一旁看着,让她不敢直言告状。再说了,人家是两口子,现在如胶似漆,她怎么敢破坏人家夫妻感情?若说得狠了,叶裴青恼怒之余向自己的家人出手,岂非更加得不偿失? 于是赵姨说到最后只是哭,还盼着叶裴青能为她说情。 叶裴青自然不管。十三想惩处她,他若帮忙求情,那不是撞在枪口上了么?况且他和老太太想的一样,不喜欢十三过度依赖一个下人,如今正合心意。 十三向来不喜欢解释,只说:“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周嬷嬷是老太太派来的,你若有事就去问老太太吧。”说完将她打发了出去。 赵姨哪敢问老太太,从此小心翼翼地行事,不敢再有差池。 …… 这些时日,十三也同叶裴青开始了捉迷藏的游戏。 之前十三把一小瓶毒药和一封信放在了叶裴青的密室,这日忽然想起来,不知叶裴青发现了没有,便趁叶裴青不在家的时候溜进密室里察看。 毒药和信果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叶裴青的信,上面写着:“你是谁?” 十三没有回答,却把信取走了。过了几天,密室里又多了一封新的信:“你是否是曾经救过我的恩人?” 十三心想这叶裴青好厉害,这样都猜得出来,随即不再理他。 这天夜里,十三已经上床盖好了被子,叶裴青钻进来说:“今夜先别睡,等下有好戏看。” 冬日里冷,叶裴青的手脚冰凉,一直往十三身上蹭。十三说:“世子若觉得冷,去抱小手炉不好?我刚把手脚捂热,你偏又来捣乱。” 叶裴青像八爪鱼一样吊挂在他身上,笑着说:“我的亲亲老婆就是我的小火炉,冬天就指望你呢,快点给你男人好好疼爱一下。” 说着将他紧紧地抱了,和他互蹭着取暖。 十三不好意思地说:“这种亲近之事,世子怎么做得如此自然?” 叶裴青笑着说:“你和我多亲近亲近,也就习惯了。你先迷糊一会儿吧,等到了时间我就叫你起来。” 十三果然就慢慢入睡了,两人的身体紧密扣在一起,叶裴青抱着舒服,却也慢慢燥热。十三随便动一下,叶裴青就被腹下一股邪火烧得难受,但他一想起十三可能有过的遭遇,心头又一寒,那股火便如同被清凉的水浇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儿,邪火又被挑动起来,周而复始。 他模模糊糊地说:“你之前必定被什么人糟蹋了。这么撩人的东西,谁会不动心?”想着想着又一阵恼怒,恨得咬牙切齿,待要不要十三了,却又不舍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于是,十三醒来的时候,腿上清晰的被戳的触感不容忽视。 他的第一反应是挥出一拳,被叶裴青接住了。叶裴青本就忍得难受,十三此刻的动作让他立刻失去控制,双臂一收将他钳紧,嘴唇就贴了上去。 两人躲在被窝里亲吻。十三在挣扎,动作却不暴虐,叶裴青轻声说:“你是在打我,还是在勾引我?” 吻了许久,叶裴青终于停下来。十三轻轻喘着粗气。 叶裴青尴尬地说:“这次是你勾引我。这次不算。” 十三的脸庞有点发热,脱口而出:“这怎么不算?世子每次都是这么对待小情儿的么?” 时间停止,两人之间一片长久的沉默。 十三暗骂一声就要下床,叶裴青已经笑吟吟地抱着他:“怎么听着有点醋味?你听谁说我有小情儿的?我就只有你一个小情儿。” 十三踹了他一脚。 叶裴青笑着轻声说:“我怎么能让小情儿寒心?来来来,我的乖乖小情儿要我做什么,说吧。” 十三说:“世子今晚不是有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6 叶裴青笑着说:“我待想同你继续,又怕你接受不了,心中只是难过。也罢,再等些日子吧。” 说着又将他抱在怀里,互搂着取暖。 十三觉得自己此时的反应实在不对劲,却不想深究。正有些焦躁,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周嬷嬷说:“老太太请世子过去。” 叶裴青说:“知道了。” 十三也坐了起来:“什么事?” 叶裴青笑着拉他起来:“今晚也别多说话,只好好看戏。” 第28章 她们是我逼死的 寒夜里点上画了山水的琉璃灯,从远处看去,像飘浮在半空中的朦胧鬼火。十三穿上衣服,随着叶裴青在府里转着,向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叶裴青仍然在笑,十三却知道他的心情正在慢慢变坏。他其实很讨厌今夜所谓的“好戏”? 十三一手提着灯,说:“今夜是有要紧事?” 叶裴青笑着说:“这些东西着实烦心。”又可惜地摸着他的腰:“怎么比得上同你在床上暖和舒服?要不是事情重大,今夜必要同你挑灯夜战。” 说着在十三的身上乱摸。 十三反手将叶裴青的胳膊一扭,叶裴青笑眯眯地说:“以前你打我,我只觉得生气。现在不知为什么,被你打了,心中反倒甜蜜得很。” 十三推了他一把,离他三步远。 两人打闹着来到老太太的院子,一路上遇到巡夜的侍卫和下人,并无异状。小厅门窗紧闭,只有零星光线从缝隙里露出来,里面却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叶裴青将门轻轻打开,哭泣声突然变得清晰,在夜里凄凄惨惨。 十三低头随着叶裴青走进去,老太太半靠在躺椅上,看起来十分疲惫。他们连忙行了礼,站在一旁。 地上跪了两个人。十三低头看过去,左边是老太太的丫环清兰,面色苍白却十分镇定。右边是池夫人的陪房陈玉珍,头发散乱,正趴在地上哀哀地哭泣。 还有四五个下人乖乖地站着,不敢说话。 老太太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只听到陈玉珍的哭泣声:“老太太饶命啊……饶命啊……” 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打开,穆国公带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他脸青唇白地披着衣服,一看就是被人半夜叫起来,似乎十分恼怒。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端庄秀雅的女子,正是池夫人,面无表情,身体笔直。 陈玉珍一看池夫人进来,立刻爬向她哭喊着:“夫人救我,救我……” 池夫人冷冰冰地把她的手甩开。 穆国公着急地迎向老太太:“母亲身体可有大碍?” 老太太淡淡地说:“还没死。你暂且坐下吧。” 穆国公在老太太身边坐了,这才笑着说:“母亲深夜将我叫来此处,有何要事?” 老太太慈爱地摸着穆国公的头:“儿啊,母亲这一辈子生有一男三女,因你要继承祖宗家业,对你严厉了些。你可怪母亲?” 穆国公想不到老太太要说这个,一时也有点感触,说:“母亲这是说哪儿的话。母亲的教诲,儿子永不敢忘记。” 老太太的眼睛湿润:“人老了,总是疼爱孙子孙女些。这些年你我好久不曾好好说话了,现在想来,心里竟然有些难受。” 穆国公连忙说:“儿子忙于军国大事,不曾在母亲面前尽孝,是儿子的不对。母亲这般感触,不知出了何事?” 老太太缓慢地说:“人老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死了。今夜想起好多年未曾和你好好说话,若是死了,岂不遗憾?想着想着就心里放不下了。” 说着紧紧抓着穆国公的手。 穆国公看老太太说话颠三倒四,颇有感触,知道今夜一定发生了事情,便向着叶裴青使了一个眼色。叶裴青走上前,拿起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小瓶子,双手奉给穆国公:“父亲,请看。” 穆国公安抚了老太太一下,腾出手接过小瓶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些粉末,便问道:“这是什么?” 叶裴青说:“金刚粉,是一种慢性毒药。粉末细致坚固,若长久混在食物中吃了,会粘在胃里,将胃壁划破而死。” 穆国公脸色难看地说:“怎么回事?从何而来?” 陈玉珍哀嚎着哭喊起来。 清兰磕了一个头,镇静地说:“老爷在上,容奴婢细禀。” “说清楚。” 清兰说:“十天前,我按照惯例回家探亲半日。一回去,家中遍地狼藉,空空如也。我十分害怕,到处问怎么回事,一个邻居说有天晚上家里来了几个蒙面人,把我的寡母和五岁的幼弟捉走了。我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心想这可该如何是好,却看到一张字条。我哪里认识上面的字呀,连忙找人帮我看,原来是‘若想家人活命,一字不许声张,十日后三更西院小巷中等’。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回来之后魂不守舍,做错了好几件事情。没想到老太太没说我,倒让世子发现了。” 穆国公看了哭哭啼啼的陈玉珍一眼:“继续说。” 清兰说:“世子哄着我说出真相,又说必定帮我追查寡母幼弟的下落。我别无他法,就按照世子的安排,让几个人早早地在西院小巷藏好了,又在二更出头便开始等着。” “来人是谁?” 清兰说:“三更时分来了一个人,隔着一道墙说要给我一瓶药,叫我‘把小瓶中的粉末混在老太太的饭食中,慢慢让她吃了。’因为她捏着鼻子说话,我也没听出来是谁,正在这时,藏着的人全都一拥而上,将那人抓了起来。” 清兰的眼圈也红了,指着陈玉珍说:“那人就是陈嬷嬷。” 陈玉珍哭喊着:“夫人!夫人救我!我不知道里面那瓶子里是什么啊,老爷!” 穆国公看着面无表情的池夫人,缓慢地说:“这女人是你的陪房,是你搞得鬼。” 池夫人冷静地说:“这下人竟敢做出这种事,是我管教不严。请老爷责罚,但那毒药之事与我无关,请老爷明察。” 叶裴青似笑非笑地说:“池夫人,几日前几位大臣联合密奏圣上,说你父亲贪赃枉法、滥杀无辜,圣上已经叫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此案。还巧了,就在今夜,官府派人去你父亲的府上搜查。我怕的是清兰的寡母和幼弟被人搜查出来。” 池夫人知道再也掩盖不过去,端庄的样子尽失,恶狠狠地朝叶裴青吐了一口:“混帐!”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7 穆国公胸口起伏,一巴掌狠狠地朝池夫人打了下去:“池玉钗!我叶正勤对你不薄,几十年来何曾亏待了你,你竟能狠心杀我母亲!”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讲,却当着众人讲不出口,气得又打了她一巴掌。 池夫人嘴角流血,脸色苍白着一言不发。 老太太平静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间有什么人敢说做事问心无愧?我只问你一件事,如今我这吐血的毛病,可是你之前曾经给我下了毒?怎么下的?” 池夫人冷冷地看着老太太,叶裴青却轻声插了话:“孙子派人查过了,老太太现在这病与毒无关,只要注意调养,多吃些清淡的食物,一时不会有大碍。池夫人必定是想着老太太既然有这病,便趁机下此毒,好叫人看不出来。” 老太太不说话了,疲倦地挥了挥手。 众人连忙要退下,叶裴青连忙命令几个婆子将陈玉珍和池夫人押起来。没想到池夫人手一甩:“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气氛沉闷,众人鱼贯退下。 这夜穆国公同池夫人说了半宿的话,第二日穆国公眼圈通红,却照样上朝办事。池夫人在房中挂了一尺白绫,上吊自杀。 十三看的生死多了,倒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几个疑点。老太太却为此精神不振了许多天,时常在房中发呆,时不时眼角带泪。有人恨不得自己死,这种感觉无论如何也是不好受的。于是十三和叶裴青时常去陪老太太说话,劝解开导。 这天夜里,叶裴青怀抱着十三取暖,又谈起此事。 叶裴青的手探进十三的亵衣里摸他的腰:“这几日练武果然有用,身体又结实了一点,长了一点肉。” 十三掐着他的脉门:“世子要说话就好好说,不然去外间睡。” 叶裴青笑着说:“夫人怎么说出如此狠心的话?天寒地冻,我若没有了小火炉,岂不是要生生冷死?” 十三说:“之前的冬天也不见世子冻死,今年想必也无事。”说着就要把他踹下床。 叶裴青连忙紧紧搂着他躺下来:“今年不知怎么了,特别怕冷。莫非你有什么妖法?” 十三心想我有屁妖法!他转移话题说:“老太太的确是中了毒吧,你就不担心?” 叶裴青眨眨眼睛:“何出此言?” 十三说:“我不过是猜的。” 叶裴青来了兴致,将十三翻转过来面对自己,说:“你有什么猜测,说来听听。” 十三只好说:“我就是觉得老太太的病有点蹊跷。云瑞不是老太太的大丫环么,因为偷窃一事给人抓了起来。我猜测,她只怕不是因为这事,而是因为下毒一事。而慕青对云溪下手,只怕也与此事有关。” 叶裴青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在大理寺待了一段时间,竟然成了神断了。还有呢?” 十三说:“没什么了。就是觉得池夫人这一次行事有点仓促,竟然叫自己的陪房亲自送药,觉得似乎计划不周。” 叶裴青笑着说:“又会武功又会断案,我看那大理寺卿也比你好不了多少。这事若要你来计划,应该怎么做?” 十三想了想说:“如果是我,我便想办法陷害一个自己早就看不顺眼的人,自己绝不露面。到时候万一事发,也是那个看不顺眼的人做替罪羊。” 叶裴青缓缓得说:“这件事你倒也说得八九不离十。” 十三说:“那是怎么回事?” 叶裴青说:“你可还记得刚进府时,府里死了一个人?” “隋夫人?” 叶裴青说:“不错。”他紧紧盯着十三的面容一会儿,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隋夫人其实是被我逼死的。” 第29章 穆国府一案真相大白 十三眉毛动也不动地看着叶裴青,后来想想自己的反应不能这么冷漠,便说:“哦?” 叶裴青笑着说:“本来怕吓着你,想不到你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如今知道隋夫人之死是我一手策划,夫人打算怎么办?” 十三说:“世子偏挑没人的时候跟我说,我没有证据,就算把世子绑了送交大理寺也没人信。况且那隋夫人和我非亲非故,我又不知道事情始末,自然只当成故事听听罢了。” 叶裴青笑着说:“别人我必然是不说的,不过既然你求我,我就勉为其难说给你听。只不过冬夜寒冷,冻得我有点忘了,先让我取取暖。” 说着又在十三胸膛上乱摸,还不住地说“皮肤又紧致了些,更好摸了”。十三心想“我什么时候求你说了”,躲又躲不开,便踹了他一脚。叶裴青不喊疼,反而趁机拉住他的脚踝,手掌一路往上摸,笑着说:“我还没碰你大腿,你倒急了。”十三恼恨地踢了一脚,蜷缩起腿,用膝盖顶住叶裴青的下巴。叶裴青的下巴被撞得生疼,却不动声色地将头一转,顺势硬拉开十三的双腿,动作一气呵成。他紧紧扣着十三的腰和手腕,一个用力,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姿势过于亲密,十三的脸有点发热。 叶裴青被他弄得火起,也有点恼怒。 两人气喘吁吁地互望。 突然,叶裴青将他的脖子拉下来,翻身将他压住,泄恨一般地在嘴唇上啃咬半天才放开他,气狠狠地说:“我有心怜惜你,你却屡次撩拨我,该当何罪?” 十三心想:我什么都没做,你这色狼无故非礼,还赖我勾引你,问我该当何罪?便说:“原来我坐着不动也能撩拨世子。这妖法倒是闻所未闻,竟能引着世子的手在我胸膛上乱摸。世子摸得心不甘情不愿,受了天大的委屈,梅郁罪该万死。” 叶裴青的脸色更黑了,右手动了一动。 十三怕他真的硬来,连忙又安抚着说:“世子不是要说隋夫人的事?天色晚了,明日世子还要上早朝,再不睡就来不及了。” 叶裴青面色不见好转,冷哼一声:“牙尖嘴利,把裤子脱了。” 十三吓了一跳。这裤子岂能是随便脱的?遂紧紧拉住裤腰带,乖乖地说:“世子饶命,我再也不敢勾引世子了。” 叶裴青哪里肯听,抱着他的腰硬是把亵裤扯烂了,肆无忌惮地看他的私处,点评说:“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游。美轮美奂,叫人心生感慨。” 十三这次真的被他激怒了,心想你看就看了,还要吟诗。他的双拳一挥,带着内力就向叶裴青扫过去,叶裴青早有准备,笑吟吟地将他的招式化解,又紧密地抱在怀里,不容他挣扎,说:“夫人脾气火爆,对身体不好,叫我好担心。” 说完压着他吻了半天,才将他抱住不让动:“今夜到此为止,否则后果自负。” 十三又揍了叶裴青一拳,叶裴青运起真力防御着承受了,肋骨总算没断,两人终于平静下来。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喘气声。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8 十三说:“隋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裴青在心中思考这事应该怎么同十三说。 上一世,老太太吐血身亡,大家本都以为是生病,后来却有人告密,老太太的死是隋夫人买通了云瑞导致。穆国公大怒之下调查,不仅找出了云瑞房间里残余的少量毒药,还查出了隋夫人的奸情。隋夫人死也不肯说出奸夫的身份,云瑞也冷冰冰的什么都不肯说。云瑞撞壁而亡,隋夫人上吊。穆国公不知道隋夫人到底通奸多久,加上池夫人在一旁挑唆,便怀疑隋夫人两岁大的儿子不是亲生,叫人将那婴儿用枕头压着窒息而亡,造成一桩又一桩惨案。 叶裴青便说:“我和你成婚前的一个月,发现老太太中了毒。调查时,我注意到隋夫人有奸情,却不知道奸夫是谁。于是,我便千方百计逼隋夫人说出事实真相。” 十三半坐起来,问道:“隋夫人在死前一段时间心绪不宁,发怒打人,就是你搞得鬼?” 叶裴青说:“我威胁她,说我知道她的奸情,逼她说出老太太被下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担心事情败露,自然心情不佳。她很快承认了串通云瑞给老太太下毒一事,也承认毒药是她给云瑞的。我逼问毒药的来历,她说那瓶毒药是在尼姑庵里,一个小尼姑递给她的,还附加了一封信。信里威胁说知道她通奸的秘密,叫她将这瓶毒药交给云瑞下毒。我逼问奸夫是谁,她却不肯说了。你我成婚前的几天,我对隋夫人的忍耐到了极限,便逼着她自杀了。” 十三心想:此等丑事,将来传出去,不但她活不了,连穆国府都脸上无光。 叶裴青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说。隋夫人早点死,通奸的事情不传出去,至少那两岁大的孩子会平安无事。 十三说:“云瑞偷窃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你搞得鬼?” “我不能让云瑞继续下毒,便栽赃云瑞偷了老太太的东西,将她关了起来审问。云瑞却一直不开口不说话,对我冷漠相对,我也没有找到她下毒的证据。” 十三心想:这证据就是她留在云溪那里的一小瓶药,被我发现交给你了。 一时间两人都各自心怀鬼胎,他们想到都是同一件事,却全都不说话,互望着对方。 叶裴青说:“云瑞向来忠心,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下毒。后来我想到云瑞不是家生子,是八岁时被买进来的丫环,尚有母亲和几个弟妹住在城郊,便派人去找,才发现她的全家都被人捉走了。我这才弄明白,有人捉走了云瑞的家人,逼着云瑞就范。这个时候我又找到了隋夫人的奸夫,却发现这奸夫也是被人指使,故意勾引隋夫人通奸。” 十三挑了挑眉毛。 叶裴青说:“你猜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十三说:“原来是这样。池夫人和娘家串通好了,把云瑞的家人捉了,又叫人找了一个男人去勾引隋夫人。然后他们把毒药交给隋夫人,又让隋夫人将毒药交给云瑞。这样一来,老太太一死,隋夫人做替死鬼。云瑞担心家人被杀,不敢说出实情,隋夫人通奸又杀人,老爷肯定不想听她辩解,大家都搞不清楚幕后主使是谁。池夫人坐收渔利,除掉老太太和隋夫人,一石二鸟。” 叶裴青笑着摸他的脸:“就是这么一回事。” 十三说:“这计划比清兰的要周密许多。想必是这些时日老太太一直打压池夫人,她受不了,才匆匆出手,竟然让自己的陪房亲自送药给清兰,抓个正着。” 叶裴青说:“她本来想利用云溪,承诺让她做穆青的妾。没想到叶慕青是个没算计的,一听云溪是他的人了,便立刻勾搭上了。池夫人不曾准备好替死鬼,狗急跳墙,极易出错。” 十三又问:“那世子被人行刺,也是池夫人安排?” 叶裴青若有所思地说:“行刺一事倒有些奇怪,池夫人的父亲不过四品官,也看不出有什么靠山,请不起如此昂贵的刺客。”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十三叹道:“老太太毕竟还是中毒了。”不知还能活多久? 叶裴青沉默了半天,说:“可叹的是,云瑞毕竟有一点良心。她不忍即刻杀了老太太,所用的金刚粉剂量少了一半。” 十三心想:这样……不知还能活多久? 叶裴青似乎有点疲倦:“我已经将云瑞的家人救下来了,却还不曾跟她说,决定不下来如何处置她。我倒不在意她死不死,就是担心老太太受不了。” 十三想了想说:“老太太若知道自己中毒、云瑞背叛,心中必然难受。倘若她不知道云瑞背叛,而云瑞无故自杀,她必定也受不了。” “就是这件事有些难办。” 十三想了想说:“世子只怕是想饶了云瑞,叫她重新服侍老太太,却又信不过她。但那云瑞家人的性命悬于一线,她迫不得已,也是可怜。况且她下毒时也留有余地。我也不在乎云瑞是死是活,但是分析起来,这丫环还有点忠心。只是留下来是利是弊,就全凭世子定夺了。” 叶裴青安静了许久,终于笑着说:“夫人悲天悯人,连个丫环也舍不得杀。这事我再想想,先睡觉吧。” 十三怕他又要出言调戏,连忙躺下来,很快入睡。 叶裴青辗转反侧几次,终于披上衣服下了床。 第30章 入V通知 今天接到编辑的通知,明天要入v啦。 谢谢大家这个月来的支持。 交代一下下面的事情: 穆国府的事情解决,叶裴青家里安稳下来。两人的感情度过了磨合期,下一步就是发展期了。后文以搞笑为主,无虐无狗血。这文是感情文,所有剧情都为感情发展服务,经不起深究。文章完结时应该在25万字左右。 第31章 如同石头落入水中,池夫人的死在穆国府惊起一层涟漪,又很快沉寂无声。她的死因被瞒得密不透风,无人敢提一字,连丧事都办得简简单单,仿佛此人不曾存在过。 严冬来了,梅花开了。众人心想,等这一冬过去,穆国府也要迎来另一春了。 叶裴青不知道同云瑞说了些什么,这丫头洗清了偷窃的罪名,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照顾老人家的起居。老太太再一次见到云瑞时老泪纵横,一老一小互抱着哭泣。十三心想:是非曲直,能有多么复杂?最后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于是,赵姨也被十三招了回来。原因无它,只因叶裴青终于说了一句:“我让赵姨给你下药时,也威胁了她的家人。” 回来了,却一直没有重用,只把她当成手下管家婆子中的一个。赵姨也不说什么,只小心将自己份内的事情办好,不多管闲事。 这些时日,刑部连同大理寺命调查池夫人之父池朝云贪污杀人一案,十三有不少事情做,在大理寺一待就是一天,连午饭也不同叶裴青一起吃。叶裴青也不抱怨,只说:“仕途有望,前途无量,越来越像回事了。” 十三心想:哪一天不挖苦我,也不舒服。却恭敬地说:“谢世子夸奖。” 和刑部的交往频繁之后,十三慢慢同一个人热络起来。 这人是刑部郎中,名叫李频,今年二十五。 这李频倒是有些来历。 十三同他熟悉得很。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39 李频原本是与十三一同进组织的一个小乞丐,根骨不错。他从小同十三一起练武,玩耍,还曾经一起出过任务,两人是儿时玩伴,青梅竹马。可惜他十五岁那年伤到了经脉,再也不得练武。灰心丧气了一段时日,李频为了另寻出路,开始发奋读书。十三替他向组织求情,组织见他有用,帮他安排了一个身份,叫他入京赶考。李频从此入仕做了官,为组织传递消息,全当内应。这几年着实混得不错,将来刑部侍郎的位子,非他莫属。 十三每次到天国来执行任务,总是会找李频喝酒的。 所以当他在刑部碰上李频的时候,两人就多说了一点话。李频自然不认识他,却知道他是叶裴青的夫人。见过之后,连侍郎都和十三聊了几句,李频不好当成没看见,便先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竟然有点投缘,李频有点刹不住了,直到侍郎咳嗽一声,这才走了。 于是,从此之后李频和十三见面总会停下来问候一番。 这人是十三的好兄弟,十三对他熟悉得很,知道这人对男人没兴趣,自然不会想太多。他几个月来都在穆国府的深宅大院里打滚,一个男的朋友也没有,重新结交李频之后便有些高兴。叶裴青最会察言观色,问他出了什么事,十三说:“交了一个朋友。” 叶裴青大度地说:“你朋友不多,多结交几个也好。” 背地里却叫人调查李频。 李频年少英俊,却也比不上自己,且家中有一妻三妾,不足为惧。叶裴青观察十三的态度,又权衡一阵,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池朝云官不大,这次审案又不想牵涉太多人,案子很快就完结了。池朝云贪污杀人,清楚明了证据确凿,仿佛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于是他被判了死罪,财产入国库,家人连同奴役全部充公。 审问结束后的档案记录工作最花时间,十三连同一群小官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将抄家所得的所有财产、奴役记录在案,才总算结束。 因为此案,十三也对这类案子有了兴趣,找出之前的抄家大案来翻阅。陈年往事跃然纸上,即便不曾亲身经历,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激荡。这一日他翻看着一桩十年前的旧案,却被一小段描写弄得心神不宁起来。 卷宗上写着:“犯官松怀灵有三子,皆有玉佩一枚,上刻松柏,且篆有‘忠孝节义’四字。” 十三记得,自己的玉佩也刻了松树、柏树和这四个字。 这松怀灵难道和自己有关系? 十三本来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兴趣,并不特意去追查。但这事实在太巧合,不由得人不怀疑。他像入了迷一样,将这案件的全部卷宗翻找出来细细查阅。在大理寺看不完,他又偷偷带了几本回家,趁叶裴青不在的时候挑灯夜读。 松怀灵当年官至兵部侍郎,长相风流倜傥,后来却因欺君犯上,被杀了头,死时二十八岁。根据本朝律法,原本要满门抄斩,圣上念他以前有功劳,只将他的财产充公,家人贬为奴役,其他人不受牵连。 松怀灵有一妻二妾。娶妻谭氏,生有两子一女。妾季氏,也生有一子一女。妾吴氏,无所出。季氏原本是松怀灵的厨娘之女,因做饭好吃,被松怀灵收在房中。 这案子当年也是刑部和大理寺共审的。卷宗搬来搬去,剩下的一小部分全部留在刑部里。十三当机立断,打算求李频帮他查余阅一下当年的卷宗。 于是当十三再一次见到李频的时候,便求李频帮他查这件事。 李频觉得这事只是顺手人情,只不过稍微花点工夫而已,便没有推辞,应承下来。他做事效率一向不错,查了几天,便把刑部能找到的所有消息全都告诉了十三。 李频说:“松怀灵案子的风头一过,谭氏和两儿一女被她的父亲谭大人赎了出来,现今就在谭府住着。季氏似乎是被人买去当厨娘了,现在不知还活着没。吴氏则不知所终。” 十三连忙谢过,又问:“这谭大人可是太常丞谭霖?” “就是谭霖谭大人。” 十三脱口而出:“如此多谢了,改天请你喝酒,地方你挑。” 李频愣了一下:“……梅评事说话好爽快啊。”语气有点像他的一个故人。 十三摸下巴:“……你多想了。” 李频便豪气地说:“也好,只要世子不介意,你我便喝上一整晚。” 十三心想:就你那酒量,还能喝上一整晚?不到一斤就醉得要唱歌了。便说:“好说。”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十三心绪不宁,挂念如何继续调查这件事。 叶裴青侧身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舔他的颈项。十三被他舔得有点烦乱,便说:“世子别闹。” 叶裴青掰过他的脸:“你是我老婆,我要亲就亲,要舔就舔。”说完便将舌头塞进他口中一阵深吻,故意欺负他。 十三被叶裴青咬得生疼,却没反抗,任他发泄够了便要翻身睡觉。叶裴青咬着他的肩膀,留下一排排的齿痕:“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你有什么心事?” “……没心事。” “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你趁早说了,你我都省事,不然我把你身边几个小厮一个个抓来拷问。” 十三心中一紧,默默地转过身来说:“的确有件烦心事,不知世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叶裴青侧躺着,用一条手臂支着头,兴味盎然地说:“什么忙?” 十三平躺着说:“我正在调查十年前松怀灵一案,想找他的遗孀问些事情。他的原配谭夫人如今就住在谭大人家中。不知这事能不能安排?” 说完便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都说了。 叶裴青若有所思地说:“要见女眷实属不易,却也不是不可为。等我去安排安排。”又瞄着十三说:“十年前的一桩旧案,也能把你弄得心神不宁?” 十三掩饰说:“世子见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叶裴青说:“这案子是有些蹊跷。欺君的大罪,竟然没有牵涉九族,只是杀了松怀灵了事。你查吧,若查出点门道来,倒也是好事一件。” 十三:“是。” 叶裴青笑着说:“亲亲老婆,现在不会心不在焉了吧?是不是该把注意力放在你男人身上了?” 说着将十三吻了。吻缠绵诱惑,十三的脖子根发热。 过不了几日,叶裴青来大理寺接上十三,笑着说:“安排好了。今天中午去谭大人家中吃饭。” 十三自然高兴:“多谢世子。” 叶裴青什么也不说,拽着他走了。 谭大人今年五十好几,只是个五品官,府邸装饰十分朴素。自从女婿松怀灵一案之后,官场上的朋友对他纷纷绕道,人情冷暖看了不少。如今他闭上眼睛、关上嘴巴,对朝中之事不闻不问,只求做好份内之事。他生平就爱杯中之物,可惜在京城这种地方,水都贵的要命,他这个穷官便也喝不到什么好酒。叶裴青送了他几坛有银子也买不到的佳酿,说想问他女婿当年的案子,谭大人满心欢喜,也不敢得罪他,便承应下来。 几个人客气一番,纷纷落座,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 谭大人笑着说:“世子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这都是家常小菜,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世子和梅评事不嫌弃。” 叶裴青笑着劝了几趟酒。 谭大人几杯酒一下肚,嘴里胃里全都是酒的芳香,舒服得眼睛也眯了起来。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0 叶裴青笑着说:“这酒可还合口味?” 谭大人忙说:“陈年佳酿,有钱也买不到啊。”又正色说:“我已经在隔壁备好了房间,小女正在等候,世子若想问什么,随时都可以去问。” 叶裴青便笑着说:“叫梅郁去问便是。我陪你多喝几杯。” 谭大人欢喜不尽,连声称是。十三向叶裴青点头示意,起身走了。 来到隔壁的房间,却看到房间正中挂了一张竹帘,后面是一个妇人端庄地坐着,身后站了一个丫环。竹帘那边的妇人开口,声音温和可亲:“谭氏见过大人。” 十三见了礼,坐下来将来意说了。 妇人沉默许久,终于说:“陈年往事,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十三说:“松大人当年犯了欺君之罪,卷宗上却没有写明所犯何事。敢问夫人知道详情否?” 这话题涉及当今皇帝,极其敏感,十三却不得不问,因此声音低沉,不敢多说。 妇人平静地说:“当年亡夫面圣未归,我们正在着急,第二日便有官差上门,说亡夫欺君罔上,已被皇上杀头。至于究竟发生了何事,民妇不知。” 十三沉默一下,终于又问:“卷宗中说松大人当年生有三子两女,却不知道还有没有过另外一个儿子?” 妇人想了想说:“的确只有三子两女。” 十三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大概想得太多了。他刚要告辞离去,却听妇人突然开口说:“慢着……亡夫的确还有过一个儿子。” 十三紧紧盯着竹帘那边的妇人:“……不知是哪位夫人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妇人说:“那是季氏的大儿子。长到六岁还是七岁,一次在门口玩耍时不见了,急得众人满城里找。” 十三沉默着,一开口,声音却有点哑:“夫人没记错?果然有个男孩失踪过?” 妇人说:“十几年前的事了,但还是有些印象。当时季氏急昏了过去,哭了几天几夜。” “那季氏如今在哪里?” 妇人叹口气:“当年十分混乱,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父亲只来得及把我救出来,不至于让人卖了当仆役。我一直在注意季氏和吴氏的下落,只知道季氏正在晋王府,吴氏……则成了一位大人的妾。我有心救季氏出来,可惜父亲这些年被吓坏了,不想多事。” 十三说:“那季氏从来不曾向你求助?” 妇人沉默不言。 十三也明白了,说:“救人惹来事端,夫人自顾不暇,自然不想多管。多谢夫人今日告诉我这些事情。” 他不等谭氏多话,晕乎乎地离开小房间,又在院子里晕乎乎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在叶裴青身边坐好。 叶裴青看他有些恍惚,皱着眉头问:“出了什么事?” 十三看着他,思绪却乱飘: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突然跑出来一个娘,也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了。 两人互望了一会儿,十三终于镇定下来。他说:“今天不曾问到什么,我再想办法查查。” 叶裴青意有所指地说:“一桩陈年旧案而已,你也不必如此上心。” 十三点头应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他便想着如何进入晋王府查探。他现今的武功还不算高,夜探很有可能会被晋王府抓住,那时功亏一篑,追悔莫及。 正在一筹莫展,这天他却在听人闲谈时得知,晋王要做寿了,发了帖子给百官,请他们上门赴宴。十三不及思考,这天晚上在床上躺好,叶裴青刚开始例行地舔他的脖子,十三便问道:“世子可会去晋王府庆贺生辰?” 叶裴青一边吸吮一边说:“往年是只送礼物的,今年却想去看看。” 十三看着他的脸色,尽量不表现地过于急迫:“世子若去,可否带上我一起见见世面?” 叶裴青饶有兴味地停下来看着他:“最近你似乎有许多事情都有求于我。” 十三低声说:“……世子不允就算了。” 叶裴青趴在他的身上,慢慢将他的亵衣拉开,抚摸着说:“我要脱你裤子了。” 十三没说话,也没抗拒,亵裤便被叶裴青慢慢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叶裴青的手摸着他的大腿,缓缓游走,声音暗哑低沉:“梅郁,你的腿长,身量也不矮,要是再长点肉,必定是玉树临风。” 十三闭口不言。 叶裴青便吻了下去。 这次的吻湿热诱惑,叶裴青分开十三的双腿,与他抱着紧紧贴在一起。他喘息道:“最近是怎么了,嗯?肯让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十三也喘息说:“世子可答应带我去晋王府?” 叶裴青坏笑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说完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十三静静看着他,皱眉。 这个色狼,刚才竟然说:“自己弄给我看。” 叶裴青从他的身上爬起来,掀开被子。躺着的人双腿尚未来得及并拢,美景尽收眼底。 叶裴青的目光如同抚摸一般,一寸一寸在他的身体上游离。他披上一件衣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笑着说:“爱妻快来,别害羞。” 十三翻身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自己的身体:“……世子自己玩吧。” 叶裴青笑着说:“不好意思什么?我就不信你私底下从未弄过。” 那也没必要表演给你看。 叶裴青倾身向前说:“晋王府高手如林,可不是那么轻易能进去的。我与他关系平平,一年也只有这么一两次机会进得去而已。” 十三看了他一眼,心烦意乱地权衡许久,终于坐起来。他掀开被子,脸和脖子都在发热,用手握住自己那根软软的东西。 叶裴青不动声色地喝茶,自己的倒已经硬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1 十三本来就对这方面的要求不多,自己也没弄过多少次,现在又被人盯着,紧张之余动作便有些大,疼得扯了扯嘴角。 叶裴青说:“不是那样。你的手指不要放在那里,应该——”好心地给了他几句建议。 十三正在心情不郁,又疼着,听到叶裴青教授自己这方面的技巧便有些生气,说:“我活了这么多年,竟从不知道这事也有这么多门道,世子的敬业精神叫人感动,真是让人受益匪浅。” 叶裴青眯着眼睛。还敬业精神?这人讽刺自己把这种事情当成事业,不就是在骂自己是专业流氓么? 十三脸红地摆弄许久,终于说:“没感觉。” 看着他摸了许久,叶裴青早就忍不住了,倾身向前哑声道:“你不会,我教你。”说着便探出手抓住了。 十三把头撇向一边,那东西被人有技巧地服侍着,毫不知耻地抬了头。十三只感觉小腹处一阵强烈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脉,连忙咬牙不出声。 叶裴青低声说:“手指要这样,再抠抠这里。” 十三闷哼一声。 叶裴青笑着说:“从没试过这种感觉吧,怪不得你这么冷淡。” 十三说:“我自然比不上世子经验丰富。” 叶裴青手中的力道加大,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又有醋味?你怎么知道我有经验了?你以为我会帮人做这种事?” 十三闷着头说:“世子天赋奇才,无师自通。”天生就是当流氓的料。 叶裴青低头咬他的嘴唇:“小东西牙尖嘴利,我以前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原来是看错了。” 手指技巧高超,十三满身是汗。突然之间,他抓了抓叶裴青的胳膊。叶裴青的只觉得手中濡湿一片,低声笑着说:“恭喜,这是今年第一次吧。” 十三脸热地低着头,默默找东西来擦拭,又把叶裴青的手擦干净。 “又害羞什么?”叶裴青搔着十三的下巴。 “放屁。没害羞。” 叶裴青着迷地吻了他一会儿,一起躺下来。 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体炙热,腿间也有样东西时不时摩擦着,十三几次想开口帮这人解决,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待要直接摸上去,又怕自己的技巧不够好,叫人笑话,便默不作声地躺着。 叶裴青摸着他的头,直到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只觉得身边的床位一空,叶裴青已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外间睡觉去了。 黑夜里,门那边似乎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 晋王的生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急也没用,十三趁此机会练功。叶裴青已经将他的经脉全部打通,他近来的武功进展神速。 十三的功力升得到底有多快,叶裴青却不晓得。 第一次修习内力的人很难领悟诀窍,通常要不断练习和尝试,才可能有所突破。但是像十三这样修习过一次的人,却可以走捷径,不需要多费功夫。 于是,他现在的功力堪比一个已经练了两年武的人。 日子本来过得十分惬意,这一日,梅府的秦夫人却突然叫人捎来了信,说马上就是君华的生辰,这小姑娘又十分想念梅郁,想接他回家一天聚一聚。十三觉得此事一定有蹊跷,叶裴青却说:“回去一趟也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于是两人向老太太告了假,一起去了梅府。 梅尚书照样同叶裴青说话,十三又被叫到秦夫人面前。 秦夫人这次的态度倒是十分和蔼可亲,叫人端茶倒水,让十三坐下。十三闭上嘴巴听了半天,才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梅尚书有五子四女,其中一子一女是秦夫人亲生。女儿君梅长得极其美丽,在京城艳名远播,提亲的人不计其数,把门槛也给蹋烂了。秦夫人一心相让她入宫,便没有给她订下亲事。当时奉承秦夫人的数不胜数,都说君梅必定能成为秀女,秦夫人要和皇上结亲了,尊贵之极。没想到闹腾了半天,不知什么原因,君梅最终也没入选。秦夫人恼怒之余却也没有办法,心想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给她搅黄了。君梅白白耽误了几年光阴,许多条件好的王孙公子早已经订下婚事。此时众人听说君梅落选,还有一些来上门提亲,却远不如当年的盛况。 这所有提亲的人中,条件最好的便是御史大夫的大公子汪志。父亲是三品官,他又是嫡子,年纪轻轻便中了举,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将来仕途前途无量。秦夫人心中十分满意,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将君梅嫁了过去。 两人郎才女貌,婚后几个月的生活十分美满。可惜只有一样:君梅在家中被奉承惯了,在汪府便也使些小性,公婆妯娌之间便不太管。 婚后第二年,汪志的弟弟汪枫被圣上赐婚,圣阳公主嫁到汪家,事情便开始有些难看了。 第32章 三番几次帮我,是何用意? 圣阳公主是当今皇后的女儿,晋王的妹妹,最为皇帝宠爱。她从小长得美貌,被人众星捧月般长大,脾气自然和君梅一样叫人不敢恭维。美女最喜欢暗中比较,两人的脾气又都是这样,便各自有些不服。圣阳公主平时住在驸马府,不常与君梅见面,但这一天,她听下人说君梅曾经偷笑圣阳公主鼻子扁。 圣阳公主大怒,这天便进宫面圣,向皇帝告状去了。皇家威严不容侵犯,也不知道她对皇帝说了些什么,第二日,皇帝就下旨称赞汪志一番,赏了他一个唱戏的美丽少年。 平白无故来了一个人分走了丈夫,君梅自然气愤,却不得不跪下谢恩,将这少年接进府。这少年是伺候过皇帝的,温柔小意,床上床下服侍得十分周到,花样多又放得开。君梅一个良家妇人,又有些小性,床上还要汪志伺候她,哪里是这戏子的对手?汪志一开始只是想尝鲜,后来却被这少年迷得神魂颠倒,慢慢地竟然动了真情,什么也顾不得了。 君梅但凡能忍,想方设法怀孕生子,行事不出大错,中规中矩,必然能保住地位。她若有些手段,能将这戏子不着痕迹地摆布了,也算她厉害。可惜她什么都不会,就会使性子。于是七仙女变成了母老虎,凶相毕露,整日找这戏子的茬。少年哭得柔弱无骨、梨花带雨,汪志心疼,气恨君梅没有容人雅量,从此不再往她房中去。 这日汪志出门喝酒,少年在家中无聊,便坐在湖边赏花,随口唱了几句。偏偏君梅在附近闭目养神,一听这戏子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便借口他吵了自己睡觉,把他叫来作践他。这少年仗着是皇帝御赐,又得汪志宠爱,他怕什么?便朝君梅顶嘴。君梅哪受得了一个下贱的戏子与她叫阵,一怒之下叫人把这戏子拿住开打。花朵一般的少年如何经得起打?不多时就叫人打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汪志回家,惊怒之下看到心上人被打成这样,心痛之极,拔了剑便要与君梅拼命。圣阳公主更是等不得,幸灾乐祸地把这件事禀报了圣上。御赐的人就算不得欢心,也要供在家里好好养着,岂能容人随意打成这样,岂不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皇上派人将君梅抓了起来,如今已经过了三日,尚未下旨如何惩处。秦夫人急得不得了,便来向十三求助了。 十三默默听完,说:“夫人想让我怎么样?” 秦夫人说:“世子和各位皇子们关系不错,叫他去说说情可好?” 十三心想:叶裴青就算和皇子们关系好,也不会把这关系浪费在你女儿身上。更何况这事还是你女儿理亏。 秦夫人看十三不说话,便说:“我过去待你严厉些,却也是为了你好。君华现在还在谈着一门亲事,若君梅被治罪,或者被休了,这事传出去,君华的亲事也就告吹了。你就算不考虑君梅,也要考虑一下君华的将来。” 十三便说:“这事若是咱们在理,我求世子去求情也还说得过去。但君梅既然知道那少年是皇上所赐,还敢往死里打,这就不像话了。就算世子去求情,这事也解决不了。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秦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十三也不管她,转身出去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2 晚上睡觉之前,十三便把这件事情向叶裴青说了。 叶裴青问:“你答应了?” 十三说:“没有,这事纯属君梅活该,求情也没用。” 叶裴青笑着说:“还是我老婆懂事,不会给我乱添麻烦。君华现在谈着的这门亲事我找人问过了,那个公子长得不怎么样,又矮又胖,据说还有个房里人。这门亲事不要也罢,你若担心,可以再帮她找个条件好点的。” 十三答应了。 第二天十三见过君华,小姑娘又红着眼睛送了十三一双鞋和几套针线,聊了一会儿天才走了。这件事从此丢过不提。 虽然暂时不能去晋王府寻找季氏,十三却辗转打听到了季氏一儿一女的下落。原来季氏在京城的城郊有个大哥,种着几块田地,那一对孩子便在大舅家寄宿着。季氏本就是厨娘的女儿出身,但那一儿一女却是松怀灵的千金小姐和少爷。季氏想着怎么苦了自己也好,断不能委屈孩子,她在松府几年有些积蓄,这些年又辛辛苦苦存下了一笔钱,全都给了哥哥,先把孩子拉扯长大。 父亲死了,母亲又不在身边照顾,亲戚们的嘴脸可想而知。大舅对他们还好,可是大舅妈嫌他们干活少吃得多,心中就有点不高兴,经常出言讽刺,不顺气时还又打又骂。 季氏的女儿妍琦今年十四岁,按照习俗早就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季氏知道今不比夕,嫁个庄稼人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就算了,偏偏这女儿至今还是奴籍,大舅妈要的彩礼又多,婚事便一直拖拖拉拉没有定下来。结果隔壁村有个土财主,今年快四十了,听说妍琦长得俊,又是官家后代,便想娶来做小老婆。季氏在晋王府,一年半载也不能出来一次,不知道这事。大舅一开始不同意,觉得耽误妍琦的一生。大舅妈却很是心动。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都要娶妻的,那笔聘礼还没着落呢,于是便不断在丈夫耳边唠叨埋怨,说“妍琦本就是官家小姐,嫁过去之后,那土财主只会宠爱得要命,必定捧在手心当宝贝,从此不再受委屈,你担心什么?”搁不住枕边风呼呼得吹,大舅也慢慢动心了,想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十三听说了这件事,却有点着急了。这妍琦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有几万两银子的积蓄,怎么可能就让妹妹卖身给一个老头子做六房呢? 他做了十年的刺客,杀人是很专业,但这些事情却不懂该如何处理,便有些烦恼。 叶裴青自然又看出来了,问他之后,十三终于说:“松怀灵有一儿一女住在城郊,现在那女孩要议亲,竟然要嫁给一个土财主做六房。总觉得一个官家小姐,竟然被逼到这步田地,有些难受。” 就把妍琦要嫁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叶裴青笑着说:“这事好解决。我去他家提亲,把妍琦娶来做妾,就什么都没问题了。” 十三立刻抿着嘴唇说:“不行。” 叶裴青笑着说:“为什么不行?这样一举两得,我又有了妾,她的一生又有了着落,有什么不好?” 十三坚定地说:“世子想糟蹋哪家的姑娘都可以,松怀灵是个好官,世子若敢欺负人家小姐,我就和世子拼命。我们院里还有好几个丫环呢,世子想娶哪一个都随便。” 叶裴青眯着眼睛说:“我娶人家姑娘就是糟蹋人家,也就是说我娶了你,便也把你糟蹋了?” 十三说:“世子怎么说都可以,总之不能娶妍琦。” 叶裴青笑着说:“你若愿意让我糟蹋糟蹋,我便不打妍琦的主意。那些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意思,怎么比得上你身体结实好摸?” 说着又开始乱摸。 十三恼怒地说:“在和世子谈正事,世子正经一点行不行?” 叶裴青已经把他的衣服脱了一半,笑着说:“这事得从长计议,你怎么对松怀灵一案这么上心?若不知道你是梅郁,我都要怀疑这妍琦是你的亲妹妹了。” 十三掩饰着说:“我不过是看一个官家小姐到了这步田地,有些可怜她。” 叶裴青说:“嫁给我做妾就能解决的事,偏偏你又吃醋。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十三冷着脸说:“现在穆国府上下谁不知道我爱吃醋?全都是拜世子所赐。你若不想纳妾,谁还会逼着你不成?偏要我来做挡箭牌。” 叶裴青以手探向十三胯下,被十三揍了一拳,哄着说:“今天你帮我解决一次,我就帮你解决妍琦的事情。” 十三不肯,被叶裴青绑在床上。叶裴青高兴,软硬兼施地拉着他的手帮自己撸了一次,全数喷在十三的身上,还绑着他不让擦,好好欣赏了半天才放他去冲洗了。 十三从这天起便想方设法离叶裴青远远的。 虽然不能去晋王府,十三下朝之后却开始绕远路,在晋王府周围转一圈才回去。尽管知道没用,也绝对看不到季氏,但是血浓于水,十三这辈子第一次牵挂一个人,做事自然不合常理。 季氏他倒是没看到,这天中午,却看到一个人在街上乱晃。 这人就是叶林。 叶林在一个月前犯了错,被叶裴青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差一点就被赶出去了。这件事整个穆国府都知道。 刚要上前说话,叶林却紧张得很,半躲半藏的似乎是在追人。 十三追踪的本事炉火纯青,四处一看,便知道他在暗中追踪一个身穿青色便装的男人。十三下了轿子,叫众人都回去,自己慢悠悠地乱晃。 叶林毕竟经验不足,又要躲藏,一会儿将人追丢了。十三干脆取而代之,自己去追踪那个青衣人,沿着大街小巷转了几转,却看见他从晋王府的一个小门进去了。 于是,他叫一个小乞丐给垂头丧气的叶林传了一句话:“你追踪的那个青衣人,进了晋王府便没有再出来。” 叶林十分惊异,问那小乞丐是谁说的。小乞丐说没看见人,只是屋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扔给了他几枚铜钱。 于是叶林向叶裴青回禀的时候,便把此事说了。 过了几天,十三再次偷着进入叶裴青的密室找秘笈来练的时候,看到了叶裴青留的一封信:“你我早已划清界限。三番几次帮我,是何用意?” 第33章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叶裴青如此肯定自己就是救过他的恩人,十三有点诧异,难道曾经出过什么纰漏?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平淡地过了几日,秦夫人终于忍不住,亲自上门了。她在家中百般求梅尚书出手救君梅,但梅尚书并非圣上宠臣,君梅胆敢得罪公主,藐视皇上,罪名可大可小。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导无方,请旨降罪尚且来不及,还敢求情? 皇上降旨夸奖汪志,赐他美人,这无论到谁身上都是天大的恩赐。他是皇上,能有错吗?整治一个君梅,圣阳公主顺心了,汪志可以再娶,梅尚书照样做官,对谁的影响都不大。因此,秦夫人走投无路,这几日把眼泪都要哭光了。待要不管这个女儿,却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放不下。于是秦夫人放下了自尊,来求十三了。 十三再次见到秦夫人的时候,这女人的脸上未施粉脂,脸色蜡黄蜡黄的,苍老了十岁。 十三从小被人训练得没什么怜悯之情,但他最近得知自己有了母亲,如今看到秦夫人这副样子,倒也有了一丝轻微的不忍。他给秦夫人倒了一杯茶:“这件事已经说过了,君梅冒犯天威,世子就算去找皇子们说情,也帮不上忙。” 秦夫人从掏出一张单子,低声说:“我之前对你们兄弟多有刻薄之处,追悔莫及,无颜见你。这是你娘亲的嫁妆单子,当年她过世的时候,我克扣了下来。现在如数奉还,外加上我积攒的财产。你看在君梅是你姐姐的份上,这次就帮她一回吧——那天牢里岂是姑娘家待的地方?”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十三便沉默了。秦夫人看来这些年对梅郁兄弟两个着实不好,这忙岂不是更不能帮了么? 秦夫人心想自己来这么一趟,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求不下来,自己却又来这里做甚?反正就这一张老脸,为了女儿豁出去就豁出去了。便哭着说:“世子若不答应,我今天便不走了。还望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救君梅一命。”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3 十三等她哭够了,终于说:“世子刚才看你来就回避了,我进去问问他。” 说着拿了嫁妆单子进去了。 叶裴青正躺在床上往上看。十三便说:“你都听见了吧,她这情求不下来是不肯走了。” 叶裴青说:“也罢。我去问她几句话。” 叶裴青来到外间,挥手让丫环婆子们都走了出去。房门大开,屋里却只留下十三、秦夫人和自己三人。 秦夫人又求着说:“这事尽人事,听天命。只要世子肯出手帮君梅,不论成功不成功,我都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叶裴青似笑非笑地说:“君梅这事虽然不小,倒也不是不能解决。我只问你一件事情:梅郁小时候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身体孱弱,容易晕眩,是不是你捣得鬼?” 秦夫人一听说这事可以解决,眼睛有些发亮。但是听到后来,她的脸色便白了,抿着唇不说话。 叶裴青缓缓地说:“你若不说也不打紧。我一天不知道怎么帮梅郁治病,咱们就这么耗着。你看你的君梅能支持多久。” 过了许久,秦夫人终于哭着开口:“当年夫人过世之前,就把梅阡和梅郁的婚事安排好了。梅郁只有九岁,便许配给了穆国公的世子,命好嫁得好,一生无忧。我那君梅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却因为是个庶女,捞不着这样的好事。夫人过世之后,我一看到梅郁就心生怨恨,嫉妒得要命。于是我鬼迷心窍,喂他吃了几年的一种叫做‘安药’的东西,不会伤及性命,只让身体变弱。” 叶裴青冷着脸说:“做了这种事,还敢厚着脸皮来求情。这毒药怎么解?” 秦夫人噙着泪:“这都是我一手做出来的,与君梅无关。求世子帮君梅一把!我回去就去把解药送过来。” 十三低着头不说话。 叶裴青缓缓地说:“废话也不同你多说了,现在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情。若办得好,再把梅郁的解药送上来,我帮你解决君梅的事情。上梁不正下梁歪,君梅落到这样田地你也有责任,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做人的不足之处吧。” 说着向秦夫人吩咐了几句话。秦夫人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飞也似的去了,第二天就叫人把一包解药送了过来,说:“每天喝一次,连续喝上三个月,就能把毒清理得差不多。” 叶裴青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十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叶裴青喂他喝了解药,又运功帮他化了,两人默默对望,当夜莫名其妙地接了一个吻。 气氛本来很好,叶裴青却有些失控。紧接着,事态急转直下。 叶裴青撕了他的衣服又要硬上,十三面色冰冷地掐住他的脖子。叶裴青火气上来又无处发泄,将他狠狠啃咬一番,赌气去外间睡觉了。 过了几天,叶裴青准备好了一株极为罕见的百叶香梅,去看自己的外婆。 九王妃是士族出身,长得胖乎乎像弥勒佛似的,一笑就眯了眼睛。她在皇族女眷中是出了名的有人缘,平时爱说笑话,又大方又有趣,从皇太后到小郡主,没有一个不说她好,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正因如此,皇太后三天两头把她招进宫里聊天。 叶裴青想,君梅这件事,求皇子们必定不行,不如从皇太后下手。叶裴青特别得老人缘,九王妃也很喜欢他,经常叫他来王府吃饭。于是,叶裴青便把君梅这件事情说了。 九王妃自然不想惹祸上身,却想了一个办法,让皇太后经常召见的一个女先儿排演一下,把君梅的故事以说唱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故事自然不敢直接说皇帝的不是,故事背景换成了天庭,把女主角说得又贤惠又懂事,将那戏子说成不堪之人。皇太后毕竟是女人,平时最憎恨以色侍君之人,听了这故事便有些生气,说:“这个玉帝也不像话,怎么无缘无故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旁边的人一个敢说话的也没有。 皇太后眼珠子一转,知道这是有人向自己申冤呢,叫太监把事情了出来。太监不敢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太后倒也有些同情秦夫人,便把皇帝叫到跟前说道:“自己用过的破东西,非要塞给臣子。人家老婆生气打了那东西,你还要治人家老婆的罪!你赶快把那姑娘放了。” 皇太后今年快七十了,皇帝担不起不孝的罪名。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宠爱女儿,为圣阳公主出气。君梅在大牢里关了十几天,吓也吓死了,想必以后不敢乱来。 终于,君梅被放回了汪家。 她先去公公婆婆面前跪下来赔不是,又去圣阳公主门前道歉,最后才来到汪志面前,头一垂,却是求汪志休了她。汪志这时候反倒有点不舍,想要安慰她,君梅只低头不说话。 整件事最无辜的却是那戏子。他被君梅打了一顿,腿上带了伤,走路便不如以前好看了,床上也不灵活。汪志心里有了一丝嫌弃,又把心重新放到君梅身上,那戏子便被冷落了。过了一个月,他就孤单地病死了。 临死时,他还在唱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秦夫人把解药给十三送过去之后,秘密派人跑了一趟城郊,找到了季氏的一子一女。她给了研琪的大舅和大舅妈一百两银子,叫他们不许声张,把这双儿女接到了城里。她打扫出来一个小院子,将这双儿女安置其中,并且叫他大舅通知了季氏。 大舅和大舅妈本来是懵的,但是这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还能有假?这两个孩子一块儿卖也得不了三十两。有钱能使磨推鬼,大舅妈嘴上说这事要问他们的娘,身体却很诚实,把银子接了下来。 原来秦夫人的父亲曾经与松怀灵是同僚,交情尚可。松怀灵是犯官,叶裴青没搞清楚十三的用意之前不想露面,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这对孩子接出来,才想起秦夫人还有这个用处。秦夫人巧舌如簧,说自己的父亲临死时闭不上眼,挂念着松大人的儿女,叫她一定要把这双儿女找到、好好照顾,否则死不瞑目。这理由听着还算过得去,秦夫人又家大势大,小户人家惹不起,便照办了。 叶裴青把院子里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把这小院从秦夫人手中买了过来,便也用不到秦夫人了。从此十三有了自己的小家,心情十分激动,却不敢去看。 季氏被困在晋王府出不来,将信将疑,十分担忧。但是他大哥已经去那院里看了好几次,三番四次地保证孩子们被照顾得很好,遇到了贵人。季氏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等待机会出府再亲自察看,向秦夫人谢恩。 研琪和那土财主之间的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十三担心研琪年纪大了不好找婆家,便拜托叶裴青留意周围有没有适合的男子。叶裴青本来不想管,搁不住十三求他,眯着眼睛说:“整天使唤我,上床就敷衍我。给我过来!” 当夜两人打了一架,气愤愤地搂着睡了。 这一天,叶裴青笑吟吟地告诉十三:“我为研琪挑了一个相公,你想不想去看看?” 第34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迟 妍琪是奴籍,想找个好婆家相当麻烦。有仕途的男子,谁会冒险娶个犯官的女儿做正妻?普通老百姓不晓得松怀灵的身份,不会忌讳那么多,但夫家也说不定要往上践踏,欺负她奴籍的身份,更何况王侯之家?除非皇帝肯赦免松怀灵的家人,否则妍琪这一辈子的身份都会这么尴尬。 叶裴青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难办得很。 他说:“我有个参军,今年他的儿子刚进军营,才十五岁,尚无婚配。我看那少年不错,胆识过人,一表人才,是家中独子。你若相中那孩子,我就去和他父亲说说。虽然出身普通,但将来有我提携着他,照样前途无量。” 十三听了顿觉满意,便说要去看看。叶裴青备好了骏马,同十三一起去了城郊的军营。 这是十三第一次来到军营,不但十三觉得新鲜,兵士们觉得更新鲜。十三不知道,他人虽不在这里,早已经“美名远扬”。叶裴青的老婆据说长得国色天香,仗着自己的样貌出众,十分善妒,且工于心计,把世子管得死死的,不但不许纳妾,连偷腥都要被打。大家都是男人,心有戚戚焉,便都对世子有些同情,更是好奇这位男妻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闹洞房的几个部下们惟恐天下不乱,把十三说成了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们自然不敢说出格的话,却总是摆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于是这天当十三出现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珠子都死死盯着他,却碍于军法,只敢偷偷地看。 十三这段时间勤于练武,脸色比以前好看许多,也不似之前像骷髅架子那般消瘦。他本来就长得不难看,这天更是穿了一身极为提升气质的白色衣衫,人靠衣装马靠鞍,远远看去就真的有那么点传言中的味道了。 于是军营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是来为自己的妹妹相亲的,但叶裴青尚有军务要处理,十三便坐在一旁乖乖等着。来禀报事情的部下络绎不绝,说完了却都不走,就站在营帐里等着,于是人越来越多。 终于,叶裴青吩咐说:“今天就说到这里。把吴参军的儿子吴均贤叫进来。” 一个兵士领命而去,不多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果然长得十分英俊,浓眉大眼,很有精神。个头比十三矮,但他才十五岁,将来应该能长得和叶裴青差不多。他向叶裴青行了军礼,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4 十三一看这少年就喜欢上了。他曾经远远看过妍琪一次,两人看起来十分般配。于是十三站起来说:“学过武?” 少年没想到十三会问他,回答说:“练过几年拳脚。” 帐里的人都静悄悄地看着二人。 十三来了兴致,说:“来,我们出去比划比划。” 他的功力恢复不少,内力已经有三年的火候,拳脚上更是不弱。这少年应该只懂得拳脚功夫,他可以指点一二,将来若做了亲家,更能传授他功夫。 少年尚未出声,帐内却传来“扑哧”的笑声。十三随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年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在咧着嘴,还没来得及闭起来。十三一看到他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的火腾腾地往上窜。这正是闹洞房那夜的其中一个,当时按着他的脖子往叶裴青的胯下压。 十三缓缓地说:“这位怎么称呼?” 那年轻人说:“启禀梅评事,在下张弼。” 十三说:“你笑什么?觉得我不会武?” 张弼对十三倒没有敌意,只不过觉得他一个文人,会什么武呀?他自然不敢明说,口气中却带了一点调笑:“属下不敢。” 十三也不废话,冷冰冰地说:“既然如此,你我先比划比划吧。”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张弼愣了一下,抬头等叶裴青的示下。这是世子的老婆,他可不敢随便打,万一打伤打残了怎么办?没想到叶裴青眯眼笑着说:“你去吧。” 张弼心想:世子既然应允,那就是可以打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输的,只要不要让世子夫人输得太难看就行。 他曾经得到一位“虎爪拳”高人的真传,可以手断砖块,拳脚功夫在军营里是数一数二的,平日里非常自负。军营里的兵士吵起架来,都说“你有本事和张都尉单挑啊”。因此他根本不把十三放在眼里,只觉得这书生敢向他挑衅,实在好笑。 两人在擂台前站定。 这事传得非常快,不多时整个军营都知道了。不少兵士听说张弼要和世子夫人挑战,全都急得摩拳擦掌,想冲过来看这千载难逢的盛景。叶裴青也很配合,下了一道命令:“兵士中不当值的,可过来观赏片刻。” 过不了一会儿,擂台下乌压压地站了一片。 张弼笑着说:“梅评事想如何比武?” 十三面无表情地说:“每人出三招。你先来。” 张弼心想:我出三招你能受得了?他却也不想推来推去,便大方地说:“有得罪之处,还请梅评事不要见怪。”说完疾步朝十三冲了过去,挥拳发出第一招。 张弼从来没能修习过内力,拳脚功夫虽然不错,也完全凭的是一股蛮力。他又不敢打重了,于是这第一招发出去,他只敢用了三成力。 这一拳挥出,立刻扑了一个空。擂台下发出一阵抽气声,众人议论纷纷。张弼愣了一下,搞不清楚十三到底是怎么躲开的。 十三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仍旧冷硬,如同结了冰的湖面:“第一招。” 张弼心想他不过是侥幸吧,三个多月前成亲时明明还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能厉害到哪里?他紧紧盯着十三,聚集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第二招,这一次用了八成力。 人明明就在要得手时却忽然消失。只听十三冷冷地说:“第二招。” 台下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怎么回事?怎么躲开了?” “没看清楚啊!” 张弼此时才有些着急了,他“哇”得大叫一声为自己壮了壮气势,使出全身力气朝十三扑了过去。这是他的毕生所学,双手呈虎爪状,若真的被他撕中,只怕真会被戳出几个窟窿。 十三紧紧盯着他,冷不丁地跳离五步远,胳膊上却真的被他抓出了三道血痕。他一字一字地说:“第三招。” 这语调、这声音,让张弼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十三揉了揉手关节,发出一阵“格拉格拉”的声响,似笑非笑地说:“轮到我了。” 张弼尚未反应过来,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鼻子嘴巴全都挤在一起。他的头晕晕的,一道热流顺着鼻孔慢慢流下来。 擂台下寂静无声。张弼张了张口,“噗”得一声,吐出来一颗断了的牙齿。 紧接着,腹部被什么急速而来的东西踢中,五脏六腑都震得绞痛,他顿时捂着肚子半蹲下来。 十三说三招就三招,绝对不会饶人的,又挥出结结实实的一拳。这张弼心中流泪,想这也太坑了,这人哪是什么病弱书生,分明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耍着自己玩呢。但是输人不输阵,死也要死得壮烈。他是条汉子,从头到尾也没讨饶,忍着痛承受下来,随即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台下的人全部都安安静静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十三又望向台下,环视一会儿。他指着另外一个闹过洞房的将领说:“你和我,比划三招。” 将领们心中有点悔恨,暗骂不止,这才知道十三假公济私要报仇。但他们都不敢怠慢,心想要怪就怪自己本事不济,人家正大光明地向自己挑战,他们岂能退却?反正都躲不过了,几个人便乖乖地一个一个在擂台下排队站好了,咬着牙上台与十三过了三招。 这一揍,几个将领都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爬起来。 十三对付这几个人其实绰绰有余,却不想在叶裴青面前表现出真功夫,于是只使了五成力。他与几个人车轮似的打架,又不想使出全力,便受了一点伤,白衣带血。他叶裴青眯眼看着带伤的十三,浑身的欲望更是忍不住了。 十三这才叫那吴均贤上台来同他过招。少年眼看众人被打成这样,早已经有些害怕。他行了礼,规规矩矩地出招之后,却发现十三对他只是点到为止,反而还得到了不少指点。两人越打越放得开,十分尽兴,到了最后,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吴均贤低头说:“今日得梅评事指点,受益匪浅。” 十三笑着说:“好说。今后还可以教你一些真功夫。” 吴均贤高兴地挠头:“谢谢梅评事。” 叶裴青一直在眯眼看他们打架,等他们一打完,也不让他们多说,就拉着十三回家了。 十三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这少年不错,就是他吧。” 叶裴青却笑着说:“再说吧。” “什么意思?” 叶裴青笑着说:“这事就算你愿意,也要看他们家的意思。妍琪又不是你妹妹,你们两个看对眼有什么用?” 十三简直弄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孩子本来就是你选的,叫我去把把关。现在我觉得这孩子不错,你又在搞什么?” 叶裴青皱眉,以手掌捂住他的嘴巴:“不必再说。”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5 十三正要反驳,外面却传来孙婆子的叫声:“启禀世子,圣旨来了!老爷请世子和夫人一起去接旨。” 十三和叶裴青俱都一愣。 第35章 王府的命案 叶裴青猜不透皇上的用意,带着十三来到前院,却见老太太、穆国公和众人都在陆续赶来接旨。几个穿了宫服的太监脸上带笑,穆国公的心一松,带着全家人跪下来。 圣旨很长,先是将叶裴青夸奖了一番,说他“文武双全,国之栋梁”,却原来是封他做大将军,不日跟随太子领兵出征,清除西北部的流寇。 西北部的流寇只是小股势力,却顽强得很,这些年来不断骚扰官府,烦不胜烦。那里地形复杂,流寇的首领顾其冰狡诈多端,派出去的官兵几次围剿都消灭不了,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损失惨重。去年皇帝派出将军范宜带领几万官兵堵杀顾其冰,没想到几天前战报传来,范宜中了敌人的埋伏,死了。皇帝在朝堂上震怒,问哪个皇子愿意亲自带兵出征。 现在正是储君之争的关键时刻,太子和晋王都踌躇万分。倘若打了胜仗,那便是大功一件。若打了败仗,则前途堪忧。皇帝让皇子们毛遂自荐,只怕就是有考验他们的意思。于是太子和晋王沉默不言,百官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答话。 想不到一下朝,太子当机立断,面见皇上揽下这件好差事,又把叶裴青拉下了水。 封叶裴青为大将军,这是要重用叶裴青的节奏。只是这流寇如此顽强,叶裴青又从来没有单独带过兵,是福是祸还难说得很。穆国公的心情十分复杂,接了圣旨与太监们寒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中却噙了泪水。 叶裴青明白,太子拉他下水,是要拉拢自己做他的人,无论是胜是败,自己将来的命运只怕都与他绑在一起了。其实梅尚书早已经同太子有往来,自从娶了梅郁的那一刻开始,太子就已经向他频频示好,今天这种状况是迟早的事。 以此类推,太子是自己的朋友,晋王就是自己的敌人。前些日子几次三番是谁要下手把自己杀了,也就清楚明了。 两个月前,他把告密的小厮叶景杀死之后,与叶林演出了一套苦肉计。他找碴将叶林打了一顿,弄得穆国府上下人尽皆知。叶林闷着头在酒馆里喝酒时,果然有个神秘人物来与他套近乎,承诺他大笔财富,只求叶林做个内应。叶林痛骂叶裴青不讲主仆情谊,假意答应。但他每次想追踪神秘人物的来历,却都没有成功,幸亏得了十三相助,这才终于确定神秘人和晋王府有关系。 叶裴青皱着眉,心想这件事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他这一出征,只怕没有几个月回不来,未免夜长梦多,晋王府的计划要提前了。 这天晚上,十三硬着头皮问:“你既然要出征,明天恐怕就不会去晋王府了?” 叶裴青离别在即,千头万绪,听到十三这么问便有些不郁。他笑着说:“男人要出门几个月,生死未卜,你就只关心我要不要带你去晋王府?” 十三知道恐怕没戏了。他见不到季氏,无从确认她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不禁有些沮丧。但叶裴青出征毕竟是要事,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帮着叶裴青收拾行李。叶裴青有些舍不得十三,这天晚上搂着他亲了半天,动作有些激烈起来。 叶裴青哑着嗓子:“身体越来越好摸了,等到我回来的那一日,只怕身上的毒素都清理干净了,也长得更好看了。” 十三皱眉说:“听说流寇狡诈多端,世子一切小心。” 叶裴青注视着他,轻声说:“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打个胜仗回来。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去军营,每一个都在盯着你看。你在擂台上打架的时候,冷若寒霜,傲骨英姿,我恨不得把其他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就因为这个,世子吃那吴均贤的醋?” 叶裴青威严地说:“谁敢对你觊觎,我就将他杀了。” 十三想说那吴均贤和自己之间什么也没有,叶裴青却皱眉说:“我再帮妍琪另外挑选一个,这件事不必多说。” 十三只好闭口不言。 也许是离别在即,气氛有些伤感;也许是叶裴青技巧高超,十三有些迷惑。这一夜他反应得有些厉害,也有些失控,满头大汗地在叶裴青手中释放了一次。 第二天正是晋王的生辰。十三本以为叶裴青要留在家中收拾行李,那人却笑着说:“赶快换衣服,今晚我们要去晋王府赴宴。” 十三话也来不及说,转身换衣服去了。 晋王是当今皇后的儿子,王府的气派非同一般,守卫森严。这夜虽然张灯结彩,宾客笑语不断,也仍旧能看到一排排的侍卫正在来回巡视。 人都说三分人材,七分打扮。皇家子弟吃得好、穿得好,大都长得气宇轩昂,至少也看得过眼去。不说远的,当今的皇帝和太子便是少见的美男子,公主郡主们更是艳名远扬。但是这晋王却不知道哪里出错了,贼眉鼠眼,短小身材,长得有些对不起父母。也正为如此,皇帝对他一直不咸不淡。 席间觥筹交错,艳歌舞姬助兴,飞旋的水袖间,十三总觉得有几道凌厉的目光向着自己和叶裴青投射过来。 过了不久,叶裴青拉着十三去向晋王敬酒。 晋王的眼睛注视着十三,笑着说:“未曾见过梅评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父皇前几日听说了梅评事在军营擂台上连败五人,赞赏了一番,说叶大将军如今成了三品大员,将来又是穆国公,怎么也要给梅评事封侯。” 叶裴青笑着说:“圣上隆恩。下官和梅郁寸功未立,不敢奢望。” 晋王一仰脖将十三敬的酒喝了,才喝叶裴青敬的酒。他笑着对十三说:“有空来晋王府多玩玩。” 叶裴青和十三答应着,这才退下了。一回到席上,叶裴青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十三说:“我在擂台上连败五人的事,皇上怎么知道了?” 叶裴青淡淡地说:“必然有人在皇上身边无事生非。”又笑着说:“你若封了侯,便能与我一同上朝为官了,却也会整日见到皇上。你想不想封侯?” 十三垂头一会儿,说:“你们勾心斗角,却偏偏都要拿我当成靶子。我一点也不想封侯,也不想见那皇帝。” 叶裴青笑着说:“你心中明白就好。”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叶裴青说要出去上茅厕,叫十三不要到处走动。十三警惕性很强,一边喝酒,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 叶裴青去了很久,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晋王喝酒时不小心打碎了自己心爱的酒杯“玉竹”,迁怒于侍女,大声训斥她,还要拳打脚踢。王妃见众人都在看,连忙笑着打圆场,命她将酒杯“蓝冰”拿来。 那之后不多时,叶裴青就回来了,浑身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十三默默地想:人家都在喝酒,在猜拳,只怕他又杀人去了。随即捡了一小块配菜的柠檬,不着痕迹地往叶裴青的身上喷了喷。 他着急着想去厨房寻找季氏,便也说要去茅厕。叶裴青一把拉住他,笑着说:“现在先别去,等下再去。” 正在这时,晋王笑着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小王生辰,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小王不胜感激,特敬各位一杯!” 众人连忙站起来,举着酒杯说:“祝晋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晋王哈哈大笑,将杯中之物全数饮下,大声说:“歌舞!” 话音刚落,晋王突然捂住肚子,倒了下来。王妃和侍女连忙扶住他,本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刚要叫人扶着他进去休息,却见晋王面色苍白地死死瞪着叶裴青,五官痛苦地扭曲着,似乎要说话,又满头大汗地说不出口,只哑着嗓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见了鬼一样恐惧。 王妃和侍女们这才急了,拼命叫着:“王爷怎么了?” 宾客们也都面面相觑,几个与他交好的冲了上去。 晋王仍旧不说话,以手指指着叶裴青的方向,眼睛慢慢变红。王妃尖叫起来:“王爷中毒了!中毒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6 眼眶、鼻子、嘴巴和耳朵中皆有血液流出,晋王的身体像一滩软泥一样倒在地上,已经咽了气。 晋王暴毙,王妃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子一看场面难以控制,吩咐道:“今夜事情蹊跷,还请各位都不要走,稍停片刻。”他又叫人报官、找太医、将晋王的尸体安置到床上,宾客们生怕此事连累到自己,惴惴不安地坐下来,议论纷纷。 十三默默地看了看叶裴青,后者面无表情。十三小声说:“我想去茅厕。” 叶裴青看了他一眼:“去吧。现在一定乱得很,你小心点。” 十三镇定地答应了,向后院走去。 晋王府里果然乱成一团,其时不少宾客都在到处走动,同自己的下人们说话,十三混在其中,倒也十分不明显。他抓住一个小厮说:“你们这里是否有个厨娘叫做季氏?” 那小厮想了想说:“厨房里的季大娘?” 十三说:“不错。你叫她来这里见我,那女儿妍琪叫我传一句话。” 小厮看他衣着华丽,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十三在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消瘦的女人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她的身上满是油垢,头发凌乱,尽管是寒冬腊月,脸上却似乎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她疑惑地张望了一下,又等了一会儿,却看不到任何人,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显出一丝焦急。 十三躲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妇人着急地转了转,问道:“我就是厨房的季大娘,哪位公子有妍琪的信?”仍旧没有声音,妇人叹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走了。 十三就这么僵硬地在树后站着,良久良久,眼眶却湿润了。 第36章 大理寺的杨泼妇 晋王府大乱,谁也不能随便出府。妇人走后,十三在院子里吹了半个时辰的寒风,才慢慢冷静下来,回到叶裴青身边坐好。 官府和太医不敢怠慢,早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在场的都是京城的豪门望族,一屋子的皇氏子弟,京兆尹屁大的官,谁也不敢得罪,又不敢敷衍,认认真真地勘查了现场,又把来赴宴的宾客记录下来,恭恭敬敬地将人都送走了。 十三有心事,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话。两人慢慢地在路上遛马,安静得很。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十三才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在晋王府,我出去上茅厕时恰巧碰上一个人。世子一定想不到那人是谁。” 叶裴青似笑非笑地说:“你碰见了谁?” 十三感叹着说:“我碰见了松怀灵的妾室季氏。如今她在晋王府当厨娘,卖了死契,着实可怜。” 叶裴青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想不到这么巧。若不是你先前告诉我,去晋王府是为了见世面,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为了季氏才去的。” 十三挠挠头,睡了。 这日老太太把十三叫到院子里来,说:“裴青就要出门了,路上无人照顾饮食起居,叫人有点不放心。你房里那些个陪房丫环们,挑两个懂事温柔的,给他带上吧。” 依照惯例,将领带兵出征,朝廷为了牵制他,家人正妻一概不能跟随,但为了排遣寂寞,通常会带上一两个妾随行照顾。 十三的“善妒”名声有些不好听,他一听老太太这么吩咐,连忙答应了,回到房间问叶裴青喜欢哪一个。叶裴青想了想,说:“将士出兵在外,万一遇到危险,照顾不过妾室来,应该挑两个会打架的女子带上。” 十三哑口无言。叶裴青便笑吟吟地说:“不如这样吧,你把那些女子都叫来,谁能经得住我三拳,我就带上谁走。” 花朵般的姑娘们,倘若被叶裴青打上三拳,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于是十三只好回禀老太太“世子第一次带兵,恐有负皇恩,不敢贪图享乐”云云。老太太眼珠子一转,知道其中有诈,刨根问底明白真相后丢过不提。这件事本来已经结束了,没想到那叶裴青心胸狭窄,后来又命人扭曲事实散播开来:世子出兵,要带上丫环随行照顾起居,夫人恼怒不肯,说谁想跟着世子走,就要吃他三拳。 经此一事,十三贤惠的名声碎得丁点不剩。 几日后的清晨,叶裴青一切打理停当,整装出发。晋王的案子虽然严重,但是剿灭流寇却更加重要,而且京兆尹才能出众、破案神速,已经找到了杀晋王的凶手。太子是幕后主使的嫌疑最大,皇后哭着要求将太子留下来,一切查明之后再让他前去打仗。于是皇帝斟酌之后下旨,叶裴青先出兵,并且派了一个老将跟随在他身边,让太子暂且留下来。 叶裴青嘱咐十三说:“这一去生死难料,若有急事,我自当写信回来。你把老太太照顾好,家里的事我就不多说了,外面的事叫晋青帮你打理。” 十三一一答应。 叶裴青又大方地说:“平时若实在无聊,可以同李频还有同僚们聚聚。在外面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家。我自然相信你的为人,但是那些男人,谁喝醉了酒还能把持得住?我也是为了你好。” 十三心想: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其实除了这色狼,别人对他都没什么企图。他只好又应了,说:“世子放心打仗去吧。”别老担心别人给你戴绿帽子了。 叶裴青这才去拜别老太太和穆国公。老太太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屋里众丫头婆子无不落泪,过了半天才停歇。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说:“你第一次单独带兵,记得万事要沉得住气,千万别意气用事。” 叶裴青点头应了,嘱咐老太太照顾身体。 穆国公前几日一直在同叶裴青讨论制敌之策,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天清晨想起叶裴青身边无人照顾,便吩咐十三说:“给裴青两个丫环,一路上也好照顾他。” 叶裴青垂着头不答话,老太太则“哼”了一声。十三只好硬着头皮说:“前几天老太太也这么吩咐了,世子却说‘第一次领兵,不敢辜负皇上和太子的期待,贪图享乐。’所以这次没给世子带上。” 穆国公一想这也有道理,此事作罢。 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叶裴青终于辞别家里人,在城门前点兵出发,浩浩荡荡向西北而去。 …… 叶裴青走后,十三的生活却丝毫不见清闲。 晋王的死非常简单,就是有人在酒里下了毒药。晋王死后不久,京兆尹在一个小房间里搜出了一具尸体,肚子上插了一柄利剑。尸体是晋王的一个亲信,名叫王焕。他的身边留了一封信,写他痛恨晋王已久,这次趁乱在晋王酒中下了毒,知道逃不过去,又不想连累别人,于是自杀谢罪。 谁都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恐怕太子就是幕后主使,京兆尹却查不出来。皇帝心痛之余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命刑部和大理寺同审此案,务必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这段时间十三实在是忙死了。 这案子最为可疑之处就是如何下毒。据当时服侍的侍女说,晋王的酒只经过两三个人的手,王焕随侍在晋王身边,的确有机会下毒。晋王死之前他就不见了,想来定然是下了毒之后畏罪自杀去了,因此查来查去,仍旧只到此为止。 刑部和大理寺几位大人经常在一起讨论此案。圣上震怒,皇后悲恸,谁也不敢怠慢,急得焦头烂额。于是他们必须要做做样子,夜夜留宿衙门,开会直到深夜,连小妾们都好长时间没见。能力咱没有,但是咱至少有忠心啊。但是他们连王焕的祖宗八辈都查了,他死前并没什么特别的举动,也没同什么人有交往,实在是干干净净、毫无疑点。 于是接连查了半个多月,刑部和大理寺都一筹莫展。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7 太子日日来催,刑部和大理寺实在找不出这王焕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只得如实上报。皇后虽然不愿意,但是太子既然没有嫌疑,皇帝不能让他寒心,便叫他带了几千兵士追随叶裴青打仗去了。 十三时时刻刻在注意此案的动向。王焕一定是叶裴青所杀,现场虽然摆设得不够专业,但是以这些官员的水准,还看不出来是他杀。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叶裴青如何下毒,这人的手法如此高明,让他忍不住有点钦佩。 这一天,大人们正在大理寺讨论案子,一个人出奇不意地出现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侍郎杨蕴,也有个外号叫作“杨泼妇”。 杨蕴今年三十有五,长得像根细竹杆,一双大眼嵌在瘦骨嶙峋的脸上,看起来颇有些鬼气。 他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 杨蕴是当今皇太后的外孙,瑞昌公主的女儿。身为一个皇室子弟,本该只会吃喝拉撒欺负人,他却有些不太一样。他自愿在大理寺任职,因能力出众,被皇帝提拔成大理寺卿,称他是“断狱神手”,赞赏有加。本来是皇族的典范和骄傲,皇帝却很快就后悔了。这人上任之后,一年之内解决了不知道多少冤案错案重案,将当朝十几个贪官污吏拉下水,把朝廷整肃得一时之间没了人。大臣们惴惴不安,皇子皇孙们惶惶不可终日,也皇帝也被他烦得要死。他是皇太后的外孙,又不能随便杀了他,终于,皇帝有一日下旨将他调到户部任职了事。 这次杨蕴一出现,所有官员们俱都一呆,连忙迎了上去,连呼:“杨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杨蕴笑眯眯地说,感慨地说:“各位大人安好。几年没来大理寺,还是像往常那般令人怀念。”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杨蕴慢悠悠地说:“下官不才,奉皇上之命,特此来协助各位大人破解此案。” 说完将手中圣旨打开,将所有人叫到面前,却是命令刑部和大理寺全权听从杨蕴指挥,直到将此案破解。 众官员慌忙跪拜接旨。站起来后,一个一个阿谀奉承道:“有杨大人主持此案,必然能将凶手抓到,破案指日可待。” 杨蕴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他又慢悠悠地说:“此案我已经了解了不少。但是人多口杂,不利于查案,这些时日各位大人也操劳太多,应该休息休息。不如请各位大人向我举荐几位办案能手,等我查出一个所以然,再向大人们禀报?” 刑部尚书忙说:“杨大人何出此言?大人奉旨查案,我们必当全力以赴。明日就把名单交给大人。” 几个人又拉着杨蕴喝茶说话。十三在心中冷笑:这瘦不啦叽的竹杆能做什么?你能解开裴青是如何下毒的? 第37章 朕要与他单聊聊 晋王一案十分敏感,又费心思,大理寺和刑部不少人避之唯恐不及,愿意参与此案的就不多。十三急于知道此案的进展,便向大理寺卿说情。这是顺水人情,大理寺卿不可能不同意,于是他被顺利地举荐了。李频刚巧也对此案颇有兴趣,两人一看对方都在举荐名单之内,颇为高兴。 杨蕴察看名单之后,留下了二十个人,将剩余的婉言谢绝了。 这是杨蕴在大理寺的第一次开会。 随着说话时喷出来的气息,杨蕴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一飞一飞,十三不知为什么,觉得那胡子有种诡异的可爱,目光胶着在上面,有些移不开。他总觉得杨蕴这个人神神叨叨的,有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杨蕴笑眯眯地说:“大家就算没见过我,也一定听说过我了。我知道大家在背后叫我什么,只要不当面叫,我就装作什么也听不到。” 房间里的都是年轻人,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杨蕴又笑眯眯地说:“现在来说说案子吧。大家有什么看法?” 十三在大理寺待了几个月,从来没看过这么查案的。大理寺卿何曾问过大家有什么意见?十三觉得很新奇,却继续观察,不出声音。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一个胆大的想了想说道:“启禀大人,我倒是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王焕信里说对晋王有深仇大恨,可是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他和晋王有什么仇恨。这有些不对劲啊。” 杨蕴笑着说:“不错,这是一个疑点。还有呢?” 其他人一看杨蕴鼓励,也来了劲头:“下毒的时候是在晋王的生辰宴会上,他为什么挑那天?若想给晋王下毒之后再自杀,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挑人那么多的时候?” 杨蕴点点头:“说得不错。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一个人小声说:“难道他不得不在那一天下毒?” 杨蕴笑道:“很不错。你们和我想的一样。还有呢?” 李频也说:“非要挑选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下毒的不是王焕?他被人陷害了?” “或许他就是痛恨晋王,才在那一天下毒,让每个人都看清楚他死时的模样?” 杨蕴说:“你们说的都有可能,想法都不错。王焕死时,身边有他亲笔写的认罪信,皇上皇后又一直要求追查幕后之人,结果追查的方向就围绕着王焕,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想要破这个案子,大家应集思广益,打开思路,不要局限于王焕就是凶手这一种假设。” 一个说:“据王妃说,晋王那晚十分小心,酒壶呈上来之后,身边的亲信会先饮一口试毒。试毒之后,侍女才倒酒。她们没有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毒,能下手的仍旧只是王焕一个人而已。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下毒之后假装试酒,却没有真饮。” 杨蕴笑着说:“先不要这么快下结论。至于如何下毒,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现在暂时先不想影响你们。撇开如何下毒不提,但看这一桩案子,你们首先会怀疑什么人?” 一个说:“和晋王有仇的宾客。” 李频说:“不错。而且犯人平时可能没有机会接近晋王,不得已才在那一夜众目睽睽之下下手。” 杨蕴笑着说:“犯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好朋友。专门挑选那一夜下手,才不让怀疑是他。” 众人纷纷议论道:“这样说来,岂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了?” 杨蕴笑着说:“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不少人都曾经去过晋王府的夜宴。大理寺和刑部的各位大人也在场。这案子难查之处就在这里。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犯人可能今晚就知道了。” 众人顿时闭了嘴,齐刷刷地看着他。 杨蕴摸摸胡子笑着说:“不妨事。这些年来多少难查的大案都这么过来了,我倒也不怕给人知道。各位若有想通风报信的悉听尊便。但若有真心想查此案的,回家之后想想这案子有什么可能,明日我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下。” 众人连忙答应,恭送杨蕴走了。 十三低声问李频道:“这杨蕴似乎真的有点本事啊。万一犯人就是我们其中一个呢?” 李频说:“我看这老狐狸的意图就是如此。你想,如果我们其中一人是犯人,或者和犯人有关系,必定想了解此案的进度。他何尝不是在观察我们?” 十三笑着说:“那犯人不会就是你吧?” 李频也笑着说:“胡说八道。我倒觉得这案子的凶手和杨大人都有些本事,现在纠结得很,倒不清楚究竟希望谁赢了。” 十三说:“的确如此。”又想看杨蕴揭开谜底,又担心叶裴青被他揪出来。 李频又说:“你可知道这杨蕴的外号为什么叫作杨泼妇?” 十三问道:“有典故?”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8 李频笑着说:“有啊。听说十年前,有一位官员得罪了皇帝,被皇帝用剑刺死了。杨蕴生性耿直,一听说此事便冲到皇宫里撒泼打滚,如同叫街泼妇一般。皇帝气得要死,想要杀他,最后皇太后叫人拖着他退下,在家关了半年不许出门,杨蕴才说‘从此温柔侍君,不敢在皇宫叫骂’,皇帝这才放他出来了。” 十三想笑,却只觉得心酸:“君王如此,耿直的大臣也无用武之地。”说完想起自己失言,忙不迭地笑着说:“幸好咱们的皇帝英明,和其他的不一样。” 两人俱都沉默。 李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不知道,我见的男妻多了,一个一个都柔弱得很,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以前一向对男妻没什么好感,完全弄不明白男人和男人究竟怎么能在一起。” 十三哑口无言。这李频天生只喜欢女人,以前在一起喝酒时,一说到这里娶男妻的风俗,就恶心得受不了。他对别人自然不敢说得这么直接,但叶裴青大概知道他不喜欢男人,才不介意二人交往。 李频又说:“你我总说要找机会喝酒。今晚去喝一顿可好?” 十三许久不曾同男人在一起开怀畅饮了,于是一起和李频下了酒馆,高高兴兴地聊天猜拳喝酒,听他说杨蕴的典故,掌灯时分才回家。 第二日杨蕴和众人再一次相聚,大家经过昨日的讨论,都很有干劲。这杨蕴也十分懂得鼓励部下,几个建议提出来之后,众人讨论一番,终于确定几个方向,大家分头查案。 正要散了,外面却传来由远至近一声一声的传唤。 “皇上驾到!” 众人惊吓,连杨蕴都皱了皱眉头,带着众人迎到门口跪下来候着。 皇上亲临大理寺,肯定是为了案子的进度。不少小官从未面见圣上,此刻激动万分,真如同筛子似的打颤。 十三低着头,不多时只听见外面脚步声杂乱,一个身着黄色通身袍的人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杨蕴带着众官员匍匐在地,齐呼:“臣等参见皇上!” 十三的脸贴在地上,有点凉。 趴了好一会儿,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个中年人低沉的嗓音才说:“众卿家平身。” 十三不敢抬头,跟随着众人小心地站起来,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也不敢引起人的注意。他站在第三排,又低着头,如同林中的一棵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杨蕴正在同皇帝报告调查的方向和进度,声音很小,听不出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谈话声突然停下来。皇帝不紧不慢地说:“叶裴青的夫人梅郁听说就在这里,何不出来面圣?” 无故点名,从来都不是好事。以前在组织的时候,被上司看上就说明危险的任务要来了。 十三默默地出列,不慌不忙地走到皇帝跟前跪下来。 “平身。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十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抬头面君。 皇帝果然长得很好看,修长眉毛,面容姣好,也并不像叶裴青所说的那般不堪,看起来还健康得很,不像是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皇帝从头到脚看了他一会儿,说:“其他人都退下吧。朕要与他单独聊聊。” 众人一听,不敢久留,连忙跪下谢恩,一个一个地走了,却惟有杨蕴站在一旁,死皮赖脸地笑着不肯走。 皇帝也不在意,对十三说:“叶裴青征战沙场,你又在此地追查晋王一案,都是国之栋梁。在这大理寺干得如何?” 十三答道:“谢皇上夸奖,微臣能为国效力,是微臣的福气。” 皇帝又看了他一会儿,说:“听说你会武?” “跟着世子学了一点。” “可会舞剑?” 十三忍不住皱眉,连忙低了头说:“学过一点。”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说:“朕几次想同叶裴青聊天,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在此地碰到你正好,不如随朕回宫里吃顿饭吧。” 十三尚未推辞,杨蕴已经脸色铁青:“叶大将军领兵在外,皇上且三思。” 皇帝不怒而威:“他就算是叶裴青的夫人,却也首先是朕的臣子。朕叫他吃顿饭也要你来管?你也不必做侍郎了,干脆做朕的老婆算了。” 说完甩袖子走人。 杨蕴气得脸色通红。 十三不得已,终于被皇帝带回宫中去了。 第38章 要好好想想如何善后 叶林听说十三被皇帝带到宫里吃饭去了,急得马不停蹄地回了穆国府,把此事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心中暗叫不妙,自己的孙子现在不在家,梅郁的性情又刚烈。若是不小心得罪了皇帝,梅郁有个三长两短,她真不知道如何向叶裴青交待。 老太太焦急地等着,天色已黑得如同泼墨一般,快到二更了也不见十三回来。老太太心想实在不能干等下去了,便吩咐叶林去九王爷的府上,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九王爷和王妃都快要睡觉了,一听说梅郁被皇帝带到宫里去了,至今未归,也一个一个地吓清醒了。他们家皇帝的脾性,他们还不清楚?若真是看上一个人,那是想方设法也是要弄到手的。 九王爷和王妃商量片刻,打算连夜进宫探探情况。王爷们都有太后的手谕,夜里也能出入皇宫,于是九王爷快马加鞭,直奔皇帝的寝宫玉华殿,先看看皇帝在不在。 皇帝的贴身太监庆祥一听说九王爷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连忙招呼他进了偏厅,说:“九王爷怎么连夜来了?皇上正要就寝哪。” 九王爷着急地问:“一个人就寝,还是有人侍候?” 庆祥笑着说:“咱们做奴才的,哪敢乱叨叨主子的事?九王爷怎么也关心起皇上的房事了?” 九王爷说:“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哪敢管皇上的房事。只不过今天晚上陪着皇上吃饭的梅郁,你可知道现在在哪里?” 庆祥刚要说话,这时一个小太监来说:“皇上说听到声音,问公公谁来了。” 庆祥连忙去了,留下九王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原地转圈圈,口中还懊恼地念着“将在外,千万别搞人家老婆”。 过了一会儿庆祥回来笑着说:“皇上说不把事情说清楚,只怕九王爷今夜是睡不好了,叫九王爷过去说话呢。” 九王爷整整衣冠,连忙过去了。 皇帝正在穿衣服,九王爷低头不看,小心地笑着说:“皇上今夜安好?”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49 皇帝说:“安好什么?刚要睡觉,你就来乱搅了。废话也不用多说,梅郁不在这里,刚才我放他回去了。” 九王爷大喜过望,连呼:“皇上圣明。” 皇帝生气地说:“真以为朕圣明,就不会三更半夜跑到朕的寝宫来要人了。都以为朕昏庸到那种地步,名不正言不顺地硬上。滚吧。” 九王爷陪着笑脸,连忙告罪下去了。 一到穆国府,老太太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梅郁果然已经回来了。九王爷和老太太一齐盯着他问道:“方才皇上跟你做什么了?” 十三也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说:“皇上和我说说笑笑地吃饭,说的都是裴青的事情。然后皇上就叫我回来了。” 事情自然不至于那么简单,还有一件事他没说。吃完饭后皇帝叫他舞剑给他看,十三心中不喜,便跪下说:“微臣剑舞得不好看,恐怕污了皇上的眼,求皇上恕罪。”皇帝笑说:“只不过是图个热闹,好看难看无所谓,不会怪罪你。”十三觉得这实在有些恶心,便低头说:“将军出征在外,为国效力,微臣舞剑给皇上观赏有失庄重。请皇上三思,莫让将军寒心。”一番话说得皇帝的面子上有点下不来,要发火却又不占理,终于含怒忍住,叫他走了。 这一段怎么说也让他觉得别扭,便没有告诉老太太和九王爷。 老太太嘱咐道:“将来皇上若再招你进宫,赶快派人告诉我和九王爷。” 十三心想:那皇帝再招他进宫,他就在马车上搞出个意外,断腿断上几个月,装病不见。 九王爷也说:“裴青出征在外,要专心应敌,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十三一一答应。 本以为皇帝心胸狭隘,遭到拒绝之后会来找茬,十三接连几天都十分警惕。没想到这件事情一过,皇帝倒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似的,再也没有在十三面前现身。 于是十三也慢慢将这件事情淡忘了,专心查案。 这案子也够让他提心吊胆的。 杨蕴自从叫大家开阔思路,每个人都对这案子有了自己的想法。杨蕴又说:“现在我们有了大致的方向,就要再一次去晋王府搜集证据。大家不要放弃任何细节,每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二十个人来到晋王府,仔细盘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宴会上大家喝酒喝得正高兴,晋王却不小心打碎了酒杯“玉竹”。他大发雷霆,要当场打骂侍女泄愤,王妃为了打圆场,命人将酒杯换成“蓝冰”。这一段的动静很大,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也觉得晋王的脾气真是暴躁。这时晋王的酒喝完了,侍女又呈上来一壶,王焕便喝了一点酒为晋王试毒。之后他被人叫出去了,说有急事,直到晋王死也没有回来。 根据这些情况,如果王焕是凶手,那么他是在侍女呈上酒之后,才下了毒。如果王焕不是凶手,那么酒里就没有毒。 杨蕴问:“如果王焕不是凶手,那么毒是怎么进去的呢?” 十三呆呆地:原来叶裴青在酒杯里下了毒。 这时也有几个人想到了,着急地说:“难道在酒杯下了毒?” 李频说道:“凶手看到晋王打碎了‘玉竹’,王妃命人去换‘蓝冰’,这才赶紧在‘蓝冰’里下了毒。” 杨蕴笑着说:“如果王焕不是凶手,那么李大人说的情况就很有可能。” 一个人说:“‘玉竹’是晋王喝酒的常用之物,价值连城,通常都锁在晋王的房间里,妥善保管,不容易拿到手。‘蓝冰’是王妃的嫁妆,因为形状好看,王妃就将它摆放晋王的书房里。” 李频说:“凶手肯定不能事先知道晋王会打碎‘玉竹’,所以这件事是意外。王妃吩咐人去取“蓝冰‘之后,两个侍女飞快地跑去了。凶手若要下毒,必须要知道’蓝冰‘存放在哪里,在侍女到达之前去给’蓝冰‘下毒。” 全部人都陷入沉默。这有点困难吧…… 杨蕴皱眉说:“如果凶手知道晋王会打碎’玉竹‘呢?” 十三默默地看着他:怎么知道?未卜先知?他家的叶裴青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十三小声地说:“下毒的也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去犬蓝冰’的侍女。” 杨蕴笑着说:“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们肯定不服。这样吧,不如我们分头查案。一部分人去调查那两个侍女,一部分人继续调查王焕,其余的跟我一起调查在场的宾客。” 李频小声对十三说:“这案子也太奇怪了。似乎哪一个方向都不太对,叫人无从选择。你如今想调查谁?” 十三心想:他自然是要跟着杨蕴。叶裴青恐怕没有料到杨蕴这个人的出现,否则靠着大理寺和刑部那一帮庸官,这案子早该完结了。他说:“跟着杨大人学点东西吧。” 于是十三和李频便说:“愿跟随大人调查在场的宾客。” 杨蕴带着他们,天天在晋王府询问当时有什么宾客进进出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他倒也不焦躁,脾气还好得很,整日笑咪咪的。 事隔多日,晋王府里的下人们对宴会上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只不过有个下人记得,他路过晋王的书房时,那里面传出了声音。 那小厮说:“我当时没管,以为有人在打扫呢。走远了之后又回头一看时,却似乎一闪而过有位公子的身影。” 十三:“……没看错?穿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 小厮说:“只记得个子高高,长得挺好看的,不过没看清楚。衣服是蓝色的……还是紫色的?不对……青色的?当时灯光有点暗,说不清楚啊。” 叶裴青那天就穿了一套蓝色的衣服。 这小厮说的很可能就是他。 这话若让杨蕴听到就不得了,只怕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案情。 不过幸好的是:这个小厮是十三一个人盘问的。 十三赶紧说:“样子也没看清楚,衣服颜色也记不清楚,你在糊弄我呢!说,当时到底看没看到什么人?等下去堂上作证时,若说得不清不楚,是要挨板子的!” 挨板子还了得?小厮一听害怕了,立刻捂着头陪笑说:“大人饶命,我记不清楚了。当时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忘了。大人千万别叫我去作证啊!” 十三这才温和地嘱咐了几句,走了。 又过了好几天,能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杨蕴终于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这几天仔细查访,猜测王焕可能是在晋王死之后才死的。如果王焕是其中一个宾客杀的,那么晋王死后,凶手一定从宴会上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非常乱,大家回家想想,到底有谁不见了?” 李频说:“凶手也可以让自己的下人去处理王焕,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杨蕴说:“不错,这个也要查。什么线索也不能落下。” 一个小官员露出古怪的神色,却低着头不言不语。 杨蕴敏感地问道:“什么事?你想起了什么?” 那人看了看十三,仍旧不说话。 杨蕴对众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0 众人行礼之后鱼贯而下,十三走出门口时,紧紧盯着那小官员的唇型。他们的声音太小,他听不到,但却能看个一清二楚。那小官员说:“晋王死后,梅评事和叶将军都消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两个同坐一张桌子,都不见了,便尤其显眼。” 十三心想:那半个时辰里,自己正在思考季氏的事情。叶裴青应该在晋王死之前就把王焕杀了,那段时间他又去做什么了? 他垂头走出去,吹了一阵寒风才平静下来。 叶裴青打仗去了,还得要好好想想如何善后。 第39章 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吵架也这样啊 自己和叶裴青当夜的行踪已经引起了杨蕴的注意,这不是一件好事。杨蕴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照样让十三查案,也总对他笑咪咪的,十三却觉得有些紧迫感,时时有种让人盯住的感觉。 他迫切地需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来把杨蕴的注意力引开。 叶裴青这一案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给王焕安排杀人的动机。王焕是晋王的亲信,跟随晋王已经有四年的时间,平时生活检点,寡言少语,为什么会对晋王有怨恨?这是最为不合理之处。如果王焕有了杀人动机,那么晋王一案就勉强可以结案了。 十三心想:他要想办法给王焕安排一个杀人动机,至少让杨蕴的注意力别总粘在自己和叶裴青的身上。 于是,他称病请了几天假,暗中抱了一些卷宗回家 晋王脾气暴躁,从小就不把人命当回事。卷宗里不少案子隐约与晋王和齐皇后有关,却没人敢继续追查,或者悬疑未解,或者草草了事。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无人记得,十三正好拿来做文章。 比如说这个案子。晋王十岁那年杀死了一个叫王彬的书童,王彬的寡母痛苦得什么也顾不得,便去刑部滚钉板告状。这案子自然没有告下来,寡妇也死了。于是刑部推给大理寺,大理寺又推给刑部,最后不了了之,甚至连审理也没有,却留下了这份记录。 说不定王焕是王彬失散多年的兄弟,隐姓埋名来为母亲和弟弟报仇呢? 王焕当然不是,但是十三可以让他看起来是。王焕和十三一样,无父无母,身世不明,只凭本事和卖命才做了晋王的亲信,最容易罗织身世。 于是十三小心地将卷宗弄出几个窟窿,看起来像是被老鼠咬的,将王彬是独子这件事抹杀了。他又制造了几封信件,说的都是王彬和寡妇的事情,里面还提及寡妇曾经丢失过一个儿子,比王彬大三岁,左腰上有一块胎记。 刚巧王焕也比王彬大三岁,左腰上也有一块胎记,那么王焕就顺理成章成了王彬失散的哥哥了。 他打算将这几封信放在王焕的房间里。官府曾经在王焕的房间仔细搜查过,但是地面的砖头还没有掀开,十三可以把证据藏在砖下。 杨蕴曾说要重新细查王焕的房间,十三就坐等杨蕴发现这几封信。这样一来,杨蕴顺藤摸瓜查出王彬的死,王焕就有杀人的动机了。即便杨蕴怀疑,这个证据也能让他忙好一阵,不会紧盯着自己。这样,他才能有时间制造自己和叶裴青不是凶手的证据。 一切准备就绪,这天清晨,十三提早来到了大理寺,恭恭敬敬德向杨蕴说:“属下身体已经好了,可以继续查案了。” 杨蕴也笑着说:“身体好了就好。这几天也没什么大的进展,我们今天再去晋王府看看。” 十三连忙答应了。 自从晋王被杀之后,晋王府的防备比之前更加严密,夜里巡逻的侍卫比比皆是,十三不敢冒风险夜探晋王府。所以他只能装作积极查案的样子,趁人不注意时进入王焕房中,将证据藏起来。 众人一进入晋王府便分头行事,各自探听消息。十三向几个下人问了一番话,确定没人跟随着自己,不慌不忙地来到王焕的房间。 自从王焕死后,这房间便一直侍卫看守。十三和他们早已经十分熟悉,客气几句便走了进去。 查案时,门不能随便关起来。十三在房中走了一会儿,来到墙角边蹲下来。这里是惟一还算隐蔽的地方,外面的人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地面都是石头铺成的,十三取出一柄小刀,轻手轻脚地挖着两块石头之间的土。 外面时不时听得到人走动的声音,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到他在做偷偷摸摸的事情。十三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他可以确信,他今天为叶裴青冒的险,可以还清自己欠他的一切恩情。 刚挖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一个人沉稳的笑声。十三听到这笑声就觉得头痛,连忙站了起来,用脚将挖出来的土随便一划。 细竹竿一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大眼睛笑咪咪地看着十三,带着一丝惊讶:“梅评事也在?” 十三心中暗骂:根本就是跟着我进来的,还惊讶个屁。他平静地说:“属下担心这屋里有什么证据没有注意到,便进来看看。” 杨蕴笑着说:“梅评事为人十分细致,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说完他走了几步,突然脸色一沉,向外面喊道:“来人!今天再一次仔细检查这个房间一次,务必把地上的砖块都掀起来,一寸一寸地查。” 竟然现在就要检查…… 十三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费心制造这些证据,却不能藏在这房间里,不就全都浪费了?王焕下毒的动机又该怎么办?这杨蕴果然是在怀疑自己和叶裴青了么? 自己出去上茅厕,他也非要跟着出去,搞得两个人一起消失,被别人注意到。 叶裴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若和他一起作案,早晚被他生生拖累死。 十三心中虽然在骂,此时却不能反对,只好跟随着众人,搬家具、挖地砖,真如杨蕴所说,一寸一寸地查找。 正有些垂头丧气,几个小官员却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杨大人,这里有一个暗格!” 暗格? 十三第一个想冲上去看,却不敢造次,远远地站着。那杨蕴早就疾步走上去蹲了下来。 暗格在床下的砖块之下,非常隐蔽。 十三慢慢地走过去一看,只见暗格里面有一包银子和几件贵重的首饰,还有几封信和一块小玉佛。杨蕴皱眉将其中一封信打开来,口中轻声念出几个字:“莫庆文?” 嗯?莫庆文? 十三的心中敲起小鼓。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有些印象。在哪里听见过,还是看见过? 杨蕴仔仔细细地把信看了一遍,问道:“可有人知道莫庆文是什么人?” 众人俱都摇头。 杨蕴将信件折起来,想了很久,缓缓地说:“这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容我回去思考一下,明天再和大家讨论将来的方向。” 大家连忙齐声应了。 杨蕴看了十三一会儿,终于笑着说:“今天若不是梅评事来王焕房中检查,我也找不到这样的线索。梅评事对此案的积极性很高,叫人欣慰。” 梅郁低头说:“属下对杨大人钦佩得五体投地,希望能对大人有所帮助。”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1 杨蕴捋了捋胡子说:“既然如此,倒有一件事要请教梅评事。那天晋王死后,梅评事和叶将军一起从筵席上离开了半个时辰,不知去了哪里?” 此言一出,就是明摆着杨蕴怀疑十三,要他解释。众人都有些哗然,连李频都紧紧盯着十三。 十三垂头不语:他这几天被杨蕴盯着,都没有机会解决这件事。这可应该说什么?难道说他碰到了一个晋王府的厨娘,自己吹风发呆去了?这杨蕴也绝不会信呀。 实际上,若没人作证,他无论说自己去哪里,杨蕴也不会信。但他若放任杨蕴继续怀疑叶裴青,早晚会给他查出破绽。 十三低着头,心想难道要说两人找了一个小树林快活去了?撇开没有廉耻、名声受损的问题,晋王刚死,他们就找地方快活,这要让皇帝知道了,他和叶裴青还想不想活了?这不单单是不要脸的问题啊。 真是难办。 十三越是骑虎难下,杨蕴眼中的怀疑便越是浓重。他笑着说:“梅评事在犹豫什么?可还记得那晚的事情?” 十三心想:随便胡编乱造一个理由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要开口,一个小官员突然怯生生地说:“启禀杨大人,这问题梅评事是回答不出的。属下那晚看到梅评事和叶将军了。” 十三冷冰冰地看着他。 啥?你看到了?叶裴秦做了什么你看到了?! 小官员害怕地看了十三一眼说:“那晚晋王七孔流血,我有些害怕,便走出去吹风,正巧看到叶将军正站在长廊上往远处看呢。属下不敢和他说话,便低头走过,没想到叶将军却将我叫住了。” 杨蕴说:“然后呢?” 小官员红了脸说:“叶将军问我是否在大理寺任职,我说是,又问叶将军怎么没和梅评事在一起。叶将军指着远处一个人说:‘在那里呢。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惹他生气了,现在都不跟我说话。’虽然不太清楚,但那个人分明就是梅评事,我便和叶将军说了一会儿话。那半个时辰里,梅评事和叶将军应该什么也没做。” 众人没想到听到这么肉麻的事情,都愣了一下。李频更是忍不住要吐的样子。 杨蕴笑着说:“原来是在闹别扭,怪不得梅评事不想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梅评事别往心里去。叶将军出门也快一个月了,梅评事若在家实在无聊,可以到我府上来玩玩,慰藉相思之苦。” 众人忍不住低声笑,十三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必了,杨大人。” 叶裴青分明是处理完了王焕的尸体之后,随便找个人作证呢。这小官员就上当了,还顺便给自己做了证。自己当时心绪烦乱,竟也没有注意到他。 李频悄声说:“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吵架也这样啊。你的脾气也真不小。” 十三心想:我的脾气怎么不小了?! 第40章 请世子专心打仗 杨蕴自从有了新的证据,接连几天都在大理寺和刑部翻阅几年前的卷宗。莫庆文这名字耳生得很,谁也想不起来是哪位,终于,杨大人对刑部和大理寺下了命令,叫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全力查询莫庆文的身份。 十三也在查找卷宗的行列之中,每日都在大理寺待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十三对莫庆文有点印象,心想说不定自己以前曾经看过此案。于是他专注于看过的旧案,比别人又快了一步。这一天,他在偷偷翻阅几年前的一桩抄家案时,从一堆卷宗之中找出莫庆文这个名字来。 这莫庆文本是个小人物,却牵涉着一桩陈年大案。 当今皇帝岩霄不是嫡长子,本被封为辽王,太子名唤岩景。岩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被人告发谋反。当时太子的部下们众口一词,忠心护主,却有一个名叫崔殷的亲信突然叛变,指证太子谋反。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太子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没过几天却被人发现死在牢房中。众部下全被处以极刑,没留一个活口,崔殷在混乱中不知所终。 年代久远,谁也不知道当年废太子谋反之事是真是假,此案成了一宗陈年疑案。辽王被立为新的太子,废太子谋逆案不了了之。 十年后,辽王登基后的第十天,京城城楼上却突然悬挂起一具尸体,血迹斑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仔细辨认之下,却发现这具尸体就是出卖废太子的崔殷。 皇帝大怒,下令叫人追查凶手。查了一年多也毫无进展,皇帝越发起疑,开始迁怒于人。朝中众人犯点小错都要丢官,煌煌不可终日。 当年岩景死后,太子妃的家族莫氏自然受到影响,一蹶不振,官也越做越小。本来已经无权无势了,偏偏莫氏一个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晋王。晋王心胸狭隘,向皇帝告状,声称莫氏一族仍旧对废太子的死心怀怨恨,崔殷说不定就是他们杀的。皇帝本来心情就不好,更加经不起挑拨。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皇帝一发狠,灭了莫氏一族。 杨蕴口中的莫庆文,就是莫家最小的儿子。 莫庆文的身份一弄明白,剩下的就好猜得很了。 那几封信里的内容,恐怕就是暗示王焕的真正身份是莫庆文,隐姓埋名来到晋王身边,伺机报仇。 十三心想:这几封信若是叶裴青栽赃陷害,那么这一招就比自己高明了。 王彬一案,只不过是晋王和王彬之间的小恩仇。对于皇帝来说,一个书童的命算得了什么,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因此,王焕即便有了杀人动机,杨蕴不一定会信,皇帝也会让他继续追查。 但是莫庆文就不一样了。皇帝对崔殷的死那么愤怒,说明他对废太子一案心虚。不管怎么说,废太子谋逆案和莫氏一族案是皇帝的污点,恐怕最不想被人提起。现在王焕的真正身份成了莫庆文,正好戳中了皇帝的痛处。这么一来,即便杨蕴不太相信这几封信的真实性,皇帝也未必想让他继续查下去了。 但是莫庆文这个名字只在莫氏族谱中出现过几次,杨蕴查了很久也没查到是谁。十三相信杨大人的能力,既不暗示,也不多事,只安安静静地在大理寺看卷宗打发时间。 终于,这天一个小官员兴奋得从卷宗里抬起头来:“找到了!找到了!莫庆文竟然是前朝太子妃的娘家,莫氏一族的后代!” 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杨蕴听了有丝惊讶,一点笑容也无,反叫那小官员不许多话。小官员心想:他这不是立了功么,怎么杨大人的脸皱成那个样儿。杨蕴的眉毛蹙了一天,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终于跺跺脚,到皇宫里向皇帝报告去了。 不知道杨蕴和皇帝谈了什么,晋王被杀一案如十三所料,就此结束。 案子一完结,每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连天空都觉得比往常更亮堂了。杨蕴为了犒劳大家连日来的辛劳,笑眯眯地邀请大家一起去喝酒。大家想杨大人的钱多,绝不能替他省着,于是众人尽兴,喝得大醉方归。 …… 刚刚过了春节,叶裴青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太子和将军经验不足,中了敌军的诡计,打了一个小败仗,损失几千人。 皇帝自然不高兴,在朝堂上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老太太担心得掉眼泪,穆国公也没怎么睡好,连夜给叶裴青写信,商议制敌之策。 送信的小兵临走时求见了十三,却站着不说话。 十三问道:“将军身体可好?” “敌兵狡诈多端,将军和太子每天讨论军情直到深夜,睡觉不多。” 十三点点头,又问道:“将军还吩咐了你什么?”叶裴青给老太太、穆国公、郡芝都写了信,就是没给十三,这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兵说:“将军吩咐我问问梅评事,有什么话想说。” 十三于是写了一封信:“天寒地冻,保重身体。晋王的案子结束了,凶手王焕是莫氏一族的后代莫庆文,与晋王有深仇大恨。” 过了二十几天小兵又回来了,仍旧空着手站在十三面前,什么话也不说。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2 十三不晓得叶裴青的意图,问道:“这次将军吩咐什么?” 小兵面不改色地说:“将军吩咐我问问梅评事,有什么话想说。上次的信太短了。” 十三于是洋洋洒洒写了十张信纸,最后说道:“晋王一案的详情就是如此。世子若仍旧觉得不详尽,可以传信回来。天气寒冷,多穿衣服。” 小兵二十几天后又回来了,带回来叶裴青的一封信。 “上封信只有最后一句可以看。敷衍太过,该当何罪?” 这还没完没了了。 十三于是回了一封非常简短的信:“请世子专心打仗,有话回来再说。” 从此叶裴青便没什么消息了。 晋王一案结束,王府中男女老少被卖的不少。于是十三告诉秦夫人,让她帮忙将季氏买了出来,与一双儿女住在一起。秦夫人搞不明白叶裴青和梅郁为什么对松怀灵的遗孀这么照顾,又送房子,又送银子,还大方得很,从不露面,好人全都是她秦夫人做了。她总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自己和一个犯官之后这么亲近,指不定哪一天就要背了黑锅啊。但这些日子她过得实在不顺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求十三,眼前这事若不办好,将来求人拿什么开口?便上赶着把这件事办好了。 原来君梅从大牢回到汪府之后,与汪志表面和好了一段时间。两人相敬如宾,看起来感情也算融洽。可是汪志就是那么贱。小戏子活着的时候,他厌烦他的残疾。可是他死后,汪志却慢慢想起小戏子的千般好处,又怨恨君梅将他打残。夜里想起二人的温柔缠绵,汪志心中竟然郁积了一段心事,挥之不去。这一日他和朋友去喝酒,心情郁闷便叫了几个小倌取乐,其中一个小倌容貌秀美,样子和那戏子竟然有几分相似。汪志看得出了神,当夜就留在小倌房中,没有回家。 那小戏子虽然曾经侍奉过皇帝,不是完璧之身,但是对汪志毕竟有几分真情。可是这小倌阅人无数,知道汪志把他当成了替代品,对汪志怎有一点情谊?只把他当成冤大头罢了。他装作一朵解语花,慢慢从汪志口中套出小戏子的身份,模仿小戏子的打扮、动作、说话的语调,床上床下温柔服侍,竟然学了个五六分,汪志失而复得,如同入了魔障一般,大把的银子拼命往小倌身上花,再也不回家了。 汪志毕竟只是个举人,还未入仕途。家里就算有银子,也不是他说了算。能拿出手的银子越来越少,汪志又无法因为嫖妓跟家里要钱,老鸨的脸色便不如以前好看了。 这天老鸨当着汪志的面打小倌:“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银子,把你养得油光水嫩的,是让你来白给人睡的?养只猫还知道抓老鼠呢,你除了吃还能做什么?” 小倌哭得梨花带雨,躺在汪志怀里哭。汪志便生气地说:“不就是要银子么?我有的是,早晚把他赎出来。你少欺负他!”当天哄劝了小倌一阵,回家去了。 可是汪志断断不敢再跟家里要银子,左思右想没有办法,便打起了君梅嫁妆的主意。 君梅的嫁妆都锁得好好的,汪志想趁她睡觉偷她的钥匙,不想却被君梅抓个正着。于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君梅疯了似的对汪志乱抓乱咬,汪志疼得顶受不住,打了君梅一巴掌,闹得整个汪府都知道了。 两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秦夫人和汪老太太找了多少人说合都没办法,汪志铁了心要把小倌娶进门,君梅死活不让“那贱货”进来,还说要和汪志拼命。 秦夫人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把君梅接了回来。 第41章 皇帝的心情不错 梅花慢慢散落,雪也随之而化,春风归来,穆国府中的杨柳渐渐绿了。 肃杀的严冬一过,人的心情也逐渐变好。 叶裴青的捷报如雪片般飞来,皇帝高兴,朝野上下满满都是歌功颂德之声。叶将军用兵越发熟练,虚虚实实出其不意,屡败屡战,逐渐能与敌军抗衡。最后一战中,太子不惜以身试险,权当诱饵引敌兵上钩,将流寇的主力阻截在山谷之中。 叶裴青万军之中英勇而上,亲手将敌军首领顾其冰斩杀。 顾其冰是个枭雄,不除则会终成大患。皇帝如同摘除了一块毒瘤,心情轻松得难以形容,下旨赞赏慰问一番,命令二人班师还朝。 最后一封信传来的时候,叶裴青的大军已经在回程路上了。 十三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叶裴青应该就会到家了。 二刃一直没有露面,却送来了一封信和几颗药,说近日事忙,没时间过来。十三根据信里的嘱咐,把药丸吞了,跑了几次茅厕。据说,这样就能将体内的残毒清理殆尽。 叶裴青不在家,十三最喜欢光着膀子练功。身体虽然仍旧细瘦,肌理却慢慢结实。雪花一落下来,就化成水迹粘在身上,又凉爽又舒畅。 这天清晨,就着春初的最后一场雪,十三在院子里练出一身热汗,去大理寺当值去了。 他一去,就见到了杨蕴。 杨蕴最近时常跑大理寺,简直快要把这里当成他的户部衙门了。不得不说,他觉得晋王这一案有蹊跷。倘若王焕真是莫庆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年灭莫氏一族时,官兵的脑子都喂了狗么?连一个小孩都能杀落下,还让他长大? 倘若王焕不是莫庆文,床底那几封信是假造的,那么晋王一案的真正凶手是谁?那个人又是怎么下毒的? 皇帝的确不想让他明着查这个案子。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暗中慢慢地查。 大理寺众官员中,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梅郁。这个人安静、沉稳、无声无息,从不一惊一乍,也从不引人注意。更重要的,他和传闻中的梅尚书二公子很不一样。 于是他经常来找梅郁聊天。 别人怕叶裴青,不敢和梅郁多说话,他可不怕。就算叶裴青在,他也敢摸摸梅郁的脸。 但是这天他却不是专门为聊天来的。他带来了皇帝的旨意。 杨蕴笑咪咪地说:“初春已至,天气转暖,御花园里景色怡人。皇上龙心大悦,下旨在御花园设宴,于下个月初让参与晋王一案的大小官员去御花园赏景赴宴。” 君臣一同饮酒赏春,是雅事,也是皇恩浩荡。大理寺上下,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在应邀一列,纷纷跪下谢恩。没去过皇宫的小官员不少,这一次可以去御花园开开眼,全都高兴得议论纷纷。 十三从不做引人注意的事。既然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去,他没有不去的道理。而且参与此案的官员大小有几十人,皇帝难道还能叫他当众舞剑? 为了保险起见,十三仍旧将这件事对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想了想说:“君命不可违,倘若称病不去,反而让皇上不高兴,后患无穷。你多长个心眼,不要硬碰硬。” “是。” 于是,三月初五,十三混在一群官员当中,去御花园赴宴去了。 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虽然算不上人间仙境,比穆国府中的花园仍旧好看不少。筵席就设在湖边的沁香阁里,周围上百年的古树比比皆是,处处冒着淡绿色细芽,空气中散着一股冷香。 众人规规矩矩地等了很久,一声声传唤由远而近传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一阵翻腾之声,十三随着众人跪了下来,额头贴地。 大家维持着这个姿势,跪了很久,一阵脚步声随着男人和女人的说笑才从身边而过。皇帝落座说:“众卿家平身。今日君臣同乐,大家不必拘礼,开怀畅饮!” 十三抬头一看,皇帝携大老婆和小老婆们都到场了,当真是坐拥江山,美人在怀。御花园景色虽美,却争不过后宫的佳人。皇后端庄冷凝,面无表情。妃嫔们争妍斗艳,貌美如花,各有各的风采和气质。 杨蕴被赐了座,是官员中最靠近皇帝的座位。再往上就是皇帝的妃子了。这位置有点尴尬,皇帝开玩笑说:“杨侍郎,等你立了大功,朕再把你的位子往上提一提。”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3 杨蕴面红耳赤:“微臣不敢。”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前一后地向皇上敬了酒。他们既然开了头,其他人也便纷纷效仿,端着酒杯上前向皇帝歌功颂德。在座的有一半以上不常见皇帝的,此时更是抓住机会表现。 当今皇帝男女同吃,不知多少人想借着美色上位。尤其是那些没有家族势力的,平时苦于没有门路,更是巴不得能得到皇帝的青睐。说难听一点,侍奉皇帝有什么丢脸,骨气能值几个钱?能被皇帝看上才是本事。 于是便有几个有些姿色的小官员今夜特意打扮了,在皇帝面前扭扭捏捏,有一个还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杯子。 十三只是低头喝酒,时不时同李频和同僚们说几句话。轮到他敬酒的时候,他和李频等几个同僚站在一起举杯,态度恭敬,没有做多余的举动。他想:皇帝上次是一时兴起,这次应该不会出事吧。 皇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十三低着头,只当不知道。 终于,他心惊胆战地敬完酒,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来,轻舒一口气。皇帝没有叫他出列,也没有问他乱七八糟的问题,今天应该没事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皇帝就到沁香阁楼上的雅间休息去了。 当今圣上参加这种宴会,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同官员们说说话,露露脸,之后若是乏了,或者觉得没意思了,就会自行休息,让官员们自己喝酒,等结束时才出来。现在众人已经敬完了酒,皇帝也不见了,大家接下来就可以放开怀畅饮了。 皇帝走了,皇后和妃嫔们待在这里算什么?便也都去雅间各自休息了。于是众人说话动作也都随便起来。 正喝到一半,一个小太监突然将十三叫到一边。十三跟着他走了,只听小太监悄声说:“皇后有旨,请梅评事去二楼‘暖玉斋’说说话。” 十三有些惊讶,心中迅速算计。皇后是晋王的生母,也就是叶裴青的敌人。她召见自己肯定没有好事。只不过皇后的旨意难违,不去肯定不行,只能见面之后再见招拆招。 于是他答应了一声,跟随小太监上了二楼。 二楼的长廊十分幽深,却能清楚地听到楼下的奏乐声,小太监说:“暖玉斋就在尽头,梅评事请过去吧。” 时间已经不早,天色黑暗。远远看去,房门紧闭,房间里透出光线。十三心中有些忐忑,笑着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召我过去,有何吩咐?” 小太监说:“奴才不知。” 十三只好往暖玉斋的方向走。 楼下的奏乐声不止,十三在暖玉斋前站定,不敢出声,悄悄将耳朵靠在门前听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双目眯起,心中警铃大作。 房间里分明传来淫靡的呻吟和娇喘声。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风声,一股大力拍到十三的背上,十三连忙闪避,猝不及防中却无处可逃,撞在门上。门“哗啦”一声开了,他被推入房间之中。 房间里的娇喘立刻化作惊慌的尖叫,叫人抓狂。 十三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翻身跪下,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额头上渗出冷汗。 刚才匆忙之下他没看清楚,但是房间里的人分明是皇帝和刑部的一个小官员,就是刚才打碎了杯子的那人。皇帝的衣着尚且整齐,但是那小官员却几乎什么也没穿,衣服全都散落在地上。 十三知道,他这次是被皇后算计了。就这样冲进来打断皇帝的好事,只怕立刻杀头都有可能,而且杀得名正言顺。 他满头大汗地说:“小人打搅皇上休息,罪该万死!” 小官员呜呜咽咽地穿着衣服。 皇帝竟然没生气,也不发话,只慢慢整理衣服。这时一个中年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自掌嘴巴说:“奴才该死!刚才奴才肚子痛,找庆真又来不及,就去跑了一趟茅厕,没在门口看着。求皇上降罪!” 皇帝不急不缓地把衣服整理好,说:“你先出去。” 十三连忙要走。 皇帝说:“不是你!”又转身笑着对那小官员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官员已经穿好了衣服,跪下柔柔地说:“下官柳任。” 皇帝笑着说:“不错,柳任。你先乖乖下去领赏。今天伺候得不错,改日朕自有封赏。下去吧。” 柳任看皇帝的心情不错,也顾不得是不是有别人在场了,撒娇说:“皇上可别忘了下官,让下官痴痴得等。” 说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监庆祥连忙低着头服侍皇帝洗手,又扶着他坐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皇帝看着十三:“你胆子倒是不小。” 十三镇定地说:“启禀皇上,臣被皇后召来见面,却不想走错了房间。皇上圣明,求皇上恕罪。” 他现在无凭无据,不能直说是皇后叫他来这个房间的,若被皇后反咬一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只能暂时把这颗苦果吞下。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第42章 今夜三更,城郊凤阳桥下见面 皇帝问庆祥:“你刚才吃了什么?” 庆祥忙说:“方才奴才吃了几片瓜果,皇后娘娘又赐了奴才一杯酒,后来才开始肚子痛。” 也就是说,奴才今夜规规矩矩的没乱吃东西,出问题的是皇后的一杯酒。 过了许久,皇帝缓缓地对十三说:“你无故擅入,将我那柳任吓走,罪无可恕。今日之事,你说应该如何处置?” 不管任何原因,在组织里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应当自戳双目谢罪。于是十三说:“臣惊扰皇上休息,是臣之过。臣愿自毁双目,向皇上谢罪。” 皇帝没想到他如此干脆,不禁皱眉说:“我还不曾说要重罚,你倒是急了。” 庆祥连忙向十三使眼色:“叶将军迟迟未归,梅评事独守家中也是寂寞。今日梅评事惊扰圣驾,为弥补过失,自然应该好好安抚皇上。” 他尽责地趴在十三耳边大说特说:“方才梅评事所犯之事,乃是死罪。可是皇上平时宅心仁厚,梅评事若好好服侍,哄得圣上高兴,不但罪名可免,将来还有数不尽的好处。况且叶将军又不在家,这事你不说,皇上不说,叶将军也不会知道。” 十三低头不语,脸色铁青。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4 皇帝低声道:“叫人把南华殿准备好,今夜带梅郁去那里。” 说着向十三走了过来,伸出手要将他拉起来。 十三此时实在被逼到了尽头。论说武功,皇宫内高手如林,他必然打不过。况且在皇宫里打斗,更是作实了惊驾的罪名,到时被擒百口莫辩,定遭侮辱。若要伺机将这皇帝杀了,弑君之罪株连九族,叶裴青必然不能幸免于难。 放在以前,杀了皇帝同归于尽也就算了,他现在竟然有了一丝迟疑。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马失前蹄,谁也怨不得。上次见过皇帝之后,他就应该准备应敌之策,却什么也没做,简直活该。如今除了自杀了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以前做刺客时,牙齿中藏了毒药,危急时刻可以自杀身亡。现在想死都没那么方便,他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针,随时准备往自己身上刺。 正在这时,门口一个小太监来向庆祥说了几句话。庆祥连忙向皇帝禀报说:“启禀皇上,穆国府的老太太病重。九王爷特来接梅郁回家看看,现在正在楼下等着。” 皇帝不爽地眯着眼睛:“病得倒也真是时候。” 庆祥一声也不敢出。 十三一听事情有变,连忙说:“叶将军出兵在外,老太太思念孙子心切,身体一直不好。若将军回来,老太太亡故,梅郁实在无法向将军交待。” 皇帝不高兴地看着十三。 他心里清楚:这九王爷今晚若要不到人,只怕会闹到太后那里去。终于,他烦躁地挥挥手说:“下去吧!” 十三死里逃生,连忙向皇帝磕了几个响头,跟着九王爷走了。 原来梅郁出门后,老太太终究不放心,请了九王爷入宫帮忙照看着。九王爷叫一个小太监注意着宴会上的动静,听说梅郁从席上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心下不妙,这才赶紧说老太太病重,要接梅郁回家。 十三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老太太和九王爷说了,从此称病在家,连大理寺也不去了。 十三一宿没有睡好,整理思绪后决定不能维持现状,应当转守为攻。从这天起,他便在暗中计划如何行刺皇帝。以前在组织里,刺杀皇帝的任务有过好几次,却没有人可以生还。要杀皇帝,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自己要能逃出来,还不能牵连任何人。 十天后,叶裴青派一个小兵传来消息:大军明日就到。 穆国府早已在准备叶裴青归来,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送礼庆贺的几乎要把门槛踏破了。 这小兵通报消息之后,又交给了十三一封信。 信里这么写着:“今夜三更,城郊凤阳桥下见面,有要事相商。” …… 月色迷蒙,隐现于漫漫的夜空之上。 十三施展轻功,在林间小路上奔驰。他自然不敢施展全部功夫,所以那轻功便看起来有些蹩脚。 破旧的桥有些残损,一条小河映着月光静静流淌。这地方偏僻得没有人出没。桥下黑黝黝的似乎有人,十三没敢靠近,低声问了句:“世子?” 话音未落,桥下的黑影一下子窜过来,将他按压在草地上。 脖子被狠狠咬了一下,叶裴青低沉的声音带着喘息:“今天要快点,我要赶回兵营。” 说着就撕他的衣服。 十三没好气地说:“我没带多余的衣服。” 叶裴青哪管得了这么多,硬是把他的裤子撕破了,将两人那东西握在一起。他忍耐着说:“你平时冷淡,肯定好几个月没有弄了,我怕把你憋坏了。” “多谢世子费心!”有点咬牙切齿。 “不必多礼,荣幸之至。别乱动……别踢我!” 技巧还是一样高超,十三被叶裴青从背后抱着,发出一声闷哼。叶裴青低声道:“说你想我还不承认。别忍着,叫出来才好听。” 十三皱眉没好气地说:“想叫你自己叫。” 叶裴青笑着说:“谁爱听我叫,你叫得才好听。” 终于帮他弄出来,叶裴青亲吻着他说:“来,乖乖给我弄一次就放你回去。” 十三不答话,站起来便施展轻功要走,叶裴青把他拉下来压在草地上:“还想跑?叫你给我写信都那么懒,今天定要你补偿!” 十三说:“在外打仗要专心致志,整天儿女情长地写信算什么?” 叶裴青说:“下次打仗一定带你一起去,就不用儿女情长了,晚上还有人替我降火。” 十三说:“下次一定给你挑两个好丫环带着。” 叶裴青说:“我看你做我丫环就很好,宜家宜室,会暖床又会打架,小菊花还紧得挺销魂。” 十三一拳挥了过去,被叶裴青接住,顺势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东西上,诱哄道:“早点帮我弄出来早点放你走。你还想不想回家?” 十三知道叶裴青憋了几个月,今晚不帮他弄出来是没完没了了,便随着叶裴青的动作帮他释放了一次。之后那东西连个休息都没有便又硬了,叶裴青抱着十三又亲又咬,整整泄了三次。两人弄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结束,草地上已经狼藉一片。 叶裴青将他的舌头细细吸吮一遍,又咬着他的嘴唇轻声说:“今天给我做一次。” “你等着吧。” 话音刚落,十三的腰部被胳膊固定住,大手在四处抚摸。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刺痛,十三打了叶裴青一巴掌,恼恨地说:“把你的手指给我抽出来!” 叶裴青被抽得半边脸生疼,却不肯放弃:“换根粗的进去?你比我还心急。” 十三气得胸口疼。他的掌中带风,使了五份内力朝叶裴青的肩膀劈下去。叶裴青没怎么防备,肩膀便生生中了一掌,顿时痛叫一声,把十三放开了。 两人相距几尺,气喘吁吁地对望。 月色如银,叶裴青的肩头慢慢变得殷红,渗出鲜血。 十三皱眉道:“你受了伤?” 叶裴青气愤地说:“打仗时被砍了两刀,一直没好。” 十三心想:自己刚才那一掌不轻,这人只怕伤口迸裂了。他的心里有点愧疚,却嘴硬着说:“你若没有对我做那种事,我也不至于打你。”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5 叶裴青说:“我对你做什么了?我们都做到这样了,你还不想进展到下一步?” 十三无言以对,却嘴犟说:“那你怎么不做在下面那个?” 叶裴青铁青了脸:“你想上我?” 十三被这人恐怖的神色弄得顿时有些气短,却冷冰冰地点了点头。 叶裴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突然冷哼一声,施展轻功跑了。 第43章 他是我的初恋 清晨才终于到家,十三小睡了一会儿便起身,换好衣服迎接叶裴青回家。官军打了胜仗,皇帝为了彰显他的丰功伟绩,命令京城所有居民停工一日,去城门口迎接西征军归来。京城万头攒动,叶林和几个小厮一趟一趟往外跑,随时向老太太报告街上的热闹情况。终于,叶裴青和太子在城门口阅兵完毕,拜见过皇帝,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他回家之时,大街小巷看热闹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园中设好了晚宴,为叶裴青接风洗尘。全家上下从老太太开始,所有的主子都在场了。 打仗凭的是真本事,平时在皇帝面前的拍马溜油、滥竽充数,在战场上一概没用,所以军功难建。穆国公今年三十九,带过几次兵,但也没遇到过像顾其冰这样的敌人。一般的流寇都不成气候,带上五六万军队,采用车轮战术,还不一剿就死?穆国公心中虽觉得叶裴青本事不小,但是他不能长儿子志气,灭老子威风啊,便捋胡子笑着说:“这次旗开得胜,全靠祖宗庇荫。再历练上几年,就能青出于蓝胜于蓝,独当一面了。只是切忌骄傲自大,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裴青谦虚恭敬地说:“多谢父亲夸奖。孩儿再历练上二十年,也比不上父亲的一半。” 十三差点把吃的菜吐出来。 是谁昨晚大言不惭地说“就算我父亲上战场,也杀不了顾其冰”的?又是谁一本正经地点评说“我父亲没遇到过强劲敌人,有点纸上谈兵”的? 穆国公听了自然十分受用,心想这儿子对自己的敌意也不算太大。宴席上父慈子孝,真是叫人欣慰。 刚开始下筷子,穆国公突然问起:“慕青呢?怎么不见他?” 老太太说:“说是身体不好,今晚不能赴宴。” 叶晋青连忙站起来:“我去叫二哥过来?” 穆国公皱眉:“不必了。大哥得胜归来,就算身体不舒服也应当来露个脸,耍什么脾气?”想了想又对叶裴青说:“晋青今年已经十六,也该进兵营中历练一下了,就跟着你吧,好好栽培他。” 叶裴青答应着:“是。” 明夫人喜之不胜,连忙拉着叶晋青道谢。从此叶晋青成了叶裴青手下的一员小将,专看叶裴青的脸色行事。 夜宴结束,老太太思念叶裴青心切,又拉着他问长问短。终于到了三更,叶裴青笑着说:“天不早了,老太太别耽误了休息,明天我再陪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十三,叹口气说:“去吧去吧,我这老婆子别讨人厌了。赶快去和你媳妇说话去吧。” 十三面无表情。老太太近来对他有些疏远,说不清楚是从哪里来的,关系不如以前亲近。 叶裴青又劝慰了老太太几句,同十三一起出来了。 叶裴青今日一路上都高深莫测,什么话也不说,十分有气势。 十三问道:“世子今晚在里间睡?” 叶裴青缓缓地说:“你说呢?” 我说你睡猪圈吧。 十三看着叶裴青肩头渗出来的血迹,对周嬷嬷说:“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干净的白布、剪刀,再把世子橱里那一瓶金疮药找出来。” “是,夫人。”小碎步飞快地走了。 两人缓步走在路上,四周安静无人,叶裴青冷冰冰地开口:“性格这么冷淡,自己摸的时候还没感觉,非要我帮你摸才有感觉。这样怎么在上面?” 话题跳转得好快。十三眯着眼:“你有的东西我都有。” “我自然知道我有的东西你都有。我昨夜还玩了两个时辰。” 十三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一暴。 “这种事花力气,还要有前戏,你有那些技巧?” “我可以学。” 叶裴青冷冰冰地说:“你怎么学?跟谁学?还不是跟我学?简直无理取闹。” 两人不说话了。 十三倒也不那么计较谁在上面,但是毫不抗争就臣服,总感觉有点憋屈。 两人回到房间,叶裴青坐在床上,让十三将他的衣服脱下来。肩膀上两道深得见骨的刀伤迸裂了,鲜血渗出来,触目惊心。 周嬷嬷端着水进来,脸都吓白了,悄声问道:“请大夫来看看?” 十三说:“不必。这是皮外伤,大夫也没办法。你出去吧,把门带好。” 他坐在叶裴青的身后,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涂抹金疮药。 这情景,似曾相识。 仿佛时间倒转,又回到了相识的第一天。 在一切事情的开始之前。 两人的心中想的都是停悲湖畔的那个小房间。心思一样,却没人开口,生怕打破这份静谧。 他们沉默了很久,叶裴青缓缓开口说:“梅郁,你去过停悲湖这个地方么?” 十三沉静地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疗伤。 叶裴青低声说:“去过吗?” “没有。怎么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6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那人救过我,不爱说话,很冷淡,气质和你有点像。” 十三心想:你的恩人就是我。他随口说道:“哦?长相和身材也像吗?” 叶裴青说:“不知道什么长相。身材和说话的声音倒是不一样。” 十三随口答应了一声:“世子洪福齐天,到处都有人相助。” 叶裴青垂着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很久才开口:“要是我告诉你,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你会说什么?” 十三的手一抖,装了金疮药的小瓷瓶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啥? 我听错没有? 叶裴青一听到小瓷瓶跌落的声音,连忙转身抱着他安抚道:“别着急,我现在又不喜欢他。早已经过去了。” 十三呆呆瞪着他。 不是这个问题。 叶裴青又连忙哄他说:“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连碰一下都没有。你看你吓成这个样子。” 怎么喜欢上的?就疗过那么一次伤,就喜欢上了? 叶裴青的面孔放大,深深地看着他,又轻轻啄着他的嘴唇。十三迫不得已同他接吻,只听叶裴青轻声说道:“你生气了?” “没。” 叶裴青把他压在床上,双手探进衣服里乱摸:“我向你保证,我和他之前没发生过事情,今后也不会发生事情。” 十三小声说:“别说得太早。” 叶裴青又已经进入状态,三下两下把十三的衣服脱下来,笑着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随便说一句,你竟吃醋了。也算是有收获。” 十三回过神来,皱眉道:“还要给你疗伤,先起来。” 叶裴青半坐起来,默默望着专心涂抹伤药的十三,轻声笑着说:“你怎么看都应该在下面。如此贤惠,理当有赏。” 十三镇定地说:“世子,疗伤要紧。” 叶裴青安静地等待他帮自己包扎好,半躺在床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头:“家里一切都安好?没有人欺负你?” 十三小声道:“没人欺负我。” 九王爷和老太太叫他先不要说皇帝召见他的事情,担心叶裴青会受不了,冲动行事得罪皇帝。按照老太太的说法:“找个机会,我和他外公一起告诉他。” 叶裴青又问:“认识了什么新朋友?最近又在研究什么案子?” 十三像汇报工作般一一说了。 叶裴青终于说:“三日后太子在东宫设宴,叫我们去吃饭。”又说:“你穿那套白色的衣服吧,那套最衬你。” 十三垂头:“好。” 叶裴青不再说话,将他拉到怀中。小别胜新婚,昨夜那两个时辰自然不够。叶裴青本想今夜温柔一点,但搂上之后就不是他了,抱着十三又亲又啃,还抱怨自己的伤口,不能用力过度。最后十三困倦地说:“世子,你身上带伤,接连两天不睡觉真的可以?” 回答他的是:“若能睡你,何须睡觉?” 终究还是纠缠了一整夜,清晨才困极而眠。 第44章 这章 的标题想不到啊急在线等 叶裴青在家中休息了两天,终于恢复元气。这天下午,老太太吩咐清芳把他叫到跟前。 老太太叫他坐在身边,缓缓开口:“你也休息过来了,我现在要跟你说件事,你冷静听着,千万别生气。这件事你迟早要知道的,你听我说总比听别人说要好。” 叶裴青笑着说:“有什么事这么严重?我不生气。”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说:“你觉得皇上平时对你怎么样?” 叶裴青说:“皇上有重用我的意思。” 老太太说:“和太子的关系如何?” 叶裴青说:“孙子不敢说。” “听说太子明日叫你去赴宴,那就是关系还不错了?” “是。” 老太太清清喉咙:“你本来就有皇家血脉,如今皇帝要重用你,太子也看得起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之后好好想想,决定该怎么做。” 叶裴青皱了皱眉说:“老太太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老太太看着他的脸色,把御花园设宴那晚的事慢慢说了出来。 房间里一阵寂静,只听见老太太端起茶碗的声音。 叶裴青低垂着头,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却捏紧了拳头。 老太太说:“我托你外公救了他这两次,实在顶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但梅郁得罪皇帝,你外公也要触犯圣颜。本想去求皇太后,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皇太后一走,保不住皇帝就会报复你外公。” 叶裴青仍旧不语。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7 老太太说:“这件事,我和你外公商量过了。梅郁的确可怜,也运气不好,被皇上看上了。但那是天子,若要看上个人,怎么也能要到手。倘若他赐杯毒酒给你,照样能把梅郁绑到宫中。你说是不是?” 叶裴青冷冰冰地说:“昏君身边那么多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他感兴趣?” 老太太连忙斥道:“胡言乱语!我就怕你忍不住,叫人听到还得了?”又叹气说:“圣意难测,保不住就是遭人陷害。你外公说,皇上一旦看上一个人,恐怕不到手是死不了心。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叶裴青低声说:“皇帝若对出征在外的将士有一丝一毫的体恤,也不会趁我不在家对梅郁起了歹心。” 老太太又斥道:“说话小心点。” 叶裴青说:“老太太的意思是怎么样?” 老太太低声说:“我的办法只怕你不中意。” 叶裴青说:“什么办法?” 老太太说:“先观察一段时间,倘若皇帝对梅郁的兴趣不减,你只有和梅郁和离,撇清关系。” 叶裴青忍着气不出声。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必定不喜欢。但是你怎么跟皇上硬抗?你是要抗旨被杀头,还是要把梅郁毁容,让皇上对他彻底失去兴趣?” 叶裴青说:“老太太说得倒也轻巧。倘若和离,皇帝岂不是名正言顺地把他召进宫里?” 老太太说:“那也是他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不是不喜欢他,但也要有个度。总不能为了他得罪皇帝,你葬送了前程不说,一个不小心,就是丢性命的事。” 叶裴青说:“依照梅郁的性格,他进了宫就是死路一条。老太太怎么如此狠心?当初不是老太太叫他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又推他入虎口了?” 老太太生气地说:“我当初也不知道皇帝会看上他,也不知道你会为他不纳妾!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一点,死去活来的像什么?为着儿女私情,一点都拿不起放不下。你死不纳妾,将来怎么传宗接代?我就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怎么了,为他争得你死我活。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也不考虑整个穆国府?他一个人得罪了皇帝,我们全家都要给他陪葬!” 叶裴青忍着气说:“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丢卒保车,梅郁的性命不打紧,谁叫他命不好。” “我就是这个意思。还上过战场呢,一点也不会以大局为重!”说完气得胸口痛,叫道:“清兰,送世子出去!” 清兰只知道老太太和世子在吵架,却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连忙赶进来说:“世子还是先出去透透风吧,老太太也要午睡了。” 下人们只见叶裴青从老太太的房间冲出来,脸色难看,一阵风似的出了穆国府。 …… 已过四更,万籁俱寂,十三吐纳导引,收了周转运行于全身的真气。周嬷嬷轻轻推开门,探进头来小心地说:“天不早了,夫人还是先睡吧。” 十三说:“你先睡吧。我再等等他。” 周嬷嬷说:“世子今天也不知道和老太太吵什么了,现在都没回来。夫人先别担心,若是不回,明早再找找他。” 十三说:“他今天没换药,我再等他一会儿,你先去睡吧。” 周嬷嬷给十三倒了一杯热茶,下去了。 过了许久,外间传来一阵猛烈的开门关门声,又归入沉静。 十三静悄悄下床,打开里间的门。 外间漆黑一片,只听到人的呼吸声。 十三低声说:“世子今天还没换药,伤口只怕受不了。” 房间里仍旧寂静无声。 十三走到床边,摸索着叶裴青的肩膀,觉得有些湿润,说:“血流出来了,该换药了。” 叶裴青的呼吸一重,将他拉倒在床上。十三明白他心情不好,便忍着没反抗,任他在自己身上咬啮发泄。 叶裴青低声说:“昏君那天怎么欺负你了?碰了你哪里?这里?还是这里?” 所捏的都是十三的敏感部位,下手毫不含糊。又疼又麻的感觉传来,十三痛哼了一声。 叶裴青的气堵在胸口:“他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十三被他咬得嘴唇都破了,含糊着说:“没欺负成,哪里也没碰到。” 叶裴青在他耳边低声说:“昏君欺人太甚,我为他打拼天下,他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活活拆散我们,我早晚把他杀了。” 十三小声说:“世子别乱说话。” 他这几日盘算应该如何刺杀昏君,想来想去都没有办法。皇宫守备森严,难以接近皇帝,倘若面孔被人看到,就会连累到叶裴青和穆国府。 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意要委身于皇帝,趁其不备,在床上杀了他,再把自己毁容自杀,叫人看不出来身份。 叶裴青终于冷静下来,坐起来说:“替我换药吧。” 十三点上蜡烛,把叶裴青上身被血浸湿的白布拉开来,问道:“今天老太太说了什么?” 叶裴青沉默一会儿,平静地说:“没说什么,说你受了惊吓,叫我好好照顾你。” 十三说:“当时多亏老太太和九王爷救我出来。” 叶裴青说:“明日太子东宫的宴会,你不必去了。今后一步也不许出门,若是皇帝招你进宫,你即刻派人来告诉我。” “好。” 烛光温暖又黯淡,在两人身边荡起朦胧的淡晕。 叶裴青抱着他的腰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有人敢欺负你,先要过我这一关。” 十三垂着头不说话。 叶裴青笑着说:“既然你明天不去东宫了,现在穿那套白色衣服给我看吧。我最爱看你穿那套衣服打架。” 十三也不推辞,换上那一套衣服来到院子里,在月色里为叶裴青舞了一套剑法。 凌空而起,又翩翩直落,如谪仙临位。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8 出招又快又准,却没有丝毫的杀气。姿势并不曼妙,却只让人觉得畅快。十三练剑从来都是为了杀人,这还是第一次表演给人看。 他收了剑站在一旁,等待叶裴青的点评。 叶裴青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严肃地说:“你的剑法精进不少,来跟我去床上,我们秉烛细细讨论。” 十三说:“在这里也可以讨论的。” 叶裴青看看天上一轮明月,点点头:“景色虽美,我也想在这里和佳人对月缠绵夜话,可惜有下人们看着,不太方便。” 说着拉他进屋去了。 叶裴青和十三讨论了一整晚,获益良多,不可尽数。 第二天两人中午才醒,十三看看天色,心里朦胧地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么一想果然不大好。他连忙甩头。 叶裴青说:“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不想见人,你不要去她那里了。我叫厨房每日给她炖参汤,就说是你叫人送过去的。你安心在这院子里练功,其余时间照样处理家里的事情,别随便出去。” 十三此时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想了想说:“一切听世子的话。” 叶裴青又说:“明日要入宫拜见圣上,这个就算生病也推不得。你若真是害怕也得忍着。” 十三说:“不害怕,就是看了那个皇帝想吐。” 叶裴青说:“那么老了还左一个右一个的,也不怕肾亏。” 两人相视而笑,又抱着缠绵一会儿,叶裴青才起身穿衣,准备出发。 太子设宴请了几个人,都是这次西征的将军们。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儿在一起混了几个月都熟悉得很,太子的酒又喝不完,个个开怀畅饮,醉得东倒西歪,要么大声唱歌,要么呼呼大睡。 清醒的只剩下太子和叶裴青两个人。 太子对叶裴青说:“听说叶将军在找金刚粉的解药?” 叶裴青笑着说:“太子消息灵通。有位亲戚中了金刚粉,但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种毒药解不得。” 太子掏出一个小瓷瓶说:“这瓶灵药千金难寻,吃下去可以修复肠胃内壁,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却也有些功效。叶将军可以拿回去试试。” 叶裴青连忙说:“无功不受禄。叶某不敢。” 太子踌躇一下说:“叶将军和我几个月来并肩作战,何分彼此?我也不过是略尽心意罢了。” 叶裴青想:那我就更不敢收了,还不如自己去找找看。 太子把小瓶放下来,喝了一杯酒说:“叶将军可曾听说后宫之事?” “还不曾听说什么。” “我回来就听说,皇后送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给云妃的儿子庆贺生辰,两人你来我往,十分亲厚。皇后恐怕正在同云妃密谋,要用她五岁大的儿子与我抗衡,叫人不免忧心。” 晋王过世,皇后失去争夺储君的筹码。她若放任太子继位,又恐怕他报复,自然要想办法把太子拉下来。 叶裴青说:“皇上虽然喜欢云妃和八皇子,却也不至于昏了头,要废太子而立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继位。太子暂且不必担心。” 暂时的确还没有危险,但是不久的将来却的确会有危险。 叶裴青暂时不能告诉他。 太子又说:“叶将军想必已经听说了父皇和梅评事之事?那都是皇后搞出来的。” 这人开始挑拨离间了。 叶裴青慢慢地喝酒。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父皇健在一日,我的位子就不保,叶将军和梅评事就多一日危险。那皇后狡诈毒辣,还不知会对梅评事做出什么来。” 想轼君了?早就知道你沉不住气。 叶裴青装傻说:“太子这话叶某就听不懂了,皇上龙体安康,自然寿与天齐。” 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慢慢地等。要报仇,就要沉得住气。 太子看了看他,笑着说:“不错不错,父皇定然长命百岁。” 两人端起酒杯,对饮一杯。 第45章 还是想不出标题…… 古时候有位皇帝,年纪一大把了却看上了自己的儿媳妇,于是强逼儿媳入宫做了女道士,最后封她做了贵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强娶儿媳这种扭曲人伦的事都变成了千古风流佳话,区区一个梅郁算什么?皇帝从心底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太子东宫设宴的第二天,皇帝宣召叶裴青和西征将军们上朝堂,论功行赏。梅郁也被召进来,低头站在一旁。 皇帝说:“此次西征,叶裴青功不可没,理当重赏。”于是封他做怀化大将军,赐封邑两千户,珠宝十车。皇帝还体恤他平素生活检点,以国事为重,特地送了他两名美人,一男一女,让他带回家。 这封赏是当着十三的面给的,叶裴青尴尬地低着头。 其他的将军被一一封侯。 都封赏完了,皇帝才说梅郁也有功劳,封为长渊开国子,封邑百户(是个五品的小爵位)。 他这天倒也不曾对十三做什么,只看了他几眼。 两人从宫中一出来,十三便说:“回去我就把院子的两间房收拾出来,安置这两位美人。”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59 叶裴青尴尬地说:“不要安排在我们院子里,随便找个地方放他们便是了。” 十三说:“那怎么好?皇上一片美意,倘若冷落了两位美人,岂不罪过?” 叶裴青眯着眼睛说:“你怕冷落两位美人,怎么不怕冷落我?存心气我,那么着急把你男人推出去。” 十三说:“梅郁善妒的名声传遍穆国府上下,这次哪敢阻碍世子的好事?不如我暂且搬出院子,好好反省,面壁思过,也正好不打搅世子和新人。” 叶裴青说:“你倒是顾及自己的贤名。” 这时十三刚好要上轿,叶裴青本应上马,却把十三强行推入轿子之中,自己也跟了进来。 十三本来只会同他口舌上抗衡,现在一看他挤进来,也有些措手不及,说:“世子要做什么?” 叶裴青说:“伶牙俐齿的,只会欺负我。可记得以前曾说在轿子上也能交欢?今天便同你试试。”向外面喊道:“起轿!” (省略300字) 十三低着头不想说话。 叶裴青掏出一块手帕帮他擦试,隐隐带笑。 这几晚两人所做之事早已经不清不楚,却从未被他做到这般地步。十三心烦地皱眉:自己在叶裴青面前,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本以为已经结束,叶裴青却不让他提裤子。他扶着十三的腰,掏出自己那东西抵住,低声说:“今天不如就在这里试试。” 十三低声威胁:“放开,否则扭断你的脖子。” 叶裴青反顺势抱着他亲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还不是照样养育了圣贤?你我只要两情相悦,就在这里洞房花烛未尝不可。” 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是这么用在这种事上面的。 这人已经开始胡搅蛮缠,十三不想同他狡辩,连忙说道:“要想做什么回家再说,我实在受不了在大街上就如此不堪。” 而且听说第一次尤其疼痛,等下万一走不了路,被叶裴青抱着进门,叫下人看了更是笑话。 叶裴青看了看他,眯着眼睛不爽说:“每次都用缓兵之计,拖了又拖,叫人忍无可忍。” 虽然如此说,还是帮他穿好了衣服。两人并排挤坐,十三的手静静躺在叶裴青的手心里。 轿外正是京城热闹的街道,十三打开窗口,暖阳当空,四月的春风拂面而过,叫人神清气爽。 他随口说:“天气真好啊。” 他一回头,却看到叶裴青正在微微地笑。 十三尴尬地转移话题:“今天皇上的赏赐是何用意?” 叶裴青眯着眼睛:“皇帝升我做怀化大将军,却空有头衔,摘了兵权,这说明他不信任我。他赐我美人,恐怕是为了挑拨你我的感情。倘若我睡了这二人,接受了皇帝的一番美意,将来他向我要你,我就没有底气拒绝了。他倒也打得好算盘。” 十三沉默了许久,终于说:“皇帝对你不信任,摘了你的兵权,恐怕也是因我而起。” 叶裴青不屑地说:“他在我出征之时竟然想强迫你,自己做贼心虚,自然对我难以信任。这根本是他一手造成,怪不得你。” 十三说:“倘若你把我送入宫中,便是对皇帝表明忠心,你们君臣就能冰释前嫌。与其想要我,我看皇帝也许更想要你的忠心。如此说来,还是把我送给他好。” 老太太和九王爷希望他进宫,可以保全众人的性命。梅尚书也希望他进宫,对他的仕途有利。梅郁进宫服侍皇帝也好,死了也好,对所有人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裴青没有了他,更是可以飞黄腾达。 叶裴青沉默了一下,说:“我说过,若有人敢欺负你,就要过我这一关。这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将来就会知道。” 春风带着暖洋洋的味道。 十三也沉默了一下,垂头说:“是。多谢世子。” 两人的十指交叉,叶裴青的面孔慢慢接近。 叶裴青将窗帘拉下来,轿子里顿时幽暗。 肌肤轻柔地贴着,呼吸喷在对方的脸上,痒痒的骚动人心。 “梅郁,你有没有一个亲昵点的称呼?” “没有。” “叫你小芋头好不好?” “胡说八道。”过了一会儿又说:“……世子喜欢就叫吧。” 温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也可以诈死,抛却一切一走了之。但不知因为什么,他却一直在迟疑。 暂且看看叶裴青要做什么吧。 …… 汪志这些日子过得有些窝囊。 君梅被秦夫人接回了梅府,父亲气得将他打骂一顿关在家中,逼他读书准备科举,直到今夜才逃出来。这些日子他无心念书,心中只是挂念那小倌。汪志几次叫人传信给他,开始尚有书信回来,互诉衷情,后来的回信却越来越少,终于杳无音讯。汪志心急如焚,多方托人打听之下,才听说那小倌有了一个新的相好,是个有钱的公子。 汪志急怒攻心,半夜爬墙跑了出来。 匆匆忙忙地跑来妓院,整条街灯火通明、莺歌燕舞,衣着华贵的王孙公子、商贾富豪络绎不绝,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老鸨画着浓妆,细长的眼睛几乎要裂到头发里。她在这条街上混了二十多年,经过了千锤百炼,自然是沉得住气的。她摇摆着袅娜的身躯将一位贵客送出门,一看汪志来了,款款迎了上去,笑着说:“汪公子来了,里面请。”一边请进门一边殷勤地问:“汪公子许久没来照顾我们了,难道是把我们都忘了?实在没有良心。不知今日想叫哪个小倌?” 汪志抓住她的领子,怒气冲天地问:“你少装模作样!小如呢?” 汪志最近那点破事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汪志怎么摸黑偷君梅的嫁妆,君梅在他身上抓了几道伤痕,两人又怎么打滚厮打,妓院里都当成笑话说。 但汪志是御史大夫的公子,即便穷得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老鸨也不能得罪他,表面上的功夫是要做足的。于是她笑着说:“汪公子这话说的,我哪里是装模作样?一看公子来了,这不是正要去告诉小如呢。”又为难地说:“只是小如现在已经是头牌了,正陪着四王爷世子说话,怕是不容搁。公子不如叫个别的小倌?包管功夫也不必小如差。”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0 汪志就怕听到这个,他的心痛难耐,眼眶顿时一热:“果然妓家无情!我为他付出这许多,他不到一个月就移情别恋,我倒要亲口问问他!” 山盟海誓呢?不是躺在他怀里,口口声声地说非他不嫁? 老鸨心中冷笑,却无奈地说:“公子别怪小如,他是个小倌,这辈子是要靠青春吃饭。公子家里又不同意,不能给他赎身,也付不起出堂费。可要叫小如怎么办?他也是没办法呀。” 汪志咽了咽口水,气急败坏地冲上二楼,直奔小倌的房间。 楼梯口前守了几个小厮,本来正在聊天喝酒,一看他要冲上去,立刻站了起来,把他堵在楼梯上。一个小厮推了推他的胸口,强横地说:“你是谁?四王爷世子正在楼上呢,哪容你去打搅,快滚快滚!” 汪志被推了一个趔趄,登时恼了:“一个奴才也敢打我,放肆!快给我滚!”他往楼上看看,又心痛难耐地大声叫起来:“小如!你给我出来!小——” 众小厮一看他竟然叫起来了,七手八脚地把他推了下去。老鸨连忙上来劝架:“这又是怎么了?这可是御史大夫的公子!都是一场误会,快别打了!别打了!” 众小厮将踢倒在地正要开打,一听这是个世家公子,揍一拳便停了下来。他们仗着有权有势,也不道歉,骂骂咧咧地重新回到楼梯上坐着看守。老鸨连忙将汪志拉起来:“小如被四王爷世子包了,公子还是看看别的小倌不好?今夜的帐都算在我们身上。” 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世家公子认识汪志,笑着打趣说:“汪兄前些日子打了大老婆,又来打小老婆,可真是有精神。” 众人哄堂大笑。 汪志不曾被人如此羞辱,悲愤难当,转身走了出去。 第46章 继续不写标题 一口怨气堵在胸口,汪志离开妓院回了家,越想越气。第二日他在妓院出丑一事传遍了京城,汪大人气得脸都白了,拿藤条狠狠抽了他一顿,让在在祠堂悔过。 汪志却仍然不死心,写了几封信叫人带给小如,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言辞里充斥着威胁报复的意图。小如是重金栽培的小倌,通文墨,会诗词。他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倾诉自己对汪志的痴心,又抒发了身不由己的无奈,最后说:“望公子专心读书,早日高中,前来接我出去。我对公子一片真心,苍天可鉴。” 汪志反倒看哭了。 过了许多天,汪府对他的看守松懈下来。这一日他把贴身下人都赶去休息,趁夜爬狗洞跑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想去私会小如。 上次在妓院被人羞辱,汪志不敢再去正门,拐了几拐来到妓院另一端的一条僻静小巷。他以前没钱的时候,曾经几次从这里爬上去与小如偷欢,从未被人发现。 白天夜里温差大,穿堂夜风呼啸而过,汪志冻得打了几个喷嚏。 小巷里寂静无人,上面就是小如的房间。房间的窗口开着,红色的帘帐将烛光映衬得极为旖旎,里面传来欢声笑语,隐隐是小如和一个男人的声音。汪志心中一惊,转瞬又被愤怒代替。 不是对自己一片真心么?这又是什么? 他从墙角的一堆废物里搬来一架残损的梯子,顶在墙上慢慢往上爬。 他轻车熟路地爬到窗口外面,屏息听去,房间里传来小如的娇吟和叫喘。 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熟悉,汪志的心头一阵狂怒。 男人说:“我比起那汪志来如何?” 小如娇笑着说:“小王爷说笑呢。那汪志也就是长得还像模像样,真刀实枪的就不行了。那东西像根针似的,进来之后什么感觉都还没有,他那里就偃旗息鼓了。”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不中用得很,连小王爷的一成都不及。告诉小王爷……”接着便添油加醋地说起汪志在床上如何不堪,听得小王爷哈哈大笑。 其实汪志也并非那么没用,可是小如既然要哄四王爷世子高兴,便无所顾忌,言辞恶毒,难听之极。 汪志听得咬紧牙关心头火起,心想:无耻婊子,欺人太甚,以前真是看错了你。今天老子不杀你就不姓汪!恶念一起,什么也顾不得了,翻身从窗户跳了进去。 小王爷正在和小如正在兴头上,隐隐约约听到窗边有声音,却也没怎么注意。突然之间,床前出现一个人影,一把尖刀朝着二人刺了下去。 小王爷趴在小如上面,毫无防备之下背部立刻中了一刀,痛叫一声:“什么人!” 小如脸色苍白地滚爬出来,嘴唇哆嗦着就要大叫。 尚未叫出口,被汪志一刀抹了脖子,立刻倒在床上没了气息。 小王爷的背上鲜血流淌不止,翻过身来要叫人救命。汪志已经疯了,用枕头捂着小王爷的头,叫他的声音传不出来,手中握刀在他的身上胡乱猛刺。 刺了不知多久,小王爷已经咽了气。 汪志杀完人,呆呆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终于慌了神。 他现在已经像个血人一般,匆匆忙忙从小如的衣橱里翻找,拉出一套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又把脸擦干净就从窗口的梯子爬了下去。 小巷里依然十分安静,汪志的脑中已经成了一锅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出了小巷没多久,汪志却正撞上一个年轻公子。那人被撞得肩膀疼,骂道:“走路不长眼么?赶着去投胎?” 汪志完全没心思同他说话,失魂落魄地走了。 回到家中,汪志魂不守舍地将身体擦拭干净,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他这次一定完蛋了。 自己匆忙之中什么也没想清楚,换下的血衣在扔在小如的房间里,祖传玉佩似乎被小王爷拉扯了下来,梯子也摆在原处没动。那把刀是小如藏在衣橱里用来防身的,知道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一个。更不用说,他前些日子还在妓院里争风吃醋,和四王爷世子的小厮们闹了一阵。还有,自己日前还写信威胁小如。 这下子证据确凿,他是肯定要被人抓去偿命了。 四王爷活了五十多岁就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将他宠得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现在自己将他杀死,四王爷会如何处置自己,汪志不敢想象。 死期已至,汪志万念俱灰地等着。 奇怪的是,过了几日,四王爷世子被杀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四王爷天天去大理寺威逼利诱,但是大理寺却一直没有来找他。 汪志心下诧异,又不禁升起一丝希望,连忙托了朋友前去打听消息。那人却说:“小如的房间里除了两俱尸体之外,什么线索也找不到,连杀人凶器也没有。大理寺无从查起,也和尾巴着了火的猫似的,急得不得了。” 完全没有线索?刀子呢?血衣呢?玉佩呢?信件呢?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高人相助?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1 继续这么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大理寺也派人来问了几次。汪大人一口咬定汪志正在家中用功读书,没有出门。好在这小王爷平时得罪的人不少,汪志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大理寺觉得他没有问题,也就没有继续查下去。 于是这桩案子竟然成了悬案。 四王爷老年丧子,痛楚难耐,请来了杨蕴替他细查此案。他发狠说若能找到凶手,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汪志死里逃生,许多事情大彻大悟,幡然清醒。他彻夜难眠了几日,在父母面前磕头赔了不是,泪流满面地悔过说:“孩儿被人蒙蔽,如今豁然开朗。从此孩儿必当用心读书,善待妻子,争取一日高中,光耀门楣。” 汪老太太流着泪和汪志抱成一团,汪大人长长叹口气,终于原谅了他。从此汪志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专心读书,准备来年的科举,还计划将君梅接回来。 这天汪志备好礼物,要向岳父岳母赔不是。刚出汪府,一个小乞丐便迎上来:“汪大公子,刚才有个人,叫我把这封信送给公子。” 说完就赶快跑了。 那是一封很长的信。汪志纳闷地打开来粗略一看,顿时手一抖,纸张便被风吹着四处乱飞。 汪志慌得全身冒汗,在街上疯狂地捡着纸张。 贴身的小厮们一看,也连忙帮他捡。汪志却歇斯底里地大叫:“滚开!都不许碰!” 一张小厮已经捡到了一张,慌乱地又连忙扔在地上,说:“少爷,小的们都不识字,不知道上面说什么啊!” 汪志什么也顾不得了,喊道:“今天哪里也不去了,都回府!”说完抱着所有的纸张回到房间里,关好了门窗。 信里的内容让汪志的双手颤抖。 十张信纸,里面清清楚楚地叙述了那一夜事情的所有的经过,连汪志怎么爬梯子进房间,怎么杀人,怎么匆匆忙忙逃跑都丝毫不错,就好像那人站在旁边看着他杀人是的。留下的证据一览无遗,件件记录在案。心中附上一小块沾血的衣料,正是汪志那晚穿的衣服。信里还点明了那一晚撞上汪志的年轻公子,名字叫做刘佩。 刘佩可以证明汪志那晚去过妓院后面的小巷,其他证据可以说明汪志犯案,再加上自己和四王爷世子有仇,汪志立刻就能被判定为凶手。 汪志不知这人是什么意图,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他翻到信件背后,结尾却说:“念在你天性本善,特命你同君梅和离,从此大彻大悟,虔心向道,等待机会出家。” 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竟然是叫自己出家当道士? 写信的人是谁?有什么意图?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汪志百思不得其解,心惊胆战。他的把柄却被人捏在手里,推辞不得,毫不思考便照做了。于是,他不顾父母的反对,亲自去了一趟梅府,向梅大人提出了和离。 前些日子汪志的丑事传得太难听,梅大人脸上无光,心中早就不喜。君梅看不上汪志没出息,也一心想改嫁。秦夫人倒是担心君梅改嫁会嫁不到好人家,却也觉得事情没有转旋的余地,便答应了。 汪大人听汪志说要出家,怒极攻心,将汪志痛打了一顿。汪志却有苦说不出,哭得双眼红肿,在汪大人门前一边磕头,一边说自己不孝。最终还是汪夫人心疼儿子,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家里才总算安顿下来。 于是汪志一夜彻悟,看破红尘,每日只是诵念道家经文,忐忑不安地等待下一个指示。 这消息传到十三耳朵里,他不解地说:“想不到那小倌一死,这汪志竟然看破红尘。他倒是个痴情种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叶裴青忍不住笑出声。 十三说:“你笑什么?是你搞得鬼?” 叶裴青无辜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什么事也往我身上推?” 十三死死盯着他:“不对劲,我看就是你。你脸上又是那种表情了。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叶裴青说:“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十三说:“你每次算计人之后就是这种表情。你少骗我,从实招来。” 叶裴青转移话题说:“老太太今早叫你过去,是什么事?” 十三说:“你不要扯开话题。快说,你到底对汪志做了什么?” 叶裴青叹气说:“你怎么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写信点拨了他一下,他就看破红尘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不要和别人说,将来自然能明白。” 十三点点头,又说:“老太太叫我过去,为的是圣上赐的两个美人。她说你既然有了两个妾,就不好每天待在我房里。这两人已经进门一个多月了,你连碰也没碰,说不过去。老太太叫我每个月拨十天出来,那二人每人服侍你五天。” 叶裴青下了床说:“反正我只翻你的牌子。你既然是原配正室,这种事就应该替我解决。” 十三说:“这可应该怎么解决?皇上赐下来的人,我给他们安排侍寝时间是分内之事。” 叶裴青说:“那你的意思是要拿着我做人情,去讨好皇帝了?小芋头,你那些计谋不要藏着掖着,这时候就应该拿出来使。这件事你若解决不了,我就替你解决,但是有条件。” 十三说:“什么条件?” 叶裴青笑眯眯地说:“让我做你一晚。什么姿势都是我说了算。” 十三红了脸:“我想想办法。”他现在倒也不太抗拒,但这人这么说出来,就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又问道:“今晚你不回来吃饭?” 叶裴青说:“皇帝设宴,请了不少人去御花园中喝酒,可能要迟些回来。昏君这段时日已经提到你好几次,我都装做没听懂,只希望今夜不要出事。” 十三说:“一切小心。” …… 送走了叶裴青,十三处理了一下家事,又应付了一下两个御赐的美人,很快便到了夜晚。晚上是他练功的时间,于是十三躲在房间里,运转周身真气,专心致志地打坐。 过了许久,他一身舒畅的睁开双眼,清楚地听到寂静的夜里打梆子的声音。 叶裴青还没有回来。 皇帝不是好惹的,难道叶裴青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他要是得罪了皇帝,依照皇帝那性子,只怕杀了他都有可能。 十三越想心越不安,翻找出自己新做的人皮面具,换上一身夜行衣,从窗口飞了出去。 夜风有些寒,十三的脸色冷冰冰的。 …… 叶裴青觉得浑身燥热,像是身体里有个大火炉,欲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身边似乎有人,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却分明是一男一女,姿容娇艳,裸着身体正在给他脱衣服。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2 他摇了摇头,环视四周。 摆设华丽,床又大又舒服,这是皇宫的一个房间? 自己怎么了?中招了? 宴席上皇帝把他叫到跟前,问了一些家常琐事,又赐给他一杯酒。 一杯酒。 皇帝杀人直接赐毒酒就可以,没必要偷偷摸摸。叶裴青当时不觉得有问题,也拒绝不得,便仰头喝了。 那杯酒不对劲。 皇帝不耐烦了?硬逼着自己接受他的“好意”? 这好意接受不得,他得赶快跑。 回去,找小芋头。 叶裴青翻身而起,那二人细语温声地叫着:“将军且躺下来,莫要急躁。今夜我二人必将将军服侍得舒舒服服。” 本将军相信你们训练有素,但是…… 他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小芋头喜欢吃醋……” 两人笑起来:“小芋头是谁?是将军的妾室,还是相好?” 本将军没时间和你们解释。 叶裴青双手在他们的颈项上一敲,将他们打昏,飞一般地从窗口掠了出去。 跌跌撞撞地在皇宫的屋顶飞行,身体里的邪火越来越旺盛,叫人发狂。 再这么下去,要失去理智了。 下面巡逻的侍卫一排排地走过,一不小心弄出动静,就会被他们发现。 皇宫的屋顶太相似,而且在眼前悠悠荡荡。 不行,分不清楚了。 叶裴青想疯狂地大叫。 正在这时,对面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沉静地看着他。 叶裴青也望着他。 是敌?是友?是谁? 突然,黑衣人向他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叶裴青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却风化似的注视着他的动作。他的口中喃喃吐出几个字:“恩人……你又来救我了。” 黑衣人转身在屋顶上跳跃,叶裴青入了魔一样地在他的身后跟着。 第47章 十三想死 叶裴青看起来有点怪。 脚步不稳,身形轻晃,非常不对劲。 十三将他引到皇宫外,隔着很远盯着他。 叶裴青轻轻抱拳说:“承蒙相救,感激不尽。从这里我就知道回家的路了,阁下请回吧,在下改日再好好报答。” 声音沙哑,分明在忍耐。 十三自然不能说话。他摆弄毒药已经有十年,心想:叶裴青中了下三滥的药了。药效看起来十分猛烈,这个样子让他回家,自己只怕要遭殃。 一想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十三觉得有点害怕。 叶裴青紧闭着双目,继续说着:“实不相瞒,在下中了毒需要回家。此次仓促不能好好答谢,后会有期,在下一定以重金相报。”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不稳。 十三心想:等叶裴青回家,药效刚好发作,自己还不知要被他怎么折腾。该如何是好? 十三慢慢地走近,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面前。 叶裴青的呼吸凝重,身体紧绷,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站在原地皱眉说:“你对我有恩,我不敢忘记,可惜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在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说完便提了真气。 看他似乎要走,十三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 叶裴青的脸色冰冷,忍耐着低声说:“阁下请自重。你我既然已经错过,又何必强求?” 十三紧握着他的手。错过不是问题,现在放你走,等回家我就要遭殃了。 叶裴青甩开他,闭着眼睛恼怒地说:“在下十二岁拜师之时,曾经发毒誓只娶一人。现在我已经有了小芋头,此生断与你无缘。” 竟有这事?怪不得死不纳妾。 十三有些犹豫了,难道真的要就此罢休,放他回家?他会对小芋头做什么?想想就觉得恐怖啊。 心虚的,他轻轻摸上叶裴青的腰。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3 尚未有所动作,叶裴青突然眉头一皱,一股凌厉的掌气从手心发出。十三的武功只恢复了一半左右,猝不及防之下腹部中招,顿时一阵绞痛。 他被生生劈出十几步开外,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移了位置,嘴角流出鲜血。 叶裴青铁青着脸说:“我只用了五分力,你的伤势三天之后就能好。到时必然奉上五万两银子,请阁下去密室里取。” 说完就使起了轻功。 十三疼痛难忍,一看叶裴青要走,连忙挣扎着站起来。 糟糕了。这人要回家了。 大事不妙,他一定要赶在叶裴青回家之前回去。 他也腾空而起,抄另外一条差不多远的道路走了。 腹痛让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杂乱,十三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在月色下着急地赶路。 二刃想要自己专心做叶裴青的夫人,不希望他多说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组织的存在。 终于从窗口跳进房间里,十三谨慎地环视。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看来叶裴青还没有回来。正要缓一口气,远处却传来树枝轻动的声音。 叶裴青回来了。 十三已经来不及收拾,把人皮面具和夜行衣扯下来便往橱里随便一塞,光着身子钻进了被子装睡。 刚刚躺好,窗口传来一声轻响,浓重的呼吸在房间里回荡。 叶裴青忍耐地叫着:“小芋头。” 十三痛苦地闭上眼睛:“世……子?” 窗户被关好了,叶裴青似乎已经有些失控,歪歪斜斜地爬到床上,声音沙哑地摸着十三的头:“小芋头。” 十三第一次有种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世子。” 叶裴青轻轻掀开被子摸上去,却愣了一下。 里面的人不着寸缕。 十三想死。 第48章 就是不写标题 手掌沿着光滑的肩膀滑下来,肌肤相贴的触感让体内的燥热稍有缓解,却杯水车薪,扑不灭熊熊大火。 “怎么没穿衣服?”声音依旧沙哑忍耐。 “……” “嗯?怎么没穿衣服?”就是不肯放下这个话题。 “……有时候喜欢裸睡。” “嗯。” 很好,以后就每天都裸睡吧。 黑暗里,舌头在彼此口中翻滚。 “怎么有股血腥味?” “……刚才不小心咬破了舌头。” 叶裴青抬起头来,想点上蜡烛细细检查,十三连忙说:“小伤不妨事,不用看了。” 叶裴青忍着翻腾的欲望,声音沙哑地开口:“小芋头,我今晚不小心中了下三滥的药。” 十三欲哭无泪:“是吗?” 叶裴青尴尬地说:“你看,应该怎么办?” 十三动了动嘴唇,想说隔壁院子就有两个妾室,世子不必客气,尽管上啊。 他却觉得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刺激叶裴青。 叶裴青问他“怎么办”,不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见。他现在不过是在走走形式,好显示他并不强人所难。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刺激他,叶裴青一定不会轻饶。 于是十三顺着他的话茬说:“世子想怎么办啊?” 叶裴青低沉地说:“你看,我也不想强迫你,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都还没有做到那一步。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还敢说不想强迫人?强迫得还少么? 这是逼着自己献身啊,叶裴青你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世子要不用手弄弄?” “药性猛烈,手只怕解决不了。” “……隔壁院子里——”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叶裴青鼻子里哼一声:“你胆子不小,倒是把话说完啊。” 十三低头说:“世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叶裴青把衣服脱下来,钻进被窝里紧紧抱着那一俱躯体,双手无意识地抚摸。 体内的躁动立刻平息了许多。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4 “小芋头,你也给我起个亲昵点的称呼行不行?”声音有点期待。 变态。 色狼。 这些只怕都不行。 十三恭恭敬敬地说:“我对世子尊敬得很,不能随便取名。” 叶裴青闷着头舔十三的脖子,不说话了。 黑暗里,两人的身躯交缠,叶裴青低低地说:“你硬了。” “嗯。”十三有点脸红。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别说出来行吗? 叶裴青堵住他的嘴,又是一阵湿吻。 吻着吻着,一股原始的、难以忍受的快感从小腹蔓延开来,绝望地寻找宣泄的出口。 要开始了。 十三咬着牙,额头冒汗。 肩膀被他狠狠啮咬着,身后那人的喘息急促厚重,大腿上更是有样东西在顶弄。 突然,叶裴青的双臂在十三的腰部收紧。他的腹部本就受了内伤,五脏六腑猛地一阵绞痛。 立时间,压制不住地甜腥从喉咙冲上来,十三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 所有的动作停下,叶裴青警觉地半坐起来。 十三擦擦嘴角的血:“……没事。” “吐血了还没事?”叶裴青一跃而起,跳到桌边去取烛台,点上蜡烛。 “世子,真的没事!”小柿子回来! 房间里亮起一晕柔和的光。 叶裴青不再说话,借着烛光仔细检查十三的面孔,皱眉道:“你今晚究竟怎么了?怎么脸色苍白成这样?” “我……刚才练功,真气岔了道,有点走火入魔。”胡编乱造,十三的额头渗出细汗。 “怎么这么不小心?”叶裴青半信半疑,拉开十三紧紧揪着的被子。 “真的没事!” 被子下一个光洁的身体,叶裴青垂目不去注意那肌理有多么诱人、身躯有多么匀称,专注地、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 十三尴尬地坐着:“世子,有点冷,让我穿条裤子行不行?” “检查完了再穿。” 手掌来到腹部,刚要按压下去,十三猛地将他的手拉住,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世子,我真的没事了。还是进来休息吧。” 叶裴青在他面前向来是没什么定力的,尤其是被十三拉着钻进被子里。 于是他忘了自己该做的事,脑海中只剩下十三湿热的唇。 过了一会儿,叶裴青喘息着说:“今夜你受了伤,我去外间睡。” 十三低声说:“……嗯。”世子你是个好人。 亲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下去,叶裴青一边披衣服一边说:“我先换套家常衣服。” 说着就要往衣橱走。 衣橱?不好! 里面有人皮面具和夜行衣! 十三立刻拉住他,干笑着:“世子今晚不要去外间睡了,还是睡在这里吧。” 叶裴青狐疑道:“为什么?” 十三说:“这药的药效猛烈,世子今夜必定难受。我用手帮你弄出来。” 叶裴青抿着唇不说话。 “来吧,我也不会太痛。” 叶裴青又重新脱下衣服躺回床上,哑着嗓子低声说:“痛就告诉我。” 十三低头小声说:“世子愿意忍受这样的痛苦而不折腾我,已经是比以前好太多了。” 叶裴青轻轻啄着他的唇:“小芋头,你真是……” 话语再一次消失在亲吻中。 十三的手摸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才明白叶裴青的药效有多么猛烈。 许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十三双目空洞地朝上望着:“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许再中那种下三滥的药。” 叶裴青尴尬地涨红了脸,翻身抱着他:“身上的伤怎么样?”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5 “不痛。”就是双手的手腕疑似脱臼了,现在还感觉不到。 空气中的热度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折腾了一整晚,窗外已经隐隐变亮。 两人交缠抱着,叶裴青捋着十三光滑的背。 十三被他捋得有些睡意,无意识地问:“你怎么喜欢上你的恩人的?” 叶裴青的动作停顿一下,尴尬地解释:“我真的和他没有来往。” ……没来往?骗谁呢?密室传信不是? 叶裴青以为十三不高兴,咽了咽口水说:“我真的对他就是那么一点朦胧的感情,那天我既然决定把这件事情跟你说出来,就是早就释怀了。” “嗯,我相信你……世子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十三不解,他们根本就见过一次面,到底叶裴青是怎么喜欢上的? 叶裴青此刻恨自己恨得要死。上次有事没事提起他来做什么?现在小芋头紧咬着不放。 他只好说:“他曾经救过我三次。我有点喜欢他的气质,便存了一点心思。”又强调说:“我们真的连话也没说几句,他根本对我没意思。” 十三瞪着他。 三次?你和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十三清清喉咙:“世子有过几个恩人?” “一个。” 两人再一次互看。 十三试探着说:“世子可否告诉我,他是怎么救你的?”想想又补充说:“世子的事情,我哪一件都想知道。” 怎么救的?第一次在停悲湖畔,叶裴青被一群刺客追杀,被那人救了疗伤。第二次在晋王府生辰宴会中,被晋王下了毒,差一点死在路上,被那人喂了解药。第三次自己被陷害入狱,那人从牢房救了自己,可惜自己的身体残破不堪,于是被追来的官兵刺死。 他明知道恩人是受人之托前来救自己,并非自愿,却还是忍不住有了一点朦胧的感情。 但是这叫他怎么说? 但是小芋头打破沙锅问到底,叶裴青只好低声下气地哄着:“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往前看好不好?” 十三低声说:“世子真的喜欢你那恩人的气质?所以你才喜欢我?因为我们的气质相似?” 叶裴青欲哭无泪。 他到底是多么蠢,才会跟小芋头说起恩人的事? 叶裴青抹抹眼睛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他,我喜欢的就是你。我对他真的就有过那么一点点朦胧的感情,现在已经全部都过去了。” 十三脱口而出:“他也救了你那么多次,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 说完两人继续互望。 叶裴青已经要抓狂了。这质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自己继续对恩人有兴趣吗?小芋头在试探自己还是什么? 叶裴青正色说:“小芋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喜欢他,也喜欢你,一起娶进来?” 十三不说话了。 叶裴青终于说:“穆国府有他没你,有你没他。要是我哪天把你们两人都娶进来,我愿任凭你处置。” “怎么任凭处置?” 叶裴青生气地说:“让你上一次,行了吧?” 十三呆呆地看着他很久。 终于,他声音有点变调地说:“世子不是在开玩笑?” “自然不是。”这辈子只娶一人,难道还能有变? 十三急匆匆地下床,寻找笔墨纸砚:“我这一生都是世子的了,希望世子能给我个保证。世子可愿意立个字据?” 叶裴青眯眼看着十三:“若立下此字据,你今后绝对再因为他而跟我闹脾气?” 十三指天发誓:“绝对不会。” 叶裴青披上衣服缓步来到桌边,十三已经将笔墨准备好,殷切却忍耐地看着他。 叶裴青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说不清楚是什么。他举着毛笔问道:“这字据绝不会给外人看?” 十三拼命摇头:“不会。” 叶裴青挥笔写下:“倘若有朝一日将停悲湖畔的救命恩人娶进穆国府,在下愿任凭梅郁处置一次。” 落款:怀化大将军叶裴青。 又盖上了朱红色的大印。 十三小心翼翼地将字据在空中扇了扇,等墨迹一干便要折起来。 叶裴青走到衣橱旁边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十三转头看他,急声叫道:“世子!” “什么事?”双手顺势将衣橱的门一拉。 猝不及防的,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和一张面具就掉落在地上。 叶裴青低头看着地上的面具,弯腰将它捡了起来,久久不能出声。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6 第49章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十三静悄悄地看着叶裴青变幻莫测的脸。 事情败露得有点突然,十三没有心理准备,完全不能预料叶裴青的反应。 他原地不动地待着,像只正在偷吃时被活捉的小兽,无可遁形。 “这个面具哪里来的?”叶裴青转头看着十三。 “……”额头冒汗,向门口静悄悄迈了一步。 叶裴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靠近,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将十三披着的衣服拉开,一只手顺势摸上了十三的腹部,轻轻一压。 五脏六腑像错位一般疼痛起来,十三强忍着没出声,也没有露出任何异状。 他的脸色却比刚才略微苍白,腹部分明受了重伤。 叶裴青微微愣住。 这面具和伤势……昨夜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小芋头?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皇宫屋顶上的手势和动作,和恩人同出一辙,不像是假冒。小芋头难道是自己的恩人? 叶裴青疑虑万分,脑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挥之不去。 自己别想太多了,这怎么可能? 他冷静一会儿,状似无意地说:“小芋头,我要去上朝了,你帮我写个字条给晋青。” 十三慢慢往书桌前走,心中也有丝怪异。写字条做什么,要验证自己的笔迹?他左右手都可以写字,平时用右手,给叶裴青的信是用左手写的。从写字条这一件事上,叶裴青是看不出什么的。 只听叶裴青缓缓地说:“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用这句话解释慕容筹的战败。” “写这个做什么?” “近来他在读兵法,我时常考察他的进展。” 十三狐疑地答应了,用右手一笔一画地写出来。他检查了一下,连忙在“慕”字上添了一点,确保无误才递给叶裴青,仔细看着他的脸色。 叶裴青从头到尾都在注视着他,久久不能回神:“夫人辛苦了。” 果不其然,他第一次写的时候,“慕”字底下少了一点。上一世,恩人在晋王府救他之后曾经留了一张字条,叫他“小心叶慕青”,那个“慕”字,也是如此。 人的习惯是难以改变的。梅郁饱读诗书,怎么会写错一个“慕”,还要检查之后才能改? 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 梅郁不是梅郁,而是他的恩人? 疑虑开始滋生,一幕一幕的片断在叶裴青的脑海中掠过。 床边的毒针…… 对武功的向往…… 梅郁婚前婚后的差异如此之大,难道是这个原因? 也太难以置信了。 但虽看似荒诞不经,却能够解释所有的事情。 叶裴青垂头不语,思绪纷乱不堪。 新婚之夜他在痴痴等待的人,竟然已经在洞房里等着自己了。 他以为两人这一世无缘,想不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思及此处,叶裴青突然想起一事:倘若梅郁就是恩人,那么自己方才立的字据…… 他高深莫测地瞄着十三。 他还装什么? 刚才小芋头那种急切又幸灾乐祸的反应,确定他就是恩人无疑。 十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叶裴青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放在十三的手上:“昨夜你练功受了伤,只怕要几天才能好。这是治疗内伤的圣药,你先吃了,我再给你运功疗伤,一晚就能好。” 药丸如同玛瑙般晶莹玉润,十三接过吞下,心中有丝不安。 叶裴青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叶裴青沉默一阵,又看了一眼窗外说:“我要上朝去了,今晚等我回来吃饭。” 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话题这就结束了吗? 叶裴青穿好衣服,定定地看着他:“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可以逃了,是吧?” “逃什么?” 就算有这个想法,被你这么一说,也不敢逃了。 叶裴青摸着他光滑的肩膀,声音忽然放缓,温柔得可疑:“别担心,今晚我就想和你聊聊,什么也不会做。” “是。” 一只手摸上他的脖子,两人的唇温柔地贴在一起。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7 吻了又吻,叶裴青抱着十三的腰,声音低沉:“你又硬了。最近似乎一刺激就硬。”又轻声笑着说:“大概是最近被我弄得多了,也知道个中滋味,知情识趣了。” “……” “说不定能等到哪天你求着我要。” “……你可以慢慢地等。” 叶裴青看看天色,轻声开口:“若是不吃早饭,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世子去吃早饭吧。”十三连忙放开他。 “还想跑?”叶裴青拉住他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他放倒大圆木桌上按住。 裤子被猛力脱了下来,叶裴青分开他修长的双腿,景色一览无遗。 “比刚进府时那风吹就倒的身体可好看多了,也结实多了,真是好摸。”叶裴青沙哑地抚摸。 “世子不如再让我多练几个月的武,那时候皮肤和身材更好。” 叶裴青正色说:“你为了让我高兴,而如此辛勤的练武,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一片美意?自然先要给你一些好处。” 说着将手指探了进去。十三被刺得痛哼一声。 (省略1000字) 刚穿好衣服要出门,叶裴青又转头温和地说:“小芋头,刚才那张字据呢?你留着也没用,给我帮你保管吧。” 十三看着他一声不吭。 阴险的叶裴青。 字据不能给,死也不给。 叶裴青微笑着在他的身上慢慢摸索:“小芋头,把字据给我。你也知道那字据绝对不会兑现的,你留着做什么?” 不能兑现也不会还给你。 十三催着他说:“时间不早了,世子该去上朝了。” 翻找一阵一无所获,叶裴青将十三摸了一遍,缓缓地说:“小芋头,这么一会儿就藏得无影无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终于绷着脸走了。 十三叹息一声,从桌子上滑下来平躺在地上。 叶裴青仍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今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 庆祥一边给皇帝擦着脸,一边小心地说:“启禀皇上,杨侍郎今早天不亮就在偏厅等着皇上了。奴才说皇上没空,但杨侍郎就是不走。皇上看怎么办?” 皇帝心烦一阵,终于说:“叫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杨蕴嬉皮笑脸地走进来,在皇帝跟前三拜九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爱卿今天又要告谁?那位大臣要遭殃?” 杨蕴笑嘻嘻地说:“皇上圣明,是我朝之幸。今天不是来告人的,是想替皇上解忧,解决叶大将军的事。” 皇帝沉了脸:“他的事不用你管,下去吧。” 杨蕴忙说:“皇上看中梅郁这件事,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啊。臣就是不知道,皇上是想要梅郁来填充后宫呢,还是要叶大将军来为皇上打天下呢?皇上若说想要梅郁,臣现在立刻冲到穆国府,替皇上把叶大将军杀了。皇上想怎么把梅郁招进来都可以。皇上若想要叶大将军为皇上效忠,这梅郁的事是不是该算了?满朝文武多少俊秀子弟,也有多少人在争着爬皇上的龙床,何必非要梅郁不可?” 皇帝心烦地说:“连朕喜欢哪个都要管,你是不是想做朕的皇后想疯了?” 杨蕴笑着说:“皇上乃是一代明君,自然不用臣多言。俗话说良将难寻,叶大将军也算是栋梁之材,皇上何不成人之美,叫他叶裴青死心塌地地对皇上效忠?” 皇帝偏头看着他,冷哼一声将他赶出去了。 …… 春去夏来,日子过得舒服惬意,只是热了点。叶裴青自从和十三破了戒,几乎夜夜不歇。叶裴青年轻不到二十岁,精力旺盛,每晚都要两三次,还意犹未尽。如此坚持了五六天,十三疼得受不了,便将他赶去外间睡觉。 皇帝这段时间睡得很不安稳,时常做噩梦,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太医们一筹莫展。 年纪大了总是会胡思乱想,皇帝慢慢开始担忧自己的生命,动辄在朝堂上大怒,大臣们犯个小错就会被罢官甚至杀头。 皇帝不高兴了,谁能活得舒服?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人人自危。 终于,在皇后娘娘和云妃娘娘的举荐下,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人入了宫,同皇帝畅谈了三天三夜的神仙之道。皇帝大喜,封他为“玉清真人”,不日就在皇宫里设炉炼丹,为皇帝寻求长生之道。 十三自然不希望皇帝长生不老,但是皇帝这么着急炼丹的事,似乎把自己忘记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七月初九,丹炉设好了。皇帝大喜,下旨叫家世清白的官宦子弟出家为道,来皇宫为他看守丹炉。这道圣旨一下,躲在汪府等候出家的汪志便收到了一封信:“奉旨出家,进宫为皇上看守丹炉。” 出家为道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入仕,也没有娶妻的机会。将来皇帝不喜欢炼丹了,他们还要一起陪葬。前景如此黯淡,世族中愿意出家的便少之又少。 于是,众人之中,汪志穿着一身清新的道袍,脱颖而出。 长得一表人才,挺拔秀丽;博学多识,是个举人;几个月前便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一心向道。 皇帝大喜,封他做“无尚真人”,当夜就招到寝宫侍寝去了。 第50章 不写标题你打我啊 汪志被皇帝招寝两次之后,同众道士一起看管丹炉,从此难以见皇帝的面。炼丹事大,容不得污秽之事,皇帝不便再招寝汪志,懊恼了一阵后也渐渐将他放下。这丹药却有些奇怪,皇帝食用之后飘飘欲仙,欲罢不能。皇帝高兴,大大夸奖皇后和云妃一番,整日流连于云妃居住的藏春楼,慢慢连早朝也怠倦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8 穆国府里,十三这段日子倒是过得舒心。叶裴青偶尔夜出不归,十三向来不太管他,也并不多问,每夜专注练功。 皇帝御赐下来的一男一女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年纪虽小却有些心眼。老太太叫十三安排这二人侍寝,叶裴青又死不愿意。十三不太擅长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这天晚上便在外间准备好了一小桌酒菜,虚心地请教叶裴青。 叶裴青向来不吃亏,趁机勒索说:“脱了衣服,用嘴巴喂我喝酒。” 十三想了想,端起一杯酒自己喝了:“不如每月初一到初五让青玉陪你,初六到初十让青壁陪你。世子可满意?” 叶裴青一听不高兴了:“你可以试试看。” 说着饭也不吃了,硬把他的衣服脱光,压在床上狠操了一次。十三恼怒反抗,也被全部镇压。平静下来之后,两人饿得饥肠辘辘,叶裴青将十三从床上抱起来来到外间,揽在腿上吃冷掉的饭菜,又时不时地喂他。 “上面下面两张小嘴,都喂得饱饱的。” 十三没力气再同他打架,而且若要真心和他生气,只怕一天到晚也不得安生,便装作没听到。 叶裴青把桌上的饭菜扫得一干二净,叫人把桌子收拾了,拖着十三去隔壁房间沐浴。 夏季天热,小院子里都是蛐蛐蝈蝈的叫声。浴室的小水池是浅灰色大理石砌成,水温也低,十三的后庭本在疼痛,碰到清凉的水后有些舒缓,便把全身浸在水中。 叶裴青抱着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抚摸怀中光滑的身体。 “老太太迟早要逼着你纳妾生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十三睁开眼睛看着叶裴青,有些警觉。 叶裴青捋着他的背:“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等着看就是了。”又问道:“你和那季氏一家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他们那么照顾?” 十三沉默了一下,说:“……季氏是我的生母。” 叶裴青的动作停顿:“你是松怀灵的儿子?” “六岁时被人拐走,一直没想起自己的身世。晋王府见到季氏之后,那些回忆才慢慢回来,也想起了父亲。” 叶裴青思索半晌说:“松怀灵当年为什么死,你可查到了?”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有来得及查。” 叶裴青轻声说:“现在无事,皇上也对你问得不那么紧了,你去大理司查查吧。” “好。” 叶裴青又说:“昏君御赐的一男一女,你觉得他们性格如何?” “这两人都有上位的心思,青壁深沉一些,青玉便有些沉不住气。但是凭心而论,这两人连我陪房丫环的心机都还比不上,时不时为一些小事争吵,关系不太好。” 叶裴青说:“既然如此,你可以这么对付他们。”于是在十三耳边说了几句话。 从这天开始,十三便经常叫青玉和青壁在叶裴青面前现身转悠,以叶裴青的名义赏赐了青壁一些东西。他又把青壁侍寝的第一天放在下个月初,却没有安排青玉侍寝的日子。 青玉不解,便去问十三这是何意。十三悄悄地说:“你还不知道?院子里都在传,说你不是完壁之身,还带了病。你们都是皇上御赐,世子不想多事,才没有明说,不然早把你赶出去了。你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别出来了。”又哀叹说:“这青壁将来必定是世子心上的人,连我也不敢惹,你千万别得罪他。” 青玉听了大怒:“夫人心底善良,我却吃不下那哑巴亏!那个凭着上床才不至于被阉的太监,竟敢这么散播谣言,看我不撕了他!” 她立刻揪着青壁在院子里厮打:“不过是个公的,又不能生崽,只会掏空人的身子。我身上有什么病了?我看带病的是你!”越说越恶毒,将青壁当年为了活命服侍了太监的事也一并喊出来,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又是拉头发又是厮抓,身上脸上一道一道尽是血痕。叶裴青刚巧请穆国公在附近赏花,穆国公听到这声音极为不喜,问道:“怎么回事?下人打架怎么没人管?” 叶裴青叹一声说:“这是皇上御赐的两个美人,整日争风吃醋,家中不得安宁。这都已经打了不知多少次了,上次儿子去劝架,还差点戳瞎我的眼睛。若不是因为御赐,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穆国公皱眉说:“即便是圣上御赐,穆国府也有家规,怎容他们喧闹?” 于是下令将这二人困在房中禁足半年,又因性格粗暴,叫他们面壁思过,不得侍寝。 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生气地对叶裴青说:“两人早不打架,晚不打架,偏偏我叫梅郁安排他们侍寝的时候打架。梅郁是想不出这种主意来的,必然又是你在搞鬼。你们就算你侬我侬,也要为将来着想。你说吧,到底打算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将来难道就不要生孩子了么?就不怕落下闲话?”说完流下泪来。 叶裴青说:“妻妾成群,生出多少事端?孩子的事,孙子自己想办法。只要是叶家的后代,老太太都能接受?” 老太太说:“又是怎么了?你要打谁的主意?” 叶裴青低声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一段话,又跪下来说:“我和梅郁感情深厚,实在不想有外人掺杂其中,望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呆呆噙着泪说:“本想临走之前能看到重孙,这次只怕不可能了。你确信你师父有办法?” 叶裴青眼睛湿润,说道:“师父真的有办法,而且不日就到。孙子再想想办法,让老太太在有生之年看到重孙子。” 安抚了老太太,朝堂上却又出了情况。这一天,久不上朝的皇帝突然出现。他面皮浮肿,脚不轻浮不稳,与群臣商量要废除太子,另立云妃五岁大的孩子为储君。朝堂上一片惊诧,百官乌压压地跪了一片,请求收回成命。 杨蕴跪下说:“皇上圣明,太子待人谦厚、气质上佳,又立有军功、平时没有行差大错,万万不可无故废除。” 皇帝生气地说:“天下是你的,还是我的?你倒也等不及,太子继位,你好去侍奉新君?” 杨蕴流泪说:“皇上何出此言?臣一生未曾娶妻,一心为社稷着想。将来皇上若仙去,臣愿以三尺白绫了结此生,追随皇上而去。废长立幼实属朝廷不幸,臣一点私心也无,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仍旧余怒未消,散朝走了。 当天晚上,叶裴青晚饭过后才回家。他将朝廷上的事告诉了十三,又悄悄地说:“今日散朝之后,太子犹如惊弓之鸟,叫我去东宫赴宴,和我商量事情。” 十三狐疑地说:“什么事情这么快就商量好了?” 叶裴青的面上却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回答说:“还没。太子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谈。” 十三觉得他的气色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问,当夜各自睡觉。 几日后的清晨,二刃果然到来了。 夏日天长,很早就明亮了。十三和叶裴青那时刚起床没多久,周嬷嬷来禀报说叶裴青的师父到了,正在会客房中等着。 叶裴青和十三连忙穿好衣服,赶了过去。 简短寒暄后,叶裴青说有事要单独谈。十三便退了出来。叶裴青和二刃谈了很久,从房间里出来时神色怪异地说:“师父叫你进去,说有事要同你聊一聊。”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69 十三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也有些心虚,连忙走了进去。 老人的衣衫不见华丽,眼睛和嘴巴仍旧被白色的毛发盖得严严实实。十三将门关好,低头恭敬地说:“二刃。” 二刃摸着胡子说:“最近过得如何?武功恢复得怎么样?” 十三抱拳说:“功夫已经有了之前的七成,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属下在穆国府过得十分顺心,只是有一事想求二刃允可。” “说。” 十三尴尬地说:“属下无能,被叶裴青知道属下就是在停悲湖畔救他的人。属下只想知道,可否从此以梅郁的身份生活。” 二刃吹了一下胡子:“你想脱离组织?” 十三咬牙说:“属下求二刃成全。” 二刃沉默了一会儿:“最近组织里的问题不小,你想走也无可厚非。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自己去和你男人说吧。” 十三皱眉:“……二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二刃轻声说:“我已经将二刃的令牌给了他。从今以后,他便是组织的首领。” 十三的身体动也不动。 啥? 凭什么? 他自己为组织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什么自己都轮不上,反而给了叶裴青? 二刃轻声说:“今后他就是你的上级,你若想脱离组织,就去问问他吧。” 十三低着头说:“组织里人才济济,为什么反而将二刃的位子传给了一个外人?组织里一定有人不服。” 二刃摸着胡子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只是一个闲人,管不了你们组织里的事。更何况,组织已经四分五裂了。我也不想多说,你慢慢就知道了。” 一刃去给人做宠物去了,每天摇尾巴装可爱。三刃喜欢上了人家皇帝,心甘情愿地当侍卫。四刃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多久。 刚才徒弟又答应了自己那件事,他这个二刃,也可以抽身了。 早日去陪着那个人,一间茅屋,一座孤坟,了此一生。 十三实在接受不来这种转变,忍着气说:“是。” “从明日起你便帮着他接手组织里的事。” “……是。” 忍着气送走了前二刃,老太太又派人叫十三过去。老太太最近精神头不太好,脑子也不如以前清晰,十三不敢怠慢,连忙赶到老太太跟前问安。老太太却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叫十三好生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吃的喝的都要注意,房事也不要太勤。 最后终于噙着泪说:“裴青说你能生孩子了,你争点气,叫我临走前能抱上重孙子。” 十三风化。 老太太含着泪说:“我前些日子对你不住,你别怨我。你若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我保证不让裴青纳妾。” 十三呆呆地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飞也似的冲回房间。 新仇加上旧恨,十三恼怒地拉着叶裴青的领子,恶狠狠地说:“叶裴青!为什么老太太说我能生孩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第51章 不写标题不写标题 叶裴青连忙安抚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呢?老太太老糊涂了。” 十三仍旧揪着他的衣服,气愤难平:“你到底和老太太说什么了?就算拿我做挡箭牌也不能胡说八道啊。你真把我当成女人了是不是?” 叶裴青讨好地说:“你是不是男人我还不知道吗?昨晚还喷了我好几次呢。” 十三狠狠地瞪着他。 叶裴青搂着他:“你想不想一辈子和我单独在一起,没有别人?” “你一个穆国公世子,没有后代怎么成?我就算想独占你也得有分寸。” 叶裴青拉着他坐下来:“你不想独占我,我还只想操你呢。你不知道,你那菊花简直是世间尤物,叫人欲罢不能。” 说着说着又硬了,松开十三的裤子说:“让我进去咱们再聊。” 十三气得要跑,被叶裴青死死抱住腰,背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紧接着那坚硬粗大的东西就硬顶着塞了进来。 紧致难开,叶裴青顶了很久才塞进去一点,着急地说:“这还是昨晚做了两次,现在又缩回去了。怎么这么麻烦?” 十三被这一阵硬塞疼得冒汗,咬牙说:“嫌麻烦就别做。” “那怎么可能?今天刚和你认了亲,怎么也得庆祝庆祝。” “认什么亲?” 费了好大力气,叶裴青才勉强没入,舒了一口气。他将头搭在十三的肩膀,轻轻叫了一声:“师兄。”一边轻吻着颈项,一边用力动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 叶裴青紧紧抱着他的腰,自下而上地狠狠挺进:“师父说你的武功是他教的,你又比我大两岁。你不是我的师兄还是谁?细细想来,你我小时候还见过一次。” 十三气恼地说:“我怎么想不起来?” “那年我十二,被师父掳走,关在山上打基础。那时我还是个公子哥啊,受不了苦每天哭,哭了就被师父打。那时你来向师父交付任务,我都几个月没有见到别的人了,就躲起来偷看你。我清楚地记得,他那个时候管你叫做‘十三’。” “……后来呢?”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0 “后来你要下山了,我跟在你后面跑了一段时间,结果摔倒滚下台阶跌得浑身是伤,被师父救了,又把我抓回去打了一顿。” 十三无语:“你当时是希望我救你出去?” “不,我当时只想练就你那样的一身武功,飞来飞去。” 深入浅出好一阵,尽数泄在他的体内。 两人躺在床上轻喘。 叶裴青把十三楼在怀里,英俊的面庞在他的肩窝里摩挲:“亲亲师兄小芋头,你发誓不要离开我。” 十三对这种情话十分尴尬,生硬地说:“只要不死就不离开你。” 房间有些昏暗,两人的身体交缠,互搂着享受事后的余韵。十三心想:他本来是要来讨伐这个色狼的,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他做了一次,又和他这么温馨甜腻? 十三皱眉坐起来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子嗣?” 叶裴青坐起来靠着床头,正色说:“你觉得晋青怎么样?” 十三沉吟一下说:“还不错,算得上正直上进。” “要是配给妍琪做夫君呢?” 十三愣了一下:“晋青家世好,身份高,妍琪只不过是罪臣之女,且还在奴籍之中,两人不般配啊。” 叶裴青硬着头皮,小心地摸着十三的胸膛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什么事?” “几个月前我让晋青去打理照顾季氏一家的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都一一办好。没想到晋青和那妍琪接触一多,互相看对了眼。明夫人便上门来找我了,问能不能把妍琪定下来,等晋青娶了正妻之后,再把妍琪娶进来做妾。我知道你看重季氏一家,必定不让妍琪做妾,便一口回绝了。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没想到晋青又来求我,说做正妻也行。晋青是世家公子,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明夫人也必定不愿意,我就把他训斥了一顿,叫他不可贪图儿女情长。” “……竟然还有这种事。” “后来你提到妍琪竟然是你的亲妹妹,我就有些后悔了。将来太子登基之后,我可以请旨为丈母爷平反,再请圣上为晋青和妍琪赐婚。这么一来,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是不是?” “……这,倒是好事一件。” 叶裴青硬着头皮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 十三皱眉:“又是什么事?” 叶裴青说:“我做了决定之后,再找到晋青谈这件事,晋青就给我跪下来了。原来他和妍琪被人拆散受不了,便做了出格的事情。现在……妍琪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十三一愣,恼怒跳起来:“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叶裴青连忙安抚说:“前一段时间你不能出门,我便将这件事压下来了。我已经把晋青狠狠打了一顿,他的腿都断了。” 十三生气地说:“我们松家的人难道一定要给你们叶家的人欺负吗?妍琪将来怎么出嫁?” 叶裴青一听这话也有些不高兴:“我们叶家的男人不会做别的,都是色狼,就会欺负你们兄妹!你们兄妹都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配不上!” 十三皱眉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叶裴青缓和了一下说:“我是这么想的。将来新皇一登基,我照样请旨给丈母爷平反,给妍琪赐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来。你说好不好?至于那孩子……” 十三想了想这才明白:“兜了这么一大圈,你的意思就是把晋青和妍琪的孩子过继过来,既掩盖了一桩丑事,维护了妍琪的名誉,又让老太太抱上重孙子。” 叶裴青说:“小芋头真聪明,就是这……” “那也不用说我一个大男人能生孩子吧!老太太就信?!”要抓狂了。 叶裴青连忙说:“你不知道,我们叶家的人身上,不论男女,都有一块胎记。倘若我不说是你生的,岂不是要露馅?该怎么解释孩子身上有胎记的事?” 十三说:“也正是有了胎记,老太太才会相信这确实是叶家的孩子。” 叶裴青哄着说:“老太太现在还没相信你会生孩子这件事,但是老太太说倘若我们两年之间能生出叶家的孩子,她就不会逼迫我纳妾。这件事实在难办得很,这孩子若是在,将来妍琪的名誉的受损。你就忍心她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十三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季氏……我娘和妍琪是怎么说的?” 叶裴青说:“丈母娘一听说我要把孩子过继过来,又要给妍琪请旨赐婚,嫁给晋青,当时就给我跪下来了。我哪里受得起,便说这都是你的意思。” 十三心想:行了,又背了锅了。现在不答应也不行了。 他又说:“当今圣上若再活上个十年八年,难道妍琪就要等上十年八年?就算太子很快继位,万一不肯赐婚,又该如何?” 叶裴青说:“这件事全都包在我身上,你相信我一次。” 十三想想无法,终于说:“也只好如此。只是我应该怎么装成……怀孕的模样?” 叶裴青说:“男人怀孕,谁也没见过,这件事由着我们怎么说都好。几个月后孩子出世,老太太捧着重孙子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管这种事?” 十三不禁垂头丧气:“那我不是要顶着会生孩子的名声一辈子?” 叶裴青连忙安抚:“只是老太太才以为是你生的,对别人我自有另外一套说法,你别担心。老太太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名声,也答应我不到处乱说。” 两人又将细节商议妥当,终于把事情确定下来。 叶裴青的心头放下一件大事,又说道:“我那天见到丈母娘,向他问起丈母爷的事。丈母娘说,丈母爷当年竟然和杨蕴的关系好得很。十年前杨蕴在宫中撒泼打滚,似乎就是因为一个官员得罪了皇帝被杀了,你说这官员会不会就是丈母爷?” 杨蕴?杨叔叔…… 十三的心跳加快:怪不得杨蕴有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他? 叶裴青说:“小芋头,什么事?” 十三说:“我要找人查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裴青笑着说:“也好,你趁机带着我熟悉一下组织里的事。听说朝廷里有组织的人,都是哪几个?” 十三回过神来,却怎么也叫不出“二刃”这两个字,便直接说了几个名字。 叶裴青挑眉,不爽地说:“李频?原来他是组织里的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1 十三存心气他,便说:“我和他一起进组织,吃穿、练功都在一起,还在一个房间睡觉……” 叶裴青已经气白了脸:“不许说了!” “我还和他一起出任务,一起学写字……” 叶裴青眯起眼睛,将十三压在床上,摸着他那东西玩弄:“你不想让李频活了,是不是?” 十三喊道:“你欺负我可以,别欺负我的好兄弟!” “谁叫你气你的男人?今天不弄到你求饶,你将来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说着低下头含住了,舌头有技巧地挑逗。 十三第一次被他用嘴巴伺候,顿觉一阵湿热紧致的触感,哑着嗓子说:“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要进宫去和太子吃饭?再不出门就晚了。” 叶裴青说:“今天是你没运气,我和太子在聚香楼吃饭,还有大把时间。” 十三想要反抗,却已经为时晚矣。他被人伺候着攀上高峰,尽数泄在叶裴青的口中。 终于打理好一切要出门,叶裴青说:“今晚不必等我,我不会回来睡觉。” “好。”十三面色通红,低头清理身体上的狼籍。 叶裴青低头亲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 聚香楼最有名的是烤鸭,皮脆肉嫩,是京城一绝。 顶楼的雅间是极少开放的,现在里面却坐了两个人,一个身着月白色的华衫,一个穿着深蓝色的常服。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一只脆皮烤鸭,还有一坛百年佳酿。 几杯酒下肚,太子觉得可以谈谈正事了,轻声说:“那天请叶将军考虑的事情,叶将军觉得怎么样?” 叶裴青笑着说:“太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日就让梅郁进宫。” 太子假意说:“为了大业,叶将军肯牺牲自己的夫人,叫人敬佩。” 叶裴青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做大事者,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太子试探着说:“只是不知道梅评事是怎么想的?到时候千钧一发,能不能一击而中?” “梅郁对我死心塌地,而且性格刚烈,皇帝此次命休矣。太子不必担心,只管安排好汪志的事。”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对饮。 第52章 标题你在哪里? 自从失控杀了小如和四王爷世子那一日开始,汪志便觉得自己犹如从悬崖上坠落一般,飘飘荡荡,身不由己。 他自然没有看破红尘,也没有将肉身的生死置之度外,妄图修炼成仙。实际上,他对红尘眷恋地很,也很珍惜爱护自己的小命。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真人”,又忐忑不安地陪着皇帝睡了两夜,如今还每日在烈火熊熊的丹炉旁中发呆,他实在推测不出自己下一刻的人生会发生什么好事。 愿意出家的世族子弟有八个,皇帝也不是谁都收进宫里来的,挑选一下只留下了两个,赐封“真人”,陪同玉清一起炼丹。玉清真人是皇后引荐,资历最高,也最老,受封无可厚非。另外一位是官宦子弟,今年四十一岁,其貌不扬,短小丑陋。他不求仕途,却十分沉迷于长生之道,研究炼丹已有七八年,于是也被皇帝封了“木鼎真人”。三个“真人”中,只有汪志这个是陪着皇帝睡觉睡出来的。 这件事想想就叫他觉得丢人,那两晚皇帝也没说什么话,汪志光着身子被人抬上龙床,干完了又被送出去,和工具没什么两样。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帝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汪志疼得掉了眼泪,却不敢求饶,反倒他越哭,皇帝便越高兴。他被人送回房间后不能平躺,趴在床上抱起被子,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之后,他便跟着一群道士来看守丹炉了。 时值盛夏,丹炉房里的温度可想而知,汪志像在热水中泡过似的,道袍紧紧地贴着身体。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有点晕,也有点想吐。 旁边坐着的四个小道士也一个一个坐得不稳,头晕脑胀。 其中一个小声说:“玉清真人倒也省事,这个月才来看了丹炉两次,就知道欺负咱们真人。” 另外一个说:“小声点,木鼎真人不也看丹炉么?” “咱们真人可是被皇上宠幸过的,怎么能和木鼎真人一起相提并论?” 汪志黄了脸,斥道:“丹炉旁边胡说八道,等下丹药出来是废的,你们顶罪?还不赶快闭嘴!” 正在骂人,丹房的一个小太监瑞福进来禀报说:“启禀真人,外面有位公公求见。” 汪志正恨不得出去透透风,镇定地吩咐四个小道士:“你们在此安静看守丹炉,不得有误。” 说完赶紧出去了。 来到门外扇着袖子四处环视,墙角一个小太监畏首畏尾地迎了上来:“启禀真人,奴才这里有封信,叫我交给真人。” 汪志一看那信封就有些心中不妙,轻声说:“谁吩咐你来的?” 小太监说:“奴才只管送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说完就赶紧跑了。 汪志暗暗将那小太监的样子记住,将信纸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炼丹时,将‘瑶池粉’的用量加倍。” ‘瑶池粉’是一种红色的粉末,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玉清道人说‘长生不老丹’的丹方是仙人所赐,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他遮遮掩掩的,每样成分都起了非常好听的名字,‘瑶池粉’便是其中之一。 天气炎热,玉清来的次数又少,早就将炼丹之法教给了汪志和木鼎,这里一半以上的丹药都是汪志和木鼎所炼,做个手脚不算太难。 只不过在皇帝的丹药上打主意,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 汪志咽着口水把信收起来,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地在门外站着,想了很久却不敢不听。进宫的道士要身家清白,从未犯法,他有命案在身,进宫时却隐瞒事实,倘若一旦被人发现,那便是欺君大罪,株连九族。 如今是赶着鸭子上架,毫无退路了。 汪志找着瑞福问道:“刚才来给我送信的小太监,你知不知道是谁?哪个宫里的?” 瑞福想了想说:“宫里这么多人,若不是有头有脸的,有时候还真分不太清楚。刚才那小太监一看就是个打杂的,奴才还真没有印象。” 汪志捏着手里的信:“公公好好想想,是不是……皇后宫里的?” 瑞福在宫里混了多少年,一看汪志着副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连忙说:“奴才真的不知道,什么也不敢乱说。”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2 嘴巴像河蚌似的关起来,紧闭着不说话了。 汪志这才呆呆回到丹房里坐下,心不在焉地吩咐四个小道士:“你们先都下去吧。” 房间里只留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既然只不过是把“瑶池粉”的用量加倍,没有让他加毒药,这应该不是坏事吧?长生不老丹里的东西还能要人命? 但是,如果不要人命,为什么要如此拐弯抹角? 汪志摸着信封角落的那一抹淡淡的银光,花瓣清晰可见。 他的弟弟娶的圣阳公主,也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之前弟弟曾经跟自己说起过,皇后的信封和信纸是叫人特别制的,角落上会印一朵不太明显的银色梅花。 事情真是越看越不妙。 这幕后主使之人,怎么看都像是皇后。 汪志想了又想,觉得整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当日他杀了小如和四王爷世子,正好被皇后的人撞见,于是那人替自己打扫干净了,是为了利用自己来做这件大事。 上次的信叫他看破红尘,一心向道,为的就是让他借此机会入宫看守丹炉,才好趁机在丹药上动手脚。 玉清是皇后引荐,除了皇后,又有谁能事先知道皇帝要炼丹,让自己早做准备?这件事必定是皇后安排无疑。 但玉清胆子小,不敢动手脚,说不定还会向皇上告发。皇后信他不过,需要一个不可能背叛的人替他做成这件事,这便是汪志的用处了。 汪志若不做,向皇帝告发皇后,自己杀人的事就瞒不住了。皇帝就算免了自己的欺君之罪,四王爷也决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仍旧死路一条。 他若动手脚,自己便和皇后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虽然危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汪志的心中忐忑不安,把信封和信纸小心收好折了起来。这件事一旦失败,他一定要把皇后拉下水,绝不含糊。 丹房里没有别人,汪志颤抖着双手,将丹炉内尚未完成的丹药取出,往里面加了多一份的“瑶池粉”。 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个多月,这一天夜里他正在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长廊里灯火通明。汪志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真人,大事不好!不好了!” 汪志的手心冒汗:“什么事?” “皇上吃了丹药,浑身冒汗腹痛难忍,龙颜大怒。侍卫们来抓人了!” 汪志慌忙下床穿裤子,却急急忙忙地对不准,一群侍卫冲进了他的房间里:“起来!全都抓起来!” 汪志被人架起来摔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有事要启禀皇上,有重要的事啊!求皇上饶命啊!” …… 皇帝丹药中毒的消息一传来,不少人都慌了神,杨蕴第一个入了宫。 皇帝此时已经喝了药,却仍旧腹痛难忍,难受得在床上打滚,一听到杨蕴在宫门外等着,一翻身便坐了起来:“叫他给朕滚进来!难不成要等朕死了他才来?!” 杨蕴平时喜欢嬉皮笑脸,此刻紧张得脸都白了,也忘了跪拜,直接走上来说:“皇上可还难受?” 皇帝狠狠掐着他的手:“朕差点被人害死!都是你的错!不肯入宫,也不肯在朕身边服侍,只会假惺惺地问我痛不痛。其他人都给朕退下!” 太子、皇后、各位皇子和妃子本在寝宫前候着,听说传来这话,也连忙都走了。 当夜,杨蕴没有出宫,皇帝疼痛地在床上翻滚了一夜,却就是不叫别人进来。 东方露出鱼肚白,庆祥一夜没睡,满头是汗。他焦急地躲在外面看着天色,终于听到杨蕴疲惫地说:“皇上疼晕过去了,传太医来照顾。” 庆祥慌忙答应一声,一溜小跑地去了。 五天之后,皇帝终于可以下地了。 吃丹药吃出毛病来,皇帝觉得脸上无光,想要将一干道士们杀了了事。杨蕴虽然想彻查,奈何皇帝觉得丢脸,反而叫一个名叫蔡纪的官员主管此事,不准杨蕴参与。 这官员被皇帝如此看重,自然兢兢业业,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皇上刮目相看。于是当他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汪志声泪俱下的呼喊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汪志一口咬定这件事是皇后一手策划,说当日亲眼看到玉清将双份的‘瑶池粉’放入一些丹药中,还亲耳听到皇后口授“弑君”之意,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蔡纪心中一惊,亲自彻查玉清的房间,竟然发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封信纸都是皇后惯用的,让玉清为皇帝加大剂量。蔡纪看到这封信也白了脸,连忙将此事上报。皇帝本来就恨皇后和云妃举荐这道人来蛊惑自己,听到此事更是雷霆震怒。 皇帝当年夺位是何等的手段,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当即下旨,将道士们一概杀了,又给皇后和云妃每人赐了一杯毒酒。 这一桩惨案死了不知多少人,唯独汪志告发有功,留下了一条性命。 皇后的兄长齐凛一听说皇后死了,仓促之余举兵造反。也算他运气好,误打误撞胜了几场,竟然率军逼近了京城。皇帝不慌不忙,派叶裴青带领几万官军出发镇压,那齐凛本就准备不足,又没有实战经验,几场战役后便中了埋伏死了。 朝廷动荡不安,京城人心惶惶。叶裴青出征的时候十分匆忙,十三也没问清楚,只在心中默默等待叶裴青的归期。 一个多月后,叶裴青终于把齐凛杀死回来了。 小别胜新婚,叶裴青自然来不及说什么,抱着十三又啃又咬。待要脱裤子硬上,却怎么塞也塞不进去,不禁懊恼地说:“才一个月没见就这么紧了,你明知道我回来,也不自己松一松。” 十三生气地说:“你有点将军的样子行不行?” “将军是什么样子?”说着向十三威严地喊道,“快点让我进去,否则军法处置。” 十三生气得下床,被叶裴青一把抱住,几番用力才深深捅了进去。叶裴青提枪冲刺,狠狠动作一番,才终于泄在他的体内。 事后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十三半坐起来问道:“汪志的事是你搞得鬼吧。”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叶裴青到底是如何逼汪志就范的。 叶裴青眯着眼睛说:“天机不可泄露。” 十三恨恨地说:“叶裴青,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快点告诉我。” “说了是天机,说不得。” 叫他怎么说呢?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3 上一世,汪志杀四王爷世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人尽皆知。他便一直在暗中跟随着他,直到抓住他的把柄。 汪志长得一表人才,倘若愿意出家为道,皇帝一定会将他留在宫中。这么一来,汪志便能顺理成章接近皇帝,帮他清除皇后。 本是想叫汪志供出幕后之人是皇后也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有些小聪明,也懂得栽赃嫁祸,把那封信放在玉清的房间里,最后竟然暂时保住了小命。 但是不论怎么说,总算把皇后和云妃给除掉了。齐凛握有兵权,倘若皇帝一死,皇后意图夺宫,天下便会大乱。如今齐凛和皇后一死,算是除掉了心腹大患。 叶裴青抱着十三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今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十三终于点点头,又无意地说:“你带兵走后,太子曾同我在街上偶遇。我们便随便聊了几句。” 叶裴青皱眉,警觉地坐了起来:“他说了什么?” 十三说:“没什么。他说我肯为大业牺牲,感激不尽。我有点听不懂,我要为你们的大业牺牲?” 叶裴青平静下来,笑着哄他说:“没有这样的事,大概是因为我整日出门在外,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第53章 继续没标题 几日的夜晚,叶裴青在烛光下专注地翻着一本簿子,时不时向十三问话。 “倘若你不说,我只当这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想不到里面竟然是组织里刺客的名单。” “嗯。” “你在哪里?” 十三把簿子翻了翻,指着几行字:“在这里。” “十三刃,进入组织时八岁,完成任务一百二十五件。”叶裴青慢慢翻着,挑眉说,“昭国的十二皇子一案竟然是你做下的,我记得大理寺卿翁敬谦当时将此案判作了自杀。” “不是自杀。” 叶裴青笑着说:“连翁敬谦都被你唬过去,你的本事倒也不小。” 十三说:“十二皇子作案累累,翁敬谦其实不太想查此案,和我无关。” 叶裴青点点头,继续翻看下去:“倘若我要一个冷静不怕死的人来杀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应该挑谁?” 十三指了指一个人名:“二十四刃不错。”想了想又说:“最适合的还是我,二十四稍微年轻了点。” 叶裴青把簿子一扣,笑着说:“你成了我老婆,今后不用做别的了,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我。” “……”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睡觉就是“睡十三”的代名词,十三连忙打着哈哈说:“你先睡,我还有点事。” 叶裴青拉着十三上床,不让他垂死挣扎:“还敢跑?你能有什么事?”说着将他搂在怀里说,温柔地说:“接下来几日我要去军队里处理些事情,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十三说:“就只想去娘那里看看,再去大理寺查查案子。” “去你娘家里时,叫晋青陪着你。查案子也别太劳累,晚上掌灯时就回家。” 十三一一答应。 叶裴青搂着他轻声说:“倘若没有意外,一个月后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到时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 双手探进衣服里,轻轻抚摸。 十三红着脸同他接吻,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就是世子每次办完事之后,别浑身粘糊糊地就非要搂着我睡觉吗?床也够大,你一边我一边不好?还有……别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来兴致成吗?” 好几次昏昏沉沉睡到一半,便慢慢有东西挤了进来,让他搞不清楚是在做梦还是确有其事。 叶裴青笑着解开他的裤子:“你是知道我的,一晚上三四次也没问题。睡到一半又硬了,难不成要忍着憋出病来?” 半夜趁十三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操才真够味。十三平时能忍,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无论叶裴青怎么威逼利诱也不就范,叫人又爱又恨。反而睡得半梦半醒时,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叫他怎么忍得下去? 十三挠挠头讨好地说:“今天练了一下午的武功,浑身酸痛。今晚先不做了成吗?你回来我再陪你做一整晚。” 叶裴青的动作停下,瞄着他说:“这算什么条件?你以为今天做了,回来的时候就能免了吗?说得好像多大方似的。” 别的事也不这么斤斤计较,这种事他就算得特别清楚。 十三说:“今天不小心扭了一下,真的骨头疼。”说着给他看了看红肿的脚踝,的确有点肿。 叶裴青偏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搂着躺下了:“今天暂且放过你。” “多谢世子。” 叶裴青从背后抱着他,手却仍旧在腰部慢慢抚摸。那地方不上不下,本来说不做了,可是禁果最香,摸着摸着,两人的呼吸又沉重起来。 “裴青……你的手挪一下。” “嗯……挪一下。” 十三轻喘着平躺下来,叶裴青顺势欺身上去,两人互拥着开始湿热地亲吻。 “小芋头,你又硬了。”声音低沉暗哑,双手在十三的敏感地带游离,又换成舌头舔着。 十三早已经不是处子,身体比以前敏感许多,此刻被他这一番抚摸,立刻起了反应。叶裴青笑着说:“你这么难受,叫人看着心疼。我来帮你。”头迅速往下移,又将那东西含住,轻轻咬着。 十三就此失去理智。 结束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浑身是汗,头轻轻靠在一起。十三有点底气不足地说:“今晚就做一次,不做了。” “嗯。”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4 这句话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错,叶裴青想着今晚不能再做,心猿意马地睡不着觉,那东西不知不觉又硬起来了。他轻轻磨蹭着十三的双腿,忍不住在他身上轻咬。 十三说:“不是说今晚就做一次,不做了吗?” 叶裴青含糊着说:“你就做一次,我多做几次。” 说着将十三换个姿势压着,用膝盖撑开他的双腿,俯身吻住。 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晚两人一共做了四次,五更天才结束,床上一片狼藉。十三累得趴在床上抬不起头来,昏昏欲睡。这究竟是怎么了,本来说好不做的,怎么最后比平时的次数还多?! 叶裴青心满意足地平躺在床上:“今夜好爽,爽死了!小芋头,你真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尤物,我一说要不做了,你那小嘴还会一紧一松地收缩,叫人舒服得欲仙欲死。小芋头你真是干一行爱一行,我没教你的东西都能领悟出来……” 十三捂上耳朵,不想再听了。 清晨天不亮起床,叶裴青又来了临别依依不舍的一发,这才满面春风地走了。 十三在床上躺到中午才浑身疼痛地起床,慢腾腾地吃了饭。 此时已经是初秋,天气微凉,秋高气爽。微黄的树叶在空中打着旋,转了几圈又慢慢飘落到地上。 十三望着窗外,默默地算算日子。 不知不觉间,自己进来穆国府已经快要一年了。 和叶裴青成亲将近一年了,有点不可思议。 十三吩咐道:“周嬷嬷,派人叫三公子在大门前等着我,我们一起出个门。”想了想又吩咐:“世子五日后回来,你叫厨房准备好酒菜。” 周嬷嬷笑着说:“既然五日后才回来,提前一天吩咐厨房也就罢了,现在准备也太早了。” 十三有点发窘,轻咳了一声说:“我不怕是怕自己忘记了,先吩咐你。” 周嬷嬷笑着说:“夫人等不及世子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十三尴尬地说:“没有这样的事。” 吃完午饭换好衣服,十三来到大门口,远远地看到了一脸讨好的叶晋青。 少年不过才十六岁,身材笔直修长,继承了叶家男子的英俊,还带有一丝书卷味。据叶裴青说,叶晋青从小循规蹈矩,文武双全,是个非常上进的孩子。 当然,他当时刚把妍琪怀孕的事抖出来,自然把晋青描绘成了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叶晋青小心地说:“嫂子,今天骑马还是坐轿?” 十三默默地打量了他一阵,缓缓地说:“晋青,你从小学武?” “是。” 十三后退几步,拉开架势:“来吧,你我比划比划。” 叶裴青愣了一下,笑着说:“嫂子在擂台上一连击败五人,英勇无敌。我实在不敢跟嫂子打。” 十三说:“叫你打你就打,废话少说。” 说着掌中带风,挥了出去。 叶晋青连忙应对。 十三此刻的功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对叶晋青又胸中有气,一招接着一招,滴水不露。他存心教训叶晋青,却也不想把他伤得太重,害他跌落了好几次,姿势都难看之极,却不伤筋动骨。 最后一招结束,叶晋青四脚朝天摔落在地上,屁股疼得像是开了花,一时间头晕脑胀,动也不能动。 十三将他拉起来:“还算马马虎虎,起来吧。” 叶晋青弄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被打,委屈得眼泪都在打转转,却不敢反驳。他连忙一瘸一拐地站直身体,咧嘴笑着说:“嫂子武功盖世,只怕连大哥都比不上。” 十三默默地看着他:“从今以后叫我梅大哥。” 叶晋青连忙点头:“是,梅大哥。” 十三说:“根骨不错,将来可以教你内力和轻功,只是你要吃得起苦。” 叶晋青愣了一下说:“梅大哥是说可以像大哥那样飞檐走壁,出招时威力无穷?”这就是传说中的考验资质收徒弟么?幸亏自己刚才没有乱说话! “不错。” 叶晋青低下头说:“多谢梅大哥,我一定能吃得起苦。” “你大哥怎么从没教过你这些?”未得师父允可,不可擅自教授绝学,但是教些皮毛防身总是可以的。 “大哥说我资质差,学不得。” “……” 两人一同来到季氏住的院落,在大门口下了马。十三的手心微微冒汗。他在暗中看过季氏几次,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迟迟不敢同她说话。 叶晋青早就等不及了,迈步已经走了进去,十三慢慢在他身后跟着。 院子里的葡萄架已经凋谢了一半,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同一个中年妇人笑着说话,腿上是针线活,似乎正在缝制小孩子的衣服。她们一看到叶晋青走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少女的脸羞得绯红,叶晋青尽量先不看她,十分正经地向季氏叫道:“季夫人安好。” 季氏回礼说:“叶公子多礼。”又疑惑地看着叶晋青身后走进来的年轻公子:“这位是?” 叶晋青连忙说:“这是我大哥的夫人,上次跟你们说起的梅公子。他想来看看妍琪和季夫人。” 季氏忙不迭地拉着妍琪一同行礼,又连忙端茶让座:“房间里简陋,不敢请公子进去,今天太阳好,不如就在这天井里坐着喝杯茶吧。”又说:“茶叶不太好,请公子将就着。” 十三镇定地坐下问候了几句。 季氏已经苍老了许多,然后熟悉的音容笑貌依旧,十三有点出了神,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5 这气氛有点诡异。 妍琪毕竟是大姑娘家不好见生人,先一步进屋去了。晋青借口要问妍琪点事情,也跟着进了屋,天井里只留下季氏和十三。 季氏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开口:“妍琪的事麻烦世子和夫人了,妍琪年纪小做事没数,竟然做下这等丑事。要不是世子和夫人,我这姑娘和她肚里的孩子可要受苦了。” 十三轻声说:“这是应该的,将来妍琪进了门,也可以经常来看这孩子。” 季氏抹着眼泪:“多谢夫人。” 十三点点头。 季氏又叹气道:“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骨肉分离,妍琪能保全名誉,还能经常见着孩子,全都是世子和夫人宅心仁厚。” 十三默念了一会儿,轻声说:“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骨肉分离,这话说得好。季夫人也曾经骨肉分离过?” 倘若季氏仔细地看,能够看到十三的额头正在渗出细汗。 季氏悠悠地叹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一件年代久远的事:“实不相瞒,当年民妇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六岁时却不慎丢失了。倘若他还活着,今年应该整整二十岁。” 十三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已经丢失那么多年了,忘了就算了。”手心却在冒汗。 季氏抹着眼泪说:“哪能那么容易就忘?他的生辰是八月初六,直到现在,我还每年都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十三低下了头,眼角也微微湿润。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多么怕季氏早就忘记了他。 十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情慢慢平静,笑着说:“季夫人有福气,想必您那丢失的儿子也一定活得好好的。” 季氏微微点头,笑着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公子面前说起这种话来,真是老糊涂了。我平常也不这样,只是觉得对公子有种亲近之感,实在造次了。” 十三小声说:“不必担心,也许是你我有缘吧。”他不敢说得太多,话锋一转道:“今天到来还有一事。” 季氏忙说:“公子请说。” 十三说:“听说松大人当年和杨蕴杨大人十分亲近,可有此事?” 季氏说:“亡夫和杨大人的感情的确很好。当年亡夫曾经牵涉一个案子,多亏杨大人相救,两人因为这件事走得近了,又很谈得来,来往频繁。我记得杨大人当年经常来松府喝酒。” 十三尴尬地问道:“夫人别见怪,我为了给松大人平反,给妍琪开除奴籍,必须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大人和松大人可是……那种关系?” 季氏笑着说:“怎么可能?亡夫……不喜欢男人。不过杨大人当年的确在和一个男人偷偷摸摸地来往,还为了他不肯娶妻。亡夫觉得杨大人才华横溢,什么地方都欣赏,却就是看不惯他这一点。” 十三问道:“和杨大人交往的男人是谁,季夫人知不知道?” “这就不清楚。杨大人别看办案起来干脆利落、足智多谋,感情上面却有点害羞,什么也不肯说。” 十三沉吟了一会儿,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又聊了聊当年松怀灵一案的前前后后,转瞬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天色逐渐变黑,十三把叶晋青叫出来,几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回家的路上,十三寻思:是时候该登门造访杨蕴了。 这天回家,十三好好睡了一个觉。第二天傍晚,他骑着马来到杨蕴的府上,呈上拜贴:“长渊开国子梅郁求见杨大人。” 门前的小厮虽然不识字,看不懂拜贴,但是一看十三的衣着派头就知道不是等闲人物,连忙说:“梅公子,大人不在家,出门赴宴去了。小的等大人回来之后再禀报。” 十三说:“不知杨大人去了哪里?” 小厮说:“今晚太子东宫设宴,专门请杨大人喝酒。” 十三点点头说:“多谢。” 他骑着马慢慢晃着,思绪莫名其妙地微微一乱。 第54章 户部杨侍郎 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十三决定把事情弄个清楚。杨蕴是皇帝的人,虽然支持太子继位,但是为了避嫌,也从来不敢和太子私下接触,今夜为什么会突然到太子东宫吃饭呢? 但是梅郁的身份有诸多不便,想向杨蕴打听当年的事情也没有理由,还不如把他从半路上掳走,问清楚了再放他回府。 于是,十三回家换了一套夜行衣,又戴上面具,趁着夜色躲在杨蕴回府的路上。 傍晚下了一阵秋沙子雨,入夜时分才停,秋风一吹,寒气袭人。行人早被雨赶回了家,寂静的石头路有些萧索,天上的弯月朦朦胧胧,碎在光亮的石板上。 等了不多时,一顶私人小轿就在尽头出现了,两个灯笼被人提着在轿前晃晃悠悠,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杨府”二字。 轿子走得很快很匆忙,依稀听得见小厮焦急的声音:“快点!再快点!” 十三趴在路边的屋顶上往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轿从偏门进了杨府,十三施展轻功,在屋顶上跳跃跟随着,一直看着杨蕴被人扶下了轿子。 杨蕴脸色苍白,嘴角流血,跌跌撞撞地站不太稳。丫环小厮们一看俱都慌了,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气急败坏地喊着:“快请大夫!还愣着干什么!” 杨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俱都乱作一团,大夫们出出进进,又是煎药又是吩咐,足足闹到下半夜,院子里才安静了。 两个小丫环端着脸盆从杨蕴的卧房里出来,一个悄声说着:“流了这么多血,怕是……” 另外一个连忙说:“别乱说话,快去打水吧。” 十三等她们走远,静悄悄地从屋顶跃下,站在杨蕴的窗外仔细倾听。 房间里是杨蕴轻微的呻吟。 十三轻轻将门打开关好,房间里光线不明,喘息和呻吟显得格外明显。他赶紧来到杨蕴的身边,借着烛光看他的脸色,又轻轻掰开他的嘴巴。 白里带黑,舌苔有异,应该是中了毒,已经深入骨髓。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6 十三连忙将他扶起来,向他的体内输入一股真气。 两人的身体都冒出细汗,突然,杨蕴呻吟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黑沉沉的血。他半睁开眼睛:“……是谁?” 十三轻声道:“杨叔叔。” 杨蕴瘦巴巴的手抓着十三的手腕:“你是谁?声音怎么听着像……” 十三把声音放低:“杨叔叔,你可还记得我?” 杨蕴迷茫地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我实在认不出……”尚未说完,一股甜腥从喉咙深处溢出,又吐了一口血。 杨蕴的脸色惨白得像尸体,身体颤抖着喘息。 十三连忙帮他擦着嘴角的血。他虽帮杨蕴护住心脉,可惜他中毒太深,已经有点迟了。 十三低声说:“杨叔叔可还记得松怀灵松大人?当年你常去他家里喝酒。” 杨蕴震惊地半坐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十三:“你是……” “我是小安,当年杨叔叔经常捏我的脸的,还喜欢叫我‘小安子’。”说着掏出来一枚玉佩。玉佩是他从季氏那里借来的,上面雕刻了松树和柏树,与自己当年拥有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杨蕴惊讶地看着玉佩,许久不能反应。终于,他平静下来,轻声一笑:“竟然是小安。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杨蕴连忙嘶声喊着:“都下去吧,不用服侍。” 外面的丫环们应了一声,又即刻走了。 杨蕴笑着轻声说:“当年你失踪,你父亲花了多少心思找你,看来你不但过得不错,还学了一身武艺。今日你来找我,可是要问我当年你父亲被杀一事?” 十三点点头。 杨蕴静静地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却有些凄凉:“你父亲的事在我心里已经存了十年,每次想起都愧疚不堪。如今大限将至,竟然让你来找我,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 十三冷静地等着。 杨蕴又平静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还牵涉着我的一些私事,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说完,他轻声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当年我和你父亲认识之后,就和一个男人来往密切。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十三差点吐了一口血。杨蕴的情人是皇上,那个毫无原则的昏君? 杨蕴红了脸:“他当年和现在很不一样,虽然风流,却也很上进。后宫自然有妃子,却从来不向臣子下手。当年他命我整治贪官污吏,抓几个出来以儆效尤。我心中高兴,以为侍奉的是明君,与他的来往越来越多,有几次还累得在他的寝宫睡着了。” 竟然敢在风流皇帝的寝宫睡着,这杨蕴是有多么迟钝?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不一样。他几次三番找我的麻烦,挑刺说我丑陋,给我出诸多难题,又经常把我叫进宫中训话,说:‘长得这么丑,将来怎么娶妻?’我被他逼得急了,躲又躲不了,终于也豁出去了,拼着被杀头的打算同他吵了一次。” 十三:“结果?” 杨蕴红了脸,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次之后,他便开始叫我进宫服侍他。我不肯,他劝我说:‘昭义帝立的是男后,最后还不是一代明君?还是你怕自己太丑?我长得好看就补回来了。’” 杨蕴痴痴地看着窗外,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良久才回神说:“我的志向是整顿吏治,因此一直犹豫着不想进宫。皇帝嫉妒心重,听说你父亲和我来往密切,怀疑你父亲才是我不答应的原因。他雷霆震怒,便宣召他进了宫。” “父亲就是因此而死?” 杨蕴的目光黯淡下来:“我当时听说皇帝宣你父亲进宫了,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求见皇上,可惜已经晚了。你父亲被他一剑刺死,血溅三尺,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十三安静着不说话。 杨蕴半靠在床头躺下来:“这就是你的父亲死的原因。从此我和皇帝便只做君臣,再也没有私下的来往。他不知怎么了,慢慢变得昏庸好色,几次三番向臣子下手。我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就会劝几句。他有时候听,有时又不听。” 两人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 十三拱手说:“多谢杨叔叔。” 杨蕴虚弱地说:“皇帝身边防卫森严,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否则只是送命而已。” 十三沉默着不说话。 杨蕴咬咬牙终于说:“你倘若真想刺杀皇帝,我教你一句话,危急之时说出来,倘若皇帝还念着我和他的旧情,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说完,杨蕴伏在十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十三说:“皇上是杨叔叔的旧情人,杨叔叔为什么要帮我?” 杨蕴的眼角有些湿润:“你恨我应该,恨皇帝更应该。你父亲和我相识一场,我却连累你们家破人亡。该死的是我们才对。” 十三沉默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只听一个仆役道:“启禀大人,门外一位肖员外求见,奴才说大人身子不舒服,那位肖员外不管不顾,冲进来了。” 杨蕴吃了一惊,连忙说:“知道了!不许阻拦,放他进来!” 十三还没有问杨蕴中毒的原因,却已经来不及。杨蕴催促道:“你先走吧,梅郁。” 十三愣了一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谁? 杨蕴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假装成小安的原因,但是你知道小安这么多事情,应该是他的朋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十三没时间犹豫,终于破窗而去。 杨蕴消瘦的面庞映着微弱的烛光,十三站在树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他见到杨蕴的最后一面。 …… 第二天早上传来消息,户部侍郎杨蕴中毒身亡。这件事十分蹊跷,皇帝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在宫中寻欢作乐,只叫大理寺卿查查此案作罢。 十三心想:皇帝对杨蕴的感情,只怕早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的确想亲手刺杀昏君,可是却不能自己拿主意。刺杀皇帝事关重大,凶多吉少,十三必须要和叶裴青商议。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7 两天后的下午,十三在大理寺当值调查杨蕴的死因。几个月前和杨蕴一起查案的情景历历在目,十三有些难以集中精力,面前时不时浮现出一张瘦弱的脸和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他有些心烦意乱,在诸多书本中随便捡起一个蓝皮本子翻看。 蓝皮本子有几十本,都是从杨蕴的书房找来的,上面写了杨蕴近十几年破案时所写的思路。所有疑点和线索写得十分清晰,连同人物关系和各样证据的图样都画得清清楚楚。十三大略翻看了一下,最近的一本写的是四王爷世子妓院被杀一案。 杨蕴似乎对这起案件十分感兴趣,反复写了“情杀”二字。他还找到了几条街之外的一架梯子,已经被人砍断丢弃,上面却有血迹。“汪志”这个名字也反复出现,杨蕴用红笔圈着:汪志、情杀、仓促作案。 最后又写道:“既然是仓促作案,为什么一点证据也没有留下?暂定作案的人有两个,汪志杀人,另外有人帮他冷静地善后。是谁呢?” 写到这里却嘎然而止,十三再翻去另外一面时,却是皇帝丹药中毒一案了。 汪志的名字再一次出现。本子里写着:“又是汪志,绝对不是偶然。四王爷世子一案帮汪志善后的人究竟是谁?在丹药里做手脚的真的是皇后?她会用自己常用的信封信纸,指使玉清做手脚?” 杨蕴分明对丹药一案起了疑心,也并不相信皇后是幕后主使。 十三看得入了神,再往后翻,后面的几页却被人撕掉了。 他把蓝皮本子放下,正要寻找其他的证据,却有一个小官员来找他说:“梅评事,太子正在门外找你,说事情紧急,叫你赶快过去。” 十三连忙来到大理寺外。 太子身穿月白色华服,头戴紫金冠,正在焦急地踱着步子。头顶突然一声雷声鸣动,十三抬头望天,天色阴沉沉地似要下雨。 太子一看十三出来,连忙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迎上来:“梅评事可出来了,父皇有旨,宣你赶快进宫。” 十三先拜见了他,才站起来皱眉说:“敢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匆忙?” 太子眉目间似乎有些隐瞒,掩饰着说:“圣上突然召见,不去不行。梅评事还是尽快走吧。” 十三的心中疑虑万分。皇帝已经好些天不曾想起过自己,怎么会突然召见? 然而事已至此,十三不去不行。他想了想说:“太子稍候,先让梅郁跟家里说一声,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说着便把叶林招到跟前,轻声吩咐道:“火速派一个人去军营里通知将军,再去禀告老太太,就说‘梅郁身处险境,老太太可要顾念叶将军的骨肉啊’。” 叶林虽然听不懂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答应一声走了。 十三这才跟着太子上了辇车,镇定地问道:“不知圣上今天是怎么提起下官的?” 太子却不答话,低声问道:“你身上可带了毒针?” 太子怎么知道他有毒针?! 十三心中有丝不妙的感觉,却不得不答道:“随身带了两根。” 太子递过一颗红色的药丸,轻声说:“你身俱武功,等下侍寝之前,皇帝会先赐你喝迷药。你先把这颗药丸吃了,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十三心中有气,却还是仔细嗅闻了药丸一下,确信无误,将它吞下肚子。 太子又说:“喝完迷药之后,太监们会把你的衣服脱干净检查,确保你身上没有武器。那两根毒针你会藏在哪里?” 十三眯着眼睛说:“太子且慢,听太子的意思,梅郁是要行刺皇上?” 太子皱眉道:“叶将军应该早同梅评事说清楚了吧。为什么现在还问?” 十三沉默了好一阵,两人只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 十三终于说:“毒针我自有办法,太子不必担心。” 太子继续解释:“侍寝之时,父皇的影卫们会自动回避,房间里只剩下你。机会只有一次,你好自为之。” 十三平静地说:“刺杀完毕,太子会如何接应?” 太子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缓缓地说:“倘若你刺杀成功,我自然会派人接应,你不必担心。” 根本不会有人来接应! 杀皇帝之时必然有声响,即便得手,影卫们也会一拥而上把自己杀了。 这是有去无回的一次刺杀。 十三低声说:“梅郁只有一事相问,太子是怎么知道梅郁身上有毒针的?” 太子看了看他才说:“这是叶将军亲口告诉我的。你不必担心,我就在皇上寝宫外接应,一定保你性命无忧。” 十三抬起头来镇定地说:“梅郁知道了。” 马车晃动着疾驰而去,溅起一路水花。 第55章 若有来生,永不相见 匆匆忙忙进了皇宫,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天空下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不断,太子领着十三冒雨直奔皇帝的寝宫。 太子边走边说:“本来预定下个月初五叫你进宫,可是现在事情有变,不得不提前。成败在此一举,我和叶将军全靠你了。” 十三说:“倘若我逃不出来,麻烦太子帮我转告叶将军……” 叫他去死。 “……保重身体。” 太子看了他一眼,庄重地说:“你放心。” 庆祥早已经在门前等着,飘飞的雨将他的衣衫打湿了一半,身体颤抖得像一片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他一看到太子和十三走来,连忙上前接着:“太子可算到了,皇上在里面等了好久了。” 太子连忙笑着说:“既然把梅郁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庆祥连忙说:“太子先别走,皇上刚才说,要不是太子今天早上提起,他都差点忘了梅评事了。太子举荐有功,皇上想赏赐太子,叫太子进去呢。” 十三低垂着头,胸中有怒气在翻腾。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8 倘若没人提起他,他又何须身犯险境? 晋王和皇后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好话,是为了离间叶裴青和皇帝的关系。太子举荐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刺杀皇帝。他对皇帝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这些人却不肯消停,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进火坑。 这些人,比皇帝都该死。 太子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先去谢恩。” 说完,他率先一步往前走,十三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正殿上灯火通明,皇帝身穿便服,正在御桌前凝眉看着几张纸。 太子连忙带着十三跪下,行了大礼。 皇帝似乎毫无所觉,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平身。” 太子笑着说:“启禀父皇,梅郁已经带到,儿臣先送他去沐浴更衣。” 皇帝看也没看梅郁一眼,却慢慢站起来踱着步子:“先不必着急。” 他又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说:“路儿,我这几天思来想去,有几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你。” “父皇请说,儿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杨蕴死的那天晚上,曾经去过太子东宫赴宴。” 太子连忙低着头说:“正是。杨大人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想不到当夜竟然出了那种事。” “你和杨蕴素来没有来往,他为什么突然去你宫中赴宴?” 太子支支吾吾地说:“杨大人听说我种的几株罕见菊花好看,想来看看。” “是吗?从来不曾听说杨蕴也会做这么风雅的事。” “儿臣那几株菊花实在开得好看,杨大人听说了,才有了兴趣。” 皇帝点点头,慢慢捡起几张纸:“路儿可知道,朕丹药中毒一案,杨蕴似乎怀疑是你主使的。” 太子脸色惨白地笑着:“父皇圣明,儿臣一片孝心,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是吗?不敢吗?”皇帝翻看着手中的几张纸,却把话锋一转,“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杨蕴破案时喜欢把自己所想的东西写下来,他觉得朕丹药中毒一案不是皇后做的。” 十三有些惊讶:那不是杨蕴蓝皮本子上缺少的几张纸,怎么到皇帝手上了?这些蓝皮本子是杨蕴死后的第二天就被收进大理寺的,皇帝应该没有机会拿到手。 难道杨蕴死的那一晚,皇帝就在杨府? 他记得当时有个“肖员外”来看杨蕴,还不管不顾地往里面走。当今的皇帝叫做岩霄…… 难道那个肖员外就是他? 皇帝继续说道:“杨蕴觉得汪志有些问题,审问他之时用了大刑。汪志经不起拷打,连哭带叫地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皇后的那封信不是给玉清的,而是给汪志的。” 太子低头说:“这不还是说明皇后是幕后主使?” 皇帝缓缓地说:“蔡云这个小太监,你可有印象?” 太子说:“儿臣从未听说。” “没听说?根据杨蕴这里写的,他就是那个给汪志送信的人。你应该有点印象吧,这个小太监就是东宫的人,前天莫名其妙地刚死。” 太子的身体发抖。 皇帝的声音低沉:“那一晚,杨蕴是问你关于案子的事情了吧。你一慌,来不及仔细思考,仓促之中就给他下了毒吧。” 太子的脸上渗出冷汗:“儿臣绝对不敢,请父皇明查!” “明查?”皇帝突然毫无预警地沉下脸,“来人,给我搜梅郁的身!” 十三一看不好,银针就算能暂时藏在头发里,也禁不住被人一寸一寸地查。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将一根银针拔出来:“皇上不用搜了,梅郁直接奉给皇上。” 银针的顶端闪着蓝荧荧的光,分明淬了剧毒。 太子咬着牙叫道:“梅郁竟然藏了毒针在身上,儿臣一无所知!” 皇帝接过十三手上的毒针:“梅郁可是你亲自带进宫的人,今夜是要侍寝的。路儿,你这几天一直举荐梅郁入宫,到底对朕存了什么心思?可是担心杨蕴和丹药两案败露,想尽快杀了朕好登基?” 太子脸色惨白地叫起来:“父皇饶命!父皇饶命!求父皇念在父子之情!” 皇帝凄然地拔出一柄剑:“朕这一生昏庸无能,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对朕付出过真心。有他在,朕就算自暴自弃,还有个底线。他不在了,朕就算昏庸到极点,从此也再没有人管。路儿,你杀了他,朕就变得像一具尸体。你说,一具尸体,还会有父子之情吗?” 说完,手起剑落,直插太子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把月白色的衣服染成红色。 十三冷静地看着皇帝。 皇帝失了神一样的看着地上的太子,慢慢又把头转过来:“梅郁,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要把你推给朕呢?” “皇上若不贪恋美色,也不会有人趁虚而入。” 皇帝凄然地笑着:“杨蕴最讨厌朕的风流,我稍微一惹他,他就生气。当年我错杀了他一个挚友,他恨我之极,不肯与我来往。我几次叫朝中臣子侍寝,本来想惹他吃醋,他却不再管我了。你说,他怎么能就这么不管我了?” 十三镇定地说:“伤心伤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皇帝默默地说了一遍:“他也麻木了,朕也麻木了。但是他那么狠心,就是不要朕了,朕该怎么办?他中毒的那一晚,朕连夜去看他,他却一句话也不肯对朕说,就这么走了。” 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皇帝可怜,杨大人可怜,自己的父亲就不可怜? 皇帝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吩咐道:“来人,梅郁意图行刺,推下去斩了!” 门外十余个身穿劲装的高手立刻冲了进来。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79 这变化实在太快,十三警觉地看着他们。皇上聊完了天,现在要斩草除根了。这十几个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对手,倘若一起上,自己抵挡不了多久。 事不宜迟,十三立刻说:“皇上且慢!那夜杨大人中毒时,曾经与我见过一面,叫我传一句话给皇上!” 皇帝果然转头看着他,怔怔地道:“杨蕴说了什么?” 十三说:“请皇上先叫人出去。杨大人说要我单独说给皇上听。” 皇帝根本无法思考,急促地挥一挥手:“全都出去。” 所有人包括太监在内,全都鱼贯走出去。十三慢慢走到皇帝身边,轻声说:“杨大人说……”声音慢慢变小。 皇帝急不可待地凑上来:“他说什么?” “杨大人说……若有来生,永不相见。” 说着挥出一掌。 皇帝嘴角流出鲜血,却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扭曲着身体倒在地上。 双目大开,死不瞑目,眼角缓缓落下一行清泪。 十三低头看着他,直到他一动不动了,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刚才是骗你的。杨大人说,在他眼里,你永远是十年前那个还知道上进的好皇帝。” 可惜你永远也听不到了。 …… 皇帝已经死了,十三毫无把握是否能逃出去。他静悄悄地走向窗边听了听,突然一个翻身冲了出去,飞身而起。 皇宫里炸了锅一样地大叫起来:“皇上遇刺了!有刺客!” 十三趁乱在屋顶上跃着,不多时身后就跟了十几个影卫,默不作声追着他。 十三只顾一路狂奔,后面却飞来几只飞镖,十三又要逃跑又要躲镖,速度变慢了一些,胳膊上中了一只,身边立刻围上了几个人。 十三痛哼一声将飞镖拔出,深吸一口气。 十几个人一同扑上来,情况一团混乱。 十三寡不敌众,身上立刻被划出几道口子,鲜血淋漓。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偷了个空隙便往外跑,却听到一阵嘈杂声由远至近的响起。 “军队进宫了!” “太子叛乱,叶将军奉皇上之命平叛,宫门要抵挡不住了!” “救命啊!” 十几个影卫也都纷纷一愣,同时往地面上望过去,果然兵士们排山倒海一般涌了进来。 十三趁他们不备,一个翻身跃了下去,拐了几拐躲在阴暗之处。周围的情况混乱无比,他抓住一个正在奔跑的太监,扒下他的衣服套上,就此混在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 等叶裴青完全夺下皇宫之时,皇帝和太子早已经断了气,却遍寻不到十三的踪迹。 叶裴青气愤难当,命人挖地三尺也要把梅郁找出来,三天之后,李频背着一具尸体来到他的跟前。尸体被剑刺死,面目全毁,手上有练剑时形成的茧,看起来是个高手。他身上的衣服,正是梅郁那天穿的。 “从身材和肤色来看,正是梅评事无疑。” 叶裴青脸色铁青:“若真是他,他会需要毁掉自己的脸?他一定在躲着我。” 李频说:“将军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梅评事的事?否则以梅评事的性格,决不至于要躲着将军。”梅郁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被这人欺负,真是叫人生气。 叶裴青冷冷地看着他:“李频,你可知道梅郁究竟是谁吗?” 李频皱眉:“谁?” 叶裴青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十三。” 李频不知道叶裴青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说道:“将军别说笑话。” 叶裴青冷冷地盯着他。 李频就此愣住:“真的?” 第56章 落仙居 两个月后。 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出乎意料地下了几天几夜,白天一片白茫茫得看不清楚,夜晚呼啸的北风呼呼吹着,像要把房子掀翻。 十三窝在自己的小茅屋里像只熊似的,吃饱了睡,睡饱再吃。 这间小茅屋建在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破旧没有人住。一个月前,十三路过此地,觉得清静避人,四周的景色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不要钱。他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于是把屋里打扫干净,又将屋顶和窗户修好,住了进来。 他给这间茅屋起了个名字:落仙居。 名字很大气吧? 叶裴青自己说的,十三是下凡的神仙,所以叶将军根本配不上。 天色终于放晴,十三伸展着懒腰来到门外。 金色的暖阳照在白皑皑的雪上,闪着零星的光。 他活动一下身体,踏着厚厚的白雪打了几只野狐野兔,挑着下山去小城镇里卖。 他卖野兔从来不跟人讲价,别人给多少他就拿多少。一开始的时候有人欺负他,捻了捻胡子出价一文,十三便摆摆手:“不卖。”之后那人无论再怎么讨好,怎么加价,他也不肯卖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0 给脸不要脸,欺负人之后再来讨好,你还是去死吧。 大家都知道他这副臭脾气,又喜欢他打的野物,一看他来都争相购买,却也不敢欺负他,价格公道。 于是十三捧着赚来的铜板,到小酒馆叫了一小瓶酒和一盘花生米,一边吃喝一边听着小酒馆里的人高谈阔论。 “……叶裴青率领几万大军把皇宫包围,皇帝和太子早就互相残杀死了。于是大臣们拥立了云妃五岁大的儿子继位,叶裴青仅二十岁年纪,变成了首辅。” 一个捻着小胡子说:“现在还是岩家的天下,将来却难说啊。” “这话的意思是……” “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兵荒马乱,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安心啦。” 十三默默地喝酒。 晋王死了,皇后和云妃死了,太子和皇帝又死了,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叶裴青。他当初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十三咕咚咕咚把酒灌了下去,丢下几枚铜板站起来:“伙计再来一瓶酒,我要提着走!” “好嘞!” 热酒在胃里散开,就算吹着北风也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冒汗。十三手中提着酒,时不时打开喝,在暗下来的路上慢慢走着。 叶裴青似乎已经把十三的真正身份公布了,李频知道他就是十三,秘密散出信息,问他需要什么,是否安好。十三是信得过李频的,在半个月前发了一封信给他,叫他照顾季氏一家。 终于来到自己的小茅屋前,十三推开门。 月色很亮,映着光秃秃的树枝和地上的白雪。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变调的低叫。 “小芋头。”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十三的身体一僵,冷静了一会儿才把翻腾的情绪压住:“叶将军。” 那人如同影子一般,瞬间来到他的身后:“小芋头。” 十三也不转身,打着哈哈说:“叶将军大驾光临,落仙居蓬荜生辉。” “……落仙居?” 十三指指自己的小茅屋:“落仙居。” 两人沉默一阵,十三又问:“叶将军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人的声音有点哽咽:“你前些日子发给李频的信,被我查到了。” 十三自嘲地点头。叶裴青之所以公布自己的身份,不就是要李频联络自己?他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把自己揪出来。 背后的人安静了一会儿,一双手突然探过来要把他抱住,十三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今天叶将军是以穆国公世子的身份来的,还是以二刃的身份来的?” 叶裴青收拢了双手,冷静着轻声说:“小芋头,圣上已经给妍琪和晋青赐婚了,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 十三叹口气说:“十三从今往后还是二刃的下属,请让属下静一阵,之后就回去听候命令。至于穆国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将军也知道属下是假冒的,还是好聚好散得好。” 身后那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叶裴青才终于温柔地说:“小芋头听话,跟我回家。我已经找了你好久,还给你准备了……” 十三叹口气:“十三和世子从此没有夫妻之缘,只有上下属的关系。世子怎么听不懂呢?” 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叫道:“凭什么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 还问凭什么。 “世子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那人一抽一抽地吸着气:“为什么?” 十三缓缓地说:“我自从六岁被人拐走,除了组织里几个好兄弟,从来没人真心对我好过,更没有人对我说过‘若有人敢欺负你,先过我这一关’这样的话。十三觉得世子情真意切,才决定忍耐世子的一切,心甘情愿地追随。可惜世子也不过是想要利用我刺杀皇上。这倒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想利用十三的人太多了,世子实在算不上特别。” 叶裴青急促地说:“我和太子说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不是真要利用你刺杀皇帝。” 十三皱眉:“事到如今,世子也不必狡辩了吧。既然要做大事,损失几个人在所难免,我明白这个道理。” 叶裴青叹口气说:“当时太子几次三番跟我提起要以你做饵。我担心他狗急跳墙之下真的把你送进宫中,才虚与委蛇地与他周旋,假意答应。” “你另外有计划?” 叶裴青着急地从斗篷里拿出一张面具:“你看看这个。” 面具肌理平滑,十分……面熟…… 十三挑眉道:“这是仿照我的面孔做的面具。” 仿照真人的面具若要惟妙惟肖,大概要花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好。换言之,这面具是在刺杀皇帝之前的几个月就开始做了。 十三有点尴尬地说:“原来你是要别人代替我进宫刺杀?” 叶裴青低下头:“嗯……太子屡次提出要你做饵,我十分苦恼,便将此事告诉了师父。师父听说我要刺杀皇帝,沉吟了很久,终于告诉了我组织的事情。” 十三说:“那天你们谈了那么久,就是在讲这件事?”他好奇地半死:“二刃究竟为什么要把组织给你?你答应了他什么?” 叶裴青轻声道:“要是解释清楚了,你会不会跟我回去?” 十三低下头。 心还在痛着呢。 操他妈的,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感情丰富了? “我真的没有利用你,你什么都不问清楚就走了,连让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叶裴青小心地拉起他的手,“我看到你留下的那具尸体,就知道你生气了。”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1 十三自嘲地说:“世子明白?” 叶裴青轻声说:“以前我叫你一辈子不要离开我,你说‘不死就不离开’。那具尸体的意思就是……” 老子已经死了,从此跟你恩断义绝。 十三沉默不语。那具尸体也许可以混淆别人,却一定骗不过叶裴青。他当时被人砍伤,又怨恨叶裴青的背叛,愤怒之下把几个人全都杀了,将其中一个打扮成自己的样子,负伤而去。 十三终于让开一步说:“外面冷,还是进来说话吧。” 叶裴青慢慢走了进去:“这房间真是……” 十三不客气地打断他:“这房间简陋,世子身娇肉贵,若是住不惯,还是出去睡吧。” 叶裴青委屈着说:“我是想说这房间充满了小芋头的味道,好怀念。” 小芋头是什么味道?芋头味吗? 第57章 倒数第二章 十三将桌上的油灯点上,拿剪刀剪了剪芯子,慢慢地说:“油尽灯灭之前,世子可以尽量说服我。” 叶裴青偷偷看了看那油灯里的油,也就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轻声抱怨道:“就这么点油……” 十三在床上坐好:“家里穷,没钱买油。世子还要不要说?” 叶裴青正色道:“小芋头,你还记不记得三十年前废太子岩景谋逆一案?” “记得。” 叶裴青挤到床上坐着:“崔殷当年背叛了太子,却不知所终。昏君登基后的第十天,京城城楼上突然悬挂起崔殷的尸体。昏君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是谁做的。记得吗?” “嗯。” “杀了崔殷的,就是我师父。” “什么?” 十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定定地看着叶裴青。他突然说:“你师父和废太子是什么关系?” 叶裴青轻声说:“师父是太子岩景的部下,太子被陷害谋逆时,他正外出办事未归。回到京城之后,太子已经被人害死在牢房里了。” 十三默默想着:难道二刃几次三番策划刺杀皇帝的任务,竟然是这个原因? 十三有些焦急地问道:“二刃究竟和废太子是什么关系?”太好奇了。 叶裴青掩饰着说:“到底是什么关系,师父从来不曾向我说起,我也不敢乱猜。只不过师父经常在一座孤坟前喝酒,还时不时向我说起废太子的事情。” 所以在处理晋王一案时,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废太子牵连的莫氏一族案,利用它做了文章。 十三说:“二刃想杀昏君,却苦于没有机会。你又说起太子想利用我刺杀昏君的事,于是你们师徒二人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没错。师父多年来一直想刺杀昏君,可惜昏君虽然好色,却也只临幸官宦世家子弟。假冒官宦子弟容易被人发现,师父一直无从下手。因此一听到这个机会,他便觉得可以考虑。” 十三低头想了想:“那又为什么不要让汪志直接下毒,杀了昏君?” 叶裴青说:“你想啊,我和父亲的兵权被昏君收走了,皇后又揽着宫里的大权。倘若昏君一死,皇后一定会把太子杀了,再让自己的兄长齐凛带兵杀进京城来。到时候我无法抗争,穆国府只能坐以待毙。” 十三似有所悟地点头:“丹药一案,是为了把皇后整治了。如果运气好,还能从皇帝手中要到兵权。” “不错。皇帝果然派我抵抗齐凛,于是我手中有了几万人,就在京城外守候着。” 十三叹气说:“有了兵权就好办了。” 叶裴青说:“当时面具还没有做好,于是我先把太子稳住,说军队还需要时间准备,商定好十月初把你送进宫。到时候皇帝一死,我就即刻出兵夺宫,扶助他登基。” “可惜他不知道,你打的主意是把他一起杀了。” 叶裴青生气地说:“我自以为对太子了解颇深,想不到他竟然有些小聪明,竟然趁我不在,私自把你送进宫中。当时叶林一跑来告诉我,我……” 想起当日的情景,叶裴青的脸上又冒出细汗。 十三低声说:“太子并不是因为有小聪明才仓促把我送进宫的,他是蠢到家了。” 于是十三把事情一一说了。杨蕴调查出太子有问题,去东宫试探,太子恐惧之下杀了杨蕴,又害怕事情败露,仓促送十三入宫行刺皇帝。 若不是杨蕴这个变数,叶裴青和二刃的计划只怕会顺利许多。 杨蕴没能破解叶裴青杀晋王一案,也没能破解叶裴青策划的丹药一案,却仍然在死后把叶裴青整治了一番。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就是杨蕴的诅咒? 于是十三把杨蕴和皇帝之间的事情向叶裴青说了。 叶裴青很久也不说话,似乎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终于,他拉着十三的手轻声说:“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跟我回去吧。” 十三看了他一眼:“我只问你一件事,太子要利用我刺杀皇帝,你为什么只和你师父说,从来不曾和我说?” 叶裴青鼻尖冒汗,轻轻晃着他的袖子:“小芋头……” 十三生气地问:“我弄不明白,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太笨了,你才不屑于和我讨论事情?” 叶裴青眼睛里的泪珠滚来滚去:“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不想让你操心……” 十三说:“倘若我知道你早有计划,商量好如何应变,我杀死皇帝后就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你来救我,而不是自己生闷气,想着怎么突围出去,甚至想死就死了,反正也不会有人难过……”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2 叶裴青哭出了声音,紧紧抱住他。 十三把他推开:“你哭什么……” 这么一直哭,老子真不习惯。 叶裴青摸摸眼角的泪珠,想扑过去却又不敢:“小芋头,你惩罚我吧,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千万别不要我。这两个月没有你的消息,我……” 说到伤心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十三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骂又骂不出口,打更下不了手,着急地说:“你哭什么?别哭了。” 叶裴青收住了泪水,一抽一抽地吸着气,眼睛红肿。 十三犹豫了半天,实在不敢再说一句重话,硬着头皮说:“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 叶裴青扑倒在他怀里,顺势压着他倒在床上,轻声道:“是我自作聪明……”双臂紧紧箍着十三的腰,顺势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非常应景的,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熄灭了。 黑暗里只听见两个人交错的呼吸,有点撩人。突然间,脖子上有湿漉漉的触感传来,又沿着颈项往上移,来到十三的嘴角边。灵活的舌尖轻轻顶开他的双唇。 吻是很轻的,触感也很温软,十三品尝到一丝咸味。 吻慢慢加深,叶裴青的呼吸粗重,手拉开十三的腰带探进去。 十三僵住。 黑暗里传来他恼怒的声音:“还没到这一步,你给我下去!” 小小的单人床经不起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哗啦”一声倒塌了,两人滚着摔倒在地上。 …… 叶裴青在小茅屋里住了下来,白天一起同十三打猎卖野味,晚上促膝谈心,裹在一张被子里睡觉。 他自然不敢再硬来,但是能够这样互搂着聊天,偶尔还能偷个吻,比之前两个月的生活已经好了太多。 这天晚上,两人依偎着坐在修好的床上,叶裴青轻轻地问:“这是你喜欢的生活?一个人独居,安安静静的?” 也不错,很适合十三,却总觉得冷清了点。 “……也没有特别喜欢,比较习惯而已。”十三低声道,“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京城里没有事吗?你不用回去吗?” 叶裴青咬着十三的脖子,手慢慢探到他的裤子里,温柔地抚摸。十三红着脸要用胳膊肘顶他,被叶裴青捉住手腕。他轻声道:“十三,你知道吗?我没有后悔当初逼迫你。你这么冷淡,不逼你的话,不知要多久才会开窍。” 小腹一股邪火逐渐蔓延,十三轻轻喘息。 “你连叫一声也不肯,怕什么?痛的时候,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不该叫?” 那东西被抠了一下,十三一阵痉挛,“嗯”了一声。 叶裴青把手指探入其中轻轻按压,十三的双腿冒出细汗,却仍然低头不语。 手指退了出来,叶裴青不知拿出了什么,一阵清凉在小洞里蔓延,似乎有几颗连成串的珠子被塞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十三的声音有点慌乱。 “别怕,那东西不难受。” 熟悉的撕裂感传来,十三紧紧咬着牙。 然而这一次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那东西每一次的挺进,都摩擦着几颗珠子在敏感的地方碾过,一波接一波的刺激源源不断而来,十三觉得下腹像要炸开一般。他拼命地踢打着双腿,眼睛湿润:“出来!你出来!” 叶裴青紧紧抱着他的腰,与自己紧密地结合着:“十三,难受还是舒服,都叫出来。” “不……”十三拼命挣扎,那地方的触感却越来越强烈,接近他的极限。他不知所措地喊着:“世子!放我出来!” 叶裴青自然是不肯放他走的。他把十三压在身下,撑开他的双腿:“十三,我是你什么人?” “……”有点无法思考。 “我是你什么人,十三?” 那东西毫不留情地挺进,下腹带动着全身都在疯狂叫嚣。十三终于控制不住地叫起来:“喜欢的人!你是我喜欢的人!” 十三的哑声低吟中,叶裴青与他紧紧纠缠在一起。 两人是互抱着入睡的,翌日清晨,十三先起身穿好了衣服。 叶裴青半支着头侧躺在床上,长发散落,被子盖着腰部以下。他面带着笑容,正在欣赏十三面红耳赤的样子。 十三的嗓子已经哑了,说不出话。 他默不作声地煮了两碗面,每碗打了一粒鸡蛋。 叶裴青穿好衣服下了床,拉着十三坐在自己的腿上,撒娇一般地把下巴放在十三的肩膀上:“喂我吃。” 十三红着脸,用筷子一口一口地喂叶裴青吃面。 刚把面吃完,十三正在收拾碗筷,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十三心想不知来人是谁,刚要去开门,叶裴青却先一步打开了门,又同来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十三哑着嗓子问道:“……出事了?” 叶裴青关上门,笑着坐下来:“没事,你别担心。” 十三皱眉盯着他,声音断断续续:“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3 叶裴青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这是京城传来的信,秦王不满我夺宫立新主,现在已经在东南部起兵,说要讨伐逆臣。” 十三哑着嗓子嘶声说:“敢第一个反叛,一定要……杀一儆百。” 叶裴青深深地看着他:“小芋头,现在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十三看着他点点头:“嗯。” 第58章 大结局 两人收拾好下了山,十三才发现山下数不尽的兵士披甲戴盔,整齐地肃穆而立。军旗飘飘,迎风而展,旗面上的“叶”字醒目亮眼。 十三很窘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叶裴青说:“昨夜。” 十三觉得很难堪。没想到这么多人在等着他们。 他问道:“秦王的事情很紧急?” “起兵半个月,已经破了两个州郡,再过两个月应该就会逼临京城。” 那就是十万火急了。 “为什么不早点讲?” 叶裴青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十三,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怎么情节跳转得这么快!十三低头老实地说:“我还没想好。” 叶裴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十三,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十三:“……好。” 叶裴青不再多话,下令军队暂时在原地休息半日,和十三各自上了一匹马。十三知道两人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不敢怠慢,紧紧跟随着他扬鞭飞奔。 两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座小山丘前。满山都被冰雪覆盖,梅花盛开。 十三跟着叶裴青来到山顶,只见孤坟一座,没有名字,周围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坟前还有一束梅花和一小盅酒。 十三第一次来到这里:“这是谁的坟墓?” 叶裴青说:“这是废太子岩景的坟墓。师父把他的尸体偷挖了出来,重新葬在这里。师父晚上不见的时候,就是来到这座坟前喝酒。” 他看着十三,缓缓地说:“这也是我发誓只娶一个人的地方。” 十三:“……” 叶裴青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你昨夜问我是不是想当皇帝,我没有回答。事实是,我不知道。而且我有些恐惧。” 十三:……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叶裴青摸了摸干净的墓碑:“昏君死后,群臣之中虽然多数不敢出头,却也有人当众骂我谋反叛逆,被我关了起来。四海之内群雄皆起,秦王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皇帝现在只有五岁,自然做不了主,将来等他长大了,难道不会向我报杀父杀母之仇?若我一倒,穆国府一定受池鱼之殃。” 十三感慨地说:“世子辛苦。” 叶裴青叹口气说:“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听说了昏君和杨蕴的事情之后,我便在想:倘若你离我而去,我会变得如何?篡位治理天下,这担子实在太重,我一想到将来没有你在身边,要孤身一人度过,我便觉得黑暗得很,走不下去。” 十三静静地垂着头。 叶裴青又说:“倘若我从来没有认识你,也不曾跟你在一起,即便担子沉重,我还不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可是如果得到了又失去,想到那昏君这十年是如何度过,我竟然有点恐惧。有你在身边,即便辛苦,也一定欢乐。若你不在了,几十年悠悠岁月,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十三,我实在害怕得很,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走?” 愿意吗? 分明是喜欢的,却也生气。 但是如果没有他,日子还会和以前一样?就像他所说的,会不想念吗? 有他在好,还是没有他在好? 十三得眼角湿润,很久之后才说:“世子答应我,今后什么事都同我商议吗?不再隐瞒我?” “我答应你。” “我不介意你拿我做挡箭牌,但是你至少和我说一声行吗?” “我什么都让你知道。” 十三慢慢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那我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只要你信守诺言一天,我就待在你身边一天。” “……小芋头。”叶裴青轻轻抱着他。 十三沉默一下,又低着头轻声说:“没有你在的这两个月里,我也很思念你。” “是吗?” “是。” “我也是。” “你该去打仗了。我回穆国府等你。”十三拍拍他的肩膀。 叶裴青笑着抬起头来:“你不用回去。我为你请封了一个四品将军,来来来,跟着我一起打仗去吧。” “滥用职权。不是不能携家眷出征?” “你本领高强,怎么能不为国效力?实在是浪费人才。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一手拉住心爱的人,跳上马匹飞驰而去,一同奔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4 第59章 番外一 秦王之战打了三个月毫无起色,叶裴青兵行险着,亲身为饵上阵。秦王领兵不如叶裴青狡诈,又急于求成,于是他中了埋伏,被逼得走投无路,自刎而死。 王师也损失惨重,叶裴青身重带了毒的箭伤,差点丧命。 将士们都觉得叶裴青不必这么拼命,但是叶裴青认为秦王要尽早灭掉,如今诸王尚在观望,时间一久,则容易生变。 况且十三就在身边,受伤了有人嘘寒问暖,彻夜不休地照顾他,晚上也有人给他抱着搂着,再大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这一次的战争,的确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秦王在诸王中的势力最为强大,却不到半年就一败涂地,那么其他人还是暂时静观其变吧。 这四个月里,十三“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是在兵营里出生的。据历史记载,叶一帆出生时,祥云蔽日,紫气升腾,天空中看到一只五爪金龙在飞舞盘旋。 “金龙送子”这件事传开,民间议论纷纷,连金龙都为叶裴青和十三送子,那么叶裴青究竟是什么人? 答案很快揭晓。 秦王之乱平定后的三个月后,某位渔民在湖中打鱼时看到水中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渔民大惊,捞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玉石,上面写着“紫阳真人已转世二十载,本君甚为怀念,望尽快历劫归来”,落款“太上老君”。谁是紫阳真人呢?玉石上也写了,原来是叶裴青。 十三听到这件事情时心想: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转世二十载,那天庭上也就才二十天吧。太上老君和紫阳真人是什么关系啊?分别二十天就怀念到非得写情书的地步? 于是他对叶裴青说:“世子不给老情人回信么?” 叶裴青尴尬地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地方上有人借机讨好我。” 但是事已至此,叶裴青便成了紫阳真人的转世。一时间全国各地都发现证明叶裴青是紫阳真人的证据,更有人捕捉到一只几百岁的大海龟,待要宰杀时却口出人言:“我乃紫阳真人的神兽,特来辅佐上仙称帝。” 十三都快要被笑死了。 叶裴青恼怒地说:“我只不过是策划了‘金龙送子’一事,后面的事都和我无关!” “金龙送子”这件事是为老太太策划的。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秦王之乱时更是奄奄一息。叶裴青得到妍琪已经生了的消息,等孩子一过满月,就把十三和叶一帆一起送入了穆国府。老太太泪眼朦胧地看着叶一帆身上的胎记,心满意足地抱了几天重孙子,又终于支撑到叶裴青回来,才流着眼泪在叶裴青的怀中过去了。 过了三年,四海之内暂时安稳。叶裴青大权在握,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把小皇帝废了,改朝换代,国号为“穆”,后世称他为宣武帝。 一上台,他就宣布了先帝岩霄的十大罪状,为废太子岩景和松怀灵平了反。 历史上对宣武帝的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提拔贤能,整顿吏治,文治武功皆有成就,是一代明君。也有人说他谋权篡位,排除异己,不择手段,是乱臣贼子。其中最大的一项罪状,便是他手下有一个组织,专门为他探听消息,秘密之极,致使不少和他作对的人无缘无故地消失。 然而大家众口一词的,是叶裴青的私生活。 称帝三十二载,除了皇后梅郁,再也没有第二人。 据说建国之时,群臣曾在朝堂上讨论选秀纳妃一事。宣武帝推辞说:“寡人曾发誓只娶梅皇后一人,倘若真要选秀,也要梅皇后同意。” 梅皇后自然不同意,群臣只好作罢。 因此,宣武帝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妻管严”。民间有妻子怨恨自己男人花心的,多会拿着宣武帝说事:“谁说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了,宣武帝不就只有一个老婆?” 宣武帝和梅皇后成婚二十四年。梅皇后在四十二岁那年的冬天过世,宣武帝那时刚好登基二十年。他一生没有再娶,又做了十二年的皇帝,也走了。过世的那一天,宣武帝把房间换成了红色,满面喜色地说:“昨夜梦到皇后来唤我,此去与他相会,再无遗憾。” 当夜,宣武帝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梅皇后的尸骨也遍寻不见。 …… 三十七年前,登基前夕。 叶裴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站着,摸着柱子上雕刻的龙。 十三正巧来找他睡觉,看到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皱眉说:“你再怎么摸,它也是根柱子,不会给你送孩子。” 叶裴青笑着转过身来,张开双臂:“小芋头抱抱。” “你有心事?” “没有。” 十三盯着殿上的龙椅,好奇地说:“那龙椅是新做的?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叶裴青笑着说:“你坐上去试试看。” 十三连忙摆手:“我不敢。” 叶裴青不由分说把他抱起来,一径走到龙椅面前,将他硬放在龙椅上。 叶裴青说:“你觉得是什么感觉?” 十三摸摸扶手上的金色龙头:“也……没什么感觉么,就是垫子挺软的。” 叶裴青在他面前跪下来,轻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挺爽的。”忍不住嘴角上扬。 叶裴青移身上前,一边跪着,一边拉下他的头接吻。十三连忙推着他:“有人在看着。” 殿里的太监们早就一个一个都下去了。 两个人亲吻了好一阵,叶裴青把十三压在龙椅的软垫子上,轻声说:“十三,这个位子,你想要的话,就是你的。” “我当皇帝,你来辅佐我?” “嗯,可以。” “那我可以随时赐你毒酒,要你的命。” “……也……可以。” 十三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一想就觉得很累。掌握那么多生杀大权,动不动就要被人骂昏君,有些事情还那么难决定。”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5 叶裴青紧紧抱着他,安静了一会儿说:“小芋头,这辈子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十三有些难堪地说:“我没有。”从小就被人训练成刺客,除了完成任务就是完成任务,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叶裴青说:“你好好想想自己将来想做什么,我就做二十年皇帝,把基础奠定好,到时候我把位子传给一帆,陪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十三笑着说:“好啊。”又感动地说:“我小时候听说有座千年被冰覆盖的山,上面有会变换颜色的湖水和帘子一样的瀑布。” 叶裴青笑着说:“等一帆长大,咱们就去找找看。” “你不要骗我。”那时候两人都四十多岁了吧,身子骨还是硬朗,可以到处走啊。 叶裴青紧紧抱着他:“不骗你。你陪我二十年,我再陪你二十年。” “那时两个人就都六十多岁了……也好啊,一起安享晚年。”想象着两个头发胡子花白的人一起在冰山前冷得发抖,就觉得特别温馨啊。 听起来不错呢。 叶裴青亲吻着他,手指轻轻拉开十三的衣服。 十三静悄悄地说:“万一给人看到怎么办?” 叶裴青不说话,把十三的裤子拉松,低头含住。 不多时,十三被服侍得浑身是汗,哑声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急,等不到回房间?” “等不及了。”又重新含住,轻轻咬啮。 十三最怕他这样不轻不重地咬,仰起脖子,轻轻咬住牙。叶裴青托着他的腰,有技巧地咬啮舔吮,又往自己口中送。十三被刺激得一阵痉挛,抽动几下,全部泄在叶裴青的口中。 十三红了脸,低头找了半天,掏出一块手帕放在叶裴青的唇边:“吐出来。” 叶裴青也不再说话,转身出殿去漱口去了。 不多时回来,十三已经脱掉了裤子等他。叶裴青坐在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细细密密地接吻。 十三忽然想起一事:“记得以前你调戏我,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吹箫,我说等你当皇帝的时候。想不到真的当了皇帝了。” 叶裴青笑着说:“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明天说,没想到你今天就迫不及待了。” 十三知道大事不好,转身要跑,被叶裴青紧紧抱住腰。叶裴青笑着说:“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就是想要,还要跑哪里?”说着把自己的裤子解开,那东西晃动着跳了出来。 十三同他在一起四年多,从来没有用嘴巴服侍过他。头被半压着来到那东西前面,龙根粗大,十三张口纳之,顿觉的喉咙根部被抵得难受。他吸吮的动作生涩,叶裴青却爱得要命,不住口地叫爽。十三学着叶裴青平日服侍自己的样子,也在他的敏感部位轻轻啃咬,叶裴青忍不住在他口中挺动,来来回回几十下,猛然抽出,全部喷在了十三的颈项和脸上。 十三用手帕擦干净了脸,叶裴青早已经缠着上来吻他,抱着亲个不停。十三知道他还没有做够,但这龙椅是给一个人坐的,两个人实在太挤,便说:“这里不方便,回屋再做?” 叶裴青说:“哪里等得极?不要这么古板,须知大有大的做法,挤有挤的做法。” 十三心想:我是怕你的龙椅塌了。 于是叶裴青就在这龙椅上把十三做了两次,心满意足。殿外的小太监们听到殿内响声不断,微微传来呻吟之声,各自垂目不语。 之后扛着十三回房,叶裴青还要撒娇继续。十三知道他处在人生巅峰,今夜是不用想歇息了,便点头应允,陪着他整整做了一夜。第二天他困得睁不开眼睛,叶裴青却神采飞扬,谈笑自若,仿佛昨夜不曾辛劳似的。 新皇登基,整整庆贺了一个多月,方才慢慢淡下来。叶裴青千头万绪,整日忙于政务,反倒没什么时间同十三享乐,夜夜批阅奏章直到深夜。 十三是皇后,原本的职责是统领后宫。可是叶裴青一个妃子也没有,他便彻底闲下来了。白天练功,代替叶裴青把组织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再看看孩子,这么一天也就过去了。 到了下午叶裴青回来,十三陪他吃完晚饭,便拿起一本书坐在他的身边,一边看书,一边陪着他批阅奏章。 叶裴青在外人面前只是笑,从来不露半丝想法,在十三面前却不一样。有些奏章欺人太甚,叶裴青气得脸都白了,要杀了那臣子。十三便连忙哄着他,叫他别在气头上下旨,过几天再说。叶裴青别人的话都不听,唯独对十三言听计从,连太监们都知道:万一犯了错出了事,求皇后比求皇上还有用。 第60章 番外2 蕴仙镇之所以闻名,是因为这里的水土不知怎么了,养育了一方有灵根的凡人。 每十个人中,就会有一两个有修仙的资质。因此,它虽然小,却是各大门派的兵家必争之地。 蕴仙城中有个叶府,这一天,叶府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婴儿啼哭。 “哇……哇哇……”叶裴青嚎了半天,终于喘过气来,止住了哭声。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浑身是血,默默分析着现下的情况。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表少爷真是仙人,说得一点不错!你看这满脸的霸气,说不定真是皇帝转世呢!”产婆抱着努力挣扎的叶裴青,送到面色苍白的妇人面前,“夫人快看,长得多俊俏啊。” 朕的皇后呢?朕等了十二年的皇后呢?不是托梦叫朕来么?朕已经来了……皇后呢……一切都是假的么? 婴儿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地低着头。 “别哭别哭!快叫奶娘来喂奶!” 婴儿皱眉,双目露出厌恶。 竟然叫他喝奶?大胆妇人,谁敢叫朕喝奶! 婴儿拼命地摇摆着头,誓死抵抗。 于是,叶府第一个不喝奶,只喝小米粥长大的男孩诞生了。 这男孩实在奇怪得很,从来不哭不闹,一心只想逃出府去。一般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要,平时只默默发呆,一有机会就拼命逃窜,几次被人从通向府外的狗洞抓回来。 如此过了三年,叶裴青已经又能说话也能走路,却并不开朗,也从来不笑。叶员外最不喜欢这个儿子,以为他生了病,也从不来看他。夫人急得不知所措,流着眼泪给他看了几次大夫也没结果。终于,夫人的陪房说:“听说表少爷已经成了三清派的内室弟子,不然等表少爷回来时再给看看吧。” “也只好如此了。”夫人摸着孩子的脑袋。 每隔三年的九月初八到九月十八,方圆百里的大小门派纷纷来此进行一场比赛,让后起的新秀崭露头角,交流感情。 这天秋高气爽,小镇的街道上比平时热闹许多,各派弟子穿着来来往往地行走,茶楼和客栈里早已人满为患。 比试就在几天后开始。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6 叶裴青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现在只被关在叶府中,哪里也去不了。 此刻他正坐在花园里的草地上怔怔发呆。 正在这时,门口一阵喧闹,叶裴青转头看过去,只见几个小厮簇拥着两个少年走了进来。 这二人的长相都是难得的俊雅,略高的那一位身着淡蓝色的衣衫,长眉薄唇,正在微微笑着。略矮的那一位穿着月白色的长衫,面色冷淡。 他的目光落在那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嘴唇轻轻吐出三个字:“小芋头……” 化在风中。 叶裴青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此刻他的脑中成了一团浆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月白色长衫的少年直冲过去。 在旁边丫鬟的眼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三岁的小少爷站了几次没站稳,嫩嫩的小短腿磕得出血,却连滚带爬地在地上窜。丫鬟连忙拉住他:“少爷要去哪里?等会儿就要吃饭了。今晚表少爷回来,少爷得换件好看的衣裳。” 叶裴青被丫鬟抱起来,可那丫鬟是夫人专门调过来看管他的,块头粗大,又有蛮力,叶裴青想挣扎却挣扎不了。他看着月白色长衫少年的身影在一个小院前消失,着急地哭着:“小芋头……十三!” 丫环抱着不断扭动的小人:“小少爷别闹。” …… 一个时辰后,叶裴青摸着红肿的眼睛,已经穿好了一套淡蓝色的衣服。衣服是他自己挑的,十三最喜欢看他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可惜再怎么换衣服,开裆裤也是硬伤,看着看着又忍不住难过。 “少爷,咱们该去吃饭啦!夫人在等着了。” 一双有力的双手将他抱起来,叶裴青恼恨地说:“衣服皱了……小心点抱!” “小少爷你真可爱!”满是硬茧的手捏着叶裴青嫩嫩的脸蛋。 可爱……一点用也没有。 眼巴巴地被人抱来前厅,他却不能上正桌,被迫和女眷们在一起吃东西,和正桌隔着一层帘子。叶裴青食不下咽,趁人一个不注意,挣开抱着自己的娘亲,连滚带爬地往帘子处跑。 “小少爷!” “把他抓住!” “别跑小少爷!” 叶裴青已经跑到帘子的那一边,晕头转向地站了一会儿,不管不顾地朝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跑过去:“小芋头……爱妃……” 正桌上的人都已经呆住了。 叶员外第一个反应过来,声色俱厉地喊道:“谁放他出来捣乱!抓进去给我打一顿!” “小芋头……”你看我一眼,我是你男人啊! 不记得我了? 几个下人连忙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把叶裴青抓住,抱下去了。 叶裴青呆呆地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十三却冷淡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一样。坐在他旁边的蓝衫少年为他夹了几筷子菜,目光温柔。 怎么回事?小芋头红杏出墙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绝对不行。 这一晚叶裴青被打了一顿屁股,抿着嘴唇被人送上小床睡觉了。 房间里刚刚暗下来,他便使出浑身的绝技,从小床上跳下来。可惜功力太浅,叶裴青掉落之时没有站稳,在地上滚了几滚,摔得屁股疼。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老婆不认得自己了,他得让老婆把自己想起来。 这少年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待几天? 叶裴青急三火四地往门外冲,却听到房门外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舅母不必担心,小表弟的病我也许能处理,你让我看看他吧。” “他正在里屋睡觉,你……”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这样明天再看吧。” 叶裴青知道事情不能再等,连忙把门一踢,破门而出,叫道:“现在看!”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连同陪同十三而来的蓝衫少年一起愣住。蓝衫少年最先回神,笑着说:“师弟,你这表弟与你倒是有缘。” 叶裴青望着十三,小声说:“现在看……” 十三看了看他,沉稳地说:“舅母,既然小表弟醒了,那就现在看吧。”叶裴青不等众人反应,连忙跑上前拉住他的手。十三也不松手,转身对蓝衫少年说:“你先回去吧,这病只怕要看好一阵。”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了,十三把叶裴青抱起来。 丫鬟感慨地说:“你们两个真是有缘,他平时都不让人抱的。现在……”肉乎乎的小手正在摸着表少爷的脸,另一只爪子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怎么……有股子色色的感觉? 十三缓缓地说:“我看病不喜欢别人打搅,可否给我个清静的地方?” 夫人连忙吩咐丫环带着两人进了一个小房间:“你慢慢看吧,要不要我送些点心来?” 十三推辞一阵,抱着叶裴青进了房间,关上门。 一张小嘴立刻贴上来了,小小嫩滑的舌头往十三嘴里探。 十三冷淡的面孔有一丝泛红,恼怒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色?” 这小男孩让他有种熟悉的心疼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自己不过是三年前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算了一卦,难道就有了一点感情了么? “小芋头……”声音稚嫩,却有丝不合乎年纪的哽咽。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7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十三把叶裴青的脸拉开:“躺下来,我给你看看。” 叶裴青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小声地说:“我没病。” 十三把他放到床上,仔细把身体检查一番。 叶裴青紧紧盯着他,小嫩手抓着他的衣服不说话。 十三沉吟着说:“竟然有雷系变异灵根,天资奇佳。” “那是什么?” 十三沉吟着:听说天资极好的人中,有些灵智也会开启得极早。难道这就是这孩子性格特异的恶原因?他慢慢地说:“你有修仙的资质,还很特别。想不想像我一样,将来飞升成仙?” 叶裴青心想还是答应得好,点点头。 十三说:“我算出你上一世是个皇帝,想必非同小可。等你长大之后,我可以帮你引荐入三清门。只是你要听话,在家不能胡闹。听懂了吗?” 叶裴青想了想说:“听懂了。我会待在你身边?” “……也可以这么说。” 叶裴青点点头。 十三说:“既然如此,你现在睡觉吧。这几天我会待在叶府,先教你一些口诀。” 说完,十三给他盖好了被子,要转身出去。 叶裴青连忙拉住他的衣服,怯生生地说:“师父,我怕……” ……怕什么?怕黑? 现在就叫他师父,倒也很会讨好人啊。 叶裴青继续说:“师父,抱抱睡觉……” 十三穴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这孩子似乎有些过于依赖人。 想拒绝又有些轻微的不忍,十三冷漠着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要学着独立一点。” “嗯。” 黯淡的烛光里,月白色的长衫脱了下来,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被窝。叶裴青轻轻把他抱住。 十三看着叶裴青脖子上一道淡淡的痕迹,轻声自言自语:“上一世是怎么死的?怎么留下了这么一道痕迹?” 自杀。 十二年空虚寂寞的等待,他已经早就有了这个念头,那天十三托梦而来,他明知道是自己的幻想,却还是信了,抱着十三的尸骨自杀而死。 叶裴青把脸埋到十三的怀里。 皇天不负有心人,兜兜转转,老婆还是来到自己身边了。只不过…… 老婆已经长成了绝色少年,自己却还没长毛。 追妻之路漫漫,战士还需努力。 第61章 番外3 遇到十三之前,叶裴青对自己的人生非常茫然,因此郁郁寡欢。既然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转世,为什么又要给他前一世的记忆,要他带着求而不得的痛苦辗转反侧? 这一切,随着十三的出现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上天对他还是好的。 老婆出现了,他像是有了目标,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 这个世界和他的前一世不同,统称为修仙界。这里虽然也有国家和皇权,大陆却同时被大大小小的门派割据分管,时而因为利益发生冲突混战。 叶裴青之前所在的世界,则被称为世俗界,与修仙界有通道相连。据说,世俗界的大富大贵之人,通常是修仙界的修士轮回转世而生,或者是因为贪图世俗享乐,自愿去的;或者是因为渡劫失败,万幸没有魂飞魄散,因为偶然的机遇才去的。 万变不离其宗,叶裴青精通帝王之术,知道这里和大小国并立混战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 十三本名松沛安,从小父母双亡,被叶员外接来叶府抚养。自从十二岁入了三清门之后,十三能回来的机会便少了。每隔三年蕴仙镇会试的时候,他才能在叶府住几天。 于是,他趁此机会向叶裴青传授一套名为《洗髓功》的水系入门功法。叶裴青只是个三岁小孩,虽然比常人多些心事,十三也没有太把他当回事,于是只传授了他第一重的口诀。 叶裴青听话地打坐了一天。 晚上三更,十三正准备睡觉时,叶裴青抱着枕头和小被子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十三向来不喜欢与人太亲近,于是皱眉道:“深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叶裴青说:“师父白天教授的口诀,有几句不明白。” 十三说:“……那也可以明日再问。” 叶裴青迈着小步子走进来:“问不清楚,就会睡不太好。” 十三皱着眉没有说话,叶裴青便把小枕头和小被子丢到床上来,又爬了上来,缩在十三的怀中不说话。 “……你有哪些不明白?” 叶裴青连忙把准备好的问题问了。口诀艰涩难懂,尽管十三已经解释了一次,他仍旧不得要领,心中确有疑问。但要是说他为这件事难受得睡不着,那就夸大其词。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8 十三解释一遍,又说:“你资质上佳,只要潜心修炼便不会太难。” 叶裴青点点头,又用小胳膊抱着十三的腰问:“师父是什么灵根?” 十三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没有测出来。” 测验灵根要在五岁之内测试最佳,十岁以上就测不出了。他进入三清门时已经十二岁,一开始只是做了外门弟子,练了几部基础功法都没有效果,后来修炼《洗髓功》有些效果,才被收进去做了内门弟子。 叶裴青又问:“刚才那位穿着蓝衣服的哥哥叫什么名字?什么灵根?” 十三说:“他叫作迟奉归,是修仙世家迟家的子弟。他拥有火系天灵根,是迟长老的入室弟子。” 他又解释了几种灵根的不同。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风、暗、雷等属性。 九成以上的修仙者拥有四五种灵根,很杂,而且不充裕,修炼速度很慢,因此也叫作“伪灵根”或者“废灵根”。 有些修仙者拥有两三种灵根,充裕且修炼速度快,因此叫做“真灵根”。 拥有天灵根的修仙者万里挑一,只有一种属性,十分充裕,修炼速度是常人的几倍,而且到了结丹时没有瓶颈,羡煞众人。 叶裴青所拥有的雷系变异灵根也十分稀少,由金和水两种属性的灵根异变和升华而来,修炼速度不下于天灵根。 叶裴青又问:“师父和他的交情很好?否则他为什么要跟着你过来?” 十三掩饰着说:“他来蕴仙镇的升仙大会,这几天无事,便跟着我到处走走。” 他也搞不清楚迟奉归是怎么回事。一年前做了内室弟子之后便结识了迟奉归,本来并不熟,但有次迟奉归穿了天蓝色的衣服,十三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没想到迟奉归刚好转过头来。从那次开始,两人接触的机会便莫名其妙地多起来。 一个小人慢慢地爬到他的身上,说:“师父,我想亲你一口。”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人低下头亲了十三的脸一下。 十三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年纪尚小,做这种事……” 话未说完,叶裴青突然霸道地把嘴巴贴在十三的唇上,小小的舌头又要往里钻。 十三猛地起身,将怀里的人甩开。 叶裴青被甩在墙上,痛得叫了一声。他翻滚一下坐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惊恐地望着十三:“师父……” 十三听到他痛叫不禁有丝后悔,懊恼地想:不就是个孩子么?有什么话不能慢慢地说,需要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只不过……自带“接吻”技能也太强劲了点。 他把叶裴青拉起来,声音放缓:“你还小,不知道这种亲人的方法不妥。最多在脸上亲一下也就是了,万万不可……”把舌头硬塞进人家嘴里。 叶裴青擦擦眼睛,爬到十三的身上:“知道了。” 怀里小人虽然有点重,但滑嫩嫩的肌肤触感很好,十三慢慢也不在意了,心想这孩子不就是同人亲密一点么?他又嘱咐说:“小时候亲密些无所谓,长大后不能这样,知道么?” “嗯……” 十三摸着叶裴青胸前的一块小玉牌:“这玉牌上的花纹有些古怪,从哪里来的?” 叶裴青一看他有兴趣,摘下来说:“娘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了。” 十三捏着玉牌在烛光下看了一阵,心想:字体有些古老,只是不知有什么用处。便说:“收着别让别人知道。”一边说,一边重新挂在他的脖子上。 “好。” 十三又嘱咐道:“你的灵根资质也不要让人知道。” “好。师父怕别人害我?” “修仙者之间,有种特殊的法术,可以舍弃自己的身体,获得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叫做‘夺舍’。你天资好,年纪太小,没有后台又无法自保,保不定会被心存贪念的人看中。” 叶裴青似有所悟,又问道:“师父今年多大?” “……十五。” 这种年纪,灵根是什么也没搞清楚,修为也才不过练气四层,尚未筑基,本来是根本不能收徒的。但是叶裴青这种罕见的资质,应该提前教他本事。 “都已经十五了。”轻轻一声叹气。叶裴青想的只是这十二年的差距。 十三莫名其妙:我十五已经算年纪很小了好么。这是要嫌我老么? 终究依偎着睡觉了。 翌日清晨,叶裴青揉揉朦胧的睡眼爬起来,只见十三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衣服,脱口而出:“爱妃这么早就醒了……” 十三身体一僵:“你叫我什么?” 叶裴青后悔不及,连忙做出一副“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懵懂样子。 两人互望着发一会儿呆,十三只好作罢。叶裴青一个小孩子,说话还说不清楚,自己这么当真做什么? 叶裴青爬下床来问他要去哪里。 十三说:“各派聚集,蕴仙镇西北角设了一个买卖集会,我想去逛逛。” 叶裴青便说他也想去见见世面。 十三心想小孩子贪玩想出去逛,是人之常情,便说:“你保证听话不乱跑?不找麻烦?” 叶裴青点点头。 十三告知了叶夫人,这才带着叶裴青出门了。 这还是叶裴青第一次出叶府大门。 夫人你好淡定_分节阅读_89 蕴仙镇是个古老的小镇,平时静谧沉默,十分平和,而每隔三年的升仙大会却让它异常热闹。在修仙界里,有灵根资质者万里挑一,而这个小镇里,十个出生的孩子中就有一个。比例实在是太高,所以各大门派也在这升仙大会上招收弟子,十岁以下的孩子皆可以来测试资质。 一般来说,八岁以下的孩子根本不能照顾自己,也干不了活,门派不是看孩子的地方,就算测出了资质也不会立刻收进来做弟子。因此,按照十三的意思,叶裴青先私底下修炼几年再说。 除了蕴仙镇,另外一个高产修仙者的方式便是联姻。修仙者和修仙者生的孩子,有两成的机会也有灵根。于是有些修仙者便结成道侣,慢慢发展壮大,形成了修仙世族。有些历史悠久的修仙世族规定族人不许和凡人联姻,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迟奉归便是修仙世族出生的幸运儿。 十三抱着叶裴青来到蕴仙城的西北角,迟奉归也跟在一边。 这是个比较低等的集市,通常是低级弟子交换所需东西的地方,卖的都是低级的草药、丹药、灵符之类,主要的交流货币是灵石,也有以物换物的情况出现。十三抱着叶裴青慢慢走着,时不时地向怀里的小人解释集市上卖的是什么。 迟奉归笑着说:“师弟和你小表弟的感情倒也真好。” 十三还不待回答,叶裴青已经眯起眼睛,低下头亲了十三的面颊一下,又把小舌头探出来,轻轻舔了舔。 十三冷冷地盯着他:“昨晚说什么来着?” 叶裴青犯错一样地小声说:“在别人面前不能亲,在别人背后才能亲。”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十三本就不易动感情,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便也释怀了:他是个小孩子,辞不达意是正常的,能记住这个也算不错了。便把此事丢在一旁,继续抱着他慢慢逛。 迟奉归皱眉说:“年纪小,果然也有年纪小的好处。” 逛到一处小摊面前,摊上都是些年代久远的东西,有些还粘着泥土,看起来又脏又旧。这小摊没什么人气,大家也只不过看一眼便走。十三和迟奉归刚要走过,叶裴青却突然觉得衣服里那块小玉牌轻微地跳动起来。 叶裴青心知有异,连忙往小摊上一望,却莫名其妙地盯上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他直觉这小木匣子有问题,连忙拉着十三的胳膊:“我要看看那个小摊。” 十三抱着他来到小摊面前:“你看中了什么?” 越是普通的东西,说不定便越藏有玄机,这个道理十三懂得。但是世间那么多看起来平凡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挖到宝? 摊主好久没有看到人来光顾了,连忙站起来说:“各位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叶裴青从十三的怀里爬下来,装模作样地把所有东西都摸了一遍,才最终拿起那个小木匣子:“我想要这个。” 小木匣子的样式和做工倒是不错,十三心想正要给他买个礼物,当成收徒礼,便问道:“这个匣子怎么卖?” 摊主看迟奉归的穿着实在不错,便试探着说:“二十块灵石。” 十三摸摸自己的储物袋。他进入三清派做内门弟子一年,什么也不敢花,也才只存下了二十八块灵石,便说:“便宜点。” 迟奉归取出储物袋:“不用,我来买。” 叶裴青连忙拉十三的袖子,意思是:不要他买,不要花他的钱。 十三本来也不想迟奉归掏钱,连忙制止道:“迟师兄不必客气,这是我送给表弟的,还是我买才对。” 又对摊主说:“十块灵石我就买。” 迟奉归还要抢着付钱。 摊主本来就是把家里的一些破烂摆出来卖卖,有人买就不错了。他本想着迟奉归出钱,自己可以狮子大开口,但是几个人相持半天不下,摊主便说:“十二块灵石我就……” 十三连忙放下十二块灵石,抱着叶裴青走了。 叶裴青抱着小木匣子撒娇说:“师父真好。” 看着怀里的小人欢喜,十三也不免有丝温暖,淡淡地说:“你喜欢就好。” 第62章 番外4 从集市上回到家,叶裴青便抱着小匣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小匣子是空的,外表的木雕十分精致,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但是脖子上的玉牌晃动得厉害,叶裴青连忙把玉牌取出来,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尝试着将玉牌贴在木匣的壁上,或者寻找将玉牌嵌进去的凹槽,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终于,他把玉牌从脖子上取下来,放进小匣子里。玉牌跳动了好一阵,匣子突然之间便平静下来了。 叶裴青静悄悄地打开匣子,却见玉牌安静地躺在里面,下面压着一本厚厚的蓝皮书。 蓝皮书上写着几个字:《大召唤术》。 书本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还有些蒙尘。叶裴青翻开来慢慢地看,却发现那是一部召唤上古兵器的术法。这部术法有两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分为十层,每练一层便能召唤一种上古兵器。第二个境界只有一层,可以把十种兵器融会贯通,以无形代替有形,据说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书本的角落有一个三角的记号,叶裴青看了一眼,也没有太注意。 叶裴青已经开始练《洗髓功》,却还没能入门。这部术法要在练气七层以上才能练,于是他在房间里晃了半天,将《大召唤术》暂时藏在床底下。 改天也还是要给这个房间修一间密室。 想起当年和小芋头的密室传信,叶裴青的心中又是一荡。他把木匣子放在一边,找十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