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狼妃冷面王爷别过分》 第一章 死而复生 “轰”无人的雪夜里，一个草席包裹从疾驰的马车上扔了下来，顺着山道翻滚着一路消失在黑暗的苍茫之中，半晌之后才传来隐约的撞击声。 “王爷让我们将她丢到深山之中喂狼，咱就在这半路上给她扔下去，回头要是被王爷发现了，还不把你我给抓过去喂狼啊？”一道粗豪的声音此时缓缓传来，此前奔驰的马车在这里掉头又回来了，露出了两个赶车人的身影。 “那还能如何？吴欢你真下得去手啊？那毕竟是你我的主母王妃。”坐在马车上赶车的另外一个中年汉子瞪了一眼旁边的那个虬髯胡子的同伴，不过随即叹息道：“谁能想到，这王妃刚刚入门才一天，居然就会下毒害人，一尸两命，这下好了，自己也搭进去了。” “她把自己搭进去那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王爷若是执意报仇的话，只怕楚家也会被报复啊，真是作孽。”吴欢就是那个虬髯胡子的中年人，此时摇了摇头道：“还是回去吧，仍到这里也算是交差了，风雪这么大，她一个妇人，被打得半死，还能活得了吗？” 两人一声嘀咕之后，马车原路返回，消失在黑夜之中。唯有那此前扔过草席的山脚，在随后半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 “嗷”深山之中的狼嚎声不断传出，让这个雪夜变得异常的凄冷，周围万籁俱寂，唯有这道狼嚎声似乎由远而近，正在朝着这片山脚而来。 “轰！”冥冥之中，仿佛一道惊雷从空中闪过，让周围的群山都跟着震动了一下，那原本的风雪骤然之间也变得更加急促。一道流光从九天而下，直接劈落在山涧之中，其位置也恰巧，就是此前马车扔草席的那个山谷。 “轰”这一瞬间，整个山谷跟着光芒大作，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刹那之间纤毫毕现，无尽的白雪之下，那个草席上，被一道流光包裹，瞬息而逝，再度被黑暗吞没。 “好冷，好痛，这到底是哪？”流光飞速滑落，闪电般钻入草席之中后，一道声音幽幽传出，紧接着，仿佛一阵呓语一般，在黑夜之中回响。 草席之中，那个驾车人口中的王妃，伴随着流光消失，此时悠悠醒转。 只不过如果那两个驾车人此时在眼前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个浑身血迹斑斑，几乎全身都是鞭痕伤疤的年轻女子和往日里截然不同，甚至于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气息。 “我是被冤枉的，帮我，帮我查清真相，保护我弟弟。”这道凄婉的声音传出之后，女子浑身的气息快速转变，那种哀伤和愤懑的情绪犹如潮水般退走，只留下了一个有些茫然的灵魂逐渐和这句伤痕遍布的身体逐渐融合。 “咻”一道流星在夜空中悄然消散，也让女子跟着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我变成了你，那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 此时的她已然不是之前那个垂死的王妃，而是伴随着那道流光的内敛，变成了切切实实的另外一人，一个从异时空无意当中穿越过来的女医生。在另外的空间里，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之后，精力耗尽之余，倒在了手术台上，却一瞬间被流光牵引，来到了这个冰冷的世间。 “楚梦溪？倒是和前世一样，不过居然还是个宁王妃，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也没听过有什么宁王啊。”女子喃喃自语之后，刚刚伸出手，顿时一阵痛呼传出，顿时斥骂道：“这也太狠了，我的天，痛死我了。” 第二章 神秘身影 等到楚梦溪费力的从刮坏的草席缺口处伸出手解开上面的绳索，帮自己恢复自由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周身上下除了无数的鞭痕创伤外，更有两处贯穿伤，虽然没有捅在致命的位置，但是如今这风雪交加的野外，尚且流血不断的伤口只怕片刻之间就足以让她刚刚复活就又要去过奈何桥。 “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楚梦溪几乎是在地上爬行了半晌，才隐约借着雪地反射的光芒，找到了前忙一个黑漆漆的破茅草屋，艰难地爬到门口，砸开那扇破柴门后，一头栽倒在里面，硬是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 “如今也只能先顾着这两处大伤口了，但愿不会那么惨，再死一次。”她的这具身体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恰巧新的灵魂进入，只怕是顷刻之间就要彻底消散。 急切之间，楚梦溪只能将自己那沾满血迹的裙摆撕了下来，竭尽所能绑住了肋下两处伤口，至于剩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鞭伤，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虽然能避风，但是却没有一丝灯火，更没有丝毫的生气，她这么做，也是尽人事安天命而已。 不过此时，稍稍喘了口气之后，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在一瞬间涌了上来，让她瞬间只觉得无数的记忆斑点在脑海之中纷至沓来，以至于连带着寒冷和痛楚在这一瞬间都给强行给压了下来。 这一世的楚梦溪本是出嫁到宁王府的王妃，只不过却不是对方中意的人，以至于洞房花烛之夜，对方撇下她去告别昔日的恋人——乔家大姑娘乔灵儿。 本来这也和楚梦溪无关，但是第二天一早，乔家就传来了乔灵儿中毒身亡的消息，而且事发现场有自己留下来的一方喜帕。昔日的楚梦溪本就因为宁王的缘故，和乔灵儿是死对头，楚家也因为她对于乔家多有打压，所以愤怒之中的宁王墨南宸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索，直接以牙还牙，用刑下毒，最后还将她给扔到了这里。甚至于因为乔灵儿有孕在身，愤怒之中的墨南宸直接用剑连刺自己两次，就是为了报仇。 “乔灵儿是被人毁容毒杀的，所以呢，你就毁了我的容貌是吗？”楚梦溪喃喃自语，这一刻的她理清楚了原委后，眼神涣散，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和不甘充斥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也许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需要查证吧。”楚梦溪叹了口气，记忆中自己和乔灵儿的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得帝都近乎于人尽皆知，这个时候那一方喜帕几乎就是铁证，更何况，她的新婚之夜手中的喜帕确实在第二天一早诡异之极的消失不见。 “我这是被人陷害了？”喃喃自语声中，因为寒冷和流血过多，楚梦溪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恍惚之中，自己又回到了昨天早晨，自己找到了那方喜帕，证明了自己，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墨南宸的影子，意识就逐渐消沉。 而此时，山谷之中，一行人却纵马疾驰，来到楚梦溪藏身的这件破草屋跟前后，为首的几人快速跃下马背。 “找找看，应该就在这里了，那辆马车没去那么远。本王看中的人，如何能够轻易死去？”黑夜之中，有一道浑厚的声音快速传出，也一下子将目标锁定了这里。 “王爷，这里有血迹，你们快来。”此时，随行的其他人举着火把搜寻一圈之后快速发现了楚梦溪刚刚留下的血迹。 “派人回去报讯，散布消息，就说宁王妃失落在外。”清朗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也随即传出，那道黑色的身影紧随而至。 第三章 遇到鬼了 恍惚之中，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眼前来来回回有无数的人影在进进出出，只不过一阵阵的痛楚让她的越来越迷糊，以至于后来彻底失去了意识，只记得最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抹黑影异常的熟悉。 “这算是活过来了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楚梦溪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大放光明，皑皑的白雪映照着阳光，格外的刺眼。 “那些人是真的来救我的？”她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间已经出现在这个破屋内的一角，地上还铺上了一层枯草，身上奇迹般的有一件黑色的大氅，这让她有些迟疑之余，也迅速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了，而且身上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 “还留下了药，倒是有心，只是不知道你是谁。”楚梦溪仔细的回想了半晌，却发现自己只记得那道模糊的合影，剩下的就在无丝毫痕迹，忍不住摇头叹息。 “他怎么知道我被扔到了这里？”细细思索了这一切之后，楚梦溪喃喃自语之余，对于那道模糊的身影更加充满着好奇。 “难道他是暗中跟踪了宁王府的马车来的？”思索半晌之后，她只能无奈放弃，昨晚她根本没有记住对方的长相，或者说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刹那留下的那道身影上面。 “不管怎么样，活过来了就好，起来试试。”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伤口带来的发烧还在继续，倒也不影响她起身，挣扎着在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找到一部分枯枝烂叶回到屋内，四下寻摸了一下，从破屋的一角扒出了不知何人留下的火镰后，艰难的生火后，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丝生气开始伴随着温度的提升在体内恢复。 “嗷”一声声的狼嚎在四周不断响起，原本倒也没有引起楚梦溪的注意，此时的她浑身伤痛，饥寒交迫，根本无心去管外面的事情。但是架不住的是这一阵阵的狼嚎在逐渐围绕着她所在的破屋靠近，甚至于半晌之后，门口悄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雪狼？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雪狼呢？”那白色的狼头印入楚梦溪眼前的时候，着实吓了她一跳，现如今她甚至于连跑都跑不了。 “不会是大雪封山，你们找不到吃的，就来找我吧？”楚梦溪喃喃自语之下，忽然想起来昨夜自己滚落山坡的时候，浑身是血，那张破草席子只怕如今还在不远处，定然是鲜血吸引了这雪狼的注意。 “嗷”楚梦溪的话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此时这头领先过来的雪狼四处张望了一下之后，一声狼嚎，瞬间引起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应，随后竟是在楚梦溪惊恐的眼神当中直接一头扎了进来。 “早知道还不如冻死算了。”楚梦溪凄苦的看着眼前等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雪狼，无奈之下只得准备挥舞那点燃烧着的树枝，试图用火吓唬对方。 “果然啊，这狼都有灵性，尤其是雪狼。”楚梦溪的动作没有吓到对方，甚至于这头雪狼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仿佛知道对方的树枝够不着自己，就怔怔的站在楚梦溪跟前，双目之中古井不波，竟似乎和人类一般，闪烁着智慧的光泽，静静地看着楚梦溪的一举一动。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吃姑奶奶就早点动手，不对，是动嘴。”僵持了足足一盏茶时分之后，楚梦溪只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扔了手中的树枝，等着眼睛看着对方娇叱道：“了不起我再死一次，就是这一次死的太窝囊了。” 喋喋不休的话没有引起雪狼的注意，对方此时反倒是通灵一般摇了摇头，也一下子让楚梦溪目瞪口呆起来，转而直愣愣道：“你，你能听得懂人话？你妖怪吗？” 第四章 给狼手术 “嗷”一声嚎叫算是雪狼的回答，但是楚梦溪却并没有听懂雪狼的意思，以至于半晌之后，对方主动退了出去，并且朝着楚梦溪点头示意。 “总算是走了，看起来它对我不感兴趣。”楚梦溪的这句话尚未落地，雪狼再度出现，而且这一次不止之前那一头，外面一下子出现了三头，不对，是三大一小四头雪狼，而且从楚梦溪的角度望过去，门口的空地上影影幢幢，似乎出现了一群狼在这里徘徊。 “你想要干什——”楚梦溪在地上往后缩了好几步，话音未落忽然眼神一凝，眼前这三头大雪狼之中，有一只步履蹒跚，后腿上还扎着一枚漆黑的箭矢，斜穿过去之后让这匹雪狼整个身子都不得不靠在另外的同伴身上。 “你是让我帮它治伤吗？”楚梦溪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朝着为首的那头雪狼比划了一下却引来对方点头之后，只觉得今天真是遇到鬼了，这种事情居然都能让她碰上。 “我，我帮你看看。”楚梦溪迟疑了良久之后，艰难的朝着受伤的雪狼招了招手，对方果然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随后侧躺在地，乖乖的样子让她都有些迷茫这到底是狼还是狗了。 在她的记忆认知里，狼不可能如此温顺，那种透着野性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的感到灵魂都在发颤。 但是此时此刻，当她真的伸手尝试着抚摸了一下雪狼的皮毛，发现对方虽然瞬间回头，但只是嘟囔着小声轻哼之后，直接让她张大着嘴巴，一个身形不稳，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嗷”楚梦溪的反应让雪狼吓了一跳，但是为首的那头头狼此时却不住的轻声嚎叫，安抚自己的同伴的同时，也似乎在安慰楚梦溪，甚至于在随后还主动上前蹭了蹭她的手。 “豁出去了。”这种情形之下，她也没有丝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检查眼前这头雪狼的伤势，却一瞬间皱眉不止。 “你们在哪受的伤？”楚梦溪一句话问出口之后倒是哑然失笑，对方就算是通灵，也不可能口吐人言，更何况现如今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这枚箭矢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狭长黝黑的箭杆是金属打造，穿透了雪狼的后腿上部，差一点就直接横着后半身插了上去。而且看伤口结痂的程度，这最起码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我这连把刀都没有，难不成硬拔出来吗？”楚梦溪继承了两世的灵魂经验之后，对于这种外伤倒是不在话下，但是此时手无寸铁的她却苦笑不止。 “你的意思你能找到刀？”苦笑之余，楚梦溪忽然发现头狼咬着自己的衣服，不断点头，顿时明白过来，拍手道：“快去给姑奶奶找柄刀，我来给它手术。” “我的天，雪狼，你这是从哪叼过来的？”头狼片刻之间去而复返，嘴巴里却叼回来一个三寸长短的短剑，一下子让楚梦溪忍不住连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匆匆抓起短剑，只是轻轻一拔，就迅速感受到一股冷冽的杀气一闪而过，一瞬间让周围的四头雪狼同时转头，齐刷刷的看着对方。 “别看了，待会还要动刀呢。”楚梦溪喜滋滋的摸索着连剑鞘都是鲨鱼皮包裹，剑柄剑格上甚至于镶嵌着两颗祖母绿宝石的短剑，看了半晌之后忽然愣道：“绿影？” 这一世的记忆中倒是有绿影短剑的印象，绿影是有名的兵器，传承上古，只不过前朝之后，辗转流落民间。 “最后的主人不应该是吴田志吗？”楚梦溪喃喃自语之后，看着面前似乎有些好奇自己刚刚举动的头狼摇头道：“这雪狼是从何处找到绿影的？” 第五章 奇异箭矢 “嗷”出乎意料的是，楚梦溪的话语却引来了头狼的点头，转而朝着西北方向摆了摆脖子，示意自己是从哪个方向叼过来这柄短剑。 “算了，等我好了跟着你去看看吧。”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坐了下来，拔出绿影之后，仔细的将受伤雪狼后腿上的毛发全部刮干净，连带着伤口附近的尘土也迅速清理干净后，拿着短剑放在火上开始消毒。 “待会有些疼，你忍着点，我也没什么给你麻醉的，就咬着这个吧。”楚梦溪自顾自的从旁边捡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树枝塞到了受伤雪狼的嘴巴里，转而示意头狼也跟到旁边。 “我要开始了。”便是前世，她也只给人开过刀，缝过伤口，结果到了这一世，莫名其妙的居然要给狼做手术。不过好在上一世的基本功都还在，所以她除了有些紧张雪狼受痛会回头咬自己一口之外，倒是没了其他的顾虑。 “滋滋滋”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快速拿着绿影上前，顺着箭杆切开那已经结痂的皮肉，只一刀下去，就直接让雪狼嚎叫不止，连带着两条后腿都跟着挣扎起来。这一下，不仅仅身边聚集的雪狼纷纷起身，便是外面门口的那些狼群都跟着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要冲进来一般。 “别动！”一声呵斥之下的楚梦溪算是彻底进入了状态，也不管自己跟前时狼还是人，一句话硬生生的止住了受伤雪狼的挣扎。 而也就在一瞬间，头狼猛然间仰头一阵嘶鸣，声音之中隐隐然透着一股决绝和坚持，更是有无数严厉的斥责在其中，逼得那些围到了门口的狼群再度退了回去，甚至于那一刻，屋子里的另外三匹雪狼都跟着安静下来，坐在一边，齐刷刷的看着楚梦溪。 “做得很好。”此时的楚梦溪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头狼，转而继续切开皮肉，放出伤口处的淤血，然后顺着箭杆一点一点将雪狼的血肉和箭杆剥离。 “该死的，这是棱形箭头，看来只能反过来拔了。”在切开后退两侧伤口处血肉之后，楚梦溪尝试着摇了摇箭杆，却瞬间皱眉，这种箭矢的箭头是棱形的，若是自己顺势拔出的话，只怕雪狼这条腿就废了。原本受创的地方就是破开了大洞，好不容易伤口被堵住，此时再来这一下，连她都不忍心。 所以只能转而将箭尾的翎羽清除掉，然后倒过来将箭矢一点一点抽出。 “咣当”清脆的声音传出，这枚黑漆漆的箭矢掉落地面之后，雪狼的整条右后腿都变得鲜血淋漓，疼的对方的身子都跟着颤抖不止，呜咽声不断传出，却强忍着没有动静。 “天宁十三年江州府上造御制。”黑铁铸就的箭杆之上，依稀可见这几个字篆刻其上，似乎代表着这支箭的出处。 “上造御制？这是皇家人所用？”楚梦溪喃喃自语之后，半晌不得其解，随即将箭矢扔在了一边，但是这段话却让悄然映在了脑海之中。 “这是给我自己的药，便宜你了。”楚梦溪拿起此前那些人留下的药，然后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后，将伤口重新包扎，一番忙碌之下，原地虽然留下了一摊血迹，但是好歹算是保住了雪狼的这条腿。 “好了，这只是伤了皮肉，你的运气好，躲开了骨头，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你只能瘸着了。”楚梦溪松了口气，坐在一边，转而自言自语笑道。不管怎么样，她是救了一个生灵，也是一番功德。 “呜呜呜”头狼上前在那包成了粽子一般的伤口处嗅了嗅之后，围绕着楚梦溪转了一圈，随后轻轻的蹭着对方的手，似乎在表达着某种谢意。 第六章 情毒花 “客气，你们不吃我，我也很开心了。”心情大好之下的楚梦溪刚要说话，却忽然愣住了，转而将那最小的犹如前世自己养的那条小狗一般的小狼抱了起来。 “嗷嗷嗷”楚梦溪的动作让头狼在旁边低声嚎叫不止，随即用头蹭了蹭小狼的脖子，这一下让楚梦溪迅速发现刚刚自己听到的那股清脆声音的来源。 “被人下套了？这也不对啊？”楚梦溪让小狼安静下来之后，帮着对方查看了脖子上的那道看起来比自己胳膊粗不了多少的那个金属圈后喃喃自语。这不仅仅是个金属圈，后面还拖着五枚戒指一般的东西，彼此之间是以五条细小的银色链条连接在一朵泛着玉色光泽的奇异花朵之上，花朵的另外一端则连接在小狼脖子上的金属圈上面，构成了完整的结构。 “这像是首饰啊，怎么钻到了你的脖子上？这再不取下来你不得被勒死吗？”楚梦溪细细的查看了一圈之后，伸手拨开上面的卡扣，只听得“嘣”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出，金属圈的一段崩开，一下子让小狼恢复了自由。 “以后别什么都往脑袋上钻了，不然的话有你苦头吃了。”看着脖子处的皮毛都被磨掉了整整一圈的小狼恢复了自由在四处乱窜之后，楚梦溪也开心不已，转而捡起这个奇怪的首饰比划了一下，转而套在自己的手指和胳膊上之后，顿时间那朵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玉色花朵出现在自己的手背上。 “情毒花，花开三生三世，花未落，人销魂，情不散，毒难解。”蝇头小字围绕着花朵的花瓣和花蕊镌刻其上，让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也没来由叹了口气。 “叮铃铃”五枚戒指套在手指上，宛如一张绳网，密密麻麻的丝线牵引着她，一瞬间让她愣在了原地。 “情毒花相传伴随着毒圣消失数十年之久，却没想到居然会在雪狼的脖子上，如今却到了我的手中。”楚梦溪有些失神，拿着绿影的匕首心不在焉之下，轻轻的蹭到了手上的皮肤，瞬间一声惊呼之下，鲜血悄然溢出，打在情毒花的花瓣上面。 只见瞬间，原本黯淡无光的情毒花，这个时候猛然间爆发出一道道诡异的光泽，腾空而起之后犹如梦幻一般，让她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双眼。 “这是在显示我体内中毒了？”楚梦溪沉吟半晌之后，顾不得去包扎伤口，转而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道，这情毒花到底是怎么用的？毒圣当年是不是靠它来验毒炼毒的？” “嗷”一声狼嚎悄然响起，也一瞬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让楚梦溪悄然回神的同时，也有些惊诧的看了看外面。 “你们这是送吃的来了？”楚梦溪看着外面狼群叼过来放在门口的两只獐子有些诧异，但是身后头狼却一声嚎叫，瞬间狼群开始四散而去。 “不管了，先吃吧，总不能饿死。”楚梦溪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拿着獐子收拾一番之后，架在火上烤了半天，却发现这雪狼依旧留在屋子里，见到自己归来，小狼甚至于还围绕着她的脚踝蹭来蹭去。 “这情毒花你们是在哪遇到的？”楚梦溪嘴里面啃着半生不熟的獐子腿，转而看了看吃的津津有味的小狼自言自语的问道。 “嗷”原本没指望雪狼有所反应，但是头狼有所反应，但是对方却瞬间放下了嘴边的一只咬的血肉模糊的兔子，朝着外面伸了伸脑袋。 “你还真是通灵了不成？”楚梦溪又惊又喜，笑道：“额头一点青色，日后你就叫青儿吧，走吧，带我去看看。” 她此时是充满好奇的同时，也带着一丝的疑惑，这雪狼看起来通灵懂人性，竟似乎是有人豢养的一般。 “或许——”微微沉吟之下，楚梦溪看着远处青儿前进的方向，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七章 毒圣传承 楚梦溪伸手抱起小狼，跟着青儿也就是头狼往外边走边低声道：“也不知道你通不通灵，但是你这么小，毛发洁白如雪，日后就叫雪儿如何？” 雪儿轻声鸣叫，在她怀里蹭了蹭，倒是让楚梦溪心情好了不少，跟着青儿消失在背后的山岭之间。 连续翻越了好几座山之后，让她大呼后悔一时冲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赶路。后半程几乎是咬牙才艰难跋涉，跟着雪狼来到一座无名小山跟前。 “就是这里？山洞？”好不容易青儿停下了脚步，朝着半山腰的一处黑漆漆的洞口点了点头，楚梦溪当即顾不得其他，跟着一头钻了进去。 “一具枯骨啊。”洞穴里面倒是很干燥，但是摆在眼前的却只是一具枯骨，身上的衣服都风化了，以至于她稍稍一碰就碎了。 “嗯？这是什么？”原本大失所望的她刚刚起身要走，却发现青儿扯了扯尸骨身上的一个黑漆漆的布团，里面随即露出了一本泛黄的木盒。 “当年的毒经和医经？”兴趣上来的她拿出绿影轻轻一拨，盒子打开之后，倒是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弹射出来，惹得她暗呼自己神经过敏的同时，也发现了其中藏着的两本书籍。 “你是毒圣？”翻开毒经扫了几眼，楚梦溪叹息不止，毒圣的名头她的记忆中倒是有，只不过隐匿消失不见已经有数十年之久了，没想到如今，竟是眼前的这白骨一堆。 微微行礼之后叹息道：“就是不知道你是自然生老病死，还是遇害，一代传奇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安眠，倒也算得上得其所终了。不过这毒经和医经与我有大用，我带走了，若有来日，自当前来祭拜你。” 毒圣尚且变成了白骨一堆，在这里和荒山作伴，自己要不是那个神秘人救助，加上眼前雪狼阴错阳差相遇，只怕比起对方好不了多少，甚至于早已经葬身狼腹，尸骨无存了。 “该好好养伤，回京城了。也不知道弟弟和这一世的家人可曾安好？还有那个墨南宸——”楚梦溪边走边暗自叹息不止，她不想和毒圣一样，就这么埋骨荒野。不论是为了那句承诺，还是这一世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她都必须要回去。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破屋的她靠着火堆，开始研习毒圣的传承，饿了就招呼青儿带着狼群捕猎，甚至于在随后这只通灵的雪狼还学会了帮她寻找柴火，利用狼群拖带，倒是让她的这个栖身之地，篝火不断。 连续换了三次药之后，不论是她自己还是那只受伤被她改名叫“细腰”的雪狼，都精神头好了不少，身上的伤口结痂之后，高烧也迅速消退。 “倒是帮了我不少。”前世留下来的底子让她对于这满是篆文小字的毒经和医经并没有多少疑惑，连续几日看完之后，起身看了看外面重新下起来的大雪，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银针刺穴是否真如毒圣所言那般神奇。” 楚梦溪手中有一个针囊，是和毒经一起从毒圣那里带回来的，这几日拿着自己做实验，倒是学会了里面各式各样神奇的针法，也让她有些跃跃欲试。 原本还在沉吟不语的楚梦溪却忽然被晴儿的一声嚎叫打断，甚至于这一刻被抱在怀里的雪儿都是抬头看着她，随即朝着外面不断伸头。 “这有人来了。”这几日的相处，她也知道雪狼对于危险非常敏锐，甚至于渐渐的也听得懂对方不同的声音之中到底蕴含什么意思。所以那一瞬间，急急忙忙躲在了破屋里面。 第八章 赌上一切 她刚伸头从缝隙中往外张望的时候，一行人快马而来，风驰电掣一般冲到了破屋跟前，将其团团围住。 “嗷！”狼嚎声一瞬间响起，青儿带着另外一头雪狼白玉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来人仰天长啸，震动正片山地。 “哪里来的畜生？给我宰了。”这道声音一出，楚梦溪本能的一声惊呼，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或者说这具身体太熟悉了，便是宁王墨南宸本人。 “里面有人！”她这一声同样让外面的人大吃一惊，一瞬间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迅速传出，随行的这些人更是一瞬间就要扑上来。 “嗷”青儿却迅速冲了上来，身形一跃，直接凌空飞起，将冲的最前的那一人迅速撞翻在地，锋利的獠牙瞬间刺破了对方的脖子，一下子迅速击杀一人。 这闪电般的变故一下子让所有人大惊失色，没有人知晓，这头雪狼居然有这么快的速度，身形才一跃起，就迅速击杀一人，干脆利落，比人还要快。 “敢伤本王的人？给我去死！”雪亮的刀光深深的刺痛了楚梦溪的双眼，也让她再也忍耐不住，瞬间冲了出去，一把将青儿拦在了自己身后，朝着眼前冲过来的身影怒喝：“墨南宸，你给我住手！”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躲在这破屋之中一辈子不出来呢！我还打算放一把火，将你这个恶毒的妇人连同这些畜生一起烧死。”楚梦溪骤然出现的身影震动了所有人，也让眼前的那柄长刀缓了下来，冷冽的声音比起此时冰寒的天气更让她心寒不已。 “墨南宸！”楚梦溪瞪着眼前的这道身披黑色劲装大氅的身影，没来由的眼眶之中泪水长流。这个俊逸之中泛着丝丝邪气的脸庞和身形曾经是她这具身体的挚爱，为了他，此前的楚梦溪不顾对方已经有了意中人，靠着楚家在朝中的地位，几乎连皇帝都得罪了，才如愿嫁入宁王府。 可是，一夕之间，这个昔日她所仰望的男人，却也是伤她最深的人。因为一方喜帕，要置她于死地，更是不惜下毒，毁了她的容颜，如今追到了这里，恶毒的话语让她再也忍不住，愤怒之中，身形都跟着颤抖不止。 “你果然没死！”墨南宸看着楚梦溪的样子冷笑道：“你也会哭？当初下毒害死乔家上下，更是连累灵儿一尸两命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哭？你这等恶毒妇人，就该葬身狼腹，死无全尸。” “我再说一遍，乔灵儿不是我害的。”楚梦溪怒视对方，收起了心头最后一丝悸动，看着对方冷声道：“我还没那么愚蠢。” “你是不愚蠢，所以便是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都能活下去。”墨南宸长剑挥舞，直指楚梦溪，仰天长啸，嘶哑的声音之中泛着无尽的怒意，冷笑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这等人，果然是扔到哪里都不会死。” “墨南宸，你有没有脑子？”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斥骂，转而怒道：“若是我要下毒害了那乔灵儿，你以为我会蠢到在现场留下证据吗？若真要是我下毒害她，你有没想过，你宁王府豪门大院，我如何出得去？连夜翻墙头去乔家吗？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 这几天她将所有的记忆重新捋了一遍，虽然仓促之间并不能发现什么，但是有这两点，就已经足够了。 “你想说什么？”楚梦溪这一声接一声的反驳让墨南宸一呆，随即冷笑道：“你怎么出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别忘了，你那个侍女喜儿已经招供了。” “她说什么了？”楚梦溪一愣之下，看着对方摇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或者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认为是我害了乔灵儿？” 第九章 赌上一切（下） “不是你还有谁？你那个侍女都已经说了，是她暗中勾连我王府管家，暗中给你开门，放你进入乔家，给灵儿一家下了七寒散。”墨南宸翻身下马，上前差点再次挺剑砍向楚梦溪，却被旁边青儿身形一闪，直接撞得他连退好几步。 “青儿回来。”楚梦溪大惊之下，本能将青儿护在身后，看着当即就要再次动手的墨南宸怒喝道：“我和乔灵儿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一死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和楚家下手害的。但是你可知道，我已经嫁入王府，不论你喜不喜欢，宁王妃都是我，我已经赢了，你觉得我还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用这么愚蠢的办法去害她不成？” “你已经赢了？本王的王妃从来都不是你！”墨南宸冷笑道：“你知道灵儿怀了本王的骨肉，所以气急攻心之下，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我也不会蠢到在新婚之夜动手吧？”楚梦溪看着对方一步步上前，冷然道：“你自己看着我的眼睛，你说，我有那么蠢吗？乔灵儿怀孕这件事我一个月前就已经知晓了，难道喜儿就没告诉你吗？” “今日任你说什么都难逃一死，本王要为灵儿一家，要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杀了你这个妇人，为天下除了你这一大害！还有你楚家，我定要让你楚家灭门，来偿还这笔罪孽。”墨南宸一声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前，乱刀砍死这个妇人。” “你敢！”楚梦溪被对方的这近乎于诅咒一般的话语吓了一跳，当即斥道：“你没有证据，你若是敢对楚家动手，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父亲？这个时候你还敢那你父亲来威胁本王？我告诉你，别说只是一个楚家？便是和全天下为敌那又如何？”墨南宸冷笑道：“一个权臣之家，还有你这样的恶妇作恶，早就该铲除了。” “墨南宸，我问你，若是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打算怎么办？”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对方道：“你毁我容颜，害我性命，如今见我未死，还要追杀不止。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最后查不出来，罪魁祸首不是我，你打算如何？” “罪魁祸首不是你？你觉得本王是傻子吗？”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怒极而笑，身形被气的颤抖不止，转而怒喝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这里狡辩！” “是不是我做的，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吗？”楚梦溪冷声道：“若真是我，随你处置，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你若是报复楚家，那也随你心意。我只问一句，若不是我，你该如何？” “若不是你，我就赔你一命！”墨南宸冷笑道：“但是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今日我就宰了你。” “你愚不可及，我懒得和你多说，我跟你回去，我等着你查清楚。”楚梦溪看着对方摇头道：“若是最后真相依然如此，我愿赌服输。” “你拿什么赌？你跟谁赌？”墨南宸冷笑道：“本王不和你这样的毒妇去赌。” “拿我的一切，性命、名节、家族生死。”楚梦溪声音此时已经平静，但是却有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隐隐然透体而出，连带着怀里面的雪儿都跟着有些不安，好奇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但是此时楚梦溪却已经不在乎了，声音清冷道：“赌上一切，和老天爷去赌，我赌天道公平，还我清白，便是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我也愿意。你敢吗？你敢拿着自己的性命跟我赌吗？” “王爷，此事确有蹊跷。”墨南宸身后，镇府常兵统领宋南云似乎心头一动，刚刚低声说了一句，前者就猛然冷喝道：“好啊，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倒要看看，这天道是否公平，报应是否不爽！” 第十章 囚车游街（上） 楚梦溪那般决然的神情和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让墨南宸心头没来由的一惊，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和自己以前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了，但是这一刻，他没有理会心头这突然升起的念头，看着对方冷笑道：“但是我告诉你，在本王查清楚之前，你必须身在我宁王府为奴为婢，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声怒喝，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意和愤恨，促使墨南宸不顾一切的将楚梦溪塞入囚车之中，直奔京城而去，沿途竟是丝毫不顾对方身负重伤，强行加速不止，惹得囚车之内，楚梦溪甚至于晕过去好几次。。 “王爷，这王妃坐在囚车里带入京城，只怕外人会议论，到时候楚相要是找上门来该如何是好？”从千宿崖抵近京城附近之后，宋南云见到囚车内挣扎则坐起来的楚梦溪，暗自叹了口气，上前找到了墨南宸。 “我就是要让那个老匹夫知道，她的女儿如今在本王眼里那就是个罪犯，就是个奴仆。”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脸色扭曲，随即恶狠狠道：“你少管闲事，十三还没回来吗？抓几头狼都做不到，养他们干什么吃的？” “十三追过去的时候，雪狼早已经不见踪迹，搜遍了千宿崖附近的几座山峰不见踪影，连带着附近山村的百姓也问过了，无人见过雪狼踪迹，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宋南云叹了口气，他知道墨南宸想为那位枉死的护卫报仇，但是李十三等人确实已经尽力。 “哼！”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没有继续追究，但是他的大队人马沿着东城门进入京城之后却快速让宋南云的话得到了验证，无数百姓开始围绕着囚车指指点点，消息也在随后不胫而走，传向四面八方。 楚梦溪虽然此时容貌被毁，而且披头散发，但是抵近一看还是能够辨认的出来，而墨南宸也没有要阻拦百姓靠近的意思，以至于很快囚车附近就传来了无数人的窃窃私语。 “终于到京城了吗？”这种喧嚣也让原本呆呆的楚梦溪回过神来，看着附近百姓诧异的眼神，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墨南宸这是要报复她，好毁掉她的名声号楚家的声誉，但是这个时候她却已然没了退路，只能仍由旁人指指点点，而不发一言。 “王爷，这回康仁坊怎么走到朱雀大街上来了？”墨南宸亲自在前面带路，直接绕道朱雀大街，这让宋南云待不住了，直接道：“再闹下去，只怕大内都知道了，到时候如何收场？这几日前的风波还未平息啊？” “不用你管！”墨南宸冷笑一声之后回头看着楚梦溪无动于衷之后变得更加愤怒道：“你没瞧见人家都镇定自若吗？只怕这个毒妇也在等着他老爹来救她呢。那好啊，本王就随了她的心意，给她个机会。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上前！” “墨南宸，你会后悔的。”囚车之内，楚梦溪看着对方，声音冰寒，昔日的那个爱而不得的身影在这一刻犹如潮水般从脑海之中退走，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寒心。 “看到了吗？这宁王果然是抓到了陷害乔家的凶手，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他的新婚妻子，这传出去谁信啊！”不断传来的议论声让楚梦溪忍不住朝着百姓大喊：“我是被冤枉的，大家不要相信。” 囚车之上，楚梦溪历数乔家案件的所有疑点，所有的事情伴随着她一路行进而不断传开。对于百姓而言，最好的事情莫过于事情不断反转，才能够让他们感到好奇，所以原本楚梦溪只是愤怒之中无力的辩驳，但是到后来甚至于沿途无数的百姓都加入其中，自发的跟着有样学样。还有不少好事者结合朝廷公布的消息，将内容相互拼接，倒是瞬间印证了楚梦溪所言。 “说的也是，这楚家大姑娘都已经如愿以偿登上了王妃的宝座，怎么可能出府害人？而且深夜之中翻墙越户，也没听说她会什么飞檐走壁的功夫啊？”百姓的议论在随后迅速汇聚，无数人几乎是跟着囚车一边走一边帮着传播，这一下，声势变得更大了。 “看到了吗？绝境之中，她有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朱雀大街旁边的一个角落的巷子里，酒楼二层，几道模糊的人影在囚车走后，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隐隐然的透着一丝熟悉。 第十一章 囚车游街（下） “倒也看不出什么来，还是等等吧。宁王这个时候只怕是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妻，然后惩办凶手了，说不得还有别的心思呢。”另外一道声音紧随而至，只不过偏于阴柔，没什么阳刚之气，“但是只怕这一次他要弄巧成拙了。看着楚家大姑娘的做法，倒也和此前传闻中为了男人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居然能看穿墨南宸的心思，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啊。” “成不成都与我们无关，静观其变，坐观成败吧。”浑厚的声音微微传出，随即关上了二楼包厢的门帘，隐约传出了另外一句：“他休妻不是好事吗？” “对殿下来说倒确实是好事。”阴柔的声音传出之后，似乎带着一丝不解道：“殿下还当真是苦心孤诣啊，不过这么做值得吗？” 这里的对话无人知晓，而此时墨南宸确实没有在乎周围百姓的议论，但是宋南云却看着楚梦溪沿途不断诉说而暗自叹息不已，转而朝着押后而行的李十三点头示意。 瞬间宁王府镇府常兵开始迅速列队左右，将楚梦溪护在了中间，防止百姓当中出现激进之人靠近。 “你干什么？放开限制，谁想救她就让他来救，本王一力接着。”墨南宸打断了李十三的动作之后，朝着宋南云冷笑道：“本王今日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如此才能大义灭亲，让这毒妇心服口服上断头台，为灵儿和乔家上下偿命。” 那阴冷的声音听在楚梦溪耳中，让她悄然转头，看着拿到俊逸的身影，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之前的赌注根本就不值得。为了这样的人，拼上一切，就为了赌对方心中还有一丝是非之心，实在是过于愚蠢了。 “果然，我和你一样，都是愚不可及，相信了这样铁石心肠而且是非不分之人。”那一瞬间喃喃自语声传出之后，楚梦溪仰天长叹，双目之中泪水长流。 “宁王妃怎么哭了？该不会是真的有冤情，所以这个时候怨恨老天不公吧？”伴随着马车走过的百姓的声音不断传来，“说不得就是，要我说啊，若是有冤，就该坚持下去，楚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会想到办法帮助自己的女儿的。你我还是赶紧去楚相府去帮忙传个话吧。” “别去！”楚梦溪急忙出口，但是却见到一队百姓早已经从朱雀大街离开，转而直奔长郅坊楚家所在的方向而去，顿时脸色大变。 这百姓若是真把消息传到楚相府，进而引来她父亲楚云飞针对墨南宸，只怕就真的中了对方的计策了。这才是楚梦溪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她不愿意因为自己把楚家搭进来。 “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仿佛听到了楚梦溪的呼喊，墨南宸猛然间回头，看着对方冷笑道：“我就是要你父亲知道，不如此，本王如何出手去对付他？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是如何歹毒，如何胆大包天，我要让他给乔家陪葬？” “你无耻卑鄙，反复无常，我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墨南宸，总有一日，待我洗清冤屈，定然要让今日之耻百倍还你。”楚梦溪看着墨南宸，声音嘶哑，双目之中迸发出一股强烈之极的恨意。但是却挡不住囚车从朱雀大街转到康仁坊，停在了宁王府门口。 “去安排一下，给这个毒妇找个好所在，本王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墨南宸几乎是咬牙切齿蹦出每一个字，吓得宋南云跟着浑身一颤。 第十二章 恶仆欺主（上） “王爷有令，从今日起，王妃流放恭事房，交给赖嬷嬷看管。”两名镇府常兵将楚梦溪押着直接送到宁王府最后面的一个独立院落，扔在一旁之后，朝着匆匆而来的那个体型肥硕，脸上长着一颗痦子的中年妇人道：“必须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王妃？这如何看管？”赖嬷嬷看了看镇府常兵道：“打不得骂不得？这叫什么看管？恭事房是清理府中上下便桶的地方，你让王妃在这里刷便桶？” “王爷说了，只要人是活的就成。”镇府常兵只交代了这一句话，但是却让赖嬷嬷瞬间反应过来，搓了搓手直接打发走了对方，转而看着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楚梦溪咧着嘴笑道：“只要人活着，那可真就有意思了。” “你，你要干什么？”楚梦溪本能的退了一步，只觉得伴随着对方的靠近，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恶臭，让她忍不住作呕。 “干什么？进了恭事房，第一步自然是搜身啊！还能干什么？”赖嬷嬷的笑声此时听起来犹如夜枭一般刺耳，朝着身边聚集起来的另外几个老妈子喊道：“去给王妃搜身，发钗、首饰、银钱全都留下，恭事房也用不上这些，我替她收下了。” 她一声令下，那几个老妈子如狼似虎的一般直接扑了上来，不顾楚梦溪惊叫，直接将发间的两枚发钗一把拽走之后，更是在随后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取了下来，甚至于连那毒经医经包括针囊都被扔到了一边。 “呵呵，这手上的东西不错啊，摘下来。”赖嬷嬷看了看毒经随手又扔了回去之后，转而一下子盯上了楚梦溪左手之上佩戴的情毒花，顿时亲自上前，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给我滚开！”剧烈的拉扯让楚梦溪痛呼出声，随即狠狠的一把将赖嬷嬷给甩开，绝境之中迸发出来的气力甚至于一下子让对方摔了个四仰八叉。 “好你个小蹄子，敢出手对付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这一下让众人目瞪口呆，也彻底惹火了赖嬷嬷，一个翻身直接将楚梦溪按在地上之后，转而招呼所有人直接将对方压得死死的，然后拼了命一样开始撕扯情毒花，只是片刻之间，楚梦溪的手指头上就变得鲜血淋漓。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剧烈的疼痛让楚梦溪无力挣扎，但是情毒花在此时却变得异常诡异，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楚梦溪手上摘下来，犹如生了根一样，仍由赖嬷嬷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济于事，反倒是让楚梦溪从手指头到手背上全都是勒出来的伤口，鲜血长流。 “啊！”一声惨叫之下，那情毒花被过度拉扯之后，一条银色链子甚至于深深镶嵌进入了血肉之中，一下子让楚梦溪痛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下才让众人稍稍醒悟，放开了对方之后，发现因为大力撕扯，楚梦溪身上的伤口重新冒出无数的鲜血，此时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 “赖嬷嬷，刚刚护卫大哥不是说人要活着吗？这，是不是死了？”半晌之后，院门口，忽然钻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颤颤巍巍的一句话吓得赖嬷嬷不敢再动了，转而将发钗收入囊中后，踢了一脚毒经和医经，恨恨道：“算了，今日我也大发慈悲一次，绕过她了。去给我打点冷水过来，给她泼醒了，然后再去干活。青青，你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此时，那个一个小女孩，赖嬷嬷嘴里喊着的青青见到赖嬷嬷带人走了之后，赶紧将毒经医经和针囊收了起来，然后使劲推了推毫无反应的楚梦溪。 第十三章 恶仆欺主（中） “嘶”一盆冰凉的冷水快速而来，泼在楚梦溪身上之后，那股彻骨的寒意让陷入昏迷之中的对方睁开了双眼，只不过此时却没有了丝毫的神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赖嬷嬷等人。 “别装死啊，告诉你，这一招在我恭事房没用。”赖嬷嬷一声大吼吓得青青连连后退了几步之后，直接招呼两个老妈子给楚梦溪拽了起来，恶狠狠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王妃吗？在恭事房，你只要进来，那就永远都别想出去了。给我去刷便桶去，刷不完，你就死在里面。” 恍惚之中，楚梦溪只觉得自己被强行拽进了一个满是恶臭味的水牢之中，周围目之所及全都是堆积如山的大小便桶和那一大盆看起来还飘着粪便的浑水，周围三三两两的中年女人在不断的将便桶搬进搬出的同时，还从一旁不断提来一桶桶清水。 “哎，你们几个都别干了，今天的活有人包了。”赖嬷嬷的话让那些原本在干活的人一阵欢呼的同时，目光也快速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看什么看？告诉你们，刷便桶的活日后就交给王妃一个人，你们谁敢插手我就让她死在便桶里面。”赖嬷嬷叉腰朝着所有人咆哮一声之后将别人都给赶了出去，转而一脚踢翻了一堆便桶，差点将楚梦溪埋在里面之后，朝着对方冷笑道：“看什么看，这就是你的活，什么时候干完了，什么时候休息。青青你盯着，告诉她怎么做，别再跟着一起偷懒啊，小心我让你也跟着刷便桶去。” “姐姐，你因为什么事被罚来了？有没有人来救你？”楚梦溪近乎于呆滞一般，既没有回应赖嬷嬷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左手手指上，鲜血还在不间断的滴落，但是她却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以至于青青上前使劲摇了摇她之后才缓缓转过头。 “救我？谁还能救我呢？谁来救我那就是害了他。”喃喃自语声中原本还有的信心这一刻也轰然崩塌，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疮痍和悲凉。 “姐姐，便是无人救你，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就和我一样，熬下去才有希望。”青青撕下自己的衣角，将楚梦溪手指头小心的包好之后笑道：“我是被卖到府里的，在恭事房都刷了三年便桶了，但是我总觉得有一天我肯定会出去的。因为我比赖嬷嬷她们都要年轻，他们将来老死了我还活着，自然就能出去了。” “真的有希望吗？”此时的楚梦溪念叨了几句之后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对方脸带稚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猛然间一震。 “熬下去，总能熬出希望。”喃喃自语声中，楚梦溪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份生气，在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犹如生了根一样的情毒花之后，心情一下子变得莫名的沉静。 “教我刷便桶吧，教我熬下去。”楚梦溪朝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轻声开口，那一瞬间，对方或许就是自己眼前无尽的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楚梦溪新来，而且根本没有干过这种活的她如何能够在重伤之后刷的完这么多便桶，就算是她咬牙坚持，但是手上身上的伤势在不久之后还是再次发作，让她再度昏迷过去，一头栽倒在旁边的泥水之中。 “呵呵，王妃，昨天的便桶你刷完了吗？”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而且一睁开眼，赖嬷嬷那张可怖的脸庞就出现在她跟前，看着她冷笑道：“你可知道，这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院落每日里最缺不得的就是这便桶吗？你还敢怠慢，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为了你承受了吴管事多大的怒火？” 第十四章 恶仆欺主（下） “啪啪啪啪啪”不断挥舞的鞭子伴随着赖嬷嬷的破口大骂而迅速落到楚梦溪身上，直接打的对方身形颤抖之余，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何曾受过这种毒打？身上的伤痕在火辣辣的发疼，逼得她到最后倒在地上连躲避的气力都没有，双目之中泪水长流，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这肥硕的女人，怒火逐渐凝聚。 “还有你这个小蹄子，让你看着她不要偷懒，你都干了什么？”赖嬷嬷大了半晌之后忽然看见青青跪在一边瑟瑟发抖，顿时怒火更盛，鞭子也随之快速朝着她没头没脑的抽了过来，直打得对方哭嚎声不断响起，但是身子却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你要打就打我，你打她做什么？”楚梦溪此时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力气，一把扑上前去，直接将青青护在了自己身前，怒斥道：“本是我的事，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与她何干？” “呵呵，王妃没想到还这么爽利，好啊，好得很，是你自己说的。”赖嬷嬷被对方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恶狠狠道：“好，今日我就好人做到底，不打她，打你！” 她说完之后鞭子裸得更快了，犹如雨点一般飞速下来，打的楚梦溪后面片刻之间殷红一片，衣裳碎裂之下，皮肤之上血淋淋的伤口一个接一个冒出，恐怖至极。 “姐姐你——”这种毒打之下，楚梦溪也没什么力气去哭喊，以至于到最后连眼泪都没办法落下来，双目之中的神采逐渐涣散，连气息都在飞速衰落。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她护在怀里的青青察觉，顿时尖叫不已。 “赖嬷嬷别打了，再打下去的话，只怕人都要被打死了。”青青的哭喊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个老妈子上前试了试楚梦溪的鼻息之后急急忙忙拉住了赖嬷嬷。 “不会吧，这才打了多少鞭子就看不住了？不会是装死吧？”赖嬷嬷亲自上前试了试之后才脸色变了变，随即朝着青青道：“你，带着她去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刷便桶，告诉你们，今日刷不完，明日还是一顿鞭子，我就不信，在我手下，还有打不软的硬骨头！” 她是恶狠狠带着众人离开，唯有青青强忍着哭泣将楚梦溪扶到了一旁的耳房里，倒来一杯水喂到了对方的嘴边。 “你说的，要熬下去，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楚梦溪声音微弱，但是却强自一笑，惹得青青轻声哭泣不止。 “好了，这不是没死吗？是我连累了你跟着挨打。”楚梦溪此时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生不出任何气力，但是却强自安慰着对方。这个女孩给了自己希望，也让她在如今这种地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心。 “姐姐别怕，我藏了药膏，我这就给你敷上。”青青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异常懂事的看了看外面，转而一边给楚梦溪脱下那破碎不堪的衣服，一边上药，跟着道：“赖嬷嬷这会子肯定失去睡觉了，所以姐姐不用怕，一会，我帮你一起，今天肯定能刷的完。等过几天，赖嬷嬷不关注你的时候，我就找别人帮你，这院里还是有几个人很喜欢我的。” 她是看着楚梦溪即使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依旧强忍着不语，甚至于在重新上药之后，对方差点连嘴唇都咬破之后，急的差点再次哭出声来。 “好了，不哭了，我们去干活。”楚梦溪微微点头，一把站起身来，朝着对方道：“先熬下去，总有机会能熬出头，别怕，我还死不了。” 她是靠着一股毅力支撑着自己来到院中，双手之上伤口被长久浸泡之后，已经发胀，若不是天气原因只怕早就流脓发炎了，这种情况之下，干活速度根本快不到哪去，以至于等到中午时分，赖嬷嬷一觉醒来，见到她只刷了不到三成，顿时再度上前抽出鞭子就要责打。 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一缕希望 好不容易被拦住之后，余怒未消的赖嬷嬷直接断了楚梦溪的饭食，责令其中午不得休息，继续干活。 此时的楚梦溪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或者对于她来说，能够坚持下去，全靠着心头的一股毅力，整个身体，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麻烦。双手之上，那血淋淋的口子长久的泡在水里，早已经发胀开裂，只要一动就钻心的疼，而且这种污水泡过之后，不用想，只怕早就开始被感染，以至于她如今大冬天的甚至于感受到了一股股热意涌上额头。 “只怕真的坚持不到真相昭雪那天了，早知道，还不如死在千宿崖算了。”喃喃自语声中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绝望，让她此时看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麻木的刷着一个接一个的便桶之后，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关注，甚至于只要有人戳了她一下，才呆滞的转过身，但随后被眼前的一幕给愣住了。 青青不知何时间从外面再度钻了过来，端着一个小饭碗，仔细看了看周围之后，递给她道：“姐姐你快吃，我不饿，我可以晚上吃饭，中午这顿省下来给你吃。” “青青，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有可能会死在这里，还会连累到你，你不怕吗？”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眼睛发酸，但是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唯有那嘶哑的声音这个时候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第一眼看到姐姐，就觉得姐姐很好，所以我就相信你。”青青摇了摇头，却顾不得其他，直接将饭碗放到她手上道：“你快吃啊，赖嬷嬷一会就该过来了，我来帮你，你吃饭。” 柔柔的话语声中尚有一丝稚气未脱，但是听在楚梦溪耳中却不啻于黄钟大吕一般震慑灵魂，以至于呆呆的捧着饭碗，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努力的帮着自己，只觉得嗓子眼一瞬间都被堵住了。 是啊，在这个让她绝望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眼神之中带着的那一丝希冀，甚至于那一丝讨好让她再也忍不住了，也许青青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照拂她，但是此时此刻，那种清澈的眼神，真的让她仿佛感受到了黑暗之中，那骤然而来的一丝阳光，虽然柔弱，却足以温暖自己的心灵。 “好，我吃。”这一刻，这个世上还有人相信她的感觉让她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力量和信心，三下五去二直接将这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的饭食给吃完后，朝着青青笑道：“快走吧，我来刷，今天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跟着挨打。” 恭事房内，楚梦溪看着做贼一样躲躲闪闪离开的青青，只觉得自己灵魂都在跟着颤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前面的天空，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信心。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努力求生存，让自己能活下去，不辜负那个小女孩一开始的信任的时候，宁王府内，墨南宸却独自沉吟一夜之后找来了宋南云。 “去安排一下，把那个喜儿和王府的管家给我提过来，本王要再审一遍。”墨南宸没理会宋南云的诧异，反倒是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古怪的情绪道：“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审讯喜儿的事何须王爷操心，王爷还是想想楚相府那边吧？我听说楚相今早已经进宫了，而且还将中书令等人给赶了出来，怕是王妃的事——” “哼，那不正好吗？本王正等着呢。”墨南宸冷笑道：“不要管他，老匹夫蹦跶不了几天了。去安排十三，立即去城外，有人该来了。” 第十六章 证据口供 “王，王爷。”阴森的宁王府刑堂内，即使在白天，里面依旧幽森恐怖，以至于被带过来的喜儿和周管家看到上面坐着的是墨南宸本人之后，吓得腿一软，直接一下子跪了下来。 “你们两个混账，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本王会亲自过来审问你们两个孽障？”墨南宸冷笑道：“这几天的日子不好受吧？我告诉你们，不跟本王说实话，我保证让你们体验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咣当”一声，直接扔出了无数的刑具，转而看着两人颤抖的眼神之后怒喝道：“怎么？是觉得本王的开场白过于啰嗦了？那好啊，吴欢，给周管家上刑，本王来看看喜儿的反应。” 吴欢本就站在一旁，闻言直接拉起来一片镶满了无数锋利脚钉的铁丝网，扔在地上，转头就带人将周管家强行按住，从上面暴力拖过之后，鲜血开始流成一片。周管家整个后背上面衣裳被刮成了一条一条的，而且皮肉翻卷，被锋利的脚钉硬生生的刮出了无数条血沟。 这种疼痛几乎没人能抗得过，那一瞬间凄厉的哀嚎声迅速响起，直接吓得喜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墨南宸犹如看见了魔鬼一般。双目之中全都是一片惊恐交加的神情，整个身体更是颤抖不止，嘴唇开阖之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样？你说不说？”墨南宸捏着喜儿的下巴，俊逸的脸盘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和报复一般的畅快，声音低沉道：“还是你也打算在上面滚一遍？” “我，我说，王爷您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都说。”喜儿颤颤巍巍的样子让墨南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而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暴虐之色，声音也一瞬间变得异常暴戾：“那好，楚梦溪那个贱人是如何从宁王府偷跑出去，又是如何潜入乔家下毒害了他们一家上下十几口人的？若是有一个字是假的，我一定把你这身细皮嫩肉剐成一条一条去喂狗。” “是，是，是，我说。”喜儿瘫坐在地上，看着那边被吴欢拖到一边生死不知的周管家，只觉得身体一瞬间都不是自己的，说话话语声也情不自禁的变得结结巴巴的，但是在墨南宸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却不敢有任何的迟疑，或者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么说，是你和周管家开门，放楚梦溪出了王府是吗？那乔家那边呢？她怎么进去的？深更半夜，康仁坊早就关闭了，她怎么过去的？你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跟着助纣为虐？”墨南宸怒喝一声，直接砸翻了眼前的案几，转而怒喝道：“还敢不说实话，是想让本王亲自动手行刑是吗？” “王爷，王爷息怒啊。”喜儿颤颤巍巍道：“奴婢只是一个奴仆，如何敢不听命行事？更何况，那时奴婢也不知道王妃她，她是要下毒害人，所以就，就跟着一起到了乔家门口。奴婢，奴婢还以为王妃是打算找乔家姑娘炫耀一番，所以，所以就——” “所以呢，你是觉得本王会相信你有本事绕开康仁坊的守卫，有本事帮着那个毒妇进入乔家是吗？你是觉得本王和你一样蠢是吗？”墨南宸怒喝一声，转而指着对方道：“你还不说实话是吗？也好啊，今日我就打死了你，让你知道知道，在本王面前说谎的后果！” “王，王爷，奴婢不敢说谎，都是，都是真的。”喜儿眼神之中满是慌张，结结巴巴的语气让墨南宸更加愤怒，随即上前一脚枪其踹翻在地，转而怒喝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人？给我说！” “是，是。”断断续续不成连续的声音在喜儿重新挣扎着爬起来之后重新想起，但是此时愤怒之中的墨南宸不清楚的是，喜儿那原本惊慌的眼神在这一刻忽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神采，似乎是就等着对方询问这句话一般，只不过这种神情转瞬即逝，随机恢复如初之后，战战兢兢的重新跪在一旁。 “是少公子，在王府角门外面，用马车，用马车带着王妃出了康仁坊。”喜儿磕磕巴巴的话音一落，一下子让墨南宸霍然回头，转而怒喝道：“小贱人，在这个时候你还敢说谎，真打量我不会打死你吗？” 他越说越气，直接抽出一根粘着盐水的鞭子劈头盖脑的直接抽的喜儿满地乱爬，哀嚎声甚至于一下子直接传的整个刑堂都跟着回音不断。 “奴婢，奴婢不敢说谎，奴婢亲自跟过去的，就是，就是少公子的马车。”墨南宸暴虐的鞭子之下，喜儿的气息逐渐微弱，但是声音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那一双眼睛此时虽然目光涣散，却露出了一丝奇怪的放松。 “王爷，周管家那边审问过了，说是当夜，楚家少公子的马车确实是从王府门口经过，而且出了康仁坊就朝着乔家所在的京都坊而去。”此时，吴欢满身是血匆匆而来，低声道：“周管家重刑之下，性命垂危，但是却死咬着不松口。属下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哼，一对狗男女，倒是心齐得很。”墨南宸扔下鞭子，扫了一眼被打的奄奄一息，眼神都开始涣散的喜儿冷哼一声之后怒吼道：“我不管是谁，都给我抓起来。去找宋南云，让他去给我把楚梦河抓到王府，本王倒要看看，这个楚家少公子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助纣为虐，残害无辜。” “这！”吴欢脸色一垮，还试图说点什么，但是暴怒之中的墨南宸根本没理会对方，反倒是一脚踹出，直接将对方也给踢翻了，转而怒喝道：“还不快去，告诉宋南云，抓不到楚梦河，我就要他的脑袋。” “启禀王爷，城外暗卫送来书信，说是十万火急，让王爷必须马上拆阅。”吴欢刚刚走后，李十三就匆匆闯了进来，甚至于对于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直接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份火漆急信递给了对方。 “好，当真是天助我也，暗卫这回做的漂亮，立即让他们带着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马上进宫，本王这回倒要看看这个老匹夫该如何抵赖。”墨南宸只是看了一眼就随即拍掌笑道：“你马上去禁军之中传令，严阵以待，封锁城门，防止有人走漏消息逃走。” “王爷，我们亲自动手啊？”李十三一呆之下，试探着道：“不是说好了让御史台顶在前面吗？王爷您如今的身份可不适合？王妃她如今可是众人亲眼见到被带回王府的。” “都被这两个混账给气糊涂了，去找御史中丞，让他带人进宫，但是禁军那边一定要提前准备。”墨南宸一怔，随即道：“进宫送罪证我们不能出手，但是楚家那边不能等，另外你马上随南云出手，要提前一步给我把楚梦河抓回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本王不能再假手他人，知道吗？” “领命。”李十三躬身接令，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忍，他的心思和宋南云差不多，但是在这种时候，没有人能够劝服暴怒之中的墨南宸，所以只能随即起身往外走。 “算了，这不是我该管的。”李十三出来之后没来由的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转而暗自叹了口气，目光也一下子变得极其深远。 “让墨南宸给我滚出来。”只不过，很明显李十三这边还没采取动作，康仁坊宁王府门口，伴随着一队身穿甲胄的护卫迅速将王府门口团团围住，中间，一他所要抓的楚梦河就已经自己出现了。 “少公子，你想干什么？”宁王府门口一阵大乱之后，里面镇府常兵在吴欢的率领之下也随之冲出，盯着眼前这个长相和楚梦溪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人冷笑道：“王爷尚未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敢辱我姐姐，今日我断然不会放过他，让他给我滚出来。”少年人就是楚梦溪的弟弟楚梦河，此时长剑怒指吴欢，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焉敢拦我去路。” “不好意思了，少公子，今日你来了，那就走不了了。”吴欢和宋南云等人不一样，对于楚家人根本不屑一顾，长刀一挥，随即冷笑道：“给我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你敢！”楚梦河尚且没来得及动作，吴欢手下已经倾巢而出，一下子将楚梦河带来的护卫反包围在府门口，长刀雪亮，冲锋上前，瞬间厮杀声快速响起。 “给我纳命来！”吴欢的话语让楚梦河一呆，但是随即手中长剑极速挥舞，直接朝对方而来，楚梦河年纪虽幼，但是此时却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出手之时根本没有容情。 “你牙都没长齐，就想着英雄救美？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还是给我乖乖呆着吧。”一声冷笑之后，吴欢身形犹如闪电般直接扑到了楚梦河跟前，手中长刀连续猛击，和楚梦河瞬间战在了一起。 “当当当”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迅速传出，不过三招，吴欢直接将楚梦河手上的长剑击飞，紧接着人影一闪，一击手刀迅速敲在了楚梦河的后脖之上，后者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身形一顿，迅速倒地。 吴欢等人都是跟着墨南宸在沙场上滚过几遍的铁血将士，面对楚梦河带来的这些护卫，从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将来人尽数击杀，送到巡防营，就说，有贼人冲击宁王府，被镇府常兵全数击杀。”吴欢根本没有理会外面的厮杀，摆了摆手，朝着外面冷笑一声，转而提着楚梦河大摇大摆的入府。 “快，快去通知相爷，少公子被宁王府的人抓了。”这一下变故让楚梦河的护卫一阵大乱，随即怒吼声快速响起，不断有人往外冲出包围圈，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而同一时间，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当街追杀，竟是于肆无忌惮，直接吓得康仁坊周围的行人四散而逃。 而在同一时间，已经回府的吴欢却拎着楚梦河直接来到前厅，将其扔在了墨南宸跟前，躬身道：“人已经抓了，外面是否——” “杀过去就是，现如今大内谕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通知南云，立即带禁军包围楚相府，上下人等一个不留，敢于顽抗者，杀无赦。”墨南宸冷笑道：“今日，便是楚家灰飞烟灭之时。” “那他呢？”吴欢转头要走，但是随即回身，指了指地上依旧未曾醒来的楚梦河问道。 “送进地牢，待我了解了楚家，自然回来亲自审问这个小崽子。”墨南宸霍然起身，边往外走边冷笑道：“去后院看看那个毒妇，别让她死了，我倒要看看这姐弟当堂对峙，到底是谁在说谎！” 宁王府前面发生的事情没有起到半点波澜，也根本没有影响到此时尚且在恭事房内艰难求存的楚梦溪，甚至于此时的她尚且不知道，伴随着她被带回京城，一场围绕着她的变故此时已经展开。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楚家。 第十七章 楚家倒台 长郅坊，巍峨壮观的楚相府门口，无数的禁军往来呼啸，不间断上前，将这座昔日威权赫赫的楚相府团团围住。 “宋南云，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禁军兵围我楚家！”相府门口，刚刚返回的楚家当家人，也就是楚梦溪姐弟的父亲楚云飞看着带头上前的宋南云怒不可遏道：“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我看想要造反的是你吧？楚相！”宋南云尚未回答，禁军忽然分开一条道路，墨南宸带着宫中的一个宦官施施然走了上来，看着楚云飞冷笑道：“楚相，你倒是镇定的很啊，出乎本王的意料，我还以为你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辱，会按耐不住性子冲到我宁王府和本王不死不休，但是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能坐得住，惹得本王准备了好一番手段竟然没了用武之地。反倒是楚家的少公子就没这么好的定性了，一大早居然就打到我家里去了。楚相看起来，还是教育子女不够，生了个儿子，鲁莽冲动，生了个女儿，那也是个毒妇！” “墨南宸，你想干什么？”楚云飞看着对方到来，脸色一变，随即怒喝道：“我将女儿嫁给你，你居然如此待她，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片真心。” “真心？呵呵，她楚梦溪那个毒妇还有真心？当真是天下奇闻啊！”墨南宸拍手笑道：“她姐弟俩合谋毒害乔家上下十余口，将本王那未出世的孩儿杀死的时候，她怎么没想到对本王的一片真心啊？现在倒好，你楚家末日到来，你倒是跟本王说什么真心了？楚云飞，你这个老匹夫，今日你楚家事发了，等着皇权律法审判吧！郑大监，宣读陛下诏令！” “上谕，楚云飞身为丞相，阴谋叛变，勾连外臣，串联驻外将领，试图谋反，罪证确凿，着令宁王墨南宸率禁军立即查封楚家，上下人等一律羁押大理寺候审，但有违抗者，杀无赦。”墨南宸一摆手，身边宦官当即打开御封圣旨，一连串的声音落下之后，直接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你，你这是污蔑！”楚云飞气的胡子乱抖，直指墨南宸呵斥道：“本相为大晋朝廷呕心沥血，天地可鉴，尔等一帮佞臣，休要往本相身上泼污水。本相要马上面君，澄明一切，墨南宸，你给我等着！” “面君？”墨南宸冷笑道：“这个时候，你还以为陛下还会见你这个叛臣吗？你枉顾陛下信任，欺上瞒下，罪大恶极，禁军听令，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周围所有的禁军瞬间扑了上去，无数刀兵在这一刻轰然撞开了相府的大门，让这座往日里进出全都是达官显贵的官邸瞬间蒙上了一层血色。 “楚云飞，难不成你还要本王动手不成？”墨南宸看着脸色大变的楚云飞怒喝道：“你的末日到了，今日本王就代天执法，捉拿你这个叛臣，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奸相，祸害我大晋江山数十年，如今总算是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他直接上前，一把拽住楚云飞的衣袖，将其狠狠的扔下了台阶，转而不等对方挣扎，身边宋南云带人迅速抢上前去，将其迅速五花大绑。 “忘了告诉你了，等着我审完你的所有罪证，我要大义灭亲，将你的那对宝贝儿女一起送上断头台，让你们一家走奈何桥的时候都能手牵着手。”站在楚相府门口，墨南宸回身看着楚云飞，声音之中透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毒，也一下子让对方忍不住纵声咆哮，犹如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般。 “带队进去，给我重点搜查这个老匹夫的书房，将那里隐藏的罪证都给我挖出来。”带走楚云飞之后，墨南宸朝着身边的禁军一指，随即匆匆走了进去。 “王爷如何知道楚相府书房内藏有罪证？”墨南宸的话引来了身边禁军的疑惑不解，这窃窃私语声后面，宋南云跟着摇了摇头，那一瞬间一股没来由的隐忧泛起，让他忍不住看了看城东的方向。 “听说了吗？楚相府被禁军查封了，楚相一家全都抓到了大理寺监牢等待候审，就是宁王带头去的。”楚相府出现的变故和禁军大张旗鼓的抓捕行动，也一瞬间京城里面无数的传言纷纷四起，以至于在墨南宸进入楚家查抄罪证的识货，百姓奔走相告的同时也在不断涌向长郅坊，准备去围观这一场注定会轰动天下的变故。 “这个宁王不是才做了楚相的女婿吗？怎么转眼就对付自己的老丈人？”有不明原委的人当即朝着身边的人问道：“这自古女婿打丈人，那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之前这个宁王不就是将自己的新婚王妃给放倒囚车之中带回来了吗？楚家大姑娘当街喊冤，你还不知道吗？”好事者当即将这个消息再度拿了出来，一下子让很多人迅速明白过来。 “去，将皇封布告贴出去，公布楚家的罪行！”此时，楚相府中，墨南宸带着一队禁军从楚云飞的书房中走出之后，毫不犹豫的开始下达命令，自己则带着一堆书稿迅速朝着皇城而去。 “快来看，这是皇封布告，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禁军的动作很快，而且很显然墨南宸早有准备，这一份份布告是早就拟定好的，伴随着禁军出没各大坊市之后，消息再度让整个京城产生强烈震动。 “宋将军，楚相府中除了查出来的银钱细软之外，并无违禁物品。这些东西——”而在墨南宸离开之后，百姓那边如何反应宋南云不知晓，但是等到分头行动的禁军将领全都回来禀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将军，会不会楚相真是被冤枉的？”其中一人欲言又止，看着宋南云咬牙道：“我等可是经常见到楚相，更知道他的名声，十几年来从未听过有什么劣迹，反倒是多次出手扶助社稷，这等人杰如何会阴谋造反叛乱？若是将来真要除了冤假错案，那岂不是我们都成了祸国殃民的帮凶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宋南云心头烦闷，也无心去回答对方的问题，事实上他自己此时都是一头雾水，以至于闻言没好气道：“王爷在书房带走的书稿，应该就是罪证，你们别耽搁了，马上调集军中文书前来，将查抄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点登记造册，不能落了一样，告诉兄弟们，手别往前伸，小心我剁了他的爪子。” 禁军鱼贯而出，开始伴随着不断抬出的各式各样的家私，直接在楚相府门口的空地上进行清点，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在外面围了一圈的百姓却喧哗之声更甚。楚相府查出来的东西虽多，但是珍惜宝贝却并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些常用的物件。这些东西，京城豪门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甚至于很多普通富豪之家拥有的都要比从楚相府里抬出来的还要多。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般的叛臣不都是贪腐之人吧？这楚相府中的东西也不多啊？看着还不如我家里的摆件呢！”这股窃窃私语从一开始只是最前排的人在传，到最后几乎是整个长郅坊和附近的百姓全都跟着议论纷纷。京城豪门富贵，这些人见的多了，甚至于不少人自家就是非富即贵，在对比这些楚相府清点出来的家私之后，质疑声快速响起。 “楚家大姑娘不是说了吗？她是被冤枉的，看起来，这楚相八成也是如此，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不会是这个宁王殿下吧？”百姓的话一个接一个，传到后来连参加清点的禁军都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宋南云，那股目光之中的疑问不言自明，也看的对方头皮发麻。 宋南云和其他的宁王府将领不同，他昔日在军中就是墨南宸的副将，有自己的心思，和吴欢等人无条件服从墨南宸相比，这种性格和态度在这个时候让他左右为难，一方面要说服自己坚决执行墨南宸的命令，一方面，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内心的疑惑，甚至于，作为宁王府镇府常兵的大统领，他本身知道的事情就远比吴欢等人要多得多。 “看什么，楚云飞乃是窃国叛臣，老奸巨猾，他的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吗？”宋南云的脸色和查抄出来的这些东西让百姓的喧哗和猜疑变得越来越汹涌，甚至于到了后来，禁军上下不自觉的全都停下了动作，若不是墨南宸匆匆而至，只怕光是这些人的目光就足以让宋南云无法应付。 墨南宸的到来倒是让宋南云松了口气，但是前者在呵斥了几句之后，转而快速朝着所有百姓喝道：“楚云飞阴谋造反，罪证确凿，诸位若是有和不解，三日后，大理寺将进行公审，到时候一切不言自明！” “公审？”墨南宸的话吓了宋南云一跳，急急忙忙上前拉住了对方的袖子，低声道：“王爷慎言，公审事关重大，我们手头上——” “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了。”墨南宸冷笑的扫了一眼对方，那种眼神让宋南云无声的叹了口气的同时，隐隐然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第十八章 公审 “王爷，这，这百姓来的太多了吧？末将还是带禁军将他们隔开吧，不然的话只怕要出大乱子啊。”大理寺外面，百姓是一层接着一层将这个地方围的严严实实，那不断传来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甚至于让宋南云头皮发麻，招呼守在门口的李十三等人全力戒备之后，自己匆匆走进了公堂。 “不必担心，人来的越多越好，我就是要让这些百姓都知道这个老匹夫的嘴脸。”墨南宸摆了摆手，转而朝着身边的大理寺卿张建帧道：“时辰不早了，去派人把人犯和证人都带上来吧，本王要让他们当堂对峙。” 一排排的禁军和一队队的大理寺衙役快速带着一个个身穿囚服的楚家人抵达公堂之后，随后陆续将其他十几名各式各样的人等全都带齐之后，墨南宸一拍案几，看着眼前的楚云飞冷笑道：“大胆奸相楚云飞，谋朝篡逆，勾连驻外将领，欺上瞒下，把控朝堂，暗中收取贿赂，蓄养私兵，你可认罪？” “哼，墨南宸，你为了给本官身上泼脏水，倒是想出了这么多阴招，好得很啊。”楚云飞披头散发，但是却拒不下跪，反倒是直指对方怒斥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想看看你都伪造了什么罪证！” “呵呵，是吗？那好啊，我们一桩桩一件件来说，看看你楚相到底身子有多正。”墨南宸朝着宋南云一使眼色，后者当即上前，按着一叠文告递给楚云飞道：“楚相请看看，这是在你书房内搜到的联络庆历军、邢台军和淮南军三军主要将领的往来信件，上面可是有你楚相的大印，这做不得假吧？” “诸位百姓请看，这是楚相的字迹，上面楚相的大印想来诸位都见到过，看看，这是不是证据确凿，上面约定三军将领于年底同时动手，夺占地方州郡大权，割据自立，切断朝廷和东南各州之联络，断我大晋之税源，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宋南云见到楚云飞没有开口，深吸一口气之后，将书信摆到了外面给百姓一一过目之后，一瞬间哗然之声大作。 “白纸黑字？”百姓的喧哗让楚云飞拖着镣铐上前几步，看着众人一开口，迅速让百姓安静下来，只听他的声音快速响起：“我楚某人的字迹天下人皆知，若是有人想要伪造证据，诸位觉得困难吗？模仿字迹而已，算是什么难事？诸位信不信，本官能模仿任何人的字迹，便是这上头坐着的宁王殿下，我须臾之间就能造出一份他自己都分不出真假的造反檄文出来。这天底下靠一纸书信就能断人生死的把戏，诸位也就听听，若要当真，否则的话，这全天下的人只怕有一半都有可能会被人诬陷谋反。” “怎么，诸位不信是吗？”楚云飞见到最前面的几个百姓看着自己面露迟疑，当即怒喝道：“大理寺卿，准备笔墨，本官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宁王写一份造反檄文，让大家好好看看，那是不是宁王他自己的手笔。” 怒喝声震动整个大理寺刑堂，也一下子让张建帧脸色大变，本能的起身直接吩咐人准备纸笔，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匆匆朝着墨南宸告罪道：“殿下，还是，还是说说其他的罪证吧，这一纸书信实在是不足为信啊。楚相确实有这个本事，而且下官履职大理寺卿这些年，也确实见过这等临摹高手，只要见过一次，就能模仿出以假乱真的字迹，其中有一人刚刚流放西南。” “你说什么？”墨南宸原本看着楚云飞冷笑不止，但是此时忽然听到张建帧这句话，顿时一愣，脸色也在这一刻忽然起了变化。 “启禀王爷，楚家楚云龙带到。”墨南宸一句话说的张建帧心头一突，刚要回话，外面一队护卫匆匆挤开人群，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瞬间让百姓哗然不止的同时，也让楚家带上来的几名女眷抢上前去嚎哭不止。 “楚云飞，那说说你蓄养私兵，收受贿赂的事情吧？”墨南宸一拍桌子，震住了所有人之后扫了一眼护卫递上来的口供呈文，转而朝着楚云飞冷笑道：“你弟弟可是招认了，你让他出任荆州刺史，在任上一面大肆收刮钱财，一面蓄养私兵，暗中勾连江防军将领阻断长江航道，这件事，人家可是已经招认了啊！” “你在污蔑。”楚云飞怒吼一声之后转而看着躺在地上艰难的睁开双眼的弟弟楚云龙，怒道：“你如何能够招认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大兄，我不招认不行啊，他们要活活的折磨死我！”楚云龙说话的时候嘴巴里还喷出了一口鲜血，朝着眼前愤怒的楚云飞叹息道：“大兄，别再固执了，人家是铁了心要我们楚家上下全都死啊，你不说，不说也是一样！”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瞬间倒了下去，等到楚云飞抢上来之后，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鼻息。 “墨南宸，你这是在屈打成招，肆意用刑，这等的口供你如何能够说服天下人？”弟弟的死让楚云飞目眦欲裂，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霍然起身盯着对方怒斥道：“我楚家任何一人都对得起天地神灵，对得起朝廷，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巧夺证据，你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我是堵不住，但是我需要理会天下人吗？”墨南宸指着对方冷笑道：“你楚云飞谋反篡逆的罪证不用我来说，天下人皆知，蓄养私兵，勾连江防军，那千里大江之上，往来的商旅货船每一个人都是人证，你还要本王说什么？” “人证？”楚云飞冷笑道：“所有人都是人证，你怎么不说我楚家如今是举国声讨呢？若是如此，本官如今还用得着听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肆意污蔑我楚家清白吗？” “我就想说，你现在已经被举国声讨了。”墨南宸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这份口供稍后会传檄天下，告知所有人，你楚家的罪行。到时候不管你是认还是不认，都没关系。你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不如你弟弟通透，他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就不用再守法场五马分尸之苦。” “楚云飞，私兵受贿，证据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墨南宸右手一挥，旁边护卫迅速上前，将足足十几分书信和连续十几个大箱子抬了出来，看着对方冷笑道：“这就是从荆州刺史府搜出来的，你弟弟都已经招认了，这里还有你给他写的关于荆襄官员卖官鬻爵的信函，上面不仅仅有你的字迹，还有你弟弟的字迹和荆襄五个州郡大员的签名，这件事你该不会也以为是别人捏造的吧？” “信件若是可以作伪，那签名又如何能够幸免？不过多写几个字而已。”楚云飞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对方道：“墨南宸，你的污水尽管泼吧，本官相信，天地自有公道，不会冤屈忠良，朝廷自有公论，不会让我等寒心。百姓自会明白，我楚家上下，无过！” 他说到这里奋力大呼，声若雷霆，真动四方，也一下子让外面百姓的喧哗声随之大起。楚云飞身居高位，执掌朝政数十年，京城百姓都听过他的名头，而墨南宸此时拿出来的证据很明显漏了一环，从头到尾都只是物证，而没有人证。 “呵呵，我知道，你不会心服，人证这不是来了吗？你自己看看吧！”墨南宸看着对方摇头道：“当真是死到临头，依旧是冥顽不灵啊！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启禀王爷，庆历军主将林涵畏罪自杀，家中上下十一口全部悬梁自尽。”急匆匆的信使是一路快马兼程而来，甚至于直接到了大理寺门口才一跃而起，将消息送达之后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书信道：“这是林涵的绝笔信，在怀中搜出来的。”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让他畏罪自杀？这等谋逆的主犯应该押赴京城，诛杀九族！”墨南宸一把抢过书信，转而怒喝道。 “庆历军上下群情激奋，我等虽然奉命传旨，却无法入得军营。”信使被墨南宸一脚踢翻之后，挣扎着爬起身来道：“所以晚了一步，被林涵自杀成功。” “呵呵，又是一份书信，造假之人从京城到荆州再到庆历军中，楚云飞，这一次你还有什么好说道的？”，墨南宸没理会信使，反倒是将书信打开之后，扫了一眼，转而看着楚云飞怒喝道：“这是林涵的绝笔信，说的是你和他沟通串联，准备伺机起事的事情，难不成这也是假的吗？” “若是真的？你还用得着这么气急败坏吗？”楚云飞看了一眼信使，转而问道：“庆历军上下群情激奋是吗？你们只顾着抓捕林涵，难道就把这数万之众的庆历军给忘了吗？诛杀庆历军主将，却不知道安抚军心，墨南宸，你好歹也是领兵征战多年的军中宿将，你知道军心哗变的后果吗？” “后果是什么——”墨南宸眼神一凝，反问尚未开始，外面再次有人闯了进来，而且是两拨信使一起抵达跟前。 “启禀王爷，扬州急报，淮南军哗变，阻止传旨钦差拘捕主将常冰言，致使军前双方对峙，常将军为了避免兵乱，自戕于传旨钦差跟前。”前往淮南的信使刚刚说完，另外一人就急不可耐开口道：“邢台军急报，邢台军主将柳擎在军中死士掩护之下逃离军营不知所踪。传旨钦差无法调动邢台军参与追捕，请求朝廷速速派人整顿邢台军。” “常冰言死了，而且还是为了阻止淮南军兵变，这样的人如何是反贼？如何和我楚某人里应外合，勾结叛乱？”楚云飞惨笑到：“可怜常将军为国征战多年，出生入死，连自己的双生子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这等的国之柱石，却被你们这些小人诬陷，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自戕于军中。墨南宸，你这样的人该下地狱！” “你知道，为何邢台军会不停朝廷号令吗？为何钦差无法调动邢台军吗？”楚云飞盯着脸色微变的墨南宸冷喝道：“因为将士们不是瞎子，他们分得清善恶忠奸,他们知道保护自己的主将！” “够了！”墨南宸怒吼一声，一挥手直接将楚云飞打翻在地，转而怒斥道：“就算是没有了这三个人证那又如何？我告诉你，今日你必死！” “哼，我楚云飞人可以死，错可以认，但是楚家的风骨绝不会丢。”楚云飞被墨南宸一只大脚踩的喘不过气来，但是却毫不畏惧道：“你靠着这些一纸空文就想治我的罪，我告诉你，他日天下所有人都会如邢台军那般，让你万劫不复。” “王爷，要不要上报兵部，发下海捕文书？”信使还在等着回话，但是此时这句话一说出口，却直接让墨南宸的脸庞变得火辣辣的，这个时候三名预想中的人证两死一逃，他除了手中的一封绝笔信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一瞬间的目光宛如要杀人一般，吓得两名信使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张建帧，去上报陛下，立即从北境抽调顾开山接手庆历军，抽调林勇接手邢台军，抽调吴孟达接手淮南军。告诉三位将军，安抚军心为上，严禁边军兵马参与朝廷争斗。我大晋必须保住这三支边军，否则天下大乱，百姓必受无尽战火。”楚云飞挣扎着起身，脸色一怔之后，声音再度传出，那一瞬间虽然身穿囚衣，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张建帧毫不迟疑的躬身行礼的同时，也惹得墨南宸脸色跟着大变。 第十九章 噩耗 “青青，赖嬷嬷一大早把你们叫过去是做什么的？”宁王府贡事房内，楚梦溪艰难的将一排早晨送过来的便桶清洗干净之后，才见到青青从外面走了进来，而且明显小脸之上透着异样的表情。 “那个，没事，赖嬷嬷不就这样吗？喜欢耍脾气。”青青别过头，似乎不敢看楚梦溪，转而自顾自的蹲在一边道：“姐姐我来帮你吧，早点干完活，也能歇一歇。今天只怕赖嬷嬷没心思来——”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外面赖嬷嬷就已经走了进来，看着楚梦溪坐在那里干活，肥硕的胖脸上意外的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这王妃玉体尊贵，没想到干起这等脏活臭活倒是学得很快啊，很好，今日高兴，这里的活交给别人吧，许你歇息半日。”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但是这种话从她嘴里面说出来，却一瞬间让楚梦溪疑窦丛生，对方什么性子这几日她算是了解的很清楚，死人还能榨出几文钱的脾气，又如何会给自己休息的机会？ “青青，是出了什么事了是吗？”楚梦溪见到旁边没人，一把拉着青青走到一边，转而低声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姐姐，你安安心心待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我可以帮你的，还可以照顾你。”青青似乎对楚梦溪很依恋，所以带着对方来到另外一个小院子里，转而一脸希冀道：“就不要问这么多了。” “那我总该知道发生什么了吧？”楚梦溪将其搂在怀里，苦笑道：“你放心好了，哪一天我要是出去了，一定把你带着，到哪都带着。我这一身的伤要不是你，估计早就死在这里了。” “那好吧，姐姐你先冷静下。”青青脸色一阵挣扎，但是面对楚梦溪的追问，她却没办法拒绝，犹豫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姐姐你知道赖嬷嬷为何今日来跟你示好吗？早晨的时候我偷偷躲在门口看到了，是外面的镇府常兵来询问姐姐的近况，说是怕你被赖嬷嬷打死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楚梦溪有些奇怪，转而笑道：“应该是有人让墨南宸有所忌惮——”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神色一惊，转而一把拉住青青急道：“你还听到什么了？” “那个镇府常兵走的时候，说，说是，姐姐的弟弟被王爷给抓起来了，怕消息被姐姐知晓，所以才让人来看看姐姐怎么样了。”青青吞吞吐吐道：“就关在王府地牢里面。” “这！”这一瞬间她是彻底愣住了，而且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虽然如今的她已经是两世为人，但是不论是她的嘱托，还是自己的心结，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楚梦溪的心头都始终藏着深深地情愫在其中。这种感情，甚至于比起楚家其他人都要浓烈的多。 “青青，你知道地牢在哪里吗？”嘴唇开阖之间，半晌没有声音传出，楚梦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雪，良久之后才朝着青青问道。 “这个不清楚！”青青摇了摇头，但是看着楚梦溪的脸色越来越差，顿时摇着她的手道：“姐姐你别担心，王爷，王爷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说不得只是一时气愤，所以才会——” “青青，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我知道这贡事房里面你人头熟，帮我打听一下这宁王府的地牢在什么地方好不好？”楚梦溪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红着双眼道：“他是我弟弟，我不能看着他因为我而受苦。” “好，好吧，我去试试。”青青微微垂下眼帘，但是随即道：“但是姐姐你要听话，我没打探清楚，你就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知道这件事，现在贡事房的人都不知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莽撞的。”楚梦溪几乎是勉力点头，看着青青离开的背影之后，转而匆匆回到自己和青青的住所，将绿影藏在了身上，眉宇之间也泛起一丝坚决的神情。 “墨南宸，你若是敢对梦河动手，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一定要和你同归于尽。”那喃喃自语的神情在这一刻让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 而在同一时间，宁王府的书房内，宋南云匆匆走了进来，朝着坐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宁，脸色也越来越差的墨南宸低声道：“楚家上下连带着此次牵连到的十一家重臣，今日已经全部处置完毕，主干人手腰斩弃世，家中女眷冲入乐籍，男丁十三岁以下，冲入腋廷司为奴。”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是吗？”墨南宸点了点头之后发现宋南云没有离开的意思，顿时哼声道：“还是贡事房那个毒妇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已经查问过了，王妃如今伤势渐渐痊愈，暂无大碍。”宋南云低沉的声音让墨南宸一愣，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前者却自顾自道：“但是楚家人等被处置之后，京城内却流言四起，百姓之中，为其不平者甚多，刑场之上，刑部尚书李成儒差点无法压制场面，让百姓冲了进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南宸皱眉怒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错了？那楚云飞是被冤枉的？” “末将是怀疑，王爷被人利用了！”宋南云咬咬牙道：“我们要查楚家的罪证，人家立马就送了上来，派人去抓捕林涵等人，却换来两死一逃，王爷，若是最终查出，我们真的错了，王爷，我们该如何面对天下人？您，又该如何面对王妃？” “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本王既然做了，那就无惧任何人。”墨南宸霍然起身，指着宋南云怒道：“至于面对那个毒妇？她害死乔家上下，杀害本王的子嗣，她是罪有应得，本王还需要面对她什么？如今楚家上下尽数被明正典刑，本王还保住了她的弟弟，她还想怎么样？” “可是王爷您自己也看到了，王妃宁愿自己身陷囹圄，在贡事房那等肮脏之地苦苦挣扎，也不愿意承认，王爷当真就没想过，若是这件事也被人算计了，您怎么办？”宋南云一把跪在了地上，转而朝着墨南宸道：“王爷，到时候，您就不仅仅是冤杀朝廷命官，而且是弑杀自己的岳丈，囚禁自己的正妃，关押自己的妻舅，到时候您会身败名裂的。” “宋南云，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诅咒本王，你也活腻歪了不成？”墨南宸一脚将宋南云直接踹翻在地，转而恶狠狠道：“那是本王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要给我看好地牢，别再让人混进去要了楚梦河的那条狗命就成。” 宋南云几乎是被墨南宸给赶了出来，只不过后者却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步伐沉重一步步走到宁王府地牢门口之后，朝着吴欢点头道：“你去吧，今晚换我亲自镇守，另外安排人手，在周围设伏，看看还有没有人过来，一定要抓个活的。” “王爷费这么大劲做什么，要我说，一刀砍了——”吴欢撇了撇嘴，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间见到宋南云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道浓烈的杀机，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匆匆离开。 “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事了。”吴欢一走，宋南云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希望能早点抓到个活口，或许，还能查出来点什么。” 他是满腹心事，本身对于此就有疑惑，而伴随着楚家被墨南宸查办，这整件事更是让他满腹疑惑，不论是公审大堂上，楚云飞刚正凛冽的气势甚至于让大理寺卿张建帧都无条件听从号令，还是多番查证，却始终没有什么有力的人证物证，更或者是，地牢里关着的楚梦河在楚家被处决之后，居然三次被人暗杀，这里面的事情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是越来越觉得，墨南宸根本从一开始就错了，对待楚家是这样，对待楚梦溪，只怕也是如此。 他心神激荡之下，思绪也一下子飘得老远，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的是，在不远处，当一双小眼睛看清楚他的身形之后，瞬间从眼前消失。 “姐姐，我没问出地牢在哪，但是看到了宋大统领在西花园假山那边，而且还有人把守。”匆匆消失的小眼睛正是青青，她没问出来地牢所在，但是这个消息还是让楚梦溪脸色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宋南云亲自出手，必然是地牢所在，这一点没错的。” “姐姐，你要做什么？”见到楚梦溪将之前她偷偷藏起来的毒经和医经都收了起来，青青脸色一惊，急忙拉住对方道：“那地方有宋大统领在，姐姐你可怎么过去啊？” “放心好了，我先去看看弟弟是不是被关在那里。”楚梦溪将对方搂在怀里柔声道：“别怕，姐姐不会去做傻事的。姐姐还要回来，以后好好照顾你。” “那不如我去吧，我年纪小，就算是被抓到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的。”青青的声音悠悠传来，但却被楚梦溪一瞬间打断，转而毫不迟疑道：“你不可以去，如今我已经有一个弟弟被搭进去了，不能再搭进去一个妹妹。” 第二十章 染血的喜帕 “大统领，您亲自守在这里啊？今晚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我们布置了三重守卫，足以确保万无一失。”宁王府西花园里，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镇府常兵全都是全副武装，李十三更是在半夜的时候亲自巡逻，却没想到西花园的地牢门口，也就是那座最高的假山旁边，宋南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去巡逻吧，已经后半夜了，不光是西花园，还有王爷安置的流光阁。”宋南云摆了摆手，让对方离开之后，自己悄然一挥手，让身边的亲卫尽数掩去了身形，原本这里杀气腾腾的样子也随之一缓。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双眼睛也在盯着这里的一切，甚至于在人定之后，当月色彻底被乌云笼罩的时候，黑暗中，一道纤瘦的身形悄悄从一处角落里钻了出来。 “姐姐，我在这里接你，你快去快回。”细如蚊呐一般的声音悄然传出，在这处靠着院墙的狗洞旁边，青青拉了一把楚梦溪，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不舍。 “放心好了，我就去看看，不会乱动的。”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随即从眼前消失，宁王府的西花园她以前曾经去过，所以对于道路很熟悉，独自在昏暗的风灯之下，转过几处院落之后就已经进了西花园的西北角。 “青青所言，应该就是前面的那座假山了。”顺着昔日的记忆，楚梦溪一路在黑暗中摸索，进入西花园之后，光线变得更加的暗淡，她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动，足足走了大概有两刻钟，才在这亭台楼阁此起彼伏的西花园内看到了隐约可见的那座假山。 不过此时，她才往前走了不到十几丈远，忽然之间只觉得眼前闪过几道黑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丛丛的火把迅速从四面八方快速举起，她所在的这一处角落瞬间亮如白昼，无数的镇府常兵手持长刀直接将其围在了中间。 “独自一人就敢来劫囚？给我带走——”呼喝声刚刚响起，两个镇府常兵就迅速冲到了楚梦溪跟前，一把将其给拎了起来，转而冷笑道：“一介女流之辈，也敢来——不对，你是，王妃？” 这一声惊呼迅速让在场的其他镇府常兵跟着上前，这些人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楚梦溪那狰狞可怖的面庞，当初墨南宸给楚梦溪下毒毁了对方的容颜，很多镇府常兵是亲眼见到的，所以这个时候对方的身份被查明之后，这些人反倒是愣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而楚梦溪自己也是一言不发，现场的气氛悄然凝固之时，宋南云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见是楚梦溪，脸色一怔，但是随即却拱手行礼道：“深夜时分，王妃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我来是有事！”微微沉默之后，楚梦溪也扫了一眼在这个时候却依旧能向自己行礼的宋南云，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沙哑道：“不知道我弟弟是不是被你们抓到了这里，我想来看看。” “王妃请见谅，末将不便告知，请王妃回去吧。”宋南云依旧是恭敬有礼，但是这句话却让楚梦溪瞬间抬头，转而上前几步，盯着对方怒道：“你若还当我是王妃，就该告诉我，我弟弟是不是被你们给抓了。” “王妃莫要为难末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宋南云咬了咬牙，但是依旧没有松口，转而朝着身边几人道：“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送王妃回去？” “宋南云，你不说我也知道！”虽然问不出结果，但是对方的态度却已经告诉了自己一切，所以这一瞬间的楚梦溪双目之中泪水不断，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甚至于根本看不出昔日里那个神采飞扬，目空一世的楚相府大姑娘的模样，那近乎于喃喃自语的声音在这一刻连身边镇府常兵都跟着低下了头：“果然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有我这个姐姐，他又如何会被墨南宸那个混蛋抓起来？都是我瞎了眼，信了这个卑鄙小人。” “王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您，还是招认了吧？只要您开口，末将一定设法去劝说王爷，放了，放了少公子！”宋南云看着眼前哭泣不止，但是心头却悄然一动，转而上前神色不变朝着对方问道。 “招认？”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让楚梦溪听起来只觉得刺耳无比，以至于这一瞬间，她豁然转头，看着眼前这位执掌宁王府八百镇府常兵的宋南云冷笑道：“到现在为止，你还以为乔灵儿和她的家人是我杀的是吗？我就知道，这宁王府中所有人都和那贡事房的便桶一样，肮脏卑鄙，就没有一个是例外。我楚梦溪便是死了，也不会认这泼到我身上的脏水。他墨南宸背信弃义，自己的情人被人家给害了，找不到凶手，便想污蔑我，还拿着清河来威胁我！” “王妃若是否认，你可有证据？”宋南云听着对方这近乎于诅咒一般的话语，只觉得心头猛然间一沉，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我被困在这王府之中，你让我去找证据？那还要你们做什么？”楚梦溪挣扎着爬起身来，看着对方怒道：“他墨南宸当初在雪狼谷是如何答应我的？回来之后让我身处污秽之地，受尽欺辱，自己却不遵从诺言，查明事实原委，难道这便是他对乔灵儿的情义？你们将清河抓了起来，难道这便是他对我的承诺吗？” “这！”这一句句话让宋南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墨南宸回来之后只顾着去扳倒楚家，反而对于乔灵儿一家的事情并没有重新去调查，甚至于连带着连如今楚家倒台的消息都没有告诉眼前这个女人，这本身就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跟你这等毒妇，本王需要什么承诺？”宋南云没有开口，但是冷不防的远处传来了墨南宸那冰冷的声音，紧接着对方一袭黑色王袍，由远而近，快速来到楚梦溪跟前冷笑道：“我就是背信弃义，你能拿我怎么样？” “把我弟弟放了！”对于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此时的楚梦溪再无之前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悸动，目光之中除了愤恨，再无其他，话语声很简短，甚至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本王早就说过，对于你这个毒妇，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一定让你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本王说到做到，这才叫遵守承诺。”墨南宸看着楚梦溪冷笑道：“至于你？告诉你，本王可没有答应和你的赌注，是你自己愿意跟着回来的，我没让你立即引颈就戮已经是便宜你了。怎么？到如今，你还想兴风作浪不成？” “你叫遵守承诺？”面对对方一声紧似一声的话语，楚梦溪毫不犹豫直视对方道：“你这叫天理难容，污蔑他人，不问情由，不明真理，不知悔改，这些话说的就是你！墨南宸，我是自己瞎了眼，信了你的鬼话。” “你们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个毒妇给拖出去？”楚梦溪那近乎于诅咒一般的话语让墨南宸这几日持续的阴郁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上前一脚踹翻楚梦溪之后近乎于嘶吼一般朝着身边的镇府常兵咆哮道。 “我这一生唯一错信的就是你！墨南宸，你若是敢伤梦河一根毫毛，我便是死了，做了厉鬼也会找你讨回来。”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楚梦溪虽然被人架着往外走，但是那缭绕的声音却让周围所有人一阵胆寒，曾几何时，这位楚家大姑娘已经变了，这种近乎于绝望之中的诅咒在这个时候无疑代表了自己的态度，也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王爷，您不能这么对待王妃！”这一刻，宋南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王爷若是错了，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对得起乔大姑娘在天之灵？放过了真正的凶手，却将无辜之人关押欺辱，王爷，此非我辈所为啊！” “你混账！”宋南云的这些话可谓是情急之下，不管不顾，但是却一下子戳中了墨南宸的心事，让他瞬间脸色变得黑如锅底，若是楚梦溪这件事他错了，那么后续扳倒楚家的事情岂不是也是他错了？这让他无法忍受，转而一巴掌将宋南云打的原地转了一圈，急切之间怒喝道：“本王如何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给我滚！” 墨南宸几乎是拂袖而去，气急之中的回到流光阁住处，差点砸翻了身边的一切，吓得外面的侍女全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一边，唯恐这个时候被对方当成了出气筒。 “去，把那个喜儿给我带过来。”良久之后，里面的声音虽然缓了下来，但是却还是吓得外面的侍女忙不迭的连声应诺，急急忙忙出门而去。 此时的墨南宸是深深地被眼前的那方喜帕给刺激到了，那是在乔家拿到的证据，而且还沾染了乔灵儿的鲜血，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刺眼，也一下子让他的心头涌起了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毒妇，我定要让你生不日死！”那咬牙说出来的话吓得刚刚被带过来的喜儿身子无端的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悄然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眉宇之间的那股愁绪和伤感更是一瞬间一闪而过，让她此时看起来似乎和往日里大不相同。 第二十一章 欺辱（上） “说说吧，你的主子是不是被冤枉的？”那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声音之中透着无尽冰冷的杀气，以至于一瞬间让喜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急急忙忙爬了过去，不敢抬头的她此时甚至于额头都紧紧的挨在了地上。 “是是，姑娘确实是害了，害了，害了乔家。”喜儿结结巴巴的话在半晌之后才响起，而且这一句话也仿佛用尽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以至于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 “很好，起来看着本王。”乔灵儿的这种动作和话语反倒是让走到她跟前的墨南宸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转而一把将其拎了起来，目光也似乎变了，只不过他的这种转变却一下子让喜儿的身体变得颤抖不已。 “你怕什么？以后，跟着本王，照顾流光阁饮食起居。”那幽幽的声音响起之后，他直接带着喜儿走进了内室，唯有左手手中死死抓着的喜帕，在此时变得异常的刺眼，也一下子让喜儿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流光阁的动静在此时逐渐落下帷幕，但是贡事房那边，伴随着楚梦溪被送了回来，这一切也就终究是瞒不住了，闻讯而来的赖嬷嬷被训斥了一顿之后，全部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楚梦溪身上。 “小贱人，在贡事房里你还不安生，你看我不打死你！”劈头盖脑的鞭子几乎是将楚梦溪打的浑身上下满是血痕，跌倒在泥水之中的她甚至于连动都没动，任由那沾染着血迹的鞭子不断的抽打在身上。 那痴痴傻傻的模样在随后倒是让赖嬷嬷一愣，转而朝着身边的人怒道：“镇府常兵有说什么吗？这个小贱人是怎么啦？” “不清楚，但是听说是被王爷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镇府常兵没有多言，只是训斥赖嬷嬷没有看管好楚梦溪，而对方此时的这种神情倒是让赖嬷嬷不敢再继续了。坐到她的位置上，对于送来贡事房处罚的人如何掌握分寸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也最怕碰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去把这个小贱人关到库房，不许她睡觉，让青青给我看好了她，再敢到处乱跑，看我不打死你！”沉吟了半晌之后，赖嬷嬷还是决定等到天亮的时候去打探打探消息，所以匆匆将楚梦溪关进了存放便桶的库房才骂骂咧咧而去。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黑暗中，当楚梦溪被扔了进去之后，青青那近乎于哭泣一般的声音也在随后响起。库房里没有灯火，只有一个小窗户隐约能够从外面透出模糊的光亮。 “青青，你，你怎么来了？”这柔软的声音传来倒是让楚梦溪恍然之间回神，转而看着不知何时间蹲在自己身边的青青，刚一动作，就忍不住一阵痛呼。刚刚她是沉浸在愤怒之中，对于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也不清楚赖嬷嬷到底打的有多重，此时回神之后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仿佛散架了一般，只要一动，痛入骨髓的那种感觉就瞬间升腾而起。 “姐姐你别动，我来帮你上药。”青青摸索着将对方抱在怀里，一边哭泣一边解下对方的衣服，将自己偷偷带来的药膏小心的涂上之后才低声道：“姐姐以后不要再去了，太危险，下次，下次我去，他们都认识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不要去，那些人都是魔鬼。”楚梦溪将其紧紧的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道：“我的弟弟已经身陷囹圄，我不能再看着你被他们抓起来。” “那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两女在这幽暗散发着恶臭的库房相依相偎，声音透着无人的走廊，传到外面的时候，竟是于比起这个冬日的天气，还要寒冷。 才迷糊了没多久，楚梦溪就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顿时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将青青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挣扎着起身，开始走到外面的大院子里。贡事房的上工时辰比起其他院落都要早得多，这些时日她甚至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赖嬷嬷一上午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打探消息去了。她不在，在青青的照料之下，倒也没有其他人跟着来欺负楚梦溪，甚至于有些人已经在隐隐然示好，毕竟不论如何，对方的身份都摆在那里，宁王府的正妃，谁知道那位喜怒无常的王爷什么时候将这尊真神又给带走，留下个情面对谁都有好处。 不过这种相对安宁的状态在靠近午时的时候却被生生打破，一队镇府常兵快速而来，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墨南宸和喜儿。 “没想到啊，你居然还会做这种事情！”那冷笑声在这个时候让楚梦溪豁然抬头，转而看着对方毫不示弱道：“倒是让你失望了，我楚梦溪便是身在这污秽之所，也心底自在，光明正大。不似你这等背信弃义之徒，人模狗样，站在这里，比起这便桶还要肮脏。” “呵，我比这便桶还要肮脏？好啊，今日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是如何的高贵！”墨南宸似乎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右手一挥，直接冷然道：“你自己看看吧，不是说我没去查问乔家之事吗？你自己问问自己的侍女喜儿，今日就让你主仆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心肠歹毒，谁比便桶还要肮脏！” “姑娘，你！”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喜儿情不自禁的低头，但是随即看着对方叠声道：“姑娘，您就说了吧！” “说？”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一瞬间让楚梦溪心头变得一阵冰寒，看着对方的眼光也随之悄然冷冽起来，转而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乔灵儿是我害死的是吗？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乔家我可曾去过？我往日对你不薄，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如此害我，更是连累梦河，你的良心何在？你不怕死了之后下九幽地狱吗？” “我看该下九幽地狱的人是你才对吧？”楚梦溪这一句接这一句的逼问让喜儿忍不住后退不止，但是随即却被墨南宸强行给按住了，转而朝着楚梦溪冷笑道：“怎么？对质的时候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楚梦溪冷笑道：“墨南宸，你就是个懦夫，自己的情人被人害死，你不去报仇，却将矛头对准我，任由这个奴才一番言语就听之信之，枉你身居高位，却不辨是非，乔家当日案发，那么多证据，你不去查问，却偏偏盯着她的一面之词。难道你没想过，若是她所言是假的呢？” “我没有说谎！”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喜儿脸色一白，急切之间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那种神情变化墨南宸没看到，但是楚梦溪却一瞬间了然，转而摇头道：“你自己看看吧，这便是你找来的证人，你自己看看她！” “她怎么啦？我看是你从头到尾顾左右而言他吧！”墨南宸一把将喜儿拉到自己身后，转而右手一挥，直接将楚梦溪打翻在地的同时，一抹鲜红也随即飘散落地，正是那一方喜帕。 “你，你不要打我姐姐！”楚梦溪倒在了地上，嘴角溢血，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但是此时青青却急匆匆从后面冲了过来，将对方抱在怀里，看着墨南宸道：“她是好人，你，你不准欺负她。” “青青，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一下反倒是让楚梦溪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将她护在怀里，转而急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世上豺狼虎豹都没有他凶狠，你快回去。” “我不想看着姐姐你被人欺负。”那带着哭泣的声音此时悠悠传来，“青青只有你一个姐姐了，你被人欺负了，我要保护你！” “呵呵，楚梦溪啊，你果然本事大，来这贡事房居然都能收拢人心，我倒当真是小看了你！”青青的话让墨南宸只觉得心头一瞬间犹如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样，一股莫名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喜儿，再转头看向青青的时候，冷笑声犹如夜枭一般刺耳。 “她是我姐姐，她是好人，你不许欺负她！”这句话让青青转而一把拦在楚梦溪跟前，双手张开，瞪着墨南宸，虽然身形颤抖，但是却毫不退缩。 “好人，呵呵，好人！她要是好人，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墨南宸前出两步，一下子到了青青跟前，那满脸的冷笑吓得对方直接一下子跌到在楚梦溪怀里，转而冷笑道：“今日我倒要让你个丫头好好看看，你的好姐姐到底有多好！来人，给我带上来。” “你别怕，我在，不会让他伤害你。”楚梦溪一把将青青搂在怀里，转而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柔声道：“快站到一边，姐姐不会让你失望的。” “姐姐从来都是好人！”青青被拉到了一边，但是那双清澈无尘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墨南宸的一举一动，在这种眼神之下，后者心头的那股窒息感更加明显，以至于脸色都变得涨红一片。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对方的目光当中，自己的行为仿佛没有一处不是透着不堪。 不过这种感觉在一瞬间就被强行压了下去，而且伴随着身后吴欢的走近，重新变幻的神情也瞬间开始冰冷起来。 “楚梦溪，今日，本王要送你一份大礼，你可得接住了啊！”那冰冷的笑容让这个冬日的午间变得冰寒彻骨，也一瞬间让楚梦溪目眦欲裂。 第二十二章 欺辱（下） “梦河！”那跌跌撞撞被镇府常兵提过来的人影让楚梦溪瞬间惊呼出声，随即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看着被扔过来的楚梦河，一瞬间心如刀绞。 她的记忆里，这个弟弟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少年，但是如今，却披头散发，浑身满布伤痕，甚至于满脸血污，根本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姐姐，姐姐，我终于看到你了。”楚梦溪虽然容颜被毁，但是对于此时的楚梦河而言，却不需要任何辨认，那一声近乎于呓语一般的呼唤让楚梦溪泪流满脸，颤颤巍巍的将对方搂在怀里之后，这一刻的她甚至于不敢去触碰楚梦河的脸颊。 “梦河，都是姐姐害了你！姐姐对不起你。”呜咽的哭泣声在这个时候再也压抑不住，幽幽传出之后，凄婉悲凉，以至于让周围的人齐刷刷的跟着一愣。楚梦溪自从来到宁王府，不论遇到何种境遇，从未有过如今这般近乎于绝望的哭泣声，更多的时候，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她也从未哭泣过。 “不怪姐姐，姐姐无恙就好。”此时的楚梦河反倒是挣扎的给对方擦干净泪水，喘了口粗气苦笑道：“都怪梦河没本事，不能救你出去，害的姐姐在此间被这些小人欺辱！” “不是，不是的，梦河，都怪姐姐，都是我瞎了眼，信错了人，不仅仅错付了终身，还让你跟着我受苦。”这一刻的楚梦溪算是全盘崩溃，声音都跟着颤抖不已道：“昔日，她，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亲，不该一意孤行，嫁给这样的豺狼之辈。” 姐弟两人此时的对话可以说让所有人沉默不语，以至于喜儿都跟着连退几步，看着眼前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墨南宸却忽然开口道：“你们姐弟俩叙旧的事情一会再说，本王问你，楚梦河，十月初八日晚，你人在何处？” “哼，墨南宸，你少在这里套本公子的话，我告诉你，你不就想查清楚乔家被害的事情吗？”楚梦河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面对任何人都是死硬到底，所以对于突然发问的墨南宸丝毫不屑一顾冷笑道：“你想给乔灵儿报仇雪恨？我告诉你，你便是杀了我们姐弟，你也报不了仇，你就等着她的冤魂来找你吧！似你这等粗暴蛮狠之人，也配查什么真相！” “我看你是找死！”这种态度和话语和此前一模一样，也让墨南宸彻底忍耐不住，上前一脚踹了出去，但是这个时候，楚梦溪却不顾一切的挺身，背朝对方，硬生生的接了对方一脚之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接打在了楚梦河的脸上。 “墨南宸，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敢欺负我姐姐！我要杀了你。”楚梦溪的动作让墨南宸一呆，但是却让楚梦河再也忍耐不住，一口气憋住之后直接挺身站了起来就要冲向墨南宸。 “你回来！”急切之间，甚至于一直跟在楚梦溪身边的青青都没来得及拉住对方，而此时的楚梦河根本不是墨南宸的对手，被对方随手一扔直接扔到了旁边的镇府常兵身边。 这目光一转，墨南宸豁然看到地上的那一方喜帕，只觉得刚刚心头涌起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尽数被愤恨压了下来，再看向楚梦河姐弟的时候，目光迅速变得杀气腾腾。 “好啊，你不说是吗？”咬牙怒斥一句之后，墨南宸转而朝着吴欢一点头，后者当即带人将楚梦河一把抓到了旁边。而前者这个时候却看着楚梦溪冷笑道：“他不说，那就你自己来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地步。来人，去给我找个便桶来，转上饭食，伺候王妃用膳！” “你，墨南宸，你个混蛋！”楚梦河一声怒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墨南宸一脚踹的口喷鲜血，转而看着楚梦溪冷笑道：“你吃不吃？你不吃今日本王就当着你的面打死他，让他提前去给乔家满门去陪葬！” “墨南宸，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查不出是谁杀了乔灵儿！”楚梦溪霍然起身，但是在看到对方却再度一脚踢出，直接让楚梦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鲜血喷出之后连声音都一下子变小了之后，却是没了任何办法，不得不接过了吴欢递过来的装了饭食的便桶。 “姐姐，不要！”凄厉的嘶吼在这个时候迅速响起，楚梦河几乎是目眦欲裂，转而望向墨南宸的目光犹如要吃人一般，“墨南宸，你有本事就对着小爷我招呼，欺负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要欺负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墨南宸冷笑一声之后转而看着楚梦溪怒道：“你吃不吃？你今日若是不吃完，本王就活剐了这个小畜生！” 他边说边直接抽出一柄长刀，刀光一闪，血光乍现，楚梦河胸口处再度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流出，也一下子深深地刺痛了楚梦溪的眼睛，让他不顾一切的抓起放在便桶里的饭菜塞进了嘴巴。 “姐姐，不要！”这近乎于哭泣一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犹如受了伤的孤狼一般，悲凉无比，楚梦河这一刻，看到自己的姐姐泪水长流之中，却不管不顾抓起那甚至于满是污秽的饭菜吃进去的时候，彻底疯了。 而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楚梦溪却几乎无视饭菜之中的恶臭，甚至于这一刻的她根本没有了感觉，只是双目之中全都是弟弟的身影。 “好了，楚梦溪，算你狠！你记住了，从今日开始，每天你吃的饭都得用这个装着，若是被我发现你敢偷奸耍滑，本王就送你一条他的胳膊。”这等奇耻大辱楚梦溪居然硬生生的挺住了，而且还是狼吞虎咽的将其吃完，倒是让墨南宸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甚至于隐隐然的带着一丝后悔。 “你，不得好死！”扔下了便桶的楚梦溪，转眼再看墨南宸的时候，目光之中毫不掩饰那一缕深深地嘲讽，那一刻，她虽然满身血痕，混合着贡事房的泥水，恶臭难当，但是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不敢看她。 这个时候的所有人，面对眼前这个女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于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墨南宸。楚梦溪为了弟弟甘愿忍受如此耻辱，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乔家被害的事情，这本身就已经让所有的镇府常兵看出了其中的不妥。这个时候生命、名节甚至于是亲人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间，但是她却选择了牺牲了自己的颜面，忍受着这等常人不可能忍受的耻辱，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此时的墨南宸只觉得这些目光犹如一柄柄长刀一样，不断的朝着自己刺了上来，让他浑身上下火辣辣的。楚梦溪姐弟俩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在这一刻真的变得好陌生，再也没有了以前熟悉的感觉，那冰冷的目光和甘愿受辱也不愿意承认的倔强让他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近乎于跌跌撞撞的起身离开。 他一走，随后镇府常兵直接跟着吴欢带走了咒骂不止，陷入疯狂的楚梦河，只有楚梦溪自己，在这一刻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直接一晃身，彻底倒了下去。 “姐姐，快，快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青青急的都要哭出来了，将楚梦溪抱在怀里之后，使劲的掰着对方的嘴巴，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抠出来。 “不用了，我很好。”或许是青青的动作让楚梦溪恍然之间回过神来，转而自顾自的爬了起来，看着在场的其他人，那种无言的表情和目光一瞬间让所有人都仓皇退了出去。 “姐姐你没事吧？”这种诡异的场景让青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怔怔的拉着对方的手不断摇晃。 “青青，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还站出来护着我。”楚梦溪目光转到对方身上的时候，似乎多了一份生气。 “你说过啊，你是我姐姐。”青青扑倒在她的怀里，带着一丝哭泣声喃喃自语道：“我想有个姐姐，我能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坏人欺负她。可是，可是我打不过他们，保护不了你。” “不，以后我来保护你，你是我妹妹。”楚梦溪摇了摇头，紧紧的抱着对方，在这个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在面对墨南宸的时候，尚且能够将她护在身后，尽着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她。这才是让她在绝望之中感受到的一丝温暖，让她可以看到希望。 “等姐姐救出梦河，就想办法把你接走，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我保证。”这一刻，楚梦溪自己都是仿佛呓语一般，那温柔的声音在这一刻恍如流水一般在青青的耳边流淌。 “姐姐你想做什么？”青青一瞬间抬头，看着对方转而低声道：“姐姐，我帮你，一定把人救出来，小哥哥被那些坏人关了起来，一定吃了好多苦。” “好，我去想办法，我一定要让这些坏人都付出代价。”楚梦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而目光前转，看着从远处走进来的赖嬷嬷，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那一瞬间的冰冷气息，甚至于让对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三章 意外 “你个小浪蹄子，都一下午了，为何不去清理便桶，皮又痒了？”赖嬷嬷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看着楚梦溪站在原地近乎于无动于衷，顿时一声呵斥。 “滚。”这一瞬间的楚梦溪容颜清冷，声音冰寒，那转头的一瞬间，双目之中迸发出来的杀意让赖嬷嬷举在半空中的鞭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小蹄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看你是找死了！”被吓了一跳的赖嬷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往日里逆来顺受，甚至于丝毫不会反抗的楚梦溪今日身上出现的气息却让她没来由的一阵胆寒。 她此时确实没看错，这一刻的楚梦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委曲求全，浑身上下的气息开始犹如潮水般快速转变，清冷、孤傲，站在原地犹如出鞘的利剑一般，让所有人胆寒不已。 不过对于赖嬷嬷来说，这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快速恢复了此前的霸道，一上午她都不在贡事房，出去打听了一圈之后，已经知道了外面关于这位王妃的传言，也知道墨南宸对于楚梦溪的态度，所以没有了忌惮的她被连番吓唬，恼羞成怒之下，恶狠狠的一鞭子抽了下来。 “姐姐，快走！”赖嬷嬷的动作吓得青青急急忙忙上前，瘦小的身体一下子挡在了楚梦溪跟前，闭着眼睛就要为对方挡住赖嬷嬷的鞭子。她虽然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却勇敢的护在了楚梦溪的前面，一如此前面对墨南宸的时候一样。 “她是找死！”那一瞬间，一阵冷哼传出，楚梦溪却将其搂在了怀里，陡然之间伸手一弹，空中一道银芒闪过之后，赖嬷嬷的身体仿佛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给定住了，硬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啊！”再度一道银芒脱手而出之后，凄厉的哀嚎声迅速响起，赖嬷嬷满脸扭曲，仿佛是体内遭受着巨大的痛楚一样，往日里让所有人惊恐不已的鞭子也“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从前，为了那一丝幻想，我以为墨南宸至少会看在乔灵儿的份上查清真相，还我清白。”楚梦溪看着轰然倒地，但是胸前两枚银针刺中穴位，气血翻涌，浑身犹如无数尸虫啃噬，剧痛之下，瞬间蜷缩一团的赖嬷嬷，声音犹如从九幽地狱之中而来，不带丝毫生气，甚至于连青青都有些害怕的看着对方，只觉得这一刻的楚梦溪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所以，我宁愿抛弃一切自尊和名节，留在这里，被你欺辱，任你责罚。”楚梦溪仿佛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手中却再度出现一枚银针，刹那之间挥手弹出，打在赖嬷嬷的大腿之上，也一下子让对方的哀嚎声变得更加惨烈，瞬间功夫，直接将整个贡事房的所有人全都给吸引了过来。 “但是他墨南宸，却是个卑鄙小人，污蔑我在先，欺辱我在后，毁我名节，更是囚禁我弟弟在地牢之中肆意折磨。”楚梦溪盯着赖嬷嬷，双方之中的寒意变得更加汹涌，声音也变得更加冰冷，“从前，我眼瞎了一次，但是如今不会了。从今日开始，我要让你记住，这贡事房，所有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楚梦溪说完之后竟是于不闻不问赖嬷嬷的哀嚎，转身就走，惹得周围所有人都跟着面面相觑，不过在看向倒在地上，挣扎不得，惨叫声甚至于充斥整个院子的赖嬷嬷，众人的脸上却悄然浮现出一丝不一样的神情，一个个全都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姐姐，你等等我！”青青这一瞬间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在目光扫过地上的那方喜帕之后，随即将其捡了起来，直直的追了出去，迅速转过几个院落，才追上了独自坐在一边的楚梦溪。 “姐姐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刚刚王爷落在地上的。”她年纪还小，尚且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喜帕被楚梦溪接过来的时候，那上面的一团血迹污点却还是让对方瞬间回神。就是因为这一方喜帕，成了她洗脱不掉的污点，让墨南宸认定，乔灵儿就是她害死的。 “这是乔灵儿的血吗？”楚梦溪神情微动，接过喜帕闻了闻之后自言自语道：“墨南宸说这喜帕是我丢在乔家——”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忽然之间愣住了，因为被连番丢在地上，而贡事房的地面就从来没有干净的地方，泥水打湿了喜帕，血污早已经被浸透，被她翻来覆去握在手中的时候不小心擦过情毒花，瞬间功夫，玉色花瓣光华爆闪，竟是一刹那之间，彻底变成了蓝色。 “这是，毒血！”这个时候的楚梦溪才想起来，顿时微微苦笑道：“都差点忘了，这是毒圣的传承之宝，可以查毒验毒的圣物。” “也罢，今日我就来查查，乔灵儿到底中了什么毒。”微微沉吟之后，楚梦溪起身边走边朝着青青道：“去帮我找一碗清水来，再加一块矾石。” 青青有些迷茫，但是却乖乖的去找来这两样东西，此时的贡事房全都乱套了，赖嬷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哀嚎声一声惨过一声，而其他人相互交头接耳之下，飞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每个人都围在赖嬷嬷身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对方一把。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没人关注青青在做什么，倒是让她一个小丫头很快找到了东西。 “姐姐你看，贡事房矾石最多了，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青青回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好奇，转而朝着楚梦溪道：“姐姐你打算做什么？外面的那些人都乱套了。” “这个赖嬷嬷得罪的人太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些人没出手打她她就不错了。乱就乱吧，随她们去。我们试试这到底是什么毒！”楚梦溪一边在水中化开矾石，一边低声道：“当初墨南宸跟我说，乔灵儿是中了七寒散而死，如今我也想看看，他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矾石化开后，这个厚瓷碗中的水变得泛起一层白棱状的水花，楚梦溪小心的将喜帕上的血污沾了一点进入碗中，只见顷刻之间，一道道血污涟漪迅速出现。 “姐姐，这些血污沉底了。”青青虽然不明白楚梦溪在做什么，但是那血污散开，在矾石的作用之下，迅速沉底，但是随即就被楚梦溪倒掉了上面的清水，随后将沉底的那一丝丝血液倒在了情毒花之上。 “情毒花果然神奇。”这一次情毒花的变化更加剧烈，蓝色光芒出现之后，一圈圈的光晕迅速弥漫而出。而与此同时，连接五根手指的银色手链和戒指也在这一刻跟着光华闪烁。 “这是，十步惊魂！不是七寒散！”楚梦溪细细回忆着毒经上关于情毒花的记载，半晌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失声惊呼的同时脸色大变。 “姐姐，什么是十步惊魂和七寒散？有什么区别吗？”青青见到楚梦溪脸色大变，甚至于连喜帕都掉落在地，顿时顾不得其他，上前拉着对方的手问道。 “七寒散是西域传过来的剧毒毒药，如果给孕妇服用的话，不论能否有解药，腹中孩儿都会不保，但是大人，却往往要挣扎至一两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毙命。”楚梦溪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继续道：“但是十步惊魂却是十足十的断肠毒药，服之立即毒发无救，一息都不会耽误。” “但是此前墨南宸却跟我说，喜儿所言，那天晚上，乔家命案是乔灵儿首先发现中毒，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我因为和她扭打在一起，所以我才丢了喜帕。”楚梦溪抬头恨声道：“就因为喜儿的这一句话，他便死活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如今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来污蔑我！我要去救梦河出来。” “姐姐如今找到了原因，那这个喜帕更要收好了，这是证据。”青青一听急急忙忙将喜帕捡了起来，递给对方道：“有了这个，姐姐迟早能够洗清冤屈，到时候将小哥哥救出去。” “嗯。等我救了梦河，就把你接出去，以后，你就是我楚家的二姑娘，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楚梦溪点了点头，收起喜帕之后转而朝着青青低声道：“你帮姐姐看着西花园，看看那里的情况，我要去找墨南宸说个清楚。” 青青显得很高兴，蹦蹦跳跳而去之后，楚梦溪也起身走到了外面，见到赖嬷嬷此时甚至于已经连嚎叫声都变得嘶哑无比，顿时一声冷笑，走上前来，伸手一点，将三枚银针拔出之后冷然道：“我看今日贡事房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日，这些活，都是赖嬷嬷自己去做如何？” 一句话之后，楚梦溪扬长而去，但是留在原地的那些人去看了看赖嬷嬷之后忽然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去上前搀扶赖嬷嬷。 “你们，你们给我回来！”赖嬷嬷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再也不复本来模样，嘶哑的声音传出之后没有一个人回应，往日里她的那股威压在这个时候再也不复存在。 此时的楚梦溪是打算去找墨南宸，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发现乔灵儿中的是十步惊魂的时候，外面也出现了意外，而且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意外。 第二十四章 算计 宁王府书房内，墨南宸有些烦躁，或者说，从贡事房回来之后，他的心就没有安静下来过。楚梦溪姐弟俩人的反应和态度，让他的心头时时萦绕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疑惑，似乎原本很明晰明白的事情也开始一下子变得迷雾重重。 “难道真是本王错了吗？”喃喃自语声响起的时候，俊朗的面容上罕见的出现一丝迟疑，那一瞬间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良久没有动静。 “启禀王爷，这是抓捕回来的楚家逃逸在外的使役贾福仁。”他独自沉吟的时候，李十三却急匆匆从外面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墨南宸的思绪，朝着对方道：“抓他的时候，是躲在王府外管事刘二家中。” “刘二？他人呢？”墨南宸一瞬间只觉得眉心一跳，瞬间回神之后扫了一眼贾福仁，漠然开口道：“又是一个里通外人的混账吗？” “刘二并未在家，不知踪迹，属下已经通令巡防营全城搜捕。”李十三摇了摇头，转而道：“王爷，贾福仁要不要拖下去审一审？” “审什么？叛臣家属，祸连王府，图谋不轨，人人得而诛之，直接拖出去砍了。”墨南宸摆了摆手，一阵冷哼直接吓得贾福仁急急忙忙哀嚎出声，急切里挣扎不断，嘴里面也随之发出不断的“呜呜”声，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随即被李十三给强行一拽绳索就要往外拖。 “让他说！”墨南宸心头一动之下，打断了李十三的动作，示意其扯开堵住贾福仁嘴巴的布条，转而冷笑道：“怎么？有胆子做事，没胆子上断头台吗？楚家人难道也会怕死？” “王爷饶命，小人只是楚家一名下人，不在处置名册之内啊！”贾福仁全身被绑，急切之间倒在地上，看着墨南宸颤颤巍巍道：“小人不知犯了何错，请——” “犯了何错？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我宁王府管事，意图不轨，你以为本王处置不了你吗？”墨南宸冷喝道：“狗奴才，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居然还敢谋算本王，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饶命，小人不是要对王府不利！我只是——”被墨南宸一脚踩在脑袋上，贾福仁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挣扎着道：“只是有人让我前来打探少公子，少公子的下落，所以才——” “楚梦河？”闻言一愣之下，墨南宸松开了脚，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你倒是鼻子很灵啊，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楚梦河在我宁王府。说，是谁告诉你楚梦河在我王府的？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把他救出去吗？背后是谁在主导？你们楚家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今日你要是说不明白，本王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不是的，王爷，小人并不知道少公子在王府，是，是有人要查清少公子的具体下落，然后，然后来王府杀人。”贾福仁满脸是血，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他们想要少公子死在，死在宁王府。” “是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墨南宸脸色一变，随即一把将贾福仁给扯了起来怒斥道：“想活命，就给我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否则我活剐了你。” “是是是，我说。”贾福仁被李十三拖到一边之后，苦笑道：“楚家出事之后，小人被发卖，但是帝都各大豪门无人敢收楚家下人，所以人牙子就打算转卖他地，我们几个是在路上被一伙蒙面人给救了出来，他们，他们让我们几个潜回帝都，伺机和宁王府相熟之人搭上关系，查清少公子被关在何处。” “原本，原本我们以为这些人是打算来救少公子的，但是小人无意中曾经听到他们说过一句话，说是一旦查清楚，立即动手，让少公子死在宁王府。”贾福仁看了一眼墨南宸，战战兢兢道：“他们都是蒙着面，所以，小人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十三，让吴欢带着他，要找到这些人的底细，都给我抓回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贾福仁只是简短的几句话，而且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却让墨南宸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以至于在李十三挥手让手下将贾福仁带走的时候，甚至于看到了对方脸上压抑不住的怒火。 “王爷，此前不就有好几拨人进入王府行刺了吗？怎么还有人让他们来打探消息？”李十三有些不解，所以在贾福仁被带走之后，朝着墨南宸问道。 “那自然是不止一拨人。”墨南宸一阵冷哼，转而若有所思道：“要安排人手去查探消息，这些人只怕还要借着楚家人来掀起风浪。”事到如今，他已经隐隐然觉得自己已经身处漩涡中心了，这盘棋原本他是执棋人，但是现如今，他只觉得自己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王爷，西花园那边——”他的这种神情让李十三暗中摇头不止，但是随即指了指西花园的方向欲言又止道：“要不要——” “去告诉南云，让他亲自守在地牢门口，不论是谁来，都给本王打回去。贾福仁被抓，很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怒喝声让李十三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而无言而去。这种反应和态度却让墨南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以至于半晌之后，他忍不住亲自拔出了手中的长刀，浑身上下杀气难掩。 “到底是谁？敢算计本王！”这一声低语此时除了他自己无人听得见，但是伴随着这句话出口，墨南宸却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眼神之中闪烁着一缕深深地怀疑。 巡防营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在城中发现了刘二的踪迹，只不过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死在了风月场所的一个绣房之中。 “王爷，刘二已经被人杀害，死在飘香院之中，夜宿的相好也一同死亡。”吴欢将两人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迹象，甚至于仵作检验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两人身上有任何的伤痕。 “应该是中毒而亡，体内血液呈现青黑色，而且嘴唇微微发紫。”这份仵作尸格单让墨南宸只觉得眉心直跳，转而匆匆朝着吴欢道：“从今天开始，夜间加强巡查，确保地牢周全，有任何事随时来流光阁叫我。另外，给我看住那个贾福仁，不能让其他人靠近他。” “王爷的意思是这些人还会来？”吴欢对这件事并不清楚，所以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那要不要——” “不必，贡事房那里用不着。”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墨南宸的语气一瞬间变得难以捉摸，似乎往日里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不知不觉之中消散了不少。 “姐姐，刚刚我从狗洞里钻到西花园，发现大统领又过去了，而且还带了好多人。”此时的墨南宸还不知道的是，他一句话让吴欢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贡事房外面，楚梦溪转了几圈之后才发现，这里进出宁王府的几乎所有道路全都被人给封住了，往来的甚至于还有镇府常兵把守。原本打算硬闯的她在青青悄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之后，眼神一凝，随即跟着对方躲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就再想办法吧，宋南云亲自守在地牢门口，便是想去也去不成。”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拉着青青匆匆返回。 “赖嬷嬷人呢？这些事情她不做谁去做？”回来之后的楚梦溪见到大院内成排的便桶一个都没有刷，顿时眼睛一扫周围的其他人，原本就烦躁的她这个时候语气瞬间变冷。 “赖嬷嬷被叫过去问话去了。”之前曾经和赖嬷嬷形影不离的另外一个老妈子这个时候看着楚梦溪语气带着一丝颤抖，今天赖嬷嬷受的罪她们可是看在眼里，所有人都浑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颐指气使的气势。 “那就让她，算了，她来了。”楚梦溪的话音未落，外面赖嬷嬷已经走了进来，而且此时的她似乎又恢复了过来，见到众人都站在楚梦溪身边，顿时老脸变得铁青一片。 “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赶丧呢？”一鞭子抽下去之后，这些人吓得东躲西藏，乱成一片之后，赖嬷嬷满意的扫了一眼众人，随即恶狠狠的朝着楚梦溪道：“还有你这个小浪蹄子，敢暗算老娘？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青青你让开。”鞭子冲着楚梦溪而来的时候，后者直接将青青扯到一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看了看天色，转而点头自言自语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啪”鞭子抽过来的时候，楚梦溪避让了一下之后，对于随后而来的鞭子视而不见，反而是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也就在这一刻，原本见到楚梦溪避让更加恼怒的赖嬷嬷鞭子举到了半空，却忽然之间停住了，紧接着张大了嘴巴一声哀嚎，迅速倒地。 “啊！”凄厉的惨叫声迅速响起，刚刚还张牙舞爪，吓得所有人四散而逃的她，瞬间功夫，直接在泥水里不断翻滚，四肢不断张开的同时，眼神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带着一缕深深地惊恐。 “说了，让你去干活！”楚梦溪捡起地上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朝着对方抽了过去，鞭鞭到肉，瞬间打的对方皮开肉绽。 “姐姐，她这是怎么啦？是犯病了吗？”一顿鞭子打到最后，赖嬷嬷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直到楚梦溪停下来，青青才上前，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 “青青，听说过天怒人怨吗？”楚梦溪看着赖嬷嬷冷笑道：“这位赖嬷嬷就是，坏事做多了，往后余生，只怕她每天都要疼上两次，早晚各一次，风雨无阻，你们觉得怎么样？这报应是不是不爽？” 第二十五章 风雨杀人夜 “求，求求王妃，救，救命！”哀嚎声中，赖嬷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前一把抱住楚梦溪的腿，哀求声之中痛苦的神情甚至于藏都藏不住，长满了横肉的老脸上沾满了泥水，但是此时却丝毫顾不得这些。这种痛楚让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同时被无数虫蛇啃噬，血脉逆行之下，甚至于心脏附近都直接鼓起了一大块。 “好啊，往后这贡事房内所有的活计就你自己来干吧！”楚梦溪挥手一枚银针飞出，扎在对方的胸口鼓起的地方之后，转而举了举手中的鞭子摇头道：“我不怕你反悔，欢迎你来找茬。” “银针记得明日还我，丢了你自己看着办！”甩下一句话之后，楚梦溪拉着青青扬长而去，丝毫没有理会刚刚喘过气来的赖嬷嬷和在场的其他人。 “那个王妃说了，这些活赖嬷嬷你自己来做吧！”她一走，在场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何人首先开口，但是瞬间功夫，几乎每个人都将原本分派给自己的活计全都推到了赖嬷嬷身上。 “你，你们——”楚梦溪只是飞出一针，但是赖嬷嬷却真的缓和了下来，但是不等她开口，这些人却丢下一切之后一哄而散，只留下她独自一人瘫坐在泥水之中，张着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姐姐，外面下雨了，要不要去帮帮她？”这些变故回到住处的青青是不知道，但是她见到外面天色暗淡，不知何时间已经下起了大雨之后，细长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变得柔软下来。 “你在担心她？”楚梦溪叹了口气，将对方搂在怀里，柔声道：“她素日里欺负你无数，为何在这时要关心她？” “因为，因为我是她养大的啊。”青青眼神一暗，随即低声道：“虽然她不好，但是我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野孩子，能活下来已经很好很好了。” “放心吧，她死不了。”这一句话让楚梦溪叹了口气，随即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转而笑道：“快去睡吧，今天贡事房事情也太多，你早点安置。” “姐姐你要去西花园吗？”见到楚梦溪的神情，青青一双大眼睛猛然间一愣神，随即拉住了对方的手道：“那，还回来吗？” “自然会回来，因为还有你在这里啊。”楚梦溪微微一笑，看着对方担忧的小脸，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冰冷的心都跟着悄然融化了不少。这个小女孩，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护在了自己身边，用瘦弱的身子和温暖的话语陪着自己一路走到今日，已然成了这个世上为数不多让她牵挂的人。 “嗯，我等着你，什么时候都等着你！”那一瞬间，得到了保证的青青展颜一笑，看着楚梦溪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后，却悄然留下一行清泪。 “姐姐，要记得回来啊！”怯怯声中，满是不舍，但是却随即强自忍住了呜咽，时至今日的她，小小年纪，没有事故和圆滑，只是凭着心头的那一丝奇怪的情愫，从而不顾一切的跟着对方。 但是如今，她却只能在雨夜之中送别对方，甚至于这一刻，青青没来由的泪水长流，似乎，楚梦溪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一般。 此时，西花园地牢门口，宋南云却没来由的心头时不时闪过一丝丝惊悸的窒息感，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目光也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牢入口。 “大统领，您这是怎么啦？要不要喝点酒去去寒气，这寒冬腊月还下着雨，不会有人——”一名护卫刚刚走过来，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之间愣在了原地。 而那一瞬间，宋南云甚至于亲眼看到，漆黑的雨夜之中，一枚黑漆漆的箭矢划过长空，闪电般扎进了对方的身体，其力道之强劲，甚至于箭头直接透过身体，从背后穿到了前胸，硬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轰！”那魁梧的身躯瞬间倒地，砸的地面泥水四溅的同时，也惊醒了所有人，瞬间功夫，甚至于不需要宋南云发出示警，四下的士兵全都蹦了起来。 “敌袭！”这一刻的宋南云甚至于来不及去顾忌对方的生死，密集的箭矢就已经朝着他而来，与此同时，雨夜之中，黑影不断闪现，四面八方，无数的蒙面黑衣人在此时全都露出了身形，人还未抵达地牢，箭矢就已经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对方似乎就在等着受惊之中的镇府常兵显出身形，从而给他们瞄准放箭的机会。 “杀！”急促的话语声中，刚刚躲过致命一击的宋南云和其他的镇府常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就已经涌现出无数的长刀，双方随即展开厮杀。 但是这个时候，原本密集护卫的宁王府镇府常兵却在刚才那一轮箭矢当中损失惨重，对方早有准备之下，仅仅是两轮射击，就让宋南云损失了一大半的人手，以至于在此时双方近身搏杀之中，迅速被围在了中间。 “李由，快，杀出去带人反击！”怒吼声中，宋南云奋力一刀将眼前的一名黑衣人劈成两半后，将身边并肩作战的同伴给举了起来，然后一声大喝，硬生生的将其甩了出去，但见空中一道人影犹如陨石一般迅速砸落远处。 “当！”他这一手虽然出乎黑衣人的预料，但是用足了气力之后，在李由身形飞起的时候，他自己忍不住连退数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的长刀之上。瞬间功夫，身上的甲胄被锋利的刀尖破开，鲜血瞬间顺着伤口飚射而出，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宁王府闹事！”奋力回身一刀，将对方逼开之后，宋南云扫了一眼，只觉得一瞬间血贯瞳仁，这才片刻功夫，自己的手下就已经倒了一地，这些人身手高绝，而且出手之际狠辣异常，往往只是一招就直接将对手迅速击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放弃抵抗，把楚梦河交出来，饶你一死。”嘶哑的声音虽然响起，但是却毫不停留，而且伴随着宋南云身边的人数急剧下降，已经有黑衣人直接冲向了地牢口，长刀急速挥舞之下，连续数次猛击后，直接硬生生的将地牢门上的锁链硬生生砍断。 “啊，给我死开！”这一下彻底让宋南云急眼了，顾不得自己已经受伤，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强行截断了后续的黑衣人。 只不过他这一下却让自己彻底陷入了绝境，被人四面合围之后，甚至于一瞬间在他强行击杀其中一人之后，自己也被长刀砍到好几次，甲胄崩碎之后，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当当当当！”连续不断的强力进攻在让宋南云不断受伤的同时，也急速消耗他的气力，此时的他一个不慎，被人一脚踢出，身形一个翻滚，远远砸落在一旁之后，刚刚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见到地牢入口，黑衣人已经从里面出来，而且身边扶着的，正是楚梦河的身形。 “给我留下人来！”这一下让宋南云目眦欲裂，刚要冲上去阻拦，就再度被旁边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出，直接将其再度踹飞。 “噗！”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宋南云的身形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迅速飞起，这一次他是切切实实遭到重创，那一脚犹如压山巨石一样击中了他的胸口，以至于口喷鲜血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异常。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被砸翻在地，身形在半空中就被人给接住了，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怒吼随即咆哮而出：“魑魅魍魉之徒，本王在此，都给我束手就擒！” 无数的镇府常兵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接将整个西花园团团围住，李十三和吴欢等人带队分进合击，瞬间功夫，反过来将这群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正是墨南宸自己带队冲了上来，在李由被扔出去报信的时候，实际上墨南宸也已经察觉到了。他本身就是心事重重，所以回到流光阁之后是夜不能寐，半夜时分自己独自起身，刚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西花园那边隐隐然传来了动静，随即匆匆叫来吴欢，还没来得及去查问，就见到李由跌跌撞撞而来。 这一下轮到黑衣人陷入进退无路之境地了，四面合围之下，正是之前他们用来对付宋南云等人的法子，这一刻却被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反包围在其中，四周弓箭手弯弓搭箭，明晃晃的火把竖起来之后，漆黑的雨夜被照的亮如白昼，也让所有黑衣蒙面人的身形瞬间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不过此时，这些人外面，楚梦溪也悄然从乱石堆里探出了脑袋，就在上次被宋南云等人发现的地方。不过，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牢入口，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不好，梦河！”这种情况之下，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楚梦河被黑衣人夹在了中间，但是不等她有所动作，墨南宸已经挥手让李十三等人迅速上前，一场厮杀在此时再度拉开序幕。他自己更是手持长刀亲自朝着黑衣人的中间，也就是楚梦河的所在冲了上去。 “梦河，等我来救你！”墨南宸此时就一个心思，一定要将楚梦河留在自己手中，所以他是亲自上前。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动手的时候，楚梦溪也紧握绿影短剑，从乱石堆里钻了出来，赫然也是朝着楚梦河而去。 第二十六章 死生一瞬 “当当当当”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迅速响起，墨南宸强行携入黑衣人之中，手中长刀带起呼啸的劲风，一招之内遍袭眼前数人。 “嘿嘿，宁王殿下，你的对手是我！”冷笑声在此时迅速出现，墨南宸原本前冲的身形在这一瞬间被人强行逼停，紧随而至的是，一道消瘦的身形赫然钻出人群，手中长刀一闪，一股丝毫不逊色墨南宸的力道瞬间呼啸而来，和对方撞在一起之后，强行将墨南宸给拦住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强大如山一般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打的墨南宸手中长刀不断抖动，也让对方悚然一惊，眼前这个看似寻常的黑衣人身手是如此高绝，只是一招，就直接打的他虎口发麻，一条臂膀半晌提不起来力道。 “自然是来救少公子出牢笼的人。”沙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对方出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带着疾风骤雨一般的狂攻劈面而至，与此同时嘴里面却继续道：“殿下如此做法，对待一个少年人重刑加身，不觉得自己过于残忍吗？” “笑话，本王如何行事难道还用得着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人来指点？”此时的墨南宸脸沉似水，连续避开对方数次杀招之后，闪电般扫了一眼全场，却见到这群黑衣人虽然被镇府常兵包围，但是对方的身手却明显高出自己的手下不少，以至于短时间内吴欢等人反而被挡在了外面，无法冲进来。 “你是不用别人来指点，但是你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天下人就不知道吗？”黑衣人冷笑不断，一瞬间的话语却让此时场上的另外一人悄然止住了脚步。 “殿下囚禁楚家姐弟，让他们受尽欺辱，此等罪行，必遭天谴。”黑衣人看着墨南宸冷笑道：“殿下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就没有忠义之士吗？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等草莽，亦知大义。” “魑魅魍魉之徒也配在本王面前谈忠义？给我死来！”墨南宸被一句话说的气血上涌，再度挥刀杀上来的同时，怒吼道：“速调弓箭手来援，刀盾兵随我上，拿下他们！” 他是以战阵之法来应对这些人的近身搏杀，以至于刀盾兵攻防兼备的特性一冲上前之后，倒是真的挡住了黑衣人的反击脚步，逐渐的将对方围在了中间。 这双方人数一多，全副武装、甲胄齐全的镇府常兵逐渐的将劣势又给扳了回来，战场杀伐之士，出招之时大开大合，刚猛无双，人数一多，蒙面人的那些江湖争斗的功夫在这个时候逐步的失去了作用，尤其是当宋南云指挥李十三和吴欢两人带队携手上前，相互配合之后，依仗着外围弓箭手不断以箭矢辅助开道，迅速压制住了蒙面人的气焰。 这两队人马在雨夜之中激烈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地，鲜血和尸体在短时间内就铺满了整个地牢门口，所有人都是不顾一切，想要将对手击杀在当场。 “这也不是我楚家的护卫啊！他们为何要来搭救梦河？”此时，也唯有躲在一旁的假山角落里的楚梦溪能够冷眼旁观这近距离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她却想不明白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些什么人。这个时候大队的人马上前之后，她也没了办法继续摸进去，停在原地之后，只觉得这些黑衣人越看越奇怪。隐隐然的，她总有种感觉，这些人似乎并不是是真心来救人的。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记忆里，楚家根本没有这样强大的护卫力量，虽然她没学过什么功夫，也没见过战场杀伐，但是还是能够从李十三等人不断怒吼，竭尽所能的拼杀当中看出，这些黑衣人实力强大到了极限，以至于虽然人数比不上宁王府镇府常兵多，但是却让对方应付艰难，急切之间只怕未必能够拿得下他们。 “当！”楚梦溪的疑惑此时没人能够解释，但是墨南宸却在身边的镇府常兵冲上前来之后得到了援助，数人联手围攻此前说话的黑衣人，他自己更是抢过一面铜皮圆盾，强行顶住对方强大的力量之后，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从人群之中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缺口，掩护身边的镇府常兵跟随一起杀入对方的人群之中。 刀盾兵攻防兼备，手中的盾牌确保了大部分攻击都能接住之后，那一招一式，刚猛正大的打法逼得黑衣人不断后退，沿途不间断倒下无数的人影。 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取得了优势，墨南宸几乎是强行一盾牌砸在黑衣人的眼前之后，右手长刀不管不顾横扫而出，逼得对方急切里再度后退，一下子将护在自己身后的楚梦河和架着他的两名黑衣人的身形给暴露出来。 “杀！”这些黑衣人今晚的目标就是楚梦河，只要将其抢回来，那么这些人没了依仗，也就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所以这一刻几乎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铆足了全力往前冲锋，长刀在雨夜之中不断爆闪寒芒，激烈的金属撞击声让现场的打斗瞬间变得更加激烈。甚至于这一刻不仅仅是镇府常兵，这帮黑衣人也在拼命反击，甚至于为首的那个人再度带着其他人试图上前反包围墨南宸自己，打的主意和对方差不多，抓住墨南宸，自然能够让整个镇府常兵投鼠忌器。 这个时候，只有楚梦溪在一点一点的往前挪，从假山后面逐步的钻出了身形，靠着所有人的精力和视线全都在彼此身上的机会，逐渐的靠近楚梦河。 “杀！”此时墨南宸不清楚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大盾连续砸出数次之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长刀陡然间改劈为刺，从盾牌的下方忽然刺出，瞬间将和自己对阵的一人击杀之后，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挥刀闪电般朝着另外一人而去，与此同时，盾牌隔绝为首的黑衣人的反击之后，瞬息之间再杀一人，转而身形一跃，怒喝声惊天动地，长刀在半空中力劈而下。 那一瞬间爆发的墨南宸强势无双，一跃之下，直接跳过数人，身体悬空，携带万钧之力直奔楚梦河而去，昏暗的光线之中，楚梦溪只觉得对方的身形犹如游龙一般闪电般俯冲而下。 “啊！”那一刻，当墨南宸以不可阻拦之势头越过堵截的黑衣人长刀下劈之后，传来的惨叫声却让楚梦溪瞬间惊呼，这是楚梦河的声声，而且一声发出之后，甚至于她直接听到了墨南宸的惊呼声。 “你，好你个宁王，你这是做什么？斩杀少公子！”此时带着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之后，这些蒙面人甚至于都一瞬间跟着停下了手脚，转而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墨南宸身上。 “梦河！”那一瞬间，楚梦溪是再也顾不得其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瞬间起身，一把撞开前方的镇府常兵和黑衣人，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墨南宸跟前。 但是此时，对方那滴血的长刀却插在了楚梦河的体内，从上而下的招式让此时楚梦河的身体近乎于被一劈两半，以至于等她到了跟前的时候，对方早已经没了气息。 “梦河，梦河。”她近乎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把将楚梦河抱在了怀里，看着鲜血染红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声音一下子变得颤抖无比。 “梦河，梦河，不要吓姐姐啊，姐姐还想救你出来，跟我回家呢！父亲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回家呢。”那惶然的声音在雨夜之中显得格外的凄凉，以至于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也一下子聚集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上。 “都怪姐姐不好，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一意孤行，要嫁到这宁王府来，我若不嫁，你也不会身陷牢笼，被墨南宸所害。”这一瞬间的楚梦溪近乎于呆滞一般，前世今生，几乎两世所有的情绪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怀中抱着弟弟的尸身，她近乎于彻底崩溃，满目凄然之中，不带丝毫生气。 “大姑娘，对不起，没能护住少公子！”这句话出自那个领头的蒙面人之口，这个时候楚梦溪已经是充耳不闻对方的话，但是墨南宸却豁然回头，有些奇怪对方的口气，但是转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还插在楚梦河体内的长刀，一瞬间脸色变得奇怪无比，但却在随后猛然间将刀被拔了出来。 “噗！”鲜血在这个时候再度涌出，却也一瞬间将楚梦溪的视线重新拉了回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和那柄沾着弟弟鲜血的长刀，她忍不住仰天悲鸣。 “都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害我一人还不算，你还要杀梦河！”那带着悲戚的声音在骤然间安静下来的雨夜显得格外的刺耳，也一瞬间让墨南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该如何分说。刚刚那一刀他并不是要对准楚梦河，但是却在最后出手的时候，对方骤然间转身，一下子撞到了自己的刀口之上。 “我便是到了九幽地狱，也不会原谅你！”双目之中泪水长流，楚梦溪浑身湿透，状若疯狂，这一刻的她不带任何幻想，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声音冰寒，比这个天的天气还要寒冷。 “大姑娘，我等愿誓死护卫姑娘，为少公子报仇，为楚家报仇！”为首的那个蒙面人脚步一闪，快速来到楚梦溪跟前，朝着对方躬身一诺之后语气肃然悲凉道：“请姑娘务必保终身子，跟我等杀出去。如今楚家只剩下您最后一人，这满族血仇，可就等着姑娘去了啊！” “你说什么？”楚梦溪此时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那一瞬间的她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声音陡然间变得尖锐无比：“你再说一遍！” 第二十七章 割发明心 “大姑娘您还不知道吗？这个墨南宸当真是卑鄙无耻！”恶狠狠的咒骂之后，蒙面人声音也一瞬间变得有些涩然道：“楚家，楚相，都被这个宁王殿下处斩了，家中男丁尽数灭绝，女眷，女眷也被发配乐籍，如今，如今楚家就只剩下姑娘一人了。” 一句话，直接让楚梦溪愣在了当场，抓着对方衣领的手在这个时候也瞬间无力的垂了下来，嘴唇开阖之间，足足愣了半晌都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 “父亲，二叔，他，他们都死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静立不动，良久之后，楚梦溪才喃喃自语，转而朝着对方厉喝道：“为什么？他们，也因为我而被牵连？” “姑娘，您还是自己问问他吧？”黑衣人转而指了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墨南宸冷笑道：“宁王殿下好大的手笔啊，为了给乔家报仇，栽赃陷害，恶意报复，冤杀楚相府连带朝廷重臣十一家，足足上百人被腰斩弃世，却向大姑娘隐瞒真相，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囚禁少公子于王府地牢，这等事，你以为你能瞒多久，你以为天下人都不知道吗？” “墨南宸！”一声断喝犹如惊雷一般在这个时候响起，楚梦溪看着墨南宸，几乎是一字一顿怒喝道：“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是，那又怎样？”这个时候的墨南宸虽然转而直视楚梦溪，但是声音却不自觉的变得稍稍低沉，“你父亲恶贯满盈，结党营私，勾连外军将领，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你姐弟二人陷害无辜，罪大恶极，本王没有将你们一并处置了，已经是法外开恩——” “笑话！”楚梦溪尚未开口，黑衣人已然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转而冷笑道：“你是在欺负大姑娘不知道真相吗？大理寺大堂之上，楚相刚正凛冽，天地可鉴，京城百姓无人不知，外军将领两死一逃，却是为了顾全大局，防止兵变，不得不为，何来证据确凿？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之辈，然亦懂忠义之所在，此等国之栋梁，本是百姓之福祉所系，社稷之中流砥柱，却被你这等小人无端陷害。如今在姑娘面前，你杀害少公子不算，还要对她颠倒黑白，当真是无耻之尤。我看，乔家的事，只怕也是你自己故意要诬陷大姑娘，好让她——” 黑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梦溪就已经直直的跪了下来，面朝楚相府方向，不顾满地泥水，三拜九叩。 “父亲，弟弟，楚家亲人，女儿不孝，连累家人惨死，悔之无及，请诸亲在天英魂不远，女儿便是身陷地狱轮回，万劫不复，也当为亲人报仇。”那一瞬间的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叩拜之后，上前将楚梦河的尸身抱了起来。 “大姑娘，您要去往何处？我等愿护送姑娘周全。”蒙面人上前几步，一句话还未说完，但是却见到楚梦溪忽然看了他一眼。 “不必。”冰冷的声音缓缓而出，让所有人悚然一惊，沿途蒙面人自动退到了一边，而吴欢等宁王府镇府常兵则显得有些迟疑。 “喜帕上面有乔灵儿的血，你自己去找人验毒，乔灵儿不是死于七寒散，而是十步惊魂。”吴欢的动作让楚梦溪想起了什么，转而从怀里掏出那方喜帕扔给了对方，头也不回道：“从今日起，我楚梦溪不欠你墨南宸一分一毫，你杀我弟弟，害我全家，此等大仇，如若不报，我枉为人女。” “这！”这骤然而来的话语让墨南宸霍然回头，那一瞬间眼神之中带着无数的疑惑，以至于任由喜帕落到自己身上都不自知。 “王妃，您说的是真的？”墨南宸没有动静，但是宋南云却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拦住了对方的脚步，急切道：“王妃如何得知乔大姑娘死于十步惊魂？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 “让开！”楚梦溪没有回答宋南云的话，甚至于没有看对方，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她虽然步伐蹒跚，瘦弱的身子此时抱着楚梦河的尸身，跌跌撞撞，步伐歪斜，但是那一双清冷的目光之下，宋南云却不敢看对方，甚至于这一刻，他已经不等墨南宸回答，直接挥手让镇府常兵让开了道路。 孑孓的身影在这个时候逐渐离开西花园，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追寻着她而去，良久没有动静。这一刻，墨南宸只觉得心头怅然若失，近乎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喜帕，那被小心护着，在如今都未曾被雨水淋湿，似乎还带着楚梦溪体温的喜帕，在这个时候却犹如对方刚刚临走时的话语一样，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 “墨南宸，你就等着后悔吧，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带着冷笑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响起，黑衣人一瞬间身形一闪，快速冲出包围圈，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纷纷从眼前消失。 “王爷，需要末将带人去追吗？”吴欢有些不解宋南云在这些人走的时候没有下令追击，转而朝着墨南宸开口问道：“要不要将王妃她——” “我去吧，你带人收拾地牢，十三，派人去太医院请陆院正来王府，帮忙验毒。”墨南宸没有说话，所以在众人目光转向宋南云的时候，后者叹了口气，转而自顾自道：“我去把王妃追回来。” “不必，我自己去！”这个时候墨南宸算是第一次开口，一边将喜帕收入怀中，一边径直往外走，丝毫不理会身后吴欢等人的呼唤。 他的想法和心思无人知晓，但是此时的楚梦溪却抱着弟弟的尸首走在已经清晨时分的康仁坊大街之上，只觉得冰冷无比，周围的风寒带着一夜的冬雨吹过来，让她只觉得这个世界都要跟着冰封了。 她没有去楚家，而是近乎于漫无目的的沿着朱雀大街往东而来，沿途偶尔出现的行人见到她满身带血，怀中抱着楚梦河，披头散发之后，全都露出了惊容，只不过此时的她容貌尽毁，无人识得，眼前的她，便是昔日风光无限的相府大姑娘。 “弟弟别怕，姐姐带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喃喃自语声悠悠传来，嘴唇开阖之间，楚梦溪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冷，但是双目之中却再也没有了泪水。此时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重生之后的那片雪谷，也只有那里，才是她心之安宁之所，才是她的家。 “楚姑娘，慢行！”突如其来的叫喊在此时尚未有多少行人的清晨时分显得有些突兀，但是楚梦溪却恍若未闻，以至于等到来人一驾马车匆匆来到她跟前，才引来她回身一瞥。 “我是墨北欢，姑娘可还记得本王？”马车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和墨南宸微微有些相似的面容，只不过这一开口，却似乎让楚梦溪眼神之中泛起了一丝神采，这种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燕王殿下。”不过这种心思只是一瞬间就消失无踪，楚梦溪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于这一刻的她连脚步都没停下，依旧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姑娘要去何处？本王送你一程如何？”墨北欢见到对方没有动静，转而径直跳下马车，来到她跟前道：“梦河他，要不要交给本王，我保证，好好安葬，也胜过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他能——” “不劳殿下费心，我自己的弟弟，自然是跟在我身边，我去哪，他便去哪。”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墨北欢一眼，没有再说话。 “既然如此，那这副车驾就送给你代步如何？也算，也算是了了本王一桩心事。”墨北欢一愣之下，随即朝着身边人点了点头，将马车赶了上来，朝着楚梦溪道：“姑娘要出城，总归需要车驾吧？” “多谢——”楚梦溪神色一动，只觉得心头莫名的一松，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后面墨南宸就已经匆匆追了上来，见到墨北欢站在楚梦溪跟前，顿时哼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跟我回去！”这个时候的墨南宸再看楚梦溪的时候，明显神情变得极为复杂，但是却在一瞬间重新恢复如初，但是这种语气却让楚梦溪双目之中寒意大作。 “墨南宸，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跟你回去？再去受你欺辱？被你冤枉，由你蒙蔽吗？”这一句句的话语不断传出，让楚梦溪双目之中犹如要冒出火来，盯着对方怒斥道：“我这一生，唯一信错之人便是你，从少年时，为了你，我做错了太多的事，为了你，悖逆了生身父亲，害死了亲弟弟，连累了楚家满门，我已经是悔不当初。若是我能聪明一点，早一点看出你的真面目，今日，梦河也不会只留下一具尸身，我楚家也不会被你屠戮满门！你我之间，除了血海深仇，再无其他。” “从今日起，我楚梦溪对天起誓，割发明心，若不能为楚家报仇，此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那一刻的楚梦溪，将弟弟尸身放在马车上之后，绿影光华一闪，一撮秀发随风飞落，飘扬在墨南宸和墨北欢跟前。 马车开始扬长而去，一路出东门，消失在两人跟前，那决绝的话语在这一刻让墨南宸脸色变得极为惨然，足足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王兄，你对不起她！”也不知何时，当墨北欢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随风飘得到处都是的那一缕秀发，一瞬间，他的神情开始变幻莫测，以至于转而看着墨南宸的时候，声音犹如从九幽地狱而来，“她这一生，信你，超过父亲楚相，为了你，不顾京城上下所有人的责难，你，却辜负了她。” “有没有辜负她，本王自己清楚，我墨南宸的女人，还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墨南宸似乎对于对方的口气很反感，以至于闻言声音变得格外的冰寒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的女人？”墨北欢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声一瞬间变得异常尖锐，转而边走边摇头道：“王兄倒是好口气，杀了人全家，当着梦溪的面，杀了她的亲弟弟，你也好意思在本王面前说这种话？墨南宸，你对得起这满地的青丝吗？” “王爷，陆院正到了，您——”满地的青丝，被寒风吹起，不知飘向何方，也一瞬间让墨南宸的心思跟着骤然飞远，直到身边不知何时间传来李十三的声音之后，前者，才猛然间回头，那一瞬间的神情让对方吓了一跳，以至于刚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第二十八章 固执的坚持 “青青，你别问了，那西花园昨晚进来好多歹徒，和大统领他们打了一夜，听说死了好多人。”贡事房大院内，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中年女人被青青拉到一边之后，低声道：“听说那个王妃的弟弟，就是那天被王爷带过来的那个少公子被王爷给杀了，王妃现如今也不知所踪。” 急切里，能够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难得了，但是这些话却吓得青青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惨白，一把拉住前者的手急道：“周姨，难道就没有姐姐的消息吗？他，小哥哥要是死了，她一定是伤心欲绝吧？” “谁知道呢，听我家那口子说，少公子就是死在王妃跟前的。”周姨叹了口气，转而摇了摇青青的身子，低声道：“你别多想了，王妃，她，她毕竟是王妃，总归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姨，我——”青青刚要说话，却忽然脸色一变，外面赖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到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心头的怒火急速上扬，昨天的事情瞬间也在她眼前闪过，以至于鞭子一瞬间抽了过来，连带着青青都被打得到处乱窜。 “告诉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谁敢偷懒，我就让她死在这便桶里。”那咆哮声犹如催命鬼魂一般在原地咆哮，吓得众人四散而逃。 “要是王妃还在就好了，肯定能好好治治她，省的天天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周姨拉着青青躲到旁边的院子，低声咒骂道：“就想看看她天天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姐姐，她还会回来吗？”青青闻言一呆，但是随即自言自语道：“她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回来的，还会接我出去。” “小蹄子，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去干活去，天天和那个小浪蹄子待在一起，骨头都散了吧？去，给我刷便桶去，刷不完不准吃饭！”青青是不由自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断念叨着此前楚梦溪对她说的话，以至于赖嬷嬷走过来的时候她都没看到，被骤然而来的一鞭子抽的瘦小的身子不断颤抖。 “赖嬷嬷，青青还小，你，你不能这么打她？”赖嬷嬷似乎看到了青青就想起了此前楚梦溪对她下手的事情，所以恶气横生的她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青青身上，以至于鞭子不断落下，生生的打的青青满地乱爬，惨叫声让旁边的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个小蹄子是我养大的，怎么教训还轮不着你们来插嘴！”赖嬷嬷看着周姨为首的几个老嬷嬷，冷笑道：“怎么？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今日谁敢给这个小贱人求情，我就连她一块收拾。” “周姨，你们，你们快走！我没事的。”青青此时已经是满身鞭痕，却强行将周姨等人给推到了一边，自己不敢挣扎，值得一边刷便桶一边任由赖嬷嬷的鞭子不断落到身上，满是菜色的小脸甚至于因为剧痛都变得扭曲起来。 “哎，我说我们几个，不能让她这么打青青了，再打下去不把人打死了吗？”周姨是看不过了，她男人是镇府常兵，本身胆子就比其他人大了不少，此时见到青青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愿意连累自己这些人，顿时起身招呼众人道：“大家伙都是看着青青长大的，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们不去，我去！” “谁说我们不去？我们也去。”她一招呼带头，周围的其他几个嬷嬷倒是胆子壮了不少，一起冲上前，强行将青青给护在了自己身后。周姨更是劈手夺过赖嬷嬷的鞭子，转而一下子反抽了回去。 “你们，你们当真要造反不成？”这人数一多，倒是让赖嬷嬷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贡事房以前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这些人往日里别说只是打他们几下，便是肆意克扣欺压，也没一个人敢和自己顶嘴的，现如今倒好，为了一个小丫头，居然这么多人冲到了她跟前。 所以这一瞬间，赖嬷嬷的怒火变得更加炽盛，以至于盯着青青的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推搡着就要再度上前，将对方给拉出来。 “青青还是个孩子，你这么打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周姨一把将赖嬷嬷给推开之后，恶狠狠道：“今日你尽管来，我倒要看看，你个老泼皮有什么能耐！” 她越说越气以至于一句话还未说完，直接再度一鞭子抽了出去。只不过这一下却让赖嬷嬷直接倒了下去，紧接着四肢抽搐，哀嚎声迅速响起。 “这——”这一变故倒是吓了众人一跳，以至于周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自己手中的鞭子，吓得直接扔在了原地，拉着青青急急忙忙就逃离了此地。 不过她们虽然离开，但是赖嬷嬷却依旧在满地打滚，和此前一模一样，哀嚎声犹如杀猪一样传遍了整个贡事房大院。 “姐姐好像说，没有她解救，赖嬷嬷好像每天都要受苦。”众人不知所措，反倒是青青挣扎着起身，站在周姨跟前，想起了此前楚梦溪说的话，一语惊醒了所有人。 “那以后可就不怕她了。”周姨猛然间笑道：“少了她这个祸害，大伙的日子也能安生一点，你们快找点药来，给青青敷上，这个老货，下手没个轻重。青青还是个孩子啊，就这么打下去，还怎么得了？” 几人七手八脚的开始给青青上药的时候，周姨倒是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青青低声道：“青青啊，你以后要不跟着我们几个吧，也不差你这一口吃的，也省的被她欺负来欺负去的。我找外管事的，把你带走怎么样？” “我，我想在这里等着姐姐。”青青闻言眼前一亮，但是随即脸色黯然道：“姐姐说了，一定会回来的，我不想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我要等着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性呢？她好歹也是王妃，最不济那还是楚家的大姑娘，别说如今是生死不知，便是还活着，总也不会再回到这肮脏的贡事房里来了。”周姨叹了口气，给对方穿好衣服之后摇头叹息道：“那你要是被她欺负了，我们都不在那可怎么办？” “周姨，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姐姐会回来的，她说过，以后我也是楚家人，等她回来，就会接我一起离开。”青青满脸的固执和坚持，让周姨她们几个有些无奈，但是此时却嘱咐对方躲在屋子里别出去，剩下的活计她们几个大人手快的，帮着也就做完了。 倒是赖嬷嬷，今天足足嚎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没了动静，而且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前扶她起来，就算是今日当值的她那几个心腹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个上前，任由她独自在泥水里滚了这么长时间。 “你们，你们这帮贱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精疲力尽之后的嚎叫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倒是带着一丝凄凉。 “赖嬷嬷，我扶你起来吧！”突然而来的声音让赖嬷嬷一愣，转而一看，却见到青青怯生生的看在自己跟前，顿时眉眼之间再度涌上一丝怒意，盯着对方一瞬间目光也变得恶狠狠的。 “你个小蹄子，居然还知道过来，看我不打死你！”赖嬷嬷转身就要朝着青青扑上去，只不过脚下一个趔趄，直接一个跟头彻底的栽了下去，顿时间哀嚎声再度响了起来。 “青青，别管她。”这个举动吓了青青一跳，转而直接缩到了旁边，不过随即从后方传过来的声音却硬生生的吓得赖嬷嬷不敢乱动了，“以后她每天都会疼得死去活来的，这贡事房的活说不得就不归她管了，你理会她作甚？” “你放屁，老娘我只要还没死，这贡事房就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气急败坏的爬起身来之后，赖嬷嬷顾不得青青，转而朝着隔壁院子大吼大叫道：“你们想踩着我上去，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赶明儿我去找个郎中，我就不信，她区区一个小浪蹄子，也能制住了我不成？” 赖嬷嬷的这幅样子让青青只能无言的离开，但是那一双大眼睛，却在此时情不自禁的朝着外面望了过去，带着丝丝的伤感。 “姐姐，你怎么样了？”喃喃自语伴随着带着一丝童稚般的呼唤幽幽传出，夹杂在赖嬷嬷的咆哮声中无人听得见，但是对于青青而言，此时的她，就只有一个坚持，在这里，等着楚梦溪回来。 此时贡事房内发生的一切没有引起半点波澜，甚至于就连青青自己，也只是凭着心头的坚持和对于楚梦溪的依恋。但是在外面，宁王府的前院，这个时候伴随着墨南宸的回归，却真的有一场惊天的风暴正在急速酝酿。 “主子，陆院正已经到了宁王府，一切不变。”这个时候，康仁坊的一处角落不显眼的酒楼内，却有人在冷眼旁观这即将开始的一切，甚至于在下属回来汇报的时候，都没有没有声音传出。那黑色的大氅之下，让人看不出任何身形变化，良久之后才动了一动，浑厚的声音在此时忽然带着一丝感慨。 “走吧，起风了，该回家了。”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这个清晨时分，显得格外的平淡，但是却仿佛一句话，彻底拉开了帷幕，让行人逐渐变多的康仁坊，彻底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十九章 验毒 “王爷，不知这一大早让下官来王府是出了何事？王爷您，身子不适？”宁王府正厅内，太医院院正陆中和看着墨南宸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有些不对，顿时起身道：“需要下官为您诊治一二吗？” “本王无事。”墨南宸冷哼了一句之后，转而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南云道：“是，南云他昨夜和贼人力抖，身受两创，还请陆院正为他看看。” “王爷你！”宋南云一愣，有些不明白墨南宸为何在此时忽然改口，但是面对陆中和，他只能咬牙上前，硬着头皮朝着陆中和尴尬一笑。 “王爷放心，宋大统领无碍，不过些许皮肉伤，待下官开个方子，抓上两副药，数日之内伤口即可结痂愈合。”陆中和此时倒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南云，也没理会对方的神情，甚至于没有顾忌宋南云只是宁王府家将，而他自己是正四品的太医院掌舵人，直接搭脉之后，查看伤口，然后开具药方，递给了对方。 “陆院正，还有一事，请院正务必帮忙。”墨南宸始终一言不发，惹得宋南云只能自己开口道：“不知院正能否帮忙查验一下这上面的血迹之中是否有毒？” 他这一开口，倒是让墨南宸默默地从怀中取出那一方喜帕，转而无言的递给了陆中和，虽然没开口，但是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对方。 “这血迹已然干涸多日，只怕查验起来有些不易。”喜帕上那一团血污赫然醒目，倒是让陆中和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墨南宸，但是后者没开口，所以宋南云只得抱拳行礼道：“还请院正想想办法，此事事关重大，请——” “放心，王爷吩咐，下官无有不遵。”陆中和点了点头，微微沉吟之后朝着对方道：“请大统领给下官打一盆清水过来。” 他是边吩咐宋南云去取清水的同时，自己从药箱之中取出十几个瓶瓶罐罐道：“这是太医院内的试毒药剂，还有银针，若是寻常之毒，一试便知。” 说话的功夫，宋南云已经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将其放在一边之后，陆中和快速将喜帕上血污的一角沁入清水之中，并且随即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几滴朱黄色液体。 “明黄水，能分解血液和其中杂质，若是无毒，那么杂质自当明晰可见，但是有毒的话——”陆中和的话还未说完，铜盆之中，血污化开后，遇到明黄水快速分解，片刻之间，就被分成了两块，一块红褐色，被银针挑起之后，隐隐然带着一丝丝血腥气。而另外一块，则带着一丝淡蓝色的光泽。 “启禀王爷，这血污之中确有毒素。”陆中和将喜帕还给宋南云之后，一句话说的墨南宸直接起身走到他跟前道：“是什么毒你能试得出来吗？” “毒素隐隐然带着淡蓝色，加之银针刺入，泛黑色，而且有恶臭！”陆中和换了一根银针，刺入这淡蓝色的分解物中后，指了指瞬间变黑的银针道：“能被银针试出，必然是掺杂了银白孔雀胆之类的毒药。” 他一边说话一边连续倒入那十几瓶试毒药剂后，看着铜盆之内瞬间变幻了五彩颜色，清水也一下子变得浑浊不堪之后点头道：“王爷，如果下官猜得不错的话，这血污之中若不是掺杂了十步惊魂，便是北边出产的流霜梦魇啊。” “十步惊魂？”宋南云一瞬间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墨南宸道：“王爷，这，这——” “陆院正不是说了还有一种流霜梦魇吗？你急什么？”墨南宸沙哑着声音此时响起，脸上神色不定，转而死死地看着陆中和道：“本王对这些不甚明了，还请陆院正指点，何为十步惊魂，何为，流霜梦魇，中了这两种毒药的人，有什么反应？” “十步惊魂，顾名思义，中毒者毒发十步之内必然毙命，从无意外。”陆中和看了看墨南宸，转而又看了看宋南云，似乎对于两人的反应有些疑惑，但是却一五一十道：“这是赫赫有名的烈性毒药，而且几乎没有解药。” “至于这流霜梦魇，下官只见过一次，只要中毒则立即陷入昏睡，没有丝毫耽搁，恍如被梦魔缠绕，于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却不露一丝痕迹。”陆中和说到这里苦笑道：“这种毒药流于传说，若不是下官见过一次，知道是以银白孔雀胆为主药炼制，只怕都以为这是世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宋南云此时是脸色大变，急急地朝着陆中和道：“难道这不是七寒散吗？末将愚鲁，曾听过七寒散，也有这种效果啊？” “大统领听谁说的？”陆中和直摇头道：“七寒散乃是天寒草为主药配置，银针无法试探，这是常识啊？中了七寒散的人血液之中也不可能有这淡蓝色毒素残留，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让死者毒发之时饱受七寒入体的痛楚。” “陆院正肯定自己所言无误吗？”墨南宸骤然间一把拉住了陆中和，目光中厉芒频闪，杀气再也遏制不住，吓得陆中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手中的银针一下子掉落在地，转而结结巴巴道：“王爷息怒，下官不敢胡说。王爷若不信，可以再找他人检验，下官可以断定，绝对是十步惊魂和流霜梦魇无误。” “王爷！”陆中和的这句保证让墨南宸颓然松开了手，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似乎一瞬间，这句话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连身子都跟着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王爷，王妃所言无错，我们，我们冤枉了她！”不知何时间，当宋南云的声音再度想起来的时候，陆中和已经离开，整个正厅之内就只有他一人站在墨南宸跟前，语气低沉道：“王爷可知，这一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你想说什么？”墨南宸声音嘶哑，看着宋南云，目光之中破天荒的带着一丝惶恐，似乎对方的话直接打破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坚持一般。 “王妃没有杀乔大姑娘一家，却被无端冤屈，家破人亡。”宋南云此时一瞬间跪倒在地，脸色惨然道：“王爷，您不该，不该不分缘由，就对王妃下杀手，让她一夕之间，连最后的亲人都失去了，将来，您有何面目去见她？” “就算是我冤枉了她，但是楚家，楚家是证据确凿，罪有应得！”墨南宸此时犹如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吼不已，双目赤红之下，状若疯狂道：“我没有冤枉楚家！” “证据确凿？”宋南云霍然起身，转而看着墨南宸跟着怒喝道：“王爷到如今难道还不清醒清醒吗？指责楚相的证据有哪一项经得起查验？大理寺张建帧已经派人去西南，打算追回那名擅长伪造字迹书信的流徙犯了。而人证之中，林涵等人两死一逃，又如何有什么人证？这些，王爷难道自己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查出来和乔家之事一样，都是我们错了，王爷，您又打算怎么办？你如何能够面对王妃？” “本王不需要面对她这个——”墨南宸说到这里，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昔日，他可以理所当然的用最恶毒的话语去咒骂楚梦溪，但是如今这最关键的证据上却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十步惊魂，中毒者毒发去救，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去呼救，这和当夜他们查获所得截然不同。 “一定是喜儿，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在误导本王。”墨南宸喃喃自语之后朝着宋南云怒喝道：“还不快去将喜儿给本王带过来！” “王爷！”宋南云看着墨南宸，忍不住纵声怒吼道：“王爷难道到现在还不清醒吗？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被人给算计了。人家要的就是你亲手去杀害楚相一家，和王妃反目成仇，要你，宁王殿下，从此身败名裂，你知不知道？” 这一声怒吼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在墨南宸耳边炸响，震得对方脸色一片惨白，转而看向宋南云的目光犹如看到了怪物一样。 “末将会竭尽所能查出幕后主使，不让他逍遥法外。”宋南云看着呆呆的墨南宸，语气变得极其悲怆道：“但是王爷，您难道不该去把王妃接回来吗？她才是受害者，是你，亲手毁了她的一切，父亲、弟弟，家人，一夕之间，全都死在你手上！王妃自己身陷囹圄，受尽欺辱，却始终坚持不改口，她不光是要为自己洗清冤屈，那也是为了乔家，为了乔大姑娘伸冤。” “末将已经让人去打探王妃的去向了，去不去，都随你！”墨南宸那近乎于呆滞的目光让宋南云叹了口气，转而边往外走边道：“但是于末将而言，这宁王府永远只有一位主母，她作为王妃，当之无愧。” “备马！”宋南云离开之后，整个正厅再无人敢进来，只有墨南宸独自在里面沉默良久，那沙哑的声音才再度传出，一下子让门口亲卫豁然转身的同时，也一瞬间让刚刚从后院转过来的李十三愣在了当场。 “王爷，您要去哪？”那骤然而来的呐喊声没有引起墨南宸丝毫的注意，此时的他自顾自的快速冲出了王府，上马之后头也不回而去，等到李十三跟着冲出来的时候，甚至于只看到一袭背影从眼前迅速消失。 “该死的，快，备马，带队随我去追！”李十三转而匆匆朝着里面怒吼的同时，手中赫然拿着一方喜帕，上面绣着交颈鸳鸯，颜色艳丽，和此前墨南宸拿出来的那个相比，似乎更加的华贵，而且，也没有被鲜血沾染。 第三十章 雪海葬亲人 千宿崖前，白雪皑皑，万籁俱寂，冷风裹挟着冰寒从山谷之中呼啸而来，让这里，仿佛变成了远离尘世烦恼的世外桃源，冰封万里，雪花割断尘世往来的路，也隔断了尘世的爱恨情仇。 “哒哒哒”一阵阵的马蹄声扣动着冻得硬邦邦的地面，在远处官道的尽头，楚梦溪的那辆马车，快速出现在雪谷跟前，一路冲上山道，从山谷之中飞速而过，瞬间从眼前消失。 “弟弟，我们回家了。”马车变得越来越颠簸，甚至于速度也越来越慢，但是楚梦溪，却恍若未觉，搂着楚梦河的尸体，泪水不断滴落脸颊。她从京城出来，已经连续赶路两日两夜，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让驾车的两匹健马累的浑身直冒白气。这个时候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外面的风雪一样，变得越来越冰冷。 “弟弟你知道吗？”喃喃自语声不断响起，这一刻的她，对着无法开口的楚梦河尸身，再也无法隐瞒：“其实我不是你姐姐，但是我却真心希望我有个你这样的弟弟，可以为了我，不惜一切。原本，我以为我也以为保护你，接替你姐姐护着你。但是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到，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她的嘱托。”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帮她报仇！”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到了最后，两匹驮马已经不得不自动停了下来，一下子打断了楚梦溪的思绪。 “我带你回家了，这就是我和你姐姐相遇的地方。”近乎于木然的下了马车，楚梦溪将弟弟的尸首抱在怀里，看着已经两月不见，但却并没有多大区别的雪谷，泪水再次止不住的流淌，站在原地，她忍不住一声长啸，悲鸣声被周围的群山回应，久久不绝。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楚梦溪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从雪谷入口，朝着曾经住过的那个破旧的小木屋而去，近乎于呓语一般的声音幽幽传来，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的凄冷：“姐姐不会抛下你的，不论去哪，姐姐都陪着你。” 这一路跌跌撞撞，瘦弱的她几乎是每走几步都会摔倒一次，已经没有什么气力的她，甚至于到了最后，摔得嘴角溢血，狼狈不堪。但是楚梦溪却终究是咬牙，抱着弟弟，一路蹒跚，走到了木屋的跟前。 “你看看这里，可好？”空空的雪谷之中，只有她的声音独自传来，混合着此地经久不息的寒风，孤寂清冷，更是带着无尽的凄凉。 “弟弟，我对不起你。”此时的楚梦溪跌坐在雪地里，按耐不住心头的悲苦，放声大哭，或者说，从楚梦河死在她眼前开始，从未有现在这般，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悲鸣，压抑不住的情绪一旦放开，犹如那不断滴落的泪水一般，决堤而出，让这一刻的她，彻底成了泪人。 空谷幽鸣，悲声满地，却终究换不回，亲人的离开，更换不回，心头的悔恨。 “若是我早一点过来，说不得，说不得，你就不会如此凄苦，弟弟也就不会死，家人，也就不会被害！终究是我，是我负了你，没有完成你的嘱托。”两世为人的她，在面对楚梦河尸身的时候，在这个楚梦溪离开尘世的地方，只觉得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 一路奔驰，昼夜不停，亲人离世，噩耗频频，耗尽了楚梦溪最后一丝气力，此时的她声音越哭越低，以至于到了最后，一头栽倒在楚梦河的尸身旁边，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嗷！”她陷入了昏睡之后，雪谷变得寂静一片，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甚至于这一刻，连寒风都刹那间停了下来，似乎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艰难跋涉至此的少女，已经经受不起任何的伤害了。 不过，雪谷的寂静在随后不久，就被狼嚎声打断，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周边的山峰山谷，不断传来一声声狼嚎，无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间断传向远方。良久之后，四道雪白的身影，快速出现，领头的，赫然是昔日找到楚梦溪的雪狼青儿。 “嗷！”当青儿站在雪谷的顶端，仰天长啸之时，声音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喜悦，随后三大一小，四只雪狼不顾一切的冲下了陡峭的山峰，来到楚梦溪的跟前。 “嗷嗷！”雪儿身形太小，最后才跌跌撞撞的楚梦溪跟前，低头在对方身上嗅了嗅，朝着青儿叫了一声后，上前蹭了蹭楚梦溪的脸颊，随后又去试了试楚梦河，随后伸出小爪子不断拍打楚梦溪的双手，试图唤醒对方。 “嗷！”雪儿的动作没有让楚梦溪清醒过来，倒是青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而一声咆哮之后，山谷周边不断出现无数狼群的身影。片刻之间，上百头苍狼迅速出现，将楚梦溪围在了中间，层层叠叠，竟是于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寒风，为楚梦溪，撑起了一片无风的天地。 “嗷”四眼和细腰带着狼群在周边不断来回奔跑，青儿则站在一旁，犹如忠实的侍卫一样，守护在一旁。只有雪儿，不断的伸出小爪子，拍打着楚梦溪的脸颊和双手，嚎叫声变得越发的清脆，似乎在不断催促着楚梦溪快点醒来。 只不过，这几日连续的疲累，加上一个接一个噩耗，让楚梦溪身心俱疲，大悲之下的她一昏过去，直接在雪地里沉睡了一日一夜。 这期间，狼群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甚至于到了最后，青儿拱了拱楚梦溪的身体，自己躺在地上，让四眼和细腰将对方拨弄到自己的身上，靠着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的身体。 这一切，昏睡之中的楚梦溪毫无所觉，以至于等到她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现眼前，雪儿还在不断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叫声之中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切。 “你们还在这里？太好了。”恍恍惚惚的楚梦溪坐起身来之后才看到青儿，顿时间喜极而泣，将雪儿抱在怀里之后，一把搂住青儿，泪水再度夺眶而出。自己跟着墨南宸仓促离开，雪狼也惊鸿一现，随后再无踪影，连李十三都没有追到它们。但是此番自己回来，孤单孑孓，甚至于带着满心的绝望之时，它们，却第一时间出现，而且还护住了自己。 “弟弟，你知道吗？它们也是你我的亲人。”楚梦溪喃喃自语，看着怀里面不断拱着自己的雪儿，她只觉得心头悄然之间闪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宁，以至于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青儿，让它们都回去吧。”楚梦溪扫了一眼周围还在忠实的用自己的身躯为自己阻挡寒风的狼群，只觉得心头堵着的那口气也快速消散，心情逐步恢复平静之后，将雪儿放了下来，就在木屋的后面找了个地方，打算将楚梦河安葬在这里。 “嗷！”青儿的灵性最高，甚至于在楚梦溪艰难的将楚梦河抱到一旁，拿出绿影艰难的掘开冰雪之后，一声嚎叫，狼群不仅仅没有散开，反而一下子全都围到了楚梦溪身边。 这些苍狼全都伸出了利爪，不断的刨开冰雪，然后一点一点的挖开下面的泥土，逐步的在青儿的嚎叫声指点之下，迅速挖开了一道深坑。 “多谢你们了！”楚梦溪朝着所有的苍狼点头，得到了一片齐刷刷的回应之后，将楚梦河放到了里面，转而一边填盖泥土，随后靠着青儿的帮忙，从旁边扒出了无数的泥土，垒起了一个坟茔。 “弟弟，你可以安心的睡了，以后都不会有人打扰到你。”楚梦溪拆下了木屋的那扇破旧的门板，用绿影刻上了楚梦河的名字，竖在坟茔跟前，自己轻轻自语道：“以后，等姐姐报了仇，就来这里陪你，我们在自己家里，什么都不怕。而且还有青儿它们守着。” “弟弟，魂兮归来！”这一声悲鸣长啸而出，带着无尽的不舍，此时此刻的楚梦溪，甚至于分不清这是她自己的声音，还是这具身体，在这个时候本能的记忆。那一瞬间的她，靠着门板制成的碑牌，泪水长流。 “嗷！”青儿在一旁，看着楚梦溪的反应，跟着一声长啸，随后，群狼齐声长鸣，声音之中似乎在传达着无尽的缅怀和思念，更是在朝着楚梦溪表达着什么。 “青儿，雪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雪狼和狼群，楚梦溪只觉得，自己在尘世中活的太累了，还不如眼前的这些雪狼，至少，它们比自己，自在的多。 抱着雪儿，楚梦溪独自坐在原地良久，直到青儿指挥群狼散开之后，她才在雪儿的不断呼唤之下恍然回神，转而看了看对方，轻轻蹭了蹭对方雪白的皮毛。 “嗷”这种亲昵让雪儿很高兴，不断在在她的怀里爬进爬出，甚至于不断拨弄着对方手中的情毒花，似乎还记得这个东西当初就是从它身上取下来的。 不过它这一蹭，却让楚梦溪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情毒花居然在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而且五枚戒指也是跟随着犹如明灯一般，散发着蓝紫色光泽，熠熠生辉。 “又是淡蓝色的光！”楚梦溪将雪儿放下来之后，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喃喃自语的同时霍然转头，看着楚梦河的坟茔，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恨。 第三十一章 端倪 “弟弟！”这一瞬间的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再度被狠狠的揉了一下，原本安定下来的心境再度破裂，这情毒花淡蓝色的光芒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的刺眼，以至于她瞬间泪水爬满脸颊。 近乎于不顾一切的，楚梦溪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木屋，将里面唯一一个，昔日自己烧水的陶罐拿了出来，挖开一团冰雪放入其中，随后匆匆找来柴火点燃，烧了一罐子清水后，将手上沾染的楚梦河的血液化开，然后银针刺入其中。 虽然没有矾石的帮助，但是银针挑起来的血丝落入情毒花花瓣上之后还是再度爆发出和此前一模一样的景象，也一下子楚梦溪跌坐在一旁。 “这还是十步惊魂，到底为什么？”楚梦溪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声中带着浓浓的不甘，挣扎着半晌之后，才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毒经，一点一点寻找其中关于十步惊魂的记载。 “血液凝固成丝状，坠而不散，黑褐色，隐含腥臭，于冰雪之上，自陷其中而不融。”这幽幽的声音传出之后，楚梦溪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半晌之后猛然间拿起绿影，将其刮落下来。 血污掉落在雪地里，原本冻得坚硬的积雪却仿佛被这丝丝的血污给融化了一般，迅速凹出了一点点痕迹，和毒经记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梦河中毒足有数日之久？”楚梦溪算了算时间，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墨南宸将他带过来见我回去之后就中毒了？” “地牢外面，是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把守，无人能够进入其中，除了他墨南宸就没有其他人。”想清楚这一切之后，楚梦溪声音哽咽，转而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坟茔，叹了口气，近乎于呓语道：“弟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帮你，帮楚家，找他讨回一个公道。” 此时的楚梦溪除了这个念头，甚至于根本没有顾惜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近乎于是不休不眠的研读手中的毒经，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报仇的手段，也是唯一的依仗。 “嗷！”不过她的动作却在随后被雪儿打断，不知何时间，青儿已经找来了几只猎物放到她的跟前，不断的朝她示意。 “好，我知道了，听你们的。”微微一愣之后，才感受到身体内的饥饿，让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回转木屋，点火草草的将两只野兔烤熟后，自己吃了一只，剩下的递给了雪儿。 吃完了食物，楚梦溪只觉得浑身上下逐渐变得暖烘烘的，那股疲惫感涌上来之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倒头瞬间躺在了一旁，就着火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 “你们要带我去哪？”等她起身之后，青儿却衔着她的衣袖，不断的朝着外面示意，带着她连续翻越了两道山梁，逐渐的从雪谷朝着千宿崖群峰深处而去。 青儿虽然通灵懂人性，但是却不能言语，所以楚梦溪也不知道对方要带自己去哪里，而且这条路也不是通往毒圣埋骨之地的所在。 一直连续走了一上午，才见到青儿停在了一处山脚处，转而朝着对面不断示意。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住过的痕迹呢？你们怎么发现的？”顺着青儿所指的方向，映入楚梦溪眼前的是一栋更加破旧的木屋。厚厚的积雪甚至于已经压塌了半边屋檐，只有一半的木屋靠着几根柱子支撑，才能够维持木屋的样子。 这里是千宿崖深处，周围全都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若不是青儿带路，楚梦溪根本就找不到这里来。所以这一瞬间的她也带着一丝好奇，抱着雪儿走进了那只能勉强容一个人走进去的木屋门口，却一瞬间脸色一变。 眼前的还是一具骸骨，不过比起毒圣那边近乎于连浑身服饰都风化的样子又有所不同，似乎这句骸骨也没死多少年，身上的衣服也完好无损。 “你是说这是吴田志？”青儿比划了半晌，楚梦溪还没明白，但是等到雪儿的小爪子扒出楚梦溪怀中的绿影短剑，后者立即恍然来。 绿影本是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最后一任主人就是吴田志，后者生前更是官居左都御史一职，只不过后来无缘无故失踪，朝廷为此寻找了一年之久都没有任何消息。这些楚梦溪的记忆中就有，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她很奇怪的看了一眼青儿，不明白对方带自己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衣服倒是大晋官员的常服。”楚梦溪蹲下了身子，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谁将他堂堂朝廷高官扔到了这荒山野岭之中？” “嗷嗷！”楚梦溪原本没打算做什么，但是青儿却前爪忽然伸出，扒开了吴田志的尸骨，锋利的爪子撕破衣服后，赫然露出了纸张的痕迹。 “这是什么？”楚梦溪伸手将纸张从吴田志的袖口中抽出来之后，微微一愣，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这些纸张变得暗黄无比，不好好在里面隐隐然可见的字迹都还在。 “这是——”她本是好奇，想要知道青儿带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封信却很显然显得非常重要，以至于一端居然还被吴田志死死的握在了手中。甚至于因为尸体上皮肉腐烂，差点连带着纸张都跟着败朽。 “荆州刺史吴卓？那不是二叔之前的那位吗？”楚梦溪只是念叨了一句，随后看下去之后却神色大变。 “下官吴卓，奉命搜寻楚云飞恶迹半年有余，然楚家上下出仕之人多无大行差大错，些许劣迹，无有大用。故，恳请左都御史从中变通，酌情联络仇视楚家之官员，暗中布置，等到时机成熟，必有大用。下官已在荆州准备周全，只等楚云龙上任，必有大批人手前往送礼，并暗中卧底楚家下人三名，可以随时听命差遣。主上对左都御史才情很是仰慕，也得知御史和楚云飞有旧怨，所以诚邀左都御史加入其中，等扳倒楚家，必有厚望。” 纸张上就只有这些字，但是却看的楚梦溪长大了嘴巴，半晌回神之后看了一眼吴田志的尸骨，只觉得不寒而栗，对方死了足有两年多，意味着这封信却在两年前就出现了。也就是说，有人针对楚家布局足有两年以上，而且沟通串联和楚家有仇的官员联手，其目的就是要扳倒楚家。 “主上是不是墨南宸？”楚梦溪将这泛黄的纸张缓缓收入怀中后，叹了口气起身看着吴田志幽幽道：“当年的左都御史，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你为何会被人丢弃在这千宿崖深处不见天日？” 她的疑惑没人回答，但是有一件事却很明显，楚家，是被冤枉的，而且就算是自己不被陷害，这些人迟早也会对楚家动手，只不过，这背后到底是不是墨南宸在主使—— “墨南宸对于父亲从来就没有好脸色，以至于明明我的容貌才情比起乔灵儿都要高出不止一筹，他最终却选了对方。”凭着昔日的记忆，楚梦溪虽然人走出了破旧的木屋，但是却站在山谷之中喃喃自语道：“而且我和他从小相识，算是青梅竹马，按道理说他不可能看上乔灵儿。但是奇怪的是，他最后是如何又接受了这桩婚事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变故？” “这一切，我必须要搞清楚。”想了半晌没想出所以然来的楚梦溪自顾自的走上了返回雪谷的路，但是她的目光之中除了伤感，却悄然之间多了一缕坚定。 “嗷！”青儿回头叫了一声，然后蹭了蹭细腰的后腿，朝着楚梦溪不断示意，似乎想说点什么。 “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这里的？那枚箭矢？”楚梦溪细细回想了当初给细腰拔箭的那件事，但是看着青儿它们的反应却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你们的仇人是吗？” 青儿点了点头，但是却没办法说清楚，比划交换了半天楚梦溪才有些恍然道：“那枚箭矢是吴田志的仇人射中你们的？” 一瞬间点头之后，楚梦溪来了点精神，转而边走边道：“上造的箭矢，必然是皇家人所用，他墨南宸难逃干系！” 楚梦溪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当初将那枚箭矢扔在了木屋之中，所以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如今她成了犯官之女，在这场围绕着楚家布局了这么多年的漩涡之中，每一分一毫的证据都格外的珍贵。 而如今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要还家人清白，要为弟弟报仇，其他的，她已经无力去理会，也不想去理会。两世为人又如何，有着异世来客的灵魂那又如何？都不及自己心头的执念坚定。 “嗷！”她在加快脚步，但是冷不防的听到一声狼嚎之后，青儿却迅速跟着不断嚎叫，转而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不少，而且还在不断回头似乎催促楚梦溪跟上。 “有人进雪谷了是吗？”楚梦溪知道狼群之间彼此嚎叫是在传递着消息，能让青儿转身催促自己，那只有一件事，雪谷那边来人了。 第三十二章 恩怨情仇（上） “王爷，您看看这个！”急匆匆的从后面追上来之后，李十三和墨南宸并肩而行，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方喜帕递了上去，转而低声道：“这是在秋明堂找到的，是前去打扫的赵嬷嬷从喜房的床底发现的。” 就是这一方喜帕，让墨南宸眼神一凝，随即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朝着李十三道：“你想说什么？” “末将想说，这个才是王妃当初遗失的的喜帕，王爷，我们，只怕是错怪王妃了。”李十三声音低沉，甚至于带着一丝悔恨。他和宋南云一样，本身对于墨南宸的做法就有质疑，此时更是叹息道：“王爷，您还是想想怎么补偿王妃吧，她，如今，楚家，她——”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但是这无言之中却什么意思都说了出来，墨南宸可以不喜欢楚梦溪，但是如今，却害的对方家破人亡，容颜尽毁，更是于在整个京城之内声名狼藉。这一切，都是他们这群人做下的。 这对于李十三来说，等于是自己亲手逼死了那个少女所有的家人，也毁了她所有的希望。一群男人，用了这么多手段去对付一个弱女子，他的良心永远都过不去。 “所以，是你和南云让赵嬷嬷去秋明堂的吗？”墨南宸缓缓回头，看着对方沉声道：“你们是不是一直以为，扳倒楚家，本王是为了发泄胸中愤恨是吗？” “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吗？”李十三苦笑道：“而且末将如何认为有用吗？王妃如今心里怎么想的，才是王爷应该考虑的事情吧？难道王爷到了如今，都没有一丝悔意吗？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吗？” “本王不需要考虑她怎么想！”墨南宸一阵冷哼，看了一眼周围逐渐起伏的山岭，转而冷然道：“乔家的事或许是本王有错，但是楚家，本王无错！”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李十三反驳的机会，纵马一个跳跃，越过前方的一个缓坡后，迅速直奔远处那群山起伏的千宿崖而去，瞬息功夫，将李十三等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统领，王爷他，什么意思啊？不愿意认错，那还来这里做什么？和王妃再吵一架吗？还是接她回府？”墨南宸的举动让镇府常兵一时之间全都是面面相觑，身边，李阳看了看李十三，转而低声问道。 “不知道。”这一刻李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但是随即朝着所有人肃然道：“不过有一点告诉所有兄弟们，从今日起，不论王，不论王妃身在何处，她都是宁王府的正妃主母，谁敢对王妃不敬，别怪我砍了他。” 李十三的话让众人一阵沉默，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和其他豪门府邸不一样，他们这群人是真正的从北境各大边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组成，甚至于很多人还是在墨南宸领军出击草原的时候，跟随他杀出来的铁血将士，他们有自己的是非观念，和吴欢等人截然不同。 “不好，前方有打斗声！”原本这些人是沉默不语，但是在随后却猛然间一怔，刚刚追上去的两名士兵只有一人匆匆纵马而回，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隐隐然传来的兵器交击声让所有人脸色大变，一瞬间全都全速追了上去。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宁王殿下？”李十三远远的一声怒吼之后，人在马背上，长刀就已经轰然出鞘，直接冲进了此时围绕着墨南宸足足有十几个蒙面人形成的站圈之中。 “该死的！”也就在这一刻，原本还在激烈反击的墨南宸却一个闷哼直接从马背上倒了下去，若不是李十三眼疾手快，迅速翻身直接在半空中将对方的身子接住，随后强行滚落一边，只怕还没有落地的墨南宸就要被对方联手击杀。 李十三接住墨南宸，身后的李阳等人率队杀了上来，算是暂时解除了危机，但是此时墨南宸却脸色惨白，嘴角溢出的血迹发黑不止，浑身也在一瞬间颤抖起来。 “混账，你们敢下毒。”这种情形让李十三悚然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墨南宸胸口一枚黑色的银针在眼前晃动，顿时急忙将其抱了起来，朝着这群不知来历的蒙面人怒喝。 “哼，下毒那是便宜了他，让他死的快点。”领头的蒙面人此时正在和李阳激战不已，而且出手之时凌厉异常，单手持刀，分心和李十三说话之余，居然就能够稳稳地压制住了李阳等人的联手反攻。 “我要宰了你！啊！”对方亲口承认，一下子让李十三血贯瞳仁，手中长刀强势击飞了一名试图朝他而来的蒙面人的兵器之后，力劈而下，一瞬间，血光崩裂，人影翻飞，直接将其一劈两半。 他的功夫比起李阳等人要高出一大截，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敢出手，只能护在墨南宸跟前，急切里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丹药递给墨南宸道：“王爷快服下解毒丹，待末将冲开一条血路，护送您回去。” “笑话，我出手下毒，你手中的那些破烂玩意能解得了？”李十三的动作反而遭到了对方的一阵耻笑，转而看着一口吞下丹药的墨南宸冷笑道：“宁王殿下，你就等着毒发毙命吧。和你那个小情人一起去九幽地狱幽会不也是很好吗？哈哈，你那个小情人当初死的时候，可是样子比你惨多了，嗯，四肢蜷缩，浑身皮肤崩裂，血流不止，倒是个不错的死法，我可是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惨状了。”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墨南宸硬生生的直接靠着一口气霍然起身，指着对方怒喝道：“你怎么知道——” “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蒙面人一刀压得李阳连退几步之后，转而不屑一顾道：“我知道，那自然是我去过乔家啊。现如今，楚家被你扳倒，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今日特意送你归天，让你和你的小情人相聚。嗯，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都是死在我的手中，其实也还算不错了，我保证让你们能够幽会成功。” “是你！是你下毒害了灵儿一家？”墨南宸这一瞬间状若疯狂，不顾一切的就要冲上去和这名蒙面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却被后面，雪谷之中，急速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给拦住了。狼嚎声在一瞬间急速响起，楚梦溪的身影快速出现在他眼前。 “呵呵，楚大姑娘，你倒是来的真够及时的啊！”楚梦溪的到来让蒙面人一愣，但是随即摇头道：“你听到也无妨，今日了不起多杀一人而已，正好，让你们下去之后继续纠缠不清。就是可惜了，大姑娘原本是京城第一美人，却被这个宁王殿下给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要给你个机会，让你杀了墨南宸，为你楚家报了仇之后，我再灭口？” 他的这种心态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这一番话会泄露出去，也一瞬间让楚梦溪扫了一眼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墨南宸一眼。 “我是很想杀了他，不过，如今我却想先杀了你！”冰冷的话语让墨南宸情不自禁的心头一沉，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却朝着身边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李十三喝道：“还在愣着做什么？将他给我拿下！” “是是是。”李十三急急忙忙就要上前，但是转而看着墨南宸，朝着楚梦溪苦笑道：“王爷他——” 他的话音未落，蒙面人却在一瞬间身形一跃而起，左手急速挥动之间，一道黑芒犹如闪电般直奔楚梦溪而来，其势头迅猛无双，甚至于连刚刚朝他冲过来的李十三都来不及反应，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黑芒一闪，就直接到了楚梦溪跟前。 “哈哈，楚大姑娘，你也来试试我的飞针！”狂笑声中，他挥动长刀连续三招急攻，硬生生的靠着一人之力直接拖住了眼前的所有人。 “当！”这个时候，楚梦溪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那一瞬间的功夫，墨南宸几乎是本能的一把冲了上去，手中长刀横扫过后，将黑芒打偏后，只见其中一枚细如牛毛一样的飞针瞬息而至，直接扎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王爷！”这一下让李十三吓得亡魂皆冒，刚要转身，却猛然间听到楚梦溪一阵冷哼，身形一闪，已经将墨南宸扶住。 “说了，去给我把他拿下！”声音依旧冰寒无比，但是却让李十三喜出望外，一瞬间放开了限制之后，迅速跳入战团。 他的身手和蒙面人相差不远，而在李阳拼了命牵制住后者之后，李十三对付其他人犹如虎探羊群，抬手之间就连杀数人，瞬间将局势又扳了回来。 “哼，藤叶九青？”李十三出手之后，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挥手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拔出了那两枚黑色的飞针，将其和情毒花微微碰撞，瞬间见到青色光泽迅速蔓延开来，从花瓣迅速弥漫到五枚戒指之上，也一瞬间让她恍然过来。 “西川唐门中人，倒是好手段。”这些天楚梦溪算是将毒经上的知识融会贯通，一瞬间辨明毒素之后，自言自语道：“西南有鸠山，烟瘴之所，有藤百年生一叶，九叶齐聚之时，集万千烟瘴于一体，世间难有。” 楚梦溪自顾自的看着情毒花上面的变化，思索着毒经里的内容，浑然将墨南宸忘在了一边，甚至于没有理会前方激烈的厮杀，以至于让墨南宸看了看对方刚要说话，随即只觉得胸腹之中忽然涌出无尽钻心痛楚，似乎有无数枚尖刀刺破体内各处，让他瞬间倒地，痛呼出声，眉宇之间，黑气弥漫，甚至于连眼珠子都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第三十三章 恩怨情仇（下） “这么点折磨就受不了了？自己慢慢受着吧，中了藤叶九青，你暂时还死不了，用你的话说，生不如死，更好一点。”楚梦溪看着对方的举动，冷笑道：“墨南宸，你也有今日，倒是让我大感意外。” “王妃，求你救救殿下！”墨南宸的倒地吓的李十三一跳，急急忙忙就要回身，但是此时他连杀数人之后，已经被那个领头的蒙面人给看在了眼中，他一个分神之下，对方就迅速杀到了他跟前，一招之内直接打得他连连后退。 他无法回身之后，只得不断出声哀求道：“王妃息怒，殿下此来就是要和王妃赔礼道歉的，请王妃看在陷害您的仇人就在眼前的份上，救救殿下，末将，末将一定保证，啊！” 他一个不小心，直接被蒙面人砍中了一刀，若不是李阳及时上前救援，只怕瞬间就要被蒙面人反杀。 他的话没有引起楚梦溪丝毫的动作，反而是一步一步上前，朝着几人大战的战场而来，眉宇之间的那一丝冷笑更是让李十三等人心头陡然间一沉。 “哈哈，楚大姑娘，本人出手，为你出了这口恶气，你觉得如何？我听说这个墨南宸对你百般折辱，让你拿着便桶就食，此等行径，便是我也做不出来啊！”蒙面人重新占据上风之后，也不理会自己身边的同伴都死的差不多了，反倒是好整以暇的朝着楚梦溪笑道：“不过楚大姑娘倒是好眼力，连藤叶九青都能识得。” “你是唐门中人？”楚梦溪没理会墨南宸，甚至于也没在乎李十三等人的反应，反倒是看着眼前蒙面人忽然开口问道。 “你！”这猝不及防的一句问话让蒙面人一愣，似乎有些吃惊楚梦溪的话语，但是也就在这一刻，楚梦溪要等的机会也来了，几乎是不需要她任何手势，原本一直盯着对方的青儿和四眼猛然间扑了上去，身如闪电，一左一右，瞬息之间就冲到了对方跟前，利爪探出之后，血盆大口直接对准了对方的身形。 “该死的畜生，给我滚开！”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蒙面人仓促之下，只能本能的急速闪避，同时原本对准李十三的长刀也猛然间改变方向，直奔青儿头顶而去。 “去吧！”这个时候，李十三和李阳等人固然是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上前强攻，而这一刻，站在一旁的楚梦溪却也跟着一瞬间素手微扬，空中银芒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嗷！”一声狼嚎在此时震动天地，避开蒙面人致命一击的青儿几乎是在楚梦溪出手的瞬间，仰天长啸，巨大的音波掩盖了楚梦溪手中的那一道银芒闪烁的痕迹，也让刚刚转身对付李十三和四眼的蒙面人猛然间身形一顿，随即豁然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梦溪。 “你怎么会七劫针法？”这隐隐然带着一丝震惊的话语声没有等来楚梦溪的回应，他的身体就轰然倒地。此时，胸口的那枚银针出现在众人眼前，也让李十三悄然之间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楚梦溪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妃，您，您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了？”楚梦溪做完这一切之后，重新将放在地上的雪儿抱在怀里，刚要转身，就见到李十三跌跌撞撞的上前，拱手道：“末将李十三参见王妃。” “我不是你的王妃，带着你的人赶紧滚！”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雪谷内部而去，惹得李十三刚要说话，就听到墨南宸再度传来几声低吼，顿时急急忙忙喊道：“王妃留步，还请王妃，施以援手，救救殿下。” “他和我有多大仇恨你们难道不知吗？你还想让我出手救他？”楚梦溪豁然转头，看着李十三冷笑道：“若不是看你和宋南云还有些人性未泯，今日就让你们来得回不得。” “是是是，王妃您说的是。”这个时候李十三直接一把跪在地上，朝着楚梦溪连连磕头道：“王妃您教训的是，昔日都是末将的错，但是，殿下他真的是来诚心诚意道歉的！请王妃务必救救他。” 此时的李十三再见到楚梦溪刚刚那一手之后，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到了她身上，而且此时墨南宸已经满脸漆黑，哀嚎声迅速响起之后，犹如野兽一般，双目之中闪烁的光芒甚至于连他都感到一阵恐惧。 “王妃，您！”这一幕让李十三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此时的楚梦溪倒是微微皱眉，很显然墨南宸的反应和毒发的状况让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走近之后，蹲在一边，看着此时双手已经深深的插入冰雪之中，但是依旧无法遏制体内剧痛的墨南宸，摇了摇头。 “原来，这第二枚飞针是催动藤叶九青快速发作，倒是个稀奇的法子。”她是沉吟半晌之后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对方为何会在那时对自己下手，难不成他笃定墨南宸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王妃，还请出手——”楚梦溪没有动作，但是墨南宸此时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双臂之上，双手变得漆黑如墨，甚至于因为用力过猛而在冰雪之上留下了伤口的双手流出的鲜血都变黑了。 “这藤叶九青果然不负盛名，毒发之后如此猛烈。”楚梦溪仿佛没听到李十三的呼喊，自顾自的以银针挑起一丝残留在冰雪上的血液之后，有些感慨，情毒花在这个时候爆发的光芒连她都吃惊不已，五枚戒指甚至于在这一刻跟着相映生辉，炫目无比。 “殿下，我们——”楚梦溪迟迟不出手之下，李十三也只能咬牙上前，准备扶起墨南宸，带他回京城，不过也就在此时，楚梦溪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趁着李十三将对方抱起来的那一刹那，手中银针不间断飞出，瞬息之间，连刺墨南宸七处穴位。 但见银针飞起，犹如一道霓霞一般带着微微的风声，七枚银针首尾连贯，近乎于不分彼此，但是银针落下之后，墨南宸的动静立马停了下来。 “多谢王妃出手！”这一下总算是让李十三如释重负，转而将已经安静下来的墨南宸放到地上。此时楚梦溪的银针似乎是压制住了藤叶九青之毒的发作，以至于满脸的黑气在此时急速消退，连带着双眸之中的黑色光芒也在一瞬间消失。 “这是还你刚才为我挡住这枚银针的情。”楚梦溪避开了李十三的行礼，转而看着墨南宸冷笑道：“人家想要你快些毒发毙命，我已经出手替你挡住了，你我两不相欠，你走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王妃，您这是何意？难不成殿下的毒——”李十三在一旁闻言脸色大变，急忙拦住楚梦溪的脚步后，转而惶然道：“殿下他——” “藤叶九青之毒若是这么容易就解了，人家还用得着给他用吗？”楚梦溪摇了摇头道：“自己带着他返回京城去延请名医吧。” “王妃您，你跟我们回去吗？”李十三看了一眼恢复平静之后的墨南宸一眼，转而低声道：“王妃莫不如也跟随末将回去吧，末将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敢对王妃不敬，我——” “回去？回哪去？”楚梦溪看着对方，脸上浮现出来的冷冽吓得李十三退到一边，不敢和她对视，而前者在见到此时墨南宸也看着自己之后，冷笑声犹如这雪谷之中蔓延开来的寒风一般，冰寒彻骨：“楚家只剩下我一人，你让我回哪去？宁王府吗？昔日，我曾哀求过他，不求他能相信我，只想着至少看在乔灵儿是他挚爱的份上，能够查清真相，让她九泉之下能够瞑目，我也能洗脱嫌疑。可是结果呢？他背信弃义，欺辱我在先，毒杀我弟弟，害我楚家满门。此等人，你让我跟他回去？李十三，你是想让我再一次受辱不成？” “王妃息怒，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一声声犹如刀剑一般尖锐的话语声让在场的所有镇府常兵无言低头，楚梦溪的遭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件事伴随着李十三找到了对方的那一方喜帕之后，就已经没有了悬念，乔家人的死，和楚梦溪没有多大关系。而在刚刚，那个生死不知的蒙面人更是亲口承认，也算是彻底揭开了桥灵儿被害的所有内幕。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楚梦溪双目盯着李十三，怒斥道：“如今我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信了他，若是老天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这一生一世，都不曾遇见他这个小人！” “楚梦溪，本王告诉你，乔家之事我会重新去查，定然给你个公道！”李十三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后，墨南宸倒是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楚梦溪跟前，虽然脸上带着一丝挣扎的神情，但是却操着沙哑的声音道：“至于楚家，本王是为朝廷除害，你父亲和楚家的罪行证据确凿，容不得你——” “证据确凿？”这一瞬间楚梦溪冷眼看着对方冷笑道：“只怕宁王殿下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吧？楚家之事，我会亲自为家人伸冤雪恨，不劳你操心！你我之间，除了血海深仇，再无其他，你给我滚出去！日后再见，不死不休！” “好，我等着你。”墨南宸被这句话激得刚要开口，脸色却一瞬间闪过一丝红晕，眉宇之间黑气再度喷薄欲出，直接一下子彻底倒了下去。 “王爷！”李十三和镇府常兵当即抢了上来，但是楚梦溪却对此视若罔闻，转而自顾自的往雪谷深处而去，步伐踉跄，隐隐然，两行泪水无声的随风飞落。 第三十四章 生死一刻 “青儿，人都走了吗？”独自在出梦河的墓前站立了许久，楚梦溪才恍然回神，身后也快速传来了青儿的叫声。 “走了就好，走吧。”楚梦溪抱着雪儿转身走进木屋，之前墨南宸为她挡住那枚飞针的时候，她的心头还有些悸动，但是伴随着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转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到了如今，那股透彻骨髓的恨意让她浑身颤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生气了。”楚梦溪的样子引来了雪儿不断的低声轻鸣，两只小爪子抓着她的头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引得她回过神来，强自点头之后，转而拿起手中的那两枚黑色的飞针研究了起来。 她的医理毒术知识大多是从毒经和医经上自行研习，还有就是前世的记忆，所以上手虽然很快，而且有着毒圣一脉的传承，使得她的眼光比起常人要高得多，但是眼前的这两枚飞针，却是她第一次正面接触到的下毒手段。 “藤叶九青！”楚梦溪此时唯一的心思便是研究毒术，所以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甚至于连门都很少出。饿了青儿自然会带着狼群捕猎，然后送到她跟前，她只需要自己动手将其烤熟，剩下的几乎是什么事都不做。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甚至于忘了时间，唯有外面随手搭在柴门上的各式各样动物的皮毛逐渐增多。 而此时，在另外一边，当李十三不顾一切的带着墨南宸回到宁王府之后，后者也再也支撑不住，虽然楚梦溪留下来的七枚银针锁住了他的周身穴位，压制住了藤叶九青之毒的发作，但是此前已经蔓延到体内各处的毒素却在一点点侵蚀他的身体，再加上连续奔波之后，回到宁王府的他，再度昏厥过去。 闻讯而来的宋南云一面派人去找太医院正陆中和，一面则飞速派人入宫去找墨南宸的母亲萧太妃，紧急汇报。 “陆院正，不知殿下如今他——”陆中和的动作很快，但是在给墨南宸检查了一遍之后，却飞速皱紧了眉头，以至于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一下也让宋南云急得连声问道。 “毒性蔓延全身，无法可救。”陆中和叹息道：“我只想到一个办法，但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所以不敢尝试，必须要等到太妃和陛下亲来点头，才敢动手。” “这！”宋南云咬了咬牙，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宁王府门口，大队禁军也飞速而过，中间车驾连续不绝，却是闻讯的皇帝和萧太妃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用什么礼节，快说说，宁王如今身体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太妃是跌跌撞撞直接扑到墨南宸身上哭泣不止，倒是皇帝脸色凝重，朝着陆中和和宋南云等人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宁王中毒的？” “陛下容禀，是末将无能，护卫不力，才让殿下被小人暗算。”李十三急急忙忙挤上前，将自己在雪谷跟前遇到的一切一五一十道出之后道：“如今那名逆犯被王妃银针刺中，生死不知，所以也无法问出什么头绪。但是王妃此前所言，王爷是中了藤叶九青之毒。” 他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楚梦溪之前的话也是原封不动转述而出，但是却一下子让陆中和脸色大变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殿下在雪谷的时候就已经毒发？那还怎么救？王妃可有明示？” “既然她之前出手过，那就说明她能救。去，派人，把楚梦溪找回来，让她来救宁王。”皇帝急忙朝着宋南云道：“还愣着干什么？告诉她，治好了宁王，朕就赦免了她犯官之女的身份。” “陛下，这——”李十三和宋南云相视一眼之后，都是一瞬间露出了苦笑，他们算是这里最清楚楚梦溪性情的人，此前李十三就曾经哀求过，但是却直接被对方回绝。这个时候若真按照皇帝的意思，能把人请回来那就怪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皇帝见到两人没有丝毫动静，顿时呵斥道：“等着你家殿下毒发身亡吗？” “陛下，只怕王妃未必能请的回来！”宋南云咬牙跪倒在地，朝着皇帝肃然道：“王妃此前被殿下，被殿下多番——而如今乔家之事也被查明，并不是王妃所为。她，楚家出事之后，王妃已经和殿下割发明心，只怕，是不会回来救治殿下了。” “她不回来，你们不会给她绑回来吗？”此时，宋南云吞吞吐吐的话让皇帝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开口，萧太妃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朝着宋南云怒斥道：“立即传哀家的命令，点齐宁王府所有镇府常兵，给我把楚梦溪抓回来！” “陛下，末将愿往！”宋南云和李十三没有一个回应，对于他们而言，动手去抓楚梦溪，他们此前已经做错过一次，此时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出手。不过他们没开口之后，吴欢却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抱拳行礼之后，迅速出门而去。他是王府里的老人，而且也不是边军出身，和宋南云的心思截然不同。 吴欢走后，宋南云的脸色明显变幻了无数次，但是却只能叹了口气，不敢言语。 “皇兄，莫不如让我也去吧，至少，我和梦溪姐姐以前熟识，说不得我劝说一二，能让她回心转意。这治病救人，若是她不愿意，就算是抓回来，也未必有用。”不过此时倒是皇帝身边跟着的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忽然开口，倒是让他恍然抬头，随即朝着皇帝道：“陛下，不如让南湘长公主去吧，她和王妃，至少还有点交情。” “呵，朕让一个犯官之女回来给朕的亲弟弟解毒，还要动用长公主前去劝说吗？她楚梦溪好大的架子。”皇帝被宋南云这番话说得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道：“她楚家倒是一个个嚣张跋扈的很啊。” “皇兄息怒，此事交给南湘便是。”南湘扫了一眼宋南云，转而见到皇帝没有说话之后，顿时朝着对方道：“请宋大统领随本宫前往，本宫还有话要问你。” 他们两人匆匆离开，但是陆中和却在再度检查了一遍墨南宸，连续给对方服下十几种解读药物之后，叹息道：“只怕此时便是王妃能赶回来，也未必有用，殿下未必能撑得住那么久。” “你说什么？陆院正，你再说一遍？”陆中和的话吓得萧太妃急急忙忙上前，一把拉住对方道：“我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李将军，这王妃有说过这是什么针法吗？”陆中和没有回答萧太妃的话，反而对于墨南宸胸前这七枚银针皱眉半晌，转而朝着李十三问道。 “当时忙着去抓人，未曾听王妃说过。”李十三细细回想了一遍之后摇头道：“但是王妃下针之后却让能王爷迅速醒转，说是压制了毒发，让我带王爷回来找人解毒。” “那现在也压制不住了，还是拔了吧！”陆中和听完这些话之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神情也逐渐放缓，转而自言自语道：“这个楚家大姑娘，也未曾听说学过什么毒术医理，不过，别的不论，这穴位倒是认得挺准的。” “那个，陆院正，当真要拔吗？”他的语气在这个时候明显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也让李十三没来由的心头一抖，急急忙说抢上前道：“可是末将记得王妃好像说了一句，不要轻易拔针，否则藤叶九青之毒失去控制，必会瞬间毒发。” 他是根本记不得楚梦溪有没有说这句话，只是本能的觉得陆中和似乎语气中对于楚梦溪从一开始的好奇，转而到了如今变得有些不屑一顾，所以才会出来阻拦。 “不拔针如何解毒？这殿下如今都已经成这样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别耽搁了，必须马上拔出银针，恢复体内气血流动，如此才能够放血解毒。”陆中和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朝着皇帝和萧太妃拱手道：“陛下，太妃，下官打算以放血之术为殿下拔除毒血，只是有些凶险，还请陛下恩准。” “放血？你有几成把握？”萧太妃眉心一跳，顾不得皇帝在一旁，转而朝着陆中和问道：“此举——” “九死一生！”陆中和一字一顿，直接让萧太妃脸都变白了，连退几步之后差点一下子栽倒在地。 “刚刚不是说那个下毒之人还在吗？速速带上来。”此时反倒是皇帝冷静了下来，将萧太妃扶到一边坐下之后，转而点头道：“太妃莫慌，好歹下毒之人被拿获了，说不得他身上有解药。” “启禀陛下，人已经带过来了。”李十三那边已经不待皇帝吩咐，就已经让人将那个蒙面人带了过来，只不过自从楚梦溪一针飞射，让其倒地之后，至今就没苏醒过。 “把针拔了不就醒了？不过是扎中了昏睡穴而已。”陆中和上前看了看之后，直接将楚梦溪的那枚银针给拔了出来，转而自言自语道：“到也不算是什么奇特的针法，看起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蒙面人的胸前，刚刚扎过的地方却猛然间飙射出一道血箭，急切之间差点直接喷射到他脸上，也一下子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第三十五章 深山人寰顾 “这！”陆中和一下子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伸手要去堵，但是鲜血却犹如止不住的溪流一般，不间断流出，而且此时这个蒙面人脸色也明显开始抽搐起来，浑身不断颤抖，竟是犹如着了魔一样。 “陆院正，你赶紧给他止血啊，这可是重要的人证，是他自己承认，当晚去乔家下毒的，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李十三在一旁是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催促的话更是让皇帝都跟着眉头直皱。 “不用你多说。”陆中和瞪了对方一眼，匆忙拿起银针连续刺中蒙面人三处穴位后，开始倒出好几种止血散，手忙脚乱包扎好之后，血箭虽然暂时止住了，但是那细小的针孔却依旧不断渗血，半晌之后竟是将创口处的绢布再度浸湿。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于连萧太妃都止住了哭泣，匆匆上前，见到那换换变红的绢布，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转而看着陆中和语气不善道：“陆院正，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止住血？” “这！容微臣再来试试！”陆中和此时明显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语气也没有了此前的轻松，转而解开绢布，重新上药包扎，甚至于在随后连续试了十几种药物，包括给蒙面人服下数枚丹药，但是却依旧没起到什么效果，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蒙面人的胸前依旧还在不间断渗血。 “这！”这一下，陆中和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转而看着李十三颤声道：“李将军，王，王妃，之前下针的时候是什么手法？可否再明说一遍？” “伸手一挥，针落，人倒。”李十三那时候如何能够在急切里看清楚梦溪的动作？此时就算是重新回忆，也根本说不明白，但是他直接拦住了陆中和道：“陆院正，若是你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动殿下周身银针，王妃什么手法末将不清楚，但是殿下决不能跟他一样出血不止！” “可是，如今殿下中了奇毒，若是不立即放血解毒，迁延日久的话，只怕性命堪忧啊！”陆中和涨红着脸，看了看眼神犹如利刃一般扫过自己的萧太妃，咬牙道：“太妃，微臣一定尽力，先摸清楚王妃的针法之后再下手。” “不行，宁王乃是皇室贵胄，岂能胡乱试探？”皇帝一摆袖子，直接打断了陆中和的话，转而匆匆道：“再去加派人手，务必给我找到楚梦溪，便是绑也要给她绑回来。” “在楚梦溪回来之前，陆中和，你确保宁王无事，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皇帝转头的这一句话直接说的杀气腾腾，也让陆中和不敢怠慢，急急忙忙来到墨南宸跟前。 “这！”眼前蒙面人还在流血不断，而墨南宸那边，胸口可是一连七枚银针，犹如弯月状排列的整整齐齐，也一下子让李十三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之后，只能朝着雪谷的方向望了过去，眼神之中满是担忧。 此时李十三不知道的是，雪谷那边楚梦溪却看着青儿的动作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哭笑不得道：“你从哪叼过来的衣服？这附近还有人吗？” 青儿点了点头，朝着东南方向不断示意，转而和四眼将自己叼过来的衣服送到楚梦溪的身边。 “谢谢你了，不过你这算不算偷人家东西？”难得的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楚梦溪捡起这素色粗布衣裙点了点头笑道：“嫌弃我身上太脏了吗？太坏了你们。” 不过她随即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此刻不仅仅是郭衣百结，而且在贡事房足足带了一个多月时间，身上的味道甚至于连她自己都受不了，所以转而笑道：“我去换衣服。” 这是一身典型的农家粗布衣裙，和京城富贵人家的绫罗绸缎差别甚大，但是穿在身上，却让她莫名的一阵安心，甚至于这一刻，她难得的来了兴致，还烧水洗了个澡。 “快，快追上，就在这里，这该死的野狼，居然跑到村里去偷东西，看我不打死它们！”楚梦溪这边才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出门，外面就传来了几道粗豪的声音，片刻之间，狼嚎声再度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匆匆出门的楚梦溪只见到远处四五个男人快速冲了过来，手持棍棒正在和青儿对峙，当即开口问道。 “这里居然还有人？这——”楚梦溪的出现倒是让这些人吃了一惊，但是转而看见对方身上的衣服，顿时怒道：“原来你才是这个偷窃之人，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衣服是你们的？”楚梦溪一愣，随即看了看对方全都山民打扮，为首的一人还是个老者，白发苍苍，满脸皱纹，顿时点头道：“青儿胡闹，还请诸位莫怪，这衣物我已然穿过了，不如你们卖给我吧，我拿这几副皮子跟你们换如何？” 此刻她也是身无长物，唯一仅存的就只有这些时日无聊晒好的几副皮子，所以从柴门上取下之后递给了老者。 “这，这些狼，是你养的？千宿崖这边没听说过有人住着啊？”这一下倒是让老者和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目瞪口呆。不过见到楚梦溪伸手一招，原本还在龇牙咧嘴的青儿迅速围绕在她跟前之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是逃难至此，无处可去，所以在这木屋之内栖身。手下灵宠胡闹，搅扰各位清静，给你们赔罪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忽然瞧了一眼这名老者，眼神一凝。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我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狼，入村偷取牲畜，所以一路追了过来。”老者见到楚梦溪行止有礼，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剧烈咳嗽，同时老脸翻红，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这一下让其他几个年轻人直接将老人给扶住后，各个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后一个脸色黑红的年轻人更是叠声道：“里正只怕是连续赶路，旧病复发了，这可怎么办？上哪去找什么大夫啊？” “老丈是身有咳疾？”楚梦溪心头一动之下，上前几步，伸手一挥，银针飞射而出，瞬息之间连点老者三处穴位。 “好了，扶他到旁边休息一二，自能恢复。”楚梦溪也没理会其他几人惊诧的眼神，反而上前搭了搭老者的腕脉自顾自点头。毒经和医经被她研究了个遍之后，已经逐步熟悉了中医诊疗方式的她瞬间知晓了老者的病情。 “那个，多谢姑娘了。”刚刚开口的年轻人手忙脚乱的将老者扶坐到屋里后，朝着楚梦溪道：“里正有旧疾在身，这追了十几里山路，一个支撑不住，所以——” “姑娘，您会医术？”旁边另外一个身材壮实，看起来健硕异常的年轻人有些好奇的看着楚梦溪缓缓拔下银针后，里正逐渐恢复呼吸后，顿时挠了挠脑袋，憨笑道：“麻烦姑娘了。” “不用客气，治病救人而已。”楚梦溪摆了摆手，随即道：“回去之后，多用银钱子和地雪丁熬水，或者用葛根也可以，日常服用，可以慢慢缓解。” “姑娘一人独居山谷，莫不如跟我们回村——”这个憨厚的年轻人连连点头之后，转而有些试探的刚要开口，就被那个脸色黑红的年轻人给打断了，顿时显得有些不服气道：“二哥你推我做什么？村里一个冬日，好多人患病，我们也没钱去温县请大夫，刚好姑娘会治病，不如去我们积言村——” “积言村？离雪谷很远吗？”楚梦溪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对方问道：“你们村有多大？我没听说过千宿崖附近有什么山村？” “有有有，我们积言村就在雪谷的山那边，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足有百多户人家呢。”憨厚男子见到楚梦溪话语中的意思，急忙道：“还请姑娘，不，请小医仙去我们村做客，我们，我们一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您。” “咳咳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啊！”楚梦溪尚未答话，里正此时也缓了过来，挣扎着起身朝着楚梦溪吁了口气笑道：“老头我是积言村里正，这两小子是村里的二出和黑木，言语无状，冲撞了姑娘，还请莫怪。但是积言村内确有不少病患，我们村穷，也无钱去请郎中大夫，所以，姑娘若是肯垂怜一二，老头和村里的乡亲感激不尽。” “算了，冬日无事，随你们走一趟吧！”楚梦溪点了点头，这几日在此地长居，她也没办法一直过着少盐少食的日子，所以吩咐几个年轻人抬着里正后，转而抱着雪儿出门。 “青儿，走吧，过几日我们再回来。”站在雪谷路口，楚梦溪回望了一眼后，踏着皑皑白雪，跟着这些人转身离开。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形从这片雪谷之中消失后的第二天，外面一队车驾却急匆匆来临，为首的，赫然是南湘长公主，身边护卫的正是宋南云和吴欢带领的宁王府镇府常兵。 “走吧，既然前面的路走不了马车，那本宫随你们步行过去。”南湘一袭貂裘大氅，俏脸冻得通红，却自顾自下车看了一眼周围的雪景，转而跟上了宋南云的脚步。 “大统领，跟我说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本宫在宫中数次想要去宁王府询问王兄究竟，但是一直未得机会，怎么转眼之间他们二人就走到了这步田地？”南湘似乎带着一丝不解，但是一句话却说得宋南云跟着叹了口气。 “启禀公主，雪谷内无人，木屋之中火塘还带着余火，似乎——”宋南云尚未开口，匆匆前出的吴欢就已经紧急回来，朝着两人道：“似乎王妃并未离开多久。” “你说什么？姐姐不在此处吗？”南湘一听这话，眉头顿时微微蹙起，转而环顾一周叹息道：“此地人迹罕至，积雪封路，她还能去哪？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第三十六章 入世知冷暖 “不好，公主请看，这里还有数道脚印，只怕，只怕是真有人对王妃不利。”一群人围绕着木屋和雪谷寻找了半晌，甚至于吴欢还直接带人冲上了附近的山峰，却都没发现任何踪迹。唯有宋南云在原地寻摸了良久之后，才发现了已经被风吹散，只看得清些许痕迹的脚印，顿时脸色大变。 “那还等什么，沿着这个方向快追！”南湘急匆匆道：“我也去，你们前方带路。必须找到楚家姐姐，否则，王兄性命休矣。” 他们急匆匆沿着楚梦溪之前留下的足迹上路，甚至于宋南云亲自在前方一点一点摸索，但是上了东南方向的山梁后，却再度失去了足迹。 雪谷地区风大，积雪虽然在寒冬之时不曾融化，但是上面的脚印本来就很浅，加上风吹不断，被散落的雪花覆盖之后，想要在一天后找到足迹，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命令所有人散开，分头寻找，另外老三，持太尉府令牌去温县调动军府兵马速速前来，查问周边有无可疑人迹出没之处，各地严加盘查往来人等，一旦发现王妃，立即来报。”宋南云在仔细查看了周围的一切之后，让李由快速离开，直接朝最近的温县而去，打算调动附近军府兵马增援。 “公主，您——”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宋南云原本打算继续往前追踪，但是转头看了一眼南湘，顿时有些迟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南湘已经自顾自的和身边的侍女跟了上来，急匆匆道：“别说那么多了，本宫还没那么娇弱，大统领去往何处，本宫自当跟随，一定要找到楚家姐姐。” 南湘的话无疑让宋南云放下了心事，转而急匆匆往前而去，一行人除了分头寻找之外，大队人手还是跟着宋南云在一点一点绕过山梁，方向朝着南边而去。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发现，就在这些人漫山遍野不断出没的时候，山林之中几只灰色的苍狼却瞬间一闪而逝，其方向赫然是东南方向。而且此时，他们所要寻找的楚梦溪实际上已经在十几里之外的积言村住了一晚上。 “二出，这便是你们村的病人吗？”积言村如里正所言，确实很贫穷，村里的人除了在附近种了些山地之外，大部分都是靠山吃山，以打猎为生。所以也没钱去请郎中，而且因为营养不良，缺衣少食，以至于村中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是个个面带菜色，稍有壮健之人，甚至于大部分都有病症在身。 二出就是此前的那个黑红色面庞的年轻人，此时正带着十几人来到里正家的院子，见到楚梦溪发问，急忙道：“小医仙，这些乡亲都是常年患有病症——” “让他们进来吧。”楚梦溪点了点头，开始给所有人接诊，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将这些人挨个诊治了一遍之后才朝着从屋里出来的里正开口叹息道：“张叔，积言村如此清贫，这些乡亲就算是看完了病，只怕光是抓药就让他们难以为继。如今冬日漫漫，也无法入山采药，他们怎么办？” 此时楚梦溪也算是知道了这些人为何会为了几件粗布衣服就追出去十几里地了，村里实在是太过于贫穷，她抽空跟着村里的孩童转了一圈，很多人家甚至于真正是一贫如洗，家无长物。 “小医仙说的是，积言村位处千宿崖深处，也没有什么产出，每年的山地还不够自家果腹，而且这些年，还有人入山收税，我们日子本就难过，哪有什么余钱看病？”里正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无奈道：“也就是小医仙您不计报酬，肯来给我们这些人看诊，其他城里的郎中，我们也请不起啊。” “张叔，你把村里的所有人都叫过来吧，我能帮忙的，都给他们看看。”楚梦溪微微沉默之后，让里正将所有的村民全都叫了过来，转而逐一给所有人整治。 “小医仙，您看这块粗布可以吗？”因为自己的容颜被毁，楚梦溪找里正的媳妇要了块粗布做了个手帕，挡住了青紫色的面庞后，朝着对方笑道：“现在看起来不会吓着他们了吧？” “小医仙您说笑了，我们感激您都来不及呢。”里正媳妇是个朴实的山里人，虽然刚一开始被楚梦溪给吓着了，但是见到对方一整天忙着看病，甚至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后，心头的敬意如泉涌现，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吓得连连摆手道：“小医仙您稍待，我马上给您做饭去。” “如今这些乡亲，也只能靠扎针来缓解病症了。”面对几乎没几个人家能有钱抓药的现状，楚梦溪只能将七劫针法当作主要手段。这对于那些年轻人或者是身体健壮的，效果很明显，得益于毒圣一脉的传承她已经了然于胸，楚梦溪甚至于能让连续十几个人当场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但是对于病症严重的，却只能缓解，真要想根治，那还需要药草辅佐。 无奈之下的她只能让二出带着几个经常出没山区打猎的年轻人辨识草药，甚至于拿着毒经和医经内的图文一点一点讲解，期待春日到来之后，他们能够入山将这些常用药材采回来。 “小医仙，这葛根和芨芨草既然冬日里可以采集的话，那我们收拾收拾，明早就出发，争取早些采回来，给乡亲们治病。”二出和之前的那个憨厚年轻人黑木如今成了楚梦溪最忠实的拥趸，在见识到对方神乎其神的银针刺穴，几乎不用什么药草就能让大多数人明显感受到好转的手段后，几乎是言听计从。 “早些去也好，至少张叔的病症，有这两味药草之后倒也能够让他不用如此难受。”里正的咳疾非常严重，甚至于已经有了咯血的症状。 “青儿，明日你跟着二出出去一趟吧，别让狼群骚扰他们。”楚梦溪趁着如今已经到了晚间，村民各自回家之后，找二出端了盆热水，给雪儿洗了洗毛发之后，转而看着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吃食的青儿它们，转而柔声道：“这几日你们别去抢这些村民的家畜了，要吃的就去山里找，知道吗？” 她是自言自语，但是架不住的是，青儿那边却不断点头，一副明白的样子让端着饭菜走进来的二出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转而呐呐道：“小医仙，这畜生还能听得懂您说话吗？” 里正家算是村里最富有的人户了，但是饶是如此，给楚梦溪准备的晚饭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糊放了点腊肉，这还是他们家用来招待客人才特意做的，至少二出他们平日里吃的都是些杂粮饼子，冻得硬邦邦的，根本就咬不动。 “你自己看。”楚梦溪一指青儿那豁然抬头看着二出的样子，吓得对方急急忙忙将碗递了过来，转而愣愣道：“还真能听得懂啊？” “青儿通灵！”楚梦溪轻轻扒了口面糊之后，忽然有些奇怪，青儿它们看起来就不是本地的苍狼，雪狼这个品种也不可能出现在中原之地，更像是北地而来，只不过，它们却很通灵性，青儿更是犹如人类一般，除了不会说话，几乎自己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懂，这更像是有人刻意豢养训练的一样。 “不会是毒圣当年的手笔吧？”楚梦溪忽然暗自一惊，但是青儿口不能言，她也没办法继续追究下去。倒是二出见到楚梦溪沉吟不语，急急忙忙退了出去。自从楚梦溪来了之后，里正是将自家最好的一间屋子腾了出来给对方居住，自己全家都挤到了西边的屋子里，甚至于二出晚上还要去黑木家借宿。 “小医仙在吗？村头二虎子家媳妇刚刚摔了一跤，怕是动了胎气，正在喊救命呢！”楚梦溪这边几乎是刚刚放下饭碗，还没来得及修整，外面就急匆匆传来了呼喊声。 “快走吧，过去看看！”二出那边还没来得及敲门，楚梦溪就已经抱着雪儿钻了出来，急匆匆跟着对方来到村头的时候，当即暗自叹了口气，二虎子家有个摔断了腿的老父亲，需要人照料，现如今媳妇又摔了一跤，只怕是日子更难过了。 进去之后，楚梦溪将二虎子给赶了出来，转而让旁边跟着过来的黑木的母亲田婶去准备热水。二虎子的媳妇周氏这一跤摔下去，只怕是要早产了。 接生的事情前世的楚梦溪做过无数次，但是和眼前的场景却截然不同，以至于如今，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这一世学来的医术。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出，昏暗的屋子里楚梦溪虽然稳住了周氏的情况，但是早产胎位不正，加上惊吓过度，导致此时周氏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正常分娩。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之后，田婶带着几个其他匆匆赶来的村妇刚要动手，就被楚梦溪给拦住了。 “我给她扎针，你们扶稳了。”深吸一口气之后，楚梦溪让自己冷静下来，七劫针法不断飞出银针，扶助周氏稳住胎位之后，朝着对方高声道：“让她站起来，不要躺着，用力点，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她一口气连下数针，帮助周氏气行于下后，后者只觉得浑身瞬间一震，没来由的一股气力让她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度跟着微微颤抖，顿时咬牙用力。 “哇！”楚梦溪用的是竖产法，持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和田婶连续换了几盆热水之后，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田婶，剩下的交给你们了。”给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剪断脐带之后，逐一将银针拔了下来，楚梦溪也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而匆匆走了出来。 “算是幸不辱命，母子平安。”外面二虎子和黑木等人都在等的团团转，见到楚梦溪出来，顿时全都围了上来。 她这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欢呼，二虎子甚至于紧急冲了进去，倒是二出和黑木跟着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鼓噪声，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只见村头出山的方向，不知何时间来了无数的火把，一群人直接冲了上来，隐隐然的兵器映着寒光，更是让楚梦溪脸色大变。 第三十七章 雪夜遇贼寇 “嗷！”狼嚎声一瞬间响起，青儿几乎是不用楚梦溪吩咐，就直接冲到了她跟前，不断的号角声让这群雪夜之中忽然出现的人匆匆停住了脚步，也一下子让他们的身形暴露在村民跟前。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无数的兵器映着火把的光芒，让二出等人有些心惊胆战，而且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这些人浑身杀气腾腾，有不少人甚至于满身血迹，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厮杀不久。 “都不许动，给我老实点，爷爷出身太平寨，今夜兴致来了，从你们这里路过，赶紧好酒好菜的给我端上来，给爷伺候好了，那自然是无事，不然的话，小心我灭了你们。”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紧接着无数各式各样的人影瞬间冲了上来，一下子将众人全都围在了中间。 “小医仙，不好，这是，这是首阳山太平寨的山贼！”二出站在楚梦溪跟前，一听对方报出的名号，顿时脸色大变，急匆匆转身就要叫人，却忽然见到眼前一柄长刀瞬间而来，吓得他一下子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砰！”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原本刚刚冲上来要对二出下杀手的那个身形粗壮的人影被一下子撞飞，肥硕的身子硬生生的砸落在一丈之外，哀嚎声几乎是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响了起来。 “青儿回来！”此时能够出手解救二出的就只有青儿了，一下子撞飞来人之后，它原本就要紧随而至上前，但是却被楚梦溪一下子给叫住了，这群人身上的杀气让楚梦溪都有些担忧，不敢再让青儿去冒险。 “呵呵，哪里来的畜生，敢伤我兄弟？今晚就炖了你！”这么大的变故似乎也引起了对方头领的注意，人群中迅速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一袭黑衣大氅，看起来俊秀异常，若不是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根本看不出他一句话直接让周围这些杀气腾腾看起来就桀骜不驯的山贼俯首听命。 这一次他自己亲自上前，手中长刀映照寒光，出手的一瞬间就直接让楚梦溪脸色大变，对方的身手比起之前的那一人截然不同，其杀伐之果断，力度之强大更是超乎她的意料，隐隐然的已经到了宋南云他们的程度。 “住手！”这个年轻人刚一出手，就随即被楚梦溪一把抢上前来挡住了，对方的手段太过于高绝，虽然楚梦溪不懂武功，但是对方长刀挥落之时，呼啸之声大作，那一道道刀光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甚至于一招就直接逼得青儿连连后退。 “你们不能出手伤人，这都是普通百姓，你们要做什么？便是山贼草寇，也该讲些江湖义气吧？若是谁都可以欺压弱小，那谁来养活你们？”楚梦溪一把将青儿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怒道：“而且，此地村民贫困，也养不起你们这些人，还是去往他处吧。” “你是谁？知道我们是山贼，那还来讲什么道理？若是江湖贼寇都要说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楚梦溪的出现，让年轻人微微一愣，虽然蒙面之下看不清楚容颜，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让他没来由的一阵恍然，只觉得对方一举一动都似乎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质，以至于话语声虽然严厉异常，但是他手中的长刀都跟着缓了下来。 “我只是普通人，不劳诸位过问，但是我所言皆是实情。你们虽然身处绿林，但是总该盗亦有道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此地确实无力供养你们这么多人，你们便是杀了所有人也无济于事。” “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跟我们大当家这么说话？我看你个丫头片子是找死！爷爷我走到哪吃到哪，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敢对我说三道四。小的们，给我把这个小娘皮抓起来，好好折磨折磨，我倒要看看——”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被青儿撞飞的那个体型肥硕的中年汉子匆匆冲了上来，盯着楚梦溪冷笑一声之后，手中大砍刀一挥，就要上前动手。 此人要动手，也一下子让楚梦溪和二出这些人没了退路。而且这群人是毫不迟疑，一瞬间围了上来之后，无数兵器全都齐齐的往前招呼。 “你们，你们这帮贼寇，我要和你们拼了，招呼乡亲们，有草寇打上门来，我们杀出去。”情急之下，黑木虎吼一声之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抢上前来之后一把挡住了大砍刀，跟着不管不顾直接横扫了而出，一下子将上前的这些山贼给逼了回去。 他的一声大叫直接让整个积言村都跟着沸腾起来，刚刚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二出更是犹如发了疯一般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山贼，硬生生的和对方抱在了一起，滚落一旁。 而这个时候，无数的村民也在这个时候迅速上前，直接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都涌到了二虎子家门口的晒谷场上。 二虎子本人因为媳妇被楚梦溪所救，母子平安之后，对其感激莫名，此时见到黑木和二出冲上来之后，二话不说，拿起大叉子也跟着上来，一左一右，将楚梦溪死死地守在中间。 “不怕死的就来，敢动小医仙，我和你们拼了。”二虎子一叉子直接飞了上去，骤然之间出手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架不住他是真的在拼命，所以直接将砍向黑木的大砍刀给硬生生的崩开了。 这一下也给了黑木机会，那木棍瞬间砸了下来，眼看着这要是砸中了，能直接将这名肥硕的中年汉子砸个脑浆迸裂。 “当！”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此时迅速响起，黑木的木棍被忽然而来的刀光硬生生的架在了半空，紧随而至的一计黑脚反过来将他给踹飞了，正是那个年轻人也就是太平寨的大当家出手。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原本准备追击的身形也随即被逼停，从楚梦溪跟前窜出来的青儿和细腰一左一右同时出击，利爪甚至于直接硬抗对方的长刀。 “嗷！”此时青儿仰天长啸，狼嚎声远远传出之后，直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从外面传来了相似的呼应。很显然，这个时候，青儿已经开始召唤狼群了。对于狼来说，浴血搏杀从来都不会吓到它们，骨子里的那股狠厉和血腥甚至于连楚梦溪怀里的雪儿都跟着仰着脖子嚎叫不止。 “乡亲们，贼寇入侵，我们把他们打出去。”不过这个时候，刚刚出手的年轻人却已经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因为青儿的反应还是因为什么，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他一停手，其他人实际上也逐步的停了下来，但此时已经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后，积言村的村民也已经迅速赶了过来，以至于在里正敲着锣鼓出来之后，无数的村民手持各式各样武器一起冲到了楚梦溪跟前。 这一下反倒是直接将太平寨的山贼给围在了中间，伴随着楚梦溪召回细腰和四眼之后，对方也没有要继续进攻的意思。 “他们叫你小医仙？”这位大当家没有理会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被村民围在中间，反倒是忽然盯着楚梦溪开口问道，而且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息，反而隐隐然的带着一丝欣喜。 “只是一个普通医者，医仙之名不敢当！”楚梦溪微微摇头之后转而看了看在场的这些山贼，眉头微蹙道：“你们是有人受伤了是吗？” “你出手救治我这些受伤的兄弟，我放过这村里的百姓，如何？”大当家几乎是微一沉吟之后，转而开口道：“我保证不伤他们！” “那好吧！”楚梦溪没有迟疑，直接点头。这些人是久经杀伐的死士，真要打起来，二虎子这些根本没学过什么功夫的人，根本没办法在他们手上讨得了好，甚至于很可能一个不慎，直接连累整个积言村都跟着遭受血光之灾。 不过楚梦溪答应，旁边二出却急道：“小医仙莫要听他们的鬼话，这太平寨的人比狐狸还狡猾，他们——”他之前因为一时胆怯而被对方吓退，所以心中愧疚，以至于整个人在这个时候都颤抖不已，刚刚是真的不顾性命，差点没把和他对阵的那个人给生生掐死。 “好了，张叔，带着乡亲们回去吧，给他们每人烧一碗姜汤送过来。”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摇了摇头道：“大当家就让你的手下待在这晒谷场吧，那边有草棚子可以遮蔽风寒。” “怎么？还敢得寸进尺，不让我们入村吗？我告诉你，小娘皮——”刚刚被二虎子和黑木联手打退的那个中年汉子此时刚刚开口就被大当家挥手一耳光给扇的原地转了一圈。 “大当家，我们，我们和官军厮杀一夜，兄弟们受伤之下，精疲力竭，正该好好歇息——”中年汉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当家瞪了一眼之后，不敢再继续，但是他这句话却让楚梦溪一瞬间脸色大变，以至于情不自禁开口道：“你们是和官军打过一场了？他们也追来了吗？” 楚梦溪的反应瞬间让这个大当家一愣，似乎更加好奇对方此时的反应，以至于那一瞬间那道锐利的目光更是犹如鹰隼一般直接注视着对方。 第三十八章 素手化干戈 “你很关注官军？”大当家的这句话算是让楚梦溪一瞬间回神，脸色一变之后摇了摇头。她倒是不怕官军，只是如今顶着犯官之女的头衔，外面的海捕文书只怕满大街都是，如果真被官军碰上，说不得就成她连累这些村民了。 “听你的，我们不进村，只要你能治好我的兄弟，我常衡保证另有重谢！”楚梦溪没有回答，大当家常衡倒也没有追问，微微沉吟之后，转头只是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这些山贼全都跟着退了下来。 这倒是让楚梦溪悄然松了口气，这紧绷的弦一旦松下，以至于她连刚刚的担忧都抛到了脑后，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山贼草寇，实际上是比官军更可怕的存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跟着发软，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楚梦溪的神情在蒙面之后无人看得见，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被那位常衡看在了眼里，顿时间一愣，对于眼前这个奇怪的，即使站在村民中间，也和他们拥有着截然不同气质的女孩满是好奇。 不过此时这种念头却只是在一瞬间就被压了下来，等到楚梦溪跟着上前，见到这足足有上百人围成两个圈子，点燃篝火之后，她才知道这位大当家为何在紧急关头听到二出喊自己“小医仙”就直接放弃了进村，这些人明显是刚刚经历过厮杀逃出来的，很多人的伤势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若是不能得到救治，只怕随时随地都可能伤重致死。 “先把伤势最重的抬过来吧！”楚梦溪转了一圈之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转而让跟着自己死活不愿离开的黑木等人回村里去抬了些木板过来，自己则让常衡安排部分没受伤的人将那些伤重者先送到她跟前，借助于火光照明，提前救治。 “我这里没有药，只能先帮他们止血了。”银针不间断从手中飞出，楚梦溪的这种手段迅速引来了常衡的目光，以至于等到她不经意回身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后。 “二出，去找田婶要一副针线过来。”此时已经进入状态的楚梦溪却没心思顾及对方，甚至于连那种探究的神情都视而不见，匆匆让二出找来一副针线之后，却一瞬间愣住了。 “算了，消不消毒都不重要了。”咬了咬牙，楚梦溪开始给这几个伤势最重，大部分都是贯穿伤口的伤员止血，然后缝合。只不过因为缺少药物，实际上这一刻的她能做的实在不多。 但是这种拿着针线缝合伤口的做法还是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只不过眼看着楚梦溪一个接一个将这些人的伤口缝好之后，拔出银针，转而让赶过来的田婶帮着包扎，其动作娴熟流畅，根本看不出丝毫生涩的感觉之后，这些人却选择闭上了嘴巴。 “他们是受了内伤，需要正骨，然后上夹板固定。”将伤势最重的几个处置完毕后，楚梦溪扫了一圈，发现还好，至少血算是止住了。所以等到接下来抬过来放在木板上的这几个人后，微微皱眉。 “需要我做什么？”温和的声音传来，让楚梦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位一直跟着自己的常衡，对方安静下来之后是丝毫看不出一点山贼草寇首领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 “找几根树枝过来吧。”楚梦溪在对方的目光直视之下，动作微微一顿，但是随即继续道：“你们被打散了吗？怎么这么多人受伤？” “这样的可以吗？”大当家没有说话，而是找来几根树枝之后按照楚梦溪的要求看成几截，反而朝着对方问道：“医仙不是这里的村民吧？这种手法常衡闻所未闻，不知师从何人，仙乡何处？” “逃难至此。”此时的楚梦溪是顾不得说话了，以银针封住这几个人的穴位后，双手连续拍击数次，一口气将三个人胸前的肋骨给硬生生的接驳好，转而扶正位置之后头也不回道：“将树枝放在左肋骨上面，捆扎固定。” 这突然的动作快如闪电，甚至于连带着这些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完成，所以此时她开口的时候，痛呼声才迅速传出。 “抱歉了，我没有伤药，也没有其他东西，你们自己忍着点！”楚梦溪拔下银针见到眼前这三人痛的脸色扭曲，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挣扎，叹了口气之后伸手一挥，直接封住了对方的昏睡穴。照着他们的动作，只怕须臾之间，断骨就会再次错位。 接好了这三人，楚梦溪对于剩下的几个手臂和胳膊受伤的人动作更快，跟着她的常衡甚至于能听到不断传出骨骼的“咔擦”声持续响起。 整整一夜，除了外伤内伤之外，这上百人在她一一出手之下，总算是全都被救了回来。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甚至于靠着篝火都无法阻止寒意蔓延，但是田婶那边见到这群人没有了动作之后，还是喊来了其他几位村妇，给每个人都熬了一大碗姜汤，这倒是从这些人口中难得的听到了道谢的声音。 “我不用了，这里还有个人。”二出递给楚梦溪的姜汤她没来得及接，转而去看最后一个伤员，也就是此前动手的那个中年汉子。和其他人受伤的地方不一样的是，他是被人一刀砍中了大腿。 “把衣服脱了！”面对这一句话，之前还和二虎子等人拼杀丝毫看不出异状的他却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期期艾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之前不是满嘴废话吗？”这动作楚梦溪前世是见怪不怪，所以反而看了一眼对方道：“想保命，就把衣服脱了！” “老三，让你脱你就脱，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避讳，你个老爷们装什么装？”常衡虽然紧跟着眉头一皱，但是却跟着呵斥道：“要我找兄弟们帮你？” “别别别，大当家，我自己来！”一句话引来所有人哄堂大笑，以至于连二虎子都跟着憨笑不止，这种原本紧张对峙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只有二出看了看楚梦溪那似乎没有丝毫神情变化的样子之后，张大了嘴巴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把针线拿过来！”楚梦溪是丝毫不理会对方在自己面前近乎于脱了个精光，反而是看着这道足有一尺多长，差点切到了右腿骨头里的巨大伤口，有些好奇他之前那生龙活虎的模样。 “那个，你倒是快治啊，这么多人看着，爷我光着身子，多难为情？”楚梦溪这一瞬间的愣神惹得这个刚刚报出自己名号叫“向阳”的中年汉子忽然一句话，直接引得所有人跟着乐出声来。 “要是能找些蒲公英来就好了。”楚梦溪蹲在一旁，没理会众人的嬉笑，银针飞出，将向阳右腿上的三出穴位封住之后摇了摇头，拿出布条将伤口处的血迹擦干净，开始专心缝合。 针线不断穿来穿去，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无奈为之，根本没办法进行消毒，甚至于楚梦溪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没有后续草药的配合，这些人的伤口会不会发炎感染。 “好了，接下来就看天意吧！”忙碌完这一切之后楚梦溪才长出一口气，此时的她才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道：“你们看什么？” “多谢了。”大当家走上前来，朝着她抱拳道：“常衡多谢医仙妙手，救我一众兄弟。” “现在说谢太早了，没有草药，他们的伤口能不能好要看天意。”楚梦溪摇了摇头，接过二出端过来的水盆，一边洗手一边道：“如今大雪封山，万物俱寂，便是我有心，也采不到什么草药。” “无妨，待我派些人去前方的十八里铺打探消息，顺便抓些药回来就是。”困扰楚梦溪两天的问题，常衡却丝毫没在意，反倒是一句话让她微微一愣，随即看了一眼二出等人。 “哦，对了，医仙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一并告知，太平寨还不缺这点银钱。”常衡很明显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转而看了一眼二出他们这些人之后，朝着楚梦溪开口道。 “也好，那便多谢了，村里的一些病患也无钱去买药，大当家既然发善心，就将他们的药也一并买了吧。”楚梦溪点了点头，转头让二出去里正家里拿出几张泛黄的草纸，以木炭为笔，将所需的所有药材全都一一列出。 “老李，你和石头脸面生，出去转转，打探一下官军的下落，顺便把药买回来。”常衡没有丝毫的迟疑，反而匆匆喊来几个年轻人道：“再去买些吃食米面，我们在这里修整几日，等弟兄们的伤势好了，再回首阳山。” 常衡和向阳是领头的，所以直接从怀里掏出一袋金饼子扔给了年轻人，转而招呼其他人在原地修整。 “好了，二出，让各家各户凑些吃的给他们送过来吧。”楚梦溪此时刚刚开口，青儿却忽然一声嚎叫，转眼间几匹苍狼急匆匆从村外迅速奔了过来，相互嚎叫几声之后，让楚梦溪心头忽然一动。 “青儿，他们的意思是遇到了敌人是吗？”苍狼听不懂楚梦溪说什么，但是青儿在此时却猛然间点头，而且指了指雪谷的方向，前爪也不断在地面上刨动。 “敌人？官军打来了？”这个消息让楚梦溪皱眉不止，但是却一瞬间引得常衡霍然起身，那一刻，原本或躺或卧的那些山贼全都跟着站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官军来了 “算了，既然他们不是朝积言村而来，就不必理会了。”青儿伸着爪子朝着南边的方向比划了几下之后算是让楚梦溪看明白了，转而摇了摇头道：“不是官军，是追我的人，方向不对，应该不会找到积言村，大家都安心歇着吧。” 一句话说的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之余，楚梦溪也没理会，转而拍了拍青儿的小脑袋，让其自行带着细腰和四眼出山觅食后，自己也转而往村里而去。 “大当家奔波一夜，怎么不去安置？”她是回到里正家门口之后才发现常衡居然也跟在身后，顿时有些奇怪道：“莫非大当家也受伤了不成？” “这倒不是。”常衡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转而摇头道：“有些事想要询问一下小医仙。” “问我？”楚梦溪一愣，看了看周围之后，来到里正家外面的小院子，在一处躲雨的小棚子里坐下之后道：“大当家莫非想问我的事？” “小医仙看起来和村民迥然不同，医术高超，气质斐然，不像是江湖中人。”常衡抱拳行礼之后笑道：“刚刚听小医仙的意思，莫非有仇家追上门来了？我太平寨众兄弟得蒙医仙救治，无以为报，若有需要，常衡，愿效犬马之劳，为医仙击杀仇敌，报此大恩。” “多谢了，不过此事倒也不用大当家费心，而且，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楚梦溪一愣，没想到常衡跟着自己来到此间，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对方那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惹得楚梦溪不由得一笑，但是随即却摇了摇头。 “医仙莫要小看太平寨，虽是落草绿林，但是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而且自常衡执掌权柄以来，太平寨就成了首阳山乃至于整个伏牛山最大的绿林聚集之所。此次虽然被官军联手围剿，不得不分路突围，但是只要官军退走，太平寨还是以前的太平寨，足以号令整个河南绿林。”常衡见到楚梦溪一口回绝自己，面色赫然，但是随即继续昂然道：“我常衡生平恩怨分明，有恩必报，从不会畏惧艰难，小医仙救我一众兄弟，自当报答。” “大当家说笑了，梦溪之仇，不是靠人力所能解决，就不说了。”对方的这一副表情让楚梦溪微微好笑，不过与耿直之人相处，倒也不用费什么心机，这一点让她没来由的一阵轻松。所以虽然拒绝，但是楚梦溪倒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让刚刚回来的二出端来饭食，转而朝着常衡笑道：“大当家若是有心，就多多扶济苍生，为这些穷苦百姓做些事吧。所谓身处绿林，但也应该盗亦有道，劫富济贫才是。” 她是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所以不由自主的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但是却让常衡一愣，随口念叨了几句之后有些恍然道：“盗亦有道？” “有人支持，受益者若是百姓，大当家在首阳山才能长久。”楚梦溪吃着面糊，随口几句话后反而看了看呆呆地常衡，有些好奇道：“看大当家气质，也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世家公子。” “谈不上什么世家公子。”这句话倒是说的常衡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以至于手中的碗筷都跟着放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带着一丝伤感的语气幽幽道：“家中剧变，父母兄弟去世，有仇无法得报，只能流落江湖，期待有一日能报仇雪恨而已。” 说到这里，楚梦溪也没有接过话茬继续，倒是常衡看了看楚梦溪摘下手帕后露出来的面容，微微有些吃惊，满脸青紫色交错纵横，但是往昔的容颜却似乎依旧能够分辨出模糊的印记，似乎并不是天生如此。 这一切让他更加感到好奇，只不过看到楚梦溪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不再继续。在他的经历看来，有些事关乎个人生平隐秘，与外人而言，多说无益。 楚梦溪忙了一夜，所以匆匆吃完饭之后就回去安置，也没理会外面的事情。常衡并不是弑杀之人，自己和他结缘，至少能保证积言村百姓的周全，这已经足够了。 她是被一阵吵闹声给重新惊醒的，不过等到起身的时候，青儿已经在身旁了，连带着雪儿也躺在身边，伸着小爪子不断的指着外面。 “是出了什么事吗？”抱着雪儿出门之后，楚梦溪差点和二出撞了个满怀，转而匆匆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是，太平寨的外出的人回来了，说是官军已经封锁了千宿崖，正在朝积言村而来。”二出急匆匆道：“这会子常衡那些人正打算朝村外转移呢。” 楚梦溪脸色一变，转而朝着村头而去，若是官军真的来了，只怕不仅仅是常衡不能待在这里，她也必须要离开，难保前来抓捕对方的官军里有没有人认识她。毕竟如今外面只怕她的海捕文书并不比眼前这群人少多少。 “大当家这是要走吗？”她过来的时候，常衡已经在找黑木等人帮忙制作担架，准备将受伤的人抬着离开，见到楚梦溪上前，转而苦笑道：“本想留在此间稍作休整，但是这一次官军似乎是闻到了味，直接扑上来了，而且人数众多，所以我打算带着兄弟们翻越千宿崖，从北面突出重围，进入伏牛山内麓，那里有我们的一个藏身之所。” “石头，把身上的银钱拿两份出来，一份分给黑木他们，另外一份给小医仙备着。”常衡匆匆转头一句话之后，一个身材黑瘦的汉子匆匆提着一个布袋子笑道：“大当家放心，早就预备好了。” “给黑木他们就好，我不用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看天色道：“你们要走，只怕我也要离开了。” “小医仙这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向阳一蹦一跳的来到跟前，搓了搓手笑道：“不如小医仙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保着小医仙，看谁敢对您不利。”她是自从被楚梦溪缝了伤口之后就一直表情很奇怪，虽然话语声依旧粗豪，但是看到楚梦溪的时候就忍不住老脸涨红。 “小医仙的意思是，官军也要对你不利？”常衡是看到楚梦溪的神情后明白了此前对方为何会关注官军的消息，所以转而道：“若是不弃，常衡愿护小医仙周全。” “啊，小医仙，您，要走啊？”楚梦溪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黑木和二虎子原本是兴致勃勃的提着石头递过来的钱袋子，但是此时却慌忙上前道：“您这一走，村里的这些病人该怎么办？他们——” “不用怕，告诉乡亲们忍几天，这些官军不会一直搜山的，等到他们走了，小医仙自然会回来。”常衡拍了拍黑木的肩膀，转而笑道：“你们日后有事，也可以去太平寨求助，今日一番缘分，我常衡保你们积言村日后都不会被人欺负。” “大当家能有此心，梦溪感激，也罢，如今是该离开了，只怕不只是官军，另外那些人也该追上来了，若是我在此逗留过久，你们也会因此遭逢大祸，非我所愿。”看了一眼黑木等人，楚梦溪微微一叹，转而道：“我也是逃难至此，身后还有人追击，所以请告诉乡亲们，若是此番过后，依然无恙，我还会回雪谷的，那是我和青儿的家，还有我的亲人埋葬在那里。” “走吧，青儿，招呼狼群，帮我们寻路。”一句话说的黑木和二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后，楚梦溪朝着青儿微微点头，后者当即仰天长啸，狼嚎声不断传出，震动四方群山，很快，周围就传来了其他狼嚎声，彼此呼叫应援，相互应答。 “哈哈，这雪狼当真是通人性，好样的，告诉兄弟们，往后打猎，不许打狼了。”常衡是看着青儿的模样点头大笑，有青儿相助，群狼呼应的话，他们就更有把握避开官军围捕。 不过常衡的想法很快就被现实打破，几乎就在狼群的声音不断传来之后，他们尚未来得及启程，青儿忽然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断指着南边出村的路示意楚梦溪。 “大当家不好，官军来了。”青儿的这种举动，而且细腰和四眼更是咆哮声不断，似乎在不断召唤狼群上前后，让楚梦溪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该死的，这些官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赶紧快走！”向阳在旁边急急忙忙招呼石头等人抬着自己就要往外冲，这个时候连他都感觉到了青儿身上的气息在不断变化。 “来不及了，你看山脚那边，官军已经来了。”常衡此时却叹了口气，他的目力极好，此时已经看到了山脚处那快速奔涌而来的黑线，转而朝着所有人道：“准备厮杀吧。” “二虎子，告诉所有村民，别出来，所有人关门闭户。”楚梦溪心念急转之后，一边吩咐二虎子回去报讯，一边朝着常衡道：“大当家，跟我去雪谷吧，或许那边没有人。” “他们来了！”常衡此时是深吸一口气之后，手中长刀迅速出鞘，朝着所有人道：“我们跟着小医仙，往雪谷方向转移——”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青儿却骤然间朝着雪谷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也紧急传来了几声狼嚎，而且，声音急促，一瞬间让楚梦溪忍不住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同时，也泛起了一丝决绝的神情。 第四十章 父债女偿 “兄弟们，既然走不了，那今日，索性拼个生死！”黑压压的官军，犹如一片片乌云一般迅速朝着积言村而来，沉重的步伐震动的周围群山回音不断， 号角声不断传出后，整齐的方阵不断分化，沿着积言村所在的这处山坳，分路出击，短时间内就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也一下子让常衡双目赤红，一声招呼之下，所有人全都是长刀出鞘，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将旗所在方向。 “这是桃陵军府的人，难怪有这等气势！”楚梦溪此时反倒是平静了下来，甚至于连青儿在一旁不断比划，指着雪谷的方向向她示警都无动于衷。眼前的这队兵马行进之间，彼此配合娴熟，杀气隐而不现，但是却秩序井然，一看就知道是惯常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士，和附近的军府府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那领头而来的将旗上，硕大的“姜”字更是让她的记忆中闪过一道涟漪，昔日的楚梦溪虽然并不关心其他事，但是这个桃陵军府主将姜岩，却是父亲楚云飞一手提拔起来的干才，昔日在北境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沙场铁将。 而如今既然是他领军前来，靠着常衡这些人，根本无力突出重围，甚至于稍有不慎，只怕不仅仅是他们会尸骨无存，更会连累身后积言村的百姓。 “大当家，你们往后退吧，从山后离开，我来挡着他们。”楚梦溪将雪儿抱在怀里，目光微微有些不舍，但是随即开口道：“记得把青儿它们都带出去。” “小医仙说笑了，此等生死关头，常衡岂能让你一个弱女子挡住强敌，而自己却苟且偷生？今日他们本是冲我而来，那好，我倒要看看，这个声名远播的桃陵军主将姜岩到底有几本本事！”常衡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一瞬间挡在了前面，转而朝着身后怒吼道：“石头，带人护送小医仙离开。” “你们都走不了了！”他的话音未落，前方大军之中已经有数十名骑兵快速冲上前来，为首一人身披重甲，黑漆漆的甲胄上泛着寒光，一如他那冰冷的声音一样，堵住了所有人的希望。 楚梦溪的印象中有姜岩的记忆，那还是楚云飞提拔其出任桃陵军主将，对方前来相府述职的时候无意中见到的，数年之后，对方的变化倒是不大，中等身材，但是却面容坚毅，果决异常。 “本将奉命征讨首阳山太平寨余孽，无关人等可以自行退开，若有迟疑者，与贼人同罪！”姜岩这句话很显然是说给楚梦溪听的，毕竟常衡等人身边出现一个女子，本身就不合常理，他还以为是对方虏获来的村民百姓。 伴随着姜岩一句话，四周的桃陵军将士几乎是瞬间功夫，从四面八方合围，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出现在积言村内部，不间断的朝着后方而来，直接将最后一条路也给堵死了。 “将军数年不见，越发干练了，倒是出乎梦溪所料。”这种情形之下，楚梦溪微微一叹，转而越众而出，一句话，直接说的原本打算立即动手的姜岩微微一愣，转而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她身上。 “我是楚梦溪！”简单明了的话语在这一刻让姜岩和常衡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到她身上。而伴随着粗布面巾被揭开，那张看起来狰狞可怖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后，姜岩更是一瞬间目光都跟着变得惊诧起来。 “楚家，楚梦溪，见过将军。”整个积言村的村头，鸦雀无声，唯有这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悠悠而来，回荡在万军跟前，犹如高山流水，流淌在众人心头。清冷，孤傲，却瞬间功夫，让千军万马停下脚步，也让他们身上的杀气消弭无痕。 “楚家人？你是，楚家大姑娘？”半晌之后，姜岩才喃喃自语，转而看着一袭粗布衣裙，但是却难掩那股越发出尘气息的楚梦溪，近乎于呆滞一般的问道。 “末将姜岩，拜见大姑娘！”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翻身下马的姜岩直接屈膝跪地，身后，无数大军紧随而至，那一瞬间，寒风虽然凛冽，吹动着眼前这个女孩衣袂翻飞，但是却足以让此间无数兵马为之倾倒。 “将军不必如此，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是犯官之女，你是朝廷命官，你若拜我，岂不是坏了朝廷规矩？”姜岩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当年楚云飞之所以提拔对方，就是因为在巡视北境的时候，对方以队正之身，在满城将领尽数战死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和骤然而来的漠北大军拼死搏杀，于万军围困之中守住了边城，也救了楚云飞一命。 “姑娘乃是恩相之后，姜岩能有今日，乃是恩相提拔赏识，此等大恩，须臾不敢忘怀！”姜岩对于楚梦溪的话无动于衷，反而恭敬行礼之后才语气肃然道：“朝廷如何决断，末将无力辩驳，但于我姜岩而言，恩相便是恩相，恩相之后，姜岩自当拜见。” “多谢你还记得家父，梦溪在此谢过！”楚梦溪微微行礼之后，转而道：“不意在此间和将军相遇，梦溪恳请将军放过他们——” “不必！”楚梦溪的话音刚落，姜岩尚且来不及回答就被常衡直接打断，后者豁然上前，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转而朝着楚梦溪一字一顿道：“你是楚家大姑娘楚梦溪？宁王妃是吗？” “你是？”这一瞬间突然变化的语气让楚梦溪微微一愣，但是此时的常衡却面色惨然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宁王殿下主持审理楚云飞叛逆一案，朝廷使者入淮南军营，逼迫淮南军主将常冰言自戕谢罪，王妃可知此事？”常衡冷然道：“我便是叛将常冰言之子常衡，这下宁王妃该知道了吧？” “你是常家子常衡？”这一下楚梦溪露出惊容的同时，姜岩也跟着道：“你们双生子不都在前年高粱河战场上为国捐躯了吗？” “呵呵，难为姜岩将军也记得此事。”常衡惨笑道：“若不是兄长临死之前护着我跳下大河，我常衡焉能有命活着？但是我没想到，我常家世代忠良，祖孙三代人为国为民，浴血疆城，战死者达十几人之多，却被你楚家连累，被你夫君无端弑杀，此等大仇，我常衡不找你，该去找谁？” “你是常家人！”楚梦溪缓缓叹了口气，看着双目赤红的常衡苦笑道：“我是楚梦溪，但不是宁王妃。常家被我父亲连累，是我楚家对不起你，你若有怨气，大可找我，楚家如今仅剩我一人，昔日所有恩怨，我一力接下，父债女偿，你找我报仇，我无怨无悔。” “但是常家被朝廷处置，是墨南宸栽赃诬陷，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认这笔账，我楚家自我父亲以下，为国尽忠数十年，从未有一人懈怠渎职，和你常家无有区别。唯有我楚梦溪一人，错信小人，错付终身，无颜去面对九天之上的家人英魂！”楚梦溪随即昂然道：“我楚家一样蒙受冤屈，无处申诉，我楚梦溪和你一样，立志为家人伸冤雪恨。” “找你报仇？”常衡忽然放声大笑，脸上一瞬间转过了无数的情绪，以至于再看着楚梦溪的时候，嘶哑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悲凉道：“你不仅仅是楚家人，你更是宁王妃，你们夫妇一体，这仇若不找你报，该去找谁报？” “常衡你敢！桃陵军听令，护卫姑娘！”那一瞬间常衡身边聚集的太平寨众人全都是长刀迅速指向楚梦溪，这一幕也姜岩脸色大变，刚要上前，却被楚梦溪直接拦住了。 “你若报仇，我无怨无悔。”楚梦溪盯着对方叹息道：“我本就是罪人，活着只有一件事，为家族伸冤雪恨。常大哥你动手吧，惟盼你他日为常家报仇之时，能够看在我楚家上下从未对不起天下的份上，为梦溪也出力一二，如此，纵使到了九幽黄泉，我也一样感激。” 她一番话说完之后，盈盈一拜跪倒在地，面色宁静，不带丝毫表情。如此一拜，不仅仅是接过了楚家上下所有人的是非恩怨，更是代表楚家，直面恩仇，直面天下。 如此坦然自若之神情，如此干脆的动作，倒是直接让常衡连退数步，手中长刀也一瞬间变得颤抖起来。 “大当家！”此时向阳在一旁叫道：“我们真要动手吗？”他对于楚梦溪有种奇怪的感觉，以至于到了此时，他是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她救过我们——” “住口，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常衡怒吼一声之后，长刀举起，映着初升的太阳，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的神情。 “咣当！”那一瞬间的功夫，当楚梦溪缓缓闭上双眼的时候，姜岩却猛然间伸手一甩，空中一道黑影极速闪过，直接撞在了常衡的长刀之上，与此同时，他自己身形一跃而起，瞬间落在楚梦溪跟前，朝着常衡冷笑道：“有我姜岩在此，任何人都不能伤她一根毫毛。” “姜岩，你敢阻我！”仅仅是一瞬间的变故，常衡手中长刀飞落，他自己反倒是脸色不由自主的松了下来，只不过，双目之中寒芒却瞬间爆闪而出。 “你有本事就自己找证据去朝廷伸冤，我不拦着你，但是你敢对大姑娘出手，我绝不与你干休！”姜岩怒斥道：“你常家忠烈满门，难道楚家就不是吗？如今楚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存世，却依然愿意承担家族所有恩怨，你也好意思对他下杀手？你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常家子？你比姑娘差远了！” 这一声怒斥震动云霄，也让所有人耸然动容，目光所至，楚梦溪身形孑孓，却犹如一座丰碑一般竖立在那里，让所有人为之仰望。 “姑娘您起来！楚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姑娘您更是不用如此。”姜岩一把将楚梦溪扶起来之后，脸色赫然道：“昔日恩相出事，姜岩得知消息之时，已经晚了，心中悔恨交加。但是老天有眼，如今让末将在此碰到楚家孤女。请姑娘放心，楚家之冤屈，姜岩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助你一臂之力，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嗷！”这一瞬间狼嚎声大作，一直没有动静的青儿簇拥在楚梦溪跟前，仰天长啸，瞬间声震云霄，也让楚梦溪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异常辽远。 第四十一章 为大义（上） “将军，你们撤军吧！”青儿的嚎叫声让楚梦溪眼神骤然间投射往雪谷方向，随即朝着姜岩叹了口气开口道：“能在此间得遇将军这等忠义之人，梦溪代家父感怀。只是有些人要来了，将军在此，与你多有不便，请回吧。” “是和姑娘为难之人？”楚梦溪的神情让姜岩一愣，但是随即长刀出鞘，纵声一喝，身前大军瞬间全体进入警戒状态，那瞬间升腾而起的杀气甚至于直接逼得常衡等太平寨之人连连后退。这桃陵军和姜岩的名声一样，确确实实是精锐强军，只是一个动作就足以震慑世间一切敌手。 “墨南宸的人追来了。”楚梦溪拍了拍青儿的脑袋，转而朝着姜岩道：“将军有军职在身，而且更是身为桃陵军主将，当明白父亲之苦心。回去吧，就当今日没来过积言村，莫要让梦溪一人再连累到你，让这天下再多损失一员战将。” “姑娘此言差矣，若无恩相，姜岩不过是北境一边军，说不得早就战死沙场，如今又何来桃陵军一说？”楚梦溪的话让姜岩脸色微变，甚至于那一刻连常衡都转而看了她一眼，只不过前者却并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朝着楚梦溪道：“请姑娘随末将离开，姜岩在一日，自当护姑娘周全，任何人都不能为难你！” 姜岩的固执和执拗让楚梦溪苦笑不已，只不过此时她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远处一队人手快速而来，而且瞬间功夫就直接和桃陵军相遇，中间随即升起了一面明黄色旗帜。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放他们进来。”桃陵军未得姜岩命令，没有一个人放行，即使这些人将属于皇室的旗号打了出来。只不过楚梦溪此时一动念间，转而朝着姜岩摆了摆手，后者伸手一挥，整个桃陵军瞬间分列左右，让开了一条道。 “姐姐你果然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来人当中，南湘公主远远的就发现了楚梦溪的身形，急切之间连忙奔了过来，上前想要拉着楚梦溪的手，却被她直接让开。 “公主亲自带人前来，莫非也是要来抓我回去的吗？”这淡漠的声音让南湘公主有些不适应，但是朝着姜岩看了一眼后，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随即拿出一块令牌朝着对方道：“我是南湘长公主，奉命接宁王妃回京，无关人等，就此立即退下。” “你是桃陵军主将姜岩吧？见到长公主和陛下令牌，还不退下？王妃已经得到陛下赦免，不再是犯官之女，你——”南湘公主的话没有一个人有动作，甚至于那一刻，不论是姜岩，还是常衡等人，目光全都跟着一片凝然。而楚梦溪的沉默更是让宋南云忍不住了，上前匆匆开口，他认识桃陵军的旗号，也知道姜岩的名声。 “姐姐，你！”这一瞬间的沉默，让南湘豁然抬头，看着楚梦溪悠然道：“姐姐莫非连南湘也恨上了？你如今是宁王妃，是我皇嫂——” “楚家，楚梦溪，见过公主！”她的话语声还未落下，就被楚梦溪一把打断，随即而来的话语更是让她俏丽的容颜都跟着变了变，声音黯然道：“你果然还是怪我的是不是？昔日之事，我有我的难处，所以不能为楚相张口，但是南湘确实不知，你被王兄带了回去，所以——” “昔日之事，是我自己错信他人，与公主无关。”楚梦溪看着昔日的闺中好友，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而摇头道：“公主今日前来，莫非也是要抓梦溪回去的是吗？” “不是不是，姐姐你误会了，是有事要求你。”面对楚梦溪两次反问，南湘连连摆手之后，脸带犹豫，但是随即咬牙道：“王兄自从那日在雪谷和姐姐分别，回去之后太医院多番救治，但是却无法解除藤叶九青之毒，所以，想请姐姐不计前嫌，能够施以援手。” “姐姐放心，父皇已经说过，只要姐姐能够出手搭救王兄，他会立即赦免姐姐的犯官身份，而且宁王府上下都会以姐姐为尊——”南湘见到楚梦溪脸色起了变化，急忙跟着解释，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只觉得对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急的俏脸通红。 “启禀王妃，王爷中毒之后，太医院陆院正无法拔出王妃所下银针，情势危在旦夕，还请王妃速速随我等启程，莫要耽误了时辰。”南湘没办法开口，只能拿眼神去示意身边的宋南云，以至于后者此时几乎是咬牙上前，但是却不得不开口。毕竟，他们出来已经五天时间了，此时对于他来说，是切切实实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呢，是准备让我出手，去救自己的杀亲仇人是吗？”楚梦溪看着眼前众人，声音惨然，甚至于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凉道：“赦免我的犯官之女身份？请转告皇帝，用不着了。楚家上下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犯官不犯官的，我也不在乎了。” “可您是王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总得——”宋南云急急忙忙再度开口，但是却一瞬间被楚梦溪锐利的目光吓得心头一颤，急忙低头。 “京城城东门口，我和墨南宸早已恩断义绝，我不欠他一分一毫，他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何来的百日恩？”楚梦溪冷笑道：“我和他从未有过半点夫妻之恩，也从未有一日是宁王妃。” 这一番话说的决绝异常，没有半分犹疑之余地，甚至于直接让所有人闻之色变，尤其是宋南云等人，在这一刻全都低下头来，面带羞愧之色。 当初，是他们将重伤的楚梦溪抛之荒野，任其自生自灭，而后得到其生还的消息之后，更是囚车押送，带回宁王府，置身于屈辱肮脏之地，任由人欺辱。 甚至于楚家上下所有人都被墨南宸疯狂报复，楚梦河被抓后，还是吴欢亲自带人审讯，受尽折磨，最后死在了墨南宸手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欠楚梦溪的。现如今，却要求到她头上，让她去救自己的仇人。 “可是王妃，这是陛下的命令，您身为臣民，就不能违背！”宋南云是不敢说话，连带着跟随而来的镇府常兵全都低头不语，唯有吴欢这个时候脸色铁青，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楚梦溪梗着脖子道：“王爷也是奉命行事——” “他奉他的命，我走我的人！”楚梦溪没有理会吴欢的话，转而转身就要走，却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吴欢一下子冲到了她跟前。 “今日，王妃必须跟随末将回去，便是末将无礼在先，但是为了王爷，我吴欢什么都能去做。”吴欢眼神之中骤然间透着狰狞之色，伸手就要去抓楚梦溪。 “混账！”那一瞬间，两声怒吼几乎是一前一后快速响起，楚梦溪身边，青儿原本骤然凝聚的身形为之一缓，而吴欢反倒是瞬间功夫，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逼退。 “今日有我姜岩在此，谁敢动姑娘一根毫毛，我就宰了他！”怒喝声犹如惊雷一般响起，姜岩手持长刀，身在楚梦溪跟前，纵声厉喝：“桃陵军听令，全军戒备，谁敢动手，杀无赦！” “姜岩，你是桃陵军主将，胆敢以军职庇护犯人！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也要违背陛下命令，去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吗？”被逼退之后的吴欢刚要说话，却猛然见到身边，那些沉默不语的桃陵军将士瞬间功夫，长枪前举，全都对准了他，顿时脸色大变。 “忠义？笑话，你这等人也配和本将谈忠义？”吴欢这句话算是彻底将姜岩给惹恼了，转而长刀直指对方冷笑道：“本将告诉你，大姑娘我护定了，今日便是陛下亲自前来，姑娘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将她带走！我姜岩错过搭救恩相，已经是百死莫赎，悔恨终生。今日若不能护住楚家孤女，那这将军之职，还要之何用啊！” “人生之大义，乃是知恩图报，为国为民！”那一瞬间吴欢声音高亢，透着浓浓的不甘，以至于咆哮声中，直接震动千军万马：“我姜岩如此行事，无愧于天地神灵！” 姜岩的话引来所有桃陵军将士随之呼和不止，他是真正做到了一言出而万众云集景从，以至于那瞬间的功夫，连南湘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这是千军万马全都在呼应主将的意志，以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只不过此时的楚梦溪却无声的叹了口气，姜岩无疑是打算靠着军威来强行护卫自己，只不过他的举动在这个时候却犯了大忌讳，面前的这些人除了宁王府的镇府常兵，还有南湘，她是长公主，手持令牌之后，是真正可以代表皇帝的存在。在她面前炫耀军威，和兵谏谋反没什么区别。 “砰！”不过此时，这种心思只是在她的心头一闪，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刚刚另外一声怒吼的主人宋南云却骤然出手，直接一巴掌打的吴欢原地转了一圈。 “启禀王妃，末将管教无方，让手下冲撞了王妃，末将该死！”一声怒喝之后，宋南云双膝跪地，朝着楚梦溪恭敬行礼后，脸色赫然道：“末将无能，恳请王妃赎罪。不论王妃如何选择，我宋南云，及宁王府镇府常兵全体都谨遵号令，不敢有违。” 第四十二章 为大义（下） “在末将心中，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您和殿下关系如何，末将只知一点，宁王府正妃，永远都只有您一人，末将，也只奉您一人为主母。”宋南云的这番话说的诚诚恳恳，而且伴随着他屈膝下跪，镇府常兵全体一瞬间全都跟着跪了下来。他们，没有一人和吴欢一样，一举一动之间，却和桃陵军极其类似。 宋南云的举动让楚梦溪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转而又看了一眼姜岩，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他的及时出现和表态，看似对自己表忠心，却实际上直接化解了姜岩和桃陵军带来的影响。他是宁王府家将，对于楚梦溪这个名义上的宁王妃再怎么宣誓效忠，外人都不会说什么。而且这一前一后两次几乎差不多意思的话语，也直接冲淡了姜岩刚刚那声色俱厉的咆哮。 至少，在楚梦溪抬头的时候，那一瞬间，南湘也紧跟着目光转到了她身上，二女瞬间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王妃，末将知自知罪责深重，昔日，不能护王妃周全，但如今，末将也想斗胆说一句，王妃不如跟公主回去一趟。”宋南云见到楚梦溪沉默不语，当即心头一动，转而拱手沉声道：“王妃放心，末将定当护王妃周全，不论您作何举动，末将都誓死效忠，保您来去自由。” “楚家如今还在犯官之列，但是楚相为人，末将也知晓，姑娘如今是楚家孤女，也，也应当想办法为楚家伸冤才是。若是能还楚相清白，我想，楚相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他这一番话可谓是已经站在了楚梦溪的角度说出来的，而不是将对方当做宁王妃，所以那一瞬间称呼的转换，让楚梦溪都跟着一愣。 “姐姐，大统领说的是，还请姐姐多多斟酌。”墨南湘上前几步，朝着楚梦溪点头道：“我以长公主之尊，面对桃陵军诸将士保证，楚梦溪回归京城，来去自由，若有人为难她，便是为难我墨南湘，她生我便生，她死我相陪。姜岩将军若是有迟疑，可以派人跟随护送，南湘绝无怨言。” 她这一番话说的诚恳坚决，而且拿着御赐令牌，面对全军将士做出承诺，等于是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让姜岩瞬间将目光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 “姑娘不必担心末将，待恩相冤屈洗雪之后，我姜岩自请处分，就此前往北境，做回边军一员。”姜岩知道楚梦溪望着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所以抱拳之后肃然道：“姜岩身为领军将领，明晓一切，但，人生于世，岂能为自己前程富贵而忘却昔日恩相提拔之情。再者说，我不信，执掌朝政数十年的楚相会背叛朝廷，楚相之为人，末将相信，姑娘之为人，末将也相信。姑娘今日不论作何选择，末将都一定追随到底。” “多谢将军信任，梦溪代家父，代楚家拜谢！今日恩情，梦溪不死，自当报答。”楚梦溪看着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姜岩，微微一叹，随即盈盈拜倒。 “姑娘使不得！”这一拜的意义让姜岩难得的有些手忙脚乱，将其扶起来之后面容肃然道：“末将乃是粗鄙之人，当不得姑娘大礼。” “将军将常大哥他们放了吧！他是忠良之后。”楚梦溪看了一眼脸色变幻不定，沉默不语的常衡，带着一丝悲悯的神情道：“常家之事，是我楚家负他良多，只是我乃无用之身，也无办法弥补，所以一切拜托将军。另外，我听说当日被我楚家牵连的还有庆历军主将林涵、邢台军主将柳擎，烦请将军派人多多照料。并请转告他们，梦溪便是身死，也一定为他们讨回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 “姑娘放心，一切，一切交给末将。”姜岩脸色有些犹豫，但是随即还是咬牙道：“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庆历军主将林涵一家，早在传旨钦差抵达之时，就已经上吊自杀，家中无有一人生还，邢台军主将柳擎，幸得将士掩护，才逃亡天涯，但也无有踪迹传出。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末将定然竭尽所能，找到他们，只要是我军中将士遗孤，末将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不再让奸臣陷害。” “果然啊！”这一瞬间，楚梦溪身形猛然间颤抖了几下，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黯然，沉默良久之后才叹息道：“我才是罪孽深重的那个人，若不是我嫁入宁王府，想来，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人，也就不会屈死。” “姐姐，跟我回去，若是，若是你觉得有冤屈，那就设法为他们伸冤吧。”这个时候最尴尬的就是墨南湘了，她是长公主，此时却听着姜岩和楚梦溪一言一行，都在竭尽所能，保护这些军中将领家眷遗孤，甚至于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前途命运。而这一切的源泉，却都是她们皇家。这一切让她瞬间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该回去了，不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楚家，为了梦河，我都该回去。”那一刻，楚梦溪望着苍天，双目之中泪水长流，却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悲伤。虽然她和真正的楚梦溪不一样，有着异世的灵魂，但是这一世的恩怨却已经让她们彼此纠缠在了一起，再无分别。 “小医仙，你，你要走了吗？”积言村中，原本被桃陵军戒备，满村所有人都不敢出门，但是不知何时间，二虎子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摸了上来，此时一开口，打破了现场的宁静，也让楚梦溪霍然转身。 “放心，我还会回来的，这里才是我的家。”那一刻，二虎子有些希冀的目光让楚梦溪只觉得眼前骤然间出现了一丝光亮，微微一笑之下，甚至于那一瞬间，让整片天地，都跟着变幻了色彩。 “将军若是带了军医，稍后入村给百姓治治病，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他们日子贫苦。”楚梦溪朝着姜岩点了点头后，举步上前，却见青儿它们也跟了上来，而且怀中雪儿更是不断呜咽，小爪子抓着她的头发死死不放。 “好，带你们一起走！”微微自语之后，楚梦溪一挥手，转而朝着宋南云一点头，她们这一队人马开始朝着村外而去，半晌之后，从众人眼前消失。 “你走吧，就当我今日没见过你。不过首阳山，你最好等等再回去。”姜岩是独自在原地沉吟良久之后才转头看着依旧没什么动静的常衡开口道：“姑娘所言，我会谨遵，但你是忠良之后，不该在江湖草莽之中虚度光阴。” “我常衡用不着她来救命！我不欠她！”常衡哼了哼之后，转身要走，但是却随即停了下来，转而看了看姜岩道：“林涵和柳擎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去寻找他们。” “你是不欠她，但是她也不欠你。”姜岩冷然道：“楚家更不欠你常家，若是你父亲还在世，自会明白，但是你，不成！姑娘此去京城，不仅仅是为了她楚家，也是为了你常家。便是按照宁王所言，楚相和外军将领勾结，那也是两方都有责任，你怪不到她头上！” “可她是宁王妃！”常衡忍不住怒斥道：“我是怪不到楚家身上，但是难道还怪不到她宁王妃头上吗？” “她还是宁王妃吗？”姜岩冷笑道：“今日之事，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你若是连这点心智都没有，那你就枉为常家子，更对不起你父亲！” “我若是你，就跟着去京城，不要让她一个孤女孤军奋战。为常家伸冤，你责无旁贷。若是什么都不做，坐享其成，反而怪罪无关人等，你的罪过就太大了。” 姜岩说完之后回到军中，主力兵马开始随后缓缓退出了山谷，只留下几个军医进入积言村，转而按照楚梦溪的吩咐，给村里的百姓看病就诊。 这一次，在二虎子的奔走之下，积言村所有人都走了出来，面对二虎子的诉说和眼前身披甲胄，但是却对他们和风细雨说话的军兵，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楚梦溪消失的方向。 “里正，小医仙说，她还会回来的。”二虎子一句话，说的在场的所有百姓全都跟着齐身下拜，朝着远方不断叩首。 “老三，你带着受伤的兄弟去伏牛山。石头，你们跟我走！”积言村百姓的反应似乎让常衡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沉吟良久之后，声音之中虽然带着一丝嘶哑，但是却态度变得坚决起来。 “大当家，您要去京城？不行！”向阳急急忙忙一瘸一拐的上前拉着对方道：“京城是什么地方？您不能听那个姜岩蛊惑，跑过去送死！” “不是去送死，而是去为常家尽心尽力。”常衡看了对方一眼，声音缓缓道：“他说的对，常家的冤屈，要靠我常家人自己去洗雪，岂能让她一个孤女，孤军奋战？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我身后，不仅仅是常家，还有林家，和柳家！你们养好伤之后，立即派人去邢台军和庆历军驻扎之地，设法找到他们的家人。” “我们，也要为了大义！”常衡说到这里，脸色一振，起身边走边道：“老三，一切交给你了，若是我回不来，你便是山寨之主，带着兄弟们，记住一条，大义所至，盗亦有道。” 第四十三章 一命换一命（上） “青儿，到了京城不要乱跑。”一行车队快速进入京城之后才放缓脚步，楚梦溪没有和墨南湘同乘一驾，反而带着青儿坐在宋南云临时找来的简陋马车之上，在见到进入康仁坊之后，缓缓拍了拍青儿的小脑袋。 “呜呜”那低低的回应声中，青儿它们似乎对于外面人来人往的熙攘没有丝毫的见怪，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倒是让楚梦溪忍不住好奇道：“你们到底是谁豢养的？毒圣吗？难不成以前你也来过人间城镇？” 青儿看了一眼楚梦溪，似模似样的点头，也不知道是回答她的哪个疑惑，不过此时楚梦溪还没来得及询问，车队就已经停了下来，外面也传来了宋南云的声音。 “姐姐，快跟我进去吧，王兄只怕，只怕坚持不住了，我们来回都出来七日有余——”楚梦溪下车的时候，墨南湘已经匆匆上前，只不过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被楚梦溪直接打断。 “死不了。”冷冰冰的一句话说的墨南湘和宋南云等人尴尬不已，只不过此时楚梦溪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自顾自的迈步走进了眼前的这座宁王府。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殿下他，快不成了。”众人进去的时候，李十三等守备宁王府的镇府常兵也纷纷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只不过面对李十三等人近乎于如释重负的口气，楚梦溪却没有回应半句，被粗布面巾盖住的脸盘无人看得出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和旧时相比，再无半分感情，以至于让他们，瞬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王兄在流光阁，在那个方向。”墨南湘匆匆从后面追上来之后，见到楚梦溪脚步不停，直接朝着后院而去，顿时强行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有什么事能不能稍后再说，先救救王兄，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让我救他？那就让人把他抬到前厅，我去找人。”楚梦溪摇了摇头，刚要往前，宋南云急匆匆道：“王妃要找何人，末将愿往，王府上下所有人等，末将全都认识，不用王妃亲力亲为。” “那好啊，去贡事房把青青带过来，她若无事，我自会出手救他墨南宸一条狗命，若是青青出了意外，就让他墨南宸陪葬。”此时的楚梦溪才知道自己当初仓促离开宁王府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不仅仅违背了对青青的承诺，只怕更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难。 “末将领命，我马上去！”宋南云身为打通了，怎么会认识什么青青？但是此时却直接慌不择路的直奔贡事房而去，倒是墨南湘挥手让李十三紧急去流光阁后，转而拉着楚梦溪道：“青青是谁？” “亲人。”短短的两个字惹得墨南湘脸色一阵黯然，随即幽幽道：“难道姐姐是真的不打算和南湘和好了吗？以前你也说过我是你妹妹啊！” “你是长公主，是皇室一员，而我，是楚家楚梦溪。”楚梦溪脚步微微一顿，但是随即却没有停留，只是这句话的语气却悄然之间变得和缓了不少，至少，没有了之前那种界限分明的冷漠和仇视。 李十三脚步飞快，只不过在抬着墨南宸今日前厅的时候，身后，萧太妃也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些天，皇帝固然是无法长时间在宁王府久留，但是萧太妃却日夜陪伴在流光阁，甚至于直接将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当朝大夫全都拉了过来。只不过面对楚梦溪那截然不同于他们认知的针法，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甚至于那个蒙面人身上的银针创口，他们也没办法堵住。 这种情况之下，别说是解毒，稍有不慎，直接会让墨南宸丢了性命。所以萧太妃此时看到楚梦溪之后，眼神之中骤然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直接近乎于吼叫道：“快，快给我我儿看病！快啊！愣着做什么。” 只不过，此时，面对萧太妃的急切，楚梦溪却只是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就将目光转向同时被提了过来的那名蒙面人的身上。 没有理会萧太妃，楚梦溪反倒是随后直接俯身自顾自拆开了蒙面人胸前那绑着的绸布，见到伤口依旧在源源不断渗血之后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太医院这边的手法。 “那是个无用之人，你看他做什么？楚梦溪，还不快来给我儿诊治？”但是她这番举动却让萧太妃瞬间大怒，转而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怒火：“让你来是给我儿看病的，不是——” “我想给谁看就给谁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萧太妃的身份楚梦溪的记忆中有着深刻的印象，昔日因为迷恋墨南宸，这具身体对于关于墨南宸的一切都非常关注。而身为墨南宸的生母，当朝太妃，在整个大晋后宫中甚至于可以和太后平起平坐的人，她甚至于此时都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除了焦急之外，那种天然的颐气指使的样子。 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昔日里她需要百般讨好的这位萧太妃，眼神之中泛起的那一丝冷意甚至于连旁边的墨南湘都感受到了，急急忙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对方。 只不过楚梦溪却浑然不顾道：“我要的人还没找到，不可能救你儿子。一命换一命，墨南宸能不能活下去，那要看青青是不是无事。” “混账！你敢这么和哀家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来人，还不给我将这个小贱人拖下去！”萧太妃是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但是她的这句话却让李十三等人看了看两人，没办法挪动脚步，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朝着墨南湘投射过来。 “姐姐，宋大统领已经去找人了，肯定不会让青青有事的，你能不能先看看王兄，他若是出事，姐姐也会不甘心吧？”墨南湘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十三之后，只得低下头开跟着蹲在楚梦溪身边，柔声道：“好歹给太妃一个面子吧？她可是——” 墨南湘的话音未落，楚梦溪却手中银芒一闪，直接一枚银针封住了蒙面人的另外一处穴位，只见瞬间功夫，原本宛如死人的蒙面人身形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嘴巴里也传来了一声虚弱的痛呼。 “这！王妃，您这是什么针法？”此时，原本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陆中和和其他几个太医见到这骤然而出的异象是瞬间发出一阵阵惊呼，陆中和更是和一个年轻的太医直接抢了上来，直愣愣的看着对方问道。 “好了，人醒了，这什么金疮药，也不需要了。”楚梦溪此时倒是才反应过来，也没理会陆中和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拔下银针之后朝着李十三道：“把人带下去看牢了，若是他走失了，就拿你的脑袋顶上去。” “王妃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亲自看守，须臾不会放松。”李十三是又惊又喜，楚梦溪能够开口和他说话，而且看得出来，至少对于他还是有些信任，那就说明对方还是认可自己这群人的。 “一个刺客，死有余辜，你还要看押起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也唯有萧太妃见到所有人都围着楚梦溪，没有一个理会自己，甚至于刚刚她下达的命令直接被李十三无视，那股怒气加上这连续几日的担忧和着急，让她直接冲到了楚梦溪跟前，怒道：“现在可以出手了吧？楚梦溪，你别忘了，你如今是犯官之女，只有治好了我儿，皇帝才会同意赦免——” “那还是算了，这赦免不要也罢！”楚梦溪冷然摇头，没理会对方的同时，也暗自叹息不已，昔日的那个她，只怕面对这位萧太妃，做尽了伏低做小，低眉浅笑。只不过对于这位太妃而言，最中意的儿媳却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死去的乔灵儿而已。 “太妃，你能不能，先别说话！”重生的楚梦溪自然没心思去讨好对方，而且伴随着宋南云去的时间这么久没消息，她的担忧也越来越重，以至于连墨南湘的话都没听到，反而直接站在门口。 “呜呜”不过此时青儿忽然低声呼唤，朝着旁边不断摆首倒是让楚梦溪一愣之下，神情也为之一缓。 “启禀，启禀王妃，末将把人带来了。”青儿的动作刚刚停下，宋南云那边就匆匆而来，因为赶时间，他甚至于直接将青青给抱了过来，一路飞奔之下，饶是他功夫很好，却也是气喘吁吁。 “青青！”不过楚梦溪却顾不上他，反而看着还有些迷茫的青青，泪水长流。如今她孤身一人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眼前的这个女孩，才是她的亲人，也是唯一的希望。 “姐姐？你真的回来了？”那怯生生的话语刚刚出口，就被楚梦溪一把搂在怀里，随即带着哭音的话语就不断传出，“都怪姐姐不好，没有把你带在身边，我来接你来了，接你回家好不好？” “姐姐不哭啊，我一直都知道的，姐姐肯定会回来接我的。”一如从前那般懂事，见到楚梦溪泪水长流之后，青青举手给对方轻轻擦拭。那一瞬间的动作，让她的胳膊一下子暴露在楚梦溪跟前，上面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疤鞭痕历历在目，甚至于很多连血迹都还在，很显然就是这几日才出现。 “是不是赖嬷嬷又打你了？”这一下让楚梦溪只觉得鼻子发酸，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轻轻的胳膊，转而朝着对方叠声道：“还打你什么地方了？” “没有了，没有了，姐姐不用担心，青青没事的。”此时的青青却犹如小大人一般替楚梦溪擦干泪水，转而笑道：“今天大统领来得早，所以我没来得及涂药，下次，下次我保证不会了。” “嗯，好！”这一瞬间的楚梦溪连连点头，但是转而看向宋南云的目光却犹如要杀人一般，吓得对方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 “去把赖嬷嬷抓起来，给我吊在宁王府门口，谁敢放她下来，我就要了墨南宸的狗命！”冰冷的话语带着无尽的杀意，这一刻的她浑身煞气，双目之中寒芒爆闪。 “王妃息怒，末将，末将这就去办！”宋南云连连点头，随即朝着身后的镇府常兵怒斥道：“还不快去，传王妃命令，将赖嬷嬷给我抓起来！” “告诉她，她不是很有气力吗？那就给我喊，宁王府藏污纳垢，欺压良善，罪恶滔天！什么时候她的声音传到这王府正厅，什么时候我给墨南宸看诊！”楚梦溪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宁王府里面到底有多少像青青这样的，被你们肆意欺辱，暗无天日。” “啊！”这句话一下子让宋南云愣在了当场，也一瞬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那一瞬间，连萧太妃都长大了嘴巴，看着楚梦溪的目光中瞬间升腾起无尽的怒火，颤抖着身子怒斥道：“楚梦溪，你敢！” 第四十四章 一命换一命（下） “我有什么不敢的！”面对萧太妃的怒斥，楚梦溪毫不迟疑冷笑道：“宁王府自他墨南宸以下，有几人是干净的？欺压良善，屈打成招，暗设地牢，囚禁他人，府中恶仆欺主，张扬跋扈，有什么事是宁王府不敢做的？萧太妃，我告诉你，我只要听不见赖嬷嬷的话从宁王府门口传来，墨南宸的命我绝不会去救。藤叶九青之毒，你们便是找来唐门长老，也无药可治，你就等着他死在你跟前吧！” “他灭我楚家满门，诬陷我害他情人一家，今日让他自己血债血偿，没什么不好。”楚梦溪孑然一身，牵着青青站在原地，身边只有三只雪狼护卫，但是眼前众人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一字一句，直接让宁王府所有镇府常兵全都低下了头。 “去，抓人！”沉默半晌之后，宋南云挥了挥手，那一瞬间的他虽然脸色沉重，但是声音却没有什么变化，转头就让镇府常兵去抓捕赖嬷嬷。 “大统领不可！”这个时候开口的就只有吴欢和他身边紧急赶过来的其他几人，在匆匆拦住镇府常兵之后，吴欢几乎是声色俱厉道：“王妃此举莫非是要让王爷身败名裂吗？此事我吴欢决不答应，今日王妃既然身在宁王府，就必须要为王爷治病，否则末将便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干休！来人，给我监督王妃看诊！” 吴欢身后的人手都是宁王府的老人，和宋南云等跟随墨南宸从北境杀出来的镇府常兵来路不一样，对于他们而言，墨南宸才是最重要的人，宁王府的尊严才是他们需要守护的，所以这一刻，几人几乎是不顾一切直接冲了上来。 “我看谁敢对小医仙无礼！”也就在此时，当楚梦溪抱着雪儿的右手腾开，银芒再度出现的时候，外面却突兀之极的出现了一声怒吼，紧接着数道人影直接从前面的屋顶之下一跃而下，瞬息之间直接长刀纵横起舞，后发先至，甚至于赶在宋南云出声之前，直接杀到了楚梦溪身边。 “混账！”吴欢的动作也在这一瞬间被宋南云一声怒吼打断，紧接着那紧急而来的一脚直接将他原地踹飞，身形在半空中连续翻滚数次之后才砸落地面。 “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个时候楚梦溪才看清楚来人的身影，顿时看了看青儿，难怪对方没有出声提醒自己，也只有常衡他们这些熟人出现，青儿才没有多大反应。 “末将管教不严，致使手下冲撞王妃，末将死罪，请王妃责罚！”宋南云单膝跪地请罪的同时朝着李十三怒吼道：“还不将这个混账押进地牢，等候处置？” “不用，此等犯上之人，直接砍了就是！”宋南云的话还没落下就被常衡打断，后者此时朝着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脸色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却依旧上前行礼道：“为常家报仇伸冤，我常衡责无旁贷，此事不能让你一个外人代劳。更何况你还救了我一众兄弟，于情于理，常衡都当护卫左右，保小医仙周全。” “多谢常大哥了。”对方的话语虽然说着报仇，但是这称呼却很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这一刻的楚梦溪算是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长公主，宋南云，你们倒是做的好事！积言村村口，两位是如何保证的？这才数日功夫，难道就都忘了是吗？这宁王府我看确实是藏污纳垢之地，多待一刻都让我喘不过气来。”突然闯进来的常衡虽然出乎所有人预料，这宁王府守备森严，外人寻常时节根本无法靠近。但是他紧随而至的这一番话却更是说的让所有人心惊不已，以至于墨南湘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脸色通红，低头不语。 刚刚的变故她确实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吴欢身为王府老人，却对楚梦溪毫不掩饰的要用强，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姐姐，南湘知错，给你赔罪。”微微沉默之后，墨南湘主动走上前来，朝着楚梦溪行礼道：“还请姐姐莫怪，刚刚那只是意外，宁王府上下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对姐姐不敬。” “这是他宁王府的事情，和长公主无关！”侧身避开墨南湘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却看了一眼众人之后，转而朝着常衡道：“常大哥，你带银钱了吗？” “带了，小医仙是要买东西吗？”常衡愣了愣，但是随即点头道：“我让石头去就是，京城虽然繁华，但是常衡一人在，足以护小医仙周全。” “不是，我想给青青换身衣物。”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看了看青青微微一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你看她这般光景，又哪有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 “王妃，王府中多的是衣物，您需要什么样的，末将马上让赵嬷嬷去准备。”宋南云急急忙忙道：“王妃不用，不用让常壮士破费。” “宁王府的东西，太脏！”冷冰冰的话语说的宋南云倒退数步，脸色随即变得一阵苍白。但是楚梦溪却很显然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反而拉着青青转身直接出门，旁若无人。 “南湘，这便是她楚梦溪的态度？”这一下让宁王府正厅内所有人目瞪口呆，萧太妃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墨南湘呵斥道：“哀家就不该信——” “太妃，您如果想要救王兄性命，就最好别真的得罪楚姐姐。”此时的墨南湘算是最失落的人，脸上带着一丝丝的迷茫和遗憾，以至于转身看向萧太妃的时候，神情骤然间变得极为凌厉。 “她如今连我这个闺中姐妹都不认了，还会在乎太妃的意思吗？”墨南湘喃喃自语道：“我皇室负她良多。” 一番话说得萧太妃怒气更甚，但是此刻已经到了外面的楚梦溪却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而拉着青青在康仁坊转了几圈，迅速找到一家雇衣铺走了进去，不仅仅给青青选了几件好看的衣服，而且还让店主帮着给青青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 “小医仙，你不换身衣服吗？”看着被打扮一新的青青，楚梦溪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面对常衡的话，她却直接摇了摇头，转而道：“昔日繁华如梦的楚家已经烟消云散，我也不是那个楚家大姑娘了，要华贵的衣服做什么，这样挺好。” “小医仙当真要为墨南宸解毒治病吗？他可是刽子手，百死莫赎，救他岂不是等于救了自己的仇人？”看到楚梦溪拉着青青转而再度朝着宁王府的方向而去，常衡在身边咬牙开口，很显然他虽然人跟到了京城，但是对于楚梦溪的做法还是有着诸多不解。 “此事，只怕未必就只有墨南宸一人做下的。”楚梦溪是想到了吴田志身上的那封书信，所以边走边缓缓将这件事告知了对方道：“有人从吴田志还在世之时就密谋布局对付我楚家，期间跨度之长匪夷所思，光靠墨南宸那脑子如何能成？我要找到这个幕后凶手，不把他揪出来，便是杀了墨南宸，只怕这件事也未必就能查的清。” “常衡愿助你一臂之力。”这件事常衡根本就不清楚，以至于看着那封昏黄的信件呆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 宁王府门口，宋南云没有将赖嬷嬷吊起来，但是却绑在了台阶下的台柱之上，以至于在楚梦溪经过的时候，赖嬷嬷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对方。不过也就在那一瞬间，常衡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瞬间功夫，凄厉的嚎叫声迅速响起，直接吓了周围的镇府常兵一大跳，却被楚梦溪冷眼一扫，吓得迅速退了回去。 “走吧，先把墨南宸救回来，算时间，他也快要油尽灯枯了。”楚梦溪再度回到宁王府正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原地，而且让楚梦溪稍感意外的是，皇帝居然都亲自来了，只不过看到楚梦溪之后，脸色一下子变了又变，尤其是在见到对方旁若无人的走进来之后，顿时冷哼了一声。 “你是陆院正是吗？”楚梦溪没理会皇帝，甚至于此时连行礼都没有，反而自顾自上前，看了看墨南宸之后，转而朝着陆中和问道：“太医院有药吗？” “有有有，太医院执掌皇室药库，药材应有尽有，王妃需要什么，下官就能拿出什么。”陆中和此时的脸色非常奇怪，但是态度却变得很恭敬，只不过一句话之后转而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王妃打算如何解毒？” “应有尽有？”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看着对方道：“给你们几份药单，按照上面所需立即准备，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若是备不齐，那你们的宁王殿下就只能魂归离恨天了。” “是是是！”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他身上，也将压力全都放到了他身上。陆中和额头上差点冒出了无数的冷汗，以至于等到他开口的时候，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这是药单，去准备吧。”楚梦溪朝着宋南云一转头，后者几乎是飞一般的从旁边偏厅拿来纸笔，递给楚梦溪。后者微微沉吟，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书写方式之后，迅速写下了整整五张纸的药材名录。 “备好三个药炉，一只药斗和玉瓶若干！”楚梦溪转而看了看陆中和道：“剩下的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来。” “这，王妃，这上面有南离凤尾草、三阳九尾花和九脉银针草，这能——”陆中和匆匆扫了一遍药单之后，有些迟疑道：“这些好像和藤叶九青之毒不太一样——” “是没有，还是心有疑惑？”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转而自顾自道：“若是陆院正知道怎么解毒，那就由你代劳就是。” “不敢不敢，王妃说笑了。下官马上去准备，只是这南离凤尾草本就世所罕见，而且还是需要新药，太医院此前没有培植，所以能不能——”陆中和脸色一白，转而开口赔笑道：“不知——” “太医院药圃里没有嘛？南离凤尾草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我去找！”陆中和的话让墨南湘一阵疑惑，但是随即匆匆开口，转而让巧儿快速出门。这一番动作倒是惹得陆中和站在原地，直到被墨南湘催促，才急急忙忙起身离开。 “楚梦溪，你好大的胆子啊，既然知道这些药材珍惜，为何不早一点安排太医院筹备？拖到如今才开口，你到底意欲何为？”陆中和的脸色和迟疑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以至于等到对方离开之后，皇帝阴沉着脸开口道：“还是你怀恨在心，于楚家之事耿耿于怀，故意借故拖延，想要宁王的性命？” 第四十五章 七劫传世 “我是借故拖延，那又如何？”楚梦溪看着皇帝冷笑道：“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还是觉得我这条漏网之鱼是死有余辜，所以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再找个借口，杀了我？” “姐姐，皇兄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生气！”这骤然间冷却的场面，让墨南湘急的俏脸煞白，楚梦溪好不容易开口，墨南宸也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这个时候皇帝骤然间对楚梦溪发难，这明显是要逼着对方强势对抗，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这件事再出现变故？ 墨南湘不清楚楚梦溪为何会变得越发的强硬，从见到她开始，对方几乎就没有低下头过，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明白，不论如何不能拂逆对方的心思，所以急急忙忙朝着皇帝行礼道：“皇兄国事繁忙，不如先回宫去吧，这里南湘和太妃照料看顾，楚姐姐已经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 “南湘，你还帮着这个顶撞朕，拿着你王兄性命开玩笑的女人辩解吗？”皇帝指着楚梦溪怒道：“原本朕对她尚有些怜悯之心，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是来救你王兄的，反而是来挑战朕的底线。朕的王弟不用她这等蛇蝎女人来救，朕就不信，这普天之下，就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解藤叶九青之毒。那个下毒之人不是醒了吗？给朕严刑拷问，不惜一切代价问出解药的下落——” 皇帝的话让楚梦溪豁然抬头，看着对方铁青的脸色，一瞬间心中念头百转，转而和常衡对视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这个时候这种近乎于无理取闹的做法，出自皇帝之手，这根本不是在为难她，反而是要断送墨南宸最后一丝希望。 “皇帝，你还是回宫处置国事吧，这里有哀家在，自然不会让她一个楚家犯官之女肆意张狂。”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是，萧太妃却起身，一把拉住了皇帝之后，也一句话说的对方脸色变得更加阴郁。 “那好，朕就好好看看，她能不能救回南宸，若是敢从中作梗，朕就让她给南宸陪葬！”面对萧太妃，皇帝是一肚子火没办法发泄，所以气呼呼坐下之后，眼睛死死的盯着楚梦溪。 “宋南云，将墨南宸扶起来坐好。”见到众人不再争吵，楚梦溪扫了一眼宋南云，后者几乎是忙不迭的亲自上前按照对方所言，扶起了已经没有丝毫反应的墨南宸。 “王妃，您这是——”楚梦溪一步步走近，搭了墨南宸的腕脉之后，转而伸手就要去拔对方身上的那七枚银针，却一下子被身后匆匆带着一队人手抱着大批的药材走进来的陆中和打断。 “拔针！”没有丝毫的犹豫，楚梦溪伸手一拂，七枚银针瞬息之间直接被拔了出来，甚至于此时陆中和开口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下一瞬间，他的嘴巴就直接张大了，以至于和身边的另外一个年轻的当朝大夫杨子轩近乎于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梦溪的动作。 此时拔出银针之后，墨南宸的脸上黑气快速涌现而出，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藤叶九青之毒失去了银针的压制之后彻底爆发。 但是也就在这一瞬间，银芒一闪，一排银针在空中排列整齐，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闪电般再度掠出，伴随着楚梦溪手指一弹，再度扎在了墨南宸的身上。 “噗”一口黑血随即喷出，恶臭变得更加剧烈，墨南宸原本俊逸的脸庞这个时候彻底变成了黑色，甚至于和嘴角的黑血都没有半分区别。 “师尊，这，这是七劫针法，这真是七劫针法吧！”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皇帝和萧太妃看着骤然起了巨大变化的墨南宸，差点惊呼出声，只要杨子轩近乎于痴呆一般看着楚梦溪刚刚的手势，失声大叫。 “什么是七劫针法？”墨南湘悄然朝着后者问道：“为何有些耳熟呢？” “长公主，七劫针法乃是医道当中的无上手段，传闻能靠一枚银针逆天夺命，和上苍争生死。”杨子轩喃喃自语，脸色涨红，但是随即却闭上了嘴巴，一双眼睛恨不得钻到楚梦溪跟前，查看对方的手势。 此时楚梦溪再度出手，这个时候她的身形悄然而动，甚至于连一直抱在怀里的雪儿也被塞给了青青，自己翻身一跃，手中银针流水般激射而出，空中银芒乍现，隐隐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带着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尾迹，七彩炫目。 “七劫针法自从毒圣失踪，早已经消失江湖数十年之久，没想到居然今日再现，当真是天意吗？”陆中和喃喃自语，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以至于连语气都变得捉摸不定起来。 “定然，王妃定然是毒圣传人，否则，这七劫针法如何能够如此娴熟？”杨子轩和陆中和不一样，他是满脸的兴奋，甚至于若不是因为众人在旁，只怕他都要一把抢上前去，好就近观摩。 不过此时楚梦溪却很显然没有功夫去理会众人的反应，七劫针法她是第一次全力施展，以至于必须要集中全部的精气神，银针速度奇快，甚至于还需要配合不断的步法和身形，让她渐渐的只觉得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快，快去准备参茶，七劫针法极其消耗施针者精气神，看王妃的手段，最起码已经是三劫了。”杨子轩似乎对于银针刺穴所知不少，所以一见楚梦溪的脚步微微踉跄，顿时急急忙忙朝着宋南云呼喊。 不过这些楚梦溪都没有时间去理会，当墨南宸的身上在短时间内几乎满布银针之后，她这一次没有一出手就是银针无数，反而拈着一枚银针对准了墨南宸的心口，素手也在一瞬间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小医仙，你没事吧？”这种异状是精气神消耗到极限的反应，所以让常衡忍不住就要上前，但是却被杨子轩挥手给拦住了。 “五劫分虚实，六劫破阴阳，七劫，定生死！”近乎于喃喃自语的她此时对于外界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反而看着阳光下手中的这枚银针轻声一叹。 “何为生死？”轻声细语，恍若流水潺潺，这一瞬间却有着震慑心灵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恍然一愣，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此时站在门口的楚梦溪身上。 阳光照耀，光影流转，孑孓的身形一下子被拉得老长，那一瞬间，楚梦溪悄然回头，苍白的额头此时显得晶莹剔透，隐隐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彩。 “一念生，一念死，生死于我，又算什么呢？”回眸一看，墨南宸还在原地，漆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楚梦溪却暗自叹息不已，她两世为人，对于这七劫针法当中的最后一劫更是多了不少感悟。 七劫定生死，本是医经当中毒圣对于这门独有传承的评价。但是此刻，她却真正的感同身受，以至于当手中银针映着阳光的时候，她的心境一下子变得波澜不惊，往昔的一切犹如潮水般消退之后，那一瞬间的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跟着悄然而变，原本的淡漠和仇恨，在这一刻甚至于直接消散于无痕，不带丝毫烟火气，长裙曳地，不滞于凡尘，隐隐然飘飘欲飞，绝世而独立。 “针下，定生死！”楚梦溪回头，眼神之中仿佛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神采，缓缓的声音传出，只是简简单单的屈指一弹，银针缓缓飞起。 没有此前那变化纷呈的身法和眼花缭乱的手势，甚至于连之前那映着阳光出现的丝丝长虹的尾迹也没有，甚至于更像是随意而为，信手拈来。 “嗤”极其轻微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银针扎入墨南宸的心口，尾端还带着一丝丝的颤动。 “姐姐，你没事吧？”这一针飞起，却仿佛耗尽了楚梦溪所有的气力，以至于银针扎入墨南宸身体的那一瞬间，她也跟着身形一晃，彻底委顿于地，吓得青青急急忙忙将对方给扶了起来。 “快，快把参茶端过来！”杨子轩急急忙忙叫喊，旁边宋南云几乎是亲自上前，手中尚且还带着热气的参茶紧急递了过来。 “不用，我不吃宁王府的东西。”挣扎着起身的楚梦溪没有理会宋南云的动作，一句话说的对方愣在了当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姐姐，你——”青青见到对方此时手脚冰凉，而且额头虚汗不断，有些迟疑道：“要不，我出去给姐姐买吃的，好不好？我存了五块铜钱，可以买好多东西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就直接摇了摇头，柔声笑道：“放心好了，我没那么虚弱，还能撑得住，一会再出门。” “快看，王爷脸上的黑气开始消退了。”这个时候，也唯有陆中和在旁边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但是此时却指着墨南宸的脸色惊呼出声，转而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藤叶九青毒发，弥漫全身脏腑，如今靠着七劫针法，总算是将其又逼了回来，潜藏于血液之中。”楚梦溪的声音极为虚弱，但是此时却咬牙上前，给墨南宸搭过腕脉之后若有所思点头道。 “这么说，你还是没办法解毒了是吗？”皇帝听到楚梦溪的话之后，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但是不等他说完，楚梦溪却冷笑一声道：“难不成陛下以为，这藤叶九青就这么容易就解了？还是陛下觉得此时可以卸磨杀驴了？” 第四十六章 以血为药 “混账，你敢对朕这么说话！”一声呵斥震得周围其他人浑身颤抖，皇帝横眉冷对楚梦溪，眼神之中的杀意毫不掩饰道：“楚相难道就教导出你这样的不尊上下，不辨尊卑的孽障吗？” “陛下还知道我父亲吗？在陛下的眼中，难道不是认为他是祸国叛逆吗？”楚梦溪一瞬间只觉得嗓子眼都堵住了，声音也变得异常冰冷，起身自顾自道：“还是陛下也觉得，我楚家是冤枉的？” “楚云飞勾结外军将领阴谋反叛早已结案，何来冤枉？”皇帝一瞬间脸色变了变，似乎那满是阴鸷的脸上隐藏了无尽的情绪，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凌厉如初，看着楚梦溪毫不迟疑道：“还有你这个犯官之女，居然三番五次顶撞朕，无君无父，朕看他楚云飞也是枉为人父，连你都没教导——” “小医仙，这样的皇帝，和这样的王爷，枉杀功臣良将，不分是非善恶，不辨忠奸良莠，我们救墨南宸有何用处？”皇帝的话楚梦溪没多大反应，她知道昔日为了嫁入宁王府，让这位皇帝陛下对她是彻底没了好感，但是身边的常衡却一瞬间血贯瞳仁，差点直接跳了起来，暴怒的他差点直接长刀出鞘，要当场动手。 “你是何人？难道也要跟着这个孽障对朕无礼不成？来人，给朕拿下！”常衡的反应让楚梦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看着皇帝的怒喝无奈的摇了摇头，扫了一眼墨南湘后，一把拉住了常衡。 “皇兄，他是常冰言之子常衡，昔日在高粱河战场上被兄长以身相替，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墨南湘低声朝着皇帝说了几句之后，转而道：“皇兄还是别说了，他们，他们可都是我大晋功臣之后！” “常大哥，信皇帝英明，不如信你我自己。”楚梦溪惨然一笑，转而朝着对方道：“常大哥息怒，经此一事，梦溪又如何会如以往那般天真？” “小医仙，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了吗？”微微沉默之后，皇帝被墨南湘拉住了，而常衡也来到楚梦溪跟前，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满身的杀气却逐渐沉寂下来。 “把这两个药炉点着，准备炼药。”心思转到这陆中和送来的药材上之后，楚梦溪自己也变得异常的宁静，一样样的检查药材之后，带着青青开始准备。 “王妃，下官愿意效劳，区区小事，不用王妃亲自费心。”陆中和几次想上手，但是在楚梦溪冷眼一扫之后，青儿却和细腰自动上前，直接拦在了他跟前，龇牙咧嘴的模样吓得对方连退好几步之后，不敢再继续了，不过那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 “师尊，您怎么啦？”这一幕外人不知道，目光都盯着楚梦溪，但是杨子轩却有些奇怪今天陆中和的反应，以至于此时情不自禁出声。 “陆中和，你就在旁边替朕看着，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杨子轩的话引来了皇帝和萧太妃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让陆中和再度上前。只不过，楚梦溪没有动作，青儿前爪瞬间在地上一顿，直接将对方又给逼了回去。 无奈之下的陆中和只能远远的观察着楚梦溪的动作，但是这种临场监视的举动却无疑引来了常衡更大的反感，以至于冷哼一声之后转而冷笑道：“就你这种货色，还敢监视小医仙？” “好了，别管他，学不来的。”楚梦溪打断了常衡，伸手一挥，连续几分药材迅速倒入两个药炉之后，朝着对方道：“倒上无根水和天一泉，二更文火，半个时辰之后添加紫云玉心。” 她让常衡和青青各自负责一个药炉之后，自己独自将第三个药炉点燃，转而拿起了三阳九尾花和南离凤尾草。 “毒经有言，南离者，火之精也。故，以南离凤尾草入药，可调内腑，可发毒瘴，可融世间血毒。”喃喃自语声中，楚梦溪伸手一看情毒花，转而轻轻掏出绿影短剑，寒芒一闪，瞬间刺破中指。 “姐姐你——”楚梦溪的动作吓了青青一跳，甚至于绿影短剑瞬间出鞘爆发的寒气连带着宋南云等人都情不自禁的微微皱眉，他们是沙场铁将，自然感受到了这短剑之上的那股冰寒的杀气。只不过光芒一闪之后，绿影随即被收了回去，没人能看得清到底是什么神兵利器。 不过此时楚梦溪却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反而自顾自的将血液滴入情毒花之上，瞬间功夫，光华闪耀，情花花瓣猛然间窜起红褐色的光芒，紧随而至的，五枚戒指跟着一阵晃动，隐隐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南疆百花殇啊！”楚梦溪跟着长叹一口气，她一直没有功夫理会当初墨南宸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毒才导致毁容，但是如今情毒花的反应却让她转而一瞬间看着宋南云，神色漠然道：“墨南宸如何得到百花殇的？” “百花殇？”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宋南云和李十三是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摇头道：“王妃见谅，末将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当初，当初王爷他，他对您下毒之时，末将等事先都不知晓，所以——” “小医仙，您这是自己中毒了？”刚刚那一幕常衡也看在眼里，所以此时沉声道：“是墨南宸下的毒？” “他以为是我出手毒杀乔灵儿一家，致使乔灵儿容颜被毁，腹中胎儿夭折，所以一样的报复我，也给我下了毒。”楚梦溪喃喃自语之后，转而摇头道：“他一个当朝王爷，如何能有这等南疆蛮荒之地的奇毒？” “小医仙不必担心，等他醒了，交给我，王爷算什么？我常家驻守北境之时，便是幽北草原上的王爷，我都曾亲手宰过三人。”常衡冷哼一声之后，浑身上下戾气大作。 楚梦溪和常衡的一番话说得墨南湘是低头不敢和她直视，宋南云和李十三等宁王府中人更是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初墨南宸用这种办法对付楚梦溪，本身就让他们二人不能忍受。现如今，虽然楚家的事未了，但是乔家，却真真切切的冤枉了楚梦溪。 “姐姐，那这什么百花殇还能解吗？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害啊？”此时，也唯有青青那小心翼翼的话语让楚梦溪微微回头，转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言一笑。 “去盯着药炉吧，我自有办法。”楚梦溪拿起南离凤尾草之后，直接将其截成三段，扔进自己亲自照看的药炉中后，诡异的直接再度绿影光华一转，朝着药炉滴入三滴自己的鲜血。 三个药炉，在不断加火，片刻之后，楚梦溪朝着常衡和青青照看的药炉中也如法炮制，滴入三滴鲜血，随后甚至于顾不得包扎，将三阳九尾草和九脉银针花也扔进了自己眼前的药炉之中，几乎是每加一种药材，都会滴入三滴鲜血。 “王妃，您这是？”这种操作别说是墨南湘等人一头雾水，就连陆中和也摸不着头脑。但是见到楚梦溪没有丝毫解释的话语，反而自顾自的不断将银钱子、白叶青和三黄秋水木分别扔进另外两个药炉之后，还是没忍住疑惑，转而低声开口问道。 “以毒为药，以血为药。”只有这两句话，却说得陆中和更加不明白，前面一句他还知道一些，但是以血为药是闻所未闻。所以此时他皱眉想了想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了一眼皇帝之后，再度开口问道：“王妃是否是毒圣的传人？” “陆院正对于我，似乎很关心啊，甚至还超过给墨南宸解毒这件事，是吗？”楚梦溪手中的动作一顿，转而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太医院的掌舵人。 陆中和在楚梦溪的记忆中倒是有点印象，只不过对方素日里好像不仅是对楚家，就算是对墨南宸，也没有什么巴结和依附的迹象，但是如今对方的连续几个动作却让她微微一愣。 “王妃莫要误会，下官只是对毒圣很仰慕。”陆中和连连摆手之后似乎带着一丝感慨道：“素闻毒圣生平不仅仅是天下用毒第一人，而且也是我医道一脉的无上圣手。但是下官时运不济，以至于从未见过他老人家。” “你想见他，就自己去找！”楚梦溪没有抬头，如今的她已经很少再去相信别人，所以对于陆中和话语中的意思她不置可否，转而算了算时间后，又连续添加了十几种药材。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除了她自己面前的这个药炉始终坚持每放一种药材就滴入自己的鲜血之外，其他两个倒是没有了这个动作。 如此一来，等到她收起绿影短剑的时候，素手之上已经是满是刀痕，一条条的伤口纵横遍布整个手掌，鲜血淋漓。 “姐姐快来，我帮你包扎。”青青是急急忙忙撕下自己的袖子，匆匆裹住楚梦溪的左手，大眼睛之中满是心疼的神色道：“姐姐刚才就该放青青的血，我好的快！” “好了，如今也差不多了。”楚梦溪扫了一眼走上前几步，似乎想看看自己伤势的墨南湘，微微点头后，转而朝着青青点头道：“长这么大一定很少出这里吧？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饭去。” “看着药炉，半个时辰之内不得开盖，别让人把药换了！”楚梦溪看了一眼宋南云之后，转而拉着青青低声道：“今天有人请客，去乾丰楼去点最贵的菜。” “陆中和，这药能有效吗？”楚梦溪和青青连带着常衡等人离开之后，皇帝朝着陆中和问道：“事关宁王性命，你是太医院院正，是朕最信任的人，你觉得楚梦溪炼制的这三炉药能有用吗？” “这，下官需要亲自去查验！”皇帝的语气和话语声中的态度很明显带着深深的怀疑，也一瞬间让陆中和明悟过来，转而直接上前，就要揭开药炉的盖子，却也一瞬间惹得所有人大吃一惊。 第四十七章 风波起 “慢着！”陆中和的动作吓了宋南云一跳，急急忙忙上前一把将其拦住之后，转而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慎重啊，刚刚王妃才吩咐，半个时辰之内不得开盖。此时陆院正若是查验，一旦出了问题，到时候殿下的性命岂不是堪忧？” “大统领莫要着急，这自古炼药熬药，哪有揭开盖子就能出什么问题的？你尽可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太医院院正，于药石之道不差别人多少！”陆中和看着宋南云，语气虽然严肃，但是脸色却很古怪，摇了摇头道：“如今王妃出门，王府无人跟随，若是她此时就走了，那殿下该怎么办？所以必须查清楚这三个药炉内内到底是什么药，能不能起到作用才成！” “皇兄，这不妥吧！”陆中和的话倒是有些道理，所以墨南湘咬了咬牙，朝着皇帝开口之后，见到对方没反应，转而看了看萧太妃道：“太妃，这若是出了问题该——” “若真有问题，那就让她楚梦溪再熬一炉就是。哀家也想知道她楚梦溪的药炉里到底是什么药。”萧太妃起身朝着宋南云道：“赶紧让开，让陆院正上前查验！” “这！”连续两人开口之后，宋南云没办法坚持，和墨南湘对视一眼之后无奈摇头，默然的退到了一边。不过后者却随即暗自使了个眼色，让他心头一动后，转而让李十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两人都无法坚持之后，陆中和飞速取出身上的银针伸入三个药炉，准备挑起药汁查验。 “师尊，怎么用这大号银针？这银针——”杨子轩看了一眼陆中和手中那既然不同于寻常的粗大了一倍有余的银针，刚要询问，但是却瞬间脸色大变，这三枚银针几乎是同时变得漆黑无比。 “陛下，太妃，王妃熬的是毒药。”这个时候颤抖的声音迅速响起，陆中和吓得差点直接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银针递给了一把抢上来的宋南云。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幕也将宋南云和墨南湘给吓呆了，后者念叨了几句之后，直接朝着宋南云道：“快，派人去乾丰楼，寻回楚姐姐。” “去，派禁军，给我将这个毒害宁王的逆犯抓回来！”墨南湘的话音未落，皇帝和萧太妃就就已经同时开口，后者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喝出声，逼得宋南云只得紧急出动，亲自朝乾丰楼而去。 此时宁王府是乱成了一团，但是乾丰楼那边，楚梦溪却带着青青等人走进了一个二楼的包房，点了一桌子菜，甚至于连青儿它们都直接上了一大盆肉骨头。 “小医仙，我身上的银钱照这般花法，只怕是撑不了几天啊。”乾丰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酒菜价格高的出奇，面对楚梦溪这忽然的豪横之举，常衡和石头等人是苦笑不已，他们是直接从积言村出发的，临走之前根本没带太多银钱。在这赫赫有名的乾丰楼内，这一顿饭只怕就要花掉他一半的银钱。 “常大哥莫要担心，今日的账算在墨南宸头上，救他一命，算是诊金了。”楚梦溪不断的给青青夹菜之后，转而取下面巾，露出那张青紫色交加的面庞，摇了摇头道：“我想将青青收入楚家门楣，往后，她便是楚家人，所以摆下宴席，请你和石大哥几个做个见证。” “如此，则恭喜青青，不对，恭喜二姑娘了。”石头是个憨厚的年轻人，而且是常家的家将，此时见到常衡还在发蒙，赶紧拉着对方起身笑道：“就是小医仙您这忽然开口，我们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礼数——” “无妨，如今楚家常家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礼数什么就放到一边吧。”楚梦溪微微一笑，看着青青道：“按照父亲的想法，楚家到了我这一代，以梦字为辈分，以水字为名，所以你以后就跟我一样，改名叫楚梦清如何？” “多谢姐姐，我也有名字了。”青青看着楚梦溪，盈盈一拜之后起身笑道：“青青还是周姨给取得名字，小时候她们都叫我小不点。” “以后，你是楚家三姑娘。”楚梦溪说到这里脸色一黯，但是随即强自笑道：“快坐吧，今天沾了你的光，可以摆下这么大的席面。” “来来来，沾了三姑娘的光了。”楚梦溪改口，倒是一瞬间让常衡若有所悟，随即压下了心头的想法，主动端起酒杯笑道：“这算是一件大喜事，我们给三姑娘庆生——” “王妃，您在这啊？”那一瞬间觥筹交错之后，众人刚刚落座，外面李十三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到楚梦溪在里面，顿时将带自己进来的酒楼小厮扔在一边，急忙道：“王妃您快随末将回去一趟，那个，陛下坚持要让陆院正开盖查验。” “他想查那就让他查就是，不必着急。”楚梦溪摇了摇头，自顾自夹了一块羊排道：“既然来了，去把钱付了，这是给墨南宸的诊金，你自己看着办。常大哥，不必理会，继续吃饭。” 她的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让李十三苦笑不止，只得匆匆下楼去付钱，但是因为不放心，他索性直接候在了门外。 “快，快把乾丰楼围起来！”他只等了半晌，外面就来了大队的禁军，而且一上来就将乾丰楼团团围住，甚至于带队的一位将军更是上前直接赶人。 “王天赐，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出动禁军了？日常巡查核检，不是归巡防营管吗？”李十三匆匆拦住了这个领头的将军，一句话还未说完，后面宋南云就带着镇府常兵也匆匆冲了上来。 “十三，王妃人在何处？”宋南云是顾不得喘气，急急忙忙朝着李十三问道，神情更是满是焦急。 “在里面用饭，怎么啦？你们这么大阵仗？”李十三摸了摸脑袋，还没来得及说完，王天赐就已经冷然开口道：“宁王妃熬制的是毒药，陛下有令，立即捉拿宁王妃楚梦溪。” “不可能！”李十三一把拦住对方之后，急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搞没搞错，让她跟我们回去一趟就知道了。”王天赐拨开李十三的身子之后转而朝着宋南云道：“大统领是你自己去，还是末将派人上楼？” “不必了。”宋南云脸色迟疑，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楚梦溪就已经出来了，转而扫了一眼王天赐道：“看起来，皇帝陛下倒是真看得起我，抓捕一个弱女子居然要动用禁军，还让你一个禁军副统领亲自上来。” “你自己出来了，那倒是省的麻烦了，各部听令，陛下口谕，宁王妃楚梦溪居心叵测，阴谋给宁王殿下汤药内下毒，立即抓捕法办，不得有误。”王天赐一挥手，身边两名禁军才一动脚步，就瞬间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间，楚梦溪身后，常衡和石头已经越众而出，一左一右，手中长刀雪亮，直接架在了这两个禁军士兵的脖子上，冰寒的杀气甚至于瞬间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小医仙还费心费力出手救他墨南宸，这人还没救过来，就想着卸磨杀驴了不成？”常衡瞬间挡在楚梦溪跟前，朝着宋南云等人冷笑道：“常衡在此，谁敢上前，我宰了他！” 骤然而来的刀光剑影和大队禁军的身形瞬间吓得原本乾丰楼内的无数食客大呼小叫，纷纷连滚带爬的退到角落里，面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胆敢对抗禁军，等同谋反，来人，给我上！”王天赐一瞬间脸色涨红，看着常衡一人直接压制住了自己所有人的气势，顿时怒不可遏，“咣当”一声拔出长刀之后，直接亲自上前。 “砰！”空中白影一闪，常衡这边还没来得及动作，王天赐的身形就被重重掀翻，紧随而至的另外几道白影更是一跃而起，迅疾出现在他跟前。 这是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出击，一瞬间撞翻王天赐之后，前爪搭在对方胸前之后，锋利的獠牙就要直接朝着对方的脖子咬了过去。 闪电般的动作，没人能及时作出反应，以至于等到王天赐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儿已经张大了嘴巴，狼口一张，让他瞬间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王妃息怒！”宋南云大喊一声之后，冲了上来，他是亲眼见识过青儿强大战力的，所以急急忙上前，朝着楚梦溪跪倒在地，连连摆手。 “青儿，回来吧。”楚梦溪怀抱雪儿，召回青儿后，一袭长裙站在众人跟前，直接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虽然蒙面看不清容颜，但是这一刻，于千军万马跟前，那一瞬间的风姿，却让所有人停住了动作。 “楚梦溪，你胆敢对抗禁军，抗拒陛下谕令，你当真要和你父亲一样，背叛朝廷，背叛陛下不成？”王天赐是狼狈不堪起身，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屈辱无比，还没出手就被一头狼给放倒了，而且差一点死在了狼口之下，所以此刻的他声音犹如闷雷一般咆哮而出，也一下子将楚梦溪的身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的话语让楚梦溪猛然抬头，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目光直视对方后直接逼得王天赐硬生生的将后边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楚家，无愧于天下！”冰冷的话语让此刻的楚梦溪犹如冰山上下来的仙子，散发着逼人的气息，圣洁无比，也一下子让周围的所有百姓喧哗之声大作，连带着周围的禁军，全都在一瞬间低下了头。 第四十八章 意外频出 “走吧，去看看墨南宸死了没有！”一瞬间逼退了禁军之后，楚梦溪头也不回，自顾自的往前而去，身边，宋南云和李十三紧随而至，为她分开道路，将禁军拦在一边。 “听见了吗？那是楚家大姑娘，看来楚相真是被冤枉的。我就说嘛，楚相平日里看起来挺和气的，怎么可能背叛朝廷呢？八成啊，还是那个宁王殿下真的冤杀了自己的岳丈，想要和乔家结亲，真是残忍啊。”楚梦溪一走，百姓之中流言四起。楚梦溪的身份太复杂了，不仅仅是楚家人，还顶着宁王妃的头衔，如今再加上王天赐刚才所言，要给墨南宸下毒，理所当然的被百姓认为是报仇。而究其根由，百姓们更愿意相信，墨南宸这么做是想害了楚家之后，转身和乔家结亲，只不过乔家出事了而已，所以才会报复楚家。 “那可不嘛？我刚从康仁坊经过，看到有人被绑在门口，对外大喊宁王府藏污纳垢，欺压良善，罪恶滔天！这件事肯定都是宁王殿下的错！为了个女人就杀了楚相一家，真是作孽啊！”此时此刻，赖嬷嬷那边的动静也被好事者迅速说了出来，两相一印证，更是让所有人纷纷意动。 这种言论在片刻之间传来传去之后瞬间走了样，也一下子让王天赐脸色大变，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开口辩驳，想要让禁军驱赶百姓，但是还没来得及张口，旁边副将指了指已经走远的楚梦溪之后，他只能放下这些急匆匆追了上去。 “姐姐，能不能放她一码？”楚梦溪这边是没理会身后禁军的追赶，自顾自朝宁王府而来，但是青青却看着在门口喊得撕心裂肺的赖嬷嬷有些不忍，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道：“她，她把我养大的。” “算了，闹也闹够了，放她下来。”青青的话让楚梦溪悄然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女孩能在虎狼窝里长大，就已经不易，却还能生的这样柔软的性子，若是自己没有遇到她，只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府邸，未必能活长久。 一句话却让李十三和宋南云如蒙大赦，楚梦溪这么做，除了要给青青出气，更多的还是在报复墨南宸，靠着康仁坊的行人川流不息，只怕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呵，你还有胆子回来，来人，王天赐呢，还不给我把她抓起来！下毒陷害当朝王爷，楚梦溪，你好大的胆子！”匆匆走进前厅之后，楚梦溪尚未来得及说话，皇帝那边就一声呵斥，朝着宋南云咆哮道：“还有你，朕是让你把这个抓起来，你在干什么？你们身为镇府常兵，便是这么保卫宁王的吗？” “陛下息怒，末将身为下属，不敢对王妃无礼。”宋南云是直接跪倒在地，但是却脸色不变道：“末将坚信，王妃不会陷害王爷！请陛下明察！” “宋南云，你指望这个昏君明察是非？你脑子糊涂了吗？”楚梦溪没开口，但是常衡却冷笑道：“他若是能明察，那还能有楚家和常家谋反之事吗？这京城上下百姓的话难道刚才你没听到吗？” “混账！”这种直面讽刺，毫不留情的话语直接说的在场之人脸色大变，也一瞬间让皇帝的脸色阴沉的犹如要滴出水来，指着后面匆匆进来的王天赐怒喝道：“禁军听令，给朕将他们都拖出去问斩！” “昏君，你敢！”常衡是“咣当”一声长刀出鞘，转而身形一闪，差点直接逼到了皇帝跟前冷笑道：“你还以为我常衡会和我父亲一样，手握数万精锐，却被你这等昏君枉杀吗？今日，你胆敢对小医仙无礼，那就别怪我让大晋朝廷换一位皇帝！” 常衡的那柄长刀此时直接晃晕了所有人的眼睛，这数步之内，方寸之间，根本没人能阻拦对方的脚步。而当初去逼迫常冰言自杀的，手持的是皇帝的圣旨诏书，这等杀父之仇下，没有人会怀疑常衡的决心。所以此时此刻，包括王天赐等人在内，根本无人敢在上前，唯恐让对方原本就暴虐的怒火再度上扬，真的挥刀弑君。 “楚姐姐，不要啊！”墨南湘看着楚梦溪，神情凄婉，这个时候也只有楚梦溪能拦住常衡，制止这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戮。 “我保证，皇兄不会再说话，好不好？”楚梦溪还没开口，墨南湘直接跪了下来，朝着对方不断行礼道：“姐姐若是不放心，我就站在你身边，我以长公主之尊，保证没人敢对你下手，换下皇兄，可好？” “公主不必如此，起来吧！”众目睽睽之下，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朝着墨南湘道：“常大哥没有要对付皇帝的意思，但是我们是不是犯官之后，楚家和常家，还有被牵连的朝廷十一家重臣，到底是不是叛臣叛将，皇帝只怕说了不算，百姓自有公道。” “便宜你这个昏君了。”楚梦溪淡淡的话语让常衡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逐渐收敛，当那柄冰寒的长刀缓缓收回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皇帝自己更是一瞬间汗流浃背，仿佛是真正的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刚刚我听说有人验过了我的药炉，是吗？”好不容易平息了冲突，楚梦溪自顾自的来到三个药炉跟前，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似乎并没有多大惊慌的陆中和，转而道：“陆院正查出什么来了？” “这是三炉毒药。”陆中和神色恢复了平静，转而看着楚梦溪一字一顿道：“下官可以确定无疑。” “你胡说，姐姐怎么可能下毒？一定是你试错了。”青青在面对其他人性子柔软，但是维护楚梦溪，却一如此前在贡事房里一样，所以此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开口，一句话说的陆中和脸色一沉。 “小丫头，不懂就不要乱说，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本官乃是太医院院正，岂能拿着殿下的性命当儿戏？”陆中和几乎没看青青，反而朝着楚梦溪继续道：“还请王妃当面给个解释，下官奉命监督王妃炼药，这中间——” “楚姐姐，陆院正刚刚用银针试探过！”楚梦溪没什么反应，反而自顾自拿起了旁边的药材，也一下子让墨南湘在旁边犹犹豫豫开口道：“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之前没问题，但是现在，有了。”楚梦溪只是揭开盖子闻了闻，转而皱眉道：“这是有人加了金翎护心草的汁液进来了，好好的一炉药，被生生变成了毒药。” “你说什么？”楚梦溪的话惹得墨南湘忍不住叫道：“不可能，我一直在这里看着，没人动过药炉啊！” “没有吗？”楚梦溪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转而道：“没人动过，陆院正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是毒药？” “王妃，你，你可不能信口开河，下官，下官只是以银针试过药汁，可从未添加过什么金翎护心草。”陆中和急急忙忙开口，声色俱厉道：“王妃自己炼制了毒药，这会子难不成要栽赃到下官头上不成？” “我没说我炼制的不是毒药。”楚梦溪抬头看着对方，声音幽幽道：“但是我炼制的毒药里被人添加了金翎护心草，难道不是陆院正的手笔吗？陆院正到底要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这一番话说的众人是心惊肉跳，以至于萧太妃匆匆上前，朝着楚梦溪怒道：“让你来是给我儿解毒的，你炼制毒药，是想要毒死他吗？你安的什么心？想要借此机会要了他的命，来为你楚家报仇不成？” “我若想要他的性命，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楚梦溪摇头冷笑道：“藤叶九青自然会帮我了结墨南宸的狗命，用得着我动手吗？” “楚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墨南宸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急切道：“姐姐不想要王兄的命，那为何要炼制毒药——” “看起来，我之前说的话是没有一个人听进去。”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吩咐宋南云再去取两个药炉之后朝着墨南湘开口道：“藤叶九青乃是世间奇毒，被唐门中人当成一等一的手段，又岂是寻常之法就能破解的？以毒为药，以毒攻毒，才有一线生机。” “刚刚陆院正试药的银针何在？”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墨南湘和萧太妃默然不语之后，转而看着陆院正道：“金翎护心草倒是不错啊，难为陆院正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了以此来克制紫云玉心的毒性。但是陆院正难道不知道吗？紫云玉心和金翎护心草一旦放到一起，不会相互抵消，反而会交融之下变成新的毒药吗？这炉药真要给墨南宸喝下去，他会死得更快！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你胡说，什么金翎护心草？本官一无所知！”这句话之后，萧太妃几乎是瞬间目光转到了陆中和身上，那种锐利的目光之下，直接让他脸色大变。 “是与不是，把你的银针拿出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楚梦溪伸出左手，情毒花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流转之下，甚至于连皇帝都站了起来，只不过她却神色不动道：“这是毒圣至宝情毒花，陆院正想必知之甚多，拿出来一试便知。” “你！”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也一下子让陆中和脸色大变，以至于瞬间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陆院正，那就把你的银针拿出来吧，让楚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墨南湘很显然对于楚梦溪很信服，所以当即开口，也让萧太妃目光再度转到了陆中和身上，转而道：“陆院正，刚刚的银针呢？若是你无错，哀家绝不会冤枉你。” “我担保，陆院正没有下毒！”远远地一声叫喊，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也一下子让陆明烟豁然转头，这道声音犹如一颗炸雷一般在耳旁响起，让她都跟着身形一动。 第四十九章 妙手解奇毒 “燕王殿下来了。”外面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墨北欢的身形也迅速出现，只不过和往日里不一样的是，此刻的他显然是一路匆匆，大冬日的额头上还带着一丝丝的汗渍。 “皇兄，太妃，陆院正素日医术精湛，忠义无双，为我皇家鞠躬尽瘁数十年，这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要试探他的忠心吧？”墨北欢匆匆朝着皇帝和萧太妃行礼之后转而道：“北欢也曾蒙受陆院正妙手，才治好了咳疾，此时不能眼看他蒙冤而置之不理。” “所以，燕王殿下的意思是，是我诬陷了陆院正是吗？”楚梦溪转头看着对方，有些奇怪道：“燕王殿下是如何知道这宁王府的事情的？” “大姑娘说笑了，本王自然不知这宁王府的事情。”墨北欢一句话说完之后转而朝着陆中和道：“还请陆院正把银针拿出来便是！” “大姑娘请看，这便是陆院正查验汤药的银针，只不过这是本王所赠，以从西域传过来的天星银铁所铸，日前陆院正曾用它给本王扎过脉，以金翎护心草为药引，只怕这银针陆院正拿回去之后并未清洗，所以——”墨北欢拿着陆中和递过来的三枚明显比一般的银针粗大了一号的大号银针苦笑道：“刚刚本王也是恰巧走到门口，才听到陆院正和大姑娘发生了冲突，想起了这桩事。” 他一番话说的陆中和沉默不语，脸色倒是变得平缓起来，转而走到了一边，只不过目光却扫了一眼墨北欢。此时的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三枚银针之上，只有杨子轩躲在一旁，似乎叹了口气，看着陆中和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黯然起来。 两人的解释缓和了现场紧张的气氛，也让墨南湘重新露出了笑容，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楚姐姐，既然误会解除了，这件事只怕陆院正自己都没想起来，所以，还请姐姐赶紧换药，王兄他，只怕是等不及了啊！” “放上去吧。”楚梦溪换了两个药炉，重新加入药材之后，刺破中指，滴入鲜血，不间断加入药材之后，开始重新换药。之后她此前亲自照料的第三个药炉没有动静，反而是自己在陆中和带来的药材当中寻觅了半晌后，拿起一个黑漆漆的看起来犹如一个土疙瘩一样的块状植物轻轻地闻了闻，转而绿影短剑一挥，将其一劈两半之后扔了进去。 “姐姐不是说这是毒药吗？为何这一炉不换？南离凤尾草我想办法去找，肯定还能再找到的。”楚梦溪的动作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墨南湘疑惑的指了指这第三个药炉朝着对方问道。 “这不是给墨南宸吃的。”楚梦溪只说了一句之后就将旁边的药斗拿了起来，亲自试了试之后放到了一边。 “那这是——”陆中和神色一变，似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转而情不自禁道：“刚刚加入进去的是百年葛藤根？你这是要炼制什么药？” “不是给墨南宸吃的，你没必要知道！”楚梦溪是看着百年葛藤根逐渐融化后自顾自点了点头，转而朝着常衡道：“常大哥，你和石头来扯药斗。” “这还是第一次摆弄这个！”药斗除了炼制丹药之外，很少有人用到，所以常衡和石头是在楚梦溪的指点之下才勉强摆弄好眼前这个看起来犹如墨斗一样，但是上面带着细密的丝绸网兜，下面还有一个浑圆的尖嘴的东西。 “好了，青青，添加紫云玉心！”楚梦溪端着药炉一边吩咐青青给另外两个药炉添加药材，一边将已经熬成粘稠状，甚至于几乎全部的药材全都溶解的第三个药炉直接扣在了药斗之上，同时朝着常衡和石头急道：“扯起来！速度要快！” 那一瞬间，常衡和石头几乎是同时大喝出声，药斗两端的手柄被不断来回扯动之后，药斗之内迅速发出了无数的“呜呜”声。与此同时，当药炉被拿走之后，那黏糊糊的，泛着五颜六色的药汁开始缓缓下陷，在不断旋转的药斗内部被强力旋转。 “姐姐，你怎么会这些？”墨南湘这个时候是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闺中好友了，对方是豪门贵女出身，堂堂楚相府嫡长女，昔日京城最显赫的存在，根本没机会，也不可能去学习摆弄这些。但是此时看起来，她却异常的娴熟，那一举一动甚至于让陆中和等人都脸色不断起着变化。 “自学的。”楚梦溪没管这些，反而看了看青青那边的药炉之后，再度加入其它药材，同时割破手指，滴入自己的鲜血。 陆中和带来的药材在不断消耗，部分直接投放进入药炉，部分则直接让宋南云研磨成粉倒入其中，一举一动，甚至于楚梦溪根本没有药秤，单凭素手一扬，分量就被确定下来。 这是前世的经验，所以她此时是熟练之极，没有丝毫的停滞，但是给周围的众人带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甚至于连带着皇帝都不知不觉的走到旁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把这碗药给他服下！”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楚梦溪将第一个药炉内的汤药倒出来之后，递给宋南云，看了一眼药斗之后，转而跟着走到墨南宸跟前。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出声，宋南云小心翼翼的将汤药给墨南宸喂下去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冒出了无数的汗水，这碗药汁来的太过于艰难，以至于他连一丝一毫都不敢浪费。 “王妃，殿下他，都喝完了。”宋南云退到一边之后刚刚开口，楚梦溪就已经伸手一点墨南宸的手腕，随即自顾自道：“藤叶九青倒是名不虚传，毒性之烈，甚至能冲出七劫针法的封锁。” “楚姐姐，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她没有说话，惹得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这个时候，也只有墨南湘能开口和对方说上话。 “你们往后退，去拿一个玉瓶过来吧。”楚梦溪伸手拔出一枚银针之后，转而刺破墨南宸中指，看着那漆黑如墨的血液滴落在情毒花上之后，迸射出来的耀眼强光，转而朝着宋南云开口。 “王妃，玉瓶来了！”宋南云是不敢怠慢，但是他匆匆接过玉瓶之后尚未来得及说话，楚梦溪那边就已经手势如风，一口气直接将墨南宸身上的银针尽数给拔了下来。 那一瞬间，没有了银针的压制，藤叶九青再度喷薄而出，墨南宸的脸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双手更是漆黑如墨，连带着嘴巴里都开始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低吼。 “嗤嗤”原本被拔下来的银针在这个时候再度飞起，但见空中银芒不断闪耀，细微的声音甚至于因为手势太快而连续不断，直接连成了一条线。此时的楚梦溪甚至于双手齐出，每一次挥手，必有一枚银针刺中墨南宸的穴位。 “七劫针法！”这种手势和下针的手法和其他大夫截然不同，以至于旁边的陆中和眼中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狂热，恨不得钻到楚梦溪的手上，去看清对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取第二炉药！”楚梦溪没看到陆中和的反应，她自己也没有停下动作，但是却一句话说的宋南云慌不迭的撞开身后的杨子轩，转而匆匆将第二炉药给倒了出来。 “给他服下！”连续数十枚银针飞起，墨南宸脸上的黑气快速消退，但是右手之上，却诡异至极的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漆黑色，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黑色甚至于继续加深，右手飞速鼓了起来。 这一碗汤药服下之后，宋南云尚未来得及说话，楚梦溪手中再度拈起一枚银针，屈指一弹，飞落的银芒一闪而过，墨南宸的身子也跟着迅速颤抖起来，周身上下似乎有什么禁锢被这一针打破，以至于脸色反而变得苍白无比。 “拿玉瓶，接着！”这个时候，也只有楚梦溪自己才明白其中原委，绿影短剑一闪而过，墨南宸的中指被硬生生的划开一道口子，那一瞬间的功夫，黑色的鲜血飚射而出，恶臭冲天而起。 其实这个时候这应该不能算是鲜血了，因为被七劫针法连续两度封锁之后，墨南宸体内的毒血被全部强行逆行到了三阳蹻脉之内。而且最后一针，楚梦溪以七劫针法最高的七阶封住连同心脉的穴位之后，等于整个三阳蹻脉内全都是藤叶九青的毒素。 连续两只玉瓶，片刻之间就被盛满了毒血之后，楚梦溪总算是点了点头，转而看着对方中指处流出来的血液不再呈现漆黑色，反而逐渐变红后，才撕下自己的衣襟，回头看了一眼墨南湘。 “我这就去拿金疮药！”墨南湘急急忙忙回头，让巧儿从李十三那里接过金疮药之后递了上来道：“楚姐姐，这算是解毒了吗？” “毒是解了，但是能不能活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楚梦溪一边给对方包扎一边摇头道：“毒素沁入五脏六腑，损害身体机能，能不能活不要来问我。我只负责解毒，不负责救命。” “交给下官，我太医院保证把王爷治好！”陆中和此时忽然开口，引来众人的目光之后道：“修复伤损，固本培元，乃是医者本分，不劳王妃过问。” “就是有件事，还请王妃允准。”陆中和搓了搓手，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带着一丝希冀。 “陆院正想要什么？”楚梦溪拈着一枚银针，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一瞬间的目光让对方的脸色变得异常的尴尬。 第五十章 接管宁王府 “你想要毒圣的传承是吗？”楚梦溪看着陆中和目光炯炯，一瞬间摇头道：“陆院正觉得，我可以给你吗？” “若是王妃肯垂青眼，陆中和一定好好珍惜，定然让毒圣一脉发扬光大，并且我愿执弟子礼——”陆中和朝着楚梦溪拱手道：“陆某此举旨在造福世间苍生，想来王妃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 “不好意思，我拒绝。”一句话直接说的陆中和愣在了当场，楚梦溪看着对方摇头道：“陆院正与其想着这种好事，还不如自己多多钻研医道医理，或许还能有所进益，一味地走旁门左道，终非长久。毒圣一脉历代单传，造不造福苍生，那是你们太医院和朝廷的事，我孑然一身，飘零于世，连自己和家人都造福不了，要苍生何用？” “这！”陆中和是脸色涨红，被楚梦溪一口回绝之后，转而看着皇帝，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很显然是再度被楚梦溪给刺激到了，吓得他也不敢再开口了，但是看着楚梦溪的眼神，却悄然之间闪烁着一丝别样的光芒。 一番话打消了陆中和的心思之后，楚梦溪转而朝着墨南湘道：“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好了，算是全了昔日的闺中友情。往后，你是皇家的长公主，我是楚家楚梦溪，你我之间，就不用再见了。” “楚姐姐！”墨南湘上前拉着对方的手，泯然欲泣道：“你是不是要走了？以后都不愿见我了吗？你不在京城，还能去哪？” 楚梦溪心头一动，眼前的这位昔日好友，算是皇家当中唯一一个能让她暗自感叹的人。只不过如今，她又如何能够答应她？她独自一人已经背负了太多，不想给自己再增加枷锁，让自己在这尘世之中跋涉太深。 “你不能走！”只不过她虽然一瞬间心中念头百转，但是却随即被萧太妃的话打断，后者冷然开口道：“我儿尚未苏醒，你如何能走？今日要么把毒圣传承交给陆院正，让他负责，要么，你就留在宁王府，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抓我去法办是吗？”原本楚梦溪还带着一丝昔日的感慨，目光也悄然之间变得柔软了许多，但是被这一句话说的瞬间变得冰寒无比，当即冷笑道：“信不信我一针废了他，让你们母子二人死生不复相见？” “你敢！”萧太妃被这冰冷的话语说的脸都气白了，手指对方颤抖不已道：“你若敢对我儿出手，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上一个让我生不如死的就在那躺着，你也想试试？”楚梦溪冷笑道：“萧太妃是觉得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我会如昔日一般，为了你儿子而拼命讨好你不成？” “但那是你的夫君，难不成你还要弑杀自己的夫君不成？”皇帝在此时忽然开口道：“你自己听听宋南云他们叫你什么？身为妻子，身为宁王府的正妃，难道你就不为自家的王爷考虑一二吗？” “皇兄的意思是赦免了楚姐姐的犯官之女的身份了吗？”皇帝的这番话看似是在斥责楚梦溪，但是墨南湘却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转而又惊又喜道：“多谢皇兄。” “朕还有国事，先走一步，南湘，这里就交给你了。”皇帝没有等来楚梦溪的目光，所以也有些脸色赫然，急匆匆起身离开。 “这么说，往后，本王还要改口称呼王嫂了？”皇帝一走，墨北欢跟着上前，看着楚梦溪眼神有些闪烁道：“王嫂安好！” “殿下觉得，梦溪这个王妃能当得下去吗？”对于墨北欢，楚梦溪倒是存了一丝感激之情，所以转而避开对方的行礼，微微摇头后郑重其事的还了对方一礼道：“多谢殿下当日赠车之情，否则，梦溪只怕未必能够活着回到雪谷，此恩此情，此生若有机会，梦溪自会报答！” “区区小事，不必在意。”墨北欢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转而点头道：“王，大姑娘若有事，可以随时来燕王府，本王定然竭尽所能，不敢须臾怠慢。” 墨北欢虽然随即离开，但是却直接改口，很显然并没有将楚梦溪当成王嫂，这也让墨南湘在旁边脸色变了变，转而在楚梦溪上前查看常衡和石头捯饬的药斗的时候，悄然道：“姐姐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而楚梦溪也没有理会，而是看了看药斗之后，伸手在下面的尖嘴上一拧，将下面打开之后，只听得瞬间功夫，“叮咚”之声不绝于耳，一枚枚青色浑圆药丸快速落下，被青青递过来的玉瓶接住。 “好了，可以停手了。”楚梦溪一开口倒是差点让常衡和石头都跟着倒了下去，前者更是揉着肩膀苦笑道：“这东西用的气力不大，怎么连我都受不了？这往日里小医仙都是怎么做的？” “收起来吧！”楚梦溪拈着一枚青色药丸放到嘴里尝了尝之后，转而点了点头自顾自道：“九转化清丹，倒是和传言相差不大。” “收拾一下，我们走吧！”将玉瓶收起来之后，楚梦溪招呼青青和常衡准备离开，惹得宋南云急忙上前道：“王妃，能不能留在府中，帮，帮忙照看殿下？” “我留在府中？宋南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们宁王府的人会听我的？”楚梦溪原本没打算理会对方，但是在见到宋南云之后，却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转而看了一眼常衡之后，朝着宋南云冷笑道。 “会，会。”这句话虽然依旧带着冷嘲热讽，但是却听得宋南云喜出望外，急急忙忙恭敬行礼，跪在前方道：“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宁王府上下所有人，惟王妃之命是从，若有人胆敢对王妃不敬，末将一定亲手宰了他，为王妃出气！” 他一句话出口，李十三那边，几乎瞬间功夫，带着所有人齐刷刷跟着下跪行礼，整个宁王府前厅内外，不论是镇府常兵，还是女使仆役，全都朝着眼前这个女孩行礼参拜。 “你，你们！”这一番光景不仅仅常衡和石头疑惑不解，不明白楚梦溪为何忽然会做出这种反应，不过相比较萧太妃和陆中和他们，至少常衡刚刚是看到了对方的眼神，知道这其中有另外的打算，而萧太妃这一刻，是真真切切被吓到了。楚梦溪只是一句话，而且根本没有好脸色，但是宋南云这等沙场铁将居然俯首行礼，根本没有丝毫怠慢，甚至于此时她都能看得明白，对方是对楚梦溪心悦诚服，一切都是发自内心。这让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躺着没动，还没苏醒过来的墨南宸，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此前犯了个大错。 而这其中，最开心的，自然是墨南湘了，虽然此前听到楚梦溪对于墨北欢说话语气温和，言谈举止之间透着对对方的好感，让她微微皱眉，但是此刻见到宋南云的举动之后，顿时忍不住拍手叫好。 “把墨南宸抬下去吧，自己找地方安置他，多派点人手看着，别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别人给害死了！”楚梦溪拉着青青转身离开，一句话，说的宋南云连声应诺。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赵嬷嬷找女使跟着姐姐啊！”墨南湘见到李十三抬着墨南宸就要往流光阁而去，和楚梦溪不是一个方向，顿时急道：“你们宁王府怎么后宅连个管事的都没有？” “管事的就是王妃啊！可是——”宋南云苦笑道：“王妃应该是去了秋明堂，那是当日成婚的喜房——” “算了，随姐姐怎么摆弄吧。”宋南云的话倒是让墨南湘微微苦笑，不过随即看了一眼没人理会的萧太妃，转而上前道：“太妃，不如南湘陪您回宫吧，母后只怕还在正阳宫等着您回去呢！” “陆院正，你也随哀家走，哀家有话要问你！”萧太妃知道墨南湘是什么意思，自己待在这里只怕会让宋南云等人为难，而且势必还会和楚梦溪起冲突。这个时候，在皇帝都开口的情况下，宁王府就算是自己插手，只怕看宋南云的反应，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在她看来，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没弄明白，所以这一瞬间的话让墨南湘都跟着心头一动，随即扫了一眼旁边闻言脸色一变的杨子轩，忽然开口道：“杨大夫若是无事也进宫一趟吧，正好本宫要去看望母后，你也跟着！陆院正事务繁多，母后宫里有几个女使尚监患病，也不好找陆院正，你帮忙看看吧？” 墨南湘的话让萧太妃微微有些疑惑，太后所在的正阳宫好像并没有患病的女使，而且往日里给正阳宫看病的也不是杨子轩。对方的年纪太小，这种重大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不过此时倒也无心去理会这些，墨南宸能救回来，她算是放心了一半，剩下的事情她还要着急去处置，所以匆匆起身离开。 但是这一瞬间，陆中和却看了一眼杨子轩，眼神之中悄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神采，转而情不自禁的扫了一眼刚刚楚梦溪离开的方向，显得有些神不守舍，差点和杨子轩撞到了一起。 “师尊，你怎么啦？”杨子轩有些不解，但是此时陆中和却急匆匆跟上了萧太妃的步伐，以至于根本没理会他。 第五十一章 提审疑云 “禀告王妃，秋明堂内一切陈设都没动，和您，和您当日嫁过来时一模一样！”宋南云和匆匆而来的赵嬷嬷站在楚梦溪身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赵嬷嬷你先下去吧，明日一早，把宁王府所有管事、女使全都叫过来，负责外宅的主事和管家，我有话要说。”楚梦溪沉默半晌之后挥手将赵嬷嬷打发走，转而朝着宋南云和李十三道：“把秋明堂的牌子摘下来吧，换成清溪院，派镇府常兵隔断和其他内院的联络。” “王妃的意思是让镇府常兵进入内宅？”宋南云一惊，但是随即道：“谨遵王妃命令。” “把那个蒙面人提过来，我要亲自审问。”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转而语气冰冷道：“我没兴趣管你们宁王府的事情，我只想自己找到证据，为楚家洗清冤屈，还父亲和家人一个清白，为梦河讨回一个公道！” “末将，末将愿意追随王妃。”此时的宋南云抬头，看着楚梦溪的神情，叹息道：“昔日末将跟随殿下，全程督办楚家谋反一事，也曾有过许多疑惑而不解，如今王妃既然想查，末将也想尽心尽力，至少，在末将心里，楚相他无错。” “多谢！难为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足足沉默了半晌，楚梦溪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伸手将宋南云扶了起来，身上淡漠的气息逐渐消散，声音也温和了不少。 “这是末将等应该做的，王妃所命，我等身为下属，自当遵从。”李十三显然感受到了楚梦溪的变化，所以有些兴奋的抱拳行礼道。 “快去吧，别让那个人死了，他是所有事情的开头。”楚梦溪点了点头，让两人快速离开，转而看了一眼常衡苦笑道：“常大哥是不是觉得梦溪做的不妥？” “不是，小医仙心思机敏，看人很准。”常衡摇了摇头，缓缓坐在对方身边，叹息道：“常衡看得出来，宋南云和李十三对于小医仙，是倾心拜服，而且如他所言，他们跟随墨南宸全程督办楚家一案，熟悉所有的证据和供状，他们能帮忙，我们的事也能顺利得多。只可惜倒是委屈你了，这宁王府，你比所有人都要厌弃，却还必须要在这里待下去。” “改成清溪院，至少还能自欺欺人一阵子！”楚梦溪微微苦笑之后起身道：“这里是昔日墨南宸给我布置的喜房，青青，你给常大哥他们找个住处吧，对了，还有青儿它们。另外你说的那个周姨，让她过来一下，以后，就让她负责这清溪院的内外事务，其他人，用着也不放心。” “让青青去安置吧，这一整天的竟是碰到心惊胆战的事情，别给她吓着了。”石头刚刚起身和青青朝着两侧的屋子过去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李十三的声音。秋明堂是宁王府的内院正宅，若不是墨南宸自己非要住在流光阁，这里才是内院的核心，所以两侧房屋亭台楼阁众多，以至于连石头都看花了眼。 “启禀王妃，人已经提过来了，但是好像因为此前失血过多，昏过去多时。”李十三和宋南云是急匆匆而来，身后镇府常兵是一溜烟的将整个秋明堂也就是清溪院给围了起来。 “不妨事，他死不了！”虽然蒙面人人事不省，但是对于楚梦溪来说却不算什么，屈指一弹，空中三道银茫悄然闪过，蒙面人的脑袋上迅速出现了三枚银针，呈品字形刺入，分入百会、天阙和神庭三处穴位。 这一瞬间，原本被扔在清溪院正厅门口处，犹如死狗一样的蒙面人瞬间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催动，直接一跃而起。 “这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甚至于被楚梦溪搂在怀里的雪儿都跟着低声嚎叫不止。要知道刚刚那三枚银针并不是直线飞出，而是在空中齐刷刷的呈现出一道完美的弧形，钻入蒙面人脑袋上的时候，甚至于针尾还在微微颤抖，对方就已经出现了剧烈反应。 这一刻，楚梦溪的手段确确实实吓到了所有人，小小的银针，在这个时候竟然能让这个失去了意识的蒙面人瞬间起身，虽然依旧是闭着双眼，但是不论是宋南云和李十三，还是常衡，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正在迅速恢复。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归属何人麾下？为何要去毒杀乔灵儿一家？”众人的反应楚梦溪没有理会，这是银针刺穴，三魂归一的手段，若不是毒圣留下的医经，她也施展不出来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 不过，如果说刚刚的手段就已经让众人惊诧的话，那么此时她忽然开口，却让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转移到了蒙面人身上。 “唐千明，西川唐门外事长老。”沙哑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但是却一瞬间开口，直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目光随即全都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 “三魂归一，搅乱神庭。”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朝着唐千明开口道：“你继续说，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全都说出来。” “两年前，奉宗门之命前来京城，听候萧家差遣，暗中往来各地，搜罗临摹制印奇才，供萧家驱使。”唐千明滔滔不绝，但是每一个字都让李十三等人差点咬到了舌头，甚至于原本拿着纸笔打算记录供状的宋南云更是一滴墨汁直接滴在了纸上。 “临摹制印？要这些人做什么？”宋南云情不自禁的接过话茬，转而喝道：“你们找到了多少人？这些人现在在何处？” “只找到一个，秦州秀才李龟年。三月前，被京兆尹府判流徙黔中，如今应该已经到了西南。”唐千明摇了摇头道：“某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只负责找人。” “乔家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对乔灵儿下手？”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道：“你是唐门中人，和乔家无冤无仇，他们能值得你出手下毒？” “奉萧家萧子远之命行事，是他要杀乔灵儿。”唐千明的声音明显的顿了一下，转而继续道：“萧子远说，要断了墨南宸的念头，让他一心一意和楚家结盟。” “既是萧家手下，为何在雪谷要对墨南宸大开杀戒？”唐千明的话明显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怀疑，那一瞬间，当楚梦溪抬头看着对方的时候忽然问道：“唐千明，你是不是觉得三魂归一的法子对付不了你，所以就可以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桀桀，不愧是毒圣传人，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这个时候伴随着楚梦溪的这句话一开口，原本毫无表情的唐千明忽然变幻了神情，虽然依旧僵硬无比，但是却瞬间情绪有了波动，冷笑道：“我还以为我能装的很好呢！” “你确实装的很好！”没有理会宋南云等人的吃惊，楚梦溪反而神色平静道：“我下的针我自己清楚，不过你若是觉得自己靠着唐门的手段就能够抗衡三魂归一，那你就太天真了。毒圣一脉世代压制唐门，你们的手段若是我都无法应付，那么这个传人也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她的话音未落，手中银针忽然再度飞出，这一次直接分布左右，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刺中唐千明的太阳穴，再次将其定在了原地。 “王妃，这——”宋南云瞠目结舌，今晚发生的这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反应过来。 “他太聪明了，而且唐门的手段能够抗衡三魂归一，也不奇怪！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机会了。”楚梦溪是直到刚刚对方说为了断墨南宸的念头，和楚家结盟的时候才明白过来，那乔灵儿不仅仅是墨南宸的挚爱，同时也还是萧太妃中意的儿媳，萧家明知这一点又如何会违逆这两人的意见？ “说吧，你背后到底是谁？”连续两枚银针飞出之后，楚梦溪转而朝着唐千明再次开口问道，这一次他她神情平静了许多。 “萧家，萧子远。”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唐千明说的话和此前还是一模一样，倒是让她眉头一皱，随即道：“萧子远真要对付墨南宸吗？” “楚家！”沙哑的声音开口之后，引来了在场之人的沉默，直到半晌之后宋南云才开口道：“你们要杀乔家满门是做什么？” “让墨南宸犯错。”唐千明的话让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涩声问道：“还有什么你知道的，都给我一并说出来。” “萧家，不可靠。”等来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但是楚梦溪却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宋南云道：“把人带进地牢，交给墨南宸自己，你记录的口供给我！” “小医仙，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唐千明被李十三带走之后，常衡在一旁看着楚梦溪摇头道：“这个唐千明说话可靠吗？看他这样子倒是不像说谎，但是这些对我们有用吗？” “有用。”这一瞬间楚梦溪也是心念如电，不过她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那名流徙犯李龟年。不仅仅是唐千明说过，而且此前宋南云说大理寺卿张建帧也在派人去西南，也是打算将此人带回来。 “常大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想到这里，楚梦溪朝着常衡道：“常大哥能否启程去西南，务必要将这个李龟年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控制在我们手中。” “可是大理寺卿他已经派人过去了！”宋南云有些不解，但是那一瞬间楚梦溪却豁然转头，仅仅是一个眼神，就直接让对方闭上了嘴巴。 第五十二章 隔绝内外 “小医仙，您独自一人在这宁王府虎狼窝里，是不是不太安全？要不，我让老三带几个人过来？”宁王府门口，匆匆休息了一夜的常衡和石头准备离开，但是他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却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知道这个李龟年的重要性，因为没有人证，当初墨南宸给楚家等定罪的时候最大的证据就是那一封封书信，往来联络各处，串联合谋，甚至于打算起兵谋反。如果找到这个人，撬开他的嘴巴，必然有大作用。 “不必担心，我虽身处宁王府，却安如泰山，而且，我要让墨南宸自己去好好看看，他所亲手定下的楚家谋反一案是怎么被我们给推翻的，我要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楚梦溪的声音清冷无比，蕴含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让站在一旁的宋南云瞬间变得脸色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如此，常衡一定竭尽所能，找到李龟年，回京城和小医仙一起，为家族伸冤报仇！”常衡看了一眼宋南云，转而头也不回而去。 “清溪院的名头换了吗？”送别常衡，楚梦溪也是一阵伤感，这个世上，也唯有对方才是和他同病相怜之人，一样的家世，一样的遭遇，一样的心思。 “已经，已经换了，末将马上派人装上去。”跟着楚梦溪回到清溪院之后，看着没有丝毫改变，甚至于将赵嬷嬷安排的所有人都赶到了门外的这个喜房，宋南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人都带进来吧，一个时辰之后把墨南宸抬进来。”接过青青递过来的饭食，楚梦溪只是吃了几口，就掏出玉瓶，服下九转化清丹后，转而让宋南云去召集聚集在院门口的所有管事和执事。 “启禀王妃，人都到齐了，内宅管事十七人，分列各房各院，另有采买、账房、库房等处巡逻执事，外宅十三人，也都在这里，请王妃训示。”宋南云自己和李十三代表镇府常兵也在其列，看着人手到齐，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家都想见见当家主母。” “我没什么好见的，容颜被毁，声名狼藉，见了，也只会让大家生厌。”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朝着所有人道：“宁王府的内宅，我没兴趣替墨南宸打理，你们往日怎么样，就继续怎么样吧，我只说一件事。” “从今日起，清溪院从宁王府内宅之中分置出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里除了青青挑选的人手之外，其他人各归各处吧，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楚梦溪扫了一眼众人之后，继续道：“调拨镇府常兵在附近巡逻，日夜不断。” “王妃，可您是当家主母，这内宅归您处置，那也是名正言顺——”楚梦溪的话让赵嬷嬷脸色一变，她是墨南宸的奶母，在府中地位尊崇，往日里内宅的很多事实际上都是她在处置。此前原本以为楚梦溪召集众人是收回权柄，但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句话，顿时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只暂住在此，宁王府的王妃，谁愿意去当那就让谁当去。”楚梦溪起身朝着所有人道：“我和他的事，你们也大概听说了，不知道的就回头自己打听一下，我没要了他墨南宸的狗命，已经是对不起家人了，如今若是再去当这个王妃，岂不是真的要屈身事贼，忘却灭门之仇了？” “你们去吧，日后无事不要打扰清溪院，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面色剧变之后，楚梦溪直接挥手让赵嬷嬷和宋南云带人出去。 “大统领，这该如何是好？王妃她——”众人不知所措，以至于在出门之后才看着赵嬷嬷和宋南云大眼瞪小眼，前者更是有些苦笑道：“这内宅若是如此，只怕人心不稳吧？” “王妃心有恨意，能留下来那是因为长公主劝说，才不得不如此。”宋南云摇了摇头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肃然道：“虽然王妃说不管王府内宅之事，但是诸位都听好了，这个宁王府的当家主母，永远都只有一个，清溪院日后就是王府内宅正房，你们谁若是有胆子为难王妃，那就别怪我宋南云翻脸不认人。” “十三，你进趟宫，找下长公主，让她来一趟。”挥手打发了所有人之后，宋南云让李十三快速去皇城，自己则朝着赵嬷嬷边走边道：“王妃虽说不管内宅事务，但是如今殿下重伤未醒，府中人心动荡，嬷嬷这边若有大事还是去清溪院汇报吧，我想若真的有为难之处，王妃不会袖手旁观的。” “老身现在就在担忧这件事，马上就到冬节和年节了，大内的祭天仪程和年宴上，若是殿下还是如往年一般孤身一人前往，到时候岂不是要让别人耻笑？”赵嬷嬷苦笑道：“这王妃看架势，是不愿意和王爷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是那几个侧妃，可都一心想着——” “要不要老身进宫一趟，去禀告太妃，让她老人家去拿个主意？”说到这里赵嬷嬷忍不住道：“说不得——” “嬷嬷你千万别，真要是太妃来了，只怕这王府就彻底乱套了。”宋南云急忙摆手道：“嬷嬷你不知道，王妃经此大变之后，性子变得异常刚烈，和以前大为不同，这个时候若是和太妃再起龃龉，你我到时候如何自处？” 一句话吓得赵嬷嬷不敢再说话之后，宋南云自己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清溪院里面，周姨带着几个相识的女使刚准备打扫院落，就被楚梦溪给叫了过来。 “周姨，我已经让宋南云去找你们几个的身契了，一会会让青青发还给你们。往后，你们自由了，不再是宁王府的奴仆，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吧，每月让青青给你们分发月钱。”周姨他们几个是昔日贡事房内，难得的没有出手欺负过楚梦溪的人，而且还经常出手庇护青青，所以面对她们，楚梦溪要和气的多。 “王妃的意思是，把我们的身契还给我们？”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周姨都跟着呆了一呆，但是随即脸色狂喜，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她，身为镇府常兵的家眷，却也依旧只是宁王府的奴仆，身在贱藉，甚至于连子女都是奴仆。所以这份身契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意外和喜讯。 “可是姐姐，我们没有银钱啊！”青青年纪太小，还不太懂这些，但是却一瞬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苦着脸道：“这么多人，我只有五个铜板，可怎么发啊。” “傻丫头，这清溪院里面有我的嫁妆啊。”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转而笑道：“当初为了能够匹配宁王府，楚家可是出了无数的嫁妆，银钱万贯，珍宝无数。这些足够我们几个吃几辈子了，你一会就带着周姨他们去清点一下。” “王妃，那清溪院日后还算是宁王府内宅吗？”青青年纪小不知道，但是周姨她们当初可是见识过楚梦溪出嫁之时携带而来的那数不清的嫁妆，是真真正正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但是这一瞬间，不光是她，身边的其他人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楚梦溪这几乎算是隔绝内外，分门别户了，若不是因为在内宅，只怕都是分府别住的意思，而且外面那巡逻的镇府常兵更是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们想算那就算，不想的话就不要理会他们的规矩，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楚梦溪摆了摆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示意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只留下她一人抱着雪儿坐在风亭之中独自沉默不语。 清溪院的位置很好，否则也不会被墨南宸选为宁王府的内宅正房，不过很显然当初并不是给楚梦溪准备的。但是此时后者却没心思想这些，靠着风亭，看着眼前一道溪流从后面潺潺流过，因为是从地底挖出来的温泉水，所以带着一丝丝热气冲破寒冬积雪的冰冻，顽强的流向远处，那一瞬间，她的心思也飘向了远方。 而此时，在清溪院后面的库房里，青青还是第一次见到成箱成箱的绫罗绸缎，珍宝古玩，甚至于那一箱箱还没拆封的用红绸包住的银钱更是让她眉开眼笑，活像个小守财奴，抱着这大箱子乐个没完。 “这该是昔日王妃的随身衣物了。”众人一箱箱翻开之后，清点记录，半天之后，周姨忽然带着人手，将几个朱红色的大木箱子抬了出来，转而看着里面一件件衣服微微沉吟道：“王妃回来就只穿了件粗布衣裙，这也不合她的身份。” “那就这件吧，白色的，正好，如今楚家出了事，她也不适合其他花里胡哨的衣裙。”周姨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衣服一一整理好之后，将其中放置冬装的箱子打开，取出了几件白色的貂裘衣裙，转而吩咐人去烧水，自己和青青也跟着去忙碌。 “姐姐，快跟我走吧！”青青是匆匆拉着楚梦溪去内室沐浴更衣，跑来跑去的样子倒是让原本还在想着心事的楚梦溪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巾。 “姐姐，你——”原本已经打算换下了身上的这套衣服的楚梦溪才一抬头，却瞬间让青青惊呼出声，以至于那一瞬间对方原本捧着的铜盆都“咣当”一下子掉了下来，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第五十三章 再见喜儿 “姐姐，你的脸——”青青指了指楚梦溪的脸，后者才一阵恍然，转而照着清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九转化清丹不愧是毒圣的解毒秘药，只怕再过几日，这百花殇之毒就要被吞噬消解殆尽了。” 她没有去炼制针对百花殇的解药，当初从陆中和那里得到南离凤尾草等珍稀药材之后，转而直接炼制了九转化清丹。这是毒经中记载的解毒丹药，和世上流传的解毒丹截然不同，但是效果却异常明显。 “姐姐，你的脸上青紫色斑块都消退了，为何还要带着丝帕？”沐浴更衣，换过青青拿过来的这一身素色衣裙，外面还披上了貂裘披风之后，青青见到对方依旧拿起了那块粗布面巾，顿时皱眉问道。 “不想。”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过青青却转而递给她另外一块叠好的水天一色的绢帛丝帕道：“这个我拿去洗洗，姐姐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用这个吧，是从你的箱子里找到的，周姨说是你昔日用过的。” 楚梦溪也没理会对方的小心思，转而匆匆走到前厅的时候，却见到李十三已经把墨南宸给抬了过来，只不过后者见到此时一袭白色衣裙缓缓而来，顿时张大了嘴巴，止不住的惊诧。昔日的楚梦溪这一刻似乎又回来了，绝世风姿，飘然独立，一举一动，都一如仙子临尘，让人不敢直视。 李十三的脸色楚梦溪视若罔闻，也许，以前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楚梦溪确实有值得炫耀的资本，但是如今的她，却心如缟素，古井不波。 “好了，最迟明日，就该苏醒了。”给墨南宸扎了几针之后，微微探了探对方的腕脉，楚梦溪拿起纸笔，重新写了几页纸的药单递给对方道：“抽空让人去照着这份药单把药都买回来，每样十斤，送到清溪院。” “末将明白，马上去办。”楚梦溪的话无疑是让李十三露出了一丝喜色，墨南宸身子好转，苏醒在即，而楚梦溪此时的语气，也已经悄然之间缓和了不少，这都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过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忽然之间愣住了，甚至于浑身上下在此时都跟着变得异常僵硬起来，门外，一道人影赫然间走了过来。 “她，她怎么来了？”这一瞬间的李十三心头被一丝惊恐所笼罩，急急忙忙朝着楚梦溪摆手道：“末将管教下属不力，致使外人不听吩咐就能进来，末将该死！” “你不该死，是她该死！”声音重新变得冰寒起来，楚梦溪看着眼前走近的喜儿冷笑道：“我从未想过，居然还能在宁王府遇到你！倒是恭喜了，看样子，墨南宸对你还真是不错。” “奴婢，奴婢，参见姑娘，不对，参见王妃。”喜儿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是身上却已经不是女使的服饰，衣着华贵，穿金戴玉，甚至于满脸的富贵气息，而且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女使。这一切，都在无声的诉说着，这个昔日楚梦溪的贴身丫鬟，如今，已经变幻了身份。 此时的喜儿虽然下拜行礼，但是却没等楚梦溪开口，就被身后的女使给扶了起来，其中一人看着楚梦溪道：“王妃虽然尊贵，但是如今我家主子已经有了身孕，那是殿下的子嗣，王妃难道不该体恤一下我家主子，让她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吗？” “放肆，王妃面前，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这句话刚一出口，就直接让李十三脸色大变，随即怒喝道：“清溪院未得王妃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自闯进来！还不给我滚！” “李将军这话不妥，并非喜儿无礼，而是王妃入府，今日召集府中所有管事以上人手，却未得让我们这些妾侍上前拜见。所以，喜儿也是无奈，因为住在流光阁，见到殿下被抬过来治病，所以壮着胆子前来。”喜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着不发一言的楚梦溪，转而摇头浅笑道：“奴婢得王爷吩咐，侍奉流光阁，王爷身子如何，奴婢还是想第一个知道。” “你是不是想说，如今你怀了墨南宸的骨肉，而且得到了他的宠信，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吗？”喜儿的话语中什么意思楚梦溪自然清楚，只不过她此时忽然起身，转而朝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之前不是告诉墨南宸，说我害死了乔灵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吗？既然如此，都死过一个了，我想他也不在乎再死一个。” 手中银芒闪动，楚梦溪猛然间抬手，瞬间直接让李十三脸色大惊，急急忙忙上前道：“王妃息怒，还请留她一命！” “李十三，你也想死？”楚梦溪虽然停下了手，但是那一瞬间的动作决绝无比，和以前的性子截然不同，吓得喜儿连退几步之后，直接一下子跌倒在地，瞬间功夫，大呼小叫声就随即传来。 “你，你敢对我出手？若是摔坏了孩子，殿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喜儿的尖叫声显得有些着急，急急忙忙爬起身来之后，伴随着怒斥声，她的那两个女使也直奔楚梦溪而来。 “嗤嗤”轻微的声音传出之后，原本恶狠狠的模样在瞬间停滞，紧接着这两人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啊！”这一下异变直接吓得喜儿跟着失声惊叫，看着坐在上面的楚梦溪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她是跟随楚梦溪最久的人，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有什么本事她一清二楚，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她根本没见过。 “拖下去，找个人牙子，发卖去北地。”楚梦溪缓缓起身，直接将两人身上的银针拔出之后，也没理会喜儿的反应，转而朝着李十三摆了摆手。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殿下的良娣，流光阁那边，殿下都是让我服侍。”李十三身边，两名镇府常兵当即上前将这还没苏醒过来的女使给拎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这一幕让 喜儿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挣扎着朝楚梦溪大喊道：“你，殿下早就说过，你不是他的王妃，你，没有权力处置我的女使！” “那就把你也拖出去吧，一块发卖了。”楚梦溪面无表情，甚至于这一刻连看对方都没有看一眼就转而道：“乔家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的口供了，留着你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用，卖了也就卖了。” “带走！”匆匆挥手之后，李十三微微有些迟疑，但是那一瞬间楚梦溪却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怎么？你舍不得？” “不敢，王妃息怒，末将马上去办！”李十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起身，挥手就要让人连着喜儿也一块带走的时候，外面再次有人匆匆闯了进来。这一下让他怒火上扬，自己带人防守的清溪院连二连三有人闯入，这不仅仅是将楚梦溪的话当做耳旁风，更是在挑战镇府常兵的威严，直接打他的脸。 不过他一声咆哮之后，反倒是看到眼前走进来的墨南湘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他人他可以拦，但是墨南湘的到来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楚姐姐，快别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墨南湘急匆匆而至，见到楚梦溪换回了以前的服饰，顿时露出了笑容，转而拉着她的手道：“这个喜儿虽然罪大恶极，但是姐姐能不能先留她一命？” “你在为她说情？”楚梦溪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转而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知道，姐姐，这种人百死莫赎，我哪敢给她求情？”墨南湘急急忙忙摆手道：“便是姐姐不处置，我也会忍不住出手。但是姐姐你看她如今怀有身孕，是王兄的孩子，能不能稍稍留点情面？王兄这刚刚才丢了一个——” 墨南湘说到这里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咬牙道：“姐姐，能不能网开一面？至少，至少你可以拿住了她，去查查背后到底是谁在主谋，让她说谎陷害你啊！” 楚梦溪没有说话，墨南湘是急急忙忙朝着李十三顿足道：“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贱女人押下去，让赵嬷嬷好生看管，再敢让她来清溪院滋事，我饶不了你！” 李十三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一把将满脸灰败的喜儿给拎了起来，唯恐楚梦溪此时再一个改变主意，让这件事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李十三倒是飞速让人去找宋南云，将这件事告知了对方。 “去派人告知内宅所有管事，没有王妃的吩咐，殿下的所有侍妾禁止靠近清溪院，违令者后果自负！”宋南云急急忙忙让赵嬷嬷去告知众人之后转而道：“赶紧派可靠的人看住喜儿，再让她出现在王妃面前，那就真的死定了。” “我，我已经让人看着她了，流光阁足足安排了十几个得力的人，怎么还让她跑过来了？”赵嬷嬷自己也是脸色大变，甚至于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这些核心之人都知道楚梦溪之所以有今日的这番境遇，这位昔日的贴身女使喜儿才是其中关键，若不是她一口咬定，只怕墨南宸也未必会犯下如此大错。如今若不是看在她有孕在身，别说楚梦溪，只怕连墨南宸都饶不了对方。 不过此时赵嬷嬷不知道的是，在清溪院内，当楚梦溪起身看着墨南湘的时候，一直昏迷的墨南宸也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五十四章 无言三冬寒 “姐姐，刚刚，你和王兄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墨南宸被抬走之后，墨南湘看着楚梦溪欲言又止道：“你好歹说句——” “你没事就回去吧，这几日我要出门一趟，没办法招呼你了。”独自站在门口，良久沉默之后，楚梦溪才缓缓回头，声音有些嘶哑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马上就要冬节了，姐姐要去哪？”墨南湘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今年的祭天仪典，你不参加吗？”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楚梦溪冷笑道：“难不成长公主还以为我会参加你们的仪典？帮你们粉饰太平不成？” “姐姐，你别这样好不好？”墨南湘被这句夹枪带棒的话说的眼睛一红，但是随即强笑道：“我也知道我不方便说这样的话，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以前都是听你的，现在你可不可以听我一句？” “姐姐若想让世人知道，楚家是蒙冤受屈，只怕不仅仅要找出证据让皇兄下旨平反，而且，还要让朝堂上下，天下百姓都知道，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参加，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参加，如此才能表明楚家无愧于天下。”楚梦溪没有说话，倒是让墨南湘心头一喜，转而道：“如此，大家才会帮助你，否则——” “姐姐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墨南湘看着楚梦溪陷入沉默之中，转而叹息一声后，离开了清溪院，不过却没有出门，转而来到流光阁，见到赵嬷嬷带着几个女使正在帮着墨南宸重新安置，顿时挥手打发了下人。 “王兄可好些了？”墨南宸此时虽然虚弱不堪，但是好歹算是醒了过来，所以见到墨南湘走进来，勉强一笑，轻声道：“刚刚赵嬷嬷说，是你把她找回来了？多谢了。” “王兄不必谢我，南湘也没做什么，你要谢就好好想想怎么去谢楚姐姐吧。”墨南湘摇了摇头，坐在一边道：“她如今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王兄日后要多多怜惜，否则就枉费了她一片苦心救你。” “赵嬷嬷，去从王府库房将织造局上供的那批苏绣云锦送到秋明堂。”墨南宸微微沉默之后，转而朝着一旁后者的赵嬷嬷吩咐道：“另外，挑几个伶俐懂事的女使过去服侍。” “唉，王兄，你真——”墨南宸的话让墨南湘哭笑不得，转而直摇头道：“王兄你这是要做什么？体恤楚姐姐？还是可怜她？往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笨的，连哄女人开心你怎么都不会？” “那要做什么？”赵嬷嬷原本就要出去，但是被墨南湘叫住之后转而道：“赵嬷嬷，去王府各房各院传达王兄命令，从明日起，清溪院王妃当家，不管她说什么话，所有人必须无条件遵从，包括这流光阁，谁敢忤逆王妃号令，不论是谁，直接乱棍打死。若是让今日之事再出现一次，那就不要过了，从侍妾到女使，全部处死，绝不姑息。” “另外，吩咐厨司，从今日起，给清溪院的膳食单独做，定时送过去，就说，就说是王兄吩咐送过去的。”墨南湘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墨南宸，转而道：“不论王妃吃与不吃，你们都必须送，谁敢马虎，我就把他炖了。” “你们从今天开始，必须将楚姐姐当成真正的王妃，她说的话就是王府的圣旨，不论是谁，必须无条件遵从。”墨南湘的话让墨南宸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但是前者却自顾自道：“另外，从现在开始，严禁府中任何人提及楚家之事，谁敢说一个字，也一样处置，知道吗？” “公主放心，老奴马上去安排，一定，一定不会让王妃受委屈。”赵嬷嬷连声应诺之后，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还是公主心思细腻，往后，还请公主多多过府，帮着老奴照应着点王妃。” “好了，王兄，你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宫里太妃和皇兄还等着我回话呢。”墨南湘交代完一些细节和楚梦溪的性子爱好之后，才匆匆离开返回皇宫。 “去把那两个女使立即发卖，然后把结果告诉秋明堂，就是清溪院。”墨南宸在妹妹离开之后，转而朝着赵嬷嬷道：“另外，喜儿——” “公主说先关起来，王妃没有反对。”赵嬷嬷急忙在旁边道：“殿下还是好好将养，老奴会处置好府中一切事的，若有拿捏不定，会去禀报王妃。” “姐姐，这是十三送来的药材，足足两大车呢。”流光阁内，墨南宸在赵嬷嬷离开之后，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羞赫，以至于在宋南云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在清溪院那边，伴随着青青带着镇府常兵，将一袋袋药材搬进了旁边收拾出来的厢房内后，倒是让楚梦溪悄然一省。 “去把药炉都搬过来吧。”看着楚梦溪重新恢复平静，青青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转而将怀里的雪儿递给对方之后，一蹦一跳的跟着周姨开始收拾药炉，然后一面将这各式各样的药材放到才刚刚让人弄好的药柜之中，一面则听着楚梦溪的吩咐，识别称量药材，转而研磨、打粉，最后倒入药炉。 “让十三把这碗药送到流光阁。”整整半天的时间，清溪院内都弥漫着一股股浓烈的药香，以至于当青青端着药碗走出来的时候，李十三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妃，她还在熬药吗？”远远的看着药炉上火焰不断，楚梦溪自己也是忙进忙出，不见踪迹，以至于李十三忍不住拉着青青问道。 “姐姐好像不单单是给殿下熬药。”青青吐了吐舌头，随即自顾自走了进去，倒是李十三微微一愣之后，快速捧着药碗直奔流光阁。 “去安排人手，把济世堂内所有的药材全都买回来，送到清溪院去，她缺什么，你们就马上去办。”李十三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将药碗送到墨南宸跟前的时候，还滚烫无比。 “殿下，要不，您也搬到清溪院安置吧。”李十三欲言又止，但是随即咬牙低声道：“这每天抬您去清溪院，和王妃也不说话，让我们在中间传话，外面的那些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末将怕有人乱嚼舌根子——”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李十三被瞪了一眼之后，缩了缩脖子，转身怏怏而去，只有墨南宸自己，默默地端着还不断散发着热气的药碗，良久之后才一饮而尽，转而深深地吸了口气。 而此时，在清溪院这边，青青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依旧开炉熬药，甚至于喊来镇府常兵帮着扯药斗的楚梦溪，低声道：“姐姐为何不亲自去流光阁看看？” “我去了，他墨南宸还有命在吗？”楚梦溪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轻抚雪儿的小脑袋，转而自言自语道：“三冬时节，外面的天气也越发的冷了，明日里帮你做几身衣服吧，家里的料子也多得是。” “那多做几件吧！”青青忽然一笑，转而学着对方的口吻自言自语道：“家里的料子多，人也多啊，不如做几件衣服送出去怎么样？” “去干活吧，晚上教你识字。”青青的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回应，只不过后者那本能停下来的动作却还是让她微微一笑，转而跟着去忙碌。 这一整天的时间，楚梦溪都埋首于这些纷繁的药材当中，而且到后来，连周姨和李十三等人都被叫过来帮忙，药斗之中，不间断的有丹药滚落，被小心的放置于玉瓶之中后，收了起来。 没人知道这些丹药是做什么用的，甚至于连青青后来询问，楚梦溪都是有一句没一句，言辞之间，颇为含糊，让所有人一头雾水。 “王妃，殿下吩咐，这是济世堂所有库存的药材，都搬回来了。”李十三是好不容易停下手，见到楚梦溪从厢房里走出来，顿时指着外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甚至于连前厅都堆满的药材，低声道：“殿下特意吩咐的。” “倒是惜命的很！”李十三没有等到楚梦溪什么反应，但是后者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吩咐周姨等人上前，将这些药材搬进厢房，一一收好，转而让其他人去歇息，自己独自一人在里面忙碌。 而此时，刚刚讪讪而出的李十三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南云匆匆将一份帖子递给对方道：“告知王妃，五日后，燕王府办雅集，说是请王妃前去。” “五日后？冬节前一天？大冬日的办什么雅集？”李十三刚要进去，忽然转身道：“南云，这帖子只给王妃的吗？殿下那边——” “没有！”宋南云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流光阁的方向苦笑道：“还请了府里面的景氏和萧氏两位侧妃，说是到时候宫里面也还有人要过去，趁着冬节之前，大家赏赏梅花。” “你去告诉王爷一声吧，怎么觉得这个燕王殿下是存心要拨火呢？”李十三一声嘀咕之后吓了宋南云一跳，随即连和对方说话都顾不得了，急急忙忙直奔流光阁而去。 “但愿别再出事了。”宋南云的动作让李十三叹息一声之后，转而看向清溪院那边还在围绕着药炉忙碌的楚梦溪，没来由的一阵担忧。 第五十五章 雅集风波（上） “姐姐，你真不去燕王府的雅集吗？我还想去看看呢。”清溪院里，楚梦溪扫了一眼青青，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转而将那份请帖拿起来自言自语道：“燕王府在寒冬腊月办雅集，只怕这位殿下是用了心思的。” 燕王墨北欢办雅集，能在这个时候专门给她下帖子，倒是一番好意，至少，在如今楚家已经定案的情况下，并没有对她这个犯官之女区别对待。 按照墨南湘的说法，自己应该出现在世人眼前，至少利用皇帝如今默认赦免她的身份的情况下，扭转众人对楚家的看法。 只不过，打算守孝的楚梦溪，如今却是心如缟素，再也翻不起一点波澜，对于这些事情，她也无心理会。她如今唯一的心思就是等着常衡传来消息，将那个流徙犯给带回来，从而早点查清楚那几封勾结串联的书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整日里不是熬药炼药就是做这些针织女红，要不要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也好啊。”青青苦着小脸，蹲在她旁边低声道：“已经好久没看到姐姐笑了，而且你的脸都快好了啊，怎么还天天蒙着面呢？” “想散心的话，等过了这寒冬，带你去外面走走，正好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楚梦溪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开心，所以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了李十三的声音，紧接着墨南湘带着两名侍女就走了进来，而且后面还有两个大箱子。 “我给你带了点衣服过来，看你穿的都是昔日的旧衣裳，也不经寒，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眼看着又要下雪了。正好明日就是燕王府的雅集，姐姐明日随我一起去如何？”墨南湘示意侍女退到一边之后，上前拉着楚梦溪笑道：“今晚我也住在清溪院吧，还是觉着这里好，比起我的长公主府要暖和不少。” “我没打算去燕王府。”楚梦溪话一开口，忽然见到青青那有些期待的眼神，转而心头一动，转而无奈道：“但是青青的年纪——” “所以，为了青青妹妹，姐姐就去一次吧。过几年，她不也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吗？”墨南湘听到对方的语气变化，微微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青青，似乎有些疑惑楚梦溪对她的态度，但是随即笑着坐在一边，帮着忙活这些女红之事，当晚也直接在清溪院留宿。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原本楚梦溪打算带着青青独自前去，但是在宁王府门口，却看到镇府常兵将墨南宸的车驾给牵了过来，而且，旁边他的两个侧妃萧氏和景氏也匆匆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怎么也跟上来了？”墨南湘有些奇怪，景氏和萧氏只是侧妃，而燕王府这种大型的雅集诗会，去的人要么是豪门贵女，要么就是当家主母，庶子女是可以去，但是侧妃妾侍如果上了台面，那就太奇怪了，这就是在打脸了。 “长公主说笑了，妾身也是接到了燕王殿下的帖子，所以打算跟着我家殿下一起过去。”萧氏是萧太妃的侄女，虽是庶出，但是进入宁王府却已经三年多了，素日里内宅之事大部分都归她处置，直到墨南宸和楚梦溪大婚，才将管家之权收了回来。 她的模样和萧太妃有一丝相像，脾气秉性也差不多，见到楚梦溪素服出行，而且丝帕覆面，心思一转，顿时上前浅笑道：“没想到王妃居然也出来了，倒是稀奇事。王妃入主秋明堂，居然也不让我等姐妹上前拜见，是觉得我等姐妹粗鄙，不入王妃的眼睛吗？” “姐姐说的是呢，这王妃身份高贵，乃是楚相嫡女，自然和我们这等粗鄙之人完全不同，也不稀罕见我们。”萧氏的话还没说完，景氏就直接上前接过话茬继续道：“我们是侧妃妾侍，平日里也没法子出门，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点和王妃不同，王妃可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听过，也什么都吃过，不知道王妃最近觉得秋明堂的膳食怎么样？要不要让萧姐姐跟厨司打个招呼，帮忙特别定制一下，对了，就是殿下此前说的——” “放肆！”景氏的这番话楚梦溪没有反应，但是墨南湘却脸色当即大变，指着对方怒喝道：“侧妃妾侍，胆敢在主母面前夹枪带棒，你们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息怒，景妹妹也不曾说什么，不知如何得罪了长公主，还请海涵。她，她也是关心王妃在府中过得好不好，所以——”墨南湘一句话直接让旁边护卫跟随的李十三差点直接带人上前，这也让萧氏急忙上前，拦住了墨南湘之后，转而笑道。 “萧氏，宁王府是你在当家吗？”墨南湘冷笑道：“楚姐姐过得好不好是你该操心的事吗？莫要以为有太妃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宁王府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你若再敢挑唆这个贱人上前，本宫一定让你后悔。” 墨南湘的话让萧氏脸色一白，刚要开口，身后也在此时传来了墨南宸的声音，后者是被宋南云带人抬着出门的，扫了一眼眼前几人之后，目光停留在楚梦溪身上，想要开口，但是随即却漠然道：“雅集要开始了，在门口待着做什么，快走——” “上车！”墨南宸的话音未落，楚梦溪已经拉着青青上了前面的马车，也就是墨南宸的宁王车驾。 “殿下，您——”李十三见到墨南宸没有反应，所以上前指了指最前面刚刚楚梦溪上去的四乘马车，示意对方也跟过去。 “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却忽然有一物从马车上飞了下来，摔落在地面的瞬间，也随即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吓得李十三急急忙忙回去，亲自驾车前行。 “王兄，跟我一起走吧。”墨南湘接过巧儿捡起来的那枚宁王府的铭牌，微微叹了口气，这是代表着宁王府的尊贵和名号，但是在在这个时候被扔出来，也无疑代表着楚梦溪的态度。 所以墨南湘此时握在手中，脸色微微黯然，但是随即招呼宋南云将墨南宸抬到自己的马车上，也跟着往前而去。 两人相继离开，从头到尾没有理会萧氏和景氏两人，倒是让她们原本的准备没了用武之地，景氏更是看着萧氏低声道：“姐姐，我们——” 她指了指后面单独准备的马车，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是昨晚专门询问了墨南宸，知晓对方也有意要去燕王府之后，暗中让人单独准备的这辆宽敞的车驾，虽然规格上不能和楚梦溪的四乘马车相比，但是里面专门放了锦缎丝绵，想着能把墨南宸拉到自己的马车上，好给楚梦溪脸子看，同时也向其他人表明自己在宁王府中的地位。但是没想到的是，楚梦溪是没有和墨南宸同乘一车，反倒是墨南湘直接将对方给拉走了。 “走，我们去燕王府！”萧氏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那一瞬间的语气变得极为低沉，甚至于直接让景氏都跟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宁王府在康仁坊，而燕王府在天街坊，二者一个在京城东北方向，一个，则在西北，之间隔了无数个坊市，所以他们的车队几乎是穿越大半个京城，才进入天街坊。楚梦溪是上车之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路上，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最后上车的那一个动作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在如今这京城，敢直接将宁王府的铭牌扔在地上，弃之如敝履，而且还当着墨南宸的面子扔下去的，也就只有她了。 “姐姐，到了，这燕王府看起来比我们宁王府还要好看啊！”青青这一路上不敢说话，唯恐让楚梦溪更生气，所以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她很少出来，对于宁王府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所以这一路上她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小脸涨红一片，以至于此时开口，还带着一丝兴奋。 这一幕神情变化倒是让楚梦溪暗暗心疼不已，转而压下心头的情绪，拉着对方起身点头道：“走吧，既然你觉得这里好看，那就多看看就是。” “王妃，燕王殿下，好像在门口迎接了。”楚梦溪刚下车，李十三就指了指前方站在王府门口，正在朝着这边张望的墨北欢低声道：“似乎就在等着王妃——” 他的话音未落，墨北欢就已经匆匆上前，而且一路上直接撇开了其他下车和他打招呼的人，转而直奔楚梦溪跟前，微微点头笑道：“大姑娘能亲临燕王府，本王受宠若惊。今日燕王府雅集，能得大姑娘到场，一定会轰动京城。” “殿下说笑了，梦溪无心去看什么雅集诗会，今日前来，一是答谢殿下前番相助之情，穷途末路之中，殿下伸以援手，梦溪感激不尽。”楚梦溪没理会跟着过来的墨南湘和墨南湘，转而朝着墨北欢微微万福之后脸色肃然道：“刚好，青青这孩子没见过什么诗会雅集，正好借着殿下的场子，让她见识见识。” “这是——”楚梦溪这句话才让墨北欢忽然注意到对方身边，抱着雪儿，几乎和她一样素色衣裙，浑身素缟的青青，露出一丝惊奇。 “舍妹楚梦清。”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青青倒是很乖巧的上前行礼，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出，倒是让墨北欢露出了更多的笑意。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墨南湘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拉着楚梦溪的手，转而朝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王兄开个诗会，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请了我姐姐宁王妃，为何还要给府中其他人下帖子啊？这是在打三王兄的脸，还是在打我姐姐的脸呢？如今王兄来了，你不打算和他解释解释吗？” 第五十六章 雅集风波（下） “南湘这是说什么话？我下的帖子可是说的很明白，请的是楚家大姑娘赴会，可不是宁王府的王妃。”墨北欢扫了一眼墨南湘，表情丝毫没变，转而淡淡道：“往年燕王府办诗会，也是如此，怎么不见你动这么大肝火？” “那自然是不一样，如今楚姐姐和三王兄业已成亲，宁王府的当家主母若是和侧妃妾室同处一堂，这是要做什么？”墨南湘看着对方冷笑道：“五王兄今日要解释不清楚的话，只怕这诗会楚姐姐是不会参加的。” “走吧。”楚梦溪是冷眼一扫两人，对于这种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在是厌烦，所以拉着青青不声不响的从一旁直接走了进去，将几人全都甩到了一边。 “请吧，我的亲妹妹！还有三王兄。”楚梦溪的动作倒是让墨北欢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本因为墨南湘的话而稍稍有些阴沉表情瞬间消散，以至于在和墨南宸打招呼的时候都语气轻快了不少。 “王兄，你还不去追啊，楚姐姐都走远了。”墨南湘哼了一声之后没理会匆匆而去的墨北欢，反而朝着墨南宸顿足道：“你没看五王兄看楚姐姐的眼神吗？还有什么楚家大姑娘，你们明明成亲——” “我为什么要追她？谁想去追就去追。”墨南宸这种很奇怪但是却带着一丝怒意什么语气的话惹得墨南湘俏脸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萧氏和景氏倒是跟了上来，围绕在墨南宸跟前娇笑道：“公主不必担心，殿下这边我们两个会照顾好的，而且妾身可是很本分的人，不会去招蜂引蝶，大冬日的竟然看起来跟春天一样，呵呵。” “走吧，去看看燕王殿下准备的什么诗会。”墨南宸哼了一声之后，吩咐人手抬着自己往前而去，只不过临走之前的那双眼神缺死死地盯着已经到了燕王府门口的楚梦溪的身影。 “公主，你这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不光是王妃不理会，这殿下，只怕心思也不再她身上了。”墨南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以至于听到巧儿的话之后，更是哼了一声。 燕王府门口的这一出被往来参加的其他豪门之人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楚梦溪堂而皇之出现，而且还是墨北欢亲自迎接入府之后，更是一瞬间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传开。 “走吧，燕王府的雅集在西边。”燕王府楚梦溪来过，所以也不需要别人引路，就直接来到西边的花园之中。虽是冬日，但是这里却硬生生的被装扮的花团锦簇，除了时兴盛开的冬雪腊梅，更是有无数绢布裁剪出来的绢花缠绕周围树木花草之上，配上颜色各异的风灯挂在各处，美轮美奂。 “姐姐，这里的花都是假的啊？这得花掉多少绢布？还有这湖面上点缀的那些荷花也是假的吧？”青青是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种奢华的场景，所以此时是连路都不敢走，唯恐弄脏了这随处可见的绢花。 “是啊，也不知道这一次雅集要花费多少。”如果不是骨子里还是异世来客的灵魂，楚梦溪可能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此时的她却有着和对方一样的感慨。 “哟，这不是宁王妃吗？还是说，该称呼您为楚大姑娘？”原本楚梦溪带着青青湖边一处没人的地方，准备教教对方投壶，也算是将自己会的这些小把戏教给对方，免得冬日里对方无聊。但是她们还没准备好，身边倒是来了一群女子。 “是你？”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倒是微微一凝，为首的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眉宇含情的女子她还真不陌生，昔日里京城内和她并列，艳名远播的慕雨柔，工部尚书慕青书家的次女，也算是她的死对头了。 “呵呵，没想到楚大姑娘居然也能来燕王府的雅集诗会，倒是出乎意料啊。我还以为，你被宁王殿下给休了呢？这还真是可惜了。”慕雨柔的气质和楚梦溪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一股魅惑的风情，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杏眼不由自主的透着一股媚意。 周围的其他豪门贵女全都看着眼前两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昔日她们为了争夺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争奇斗艳，是什么招数都用过。现如今楚家虽然烟消云散，但是楚梦溪却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而且是燕王府这个皇室王爷举办的雅集诗会之上，这本身是不是代表着对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呢？ “没心思搭理你。”不过此时楚梦溪却已经不是以往的那个楚家大姑娘了，所以面对慕雨柔这新一轮的挑衅，她的心头没有半分涟漪波澜，但是这句话一出口，那股清冷独立，恍若飘然于世的气质却油然而生，以至于让所有人齐刷刷的眼前一亮。 “哎，你不说清楚，今日你什么都不能做！”楚梦溪换了个方向，接过青青怀里的雪儿之后，也没有理会众人，打算继续教对方投壶。这种不理会的做法却让慕雨柔生出了一种得意感，以至于罗群轻摆，直接挡在楚梦溪跟前冷笑道：“楚大姑娘，你是犯官之女，外面还有你的海捕文书，你以为蒙着面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说了，该干嘛干嘛去。”冷眼一扫，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梦溪只是一个动作，直接逼得慕雨柔没来由的一愣，随即见到对方真的不理会自己，顿时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指着对方娇斥道：“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就回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派人把你抓起来送进大理寺，让你也跟着你们楚家的那些叛臣一起，去九幽地狱。” “你爹？工部尚书？慕青书？”楚梦溪转而看了对方一眼，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无有半分波澜道：“想去就去，无人拦着你。你除了这招回去告状，好像也没什么了吧？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生的一副魅惑相，这里没你能魅惑的人，想去勾搭男人，去花厅吧，那里有的是你的蝴蝶，大冬日的，都会围着你打转。” “你！”这一番话说的是丝毫不留情面，但是架不住的是，楚梦溪开口的语气却没有半点的波动，仿佛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人一样，这一下算是彻底将慕雨柔给惹恼了。 “嘶”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被楚梦溪的这种态度激怒的慕雨柔上前一把撕下了对方脸上的丝巾，随即发出一阵惊呼。 不过也就在此时，楚梦溪还没动作，怀里的雪儿却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一跃而起，慕雨柔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直接在空中被雪儿一爪子挥出，鲜血也随即飞出的同时，对方的痛呼哀嚎声也随之传出。 “这！”楚梦溪的面庞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倒是比慕雨柔受伤引发的影响还要大。虽然九转化清丹药效显著，但是百花殇进入她体内时间太长，所以此时虽然青紫色消除，但是却没有了往日里那艳绝天下的姿容。这让看惯了对方容颜的这些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惊诧声四起。 “呵呵，果然外面传闻是真的，你害死了乔灵儿，被宁王殿下毁容，现在你们看看，她这张脸还能和我媲美吗？这京城第一美人若是这般模样，你们岂不是都是仙女下凡了？”这一下倒是让慕雨柔顾不得疼痛了，指着楚梦溪尖锐的声音一下子传的老远，也迅速将周围的其他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这楚梦溪怎么变得这么丑？宁王殿下倒也真的狠得下心啊！”一时之间喧哗声大起，所有人全都对着楚梦溪指指点点。 也无怪乎众人惊诧，眼前的楚梦溪虽然气质变得更加出尘，但是往日里宛若天人的面容却变得浮肿不堪，而且最要命的是百花殇之毒尚未消除，以至于整个面庞都是变得坑坑洼洼的，根本不负昔日的艳名。 “你们不许这么说我姐姐！”楚梦溪对于这一切视若无睹，反倒是看着雪儿的前爪微微有些奇怪，转而又看了看慕雨柔手上的伤口，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是青青在一旁却一把挡住了众人，柔软的声音此时也变得坚决无比，朝着慕雨柔怒道：“你这般搔首弄姿给谁看，看了都吃不下饭！” “哪里来的死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青青年纪小，虽然是愤怒之中，但是声音中的那一丝娇柔却让她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娓娓道来的话语更是让众人转而看了看慕雨柔，那一瞬间的眼神引来了慕雨柔更大的怒火，以至于上前一把将青青甩到了一边，怒喝道：“一个小贱人，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 “青青！”这原本只是慕雨柔含恨一退，没有人料到的是，青青脚下一滑，直接一跤摔了出去，侧身滚落的时候，直接落入湖中。 一声惊呼之后，楚梦溪顾不得去琢磨雪儿爪子的问题，急忙冲上来的时候，却见到青青已经在湖水之中不断扑腾。 “姐姐！”青青刚刚张口，被一口冰冷的湖水呛入嘴里之后，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呜咽，迅速朝着水下沉了下去。 “噗通，噗通！”这一下直接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而楚梦溪更是顾不得其他，直接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全都涌到了湖边。 第五十七章 醋海翻波（上） “青青，快拉着我的手！”入水之后的楚梦溪只觉得透彻心扉的冰寒迅速钻入体内，惹得她差点直接被冻僵，但是此时却已经由不得她犹豫了，青青根本就不会水，已经在越扑腾越远，甚至于湖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脑袋。 急匆匆冲到她跟前之后，楚梦溪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但是此时青青无意识的挣扎却让她瞬间遇到了大麻烦。原本她的水性也不太好，而且还是前世学到的技能，这个时候仓促的在冰冷的湖水中游动已经是勉为其难，再被青青死死地抓住胳膊之后，她的身体也跟着瞬间下沉。 “不好，这，她不会也跟着沉下去了吧？”青青没人知道是什么来历，所以关心的人不多，但是此时楚梦溪跳入水中之后，不仅没把人救上来，反倒是自己也跟着沉入水下，倒是让众人纷纷大起喧哗，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瞬间聚集到了慕雨柔身上。 “不过，不过就是犯官之女，你们，你们这么着急她的生死做什么？”这种目光如芒在背，让慕雨柔瞬间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急急忙忙开口的话语也显得色令内荏。 不过此时，这边的发生的变故也飞速传到了花厅那边，几乎就在楚梦溪跳入湖中的瞬间，原本还在陪着吟诗品茗的墨北欢一瞬间起身，转而仅仅是眼睛一扫，就瞬间一跃而起，直接跟着跳入湖中。 “殿下，大事不好，刚刚入水的，好像是王妃。”墨北欢的动作引来了所有人的惊呼，而旁边紧随而至的李十三的声音更是让躺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南宸脸色一震，随即怒喝道：“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救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眼神一愣，湖面上，墨北欢已经不顾一切的连续越过十几丈远，犹如蛟龙一般从湖面上一闪而逝，再见的时候，已经到了楚梦溪落水的地方。 这一下反而让他的脸色变了，甚至于那一瞬间他双目之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怒色，刚刚坐起来的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殿下，这——”李十三这边根本来不及有所动作，刚刚冲出去的时候，墨北欢在湖水之中就已经一把抱住了楚梦溪，将其强行拉到水面之上后，转而一手拖住了青青的身体，硬生生的靠着双腿推动三人快速朝着岸边而来。 “王妃，你，你没事吧？”墨北欢将人推到岸边的时候，李十三也刚好抢了上来，将楚梦溪拉上来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者就已经将随后送上来的青青一把抱了起来。 “王妃，交给末将！”上岸之后只觉得更加寒冷，一阵冷风吹过，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青青的楚梦溪一个趔趄差点原地又栽了下去。 急匆匆抢过青青之后，李十三尚且顾不得说话，耳边就传来了楚梦溪急促的声音，当即跟着对方慌不择路的直接冲进了花厅，将一个案几横扫一遍之后，快速将人放在了上面。 “我去叫大夫！”刚刚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的墨北欢手里还拎着跟楚梦溪同时入水，浑身湿透的雪儿，不过对方一句话尚未说完，却直接愣住了。 楚梦溪虽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但是却丝毫不敢耽搁，手中银针不间断落下，瞬间功夫连刺青青十七处穴位，跟着将其扶着坐起身来之后，伸手在其后背猛然间一拍。 “噗！”那瞬间的功夫，原本毫无动静的青青张口喷出一口湖水，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还在不断呕吐。 “快去安排厨司，烧一碗姜茶过来。”楚梦溪刚一回头，墨北欢那边就急速安排人手匆匆而去，自己则同时上前道：“楚姑娘，莫不如在府中先换了衣服吧，这寒冬之时入水，只怕你也要大病一场？” “不用，青青已经醒了。”楚梦溪摇了摇头，伸手再次刺出一针之后，青青再度吐口一口湖水后，悠悠醒转，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微微一笑，随即歪在了对方的怀里。 “多谢殿下相救，梦溪感激不尽，否则我姐妹今日只怕危矣。”楚梦溪朝着墨北欢微微行礼之后，看着眼前这位燕王殿下，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似乎隐隐然的觉得对方的声音还有些奇怪。 “客气，此事是本王疏忽，自己开个诗会，居然连累姑娘和青青妹妹遭受如此无妄之灾，是我的过失，他日，容本王给两位赔礼。”墨北欢微微拱手之后脸色赫然道：“请大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多谢。”楚梦溪没看匆匆抢过来的慕雨柔，而是缓缓将青青抱了起来，见到对方还想着雪儿，顿时索性将其塞到对方怀里，转而自顾自的朝外而去。 “楚姐姐呢？”楚梦溪直接起身离开，没有理会在场所有人，甚至于这一刻众人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墨南湘也带着一群人匆匆而来，转而朝着墨北欢道：“五王兄，楚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刚刚落水。”墨北欢自己也是全身湿透，尚且顾不得去换衣服，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墨南湘就直接跟着冲了出去，瞬间从眼前消失。 “慕雨柔，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刚才湖边的那一幕花厅这边的人没怎么看清楚，但是此间所有人都知道昔日慕雨柔和楚梦溪二人的恩怨，楚梦溪和青青落水，不用想都和对方有关，所以当墨南宸阴沉着脸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对方身上。 “慕雨柔，你好大的胆子！”墨北欢一甩袖子，冷哼道：“敢在本王的诗会上兴风作浪，你活腻了？” 他是紧随墨南宸的话而开口，甚至于根本不给前者继续发难的机会直接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这件事没完，敢对楚大姑娘动手，本王绝不干休！” “哼！”墨北欢的话瞬间引得墨南宸脸色变得更加的阴郁，仿佛一张脸上都要滴出水来，转而看向墨北欢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不善。 “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和我有什么相干？”不过此时的慕雨柔自己都是张口结舌，刚刚她推了青青一把，根本没有料到后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此时更是被两人吓得浑身颤抖，甚至于连刚刚被雪儿抓破的手还在滴血都没顾得上，急切里俏脸煞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那你也给本王下去！”冷笑声中，墨北欢忽然伸手一挥，慕雨柔尚且来不及惊呼，身形就已经犹如一道闪电一般飞起，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被直接硬生生的打落湖中。 墨北欢的动作吓得在场的所有女眷尖叫不止，几乎是忙不迭的跟着后退，所有人都是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涵养极好，几乎没和别人变过脸色的燕王殿下，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做出如此暴虐的举动。 “老五，你管的太宽了，本王的王妃，何时需要你来出头？”唯有墨南宸的脸色此时看起来更差了，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声音也一瞬间变得冰寒无比，尤其是对方张口闭口的“楚大姑娘”无疑更是让他额头上黑线直冒。 “你的王妃？本王怎么不知道？”墨北欢猛然间回头，那一瞬间露出来的嘲讽和冷笑几乎是毫不掩饰，一双眼睛更是看的墨南宸怒火迅速上扬。 “王兄最好还是别在楚大姑娘面前开口本王的王妃了，没得惹人笑话！”墨北欢几乎是毫不示弱的一句话之后转而道：“我看王兄也没把楚大姑娘当作宁王妃吧？那不正好？本王会上书皇兄，帮你们光明正大合离就是，宁王殿下让楚大姑娘家破人亡，但是本王不会，你视她如敝履，可以任意欺辱，本王会把她当成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找人给她捞上来，告诉慕尚书，就说二姑娘失足落水。”匆匆甩下一句话之后，他才一挥湿哒哒的袖子转身离开，旁边只有两个燕王府的小厮慢腾腾的下到湖边，开始打捞在水中，扑腾不已的慕雨柔。 “回去！”墨北欢人是走了，但是刚刚那一番毫不掩饰的话却说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也让墨南宸愣在了当场，良久之后，才朝着身边跟随的两名镇府常兵冷哼了一句，被抬着急速出门而去。 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那种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吓得急忙跟着出来的景氏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爷不用担心，王，不，楚姑娘身体好，不会有事的。”墨南宸是坐着萧氏她们的马车回来的，所以萧氏见到景氏不敢开口之后，自己试探着笑道：“就是这楚大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为了一个小女使不顾性命，真的有点——” “闭嘴！”她的话还未说完，墨南宸已经怒不可遏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冷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王面前议论主母的不是，回去之后给我滚到重离院闭门思过，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一句话直接吓得萧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墨南宸自己更是压抑不住怒火，一巴掌差点没把车厢给打出一个大窟窿来，其力道之大震的连马车都跟着晃动不止，旁边护卫的镇府常兵更是被吓了一跳。 回府之后的墨南宸扫了一眼抬着自己返回流光阁的镇府常兵，脸色稍稍带着一丝犹豫，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之后朝着身边抬着自己的镇府常兵李蒙道：“一会请公主来一趟。” “殿下不该去问问王妃——”李蒙张大着嘴巴，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墨南宸的脸色当即变了，顿时吓得住口不言，将其送进流光阁之后，飞速朝清溪院而来。 墨南宸此时在李蒙看来奇怪的举动楚梦溪是不知道了，匆匆吩咐周姨烧了热水，给青青沐浴更衣之后，看着对方睡了下去，她才悄然松了口气，这三冬时节，落水之下，对方根本扛不住这种寒气入体，只怕是要大病一场。 “王妃，公主来了。”她才走出内室，尚且没来得及换衣服，外面周姨就上前低声道：“好像是殿下让她过来的。” 第五十八章 醋海翻波（下） “姐姐，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快去换了，我帮你！”墨南湘走进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自己依旧是那身湿透的衣服，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拉着对方重新换了一身之后才苦笑道：“姐姐就算是担心青青，也不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啊，你要是跟着病倒，她怎么办？” “不妨事，我很好。”楚梦溪重新换上一方丝巾之后，转而边擦拭自己的头发边朝对方道：“诗会不是还没结束吗？你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 “担心你呗！再说了，那诗会也没什么意思，被两位皇婶拉住之后，我都脱不开身。”墨南湘之前是被宗正寺卿端王墨承继的两个王妃给绊住了，好不容易脱身却听到了楚梦溪落水的事情，所以根本没顾得上诗会。 “王兄担心姐姐，让我来看看姐姐可有大碍。”墨南湘接过周姨递上来的毛巾帮着楚梦溪擦头发的同时，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王兄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所以就让我来问问，姐姐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今天他可是担忧了半天呢？要不是自己的伤没好，肯定会亲自下去救你的，不会让五王兄跑到你跟前献殷勤。” “少来！你以为你的话我会信吗？”楚梦溪回头瞪了墨南湘一眼，冷笑道：“他会担心我？只怕是恨不得我死在水里面吧？” “姐姐你——”墨南湘急道：“其实王兄已经后悔了，只不过他脾气太臭，所以不敢开口，昔日的事情能不能先放到一边，你们俩这么僵持下去的话，只怕会被别人钻了空子啊！” “以后你再说这种话，就别来了。”楚梦溪坐在一边，没理会对方，甚至于来不及等头发干透，就转而开始点燃药炉，准备熬药，刚刚青青就已经发烧了，这可不是小事。 墨南湘见到对方不理会自己，忍不住顿足愣了半晌才怏怏离开，转而回到流光阁之后，见到墨南宸一见到自己直接坐了起来，也不说话，闷闷的坐在一边。 “她，没事吧？”足足沉默了良久，墨南宸见到对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脸色变得涨红一片，声音也低如蚊呐，但终究还是开了口。 “王兄啊，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墨南湘见到对方这幅样子，忍不住苦笑道：“明明关心人家，你怎么不自己去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端着自己的臭架子，这架子能当饭吃还是能当你的王妃啊？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你这位宁王妃会变成燕王妃！” 墨南湘一番话说得是墨南宸脸色变得瞬间难看起来，手上也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而显得青筋暴露，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朝着对方猛然间开口道：“本王没开口，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你少来吧！”这番话引来了墨南湘一阵白眼，转而道：“你自己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吧，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要你这么个夫君，你除了冤枉她，欺负她，还——”墨南湘说到这里脸色也变得黯然下来，情绪也随之低落道：“楚姐姐此番回来，性情大变，不仅仅是对你，对我也是如此，只怕她是将我们皇室所有人都恨上了。杀亲之仇啊，换做是谁能受得了？我现在一想到这里，我连饭都吃不下！王兄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补偿人家吧，不管你喜不喜欢楚姐姐，但是终究是你，还有我们，害的她家破人亡，无依无靠。若是换做是你，你还会和自己的仇人成为夫妻吗？” 她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说的墨南宸愣在了当场，以至于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在意，直到宋南云走进来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看着对方声音嘶哑道：“到晚上了吗？” “十三出门抓药去了，末将来送您去清溪院复诊。”宋南云吩咐人抬起墨南宸之后，脸色虽然犹豫，但是随即还是低声道：“殿下，王妃和青青好像都病了，您，是不是该问一问，哪怕送个药，送点羹汤过去也好啊！” “她自己医术那么好，连陆中和都不是她的对手，还需要送什么药？”墨南宸漠然道：“我送去她会收？没得被扔了出来，丢——” “王爷，您可真行！”墨南宸的话让宋南云一阵无言，随即无奈道：“你送药送的是心意，是让王妃知晓您关心她，你管她扔不扔呢，心意到了就可以了。清溪院如今都快成药铺了，王妃如何会缺药？缺的是关心啊！亏得她每日里还给您看病熬药，您怎么一点表示都不知道？” “那你去找点药过来，要最好的！”宋南云这番话可谓是说的毫不留情，让墨南宸只觉得脸上滚烫的同时，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之后，甚至于连声音都变了。 “算了，给你吧，刚刚从太医院淘换来的，说给皇宫内眷专用，治着凉发烧的。”宋南云无奈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对方，随即带人走进了清溪院大厅。 此时清溪院确实如宋南云所言，不仅仅是个药铺，而且周围弥漫着一阵接一阵的药香，三个药炉全都生火熬药，周姨带着两个女使一刻不停的在旁边照看。而楚梦溪自己一袭白衣，在昏黄的灯火之下来回忙碌个不停，根本没理会外面抬进来的墨南宸。 “王妃，殿下来了。”没人理会之下，宋南云示意镇府常兵将墨南宸放到往昔的那个软塌上后，走到楚梦溪跟前低声道：“王妃您——” “等一会。”楚梦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转而一扫墨南宸所在的方向，转而来到第一个药炉跟前，闻了闻药味之后微微点头，将里面的药汁倒了出来，递给对方道：“去给他服下。” “王妃，您着凉了？”她是一边走一边微微咳嗽，被火光一熏，靥生红晕，而且额头上还在不断冒汗，顿时吓了宋南云一跳。刚刚他是随口一说，想让墨南宸去送药，但是没想到对方是真的着凉了。 “不妨事！让他把药喝了。”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而自顾自的开始查看另外两个药炉里面的汤药，惹得宋南云只能怏怏而去，服侍墨南宸喝完药之后才看着对方走近。 “好了，抬走吧！”楚梦溪只是随手给墨南宸搭了搭腕脉，转而就要起身，但是这一瞬间对方却吃了一惊，刚刚那一触碰，楚梦溪的手明显是在发热，而且是滚烫无比。 这一下倒是让墨南宸顾不得其他了，直接起身道：“你是真病了？” “用不着你管！”冷哼一声之后，楚梦溪冷笑道：“我若是病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楚梦溪，你敢这么和本王说话？”墨南宸这一出口，让宋南云暗自哀叹事情要遭，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楚梦溪就直接看着对方怒斥道：“敢跟你这么说话怎么啦？你想摆你宁王殿下的架子？那就滚出去找你的那帮侍妾吧，她们有的是时间去讨你欢心，让你好好摆你的臭架子！” “你好大的胆子！”这一下算是让墨南宸彻底火了，一把将宋南云递给他的小瓷瓶扔到了地上冷笑道：“是，你如今是得了老五的意了，你以为有他撑腰，你就可以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吗？我告诉你，本王不点头，你死都要死在我宁王府，永远别想着红杏出墙！” “给我滚，滚出去！”这一瞬间的楚梦溪彻底爆发，甚至于直接将宋南云都给赶的连滚带爬的滚了出来，随后清溪院院门更是被镇府常兵直接轰然关闭。 “王爷，你，唉！”这一番变故让宋南云目瞪口呆，甚至于他根本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似乎也不是为了刚刚的话在争吵，而且墨南宸刚刚所言让他都感到一阵赫然。 “回流光阁。”冷哼声传出，惹得宋南云只能无奈摇头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身后的清溪院，转而将墨南宸送回去之后，匆匆派人出门而去，而他自己则试探着走向清溪院，但是却见到门口的镇府常兵连连摇手，顿时无奈离开。 此时清溪院内，楚梦溪是站在原地良久才擦干眼角的泪水，将周姨递过来的汤药端着来到内室，一口一口的喂青青服下。 “姐姐，你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我们以后不能住在这里了吗？”青青是被两人的争吵声给惊醒的，听了一半的她小脸微红，有些担忧道：“那我们以后住哪？” “别担心了，有姐姐在，就不会没地方住的。”楚梦溪自己也是心头恍然，眼前都有些模糊，但是却强忍着笑道：“以后，姐姐带你回家，我们有自己的家。” “王妃，这个——”她们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周姨也端着另外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刚刚墨南宸扔出去的那个小瓷瓶低声道：“这个好像是刚刚殿下扔在地上的，王妃您看看是什么药？” “是殿下送的？”楚梦溪扫了一眼之后，接过瓷瓶倒出一枚淡黄色丹药闻了闻，随即脸色一阵默然，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将其收了起来，倒是青青在旁边一阵好奇道：“殿下不知道姐姐的医术很好吗？送药来做什么？” “傻丫头，别说了！”青青是年纪小，真不明白，但是这句话却说得楚梦溪忍不住横了对方一眼，这副模样倒是让周姨跟着微微一笑，转而上前扶着青青重新躺下之后才笑道：“王妃去安置吧，这里奴婢来照顾就可以了。” 第五十九章 夜半香痕远 “王妃，外面大统领和赵嬷嬷来了，说是有事。”早上起来的时候，楚梦溪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在给青青熬了一碗汤药之后，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吓得周姨赶紧将她扶到一边之后良久才担忧道：“王妃您这只怕是寒气入体——” “不妨事，我已经给自己扎过针了，待会吃过药之后发了汗也就好了。”楚梦溪摆了摆手，转而道：“让他们进来吧，今日是冬节，正好也有事要找他们。” “去买点香烛纸钱回来，我有用！”宋南云和赵嬷嬷走进来的时候还没等他们开口，楚梦溪转而看着两人道：“另外，以后外面的帖子再送来找我的，就一概推了。” “王妃放心，末将明白。”宋南云低头苦笑道：“是末将护卫不力，导致王妃和青青落水，还请王妃责罚。” “你不明白！”楚梦溪抱着雪儿自言自语道：“这几天只怕不会安生，对外就说我病了，不见外人。只是我也不清楚，你这小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说完忽然有些恍然的看着雪儿，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王妃，今日冬节，殿下和您都在病中，大内那边是不是该安排人手去——”赵嬷嬷欲言又止道：“这好歹有个主事之人出面才是，我等身为奴仆下人，也无法——” “你们往年宁王府怎么做今年照做一份就是，何必来问我？”楚梦溪抬头扫了对方一眼，转而道：“这些事你该去问他墨南宸才是。” “后宫那边还是需要王妃点头才行。”赵嬷嬷摆手道：“这往年都是萧氏出头，但是如今您才是王府正妃，当家主母，岂能再让妾侍侧妃僭越中庭？这也不合规矩，容易让人笑话您，所以老奴——” “多谢你如今还想着我。”楚梦溪话到嘴边，但是看着眼前两人那一副满怀希冀的眼神，终究还是没狠下心，转而叹息道：“去把往年的礼单拿过来我看下，然后分头派人送过去。至于祈年殿那边，宋南云你去办吧，墨南宸如今身体如何，那位皇帝陛下比谁都清楚，也不会怪罪他。” “王妃放心，老奴马上去办！”能够开口，赵嬷嬷已经是非常意外了，她和其他人不一样，身为墨南宸的乳母，她是一心一意为着墨南宸好，所以对于楚梦溪是恭敬有加，此时好不容易听到对方开口，她是比谁都高兴。 做完这些事之后，楚梦溪强撑着自己起身开始继续配药，时不时的还会检查青儿和雪儿他们的四肢，拿着绿影短剑小心翼翼的从那锋利坚硬的爪子上刮下一点黑红色的角质，放到手中端详。 清溪院那边在随后赵嬷嬷将礼单送进去之后，整个宁王府都在为此忙碌起来，不仅仅是对外的礼品，对内的安排，各房各院冬节分发赏赐过节的银钱、布料和其他东西，也在随后陆续发了下去。 “去把南云喊过来，把冬节准备的礼品差人送出去，另外去户部和皇兄跟前告假。”只不过，这一切流光阁内墨南宸却并不知晓，甚至于在他让人去找宋南云的时候，进来禀报的也是李十三。 “王爷稍等，大统领出府采办香烛三牲去了，而且王妃那边安排他带人进宫送礼，只怕不到下午时分是回不来了。”李十三自己也是忙得够呛，所以匆匆将事情告诉对方之后，就直接再度离开，甚至于没有给墨南宸发问的机会。 独自坐在塌上，墨南宸陷入沉默之中，甚至于连随后萧氏想要进来请安都被直接挡了回去，惹得对方看了一眼清溪院的方向，足足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恨恨而去。 没人知道此时的墨南宸到底在想什么。恰逢冬节的宁王府，在他陷入沉默之后，一切都开始按照楚梦溪的安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今日王爷怎么没有来复诊？”冬日的白天很短，等到楚梦溪将宋南云采买回来的香烛点燃，三牲摆上香案之后，她亲手篆刻的楚家众人灵位也被一一拿了出来。 “王妃若是要办祭祖，该去祠堂啊！”周姨不识字，所以有些不解道：“宁王府有自己的祠堂，和太庙那边不太一样，是陛下允许的，寻常时节祭奠的好像是什么舒亲王。” “好了，周姨，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去带着她们去安置吧。”楚梦溪也没解释，反而取出十几贯银钱递给对方道：“把这些钱分给大家，辛苦了，青青那边晚上我去照顾。” 打发走众人之后，她独自跪在地上，看着香烟缭绕，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个牌位上的那一个个名字，忍不住轻声长叹，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不论是她，还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这个时候，那种凄切都充斥着她的内心。世间有她楚梦溪，是因为楚家，和眼前的这些亲人，十几年养育之恩，让她成了京城内外最恣意飞扬的人，甚至于可以为了她，全家得罪皇帝。只因她喜欢墨南宸，就想尽了一切办法，帮她满足这个心愿。 在楚梦溪的记忆里，父亲和弟弟，从来都是保护她的人，不论是她闯了多大的祸，犯过多大的错，永远都是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去面对天下人的责难。 她不清楚父亲他们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她这么骄纵，如此不惜代价。但是此时此刻，当这些人因为她，而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块块灵牌的时候，她是根本无法制止眼中泪水长流。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段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爱，都让她惊慌失措之中带着丝丝的不安，更是满满的悔恨和懊恼。 “父亲，二叔，弟弟，还有叔伯兄弟姐妹，你们，你们一路走好。”低低的呜咽声在夜深人静之时，犹如受伤孤狼的哀嚎，在清溪院内徘徊回荡，却久久的，没有一丝回应。她的这些亲人，往日里庇护她的亲人，如今，一个都不在了。 凄冷的寒风之中，楚梦溪独自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躯，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娇小，孑孓的身影伴着青灯，形单影只，一如那压抑到极限的哭泣和伤感，在黑夜之中，独自回荡到天亮。 “王爷，您不打算进去吗？”处在伤感和悔恨中的楚梦溪，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清溪院门口，墨南宸就一直盯着她。 原本流光阁那边，墨南宸也是独坐出神，但是好歹宋南云回来的时候还是想起来对方今日还未曾去清溪院复诊，所以不由分说安排人手抬着对方赶了过来，刚好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进去做什么？”沙哑的声音中，墨南宸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捉摸不定，甚至于连一直跟随他的宋南云此时此刻都不清楚他的心思。没有以往对于楚家的那么多仇恨，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语气。 “嗷”宋南云还没想明白，原本忠实的守在清溪院厅堂门口，犹如卫士一般的青儿此时却似乎发现了他们，转而一声嚎叫迅速打破了宁静，也一下子让伏地不起的楚梦溪挣扎着起身。 “你们来做什么？”楚梦溪的声音此时才满是嘶哑，甚至于开口的时候，因为距离过远，宋南云几乎都没听清说什么。 “启禀王妃，今日，今日复诊还没——”宋南云支支吾吾开口，带着一丝尴尬，随即匆匆抬着墨南宸走了进来。 “没事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自己调养一番就好了。”宋南云的话让楚梦溪微微一省，随即擦干净眼泪，给墨南宸搭完脉之后，转而道：“藤叶九青之毒已清，体内虚火过旺，禁劳止思，误伤劳神。” “去吩咐厨司，这几日给他准备些清淡的饮食，那个参茶和参茸，别给他吃了。”楚梦溪起身摆手，朝着宋南云嘱咐了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楚家已经定案，你公然祭拜，传出去，那是罪过。”墨南宸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涩声道：“宁王府内，也不准祭拜楚家众人灵位。” “滚出去，用不着你来管！”楚梦溪霍然转身，朝着对方冷笑道：“你以为我还在在乎什么罪过吗？墨南宸，你若有胆，便把我也抓起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你墨南宸不敢做的，还有什么人是你墨南宸不敢抓的！” “你，你这个疯女人，你是不是没带脑子？”墨南宸是怒不可遏，以至于情急之下，满脸涨红，看着对方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我带不带脑子要你管？”楚梦溪双目一红，身形颤抖，指着对方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墨南宸，你这种人就不值得我去救你，给我滚！滚出去！” 再度发生的争吵惹得宋南云大感头疼，情急之中的他，匆匆吩咐人抬着墨南宸就直接起身离开，甚至于根本不敢在此地久留。心中怒火难平的楚梦溪此时说话是毫无顾忌，甚至于那一声声的呵斥当中带着无尽的恨意，若是再放纵两人继续吵下去，只怕这件事就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所以这一刻的他，是心头直冒寒气，一口气出了清溪院之后，才敢回头。 “你们几个，守住清溪院，没有王妃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匆匆吩咐几句之后，他自己也是转而直接离开。 只有此时，清溪院内部的青儿忽然再次嚎叫出声，转而轻轻衔着楚梦溪的衣摆，指了指外面，似乎想说什么，惹得她霍然转身，愣在了当场，浑然不顾满脸泪水。 第六十章 疑窦丛生 冬节晚上的这一幕让宁王府上下都噤若寒蝉，不仅仅把守清溪院的镇府常兵不敢开口，甚至于连赵嬷嬷这些人都严禁府中所有人手谈论这件事。 只不过越是高压严禁，下面的流言私底下传的就越广，以至于到了最后，什么版本都有。等到宋南云察觉的时候，甚至于越传越走样，连点影子都没有。 “王妃没说什么吗？”宋南云匆匆找到李十三的时候，一句话刚开口，就见到对方直接摇头苦笑道：“王妃根本就没管这件事，刚刚末将进去禀报的时候，连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我去问问王爷吧。王妃如今，只怕是觉得宁王府的名声败的越快越好。”宋南云叹了口气，刚刚走向流光阁，外面李由就匆匆而来，转而道：“去禀报王爷，工部尚书慕青书来了，在前厅吵着要见王妃，末将按照此前所言回绝之后，他还不肯甘休，非要王爷出去见他，看样子是发生了大事。” “哼，他们家那个该死的女儿害的王妃落水，如今病重没好，居然还敢来王府寻衅滋事！看我不去宰了他。”李十三脾气火爆，而且对于楚梦溪更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所以一听到慕青书如此反应，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我去找王爷，你们看住慕青书。”宋南云制止了两人之后，转而匆匆来到流光阁，将两件事同时告知了墨南宸，转而道：“王爷，如今该怎么办？” “扶着我去前厅，去会会慕青书，告诉赵嬷嬷，敢在王府内部私传流言，妄议王妃者，一律拖出去乱棍打死！”冷哼声中，墨南宸是满脸怒气，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吓得宋南云都不敢说话。 “王爷莫要生气，区区小事，用不着您着急上火，交给妾身去处置吧。”他的话音未落，外面萧氏匆匆走了进来，朝着对方笑道：“王爷早晨还没吃朝饭吧，妾身炖了银耳参茸粥，您吃一点再去会客，妾身问过大夫，王爷解毒失血过多，还是多补补，固本培元才是大事。” “王妃说过，参茸不能吃！”看着萧氏端着一盅银耳参茸粥，宋南云摇了摇头，转而吩咐道：“王爷的饮食由赵嬷嬷负责，萧娘子不必过问，一切听王妃吩咐行事。” “王爷，这可是妾身问过太医院的胡太医才得来的食疗方子，里面还有好几种中药呢。”宋南云的话说的萧氏脸色一白，但是随即上前拉着墨南宸娇声道：“王妃，王妃说的话也不是全都对的，这养身子还是得听太医的话。” “放那吧，本王还有事，你回重离院好好待着。”墨南宸脸色一僵，没理会萧氏，转而搀着宋南云往外走了两步，转而道：“王府内事，你别插手，免得触了霉头，被人责罚。” “王爷，他，是什么意思啊？这是真的要剥夺娘子的管家之权吗？”墨南宸和宋南云走后，萧氏还站在原地，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以至于等到身边的侍女应怜开口之后，更是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不过是一个犯官之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陛下给处置了，还敢在宁王府充什么王妃！”嘀咕声中，萧氏忽然朝着对方一招手，转而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当即转身快速离开，唯有她自己站在原地，冷然一笑。 萧氏的举动无人知晓，甚至于连应怜匆匆离开都没人关注，此时的墨南宸刚刚走进正厅，就见到慕青书怒气冲冲上前道：“王爷当真要庇护那个犯官之女不成？” “慕尚书在说什么？”墨南宸脸色一沉，转而慢慢坐下来之后，带着一丝笑意冷然道：“慕尚书一大早跑过来，不会就为了这句话吧？” “说什么？楚梦溪给雨柔下毒，致使她如今毒发昏迷不醒。”慕青书几乎是咆哮道：“一介犯官之女，胆敢毒害朝廷官眷，罪在不赦。请王爷把人交出来，下官要——” “犯官之女？”墨南宸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对方冷笑道：“慕尚书难道不知，陛下已经赦免了楚梦溪的罪犯身份吗？再说了，本王和楚梦溪成亲，天下皆知，是奉了陛下的赐婚诏书，本王又不曾休妻，自然要庇护本王的王妃。” “就算是如此，宁王妃下毒毒害雨柔，那是证据确凿，王爷难道不知吗？”慕青书被一句话堵得脸色发白，随即怒斥道：“雨柔的手上伤痕便是证据，太医院陆院正已经去看过了，王爷难道还要抵赖不成？” “抵赖？本王为什么要抵赖？”墨南宸并不清楚慕雨柔中毒的事情，甚至于跟在旁边的宋南云也不知道，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对方一贯的强势性格，看着慕青书一拍案几，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道：“慕尚书问罪之前，还是想想自己的女儿都干了什么好事吧，燕王府诗会，她不分尊卑，对宁王妃出手，致使楚梦溪落水病重，至今未能下榻，本王还没找你问罪呢，你倒是敢打上门来了，难道慕尚书以为，本王是吃素的吗？” “你！”燕王府诗会出的变故早已经伴随着那些人的离开而传的满京城皆知，其中缘由虽然说法不一，但是青青被慕雨柔推下水，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件事抵赖不得，慕青书自己也是知之甚详。 不过对于慕青书而言，慕雨柔只是推了青青下水，所以直接看着对方怒道：“雨柔和楚梦溪早有宿怨，不过是女儿家的口角争执，失手将一个女使推落水中，算得了什么？王爷倒是好盘算，转眼之间就说成是楚梦溪，难道王爷也是在欺辱我慕青书眼瞎耳聋不成？” “女使？谁告诉你是女使了？”墨南宸指着慕青书摇头冷笑道：“本王告诉你，那是楚家次女，楚梦清，是本王的亲眷，你再敢胡说八道推卸自家女儿罪责，本王决不罢休！” 青青的身份虽然不清不楚的，但是架不住楚梦溪一力护持，甚至于当燕王府之事传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对她都是另眼看待，这一点就连墨南宸都知道。 “笑话，楚家有几个女儿本官还不知道吗？”慕青书怒斥道：“王爷颠倒黑白的本事本官倒是佩服得很。但是我告诉你，你即便是王爷之尊，本官也不怕，你不把人交出来，本官决不罢休，我要去上告陛下，你宁王殿下纵容楚梦溪行凶下毒，残害官眷，众目睽睽，人尽皆知。” “有本事，你就去御前告状吧，本王等着你。”墨南宸根本就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让宋南云将慕青书给赶了出来，这种蛮横霸道的做法，直接让对方盛怒之下，差点破口大骂。 宋南云是懒得和对方争辩，转身匆匆回府，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的是，慕青书刚刚要走，旁边却忽然有一道身形急速而出，直接将其拦到了一边。 这种事情没人在意，反而是宋南云回来的时候发现墨南宸是满脸阴郁，起身直奔清溪院而去，甚至于不等镇府常兵开口，就直接闯了进去。 “王妃，王爷他——”墨南宸是冷脸不言，惹得宋南云只得开口将外面的事情一一告知对方，转而低声道：“这个慕尚书只怕是气急败坏，所以信口胡说，王妃您别在意。” “在意什么，慕雨柔确实是中毒了。”楚梦溪此时看起来脸色好了不少，只不过发了汗之后的她靥生红晕，额头上也带着一点点汗渍。此时一边开口一边捯饬药斗，转而道：“他还会来的。” “这么说，真是你下毒的？”墨南宸冷然道：“你倒是惹出来的好事！” “下不下毒，与你何干？”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和你宁王殿下连百花殇这等奇毒都能信手寻到，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百花殇？什么百花殇？”墨南宸有些疑惑，但是楚梦溪没了下文之后，宋南云顿时咳嗽了一声，转而低声说了几句。 “本王没给你下什么百花殇，那不过是寻常的天零散而已，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墨南宸脸色涨红，看着对方怒道：“本王就从来没听过什么百花殇。” “王妃，您确定是百花殇吗？”宋南云心头一动，转而看着楚梦溪肃然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只怕——” “是不是百花殇你以为我认不出来？”楚梦溪直接摇头道：“天零散是不可逆的腐蚀药物，若是内服，坏的就不仅仅是面容，而是脏腑。唯有百花殇，色变五彩，如百花变幻不定，百花熏香，溶血为毒，以西南蛮荒百花为主药，伤人之后，百日内不得解药，面部皮肉会逐步溃烂，无可恢复。” “这！”一句话说的墨南宸脸色都跟着变了，以至于眼睛死死的盯着楚梦溪那被丝帕盖住的面庞，似乎想要说什么。 “那王妃，您这——”宋南云艰难的咽了口唾液，看着楚梦溪试探着问道：“王妃如今，可有办法解毒？需要末将去找什么药材？” “说吧，你需要什么，我去找！”墨南宸默然开口，声音不自觉的开始缓和下来，目光看着楚梦溪，似乎带着一丝希冀。 “不用了，如今我也懒得在乎自己长什么样子。”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似乎想知道对方到底说的哪句话是真的，摇头之后，声音也变得异常的清冷道：“容颜如何，不过是肉身皮囊而已，毒我自己解了，至于能不能恢复，看天意吧！你有空关心我，还不如自己想想，有谁在算计你！不过应该也没关系了，算计你又不曾害你性命，无关紧要。” 一句话，墨南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继续发火，而是转而扫了一眼宋南云，转身自顾自离开，只不过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却一个踉跄直接倒头摔了出去。 第六十一章 朝堂庇护 洪熙六年的冬节刚过，年节也就到了跟前，当百姓们忙着采购年节的礼品，忙碌着过年的时候，大晋的朝堂之上，却陡然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也一下子成了百姓忙碌之余的谈资。 “启禀王爷，今日廷议出大事了。”墨南宸依旧没去上朝，但是宋南云本身兼任着京城巡防营大统领的职务，朝堂之上有什么动静瞒不过他的眼睛，一走进流光阁之后，顾不得行礼急匆匆道：“工部尚书慕青书御前告状。” “他告他的状，你慌什么？”墨南宸原本正在缓步慢行，也没在意对方的话，随口道：“稍后本王亲自进宫去找皇兄说一声就是，他慕雨柔有胆子推人落水，难道就还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了了不成？” “不是，王爷，是，他首告王妃私自祭奠楚家众人，附逆罪犯。”宋南云苦笑道：“而且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求陛下立即派禁军封锁宁王府和清溪院，抓捕王妃。” 这一句话说的墨南宸一愣，随即霍然转头看着对方怒道：“你的意思，我宁王府内发生的事情，转眼间他慕青书就知道了？他在本王府邸安插了眼线不成？” “就算是安插了眼线，那也不会这么快啊！”宋南云摇了摇头，上前扶住对方道：“王妃私祭楚家众人，这件事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当时清溪院内的奴仆都被王妃打发安置了，院外，院外镇府常兵也不曾进去。而且王妃是嘱咐末将亲自去买的三牲香烛，混在冬节的采买物品之中，外人如何得知？” “你马上告诉十三，把当晚值守的所有镇府常兵全都叫过来，本王要亲自询问。”墨南宸定了定神之后，声音急促道：“另外，你立即坐镇府门，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可，那是禁军啊，若是前来王府，必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我们——”宋南云脸色一白，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见到墨南宸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顿时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慕青书，你胆子不小，敢给本王来这一手！”墨南宸是脸色铁青，转而看向清溪院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神情。 “大统领，你这是何意？”宋南云急匆匆带人安排把守府门的时候，外面大队的禁军已经开了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王天赐本人。但是也就在这一瞬间，对方见到宁王府几乎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聚集到了门口，顿时脸色一变，指着宋南云怒道：“禁军奉陛下命令，抓捕楚梦溪归案，个中详情，想来大统领已经知晓，为何——” “对不起，王将军，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宁王府半步。”宋南云手中长刀一摆，朝着对方冷然道：“慕尚书所言是真是假尚未查证，如何就能直接抓捕我家王妃？今日南云在此，谁敢上前一步，那就别怪我不念往日的兄弟情分。” “你敢抗拒陛下旨意？”王天赐手中举着特质的令牌，朝着对方冷喝道：“王爷虽然节制禁军，但是末将奉命抓捕，不得不为，有什么事，你们等楚梦溪归案之后，自己去找——” “不必了！”王天赐的话音未落，宁王府内，墨南宸就已经走了出来，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就已经换了衣服，虽然脸色惨白，但是却面容坚定，在李十三的搀扶之下，霍然出现在众人跟前。 “本王现在就进宫！”面对禁军和王天赐，墨南宸却浑然不顾，反而自顾自朝着宋南云道：“守住王府大门，本王未归，任何人胆敢擅闯，就给我砍了。” 一番话说得王天赐和禁军目瞪口呆之后，李十三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对方扶上马车，直奔皇城而去，甚至于沿途因为着急赶路，连番遇到行人都被强行驱散。 承明殿的廷议才刚刚结束，所以等到墨南宸被抬着快速走进去的时候，慕青书等六部尚书尚且还在，只不过对方的大嗓门此时还在不断咆哮，震得大老远都听得见。 “怎么？照慕尚书的意思？难不成连本王也要被抓起来你才甘心？”远远的一声怒斥打断了慕青书的话，被抬进承明殿之后，墨南宸起身独自走到众人跟前，朝着皇帝开口道：“禀告皇兄，禁军封锁宁王府，已被臣弟阻拦，特来向皇兄请罪，同时，臣弟也有一言，不知王兄能否听过之后再做决断？” “行了老三，你什么时候还跟朕这么讲理了？”皇帝挥手让人给他搬了个座之后，转而摇头道：“朕也想问问你呢，那楚梦溪是不是在你王府之内，私祭楚家亡魂？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墨南宸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发现墨北欢赫然站在自己的对面，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转而朝着皇帝点头道：“不过臣弟觉得并无不妥，而且不瞒皇兄，臣弟也去上了香。” “哼，你宁王殿下倒是好大的手笔啊，判了楚家的罪，杀了楚家的人，临了临了，却跑到人家闺女面前给自己处置的罪犯上香，你这是意欲何为？”墨南宸一句话刚刚说完，皇帝就变了脸色，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慕青书直接上前道：“难不成还想着用这招让你们家那位王妃娘娘回心转意不成？你明知她是犯官之女，那是陛下心存仁慈，才对她网开一面，但是你却纵然她对官眷下毒，致使小女毒发垂危，你是何用意？” “慕尚书倒是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转而看着对方霍然起身，身形虽然颤抖，但是却浑然不顾怒喝道：“你的女儿为何中毒和本王有什么关系，和本王的王妃又有何关系？你少在御前信口开河！”他是对前面的话没有丝毫理会，反而一句话直接转到了燕王府的诗会上面去了。 “你敢当着陛下的面说没有关系？”慕青书被墨南宸这两句话给说愣住了，转而不由自主怒喝道：“燕王府诗会，众目睽睽，就是楚梦溪下毒了，害了我家雨柔，你当着陛下的面就敢抵赖不成？” “本王抵赖？不是你慕尚书跑到我宁王府说，那是女儿家的口角之争吗？”墨南宸冷笑道：“既然是口角之争，那慕雨柔推搡楚梦溪落水怎么算？那可是差点惹出两条人命，难不成慕尚书觉得就这么算了？” “至于慕雨柔中毒，在场之人谁看见了？”墨南宸忽然上前几步，看着对方冷笑道：“本王怎么只听说，慕雨柔当时只是被灵宠给抓伤了块皮呢？连她自己都没在意，怎么？一回到家就发现自己中毒了？那和本王的王妃有什么关系？焉知不是你慕尚书得罪了其他人，被人趁机给她下毒报复了呢？” “陛下，您可得替臣做主啊。”墨南宸一番话说得是慕青书直接跪倒在地，匍匐上前之后来到丹陛跟前，朝着皇帝痛哭道：“宁王殿下信口雌黄，一心一意要维护那个犯官之女，无所不用其极，还请陛下为臣女主持公道。” “慕卿家莫要慌张，容朕问清楚之后再说。”皇帝扫了一眼墨南宸，转而又看了看慕青书，起身将对方扶了起来之后，转而笑道：“你这都哭了一早晨了，别哭了，朕还想着让你去主持年后修筑黄河大堤呢。” “老五，你办的诗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吧。”皇帝安抚了两句慕青书，朝着旁边侍立的郑大监点了点头，后者端着一盏参茶走近，递给皇帝喝过一口之后，刚要接手，却见到慕青书直接上前端着茶盏，顿时愣了愣之后退到了一边。 “禀报皇兄，臣弟当时陪着三王兄和其他几位坐在花厅，并未见到楚姑娘和慕姑娘争执之详情。”墨北欢闻言上前几步，眼睛扫了一眼慕青书之后，转而肃然道：“但是楚姑娘和其妹确实落水，被臣弟救了上来。” “事后，臣弟稍稍问询之后，倒是和三王兄所言大致仿佛。”墨北欢看了一眼墨南宸，悠悠道：“慕雨柔推楚姑娘妹妹楚梦清入水，情急之中，楚姑娘不顾寒冬危险，下水救援，倒是一片情深。至于慕雨柔中毒，臣弟并不知晓，她手上的伤口，倒确如三王兄所言，乃是和楚姑娘争执之时，被其怀中灵宠所伤。” 这一番话算是说清楚了前因后果，而且皇帝很显然知道楚梦溪和慕雨柔昔日的恩怨，所以微微点头之后自顾自的接过慕青书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后道：“若只是因为这件事——” “陛下，既然燕王殿下已经将这件事原委说了明白，那慕家姑娘中毒的事情，只怕还需要另行查问。”皇帝的话尚未说完，墨北欢身后，中书令柳橙慢腾腾的出列道：“就算是慕家姑娘中毒和楚梦溪有关，诚如宁王殿下所言，不过是口角之争，了不起让楚梦溪帮她解了毒也就是了。现如今我们要说的，可不是这种闺中女儿争风吃醋的事情，而是私祭楚家亡灵，试图挑战陛下威权的大事。” 他一句话直接将之前被忽略的重点又给拎了出来，说的墨南宸眉头一皱，刚刚转向墨北欢的目光骤然间聚集到了柳橙身上，那瞬间迸发出来的气势，直接震得周围其他人跟着惶然不止。 “中书令的意思是，打算连本王一起抓了不成？”墨南宸一字一顿，看着对方冷笑道：“本王要是不答应呢？”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宁王府门口，禁军和宁王府镇府常兵打起来了。”墨南宸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冷峻起来，也惹得皇帝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但是没等他开口，外面一名禁军就已经匆匆而来，将这种气氛瞬间打破。 第六十二章 当街火拼 “老三，你自己去处置！”皇帝冷哼一声之后，看了看墨南宸怒道：“禁军归你节制，你倒是给朕带出来的好兵啊，和自家的镇府常兵都能打起来，那是不是哪天一个不高兴，还要带兵在皇城里面厮杀啊？” “皇兄息怒，臣弟立即去查问详情，给皇兄一个交代。”这个时候脸色最难看的实际上不是皇帝，而是墨南宸自己，禁军和宁王府镇府常兵，一个归他节制，一个根本就是他的家兵家将，这两边却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来，他现在是恨不得掐死王天赐和宋南云。 “处置完这件事，带楚梦溪来见朕，这件事，朕要亲自查问。”皇帝接过慕青书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之后，只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在冒火，直接挥手将众人全都给赶了出去。 不过急匆匆返回，想要找宋南云和王天赐算账的墨南宸是不知道，实际上此时他们两个自己也是颇感无奈。这场厮杀来的是太突然了，甚至于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人的本意。 起先，在墨南宸启程前往皇城之后，王天赐就让禁军停下了脚步。对于墨南宸的命令，王天赐倒是没多大想法，一者对方有权节制禁军，而且还执掌京畿附近所有的军务，二者对方入皇城，有任何罪责都是对方承担。 但是，他的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人打破，几乎是突如其来的，从宁王府里面忽然冲出来数名身着镇府常兵服饰的士兵，几乎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前对着禁军痛下杀手，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对方连续砍倒数人。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也让原本刚刚打算离开的宋南云目眦欲裂，刚刚一声怒吼，对面的禁军仓促之中，只能开始自主反击。 突然而来的杀戮，算是彻底激起了禁军将士的怒火，几乎是不等王天赐下令，就全部冲了上去，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镇府常兵固然是瞬间功夫被团团围住，长枪突刺之下，迅速被当场击杀。但更多的禁军则是怒火中烧之下，直奔宁王府门口宋南云那边而去，将矛头直指对方。 而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宋南云和镇府常兵各部，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率部反击，面对千军万马的大枪大戟，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若是想保住性命，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拼死挡住前冲的禁军各部。 大规模的厮杀让宋南云头皮发麻，尽管他不断怒吼，招呼王天赐制止禁军的进攻，但是这个时候别说王天赐自己都没明白，就算是他知道，短时间内也无法让暴怒的禁军停下手来。 如此一来，双方直接在宁王府门口展开了大规模的火拼，以至于到了最后，伴随着伤亡的持续增加，越发的难以制止。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快速传到了王府内部，无数的使役和下人慌慌张张从前院逃窜之后，消息被迅速传到了清溪院那边，等到赵嬷嬷慌慌张张过来的时候，楚梦溪都已经出来了。 “禁军怎么会来这里？”楚梦溪自顾自言语了几句之后，忽然心头一动，转而起身就往外走，惹得赵嬷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你们跟我走，去看看。”匆匆出来的楚梦溪直接将这一队镇府常兵也带了出去，不过等到她来到前院的时候，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打出了真火的两边将士，从一开始的还有些克制，到如今已经是全力拼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受伤倒地，更有无数人不断上前，长刀不断纵横飞舞，鲜血染红了地面，哀嚎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康仁坊，也让周围无数的行人百姓面色惊恐的看着这里，随即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有号角吗？”楚梦溪根本没见过这种大规模的厮杀战场，所以那一瞬间她直接被这血肉横飞的场景给震的连退几步之后，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不过也就在此时，匆匆窜了上来的青儿却跟着一声咆哮，让她瞬间反应过来，随即匆匆朝着身边的李由大喊。 这一句话算是让李由等人如梦方醒，慌慌张张取出号角之后，低沉的号角声随即快速传开，直接瞬间横扫了整个全场。 这一下算是让宋南云和王天赐瞬间惊醒过来，随即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将行军号角直接吹了起来，以此来强行让所有人停下了手。 “命令所有镇府常兵立即退后。”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停手的功夫，宋南云几乎是毫不迟疑怒吼，犹如闷雷一般的呐喊声快速传出之后，带队厮杀的镇府常兵将领李欢等人虽然双目赤红，但是却不得不主动退了回来。 宋南云这边一退，王天赐那边也在紧急约束手下，将所有的禁军全都撤了出来之后，双方的这种大规模厮杀总算是停了下来。但是此时的两人却欲哭无泪，仅仅是不到一刻钟的厮杀，双方足足倒下去了数十名士兵。 “镇府常兵回归王府，禁军后撤至对面大街，去各自收拢受伤士兵，分列王府左右两侧，我来给他们治伤。”楚梦溪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转而让宋南云安排人手和禁军那边合力收拢伤员之后，转而全力救治这些人。 “宋南云，你怎么带的兵？”王天赐上来的时候，差点要掐死宋南云，指着满地的伤兵怒吼道：“我跟你没完！” “吼什么？有这功夫还不把自己的手下抬过来！”王天赐的话引来了楚梦溪一阵冷哼，转而手起一针，直接给一名士兵止血后，快速接过赵嬷嬷找来的绸布，然后从随身新制的药囊中取出止血药，包扎伤口。 她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连续给四五名士兵包扎完伤口后才转而看了一眼宋南云道：“被人算计了？”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架不住这个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的宋南云却和王天赐对视一眼之后，直接急匆匆冲了出去。 “该死，那几个人呢？”宋南云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刚刚忙着收拢伤兵和阵亡者尸体，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那几个之前忽然冲出来大开杀戒的士兵尸体早就被扔到了一边，不见踪影。 “找不到吗？青儿，带着细腰去看看。”楚梦溪看了一眼四处乱转的宋南云和王天赐，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青儿，微微点头之后，后者当即蹿了出去。 “去拿针线，另外让周姨将我早晨配置好的药水拿过来！”这段时日楚梦溪一直在想办法制作可以用做医用缝合的针线和消毒药水，这个时候算是可以直接派上用场了。面对几个大伤口的士兵，也唯有这种手段才能够快速止血包扎。 她这边忙碌不停，给不间断抬到自己身边的士兵包扎止血的时候，青儿的出现倒是让宋南云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和王天赐说话，前者就已经直接上前，细腰和四眼从人堆里扒出了三具尸体，而青儿则望了望前面冲了出去，同时不断朝着宋南云和王天赐点头，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该死的，这还有个活的，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青儿只是转过两个街口，就直接窜入一个小巷子里，狼嚎声随即迅速传出，惹得宋南云和王天赐冲进来之后，正好看到了青儿直接咬住了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右腿，顿时一声大喝，上前几步，直接将其按在了原地。 逮住了人的宋南云还没来得及和王天赐说话，青儿已经快速掉头，从旁边两口水缸旁边叼出了一件破碎沾满了血迹的衣甲，赫然是宁王府镇府常兵的甲胄。 “你自己看看吧，这不是我的兵！”宋南云见到自己抓起来的这个家伙还想着挣扎，直接挥手将其打晕之后，扔到了王天赐跟前，余怒未消道：“都被人给算计了。” “只要没死，看我怎么撬开他的嘴！”因为墨南宸的关系，宁王府镇府常兵大多数连王天赐都熟识，就算是不认识，那也能认得脸，所以此时的王天赐一把将其拎了起来，边走边怒道：“等我抓到人，我活剐了这个混账！” 挑动两军厮杀，这种用心实在是险恶，此时重新回到王府门口的两人后背都是冷汗，今日的这场火拼若不是楚梦溪意外出现，而且想到了号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把人带回去吧，安排人手去上报陛下。剩下的交给我，有王妃在，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宋南云看了一眼赵嬷嬷带着府中使役将楚梦溪看过的那些士兵全都抬进了镇府常兵的耳房，顿时朝着王天赐道：“别让他死了，不然的话——” “不用你多说，我知道轻重。”王天赐冷哼了一声，转而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忙碌之中的楚梦溪，随即咬牙道：“你告诉，告诉王妃，慕家二姑娘毒发，确实已经无救，她还是想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你不是来抓她的吗？”宋南云冷眼扫了一下对方，转而自顾自道：“你若真敢出手，那我绝不容情！” “废话！我那是奉命行事！”王天赐怒道：“你知不知道这是陛下下达的命令——” “我知道，但那是我的主母王妃，而且，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宋南云手指前方还在不断抬上来的两军士兵冷然道：“你也下得了手？” “我！”王天赐一阵气结，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远处，两辆马车和一队人手几乎是风驰电掣而来，瞬息之间直接冲到了两人跟前。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胆敢纵兵火拼，自相残杀！”墨南宸的怒吼声刚刚传出的同时，另外一辆马车上，墨南湘几乎是同时跳了下来，不顾众人眼光直接上前道：“楚姐姐在哪？” 第六十三章 查问内鬼 “楚姐姐！”墨南宸兄妹两人过来的时候，楚梦溪也已经将这些受伤的士兵料理完毕，只不过面对足足数十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哀嚎声遍及整个王府门口之后，她自己却无言的叹了口气。 “自己去查吧，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楚梦溪扫了一眼黑着脸的墨南宸，也不顾自己满身血污，转身就要往里走。 “你自己也想想自己的事。”楚梦溪的话被墨南宸同样冷笑着回击了回去，“清溪院的事情都传到慕青书耳朵里了，私祭楚家，公然对抗朝廷命令，如今谁都护不住你！” “用不着你来操心！”一瞬间的功夫，面对墨南宸，楚梦溪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愤懑，以至于这一刻她是毫不迟疑道：“若不是你，楚家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墨南宸，这辈子，你我之间，除了仇恨，再不会有其他。你以为我还会如从前那般眼瞎吗？” “姐姐且慢。”墨南湘一直没顾得上和楚梦溪说话，此时忍不住拉住对方低声道：“姐姐，皇兄让你去一趟皇宫大内。” “不去，谁爱去谁去。”一摆衣袖，楚梦溪直接将墨南湘甩在了一边，自顾自离开。惹得对方脸色焦急道：“王兄，这，怎么办？” 墨南宸黑着脸，冷哼道：“先查内鬼，我倒要看看，谁活腻歪了，敢私通外人。”他说完之后直接转向王天赐，目光阴郁，带着浓浓的杀气道：“禁军退回大营，无令不得擅出。” “可是陛下的命令！”王天赐看着对方欲言又止道：“末将还是带人守在王府门口吧，至少，至少王爷这边也少些压力。” 墨南宸没理会王天赐的反应，转而自顾自朝着宋南云看了一眼，直奔府中而去，将墨南湘撂在了一边。后者看了一眼门口还未曾凝固的鲜血，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她没去清溪院，反而跟着墨南宸直接走进了正厅。 “王兄，楚姐姐夜祭楚相，按理说，在王府内宅，怎么第二天就被慕尚书知晓了？而且还知道的那么细致？”墨南湘是一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急匆匆而来的，只不过承明殿那边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以至于她自己也是云里雾里。 “谁知道她手下的人——”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忽然愣住了，转而看了看宋南云，后者当即苦笑道：“末将询问过十三，镇府常兵没有问题，只怕是王府当中有内鬼。不然的话刚刚那些人也不会身着镇府常兵甲胄冲出，挑动禁军和我等火拼。” “你的意思，他们是一路人？”墨南宸微微有些迟疑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墨南湘道：“你去清溪院，问问她当晚可曾有其他人出入，南云你立即阖府查问，一定要把他给本王抓出来。” 墨南湘知道这个时候，墨南宸要是去清溪院，除了和楚梦溪大吵一架，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点头之后匆匆来到清溪院的时候，正好见到李十三带着镇府常兵重新安排值守，当即将其拉到一边。 “长公主的意思末将明白，但是末将的这一队手下是单列出来专职负责清溪院守备一事，从无外出，所以不可能是他们。”李十三自己一开始都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所以面对墨南湘的疑惑只能无奈摇头道：“末将会再清查一遍，看看昨晚有没有其他人出没。” 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墨南湘只能走了进去，此时楚梦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拿着针线在出神，见到对方进来，也只是目光转了转，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姐姐在想什么？是否是想到了内鬼是谁？”墨南湘挥手示意青青带着周姨等人出去之后，朝着楚梦溪低声道：“这不是小事，若是抓不到内鬼，往后姐姐做什么都会被人盯着。” “除了墨南宸自己，就只有镇府常兵，又如何会有其他人？”楚梦溪摇了摇头，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刺耳，转而看着对方道：“他自己的王府出了这样的事，他自己去管，于我有什么相干？” “可是姐姐如今是王妃主母，这若是后宅出了事，总归还是算在你头上，更何况，这，已经惊动了皇兄。”墨南湘夺过对方手中的针线，急道：“便是姐姐不把皇兄的命令放在心上，但是总归自己身边出了内鬼，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被外人知晓，这做什么事都是不舒服的吧。” “我想过了，年后若是常大哥回不来，我就带着青青离开京城。”楚梦溪摇了摇头，打断对方的话之后道：“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所以有没有内鬼，我也懒得管。” 这句话说得意兴阑珊，言语之中甚至于连带着往常的清冷气息都没有，带着无尽的萧索，以至于听在墨南湘耳中，只觉得自己是越发不认识这个昔日的闺中密友。 半晌之后，当墨南湘怏怏离开的时候，楚梦溪暗自叹了口气，看着对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再见之日，只怕，你我之间，就再无以往的情分了。” 她的话墨南湘没有听到，出了清溪院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沮丧起来，面对对方，她是愧疚有加，以至于夹在楚梦溪和皇家之间，她是真的有些心力交瘁，每天都要想着两边会不会继续仇恨下去。 “长公主，王爷那边正在审讯冬节夜晚，王府各处出没的人手，您不去看看吗？”她是有些漫无目的往前走，直到匆匆路过的赵嬷嬷开口才恍然回神，有些迷惑道：“这么快就抓到了吗？” “不是抓到的，是她自己自投罗网，被王妃养的那头雪狼给抓住了。”赵嬷嬷朝着对方道：“在王府刑堂，您快去看看，老奴这就禀报王妃去。” 赵嬷嬷急匆匆而去，但是这句话倒是让墨南湘来了点精神，匆匆步入刑堂的时候，墨南宸面前已经跪倒五六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全都是内宅各院的使役下人，而且，青儿也在旁边，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些人。 墨南湘的到来让墨南宸眼神一闪，只不过见到对方身后并无其他人影之后，瞬间变得阴郁起来，转而一拍身前案几，朝着几人冷笑道：“这么多人都去了清溪院，你们想干什么？打量着本王的话是耳旁风是吗？” “那个不是那天被楚姐姐绑在王府门口的嬷嬷吗？”墨南湘只是扫了一眼，转而看着跪在后方的赖嬷嬷朝着身边的巧儿问道。 “就是她！”巧儿点头之后旁边的宋南云紧跟着上前低声道：“赖嬷嬷说是去清溪院找青青，但是没见到人，所以——” 宋南云的话还没说完，墨南湘就心头一动，算是明白了刚刚赵嬷嬷说的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青青受了寒气，这几天都没怎么下床，当晚更是高烧不退，不可能见人。所以她转而扫了一眼宋南云后，示意对方将赖嬷嬷给提了起来。 “王兄，我到旁边去单独问问这位赖嬷嬷——”墨南湘刚刚起身，就见到外面楚梦溪已经带着青青走了进来，顿时露出了笑意，上前几步笑道：“姐姐还是想知道到底谁是内鬼是吗？正好，抓到了一个熟人。” “赖嬷嬷，倒还真是熟人。”楚梦溪没理会墨南宸见到自己进来之后的目光，反而看了一眼被宋南云亲自抓着的赖嬷嬷，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直接道：“也不用这么费事，把这个给他们服下，不怕不说实话。” 她直接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宋南云道：“断魂丹，以断肠草、噬魂花、天南蚀心草，九转黄泉水炼制，服之让人肝肠节节寸断，腐蚀周身脏腑骨骼，无有解药。” 她是每说一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心头一寒，尤其是见识过她手段的那些人，更是脸色大变，甚至于说到最后没有解药的时候，连宋南云的脸色都变了，直接将赖嬷嬷扔到了地上。 “王妃，不留活口吗？”宋南云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总该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吧？” “那就把丹药拿水化开，一点一点给他们灌下去，我倒要看看，活人被腐化成一滩污水，身形俱灭之后，还会不会有人敢说谎。”楚梦溪此时的每一句话个字都是冒着无尽的寒气，那丝帕覆面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却让所有人瑟瑟发抖，以至于等到她说完的时候，在场的这些跪倒在地的人全都瘫了下来。 “王妃饶命，奴婢，奴婢是冬节时去清溪院送果子茶点的，周姨，周姨可以作证。”紧紧不到一息时间，就已经有人开口，甚至于根本用不着楚梦溪再开口。 “去找周氏，让她过来一趟。”赵嬷嬷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女使，后者急匆匆而去之后，其他人顿时迫不及待的开口，瞬间功夫，原本阴冷的刑堂变得嘈杂无比。在这种无形的威胁之下，所有人唯恐自己说慢了真被喂下了这种丹药。 “那就只有赖嬷嬷不说话了是吗？”其他人的话楚梦溪也没有理会，周姨过来之后，这些人几乎都有正当的理由，而且时间也和楚梦溪祭奠亡灵的时辰完全不同。所以当她再度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赖嬷嬷身上。 “那就不用问了，直接下手吧。”楚梦溪一摆手，朝着宋南云开口道：“我也懒得去问她了，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留着那就是个祸害。” 宋南云见到墨南宸始终没有开口，顿时点头之后快速离开。 “等等！”不过也就在此时，外面急急地传来一道声音，倒是让楚梦溪微微一怔，随即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戏谑。 第六十四章 嫁祸他人 急匆匆而来的身影甚至于直接和宋南云撞了个满怀，吓得对方一跳之后，转而愣在了当场，景氏居然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要知道这里是刑堂，除了墨南宸和楚梦溪这样的当家人之外，只有他能自由出入，其他人不经过许可，便是靠近都难，更何况景氏这样的内宅妾侍。 “王爷，不能这么对待府中下人，若是因为这些无根无据的猜疑就下此毒手，那王府里面必定是人心惶惶，往后还有人愿意为王爷做事吗？”景氏却没有理会，或者说根本没看到宋南云的脸色变化，一开口之后反倒是让墨南宸豁然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之后，面无表情，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楚梦溪。 “王妃，这好歹也是在王府里面待了数十年的老人了，你不能这么对她！”墨南宸没有开口，但是这道目光中的意思却非常明显，所以景氏当即转而看着楚梦溪继续道：“王妃若是想查问，去用别的手段即可，为何要以如此之毒药去滥杀这些效忠王府数十年的下人？若是冤枉了她，岂不是白白祸害了一条性命？” “你倒是变得这么悲天悯人了，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用毒药去滥杀他们？这里好像是刑堂吧，你刚刚就在旁边？怎么练我要用毒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楚梦溪只是一句话，但是那双剪水双眸却似乎瞬间直刺景氏内心，以至于让她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有些呐呐的开口道：“这！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是来错了。”大宅院里的内斗前世楚梦溪自然是接触不到，但是这一世的她身为楚相府嫡女，豪门内宅的事情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一瞬间的她心头一动之后，也不理会对方被自己问的目瞪口呆，急切里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道：“你自己来的？萧氏呢？她怎么没跟着一块过来？” “萧，萧姐姐她病了。”景氏微微一愣，面对楚梦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她委实有些弱势，但是随即却咬牙道：“王妃不该对他们动手，有什么事尽可以明说——” “病了？倒还真是时候。”墨南湘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似乎对这种话根本就不信，她和萧氏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准确的说，对于萧氏一族所有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不能对他们动手，那就对你动手吧！”楚梦溪也没有多言，屈指一弹，一道绿色的光华闪电般飞起，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刹那间直接落在景氏嘴巴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那瞬间的功夫，景氏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绿色的光华入口之后自动消于无形，那一刻的她只觉得一道阴冷的凉风从嗓子眼里抽了出来，紧接着就再无其他反应，吓了一跳的她刚刚开口，异变就迅速发生。 “这就是百花殇。”楚梦溪的话音刚刚落下，景氏的脸瞬间功夫变得五颜六色，甚至于瞬息之间，原本光洁如玉的面庞开始凭空变得坑坑洼洼，仿佛被狗啃了一样。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景氏双手捂着脸，双目变得血红一片，一股奇异的香气凭空出现，仿佛掺杂了无数的花粉在其中。 “百花殇，百花开败，一身情殇。”手起一针，直接将景氏定在了原地，此时只有楚梦溪自己的声音悠悠传来：“当年，首创百花殇之人，是滇王务相。滇地气候温和，四季如春，自然滇王王宫之内，也是花团锦簇，恍若仙境。常在花海住，美人踏香归。只是繁花似锦，终有开败之时，务相昔日恋人爱上了弟弟秉钧，被务相发现。一怒之下，以百花为药，炼制百花殇，让两人同时服下，沉底滇湖。” “毒圣有言，百花殇，损阴阳过甚，名为百花，实乃是以中毒者心境转变毒性。百花者，每一种花代表了一种心境，心境若变，则毒性亦变。”楚梦溪拔下景氏身上的银针，转而摇头道：“说吧，是你自己来的吗？” “你，你要干什么？”银针取出，景氏恢复了自由，但是此时的她却再也不敢乱动，甚至于脸上的奇痒都不敢让她有所动作，转而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变得异常惊恐，颤颤巍巍道：“你，你快给我解药，快！” “我没兴趣给你解毒，想要活命，就说实话！”楚梦溪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你与其在意自己的容颜，还不如想想怎么活命。今日你自己来，除了要拉拢人心之外，还想做什么？” “我！我！”此时景氏是连站都站不住了，尤其是看到墨南宸默然起身，走上前来之后却没有丝毫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之后，结结巴巴道：“我，赖嬷嬷，是，是景氏下人，是，是家中有人传讯，让我救她一命。” “你们家是怎么知道她有事的？”这一次楚梦溪没有开口，而是墨南宸一瞬间冷然道：“景氏下人都能安插到我宁王府数十年，你们想做什么？说！” 这一声呵斥几乎是声色俱厉，吓得景氏直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此时的她脸色惨白，甚至于嘴巴开阖之间，颤抖不断，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仿佛是要印证楚梦溪刚刚说的话一样，伴随着景氏此时心头闪过的恐惧，她的脸也瞬间变的漆黑无比，犹如墨色一般的面庞和脖子上的皮肤形成了强烈之极的反差，而且隐隐然的一股奇异的臭味开始弥漫出来。 “墨色春兰。”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朝着宋南云道：“把赖嬷嬷提起来，跟我走。” 她没心思去管景氏在宁王府安插人手是为了做什么，据她的记忆，这墨南宸的宁王府邸是皇帝新赐下的，前身是前朝先皇还是王爷的时候留下的府邸。也就是说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景氏安插的赖嬷嬷就已经到了王府。这其中到底有何用意，不用说其实都知道。 “姐姐，你要问什么？”墨南湘紧随而至，跟着楚梦溪出来之后，带着一丝丝迟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 “我没心思管你们皇室和外戚之间的内斗。”打断了对方的话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宁王府和景氏之间的事情，墨南宸自己会解决，我只管赖嬷嬷，等我问完了，自然会把人交给你们。”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墨南湘上前拉住楚梦溪的手，示意宋南云提着赖嬷嬷先行回转清溪院之后才苦笑道：“我知道姐姐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对付王兄，对付皇家，我只是想说，若是赖嬷嬷说出了什么其他内容，姐姐你——” “我知道，景氏的脑子并没有这么好，她说不说，其实与我关系不大。”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南湘，你从小就冰雪聪明，于人情世故上，比我懂得要多得多。我不想你卷进来，不论是楚家的事，还是，宁王府的事。这也算是，我还了你昔年和我的那一段情义了。” “可是，一边是我的兄长，一边是姐姐你，我已经卷进来了。”墨南湘眼中泪水打转，这是楚梦溪自从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喊她的名字，而不是陌生而淡漠的“长公主”。这对于她而言意义重大，这段日子以来，最难受，最备受煎熬，同时也是时时刻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的人就是她了。一边担心楚梦溪会再次受到伤害，一边却又害怕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报复皇室，以至于原本比楚梦溪还小一岁，正是花一样年华的大晋皇室长公主，变得日渐消瘦。 “公主别哭了，姐姐会保护你的。”怯生生的话语此时从青青嘴巴里传出之后，一如她的声音那样软软糯糯，却说得墨南湘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楚梦溪怀里。 “好了，你是长公主，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楚梦溪也是感慨不已，虽然她和以前的楚梦溪相比，是两世为人，但是墨南湘对于她的情义，她是看在了眼里。也许，这算是这个世上能给她为数不多的慰藉了。虽然习惯了如今的清冷和淡漠，但是面对她，楚梦溪却没办法真的硬起心肠。 所以在对方担忧赖嬷嬷和景氏会说出什么的时候，她的话算是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这种涉及到前朝的布置，到如今景氏一族还对赖嬷嬷这般维护，不惜让景氏这个宁王侧妃出面，可想而知，其中涉及到了多少隐秘。到时候只要随便问出什么，必然是一场滔天大浪。 “走吧，你既然跟了出来，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她就是。”心头微微起了波澜，但是楚梦溪却一瞬间恢复如常。她如今看待这位昔日旧友，更多的时候和对待青青一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将其护在自己身后。也许这便是她的性格，终究是硬不起心肠去报复所有人。 “姐姐放心，以后，不论谁敢为难姐姐，我都会帮你挡着，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也会的。”墨南湘连连点头，右手死死地拉着楚梦溪，唯恐自己一松开，对方就会回到以前那种冷漠到不近人情的样子。 “王妃不好了，赖嬷嬷服毒自尽了。”楚梦溪刚刚举步往前走，前面宋南云身边跟随的李阳就急匆匆冲了过来，一句话，说的对方豁然加快了脚步。 第六十五章 疑影重重 “服了剧毒噬心丸。”楚梦溪匆匆进来之后，一切赖嬷嬷的腕脉，转而捏开对方的嘴巴，点了点头道：“不过还好，她应该有些迟疑，所以就服了半枚，取些清水来。” 匆匆给赖嬷嬷塞进去一枚褐色的丹药之后，吩咐周姨给赖嬷嬷灌进去一碗清水，楚梦溪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赖嬷嬷是什么来路？进入宁王府多长时间了？” “回禀王妃，赖嬷嬷来的比我们都早，足有三十多年了。”周姨知道的比宋南云还要多，所以转而道：“素日里和吴管事和以前的周管家走得比较近，听说和周管家沾亲带故的。” “周管家和吴管事人呢？”楚梦溪冷眼一扫宋南云，后者苦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周管家自从，自从乔家出事之后，被王爷严刑讯问，已经死去多日。至于吴管事，他是，他是吴欢的父亲。” “把人提过来！”楚梦溪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惹得宋南云急急忙忙转身出门后，才朝着周姨道：“给赖嬷嬷拖到院子里去，一刻钟就该醒过来了，先问问她再说。” “姐姐——”楚梦溪是毫无顾忌，甚至于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却看得墨南湘在一旁苦笑连连。景氏其实也算是外戚一支，只不过是上一代人的事情，而且景氏当年送入宫中的那位嫔妃去世多年，留下的一位女儿也嫁到了岭南。在如今景家虽然衰落，但是依然不可小觑。楚梦溪这么做一旦被景氏一族盯上，只怕还会有其他麻烦。而且这件事若是真的查清楚的话，只怕立即会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墨南湘的话没有引起楚梦溪的丝毫犹疑，反而微微皱眉不止，原本她是没多大兴趣为墨南宸处置这种事情，但是周管家和喜儿却是嫁祸她害死乔家上下的关键证人。如今对方已死，她也只能从赖嬷嬷身上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查清这背后到底是谁在陷害自己。 瞬间很快过去，赖嬷嬷在寒风之中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刚刚爬起身就被楚梦溪手中银芒一闪，上来就直接是三魂归一，三枚银针入体，品字形排列在脑后，瞬间让她僵在了原地。 “说，是谁让你来宁王府的？”三魂归一的法子唐千明有办法抵抗，但是不代表赖嬷嬷也有这种本事，所以当楚梦溪的声音幽幽传出之后，赖嬷嬷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一般原地转身，将没有丝毫表情的面部朝向了众人。 “景家，景天来。”沙哑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甚至于赖嬷嬷开口的时候，脸色的横肉还跟着不断扭曲，似乎有些挣扎，但是声音却持续不断，一句话说的楚梦溪和墨南湘两人瞬间皱眉。 景天来是景家上代家主，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当年的那个景妃就是景天来的亲妹妹，前朝国舅爷的身份。而且很明显当年布局并不是为了墨南宸，而是当今的皇帝。 不过楚梦溪倒是没理会这些事，甚至于也没管墨南湘的脸色变化，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来宁王府做什么？你和周管家对乔家之事到底参与了多少？” “护持娘娘不受欺负。”此时的赖嬷嬷是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开口，对于楚梦溪的问话没有丝毫犹疑，继续道：“乔家出事当晚，是我开的后院门，帮助喜儿出的王府。” “出王府？做什么？”这句话却说得楚梦溪皱眉不解，按照唐千明所言，乔家是他下毒，根本不需要王府这边将喜儿送出去，两边很显然是早有谋算，只需要各自布置好一切即可。 “喜儿家眷是周管家送出去的。”这句话一出口，楚梦溪才猛然间想起了这件事，自从十月初八出事，喜儿就被墨南宸控制在了手中，但是却从未听说过对方的家眷在何处。要知道，作为她的贴身女使，喜儿一家是陪嫁过来的，原本应该和对方一样都在宁王府的，但是如今却没见过一次。 疑惑之下，楚梦溪当即追问道：“喜儿家人如今被藏在何处？” “不知，是周管家安排的。”赖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宋南云已经将吴管事给提了进来，后者一路上还大嚷大叫，挣扎不断，但是在楚梦溪冷哼一声之后，却瞬间止住了，转而看着赖嬷嬷跪在一旁，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的神情。 “你是自己开口，还是让我给你下毒？”楚梦溪手中绿光一闪，转而看着吴管事开口道：“或者和赖嬷嬷一样，变成活死人，问什么说什么？” “我说，我说，王妃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一定知无不言。”吴管事只是一瞬间，就直接张口，磕磕巴巴的样子让宋南云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知道乔家的事吗？是谁吩咐你和周管家的？背后主谋是谁？”楚梦溪手中绿色光华没有因为对方开口服软而有停顿，瞬间功夫笼罩吴管事全身，随即消失不见，不过对方倒是没有如景氏那般当场发作。 “是，是，是，是周管家，啊，不对！王妃饶命，小人知错。”吴管事紧紧只是迟疑了一下，随即百花殇之毒开始快速弥漫而出，和此前景氏发作时呈现的墨色如兰不同，他是瞬间功夫脸庞变成了青紫色，剧痛难当之下，直接倒在地上不断挣扎。 “是萧家传讯，是萧家来人，让我们开门，开门去送喜儿一家离开京城。”断断续续的话语不断传出，但是每一个字却都让楚梦溪眉头紧皱，甚至于此时此刻，若不是她知道百花殇毒发之时，心神不受自身控制，只怕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吴管事根本就是在说谎。 “身为景家派来的老人，却说是萧家传讯，就敢出手陷害自家主母，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冰冷的话语传出之后，银芒闪烁不停，瞬间功夫，楚梦溪让吴管事后脑上也插上了三枚银针，转而怒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宁王府的？你为何要听从萧家的吩咐？” “家族传讯，说是萧氏和景氏在王府只是侧妃，让我们这些老人相互帮助，扳倒王妃，帮他们上位，控制宁王府后宅。”嘶哑的声音这个时候传来，说的却让楚梦溪更加疑惑，甚至于心头隐隐然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 很显然，景家和萧家不可能因为两个庶出女儿而公然和自己背后的楚家作对。虽然他们都是外戚，萧家还是当朝太妃的母家，但是也无法和楚家相比。毕竟虽然他们身份高贵，但是楚家，因为楚云飞身居相位多年，掌控朝堂，使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 这个时候因为萧氏和景氏，陷害自己，一旦事发，必然会彻底得罪楚家，这是不需要权衡的事情。别说是他们两个根植两朝的外戚家族，便是换做楚梦溪自己，也不会这么做。 “姐姐，要不，把他们交给王兄，如何？”楚梦溪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在场的宋南云数次想要开口，却始终不敢打扰到对方。事情问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眼前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掌握多少有用的信息，就算是知道是萧家和景家出的手，那充其量也只是宁王府后宅的争斗，而且下毒毒害乔家的人也不是他们。他们做的事情，只是送喜儿家眷出城。而喜儿本身，还是出自楚家的下人，楚梦溪自己的贴身女使。 “把人带走吧，交给墨南宸。”墨南湘的话让楚梦溪总算是回过神来，转而朝着宋南云摆了摆手，叹息道：“把他们两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 “南湘，你走吧，我有些累了。”那一瞬间的楚梦溪有些丧气，甚至于没有理会墨南湘的表情，自顾自走进了内室，惹得后者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才脸色黯然走了出去。 楚梦溪没有理会外面的事情，但是傍晚时分，宋南云还是进来将刑堂那边包括外面禁军的处置办法一一告知对方。 “景氏的事情我懒得过问，你只负责把这两个人给看住了，别让人害了就成。”楚梦溪摆了摆手，转而自言自语道：“那个王天赐会因为墨南宸几句话就撤军吗？” “陛下在王爷回来之时说了，让王爷自行处置。”宋南云躬身道：“王爷说，让王妃不必担心，外面的事一切有他。” “这是你说的吧？”楚梦溪看着对方，一瞬间的目光看得宋南云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只得愣在了原地。 “既然禁军只是在府门外巡逻，那就随他去吧，这几日我也没心思出门。”楚梦溪没理会对方的神情，转而起身道：“明日去帮我买点药材回来，药单在周姨那里，别耽搁了，否则，只怕有人会撑不住。” “啊？王妃您这是？”宋南云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张大着嘴巴看着已经走入内室的楚梦溪。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楚梦溪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楚梦溪也不清楚，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宁王府这边出了变故，墨南湘几乎就在她开口说话的同时，也紧急被人从长公主府叫上了马车，转而急匆匆朝着皇城而去。 “姐姐，下雪了。”清溪院内，当青青带着青儿它们在院子里追逐着逐渐变得猛烈起来的雪花，清脆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楚梦溪却没来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那一瞬间的目光犹如一泓碧水，深不见底。 “是啊，下雪了。”喃喃自语声传出的时候，楚梦溪轻轻叹了口气，“大雪一过，谁能知道，这雪花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事呢？” 第六十六章 皇帝中毒 “陆院正，皇兄怎么样了？”急匆匆而来的墨南湘甚至于顾不得皇城禁忌，直接让马车冲到了正阳宫门口才停下，自己连身后的巧儿的提醒都没听见，跌跌撞撞冲进来之后，朝着陆中和问道。 “湘儿别着急，让陆院正安心诊治。”陆中和实际上并不比墨南湘早到多长时间，所以此时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倒是旁边和萧太妃差不多年岁的太后将她拉到了一边。 “师尊，要不让我来看看？”陆中和是诊过脉之后，皱眉苦思良久，始终没办法开口，倒是杨子轩似乎看出了什么，越过几个其他太医之后，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弟子昨日去过工部尚书慕家，看着慕二姑娘的症状似乎和陛下有些相似——” “你是说？”杨子轩的话让陆中和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捂住对方的嘴巴之后，转而低声道：“这种话可别乱说，陛下和慕二姑娘从未见过面，你——” “让我看看不就知道了？”陆中和的心思杨子轩根本就没顾忌，反而自顾自上前查看一番之后点头道：“额头清淤不散，心脉减缓，心肺伤损，血不归经，似有随时骤停之迹象，这确实如此啊。” “如此什么？”原本师徒两人的低声细语没人听见，但是此时杨子轩的话语声大了起来之后，在一旁焦急等待的墨南湘等人却迅速围了上来，后者更是看着杨子轩急道：“杨大夫是否看出了什么不妥。” “启禀太后、皇后和公主殿下，陛下是中毒了，而且如微臣所料不差的话，是和慕尚书家二姑娘中的是同一种毒。”相比较陆中和的犹疑，杨子轩说话直接多了，而且是毫无顾忌，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那，中的是什么毒呢？”皇后就站在太后跟前，此时慌慌张张开口的同时，似乎有些急切，直接扑到了皇帝塌前。 “这个，微臣无能，查不出来。”杨子轩苦笑不已道：“微臣试了十几种办法，都没办法查出是什么毒，想来是——” “启禀太后，微臣听慕尚书说，慕家二姑娘体内之毒，是，是宁王妃所下，就是不曾印证过。”杨子轩的话还没说完，陆中和抢过话茬道：“如今，陛下也中毒了，是否也是宁王妃所为，微臣不敢言说，所以——” “你胡说八道！”墨南湘满脸怒气，指着对方怒喝道：“陆院正难道不知，楚姐姐从未进过宫，如何能给皇兄下毒？你此时说这种话，是何用意？” “长公主息怒，微臣没有其他意思，但是陛下如今确实和慕家二姑娘症状完全一样。”墨南湘一句话吓得陆中和直接跪了下来，急急忙忙道：“公主若是觉得不对，可以让宁王妃进宫一趟，一查便知。她是毒圣传人，对于毒术一途比起我太医院要精湛许多。” “陆中和，你知道楚梦溪是楚家人，你让她现如今给皇帝诊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太后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无比，龙头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顿道：“你们太医院务必想办法治好皇帝，否则哀家决不轻饶。” “太后息怒，微臣一定尽心尽力。”陆中和连连点头，爬起身来之后，似乎脸色放缓了许多，再次行礼道：“只是微臣恳请太后恩准，若想解毒，微臣恐力有不逮，还请太后传懿旨，让宁王妃将毒圣所传毒经借于微臣查阅一番，否则，只怕便是太后杀了微臣，微臣也做不到。” “毒经？什么毒经？”皇后急急忙忙起身，朝着陆中和道：“那你快去啊，左右不过一本经书而已，她若不给，就传本宫命令，责令她必须交出来。” “皇嫂，只怕毒经，楚姐姐是不会给的。”皇后的话让陆中和眼神之中骤然闪过一丝精芒，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墨南湘直接接过话茬摇头道：“此前陆院正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但这次不一样，这事关陛下性命，一切都需从权处置，想来宁王妃也不会拒绝的。”陆中和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是随即道：“若是陛下得救，宁王妃也是有功。” “湘儿，你去找楚梦溪，让她立即交出毒经。”太后转头朝着墨南湘一句话，让对方的脸色瞬间大变，但是此时太后却盯着对方道：“就说是哀家说的，只要她交出毒经，哀家可以做主，出明旨，赦免她及楚家一众女眷，算是给楚家一个交代。” “母后！”墨南湘苦笑道：“母后有所不知，楚姐姐自从楚家出事之后，性情大变，若是她不愿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我曾听她说过，毒圣历代只有一名传人，这毒经连我都不曾见她拿出来过，焉知到底有没有。若是用强逼迫，惹怒了她，岂不是真要害了皇兄性命？” “陛下乃是主君，天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这个时候公主就不要顾忌这些了？”陆中和急忙道：“微臣愿与公主一起去宁王府传旨，晓以利害，说动宁王妃交出毒经。” “你晓以利害？只怕陆院正的话，楚姐姐更不会相信吧？”墨南湘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眼神之中泛起的神采让陆中和情不自禁的微微赫然，转而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姐放心，皇帝毒发，这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交不交出毒经，那可由不得她！”不过也就在此时，外面萧太妃也步履匆匆走了进来，朝着太后微一点头之后道：“南湘，哀家陪你一起去宁王府，有哀家出面，还容不得她开口。” 萧太妃的话引得太后连连点头，但是却让墨南湘苦笑不已。但是此时她已经没办法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跟随萧太妃匆匆而去，临上车之时，倒是扫了一眼巧儿，让其悄然跟着护卫快速直奔康仁坊而来。 皇城里出现的这一变故外界无人知晓，甚至于等到巧儿提前赶到宁王府内找到楚梦溪的时候，后者才微微一愣，转而道：“皇帝怎么会中了万年青玉落呢？” “王妃，萧太妃带着我们公主已经来了，说是让您交出毒经，您快想想办法吧，她在正阳宫挡不住太后。”巧儿见到楚梦溪没什么动静，当即急道：“都是那个陆院正出的主意，说是您交出毒经，他就有办法治好陛下。” “连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就以为靠着一本经书就能解毒了？”楚梦溪缓缓起身，转而缓缓道：“看起来，他对毒经是志在必得了。” 这些时日楚梦溪也算是了解了自己手中的这本毒经和医经对于世人尤其是大夫郎中而言有着多大的意义，那是历代毒圣一脉相承下来的看家本事，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作用。只不过陆中和用这种办法就想着从自己手中取得毒经，却是想得太简单了。 “好了，难为她事事都替我想着，你和青青先进内室躲一躲吧，免得被萧太妃看见你过来报信了。”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巧儿退到旁边青青的屋子之后，独自抱着雪儿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已经渐渐发白的天色沉吟不语。 此时，萧太妃和墨南湘的车驾已经在宁王府门口停下了，墨南宸也匆匆被叫了起来，只不过他没得到消息，所以听见宋南云汇报说萧太妃去了清溪院，当即跟了上去。 “交出毒经吧，太后已经说了，只要交出毒经，她就答应下懿旨，赦免楚家一众女眷。”清溪院中，萧太妃看着楚梦溪目光幽幽，声音之中难得起了点波澜，似乎也带着一丝急迫。但是她此时却没有说出具体的缘由，反而一开口就直接所要毒经。 “姐姐，是这样！”墨南湘看了一眼萧太妃，目光之中闪烁着一丝犹疑，但是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上前开口将之前巧儿说的话又说了一边，转而有些试探的问道：“姐姐，是否可以出手救皇兄一命？” “我出手，你放心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湘，转而摇头道：“就算是你信得过我，那位太后娘娘呢？” “自然是不放心，所以你必须交出毒经！”萧太妃似乎早就料到楚梦溪会这么回答，所以几乎是毫不迟疑道：“哀家不管其他，你身为宁王妃，为了皇帝，为了江山社稷，必须——” “必须什么？”楚梦溪目光闪烁，面对萧太妃，没有留任何情面，反而冷笑道：“我若是不交，太妃打算怎么办？取下我的项上人头？” 她对于墨南湘可以做到温言相向，但是对于其他人，却依旧强势如初，一句话说完之后转而道：“那不好意思了，萧太妃，毒经乃是毒圣一脉至宝，绝无可能交给第二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这是在耽误皇帝的病情，还是说那毒根本就是你下的？”萧太妃被这一句话说的脸色一白，她往日里对于楚梦溪就很厌恶，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冷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你这么做，难道是要弃楚家那些女眷不管不顾吗？” “还能有什么罪？杀头吗？是不是我下的毒，太医院的眼睛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面对萧太妃，楚梦溪一字一顿冷笑道：“赦免楚家女眷？这种话说出来，你能信吗？我楚家为国为民数十年，就换来这样的下场，你以为凭借这一句空口无凭的白话，就能让我相信你们会放过她们吗？” “太妃，你别说了！”眼看着萧太妃三言两语之下，楚梦溪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漠，墨南湘顾不得心头的疑惑，急急忙忙上前拦着楚梦溪道：“姐姐能不能进宫一趟，帮皇兄解毒？” “南湘，你在说什么？”此言一出，楚梦溪尚且没开口，萧太妃一瞬间脸色大变道：“你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吗？你敢让她出手给你皇兄解毒？你如何保证她没有歹心？” “我来担保吧！”萧太妃的话音未落，外面墨南宸已经走了进来，虽然步伐缓慢，行动之间脸色惨白，但是却在这关键的时刻，直接朝着对方道：“母妃不用担心，儿臣担保就是，若是皇兄出事，我去陪葬！” “你，你胡说什么！”萧太妃此时是被这一番话说的连退几步，随即上前一耳光直接扇在了墨南宸脸上，怒不可遏道：“你是疯了不成？” 她的这种举动让楚梦溪抬头看了一眼墨南宸，没有说话，反倒是墨南湘站在一边，目光却盯着萧太妃，双眸微微一动。 第六十七章 万年青玉落 “姐姐，你不和王兄一起吗？”出了宁王府，墨南湘见到楚梦溪抱着雪儿径直跟着自己，顿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墨南宸，转而低声道：“王兄在等着——”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楚梦溪就已经上了她的车驾，而且转眼之间，青儿也跟着钻了上去，顿时微微苦笑，朝着墨南宸摇了摇头，跟着上车，启程前往正阳宫。 “王儿，楚梦溪这是什么意思？”萧太妃临上车之前看了一眼率先而去的墨南湘的车驾，满脸的怒气，但是在看到儿子那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之后，却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墨南宸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本能的心头多了浓浓的担忧。 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一路毫无顾忌，直接抵达正阳宫门外才停下脚步，而且经过宣武门的时候，墨南湘直接呵斥住了禁军查检，以至于下车的时候青儿的出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姐姐快跟我来，皇兄在皇嫂寝宫。”这皇城以前楚梦溪经常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却有着物是人非的感觉，以至于站在宫门口，只觉得一阵恍然，直到墨南湘拉着她才反应过来。 “楚梦溪！”众人走进来的时候，陆中和脸上一喜，刚刚走上前几步，那边太后和皇后就已经发出一阵惊呼声，映着清晨的阳光，一袭白衣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时候，点点霞光，仿佛踏空而来，惹得众人张大了嘴巴。 “启禀宁王妃，陛下毒发病重，还请王妃借毒经于下官查阅一番。”这骤然间开口的话让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他身上，不过此时的陆中和却没有丝毫感觉，反而脸上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狂热，以至于双手都跟着微微颤抖。 “去把人抬出来，别放在内室。”楚梦溪扫了一眼陆中和，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反而朝着墨南湘一点头，身后青儿猛然间钻了出来，冲着陆中和一阵龇牙咧嘴，硬生生的逼得对方连退几步。 “母后，皇嫂，楚姐姐说了，她会亲自给皇兄解毒。”楚梦溪没说话，甚至于连给太后行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以至于墨南湘只能苦笑上前，将之前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母后放心，儿臣担保无事。”墨南宸不知何时站在楚梦溪身边，朝着面露惊容的太后拱手道：“皇兄中毒，事关重大，陆院正光凭一本毒经，只怕是解不了毒，到时候平白耽误了时间。” “宁王殿下，您，这是质疑下官的医术不成？”陆中和瞬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气急败坏，但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迎来了墨南宸那冰冷的目光，顿时被吓得不敢再继续。 “那好吧，把皇帝先抬出来。”太后在萧太妃上前低语了几句之后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陆院正，你在一旁查看，若有问题，可以随时阻止。” 太后点头，身边的宫女当即将皇帝抬了出来，放在这正殿的软塌之上。此时的皇帝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而且几乎是人一被抬出来，青儿就跟着低声叫唤了几声，随后更是直奔上前，朝皇帝而来。 “哪里来的畜生，要干什么？”青儿的举动下了皇后一大跳，急切之间就要上前驱赶，但是话音未落，楚梦溪就已经到了皇帝跟前，伸手一搭后者腕脉，转而瞬间愣住了。 “青儿，你也发现了是吗？”这一声喃喃自语让围在身边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到青儿坐在一旁，似模似样的点头，一下子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姐姐，这青儿也会解毒不成？”墨南湘捂住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算是这些人当中最了解楚梦溪身边这几头雪狼的人，但也只是见到对方通人性而已，但是此时听楚梦溪的意思，很明显，青儿只是闻了闻，就已经知道中了什么毒。 “知道，这天底下，估计就没人比青儿它们更了解这种毒了。”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揉了揉青儿的小脑袋，起身扫了一眼墨南湘和皇后，缓缓开口道：“去查一下，三天之内，皇帝接触过的所有人，特别是靠近过皇帝身边三丈以内，碰过皇帝饮食茶水的人，应该可以查出端倪。” “你说什么？这是身边人下毒不成？”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以至于太后顾不得其他，朝着楚梦溪厉喝道：“你可不要挑拨离间——” “信不信，随你，查不查，那也是你们的事。”楚梦溪冷笑道：“我只是义务提醒，没工夫跟你解释，爱信不信。” “姐姐放心，稍后我亲自去查，皇宫里有起居录，皇兄饮食起居都有记录，一定能查得出来。”墨南湘毫不迟疑开口道：“但是姐姐，皇兄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还有没有救？” “交给我吧，我查起来更方便，你未曾来过皇宫，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墨南宸这个时候忽然接过话茬，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意思却非常明显。 “随你！”楚梦溪一愣，很明显是因为墨南宸的开口而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开口道：“清淤者居其眉心，色青如玉，凝而不散，中毒者心血逆流，五脏失衡，毒素散于经络之外，潜藏于脏腑之中，如玉存万年，如水流无声，如烟滞于肺，如尘落于心，毒发之时，多诡变，不可明查，不知何解，不明后发。这天底下，只有一种毒药能有如此诡异之症状。” “陆院正，你确定靠毒经就能解毒吗？”楚梦溪说完之后，不理会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的神情，转而看着陆中和道：“陆院正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这天底下，只有一人能下此毒，也只有一人能解此毒。”陆中和的脸色此时一惊阴沉到已经看不出什么其他表情，刚刚楚梦溪的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震动他的心灵，对方只是随手一搭腕脉，甚至于根本没用其他的办法，却每一个字都犹如黄钟大吕一般敲打着他的内心，以至于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脸色涨红一片，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没办法开口。 “你什么意思？说了半天，云山雾罩的，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毒？”此时皇后开口打破了沉寂，也让陆中和瞬间背后冷汗浸湿了衣裳，转而看着楚梦溪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无尽的希冀。 “万年青玉落！”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足以让陆中和连退几步，脸色一阵灰败。这五个字仿佛有种什么魔力一样，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张大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万年青玉落不是毒圣的独门秘药吗？江湖传闻，万年青玉落从无解药，便是毒圣自己都无法解救。王妃娘娘，这话是真是假？”陆中和不敢说话，倒是旁边杨子轩不管不顾开口，但是也正是这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你，你号称毒圣传人，当真是你下的毒？”此时太后是目眦欲裂，指着楚梦溪呵斥道：“还是——” “还是什么？你以为我有机会给皇帝下毒吗？”楚梦溪回头，冷眼扫了扫对方，转而冷笑道：“还是太后觉得是我那个师傅毒圣静极思动，来皇宫转了一圈？”她得了毒圣传承，加上如今青儿跟在身旁，将其当作自己的师傅，她自己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姐姐，你别说笑了，这万年青玉落当真无解吗？”墨南湘忍不住上前拉着楚梦溪垂然欲泣道：“你亲自出手，也解不了毒吗？” “万年青玉落之所以被江湖谣传无药可解，只是因为此毒每次出现，都是毒圣亲自出手，而且从不会给出任何解药。而其他用毒流派，无人知晓其中道理，便是唐门出手，也无法窥得其中奥妙，所以才会以讹传讹，以至于到了最后，变成了无解之毒。”楚梦溪暗自叹息一声，朝着对方摆了摆手之后，忽然看了一眼怀中的雪儿。 她也是自从知道慕雨柔中毒之后才明白这万年青玉落为何在毒经之中被毒圣单独列了出来，这种毒太过于诡异，确确实实如毒圣自己所言：多诡变，不可明查，不知何解，不明后发。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了青儿它们到底是如何出现在千宿崖的，而且为何雪儿会身携这种毒素的原因。 “那就是姐姐你能解毒了是吗？真是太好了。”对于万年青玉落是什么毒药，墨南湘没什么兴趣，但是楚梦溪话语当中的意思她却非常明白，所以当即拍手欢呼道：“姐姐你快解毒吧，皇兄都已经昏迷一整夜了。” “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楚梦溪摇了摇头，面对墨南湘那喜极而泣的表情，她只能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而站在原地，目光也跟着带着一丝黯然。说一千道一万，皇帝，才是真正下旨诛杀楚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是真正的仇人。但是如今的自己，却要亲手给对方解毒，就他的性命，这让她心境波澜不断，差点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眼前的这些人听到自己能救皇帝，那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她是一一看在眼里，这便是亲情。只可惜，自己的亲人，早已经不再人世，而她如今，却还要去给这位最终的刽子手解毒。想到这里，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被堵住了，也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姐姐你怎么啦？”楚梦溪的异样墨南湘转眼之间就察觉了，转而顾不得欣喜交加，朝着对方奇怪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在想要不要让你们喜事变丧事。”楚梦溪拍了拍雪儿的小脑袋，自顾自摇头道：“我在后悔，答应你进宫帮皇帝解毒。” “你！”这句话一出口，直接犹如一盆凉水将所有人的心思全部浇灭，以至于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全都带着一丝丝的惊恐。身后墨南宸更是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六十八章 流毒无尽 “姐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墨南湘被这句话吓得不敢再开口，只能在一旁怯生生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见到皇兄有救，所以才高兴之下有些忘形了。”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一瞬间变得冷漠的语气让墨南湘脸色大变，但是楚梦溪却自顾自开口道：“救活了他，便是救活了楚家的仇人，我只怕是注定死了，都无颜去见他们。” 淡淡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说的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剧变。刚刚没有人去理会，眼前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女孩，其实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楚相府的嫡女，不是昔日那个为了能嫁给墨南宸，而拼命讨好皇室每一位成员的楚梦溪，而是一个被皇家处置了所有亲人的孤女。自己这些人说到底，才是她最大的仇人。 “你若能助皇帝解毒，哀家答应你，下懿旨赦免楚家所有女眷。”足足沉默了半晌，太后才带着一丝沙哑开口道：“哀家也会告知天下，赦免你的犯官之女身份，只要你能解毒。” “我会跟皇兄请示，重查楚家一案，若是真是有错漏冤屈，本王拿命赔给你。”太后的话楚梦溪是无动于衷，甚至于墨南宸此时开口都没有引起她丝毫的反应，独自站在人群中的她，孑然一身，却始终屹立不倒，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用不着，楚家的事我自己去查，不必宁王殿下费心。”冰冷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以至于当楚梦溪抬头看着墨南宸的时候，那种淡漠深深地刺痛了对方，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皇兄，皇兄现在怎么样了？”骤然而来的话语声打破了这种沉寂和僵持，让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墨北欢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五王兄你怎么来了？”墨北欢的出现倒是让众人目光一愣，墨南湘有些皱眉道：“皇宫有通知燕王府吗？” “南湘你这是什么话？今日是朝议，大臣们都在奉天殿内等着皇兄上朝呢。”墨北欢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道：“皇兄如今怎么样了？” “正好，派人去找慕青书，让他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正阳宫，一并将她的毒也解了，免得再去祸害他人。”墨北欢一句话也让楚梦溪惊醒过来，周身气息逐渐消散，恢复如常之后，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逐渐内敛，只不过这声音之中还是透着淡漠。 “姐姐什么意思？难道皇兄的毒是慕青书下的？”她这句话却吓得墨南湘急忙转身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底下能下万年青玉落的，就只有两个人。”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一个是我自己，另外一个，就是中了毒的慕雨柔。万年青玉落，毒圣秘药，之所以无解，就在于中毒之人血液若是进入他人体内，则会立即跟着毒发，以此传递，流毒无尽。”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跟着大变，但是楚梦溪却自顾自继续道：“既然我没有出手，那世间就只有她一人能让别人也跟着中毒。” “快，快去传令禁军，立即抓捕慕青书。”太后急急忙忙开口，声色俱厉之下，一阵前所未有的杀气瞬间爆发。 “先把慕雨柔带过来，她已经毒发多日，再不救的话，就真的要死了。”太后的命令楚梦溪没理会，反而朝着墨南湘开口。 “敢给皇帝下毒，这种人十恶不赦，你还救她做什么？”太后忍不住怒斥出声道：“慕青书这是在弑君！” “查都没查，你怎么知道便是他下毒的？”楚梦溪虽然对慕家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却毫不迟疑直接开口驳斥道：“若是无意而为呢？再说，皇帝的饮食茶水慕青书如何能插得上手？” “姐姐，你和慕雨柔不是关系不好吗？怎么还要救她？”墨南湘急忙拉了一把楚梦溪，她知道对方对于皇家人的印象太差，所以根本就是你说什么她都不舒服，所以转而低声问道。 “你倒是明白。”面对墨南湘，楚梦溪的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慕雨柔必须要治好，否则她体内毒血一旦被有心人人所得，必会以此来陷害更多人。她人不死，体内血液就可以无尽传播万年青玉落之毒，如此一来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之前连续几天楚梦溪都在钻研万年青玉落，只是越钻研她越觉得惊恐，也有些明白毒圣在毒经最后说的那句要慎之又慎的原因。万年青玉落一个搞不好，真的犹如黑洞一样，会不断吞噬所有人的性命。 “那快去，王兄，让王天赐去慕家，把慕雨柔带过来。”一听这话墨南湘没有迟疑，转而开口的时候，墨南宸已经出门传讯。 “母后，皇兄中毒，事发蹊跷，不如交给臣弟去查吧，臣弟保证，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墨南宸一走，墨北欢当即拱手道：“胆敢陷害皇兄，不论是谁，都要千刀万剐。” “五王兄不用担心，刚刚三王兄已经接过了差事。”墨北欢的话音还未落下，墨南湘就直接出言道：“而且，万年青玉落的毒性楚姐姐最清楚，他们夫妻一体，查起来也比五王兄更方便，所以不劳操心。” 墨南湘一句话说的墨北欢愣在了当场，而太后不发一言，很明显是同意了墨南湘的话，这倒是让楚梦溪瞬间转头，扫了一眼墨南湘，却见到对方脸上不知何时间泛起一阵奇异的神情，当即心头一动，转而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臣弟先告退了。”微微沉默之后，墨北欢刚要退开，太后扫了一眼对方道：“奉天殿那边，北欢你去处置吧，六部朝臣若有急事，你代为理政。” “母后！”这句话倒是让墨北欢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转而匆匆离开，唯有墨南湘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随即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着楚梦溪道：“姐姐你需要什么药材，需要提前准备吗？” 皇家的事情楚梦溪也没那个闲心去理会，虽然她对墨北欢很有好感，但是面对这种勾心斗角，她也无心去理会，听到墨南湘开口，转而道：“也好，取笔墨来吧，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药材。” “姐姐放心，皇室药库珍稀药材数不胜数，只要天底下有的，我都能找到。”墨南湘挥手让巧儿端过来笔墨，等楚梦溪一口气写下了上百份各式各样的药材名称候，也没去细看，直接朝着陆中和就要开口。 “你自己去！”楚梦溪只是一句话，倒是说的陆中和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墨南湘却已经认真点头，收起药单之后，转而朝着杨子轩道：“杨大夫，你跟我去吧，正好上次的事情我还要再问你一下。” “王妃是对下官不信任？”陆中和此时脸色惨然，刚刚楚梦溪的刻意交代，很明显是针对他，所以墨南湘走后，他直接朝着对方问道：“若是王妃对下官有何不满，尽可明说。” “不好意思，陆院正，我对谁都不信任，你也不例外。”楚梦溪摇了摇头，陆中和的心思都在毒经上面，其实她倒是很好理解，对于他这种执掌太医院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毒经更有吸引力。 一句话说的陆中和黑着脸退到一旁之后，楚梦溪从青青给她缝制的药囊里取出三枚特质的大号银针，挥手刺中皇帝胸前三穴，然后掏出一枚丹药就要给对方服下。 “等等，你给皇帝吃的是什么药？哀家要检查！”急切之间，太后一句话让楚梦溪一愣，随即转身看着对方冷笑道：“担心皇帝被我下毒害了？那这天底下还真没比万年青玉落更合适的毒药了。” “你！”一句话说的太后愣在了当场之后，楚梦溪转而不管不顾，直接将药丸塞入皇帝的嘴巴，朝着皇后道：“取清水来，给他服下。” “你，你给皇帝吃了什么药？”墨南湘一走，楚梦溪几乎不会理会任何人，所以这个时候太后等人是有心想要询问，但是经过刚刚那一次驳斥之后，她是开不了口，只能让萧太妃上前几步。 “毒药！”楚梦溪随口答了一句之后，转而扫了一眼陆中和，自顾自道：“毒圣一脉，自古以毒为药，和太医院传承截然不同，所以毒经便是给了陆院正，你的医术也不会精进多少。有些事强求无益，不如多关注自己眼下，或许，还能有些进益。” 她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开口解释了，虽然主要是对陆中和所言，但是萧太妃还是一瞬间心头舒服了不少，转而看着楚梦溪的目光也变得稍稍柔和起来。 “姐姐，药材都备好了，杨大夫还拿来了三个药炉，就看你什么时候用了。”萧太妃原本还想继续开口，结果被墨南湘匆匆而来打断了，惹得她还有些欲言又止。 “慕雨柔带来了。”不过此时墨南湘也没等到楚梦溪开口，外面墨南宸就已经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身后，两名禁军抬着一个软塌跟随。 “王儿，你怎么样了？”墨南宸是脸色惨白，很显然这么短的时间将慕雨柔带过来，他是竭尽了全力，所以刚刚开口之后，直接跌坐在一旁，气喘如牛，惹得萧太妃急急忙忙上前，将其扶起来后，满脸的心疼。 “他死不了！”不过此时楚梦溪却一边查看已经被万年青玉落折磨的不成人形，清淤色几乎遍布全身的慕雨柔，一边随口冷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事？” “你！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夫君，你怎么可以这么咒他？”这一句话说的萧太妃双目之中犹如要冒出火来，但是随即却被对方硬生生打断。 此时的楚梦溪解开了包扎在慕雨柔左手上的绸布，眉头微微一皱的同时，身边青儿也跟着低声嚎叫，似乎想告诉对方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楚梦溪扫了一眼青儿，一句话，说的墨南湘站在一旁心头一动，转而道：“姐姐说什么？” 第六十九章 雪儿的异状 “她的伤口确实被人动过。”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转而点头道：“伤口处出现刀痕，和此前雪儿留下的爪印并不一样，应该是后来有人动了手脚。” “杨大夫，你之前不是说给慕雨柔看过吗？有没有发现？”那一瞬间，墨南湘脸色一变，转而朝着杨子轩的目光也变得疑惑起来。 “启禀公主，微臣给慕二姑娘看诊之时，她的伤口已然结痂。”杨子轩匆匆上前，将楚梦溪递过来的那块绸布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转而摇头道：“这是幽香散的味道，不是太医院熬制的金疮药，应该是后来重新包扎过的。” “行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楚梦溪点了点头，朝着墨南湘看了一眼，随即手中银针一闪，不间断飞出，瞬息之间，连续刺中慕雨柔周身十七处大穴。 “姐姐放心，我明白。”墨南湘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将那块绸布收了起来，转而推了一把杨子轩，示意了一下之后，后者当即跟在楚梦溪身边，她自己则走到墨南宸跟前，低声嘀咕了几句。 “去熬药吧，取三清水为底，放地雪丁，地元果，罗兰草和百年蛇蜕。”楚梦溪针落如雨，手法也不断变化，根本没人看得清她每一针的轨迹，以至于杨子轩就算是跟到了近前，却也是一脸苦笑，直到对方开口，才如梦方醒，急匆匆去开炉熬药。 “七劫针法和你们太医院所传的九阳截脉针法截然不同，若无人指点，你学是学不会的。”楚梦溪做完这一切之后，缓缓转头，扫了一眼杨子轩，微微有些好奇，墨南湘似乎很看重这位年轻的太医院当朝大夫。 不过此时她却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转而看着面上清淤之色变得更加浓郁，犹如被蒙上了一层青色面巾的慕雨柔微微点头。要解万年青玉落之毒，只有用七劫针法才能逼迫中毒者体内毒血分流，其他手法根本无济于事。而七劫针法是毒圣独门秘技，外人不得传授，根本看不懂其中奥秘，这也是万年青玉落无解的原因之一。 “嗷！”楚梦溪缓缓起身，刚准备继续，青儿忽然朝着雪儿示意了一下，而且伸出爪子拍了拍雪儿的小脑袋，比划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 “小家伙，你这是——”这一幕让楚梦溪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而将雪儿抱了起来，举着对方的爪子微微沉吟。慕雨柔之所以中毒，就是雪儿所为，当初那一爪子抓破慕雨柔手臂的时候，她甚至于亲眼所见。只不过她不清楚的是，但是这毒圣秘药为何会藏在雪儿的爪子上呢？ 之前她曾亲自检查过雪儿周身，甚至于还取过对方的血液，发现万年青玉落甚至于已经和对方融为一体。但是很奇怪的是，它自己却看起来并没有毒发的迹象，而且血液也不见毒性显现。唯有那四只小爪子之上，有着极强的毒素凝聚，而这一点在青儿它们身上却并未发现。 “当年，毒圣到底豢养你们是在做什么用的？”楚梦溪看着雪儿那宛若一对宝石般的大眼睛，忍不住喃喃自语的同时，猛然间扫了一眼青儿，同时冒出另外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自从见到这小家伙到现在，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但是对方的体型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娇小无比，抱在怀里宛如前世养的宠物狗一样。 “你当真是长不大吗？”那一瞬间她是忍不住停在了原地，甚至于没理会慕雨柔的状况，盯着雪儿陷入了沉思当中。现在她已经很确定，雪儿它们就是毒圣豢养的，而且当年对方是准备拿着它们去实验某种毒药，只不过应该是出了意外，导致雪儿明显的和青儿它们完全不同。 “看样子必须回一趟雪谷了。”对于毒圣，楚梦溪是感激之余，还充满了好奇，一代传奇，埋骨千宿崖不知名的山洞之内数十年无人发现，这本来就是一个让人诧异的事情。更何况现如今，对方身前豢养的灵宠莫名其妙的跟在了自己身边，无论如何，她都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楚梦溪一瞬间思绪飘得好远，站在原地怔怔出神，直到耳边传来墨南湘的声音之后，才看了一眼对方，转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这毒难解？”墨南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以为是解毒遇到了难题，所以脸色焦急道：“姐姐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刚刚是被这小家伙给绊住了。”楚梦溪摇了摇头，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转而似乎明白了青儿刚刚的意思，将其放在一边后，开始陆续拔出慕雨柔身上的银针。 “清淤之色若是遍布全身，则是毒发无救之时。”沉下心的楚梦溪仔细回忆毒经上关于万年青玉落的记载后，转而道：“慕雨柔还差最后一口气，若是不救，三日内，必会毒发毙命，全身化作青色血水，消融于无形。” “好歹毒的手段！”这轻轻的一句话说的所有人脸色大变，以至于看着楚梦溪的时候隐隐然带着一丝惊恐。 只不过此时后者却没有理会这些，或者说已经没时间去管众人的反应，银针拔出之后，慕雨柔脸上的清淤色变得更加浓郁，甚至于隐隐然真的出现了如同青玉一般的光泽，这种诡异的变化让墨南湘忍不住连退几步，不敢再看。 “药炉之内，添加天蓝草，水木星星草和九叶莲子心。”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朝着杨子轩吩咐，一边取出一枚黑色丹药塞入慕雨柔口中，然后以银针刺穴，强行让对方体内气血加速流转，化开药力。 “聚精回血。”看着慕雨柔的脸上清淤逐渐浓郁到极致之后，楚梦溪屈指连弹，银针纷落如雨，伴随着低声呵斥，封锁周身要穴。 那一瞬间，原本毫无反应的慕雨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然坐起身来，双目紧闭，脸色吓人，惹得众人跟着惊呼不断。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梦溪最后一针也随之飞出，飘飘摇摇，刺中慕雨柔心房所在的位置。这里不是穴位所在，但是一针刺出，却犹如一个引子一样，迅速让周围的皮肤逐渐鼓了起来。 而且这个时候，那满脸满身的清淤色也在犹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露出了原本雪白如玉的肌肤。 “你们几个男人先退出去吧。”她是一点一点数着时间，看着慕雨柔心房所在的位置逐渐鼓胀之后，正要上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扫了一眼墨南宸和陆中和等人道：“你们在多有不便。” “王妃您这是——”陆中和原本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但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楚梦溪的一举一动，此时被这句话说的一愣，转而欲言又止道：“我等在此——” “你想看慕雨柔的身子？”一句话说的对方满脸通红，急急忙忙退到外面之后，墨南湘倒是朝着巧儿示意了一眼，随即后者带着几名宫女放下了旁边的帷帐，将这里给隔了开来。 “你来帮我把她衣服去掉。”楚梦溪朝着墨南湘微微点头之后，手中绿影一闪，雪亮冰寒的短剑迅速出现，跟着取出一瓶药水，开始给绿影短剑消毒。 “好了别动，一会再说。”这个时候帷帐之内，慕雨柔身上的衣服被去除干净之后，那个鼓胀的地方已经高高隆起，周身上下所有的清淤色近乎于全部消退，而一旁的雪儿也围绕着楚梦溪不停的旋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惹得后者一愣之下，跟着点了点头。 “姐姐，这雪儿怎么啦？”楚梦溪之前的话除了她自己外人根本就没听到，所以此时墨南湘接过楚梦溪递过来的玉瓶站在一边，有些好奇的看着绕着楚梦溪打转的雪儿。 “没什么，万年青玉落对于其他生灵而言，是致命剧毒，但是于雪儿来说，或许恰恰相反。”雪儿的反应无疑更是印证了楚梦溪的猜测，所以此时微微点头之后道：“它应该是普天之下唯一不惧此等毒药的生命了，或许对于其他毒药，也是如此。” “那岂不是百毒不侵了？”楚梦溪没有动手，墨南湘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但是却对于前者有着强烈的信心，此时放下心来的她转而好奇道：“它不是姐姐养的吧？” “是毒圣的灵宠！”楚梦溪点了点头，语气悠然道：“只是在此前救了我，不然的话只怕我就该葬身千宿崖狼腹之中了。” “啊！”墨南湘有些张口结舌，呆呆地看了一眼雪儿和青儿，再转而看向楚梦溪的时候，目光如水，带着一丝丝的心疼。 “好了，拿着玉瓶站在一旁，等着接毒血。”楚梦溪没理会墨南湘的反应，那段记忆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她黑暗日子的开始，但是与她自己，却是来到这世上最初的时光。 “母后，慕青书已经带过来了，就在宫外。”里面，楚梦溪手中绿影光华一闪的时候，外面，当太后退出来的时候，墨北欢也匆匆而来，一句话刚说完，转而指了指被帷帐挡住的位置疑惑道：“这是怎么啦？” “朝议结束了？”太后扫了一眼之后，转而道：“你带着慕青书来后宫做什么？交给南宸，让他带下去好好查问就是。” “是他自己，吵着要见慕雨柔！”墨北欢脸色一愣，随即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朝着王天赐点头的墨南宸，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第七十章 玉落魂归 “姐姐，你！”墨南湘见到楚梦溪手中的绿影短剑微微一愣，总觉得有些印象，但是没等到她开口，后者就已经轻轻划过慕雨柔心房外面的肌肤，那一瞬间出现的异状，直接让墨南湘根本没心思顾及这件事。 顺着伤口流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血液，而是一滩青色的液体，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正阳宫大殿。而且这种液体非常粘稠，甚至于伤口划开之后，也只是缓缓溢出，并没有如血液一样滴落而下。 “这便是万年青玉落的毒液。”楚梦溪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转而细细回忆毒经记载道：“如玉存万年，如水流无声，如烟滞于肺，如尘落于心。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代毒圣研制出来的药方，毒药都能做的如此别致，如诗如画，却杀人于无形。” “那现在该怎么办？”楚梦溪停手之后，这青色液体竟似于要隐隐然有了凝结的迹象，顿时吓得墨南湘一跳道：“要不要继续把这片皮肤都割开？” “不行，这不是伤口大小的问题，而是她体内毒素还有残留。”楚梦溪摇了摇头之后，绿影短剑交到左手，右手屈指一弹，再度飞起数枚银针，沿神庭往下，瞬息之间遍袭对方七处穴位。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楚梦溪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再度出现剧烈消耗，七枚银针全都是七劫针法，对于她而言是极大的负担，所以下针之后她是急匆匆取出一枚丹药自顾自的服了下去。 “姐姐，我感觉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以前的你可不会这些。”楚梦溪的动作让墨南湘有些迷茫，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这些都是毒圣所授吗？你之前在雪谷那地方也没待多少时日啊？” “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算是机缘巧合。”楚梦溪心头微微一动，没有回答墨南湘的疑惑，转而自顾自的给慕雨柔搭了搭脉，手中绿影随即再度闪动，将那两道交错而出的伤口再次切开，同时以短剑刺破青色液体。 这一下异香变得更加浓郁，甚至于外面的所有人都闻到了。这是一股奇异的香气，和常见的从花草当中提取的香味截然不同，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隐隐然让人不自觉的心头宁静。 “嗷！”香气越发浓烈，以至于雪儿也跟着变得越发兴奋起来，围绕着楚梦溪不停转圈的同时，不断的低声嚎叫。 “别乱动，安静的待着。”楚梦溪此时是没有心思去管雪儿，所以匆匆叫停了对方的举动后，拿着短剑一点一点剥离这露出来的青色液体。她之前七针连出，刺激心脏急速跳动，以损耗慕雨柔体内生机为代价，促使气血加速运行，逼迫周身残余毒素加速聚集，从而在短时间内让青色液体重新冲了出来。 “这！”墨南湘拿着玉瓶在旁边，看着从慕雨柔心房伤口处流下来的青色液体从头到尾连续不断，甚至于粘稠到楚梦溪以绿影短剑从中切割都无法阻断，顿时张大着嘴巴，露出一丝后怕。 这种东西看着美艳动人，而且配合着异香，宛如稀世奇珍一般，但这是从人体内部取出来的，流淌在血液之中，潜藏于脏腑之内，就太过于骇人了。 “万年青玉落，玉落魂归。”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一根一根拔下慕雨柔身上的银针，转而朝着外面的杨子轩道：“放紫花地丁和天蚕茧，半个时辰之后将头汤倒出来。” “姐姐的意思是这东西全部拔除之后慕雨柔就会醒转吗？”墨南湘看着这半天时间才滴落一半左右的青色液体，低声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是人体之精粹，被萃取而出。”楚梦溪点了点头道：“所以带着扑鼻的异香，你若是不怕被毒死，可以吃下去！” “那还是算了，太恶心了。”这句话说得墨南湘差点一个趔趄直接栽了出去，急急忙忙止住脚步之后，专心去端着玉瓶，不敢再去看这青色液体。 “快了。”楚梦溪是一手试探着慕雨柔的脉搏，一手根据青色液体流出的进度而拔出银针。而且似乎印证了她刚刚所说的话，青色液体确实是慕雨柔身体的精粹，流出体内之后，后者身体肌肤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黯淡无光，隐隐然的连弹性都跟着不再。 “让巧儿把汤药端进来，给她服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慕雨柔身上只剩下最后七枚银针的时候，楚梦溪跟着松了口气，吩咐巧儿端进来汤药之后，一点一点的给慕雨柔灌了下去。 “好了，给我吧。”楚梦溪收起银针之后，转而接过墨南湘手中的玉瓶，看着最后一丝青色液体滴落，后续跟着流出的是鲜血之后，微微点头，掏出针线，开始给对方缝合伤口。这个时候她是顾不得会不会留下疤痕了，转而迅速缝合上药包扎之后，才朝着巧儿道：“帮她把衣服穿好，应该差不多了。” “好了吗？她什么时候能醒？”墨南湘一边撤掉帷帐一边揉着发酸的肩膀，朝着楚梦溪道：“她现如今——” “玉落魂归！”楚梦溪点了点头，伸手一试慕雨柔的鼻息，转而银针再度飞出，同时取出一枚丹药给对方服了下去，徐徐道：“她如今——”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慕雨柔嘴唇开始开阖，轻微的声音也随即传出，虽然很虚弱，细如蚊呐，但是终究是有了声音传了出来，而且同一时间，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 “好了，醒过来了。”楚梦溪点了点头，见到此时太后等人都走了过来，随即道：“慕雨柔醒了，剩下的交给你们——” “那皇帝何时可以解毒？”太后对于慕雨柔的生死根本不关心，但是对方和皇帝一样，都是中了万年青玉落，能救活慕雨柔，那么皇帝那边她也就放心了。 “可以开始了。”楚梦溪查探了一下皇帝的腕脉，转而点头道：“他中毒时间短，应该比慕雨柔好一点。但是万年青玉落，拔除之时，伤损人体根基，便是解毒之后还是需要调养休整，否则容易烙下病根。” “那姐姐，你要不休息一下，帮皇兄也解毒吧。”墨南湘在一旁刚刚开口，随即看了一眼楚梦溪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面巾，顿时上前递上自己的手帕，低声道：“要不要我让人给你煮一碗参茶端过来？” “不必。”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除下自己脸上的丝帕，一边开口道：“别让慕雨柔死了，万年青玉落数十年不出江湖，我要看看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她没有接受过毒圣正宗的指点，只靠着毒经和医经加上前世的经验摸索，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万年青玉落便是毒圣在世，也很少出现，她想借此机会研究一下当年对方为何要在雪儿体内种下此毒，又是怎么保证其活了下来。 “把人带到宁王府，交给赵嬷嬷！”墨南宸看了一眼楚梦溪那惨白的脸色，百花殇之毒如今虽然渐渐消除，但是那隐隐然留下的疤痕印记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消除，所以那一瞬间他的脸色跟着黯然不少，匆匆接过了话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挥手直接让王天赐带人将对方给抬了出去，只是目光却在一瞬间和墨北欢相遇，随即双双冷哼出声。 “姐姐你的脸——”那一瞬间，当楚梦溪一转身接过她手中的丝帕的时候，墨南湘却有些吃紧的看了一眼对方，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什么，却瞬间被对方打断，惹得外面众人莫名其妙之余，目光重新聚集到了楚梦溪身上。只不过此时，顾不得休息的后者，却已经开始拿起了银针。 给皇帝解毒，确实简单了不少，除了楚梦溪第二次出手有了经验之外，皇帝体内放出来的青色液体也比慕雨柔那足足一玉瓶要少得多，而且散布出来的异香也淡了不少。 “姐姐，是不是皇兄要好得快一点？”这一幕异状也让墨南湘察觉到了，顿时不顾自己两条胳膊都要酸了，朝着楚梦溪惊喜道。 “也许吧，这是我第一次见万年青玉落，谁说的清？”楚梦溪伸手将此前定住皇帝体内生机流散的三枚特质银针拔出之后，微微摇头道：“皇帝陛下的身体并不怎么好，只怕恢复起来未必就比慕雨柔要快。” “还有什么病症吗？姐姐能不能帮着也看看？”墨南湘一愣之下，随即诧异的看了一眼陆中和，转而朝着楚梦溪道：“姐姐医术高超，要不——” “我不是太医院的，而且也只答应了帮他解毒。疗养身体，固本培元，不是陆院正的事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声音不自觉的变得冷漠起来道：“我若是给他看诊，我怕迟早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她一句话说的太后等人脸色大变的同时，也让墨南湘眼中有些黯然，楚梦溪能忍住仇恨和杀意，来帮皇帝解毒，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这个时候若是真要让对方再度出手，帮皇帝看病，确实是强人所难。但是对于墨南湘而言，她原本是打算借此机会，设法化解对方心中的仇恨，但是现在想来，是她想的太多了。 “对不起！”沉默良久之后，墨南湘才低声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凄婉和哀伤。她是夹在楚梦溪和皇家之中最难做的人，甚至于她一直以来实际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梦溪，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那满心的仇恨。 “和你没关系！”将最后两枚银针拔下之后，楚梦溪身形微微打了个趔趄，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差到了极致，挣扎着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了墨南湘，转而摇头道：“你安好，我也放心。” 一句话未曾说完，楚梦溪身子晃了晃，却终究是没有站稳，身形一软，在众人眼前，一下子倒了下去。 “梦溪！”一声惊呼之后，两道人影双双抢了上来，惹得眼前一阵大乱。 第七十一章 杀人灭口 “王兄，我看你根本就照顾不好梦溪，不如让我把她接到燕王府吧，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伤到她一丝一毫。”皇城外面，墨北欢看着墨南宸抱着身心俱疲，陷入昏迷的楚梦溪一步步走出来，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阴郁，声音也变得低沉无比。 “笑话！本王的女人，何时要轮到你来操心！”墨南宸霍然回头，那一瞬间目光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的女人？”墨北欢缓步上前，指着楚梦溪冷笑道：“王兄说这句话，你觉得会有人信吗？正好皇兄如今毒也解了，待他康复，本王会亲自上书，到时候帮你解除了关系，我倒要看看，梦溪还会不会继续呆在宁王府！”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吵了，还不回去让楚姐姐好好休息！”墨南宸闻言大怒，但是话还没出口，后面墨南湘就已经匆匆追了出来，见到两人站在原地，顿时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争风吃醋，楚姐姐竭尽全力给皇兄解毒，累倒在地，你们就忍心让她在这里吹冷风啊？” “哼！”墨南宸一愣之下，随即匆匆上了马车，转而匆匆朝康仁坊的方向而去，倒是墨南湘在后面扫了一眼墨北欢，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五王兄对楚姐姐是不是关心过头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墨北欢忽然一笑，转而看着对方道：“或许，很快，王妹就该去我燕王府看望你楚姐姐了。” “我劝五王兄还是别妄想了，楚姐姐是不会喜欢你的。”墨南湘瞬间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俏脸煞白，转而气呼呼的跟着起身上车，追着墨南宸的步伐到了宁王府。 而此时，当墨南宸抱着楚梦溪来到清溪院的时候，直接将青青和周姨等人吓了一跳，众人几乎是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青青更是一下子扑倒在楚梦溪床前，吓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王爷，你，你是不是又欺负姐姐了？”当青青转头，一句话出口之后直接让接过周姨递过来的热丝帕，准备给楚梦溪敷上的墨南宸愣在了当场。 面对青青那稚嫩尚且带着一丝畏惧的话语，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于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色瞬间变得发烫，原本面对墨北欢时理直气壮的情绪也在这一刻消散无痕。此时的他，甚至于不敢去看青青，更不敢去看楚梦溪。 “好，好好照顾她。”足足良久之后，沙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墨南宸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原地离开，他是待不下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 “这几日你就留在清溪院吧，帮着照顾好她。”墨南宸出来的时候差点和墨南湘撞了个满怀，匆匆交代了一句之后，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王兄你去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墨南湘顿了顿足，有些无奈的喊道：“楚姐姐这时候身体虚弱，你不该关心关心——” “我要去审案。”话音未落，他已经出了清溪院，甚至于没有在王府有丝毫停留，直奔大理寺而去。 “命令禁军，将慕青书带过来！”他来到大理寺的时候，实际上张建帧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大理寺卿的品级不及礼部尚书高，在如今没有明确旨意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提审慕青书，所以此时等到墨南宸的话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挥手让衙役快速去提人。 “王爷，不知王妃如今身体可有好转了？”张建帧自觉的将主审的位置让了出来，但是却咬了咬牙，上前低声道：“下官想去探望一二，奈何内外不便，所以——” “你这是何意？”墨南宸目光一转，随即盯着对方道：“有什么话尽可和本王说，我会转达的，难不成张寺卿是觉得本王不方便传话？” “倒也没什么，只是下官昔日得蒙楚相，点拨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想去看望一下，送些礼品。”张建帧拱手行礼之余，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感慨，但是又有些不解的神情掺杂其中道：“如今王妃不计前嫌，为陛下解毒，这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下官，下官打算亲自上书，为王妃的身份稍尽些绵薄之力。” “张寺卿倒是有心了。”墨南宸哼了一声之后不置可否，不过没等到他开口，外面衙役就已经匆匆而入，顾不得行礼就直接开口道：“启禀王爷，慕尚书已经在卫狱之中自杀身亡。” “你说什么？”这一下让两人瞬间起身，随即急匆匆冲进了卫狱，来到关押慕青书的那间单独牢房，却发现对方，就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仵作呢？他是怎么死的？”墨南宸脸色变得阴沉无比，转而在原地转了一圈才朝着张建帧道：“大理寺卫狱不通刑部，由你们单独负责，无有你张寺卿的手令，便是本王也进不来。所以此事若不是慕青书存心自尽，那就是你们——” “王爷放心，下官自会详查一切，给陛下和王爷一个交代。”这个时候，张建帧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他是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丝丝冷汗。慕青书被关进来前后不到数个时辰，却在这群衙役和狱卒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死了，这件事过于蹊跷，尤其是对方还带着弑君的嫌疑，便是自杀，大理寺都罪责难逃。 “王爷，慕尚书进来之时，属下，属下等人是搜过身的，他什么都没带，不会，不会是自杀的吧？”这个时候典狱长算是最惊恐的人了，急急忙忙解释道：“当时，还有禁军的兄弟们可以作证，我等并无渎职之处。” “你有没有渎职，那要看仵作——”墨南宸的话音还未落下，大理寺少卿戴胄就已经匆匆赶了过来，顾不得朝墨南宸行礼，直接亲自上前查验。 “王爷放心，戴少卿三代祖传，验尸手段高绝。”张建帧急忙解释了一句才让墨南宸微微了然，目光也随即转到了戴胄身上，只不过依旧带着一丝怀疑，随后更是亲自举着火把，将牢房周围全都查验了一遍。 “王爷，末将看过了，这里并无外人进来的痕迹。”宋南云不知何时钻了进来，一句话说完之后让墨南宸抬头，后者当即低声道：“末将在您和张寺卿进来之前查验的。” “当真是自杀吗？”墨南宸默然不语，慕青书若是自杀的话，那就表明，皇帝中毒确实是他所为，这是畏罪自杀。但是据他对慕青书的了解，对方可不是这种轻易就放弃，轻易就低头服输的人。 而且大理寺卫狱这边关押的都是重要的犯人，几乎凡是朝臣涉事，全都被送到这里。所以狱卒对于藏有毒药，服毒自尽的查问非常在行。既然典狱长查验过，那就意味着，慕青书不可能带什么毒药进来。 “启禀王爷，张寺卿，慕尚书腹部鼓胀，面部呈青黑色，舌苔有斑点，身体有微臭，这是中毒身亡迹象。”墨南宸还在想这些事的时候，戴胄那边也匆匆回转道：“下官觉得有必要剖腹取样，按照时辰推算，若是他进来之后服毒的话，此时胃部应当还有毒药残留，说不得——” “立即动手，不要迟疑了。”墨南宸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挥手道：“任何事，本王一力承担。” 慕青书此时尚未审判，对方的官职还在，贸然对一部尚书重臣遗体动手，除了墨南宸，外人根本没这个胆子。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等到戴胄手脚利落，将慕青书的胃部都跟着切开之后，里面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毒药残留。 “你再找一遍，找仔细点！”这个时候墨南宸脸色微变，而张建帧更是顾不得其他，亲自上前，帮着举着火把的同时催促道：“把他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取出来，一一查验，不得有误，就算是没有毒药残留，本官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 “这是什么？”戴胄点了点头之后，丝毫不顾翻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恶臭酸腐难闻，一一检查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顿时直接用手扒了出来道：“寺卿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手持这个看起来只是一团硬物，只有弹丸大小的东西靠近火把之后，仔细将外面的污秽之物擦掉之后摊开，借着火光总算是看清了，转而张大着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放心，一切有——这后面的字迹怎么看不清了？”这是一张纸条，是被攒成一团吞入腹中，而且外面黑乎乎的，如果不是戴胄之前用手一一捏过，根本查不出来。但是此时纸条上的字迹却因为胃液腐蚀，根本看不清楚后面到底写了什么。便是前面的五个字，还都是靠连蒙带猜才能辨识。 “这，这是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张建帧一瞬间脸色大变，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怒火。 “典狱长，立即将今日值守的所有衙役和狱卒全数羁押，不得他们外出，给我全都押起来慢慢查！”墨南宸瞬间朝着旁边颤颤巍巍的典狱长怒喝道：“还说你们没有渎职，我看不是渎职，而是串通奸人，要造反吧？” “王爷，冤枉啊，小人不敢啊！”典狱长的哭嚎没有引来墨南宸半点兴趣，反而直接挥手让宋南云带人迅速接管了整个卫狱，自己则和张建帧出来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王爷，这是杀人灭口了，能指使一部尚书，二品大员的，只怕，这件事背后还牵扯有大人物啊！”张建帧脸色凝重，转而朝着墨南宸道：“这里交给下官，王爷还是赶紧入宫请旨，请陛下或者太后定夺，我们是否要继续查下去啊。” 第七十二章 疑云不断 “禀告王妃，公主，王爷来了。”清溪院内，墨南湘扶着楚梦溪刚刚来前厅，李十三就站在门口躬身道：“那个，王爷刚刚去大理寺，慕青书自杀了。” “王兄，大理寺卫狱不是有专人重重守备吗？怎么还让慕青书自杀成功了？”李十三很显然是怕墨南宸不愿意开口，所以提前说了一句，所以等到后者进来的时候，墨南湘当即皱眉道：“他们没搜查——” “查过了，是内鬼传递了毒药，还有这张纸条。”墨南宸脸色不太好看，走进来之后自顾自坐在一边，见到楚梦溪脸色苍白，额头上甚至于还有虚汗未曾干涸，当即眉头一皱，原本拿着那张纸条的手停在了半空，顿了一下之后，声音涩然道：“要不要，我去找点滋补的药材送来——” 他是憋着好大的勇气才开口，而且语气之中也破天荒的带着一丝希冀，说完之后目光不敢去看楚梦溪，转而朝着墨南湘望了过去。 “好啊，我看楚姐姐的药房里什么都有，就是缺点滋补的药材。王兄你稍后去多买点，越多越好。”墨南湘拍手笑道：“对了，回头你自己送过来吧，十三他们都是毛手毛脚的，别搞混了，又给姐姐添麻烦。” “拿过来吧，我看看。”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无奈摇头之后，看着墨南宸手中的东西摆了摆手，语气倒是变得缓和了不少，没有了往日的剑拔弩张，倒是让墨南宸脸上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松了不少，转而亲自上前，将纸条递给了过来。 “青青，取清水一碗，外加矾石、明黄水。”楚梦溪闻了闻之后，展开纸条见到上面那模糊不清的字迹之后皱了皱眉头，吩咐青青去准备东西之后徐徐道：“按照纸条腐蚀的程度推算，应该是在腹中足有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才被发现。” “戴胄也是这么说。”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点了点头，转而道：“但是上面有没有毒，大理寺仵作无法查验，而且太医院那边杨子轩带人也查过，并没有查出来什么。” “太医院是医家，对于验毒并无什么特殊传承。”楚梦溪摇了摇头，微微沉吟之后也不管墨南宸的反应继续道：“虽说医毒一家，但若是有心防备，靠他们的手段断无可能查出。而且纸条被反复查验之后，上面的毒素残留不多，你别抱太大希望。” “姐姐你看，都在这！”一番话说得墨南宸默然不语之后，青青也匆匆端着托盘走了上来，转而很熟练的拿着银针挑开纸条，化入清水之后，先放矾石，然后倒入一滴明黄水。 “青青，你跟着姐姐学得这么快啊。”墨南湘在旁边有些好奇，转而皱眉娇嗔道：“姐姐你怎么也不教教我？我也想学。” “你是长公主，皇族之后，衣食无忧，学这个做什么？”楚梦溪白了对方一眼，拿着银针一边挑起化开的纸条上沾染的浑浊物，一边摇头道：“青青日后还要靠着这门本事忙活生计，必须要学好了才成。” “姐姐你！”一句话说的墨南湘有些惭然之后，楚梦溪也不管她的反应，将银针放到情毒花之上，只见瞬间功夫，青红颜色交替而出，连接手指的银色链条跟着泛起红光，五枚戒指更是爆出了前所未有的光泽。 “好强的毒性！”这种强烈的反应让楚梦溪自己都跟着咋舌不已，转而看着情毒花足足半晌之后才恢复平静之后，转而自言自语道：“青红霞光交替，应该是添加了百年蜈蚣和天残树的汁液所至，以此为根基的毒药只有两种，惊梦丹和一还散。” “惊梦丹和一还散是什么？”她一句话说的墨南湘一头雾水，连带着墨南宸的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 “惊梦丹是唐门秘药，中毒者死时悄无声息，但所谓惊梦者，是死前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牵扯奇经八脉逆转，导致死者体内血液堵塞血管经络，但却一瞬间死亡，所以多面带惊容。”楚梦溪看了一眼两人转而道：“按照毒，毒圣所言，一还散是燕北张家所有，但是已经消失百年之久，中毒者一阳还生，面部红润，舌苔发黄，而瞳孔充血，脏腑血液回流心脉，致使心脏承压失衡而为死。” “不过不论是一还散还是惊梦丹，都能让人死的悄无声息，中毒者若是事先不知，便是死亡来临也毫无察觉。”楚梦溪说完之后朝着墨南宸道：“仵作验尸，以此为准，大概也就知晓死于何种毒药了。” “这一会唐门秘药，一会百年未见，这要慕青书性命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到底要做什么呢？他从哪弄来这么奇怪的毒药？”墨南湘苦着脸，手托香腮摇头道：“还有慕青书到底在想什么，他可是一部重臣，堂堂二品大员啊，就为了慕雨柔，连皇兄都敢下毒毒害吗？就算是慕雨柔毒发，但是完全可以让皇兄，不对，完全可以来找姐姐帮她解毒吧，了不起低头服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走极端他是要做什么？”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管不着。”楚梦溪摇了摇头，她同样想不通这一点，只不过没心思去理会这些事。自己和皇室这么大仇恨尚且能忍耐得住，这个慕青书素日里是出了名的溜须拍马之辈，在如今楚家出事，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宰辅执掌朝政，所有的权力收归皇帝所有之后，按照对方的性子，该一心一意紧随皇帝意志才是，如何会干出以毒弑君的行径？而且还近乎于白痴一样，以慕雨柔伤口处的毒血来下毒。 如此一来，是忽略了自己能解毒这回事，还是对方根本就不知道给皇帝下过毒？从头到尾被人利用了？只不过这张纸条？想到这里，楚梦溪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纸条，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件事太复杂了，根本猜不出背后黑手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万年青玉落如何传播下毒？”一瞬间，在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墨南宸更是一瞬间念头百转，脸色也跟着变幻不定，良久之后才朝着楚梦溪开口道：“我想——” “毒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楚梦溪摇了摇头道：“便是将慕雨柔放到皇帝身上，只要毒血没有入口或者入体，都无碍。” “我知道了，多，多谢了。”墨南宸起身，这一瞬间的他脸色肃然，只不过面对楚梦溪，却欲言又止，似乎想说点什么。 “哎呀，王兄，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扭扭捏捏的了？”他这个样子惹得墨南湘哭笑不得的同时，忍不住开口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要不说，我也不说。” “若是你身体允许，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查看一下慕青书的尸首，另外进宫帮我看看何处才是最有可能给皇兄下毒之处。”墨南宸涨红着脸，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但是同时心头却隐隐然的来了一丝希望，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姐姐，你就帮帮王兄好不好？”楚梦溪没有回应，惹得墨南湘急忙开口，拉着她的手摇晃不止。她是看着墨南宸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唯恐被楚梦溪再一口回绝，所以连连道：“而且，这个人下毒用的还是姐姐的万年青玉落，这也是在栽赃嫁祸给姐姐，若不是这些日子王兄不曾进宫，你们的关系又——指不定会不会怪到姐姐头上，所以就帮一把，好不好？姐姐你放心，我陪着你，算我求你了，我承你的情。” “我也是！”墨南宸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但是此时却鬼使神差的接着墨南湘的话，虽然话语声很低，但是却清晰的传了出来。 “我上辈子就该是你的女使，欠你的。”没有理会墨南宸，但是对于墨南湘，楚梦溪却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拒绝，不说昔日的情义，自己在这京城里，她是除了青青之外，唯一一个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自己的人。 “走吧，去看看慕青书。”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漪念，楚梦溪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接过青青怀里的雪儿，自顾自就往外走。 “走吧，快把这个带上。”墨南湘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见到青青乖巧的从内室拿出一件白色的貂裘大氅，顿时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将其递给墨南宸，示意道：“王兄你真是笨死了，不知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连件衣服都不知道给楚姐姐加上，还没青青体贴，要你何用？” “我知道了，回头让南云去采买雪狐皮去。”墨南宸被说的脸色带着一丝赫然，看了一眼青青，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没办法开口。 “慕青书的家眷呢？”兄妹两人在后面的嘀咕楚梦溪没听到，只不过她自己却没走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道：“若是皇帝中毒，不是慕青书或者慕家人所为，你们怎么办？” “姐姐！”她的话算是将墨南湘两人心头的担忧给一下子说了出来，也一瞬间让墨南宸脸色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原本拿着貂裘大氅的手也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 第七十三章 蹊跷丛生（上） “王妃，王妃怎么来大理寺了？还和王爷坐同一辆马车？”大理寺门口，当楚梦溪下车跟着墨南宸兄妹走进去的时候，宋南云拉着李十三在一旁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我也不清楚，就听到一耳朵，王妃好像同意帮王爷重新检验慕青书的尸首。”李十三之前只听到这几句，不过他没在乎这些，转而朝着对方笑道：“这不是好事吗？王妃好像对王爷的敌意小了不少，都肯主动和王爷说话了。你赶紧进去，让里面的兄弟们机灵着点，见到王妃可得恭敬着，别让那些嘴巴大的坏了事。” “还用你吩咐？我亲自跟着。”宋南云也变得开心起来，他和李十三是宁王府中一众人等中，为数不多能够在楚梦溪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也是最希望见到墨南宸和对方能够化解仇恨的人，所以见到这种场景，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跟了上来。 “下官张建帧参见王爷，长公主。”墨南宸走进来的时候，张建帧也急匆匆从内部大堂走了出来，向墨南宸兄妹行礼之后，猛然间见到楚梦溪，脸色一惊之下，随即恭敬行礼，声音甚至于都跟着一阵颤抖道：“下官，下官大理寺卿张建帧，见过楚，不，见过宁王妃，王妃能来大理寺，下官欣喜莫名。” “张寺卿不必多礼，请起。”这些日子，楚梦溪曾经仔细询问过李十三等人当初大理寺公审之时的所有细节场景，对于这位大理寺卿，她是心头有着怀疑，对方是整个楚家一案的陪审官员，协助墨南宸处置了楚家和被牵连的十一家重臣。 但是纵观整个过程，张建帧的态度却似乎并不是简单附和墨南宸那么简单，而且在这件事了了之后，他没有上报朝廷，久暗中派人去西南追回李龟年，更是让楚梦溪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只不过昔日她并不曾关注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品性如何，和楚家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所以此时虽然有心想要询问，但是却终究是话到嘴边，强行忍住了。 清冷的声音传出，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见到自己似乎带着一丝激动的张建帧，心头微微一动，转而道：“张寺卿大礼，梦溪承受不起。” “王妃您严重了，您承受得起。”张建帧连连开口道：“下官有心想去王府探望，只是内外有别，贸然前往，怕是给王妃惹麻烦，今日恰巧王妃莅临大理寺，下官一定，一定——” 他似乎是激动之下，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以至于只是连连行礼，甚至于连墨南宸的脸色都丝毫没有顾及。 “张寺卿，您别说这些了，姐姐来这里，是想亲自查看一番慕青书的尸首，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快带路吧。”墨南湘似乎看出了张建帧有话要说，心头一动之下，上前几步簇拥着楚梦溪开口，一下子打断了对方。 “哦哦，是是是，下官唐突了，王妃请随我来。”张建帧急急忙忙在前方引路，将众人带到旁边的停尸间后道：“秉承王爷命令，慕尚书的尸体单独放置，除了下官和戴少卿之外，无人碰过，王妃请看，需要什么物件，下官去准备。” “倒是不用，我自己准备了。”尸检这种事，楚梦溪前世倒是协助过法医做过几次，虽然不太熟练，但是也不陌生。所以将大氅脱下之后递给墨南湘，转而抱着雪儿上前开始仔细查看慕青书身上的症状。 “张寺卿，王爷和公主也在啊，这是——”楚梦溪这边还没动作，外面匆匆戴胄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楚梦溪丝帕覆面，正在查看，顿时开口道：“王妃莫非是要重查验尸？是下官的验尸格录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验毒，不验尸。”楚梦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之后没有理会，但是戴胄却皱了皱眉，转而开口继续道：“慕尚书虽然是被毒杀，但是起因终究是和王妃有些关联，所以，王妃您来验毒，只怕是有些违碍吧？而且您虽是王妃之尊，但终究只是女眷，这验尸验毒的，和您的身份也不相符，所以——” “戴少卿的意思是，楚姐姐验不了毒？”楚梦溪没有说话，但是墨南湘却忍不住道：“宁王殿下授命总揽慕青书下毒行刺陛下一案，自然是他有权力请任何人验毒。再说了，楚姐姐的手段连太医院都比不上，戴少卿难道不知吗？” “好了，戴胄你少说两句。”戴胄还想继续开口，但是张建帧却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毫不犹豫道：“王妃验毒又不是验尸，也未曾怀疑你的验尸格录有什么问题，只是要查清慕尚书所中何毒，你不必多言，本官相信王妃不会出错，更不会因为和慕家的关系，而有所偏颇。” “那好，下官也想看看王妃的手段是不是如传言那般，是毒圣传人。”戴胄哼了哼，似乎带着一丝不服气，在张建帧开口之后，即使面对墨南宸的冷眼依旧没有退缩，反而目光炯炯，盯着楚梦溪的一举一动。 “王爷请见谅，这个呆子听不得别人怀疑他仵作的手段。”张建帧苦笑不已，拉着墨南宸低声道：“以前大理寺和刑部对于验尸检验有异议，他也这样，还顶撞过刑部尚书好几次，您不要介意。” “放心，看看楚姐姐的手段。”墨南宸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扫了对方几次，倒是墨南湘对于楚梦溪很有信心，还瞪了几眼戴胄。 几人的争执和话语，楚梦溪虽然听在耳中，但是却也没怎么在意，戴胄是觉得自己在怀疑对方，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尸检格录，她确实是看不上眼，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懒得去指点对方。 “倒是有些奇怪！”没理会戴胄，以银针连续刺破慕青书身上多处穴位，但是却并未见到体内淤积的鲜血之后，楚梦溪忍不住喃喃自语，转而绿影短剑出鞘，径直切开了慕青书的心房。 “王妃您这短剑——”此时张建帧就站在一边，见到楚梦溪手中的绿影之后脸色大变，只不过一句话不曾说完，随即生生止住了话语。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墨南宸转而看了看对方，目光随之转向绿影短剑，似乎也看出了端倪，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奇。 “血液凝聚于心脏附近，堵塞了血管。”张建帧的话楚梦溪没听清，但是此时她已经察觉到了慕青书心脏附近那已经凝固，甚至于将整个心房全部淹没的血液，转而抬头道：“是一还散无疑，除了心脏附近的异状之外，瞳孔处血丝崩裂，有血斑出现，舌苔模糊，隐隐然有黄色，周身尸臭明显，除了一还散，不会有其他毒药能有这种效果。” 她以绿影短剑挑起一丝凝固的血液放到情毒花上面之后，瞬间功夫青红光芒再度闪耀而出，和此前查验那张纸条时出现的景象完全一样，甚至于更加炫目。 情毒花一出，倒是让戴胄眉头紧皱，这是毒圣至宝，闻名遐迩，虽然伴随毒圣消失而隐匿数十年，但是他却认得此物，所以对于楚梦溪的检验结果，他没办法开口质疑，只是看了看楚梦溪咬牙道：“王妃有毒圣至宝协助，下官无话可说。” “戴少卿是仵作出生，等什么时候有闲暇，送你一本仵作检验概要。”楚梦溪没和对方继续争执，转而随口道：“也算，算是毒圣所传，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毒圣对尸检也有造诣吗？”这句话倒是让戴胄耸然动容，甚至于两眼放光，对于楚梦溪的态度也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转而主动拱手致谢。毒圣虽然没有这方面的传说，但是架不住对方的名头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消失江湖数十年之久，如今还是名声不减。而且最主要的是，戴胄对于尸检这方面的东西非常看重，以至于听到这句话之后，是浑然不顾其他。 “姐姐之前说过，一还散百年未见，这该怎么查？”墨南湘没理会戴胄的反应，她的心思都在楚梦溪身上，此时听到对方开口，顿时苦笑道：“燕北张家还有人在吗？” “这个我不清楚，你们自己去查吧。”楚梦溪摇了摇头，他对于一还散的认识还是毒圣在毒经中介绍一还散的时候顺带提了几句，不过见到众人的神情之后，随即道：“只怕便是找到张家人，也未必能查的清楚，一还散这么多年不见踪迹，张家人自己还有没有人会制作毒药都未可知。” “大理寺派人去燕北一趟，传唤张家家主来京城问话，不要耽搁了。”墨南宸倒是恢复了震静，转而朝着张建帧道：“不管查不查得到，既然是张家的秘药，总能查到一些线索。” “好了，走吧，去下一个地方。”楚梦溪给慕青书盖上白布，转而在旁边衙役端过来一捧清水后，从药囊中取出星星草汁液倒入一滴，清洗双手，虽然没有后世的消毒剂，但是她还是从现有的草药当中找到了替代品，至少用来消毒，是足够了。 “王妃，您，不再多待一会吗？”张建帧见到楚梦溪出门之后没有停留，当即开口道：“下官，下官还有些疑惑想向王妃请益，请王妃务必给下官一个机会。” “是是是，王妃您好歹多留一会，下官，下官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戴胄跟着连连开口，甚至于连张建帧瞪了他一眼都未曾理会。 “楚姐姐还要去皇宫查看，你们要是有事，可以去宁王府找她。”墨南湘见到张建帧的神情，心头一动之后再度开口，只不过一瞬间忽然有些后悔，但是架不住的是，楚梦溪却回身看了一眼张建帧两人，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张建帧是露出了一丝喜意，连连拱手。只有墨南宸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同时，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目光也随之停留在楚梦溪身上，似乎想说什么。 第七十四章 蹊跷丛生（中） 从皇城下了马车，楚梦溪只觉得冷风直冒，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雪儿，惹得对方的小爪子直直的抓着两撮头发，有些不满的低声直叫唤。 “姐姐，这个大理寺卿要找你，是为什么你知道吗？”墨南湘急忙朝着墨南宸示意了一眼，让后者主动上前，同时低声试探着问道。 楚梦溪对于墨南宸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即使在如今心平气和的情况下，依旧不愿意对方靠近自己，所以自己接过大氅后自顾自披在身上，转而漠然摇头道：“我也想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能找我有什么事？” 墨南湘摊了摊手，无奈的看了一眼墨南宸，示意对方不要灰心之后，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转而道：“姐姐想去哪里看看。” “承明殿。”楚梦溪没看到兄妹两人的眼神，回想了一下之后徐徐道：“你不是说慕青书最近一次见到皇帝就是在承明殿吗？先去那里看看，最好把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找过来，你——” 说到这里，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转而继续道：“仔细回想一下，慕青书有没有机会靠近皇帝，或者他有没有递过奏折奏报什么的，凡是从他手中送到皇帝跟前，能让皇帝吃到嘴里的东西都过一遍筛子。” 墨南宸跟着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来，他那天本来就是半途进入承明殿，而且从一开始就直接和慕青书吵成一团，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一块，此时急切里如何能想得出来这些细节。 不过他想不出来倒也没出楚梦溪的意料，实际上皇帝这边倒是很容易查验，对方的饮食起居甚至于看过什么奏章奏报都有人记录，只要翻看一下，再询问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总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只是在楚梦溪的心里，总觉得这件事和慕青书的关系并不大，只不过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想法到底是从而何来，光是靠着猜测也没什么用处。 三人进入承明殿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皇帝自己也在后宫养病。见此情形，墨南宸挥手让人去通知皇帝的同时，转而让人去把当日在场的所有朝臣全都喊了过来。 “郑大监，当日他们所在的位置您都看清楚了吧？”为了还原当日场景，墨南湘甚至于让这些人所处的位置都原样站好，转而朝着郑大监确认。 “回禀长公主，诸位尚书和中书令等人确实如当日情形无二。”郑大监看了一眼正在翻看起居录和前朝廷议记录，转而低声朝着墨南湘道：“王妃乃是女子之身，查看起居录，是不是有些违碍？”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墨南湘摇了摇头，走到楚梦溪跟前道：“姐姐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慕青书无法接触到后宫，这起居录不看也罢。”楚梦溪摇了摇头，她要来起居录，纯粹是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此时翻了翻之后只觉得索然无趣，里面皇帝的一言一行几乎都被记录在案，近乎于一篇篇流水账。 “那要不先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疏漏，要不要检查一下？”墨南湘拉着她起身道：“皇兄跟前三丈以内便是丹陛，若无允许，其他人不得上来，所以应该也不是可以下手的地方。” “皇兄，你当日走下去过吗？”墨南湘见到楚梦溪微微点头，转而朝着皇帝问道：“还是你让人上来过？” “不曾——”皇帝带着一丝怨气，哼了哼之后摇了摇头，楚梦溪自始至终从未向他行礼过，甚至于根本不曾看过他一眼，这已经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了。 “陛下，您下去过。”皇帝的话刚说完，郑大监忽然道：“慕尚书被您扶起来过，而且老奴后来端着参茶时，也是慕尚书接的手。” 他一句话让楚梦溪眼神一凝，随即目光转向了这位跟随皇帝多年，基本上形影不离的内宫大太监郑大监，对方很显然对于这件事记得比皇帝还要清楚。 “对对，郑大监说的是，微臣也记得，陛下您将慕青书扶起来过。”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点头，中书令柳橙更是直接出列道：“微臣记得，慕青书接过茶盏之后，您后来还曾饮下一口。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他趁机下毒——” “姐姐，这就对了，你刚刚所言，毒血必须下到皇兄的饮食茶水之中才能起效，现如今不是正好对上了吗？”墨南湘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如此一来，这个慕青书是罪在不赦——” “不觉得很奇怪吗？”楚梦溪此时是越来越怀疑，以至于在众人纷纷点头的时候却直接摇头道：“你想要什么，就能查出什么，那是不是我之前要是说毒血必须直接进入中毒者血液之中才能中毒的话，那慕青书是不是就该无意当中划破皇帝手腕了？” “姐姐，你这是何意？”墨南湘有些不解道：“你是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故意让我们查出端倪？” “是不是的，那还需要继续查下去。”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慕青书是工部尚书，他若有下毒的心思，这数十年间，早就不知道得手过多少次了，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以慕雨柔身上的毒血来毒杀皇帝。他这是打量着我不会插手这件事吗？” 她说到这里悚然一惊，随即目光转向墨南宸，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细思极恐的神情。而那一瞬间对方很明显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你不出手，这天底下还会不会有人能查得出来？”墨南宸脸色有些尴尬，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道：“万年青玉落，除了毒圣和你，还有其他人会吗？” “它会。”楚梦溪指了指怀里的雪儿，转而道：“但是会解毒的，只有我一个。毒圣他是不会现身的，这世上也没人能再找得到他。” “那他是笃定姐姐不会放下仇恨来救皇兄，所以才会大胆下毒，然后说不得毒发之后，将罪责算到姐姐头上。”墨南湘恨恨道：“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更加用心险恶？” “给你！”楚梦溪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对方，自己自顾自站在一旁，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呵呵，关进大理寺之后居然还会有人给他传信，这背后之人才是真正可恶。”纸条被递给皇帝之后，后者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怒喝出声，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咳出了一口鲜血。 “皇兄，你怎么样了？”这一状况吓得所有人一跳，墨南湘更是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对方之后朝着楚梦溪急道：“姐姐你快来看看，皇兄怎么咳血了？是不是还有问题啊？” “咳疾在身，肺叶积水，急怒攻心，热血上涌。”楚梦溪没有动，声音也带着一丝淡然，她给皇帝解毒的时候，自然查看过对方的身体状况，所以此时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那，这严重吗？”墨南湘知道楚梦溪能开口已经很不容易，但是此时皇帝刚刚解毒，身体虚弱，万年青玉落除了本身的毒素之外，更是消耗了中毒者本身的元气根基，这些事此前她就知晓，所以她是满脸担忧，期期艾艾道：“姐姐你能不能来看看？” “可轻可重吧，若是长此以往，必会咳疾加重，肺叶伤损硬化，到时候危及性命。”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道：“此症足有三年有余，是痼疾在身。” “三年！”墨南湘喃喃自语一声之后，转而怒道：“都三年了，为何太医院从未说过？郑大监，你知道吗？” “这！”一句话问的郑大监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而摇头道：“太医院每月固定看诊，但是从未说过这事，不知王妃您是从哪看出来的？今早陆院正入宫诊脉之时，老奴就在旁边，他说陛下如今身子正在好转，还开了个药方。” 他急切里从袖筒里掏出那份药方递给楚梦溪之后，连连拱手道：“还请王妃帮忙查看，有无问题。” “皇兄，你之前就从未觉得有不适吗？这咳疾都三年了，不可能察觉不到啊！”墨南湘好不容易帮着皇帝抚平气息，才着急问道。 “朕只是有时觉得气喘不均，并不曾觉得有什么问题。”皇帝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拉着墨南湘强自笑道：“别大惊小怪的，朕稍稍歇息几日，定然可以痊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你若觉得无事，随你就是。”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这张写满了滋补药物的药方，随即摇了摇头：“想吃什么趁着有机会，就多吃点。” “啊？”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差点吓了所有人一大跳，郑大监更是当场脸色就变了，急切里一个手抖连药方都没接住，转而急急忙忙开口道：“这药方真有问题不成？” “药方没问题，固本培元，倒是用了无数的珍稀药材。”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但是却直接摇头道：“想吃就多吃吧。” “楚姐姐，皇兄身子可是真有问题？”她的话语气捉摸不定，而且也不愿意多开口，惹得墨南湘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姐姐你有话就告诉我吧，是不是太医院也有问题？要不要去查——” “太医院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陆院正的药方我也不想过问。”楚梦溪看着对方的眼睛转而道：“我也没兴趣给皇帝治病，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只有一句话，他的肺部积水已经开始了，若是不想办法制止，持续恶化，三年吧，三年后，不用我出手，你们就该换一位皇帝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大逆不道之极，但是此时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质问，而且本身这句话更是说的皇帝自己也跟着脸色大变，目光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而也几乎在同时，楚梦溪自己也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第一次主动看着皇帝，只不过那满脸的疑惑和不解，却让对方刚刚张口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停在了嘴边。 第七十五章 蹊跷丛生（下） “朕的身体很好，太医院也没有开错药方，诊断无误。”皇帝是足足沉默了半晌，才看着楚梦溪一字一顿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朕若不是看在你为朕解过毒的份上，定然要治你一个犯上不敬之罪。” “随你！”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转而自顾自往外走，甚至于连身后墨南湘的话都没理会。 她的这一动作惹得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甚至于刚刚那一瞬间的语气也随之快速改变，转而盯着墨南宸怒道：“老三，这就是你的王妃，跑到朕这里来，摆着一副臭脸想要干什么？言语狂妄，大不敬之词是不绝于耳，是打量着朕早点死了不成？” “还有你，湘儿，你以后少跟这样的女人来往，以前朕就觉得她心思不纯，你就是不听！”皇帝几乎是说完墨南宸之后，转而毫不停留直接对着墨南湘数落道：“你们别忘了，楚家犯事，是被朕处置的，你觉得她的话能信吗？她是巴不得朕得病死了，这样能给她楚家人偿命！所以，你觉得朕是该信她还是信太医院？” 这一番话说的急促之极，甚至于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皇帝直接让郑大监将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自己气呼呼的回转后宫。 “王爷，公主，王妃她自己回去了，属下——”墨南宸是有些不明所以，被墨南湘拉着出了皇城之后，见到李十三带人站在原地，马车也停在那里没动，顿时眉头跟着皱了皱。 “算了，王兄你去大理寺吧，去审一审慕家的其他人，这事情总要搞清楚才是。”墨南湘叹了口气，苦笑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时候不能乱了阵脚。我去寻楚姐姐，把她送回王府。” “好吧！”墨南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所以微微摇头之后，上了马车直接朝大理寺而去，倒是墨南湘刚刚把自己的车驾准备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一转身，发现郑大监急匆匆的朝自己而来，顿时一愣。 此时的楚梦溪是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她独自一人离开皇城，出来之后被风一吹，倒是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但是却随即摇头不语。 当着六部重臣的面，自己给对方断了个三年的寿数，这若是不反驳的话，只怕还真的要出问题，引发朝局动荡和不稳。所以他无论信与不信，都必须竭尽全力驳斥自己，从而稳住朝臣的心，没对自己挥刀，只怕还真的是忍住了脾气。 “看起来，这皇帝倒是对我网开一面了。”楚梦溪想到最后皇帝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对方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是一时之间她倒也没想明白。 对于这种猜来猜去的做法她没心力去管，也懒得去猜对方的心思。所以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就将这件事扔到了一边，转而一边走一边逗弄着怀里抱着的雪儿，算是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笑容。 “来者止步，快止步。”她的心思在雪儿身上之后，也就没怎么在意前方的道路，从皇城出来就是朱雀大街，但是在靠近皇城根上这一段路，不仅仅平坦宽阔，而且根本不会有百姓在这里逗留，她倒是放心的很。 但是架不住还没走一段路，前面就传来了大喊声，紧接着一阵马鸣声传来，等她抬头的时候，差点直接和前方冲上来的马车撞到了一起。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睛是怎么回事——”车把式是急急忙忙拉停了马车，转而看着躲到一边的楚梦溪怒道：“你——”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后面马车车帘掀开，倒是露出了墨北欢的身影，一见是楚梦溪，刚要开口的话瞬间止住，甚至于匆匆下车，朝着对方笑道：“不意在此地相逢，楚姑娘，你怎么一人从宫里出来了？南湘呢？这丫头不该陪着你吗？” “她有事耽搁了，我自己出来了。”楚梦溪微微还礼之后点头道：“燕王殿下这是要进宫吗？” “探望皇兄。”墨北欢点了点头，随即笑道：“这数九寒天的，你没有车驾，就这么走回康仁坊，只怕天黑了你都走不到，不如我送你吧。” “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还是进宫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一个人走走，其实也挺好，清醒清醒。” “那好吧，那本王也陪你走走。”墨北欢哈哈一笑，转而道：“皇兄向来不太待见我，去不去都一样。倒是楚姑娘你怎么进宫的？不会是被南湘给骗来的吧？” “算是吧！”说到这里，楚梦溪倒是哑然失笑道：“让我，去给皇帝看病，但是，被赶出来了。” “你别生气，皇兄只是担心，看病没看好，反一个搞不好，被你给害了。”墨北欢倒是没什么顾忌，反而挥手让马车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自己自顾自道：“你这次回来，性子倒是和以往大为不同，杀伐决断，没有犹疑，倒是让本王也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经此一变，若是还一如从前执迷不悟，那才叫奇怪吧。”楚梦溪没有接对方的话茬，她知道墨北欢的意思，但是对于过去，她已经不愿去提。更何况，虽然她不习惯弯弯绕绕兜圈子猜来猜去的日子，而身处京城之中，她如今也不会去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眼前这个她有些好感的墨北欢。 “倒也是。”墨北欢点了点头，转而道：“不过本王之前倒是很担心，你居然会答应给皇兄解毒！说句实话，当时我都想好了，若是姑娘真的忍不住，就上前抢了你手中的短剑，然后跟别人说你解不了那万年青玉落算了。” “多谢了。”楚梦溪心头微微一动，转而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燕王殿下，她不是奇怪对方这句话之中似乎想向自己表达的那种好感，而是奇怪对方的态度，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若是自己解不了毒，那岂不是皇帝真的会毒发毙命？ “该说谢谢的该是本王才是。”墨北欢对于楚梦溪的想法并没有察觉，对方丝帕覆面，根本看不清脸色神情变化，所以此时依旧是自顾自道：“姑娘给皇兄解毒，乃是奇功一件，等到皇兄身体恢复，本王会亲自上书，为姑娘请功。” “不必了，我不在乎什么功劳。”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摇头道：“你是王爷，而我的身份却已经跌落云端，楚家烟消云散，便是能够报仇伸冤，有些事，失去了，终究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无尽的感伤，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短短两个月，她就失去了太多太多，前世的一切，今生的亲人，都在她眼前，消失无踪。如今的她是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墨北欢看着楚梦溪的反应，似乎想努力看清楚丝帕之下对方的神情，只不过这一刻的楚梦溪虽然感伤身世，但是内心，却不起波澜，古井不波。 “姑娘不必伤感，失去的虽然回不来，但是好歹这楚家的仇还是要报。”墨北欢摇了摇头，放下了心头的心思，转而道：“这不也是姑娘的夙愿吗？虽然我也是出身皇家，对于楚家一事无可奈何，但是好歹向皇兄请旨重查这种事，还是义不容辞。” “请旨重查？”楚梦溪一愣，转而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情，这话她自己说出来，或者是别人说出来的话倒不奇怪，但是墨北欢乃是当朝王爷，是皇室一员，他请旨重查，这身份问题—— “不用了，多谢殿下好意。”一瞬间的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对方道：“殿下的心意梦溪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毕竟是皇家人，你也没有立场去请旨。” “别误会，我只是看不过眼，对于姑娘，更是带着深深的敬意。”墨北欢似乎有些自失，所以匆匆道：“至于立场，我想这不是——”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身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马蹄声，紧接着墨南湘的长公主车驾就匆匆而来，也一下子打断了墨北欢刚要出口的话语。 “姐姐大冬日的怎么不等等我，就自己出来了？”墨南湘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上前一把拉住了楚梦溪，看着墨北欢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五王兄怎么不进宫看望皇兄，反而有心思陪着楚姐姐在这皇城漫步？你可知皇兄刚刚吐血了？” “这？你说什么？”墨北欢被打断了话茬，本来也是脸色变得微微不虞，但是墨南湘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对方脸色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怎么不可能？太医院那帮庸医，连个病都不会看！现在母后正在后宫发火呢，你还不去劝劝？”墨南湘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你别打楚姐姐的主意，这是王嫂，你知道吗？你和我的王嫂！” “王嫂？”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墨北欢的脸色迅速恢复平静，嘴里面也随口念叨了几句，带着一丝不屑，只不过在见到楚梦溪看着自己，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之后，有些尴尬的朝着墨南湘道：“你都躲了出来，我还去干什么？找不自在吗？我还是先回去，等母后消了火气之后再去吧。” 他是一句话说完之后匆匆上车，随即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快速离开，惹得墨南湘气呼呼的差点要追上去，随即被楚梦溪拉住了。只不过后者此时看着远去的墨北欢，眼神之中却泛着一丝奇怪的光芒。 第七十六章 太后驾临 “十三，墨北欢和墨南宸的关系一直不好吗？”一大早，当李十三从外面带人抬着几大箱子药材进来的时候，楚梦溪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朝着对方问道。 “王妃您该知道啊，燕王是前淑妃所出，早些年淑妃因为犯了忌讳，被贬为嫔，后来不到两年就去世了，燕王是自小就离开皇宫，独自在燕王府长大，加上太妃以前和淑妃结怨甚沈，和殿下自然关系好不到哪去。”李十三被对方的话问的有些诧异，这种事情楚梦溪身为楚云飞嫡女，常年在宫闱内外走动，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从前，对方对于墨南宸的任何事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了？ “是吗？”楚梦溪有些不确定，她的记忆里对于这一块非常模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提起墨北欢，她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对方的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似乎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一样，似乎往昔的记忆都被这种声音给淹没了一般。 “王妃您要不，回头，还是不要和燕王走的太近了，这样不好。”李十三欲言又止，但是见到楚梦溪似乎对于墨北欢很感兴趣，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安，所以试探着开口道：“燕王这个人，心机深沉，不像殿下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包括陛下，和燕王关系都不太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梦溪站在原地沉吟不语，似乎并没有将李十三的话听在耳中，但是半晌之后却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以至于让对方根本不清楚对方是回应自己哪一句话？ 他隐隐然有些担忧，但是在楚梦溪跟前却不敢多说，他是有心想要促成对方和墨南宸和好如初，至少别再有这么多仇恨。 有些疑惑的李十三出来之后打算去找宋南云好好商议这件事，别墨南宸忙着在大理寺审理这一连串出的案子，后院倒是被别人给撬开了。不过他刚刚走到外宅门口，就见到宋南云急忙招呼众人快速出门。 “太后怎么来了？长公主也不通知一声？”此刻的宁王府门口，大队依仗一字摆开，禁军分列左右，无数宫女手提各式各样的提篮花灯，侍立在旁边，簇拥着中间的那辆华贵异常，雕琢飞凤图案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姐姐不在吗？”墨南湘扶着太后下车之后，见到只有宋南云带着一众镇府常兵在门口迎接，顿时低声问道：“十三，你有没有派人去通知？” “已经有人去清溪院了。”李十三微微苦笑道：“但是王妃她——长公主，以后宫里来人，您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王妃她那性子连陛下的旨意都说不接就不接，这——” “你们王妃人呢？怎么不来迎候哀家？”李十三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已经上前道：“堂堂的宁王府，就让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哀家吗？她楚梦溪倒是好大的架子！” “母后，先进去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墨南湘皱了皱眉，她是看出了太后的不满，但是李十三的话很显然说到了她最担心的地方，楚梦溪如今的性子是越发的强势了，和以前截然不同。这个时候若是她不想理会，别说是太后，就算是皇帝亲来，对方也未必会给面子。 “妾身萧氏，拜见太后，拜见长公主殿下。”哼了一声的太后自顾自走进正厅，没有见到楚梦溪，反而是萧氏带着几个侍妾等候在一旁，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侧妃妾侍，居于正厅之上，她楚梦溪想要做什么？这宁王府的后宅她到底还管不管了？”太后重重的冷哼一句之后，朝着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赵嬷嬷冷然道：“还有你这个老货，身为老三的奶母，你也不去管管，就任由她在府中胡闹不成？” “太后息怒，王妃向来不问内宅之事，大事小情都是殿下亲自处置。”萧氏还没等赵嬷嬷回话，上前几步陪笑道：“所以，大多时候，殿下都是让妾身出面料理。今日听到府中下人传话说太后您来了，妾身唯恐无人迎候，所以僭越身份，在此间等待，请太后莫要见怪。” 这一番话说出口，赵嬷嬷脸色大变，但是太后的脸色已经瞬间阴沉到了极点，惹得她硬生生的被吓得止住了嘴巴。 “母后别听萧氏在那胡说，没有的事。”墨南湘瞪了萧氏一眼，转而拉着太后道：“这宁王府后宅楚姐姐早就接手料理了，王兄也曾吩咐过，不信您可以去问问赵嬷嬷和宋南云他们，内宅外府，什么时候听过她萧氏的话了？” “萧氏，身为妾侍下人，在这正厅之上，你敢胡说八道试试？”墨南湘话音一转，朝着萧氏冷笑道：“你是觉得楚姐姐治不了你？还是觉得景氏的前车之鉴还不明显，非要让她出手，让你也跟着去地牢里和景氏相见不成？” “公主您说笑了！”萧氏脸色一白，但是随即低声道：“这是宁王府的家事，公主虽然和殿下兄妹情深，但是插手兄长内宅，是不是有些不妥？” “她说话不妥，那还是我自己来吧。”萧氏的话让墨南湘俏脸含煞，刚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喜，转而上前几步拉着楚梦溪的手笑道：“姐姐来了就好，没得让这些人上蹿下跳，肆意败坏姐姐的名声。” “无所谓，别碍了我的眼就成。”楚梦溪冷眼一扫萧氏，转而自顾自道：“你们几个下去吧，赵嬷嬷稍后安排人手看管重离院，无令者不得擅出。” “你这个时候倒是好手段！”这种话若是没外人在场，自然不会有什么，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太后本身就怒火难耐，而且明显她今天来也是有事要说，所以闻言冷笑道：“你自己不愿意管理内宅，大权旁落，反倒是在哀家面前收拾老五的妾侍，你做给谁看？你的威风是在哀家面前摆的吗？” “那就换做镇府常兵去看管重离院。”楚梦溪没理会太后的话，反而扫了一眼李十三之后，声音一瞬间变得更加冷冽，吓得后者浑身一个激灵，急急忙忙拱手上前，硬生生的带着镇府常兵直接挡在了萧氏跟前。 “王妃，您不能这样，殿下，殿下还让我随侍流光阁，你不能！”萧氏见到楚梦溪几乎是毫无顾忌，直接当着太后的面就让李十三出手，算是慌了手脚。 “带走！”楚梦溪没有说话，甚至于站在原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更加冰寒，吓得宋南云直接挥手，强行让李十三带人将萧氏给拖了出去。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哀家还没有发话，你们怎么敢动手？”太后被这一幕给气的龙头拐杖直接重重的顿在地板上，转而怒不可遏道：“楚梦溪，你——” “这便是萧氏所言，宁王府的内宅家事，长公主既然不便插手，那么太后，你也说不上话。”楚梦溪冷眼一扫，转而朝着对方看了一眼冷笑道：“太后还是说说今日来王府所谓何事吧？墨南宸的那些莺莺燕燕只怕还没那个能耐值得太后之尊从皇宫内院出来，为她们打抱不平吧？” “姐姐，你消消气，不过几个侍妾而已，不值得你生这么大气，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墨南湘见到对方话锋直指太后，而且言辞之间除了嘲讽，甚至于已经有了不耐之意，当即低声道：“好歹给母后个面子，她其实和萧太妃不一样，还是很看好你的。” “好吧，我错了。”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极其冷冽，吓得墨南湘脸色一白，转而低头道：“我也不知道母后今日前来是为何何事。” “她要收拾墨南宸的内宅，那也随她吧。”楚梦溪摇了摇头，忽然有些奇怪自己刚刚的举动，似乎有些见不得萧氏这些人在自己跟前一样，以至于原本在清溪院收拾药材的她，在听到萧氏前往正厅迎接太后之后，转而情不自禁的走了出来。 “姐姐你要去哪啊？”楚梦溪甩了甩心头的杂念，有些烦躁，转身就要走，吓得墨南湘急忙拉住她，急的脸色都变了，低声道：“母后在这里呢，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下次你要来就自己来，别带着你的家人过来，看得我心烦。”楚梦溪瞪了对方一眼，转而看着太后那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的脸，转而自顾自坐在一边朝着赵嬷嬷道：“去准备茶水吧，没得当朝太后来宁王府，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这本来是好话，算是补上了此前的礼节，但是从她嘴里面说出来，味道却全变了，以至于那一瞬间赵嬷嬷张大着嘴巴，硬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梦溪，你这是要赶哀家走是吗？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一瞬间霍然起身，指着楚梦溪怒斥道：“你楚家是书香门第，你父亲怎么说也是当朝宰相，名满天下，怎么养出了你这等不知教养，不知尊卑，不敬尊长，不知好歹的女儿来？” “太后听说过一句话吗？”楚梦溪双目之中冷光乍现，一字一顿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父亲但凡有私心，太后以为，他能被你们肆意栽赃陷害，我楚家能被你们屠戮满门吗？” “杀我楚家满门，现在倒指望我来尊敬你了？”楚梦溪盯着对方，冷笑道：“太后你自己说，你打算让我如何敬着你，如我父亲那般，任由你们拿捏吗？我就是不敬尊长，就是不知尊卑，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七十七章 服软求助 “王妃，赵嬷嬷来了。”匆匆回到清溪院的楚梦溪良久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平静，甚至于那不断捏的发白的指尖在周姨进来的时候尚且还在颤抖不止。 “她们走了吗？”楚梦溪没有回头，只是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丝难以抑制的波动，周身的冰冷气息也犹如潮水般起伏不定，吓得赵嬷嬷和周姨在一旁是心惊胆战。 “没，没有，太后和长公主还在——”赵嬷嬷一句话尚未说完，外面李十三就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墨南湘和太后，只不过此时两人身边，没有了宫女陪伴。 “你们先下去吧。”楚梦溪转身走了进去，甚至于连迎接的意思都没有，惹得赵嬷嬷只能看着墨南湘无奈摇头，眼下的楚梦溪犹如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根本没人能够靠近。不过她在出去的时候倒是留了个心眼，暗自拉着李十三走到了一边。 “姐姐，你别生气了。”墨南湘扶着太后走进清溪院正厅之后，小心翼翼的来到楚梦溪跟前，低声道：“母后是有话想跟你说。” “我懒得听。”这几一句话说的墨南湘脸色一白，原本准备好的话语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但是在看到太后那阴沉的脸色之后，她只能压下心头的委屈，转而咬牙道：“母后不想让人知道，她来——” “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当朝太后，求助一个被戴上了叛臣罪名，屠戮全族的犯官之女，传出去，你们大晋皇室的尊严就没有了是吗？”楚梦溪一转头，看着墨南湘惨白的脸色，终究是无法再继续冷嘲热讽，到了嘴边的话语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之后，转而无言的摇了摇头。 “姐姐你，你知道啊？”墨南湘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楚梦溪的性子，此时这么说话，已经是态度软化了，只不过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委屈得很，夹在中间的日子太过难捱了，以至于哪一边她都要小心翼翼的。 “能让她太后之尊来宁王府，还能是为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转而道：“只是南湘，你知不知道，你跟着过来，是置我于何地？” “我想请姐姐出手，救救皇兄。”墨南湘拉住了楚梦溪的手，声音凄然道：“皇兄登基，朝堂不稳，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但是还是举步维艰。所以，能不能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姐姐你先把仇恨放一放？” “我知道自己说的很自私，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墨南湘此时是没有了往日里长公主的气势，反而更像是以前那般，有了委屈就朝楚梦溪哭诉的小女孩，双眸之中泪水也在不断打转，丝毫不顾忌太后就在一旁，带着一丝哭音道：“他虽然是皇帝，但也只是个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请姐姐看在楚家的事事出有因的份上，帮我一把，好不好？” “你若是愿意出手，哀家会助你一臂之力。”楚梦溪沉默不语，似乎对墨南湘的话充耳不闻，惹得太后在旁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紧接着起身道：“但是前提是，不准祸乱我大晋江山社稷。” “姐姐，你说句话啊，母后也是诚心诚意的，所以才会闹那么一出。”墨南湘欲言又止，但是在见到太后的目光转向自己之后，不敢再继续说话，但是一双眼神却看着楚梦溪，带着一丝希冀。 “你们早就怀疑太医院了是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太后，但是目光却停留在了墨南湘身上，那种目光之下，墨南湘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秘密瞬间被全部看穿，以至于眼神都跟着闪烁起来。 “这些年，其实我一直没有发现，你也长大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长公主。”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但是南湘，你果真选择这条路的话，只怕会很艰难。”墨南湘是大晋皇室的长公主，在如今这个时候，她必须要站在皇帝身边，维持朝堂安稳。但是身处其中，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只怕是需要付出无数的代价。 “姐姐既然都知道，那就帮我一把？”墨南湘惨然一笑，随即点头道：“姐姐你也变了，变得杀伐决断，没有了以往的小女儿姿态，更变的足以让皇家都要为你低头。以前的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不过姐姐你放心，楚家的事就是南湘的事。”墨南湘看着楚梦溪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转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我会帮姐姐的，不管怎么样，你总归是我姐姐，我们彼此，总不会变的。”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回来给墨南宸解毒。”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看着眼前的墨南湘，带着一丝丝的感慨道：“你大概是想好了吧？不过，对于你们的事情我懒得过问插手，我只答应帮你这一次。” “太好了，姐姐你终究还是不忍心我去淌这趟浑水的。”楚梦溪这难得的点头让墨南湘喜极而泣，转而一把抱住对方，俯首在对方怀里喃喃自语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我若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是真打算去找杨子轩了？”楚梦溪微微摇头，这一刻的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此前的一些疑惑，转而缓缓道：“你三番两次去让杨子轩跟在你身边，我能看得出来，只怕别人未必看不出来。” “那没关系！”墨南湘摆了摆手，转而看着对方笑道：“杨大夫为人正直，医术也很不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随你吧。”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皇帝的身体确实有问题，而且病根应该是在三年前就种下了，不出意外，也就只有三年的寿数，时间一到，自然病亡，查不出意外。” “那，还有救吗？”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太后最担心的问题了，所以这一刻的她甚至于是顾不得此前的心头的疑虑和对楚梦溪的成见，转而直直的问道。 “算是有救吧。”楚梦溪点了点头，语气也悄然间变的缓和了不少，转而继续道：“只是有些艰难，而且我并不清楚他是被人下毒了还是本身就有病症。” “连你也查不出来啊？”墨南湘一呆之下，转而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太医院此前说得并没错，皇兄身体无碍——” “你不明白！”楚梦溪知道对方的心思在哪，不过却随即摇头道：“我说的是病因，皇帝是三年前就患病还是三年前被人下了黑手，查起来难度太大。如今病症显示，肺叶积水，迁移体内五行紊乱，五脏失调。但是太医院查不出病因甚至于根本无法觉察的话，必然致使病情恶化，等到真的病发于外，则已经到了无可挽回之地步。” “此若是中毒的话，那么下毒之人手段必然超出想象。”楚梦溪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陷入了阴谋论之中，转而苦笑道：“若真有这样的人物，必然不会逊色毒圣多少。” “姐姐你是说，虽然病症起因太医院可能查不出，但是此时皇兄体内之症状太医院是应该可以察觉的对吗？”楚梦溪的话让墨南湘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转而皱眉道：“那还是太医院出了问题。” “那是你们该去查的问题。”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劝你最好别插手其中，你自己都说了，皇帝都有人敢暗算，区区太医院，便是陆中和自己，也没胆子，背后必有其他人暗中推波助澜，或是指使太医院出手，或是蒙蔽陆中和等人的眼睛，从而让皇帝病死成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我明白。”楚梦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墨南湘已经很满意了，所以当即点头道：“姐姐放心，这些都交给我，母后也会出手。姐姐只要再给皇兄看诊一次，设法治好皇兄的病症即可。” “我知道。”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太后，转而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色彩道：“太后今日驾临宁王府，只怕是瞒不住别人的眼睛。” “这个哀家自有办法处置。”太后面对楚梦溪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她近日来确实是在正厅里面故意作戏，但是没有料到的是楚梦溪态度会如此强硬。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此前皇帝曾经说的事情，以至于一瞬间目光都跟着变了变，转而道：“你的性子过于张扬，若不是京城之内，哀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也断断不会——” “随你，你们的事最好自己去解决。”楚梦溪毫不迟疑道：“我没有义务帮你，而且——”她扫了一眼墨南湘之后转而道：“你若是还觉得南湘年纪小，就不该让她参与进来。” “她是皇家人，自当为大晋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太后被对方的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一愣，但是随即昂然道：“这是她的宿命！” “我不会同意的。”楚梦溪冷然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而将墨南湘拉到自己身后，冷笑道：“太后的这种话还是说给皇帝听吧，南湘又不是那九龙御座上的人，你若让她承担不该她承担的事，我不会答应的。” “你们在说什么？”楚梦溪这决绝的话语让太后脸色一变，再看向墨南湘的时候，却见到对方看着楚梦溪，带着一丝迷离的神情，顿时忍不住一叹，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外面墨南宸已经匆匆走了进来，让她硬生生的愣在了当场。 第七十八章 连番登场（上） “王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王妃一气之下，将萧氏给关了起来，还让十三带着镇府常兵把守重离院。”流光阁内，赵嬷嬷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墨南宸之后苦笑道：“王爷您是不是该说说萧氏，侧妃侍妾出现在正厅之上，这本就不合规矩，而且还是拜见太后的时候。这王妃知道了自然不舒服，所以出手重了点，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嬷嬷的意思是，她是在意萧氏的举动？还是在意自己的王妃位置？”墨南宸是沉吟良久之后才转而看着对方道：“那本王该怎么做？” “要不，王爷您去清溪院看看？给王妃送点东西？”墨南宸语气的变化让赵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转而道：“这萧氏冲撞当家主母，在太后面前失了礼仪，您也总该是需要说说话的，这个时候不趁机给王妃涨面子，那还等什么时候？” “本王如何知道该送什么东西合适？”墨南宸脸色有些尴尬，他以前从未关心过楚梦溪，也从来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而今对方性情大变，他更是摸不准对方的喜好，所以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几日老身去给青青那孩子送些鞋样，正好问问她再说。”这种事情让墨南宸去想，八成是弄巧成拙，所以赵嬷嬷直接道：“王爷您等我消息再说，至于重离院那边——” “那边本王亲自去处置。”墨南宸起身边走边道：“嬷嬷去告诉府中下人，清溪院那边不管是什么命令，哪怕是让他们把王府给拆了拆了，也必须遵照执行。” 赵嬷嬷在后面是苦笑不已，看着墨南宸前往重离院的背影，转而又看了看清溪院的方向，无言的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倒是脚步匆匆直接朝着外面而去。 “姐姐，太后跟你说了什么，怎么一连好几日你都在准备这么多药材？”墨南宸在重离院到底怎么处置萧氏的事情楚梦溪没工夫搭理，甚至于从太后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在忙碌，不是查看医经就是对着药炉忙个不停，一连几天都很少去过问外面的事情，甚至于赵嬷嬷几番走进来，都没怎么开口说话。这一幕倒是让青青有些不安，转而一边忙着对方搬来大量的药材一边低声问道。 “有一件大难事。”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你就别问了，上午去练字，下午跟着青儿去外面玩玩雪，别着凉了就成。” “赵嬷嬷刚才过来说，问问姐姐还缺点什么，而且年节快到了，府里面要给姐姐置办新衣裳，想问问姐姐的身码尺寸。”青青低声道：“好像都是王爷吩咐的，说是年节仪典的时候穿的。” “随便，穿什么都一样。”楚梦溪摆了摆手，不过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看着对方道：“赵嬷嬷来问你的？” “是啊，说是王爷吩咐的，但是她不敢开口，怕你骂她，所以让我来问问的。”青青歪着脑袋，转而笑道：“你说赵嬷嬷是不是很奇怪——” “启禀王妃，太妃来了，说是送冕服过来，让您去重离院试试衣服合不合身。”青青的话音尚未落下，外面李十三就已经走了进来，不过这一句话倒是说的楚梦溪跟着一愣，转而道：“她去重离院了？” “是！”李十三仿佛是感受到了楚梦溪语气中的变化，所以急忙道：“不过王妃放心，末将未得王妃命令，没让镇府常兵放开门禁，重离院萧氏那边王爷已经处罚过了，削减月例一半，同时贬责萧氏为良娣，禁足重离院，无令不得擅出。” “那她哪是让我试什么冕服，那是让我给她开门的。”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冷然道：“告诉她，我没空，她想找谁试就去找谁，你们也别拦着。” “这！”这种态度让李十三苦笑不已，但是见到楚梦溪没有了后续话语，只得匆匆离开，来到重离院跟前之后，命令手下放开了限制，转而朝着萧太妃咬牙道：“王妃说她身子不适，在清溪院熬药，所以不能前来，请太妃随意。” 本来被挡在外面，而且李由等人之前未得李十三请示之前对自己的命令近乎于无动于衷的态度就已经让萧太妃脸色难看的很，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句，更是让她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直接朝着赵嬷嬷冷笑道：“你们家王妃倒是好大的架子，连我这个母妃亲自来给她送冕服都说不来就不来，她这眼里还有谁？好，她不来正好，那年节的仪典她也不用去了，让玉儿去收拾一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面。” “王妃真的身子不适吗？”赵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在见到萧太妃带人气冲冲的走进重离院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低声问道。 “没有，王妃好得很，就是听说了太妃来重离院之后语气变了。”李十三苦笑道：“这太妃也真是，这不是存心要和王妃吵架吗？送冕服来那也该去正房清溪院才是，再不济去流光阁也成，偏偏来重离院，这王妃要是能有好脸色才奇怪。” “算了，你去找一下王爷，让他早点回来，我进去看看。”赵嬷嬷也没什么好法子，萧太妃偏爱萧氏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楚梦溪和墨南宸处置萧氏的事情才几天时间，就传到皇宫里去了？ 这一声嘀咕让李十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一面派人去找墨南宸的同时，一面让镇府常兵暗中派人手盯着重离院，自从出了赖嬷嬷的事情，这里通外人就成了宁王府的禁忌，虽然萧家有萧太妃在，和墨南宸是亲母子的关系，但是架不住这个时候景氏一族的事情还没了结，甚至于墨南宸都没空去审理景氏的时候，要是再来一出萧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个老货，你就任由人欺负玉儿不成？”李十三的动作无人知晓，而赵嬷嬷进去的时候，人刚到萧氏所住的正厅，就遭来萧太妃一顿数落：“她楚梦溪不愿意出来，难不成还不许这宁王府内宅有个主事之人出面吗？” “太妃，王妃当时去了前厅！”赵嬷嬷扫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萧氏，脸色微沉，转而道：“太后入府，也未曾通知萧良娣——” “良娣！”这句话让萧太妃的怒火更盛，转而呵斥道：“玉儿是我萧家所出，嫁入王府三年有余，如何能因为她楚梦溪一句话就贬下侧妃之位？这宁王府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她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没有？” “太妃息怒，这是王爷处置的，不信，您自己问问萧良娣。”赵嬷嬷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站在一旁不再开口，但是这句话却说得萧太妃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妃，王爷，王爷如今满心想的都是王妃，早就不把玉儿放在眼里了。”萧氏哭哭啼啼东道：“他已经有日子不来重离院了，流光阁那边也不准玉儿几个进去，玉儿就是担心，担心王妃若是还是忌恨王爷害了他们全家，只怕，只怕迟早还会对王爷不利，所以有心想要跟着提防，但是没想到却引来了这么大的祸事。这下我哪还有脸回萧家啊，只怕父兄知道了都要骂死我了。” “行了，你别哭了，一点点小事就慌了神，成什么体统？”萧氏的这句话让赵嬷嬷在旁边脸色一黑，同样也一下子说到了萧太妃的心头软肋之上。墨南宸亲自处置了楚家一案，说到底那是和楚梦溪有着杀父灭门之仇，这一点几乎是不共戴天。若是楚梦溪从墨南宸下手，没有人能防得住。而对于萧太妃而言，墨南宸就是她的全部，她是绝对不允许对方身边出现这么大的危险人物而不管不问。这一点甚至于比她进来来宁王府的目的更加重要。 “太妃，您这是要去何处？”萧太妃几乎是瞬间而起，不管不顾直接冲出了重离院之后，赵嬷嬷在一旁急忙拉住了她指着前面道：“这里的路被封死了，您要去清溪院得走前面绕道。” “谁让你们把路封上的？这宁王府的后宅如此乱七八糟，你个老货为何不来报我？”萧太妃这一下火气变得更大，直指赵嬷嬷呵斥道：“还不派人把路给我清理出来？哀家今日就要从这里过去！” “这是王妃的命令，老奴也没办法！”赵嬷嬷在旁边咬牙道：“而且王爷吩咐过，在王府内部，王妃有任何命令，阖府上下必须严格遵循，不论缘由！” “好一个不论缘由，我看他是脑子糊涂了！”萧太妃冷笑道：“一个楚梦溪，以前他看都不看的女人，如今都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了不成？去告诉李十三，哀家今日必须要从这里过去，他若是不执行命令，哀家就让禁军进来把这里全给拆了！” 这种争锋相对之下，赵嬷嬷是进退两难，只能朝着身边的女使示意，转而朝着萧太妃低声道：“太妃您还是先歇着吧，便是拆了这里，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拆的完的，您——” “那好啊，哀家就在这里看着！”萧太妃的目光从赵嬷嬷转向清溪院冷笑道：“看起来，是不能让这个祸害待在这里了，否则的话我儿岂不是时刻都要被她威胁？” “太妃您这话说的，王妃如今和王爷关系已经缓和不少，而且王爷的命都是王妃出手救回来的，如何会威胁王爷？”此时的赵嬷嬷才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当即一扫跟在萧太妃身后的萧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厉芒。 第七十九章 连番登场（下） “启禀王妃，太妃要将清溪院通往重离院的院墙给拆了。”赵嬷嬷手下的女使是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一句话还未说完外面李十三也跟着匆匆而入，朝着楚梦溪苦笑道：“王妃，太妃她执意如此，末将劝阻不了，这——” “她想拆你就让她拆，清溪院的院墙别拆了就成。”楚梦溪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丝烦闷，转而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道：“把人手都集中到清溪院门口，其他的地方随便她怎么折腾。” “姐姐，会不会萧太妃把我们清溪院也拆了？”李十三这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他刚走，青青在一旁有些担忧道：“那要是拆了院墙，我们住哪？” “你不必担心，过完了年，她便是想把宁王府拆了那也随她。”楚梦溪闻了闻药炉里的药汁，不自觉的放下了脚步，转而看了看外面逐渐传来的动静，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更加的冰冷。 李十三的动作很快，带人一连拆了三堵门之后，萧太妃总算是脸色稍稍缓和，转而走到清溪院门口之后，见到镇府常兵在这里足足集中了数十人，顿时脸色再度阴沉下来，朝着李十三呵斥道：“你们镇府常兵是怎么回事？这是内宅重地，你们在这里聚集这么多人做什么？” “王妃吩咐，守备清溪院，隔绝内外。”李十三此时带人拆掉了三堵门，再到清溪院的时候，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他知道楚梦溪的意思，清溪院内是绝对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的，所以挡在萧太妃面前道：“还请太妃止步，清溪院不得王妃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你说什么？好大的胆子！”萧太妃有自己的心思，自从萧氏的那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已经想好了一切，所以此时面对李十三的阻拦，当即怒喝道：“这里是我儿的王府，还轮不到——” “这是宁王府，王妃是内宅主母，王府上下一切都需听候王妃处置，请太妃见谅。”李十三纹丝不动，就站在原地，转而拱手道：“镇府常兵把守清溪院，是王爷同意的，所以末将职责所在，请太妃莫要为难。” “那哀家今日就要拆掉这清溪院的院墙呢？”萧太妃冷笑道：“怎么？你还有胆子对哀家动手不成？” “他是不敢，但是我敢！”李十三尚未答话，清溪院里面，楚梦溪已经带着青青走了出来，面对萧太妃冷笑道：“你想耍威风，就自己回皇宫去，别再我面前碍眼！清溪院的院墙今日谁来了也动不得一分一毫！” “王妃息怒，太妃不是这个意思！”赵嬷嬷上前几步，走到楚梦溪跟前低声道：“王妃，是否让太妃进去，这堵在院门口不让进去，传出去只怕也不好。” 赵嬷嬷的话总算是让楚梦溪微微愣神，但是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扫了一眼萧太妃，那一瞬间的目光仿佛直透内心，让对方情不自禁的退了半步，原本的气息也随之不自觉的跟着低落下来。 “去派人通知王爷，或者去找长公主，快去！”这眼前的一幕虽然暂时缓和下来，但是赵嬷嬷却看着跟着走进去的萧氏，目光一瞬间变得森然道：“你们派人盯着重离院，太妃不会无缘无故来王府，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两人的嘀咕无人知晓，但是等到赵嬷嬷跟着走进去的时候，萧太妃却盯着对她不管不顾，继续摆弄药炉的楚梦溪，显得怒火更盛，转而怒斥道：“我听说是你封禁了重离院，还让镇府常兵把守，严禁萧玉外出是吗？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她不爽！”楚梦溪没理会萧太妃的怒火，甚至于手上的动作也根本没停下，只是一句话，就让对方差点跳了起来，而一旁的萧氏也就是萧玉更是抹了一把泪水，哭出声来道：“王妃您这是挟私报复，妾身，妾身也从未有过不端之举。日前拜见太后，那也是看着王妃不愿见人，怕丢了王爷的脸面，不得不上前。太后都没怪罪妾身逾矩，您——” “哭的倒是挺动听的，继续！”楚梦溪扫了一眼萧玉，摇了摇头之后随口道：“太后没怪罪，我怪罪，不可以吗？你若是不服，自己去找墨南宸告状就是，我又不拦着你。” “我！”对于楚梦溪的这种态度，萧玉是张大了嘴巴，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而只能看着萧太妃，目光也转到了她身上。 “楚梦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没有？”此时实际上也不需要萧玉多说什么，楚梦溪的态度让原本就怒气冲冲的萧太妃当即呵斥道：“你入门之后不进宫拜见，还非得让我来看望你，临了到了门口，你让人挡住哀家的去路，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眼里若是没有哀家，那就给我滚出宁王府。” “说了半天，只有这一句是真话，难为你了。”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让楚梦溪瞬间印证了自己心头所想，所以闻言抬头道：“萧太妃倒是绕了好大一个圈，我会不会滚出宁王府，那要看我的心情，你做不了主。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清溪院，这是你最后一次进来，以后，你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说什么？你敢这么和哀家说话？”楚梦溪的这句话无疑是彻底点燃萧太妃怒火的同时，也让对方心头一动，转而怒喝道：“莫要仗着皇帝的一纸赐婚诏书哀家就拿你没办法。” “随你怎么想吧。”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门外的李十三带人进来扯药斗之后，一边将熬好的药汁倒入药斗之内，一边接过青青手中的玉瓶，自顾自道：“你是当朝太妃，你想怎样那便怎样。只不过便是我走了，你侄女萧玉只怕也未必能当得了墨南宸的家。皇帝到时候了不起再给他下一道赐婚诏书，再娶个正妃回来，但，肯定不会是你们萧家的女儿。” 她是旁若无人，但是一句话却说得萧玉和萧太妃脸色大变，这种事情也只有楚梦溪才敢直截了当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墨南宸和萧家的关系因为萧太妃的身份已经是铁板一块，若是宁王府的正妃再是萧家出身，那么就犯了忌讳了。所以即便是楚梦溪不在这个位置上，那么还会有其他人取代她，但肯定不会是萧玉或者萧家的女儿。萧玉能够当上侧妃，已经是到了极限，再接下来的话，那就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了。 “姐姐！”青青不太明白楚梦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站在一旁，却将萧太妃等人的脸色看在了眼里，甚至于在此时见到赵嬷嬷和李十三都跟着变了脸色之后，当即拉了一把楚梦溪，也让众人的眼光随即转到了她身上。尤其是刚刚的那一声称呼，更是让萧太妃瞬间眼中冒出一团火光。 “楚家还有余孽在世吗？”冷笑声几乎是一瞬间响起，也一瞬间让楚梦溪霍然转身，声音随之变得冰寒无比，目光之中甚至于直接泛着一股杀意冷笑道：“萧太妃，你最好把你刚刚的话收回去。” “笑话，哀家说话从来——”萧太妃的话尚未说话，就见到空气中骤然间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而且紧随而至的是，原本躺在楚梦溪脚边的青儿一瞬间起身，红红的目光直接死死的盯着她，低沉的嚎叫甚至于瞬息之间就跟着响了起来。 “王妃息怒。”楚家的话题如今在宁王府都快成了个禁忌了，此时萧太妃提起，而且还说得这么重，无疑是在挑战楚梦溪的神经，也一瞬间吓得赵嬷嬷急急忙忙上前拦住了她的脚步。 “太妃，您少说两句成不成？”赵嬷嬷几乎是朝着萧太妃哀求道：“这里是王府，王爷已经开府，宁王府内宅如何自然是王妃说了算，这是王爷早就说过的。您别跟着掺和了，万一王爷回来，您岂不是要和他起争执？” “赵嬷嬷这话说得对，这王府自然是该楚姐姐做主，太妃，您还是别操心了。”赵嬷嬷的话让萧太妃的怒气显得更大了，而且这个时候的她明显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外面墨南湘的声音快速而来，身后巧儿更是带着几个宫女捧着无数的服饰走了进来。 “太妃来王府看望姐姐，为何不叫上南湘呢？”墨南湘朝着对方微微行礼之后转而似笑非笑道：“这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楚姐姐的话在宁王府那就是圣旨，可偏偏有些人位分不够，还想着往上爬，殊不知，高处不胜寒，这正妃之位，不该是你的，就永远不会是你的，想了那也是痴心妄想！” “南湘，你这是在哀家面前含沙射影说谁呢？”墨南湘的意外到来让萧太妃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知道对方和萧玉的关系不好，这种斗嘴其实以前就经常出现，她也不曾在意。只不过如今对方却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想法，所以瞬间功夫声音都变得低沉无比。 “尚衣监给楚姐姐准备了年节的冕服，正好被母后看见了，就让我送过来了。”墨南湘笑道：“而且母后说了，日前也是她不好，不该老都老了，还搅和小辈的日子，让楚姐姐难堪了，她不好意思来和楚姐姐说话，就让我来了，给姐姐配个不是。” 她这一番话是说的赵嬷嬷等人彻底松了口气，不仅仅借着太后的身份堵住了萧太妃的嘴巴，而且还给楚梦溪留足了面子，能让太后低头，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但是对于萧太妃来说，无疑却是在说另外一件事，以至于墨南湘话音一落，她瞬间目光转向楚梦溪，冷然道：“看起来太后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居然亲自查看给你制作冕服？你们之前不是吵了一架吗？而且，都闹得沸沸扬扬，惹得皇帝都发火了？” 第八十章 两宫同台 “哎呀，太妃您还是先歇歇吧，这王府里的事情您老跟着操什么心？姐姐会处置好的。”墨南湘上前几步之后扫了一眼萧氏，转而自顾自道：“萧玉，这里好像没你坐的份，还不快起来？真要乱了规矩不成？王兄如今对你可不会有什么好脸子。” “湘儿，你也知道这是宁王府的事情，你跟着插什么嘴？”萧太妃瞪了一眼墨南湘，转而道：“我是南宸的母妃，他的王府哀家能不操心吗？她楚梦溪心怀忌恨，将这王府后宅搅得乌烟瘴气，隔绝内外，让外宅男子肆意进出，传出去那还不成京城的笑话了？” “宁王府闹出来的笑话还少吗？往日里我也不曾见过太妃这么操心过。”墨南湘嘀咕了一声之后冷笑道：“太妃一力护持萧玉，那就是要宠妾辱妻了是吗？那到时候别怪湘儿没提醒太妃，只怕萧玉还能不能长久的待在这王府里都未可知。” “你在说什么？”这句话很明显已经不是斗嘴了，墨南湘的身份摆在那，她是当朝长公主，在如今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代表着的已经不是她个人的好恶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对方今日还是打着太后的名义。 “自然是说，无关之人给我滚出去。”楚梦溪冷然接过话茬，扫了一眼萧太妃转而道：“清溪院只会让你们萧家人进来这一次，往后，你们没有机会了。” “让李十三将萧玉带下去，关入重离院。”楚梦溪一句话，直接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这种毫不迟疑的做法和之前在正厅时当着太后的面将萧玉带走是一样的。 只不过上一次墨南湘是从中调和，但是如今，她却几乎是在楚梦溪说完之后立即目光转向外面，冷眼一扫，吓得李十三急急忙忙带人冲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哀家在此，你敢放肆？”李十三毫不迟疑的动作让萧太妃霍然起身，转而呵斥道：“楚梦溪，这宁王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看谁敢动手？” “当家主母，正室王妃的命令，我看谁敢不听！”墨南湘在一旁拍了拍手，一句话说的赵嬷嬷都跟着上前，拉着萧太妃低声道：“太妃，您还是别管这事了，本身就是萧氏有错在先，您护着她岂不是要和王爷王妃作对不成？这王府上下，自然，自然要听王妃的命令啊！” “混账，哀家是宁王母妃，在哀家面前，她哪来的王妃架子？”萧太妃一把甩开赵嬷嬷的手，显得有些急躁，呵斥道：“她是不是王妃，那也要哀家承认。楚梦溪乃是楚家犯官之女，便是被赦免，也没法和我儿相配，不给她一纸休书让她滚出王府已经是她的造化了，如今她还上杆子在哀家面前摆谱不成？” “你不承认，那我承认成不成？”萧太妃一句话说完之后刚要有所动作，外面忽然传来的另一道声音让她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她是被连番搅乱之后，好不容易才将话题转到了这里，却没想到前有墨南湘，后面再度有人出现，让她眉宇之间的怒意变得更加明显。 不过这一回，来的却是太后，而且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几乎是和萧太妃争锋相对，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要知道，萧太妃和太后算是宫里面辈分最长的两位了，素日里关系很好，从未出现过今日这般状况。 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见到对方脸色也起了变化之后，心头一动，转而默不作声的将青青手中刚刚装好的玉瓶收了起来，带着她站在一边，看着走进来的太后，一瞬间心中念头百转之后，倒是明白了点什么。 “妹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在一帮小辈面前大呼小叫，如此失礼失仪？”太后走进来之后也没理会众人手忙脚乱行礼，反而是看了一眼脸色阴郁的萧太妃摇头道：“这等话可不能乱说，老三和楚梦溪成亲那是奉了皇帝的赐婚诏书。如今虽然楚家事发，但是这道诏书可是从始至终未曾被收回，妹妹如今不认这个儿媳，是打算打皇帝的脸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后这是何意？”萧太妃此时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但是一句话之后转而道：“她楚梦溪心怀恨意，留在这王府之中，老三之安危如何能够保证？如今她有了毒圣的本事，这要想害了老三，岂不是轻而易举？太后便是顾及皇帝颜面，那也该考虑考虑老三的性命吧？” “太妃这话说的好像姐姐曾经对王兄下手了一样。”墨南湘撇嘴道：“王兄身中剧毒，那还是楚姐姐不计前嫌将他的命给救了回来。她若是想对王兄不利，哪还会费这么大的事情，直接撒手不管，我们还能怎么办？王兄想来早就不在人世了。” “湘儿说的是！”太后摇了摇头，转而坐在主位上缓缓道：“老三是在你我跟前长大的，哀家前日过来，也曾和你打的一般主意。但是回宫之后一想，这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若是老三不愿意，大可向皇帝开口，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但是如今你自己看看，这宁王府上下所有人等谁敢不听宁王妃的号令？这要是老三不愿意，他们能这样吗？” “再说了，这萧玉确实不成体统，留在王府那就是个祸害！依着我的话，你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妾侍侧妃，胆敢僭越中庭，在外宅前厅会客，这传出去那才叫丢了宁王府的脸。我看宁王妃处置的还不够，心肠也不够狠，不能震慑其他宵小之徒。”太后这一番话几乎算是自言自语，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萧太妃脸色大变，萧玉更是在后面脸色煞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后。 “还不把人带出去，关起来？”太后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李十三，后者当即领人将萧玉给拖了出去。这一次在太后面前，萧玉是根本不敢反抗，僵直着身体犹如木偶人一般。 唯有楚梦溪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似乎这件事根本就和她无关一样。只不过她此时双眸之中的目光却缓缓转到了太后身上，对方今日赶过来，只怕是把一切都想好了，存心拆萧太妃的台的同时，也是想要表达对自己的支持。 只不过萧太妃——楚梦溪那一瞬间目光转向对方的时候，却看到对方目光也正好朝自己而来，那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她微微皱眉。 “妹妹，你还是随哀家回宫吧，这里我们两个老的就不要参和了，楚梦溪乃是楚相嫡女，这些内宅的事，只怕她懂得比南湘还要多。你这个做婆婆的，不帮着她收拾内院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也就算了，跟着添什么乱？宠妾辱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只怕老三还担不起这样的罪责。”两人的目光交汇很快被太后察觉，对方轻轻开口的同时，也一瞬间说出了更为让人惊诧的话语。 “罪责？太后这是什么意思？”这看似闲聊随口而出的话，一瞬间让萧太妃双目之中迸射出一道寒芒，转而看着对方怒道：“太后的意思是，若是我执意如此，南宸还会因此而获罪不成？” “那你觉得呢？”太后扫了一眼对方，转而道：“不管如何，皇帝的诏书是写的清清楚楚，这宁王妃是上过皇室宗谱，在宗正寺里留过名字的。妾侍侧妃，若是妄想窃据这正妃之位，那哀家就只有赐她一条白绫抬出去了！我皇家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悖逆之事。” “你！”这基本上算是太后的表态了，而且直接将话说到了绝处，让萧太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之后忽然看了一眼楚梦溪，眼光之中顿时泛起了一丝阴鸷之色。 “好了，跟哀家走吧，老都老了，还净想着跟小一辈闹腾，这传出去之后那才叫做笑话。”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才缓缓起身，走到楚梦溪跟前，声音逐渐的柔和下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转而却话锋一转，指了指墨南湘带来的那一色的宫装冕服道：“这是哀家帮你挑的几件衣裳，颜色虽然素了一点，但是我想你现在也正合适，尺寸也是湘儿事先查看过的。如今这时节，有什么事有什么人找到你跟前，你也不必一个人扛着，大可来宫里找哀家，哀家帮你出头。” “母后的意思是，楚姐姐可以进宫吗？”楚梦溪一瞬间抬头，转而目光闪烁的时候，墨南湘几乎是毫不迟疑反问，一下子让前者快速反应过来。 “这是哀家的宫牌，拿着它就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了。”太后伸手取出一枚凤纹玉牌递了过来，同时声音也隐隐然变了，暗藏一丝肃然和决绝道：“这是哀家的懿旨，你可明白？” “哎呀，姐姐你快拿着吧，母后的这凤至令牌可是连我都没有，你可要收好了。”墨南湘的话楚梦溪没理会，反而抬头看了一眼太后，算是明白对方转了个大弯，甚至于不惜和萧太妃当面起冲突，出面维护自己的最后用意。有了这个凤至令牌，自己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皇宫各处而不受宫规束缚，这才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真实用意。 “凤至令牌！”这一瞬间萧太妃倒是脸色大变，以至于在看到墨南湘手中的玉牌之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第八十一章 释放喜儿 “姐姐，什么是凤至令牌啊？你为什么要挂在我脖子上？”青青拿着凤至令牌把玩了半晌之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梦溪，不太明白对方自从太后走后，就将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令牌给了自己。 “留着吧，以后说不得有用。”这几天楚梦溪显得有些神不守舍，常常独自一人站在一旁沉思不语，连带着青青的话她也没什么心思回答。不过此时倒是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而叫来了李十三。 “去把喜儿提过来。”这一句话说的李十三吃了一惊，急忙试探着问道：“王妃，这喜儿已经被赵嬷嬷关到了后院，如今已经没人理会她，王妃您——” 李十三原本还要说话，但是楚梦溪那冷眼一扫之下，却让他不再再开口，急急忙忙出门而去的同时，暗中让人去找墨南宸。喜儿怀孕算是救了她一命，否则的话只怕根本不用等到楚梦溪回来，就已经被墨南宸给处置了。 “好久不见了。”李十三的速度很快，在楚梦溪还在出神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将喜儿带到了跟前。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喜儿倒是变化很大，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容颜清减，憔悴了很多，甚至于也没有了此前的那股春风得意，但是身材倒是丰腴了不少。 只不过在面对楚梦溪这平淡之极，甚至于根本看不出喜怒的话语，喜儿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抿着嘴唇，抬头看着这个她最熟悉的白色身影，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惊恐。 “你，你要做什么？”结结巴巴的话语在随后响起，似乎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喜儿爬起身来，目光开始直视楚梦溪道：“我，我身怀王爷骨肉，你，你不能对我——” “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楚梦溪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似乎还有些担忧的李十三，转身坐了下来，目光一瞬间似乎变得有些沉吟，更是在沉思不语。 这种安静让两人有些惴惴不安，甚至于连走到她跟前，抱着雪儿的青青都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梦溪，不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别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来，我，我父母他，他们——”这种气氛显得格外的压抑，简直让人窒息，所以喜儿嘴巴开阖之间，似乎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如今的情绪变化，但是一开口之后却隐隐然有些后悔。 而也在这一瞬间，似乎是心神回转，楚梦溪的目光再度回到对方身上，摇了摇头道：“你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乔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其他的，那是墨南宸的事，和我无关，我懒得去管。” “那你带我来做什么？你想杀了我？”一句话说的喜儿脸色急变，此时的她饶是和楚梦溪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对方的所有性格举动，但是却一点也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杀了你？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楚梦溪看着对方，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甚至于话语声也不带丝毫波动，一字一顿道：“你和墨南宸，一个是我最信任的身边人，知晓我的一切，一个，则是我最想托付终身的人，但是到头来，却全都背叛了我。一个，让我身陷囹圄，声名俱毁，一个，则是灭楚家满门，你们两个走在一起，倒是不让我意外。我又如何舍得让你们两个人去死？楚家尚未翻案，你们谁都死不了，我要让你们自己去看着，自己，当初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这一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楚梦溪声音不大，只不过带着一贯的清冷，听起来甚至于让喜儿和李十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转而看向楚梦溪的目光都跟着变得极为惨然。 “所以，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一瞬间，喜儿身子微微颤抖，目光也跟着躲闪起来，似乎不敢去看楚梦溪。 “说了，不打算杀了你。”楚梦溪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却也逼得喜儿步步后退，躲闪不及之下，直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自己好好活着吧，别我还没动手，就自己给自己吓死了。”楚梦溪附身看了看对方那显得有些浮肿的脸颊，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泽，转而轻轻道：“你是我最不希望死的人，但，却也是最该死的人。我在想，该怎么说服自己放了你。” “你！”这种抵近之后的温言软语对于喜儿来说，比之前的任何话语都更具杀伤力，能在这种仇恨之下，维持心头平静，甚至于还能和她这么说话的，对方显然是已经将对自己的恨刻到了骨子里去了。 “把她送到流光阁，然后告诉赵嬷嬷，以后，流光阁就给她了。”一句话说的喜儿身子后仰，嘴唇颤抖之后，楚梦溪缓缓起身，转而说出了一句差点让李十三咬到了舌头的话。 “王妃，您，流光阁是，是王爷如今的住所——”李十三话还未说完，就见到楚梦溪目光转向自己，顿时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头泛起，让他一个激灵吓得急急忙忙躬身点头。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喜儿虽然被李十三拖住就往外走，但是却满脸疑惑之中隐含一丝惊恐，以至于虽然开口质问，却也没了一丝一毫的气势，变得异常的慌张和疑惑。 “姐姐，你真要放了她啊？”青青有些迷茫，她是不太清楚对方到底要这么做。但是此时此刻的楚梦溪却一瞬间目光变得极其辽远，甚至于，似乎根本没听到青青的问题一样。 “赵嬷嬷，你快去将流光阁的女使丫鬟全都换成心腹人。”而此时，在外面，李十三将人带走之后，随即找来了赵嬷嬷，但是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外面墨南宸也匆匆返回。他原本是今日要去禁军大营巡查的，结果半路上听到消息，几乎是一口气不停，匆匆返回。 “王爷，王妃她，这是什么意思？”李十三简单的将楚梦溪的举动告知对方之后苦笑道：“末将想问，但是王妃似乎是置若罔闻，也未曾吩咐让人看管喜儿。” “她这是在诛心。”墨南宸一瞬间目光似乎也变得森然起来，以至于语气也开始捉摸不定道：“让那个贱人待在流光阁，就是要让本王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看到了她，就能想起乔家之事。她这是要让我日夜不得安宁。” “这，那末将马上将喜儿送回后院看管起来。”李十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就要去带人，却一下子被墨南宸给拦住了。 “算了，她都送来了，你再送走，岂不是又要惹她生气？”墨南宸摆了摆手，转而有些意兴萧索道：“就留在这吧，她是当家人，她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派几个得力可靠的女使下人，看好喜儿的一举一动。喜儿背后的指使之人还不曾查出，这个时候不宜杀了她断了线索。你让南云派人暗查喜儿父母的下落，一定要查出来。” “那王爷您，您还在流光阁安置吗？”赵嬷嬷原本要跟着李十三离开，但是没走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道：“这如今王府内宅正房是清溪院，您也不能老是在流光阁歇着。而且如今王妃将喜儿放到了这里，只怕还有些别的意思王爷您没想明白。” “嬷嬷这话怎么说？”墨南宸一愣，随即看了一眼赵嬷嬷，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道：“请嬷嬷明言。” “王爷您想想，喜儿昔日是王妃什么人？”赵嬷嬷看着墨南宸那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有些气馁，但是随即继续道：“王爷您怎么还不明白吗？王妃这是在生您的气了。您也不想想，您怎么能让她的昔日侍女怀了孩子呢？而且，而且还是陷害她的仇人。” “那本王如今应该怎么做？”墨南宸眼前闪过一丝挣扎的目光，随即看着赵嬷嬷道：“这以前的事，现在再说也无益处，我是恨不得砍了这个贱人，但是奈何——” “算了，这件事，王妃既然已经处置了，您就别再管了。免得让王妃更加生气！”赵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上前几步低声道：“但是王爷您可不能再在这流光阁住了，这犯错一次不打紧，但是要是继续犯错，只怕——” “那你命人去收拾一下，本王搬到书房去。”墨南宸微微点头，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赵嬷嬷苦笑道：“您去书房做什么？这个时候您该去清溪院啊！” “清溪院？这，这怎么可能？”墨南宸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句话说完之后才发现赵嬷嬷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顿时脸色变得一片赫然。 “怎么不可能？您是王爷，清溪院是内宅正房，您早该搬过去了。”赵嬷嬷忍不住横了对方一眼，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虞道：“难不成您还在想着那个乔灵儿不成？” “这关灵儿什么事？”墨南宸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声音甚至于都不自觉的变得尖锐起来，脸色涨红。 “那你如今对王妃是什么意思？”赵嬷嬷当即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王妃独居清溪院已经一月有余，您到现在都没有搬过去的意思，不是想着乔灵儿，还能是是什么？” “我！”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张口结舌，有心想要反驳，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身就不太擅长处置这种事情，尤其是面对楚梦溪，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站在什么位置，以至于很多时候甚至于都是机械的按照墨南湘的指点去做事，而究其根由，他的心里甚至于根本弄不清楚该怎么去面对楚梦溪，又是该将对方放在什么位置。 “月儿，去收拾一下王爷的东西，送到清溪院去。”墨南宸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惹得赵嬷嬷无奈摇头，转身自顾自的让对方的贴身侍女月儿去收拾，自己也跟着离开，将其一人扔在了原地。 “我！”墨南宸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伸手往前，停在了半空中，良久之后才看着清溪院的方向，脸上出现一道挣扎的神情。 第八十二章 相顾无言 “王妃，月儿带着几个女使把王爷的衣服送了过来，说是王爷打算以后在我们清溪院安置。”清溪院内，周姨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迟疑，似乎也很惊诧，不过她的话还未说完，月儿自己就已经走了进来。 “启禀王妃，奴婢受王爷指派，送日常衣物前来清溪院，请王妃帮着看看放在哪里合适。”月儿倒是很干脆利落，而且一开口直接说成了墨南宸的指派。 “姐姐，王爷怎么跑到我们清溪院来住了？”青青有些不解，眨着大眼睛拉着楚梦溪低声道：“那我是不是要搬出去啊？” “清溪院空房间这么多，你自己找个地方吧。”楚梦溪扫了一眼月儿，对于这个墨南宸的贴身侍女她并不陌生，昔日纠缠墨南宸之时，自己也不知道被对方拦了多少次，双方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而对方如今的神情，也和往日大不相同。 “那，那奴婢去内室看看？”如今的楚梦溪性子大变，所以月儿是不敢有丝毫放松，只不过赵嬷嬷的交代她却必须想办法完成，所以试探着指了指后面的内室，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猛然见到楚梦溪目光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寒意，吓得低头不敢再开口。 “去左厢房。”冷眼一扫，声音虽然古井不波，但是那股冰冷的气息却还是让月儿噤若寒蝉，心头有些惶然，转身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王妃，让王爷住在厢房是不是不合规矩啊？”周姨虽然对楚梦溪能同意墨南宸住进来有些意外，但是此时却指了指外面苦笑道：“王爷他好歹也是王府的当家人，住在厢房——” “他若不乐意，可以不住。”楚梦溪冷然道：“我又不曾请他过来，宁王府其他地方随便他去折腾，但是清溪院，不成。” 楚梦溪这边的安排虽然奇怪得很，但是伴随着月儿回来禀告之后，墨南宸倒是没多大在意，反而隐隐然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转而朝着月儿道：“去告诉带过去的女使，不要惹是生非，不然的话，本王决不轻饶。” “王妃放心，清溪院那边，奴婢会尽心尽力。”月儿点头之后转身欲走，但是随即停下脚步道：“王爷您要不要试着哄哄王妃，她如今性子太冷了，奴婢刚刚只是说了两句话，都不敢再多待，只怕换做其他人，更受不了。她和之前，变化太大了。奴婢还是觉得以前的王妃更好一点，虽然有些粘人，但是终归对人，对人很热情，不像现在，谁都不敢靠近，没有一点生气，犹如一块冰坨子一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句话算是说的墨南宸脸色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以前的她，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有些事情该去办了。”墨南宸的话让月儿呆了呆，不过却也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转身自顾自离开，走到府门口之后，正好碰到宋南云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顿时停住了脚步。 “事情都办好了吗？”墨南宸有些犹豫，但是却随即开口问道：“人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有大碍？” “都已经接了出来，只是——”宋南云将对方拉到一边，苦笑一声之后说了几句，惹得墨南宸脸上一呆，随即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道：“你怎么办的事？不是让你们巡防营早点过去吗？怎么到现在才出手？” “我！”宋南云自己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面对墨南宸的怒火只能咬牙问道：“那后续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人先照料好吧。”墨南宸哼了哼之后，转身自顾自走了出去，脸色虽然带着一丝挣扎，但是却还是一转身朝着外面的集市而去。 “该买点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她喜欢什么呢？”这喃喃自语声让跟在身后的几名镇府常兵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墨南宸出门的时候，清溪院里，楚梦溪也放下了手中的药草，目光变得有些恍然，独自一人站在药炉旁边，整整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姐姐，我调了碧玉羹，刚刚给雪儿吃了吃，它很喜欢的样子，你要不要吃点？”这种情况直到傍晚时分，伴随着青青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才被打破。 “好。”一瞬间回神，楚梦溪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沙哑，惹得青青有些着急道：“姐姐你怎么啦？你若是不喜欢王爷住在这，那我明日就把他的东西扔出去就是。” “不是这个，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接过她小心翼翼熬好的碧玉羹，微微一笑。 “姐姐，你的脸都恢复了，以后就别戴丝帕了。”看着楚梦溪摘下丝帕，露出已经大好的容颜，青青歪着小脑袋将那条丝帕给收了起来，嗤嗤笑道：“姐姐原来这么好看，怪不得周姨她们都说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好看的很。” “你这嘴巴跟谁学的，也会奉承了？”楚梦溪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夹着几样简单的小菜，慢慢的喝着碧玉羹，热气升腾之下，粉黛微醺，靥生红云，确确实实是绝世容颜，比羞日月。 “本来就是嘛，姐姐你自己不知道，周姨说外面好多人都羡慕姐姐生的那么好看。”青青皱起了细长的眉毛，转而恨恨道：“都是王爷他眼神不好，放着姐姐这么好看的女子不要，却去喜欢什么乔灵儿。周姨都说了，那乔灵儿才没姐姐好看呢，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了！” “咳咳”青青的这小声嘀咕原本楚梦溪也没放在心上，她的记忆里这种话早就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遍了，所以只是微微一笑之后，转而自顾自喝粥，但是门口，却在此时响起了两道咳嗽声。 “王爷！”墨南宸的身形出现在两人跟前，惹得青青吃了一惊，本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和惧怕，但是随即却勇敢的瞪了对方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朝着对方行了一礼。 “那个，闻着香，就，就来看看。”墨南宸比起青青更尴尬，见到楚梦溪对于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之后，只得指了指摆在案几上的碧玉羹，朝着青青道：“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 “哦！”楚梦溪没有说话，甚至于连抬头看对方一眼都没有，所以青青在旁边见她没有反应，只能让开位置，转而给墨南宸也盛了一碗。 她很乖巧的坐在楚梦溪身旁，虽然对于墨南宸有些不忿，但是却终究没有再开口，只是暗中拉了一把楚梦溪。 “去帮雪儿它们洗个澡。”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其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而自顾自的端着玉碗。 如此一来，整个大厅内，就再也没有了声音，站在门口的月儿想要抱着东西进去，却直接被青青给拉了回来。 “嗒！”不经意之间，原本楚梦溪去夹眼前的那盘冬笋片，却在那一瞬间，墨南宸也刚好伸出了筷子，一声轻微的声响瞬间出现，倒是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宁静。 “那个，你，你吃吧。”看着楚梦溪闪电般收回来的筷子，墨南宸眼神不由自主的一黯，随即强自开口，却只能蹦出来这几个字。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楚梦溪放下了碗筷，转身坐在一旁，目光也转向一边，没有和对方对视。 如此一来，墨南宸也吃不下去了，只得讪讪的将碗筷放在一边，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吃完了就自己走。”沉默了半晌，楚梦溪起身走到一旁，将一个药炉点燃之后，倒入了几份药草，片刻之后，药香味开始逐渐弥漫开来，也让屋子里逐渐的多了一股生气。 “我，你还缺点什么？我去买。”短短的几个字，对于墨南宸来说却不啻于打了一场大战，以至于说完之后他是脸色涨红一片，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你的东西，我不要。”楚梦溪目光一转，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虽然依旧清冷无比，但是，好歹，算是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安静，摇头道：“留着哄你的那些侍妾吧，我用不着。” “我没有！”墨南宸是急急忙忙开口反驳，但是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是在外面转了一下午，却也没有想起一件楚梦溪喜欢的东西。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曾对他死缠烂打的女孩究竟喜好的是什么，而且，现如今，更是不敢开口，似乎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又会惹对方生气。 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奇怪而又尴尬的举动和心思到底是从何而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往昔，对于对方的不屑一顾在见到那张清冷的容颜之后似乎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在这个时候，他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随你。”楚梦溪微微一顿，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的不适，一瞬间的语气悄然变得稍稍柔和，转而盖上药炉的盖子，转而扫了对方一眼，转身开始收拾摆在案几上的碗筷。 “你走吧，我要安置了，早点歇着。”她没有多言，只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却让墨南宸莫名的放松下来，连连点头之后退到了一边，转身离开的时候，一脚踢在了门槛上，但是随即却丝毫不管不顾，匆匆离开。 这一番狼狈的样子惹来了楚梦溪的目光，以至于对方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她尚且依旧在怔怔出神，良久之后，才缓缓抬头，绝美的容颜之上，悄然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一闪而过，却足以温暖了整个寒夜。 第八十三章 达成同盟 墨南宸在清溪院住下来之后，整个宁王府上下的重心开始全部转移到了这里，以至于虽然外面依旧还有李十三带着镇府常兵把守，但是往来进出的人却频繁了不少。 “启禀王妃，这是年节王府排年宴的单子，王爷说请您看看。”而伴随着年节的逐渐来临，赵嬷嬷也将年宴清单送到了楚梦溪跟前，转而带着一丝希冀道：“王妃您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往年怎么样，今年还依旧照办就是，都是做熟的事情，何必来问我？”虽然有着这一世的记忆，对于这些楚梦溪并不陌生，但是她却不太愿意处置这些事，以至于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朝着赵嬷嬷道：“你自己去安排就成。” “那个，王爷说，年节那天晚上祈年殿仪典，想请王妃也一同参加，到时候还需要拜见宫里的太后和太妃，您看——”赵嬷嬷试探着问道：“老奴好做准备，将礼单提前备上。” “到时候再说吧。”楚梦溪有些心烦意乱，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转而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良久之后才被怀中雪儿的呼唤给拉回现实，转而看着赵嬷嬷还躬身站在一旁，心头暗自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去安排吧。” “是是是，老奴马上去办。”这意外的回答让赵嬷嬷喜出望外，急急忙忙答应的同时，转而就要往外走。她对于楚梦溪很满意，虽然对方并未对王府之事有过什么干预，但是能够在这个时候点头，实际上对于墨南宸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对外表明，她终究还是将墨南宸和宁王府的事情放到了心上。 “慕雨柔怎么样了？”不过她还没离开，楚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给她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王爷把她关到了地牢里面，老奴吩咐了，有专门的女使负责照料，应当无有大碍。”楚梦溪的心思一瞬间转变，让赵嬷嬷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所以有些呐呐的回道：“慕雨柔和她父亲——” “我知道，你去告诉十三，把人带过来吧，我有话要跟她说。”楚梦溪摆了摆手，她是前前后后被无数的事情耽搁了，所以直到现在才想起这桩事。 “姐姐你要救她吗？”青青有些不解，站在一旁摇头道：“她不是一贯都是和姐姐作对的吗？之前还害的姐姐因为救我大冬天的下水，就应该给她关起来！” “你还不懂，时过境迁了。”楚梦溪将雪儿递给对方之后微微一笑道：“去玩会吧，大冬日的，也不能带你出去走走，等上元节的时候带你去露水桥看灯会。” 让青青离开之后没多久，李十三就带人抬着慕雨柔走了进来，万年青玉落对于慕雨柔的身子危害极为严重，而且被关在地牢之中，对方的恢复也是一个问题，以至于到了现在，还只能被抬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慕雨柔被放下来之后，声音虽然虚弱无比，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楚梦溪，怒斥道：“你，你把我抓到这里，我父亲，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理寺那边，慕家众人的审讯可有结果了？”慕雨柔很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楚梦溪转而朝着李十三问道。 “慕家大公子慕雨欣已经过堂数次，但是并未有什么口供传出，至于其他人，大理寺也正在审理，如今看来，应该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十三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慕雨柔转而道：“大理寺那边一片平静，似乎没查出什么来。” “慕雨柔，你父亲陷害陛下，被押赴大理寺卫狱之后，畏罪自杀多日，慕家众人也已经锒铛入狱，你在王妃面前给我老实点。若不是王妃心善，你如今早都跟着你的家人在大理寺受审了，还能好好的躺在这里吗？”李十三见到楚梦溪示意，当即将慕家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冷笑道：“如今在王妃面前，你的性子最好收一收，如今可不同往日了。” “不可能，我父亲他是一部重臣，如何会弑君？”这一番话说的慕雨柔是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盯着楚梦溪，眼神之中犹如要冒出火来，怒喝道：“一定是你，是你在诬陷他！” “我没兴趣和你牵扯不清。”楚梦溪摇了摇头，一步步走到对方跟前，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转而摇头道：“皇帝中了和你一样的毒，而你手上的伤口除了雪儿的爪印之外，还有一道刀痕，应该是有人取过你的毒血，下在了皇帝的饮食茶水之中。” “我是被你身边的那个小畜生抓破了皮才中毒的，焉知皇帝中毒不是你故技重施，故意嫁祸到我头上？”慕雨柔挣扎着爬起身来，看着楚梦溪一字一顿道：“楚梦溪，你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你是什么样的人能瞒得了我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你们全家被处置，你才是最痛恨皇室的人，给皇帝下毒这事我慕家做不出来，但是你能，你要给我父亲偿命！” “叫你来不是听你吵架的！”楚梦溪仿佛没有被慕雨柔的话刺激到，依旧自顾自道：“我有没有给皇帝下毒我自己清楚，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父亲确实有可能是被冤枉了，但肯定不会是我。”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连李十三等人都不太明白，所以更是出乎慕雨柔的意料，以至于那一瞬间她直接愣住了，呆了半晌之后才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毒？” “不知道。”一句话说的慕雨柔刚刚涌起来的希望再度破灭之后，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道：“我检查过你父亲的遗体，也曾查询过皇帝中毒前的饮食茶水记录，包括你身上的刀口伤痕，你父亲确实在此前廷议之时接触过皇帝的茶盏，一切迹象表明，他也确实是最有可能下毒之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前后矛盾的话让慕雨柔一瞬间不明白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但是隐隐然的，她还是想知道楚梦溪后面到底要说什么，也没来由的对对方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意思是，你父亲可能被人利用了。”楚梦溪来到对方跟前，目光凝然道：“你父亲什么秉性，你这个做女儿的应该最清楚，他没有胆子也没有动机去弑君。但是所有证据却简单明了，直指他本人，若不是他自己做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其意图就是让你父亲来当替罪羊，让你慕家来背负弑君的罪名。” 楚梦溪将自己从慕青书腹中取出的那张纸条的事情告知了慕雨柔，随后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父亲生前是否接触过什么神秘的大人物，能让一部重臣放心的，这朝中到底有几个？” “我不知道，我父亲寻常接触过什么人我如何知晓？”这些事情和楚梦溪的推论让慕雨柔神情都跟着呆滞了，直到半晌之后才转头道：“你要我怎么做？” “这是你慕家的事，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该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缓缓起身道：“我只是看在你我如今都是家破人亡的份上帮你一把。你该去查查到底是谁在你身上取了毒血，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朝廷会给我希望吗？”慕雨柔喃喃自语之后，目光之中有着一丝黯然，她虽然对这些不擅长，但也不是傻子。楚梦溪这个时候根本没必要陷害她，按照刚刚对方所言，慕家弑君的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没有丝毫反复的机会。这个时候若是和慕家有仇，也根本不需要出手，只需要作壁上观，就足以看着慕家走向覆灭。 “我若放你回去，你还有去处吗？”楚梦溪目光一转，看着外面的大雪，转而朝着对方问道：“大理寺关押的慕家众人除了你兄长之外，我可以找人都放了，你有办法查出你们慕家的内鬼吗？尤其是你身边的人。” “查不出来也要查，这是我慕家唯一的希望了。”慕雨柔是硬生生的凭着一口气撑着自己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楚梦溪跟前，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却倔强无比，看着对方道：“我知道你放我回去有条件，但是这个时候你没有落井下石，我还是感激你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我不想欠你人情。” “十三，去一趟大理寺，找你们王爷，让他把除慕雨欣之外的慕家所有大小仆役、女使包括慕家旁支的那些人全部放了，另外找宋南云派巡防营的人守住幕府，若是慕二姑娘有需要，让他们听从命令。”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让李十三进来之后匆匆交代了一番。 “感不感激的话以后再说吧，若有需要，我想我会去找你的。至于现在，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小心点，能给你父亲下套，那对付你更是不在话下。”楚梦溪扫了慕雨柔一点，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对方道：“这是大还丹，滋补元气，固本培元，留着救命之时服用。” 李十三是被楚梦溪的话吓了一跳，但是眼见对方没有说笑的意思之后，只得匆匆前往大理寺，将这些话的意思全数转告墨南宸。 “王妃的这个办法好，慕家人审慕家人，总比我等要有头绪，若是真抓到了真凶，慕家还可以洗脱嫌疑，我想慕二姑娘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墨南宸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一旁的张建帧却瞬间拍手笑道：“不愧是名门之后，反应之敏捷异于常人，王爷，下官以为可行。” “那就按她的意思办吧。”墨南宸脸色有些复杂，目光也似乎有些飘忽不定，以至于直到张建帧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之后，嘶哑的声音，一瞬间让对方直接愣住了。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墨南宸忽然将目光放到了张建帧身上，以至于直接看的对方心头一愣，原本要说的话也一瞬间被堵住了，脸色也变得极为不自然起来。 第八十四章 王府内鬼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清溪院内的夜晚显得一片寂静，除了院外的镇府常兵还在巡逻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只有楚梦溪自己凭栏而坐，呆呆地看着外面已经足有数寸深的积雪，神思悠远，直到后方传来墨南宸的声音才缓缓转头。 “你，哭了？”原本墨南宸是拿着一件白色大氅，想要给对方披上，但是却见到楚梦溪转头的时候，那一双美眸之中，泪水盈盈，神情异常凄婉之后，顿时呆在了原地，尴尬的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药膳在里面，自己去吃吧。”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幽幽传来，楚梦溪的语气也非常低沉，没有去接对方手上的大氅貂裘，甚至于也没有其他动静。 “外面太冷，你，你别坐在这了，容易着凉。”憋了半晌，墨南宸也只想到了这一句话，关切关心的字眼他从来都不会说，能够想到这一句已经是让他挠了好几次头皮了。 “嗯。”哼了一声之后，楚梦溪缩了缩肩膀，起身自顾自往回走，也没有理会墨南宸两次想要给对方披上衣服的动作，惹得对方的双目闪过一丝莫名的黯然神情之后，只得泱泱的跟上了上来。 回到大厅内的楚梦溪将炉子上还在热着的一份药膳粥放到了对方跟前，然后独自坐在一旁。 “你，不跟着吃点吗？”药膳应该是早就熬好的，以至于墨南宸吃到嘴里面的时候感觉到软糯香甜，带着丝丝热气，驱散了他一天疲累的同时，也让他的心情犹如手里捧着的药碗一样，暖和了不少。 “给你的。”楚梦溪没什么话，或者说此时的她心思也变得有些辽远，目光沉吟之下，似乎没听清墨南宸的话，只是随口应答。但是很明显，这个回答却让墨南宸莫名的涌上了一丝喜色。自从那天晚上他过来喝过一碗碧玉羹之后，之后的每天晚上，楚梦溪这里都会给他留下一点饭菜。而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那个，大理寺那边都照你的意思去做了。”只不过这种气氛之下墨南宸却有些尴尬，而且他也不太会去琢磨楚梦溪的心思，以至于放下玉碗之后，只能没话找话道：“慕家那边——” “成不成，就看慕雨柔自己吧。”楚梦溪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和墨南宸多说话，所以自顾自起身之后刚要回转内室，却被外面传来的一阵喧哗声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还能出了大惊小怪的事不成？”墨南宸是好不容易想到了点可以说的事情，被急匆匆而来的李十三打断之后，显得有些不耐烦。 “说吧，看动静是重离院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吗？”清溪院的地形是一处小坡之上，溪流也正好从高到低流淌而过。自然，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附近几处内宅院落。 “王妃明鉴，是重离院那边抓到了一个冒雪想要离开的下人，镇府常兵抓捕的时候才发现，此人会功夫。”李十三见到墨南宸和楚梦溪在一起，心头有些喜悦，所以匆匆一挥手，身后几个镇府常兵迅速将人带了上来之后道：“王爷，王妃请看，这是重离院二门上的李管事，就是他想出去，被镇府常兵从重离院追到清溪院门口，才被末将抓住。” “李管事？”楚梦溪看过宁王府内宅各处主事和管事以上的人员名单和记录，所以微微沉吟之后自言自语道：“以前内廷司分派过来跟随一起开府的，不是你们王府的老人吗？” “明知禁令，还敢违背，你是找死。”楚梦溪一口道出李管事的来历倒是让墨南宸意外之下也带着一丝莫名的喜色，至少在他看来，楚梦溪还是对宁王府的事情上心的，不然的话怎么会连个管事的来历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萧家的人，对吗？”楚梦溪皱了皱眉，微微沉吟之后制止了李十三，转而道：“萧氏让你出去给人送信的？” 楚梦溪的问题李管事没有回答，但是这种沉默却让墨南宸心头火一下子冒了出来，之前处置了赖嬷嬷，就是景氏一族的人，现如今又来一个萧家的人，他一怒之下顾不得其他，上前一脚直接将对方给踹翻在地，怒喝道：“大胆奴才，你们当我宁王府是什么地方，谁都能安插个人进来不成？给我拖到刑堂，活剐了！” “把这个给他吃下去，不怕他不说话。”楚梦溪对于墨南宸的这种莽撞的行为有些无奈，转而从随身药囊里掏出一枚丹药扔给了李十三摆手道：“迷魂丹，服之丧失神识，形如傀儡木偶，问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小小的二门管事，身怀武功，必是图谋不轨。” “王妃请放心，一切交给末将！”楚梦溪的处置办法明显让李十三更加认同，所以拿着丹药直接硬塞进李管事的嘴巴里，随后提着对方快速离开。 “有这闲心管这种事，还不如想想你这王府里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楚梦溪冷眼一扫墨南宸那怒火未消的面庞，摇了摇头之后，转身就往里走。 “这个，你，你来处置吧，我不太擅长。”墨南宸被说的脸色一红，随即有些尴尬道：“府中之人你随便处置，我，我先走了。” “对了，这个，是北地的雪狐皮做的裘服。”墨南宸急急忙忙将刚刚的那件大氅递了上来，嗫嚅了半晌之后才道：“我，想不出来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做了这个，你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再去找些别的皮子。” “你给我做的？”楚梦溪有些意外，木然的接过这件裘服之后，声音涩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身子也似乎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哦，对，我，我只找到了这些雪狐皮，所以就做了一件。”墨南宸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只留下楚梦溪一人独立在当场。看着对方仓惶离开的背影，目光转向手中的这件似乎是精心制作，看起来华贵异常的雪狐皮裘服，良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之中，两行清泪随之悄然滴落脸颊。 整整一夜时间，她都没有安睡，独坐内室床前，看着外面的积雪和清冷的月光，心思也犹如这冰冷的天气一样，恍恍惚惚之间飘得好远好远。 “姐姐，你怎么又一夜不睡？”她是知道清晨时分，青青走进来的时候才恍然回神，双目通红，容颜也跟着憔悴不少，甚至于脸上的泪痕犹在，只有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澈无比，隐隐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 “好了，帮我梳洗一下，一会我再去睡。”微微一笑之后，楚梦溪起身的那一刻，青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对方似乎身上透着一丝莫名的轻松，比起往日里的清冷，似乎也多了一份生气。 她是有些不解，但是却乖乖的帮着楚梦溪梳妆打扮，将自己新学的法子都使了出来之后，变戏法似的将一个个发髻梳理好之后，让对方比对，两人鼓捣了半天才出来。 “王妃，十三在门外候着了，说是昨夜的事情有结果了，问王妃您——”外面周姨和月儿已经在候着了，朝饭也摆了上来。 “让他进来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能让一个高手甘愿去当个小厮看守大门。”楚梦溪点了点头，接过月儿递过来的筷子给青青夹了点自己制作的肉酱放在碗里，然后给雪儿盛了碗肉羹放到了一边。 “启禀王妃，李管事已经招认，他确实是萧家派来的，不过原本是内廷司安排在宫里面当差的。”李十三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理会楚梦溪在吃朝饭，反而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伺候的月儿，有些欲言又止，但是随即继续道：“王爷开府的时候，是，是太妃让他暗中进了王府，跟在了萧氏身边。” “昨夜出府是做什么的？”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萧太妃在，萧氏一族要安排个人进入宁王府，只怕还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外人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去宫里。”李十三有些尴尬道：“李管事说，每月二十五他都要去宫里禀报，这一次是萧氏有意想请萧太妃再次过府一趟，解除重离院封禁，另外，另外就是——” “就是让墨南宸离开清溪院，是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转而自顾自道：“她想的倒是挺多，是觉得我哪天会忍不住，毒死墨南宸是吗？” “王妃息怒，这些都是萧氏无端猜测，王妃您心存仁心，如何会害王爷？”这句话吓得李十三直接跪了下来，急急忙忙道：“末将，末将马上禀报王爷，将这个李管事拖出去砍了，挑拨离间，破坏主家和睦，他罪在不赦。” “起来吧。”楚梦溪没理会李十三的话，甚至于没理会月儿朝着李十三连连示意的眼神，捧着玉碗一点一点喝着粥羹，直到半晌之后才缓缓道：“有同党吗？” “有，当初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人，已经被末将尽数缉拿，随时，随时听候王妃处置。”李十三是短短片刻之间，只觉得自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楚梦溪或许自己还没查觉，但是她身上的那股冰冷的气息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压迫太大了，那一瞬间甚至于连一旁伺候的月儿和周姨都是脸色惨白，不敢有丝毫异动。 “把他们的口供全都搜集起来，然后送给墨南宸。”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对方道：“告诉赵嬷嬷，重离院那边所有人全都换了，包括萧氏的贴身女使。” “王爷今早吩咐过，李管事这些人交给王妃全权处置，他无有不听。”李十三点了点头，随后指着外面跪在雪地里的李管事，有些迟疑道：“那他们——” “关起来吧，你们王爷弄出来的地牢不是空了很久了吗？关进去，这几个人我还有用，别都杀了。”楚梦溪放下筷子，扫了一眼李十三，那一瞬间的寒芒让对方心头一动之下，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冲突升级 “王妃，老奴把前厅的陈设给换了，您看如此安排可有遗漏？”腊月二十五过去之后，按照大晋习俗，二十八是清食节，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这一日都要清食素服，斋戒一日，而且还要给祖宗上香祈福，所以一大早赵嬷嬷就请楚梦溪查看前厅的布置。 “就这么办吧。”楚梦溪见到青青有些昏昏欲睡，也没心思管这些，拉着她刚刚转身要回清溪院，就见到外面李由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王妃，太妃，来了。”李由微微苦笑行礼道：“看起来气势汹汹，似乎是想兴师问罪的。”他知道之前处置李管事的事情，所以当即道：“要不，末将去请王爷回来一趟？” “不用，这是她儿子的王府，她不是想来就来吗？随她。”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吩咐李由离开之后看了一眼青青道：“困了就先回去睡一会，只怕是前几天跟着青儿疯玩着凉了，一会给你煎药压一压吧。” “王妃放心，青青交给我去照顾。”周姨和月儿就跟在一旁，此时匆匆将青青抱了起来，随后退了出去的同时，萧太妃也急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大帮女使婆子，果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在让玉儿禁足重离院？”一进来萧太妃就根本不顾众人行礼，转而朝着楚梦溪怒斥道：“你身为正妃，如此善妒，如何能挡得了这宁王府的家？这往后，是不是我儿连纳个侍妾繁衍子嗣都要你点头不成？”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你翻来覆去说个没完不嫌累吗？”楚梦溪冷然看了一眼对方怒气冲冲的样子，转而摇头道：“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用这些我看不上眼的理由和借口。” 这种淡然的语气让萧太妃怒火更甚，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选的时间是腊月二十六，宫里都在忙着清食节祭祀的节点，直接冲了过来。只不过她这话还没开始，就被楚梦溪直接堵了回来，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那好啊，哀家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盛怒之下的萧太妃怒斥道：“李莫言如今人在何处？为何不见他进宫向哀家禀报王府内发生的事？我儿是如何被你蛊惑，搬到清溪院的？” “太妃息怒，王爷他，是他自己要搬到清溪院的，和王妃没有一点关系。”赵嬷嬷见到楚梦溪浑身气息陡然一变，吓得赶紧上前道：“老奴和月儿在一旁看得真真的，不信，您问问月儿，她是王爷的贴身女使，她可以作证的。” “启禀太妃，确实，确实是王爷要搬到清溪院的。”月儿急忙上前行礼道：“王妃并没有说什么，而且王爷觉得清溪院很好，所以——” “啪！”月儿的话还未说完，萧太妃直接一耳光打在了她脸上，转而怒斥道：“你个小贱蹄子，让你跟着我儿，是照顾他，帮他防着点坏人害他，你倒是长能耐了，帮着外人一起蛊惑他，猪油蒙了心了你？李嬷嬷，带人给我给这个小贱人张嘴，今天哀家要不给她点教训，尾巴都翘上天了。” 她的话音刚落，萧太妃身后当即走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老婆子，直接一把将月儿按在地上，劈头盖脸无数的巴掌迅速落了下来，瞬间功夫，直接打的月儿嘴角都开始溢血。 “太妃，这不能怪月儿，她是无辜的。”月儿的惨呼声让赵嬷嬷急忙跪在一边哀求道：“太妃您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哼，你这个老货，若不是看你是南宸的乳母，有些功劳在身，哀家今天连你一块打，今天谁敢给这个小贱人求情，哀家就打死她！”萧太妃一把将赵嬷嬷退到一边冷笑道：“给我往死里打，打这个吃里扒外，随便一个人就敢认主子的贱人。” “王妃，王妃，您求求情吧！”月儿被两个老婆子按住之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短短片刻之间，响亮的嘴巴甚至于连外面李由等人都被惊动了，急急忙忙上前朝着楚梦溪开口。这个时候，他们的话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也只有眼下站着没什么动静的对方能够制止。 “青儿！”楚梦溪扫了一眼转而跪在自己跟前的赵嬷嬷，微微开口之后，那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趴在身后的青儿一声低吼，两道雪白的闪电一刹那飞起，直接晃晕了众人的眼睛。 “砰砰”两声巨响随即传出，同一时间，原本还在恶狠狠的抽打月儿的李嬷嬷两人直接被撞得倒飞而起，肥硕的身形砸落地面之后，迅速传出两声哀嚎。 “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萧太妃，她甚至于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青儿它们就在楚梦溪身后，而赵嬷嬷等人也不曾料到楚梦溪一出手就让雪狼上去将李嬷嬷和刑嬷嬷给撞飞了，手段干脆利落，暴力直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张大了嘴巴，甚至于隐隐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细腰和四眼撞飞李嬷嬷两人之后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一个飞跃之后直接两只爪子就搭在了李嬷嬷和刑嬷嬷身上，血盆大口之中，锋利的獠牙吓得两人大喊大叫，甚至于隐隐然还传来了一阵尿骚味。 “回来吧。”楚梦溪没有理会众人，不过倒也没有让细腰和四眼真给两人给咬死，所以一声呼唤之后将其招了回来，自己转而上前将月儿给扶了起来。 “给你，复容膏，涂在脸上，别毁了相貌。”清冷的声音此时缓缓而来，让月儿急急忙忙止住了哭泣，不顾自己脸颊都被打破了，转身就要行礼。 “不用谢我，你又没犯错，吃里扒外的人在地牢里关着。”楚梦溪将其拉到自己身边，扫了一眼李嬷嬷和刑嬷嬷，转而冷然道：“手段狠毒，不过也是虚张声势而已。镇府常兵何在，给她们拖出去，杖杀！”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萧太妃更是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但是在楚梦溪冷眼一扫李由等人之后，后者当即起身，挥手之间迅速带人将两人给硬生生的拖了出去，浑然不顾李嬷嬷两人是萧太妃带过来的，不是宁王府的人，立即动手行刑。 “太妃，救命啊！”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惨叫声和那一阵阵急促的刑杖声，这个时候，没有人怀疑李由他们的手段，别说只是两个老婆子，在镇府常兵亲自动手行刑的情况下，便是身强体健的男人也绝对扛不住。 “楚梦溪？你敢在哀家面前动手杀人，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连哀家也一并杖杀了？”这个时候外面的惨叫声也在代表着楚梦溪的态度，更是在打萧太妃的脸，以至于这一瞬间她是状若疯狂，急匆匆冲了过来，却被骤然而起的青儿吓得硬生生的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确实有这个想法。”楚梦溪看着狼狈后退的萧太妃，一字一顿道：“你有算计我的功夫，还是想想自己刚刚那番话到底能不能说，说过之后我会不会如你所愿。在这里，便是不靠宁王府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莫要挑战我的耐心，你是墨南宸的母妃，又不是我的母妃，没人会惯着你，更不会有人为你的愚蠢受过挨罚。” “你！你是说你不认我这个母妃？那你还待在这宁王府做什么？你马上给哀家滚出去！”萧太妃原本是怒不可遏，被青儿给吓了回来之后惊怒交加，但是此时忽然听到楚梦溪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冷笑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想当宁王妃，哀家可没有逼你！你给我滚出去吧。” “看起来墨南宸那个莽撞无脑的性子都是遗传你了，萧太妃，我没想到你这种性格，在后宫之中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倒也算是个奇迹。”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也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故意的，那种考究的目光更是看得周围所有人惊恐的背后又带着一丝好笑。 “你什么意思？”骤然而来的话惹得萧太妃一愣，但是楚梦溪却没有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转而自顾自道：“下次，再来宁王府的时候，还敢张牙舞爪，肆意欺负王府下人，一律裹上白布抬出去，谁，也会不例外。” 她这话说的很轻柔，但是每一个字都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而且这个时候，李由也刚好走了进来，那浑身还沾着血迹的样子更是吓得对方硬生生连退了好几步。 “启禀王妃，已经处置了。”李由拱手行礼之后，不顾萧太妃的脸色道：“王爷说了，王府上下静听王妃号令，不敢有违。” “那就送客吧。”楚梦溪看了一眼月儿，转而边走边道：“之前不是见过你会些拳脚吗？刚刚怎么不还手？谁打了你，你就该自己打回去。” 一句话说的萧太妃瞪着大眼睛，一声大叫之下，直接当场晕了过去，而除了她身边带来的人，宁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都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一个人上前。 “母妃！”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的墨南宸的声音让众人再度悚然一惊，以至于原本已经走到了旁边准备回转清溪院的楚梦溪，都跟着停了下来，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八十六章 出走 “你们混账，竟敢气我母妃，当本王死了不成！”墨南宸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将萧太妃抱在了怀里，朝着周围人怒吼。 “是她自己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怨不得旁人。”在众人一片恍然，全数跪倒在地的时候，冷然冰冷的声音响起，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语气丝毫不变。 “她，是我母妃，你就不能让着她点？”楚梦溪开口，让墨南宸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一点，在面对楚梦溪的时候他的气势不由自主的弱了不少。 “不能，她是你母妃，与我何干？”楚梦溪这句话一出口，明显让墨南宸脸色一白，似乎是被深深地刺激到了，抱着萧太妃霍然起身道：“我看无理取闹的人该是你才是，便是你不认她这个母妃，那也该是你的长辈，你将长辈气晕在堂，你还有理了不成？” “王妃息怒，月儿，快扶着王妃回清溪院。”赵嬷嬷在旁边听见两人语气不对，是心惊胆战，急急忙忙上前阻止了楚梦溪继续说话，转而引着墨南宸将萧太妃放到了一旁的位置上，转而朝着众人急道：“还不快去烧一碗安神茶来，你们都是死了不成？” “王妃，别说了，月儿一会自去给王爷请罪，要打要杀，月儿都没有怨言。”而另一边，楚梦溪摇了摇头，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旁边月儿却不顾自己双颊红肿不堪，说话间就要上前。 “请什么罪？有罪的人在那躺着，闭目养神，装死呢。”楚梦溪冷眼一扫，随即看了一眼对方，也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再度跳了起来。 “楚梦溪，你在说什么？”墨南宸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阴沉到了极点，转而看着楚梦溪怒斥道：“我不求你能和我一般孝顺她，但是你嘴上要积德，纵有千般不是，我墨南宸一个人来背着，和我母妃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把气撒到她头上？” “你是觉得我拿着她撒气？”楚梦溪冷笑一声，转而拽着月儿上前几步，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你自己看看，这是你自己的贴身女使，还能看出几分模样？这便是你这位母妃一来的手段，想做什么？她要想发疯回她的宸阳宫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墨南宸，你这样的人顶着个脑袋，里面装不下一两心思，我看也别要了。”一甩衣袖之后，楚梦溪也懒得理会被自己说的脸色更加难看的墨南宸，直接转身离开，将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众人扔在了一边。 “启禀王爷，事情是这样。”赵嬷嬷叹了口气，示意月儿跟着离开之后，拉着墨南宸走到一边，将萧太妃一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道出之后，转而苦笑道：“王爷得空还是劝劝太妃吧，王妃本就心生怨气，也是，也是看在和王爷往日的情分，所以才有了一丝耐心，否则的话以她那喊打喊杀的性子，今日只怕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 “赵嬷嬷你也糊涂了？”墨南宸是怒气不消，转而扫了一眼跪在一旁不敢起身的众人怒道：“母妃莫说只是责罚了月儿，便是处置了她，本王也无话可说。为了下人她就忤逆长辈吗？我看母妃说得对，她就是存心要把对我的忌恨都发泄到母妃头上。” “王爷慎言！”这一句话说的赵嬷嬷是心惊肉跳的同时，隐隐然有些沮丧，转而无奈摇头道：“王爷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明白什么？”墨南宸一愣，转而刚想开口的时候，萧太妃那边忽然出声，一下子打断了两人的话语，也让墨南宸急急忙忙上前，惹得赵嬷嬷暗自叹息一声之后，只得挥手让身边王府众人都退了下去。 “你快让她走，让她走！”萧太妃看着墨南宸，几乎是扯着嗓子哭泣道：“楚梦溪这是要气死哀家，要给她楚家报仇来了。你让她待在身边，必遭大祸。今日，她能当众杖杀哀家身边下人，他日焉知她不会要杖杀哀家！她这是存心要让你我母子为她楚家偿命。” 萧太妃的泣泪长流的模样和这一句句话说的墨南宸心神剧变，以至于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以他的心思，自然是看不出今日这一场争执背后的意义，而萧太妃如今这歇斯底里的样子分明是被气到了极致，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无心去理会其他，转而拉住了萧太妃的手。 “母妃放心，儿臣明白。”这一瞬间的声音变得低沉无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被萧太妃看在了眼底，转而继续哭泣道：“去，你要是还认哀家这个母妃，就去把重离院外面的人都撤了，这个王府你不能让一个对你心怀恨意的人当家，若是没有一个自家人替你看着，哀家便寝食难安。玉儿虽然胡闹了点，但是她好歹是你的表妹，那是我们自己家人，她不会害了你。” “这！”萧太妃的话惹得墨南宸不由自主的心头一惊，但是面对对方的目光，和对方刚刚的那句话，他还是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赵嬷嬷。 “让十三把人撤了，往后王府的事，交给嬷嬷你处置，不必请示清溪院。”墨南宸一句话说的萧太妃一愣，不过这个时候的对方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而自顾自道：“母妃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些不过都是琐碎小事，您何必亲自处置？以后有什么事，你等儿臣回来，儿臣自有办法。” “嬷嬷，带母妃去翠芳亭歇歇，另外从账房支取些银钱，给被杖杀的人家属送过去。”墨南宸缓缓扶着萧太妃起身，转而朝着赵嬷嬷开口之后，转身又走了出去。 “太妃，您还是随老奴去安置吧，免得伤了身子。”墨南宸离开的时候，萧太妃也随之目光猛然间变得异常锐利起来，再无之前那种那般那般歇斯底里的疯狂。在赵嬷嬷上前的时候，猛然间转身道：“去把玉儿找来，哀家有话要问她，另外，马上让人去把李管事给放了。” “嗯？”赵嬷嬷目光之中有些迟疑，以至于在萧太妃冷哼了一声之后才不得不转入后宅。不过，她没有直接去重离院，而是一转身来到了楚梦溪跟前。 “她自然是要看重自己的内侄女，不过也随她吧，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子封闭重离院。”此时的楚梦溪刚刚给月儿上完药，随即取出一方丝帕递给了对方，听着赵嬷嬷的汇报微微沉吟之后，朝着跟随一起进来的李十三道：“把所有人手全都撤到清溪院，包括里面的女使下人。” “至于萧玉原来的那些人——”楚梦溪扫了一眼赵嬷嬷，一边收拾面前大大小小的瓷瓶和玉瓶，一边随口道：“送到后院，找个时间发卖了，有人要是问起，就说被我处置了，不能还回去。” “她想闹那就随她闹吧，只要别闹到清溪院就成，左右乱的也只是他墨南宸的内宅。让镇府常兵听好了，清溪院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进来，杀无赦！别逼我亲自动手！”楚梦溪朝着李十三说话的时候，语气也陡然间变得严厉异常，杀气腾腾的样子甚至于吓得对方不敢抬头。 这种态度也让赵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办，楚梦溪这个时候很明显是懒得理会萧太妃，甚至于颇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在其中，对于对方出手搅乱宁王府后宅，也是隔岸观火，这一点从撤出人手，全部留到清溪院就可以看出。只不过如此一来，清溪院是安静了，但是外面若是如此朝令夕改，人心惶惶之下，这宁王府只怕真要出大乱子。 “嬷嬷，只怕你我以后夹在这王妃和太妃之间，少不得要两头受气了。”楚梦溪看了一眼赵嬷嬷，不过却没有说话，惹得对方两人只能匆匆出了清溪院，李十三是苦笑不断道：“我都想和南云申请，去巡防营待一阵子了。” “你要去了巡防营，只怕王妃就不会待在王府了。”赵嬷嬷叹了口气，转而跟着摇头道：“得空我要去找一下长公主，王爷对于内宅之事一窍不通，也根本不清楚太妃到底要做什么，长此以往，只怕和王妃之间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都要被折腾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两个是叹息连连，但是却不得不按照楚梦溪的意思重新安排，以至于在随后，整个宁王府的后宅都跟着再度混乱起来。 “周姨，看着药炉，再有一个时辰这药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让青青起来喝药，我要出去一趟。”不过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清溪院内，楚梦溪将墨南宸送来的雪狐皮大氅扔在了一边，转而重新披上了自己的那件雪色貂裘，背上了药囊。 “王妃，您这是——”周姨被对方的架势给吓了一跳，转而低声道：“王妃，您，要出门吗？” “嗯。”将雪儿抱在怀里之后，楚梦溪往外走的同时边道：“月儿，你也跟我走，别待在这里了。” “王妃，王妃不会是和王爷吵架之后，要离家出走了吧？”楚梦溪没说要去哪，甚至于跟在后面的月儿也没听到对方吩咐，急的周姨想要上前询问的时候，对方已经走的没影子了。 “你们，你们知道王妃去哪了吗？”等到她追到院门口之后，没看到楚梦溪的身影，只得朝着旁边的镇府常兵问道。 “王妃没说啊，只是让人备了辆马车。”镇府常兵的回答惹得周姨一跺脚，只得朝着对方急道：“快去禀报你们统领，王妃，王妃要离家出走，快去派人去找，快去啊！” 第八十七章 失踪 “青青还在，王妃应该不是离家出走，放心好了。”匆匆而来的赵嬷嬷见到青青还有些迷茫的端着药碗，顿时松了口气，边走边笑道：“不必紧张，估计是出门散散心了。” 她的话算是让周姨等人松了口气，但是眼见着到了晚间，依旧没有见到楚梦溪回来的迹象，这一下算是让众人再度紧张起来。只不过不论是赵嬷嬷还是周姨，都不敢去告知墨南宸，尤其是萧太妃还在王府留宿，甚至于逼着赵嬷嬷整顿内宅，弄的所有人鸡飞狗跳的时候，贸然去说这件事，只怕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无奈之下李十三只能自己带人出门先去找寻。 “周姨，姐姐去哪了？怎么深夜了还没回来？”青青迷迷糊糊睡醒之后，见到周姨端着药碗有些神不守舍，顿时晕乎乎的问道。她是感冒着凉了，找了一圈雪儿之后没发现踪迹，转而朝着周姨问道。 “哦，王妃是去了外面去找长公主了，明日才能回来，你先睡吧，吃了药，要发了汗才能好得快。”周姨面带苦笑，服侍青青睡下之后匆匆出门，正好和墨南宸撞了个正着。 “这么着急忙慌做什么？”墨南宸是一脸疲倦，以至于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她又在发什么疯？今天的事情还没闹够吗？” “王爷息怒，王妃她，她不见了。”周姨此时不敢再隐瞒，将白天楚梦溪出门之后一直没回来的事情一一道出，转而道：“十三统领他们带人已经找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回信。”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来禀报？”盛怒之下的墨南宸差点一脚直接将对方踹飞，随即怒不可遏道：“让你们来清溪院，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王爷息怒，王妃临走之前不曾交代，而您和太妃又——”周姨在一旁低声道：“王爷您不知道，王妃面冷少言，但是却对您很好，只不过心思太重了，若不是因为您，只怕她是不会再待在这王府里的。” “快带人去找。”周姨的这番话说的墨南宸沉默了下来，之前身上的煞气也随之消失不见，以至于在随后，急匆匆转身离开。 这一夜，清溪院的人全都出动，甚至于李十三在随后直接让宋南云调动寻访全军出动，在宵禁之后还挨家挨户询问。 但是整整一夜过去，所有的人手全都在清晨时分才返回，却没有一人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一下算是让所有人都急上了头。 “那几头雪狼不是识得她的气息吗？带上它们一起出门去找。”墨南宸双眼通红，顾不得萧玉在旁边递过来的茶水，直接朝着李十三怒喝道。 “王爷，雪狼除了王妃，我们也指使不动啊！”李十三苦笑不已，这个法子他和宋南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进入清溪院之后，青儿却根本没理会对方，甚至于连他叠声说楚梦溪失踪之后，青儿都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反而是懒洋洋的守在青青的房门跟前。 “青青呢？青青那丫头不是可以调动雪狼吗？”墨南宸双目一瞪，随即道：“她自己的姐姐丢了，她难道一点都无动于衷不成？” “青青病了，高烧没退，如今烧得迷迷糊糊的，叫不醒。”赵嬷嬷匆匆从清溪院过来前厅，转而苦笑道：“周氏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在忙着煎药照顾。” “王爷，王妃那么大人了，不会丢的，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大动肝火？左右再多派些人去找就是，说不得王妃一时贪玩，在什么地方迷了眼睛也说不得呢。”萧玉见到墨南宸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众人，在旁边泯然一笑道：“要不，让王府内的其他人也都上外面去找找？” “王儿，什么事这么大清早就大呼小叫的？”萧玉的话音未落，萧太妃已经从旁边走了过来，见到李十三和赵嬷嬷等人都在，顿时道：“王府出了什么事了吗？” “走了就走了吧，少了个祸害！”萧玉在旁边嘀咕了几句之后，萧太妃脸上瞬间变得带有一丝喜色，转而道：“派人，立即去清溪院，去把那里收拾出来，把楚梦溪的东西全都给哀家扔出去，还有她那个不清不楚的妹妹，都给哀家赶出王府。” “母妃！”墨南宸脸上带着一丝惊怒，转而看着萧太妃道：“母妃这是要做什么？” “帮你除个祸害！”萧太妃拉着墨南宸的手急声道：“她和你有杀家之仇，你把她留在身边，岂不是要让母妃日也不得安宁？原本哀家正想着怎么让她自己知难而退，现在倒好了，她走了正好，也不用哀家出手了。” “赵嬷嬷，你马上带人去办。”萧太妃直接朝着赵嬷嬷道：“里面的所有东西全给哀家扔出去，留下来的那些仆役也都给哀家带走，找个人牙子发卖了，我王府从即日起，要将她楚梦溪彻底清除出去。玉儿，你带人去监督。” “谨遵母妃懿旨。”萧玉是面带喜悦，转而笑道：“母妃，重离院冬天太冷了，不如玉儿就搬到清溪院，不对，搬到流光阁吧？” “王爷，您确定要这么做吗？”赵嬷嬷面沉似水，转而看着没有说话的墨南宸道：“您可要想好了。” “母妃，清溪院的事，等儿臣自己处置吧，您就别跟着操心了。”墨南宸是深吸一口气之后，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转而朝着萧太妃道：“至于儿臣和楚梦溪的事，我会处置好的。” “你，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被她给蒙蔽了，母妃这是为你好。”萧太妃闻言脸色一白，声音都跟着带着愤怒道：“那楚梦溪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王爷，王妃她始终带着恨意，对王爷您也是不留情面，您何必要一厢情愿呢？”萧玉在一旁眨着眼睛，朝着墨南宸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魅惑道：“玉儿才是对您最全心全意的人，您好歹也给玉儿一个机会啊！” “哼！”墨南宸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而是急匆匆出门而去，也不曾告诉其他人自己去了何处。但是萧太妃却毫不迟疑朝着赵嬷嬷道：“你个老货，立即带人随哀家去清溪院，哀家要亲自处置这件事。” “太妃！”赵嬷嬷的话萧太妃根本听不进去，以至于后者只能和李十三对视一眼之后，朝着后者点了点头。 “人呢？人都去哪了？”萧太妃刚刚从正厅走出来，来到清溪院跟前的时候，却见到只有赵嬷嬷一人跟了上来，顿时怒道：“你个老货，也敢在哀家面前耍心眼不成？” “他们，去护卫太妃了。”赵嬷嬷咬了咬牙，随即道：“镇府常兵老奴无权调动，只听从王爷和王妃的命令，所以——” 她说完之后指了指前方已经将整个清溪院围成一圈的镇府常兵摇头道：“刚刚十三已经说过了，王妃临走之前交代过，清溪院未经她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违令者，杀无赦。” “你说什么？杀无赦？”萧太妃是被这句话给说的差点跳了起来，转而指了指已经到了对面肃然而立的李十三怒斥道：“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左右给我上去，谁敢阻拦，哀家就杀他九族。” 宁王府的人没跟上来，但是萧太妃身边本身就有她从宸阳宫带来的人，这个时候见到对方发话，顿时涌出数名小厮和皇城护卫，直奔清溪院院门而来。 “杀！”此时李十三反倒是松了口气，萧太妃让别人上来，反而是让他放开了手脚，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跟着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光直接晃晕了众人的眼睛。而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冲过来的这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刀光一闪，人头冲天而起，鲜血犹如泉涌一般喷射而出。 “啊！”这种杀伐对于李十三等从北境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铁血将士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是对于萧太妃等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血腥场面。以至于当这些人头滚滚而落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脸色惨白，她自己更是大叫一声之后，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李十三长刀滴血，上前几步，逼得这些人后退不已，萧玉更是大声尖叫不止，眼看着对方踩过一具无名尸首之后，更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太妃恕罪，末将职责在身，不敢懈怠。”面对脸色惨白被吓到的萧太妃，李十三微微躬身之后，脸色肃然道：“镇府常兵只听从王爷王妃命令，清溪院附近，更是惟王妃之命是从，请太妃莫怪，只要王妃一天在王府，这里，任何人若敢擅闯，一律，杀无赦。” “你，你们！”李十三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和毫不迟疑的话让萧太妃半天说不出话来，刚刚的那一幕对于她这种深宫妇人来说，一生都不曾见过，算是切切实实被吓住了。同时，在见到李十三的神色之后，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好好好，哀家倒要看看，她楚梦溪到底能猖狂到几时！”萧太妃是没办法对李十三这样的行伍之人多说什么，所以这一切全都算到了楚梦溪的头上，以至于在她走的时候，是差点咬碎了牙齿。 “留下一队人手照看清溪院，其他人将这些尸首抬出去，然后随我出门，就算是将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找出来。”此时的李十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匆匆吩咐的同时，没来由的心头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更是对楚梦溪的失踪更加担忧。 第八十八章 蓦然回首 “南云，还没有王妃的踪迹吗？”匆匆出门之后，李十三和宋南云汇合，转而将清溪院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后者，苦笑道：“如今王妃迟迟不见踪迹，只怕有可能会被人——” 他做了个手势之后，宋南云心头一惊，转而一边走一边急道：“如今巡防营都快把整个京城一百多坊市给翻遍了，各大药房药铺包括昔日和王妃有些交情的府邸，我都派人询问过，没人见过王妃。” “那长公主府呢？你没派人过去吗？”李十三有些不甘心，但是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只觉得更加证实了自己心头的猜测，所以差点跳起来道：“这个时候王妃如何能去他处？楚家出事之后京城之中除了王府，就只有长公主府——” “我去过了，我连燕王府都去了。”宋南云苦笑道：“但是长公主如今住在宫里，公主府的人也是有段日子不曾见过公主了，也不见王妃去过那里。” “那就再找吧，你去告知王爷，实在不行就动用禁军，让王天赐派人增援我们。丢了王妃，你我的脸还能要吗？”李十三深吸一口气之后急匆匆冲进了大理寺，但是并没有找到墨南宸。 此时墨南宸还在承明殿，只不过和其他各部重臣等了许久，却等来了郑大监传旨罢朝的命令。 “大监，皇兄是身体有恙？这明日便是年节，六部尚且还有许多事需要他有所决断，否则等到年后复印开朝的话，只怕会来不及！”墨南宸是装了无数的心事，以至于在开口的时候，双目隐隐然带着血丝。 “陛下有令，六部所上奏折他已经看过，着令宁王殿下督促施行即可，不用请示。”郑大监看了一眼墨南宸，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奇怪的神色，摇了摇头之后，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自顾自离开。 “王兄，我怎么早晨来皇城的时候，见到宋南云宋大统领找到我，说是楚大姑娘失踪了？”郑大监离开之后，墨南宸原本也要跟着转头，但是却被墨北欢那懒洋洋的一句话给说的愣在了当场。原本这种不是正经的朝会对方是不参加的，只不过三天前，对方给自己弄了一个代理工部尚书的职衔，在慕青书被罢黜之后，他倒是在主持工部的日常事务。 “哼，中书令，既然陛下开口，那就由中书省督促各部按照年前所上预新奏报，务必在今日将积压之文告尽数发出。”墨南宸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之后一边朝着中书令柳橙开口，一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墨北欢之后，似乎带着一股难言的怒色。 “那，两位殿下，若是无事的话，下官等就先去忙了。”柳橙和李成儒等人都知道墨南宸两人的矛盾，不过这种争执到了他们这样的位置等闲是不会表态的，所以急急忙忙转身离开。如此一来，整个承明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冷眼相对。 “王兄，你们王府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京城了，萧太妃宠信自家内侄女，当堂欺辱正妃，宠妾辱妻，更是逼着楚大姑娘离开宁王府，不知所踪，我说的对吗？”墨北欢冷笑道：“如今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你宁王殿下做出的好事啊，冤杀楚相一家，欺辱楚梦溪孤女一人，母子联手，逼迫正妃离位，侍妾掌家，这墨氏皇族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光了。” “你！”墨南宸一瞬间被对方说的脸色涨红，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足足是愣了半晌之后才怒道：“我宁王府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是用不着我来操心，不过，王兄，本王的奏报条陈可都是写好过了。”墨北欢晃了晃一份奏报摇头道：“若不是皇兄今日不上朝，本王早就递上去了，正好，帮你和萧太妃解决个大麻烦，你和楚大姑娘解除婚约，往后各走各的路就是。反正，你们现如今那是仇人见面，各自都不舒服，如此一来岂不两便？” 墨北欢说完之后自顾自离开，将墨南宸一人独自留在承明殿，那扬长而去的身影让后者的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但是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良久之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出了承明殿。 “王爷，要不调动禁军吧？”他出了皇宫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信步往前，直到被宋南云给叫住了之后才恍然发现差点已经走出了皇城。 “南云，母妃走了吗？”沙哑的声音一响起，吓了对方一跳，在见到墨南宸那沉重甚至于罕见的带着一丝沮丧的神情之后，宋南云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而摇了摇头道：“太妃还在王府，听十三说，内宅那边——” “去，派人传我命令，内宅，一切照旧。”墨南宸语气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声音幽幽道：“给王天赐传令，调动禁军一部归你调遣，全城搜索，挨家挨户给我叩开大门，入内查找，不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出来。” 这道命令倒是让宋南云精神一振，随即匆匆离开，他最近都在忙着处置巡防营积压的军务，很少回宁王府，但是府中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原本以为墨南宸搬到了清溪院，和楚梦溪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了一点，但是半途杀出来的萧太妃，却旦夕之间将这一切全都毁了。 这让他们暗自焦急不已，此前李十三甚至于当着萧太妃的面斩杀强闯清溪院的那几个人，就已经代表了他们这些人的态度。只不过换来的却是楚梦溪失踪，而萧太妃将宁王府内宅搅得人心动荡的局面，惹得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如今墨南宸的这道命令虽然看似没说什么，但是“一切照旧”这四个字无疑是在力挺楚梦溪，而且还制止了内宅在这个时候持续混乱的局面，算是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到底去哪了？”墨南宸独自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过了半晌之后，才悠然长叹一口气，转身朝着后宫而去。在如今这个时候，能够劝说萧太妃收手的人只有一个，否则便是他这个亲儿子，也无法扭转母亲的心思。 “王兄，你大清早的，怎么跑到福德宫来了？”墨南宸是直接朝着太后寝宫福德宫而来，但是刚刚走进宫门，就见到前方墨南湘迎面而来。 “来找母后有些事。”墨南宸勉强一笑，随便就往里面走，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一把拉住墨南湘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年节都到了，我一个人住在长公主府做什么？自然是在这里和母后作伴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墨南湘饶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对方，叹息道：“王兄，太妃是不是又去欺负楚姐姐了？” “没，没有！”墨南宸言辞有些闪烁，脚步也随之不由自主的放缓下来，脸色被憋得通红，不敢看对方。 “别以为我在宫里就不知道啊，你自己看看吧。”墨南湘是难得见到对方居然还有这种神情语气，所以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指了指前方道：“你看看那是谁！” “梦溪！”顺着墨南湘手指的方向，一道白色的身影刚好转过角门，出现在墨南宸的眼前，素装缟素，美目流盼，莲步轻缓，恍如浮云一梦，溪水轻流，一下子让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骤然出现的墨南宸也让楚梦溪愣了一下，这是自从楚家出事之后，墨南宸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那一瞬间犹如一道闪电一般打在了她冰封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目光流转，有些吃惊的同时，只觉得双目之中，隐隐然有些湿润。 这是几乎本能的反应，更像是前世的夙愿，以至于连带着灵魂都跟着微微颤抖，让她一瞬间呆呆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一刻，墨南宸几乎是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上前，不顾一切的将楚梦溪抱在了怀里，原地旋转一圈之后，声音都变得异常颤抖。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近乎于呓语一般的声音与往日里截然不同，以至于楚梦溪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紧紧抱住，那股窒息般的感觉惹得她都跟着目光迷离，原本想要推开对方的手，停在了半空，犹如僵住了一般。 “唉，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了。”两人的这般举动让墨南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这些日子，她所思所念的全都是眼前的两人，现如今看到这一幕，对她而言，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她的这一声轻笑，却让楚梦溪闪电般醒转，转而脸色变得绯红一片，轻轻推了推墨南宸，声音之中，往日里的清冷消失无痕，有的，却一如从前见到对方时，带着的一丝莫名的喜悦和羞涩。 看着墨南宸笨拙慌张松开的臂膀，楚梦溪扭头就走，也不理会身后墨南湘的呼唤，一转身，快速从眼前消失。 “王兄，你还不算笨，不错不错。”墨南湘背负着双手，走到墨南宸跟前笑道：“以后对楚姐姐好一点，你看看她，也不是真把你当成仇人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还让你抱在怀里？你少跟着那个萧玉来欺负她？不然的话，哼哼，小心我把她藏起来，让你永远都找不着。” “我没有！”这急切里的辩解和他的性子完全不同，以至于等到墨南宸说完之后，脸色都变了，不过那双目之中闪烁的光芒却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最好没有！”墨南湘哼了哼之后，自顾自往前走的同时开口道：“过了年节，你自己找个机会把那个萧玉给打发了吧，别逼我出手啊，如今我可是管着內狱呢，小心给她弄进去。” 墨南宸没有回答，而是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眼神有些挣扎，不过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道：“你，你让梦溪，住在这福德宫，母后会同意吗？” “姐姐是来有要事，你以为跟你一样，天天好赖不分啊？”墨南湘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天天还让我担心！” “有事？母后生病了？”这句话说得墨南宸脸色大变，以至于连后面的那句话都根本没听进去，直接急匆匆的越过对方冲了进去，惹得墨南湘急的只能跟着上前，却正好和里面出来的太后撞了个正着。 第八十九章 正本清源 “哎呀，老三，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哀家骨头都快被你给撞断了。”急切里太后一个侧翻，差点直接撞到了门框上，幸得墨南宸急急忙忙伸手将其给拉住了。 “母后您没事吧？”好不容易等到墨南湘扶住太后之后，众人才慌慌张张来到正殿，墨南宸没见到楚梦溪，又看了看太后的脸色，皱眉道：“母后看起来——” “哀家自然是无事。”太后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道：“怎么？这才两天没见，就着急来找梦溪了？” “母后，不是，我——”墨南宸嗫嚅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性子要想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来也确实难为了他，所以墨南湘在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只能接过话茬，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太后。 “你那个母妃也是过于胡闹！”太后哼了一声之后，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是哀家让梦溪来宫里，给皇帝看病的。你也知道你皇兄那个身体，若不得她出手调理，只怕三年都难。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哀家告知外人，我本以为你自己该知道的，不过你既然自己找来了，就随哀家去看看吧。” 几人随即转到福德宫后殿，果然见到楚梦溪正在指点月儿煎药，自己则抱着雪儿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目光还会扫向躺在塌上的皇帝一眼，与此同时眉头紧皱，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以至于众人进来的时候都没看见。 “王爷，您，怎么来了？”见到墨南宸跟着进来，月儿急忙起身行礼，她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红肿也消散了一点，只是双目通红，以至于就说了一句话就退到了一边。 “姐姐可曾想到办法了？”墨南湘见到墨南宸脸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了什么，但是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之后，直接拉着月儿不理会对方，转而走到楚梦溪跟前问道。 “两种办法，你们自选一个就是。”楚梦溪也是被对方一句话回神，也不理会一开口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自顾自道：“其一是开刀，放出积水，切除坏死肺叶。如此一来，短期内即可看到疗效，也可避免后续恶化之后加重病症。” “开刀？”太后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连皇帝都跟着坐了起来，急忙问道：“人体开刀，元气流散，如何能保证安全？” “只能尽力。”这种手术在前世楚梦溪自然是不怕，但是如今，在这个时代，什么器械药物都没有的情况下，只怕也只能以尽力两个字来形容了。 “那其二呢？”太后紧接着问道，这种手术手段她从未听过，而且真要让楚梦溪在皇帝身上动刀子，只怕她自己都未必能放心。 “正本清源。”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墨南湘眼前一亮，随即抓着对方的手笑道：“姐姐你想吓死我啊，开刀这种奇怪的办法你就应该放到后面说。” “那是最好的办法。”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有过多解释，转而继续道：“我在炼制补气丹和凝香丸，重新撰写药方，以此为根基，重新调理，应当能够逐步消除肺部积水，修补阴阳，梳理人体五行。只不过迁延日久，而且我不能确定皇帝的饮食起居之中会不会有人动手脚，这种法子若是有人捣乱——” “姐姐时时帮着皇兄查验一二，应该不会有事吧？”墨南湘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试探着问道：“母后给了你凤至令牌，你可以随时入宫，而且出行无有顾忌，皇兄身边所有人等你都可以随时查问。” 墨南湘的话让楚梦溪皱了皱眉，没有再开口说话。这种沉默不语，不置可否的态度也让前者心头微微着急，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能够说动她进宫给皇帝看病，已经是费了太大的气力，而且也违背了楚梦溪的初衷，如今再提这种要求，已经是强人所难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你们自己多注意吧。”墨南湘的为难一瞬间也迅速被太后和皇帝知晓，只不过不等两人开口，楚梦溪直接摇头道：“过了年节，我要出门一趟，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姐姐你去哪？”墨南湘不禁开口道：“不能不去吗？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找到，就留下来吧。” “去见一位故人。”楚梦溪原本不打算开口，但是见到对方那着急的样子，终究是忍不住，微微摇头道：“去找能帮楚家，能帮我的人。” 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墨南湘不敢再开口了，对方能留在京城，就是为了这件事，甚至于以她对楚梦溪的了解，若不是为楚家伸冤，可能永远都不会和自己见面。所以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 她不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办法和楚梦溪说上话，对方的性子是一天比一天清冷，甚至于在墨南湘不在的时候，有时候一整天，也不会听到对方开口说一个字，不论是谁，只要她不愿意，都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你若能帮朕治好身体，朕答应你，会下旨重审楚家一案。”足足沉默了良久，皇帝在看了所有人一眼之后，转而沉声道：“到时候朕会亲自坐堂，亲查此事。” “姐姐，你快答应啊。”墨南湘见到楚梦溪似乎无动于衷，顿时急忙低声道：“姐姐你便是找到了证据，那也需要皇兄开口，否则此事已经结案，你又去何处伸冤呢？” “多谢！”似乎是挣扎了良久，当楚梦溪缓缓抬头，声音重新响起来的时候，墨南湘是情不自禁的喜极而泣，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低声啜泣道：“姐姐，多谢了。” 楚梦溪已经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所以面对墨南湘的动作，她甚至于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只不过那目光，却一瞬间变得清亮起来，原本身上逼人的冰冷寒意，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悄然内敛。 “多谢！”墨南宸是缓步上前，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楚家的事情，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楚梦溪，但是对方能够答应给皇帝看病，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开口。 “不必，你告知萧太妃，等这件事了结，我会立即离开宁王府，到时候，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如果说面对墨南湘，楚梦溪始终带着一丝不忍心的话，那么对于墨南宸，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对方的关系，或许离开宁王府那个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母妃，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骤然而来的话不仅仅说的墨南湘脸色一愣，连带着墨南宸也是一脸黯然，急急忙忙开口，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异常的惨白无力。 “姐姐放心，等过了年节，我就搬到清溪院住着，太妃再敢欺负你的话，我帮你挡着，你别生气！”墨南湘剜了墨南宸一眼之后，急忙道：“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打扰你的，你就安安心心住在王府，谁敢来闹事，我就给她关起来！” “这事，你们两个小辈别掺和了，交给哀家吧。”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之后，起身上前道：“你们俩成婚，那是皇帝的御旨，不是谁想拆散就能拆散的。你这个皇家儿媳，无有陛下诏书，任何人都不能说三道四。如今，楚家的事既然皇帝已经开口，那么是非曲直就还没有盖棺定论。即便是如今，案子虽暂结，你也依旧是宁王妃。往后的日子还长，上一辈的恩怨莫要留到你们小一辈人身上！” “母后所言甚是！”太后的话惹来墨南湘连连点头，转而朝着楚梦溪笑道：“这是皇兄下旨，你们俩是奉旨成婚，谁敢说三道四？那就是欺君了。” “朕虽不喜你二人的婚事，但是一如母后所言，此事已经成这样，那就该一切往前看。”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变得有些感慨，起身下榻，转而叹息道：“昔日，是你自己不惜一切代价要嫁给老三，连带着你父亲都无可奈何，不惜为了你顶撞朕。如今，开口反悔的又是你，朕，可不答应！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收回？” “好了，皇帝你就别插手这些内宅之事了，交给哀家吧。”太后扶着皇帝笑道：“你呀，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别让这丫头的努力白费了。至于这些事，哀家还没死呢，一切有哀家做主。如她所言，正本清源。” “姐姐你听，这下不用担心了吧？萧玉有太妃撑腰，但是你有母后当靠山啊。”墨南湘拍手笑道：“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还有，王兄，你得空了跟太妃说一声啊，谁才是她的儿媳？那萧玉儿是什么货色她不清楚难道你还看不明白？真要让她当了宁王府的家，你还有好日子过？”墨南湘见到楚梦溪的目光转向墨南宸，没有开口之后，当即数落对方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也跟着好赖不分？还跟着欺负楚姐姐？” “我知道了。”墨南宸是涨红着脸，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面对楚梦溪的目光，他是只觉得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也就只有这几个字，惹得墨南湘差点当场给他骂了回去。 “算了，药熬好了，叫两个侍卫进来帮忙扯药斗！”楚梦溪也没指望对方能说出什么来，所以微微摇了摇头，不过那一瞬间，她的心头却莫名的出现了一丝暖意，似乎这几日积累下来的心思也在这一刻放空了一样。 第九十章 纷争再起 “好了，这是补气丹，固本培元，调理阴阳，于每日辰时之前服用一枚，以青璃水送药，持续两月，自当修补脏腑五行，缓解肺叶积水症状，延缓咳疾。等到病情稳定之后，再想其他办法。”一连几日楚梦溪都待在皇宫之内，将补气丹炼制出来之后才松了口气，递给墨南湘之后转而道：“先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姐姐你等下，我去送你。”墨南湘急急忙忙将丹药收起来之后，刚要开口，却见到楚梦溪已经自顾自走出了福德宫，顿时急急地追到了门口，却也没见到对方回头。 “去宸阳宫看看萧太妃有没有回来，还有，知不知道母后人去哪了？”墨南湘原地微微沉吟，转而开始朝着身边的巧儿吩咐道：“准备车驾候着，我们也去宁王府。” “启禀王妃，王爷说让您等他一起回去，他如今刚刚从两仪殿散朝，正朝这边而来？”墨南湘此时的举动楚梦溪已经不知道了，出宫门的时候，月儿也从外面匆匆赶了过来，一边服侍她上车一边低声道：“赵嬷嬷让奴婢过来候着，说是太妃还在王府，怕您一人回去会——” “不必担心，先走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扫了一眼月儿那已经大好的面庞，随手扔过去一瓶药膏道：“拿着，涂抹面部，一日三次，清水净面之后再用，好得快。” 月儿露出一丝欣喜之色，不过也不敢再说话，楚梦溪的性子变化太快了，她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导致对方会生怒，所以在见到她没有要等待的意思之后，转而命人驾车返回，只不过在出皇城的时候，还是让墨南宸给碰到了。 “那个，皇兄如今身子如何？今日早朝也不曾见他过来。”墨南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一路上憋了半天也只硬生生的说出了一句，还是在月儿连番示意之下开口，脸色也跟着涨红一片。 “调理身体，耗损时长，不到时间，看不出什么来。”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因为远离皇城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的街市，露出一丝感慨的神色，身上的气息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淡漠。京城的一切与她现在而言，早已经变得陌生无比，甚至于这已经无关乎她的身份，而是孑然一身之后，那种疏离，让她的心越来越冰冷，让她和周围的一切，变得渐行渐远。 两人都在沉默不语，以至于到了宁王府门口的时候，墨南宸也没想出其他的话语，惹得月儿只能无奈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扶着楚梦溪匆匆回转清溪院。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府里，都——”楚梦溪的归来总算是让周姨和赵嬷嬷等人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告知了这两日发生在后宅的所有事。 “青青这病症——”一听青青连续发烧了好几日，楚梦溪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将其从软塌之上抱了起来，转而伸手搭了搭对方的腕脉之后，微微松了口气。 “周姨，这是清风散，记得给她每日服用两次，早晚各一枚，晚间时分发了汗之后查看体温。”楚梦溪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了周姨，转而叹息道：“这孩子年纪太小，骤然放空心神，以至于寒气入侵脏腑，现如今她的身子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设法调理。” 青青吃过太多的苦，只有在自己回来之后才过了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只不过这段放松的时间，也让身体承压太久之后骤然放空，反而无法抵御寒气。而且寒气一入体之后，更加牵动了旧疾。 “王妃您，您的年纪也不大啊。”周姨接过青青之后，看了一眼楚梦溪通红的双目，有些不忍，眼前的楚梦溪很多时候都是冰冷无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终究，她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比起青青大不了多少，却背负了比青青更多更重的包袱，甚至于身上时不时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沧桑感。 “好了，先带她去休息吧。”看着迷迷糊糊的青青，楚梦溪微微点头，打发走对方之后才看了一眼赵嬷嬷道：“还有其他的事吗？墨南宸已经回来了，宁王府的事情让他自己处置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是是，老奴知道，就是有件事，还请王妃拿个主意。”赵嬷嬷也习惯了楚梦溪的性子，没敢多说话，转而道：“太妃她，她把喜儿给从流光阁赶了出去，撵去了西边的偏院，让萧氏去了流光阁，而且还说，日后，日后王府内宅正房就是流光阁，让清溪院这边裁减人手，否则——” “否则什么？她觉得，可以拆了清溪院，像对付喜儿一样对付我？”楚梦溪冷笑道：“去告诉十三，把喜儿接出来，送回流光阁，另外，流光阁原本人手全部返回，新来的，让镇府常兵一律赶出去，不听命令者，全部发卖了。” “这！”赵嬷嬷有些迟疑道：“王妃，老奴有些不明所以，这喜儿她，昔日对王妃做出那么多错事，您怎么如今还护着她？”她是有些不明白楚梦溪对于喜儿的态度，忽好忽坏，甚至于前后不一，也根本让人看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去办吧，这件事不用明白。”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之后不再说话，惹得赵嬷嬷也只能带着疑惑不解走了出来，不过她没敢去找李十三带镇府常兵去办这件事，而是自己匆匆去偏院将楚梦溪的决定告知了喜儿，并且带着女使奴役开始返回流光阁。 “她，没说别的？”这种情况很显然喜儿自己也没明白，以至于一路上惨白浮肿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朝着赵嬷嬷不由自主的问道。 “你还想王妃说点什么？”赵嬷嬷的冷哼让喜儿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开口，转而露出了一丝挣扎的神情，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不过众人在流光阁外面却碰到了另外一群人，直接挡住了去路，而且让赵嬷嬷意外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宁王府的使役，却个个手持兵器将流光阁团团围住。 “还是王妃想的周全，快去让十三带镇府常兵过来，这是萧家的人。”赵嬷嬷扫了一眼挡住自己的那位领头之人，顿时眉头紧皱，随即直接让人将李十三给找了过来。 “交给我！”李十三听完赵嬷嬷转述的话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他是早就知道流光阁这边来了外人，但是一无墨南宸命令，二来楚梦溪也不曾回来，所以他是和宋南云商议了数次都没什么好办法。此时听到这道命令之后，当即带队上前。 “传王妃命令，流光阁内所有女使、使役人等，立即出列，有违令者，严惩不贷。”声音一出，李十三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拔出长刀怒喝道：“宁王府内，除镇府常兵外，任何人胆敢持有凶器，一律当做贼寇处置，给我上！” “李十三，你敢，我等是萧家护卫，奉太妃之命护卫流光阁，谁敢上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萧家护卫乱作一团，为首的那人更是怒视冲到自己跟前的李十三，声音咆哮如雷。 “笑话，我宁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萧家人来舞刀弄枪了？”此时的李十三根本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一出手刀光如虹，迎头劈下的同时怒喝道：“萧青山，识相的，就给我滚开，不然的话，我宰了你！” 他一带头冲击，瞬间功夫，身后的镇府常兵几乎是犹如潮水一般冲进了流光阁，和萧家护卫面对面搏杀。这两日楚梦溪不在，萧太妃几乎是将整个宁王府弄得鸡飞狗跳，人人不能安宁，他们是早就憋着一口气。现如今，在宁王府，却来了外人持械守备内宅，这是在打所有镇府常兵的脸。 “当！”李十三势大力沉的一击之后，萧青山也就是那个为首之人连退数步，被这股强大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但是不等他有所反应，伴随着李十三再度冲上来的同时，对方身边另外一道身影犹如闪电般而来，空中闪电一般掠过一道刀芒，直接横削而过，一阵剧痛之下，让他的意识一下子永远的停在了这一刻。 “轰！”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喷射之中，李十三有些愕然，转而看着抢先得手的李由怒道：“你怎么还真下杀手？” “早就看这个混账不顺眼了，今日正好有机会宰了他！”此时满身浴血的李由状若杀神，持刀朝着另外一名萧家护卫扑上去的同时厉喝道：“萧家人给我听着，再敢负隅顽抗，萧青山就是你们的下场！兄弟们随我杀，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今日让他来得回不得！” 这一下算是让所有的镇府常兵彻底放开了手脚，原本还留有几分余地的这些人在见到萧青山一个回合就被当场斩杀之后，索性不再顾忌。如此一来，仅仅是瞬间功夫，再度倒下去好几人。萧家护卫在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和李由这些人相抗衡，而且失去了萧青山之后，他们面对凶神恶煞的对手，几乎是本能的害怕，之前的气势彻底消失不见。 “该死的，我怎么把他给带在身边了？”李十三苦笑不已，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再出手阻拦了，所以只能索性跟了上去，挥舞长刀不断进攻的同时，呵斥萧家护卫立即放下兵器。 “都给我住手，你们要干什么？”这急促的厮杀和惨叫声让周围的其他院落迅速察觉，萧太妃更是闻讯急急忙忙从重离院赶了过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几乎是目眦欲裂，忍不住叠声怒喝。 “去，去找你们王爷，让他快来，李十三要跟着楚梦溪造反了！”不过此时李十三听不到萧太妃的呐喊，而其他人更是充耳不闻，惹得对方只能让在一旁吓傻了的赵嬷嬷急急忙忙去找墨南宸。 “快去找王爷和王妃，让他们快来流光阁！”急急忙忙的声音开始伴随着身边小厮快速朝清溪院而去，而在此时，宁王府的门口，也迅速传来了另外的变故，让这场发生在流光阁的厮杀迅速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第九十一章 左右为难 “混账，都给我住手！”远远地一声咆哮让流光阁外激烈的厮杀为之一震，墨南宸匆匆而来之后，一下子冲到了李十三等人跟前，伸手一挥，身后宋南云急匆匆的将杀红了眼之后还想着往前冲的李由给拉到了一边。 “你们怎么还真打起来了？”此时宋南云的一句话才让李十三猛然间看到了萧太妃就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之中带着无尽的愤怒，顿时悚然一惊之下，扫了一眼这几乎满地的狼藉苦笑不已。 “李十三，你们怎么搞的！”不过面对墨南宸的怒喝，李十三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本就是仓促而来的一场冲突，而且追根究底，实际上还是自己这些人对于萧家护卫尤其是萧太妃肆意干涉宁王府内事有关。若说下手重，除了李由斩杀了萧青山之外，倒也没有出现其他的死亡，但是这连续伤了人家数十人，却让李十三不由得苦笑不已。 “奉王妃命令，接管流光阁。”李十三欲言又止，旁边的赵嬷嬷朝着他微微示意了一眼之后，将此前楚梦溪的命令告知了墨南宸，转而道：“王爷还是请太妃去正厅，这里老奴来收拾吧。” “用不着，南宸，你自己带出来的兵，你自己看看，朝着自家人下手倒是毫不容情，青山如今被他们所杀，你不该给他个公道吗？”萧太后是跌跌撞撞来到墨南宸跟前，指着满身是血的李十三和李由两人怒斥道：“当着哀家的面痛下杀手，肆无忌惮，这是王府的镇府常兵该做的事吗？” “母妃还是先去正厅吧，这流光阁让赵嬷嬷去收拾。”墨南宸有些无奈，瞪了一眼李十三之后，一边扶着萧太妃一边道：“稍后我让人去给所有受伤之人送一份厚恤，青山那边让南云亲自去处置。” “你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萧太妃脚步一顿，随即怒道：“青山好歹也是萧家人，无辜丧命之后，你就赔点银钱就打发了？那是我萧家血脉，是和你——” “那母妃你说怎么办？”墨南宸有些不耐，声音不自觉的跟着重了起来道：“萧家护卫进入王府内宅，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母妃没事让他们过来做什么？宁王府足有八百镇府常兵，难不成还守备不了一个王府不成？” “你怎么跟哀家说话的？”萧太妃被这句话说得差点一脚踢在了门槛上，转而怒气冲冲道：“哀家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的镇府常兵都被楚梦溪那个女人给收服了，若是她要下手害你，这些人能靠得住吗？” “母妃，梦溪不会害我的，您就别跟着掺和了。”墨南宸摇了摇头，见到李十三默默地跟在自己身边，顿时摇头道：“十三他们听从梦溪的命令行事，那本是宁王府的内事，你让萧家护卫参与进来，这不是有意要和她对峙吗？”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吗？”萧太妃看着墨南宸，脸色一变之后怒道：“楚梦溪和你有杀家之仇，你以为她不会找你报仇吗？” “若是她找孩儿报仇，孩儿自己接着。”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萧太妃低头道：“此事母妃就不要操心了，孩儿自己会处置好的。” “你处置！”萧太妃重重一顿，转而看着李十三，眼神一凝之后，跟着道：“今日之事你务必要给萧家一个说法，否则你舅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杀了萧青山，那就是在打萧家的脸，打哀家的脸。” “王爷不必如此，一切都是末将的错，末将愿意赔他萧青山一条命就是。”墨南宸脸色犹豫，没有开口说话，也一下子让李十三面色惨然，跪倒在地之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旁边李由跟着道：“王爷明鉴，这不关十三的事，都是末将一时激愤，收手不住，酿成大错，末将自我了断，换他萧家一条命便是。” 李由说完之后不由分说，手中长刀一挥，当即就要动手，却忽然眼前一道银芒闪过，直接硬生生倒地。 这一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李十三更是本能的一跃而起，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外面楚梦溪的身形就已经走了过来。 “了断什么？”冷冷的一句话，却让李十三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转而将李由扶了起来的时候，楚梦溪也到了跟前，伸手拔出银针之后扫了一眼对方，转而点头道：“没事了，以后做事别动不动就想着自我了断，我没开口，谁也别想着死。” “多谢，多谢王妃救命。”李十三看着李由醒转，当即躬身一诺，随即站到了一边，脸色虽然带着一丝惭然，但是神色却一下子安定下来。 “萧家护卫无故入流光阁，本就该死！”楚梦溪目光直指萧太妃冷笑道：“谁有意见，来找我。” “梦溪！”只是一句话，却说得萧太妃脸色一下子变了，怒火中烧之下，那双眼睛都跟着死死地盯着楚梦溪，也惹得墨南宸情急之下只得开口。 “不过是死了一个萧家护卫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难不成还打算让十三他们偿命不成？”楚梦溪没给墨南宸开口的机会，反而看着对方冷笑道：“再说了，喜儿可是怀了你的孩子，难不成连流光阁都住不得了？难不成在萧太妃的眼里，自己的孙子还不如萧家一个家生子吗？” “这是哀家的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女人来插手！”萧太妃手中拐杖一顿之下，恶狠狠道：“哀家可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的儿媳，这宁王府——” “那就更不用跟你说什么了，萧家人，杀了，也就杀了。”楚梦溪毫不相让，看着对方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冰冷，冷笑道：“我也懒得要你承认。” “好了，你们别吵了！”两人的争锋相对让墨南宸只觉得一阵头痛，转而喝止住了萧太妃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开口道：“你先回清溪院吧，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置。” “把受伤的镇府常兵抬到清溪院。”扫了一眼墨南宸那满脸为难的神色，楚梦溪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似乎心头的火气也渐渐的消散了不少，转而带着李十三等人转身离开。 如此一来，整个宁王府正厅之中，就只剩下墨南宸和萧太妃母子两人，其他的下人也被直接都赶了出去。 “母妃，王府的事情交给孩儿自行处置吧，后天便是年节，您还是回宫歇着吧。”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上前几步之后道：“梦溪她如今性子和以往不一样了，而且——”他说完之后苦笑道：“所以您多担待着点，别和她一般计较。” “你，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忤逆哀家？为了这个女人连母家都不要了吗？”墨南宸这低声下气的一句话反而让萧太妃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语气也变得森然道：“你当真要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不成？哀家这么做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墨南宸低头，但是神情在这个时候却变得异常坚毅道：“虽然楚家的事还需等待皇兄重查，但是乔家，乔家的事，确实是孩儿冤枉了她，所以——” “所以，你便任由她在你府中肆意妄为？”萧太妃看着儿子这副表情，只觉得心都跟着微微下沉，声音不自觉的跟着颤抖起来道：“你这是打算赎罪吗？” “我只是想补偿一下！”墨南宸有些不自然道：“而且，梦溪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宁王府的内宅她整治的很好，母妃就不要多问了。” “王兄，我楚姐姐呢？”墨南宸这句话算是说的萧太妃心头再度涌起另外的思绪，不过不等她开口，外面墨南湘就已经匆匆走了进来，而且一见到她在，顿时脸色直接变了，话语声直接脱口而出道：“太妃怎么还没回宫？不会又在欺负楚姐姐吧？” “湘儿，你怎么说话的？”萧太妃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看着对方冷喝道：“你是长公主，整日里不帮着你母后协理后宫和皇族内眷，天天跑到这宁王府做什么？” “帮着楚姐姐，便是湘儿如今的任务。”墨南宸看了一眼萧太妃，转而自顾自道：“王兄就是皇族，湘儿来宁王府，就是让他的内眷过得舒心一点，免得受欺负。” “梦溪在清溪院，南湘你少说两句。”墨南宸拉了一把墨南湘之后，一句话说的对方目光一转，跟着道：“你们不会真又跑去欺负她了吧？王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年节马上就到了，母后指定让楚姐姐进宫参加仪典，你少在这个时候坏事啊，别到时候让我也跟着你挨骂受罪，连个年都过不好。” “哀家还没死，就绝不会让她楚梦溪进宫！”墨南湘本来只是提醒墨南宸，但是这个时候这句话却无疑直接挑战了萧太妃的神经，也一下子让她怒喝道：“哀家的儿子，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那太妃您自己跟母后说吧，这件事皇兄也点头了。”墨南湘对于对方的话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而去，也没把萧太妃的举动放在眼里。倒是墨南宸此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看了一眼萧太妃之后，低声道：“母妃，这件事您就别管了，交给孩儿自己处置吧。” “你处置？你怎么处置？”萧太妃怒气冲冲，直接转身就往外走的同时呵斥道：“哀家决不允许楚梦溪以宁王妃的名义进宫参加仪典，否则，哀家和萧家的脸往哪搁！真是好大的算计！” 第九十二章 意外的线索 “姐姐，这怎么这么多人受伤？”墨南湘看着清溪院内抬出去的足足有二十多人，吓了一跳之后急忙拉着月儿询问才知道了其中的内情，顿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十三，你们怎么这么傻，怎么还当着太妃的面打起来了？不会给他们撵出去之后再动手吗？”李十三原本还以为墨南湘会说出其他的话，结果这最后一句差点让他一头栽倒在地，转而刚要说话，就听到楚梦溪冷哼了一声，顿时吓得不敢再开口，急急忙忙将李由拉到了一边。 “萧家护卫还没走吗？”收拾完最后一个伤兵之后，楚梦溪跟着起身，掏出一堆药瓶递给李十三道：“早晚换药，金玉丹每人每天一枚，用完了再来找我。” “末将一会带人去流光阁，请王妃放心，末将一定不给王妃添麻烦。”李十三有些赫然，不过还是抱拳行礼道：“其实王爷他，还是很维护王妃的，之前太妃她——” “不用给他说好话。”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墨南湘之后自顾自走进了清溪院正厅，正好见到青青迷迷糊糊走了出来，顿时顾不得其他，给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还好，烧退了，这几天还需要将养！”楚梦溪给对方查看了一番之后摇头道：“只是寒气入侵脏腑，等过几日，我外出一趟，帮你找点药材回来，先去好好歇着，别再吹冷风了。” “姐姐要找什么药材？这清溪院里的药材还不够吗？”墨南湘也习惯了楚梦溪的这种自顾自的举动，所以跟着走了过来道：“要不我去帮你去皇室药库里找吧，也不需要你出门。” “天莹草，你们皇家不会有的。”楚梦溪摇了摇头，坐下来之后看着青青晃晃悠悠走进内室之后叹息道：“这孩子有先天咳疾在身，若不及时治疗，只怕后果难料。” 青青的先天咳疾也是她最近才隐约察觉的，因为年纪小，而且以前营养不良，身子未曾发育，所以隐而不现。但是现如今，这一场风寒之下，却已经让楚梦溪看出了对方肺脉的缺陷，若不及时想办法，长成之后，更加难办。 “先天咳疾？”墨南湘脸色一变，坐在一旁也不敢再说话了，青青对于楚梦溪而言的重要性她清楚，在如今楚家只剩下她一人的情况下，这个女孩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寄托，断然不能有事。 “好了，这事我自己会处置的，你怎么来了？这明日便是年节，你还有空往这跑？”楚梦溪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看着墨南湘问道：“皇宫里没事了吗？” “有事也轮不着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皇嫂和母后在，我去了只会添乱。”墨南湘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皱眉道：“姐姐，十三他们杀了萧青山，只怕萧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会来找你麻烦。” “来就来吧，萧家——”楚梦溪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过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而道：“萧家的那个萧子远和墨南宸的关系不是一向不好吗？” “姐姐你不记得啦？”墨南湘闻言有些奇怪道：“萧子远和王兄关系不错啊，萧子山和他关系才不好，不过他常年都不在京城，所以也没关系。萧子山是萧家二房所出，又不是长房嫡子，可以不用理会的。就是萧家这个皇舅才麻烦，嚣张跋扈惯了，这萧青山虽然不是真正的萧氏族人，是家生子，但是上过萧家族谱，也算是萧家一脉，把他杀了，萧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就过去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楚梦溪，见到对方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继续道：“你该不会是真把萧子远给忘了吧？去年花灯节的时候，你吵着要让王兄帮你去抢凤尾灯，还是他帮王兄拦住了你，你们俩大吵一架之后，一气之下把龙头灯给烧了，差点没把他烧死！这件事后来闹得皇兄都知道了，还惹得梦河出手打了他一顿啊。” “萧家！”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摇了摇头，在她的记忆里，似乎萧子山并没多少印象，但是萧子远—— “唐千明！”猛然间想起了此前审问唐千明的时候对方提到过萧子远，所以一瞬间，楚梦溪双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以至于连墨南湘后面的话都没在意，转而起身就要往外走。 “姐姐你去哪？萧家的人我帮你打发了就是，你着急做什么？”墨南湘虽然一句话将楚梦溪给拉了回来，但是很明显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转而看着流光阁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自己将喜儿安排在了流光阁，结果萧太妃转眼之间就开始驱逐喜儿，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萧玉的主意，又或者说，这是萧家的打算？ 喜儿当初陷害自己去杀害乔灵儿一家，查来查去，也就只有唐千明的口供能够有一点线索，矛头也直指萧家，萧子远。难不成就因为此前的那件事，萧子远对自己怀恨在心？ “姐姐你在想什么？”楚梦溪沉默不语的样子让墨南湘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上前道：“要不，我去帮你把萧家的事摆平吧？反正萧子远听说才从外地回京，他不敢来宁王府的，至于他父亲的话——” “萧子远去外地了？去哪了？”楚梦溪猛然间转头，那犀利冰冷的目光让墨南湘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情况下，她只能咬牙道：“听说是去了南边，但是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 “他去南边做什么？”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只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自顾自道：“萧家祖籍不是扬州的吗？如今这个时节——” “那要不，我回头去查查？”突然对萧家的事情感兴趣，让墨南湘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只能低声道：“姐姐打算找萧家的麻烦吗？好歹看在王兄的面子上，饶过他们这一次吧？如今王兄在朝中也需要有人帮衬，萧家再怎么样，因为太妃在，总不会害他的。” “乔家，喜儿，唐千明，萧子远，南边，扬州。”楚梦溪对于墨南湘的话置若罔闻，反而是不断念叨着这几个字，良久之后才回神，看了一眼墨南湘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太后，明天的年节我就不去了，我也不想过什么年节。” “啊？姐姐，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墨南湘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但是在见到楚梦溪此时的脸色之后，却不敢再说什么，她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只能泱泱出门，不过却转到了前厅，找到了还在发呆的墨南宸。 “王兄，萧家的那些人呢？”墨南湘扫了一眼，见到旁边没人之后，走上前道：“楚姐姐对萧家很在意，应该是还在想着昔日的事情吧。你想个办法，别让萧家人再来了，不然的话这一次只是死了个萧青山，万一下次再起冲突，死个别人，只怕这件事就没办法善了了。” “一边是母妃，一边是她，我是两头不落好。”墨南宸叹了口气，此时的他倒是没有丝毫往日里的那种气势，反而显得有些颓丧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梦溪她，如今的性子是刚烈无比，谁都不放在心上，可偏偏母妃也是个较真的脾气，我还能怎么办？” “楚姐姐的性子我现在都摸不透，总觉得她有很多心事，刚刚说到萧家的事情，她似乎连萧子远都给忘了。”墨南湘也是一脸苦笑道：“但是好像对他却很在意，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王兄，你知道萧子远这一次出京是去哪了吗？”墨南湘忽然想起此前楚梦溪的话，转而朝着墨南宸问道：“你该知道吧？” “去了荆南，但算行程的话，应该去了更南边。”墨南宸随口答了一句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你说梦溪她关注萧子远的动静？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跟我走吧，楚姐姐既然想知道，那你就去查查啊，管那么多做什么？”墨南湘一把将对方给拉了起来，转而匆匆再度走进清溪院，却见到对方也正要往外走，顿时道：“姐姐你去哪？萧子远的事情王兄知道。” “哦，他是查看萧家在荆南的族人，顺便整顿萧家商队。”墨南湘推了一把墨南宸，后者急急忙忙开口道：“是奉皇舅——就是萧家族长萧恒的命令去的。” “荆南！荆州？”楚梦溪闻言顿住脚步，念叨了几句之后转而看着墨南宸，缓缓开口道：“我想知道萧子远在荆南的所有事情，可以吗？” “好好好，我去查！”这应该是楚梦溪自从回到宁王府之后，第一次以商量的语气和墨南宸说话，以至于那一瞬间，对方直接愣在了当场，足足半晌之后才急急忙忙开口道：“我保证，不会漏掉一件事。” “太好了，王兄你快去啊，愣着做什么？”墨南湘是露出了一丝轻松和喜悦，推了一把墨南宸之后笑道：“姐姐说的话你没听见啊，快去，把萧子远的事情扒个底朝天再说。” 墨南宸是急急忙忙而去，路过清溪院门口的时候，差点和进来的李十三撞了个满怀，但是却丝毫没有顾及，急匆匆的就冲了出去。那一副急切和窘迫的样子，倒是让楚梦溪没来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身上原本的凝重和冰冷的气息，也伴随着这一丝笑意，悄无声息之间消散。整个人，虽然依旧是素服衣裙，丝帕覆面，但是却在阳光之下，久违的带着一丝温暖。 第九十三章 萧子远的行踪 “姐姐，还要吃药啊？我不是已经好了吗？”青青端着药碗，看着楚梦溪的神情苦着脸道：“今天都是年节了，可不可以不吃了？” “放心好了，这药也就闻起来味道怪，但是我改了药方，喝起来有点甜味，不难喝。”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道：“喝完了药，别去练字了，一会带你去找衣服去。” “王妃，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食盒，说是宫里面的厨司新做出来的点心，都是时兴的玩意，让您随意吃一点。”姐妹两人走出内室的时候，月儿也带人走了进来，这些时日，对方都是跟着楚梦溪，也成了如今流犀阁的掌家女使，伺候饮食起居，协调内外。 “给青青吧，留着给她当零嘴。”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反而是坐在一边，一边吃着朝饭一边问道：“他人走了吗？” “哦，王爷说，今天上午还有些事要应酬，所以先出门了，等过了午间，再来接王妃进宫。”月儿一边伺候着楚梦溪，一边给青青盛了一碗碧玉羹，转而试探着问道：“王妃，到时候您看穿哪件冕服？” “是墨南宸让你问的吗？”楚梦溪想着心事，随口道：“你随便挑一件放在那，他们皇室的祭天仪典我不去参加了，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外面李十三和赵嬷嬷已经走了进来，前者朝着月儿使了个眼色，顿时间，原本候在一旁的其他几个女使全都被打发了出去。 “启禀王妃，末将奉王爷命令，查探萧子远行踪，现特来禀报。”李十三躬身道：“萧子远自三个月前离开京城前往荆州，前日回归京城府邸，期间在荆州逗留两月，剩余一月不知其踪迹。” “不知其踪迹？”对于墨南宸能查到萧子远的行踪，楚梦溪没有怀疑，对方执掌北衙，可以通过军中人手往外探查消息，而且她能隐约感觉到，墨南宸也不是如表面上那么笨，暗中还有其他的人手。只不过对于这几个字她却瞬间皱眉，不知踪迹是什么意思？ “就是当时萧子远是从荆州消失的，大约就是，就是——”李十三有些不敢回答，但是在见到楚梦溪看着自己之后，顿时咬牙道：“就是楚家出事前后，就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其后，也不是在荆州现身，而是，而是在长沙。” “长沙？”楚梦溪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荆州距离长沙足有数百里之遥，他如何悄无声息之间转移到长沙的？你们没查出来吗？” “没有。”李十三摇了摇头道：“应该是走的萧家自己的路子，避开了外人的视线，所以无人知晓其中原委。” 他说完之后见到楚梦溪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想什么，顿时试探着问道：“不知王妃为何忽然要问萧子远的行踪，是有什么——” “你派人去查查吧，看看能不能查出萧子远前后出现在荆州的所有事，包括在长沙的所有举动，我有用。”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记得别让别人知道，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这句话一出口更是让李十三心头微微一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本身墨南宸在吩咐他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楚梦溪为何忽然对萧家尤其是萧子远的事情这么关心。 “王妃，您看看，这是年宴之后，府中夜宴的章程，老奴已经都吩咐人备好了。”赵嬷嬷是在李十三离开之后才走上前来，将对于夜宴的安排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不知王妃可有什么其他吩咐，老奴好提前准备。” “就这样吧，我也没打算参加这个夜宴。”陆明烟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在注意，反而自顾自道：“墨南宸的剩下的那几房侍妾都安排过了吗？年节到了，给她们送些东西过去吧。” “王妃放心，一切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年宴的时候您和王爷分赐各房。”赵嬷嬷露出了一丝喜色，楚梦溪的话虽然波澜不惊，但是能够开口说这些内宅妾侍的赏赐，说明对方是真的用心了，只不过是面冷，不愿意多开口。 “流光阁那边喜儿住下了吗？”楚梦溪尝了尝月儿送过来的一碟子小菜，转而想起了昨日未了的这件事，朝着对方问道：“她没怎么样吧？去给她送点养胎安神的药膳过去，往后流光阁的膳食你们吩咐人细心照料着，别耽误了。” “这——”这句话不光赵嬷嬷一愣，连带着月儿也有些不解，楚梦溪的这种性子转变实在是没有任何规律，而且对于喜儿也似乎没了之前的敌意，反倒是显得更加的关心和在意一样。 “跟她说，好好养着吧，仔细着点，别我没出手，她就被人给害了。”两人的疑惑楚梦溪知晓，所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赵嬷嬷道：“吩咐十三，镇府常兵从现在开始，在流光阁外面增加人手巡逻，往来进出人等一律查问，不是你挑选的人，不许进出。” “王妃，您为何——”月儿有些欲言又止，在赵嬷嬷走后，见到楚梦溪也无心去吃饭，顿时吩咐人收拾，自己跟着对方走到一边，帮着收拾药材的同时，转而低声问道：“那喜儿实在可恶，您还护着她做什么？” “你也觉得她可恶？”楚梦溪回头扫了一眼对方，转而若有所思道：“以前，你不也觉得我可恶吗？帮着墨南宸害了我多少次了？” “奴婢不敢，王妃您——”这本是寻常的一句话，但是却说得月儿心惊肉跳，急急忙忙跪下来道：“王妃恕罪，月儿以前是有眼无珠，所以才——” “起来吧，没想找你秋后算账！”楚梦溪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对方被吓得俏脸惨白，转而自顾自的走到一边细细的想着关于萧子远的事情。 唐千明此前的口供里曾经提到过，他是奉萧子远的命令搜寻临摹高手入京听候调用，而且还提到了那个秦州秀才李龟年。而按照李十三后来告知的关于大理寺公审楚家上下人等的情况来看，最大的证据便是那一封封书信，而当时楚云飞根本没有承认，并且直接当庭说出伪造。 “父亲擅长临摹他人字体，所以他们便同样找了个临摹高手来栽赃陷害吗？”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清楚这个李龟年是不是真的参与了陷害楚家一事，但是唐千明陷害自己却已经是千真万确。 “他既然是萧家萧子远的手下，那么乔家的事和萧家脱不了干系。”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目光看了一眼外面，萧家和墨南宸的关系，只怕他就算是知道这件事和萧子远有牵连，也未必能出手，所以有些事还必须靠自己。 “张建帧能派人去西南，只怕是查出了什么来。”一瞬间楚梦溪思绪万千，这些时日，她被各种事所牵绊，反而自己的事情被落了下来，也唯有如今，才有心思理一理这些思绪。所以之前去大理寺的时候，张建帧的表现和此前得到的对方派人前往西南的事情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在不清楚张建帧为人的情况下，却没办法去亲自上门查问，甚至于没办法借助于宁王府的人去做这件事。 “常大哥应该快回来了，等他来京城，就有帮手了。”楚梦溪忍不住暗自叹息，如今的京城，楚家的倒台让她所有的事都只能孤身一人去处置，在这个周围凶险莫测的环境之中，她必须时时刻刻绷紧自己的心弦。 “怎么啦？”她独自一人站在廊口，看着外面青儿带着细腰它们来回嬉戏，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身后传来墨南宸的声音，才缓缓转头，那一瞬间的目光中的哀伤和无助，直接让后者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猛然间抖了一下。 自从楚梦溪回来，他从未见到过对方有过这种小女儿般的伤感，更没有那一瞬间恍然无助的神情，也一下子让他的心头，跟着被重重的压了一下。 “我，哪里做错了？”墨南宸呐呐的开口，有些不安的问道：“是，是不是萧家的事？我这几日在处置大理寺积压的案子，等年后，我马上去办这件事。还有萧子远的事情，我也会安排人手去查，保证查个明白。” “算了，没事了。”仅仅只是一瞬间，楚梦溪压下了思绪，恢复平静之后看了一眼对方，无言的摇了摇头，摇摇晃晃的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平淡的话语，甚至于还带着淡淡的疏离，但是在这一刻却让墨南宸莫名的心头一阵安定，以至于他跟上对方的脚步的时候，脸色也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今日年节，只有少许公务，处置完了就赶回来了。”墨南宸有些试探的问道：“那个，午间要去祈年殿参加祭天仪程，你，可准备好了？” “哦，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我一个人过去就成。”楚梦溪没有回答，身形也是跟着一顿，惹得墨南宸有些黯然，只觉得刚刚升起的念头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往年，你不是都让萧玉陪着你吗？”幽幽开口，楚梦溪这句话也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但是却说得墨南宸脸色一怔，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旁边的月儿给推了一把，顿时急忙上前道：“我自己去，不带，不带——” “去把冕服拿过来吧，挑那件最素的。”楚梦溪没有转头，但是声音却已经恢复如常，淡淡的声音，却让一旁长久侍立的月儿急急忙忙转身离开。 而这一瞬间，也让墨南宸露出了一丝喜色，以至于双手都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眼神之中也带着一丝期待。 第九十四章 白衣胜雪 “王爷，您可长点心啊，王妃这好不容易点头，一会要是有人为难她，你可得护着点。”趁着楚梦溪在换衣服，月儿是急匆匆走了出来道：“祈年殿那地方奴婢也不方便跟着，你自己多注意。” 她是好不容易见到楚梦溪的心情变得和缓了一点，唯恐怕墨南宸不会说话，到时候平白的再起争执，更担心祈年殿上有人拿着楚家说事，为难楚梦溪。 “我知道了。”墨南宸自己是一袭黑色王袍，早已经收拾停单，俊逸的面庞之上也显得有些激动，点了点头之后，从旁边拿起一枚紫金绣凤，通体两颗蓝宝石镶嵌的丹阳蝶舞钗递了过去道：“你把这个拿给她。” “总算是长进了一点，就是眼光太差了。”月儿低声嘀咕了一句之后扫了一眼对方，边走边摇头，很显然对于这枚发钗并不满意，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那最后转身的一丝表情却明显看得墨南宸脸色有些发烫。 “王妃，这都是王爷挑的，您看哪个合适？”月儿走进来的时候，将自己选的另外一枚玉色水天一色凤头钗放在一起递给了楚梦溪低声道：“王妃穿的这是浅色冕服，不能配太艳的——” “所以这凤头钗是你选的。”楚梦溪直接一句话说的月儿不敢开口了，只得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帮忙。 “算了，就用这枚丹阳蝶舞钗吧。”倒是楚梦溪自己没有理会对方，随手将墨南宸选的发钗插在新梳好的发髻上，也没心思去打理其他的，径直取出一方新的丝帕戴了起来。 “王妃您，还蒙面吗？”月儿看着对方的动作，几乎算是一身素缟，如今再加上丝帕覆面，就显得过于清冷了，所以低声道：“王妃您的面容已经恢复，为何还要——” “不乐意！”楚梦溪转身就走，惹得月儿只能咬牙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青青，转而拿着雪狐皮大氅跟了上去。 “走吧。”到了外间，墨南宸已经在正厅等待，见她一袭白色衣裙，缓缓而来，声音清冷无双，只觉得那股淡淡的疏离感再度涌上心头，一瞬间有些挫败。不过在见到楚梦溪并没有拒绝月儿给她披上的雪狐皮大氅之后，反倒是露出了一丝喜色，当即走在了前面。 这一番折腾实际上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墨南宸直接取出自己的令牌，在皇城跟前也没有停车，反而是一路直奔祈年殿而去。他本身就执掌禁军，宿卫宫城，所以是少有的可以马车直入皇城而不用停下的王爷。 “那个，祭天仪程大致就是如此，之后是素宴，时间很短，主要还是晚间的年宴。”楚梦溪以前虽然是楚家嫡女，但是本身并无诰命，所以祈年殿的祭天仪典她是没办法参加。所以马车内墨南宸是将整个祭天仪程细细说了一遍，这种事情他不知道以前楚梦溪有没有听说过，所以是唯恐漏掉了什么。 只不过他本来就不会说话，这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几句话一说完之后，直接冷场，惹得跟随服侍的月儿急的瞪了他好几次。 “我知道了。”似乎感受到了墨南宸的窘迫，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涨红的脸庞，微微点头，不过却没有选择坐在对方身边，那种来自于本能的反感似乎从她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有了，始终挥之不去，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不太明白，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排斥，有时候几乎是深入骨髓，和这一世的她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 “王爷，您可算来了，这仪程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都在等着您呢。”在这种寂静和冰冷的气氛当中，马车内的三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郑大监的声音传来之后才被打破。 “走吧！”朝着对方微微点头之后，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伸手去接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的楚梦溪，只是那一瞬间，对方在见到他而不是月儿之后，那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好！”一刹那的功夫，楚梦溪自己也是跟着一愣，但是随即将手搭了上来，缓缓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这眼前巍峨肃穆之中带着一丝异常庄严气息的祈年殿。这里是皇家祭祀之所，她以前确实没来过，一者是身份不够，二者，这里寻常时节冷静异常，也不会有人过来。 墨南宸原本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刹那间触碰到楚梦溪手指的奇怪的感觉之中，直到月儿上前推了他一把，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走到楚梦溪跟前，领着对方走进了祈年殿正殿。 此时的祈年殿内已经是群臣纷纷而立，有些有诰命之身的官眷也都站在朝臣身边，到了前方，更有甚者，不少官眷自己就能有独立的位置，不过这基本上都是皇室和几个公侯之家的长辈。 墨南宸和楚梦溪进来的时候，因为几乎算是最后到来，所以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只不过当群臣看到墨南宸身边的楚梦溪的时候，明显的呆住了。 一袭素服衣裙，她几乎是将太后和墨南湘送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冕服当中最素的那件给挑了出来，而身披雪狐皮大氅之后，更是犹如踏着一朵白云而来，清冷绝世，散发着无尽的淡漠气息。 而且，墨南宸是黑色王袍，卓尔不群，面色刚毅无双，身边的楚梦溪一袭白衣，两人一黑一白，原本不搭的服色，却在这一瞬间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清冷，而显得异常的和谐起来。 丝帕覆面，看不清楚容颜，甚至于从进来开始，楚梦溪的目光就始终如流水一般往前，没有在乎身边其他人的眼光，更似于对那些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白衣绝世，踏雪而来，目光如水，清澈无尘，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这种场合，她的出现有着重大的意义，更是一瞬间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好了，老三，你这来得再迟一点就赶不上吉时了。”墨南宸身为超品王爷，是可以直接上丹陛主祭台站在了皇帝身后的，在皇太子未立，皇长子未成年的时候，陪祭的就是他。所以当皇帝开口的时候，楚梦溪已经被墨南宸带着到了最前面丹陛之上，身前，就只有皇帝和皇后两人，无数群臣官眷，全都只能看到她的那一袭背影。 而此时皇帝的这一句看似很寻常的话，却让所有人都面色一变，楚梦溪的出现皇帝视若无睹，这已经是对对方身份的认可，所以这一刻，连带着所有人都开始纷纷低语，祈年殿正殿之内嗡嗡之声大起。 “陛下，吉时到了。”不过此时，走上前来的郑大监却缓缓开口，打断了旁边其他人的疑惑，也让这场祭天仪典正式开始。 对于这种香烛缭绕，祈福上天的方式楚梦溪没什么感觉，虽然她已经融入这一世，和这具身体不分彼此，但是有些念头却根深蒂固。所以此时的她虽然跟着三拜九叩，甚至于在随后跟随墨南宸上前点香祭拜，却神色平静，和他人的那股肃穆表情截然不同。 “好了，今日朕很高兴，我大晋开国至今，已历百年，却国富民强，根基稳固，此信赖天地神灵庇佑，祖宗赐福，更是诸位臣工竭尽忠诚，辅朕之功，天地可鉴。”皇帝显得很高兴，在仪典结束之后，朝着众人点头道：“今日年节，朕期盼诸位能与朕同心同德，开创伟业，不负百姓所望，不负先皇所托。莫要学奸佞之臣，莫要行谋逆之举，朕不负卿，也期待卿不负朕。” 一片山呼万岁之声中，楚梦溪有些恍然，目光扫过皇帝之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以至于那一刻的她直到被墨南宸拉了一把，才跟着跪伏于地。 “好了，大家不要多礼了，随朕一同去偏殿，我们素宴分飨，分赐祭牲。”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当先而行，来到偏殿之后招呼群臣官眷坐下之后笑道：“国之大事，在祀于戎。祭奠先祖，享先人之遗泽，更是期待我等继往开来，承继祖业，莫要堕了先祖威名。诸位，请！” 一声招呼之后，偏殿之内，素宴开始迅速摆开，流水般的宫女穿梭在各个席位之间，将素色膳食摆放完毕之后徐徐退出。这祈年殿的素宴大多时候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为的是让群臣感受到这种氛围。 “陛下，臣有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很快结束，毕竟皇家重视的礼仪到了之后，这素宴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所以和群臣三祝酒之后，原本刚刚坐下的皇帝，却见到下面有一人起身，顿时脸色微微一凝。 “中书舍人，这是祈年殿素宴，陛下求得是朝廷君臣一心，祖宗赐福，你若有疑惑，改日再说吧。”这一瞬间，墨南宸心头一震，转而起身看着对方冷然道：“莫要坏了陛下的兴致。” “三王兄这话怎么说的？中书舍人李威都还没说，皇兄也还未开口，你怎么反倒是出言阻止？”墨南宸的话让开口的中书舍人李威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墨南宸对面的墨北欢缓缓起身，朝着皇帝行礼道：“皇兄，今日既然是祭天仪典，我想中书舍人若是有疑惑，还是该听听，毕竟若是无伤大雅，也算是皇兄兼听兼查，正好感念先皇之苦心英灵不远，岂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是吗？”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墨北欢和李威身上，也一下子让皇帝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转而似笑非笑道：“老五这话的意思，若朕不听，就感受不到先皇的苦心了？” 第九十五章 为难 “敢问宁王殿下，您身边的女子为何人？”皇帝的话说的墨北欢尚且没反应过来，李威就再次开口，直面墨南宸道：“今日祈年殿大殿，殿下带一蒙面女子素装出现，是何用意？” “李威，你好大的胆子！”墨南宸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直指李威呵斥道：“本王带何人进殿，何须告诉你？陛下尚未开口，你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本王，还是在质疑陛下？” “宁王殿下莫要动怒，中书舍人只是照例询问，本官也对此有些疑惑。”墨南宸的叱问并没有让群臣住口，反而另外一人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开口道：“既然身着正妃宫服，那想来便是宁王妃了，如何在祭天仪典之上蒙面示人？这其中只怕有些不妥吧？” “呵呵，礼部尚书也开口了，王兄，这事情，只怕是有违我朝礼制吧？”墨北欢虽然之前被皇帝一句话说的一愣，但是此时却没管这些，甚至于丝毫没看来人是谁，反而目光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一字一顿道：“王兄最好还是解释一番才好，免得群臣疑惑，对你，也是一件好事。往年，王兄身边不是跟着萧氏吗？” “陈玄礼，那你说吧，违背什么礼制？我朝有规定，祈年殿上不能蒙面参加大典祭祀吗？”墨南宸没有来得及开口，反倒是皇帝依旧是神色不变，看了看礼部尚书陈玄礼之后，目光却落在了楚梦溪身上，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直接朝着陈玄礼发问道。 “祈年殿大典乃是我大晋祭天祈福之地，上告历代先皇，下慰百姓之望，庄严肃穆之所，期待君臣上下诚心。”陈玄礼似乎对于皇帝此时开口有些诧异，但是随即继续道：“诚如陛下所言，国之大事，在汜与戎。此等重地，岂能不直面先皇之灵，这不仅仅违背礼制，更是对先皇不敬，请陛下明察。” “对先皇是否不敬，稍后再说，朕问你的是，是否有违礼制？又是违背了哪一条呢？”皇帝看着对方，语气似乎一瞬间变了，声音之中的那股悄然而来的凌厉甚至于连楚梦溪都看了一眼对方。 对于自己的这些疑惑和责难，她本来也没在意，但是皇帝此时的话却让她猛然间心头一动，再转而看向身边墨南宸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很显然，今日之事虽然仓促而起，但是有人，却已经在打自己的牌了。 “禀告陛下，大晋以礼治国，直面先祖英灵，不仅是朝廷礼制，更是人伦之大常。”陈玄礼此时脸色抖了抖，但是依旧昂首道：“陛下尊礼重教，乃天下士民百姓之楷模，理当问责宁王，维护朝廷礼制，教化人心。” “是吗？这么说起来，那还是朕的错了？”皇帝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转而笑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才好？今日在祈年殿，朕也想在先皇灵前，听听朕的礼部尚书，打算如何拷问朕之言行。” “陛下说笑了，您是君，微臣如何敢拷问陛下言行？”皇帝的这一番话说的满场皆惊，以至于让陈玄礼一下子跪了下来，急忙道：“陛下请息怒，微臣只是朝宁王殿下发问，和陛下无关。” “和朕无关，陈玄礼，你倒是会替朕找由头啊。”皇帝看了一眼众人，转而似笑非笑道：“但是你的话可听起来句句都是在说朕啊，宁王带人进殿，犯了礼制规矩，朕没有察觉，难道，这不是朕的过失吗？今日你就说说看，朕是否该下个罪己诏呢？还是需要给朕也定个罪名？” “陛下息怒，臣等万死！”一下子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皇帝的话语很柔和，没有动怒的迹象，甚至于句句都是再说自己，但是仅仅只是几句话，却给所有人带来了一股生死压力。 “陛下，微臣没有要殿前问君的意思，这只是——”陈玄礼张口结舌，之前的那种淡定从容的气息消失无踪，他是已经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但是奈何的是，此刻在这种言语的逼迫之下，他却只能硬着头皮承受。 “你没有殿前问君的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缓缓起身，走到墨南宸跟前，示意对方和楚梦溪起身之后，转而看着陈玄礼冷笑道：“你不就是想拐弯抹角的骂朕，连自己家的事都管不好，丢人丢到了祈年殿，丢到了文武群臣跟前了吗？朕当真有那么好骗？礼制？礼制是你陈尚书一人说了算吗？我大晋朝廷礼制，什么时候规定过上祈年殿不能蒙面示人了？今日你要是不给朕一个解释，往后，这礼部你就别待了，你就去钦天监去领个差事，专门负责看管祈年殿算了。” 皇帝这番话的意思已经是毫不掩饰了，而且似乎也在往外传递了别的信号，以至于那一瞬间，楚梦溪明显看到了这句话一出口，为首的中书令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六部尚书包括中书令柳橙这些人，其实楚梦溪并不陌生，昔日楚云飞主持政务的时候，这些人甚至于可以说她经常能见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和如今，却是有天壤之别。 不过这些她如今也不在乎，反倒是皇帝的态度让她好奇不已，今日的这一番话很明显并没有提前告知墨南宸，对方至今那一脸迷惑的样子更是让她坚定了心中的念头，皇帝是早有打算。 “皇兄息怒，陈尚书他也只是一心维护朝廷，口不择言，请皇兄恕罪。”楚梦溪在默默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墨北欢匆匆出言，也一下子让她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这位燕王身上。 “所以，老五的意思是，陈玄礼是在维护朝廷礼制，朕就是在背典忘祖了？”皇帝看了看墨北欢，语气一下子变得森然起来道：“也罢，那今日就说道说道，朕怎么个背典忘祖了？背在哪里？又忘了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追问是一句紧似一句，而且也直接从楚梦溪的身上跳了过去，从而到如今变成了皇帝和陈玄礼的问题，更是一句话说的墨北欢没办法再继续接下去，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 “陈玄礼，李威，这事情是你们起的头，那还是你们自己来说说吧，今日你若是说服了朕，那宁王会自请处分，朕，也会下罪己诏书。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看，你们二人也别站在朝堂之上了，都去钦天监吧，那里最近正缺人手编纂洪熙历，你们去了，朕也安心。”皇帝见到墨北欢不说话，转而再度开口，看着陈玄礼和李威语气冷然。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百姓之望，如何能够轻易下罪己诏？这不成了逼宫了吗？”柳橙回头看了一眼陈玄礼，出列开口，打破了大殿之上紧张的气氛，转而道：“依老臣之见，此事乃是中书舍人不明礼制，不尊皇权之过。身为中书舍人，掌中枢机要，却妄自议论皇家之事，不顾君臣之别，逼迫陛下，着实可恶，还请陛下严惩，否则不足以警示朝臣，不足以提振皇威。” “这，中书令，微臣不过是依例询问，并无——”柳橙的话引发了一连串的窃窃私语，也一下子让李威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不过他的话也只是说了半句，就没了下文。 柳橙是直接跳过了陈玄礼，转而将所有的事全都算到了李威身上，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也迅速朝向陈玄礼，让后者一下子低下头去，脸色涨红。 “呵呵，老东西，你倒是会和稀泥啊！”皇帝似乎没有对柳橙的话感到意外，虽然是骂了一句，但是倒也没有了此前那种凌厉的压迫，转而自顾自道：“那好吧，李威，过了年节，就去钦天监吧，给朕把洪熙历编撰出来，朕依旧对你重用，但是如若再敢胡言乱语，那朕就赏你一个恩典，一辈子待在钦天监吧。” “多谢陛下，微臣领命！”李威是咬了咬牙，俯身叩谢，这个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办法，皇帝开口逼迫也就算了，柳橙忽然来这一手，丢车保帅，把自己丢出去，保住了陈玄礼之后，他是不得不接旨。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再度开口继续道：“微臣去职之前，还要上奏，宁王殿下此举，确实不妥，还请陛下明察！” “李威，你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你还敢针对本王！”这一瞬间，这句话算是将事情的矛头再度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也一瞬间让众人看到了这件事的由头，在此时似乎并不重要的事情，反而再度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不过也就在此时，楚梦溪却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微微点了点头。 “好，老三你让他继续说！”皇帝就站在墨南宸身边，自然是看到了楚梦溪的动作，所以是当即主动接过了话茬，看着李威冷笑道：“那你继续说，怎么个不妥之法，说对了，朕收回刚刚的话，说错了，你也别去钦天监了，直接去廷尉署算了。” “宁王殿下带蒙面女子上殿参加皇家祭祀，就算，就算是没有违背礼法，那也是对先皇不敬！”众目睽睽之下，而且皇帝再度发问，让李威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却没有让对方有丝毫的退缩，反而继续道：“臣身为中书舍人，查究群臣不举之行，还请宁王殿下回答微臣的问题。” “这是宁王妃，不是什么蒙面女子！”墨南宸此时似乎是明白了楚梦溪刚刚的意思，所以看着对方怒道：“之所以蒙面示人，乃是王妃容颜有损，祭祀大典之上，唯恐冲撞先皇之灵，这有何错？” “你呀，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皇帝微微点头，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神色不动的目光，一瞬间脸上的神情也似乎变了变，随即看着李威道：“听到了吗？宁王那是用心良苦，宁王妃那更是一片丹心，这才是为臣者典范，为嗣者楷模，而非尔等这般口是心非，拿着礼制祖法来殿前欺君！” “宁王妃？”墨北欢念叨了几句之后，目光瞬间变得有些赤红，转而看着墨南宸冷笑道：“王兄既然说是宁王妃，那不如让王妃嫂子摘下面巾，让众人一见如何？我等身为王弟下臣，自当拜见，如此化解误会，岂不是两厢便宜？” 第九十六章 真面目 “老五，你倒是好心思，本王的王妃，你又不是没见过？”墨南宸怒喝道：“当着皇兄和群臣之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臣弟就是不太明白！”墨北欢看着墨南宸，丝毫不让道：“王兄左一个本王的王妃，右一个宁王妃，臣弟就想知道，到底谁是宁王妃。” “你！”墨南宸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此时的他虽然斗嘴不是墨北欢的对手，但也不至于被对方一句话就能说得无法张嘴，只不过面对楚梦溪，他是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唯恐自己一个擅作主张，让对方为难。 这一瞬间墨南宸的窘迫被楚梦溪深深的看在眼里，虽然他在这方面明显不是墨北欢的对手，甚至于可以说还有些笨拙，但是却让楚梦溪忽然之间，只觉得这道身影也没有以往的那样让她那么愤恨，反而泛起了一丝丝暖意。 “是我！”这一刻，她甚至于有些本能的开口，缓缓起身之后，走到墨南宸身边，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但是却一句话，让墨南宸瞬间安静下来，原本满脸的怒火也随之消散无痕。 “我是楚梦溪！”这一刻的楚梦溪直面众人，目光如水，身形孑然而立，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声音虽然轻缓，却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殿。 同一时间，那引人注目的丝帕被缓缓摘下，倾世容颜，一瞬间出现在所有人跟前，天姿灵秀，浑似姑射真人，飘零绝世，堪怜众生低首。 重生之后的楚梦溪，不再如以前那般带着一丝艳丽，反而是清冷的气息与自身浑然一体，孤傲独立，更契合她自身的容颜。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色衣裙，仿佛从九天之上而来的女孩，满脸的惊艳，更带着无尽的感慨。昔日的楚梦溪身为楚相嫡女，整个朝堂之上几乎是无人不知，但是和如今的她比起来，却仿佛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自然也是容颜绝世，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却少了如今的这份清冷，犹如骄阳牡丹，而如今，却一如深谷幽兰，只可远观。 “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气息一变，更加独秀人间啊。”这是所有人这一刻的心声，不论男女，在如今这道身姿跟前，无有其他感慨，面对那如水的目光，和冰美人一般清冷的容颜，再也没有了其他念头。 “这便是——”站在楚梦溪身边，这一刻的墨南宸却显得有些紧张，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个让他生厌的女孩同台而立，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她而变得惴惴不安，唯恐多说一个字，触动对方的逆鳞，惹对方生气。 此时的墨南宸自己都没想明白，这一刻的他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怕楚梦溪生怒，他不知道对方此时是什么心情，所以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迟疑，面色涨红，目光也不敢直视众人，反而在楚梦溪身上躲躲闪闪。 “宁王妃！”墨南宸没有说完，或者说不敢说下去的话被楚梦溪一瞬间接了上来，转而目光也随之朝对方而来。她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墨南宸这样的人露出这种神情，紧张不安，似乎还带着一丝期盼。而等到她说完，那双目之中陡然间迸射出来的精芒更是让她深深的看在眼里。 “这是本王的王妃，楚梦溪。”那一瞬间，似乎是被楚梦溪的目光所鼓舞，墨南宸定了定神，脱口而出，同时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和对方站在一起。 “好了，老五，李威，还有你们，现在看清楚了吗？宁王妃是何人你们总该是看清楚了吧？”皇帝站在一边，在此前楚梦溪走上前来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她，自然是将她还有墨南宸的神情举止一一看在眼中。此时更是直接开口，打破了楚梦溪摘下丝帕之后带来的震撼，转而将之前的话题再度捡了起来。 “陛下，如果宁王妃是楚梦溪的话，那宁王殿下罪过就更大了。”李威张大了嘴巴，从错愕当中回过神来之后一瞬间开口道：“陛下明鉴，楚梦溪乃是楚家嫡女，如今楚家谋逆一案，是宁王殿下负责审理处置，自己却没有和楚梦溪解除婚约，这是何道理？难不成宁王殿下是觉得，楚家有罪，但是嫡女无辜吗？” “陛下，中书舍人所言甚是。”这个时候再度有人紧随而至开口道：“宁王殿下负责审理楚家一案，却放过嫡女楚梦溪，更是当堂承认其正妃身份，这其中是否有携私包庇之嫌呢？请陛下明察，此事事关朝堂舆情，更是容易让天下人非议，请宁王殿下务必说清楚，莫要被美色所迷，而置朝廷和皇室声誉而不顾！”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随后更是让整个朝堂都开始跟着喧嚣不已，楚家一倒，当初楚云飞的嫡系重臣被一扫而空，留下来的要么就是昔日的对手，要么也是改换门庭，便是以前那些中立之人，在这个时候也明显对此心有疑惑。这个时候楚梦溪成了宁王妃，不说其他，若是日后想要报复自己这些人，他们如何自处？当初楚云飞倒台，有多少人暗中推波助澜，只怕谁都不清楚。 “皇兄，臣弟觉得群臣之见还是有些道理的。”墨北欢见到皇帝脸色一变之后刚要开口，顿时上前道：“王兄此前的婚约确实有违大局，身为主审之人，却和案犯嫡女有婚约。现如今楚家一案已经有了定论，结案之后，楚家女为宁王妃，堂而皇之出现在祈年殿上，别说是群臣，便是臣弟也觉得不妥。” “墨北欢，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本王吗？”墨南宸一瞬间差点跳了起来，直指对方怒喝道：“本王当庭审案，从未想过楚，楚梦溪是，是宁王妃！” “想没想过，王兄自己不知道吗？”墨北欢冷笑道：“王兄你的手段，臣弟清楚。臣弟不是质疑楚大姑娘的身份，而是觉得你们两人如今已经不合适为夫妻，楚大姑娘为犯官之女，便是得皇兄恩赦，那终究是血脉相连，若是让百姓知晓，她如今还是宁王妃，又该如何看待楚家一案，又该如何看待皇室和陛下？” “请皇兄为大局计，立即撤回当初的赐婚诏书。”墨北欢一番话说完之后直接朝着皇帝开口道：“如此一来，则王兄能够从中解脱，维护了皇室和陛下公正之形象，也避免让人以为，王兄为难胁迫楚家孤女，贪图美色，置朝廷大事于不顾。如此才是两全其美！” 墨北欢的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如何反应楚梦溪是没理会，她只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对方开口，只觉得没来由的出现了一阵厌烦，也不知道是厌烦对方，还是厌烦这种来来回回曲折不断的庭前对峙。只是这一瞬间，原本心头对于对方那时不时涌现出来的好感，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过她目光沉吟，从墨北欢身上扫过的时候，身边墨南宸却再度被逼到了墙角，这件事上他无法辩驳，甚至于在如今，他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当楚梦溪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同时被无数针芒刺中，火辣辣的，大冬日里，浑身不由自主的冒出一阵冷汗。 “朕下的赐婚诏书，金口玉言岂能更改？”墨南宸没办法开口，倒是皇帝看了一眼两人，转而目光朝向墨北欢冷然道：“再说了，就算是朕可以收回，那也是南宸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他们自己都没有开口，老五，你越俎代庖想要做什么？” “这！”很明显，皇帝的这句话超出了墨北欢的预料，以至于这一刻，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楚梦溪，不由自主开口道：“楚大姑娘，如今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你开口，他自会同意你和三王兄解除婚约，还你自由。” “我！”墨南宸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为自己说些什么，尤其是当墨北欢的话说完之后，楚梦溪的目光盯着他的时候，脸色涨红，双目之中透着一丝丝赤红色的光泽，朝着楚梦溪想要开口，却终究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来。 他的这种神情让楚梦溪无言的摇了摇头，也被众人尤其是身边的皇帝和墨北欢看在了眼里，那一瞬间的墨北欢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转而朝着皇帝继续道：“皇兄，索性就今日下旨，解除——” “我没开口。”他的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已经转身走回了席位之上，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没有再继续说话。但是这一瞬间的动作却让皇帝忽然一笑，一下子推了一把墨南宸。 “下旨说什么？”皇帝没有去理会墨北欢，反而是自顾自道：“要说下旨，朕，确实有件事要下旨明言，今日索性一并告知诸卿，楚家一案，朕打算重审，到时候会亲自坐堂，查验证据，是非公论，朕要亲自决断。” “陛下！”一瞬间，所有的朝臣再度喧哗起来，这句话不啻于一道雷霆一般，轰鸣响起，在祈年殿内久久回荡，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思。 “朕说了，要重审楚家一案，朕要亲自决断！”皇帝重复了一句之后，回到御座之上，看了一眼楚梦溪。而这一瞬间，后者，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转而径直而起，这一次，她是郑重其事下拜。 “多谢陛下成全，臣女楚梦溪，感激涕零！”声音依旧轻缓，但是此时的众人却无人去听她的话，唯有墨南宸，一瞬间如遭雷击，但是却鬼使神差的跟着起身，跪在了楚梦溪身边，随她，一同下拜。 第九十七章 千秋殿风波（上） 祈年殿外，一行人陆续而出，原本只是走个形式的素宴因为楚梦溪牵扯出多番变故，以至于在出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她的身形而指指点点，暗中商议着后续之事该如何处置。 “你，还在为祈年殿的事生气吗？”这也使得墨南宸有些不安，见到楚梦溪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想了半天，却也只想出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无碍。”楚梦溪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有些惴惴不安，面色涨红，虽然不会说好话，但是却搜查刮肚想着能让自己开口的男人，和以往记忆中那般冷峻冷漠截然不同，不禁一瞬间露出了一丝伤感。在祈年殿内，皇帝有皇帝的心思，群臣有群臣的用意，所有人都在拿着她的身份，拿着楚家的事你争我夺的时候，一心只想着维护自己，害怕自己生气的，却只有他，自己的灭门仇人。 “你当初为何要对楚家出手？”足足半晌之后，楚梦溪才幽幽开口，但是随即就露出一丝苦笑，声音带着一丝凄婉道：“不该问你的，若不是我执意嫁你，或许，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你还是你的宁王殿下，和乔灵儿双宿双飞，而我——” “对不起！”马车在缓缓驶出宫门，伴随着楚梦溪的话音落下，月儿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楚家的事在宁王府，因为楚梦溪的关系，成了一个禁忌，谁都不敢提。唯有墨南宸自己，看着楚梦溪那泛红的双眼，良久之后，低声轻语。 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当初一心以为是她出手害了乔家，所以心急报仇的他，不惜痛下杀手，肆意欺辱对方，可是查到了最后，自己却真真切切冤枉了她。 而楚家？事到如今，他能说自己当初一心一意要置其灭门，真的，就没有私心作祟吗？当初宋南云和李十三的劝阻，大理寺公堂之上的公审对峙，自己当真就一点错都没犯吗？哪些证据，真的就来的光明正大吗？ “我，我会查清楚这一切，包括，包括楚家的事。”墨南宸没有过多的话语，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事到如今，乔家的事他可以去查幕后黑手，但是楚家，却是他一手主导，而且到了如今，他也不清楚问题出在哪，甚至于昔日他所坚信的一切，在如今这个女孩苦苦坚持之下，也悄然之间开始动摇。 楚梦溪没有回答墨南宸的话，甚至于直到下车，她都没有再开口，神色木然的走进清溪院之后，墨南宸跟在后面想了想，转而拉住了一旁的月儿，低声道：“多多照顾她。” “王爷，您就不能学着说些好话吗？”月儿是对墨南宸的反应有些无语，本以为对方会交代自己点什么，结果拉住自己之后就为了说这句无用的废话。只不过在见到对方那憋得通红的脸色之后，她只能暗自摇头，转而道：“王妃心伤家人旧事，你若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多点实际行动，我想或许王妃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多点行动？”月儿是说完之后匆匆走了进去，留下墨南宸在原地喃喃自语之后，露出了一丝苦涩，不过在看了看重离院的方向之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急匆匆离开。 “启禀王妃，这是府中夜宴的章程，包括六司八局制作的菜肴、酒水、果脯和点心，您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墨南宸离开，楚梦溪也独自在清溪院风亭之内看着外面的小桥流水出神良久，才被赵嬷嬷的话打断。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吗？”此时已经天色渐暗，她驱散心中的杂念，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取些银钱，留着给你们王爷打赏之用，其他的就照此办理吧。” “王妃，宫里年宴快要开始了，按照惯例，王爷要陪陛下在长庆殿宴请群臣，后宫和各府诰命女眷入千秋殿，由皇后或者太后主持，单独设席，所以您也该准备准备了。”赵嬷嬷在旁边低声道：“要不，老奴陪您入宫，也免得——” “不用，你留在府里吧，让月儿跟着我。”楚梦溪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过却摇了摇头，起身边走边道：“给清溪院单独安排一席，不要去前厅了，就放在这里吧。” “王妃放心，老奴会照看好清溪院和青青的。”赵嬷嬷见到楚梦溪起身离开之后，也匆匆派人安排府里面一切的同时，暗中让人去找墨南湘。白天祈年殿内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而以她的目光，自然看得出，对于楚梦溪来说，千秋殿的这场年宴，只怕也不会安稳。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到她的，就只有墨南湘了。 “姐姐你来了，白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楚梦溪自己有凤至令牌，所以入宫之后直奔千秋殿而去，在门口的时候也碰到了墨南湘，后者匆匆拉住她边走边恨恨道：“都怪五王兄，没事找事！” “他？”楚梦溪无言摇头，随即若有所思道：“你是说祈年殿内为难我的那几个是他的人？中书舍人李威，礼部尚书陈玄礼？还有中书令柳橙？” “哼哼，还是皇兄明察秋毫，直接把李威给贬到了钦天监去编黄历去了，看他还能不能嚣张了。”墨南湘磨了磨牙之后拉着楚梦溪快速进入，倒是后者自己微微摇头，今日祈年殿内墨北欢自己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如此。 不过此时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千秋殿内实际上现如今也是聚集了无数的人手，来来往往都是各宫嫔妃和京城豪门女眷。而且相比较祈年殿内的庄严肃穆，这里的气氛要稍微欢快不少，至少除了嫔妃命妇，不少其他没有诰命在身的女眷也能进来，甚至于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侍女，就连月儿也站在楚梦溪身后。 因为白天祈年殿内发生的那一幕很多人都见过，所以对于楚梦溪的到来没人再敢出头，但是目光，却始终萦绕在她身上，那窃窃私语之声也在两人走过之后纷纷响起。 “还是和往年一样。”楚梦溪有过这样的记忆，往年的她代表的是楚家参加这种宫廷盛宴，对于其中的规矩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昔日她坐的是臣席，现如今却被墨南湘给拉到了丹陛之上，坐在了代表墨南宸王爵爵位的皇室席位。 皇室之中，老四墨北庭，老六墨南山都没有成婚，而且已经在外地就藩，所以也没有女眷能出席，如此一来反倒是墨南湘这个排行老七的长公主在随后坐到了楚梦溪身边。 只不过这一幕却让她微微一愣，转而朝着一脸笑意的对方摇头道：“你是长公主，应该坐在对面，怎么跑到我下首来了？” “我还以为姐姐对什么都不在意呢，原来你还记得啊。”墨南湘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我这不是还没正式开府吗？混在姐姐旁边也说得过去，今晚皇嫂陪着皇兄去长庆殿了，所以是母后前来，没关系的。” “长公主，太妃，是不是也要来？”月儿见到楚梦溪神色不动，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起了此前赵嬷嬷的叮嘱，顿时低头问道。 “呵呵，月儿，看不出来啊，你这被楚姐姐救了一次之后，怎么对姐姐的事这么上心？”墨南湘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道：“母后都来了，太妃自然不会落下。不说了，母后她们到了。” 她的话音未落，太后实际上就已经到殿门口了，身边果然萧太妃也跟着前来，一群人纷纷行礼，整个千秋殿内，几乎所有人全都起身行礼。 “罢了罢了，今日乃是佳节年宴，大家就不要拘着了。”太后拉着萧太妃坐上主座之后朝着众人笑呵呵道：“长庆殿那边还有着礼节要走，后宫这边就不要这么多繁文缛节了，大过节的，大家开开心心，能来陪着我们老姊妹吃个团圆饭，哀家就很高兴了，来来来，我们也学学外头的郎君们，满饮此杯，大家年节安泰！” “走吧，姐姐，我们去给母后敬酒，你也要给太妃敬酒。”太后开口，歌舞声中，众人满饮之后，也渐渐放开。这里毕竟不是长庆殿，后宫的规矩虽多，但是在如今佳节之际，太后本人倒是对于这些礼节并不太在意，所以千秋殿的年宴只要是她来了，一般气氛都要欢快不少。所以前面的流程走完之后，墨南湘也拉了一把楚梦溪。 由于除了皇后和几个嫔妃之外，楚梦溪算是这一辈当中唯一的儿媳，所以当墨南湘拉着楚梦溪起身的时候，所有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转而将目光都放到了她的身上，更有甚者，更是打量着萧太妃从始至终那阴沉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深意的神情。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就别多礼了。”太后反倒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行礼，转而笑道：“能来就好，今日年节，哀家给你们姐妹俩准备了礼物。”她这句话明显不仅仅是说给楚梦溪听的，所以也一句话说的旁边的萧太妃脸色一黑。 “这九凤金玉钗啊，皇嫂都没有，姐姐，我可是真羡慕你！”太后身边，两个宫女当即上前，送上来两个盖着红绸的礼盒，墨南湘倒是无所谓，但是转而看了看楚梦溪手上拿起来的那个九凤盘旋，镶嵌玉髓的玉钗，露出一丝惊容。 “九凤金玉钗？那不是太后当年加皇后凤冕的时候先皇所赐吗？”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虽然是在丹陛之上，但是伴随着这镶金嵌玉，精致华美的玉钗被墨南湘拿起，转而插在楚梦溪发间的时候，所有人全都跟着齐声惊呼。 这不仅仅是礼物华贵的问题，九凤金钗等级最高，向来是皇后所属，便是太后，自从新皇登基之后也从未戴过，其意就是要给皇后面子，表示后宫之权开始从她转移到皇后那里。 但是现如今，在这个时候，太后却直接将这枚象征着地位荣誉，甚至于还是她本人加皇后凤冠时御赐，甚至于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有着重要意义的九凤金玉钗送给了楚梦溪，这其中表露出来的，只怕就不仅仅是年节礼物那么简单了。 “多谢。”那一瞬间，目光如水之中，楚梦溪仿佛也看到了太后此举背后的含义，转而在看着对方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沉吟的神情。 第九十八章 千秋殿风波（下） “宁王妃果然是深受太后宠爱，这九凤金玉钗可是当年先皇所赐，代表着太后的身份地位呢，真是让人羡慕。太后，您这可是抢了萧太妃的风头了，这是人家的儿媳，和您啊，毕竟隔着点呢。”对面的宗戚席位上，一个老妇人起身走上前来笑道：“这可是皇后都未曾得到过的殊荣。” 她只是一句话，就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以至于若不是太后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差点直接起身。 “清河郡主！倒是少见得很啊！”墨南湘扫了一眼对方，转而似笑非笑道：“老郡主如今身子不爽利，但是嘴巴还是这么利索，我楚姐姐是宁王正妃，那自然是母后的儿媳，本宫的王嫂，如何隔着了？” “呵呵，长公主莫要生气，老身不过是说说笑笑而已，大过节的。”清河郡主对于墨南湘的反应倒是置若罔闻，反倒是自顾自道：“若说如今这世道啊，也是奇怪，丈夫杀了老丈人一家，而女儿反倒是成了王妃娘娘，如今年节上还得了太后这么大赏赐。就是不知道，宁王妃如今是何种心境？太后的这份大礼，是代表皇室呢，还是代表宁王殿下？若是宁王殿下的话，那算是赔罪还是补偿？” 这一番话说的是所有人脸色都跟着变了，甚至于连太后的脸色一瞬间都跟着阴沉下来，双目扫向清河郡主的时候那种冷冽甚至于连楚梦溪都看到了。 不过她倒也没在意这些，清河郡主府和楚家本来就有宿怨，而且和墨南宸的关系也不好，这个时候她若是不对自己发难，只怕连楚梦溪自己都不相信。只不过在如今这种场合，清河郡主的这番话就不仅仅是针对楚家和宁王府了，反而是连带着太后和萧太妃的脸一起打了。 所以楚梦溪紧紧是扫了一眼对方，并没有开口，反倒是墨南湘瞪了一眼对方冷笑道：“清河郡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打算挑拨母后和楚姐姐的关系吗？” “长公主说笑了，老身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楚家大姑娘如今是宁王妃，但是宁王殿下却一手审理了楚家一案，这其中是非恩怨，只怕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吧？”清河郡主毫不在意墨南湘的怒斥，转而看着楚梦溪似笑非笑道：“如今宁王妃就在眼前，还不如问问她自己，夹在中间，打算如何自处呢？” “楚姐姐如何自处轮得到你来操心吗？”墨南湘冷笑道：“我看，清河郡主有空在这瞎操心，还是想想自家的儿子陈留郡王吧，欺男霸女，被京城百姓当成恶霸，想来还是当日楚相手下留情了，这等人还废什么话，直接革去爵位，发配边疆，充当大头兵算了，也免得在京城里祸害百姓，白白的丢了我大晋皇族的脸面，惹人笑话。” “清河郡主，本宫还想问问你，自家儿子这么混账，你如何自处？你有空管别人家的事，自家的那个祸害我也没见你管过，怎么？是觉得本宫手下的內狱管不得他一个男人是吗？”墨南湘的这番反唇相讥可是毫不留情，而且直指清河郡主的心病。 当初和楚家结怨，就是因为楚云飞处置了在京城内横行不法，强杀田家女的陈留郡王康海平，将其当庭责罚，并且张贴告示示众。 楚云飞执法无情，而且严令应天府不得手下留情，被逼无奈的清河郡主求情求到了当时主管京城禁军防务的墨南宸手上。但是墨南宸是军中宿将出身，对于这种恶行昭彰的花花太岁，如何会出面为他求情，反而是将其给赶了出来，并且在随后让巡防营直接找了个机会，再次出手，硬是将康海平给拖到巡防营再次痛打了一顿，差点直接被打了个骨断筋折。时至今日，康海平的腿走路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 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传为笑谈，却也让清河郡主府和楚家包括宁王府彻底闹翻，此时对方开口讽刺楚梦溪，被墨南湘当即将这件事给搬了出来，原样回敬之后，顿时让清河郡主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而且最要命的是，清河郡主也算是皇族支脉，严格算起来，墨南湘的內狱虽然主要处置的是豪门内眷，但是真要对康海平出手的话，搞不好还真能找出理由。至于罪名，在场所有人都丝毫不怀疑，康海平的罪行几乎是人尽皆知，若不是看在清河郡主的面子上，早就被人收拾了。 而且墨南湘的性子可是说杀就杀，根本不会给任何人留情面，这一点自从对方执掌內狱之后，连续处置了十几家豪门女眷不法之事之后，一度让整个京城的风气为之一清就能看得出来。 “呵呵，长公主年岁不大，但是这长公主的威风倒是摆的很足啊。”墨南湘原本说完之后打算扶着楚梦溪离开，但是清河郡主却再度开口，看着楚梦溪冷笑道：“宁王妃只敬太后，而把自己的婆母太妃扔在一边，这只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不过说的也是，楚家嫡女，豪门贵眷，只怕是我们这些王爵之家，也未必能比得上。所以敬不敬太妃的，其实也说得过去。” “这个老货，到底要干什么？”墨南湘俏脸煞白，她是生怕楚梦溪的性子一旦爆发，今日的场面就彻底收不住了，所以当即转身怒斥道：“母后和太妃向来一体，三王兄和皇兄手足同胞，不分彼此，太后在上，礼敬太后，那就是礼敬太妃，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了味？清河郡主，你想干什么？想要离间太后和太妃的姐妹之情？还是打算离间陛下和宁王的兄弟之情？你这等挑拨离间，上蹿下跳之辈，当真以为我这个长公主是摆设不成？再敢胡言乱语，本宫马上将你拖到內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 “这千秋殿里，老身是你的长辈，难不成我连话都不能说了？”清河郡主脸色憋得通红，但是见到坐在上首的太后始终没有开口，而萧太妃更是阴沉着脸看不出反应之后，反而继续道：“长公主这是威胁老身不成？” “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实说！”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一直没说话，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楚梦溪却霍然转身，一双湖水含烟的双眸，此时却带着一丝冰寒扑面而来，也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跟着脸色一变。 “不想死在这，就滚出去！”这一瞬间，墨南湘却暗自皱眉，果然，楚梦溪还是开口了，而且根本没有给对方留任何情面，丝帕覆面之下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浑身的那股冰寒的气息却让她都有些不安。 “你说什么？让老身滚出去？你好大的胆子！”简单直白的话语说的清河郡主眉心黑线直冒，声音也陡然间变得异常尖锐起来，整个千秋殿内瞬间，都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说了，滚出去！”楚梦溪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反而盯着清河郡主冷笑道：“楚家和朝廷的事，不劳你操心，我和墨南宸的事，更不用你来插嘴，我楚梦溪如何行事，还用不着你这样的泼皮来说三道四。若不是今日在皇宫之内，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一句话说的众人脸色大变，但是楚梦溪却自顾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废话，想踩着楚家和我上来的，还有谁，都出来吧，我一人接下。谁敢上前，阎王殿前，我给她留个位置，你，清河郡主，只怕是早就被点过名了。” 她话音未落，屈指一弹，一道绿色光华随之而起，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笼罩住清河郡主全身，一闪而逝，一下子惊得对方差点坐到了地上。 不过，光华闪过，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传出，平白的被吓了一跳之后，那一瞬间，清河郡主只觉得脸色滚烫，在看到其他人全都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顿时感觉出了个大丑，所以直接朝着萧太妃冷笑道：“萧太妃，这便是你的儿媳吗？” “清河郡主，你和楚家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别扯上哀家和宁王府，哀家的儿媳，在这！”这一刻，一直端坐不动的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转而看向萧太妃的时候刚要说话，后者就已经开口，而且也一句话让墨南湘脸色大变。 顺着她的话语，从旁边快速走过来一人，也一下子惹得众人纷纷惊呼，墨南湘更是当即怒喝道：“萧玉，你居然在这里！” “湘儿，这才是哀家的儿媳！”萧太妃是丝毫不理会太后那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转而自顾自拉着萧玉走到中间道：“哀家的儿媳，哀家自己认得，不需要别人操心。玉儿，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莫要让无端小人抢了你的位置。” “太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墨南湘勃然色变，一把拦住萧玉之后怒道：“太妃莫非是当我皇兄的圣旨诏书为无物吗？” “说过了，哀家的儿媳需要哀家自己承认！”萧太妃紧跟着起身，看着墨南湘冷笑道：“皇帝便是天下之主，那也管不到哀家认儿媳的事。” “姐姐！你就让她上来啊！”墨南湘被萧太妃的话说的脸色一呆，随即见到萧玉已经走到了之前楚梦溪的位置上坐下，顿时急道。 “她想坐，你就让她坐就是。”这一刻的楚梦溪，看了一眼萧太妃，再转而看了看旁边的清河郡主，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自顾自的朝着太后微微点头，转而边往外走边道：“那个位置只怕坐下去容易，起来难！” “这！母后！”楚梦溪自顾自离开，甚至于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也没管千秋殿内的这场年宴还有没有结束，惹得月儿紧接着追出去的同时，也让墨南湘急忙跑到太后身边。 “她说的对，这个位置，确实是坐下去容易，起来难！”原本还脸色阴沉的太后，此时忽然起身，跟着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转而也跟着走了出去，其神情态度竟似于和楚梦溪不差分毫，也一下子让原本还想说话的萧太妃愣在了当场。 第九十九章 宁王府夜宴 “王妃，您别生气了，奴婢回去马上就让镇府常兵去查查，看看这个萧玉是怎么从王府里跑到皇宫的。”一路上楚梦溪都没有说话，等到上车的时候，月儿见到她也没有要等墨南宸的意思，顿时急道：“王妃您好歹说句话啊，别让奴婢——” “先回去吧！”楚梦溪摆了摆手，她的心思倒不在这个上面，萧玉能够出现，自然是萧太妃的功劳。这宁王府自己才来三个月，如何能够知道有哪些人是对方的人？她真正想不明白的是，今晚清河郡主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清河郡主和萧太妃的关系很好吗？”昔日的她好像也未曾过多关注过清河郡主其人，所以想来想去不得要领之后，只能朝着月儿开口道：“墨南宸此前不是打了康海平一顿吗？”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好像萧家有人娶了清河郡主的堂侄女。”月儿是没反应过来楚梦溪忽然开口询问清河郡主是什么意思，不过摇了摇头之后倒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转而恨恨道：“回去我就告诉王爷去，那个康海平一看就还没打好，找机会一定要再打他一顿，给王妃您好好出出气。” “清河郡主府，萧家，萧太妃。”楚梦溪随口念叨了几句，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墨南宸岂不是和康海平还是亲戚？” “算什么亲戚？”月儿是墨南宸的贴身侍女，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冷笑道：“王妃您以前没见到，那个清河郡主来求王爷给那个陈留郡王求情的时候是什么丑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恶心死了。”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通知府中人等，开夜宴吧。”楚梦溪揉了揉眉心，仔细思索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见到马车从皇城内直达宁王府，顿时朝着月儿开口道。 “啊，不，不等王爷吗？”月儿有些傻眼，但是见到楚梦溪没有回应自己，而是自顾自的往里走之后，只得咬牙跟了上去，同时招呼站在门口的李十三等人进入前厅。 “王妃她——”路上月儿偷偷将清河郡主和萧玉的事情告知了后者，惹得李十三看着走在前面的楚梦溪，有些迟疑道：“王妃没生气吗？” “肯定生气啊，那么多人在场，连太后都承认王妃的身份，但是太妃她——”月儿摇了摇头，不过随即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才转而道：“你帮着王妃去查查看，这个清河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千秋殿上一来就找王妃的麻烦，话说的还那么难听！” “吩咐开宴吧。”月儿和李十三两人的嘀咕楚梦溪是没听见，来到前厅之后见到众人都在等着，顿时摆了摆手道：“别等了，长庆殿那边还没结束。” “要不要把青青接到前厅？”赵嬷嬷看不见楚梦溪的神色，见到月儿朝自己摆手，顿时一边吩咐下人开席，一边试探着问道：“前厅人多，也热闹些。” “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见到门口墨南宸已经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刚要说话，却见到萧玉也跟在对方身边，话到了嘴边，顿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转而跟着起身，直接往清溪院而去。 “梦溪，你等一下！”墨南宸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楚梦溪之后转而急道：“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你们自己开席面吧，我先回去了，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 “你别生气，母妃她，我会劝说母妃的。”墨南宸脸色涨红，急切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只得咬牙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清楚她——” 他素来就说不好温言软语，也不知道此时楚梦溪心思到底为何，他还是半途之中被墨南湘给从长庆殿叫了出来，听说了千秋殿发生的一切之后就着急赶回，但是真到了面对楚梦溪的时候，他原本一肚子话，在这一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爷，王妃若是觉得累了，那不如就让她回去吧，我们和往年一样，玉儿陪着你，一起开年宴，等着陛下分赐年菜，岂不是也好？”萧玉在旁边捂着嘴一笑，上前道：“或者，王妃看不上这府中年宴也说不得，不如随了她的意，岂不两便？” “自己滚回重离院！”萧玉的话惹来了旁边月儿和赵嬷嬷满脸的怒意，但是这个时候她们作为下人是没法开口，不过这一瞬间，楚梦溪一抬头，冰冷的目光扫向对方，一阵冷哼之下，惹得墨南宸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之后冷然道：“重离院的下人连个人都看不住吗？赵嬷嬷，去，把重离院所有的人都给我换了，下次，没有命令，再有人敢私自出来，不要再来问了，全都发卖了。” “王爷，你，你不能这么对玉儿，我，我是母妃让我去宫里的，我有，我有她的腰牌！”墨南宸的话语当中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厌恶和杀气，也一下子吓得萧玉差点一下子跌坐下去，急急忙忙挣脱随后就直接上来的赵嬷嬷等人，朝着墨南宸大喊出声。 “赵嬷嬷，收了她的腰牌，关进重离院，再敢出来的话，就让她去后院，以后都不要出来了。”墨南宸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让赵嬷嬷带人将萧玉给拖了出去，那一瞬间的他，忽然没来由的多了一种轻松，之前的焦急和烦躁，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体。 “你处置了她，明日就等着萧太妃上门兴师问罪吧。”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宸，也有些好奇对方这一回为何如此果断，要知道萧太妃因为她，今晚不仅仅是打了自己的脸，更重要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太后的脸也一并给打了。结果回来墨南宸就直接出手，这么干脆利落之下，只怕明日又有热闹了。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原本的那一处阴影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所以话语声虽然依旧冷淡，但是却主动走回了前厅。 此时的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萧玉前脚被关进了重离院，后脚却在几个人的掩护之下，趁着前厅开夜宴，直接从后宅钻了出去，马车也开始一刻不停直奔皇城而去。 “王爷，你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吓死我了。”萧玉的事情没人知晓，所以在楚梦溪上前的时候，月儿跟在后面朝着墨南宸吐了吐舌头，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急匆匆朝着清溪院而去。 “要不要加个火盆过来？”墨南宸不清楚月儿要去做什么，转而自顾自走到前面之后，见到楚梦溪缩了缩肩膀，当即上前询问。 “不用了，开席吧，大家都等得久了。”那一瞬间，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跟着轻柔起来，以至于，久违的，自己摘下了丝帕，露出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容颜。 “十三，快，带人上菜，让大家都动起来。”能够等到楚梦溪开口，墨南宸急忙吩咐众人动手，这宁王府的年宴至此总算是开动了，一时之间，不仅仅有丝竹之声悠扬不绝，而且王府里面的那一队歌姬还上前歌舞助兴，也一下子让整个宁王府都跟着热闹起来。 “王妃，我把青青带来了，你看安排在哪合适？”今晚是王府的年宴，所以基本上在场的都是各处的管事包括镇府常兵各路统领，甚至于外面左右花厅都坐满了人，这一日算是彻底放下了上下尊卑。 “在我旁边安排一个次席。”楚梦溪拉着青青，见到对方还有些迷糊，抱着雪儿似乎还没睡醒，顿时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转而微微一笑，让其坐在自己旁边之后，亲自给对方布菜。 “王妃您先吃点东西吧，我来伺候青青，一会大家伙就该上来敬酒了。您可是一整日都不曾用过饭食，一会少不得喝了酒胃疼。”月儿见到墨南宸一个人坐在旁边，几次想要说话，但是楚梦溪却自顾着照顾青青，顿时接过筷子，和青青共坐一席，帮着照顾对方。 “怎么了？吃不惯？”楚梦溪是偶一转头，才见到墨南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还以为是饭菜有问题，所以尝了尝新上来的两道新菜，转而点头道：“赵嬷嬷说了，厨司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准备的菜肴，要是不合胃口，就让他们重做。” “哦，不是不是，味道很好，我，我很喜欢！”墨南宸连连摆手之后，看了一眼楚梦溪的脸色，转而低声道：“我，我想替母妃跟你说声对不起，千秋殿的事南湘跟我说了，我——” “我知道了。”楚梦溪目光一凝，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惹得墨南宸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还在生气，这种猜来猜去的心思他不擅长，所以只能咬牙继续道：“我不知道萧玉为何会自己跑到宫里去，但是你放心，我一会就去挨个查问，查个水落石出。这王府里，你，你想怎样就怎样，一切都由你来做主。” 笨拙的话语声中带着一丝忐忑，更有一丝歉疚在其中，那一瞬间，让楚梦溪转而看了他一眼，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悠远，缓缓开口道：“萧太妃安排的，你查出来又能怎样？随她去吧。” “这事，我去办，你放心。”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愣了半晌之后只来了句干巴巴的话，俊逸的面庞上流露出来的，不是对待外人的冷峻，反而是一丝丝的紧张和不安，倒是惹得楚梦溪没来由的一笑。 这一笑，顷刻间惊艳了凡尘，清冷的面容之上，浅笑晏晏，恍若一朵雪莲花，误落人世，更是看呆了眼前所有人，甚至于，连带着前面的歌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墨南宸几乎是呆住了，这是自楚梦溪回来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而驱散了那股淡漠和冰冷，转而一瞬间，让他的心都跟着震动起来。 “姐姐，你真好看！”青青坐在一旁，歪着头，枕着怀里的雪儿，低声一笑，打破了现场的宁静，也让楚梦溪恍然回神，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 “你，笑了。”近乎于呆滞的话语在这个时候依旧是笨拙无比，却久违的让楚梦溪感到了一丝温馨，也有如一股暖流，让她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一百章 灵前一跪 宁王府的这场年宴至此才算是真正让所有人放松下来，看着楚梦溪露出笑容，不仅仅是墨南宸，下面所有人都是跟着会心一笑。 在如今的王府所有人看来，楚梦溪虽然性子大变，冰冷淡漠，捉摸不定，甚至于有些喜怒无常，但却切切实实让所有人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主母，能看到她的笑容，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年，虽然过得惊心动魄，但是终究在这个时候圆满了。 年宴在随后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众人趁着这个机会，轮流上来敬酒，送上自己的祝福，以至于前厅内，歌姬乐舞都跟着变得更加欢快起来。 或许是因为那一笑，楚梦溪没有排斥和墨南宸一起和众人回礼，并且原本只是让墨南宸自己去打赏的银钱红包，也开始由她分头给各房各院的下人分发。 “新年余庆，佳节长春，新春赐福，共享安宁，各府分食。”热热闹闹的场景直到宫里送来赏赐分食的年菜和诏书宣告结束才逐渐结束，只不过看着送过来的两道年菜，墨南宸却很明显的一愣。往年宁王府的年菜只有一道，但是今年，却有两道。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楚梦溪看着其中一道“乳燕逢春”，脸色变得微微有些黯然，之前的兴致这个时候也逐渐消散，将已经打瞌睡的青青抱起来之后，没理会墨南宸的神情变化，转而自顾自回到清溪院。 “王妃，是陛下赏赐的年菜不好吗？”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甚至于，当月儿打发周姨她们抱着青青去安置之后，发出的询问也没引来对方的回答。 独自一人站在清溪院门口良久之后，她才恍然回神，见到对方在一边不敢说话之后顿时摇了摇头，声音幽幽道：“你也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没有说缘由，甚至于打发走月儿之后，她自己也是站在门口仰望星空，久久不语，直到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打更声，才转身回去，从内室将楚家众人的灵牌摆在了堂前。 “新春安泰。”声音轻柔，还带着一丝缅怀，看着一个个灵牌，楚梦溪的心潮也开始不自觉的涌动起来，这一世的记忆和遭遇，让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还有没有前一世留下的痕迹，只觉得这个时候流淌在心头的，是无尽的伤感和自责。 “父亲，梦河，二叔，新春安好！”轻轻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泪水长流，虽然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绪，但是这夜半无人之时，留给她自己的，却只有那份孤独，伴着泪水，在眼前一一闪过。 “若是你们都在，也许，我也可以过一过亲人陪伴的年节。”前一世她是孤身一人，如今来到这一世，却依旧是孤身一人，或许，比前世更加孤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处异世，她带着仇恨，藏匿了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变成一座冰山，一块化不开的寒冰。 可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当看到记忆里每一年都会有的御赐年菜“乳燕逢春”，她再也无法维持自己早已经习惯的冰冷外表，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只有她自己，面对的是一堆冰冷的灵牌。 长夜漫漫，低沉的哭泣在清溪院大厅内久久回荡，孑孓的身影在昏黄的灯火之下，显得格外的悠长，也显得，格外的孤独。 站在门口，不知何时过来的墨南宸，看着蜷缩在地上，犹自抽噎不已的楚梦溪，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不该去打扰对方。这一次的他在见到对方摆出楚家众人灵牌的时候，没有了之前的火气，反而心头涌起的，更多的是一股慌张，和不知所措。 他之前从未想过，楚家的事会被翻开重查，但是伴随着皇帝在祈年殿正式表态，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重查，无疑说明着，他此前的决定已经被彻底推翻。 对于外人的指指点点，或许他并不在意。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无疑，是自己亲手将她打落凡间，从万众瞩目的豪门贵女，京城第一美人，走到了如今，处处被人责难，处处被人歧视的境地。 这一刻的他，看着长跪不起，哭泣声都在努力压抑的楚梦溪，心头涌起一丝怜悯，更是带着一丝心痛。他不知道这种心绪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只觉得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将当初对于她的那种厌恶和不耐抛之脑后，如今面对那倾世容颜，留给他的，就只有歉疚，和不知所措的紧张。 他不清楚这种心绪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在此时，他却终究是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转而深吸一口气之后，走了进去。 楚梦溪并不清楚墨南宸在身后看着自己很长时间，甚至于在对方走进来的时候，满心悲伤难以自持的她都未曾发觉。 “你，干什么？”墨南宸是一步一步走到楚梦溪跟前，然后一言不发，跟着跪了下来。这一下让后者恍然间抬头的时候，看着他的动作，满脸泪水之中，带着一丝不解和诧异。 墨南宸下跪，这让楚梦溪半晌没反应过来，不说楚家一事全都是因为他而起，便是出事之前，他和父亲之间，关系也并不好，甚至于可以说，因为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现如今，楚家之事虽然皇帝答应重查，但是在已经结案的情况下，楚家的罪名依旧没有洗清，而这一切，都是墨南宸定下的。 现在，他却以王爷之尊，去跪被自己处置的楚家众人灵位，去跪自己曾经厌恶的楚家！ “我，我来拜祭，拜祭，楚相，和楚家。”墨南宸显得有些慌张，或者说，在此时，在楚家众人灵位跟前，他找不到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更是在看到楚梦溪那双泪眼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刚刚涌起的那一丝心疼，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出口。 楚梦溪没有再开口，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灵牌，目光也仿佛失去了生气，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刻，也同样如此。对方虽然是处置楚家的刽子手，但是这件事她自己心里清楚，背后的凶手，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父亲生前，或许就不该因为我的任性，而答应让我出嫁宁王府。”良久之后，沙哑的声音才缓缓而来，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又似乎是沉沦在自责之中无法自拔，楚梦溪幽幽开口道：“从小，不论是父亲，梦河，还是二叔，对我总是有求必应，也不管是什么，只要我开口，他们总是会不顾一切的满足。” 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在这个时候恍若流水一般从心头淌过，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论是以前飞扬跋扈惹出的祸事，还是因为嫁入宁王府，这本身就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甚至于得罪皇帝的婚事，她的记忆里，家人对于她的要求，从来都没有驳斥过。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亲情，可以让这些血亲为了她不顾一切，最后闹得家破人亡的境地。此时的她是带着无尽的悔意哭泣道：“或许，或许我若是早一点放弃，也就不会有如今的祸事，父亲还在，梦河还在，二叔他们家也都还在，我也可以每天跟他们在一起，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累了。” “对不起。”这个时候的她没有了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也没有刚刚年宴之上那笑容一起，惊艳世间的温柔，更多的，是无助和自责。这也让跪在一边的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开的手良久之后又默默地缩了回来，到了嘴边的话语终究只说出来这一句，就在也没办法说下去。 “以后，离我远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让你也跟着家破人亡！”喃喃自语声中，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一怔，但是那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他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幽幽的哭泣声不断传出，蜷缩在墨南宸的怀里，楚梦溪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猫躲进了巢穴之中一样，没有了张牙舞爪的气势，不断的哀鸣声让这个夜晚，让这安静大厅显得更加的清冷，也更加的惹人心疼！ “以后什么事，我都帮你，不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墨南宸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真正认识怀中的这个女孩，她以前的种种在这个时候化作青眼消失不见，仿佛这一刻他是真正的开始认识对方，认识这个让他手足无措，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孩，其实，内心有多么的无助。 “你们都走开，我一个人可以。”喃喃自语声中，楚梦溪带着抽噎，眼前一片模糊，昔日所爱，如今将自己抱在怀里，可以学着温言软语和自己说话，一举一动都照顾着自己的心情，唯恐自己多说了一句，而惹自己生气。但是她，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感觉，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勇气，没有了年少时，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心。 也许，是这迟来的温柔需要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楚梦溪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抱住自己的这双臂膀，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用力，以至于她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良久没有了动静，尚自带着泪痕的楚梦溪怔怔的看着对方，目光如水，清澈无尘，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墨南宸的脸上居然涌现出来无尽的心疼和怜惜。 “你，放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楚梦溪开口的时候，墨南宸明显一愣，随即一丝遗憾一闪而逝，但是回过神来的楚梦溪却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转而自顾自起身，走到一边之后重新戴上了丝帕，挡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那个，以后你想摆的话，我去修一个灵堂，你把，你把他们的灵位都放进去。”看着楚梦溪一言不发的将楚家众人的灵牌重新收了起来，墨南宸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好像是越说越坏事。 “不用，夜深了，你去安置吧，我要休息了。”抱着灵牌，楚梦溪走到内室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这一刻的眼神，少了一份清冷，带着一丝微微的生气。 第一百零一章 慕雨柔上门 “姐姐，我不都好了吗？怎么还要喝药啊？”大年初一，青青原本还抱着雪儿打算出去走走，但是见到楚梦溪端着药碗走过来，顿时一下子苦了脸抱怨道。 “你只是风寒好了，咳疾没有断根，把药喝了，一会带你出去看看，今日大年初一，外面应该有些新鲜玩意！”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转而接过雪儿，微微点头道：“出了年节，我去雪谷一趟，之前记得那里有一株天莹草，到时候采回来帮你把咳疾治好，就无碍了。” 她是之前跟着青儿去找吴田志尸骨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天莹草，这种在寒冬之时依旧能常青不衰的药草，按照医经记载，是治疗先天咳疾的最好的药材。 “王妃，这门口贴着的红纸是什么啊？”姐妹俩说完话来到正厅的时候，月儿也正好在门口，带着几个小女使看着门口贴的字，一字一顿念道：“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春联，和那个桃符是一个意思。”这是楚梦溪上一世的记忆，不过她也没有推广开来的意思，只在清溪院各处门口贴了上去，但是对于月儿等人来说，却是头一次见到，所以各个都觉得很新鲜。 “青青写的字，还成吧。”上面的字迹是青青的手笔，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好歹有些模样了，至少比起楚梦溪上一世要好多了。她也就是继承了这一世的记忆和本能，才能够拿着毛笔写字，否则，只怕连青青都不如。 “启禀王妃，外面，慕雨柔来了，说是来拜年，您看——”原本楚梦溪还打算说说这春联的事，也算是她难得起来的兴致，但是李十三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怎么还敢来王府？”月儿有些不忿，不过楚梦溪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吩咐李十三将人带了过来。 慕雨柔的身子看起来恢复的并不怎么好，脸色惨白，和以前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截然不同，甚至于容颜憔悴之下，看不出任何光彩。 “坐吧！怎么这个时候来？”见到楚梦溪，她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的行礼之后站在一旁，倒是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月儿等人，欲言又止。 挥手让月儿把青青带了出去之后，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缓缓开口道：“这么早过来，是你查到了什么是吗？” “我，我有句话想问你！但是怕来迟了，王府这边人多嘴杂，走漏了消息。”旁边四下无人，慕雨柔也似乎逐渐放开了心怀，转而看着梦溪一字一顿道：“我若是查出背后真凶，该如何上报喊冤？” “慕家在京城不是还有很多人脉吗？真要是查到了凶手，你难道不会去大理寺？或者直接去敲登闻鼓也可。”楚梦溪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道：“你大兄，年后有可能就会被放出来，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我不清楚，慕家虽然你父亲走了，但是也不至于一落千丈吧？” “你该明白，树倒猢狲散，这年头，京城的这些人哪个不是登高踩低的？”慕雨柔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摇头道：“我去求了所有我认识的人，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忙，他们，他们甚至于连门都不让我进。到如今，又如何愿意助我伸冤？” “人走茶凉，倒也不差！”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点了点头，慕家是如此，楚家又何尝不是？而且相比较慕家只是处置了慕青书一人，楚家，可是连带着将昔日楚云飞一系几乎所有的朝臣全都一扫而空，她如今若不是住在宁王府，只怕境况比慕雨柔还要惨。 这也是祈年殿上，李威开口之后，整个朝堂上下所有人要么如陈玄礼一般开口责难，要么沉默不语的真正原因。楚家，终究是过去式了，那些留在朝堂上的人，有多少在楚家出事的时候趁机上来踩了一脚，只怕是想都不敢去想。 “我答应你，如果你相信我，我帮你一把。”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只不过，如今我的境况你也明白，比你更为凶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查清楚真凶的时候，你要有个准备。” “我知道。”慕雨柔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梦溪那平淡的神情，带着一丝苦笑叹息道：“可笑以前我还嘲笑你，却转眼之间，我比你更甚。我也想清楚了，这个时候你不计前嫌，帮我一把，我自当厚报，若是我慕家沉冤得雪，我也会拼了性命不要，帮你为楚家伸冤。” “你也相信楚家是无辜的？”慕雨柔的话让楚梦溪微微一叹之余，转而有些好奇的朝着对方问道：“不说你我两家的前尘往事，便是你我之间，只怕你也不会信我吧？” “我信你！”慕雨柔毫不犹豫点头，转而缓缓道：“我不清楚楚家为何出事，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你能救我，帮我，我便信你。不论何时，都一样如此。” “好吧，你倒是比如今这京城内的大多数人都干脆，这份情，我记得。”楚梦溪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她跟前，递过去一个小瓷瓶，转而开口道：“你的身子还没恢复，这段时间神思忧虑，只怕会留下病根，这个你拿着，一边查一边调养身子吧。” “我的身子我清楚，不过，还是多谢你了。”慕雨柔似乎有些感慨，接过药瓶的手也有些发抖，但是随即道：“不说这个了，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要求你。” “我知道，你若是没有线索，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楚梦溪点了点头，她原本没指望慕雨柔对自己说什么，毕竟慕家的事自己能够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之前你说的对，慕家，确实出了内鬼。”慕雨柔看了看周围，转而低声道：“我房里有个女使，便是取走我血液的人。” “你怎么确定的？”楚梦溪有些惊诧，看了一眼对方的神情，有些好奇道：“你也如我一般，自己身边的人都没察觉吗？如今这个女使人呢？你控制住没有？” “我在她房里查到了凶器。”慕雨柔点了点头道：“回到家里，正好见到她要外逃，被抓住之后一番审讯她自己招供的。但是她并不清楚她背后的人是谁，是她父亲和此人有联络，但是如今她父亲也失踪了。她自己只远远见过来人一次，还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你房里的女使，为何会里通外人？”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你素日里欺负她了？还是其他的事？” “我的性子虽然飞扬跋扈，但也不至于欺负一个下人吧。”慕雨柔苦笑道：“这个女使自己招认，是有人绑架了她妹妹，以至于逼得他父亲只能听命行事，而且当时此人告诉他父亲说，只是想取走一些我的血液，好研制其中的毒素，并没有说其他的事。” “好严密的部署。”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叹息道：“他们是算准了，便是你的那名女使落网，也不可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如此一来，反而会加重你慕家的罪行！” “现在那个女使人在哪？她还记得那个背影吗？”楚梦溪的话让慕雨柔点了点头，经此一役，她也变的成熟起来，心思敏锐了不少，和以前的那种没什么头脑的样子大为不同。 “在慕家关着，但是我觉得，迟早她会出事。”慕雨柔深吸一口气之后摇头道：“慕家如今算是彻底散了，若不是因为大理寺尚未结案，所有人手不得离开，只怕早就没有人愿意待下去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求你，你能否找个地方看住这个女使，至少，不能让她死了。”慕雨柔见到楚梦溪脸色沉吟，转而一咬牙开口道：“如今我能信的，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能帮你把她关到——”楚梦溪微微苦笑，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而点头道：“宁王府，这里你若是觉得可以，我让人把她提到这里来，那个地牢，你想来还有印象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慕雨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不管怎么样，至少如今你在宁王府还能够当家做主，把她送到这里来，总好过在慕家，随时都能被人害了。” “好，我答应你！”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但是随即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道：“宁王府也是个龙潭虎穴，如今我的日子不见得比你好多少，所以若是事有万一，你莫要怪我，如今最好的办法，还是需要设法找到她父亲，早日挖出那个幕后的凶手。” “你一个女子，只怕要查问这些事多有不便，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人手帮忙的，可以去找他！”楚梦溪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喊来李十三之后，朝着慕雨柔道：“他会助你一臂之力，或者你若是胆子大，也可以去找墨南宸。” “去送慕二姑娘回去，帮她带一个人回宁王府地牢，严加看管。出了我和她，不准任何人靠近，派人日夜盯着。”楚梦溪见到慕雨柔点头之后，看了一眼李十三，沉声道：“日后她若有事，告知宋南云他们，可以出手相助。” “多谢了，我从未想过，到了最后，能出手帮我的人，居然是你。”慕雨柔深深行了一礼之后，看着楚梦溪，眼眶有些湿润。楚梦溪是神情平淡，但是她却明白，这个时候插手慕家的事，等于是淌进了另外一滩浑水之中。 “谢，就不必了，你我一般境况，都好好的活下去吧。”楚梦溪摇了摇头，送走对方之后，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沉吟良久，直到月儿端着朝饭走过来才回归神来。 “王妃您何必要出手帮她？以前她可没少挤兑您！”楚梦溪以前和慕雨柔之间的矛盾和私怨，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第一和第二之争，本来就是众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不过相比较楚梦溪那时候更多的是为了博墨南宸的目光，慕雨柔就显得更加的嚣张，所以此时楚梦溪的行为也让月儿有些不解。 “你不明白。”楚梦溪没有解释，反而自顾自坐了下来默默的出神，慕家的事看似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其中有一点却让她时时心头惊醒，拿着慕雨柔的血液去陷害皇帝，除了要拉慕家入局，更多的，还是矛头直指自己。毕竟一旦事发，慕雨柔中毒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万年青玉落虽然隐蔽，但也不是无人知晓，而她自己，当时治好墨南宸的毒之后，已经是被陆中和等人证实了毒圣传人的身份。 “或许，这件事真的是针对我，针对楚家，是不想让我回来复仇伸冤，而不是慕家。当真是好密的网。”半晌之后，楚梦溪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句话也说得刚好到门口的墨南宸脸色都变了。 第一百零二章 心意 “早晨不是还有廷议仪典吗？”恍然间回头，发现墨南宸就站在外面，怔怔的看着自己，楚梦溪有些奇怪，转而问道：“你没去？” “哦，都结束了，我，我就回来了。”墨南宸摆了摆手，坐在一边之后朝着月儿示意了一下，转而低声道：“南湘早晨跟我说，一会她有事情要跟你说，让你别进宫了。” 他是见到楚梦溪能主动开口过问自己的事情，心情不知不觉之间轻松了不少，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变得利索许多。 “我也没打算去。”楚梦溪捧着鲈鱼羹，微微摇头，声音也一下子变得莫名的清冷道：“你想去就自己去，带着萧玉去更好，萧太妃也不会怪你。” “说的就是萧玉的事。”墨南宸被这句话说的脸色一急，差点连月儿递过来的碗都没接住，急急忙忙道：“南湘说，今日打算在宫里宫外设局，查一查背后是谁放萧玉进宫的，算是给你赔罪。” “她给我赔什么罪？”楚梦溪楞了一下，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漠然摇头道：“用不着费心费力，左右不是你宁王府的人，便是萧太妃的人，查出来又能怎样？再说，这也不是她的的错！” “是，是我，给你赔罪！”墨南宸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似乎这一句话耗尽了他浑身所有的气力，以至于手上用力，差点直接将那只青花瓷碗给捏碎了。 “王妃，您，您是知道的，王爷他，就是不会说话。但是心里都是记着的。”月儿在旁边看着墨南宸这一副样子，而楚梦溪闻言之后也是沉默不语，没什么表示之后，顿时忍不住了。 害怕对方好不容易开口，还因为不会说话把楚梦溪好好的心情给破坏了，所以月儿当即道：“王爷知道千秋殿内萧玉逾矩现身，故意让您出丑，所以，就想着抓到放萧玉私自出府的人，好给您出气。所以，您能不能不要怪罪王爷了。王爷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他就是嘴巴太笨，什么好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才，才想着办点实事，好让您开心一点。” 月儿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急促，也说得墨南宸脸色变得更加涨红，不过好歹算是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所以几乎是强自转头，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随即急急忙忙埋头看着案几，差点头都埋到碗里去了。 “噗呲”墨南宸的这个窘迫的样子谁都没见过，但是此刻，楚梦溪却看着主仆两人，一个是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而另外一个，堂堂的王爷，还是军中铁将出身，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样子，没来由的露出了一丝笑声，也一下子让原本宁静的水滴可见的沉闷气氛在这个时候终于变得欢快起来。 “王妃，您，您笑了？”月儿显得有些诧异，也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急急忙忙抬头，果然见到楚梦溪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浅笑低眉，美目流盼，一瞬间的眼神，更是让他直接呆住了。 “你，你不生气了？”墨南宸呆呆的话语惹得月儿差点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看着对方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都了无生趣，倒是楚梦溪自己，心头微微泛起一丝暖流，随即摇了摇头，绕有深意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放她出府入宫。这主意是南湘想出来的吗？” “啊，不是，是，是我想的。”墨南宸点了点头，但是随即被月儿踢了一脚之后，急急忙忙开口，但是一句话却说得她彻底待不住了，无奈的直接出门而去。 而楚梦溪自己，倒是没看见墨南宸的囧态，目光也随即飘向外面，看着皇城的方向，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此时，在福德宫那边，墨南湘却是看着萧太妃和萧玉走进去之后才施施然从一旁转了过来，朝着正在吃早茶的太后笑道：“母后，您今日不用准备茶点了，湘儿刚刚从两仪殿那边过来，皇兄早晨和三王兄刚刚结束早朝就被忠顺老王爷给拉走了，说是今日去忠顺王府去吃新式的馃子，其他人也都被拉走了，我看老王爷兴致很高，没一天是回不来了。” “这个忠顺老王爷，八成又是要炫耀自家的厨司了，这都好几次了吧？”太后是放下茶盏笑道：“这老东西光顾着拉皇帝过去，怎么没想起哀家来啊？等回头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 太后的埋怨惹得墨南湘一笑，刚要开口，萧太妃身边，萧玉也不知道从哪穿上了一件皇室王爵正妃冕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是却闻言经不住出声道：“公主，你说的是真的？” “那有什么真不真的？不光皇兄他们过去了，我看到老皇叔还有几个老臣也都跟过去了，现如今忠顺王府只怕是要热闹了。我都想去，但是皇兄不让，给我撵了回来。”墨南湘撇了撇嘴，簇拥着太后，歪着脑袋看着萧玉道：“话说，他们去忠顺王府你着急什么？还有，你这冕服是怎么回事？那可是楚姐姐才能穿的正妃服饰，你倒好，这么明目张胆的僭越中庭，你想要做什么啊？” “这！母妃，要不，玉儿也回去吧？”萧玉此时却没心思和墨南湘斗嘴，看了一眼萧太妃之后低声道：“明日开始，王府可就要排客了，我不能老是待在皇宫里吧？” 她此时确实是着急了，偷偷从重离院跑出来之后，若没有墨南宸带她回去，她的罪过可不小。而且也是打算今日和前来皇宫行年礼的墨南宸一起回去，好进一步坐实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是特地穿上了正妃的冕服，而且早早的就跟着萧太妃来到福德宫，就等着墨南宸上门。她和萧太妃都笃定楚梦溪经过昨夜那一出，今日是肯定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但是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楚梦溪是没来，但是架不住的是墨南宸也没过来，甚至于连皇帝在内的整个皇室众人全都一个没跟上来，这一下算是让她彻底坐不住了。 没有墨南宸在身边，便是其他人都来福德宫，她也没法子拿着身份说事，甚至于很有可能让墨南湘的那句话被印证。要知道，和后宫她有萧太妃撑腰不同，在外朝皇帝那边可没办法用这办法糊弄。 她这边着急开口，萧太妃还没来得及点头的时候，墨南湘却忽然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起身施施然而去，也没理会在场的其他人，便是从门口走过来的皇后，她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皇后娘娘，陛下他，真的出宫了？”萧玉急急忙忙朝着皇后开口询问，甚至于连萧太妃的脸色都顾不得，但是得到的答复却让她脸色都变了。 “陛下大清早的就出宫了。”皇后是没心思管萧玉，而且她似乎早就知道对方会在这里，所以只说了一句之后就上前拉着太后的手笑道：“儿媳给您拜年了，祝您老人家身体康健，福寿如山。” “那太后，皇后娘娘，玉儿也就先告退了。”萧玉在一旁看了一眼萧太妃，转而起身朝着太后和皇后行了一礼，转身就要退出福德宫，但是却听到太后的话缓缓传来：“回去之后老实本分一点，还能过的安稳，哀家的话你要记在心里。” “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玉被这句话说的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退了出去，但是萧太妃却脸色阴沉道：“宁王府是南宸的府邸，他的后宅哀家可以做主。” “老三的后宅你能做主，但是他的王妃只怕你还做不了主。”太后本来是拿着一枚金钗打算递给皇后的，但是闻言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道：“那不仅是你的儿媳，更是我大晋皇室的儿媳，是皇帝开口做主，赐婚而来！” “好了好了，母后您别生气，太妃您也少说两句了，大过年的，也不值当为这个置气！”太后的话说的已经非常严厉了，惹得萧太妃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所以皇后急忙开口笑道：“这件事啊，不如让陛下去处置吧，他和宁王肯定会处置好的。” “嗯，说的也是！”出人意料的是，皇后的话倒是一下子消了太后的怒火，转而点了点头，饶有深意的开口道：“皇帝办事，哀家还是放心的。去让外面的嫔妃都进来吧，大冷天也不要冻坏了身子，里面暖和。” 这件事到此算是暂时揭过，不过在后宫通往前殿的宫门口，墨南湘却看着萧玉的马车过去之后才朝着身边的巧儿道：“我们也跟上去，看看谁在宫门口接应萧玉，让禁军给我抓起来！” “之前奴婢就听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年节晚上的时候带人进宫，但是没看清楚，今日我要好好看看！”巧儿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缓缓而行的同时，让身边女使快去去找巡逻禁军后笑道：“公主，这番心意，王妃那边知道了肯定会谢你的。” “谢我做什么？我和楚姐姐之间才不用谢呢。”墨南湘摇了摇头，从车帘缝里探出个小脑袋看着前面的马车转弯朝着皇城门口去了之后，顿时笑道：“我只想啊，王兄能聪明点，别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就好。” “王爷就是不会说话，心思还是好的。”巧儿微微一笑，伸手甩了一下马鞭，加快了速度，而此时，在前面，一队禁军也快速跟了上去，直奔宫门口而来。 “公主你看，那边有两个太监服饰的人呢，门口的禁军怎么就放行了？”墨南湘刚要缩回去，就听到巧儿的声音再度传出，顿时急道：“快点，加快脚步，追上去，禁军里面居然有萧家的人，这回非逮着他们不可！” 第一百零三章 皇帝前来 “啊，公主，不知奴才等是犯了何罪，您要抓捕我们？”皇城脚下，萧玉的车驾刚刚离开，接送她的那两名太监和禁军士兵飞速被匆匆而来的禁军抓了个正着，送到了墨南湘跟前。 “犯了何罪？你们胆子不小！”墨南湘一声怒斥之后，转而看着这几人冷笑道：“萧玉是你们带进宫的吧？她可曾有进宫的腰牌啊？” “有，有宸阳宫萧太妃给的特赐腰牌！”为首的一个太监看着墨南湘有些神色不定，所以一张口就直接把萧太妃给抬了出来，看着墨南湘陪笑道：“长公主放心，奴才几个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宫里的规矩自然是一清二楚，是断断不会放无有腰牌之人进——” 他的话还未说话就被墨南湘一把打断，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既然有特赐腰牌，为何要你们几个偷偷摸摸的送她出宫？萧玉又不是没进过宫，用得着你们几个为她打点引路？还不说实话是吗？好，本宫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来人，给我抓起来，关到禁卫坊，告诉王天赐，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们走！” “啊，长公主，您不能这么对奴才，奴才是宸阳宫太妃的人，您——”大呼小叫之下，墨南湘扫了一眼一旁的禁军统领，后者当即上前给了每人一拳头，顿时打的这四个人抠鼻冒血，再也不敢开口之后迅速被拖走！ “交给宁王殿下处置！”墨南湘摆了摆手，然后让巧儿驾着马车开始往外而去，也没理会剩余禁军那目瞪口呆的神情。墨南湘在宫中权势伴随着掌管内狱之后，变得越来越盛，年纪虽小，但是长公主的气势和威压已经日渐明显，所以根本没人敢在她动怒的时候插嘴。 “公主，我们现在去哪？前面萧玉的马车好像是朝着天赐坊去了，应该是去的忠顺王府。”巧儿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问道，她们这一行就一辆马车，也没带随从和护卫。 “自然是去宁王府，皇兄他们如今大概都到了，正好去凑个热闹。”墨南湘放下车帘，转而自顾自道：“今日倒要看看，宁王府那边到底有多少人是萧太妃安插的人手，一块，全都抓起来。” 墨南湘说的没错，此时宁王府门口确实是大队人马聚集，只不过是皇帝出行的仪仗，倒是没有其他文武朝臣跟随，而且也不是走的皇城直达康仁坊的御道，而是从天赐坊绕了过来。 “皇兄里边请！”墨南宸在门口迎到皇帝之后苦笑道：“皇兄您怎么也跟着南湘胡闹？这大年初一您跑到臣弟这宁王府来，只怕到时候满朝文武会说臣弟失了礼数。” “人家想说你就让他说去，你我又不是外人，担心什么？”皇帝倒是没在乎，走在前面看着墨南宸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朕，今日可是来给你帮忙来了，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有些尴尬的同时，皇帝转而笑道：“你府上都安排妥当了吧？南湘可是告诉朕，今日你这里有好戏看，朕才答应帮忙的。” “南云从巡防营赶了回来亲自安排，当无问题，只是臣弟还是有些不明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墨南宸点了点头，一边低声回话一边道：“皇兄去前厅吧，正好我这里刚刚上了新式的馃子，是，是梦溪安排人新制出来的。” “去清溪院吧，朕有事要找她。”皇帝扫了一眼周围跟随的其他人，转而朝着郑大监道：“你们就留在前厅歇着吧，朕，今日也过一过普通人的年节，不用跟着了。” 兄弟两人单独而行，来到清溪院的时候，楚梦溪也刚刚从旁边的药房里走了出来，见到皇帝亲自过来，微微一愣之下，转而静静的站在一旁，朝着月儿示意了一眼，将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还是不愿给朕行礼？”看着楚梦溪无动于衷的样子，皇帝摸了摸鼻子，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也没在乎其他，自顾自坐下来之后看了一眼四周，转而朝着墨南宸道：“老三，你这也太过于寒酸了，清溪院既然已经改名，你就该好生修缮一二，也免得别人来你后宅的时候笑话你！” “这——”墨南宸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清溪院当初还是秋明堂的时候，因为不是乔灵儿过门，所以墨南宸根本就无心去理会这些，堂堂的宁王府新婚的婚房，以至于除了安排了些新婚庆典物品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准备。而当楚梦溪进来之后，墨南宸包括宁王府的其他人更是插不上手，自然，也就无有修缮一说。 不过此时皇帝的话虽然只是随口的调笑，但是架不住的是，墨南宸却认真的看了一眼这四周有些昏黄陈旧的装饰，心头微微一动。 “陛下的补气丹如今吃了多少？”他们兄弟两人说话，楚梦溪是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一直等到两人的话说完，才开口问道。 “朕记得以前，你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这种冰冷的语气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神情让皇帝忍不住开口道：“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这性子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朕怎么觉得你如今就是一块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给别人一丝希望呢？” 皇帝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更似乎是为了墨南宸而开口，但是于楚梦溪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自己的性子如今是越来越淡漠了，甚至于有时候即使是对待身边最亲近的青青，也未必能有什么神情变化。 这种无动于衷的表现让皇帝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无趣之下，也只得开口道：“补气丹按你所说每日都在服用，是南湘监督，你放心，没有一日落下。” “神思操劳，虚火过旺，当清淡饮食。”楚梦溪上前搭了搭脉之后摇头道：“心火太大，肝肾承压过重，致使体内五行失衡，长此以往，脏腑紊乱，必生恶疾。” 几番给皇帝看诊，楚梦溪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皇帝，对方的身子看起来龙精虎猛，但是内里却已经出现了病灶，甚至于在她看来，这断非自然形成，反倒更像是有人暗中干扰，致使他的身体一直无法调理得当，从而每况愈下。 “你之前说，朕肺脉有损，现如今又什么五行失衡，脏腑紊乱，这是何道理？”皇帝皱眉道：“朕这段时日一直按照你的医嘱注意饮食起居，连后宫都未曾去过，按理说就算没有好转，也不至于被你所说的必生恶疾吧？” “那就只有查看起居录，看看陛下的饮食上有无被人动过手脚。”楚梦溪拿着自制的竹筒制作的听诊器听了听皇帝的心脉和肺脉之后，摇头道：“肺脉有所好转，但是积水未曾消退，心室有扩张之势头，若不加以遏制，会逐渐有心塞堵塞、胸闷气虚之症状。陛下近来应该常有喘不过来气，心头仿佛有大石压顶的感觉吧？” “你是说皇宫内还有人想要对朕下手？朕如今的身体可有办法调理？”楚梦溪的话说的皇帝脸色再次一变，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着对方问道。 “有没有人下手很难说，除非亲眼查证，否则的话算不到任何人头上。若是有的话，此人也是深谙医理，而且知道陛下的生活习惯。”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摇了摇头道：“有些食物和饮食，于他人而言，可能并没有什么，甚至于可能是大补，但是对于自身有缺陷之人，那就是剧毒药物，能杀人于无形，却无有痕迹。” “梦溪，不如，你给皇兄写个膳食名录吧，让御膳房就按照你写的单子准备日常膳食，如此一来，若是再有问题，那不就可以断定是否有人从中作梗了吗？”墨南宸见到皇帝脸色起了变化之后变得沉默不语，当即开口道：“至于其他的事，我来处置。” “你倒是变聪明了。”墨南宸的话引来了楚梦溪一句反问，也一下子说的对方脸色变得异常尴尬，对于其他的事，墨南宸并不笨，甚至于可以说天资很好，比起墨北欢等人都不逊色几分，但是唯独面对楚梦溪，是大多时候都是笨手笨脚的，连说句话都费劲无比。 “我会交代南湘的，此事不用你操心!”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心中没来由的涌出了一丝悸动，似乎对于墨南宸接下来的话有些期待，但是一如从前，在面对她的时候，刚刚的机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一下子让她无言的摇了摇头。 “陛下就在这留下半日吧，我要熬制凝香丸，看看能不能帮你压制住心火，维持心脉稳定。”不过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楚梦溪迅速恢复正常，一边拿着笔在撰写膳食名录，一边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心脉稳定，则能维持脾肾平衡，如此才能逐步让脏腑五行恢复，否则强行干预，只怕适得其反。” 其实按照她上一世所学，皇帝此时就是心肌梗塞的前兆，甚至于说已经开始梗塞了，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她空有这方面的见识和知识，却无医疗器械和药品协助，也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就是根据医经记载的法子，以药石之道来调理。 “日后最好让专人每日膳食名目，饮食茶水每一样都要记录在案。”楚梦溪写了整整三页纸才停下笔，转而起身将其递给了皇帝。 “你一会给南湘吧，朕如今的饮食起居都是她在管着。”皇帝没有接，反而看了一眼楚梦溪，带着一丝感慨道：“没想到，你能懂得这么多医术药理，朕看比起太医院诸人，你是要更胜一筹才是，有时间，可以教一教南湘那丫头。” “皇兄，算时间的话，南湘也该到了吧？这台大戏没有她，臣弟可不知道该怎么唱。”皇帝的话让楚梦溪不置可否，默默走到一边开始生火点燃药炉，倒是墨南宸摸了摸鼻子，从一旁插嘴的同时，也让楚梦溪的动作为之一顿。 第一百零四章 请君入瓮 “娘子，奴婢没打听到陛下的消息。”忠顺王府门口拐角处，应怜急匆匆回来之后，有些垂头丧气道：“奴婢都使了银钱，但是门口的小厮根本就没搭理我。” “你啊！笨死了！我自己去。”萧玉脸色一急，自己直接从马车上下来，自顾自的就往前走，惹得应怜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追上去的时候，萧玉已经走到了忠顺王府的门口。 “这，这位娘子，来忠顺王府所谓何事？”萧玉身上还穿着那件王妃冕服，所以倒是让忠顺王府门口的护卫主动走了过来，不过依旧没有放开限制。 “我，本妃前来拜访忠顺王妃，还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宁王妃来访。”萧玉咳嗽了一声之后，声音有些不自然，但是随即挺胸抬头，见到护卫没有动作，顿时忍不住微微愠怒道：“还不快去！” “宁王妃？”这一下有一人当即匆匆而入，但是其他人依旧站在跟前没有丝毫的动作，反而是看了看萧玉的车驾明显带着一丝疑惑。墨南宸的车驾规格和其他王爵不一样，有御赐的驷马拉乘，京城各大豪门都很清楚，但是眼前萧玉乘坐的却只是普普通通的马车，虽然装饰的很豪华，但是对于这种门子来说，却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陛下和其他王爷的车驾呢？我家王爷可曾入府？”萧玉被对方的目光看得脸色有些赫然，不自觉的气势就低了下来，转而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变得软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大娘子，您的问题，属下不便告知。”此时对方开口的话已经变了，而且称呼也在一瞬间悄然改变。 “你！”萧玉被这句话说得脸色大变，张口结舌之下，刚要生气驳斥，里面匆匆有人走了出来，转而朝着她开口道：“请宁王妃通报姓名，我家王妃说了，陛下和太后只认可一人为宁王妃，那边是昔日楚家大姑娘楚梦溪，其他人王府一概不认，还请回去吧！”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冒充的？”这句话说得萧玉忍不住直后退，而原本和她说话的那个护卫更是一下子变得冷笑连连道：“我说呢，楚家大姑娘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长成你这般模样？那还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趁着爷们今天心情好，也懒得过问你冒充宁王妃的事情了，赶紧滚！” “你，你们！”萧玉被说的脸色大变，转而刚要上去理论，就被应怜拉着连连退走，随即马车也开始从天赐坊快速离开。 “大娘子，您别跟这般下人一般计较，她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看着也不像是有皇家依仗来过的样子，你看忠顺王府门口，连禁军都没有，陛下只怕是走了也说不得。”应怜是急切里拉着萧玉上车之后，一边吩咐驾车返回一边朝着对方道：“您不值当——” “什么大娘子，以后记得叫王妃！我才是宁王府的王妃！”萧玉几乎是尖叫出声，满脸狰狞的模样，吓得应怜再也不敢开口。 “公主，奴婢看到萧玉的马车从天赐坊转过来了。”应怜不敢说话之后，萧玉也只能自顾自的生闷气，车把式按照应怜的话开始从天赐坊转道进入康仁坊，也一下子被早就躲在一旁的巧儿看在了眼里。 “放心好了，她不敢走正门的，那里有皇兄的禁军把守，所以我们跟着她就是。”墨南湘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拉着巧儿跟了上去，同时在路过宁王府门口的时候，朝着一名禁军招了招手，让对方带队也跟了上来。 “走后宅侧门，上去看看。”墨南湘在外面一路跟着萧玉的马车饶了大半圈进入宁王府后宅的时候，实际上宁王府内部，也有一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和墨南湘跟踪萧玉的车驾不同，他是直接跟上了重离院里面出来的几个小厮。 “大统领，这几个都是王府的老人了。”李由自从上次出手宰了萧青山之后，这段时间被打发到了宋南云身边去巡防营待着，此时倒是性子稍稍沉稳了一点，在看着重离院悄无声息的摸出来几个人之后，居然忍得住没有当众出手，反而是朝着宋南云禀报。 “你带人跟上去，沿途他们和谁有交流，都给我记下来，一个不漏，全部抓住！”宋南云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而边走边道：“守备重离院的镇府常兵居然也跟着胡闹，看起来也是该整顿一番了，不然的话还以为人人都可以当他们的主子了。” “大统领放心，一切交给末将便是。居然敢和王妃作对，那就是在找死！”楚梦溪回来，直接将吴欢等昔日王府的旧人全都给打发了，原本这镇府常兵内部已经是铁板一块，都是墨南宸从北境带回来的沙场将士，但是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水，折让李由舔了舔嘴唇，冷然一笑，率队直接飞速冲了上去。而与此同时，宋南云身边，李阳也转头一下子钻到了重离院那边。 三人几乎是分头行动，宋南云自己在朝着清溪院方向而去的时候，外面，萧玉也匆匆下了马车，见到四下无人，顿时吩咐应怜上前叫门。 不过她的神情却显得颇为恼怒，以至于情不自禁的踢了一脚角门，嘴里面也跟着喋喋不休骂道：“居然让我走角门，倒显得我自己都跟着下贱了，也不知道姑母怎么想的，难不成撵走她楚梦溪这个贱人就这么难？左右不过一个破家的破落户而已，若不是陛下恩宽，那就是犯官之女，活该被打入大牢正法，用得着我受这么大委屈吗？” “你本来就是下贱，让你走角门，那都是抬举了你！”角门这个时候是迅速打开了，但是不等萧玉走进去，外面墨南湘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同一时间，一队禁军迅速上前，直接将萧玉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马车和几个随从全都围在了中间。 “长公主，你，你怎么在这？你要干什么？”禁军出手，吓了萧玉一跳，脸色也跟着变了，急急忙忙朝着墨南湘道：“这是宁王府，你带着禁军过来，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那自然是奉了王兄的命令抓你啊！你说是瓮中捉鳖好，还是请君入瓮好听？”墨南湘看着对方，一步步上前，似笑非笑道：“怎么，觉得自己找了件正妃的冕服穿了就以为自己真是宁王妃了不成？” “我！”面对墨南湘，萧玉是没有任何底气，对方不仅仅是长公主之尊，而且本身还执掌內狱，这就是专门处置皇室和各大豪门内眷的地方，是京城所有女眷谁也不敢得罪的存在。 “快，快关门！快！”连退几步之后，萧玉自己刚好退入角门之内，而墨南湘还在门口，所以这一瞬间她迅速大喊，招呼里面给她开门的那几个小厮上前动手。 “关门，只怕你现在是关不了了。”墨南湘也没动，反而负手而立，转而笑道：“出来吧，我都看见了，下次藏身的时候记得把衣角给撩起来，不然的话容易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萧玉后面骤然之间钻出来无数的镇府常兵，带头的正是李由，一下子将门口的所有人全都围起来之后，才跑到墨南湘跟前挠了挠头苦笑道：“公主好眼力，末将这不是来得有些迟了，所以没藏好。” “算了，懒得管你了，这些人你都带走吧，我的事都做完了，陛下他们呢？怎么还没来？”墨南湘也没理会李由的浑话，转而自顾自道：“把所有人都给我带到王府前厅去，听候发落，谁敢阻拦，一律杀无赦！”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太妃，太妃已经说了，我才是宁王妃，你们敢碰我，太妃不会放过你们的！”萧玉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结果话还未说完，李由直接一个挥手，身后两个镇府常兵直接将其给拖了下去，一路上大呼小叫之声不断传出，从后宅一路前往前厅，几乎整个王府所有人都听到了她那越来越大的喊叫声。 “这才对嘛，就是该多喊多叫，不然的话我都没想好该怎么震慑住其他人呢。”墨南湘一拍手，朝着李由使了个眼色，自己并没有跟着进去，反而带着禁军原路返回，边走边道：“去看死了宁王府所有的大门，派人在各个路口设下埋伏，有敢进宫报讯的，全都给我抓起来。” “长公主，您这是要一网打尽啊？”禁军跟随而行的那名将领陆盛此时也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转而低声道：“能进宫的，八成都是有宸阳宫的腰牌，这——” “就是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人了？”墨南湘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所以往日里你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太妃的腰牌，末将等如何敢拦？”陆盛点头苦笑道：“末将奉命把守的宣武门，就曾见过好几次，末将等也不敢拦着。” “都是宁王府来的？”墨南湘微微沉吟之后，脸色跟着一变，转而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同时朝着对方问道：“你们禁军平日里就是这么拱卫宫门的吗？” “长公主息怒，末将等也是遵循规定行事，有腰牌者白日可以放行，夜晚下钱粮之后，只有御赐腰牌才能进出。”陆盛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拱手道：“至于后宫，那是御林军把守，末将不知内情，请公主莫怪！” “没打算处置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墨南湘摇了摇头，转而走到宁王府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陆盛一眼道：“你也进来，回去之后把今日需要交代你的事情告知你们大统领，让他记住了，别什么人都往宫里面放，不然的话，一旦出事，你们禁军第一个跑不了。” “出事？”墨南湘是说完之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但是陆盛却明显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所以急急忙忙上前的同时，转而朝着身边的禁军道：“快去禀报大统领，让他马上来宁王府，今日搞不好真要出事，快去！” 他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后悔刚刚多嘴问了墨南湘一句，但是此时此刻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宁王府前厅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帝妃对峙 “皇兄，我来了。”墨南湘走进清溪院的时候，楚梦溪也正好给皇帝看诊完毕，正在一刻不停的撰写看诊记录，这是前世带来的经验，基本上只要是她看过的病人，不论是谁都会写一份记录存档，便于日后查检。 “事情都办完了？”皇帝见到楚梦溪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墨南湘，就没什么其他的反应，顿时忍不住皱眉道：“你如今的性子变化如此之大，朕都好奇，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起兴致？南湘可是为了帮你对付萧玉，费了半天的劲，连朕都被拽了过来。” “萧玉，有萧太妃。”楚梦溪摇了摇头，将手中之前写好的关于皇帝饮食起居需要注意的纸张递给墨南湘之后转而扫了一眼墨南宸道：“让他自己处置吧。” “你指望老三？”皇帝同样是看了一眼脸色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墨南宸，没好气道：“还是朕来吧，他要是能处置的好，朕还用得着年节第一天跑到这里来吗？” 皇帝说完自顾自的出了清溪院，直奔前厅而去，墨南宸朝着墨南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但是随即被后者使了个眼色，转而让其跟上皇帝的脚步之后，自己拉着楚梦溪边走边道：“姐姐放心好了，今日既然动了这么大的阵仗，那自然是要帮你除了这个祸害，也让你安心的住在清溪院，不被别人骚扰。” “看看再说吧。”楚梦溪并不看好墨南湘的法子，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而也跟了上去，皇帝今日此举明显还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现如今的她也懒得去理会这些。 而此时，当她走进前厅的时候，宋南云已经抓了一堆人，全都押到了跟前，其中除了重离院的丫鬟使役，更是连后院的几个管门房院落的管事下人，总计达十几人之多，另外还有几个镇府常兵也在随后被送了过来。 “王爷，王爷，您要为我做主啊。”萧玉原本还在大喊大叫，见到墨南宸陪着皇帝走进来之后，顿时犹如找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挣脱镇府常兵的束缚，扑到墨南宸跟前，哭泣不止。 “滚到一边跪着！”墨南宸没来由的一阵厌恶，甩开萧玉之后朝着旁边的李十三怒斥道：“给我把这个贱人拉到一边跪好了！再敢大声喧哗，就给我掌嘴！” “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玉儿啊，啊！”萧玉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墨南宸，声音一瞬间变得更加尖锐，但是旁边的李十三根本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冲上来一把将其拖到一边，甩手连续数个巴掌，直接打的对方原地转了几圈，俏脸之上瞬间变得火红一片。 “好了，现在终于清静了。”萧玉被打的不敢出声之后，其他人更是不敢有所动作，这才让皇帝微微点头，自顾自道：“朕这个大家长也算是当到头了，开年第一天就要来给你们处置家事！你们本事倒是大得很啊！” 一拍案几之后，萧玉这才看清楚皇帝坐在上首，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之前大喊大叫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无踪，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 “萧玉，朕问你，你身上的正妃冕服是怎么回事？你何时成了宁王妃了？朕怎么不知道？”皇帝看了一眼萧玉，声音一瞬间变得异常冰寒，转而阴恻恻道：“宁王正妃，那是要上宗正寺族谱的，你有朕的诏书吗？还是有宗正寺卿的表奏？” “陛下，陛下，是，是太妃赐给玉儿的正妃冕服，太妃说，宁王妃就是，就是妾身。”这个时候，面对皇帝亲自开口，萧玉能够说的也就只有这一句话，但是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却让皇帝瞬间脸色一变，怒火也因此变得更盛。 “太妃？你倒是好孝顺啊，什么事都敢往太妃身上推！”皇帝的这句话一出口，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看着旁边墨南湘的时候，果然见到对方脸色带着一丝笑意，顿时心头了然。 而果不其然，皇帝转而冷笑道：“你可知道，一个妾侍，僭越中庭是什么罪过？你身为妾侍侧妃，却妄自尊大，依仗太妃宠爱，就敢欺压到宁王妃头上，还敢公然身穿宁王正妃冕服招摇过市，混淆视听，欺瞒于朕，拿着皇家颜面当儿戏，视朕的旨意诏书为无物，被朕撞个正着之后，还敢推脱罪责，污蔑太妃，你有几颗脑袋，敢如此胆大妄为？” 皇帝是越说越气，以至于到最后，挥手就将旁边的茶盏给一下子砸了出去，差点直接砸到了萧玉的身上，也一下子让对方差点跳了起来。 “陛下，不是的，不是的，妾身，妾身没有说谎，没有欺瞒陛下，真的，真的是太妃，是太妃给妾身的冕服。”结结巴巴说完之后，萧玉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墨南宸，急切里只得再次开口道：“王爷，您倒是为妾身说句话啊，这真的是太妃给我准备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皇帝怒斥道：“大胆萧玉，在朕面前，你还敢不说实话，打量着朕的脾气太好了不成？来人，给这个不知尊卑上下的贱人拖下去砍了，尸首送往萧家，让萧家上下所有人闭门思过，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还有你们！”皇帝说到这里，似乎还不解气，转而看着满屋子被抓的其他人冷笑道：“主子猪油蒙了心，你们也是有样学样，帮着萧玉不顾宁王府禁令，随意进出不算，还把主意打到皇宫里去了，好得很啊，索性今日，朕这桩家事管到底，来人，给这些人也全都砍了。” 这一下算是彻底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皇帝根本不给众人反应和辩驳的机会，一句话就要对所有人下杀手，算是让所有人都慌了，全都一瞬间齐声大叫。 “陛下，王爷王妃，太妃来了。”这边墨南宸刚刚挥手让李十三去行刑，外面王天赐就急匆匆而入，除了带来那几个在皇城门口被墨南湘抓住的禁军和太监之外，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倒是来的不慢啊！”这句话让墨南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但是皇帝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王天赐，转而似笑非笑道：“那不是正好吗？今日索性家事国事一起管了，王天赐你别走，就在旁边看着，你的手下出了事，还要朕来帮你善后，你这个禁军大统领，朕看也是难辞其咎！” “陛下，末将知罪！”王天赐跪在一旁，脸色通红，但是没等他继续开口说话，外面萧太妃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满屋子的人和萧玉哭哭戚戚的样子，顿时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皇帝倒是好大的阵仗，大年初一，哪里来的兴致？居然跑到这宁王府来了。”萧太妃也不理会众人，转而看着皇帝冷笑道：“皇帝此来所谓何事？为何不通知哀家一声？” “朕要出门，难道还要太妃允准不成？”皇帝不紧不慢起身，也不管萧太妃的神情变化，反而自顾自道：“朕是恰巧兴致来了，就来老三的王府歇歇脚，倒是看了一出好戏啊。太妃来得正好，朕也有事正好问问太妃。” “那哀家要是不想回答呢？”萧太妃扫了一眼萧玉，当即明白过来，转而拂袖一摆道：“皇帝身为天下之主，管的事情太多了，难不成连哀家的家事也要插手不成？” “太妃的家事朕自然是不便过问，但是朕要问的，可不仅仅是家事！”皇帝指着萧玉冷笑道：“朕就想知道，萧玉是什么身份，她身上的正妃冕服是谁给她穿上的？” “那是哀家的儿媳，皇帝有意见吗？”萧太妃看着皇帝，脸色阴沉道：“皇帝莫非连这个也要管？哀家的儿媳只有哀家才能做主。” “太妃的儿媳只怕朕还真要好好管管才是。”皇帝几乎是瞬间怒斥道：“宁王不仅仅是太妃的儿子，那更是朝廷的宁王殿下，朕的亲弟弟，墨南宸的王妃，要上宗正寺族谱，需要朕亲下旨意，否则，任何人说了都不算。太妃难道连这个都不知？放任一个侧妃妾侍僭越中庭，欺压正妃，枉顾朝廷法度，是欺负朕眼瞎了不成？还是太妃觉得，身为朕的长辈，就可以代替朕来当家做主，处置国事了不成？” “宁王妃之尊意属何人，那是朕说了算！朕说谁是，谁才是！还轮不到其他人越俎代庖。”皇帝一番话说得萧太妃脸色骤变的同时，也一下子让墨南宸跪了下来。这一刻，皇帝的话说的是杀气十足，丝毫不给萧太妃任何情面，而且更重要的是，话语声中是一句紧似一句，每一句话都直指萧太妃本人，说的是萧玉，但是对于萧太妃来说，此时却句句话都是在打她的脸。 不过对此，皇帝却丝毫不管不顾，反而看着萧太妃冷笑道：“事到如今，太妃也不用藏着掖着，为区区一个奴才遮掩回护了，萧氏，罪大恶极，藐视皇室，不知尊卑，枉顾朕意，招摇过市，罪在不赦。” “你！”皇帝的这番话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但是此时的她慌乱之中并没有听明白皇帝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反倒是旁边，楚梦溪一瞬间抬头，目光如水，看着皇帝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 而同一时间，旁边的墨南湘扫了一眼众人之后，转而悄无声息的将墨南宸给拉了起来，转而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零六章 意在萧家 “皇帝，你，你当真要处置萧玉？”萧太妃脸色大变，以至于被这几句话说的连退几步之后，看着皇帝怒道：“哀家难不成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太妃这是要做朕的主，做皇家的主。”皇帝的语气微微一缓，但是随即道：“宁王大婚，那是朕的旨意，太妃若是有意见，就该事先告知朕，而不是事后，放纵萧玉欺压正妃楚梦溪，这是在打朕的脸，也是在打我大晋墨氏皇族的颜面。” “请皇兄息怒，母妃不是这个意思。”皇帝的语气虽然缓和下来，但是话语却说得极为严厉，以至于萧太妃脸色一白之后，墨南宸也跟着再度跪了下来。 “老三你起来吧。”皇帝看了看墨南宸，朝着墨南湘示意了一眼，转而道：“萧氏，胆大妄为，你自己也难辞其咎，宠妾辱妻，欺压皇室正妃，若不处置，你这宁王府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朕脸上也无光。” “臣弟知错。”墨南宸面容肃穆，一句话说的萧太妃看着墨南宸的目光也跟着变了，在如今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墨南宸实际上不是自己在认错，而是代表了宁王府接受了皇帝的处置，这让她原本想要反驳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说，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不给哀家面子了是吗？”萧太妃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紧随而至的，直接开口道：“如果哀家不同意呢？” “陛下，妾身好歹也是萧家人，陛下若是处置我，那就是在处置萧氏，陛下难道不怕我萧家——”萧玉仰着头，看着皇帝，恨恨的开口，一句话说的楚梦溪忽然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对方，在转向萧太妃的目光甚至于这一刻都变了。 很显然，萧太妃此时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原本可以凭借着自己的面子和辈分，从皇帝那里为萧玉求一个体面的台阶，但是如今伴随着这句话也彻底结束。萧氏固然是皇族外戚，但是对于皇帝而言，那也是臣子，拿着自家的地位和权势来威胁主君，这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 “混账，怎么说话的。”所以这一刻，皇帝自己还未曾开口，萧太妃已经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一瞬间脸色也变得有些灰败起来。 “太妃你让她说！朕今日有的是时间听听她好好说说，萧氏打算对朕如何。”皇帝这个时候反倒是坐了下来，脸色也变得笑呵呵的，看着萧玉笑道：“说吧，朕听着，看看萧氏一族准备如何报复朕。” “皇兄息怒，萧玉是胡说的，臣弟知罪，请皇兄息怒。”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心惊肉跳，这种话已经触及了皇帝的底线，那瞬间的表情虽然笑容满面，但是对于墨南宸来说，皇帝已经是动了真火，而且直接对准了萧氏一族。 原本墨南湘还拉了他一把，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却不得不开口，萧家是萧太妃的母家，也是他的母族，萧氏若是真的因为这句话而被皇帝忌惮，那么他这个宁王就已经当到头了。 这也是萧太妃脸色灰败的原因，在她的心目中，墨南宸的处境才是她最关心的，不能因为任何人而有闪失。之前针对楚梦溪是如此，现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也因为萧玉的这番话而彻底葬送，甚至于可能直接连累萧家。而没有了萧家的支持，墨南宸在朝中也就失去了根基，光凭着皇帝的信任，根本无法有立足的根本。 “老三你起来，朕又不曾说你什么，你急着认什么罪？”皇帝扫了一眼萧太妃的反应之后，倒是起身将墨南宸给扶了起来，转而笑道：“你是朕的亲弟弟，堂堂的宁王殿下，便是在太极殿上，那也是入朝不趋，参拜不名，可不要跟着他人胡乱下跪认错。” “就是，王兄你怎么糊涂了？你是我的王兄啊！”墨南湘在旁边紧接着开口道：“你又没有犯错，这些可都是萧氏的错，胆大妄为，欺压正室，仗着有人撑腰，就可以肆意妄为，觉得自己可以挑战皇权了不成？” “南湘，你！”墨南湘这个时候重新将皇帝的意思转述了一遍，但是落脚点却直接成了萧氏，而不是萧玉本人，这已经是用意十分明显了。这句话一说完，萧太妃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光也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道：“看不出来，南湘，你居然一转眼长大了，都学会含沙射影了？” “不是含沙射影，而是萧氏，欺人太甚。”墨南湘毫不犹豫开口驳斥道：“觉着自己有太妃撑腰，有萧家为后盾，就可以欺负楚姐姐孤苦一人，无有娘家依靠不成？太妃觉得，若是楚相还在，你敢这么做吗？萧氏敢这么做吗？” “楚家已经成了过去了。”墨南湘的话说完之后，墨南宸固然是脸色变得极为尴尬，而且夹在中间的他根本没办法开口。但是萧太妃却忍耐不住怒斥道：“楚云飞已经认罪伏法，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想知道，太妃觉得，若是楚相仍在，你，还有萧家敢不敢让一个侧妃妾侍爬到我姐姐头上？”墨南湘毫不示弱，甚至于这一刻，仿佛是长时间情绪的压抑一朝得到释放，是紧随而至道：“如今皇兄已经在祈年殿明示朝野，要重审楚家一案，那是非曲直就还没有定论，太妃迫不及待让萧玉身着皇室正妃冕服出现在众人跟前，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陷陛下颜面于何地？还是要陷王兄于何地？” “好好好，好一个长公主，你倒是好大的威风！”萧太妃一瞬间脸色惨然，指着墨南湘怒斥道：“亏得南宸素日里对你最好，没想到如今，连你也要踩上他一脚不成？她楚梦溪和南宸有杀家之仇，留着她在王府当家，你觉得哀家能睡得着觉吗？还是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要置这从小就最疼爱你的三王兄于万劫不复之地不成？” 这两人语气是一个比一个严厉，而且话语也一句赶一句，谁都没办法插嘴，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丝毫的反应。 “回来。”轻声话语之中，楚梦溪拉了一把墨南宸，将其拉到了自己身边，转而冷眼一扫皇帝、萧太妃和墨南湘，没有再说话。今日的这个局到如今也快全部浮出水面了，唯一难做的就是墨南宸，而唯一没有人算计的，也就是他。 “朕看南湘说的没错。”楚梦溪的动作虽然很轻微，但是却被皇帝看在了眼里，虽然只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无疑代表了她的决定，也让他一瞬间对于楚梦溪，更加高看了一眼。 所以，当皇帝重新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开始有了新的变化，转而朝着萧太妃道：“太妃乃是朕的长辈，自小那也是看着朕长大。朕很尊重太妃的情义，但是宁王妃之位属谁，不是家事，乃是国事。请太妃莫要插手。南宸是朕的亲弟弟，朕自会护持，也会保护，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伤害到他，除非朕死了。太妃，可明白朕的心意？” “母妃！”皇帝的这一番话与其说是保证，还不如说是意有所指，只不过在场的人能明白的，却没几个，所以，这一刻，楚梦溪和墨南湘是推了墨南宸一把，让他开口，也一下子让萧太妃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一点。 “梦溪她，不会害儿臣的。”憋了半天，墨南宸虽然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但是却招来了皇帝三人的一直点头。对于出身军中的他来说，今天的场面他确实没看明白，但是好歹，刚刚楚梦溪拉了他一把的意思，还是懂了一点。 “她自然不会害你。”皇帝跟着缓缓道：“人家昔日对你的情义天下皆知，为了你，顶撞自己的父亲，得罪朕这个皇帝，连带着将整个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得罪了，她是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而今，她救你于危难，放着家仇不报，待在宁王府帮你守着后宅，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朕若是你，早就遣散一切侧妃妾侍，从今以后只对她一人好。” 皇帝亲自开口说出“家仇”两个字，对于楚梦溪而言，有着更为重大的意思，所以这一瞬间，不光是墨南宸脸色涨红，低头不语，她的眸光也一瞬间扫过皇帝的面庞，似乎想看明白这位皇帝陛下对于楚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外人都知道，楚家一案是墨南宸主审，但是楚梦溪却明白，若不是这位皇帝点头，当朝宰辅，执掌朝政数十年之久，甚至于有着卓绝声望的父亲，没有人能治他的罪，更何况在人证非死即逃的情况下，将楚家一系人手一扫而空。说到底，真正的刽子手不是墨南宸，而是眼前这位九五至尊。 “他要做什么？”这个时候，楚梦溪心头的疑惑变得更加明显，从自己重生开始，见过皇帝的面加起来一共不到五次，但是每一次对方给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但是毫无疑问，这位皇帝做事，从来都是谋定后动，有的放矢，而且心机深沉，根本看不出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从斩杀楚家一众人寿，到如今主动向自己示好，不惜为了自己和萧太妃乃至于萧家—— “萧家？”一瞬间，楚梦溪豁然抬头，看着皇帝露出一丝了然，脸色一变之下，转而看了一眼墨南湘，默默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七章 打上门的萧家 “王妃，萧家家主萧恒带着萧子远和萧子山来了。”急匆匆走过来的李由看了一眼如今在场的众人，不敢上前，转而朝着月儿示意了一眼，随后后者匆匆在楚梦溪耳边说了这一句话。 也正是这句话，让她一瞬间转头，看了看墨南湘之后心头一动，皇帝和长公主亲自动手布局，利用自己，只怕是筹谋良久，其意图，就是如今月儿的这句话。 “姐姐，既然人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正好，皇兄也在，也免得这帮人还会继续欺负你。”墨南湘仿佛是知道月儿说了什么，所以转过身来，朝着对方微微一笑。 “让他们进来。”楚梦溪没理会对方，朝着李十三点了点头之后，眉头骤然间开始收紧，如果说这个时候皇帝的心思她已经清楚的话，那么她自己也想借此机会接触一下萧家。想看看，萧家尤其是唐千明提到的萧子远，在乔家一案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在楚家一案中是否也有参与。 “你，你别担心，有我在。”墨南宸回头看了一眼楚梦溪，张大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也唯有他不太明白眼前的局势，不明白萧家人如何在这个时候打上门来。但是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微微一愣，剪水眸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脸色倒是情不自禁的缓和了不少。 “微臣萧恒，携犬子拜见太妃。”萧恒和他两个儿子的样子楚梦溪倒是有印象，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看不出神情变化，似乎永远都是一张死人脸，倒是萧子远和萧子山两兄弟，长得器宇轩昂，精力十足。萧子远更是看起来更像是军中将领出身，神采甚至于比墨南宸还要高半个头。 “陛下，您怎么在这？微臣该死，有眼无珠，不识龙颜，还请陛下恕罪。”萧恒的话惹得萧太妃一愣，随即目光不自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也一下子让萧恒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几步重新拜倒在地。 “朕的威远大将军果然是军务繁忙啊，连朕在这里都没瞧见，朕还能说什么呢？你是忙昏了头？还是眼里根本就没有朕啊？”皇帝似乎也没生气，反而看着跪在前方的父子三人似笑非笑道：“大将军起来吧，朕也不曾怪罪你，你跪着做什么？不知道大将军今日来老三这里所为何事啊？大过年的，也不曾听说舅舅给外甥拜年的道理吧？” “陛下您说笑了，微臣老眼昏花，有罪在先，请陛下莫要见怪。”萧恒告了个罪之后并没有继续往下，反而是自顾自的直接站了起来。这一幕让楚梦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扫了一眼皇帝，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更像是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有墨南湘脸上，一丝阴郁一闪而过。 “还没说呢，大年初一，本该阖家团圆，大将军来找老三做什么？”皇帝没有继续追问刚才那一幕，但是语气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自顾自的端着一盏茶，似乎是先聊天一般朝着对方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来找宁王，是有军务商议，是，之前约好的，本想趁着今日闲暇，公事私事一块办了，也免得来回走动。”萧恒此时反倒是显得郑重了一点，说话的时候还深深的看了一眼墨南宸，似乎想表达什么，只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楚梦溪忽然伸手拉了一把墨南宸，正好让对方转身，避开了这一瞬间的目光。 “哦，是吗？商议军务要放在大年初一，那想来是出了大事！”皇帝这一刻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自顾自点头道：“是哪里发生动乱了？还是北境的那些突厥人又不安生了？老三，太尉府可曾接到什么军情奏报？” “回禀皇兄，臣弟不曾收到奏报，也，也不清楚皇舅，来找臣弟是做什么。”墨南宸嘴唇开阖之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却没办法开口。这个时候他就算是看不明白眼前的形势，但是皇帝语气的变化他还是清楚的。对于这位兄长的性子，他最了解，越是神情轻松，那内心只怕是早就波澜起伏，杀机不断了。 “嗯？这话怎么说？”果不其然，墨南宸的话音刚落，皇帝直接看着萧恒摇头道：“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你来找老三商议军务，不去太尉府，反而跑到宁王府，是打算关上门，舅甥两人喝着酒，就把朕的军务给处置了？”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这句话已经很严重了，也说得萧恒难得的脸色有了变化，不过却也只是微微拱手之后道：“微臣确实是有军务要和宁王商议，只不过因为只是些许军中琐碎之事，所以就不曾上报太尉府和兵部，想着今日年节，趁着这个机会先说了，等复印开朝之后再行上报，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朕在这里处置家事，是吗？还是大将军今日是打算打上门来了？”皇帝笑道：“被撞了个正着，所以，纸包不住火了？” “不敢，微臣有错，坏了朝廷体制，请陛下治罪。”萧恒一下子跪了下来，朝着皇帝连连行礼之后一脸肃然道：“微臣只知军国大事，却忘了公私有别，罪该万死。” “确实该治罪，不然的话，朕的亲戚和兄弟都能视朝廷体制为无物，那下属官员，还不跟着有样学样？到时候上梁不正下梁歪，皇舅，你可明白？”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墨南宸，刚想说话就忽然神情一愣。 “陛下，些许小事，往日里也不曾见您追究，如今反倒是斤斤计较起来，我父亲好歹也是为了国事操劳，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萧子远嘀咕了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目光却一扫楚梦溪，正好和她悄然对视了一眼。 此时众人的距离非常近，他的话又中气十足，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也让萧恒的脸色在此时终于变了。 “那朕往日里不也没见过你这样冒冒失失吗？”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转而瞪了对方一眼道：“你往日里不也是和你父亲一样的性子吗？” 这一瞬间的话反而更像是皇帝的抱怨，但是听在楚梦溪心里却瞬间一个炸雷响彻心头，萧子远的性子若是和萧恒一样，那么他如今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皇帝面前说这种犯忌讳的话，除了引发皇帝更大的反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是一个莽撞的人这么做的话，那么谁都不会意外，直肠子的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但是皇帝这个时候特意点出了萧子远的性子，明显是在说对方是故意如此，这是在点谁的？自己吗？皇帝是如何知道自己如今在怀疑萧子远和萧家？ “看起来，你是该继续敲打敲打了，年后，你别去南边了，去登州一趟吧，去跟着长孙将军好好收收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自己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给朕上奏报。”楚梦溪一瞬间心思百转的时候，皇帝也同时开口，一扫萧子远之后，话语倒是很寻常，但是语气却变得异常严厉，以至于让萧恒一听这话都猛然间抬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好了，继续说正事，大将军当真是来说军务的？”皇帝话音一转，似乎没把萧恒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反而继续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放，朝着对方问道：“什么军务，说来朕听听。” “是关于西山营换防的事情。”萧恒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但是却衔接的很自然，转而道：“陛下您知道，西山营虽然属于左屯卫麾下，但是向来都是归南衙禁军节制，所以西山营换防，需要南衙禁军和左屯卫协调。” “真是这样吗？”皇帝不置可否，反而追问了一句之后自顾自点头道：“既然你不是来说其他事，那朕也不为难你了，一会，等朕走了之后，你们自己关上门来自己去商议吧，反正你威远大将军执掌左屯卫，宁王殿下执掌南衙禁军，在家里商议军务，确实也方便。” 这一下算是将萧恒的脸给说的黑如锅底了，连带着萧太妃在一旁也跟着微微色变，皇帝的话三句当中就有两句是这种阴阳莫测的语气，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了，那朕继续处置家事！”皇帝重新坐了下来，也不理会萧恒父子，反而继续道：“王天赐，立即派人将萧氏送往內狱，交给长公主年后处置，记住了，內狱所有护卫禁军，全都听从长公主调遣，谁敢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直接给朕五马分尸了。” “陛下，不知，不知萧玉犯了个错，让您大动肝火？”萧恒此时说话的语气很奇怪，虽然阻拦了王天赐的动作，但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求情的意思，甚至于目光之中还带着一丝恼怒。 “你真不知道？”皇帝身子前倾，看了看萧恒，转而又看了看萧子远和一直没说话的萧子山，似笑非笑道：“朕还以为你知道呢？” “陛下您说笑了，这宁王府的事情，我父亲如何知晓？”萧子远紧接着开口接过了话茬道：“萧玉虽然性子有些跋扈，但是也不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更没有要针对宁王殿下的不轨企图，在宁王府也算是勤勤恳恳，服侍夫君，不知道他犯了何错？” “听听吧，太妃，你自己也听到了吧，萧子远知道的可是比朕还清楚，他这个堂妹在宁王府那可是勤勤恳恳啊。”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萧子远，话虽然是对着萧太妃说的，但是目光却一直在萧子远身上打转道：“萧家倒是心齐得很，一家齐上阵，这是准备把老三的后宅变成萧家的后宅是吗？那朕选的这个宁王妃算什么？” “把人带走。”皇帝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极为严厉，说的萧子远明显的脸上都跟着抖了一抖，一声令下之后，王天赐一挥手，直接将吓得颤颤巍巍的萧玉给拖了出去。 “这是宁王殿下的后宅，是皇室王爷的府邸，是墨家，不是你们萧家。”皇帝看了一眼其他人，转而起身道：“朕才是皇室的家长，若是连家事都处置不了，那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也该让贤了？” 第一百零八章 皇帝的心思（上） “梦溪，朕听说母后给了你一块凤至令牌是吗？”带走了萧玉，而且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不敢插嘴之后，皇帝忽然转换话题，朝着楚梦溪开口道：“凤至令牌可不仅仅是进出皇城后宫的凭证，那是代表母后的威权，可以处置、责罚朝廷内外所有女眷，包括皇后在内，谁敢对你不敬，那就是对大晋太后不敬，你尽可以出手，不必有顾虑。” 皇帝这话题一转，明显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凤至令牌虽然有这些权力，但是往日里都是含糊不清，也没人清楚，更重要的是，凤至令牌根本没被太后送给任何人，连带着皇后都没有。但是此时，被他亲口说出，这等于是得到了圣旨御封，给了她一项无上的权力。 而且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后，皇帝仿佛是意犹未尽，朝着郑大监使了个眼色之后，转而笑道：“说起来，朕见你无数次了，但是作为我皇室一员，朕还真没送你什么礼物，也罢，母后都开口了，朕也不能小气，朕也送你个新年礼物。”皇帝是自顾自开口的同时，接过郑大监送上来的一枚羊脂玉制作的蟠龙图案的玉牌，递了上去笑道：“看看这个！” “皇兄，这是龙御令牌！”墨南湘此时明显带着一丝诧异，显然皇帝这一出并不是两人商议的内容，但是她的话一出口还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块玉牌上面。 龙御令牌楚梦溪听过名头，是和凤至令牌同样等级，代表皇帝，上面篆刻“如朕亲临”四个字样，几乎等同于奉旨钦差手中的天子剑，行杀伐决断之大权，往来无有任何禁忌，是切切实实的等同皇帝亲临。 只不过，这种玉牌，和凤至令牌一样，几乎没有任何人得到过，即使有赐出，那也是用过即还，从来不会如现在这般，被皇帝当成了礼物送了出来，而且还是送给自己这个楚家孤女。 “礼物太重，我不能收。”仅仅只是一瞬间，楚梦溪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转而摇了摇头道：“龙御令牌，号令群臣上下，如皇帝亲临，权力太大——” “朕，就是要给你足够的权力。”皇帝几乎是不容置疑，上前亲自将龙御令牌递到了楚梦溪手上，转而道：“凭此令牌，你可以出入朝堂重地不受拘束，调动大军而不必请示，京城上下乃至于大晋朝野士民百姓，见之如见朕，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明显是意有所指，而且针对楚梦溪的身份，皇帝直言开口，更像是代表了自己的态度，所以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萧恒父子三人齐刷刷抬头看着楚梦溪。 不过也就在此时，楚梦溪自己也同时目光转向萧子远，和对方四目相对之后，清冷的目光一扫而过，将对方的表情深深的看在了眼里。 “陛下，此举不妥，还请陛下三思。”几乎就在同时，萧子远开口道：“龙御令牌事关重大，陛下怎么能将它赐给楚家人？这太危险了，朝堂上下也不会同意的，还请陛下——” “你说什么？”皇帝仅仅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萧恒急忙拉住了萧子远，转而拱手行礼道：“陛下莫要生气，子远他也是担忧陛下给予楚，给予宁王妃这么大的权力，容易让朝堂非议，所以才一时口出无状，他也是无心之过。” “最好是无心之过。”皇帝哼了哼之后转而道：“如今朕选的这个宁王妃孤身一人深处王府之中，无有娘家外援，处处受制，步步难行，还时刻被人欺负。既然没有人支持她，那朕只好自己来了。朕就是想看看，手持龙御和凤至两块令牌的宁王妃，日后还会不会有人敢继续为难她。” 一番话说得众人不敢开口之后，皇帝朝着墨南宸和王天赐道：“朕听说禁军中也不太安生啊，今早，南湘还抓到了几个私自打开宫禁的禁军和内宫之人。也就是说，不光是朕选的宁王妃被人所制，连朕的家门口，都有人要惦记了，看起来，朕要是不着力整顿整顿，只怕总有一日，会死的不明不白啊。” “你二人年节就不要歇着了，禁军上下，必须给朕全力整顿，将无关之人给朕清理出去，若是日后，禁军之中再出现这等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之人，朕就要了你们的脑袋！”皇帝指了指被王天赐带进来的那几个人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限期整顿不得有误。” “末将带兵无方，御下不严，请陛下和王爷治罪。”王天赐躬身一拜之后，挥手将人带了出去，他本来只是受命而来，为的就是说这句话。这个时候他开口之后，众人才看清楚对方带来的那两名禁军士兵的真面目，顿时间不光是萧太妃脸色微变，连带着萧恒都眼神之中精芒一闪。 “老三，你这王府内部是不是也该好好整顿了？别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留着。”皇帝一扫其他人之后，一句话几乎是将所有人的路都给断了，也一下子惹来了一阵吵闹求饶声。 “皇兄放心，臣弟会处置的。”墨南宸躬身行礼，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后背都湿透了，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已经起身道：“好了，你自己明白就好，这耽误了大半日，朕也累了，先回宫了，晚间朕和皇后在万福宫设宴，就只叫上了你们几个兄弟，到时候一起喝酒。” 他自顾自起身往外而去，仪仗和随行禁军也在随后跟着回宫，没有丝毫的停留，也一下子让送到门口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瞬间的目光全都转到了墨南湘身上。 “看着我做什么？有些人不拿皇兄当回事，总觉得自己资格老，就可以连皇兄的圣旨诏书都可以视而不见，还能指望皇兄能有什么好脸色？”墨南湘是面对萧太妃在内的所有人，丝毫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反而一句话说完之后朝着墨南宸笑道：“王兄，今日我可是要住在这里的，看看，还有谁，敢欺负楚姐姐，正好，內狱都空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抓几个人进去，不能让你抢了风头。” “走了。”墨南湘说完之后，拉着楚梦溪缓缓走进了清溪院，只留下墨南宸和萧太妃他们站在门口。 “南宸，你怎么回事？怎么还真把楚梦溪弄到了自己的府上当了王妃？”墨南湘和楚梦溪一走，萧子山哼了一声之后朝着萧太妃无言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似乎不愿意见这样的场面，更似乎是不愿意和墨南宸见面。反倒是萧子远走到墨南宸身边，带着一丝不解道：“看上人家了？你也不想想，你和她之间如今是什么关系？你还敢收她入府？不要命了？今日还连带着父亲和我跟着受气，被陛下当猴耍！” “我还想问问你和皇舅呢，谁让你们今日过来的？”墨南宸被对方说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面对楚梦溪他是很多时候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但是对于其他人，他还是往日里的那个宁王殿下。 “是哀家！”萧太妃声音低沉，脸色也非常难看，瞪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怒道：“老三你自己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哀家和你皇舅，那是一心一意要帮你除了这个祸害，你倒好，护着这个仇人不说，皇帝跟前，你不帮着你皇舅，害得玉儿被关入內狱。湘儿那丫头本就和玉儿有仇，这下落到她手里，以她的性子，玉儿还有命出来吗？” “母妃，梦溪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刻没了外人，而且楚梦溪也不在身边，墨南宸虽然脸色难看，但是话语却变得清晰有条理，看着萧太妃道：“她若是有心害我，母妃你自己想想，藤叶九青毒发之时，她为何要出手救我一命？” “那是她故意而为，骗取你的信任，她就是要为楚家复仇，她要报复整个萧家，还有皇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扳倒楚家，我费了多大——”萧子远一愣，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但是随即继续开口道：“若不是她救你一次，你如何会对她改变心意？往日里你对她的态度我们可都知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墨南宸涨红着脸，也没心思和萧子远争论这件事，甚至于没听到萧子远最后半句话的意思，转而朝着萧太妃和萧恒道：“这件事母妃和皇舅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置好的。梦溪不会对我出手，便是她真要出手，那我也会坦然受之。我自己犯过的错，我自己承担！” “你这么这么傻？你犯了什么错？”萧子远冷笑道：“因为乔家的事冤枉了她？好吧，这算是你的错，但是我估计人家也不会把乔家的事放在心上。但是楚家一案，你可没错，你是奉旨主审，最后定案的又不是你，你错在哪了？你别被人家推出来当成了替罪羊而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萧子远的话惹来了墨南宸一阵疑惑，但是在见到萧太妃和萧恒同时点头之后，顿时脸色一变，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是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道：“这件事不用你们来操心，我自己心里清楚！皇舅有空操心本王的事情，还是想想萧家这些年在禁军和皇宫内部到底安插了多少人手吧，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但凡查到，必然严惩不贷！” “你这个逆子，你想要干什么？”萧太妃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墨南宸已经再度开口，朝着远处侍立的李尚宫道：“送母妃回宫。” “这家伙是疯了！”墨南宸说完之后是自顾自返回王府，倒是萧子远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道：“还是先散了吧，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也去宸阳宫，正好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有些话正要和姑母说说，不然的话，迟早还是会受制于人。” 第一百零九章 皇帝的心思（下） “哎呀，姐姐你别不理我啊，我也是受皇兄吩咐，所以不能提前告诉你，怕走漏了风声嘛！”清溪院内，楚梦溪面色沉吟，沉默不语的样子惹得墨南湘无奈之余，只得上前解释道：“皇兄虽然用姐姐的身份做了文章，但是不也给你补偿了吗？这龙御令牌那可是所有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姐姐如今左手龙御，右手凤至，这可是自大晋开国百年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啊。” “是从未有过。”楚梦溪目光灼灼，看得墨南湘有些尴尬，只得道：“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皇兄也是因为你之前在千秋殿被萧玉和太妃欺负，所以才想起来这皇宫和禁军之中只怕早有各大豪门安插的眼线。再加上，他们这些人家中子弟大多将禁军当成了混资历的镀金场，致使军中军纪败坏，无法担当守备皇城的重任，所以才想借此机会，给王兄一个名正言顺清理整顿禁军的机会和由头。但是没想到，首先撞到刀口上的居然是萧家。” “龙御令牌。”楚梦溪没理会墨南湘的话，反倒是拿着这龙御令牌微微沉吟之后才开口道：“这种礼物送出去，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你该明白吧？” “这个皇兄确实没提前和我说过。”墨南湘苦笑不已，龙御令牌便是朝中大臣也没人得到过，但是现如今却被当成了礼物送到了楚梦溪手上，不用想都能明白，只怕一夕之间，整个京城都会传开，那才是真正的众矢之的。 但是此时说这些也晚了，所以墨南湘只得咬牙低声道：“姐姐虽然如今是在风口浪尖上，但是好歹也算是有失必有得吧，那些想对你有不轨心思的人不会因为你得了一块御赐令牌就会罢手，但是好歹比起之前，你现在也名正言顺的有了反击的机会和力量，而且，有了这块令牌，以后若是楚家的是出现什么关键证据，至少姐姐可以不用求助他人，就可以调动官府的力量参与，如此，不是对姐姐有利吗？” “所以，皇帝的意思是，有意要助我一臂之力？”楚梦溪听着墨南湘的话之后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而看着对方道：“当初楚家出事，皇帝既然朱笔御批，定下了楚家的罪名，现如今却拿着龙御令牌给我翻案提供臂助，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墨南湘没有说，或许她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但是楚梦溪却摇了摇头，有些事不用开口去说就能够猜得到大概。况且，今日皇帝的一番言行举止，也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姐姐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楚梦溪没有继续开口，但是这种沉默实际上就已经代表了她的心思，所以墨南湘紧接着追问道：“你比我聪明，虽然我也猜过皇兄的心思，但是终究只觉得圣心如渊，难以琢磨。” “既是难以琢磨，那就别去琢磨。”楚梦溪没有说话，反而阻止了墨南湘的举动。或许皇帝的心思是利用自己，但是对于她如今来说，却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棋子的角色算是已经一早就被固定了，与她而言，今日便是不接这龙御令牌，其结果也是一样。 皇帝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只不过要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其中的意思，只怕就是眼前这座宁王府了。带走了萧玉，宁王府内，墨南宸的其他几个侍妾要么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有什么根基底蕴，要么就是其他家族的庶女，在经历了今日这一出之后，再也无法在自己跟前翻起什么大浪。 如此一来，宁王府和萧家，最直接的关系也就因为自己而被斩断，而萧太妃本就对自己深怀敌意，如今，只怕这骑虎之势是已成定局了，自己也会为皇帝和墨南宸挡下萧家的敌意和打压。所以，这龙御令牌与其说是礼物和补偿，倒不如说是皇帝给自己的保命稻草。 翻手之间，断了墨南宸和萧家的关系，既保护了前者，又能够进一步分割打压萧家的势力，这个局对于皇帝来说，从头到尾，都始终掌控着一切。 “所以，为了打压萧家，这枚龙御令牌送出来，也是不在话下了。”楚梦溪回想着皇帝的手笔，也有些苦笑不已，不过她自从看明白这中间的关键之后，也没有去破坏对方的意思，反而关键时刻拉住了墨南宸，不是想要配合皇帝，而是萧家，本就是她想关注的所在。 “那是，姐姐你也看到了，萧家父子今日的这种态度，若真的让他和王兄连成一体，那才是大难临头的祸事。”墨南湘哼了一句，显然今日萧恒和萧子远的反应她是看在了眼里。 “萧子远的习性如何？”她只对萧子远的事情有兴趣，所以闻言念叨了几句之后，转而朝着墨南湘开口问道。 楚梦溪没管这件事，打压萧家，一来是避免萧家权势日盛，尾大不掉。在萧恒执掌左屯卫军之后，实际上整个京畿之地，除了墨南宸的南衙禁军之外，就只有左屯卫军一支兵马，若是让他们舅甥两人合流，等于是将京城的控制权全部交给了别人，这是皇帝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至于其二，是要隔开墨南宸和萧家之间的联系，从而避免萧家因为墨南宸的身份而生出其他的想法，威胁大晋皇权。 “萧子远？他姐姐你还不熟悉啊？”墨南湘有些不解，但是见到楚梦溪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之后，顿时想起来今天皇帝的话，转而皱眉道：“萧子远今天确实有些异于寻常，他以前可是和萧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霸道嚣张，但是却有心计，心思也很深沉。所以我才不喜欢他，总觉得王兄跟他在一起，迟早被他给算计了。但是今天他的那几句话却说得有些没头没脑。” “不是没头没脑，而是故意遮掩，但是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欲盖弥彰。”楚梦溪对于萧子远没有太多的记忆，以至于这个时候开口之后也有些不太确定。 “所以皇帝的那两句话是真的和我说的，只不过他是什么意思呢？”楚梦溪沉默不语，自己对于萧子远记忆模糊的事情，皇帝自然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皇帝是以为自己清楚萧子远的习性，但是这个时候出言提醒，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怕自己也被蒙蔽，然后被算计不成？那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关注萧家和萧子远的事情？ “墨南宸把唐千明的口供告知皇帝了？”楚梦溪心头一念刚刚生出，外面墨南宸就已经走了进来，也一下子打断了她原本的心思。 “那个，我来，帮母妃跟你赔个不是，她，只是担心——”墨南宸还是一如既往，面对楚梦溪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一句话还未说完，在面对对方剪水双眸的注视之下，硬生生的连话都说不好。 “她是担心我会哪天忍不住杀了你。”楚梦溪转头，走到前面独自看着外面的天空，心绪也一下子飘得好远。 如果说墨南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话，那么她，实际上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眼前这个曾经的挚爱，和如今几乎是踏着家人的鲜血和尸骨才换来的宁王妃之位。 “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吧，你有你的亲人，但不是我。”足足沉默了良久，楚梦溪才恍然回神，看了一眼依旧在等着自己的墨南宸，摇了摇头，声音也一下子充满了萧索和低沉，甚至于那股淡漠，充斥整个身体周围，让她的身影变得格外的孤独，和凄冷。 “我！”墨南宸张大了嘴巴，想要辩驳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瞬间的他，甚至于只觉得心头被一柄重锤狠狠的锤了一下，一下子也跟着颓丧起来。 “姐姐，你不用担心太妃和萧家人的态度，王兄，他肯定会护着你的。”墨南湘有些着急，急急忙忙开口，楚梦溪性子捉摸不定，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总觉得似乎并不是因为萧家和萧太妃的事情，甚至于无关今天皇帝的做法。反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墨南宸，所以她是直接推了后者一把，急急忙忙使了个眼色。 “我已经和母妃说过了，让她不要插手宁王府的事，所以——”墨南宸是带着一丝期待，转而看着楚梦溪试探着道：“这府里面的事情，你尽可照着自己的心意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推到我头上，我，我肯定站在你这一边。” “不怕我害了你？”墨南宸也没想着自己的话能引来对方什么反应，时至今日，他能为楚梦溪做的，寥寥无几，甚至于站在他的立场，不论是家事国事，都是夹在中间，两难之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了。 但是此时，能够让楚梦溪回身，而且这句反问虽然依旧容颜淡漠，语气清冷，但是，却让他没来由的一阵欣喜，跟着连连摇头，急道：“不怕，我相信你。” “总算不是太笨，就是话说的太差劲。”墨南湘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看着墨南宸那急的通红的脸盘，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拉着楚梦溪道：“姐姐，王兄就是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在你面前，他一句话都说不好，但是他的心是好的，你能感觉得到的，对吗？” “自己别后悔。”楚梦溪没有理会墨南湘，甚至于是转身直接朝内室而去，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这句甚至于还带着冰冷的话语，却一瞬间让墨南宸原本的担忧和愁绪，瞬间烟消云散，也让墨南湘一下子彻底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章 内外整顿（上） “姐姐，今天大年初二了，我们不出去走走吗？”青青蹲在楚梦溪身边，看着对方在一份一份分拣药材，然后准备熬药之后，忍不住道：“周姨说，今天外面人很多的，清溪院也有人告假想出去看看。” “是啊，大年初二，原本，也该是回门的日子。”这一句话说的楚梦溪一愣之下，转而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但是我该回哪去呢？家，早已经没有了，楚家，散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青青有些迷茫，不太明白楚梦溪的话，但是对方的神情变化，她却看在眼里，所以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明日再出去？” “好，明日带你去乾丰楼吃酒去。”有些自失一笑之后，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小女孩，转而拉着对方起身道：“今日便在清溪院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犒劳犒劳你，成不成？” “姐姐你还会下厨啊？”青青有些惊奇，不过倒是没说什么，转而抱着雪儿在外面追逐着青儿几个，嬉闹声总算是在清溪院里开始欢腾，也让原本沉闷的气息逐渐的开始消散。 “启禀王妃，这是昨日查获的重离院所有勾连内外的下人、女使、使役，还有几个镇府常兵，全都押过来了。”青青一走，楚梦溪刚刚让月儿去找些食材回来，赵嬷嬷和李十三就走了进来，身后更是押着足足二十多人一并带到了院子里。 “昨日不是处置过了吗？”楚梦溪站在门口，看着两人道：“怎么今日还送到这边来了？” “王爷说，这后宅之事，必须等王妃发话才能决定，所以老奴不敢擅自做主。”很显然墨南湘一早就吩咐过，所以赵嬷嬷急忙道：“是打是杀，王妃请吩咐，我等一定听从命令，不敢有违。” “我知道了。”楚梦溪默然点头之后，眼睛一扫李十三之后摇头道：“镇府常兵当中也有里通外人之辈？你和宋南云没有着力整顿吗？” “王妃息怒，末将惭愧。”楚梦溪原本只是寻常一问，但是却让李十三逼得老脸通红，镇府常兵中出现败类，算是将他和宋南云等人的脸都丢尽了。今天一早，镇府常兵几乎所有统领全都被墨南宸叫过去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因为着急去整顿禁军，只怕盛怒之中的对方指不定要怎么清洗自家的护卫。 “事情都出了，惭愧有什么用？”楚梦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转而若有所思道：“都是你们的人吗？现如今整个镇府常兵当中有多少人手不是出身北境边军？给我一个名册，附上家属籍贯，我要亲自查看。至于这几个人，里通外敌，军纪军规是如何处置的？” “斩。”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但是李十三此时是说的咬牙切齿，杀气十足，也一下子吓得他身后的所有人瑟瑟发抖，以至于话音刚落，就已经开口求饶。 “我怎么带出了你们这样的兵？”后宅的使役女使求饶，李十三毫不奇怪，但是这张口的人当中，那几个镇府常兵也是一样，这一下子让他火冒三丈，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带出去吧，李由，你去办，问出背后串联之人和主谋，我可以考虑饶他们一命。”楚梦溪摆了摆手之后，看了一眼李由，让其直接把人给带了出去。 “至于你们，都说说吧，自己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帮着萧玉私自出府，在府外都有些什么人接应，说出来，我同样网开一面，不说的话，那就全都拖出去杖杀吧，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解决了镇府常兵之后，楚梦溪扫了一眼跪在眼前的这些人，领头的，正是萧玉的贴身女使应怜，所以这句话与其是和其他人说的，还不如就是在告诉对方一人。 “王妃饶命啊，奴婢，奴婢只是一个下等女使，自然是听什么命令做什么事，从不敢有丝毫逾矩。”应怜是被绑着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似乎并没有将楚梦溪的话听在耳中。但是其他人，尤其是跪在后面的那些低等女使和使役，就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还是硬撑着了，几乎是楚梦溪话音一落，就有人挣扎着匍匐上前开口。 “你，混账，大娘子竟然养了你们这些软骨头！”应怜脸色一变，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赵嬷嬷就已经上前劈头盖脸的一顿耳光，直接打的应怜嘴角都冒出了血丝才冷笑道：“其他人皆可宽恕，但是你，跟着萧氏为非作歹，祸乱王府后宅多少年，罪大恶极，今日你的报应来了。” “把她带到一边，看着，到底谁才是混账！”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让李十三将应怜给提到了一边，才开口朝着刚刚爬过来的那个年轻女使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是听从谁的命令，什么时候来王府的，之前在哪里做事？” “奴婢明月，是，是萧氏陪嫁过来的女使，家中有老父一人，在萧家京郊田庄之内做活。”这个女使叫明月，闻言颤颤巍巍道：“奴婢在重离院负责庭前洒扫和院门看守，是，是应怜让奴婢和春夏二人守着重离院大门，帮助，帮助萧氏进出内外。奴婢不知道她被王妃您下了禁令，所以一时糊涂，请王妃开恩啊。” 楚梦溪朝着赖嬷嬷看了一眼，见到对方点头之后，顿时朝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所有人道：“你们有多少是萧家陪嫁过来的，今日正好，看在萧家的面子上，我可以区别对待。” “这么说，王妃您，不追究奴婢的过错了？”明月一听这话顿时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语气也一下子变得不再是之前那样怯懦颤抖，似乎也有了一丝底气。 “就你们两个吗？”楚梦溪没理会明月的反应，反而看着只有一个之前明月提过的春夏动了动身子，其他人都没有反应之后，顿时自顾自言道：“本来还打算看在萧家的面子上放了你们，既然只有你们两个是萧家人，那算了，十三，把剩下的人拖出去吧，杖杀之后去应天府把他们的籍契拿回来，这件事就算是这么了了。” “王妃，他们都是萧家人。”李十三一挥手，直接带着镇府常兵上前就要将人拖走，这种毫不犹豫的做法和之前的话语让明月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开口道：“王妃还请把他们都放了吧，若是萧家那边来人问起来，只怕王妃您不好交代。” “我倒是有心放了他们，但是你自己看看他们，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你让我怎么办？”楚梦溪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说他们是萧家的，那得他们自己承认，否则的话，萧家的面子难不成还能管到他们身上不成？” “你们，你们真的想死不成？”这句话算是让明月听明白了，所以急急忙忙开口道：“我们只是奴仆，犯不着因为主家的事把命丢了，你们倒是说啊！” “王妃，我们若是说了，当真能饶我们一命吗？”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人开口了，一个使役打扮的人朝着楚梦溪问道。 “话我只说一次，想不想活命，那要看你们自己。”楚梦溪看着众人道：“萧氏已经进了內狱，年节之下，我也不想大开杀戒，所以给你们找了个由头，但是领不领情，那是你们自己。不领情的，那以后也不要领情了。” “王妃，我们说，我们，我们几个都是萧家人。”刚刚开口的那个使役这个时候连连点头道：“奴才三树，是萧家家生子，王爷开府的时候，大公子送来服侍王爷的。” “既然是送来宁王府，你怎么跟着萧玉胡闹，不知道封锁重离院是你们王爷下的命令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去其他人，转而自顾自道：“他们呢？也都是开府的时候过来的吗？” “我们——”话音一落，有几个人抬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随即低头不语。这幅样子被楚梦溪看在眼里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微微点头，转而自顾自道：“既然都是开府的时候送过来的，那就是和萧家断了联系的，身为宁王府内宅之人，却心向萧家，我该把你们送回去呢，还是当做宁王府的下人处置？” “王妃，您刚才不是说看在萧家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吗？”这话音陡然间一变，让明月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急急忙忙开口道：“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的话，萧家那边，您如何解释？到时候若是萧家追究的话——” “我说过会网开一面，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楚梦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道：“今日就给你们个恩典，想回萧家的，现在就放你们走！” “王妃，这——”楚梦溪这出人意料的话让赵嬷嬷一时之间摸不到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所以站在一边忍不住低声道：“当真要放了他们吗？” “嗯，不过那也要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走才是。”楚梦溪看着众人起身道：“都说说吧，愿意回萧家的，这一次发了你们的身契，以后就和宁王府再无关联。若是想留下的，以后就别说自己是萧家的家生子，宁王府养不起萧家人。” “我，我们都愿意留在王府。”明月几人急急忙忙开口，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跟着点头不已，竟是没有一个愿意回萧家。这种场景让原本还心有成算的楚梦溪自己都有些诧异，以至于心头一瞬间涌起无数的思绪，眼神也跟着陡然间冰冷下来。 “既然如此，让府中师爷去写个文书，让他们签字按手印，然后把文书送到萧家。”微微沉吟之后，楚梦溪一句话说的所有人脸色大变，也让赵嬷嬷瞬间明白过来，顿时直接一挥手，让李十三迅速把这些开始窃窃私语的人全都拖了出去，甚至于连明月的大喊大叫都没有理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内外整顿（下） “去把这个给十三，告诉他，这些人按手印之后，要逐个审问，把这些年给萧家通风报信的所有事情全部问出来，包括府中藏有的其他萧家和内廷司送过来的人手，只要是萧家人，一个不漏。”人被带走之后，楚梦溪递给赵嬷嬷一个瓷瓶，转而道：“若是有人嘴硬，就给他吃这个腐骨断肠散。” “那王妃，这些人，还留着吗？”赵嬷嬷被这突然送过来的毒药吓了一跳，转而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道：“他们若是留着，只怕迟早都是个祸害。” “留是不能留了，但是等年节之后再处置吧，先把他们都关起来，派人严密看管。”楚梦溪摆了摆手，转而道：“问完之后，口供抄录两份，一份送给墨南宸，原本你收好，另外一份，和文书一起送往萧家。” “王妃你这是——”赵嬷嬷脸色一变，转而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吗？万一萧家那边再生出其他事端，岂不是白白——” “不打草，怎么知道哪些是蛇？”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缓缓道：“就是要给萧家送一份年礼，我也想看看他们，能回礼什么。” 楚梦溪明显是有其他的想法，只不过赵嬷嬷不太明白，不过楚梦溪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而去忙自己的药炉去了。 而李十三那边的动作速度却非常快，有了这个腐骨断肠散在手，李十三是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就拖出来两个人做实验，但是没想到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毒药药性强烈到了极限，服下之后几乎是瞬间功夫，中毒者周身骨骼消融于无形，肝肠脏腑更是化作一团污血，整个人在极断的时间内生生哀嚎致死。 有了这种毒药，是直接吓到了所有人，在面对讯问的时候，几乎没人敢有其他的念头，全都一个个将自己知道和参与的所有事全都抖搂了出来。 “我怎么觉着，这帮家伙还有隐瞒的事情呢？”等到这些人沾着死者的污血按上手印之后，李由是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笑道：“要不我再来试试，反正除了王妃的这种毒药，王府刑堂内不是什么刑具都有吗？在他们身上轮番全都过一遍，我就不信，挖不出什么其他的事来。” “按照王妃的命令，这些人暂时不放，既然你有兴趣，那就交给你看押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死了就成。”李十三细细看完口供之后，一边让师爷誊抄两份，一边拉着对方走到一边低声道：“这里面重点几个人你都知道吧？还有就是王妃嫁入王府前后的事情，你要给我细细的查，不能放掉一个细节。” “你是说，王妃出事的时候，有这些人的参与？”李由吓了一跳，尽管他是个大嘴巴，但是此时却也吓得不轻，转而低声道：“萧家他们——”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随即开始接过这些人后，真的认认真真的查问起来，而且是难得的起了心思，问话的方式也变得隐蔽了不少。 “送出去吧。”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口供和文书，就没再理会，而对于李十三说的让李由继续审问的事情倒是点了点头，转而道：“镇府常兵从现在开始，除了内部整顿，要排查府中内外，萧家人，不会只有这么点，抓到了就按照这个办法处置。” “王妃，您这是打算向萧家宣战啊？”李十三一呆之下，不敢再多问什么，急匆匆去禁卫坊找到墨南宸的时候，后者听完这一切之后，心头几乎也是升起了同样的念头。 “她，王妃还说什么了吗？”墨南宸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李十三问道：“清溪院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王爷是需要末将回禀，很关心王妃吗？”李十三忍不住偷笑一声之后才道：“暂时无有什么，王妃好像什么事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反应。” “那就按照她说的去办，把东西送到萧家，交给萧子远。”墨南宸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挥手打发走李十三之后正要出门，却被一旁的宋南云给拦住了。 “王爷，刚刚您发愁的事情，王妃不是给了您好办法了吗？”宋南云看着李十三走远，转而道：“王妃还是为王爷着想的，不然的话以她如今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十三把东西送过来给您过目呢？” “你是说梦溪是在提醒我，禁军这边的处置办法也可以参照此事办理？”墨南宸有些惊疑不定道：“她处置的都是些萧家人，便是将来闹起来，有我在前面顶着，也无多大问题，左右不过都是些下人，难不成还能闹出多大的动静不成？但是这禁军之中，可不光有萧家——” “王妃的意思是告诉王爷，禁军之中不论是明里暗里，潜藏的所有各大豪门子弟和眼线，都可以如此处置。”宋南云摇了摇头道：“至于萧家和其他豪门，有区别吗？” “有——”墨南宸刚刚开口，瞬间明白过来，转而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既能敲山震虎，肃清良莠，还能震慑各大豪门，将他们的事情彻底翻到明面之上。” “王爷，还有陛下那边。”宋南云苦笑道：“这一点王妃看得比我们都明白，陛下是铁了心要借助这件事斩断各豪门控制京畿之地乃至于皇城的触手，同时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不翻到明面上，陛下哪来的借口和由头？” “所以我们就依样画葫芦，审问肃清之后，原版口供送到陛下跟前，然后把王妃的法子报上去。”宋南云指了指墨南宸自己，又指了指李十三离开的方向道：“这不是一回事吗？” “她什么时候对于揣测人心，筹谋算计这么精通了？”宋南云的话算是让墨南宸一瞬间苦笑道：“这简直和以前完全变了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宋南云欲言又止，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拱手道：“末将先去巡防营了，禁军和巡防营向来一体，既然禁军着手整顿，那末将的巡防营也不能慢了，要和王爷保持同步。”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对禁军和巡防营加大力度整顿，除了将明面上几乎所有的豪门子弟担任的闲职全部清除之外，更是针对登记在册的所有豪门子弟逐个清点，将其单独列队，从而改变了以往禁军内部各部之中都被安插了大量的豪门子弟的现状。 而且这一次，墨南宸和王天赐自己也是有意打算肃清军中养成的骄奢淫逸的气氛，所以凡是有劣迹在身的豪门人手，也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事，只要是有传闻流言的，全部给勒令开除军籍，打散回家。部分情节严重的，更是当场着人讯问，其手段是丝毫不比李十三和李由在宁王府刑堂之内差多少。 如此一来，整个禁军上下在短短两天之内，被驱逐出来的足有数千人之多，更有数百人直接被执行了军法，血淋淋的人头直接在年节的时候挂了起来示众。 “姐姐，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皇兄听说了之后可是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事情楚梦溪懒得过问，所以即便是李十三这两天一直将禁军和巡防营处置的结果送到她跟前，她也没有无动于衷。倒是墨南湘的话惹来了她的目光。 “就知道你那位皇兄会如此。”楚梦溪微微摇头之后，给青青夹了一块乾丰楼的特色炙羊肉，转而微微沉吟道：“他是把墨南宸放在火上烤。” “怎么？姐姐心疼了不成？”墨南湘手托香腮，歪着脑袋笑道：“姐姐若是心疼，也不见你这几日去禁卫坊看望王兄，他可是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你还有心思带着青青来逛乾丰楼，你说这外面的吃食有什么好？还不如清溪院的饭菜可口。” 墨南湘的调笑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反应，那种无动于衷的神情让对方也是有些无奈，转而敲着筷子道：“姐姐，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过来？这到底什么事才能引来你的兴趣啊？我说了半天，你好歹回应我一句吧？” “回应你什么？”这个时候楚梦溪倒是回话了，但是这种反问之下，墨南湘却无法再说什么，气的只能用脚不断的去拨弄在一旁带着细腰和四眼啃着骨头的青儿，惹得对方不断回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我告诉你件事。”青青在一旁看着墨南湘的样子捂嘴偷笑不已，转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昨晚上，姐姐专门留了饭菜，但是王爷他自己没回来，所以被我吃了。” “小心，别呛着！”她一边说话一边偷笑，一个不留神呛到了之后咳嗽个没完，一张笑脸也憋得红红，半天没有缓过来。 “这孩子，必须尽早治疗，现如今她天葵已成，身子开始发育了，若是肺部被长期挤压，只怕是不能恢复。”好不容易等到青青平静下来，楚梦溪却兴致全无，以至于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忧色，坐在一旁沉思不语。 “姐姐放心，我下次注意，小心点吃饭喝水，就没事了。”青青伸手悄悄的拉了一把墨南湘，转而朝着楚梦溪低声道：“我已经好了。” “就是，等年后，我也去找找，看看皇室药库里有没有天莹草。”青青在楚梦溪心里的地位如今是越来越重，否则的话以对方那清冷的性子，又如何会在如今这个时节来乾丰楼吃饭？所以墨南湘是上前几步道：“实在不成，我们就传讯各州各郡，让各大医药商家去全天下重金征集，总能找得到的，姐姐别担心。” “姐姐你看，外面有人打起来了！”楚梦溪这边看了墨南湘一眼，刚要说话，青青忽然指了指外面，惊诧道：“好像是李阳统领他们被人围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街冲突 “小小的一个家丁护卫敢拦小爷的去路，你找死啊！”乾丰楼门口，年节时分，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多如过江之鲫。一队马车经过的时候正巧在李阳带队赶来护卫楚梦溪时候猛然前冲，结果撞到了一起，直接将马车跟前的几个下人给撞翻了，也一下子导致了车上有个人直接跳了下来，劈头盖脑的就要动手！ “哟哟哟，居然是宁王府的人，倒真是稀了奇了，你们不该跟着宁王殿下整顿军务吗？怎么还有闲心逛街啊？”不过李阳一动手将对方给推到了一边之后，倒是让彼此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来者正是萧子山，见到李阳身上的甲胄之后，顿时冷笑道：“还以为是谁呢，你们倒是好本事啊，前几天跑到我萧家耀武扬威是不是觉得很爽？今日小爷就来好好教教你，出来混，那迟早都要还的！” “萧二公子，你想干什么？”李阳脸色一变之后，看着对方勃然色变道：“这康仁坊大街往来这么多人，撞到一起那很正常，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末将起冲突吧？” “撞在一起那是很正常。”萧子山冷笑道：“若是旁人，本公子自然也就一笑置之，但是对你，不行，尤其是宁王府的人，那更是要追究到底！来人，给我把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打的连墨南宸都认不出来，让他们好好知道知道，我萧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踩到头上的！” “你敢！”李阳是和李由一样的火爆脾气，能够耐着性子说句话已经是看在了自己之前没看清路理亏在先的份上做出的最大让步，此时见到萧子山一声令下，两边冲上来的那二十多个萧家护卫，顿时怒喝一声之后，长刀出鞘，一下子顶在了最前方怒喝道：“我看谁敢上前！”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李阳的话无疑是更加激怒了萧子山，和他兄长萧子远不一样，萧子山是十足十的暴躁性子，所以见到李阳的强硬态度之后，顿时怒不可遏，一下子自己都跟着冲到了第一线，抢过一把长刀之后，直接朝着李阳劈头盖脑的砍了下来。 “当！”一声巨响之后，李阳被打的连退好几步，对于其他人他可以出手无忌，但是面对萧子山自己冲了过来，他却没办法真的痛下杀手，所以被对方欺身到了跟前之后，束手束脚之下，反而被打的连连后退。 而他这边没办法全力出手，手下的那些镇府常兵自然也是一样如此，所以尽管镇府常兵是全副武装，但是面对萧家护卫，却被打的狼狈不堪，甚至于不到片刻功夫，直接就有人受伤倒地。 “萧二公子，再不让你的人后退，我可不客气了。”这种状况让李阳心头一急，一刀架住萧子山的长刀之后怒喝道：“给我杀回去。” “我看你敢！”萧子山手中长刀被对方震得虎口发热，脸色一变之后，心头怒火更盛，以至于不管不顾的性子一来，谁也拦不住，一口气大吼出声之后怒道：“给我杀，杀光他们！” “快去禀报长公主。”这两厢全都动了手之后，顿时让原本还围在外面的百姓纷纷四散而逃，而原本护卫墨南湘而来的禁军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急忙派人去通知墨南湘的同时，陆盛也带头冲了过来。 陆盛原本的打算分开两人，而且上前的同时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试图以禁军的名头来制止这场流血冲突。但是架不住的是，萧子山一看到禁军反而更来气，墨南宸仿照楚梦溪的做法，将各大豪门在军中的人手一一清除之后，光是萧家就被遣散回来数十人之多，而且后续还在持续不断。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陆盛上来之后，反而打的更激烈了。 不过此时倒也不用陆盛派人通知了，在外面冲突刚刚起来的时候，楚梦溪和墨南湘就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只不过因为乾丰楼一楼内有众多的百姓食客在这个时候全部都围了上来，将出去的道路堵得死死的，导致了在禁军冲进来之后，两人才匆匆走了出来。 “萧子山，你好大的胆子，敢当街聚众斗殴！”墨南湘一声怒斥之后，转而看着犹自和李阳厮杀不止的萧子山怒斥道：“还不给我住手？” “住手？长公主，你可要看清楚了，是他们宁王府欺人太甚，我可是被迫反击！”萧子山刚一开口说话，就直接被李阳一刀震得连连后退，死亡的威胁之下，让他脸色一变。 “镇府常兵听令，给我杀，谁敢上前，格杀勿论！”相比较墨南湘的话，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李阳他们为何连连落入下风的原因，所以一开口之后直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是典型的根本就不管不顾，要大开杀戒的节奏。 但是这种话却让一众镇府常兵齐声高呼，他们本就是因为顾忌萧子山的身份而不得不在厮杀当中手下留情，所以反倒是被对方区区一群豪门护卫给打得灰头土脸。 “楚梦溪，你敢！你一个犯官之后，敢在本公子面前大呼小叫？”这一下也让萧子山吓了一跳，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人不傻，自己能占到多大的便宜不是手下人的战力有多强大，而是李阳留手了，这一点甚至于在他自己和对方的亲自搏杀当中都能感受得到。原本他就是想借此机会给墨南宸找麻烦，阻挠对方在禁军中持续不断的清洗行动。但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楚梦溪这毫无顾忌的一道命令。 “给我砍了他！”萧子山的一句话，算是彻底触动了楚梦溪的逆鳞，也说中了她心头的担忧，朝廷之上，皇帝的话尚且压制不住群臣的议论，那么到了朝堂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刻不停的鼓吹楚家的事，从而将谋逆叛臣的名头彻底坐实。如此一来，自己想要翻案，那就要彻底和整个天下人站在对立面上。 这句冰冷的话语吓得李阳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楚梦溪，但是随即而来的那道目光却毫不掩饰杀意，让他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一声高呼之下，重新带队冲了上去。 这一次，镇府常兵没有任何留手，长刀挥落，迸发出来的强大战力在一瞬间就直接让萧家护卫接二连三倒地。而且几乎每一个倒下的人，全都是一刀毙命，血淋淋的场面直接吓得所有人失声惊呼。 “你，你们敢对我下杀手？”李阳再度和萧子山撞到一起之后，对方紧紧是一刀，就直接震得萧子山虎口发麻，手中的长刀差点拿捏不住直接被崩飞之后，终于吓得他脸色大变，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姐姐，要不停手吧？”墨南湘见到李阳他们真的大开杀戒之后，显得有些迟疑起来，转而挥手让陆盛带队撤了出来，自己拉着楚梦溪道：“萧家在京城可是树大根深，真把萧子山给杀了，那肯定会引发整个朝堂震动的，到时候王兄整顿禁军的脚步也会被拖住的。” “那不是正好吗？拿着萧家来杀鸡儆猴，只会快速立威，快刀斩乱麻。”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如今禁军整顿事关京城各大豪门切身厉害，若是群起反对，只怕这件事未必能办得成，为今之计，那就是要竖个靶子，好让别人说不出话来。”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楚梦溪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萧家的反应，想看看唐千明的口供中“萧家不可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墨南宸而言，这可能是杀鸡儆猴，对于她而言，说不得那是真正的搂草打兔子了。 “禁军听令，给我把他们都围起来！”楚梦溪的话仅仅是让墨南湘微微一愣，随即就朝着陆盛开口，一下子将自己带来的禁军也派了上去。 “你，你们！”此时萧子山刚好被李阳打的往后连退数步，而他身边，那二十多名护卫差不多已经被杀了一大半，腾出手来的镇府常兵在如今差不多是二对一的情况下，更是根本不给对方留任何希望。这种情况之下，萧子山原本是打算趁机撤出去，但是却一下子被陆盛逮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李阳从正面扑了上来，而背后陆盛也是恶狠狠的上前，双手犹如铁钳一样，趁着对方挥刀挡住李阳的一计重击之下，直接扯过对方的肩膀，紧紧只是一招，就将其一脚踏翻在地。 “来人，给我捆起来！”和李阳杀红了眼，差点收手不住，直接挥刀就要砍了萧子山不同，陆盛此时算是保持了一份清醒，而且他是禁军，不是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所以对于楚梦溪的话他可以不听，但是墨南湘的心思却很明显，要抓活的。 “把萧子山和这几个人送去大理寺，告诉张建帧，萧子山当街截杀宁王妃，被禁军拿获，交付有司审理。”墨南湘此时缓缓上前，一句话直接说的萧子山差点一口气直接背了过去。截杀宁王妃？这是明显要借助自己来大做文章了。 不过此时陆盛也根本没给对方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将萧子山提了起来之后，伸手一拍，硬生生的将其拍晕过去之后，快速带着手下禁军直奔大理寺！ “将受伤的将士抬过来，我给你们治伤！”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倒也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那一瞬间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朝着李阳点了点头，开口道：“稍后把受伤的人也抬到大理寺，让张寺卿验过伤口之后再行返回。” “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多谋算布局了？”墨南湘此时很明显已经想好了后续之事，只不过在见到楚梦溪只是轻轻一句就说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顿时有些惊诧。 “姐姐自然是不用学就什么都会。”青青蹲在一边，帮着几个受伤的士兵除掉衣甲的同时，转头一句话，说的楚梦溪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笑，那一瞬间，明眸皓齿之间，闪烁的，却是一丝自信的神情，让墨南湘情不自禁的跟着一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轩然大波 “王妃，王爷回来了。”清溪院内，月儿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墨南宸也紧随而至，见到楚梦溪正在调试膏药，顿时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但是脸上的焦急却没办法掩饰。 “南湘没跟你说吗？”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将手中的药膏递给月儿示意送出去之后转而道：“这么早跑回来做什么？” “我，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对萧家出手？”墨南宸显得有些不自信，或者说，有些愠怒但是却发作不出来，所以脸色有些阴沉道：“好歹萧家是我的母族，所以能不能——” “不能！”楚梦溪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开口道：“萧子山当街动手，横行无忌，没有杀了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若是想要为他求情，那还是算了，如今这件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已经晚了。” “可是你将他送进大理寺，这是要明正典刑吗？”墨南宸忍不住高声道：“你这么做是要置我于何地？就不能带回宁王府吗？我可以保证，若是他冲撞了你，我一定不会徇私，要打要杀，也由得你，为何要撕破脸皮，和萧家和母妃不死不休呢？”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我错了？”墨南宸的话让楚梦溪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原本打算开口的话这个时候也生生止住，转而冷笑道：“是我要撕破脸皮，让你进退两难？你想保着萧家和萧太妃，你尽可去大理寺把人放了，何必要来我面前说一嘴？” “我！”墨南宸是被她的话说的张口结舌，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怔怔的看了楚梦溪半晌之后才语气低沉道：“一边是母妃和萧家，一边是你，我夹在中间，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让你们都能满意，让大家都能相安无事。所以，梦溪，能不能，稍稍让步一二，母妃那边，我去说，让她莫要难为你。” “你！”看着对方满脸认真的样子，楚梦溪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之余，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很明显墨南宸的想法和自己并不一样，或者说，他是觉得自己在报复萧家。 “你走吧。”半晌之后，楚梦溪转头走到一边，将对方丢在了原地。这种无言的方式让墨南宸更加的郁闷，以至于当他再抬头的时候，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只得怏怏离开，前往大理寺。 “王爷，这事情只怕未必这么简单。”不过此时的大理寺卿张建帧却已经接到了大内传下来的旨意，所以面对墨南宸，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王爷当知，京城人口众多，往来如潮水，乾丰楼前，萧家二公子当街和王府镇府常兵厮杀，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而且长公主她，刚刚亲来传达陛下旨意，而且自己也说明，确实，确实是二公子当街截杀王妃。所以私了，是私了不掉了。” “那你说怎么办？”墨南宸忍不住低喝道：“一个是本王的母族，一个是本王的王妃，他们如何会打起来？而且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种话说出去谁信？” “陛下相信！”张建帧毫不迟疑开口，一句话说的墨南宸硬生生的止住了话语之后，才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道：“王爷这个时候想来是问过王妃了，也该明白王妃和长公主将人送到大理寺的用意，此事事关重大，众口悠悠，若是不能秉公处置，那么京城日后之治安如何维持？若是当街截杀王妃都可以饶恕，那些豪门子弟以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众人对于王爷也会说徇私枉法，以私事取代国事，这可是犯了大忌讳啊！王爷可知道陛下心里到时候会怎么想您？怎么想萧家和萧太妃？” “本王一心为国，天地可鉴，岂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墨南宸盯着张建帧，差点被对方一番话直接说了跳了起来道：“陛下跟前，不用你操心，本王自会去解释，你只需要把人放了就是！” “这只怕是做不到。”张建帧毫不迟疑摇头道：“如今案犯和首告都是王爷亲眷，所以这件事王爷按照本朝律例，是需要回避的，不能插手。若要下官放人，就请王爷找陛下发下诏书吧。” “你！”连接碰到两颗钉子之后，墨南宸脸色涨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建帧之后，急匆匆出门而去，甚至于差点撞翻了迎面而来的戴胄都没有丝毫理会。 “寺卿，宁王殿下只怕是身在局中，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吧？”戴胄是少有的开口说了句话，看着墨南宸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道：“如此下去，只怕会被他人所牵扯，陛下也会不喜。” “那不该是你我过问的事情。”张建帧有些诧异对方的态度，转而道：“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今日难得说这么多话？” “如今京城不仅仅是百姓议论纷纷，都在盯着这件事，而且各大豪门的首脑人物好像已经进宫去了。”戴胄是听到了风声，所以当即开口道：“而且声势浩大，只怕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和禁军有关，有人在借此机会做别的文章。” “往日里，觉得你只是专注于刑律验尸，没想到这眼光倒是不错。”张建帧微微点头，和对方一边走一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宁王殿下是身处其中，无法做出决断，但却注定是所有人目光聚集之人，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便是陛下有心庇护，只怕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还好，这件事不仅长公主看得明白，而且他身边，还有那位宁王妃，更是心思剔透。”张建帧说到这里，忽然脸上闪烁出一股奇异的神情，转而微微点头道：“她是一片苦心，原本应该是想借此机会帮助宁王殿下压制整顿禁军引发的豪门反对声浪，只不过，她应该是没想到宁王殿下如今的态度吧。” “寺卿，宁王殿下好歹是陛下亲弟弟，而且有这位宁王妃在身边，便是有风浪，也可以自保，但是这大理寺？寺卿，您打算怎么办？接下来，只怕大理寺的门槛都要重新换了。”戴胄能说这么多话，自然是看明白了关键所在，所以朝着张建帧苦笑道：“寺卿可有办法应对？” “从现在开始，你我二人就不要露面了，吩咐主簿，若有任何人来，就说你我二人正在查探案情，研究对策，不便见任何人。”张建帧微微点头之后道：“事到如今，萧家的事就是引子，各大豪门一定会紧追不放，所以见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合适，你我还是暂时躲到后面再说。” “寺卿，这法子可不算什么高明的主意！”戴胄皱了皱眉摇头道：“有禁军和长公主的证词，加上下官让人差问过乾丰楼的伙计等人，这个案子简单明了，便是拖，也拖不下去啊。更何况，陛下的诏书可是让大理寺尽快结案，上达天听，如何能够躲得过去？” “怎么躲不过去？”张建帧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摇头道：“首告都不曾来有话传来，你我怎么断案？” “啊？”这句话一下子让戴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建帧这句话看似有道理，但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就是风口浪尖的大理寺若是真要楚梦溪出来的话，那只怕真要将天都捅漏了，那些豪门只要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躲是最好的办法。”张建帧冷笑道：“他们只怕早就盼着本官下令，招宁王妃上堂了，本官岂能如他们所愿？你秘密派人拿你我的帖子去宁王府，就说你我打算去王府拜见宁王妃，只是内外有别，所以只能秘密上门。” “好，正巧我也想看看上次王妃所言，毒圣所传之验尸仵作之法。”戴胄是不管这些的，所以搓了搓手之后，反而兴冲冲的转身离开。 而大理寺这边张建帧定下了这个策略的时候，实际上承明殿里，已经是聚集了无数的王公勋贵和豪门公卿，等到墨南宸走进来的时候，甚至于才发现，很多许久不曾露面的老一辈的人，这一次全都出现在他面前，也一下子让他心头猛然间跟着一震。 “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朕过好这个年节了？”皇帝原本是一直没说话，仿佛对下面吵吵闹闹的场面无动于衷，只是在看到墨南宸走进来之后才猛然间一拍案几，朝着众人怒斥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等不到复印开朝之后再说吗？再吵下去，这承明殿的房梁都要被你们给吵塌了。” “老三你既然来了，那你就自己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句话震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之后，皇帝朝着一旁的墨南宸点头道：“南湘匆匆进宫，说的朕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你这么晚才来，是了解其中原委了？” “臣弟，不知。”墨南宸默然行礼之后，面对皇帝的目光，他只觉得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仿佛带着千斤之力，以至于就两个字，直接让他脸色都跟着变了。 “嗯，你是不知！”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确实，一个是你的母族，一个是你的王妃，母家的人当街截杀你的王妃，这件事问你，朕算是白问了。” “陛下，宁王妃纵容镇府常兵斩杀萧家护卫，更是依仗陛下宠信，将萧家萧子山抓进大理寺，反咬一口，贼喊抓贼，罪在不赦啊！”皇帝话音一落，陈留郡王康海平当即出列道：“宁王殿下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家的王妃连自己的母族弟弟都敢下杀手，那对我们这些京城人户，还有什么顾忌？” “陛下，陈留郡王所言甚是！”康海平的话刚刚说完，墨南宸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忠义侯薛天志就匆匆接过话茬道：“如今那宁王妃楚梦溪有了龙御令牌，调动兵马都可以，如果她真要继续肆无忌惮出手，那我等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恳请陛下严查此事，并收回龙御令牌，也免得京城人心动荡，致使朝局不稳。” “忠义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宁王妃在乾丰楼前出示了龙御令牌不成？”皇帝面色一沉，但是随即道：“你给朕说明白！” “陛下，虽然她没有出示龙御令牌，但那也是因为宁王府镇府常兵挡住了萧家护卫。”薛天志脸色一愣，但是随即不假思索道：“若是没有挡住呢？如今宁王殿下整顿禁军，闹得人人自危，禁军上下已经被清洗了一遍，留下来的那可都是宁王殿下的亲信，到时候别说是楚梦溪持有龙御令牌就可以名正言顺调动大军，便是没有，那禁军上下也会对她唯命是从啊！” “说来说去，你的意思不是宁王妃，也不是龙御令牌，你是在盯着禁军了？”皇帝看着薛天志冷笑道：“盯着宁王殿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雨欲来 “陛下，这宁王殿下和宁王妃夫妇一体，那自然是一合二，二合一，便是两件事算做一件事，那也说得过去。”柳橙看着皇帝一句话问的薛天志不知道张口结舌之余，当即出列道：“如今大理寺那边，想必张寺卿也正在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如何审理此案。不如陛下诏命三司，派皇族之人坐镇，将此事重新彻查，岂不两便？” “彻查什么？中书令，你这个糊涂还是别装的好。”皇帝看着对方冷笑道：“萧子山当街截杀宁王妃，证据确凿，人证众多，京城内外，人所众知，你打算让三司查什么？” “虽然此事人证众多，但是其中原委还是要查清楚的。”柳橙看了一眼其他人，晃悠悠道：“否则的话，只怕满朝上下，人心不服啊。想那宁王妃乃是楚家之后，在场文武百官，有多少人是当年楚云飞提拔上来的？又有多少人是和楚家有仇，只怕没人说得清楚。陛下给了楚家之后龙御令牌，那就是让朝堂之上所有人人心惶惶，若是不能明示内外，只怕这朝堂动荡是在所难免了。” “所以，照你们的意思是，让朕收回龙御令牌，然后顺便将这件事改头换面，冤枉宁王妃，最好是将她也法办了，如此颠倒黑白之后，你们就安心了是吗？”皇帝冷笑道：“这里是承明殿，当着朕的面，柳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违背朝廷律例之言语，是打量着朕糊涂了，所以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欺上瞒下，连朕的皇家亲戚都可以肆意揉捏了不成？” “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请陛下息怒。”柳橙急急忙忙跪下来之后连连请罪，但是随后却再度开口道：“老臣是说，这件事既然朝野上下纷纷关注，陛下索性不如将其彻底公开，若是查明原委，那也好让所有人都能明白，陛下执法公正，让各家各户也都能心服口服，如此，岂不两便？” “柳橙你敢！”墨南宸一声暴喝，直指对方怒道：“本王还没死，你敢审问本王的王妃？你想干什么？” “殿下息怒，老臣是一心一意为了国事，不敢苟同任何人的意思！”柳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摇头道：“若是殿下认为老臣所言有错，那我不说了。” “你是所言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柳橙是一句话说的墨南宸一呆，但是皇帝却跟着忽然开口道：“这个案子朕已经让大理寺卿张建帧去查问，数日之内必有结果，不必再议。而且，朕看从始至终萧家人也未曾出面，你们倒是跑到朕的面前大呼小叫，这才是需要朕好好去查查，到底你们这些功臣勋贵私底下到底在做什么，都敢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 “皇兄放心，此事，交给臣弟，自然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这京城豪门到底是不是和朝廷，和陛下一条心！”墨南宸是毫不迟疑接过命令，甚至于根本没在意皇帝这句话到底是真的下令意有所指，还是随口抱怨。 这样一来，等于是皇帝没同意柳橙的提议，反而直接让墨南宸得到了另外一个旨意，反过来要直接去查问这些京城豪门的举动，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跟着一瞬间色变。 “陛下，臣等都是世代忠于朝廷，如何会欺负皇帝？这话传出去的话，臣等冤枉啊！”柳橙急急忙忙跪在地上，朝着皇帝连连磕头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不然的话人人自危，到时候真的要出大乱子啊！” “是吗？朕怎么不这么觉得？”皇帝看着柳橙似笑非笑道：“中书令刚刚不是还说你们都是世代效忠朝廷吗？真金不怕火来炼啊，真是忠臣的话，那还怕查问吗？朕看这件事很好，只要宁王真的查明了各家各户的根底，那么朕对于那些忠臣，自然会大加重用，视为真正的股肱。至于那些滥竽充数，口是心非，仗着祖宗留下来的恩泽欺压良善，祸乱江山社稷的，岂不是正好也几次机会，将其彻底清理出去？” “这才叫真正的两便！”皇帝起身，看着在场所有人冷笑道：“中书令不是说要三司协理，皇族坐镇吗？朕看这件事就需要皇族坐镇，三司协理。这道旨意就烦劳中书令亲自去传达吧。” “老三，朕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的查，什么时候查出结果什么时候告知朕，查一家朕处置一家。”皇帝看着墨南宸接过命令之后语气开始莫名的变得轻松起来，但是这句话却说得所有人心惊肉跳。皇帝这是直接针对自己这些人来了一招反制，而且还是柳橙自己送上去的理由，算是直接让所有人都自食其果了。 “陛下，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不过这一瞬间的沉默随即就被打破了，萧恒匆匆进殿之后，一下子让所有人的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作为萧家家主，在萧子山率队截杀楚梦溪之后，实际上后续的所有事情全都因此而来，萧家才是所有豪门第一个需要应对这件事的。 “呵呵，萧恒，朕的威远大将军，来得正好，还真是时候。”皇帝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对方道：“你这是来请罪的？” “臣是来伸冤的。”萧恒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句话就直接驳斥了皇帝，转而道：“乾丰楼犬子和宁王府镇府常兵发生龃龉，致使整个朝堂发生剧变，萧家心中有愧，但是这其中原委，臣却不得不说，否则，那才是冤枉了我儿。” “冤枉？你的意思是，长公主的证词有假？”皇帝脸色逐渐有了变化，看着萧恒冷笑道：“朕给你说话的机会，但是你最好给朕说点新鲜的，不然的话，那就是殿前欺君，你该知道是什么罪过吧？” “微臣不敢！”萧恒摇头之后起身道：“微臣仔细询问过当时在乾丰楼的路人，里面有几个在犬子的车队和宁王府镇府常兵刚刚接触的时候就在场之人，据他们所言，是宁王府的镇府常兵主动挑衅在先，撞了犬子的马车，才导致的后来的厮杀。而且长公主的证词也不能取信，因为在双方发生龃龉的时候，护卫长公主的禁军也曾参与厮杀，并且站在宁王府镇府常兵那边，导致我萧家护卫因为人数太少，而被围困。” “此中原委大抵如此，但是真相如何，还请陛下下旨三司协查。”萧恒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纷纷意动，今日众人来承明殿，至此才终于反下一城，所以萧恒的话刚刚说完，所有人全都跟着下拜，整个承明殿上喧嚣声四起。 “是这样吗？”皇帝脸色微微有些沉吟，似乎在想什么事，不过嘴里面却随口问道：“你的那几个证人呢？是何身份？人在何处？可曾送到大理寺？” “尚未。”萧恒摇头之后道：“臣之所以迟来，就是因为去大理寺的时候被告知，大理寺卿张建帧和少卿戴胄在研究案情，无法见人，所以耽误了。想来张寺卿也是发现了证词中的漏洞，所以在思索对策。臣还听说，宁王殿下在来承明殿之前，曾经去过大理寺，这件事事关重大，宁王身为局中人，此时前往大理寺，臣以为不妥。” “不妥？”皇帝见到墨南宸没有说话，也没在意，反而施施然道：“那照你的意思，朕应该怎么办？宁王是朕让他节制大理寺，他有权随时进入大理寺查问任何刑案，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其他案件，宁王殿下自然是百无禁忌，可以随意号令大理寺。”萧恒面无表情，甚至于连墨南宸的目光都没有理会直接道：“但是此事，牵扯的是他的王妃，而我萧家，也是他的母族，两边都是亲眷，他自然应该避嫌，否则大理寺卿也不会避而不见任何人，请陛下明鉴。” “就是说，这件事你是不打算让老三来插手了是吗？”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笑道：“你倒是想出来了个好主意啊，不过朕依你，老三不插手。朕自己来如何？反正这个年是过不好了，索性陪着你们闹一闹。传令大理寺卿张建帧，乾丰楼一案，大理寺全权处置，所有案件结果全部上报到朕这里来，朕，亲自决断。” “至于宁王，大将军说的是啊，他是该避嫌。”皇帝的话说的萧恒似乎一愣，但是他却自顾自开口道：“正好，老三，你继续整顿禁军的事吧，记住了，禁军拱卫皇城，事关重大，决不能有事，但有阻挠，不必手下留情。” “这，陛下，只怕此言不妥啊，禁军归宁王殿下节制，但是乾丰楼一案中，大将军刚刚所言，禁军也参与了，这件事宁王殿下也是身处其中，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去执掌禁军，所以——”柳橙见到皇帝这个时候重提此事，但是结果却和他所想的大相径庭，顿时急急忙忙开口。 不过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皇帝豁然转身，目光一瞬间充满了阴森和杀气道：“那照中书令的意思，一个是我皇室的王妃，一个是萧太妃的母家，你是不是让朕也避嫌啊？那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好了，让朕算算，你柳家是不是也娶过萧家的女儿，你算不算是萧家的亲戚啊？朕是不是应该连你这个中书令也要罢黜归家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拜访 “张建帧要来见我？还是秘密上门？”承明殿内，萧恒刚刚走进去的时候，宁王府这边，李十三也匆匆将张建帧和戴胄的名帖递给了楚梦溪，只不过这件事却让她一瞬间眉头紧皱，半晌没有开口。 “李阳他们人呢？问清楚是如何和萧子山打起来的吗？”沉默良久之后，楚梦溪才将名帖放在一边，转而想起了什么，朝着李十三问道。 “已经问过了，是李阳脚步快，撞了萧子山一下，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李十三微微苦笑道：“王妃您也知道，萧子山和王爷本就不对付，两人以前就打过好几次，只不过以前没有伤人致死，所以就——” “我知道了，你让他这几日带人和李由换防，留在清溪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门半步。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你去回禀来人，告诉张寺卿，他可以随时来宁王府找我。” “让南云回来一趟，我有事要交给他去办。”吩咐李十三出去之后，楚梦溪独自一人坐在廊下，沉思不语。很显然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就能了结，否则的话张建帧也不可能派人秘密送上名帖。 所以原本没怎么在这件事上用心的她此时开始将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部思索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微微摇头，他不清楚萧子山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和李阳动手，但是这件事若说是无意而为，那就是太巧了。一个堂堂的豪门贵公子会和李阳这样的家将产生龃龉，而且还是亲自动手过招，当街拼杀，毫无顾忌，这是明摆着要将事情闹大的节奏吗？ “墨南宸还没有回来吗？”楚梦溪独坐于此，包括青青都不敢打扰她，所以直到她回头才看见月儿就等在一边，顿时看了看天色开口问道。 “还没有，想来王爷是进宫去了。”月儿之前曾经问过李十三外面的事情，所以知道一些，见到楚梦溪发问，顿时上前低声道：“听说好多豪门的家主和大臣们都去承明殿了。” “自然是要去承明殿，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楚梦溪叹了口气，起身刚要说话，外面宋南云已经风尘仆仆的走了上来，拱手道：“末将来迟，请王妃恕罪，外面张建帧来了。” “这么快吗？这天还没黑就来了，看来他应该也是着急了。”楚梦溪摆了摆手，随即道：“你去办件事，明日天亮之前，务必要办好，但是不准告诉任何人。” 她说完之后附耳在后者耳边低声道了几句，直说的宋南云脸色都跟着大变，但是在见到楚梦溪那如水一般的眸光盯着自己之后，他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转而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一个小药瓶，随即拱手而去。 “把人带进来吧，告诉十三，清溪院附近乃至于王府门口，镇府常兵严密把守，府中任何人不得命令不得擅出，违令者一律送到大理寺。”楚梦溪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月儿，摆了摆手。 “王妃，这是内宅，会见外男，这不好吧？”月儿看了看对方，忍不住有些迟疑道：“传出去的话，您和大理寺卿相见，也会平白遭来外人猜测的。” “无妨，快去吧。”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是在月儿临走之前，忽然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之后，惹得对方一瞬间张大了嘴巴，但是随即匆匆离开。 “下官张建帧、戴胄，拜见王妃。”张建帧和戴胄的速度很快，而且两人都没穿官服，跟着走进来的时候，也没理会这里已经是王府内宅，直接上前拜见，礼节很恭敬。 “请坐，两位来宁王府，应该是有大事不决吧？”楚梦溪示意青青退出去之后，朝着张建帧点头道：“是你们看出了乾丰楼一事背后的隐忧了？” “王妃冰雪聪明，一语中的，下官佩服。”张建帧和戴胄对视一眼之后，苦笑道：“下官来时还有些不安，但是如今一见王妃，才明白，您不愧是名门之后，恩相嫡女，一眼就看出了此事不简单。” “张寺卿您刚刚说什么？”楚梦溪原本没在意张建帧的话，或者说对方今日的来意她也猜的差不多了，但是此时却忽然目光一转，语气也难得的起了变化。 “下官今日前来，除了乾丰楼一案，确实还有一桩心腹事要禀告王妃。”张建帧很显然是将楚梦溪所有的表情包括语气变化都看在眼里，所以闻言直接一跪到底，脸色肃然道：“下官乃是楚相提拔力荐，才得以当上大理寺卿，楚家出事，下官无能为力，只能暗中查探根由。原本以为，楚家已经无人幸免，所以有些意兴萧索。但是天可见怜，姑娘生还，想来这是楚相凛冽刚正感动上天，才让下官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楚家之后啊！” “你是，楚家门生？为何我不知道？”楚梦溪霍然起身，看着张建帧表情惊疑不定，她是不记得父亲和张建帧有过多少交集，甚至于连对对方的品行都不曾有过多少了解。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对方的话语，却不啻于耳边炸响一颗惊雷，直到半晌之后才开口。 “那是因为下官履职大理寺卿，执掌刑罚，而且针对的还是朝廷官员和各大豪门，所以楚相为了避嫌，就一直不曾和我有过多少交往。”张建帧跪在地上肃然拱手道：“但是下官得蒙恩相提拔，岂能有一日忘却恩情？如今陛下已经开口要重查楚家一案，请姑娘放心，下官便是拼着丢掉这顶乌纱帽不要，也一定助姑娘一臂之力，查清真相，还楚家一个清白。” “张叔父，你可知道，要想给楚家翻案，靠着皇帝的一纸诏书，那还远远不够。你可知道这背后有多少人推波助澜，有多少黑手暗中筹谋算计？你若参与其中，一旦事败，只怕就不仅仅是丢官罢职，甚至于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楚梦溪站在原地，足足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道：“我是楚家人，为楚家翻案那是理所应当，但是叔父你如今身居高位，名声在外，又有妻儿老小在旁，你真的想好了吗？” “请姑娘放心，下官自从上次见到姑娘，就打算告知姑娘详情，但是因为不明宁王殿下和长公主心思，所以未能开口。但是却也是思索了千万遍，纵然粉身碎骨，也会矢志不渝。”张建帧是毫不犹豫点头，脸色涨红道：“下官发誓，一定会查清楚所有陷害楚家的人，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断然不会纵容这些人逍遥法外，让忠臣罹难，让姑娘身背恶名！” “姑娘，我戴胄也愿意为楚家之事出力。楚相乃是下官楷模，下官愿效犬马之劳。”戴胄跟着起身，朝着楚梦溪一躬到地。他不是楚家门生，也没有得到过楚云飞看中，但是楚云飞执掌朝政数十年之久，几乎整个朝堂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为人秉性。这对于戴胄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位请起，张叔父您起来。”楚梦溪上前几步，将两人扶起来之后，郑重回礼，盈盈一拜道：“梦溪绝境之中，能得两位体恤帮助，感激无尽，楚家，楚梦溪，拜谢两位恩情！” “姑娘请起，下官受不起！”张建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扶着楚梦溪起身之后摇头道：“姑娘秉承楚相风骨，足以告慰楚家众人在天之灵，绝境之中，名动京华，不坠楚家风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楚家，楚相，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只恨昔日我等位卑言轻，而且智术浅短，无法查证楚相被害之背后真凶，以至于酿成大错。”张建帧叹息道：“现如今我等是悔之无及，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敢问姑娘可有什么筹算？需要我等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楚家的事，背后牵扯太多，所以还不想打草惊蛇。”楚梦溪微微一叹之后转而道：“叔父执掌大理寺，又是当时楚家一案的陪审官员，想来对于当时所有案卷证据都知之甚详，所以过些日子，我想去查看完整的卷宗，不知道是否方便？” “大理寺在结案之后，已经将卷宗上报刑部。”张建帧脸色有些歉然，不过他的话音未落，戴胄转而开口道：“姑娘放心，您如今有龙御令牌在手，到时候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去刑部调阅，刑部上下谁也不敢阻拦。况且，陛下不是明发诏书说要重查吗？这个时候刑部是不敢插手的。” “原来是这样！”戴胄提到龙御令牌，让楚梦溪豁然一省，一瞬间忽然想起了此前皇帝给她令牌的时候说的话，顿时若有所思道：“出入官府重地，调动大军的权力原来是从这里而来。”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楚梦溪虽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但是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显然，皇帝给的权力虽大，但是需要她拿来交换的条件，却更大，以至于摆在眼前的这件事，她不管愿不愿意，都注定需要站在对方一边。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复印开朝之后再去吧。”楚梦溪点了点头之后，转而看着张建帧道：“两位此来宁王府，是乾丰楼的事情出了变故吗？” “萧恒出手了，而且把证人送到了大理寺。”戴胄看了一眼张建帧，见到对方点头，当即开口道：“只怕这件事事有反复，我等前来，是想询问王妃，是否有准备？” “你们已经收下人证了吗？”楚梦溪眼神一凝，随即看着对方问道：“大理寺打算如何审理这个案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簿公堂（上） “启禀王妃，张寺卿已经送回去了，末将亲自带人暗中跟踪，周围无有人发现。”李十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夜里，见到楚梦溪之后躬身道：“王妃是否——” “你先回去吧，等南云回来告诉我一声。”楚梦溪摆了摆手，没有理会李十三那吞吞吐吐的话语，独自一人坐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今天见了张建帧？”不知何时，墨南宸从外面走了进来，声音之中透着疲惫，更是带着一丝愤怒微消，以至于在楚梦溪转头的时候，明显看到了对方眼神之中的那点点的火光。 “他送上了名帖。”楚梦溪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转而看了一眼对方，起身边走边道：“承明殿被人为难了？”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置。”楚梦溪是难得的开口询问墨南宸的处境，只不过对方此时已经无心去关注她的心情变化，所以带着一丝不耐烦摆手道：“明日一早我进宫去找母妃，让她劝说皇舅，大理寺那边我设法疏通，两家和解。” “和解不了。”墨南宸的态度让楚梦溪一愣神，转而看着对方的时候目光之中都带着一丝惊诧，很明显，墨南宸的反应让她有些无奈，只不过她也没有和别人解释的习惯，所以只是自顾自道：“他们来势汹汹，萧太妃是不会帮你的，而且也帮不了你。” “如何帮不了，这归根结底是家事，若不是你非要把人送到大理寺，如何会闹到殿前？连皇兄都被一帮老臣围住了！”墨南宸对于楚梦溪这种冷淡的态度终于是忍受不了了，在承明殿上被所有人逼问，他只觉得一肚子委屈，回到家里，在面对楚梦溪这种反应，他只觉得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和愤怒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以至于声音都跟着变得异常尖锐。 “自己说话做事之前长点脑子！”墨南宸的话立马引来了楚梦溪的反击，而且原本就有无尽心事的她也不想和对方浪费口舌，一转身直接走进了内室，将对方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这一下让墨南宸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满腹的牢骚没办法发泄之后，只得恨恨的出门而去，只不过在清溪院外面，看到李阳之后，停下了脚步。 “告诉我，你们为何要在乾丰楼和萧子山大打出手？”那一瞬间，墨南宸的目光都变得幽森起来，看着李阳心头直发毛，急急忙忙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转而低声道：“王爷息怒，末将并无挑衅之意，只是情况紧急，萧子山逼迫太甚，不得不出手。” “你！”墨南宸手指对方，半晌之后才缓过气来，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明日一早，随我去萧家，给他们家陪个罪，然后以你的名义，上报大理寺，把案子消了。” “啊？”等来了墨南宸这句话，李阳是不明所以的同时也是满肚子的委屈道：“末将手下的兄弟把人伤重，两人致死，还是他们挑衅在先，为何要让我等去给萧家赔罪？” “不给萧家赔罪，你们就要对簿公堂，是你撞了人在先，你还有理不成？”墨南宸猛然间怒斥道：“这件事两边都是自己人，非要闹到你死我活不成？” “那是萧子山他自己先动手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是自卫反击，没有错！要赔罪那也是他来给王妃赔罪！口出狂言，辱骂王妃，若不是看在他是萧家人的份上，末将早就拧下了他的狗脑袋了。”李阳的这种暴脾气一旦上来，双目赤红，连墨南宸的话都没听在耳中，直接梗着脖子道：“王爷不用担心被末将连累，明日一早，大理寺开堂，末将自己去堂前，我自己承担罪责，但是让我去给萧家赔罪，除非末将死了。王爷也不用因为末将的事而担心开罪萧家，一人做事一人当，末将在兵部有履历，可以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你混账！”墨南宸盛怒之下，一脚将李阳踹翻在地，转而怒喝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王会为了自己的亲情，让你们去白白牺牲吗？你可知道，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是多大的后果？你可知道，今日承明殿上就因为你，大半个京城的豪门一起去参奏本王，围攻陛下，你能承担这样的后果吗？” “这！”李阳被说的一呆，原本心头的愤怒也在一瞬间消散，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月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到墨南宸行了一礼之后转而道：“王妃让李阳过去一趟。” “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看着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打量着哪一天我也被你们所累，死在外面才甘心不成？”墨南宸见到月儿只是跟自己通报了一声，转而拉着李阳就往清溪院而去，顿时忍不住怒喝出声。但是这个时候，月儿却脚步不停，甚至于连李阳刚要回头，就被对方直接给拉住了。 “王妃，我——”此时楚梦溪已经坐在了清溪院正厅之内，而且对于墨南宸那尚且能传到这里的咆哮近乎于无动于衷，所以李阳进来之后张口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匆匆打断了。 “去跟月儿办件事，然后明日一早，直接去大理寺公堂，就按照此前所言明说一切，其他的事不用你多问。”楚梦溪仅仅只是一句话，但是却说得李阳一怔，随即看了看对方，见到她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顿时目光转向了月儿。 “走吧，我告诉你。”月儿见到楚梦溪点头，当即拉着对方急匆匆而去，不过两人并没有在清溪院停留，反而身形快速消失，也不曾和其他人说自己的行踪。 时间流转，整整一夜，楚梦溪都没有睡意，而是独坐在原地，连中途青青起来找她都没有动静。而墨南宸也是怒气丛生之下，气呼呼的去了流光阁，直到第二天早上都不曾过来。 “时辰差不多了吧？”第二天周姨带人端着朝饭进来的时候才看见楚梦溪双眼微红，顿时想要去找月儿服侍对方梳洗，却听到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顿时一愣。 她不清楚，在楚梦溪开口的时候，大理寺那边，张建帧也同样是和戴胄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两人联袂出现在大理寺刑堂之上。 “寺卿，您昨日不是传话说让卑职为您挡住外人吗？”大理寺主簿曾万全有些诧异，这年节之中，朝廷各机构实际上除了寥寥无几的人负责值守防备以外，大多数人其实都休沐在家过节，但是眼前这两位大理寺的首脑人物却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是根本没回家的样子。 “派人去卫狱把昨日长公主送过来的所有案犯全都提上来，另外派人去萧家和宁王府传报，大理寺今日开堂审理萧子山乾丰楼截杀宁王妃一案，顺便请王妃前来过堂。”戴胄摆了摆手，让曾万全立即去准备之后，转而坐在一边朝着张建帧道：“寺卿，不需要再去宁王府那边知会一声吗？” “你在担心？”张建帧虽然双目通红，但是精神却很好，闻言反问一句之后摆手道：“看着吧，你只需要把尸格单和伤情鉴定单做好即可，剩下的交给本官。” 而此时大理寺外面，当曾万全派两队衙役开始朝萧家和宁王府的方向分头行动之后，附近的几双眼睛在这个时候也悄然消失，跟着快速朝着其他方向急速而去。大年初四的这个早晨，在这个时候注定了从一开始就不平静。 “大理寺这么快就决定开堂审案？”消息送到萧家的时候，萧恒明显有些诧异，转而挥手让大理寺的人返回之后，才看着走进来的萧子远道：“你怎么看张建帧的反应？” “这个大理寺卿是心知肚明，但是陛下给了圣旨诏书，不论他怎么想的，今日开堂那是一定的，否则的话，他如何向大内交代？”萧子远微一沉吟之后转而摇头道：“但是父亲也别想着今日能审出什么结果来。不论是按照大理寺本身的章程，还是这件事张建帧只怕早就嗅到了其中的味道，他都不会轻易做出决定的，只怕就是将双方的证词问一遍，然后草草结束，如此一来，对上可以和陛下交代，对于我们两家，那也是一个态度。” “所以父亲，你该去会客会客，孩儿也正好趁着这个时节，去外面走走，听说过完年复印开朝之后，六部之中有几个关键的空缺，正好可以去试试。”萧子远一番话说得萧恒点头之后，转而笑道：“父亲从军，那孩儿就从政，如此一来，萧家才能长盛不衰，坐看风云变化。” “你的意思，这件事不用理会结果？”萧恒眉头一皱，似乎对于儿子的分析有些疑虑，没来由的心头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父亲还真打算和南宸不死不休不成？这件事就是个引子，等他反应过来我们需要什么之后，也就可以结束了。”萧子远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离开。 “去盯着大理寺，一有消息立即来报我。”萧恒在萧子远走后，并没有离开府邸，反而脸色变得很郑重，与此同时，他心头的那一丝疑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明显。 “你们先过去吧，这是伤情鉴定单和死去的那名镇府常兵的尸格单，一并带着递交大理寺卿。”萧家父子的谈话没人清楚，但是在宁王府这边，因为墨南宸一大早就前去禁卫坊，所以大理寺的衙役在前厅的时候，李阳也被楚梦溪匆匆叫到了清溪院内，此时的他神情变化很明显要和缓不少，甚至于在看着楚梦溪的时候直接露出了一丝惊奇。 “知道该怎么开口吧？”楚梦溪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你们王爷那是脑子糊涂了，看不明白，所以不用理会他。这件事若是如他所想那么简单，承明殿里，他又如何会被人围攻？做事情不带脑子，光想着自己的那点可怜的亲情。” “王妃，您，这么说王爷，是不是不太好？”楚梦溪是自顾自开口，也没管身边的其他人，倒是惹得李阳反而有些尴尬，难得的吞吞吐吐的开口道：“王爷其实他也是——” “做好自己的事就成。”楚梦溪目光一扫对方，吓得李阳急忙住嘴，一下子憋得脸色通红，这幅样子倒是让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随即也跟着闭上了嘴巴。倒是楚梦溪自己仿佛没见到两人的反应，转而看着李阳道：“今日不论是谁去大理寺刑堂，你只一句话从头说到尾，记住了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对簿公堂（中） “寺卿，人来了。”李阳过来的时候是把当日在场的所有镇府常兵全都带了过来，包括其中的那名重伤不治身亡的士兵尸首，也一并抬了上来。 “末将宁王府镇府常兵统领李阳拜见张寺卿，戴少卿。”李阳此时是一脸恭敬行礼之后道：“昨日乾丰楼一案所有涉事镇府常兵包括末将本人已经全数在场，两位可以查看。” “哼，只有这么点人吗？你以为本公子是傻子不成？本公子数十名护卫倒在你们的屠刀之下，你现在跟我说就这么点人？你糊弄谁呢？”萧子山站在一旁，身后的那几个未死的萧家护卫人人带着镣铐，而李阳这边却全副武装，这一下让他脸色涨红，根本就没看对方的人数，直接开口呵斥。 “镇府常兵一队人手二十人，护卫王妃前往乾丰楼，除了一人受伤暂时留在禁卫坊之外，其他人如今都在这。”李阳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萧子山，没有理会对方，反而朝着张建帧道：“寺卿若是不信，可以询问当日在场的百姓，我相信，有人肯定知道内中详情，还末将清白。” “好了，本官尚未开口，萧子山，你是本案嫌犯，不得插嘴。”张建帧一拍惊堂木，制止了萧子山的话之后转而朝着戴胄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下堂仔细查看了所有受伤的镇府常兵的伤口，连带着那名身亡的士兵。 “戴少卿，这是王妃亲自诊治将士们的诊断记录，还有我这位身亡兄弟的尸格单，请过目。”李阳面色沉重，将尸格单和伤情检验单递给戴胄之后退到了一边。 “哼，他们自家人检验的结果如何能让别人信服？”萧子山冷笑道：“焉知这不是造假欺骗世人呢？” “闭嘴，是不是造假本官自会核对，用不着你来插嘴，你当我眼瞎了不成？”戴胄是没有任何好脸色，而且他的性子，最烦有人在他面前质疑验尸验伤结果，所以面对萧子山，直接一句话骂的对方张大了嘴巴，憋得老脸通红。 “启禀寺卿，宁王妃的这份尸格单真实可信，伤情检验也无问题，这些人确实是刀伤。”戴胄自己转而拿着此前现场送来的刀具比对之后，转而开口道：“确为萧家护卫所为。” “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吗？他宁王府的人刀都架到本公子的脖子上了，难不成我还不能还手不成？”戴胄的话引来了萧子山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大理寺闻名遐迩的戴少卿也就这点本事吗？” “那好啊，那本官问你，你们二人为何起了冲突，要拔刀相向？”张建帧看着萧子山露出了一丝怒意，声音也一瞬间变得极为冰寒道：“别把你之前在卫狱里的那一套说辞拿过来在本官面前现眼，本官还没老糊涂，什么宁王妃对你图谋不轨，搭讪不成，反而下手陷害，只怕你萧二公子的身份，还不值得人家对你有什么心思吧？再说了，败坏皇室内眷名声，那可是一项罪过，需要本官给你添上一笔吗？” “搭讪？就你？”张建帧看似只是随口而言，但是这句话听在李阳口中，却让他怒极而笑，对于萧子山冷笑道：“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好意思编这种瞎话？谁看上你，除非谁眼瞎了！” “你一个下人奴仆，敢这么对本公子说话？”萧子山原本只是被张建帧一开口说的话吓了一跳，但是李阳随即的嘲讽顿时让他心头怒火更盛，所以当即怒斥道：“本公子长相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她楚梦溪是什么人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初被关押在宁王府，你那位王爷如何对她的，你不知道？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而已，为了活命连便桶都能当饭碗，怎么？勾搭本公子难道不成吗？” “你给我去死！”这一句话说的李阳和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火冒三丈，当初宁王府内发生的那件事已经成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禁忌，现如今被萧子山毫无顾忌说出之后，直接让李阳一脚踹出，瞬间将其踹飞，同时若不是张建帧及时呵止，只怕所有人都要冲上去对萧子山下手。 “萧子山，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否则的话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让你血溅三尺。”李阳虽然被衙役给拉住了，但是却怒火不减，一双眼睛甚至于冒出了杀人的目光，而他身后，全体镇府常兵全部一瞬间拔刀，对准了萧子山，冰冷的杀气瞬间大作，逼得那些上前的衙役全都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根本不敢和这些从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铁血将士正面相对。 “李将军住手！”这种情况逼得张建帧只能亲自下堂，拉住李阳之后，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道：“将军放心，今日公堂之上，你们一言一行都会被一一记录在案，上达天听，萧子山，李将军，若是不想陛下发下雷霆之怒，最好给本官老老实实待在！” “末将冒失，请寺卿恕罪，然则我家主母王妃之名节不容小人欺辱，还请寺卿见谅。”李阳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所以当即朝着张建帧行礼道：“寺卿有话请问，李阳知无不言。” “很好。”李阳这种战场猛将能够被一言而说的收了性子，让张建帧很意外，而反观萧子山那边，却惊慌之中还带着一丝愤怒，张口刚要继续，却瞬间发现张建帧的目光已经冰冷无比，顿时跟着沉默下来。 “萧子山，说说吧，当日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富家豪门公子，和李将军这样的家将，应当没有冲突的地方吧？”张建帧回到座位上之后，脸色看不出喜怒，但是问话的时候，声音却依旧冰寒无比，甚至于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自然是他动手在先，撞了本公子的马车，无礼在先，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在看到本公子之后，杀心大起，挥刀相向！”萧子山此时虽然也恢复了平静，但是言辞之间依旧毫不犹豫，矛头直指李阳道：“他不仅故意撞坏本公子马车，还是他先动的手，此事，乾丰楼门前，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无可辩驳。” “李将军，萧子山说的话是真的吗？”张建帧这句话一出口，连戴胄都看了对方一眼，这句话看似寻常，却让明显是直接偏袒李阳，拿着萧子山的话来找李阳证实，这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启禀寺卿，萧子山所言全都是信口开河，末将从没有撞到他的马车，事实恰恰相反，是萧家车队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和末将手下在乾丰楼前遭遇，将末将的队列挤散之后，反而恶语相向。”李阳看了一眼萧子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继续道：“末将当时急着找我家王妃汇报府中之事，所以打算先行避让，但是萧子山却直接拔刀相向，并且口出狂言，说若是撞了寻常人，他大可一笑置之，但是我宁王府的人，那绝对不能放过，所以才会导致末将等被逼无奈，只能自保。”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试试！李阳，我是没发现，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好？你有本事再敢说一句试试？”萧子山一瞬间自己都是目瞪口呆，看着李阳好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样。 虽然他和墨南宸的关系不好，但是宁王府内的这些镇府常兵统领他还是认识的，李阳的性格他更是知晓。一个脾气火爆的沙场汉子，九曲肠子都不能让对方弯出半点谎话的人。但是没想到的是，此时对方的这一番话却几乎是颠覆了以往所有的认知。他是怎么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谎话比自己还利索。 “给本官住嘴！”张建帧一句话喝止住了萧子山之后转而朝着曾万全道：“去把昨日长公主签字的凭证拿过来，本官要亲自对质。” “启禀寺卿，卑职刚刚核查过了，李将军所言，和长公主以及禁军统领陆盛的证词，大致不差。”曾万全亲自在一旁当书记官，此时拿着两份证词递给张建帧之后，一五一十的道出了昨日墨南湘和陆盛将萧子山送过来的时候录下的证词。 这一下让萧子山待不住了，如果说之前他是有恃无恐的话，那么现如今这件事的苗头已经不对了，墨南湘昨日来录口供证词，那是仓促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时间去想别的，而且当时他还听到了只言片语，只不过没有听全，但是就这一夜之间，自己听到的话刚刚曾万全确实说过，但是总体的意思却和他刚刚所言截然不同。 “张寺卿，我要求和长公主还有陆盛当庭对质。”萧子山此时看着张建帧那看不出神情变化的脸，忍不住开口道：“这证词留在你大理寺一夜，说不得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我不相信。” “先传陆盛过来吧，长公主那边本官需要请示，不是你想传谁过来就能让谁过来。”张建帧哼了一声之后看着萧子山冷笑道：“你萧二公子虽然身份贵重，却不过是个白丁出身，无有荫官身份，还没有资格让长公主为了你而出庭！” “不用通传了，末将已经来了。”此时刑堂外面，陆盛的声音迅速传来，和刚刚出门的衙役差点撞在了一起，而且在这个时候一队禁军也随着陆盛的出现快速走了进来。 “张寺卿，末将奉长公主之命前来大理寺听候调遣。”陆盛抱拳行礼之后脸色肃然道：“长公主原话，若是张寺卿需要，她可以前来大理寺，但是该说的，昨日都已经说过了，事实如此，请张寺卿秉公决断。” 陆盛只是一句话，但是却瞬间让张建帧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带着一丝惊奇，但是随即一闪而逝，转而朝向萧子山的时候，更是泛着一丝冷笑，也一下子让对方没来由的涌起一丝诧异的神情，似乎不太明白张建帧此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簿公堂（下）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鼓捣这些草药啊？现在大理寺那边已经有人过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萧家肯定能反应过来的。”墨南湘走进清溪院的时候，发现楚梦溪还在熬药，顿时苦笑道：“你的性子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冷静沉着？就好像这件事跟你无关一样。” “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你不也把人都派出去了吗？”楚梦溪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对方之后转而道：“这是凝香丸，自己带回去给皇帝。” “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嘛！”墨南湘忽然有一丝兴奋，急匆匆将玉瓶收好之后，转而拉着她边走边笑道：“我都想知道现如今大理寺那边，那个该死的萧子山到底是什么表情。” “王兄人呢？他今日为何不在府中陪你？”墨南湘见到楚梦溪没反应，也没再继续，反而环顾一周之后摇了摇头道：“怎么连月儿那丫头也不见了，姐姐，你要不要再找个贴身女使？月儿要是被王兄叫走，你身边就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不成。” “墨南宸若在府中，你觉得这件事能成吗？”墨南湘被楚梦溪的目光盯得微微赫然，但是随即看了一眼对方道：“王兄他有苦衷，萧家若是出了问题，必然会牵连到他和宁王府，这是一体共荣的事情，所以他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你不用为他开口说话，我不是皇帝，这件事成不成，和我无关。我只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楚梦溪目光开始飘然朝向外面，让墨南湘情不自禁的也跟了上来。 而此时的大理寺刑堂内，张建帧看着陆盛几乎和李阳一样的话语，脸色微微变得郑重，甚至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宁王府的方向。 “张寺卿，乾丰楼前，大体情况即是如此，萧子山依仗萧家权势地位，年节之中，在人流如潮的街道上驾车横冲直撞，挤散宁王府护卫之后，萧子山不仅没有打算息事宁人，反而主动挑衅，拔刀相向，而且口出恶言，直指宁王妃，逼迫李阳等人过甚，才酿成今日大祸。”陆盛是仿佛没有看到张建帧神情的变化，一本正经继续道：“末将当时就在跟前，只因萧家和宁王府是亲眷，而且李阳和萧子山两人素日熟识，所以一开始未曾在意，直到两方打起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晚了。” “陆盛，你也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如果说李阳此前开口，萧子山虽然惊诧，但是好歹还能有一点接受的想法在其中的话，那么陆盛此时一番话却直接说的他直接跳了起来，冲到他跟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怒道：“你身为禁军统领，居然敢信口雌黄，污蔑于我，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萧子山的暴怒，陆盛仿佛视若未觉，伸手直接将其推到一边后，看着大理寺衙役将其重新拉了回去才朝着张建帧继续抱拳道：“末将和两方均是认识已久，所以只说自己看到的话，寺卿若是不信，可以询问末将手下所有兵丁，也可以查问当时身在乾丰楼前的过往行人，便知末将所言真伪。” “张寺卿，我要求大理寺立即查问行人口供，或者，或者乾丰楼内的食客、伙计，他们肯定都看到了，会为我作证，这两人明显就是串通一气，故意要谋害我！”此时的萧子山脸色涨红，若不是身后衙役死死地按住了他，只怕会再度跳了起来，但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张建帧。 “乾丰楼的人，本官自会传唤。”张建帧此时脸色已经变成沉静下来，转而朝着戴胄看了一眼道：“少卿，你带队立即去乾丰楼，调用应天府人手，一面查问乾丰楼伙计和掌柜，一面查访当日出现在附近的行人百姓，一定要将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但是现在，萧二公子，你图谋截杀宁王府护卫，污蔑宁王妃，罪在不赦，本官理应——”张建帧的话还未曾说完，甚至于戴胄还未曾出门，外面已经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直接将两人打断。 “戴少卿不用出门了，本将已经将人证都带来了。”话音未落，萧恒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之前就送上门，但是被大理寺拒收的那几个人证，看着张建帧没有丝毫表情道：“张寺卿，你是不是觉得今日的这场审讯少了人吗？如此审讯，本将不服。” “大将军何意？这里是大理寺刑堂，非经本官传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大将军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违了朝廷法度吧？”张建帧看着萧恒，同样面无表情道：“此事事关贵公子，大将军应当回避。” “本将今日不是以威远大将军的身份来的，而是嫌犯家属，萧子山的父亲，不可以吗？”萧恒一步步走进，来到萧子山身边，只是看了一眼儿子，转而道：“张寺卿今日审讯，除了本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之外，便是证人，本将想知道，难道在你看来，受害者的宁王府难道不该出面吗？寺卿说我儿污蔑宁王妃，截杀宁王府护卫，如今护卫是在场了，那那位宁王妃呢？如何不见她前来刑堂问讯啊？” “呵呵，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宁王妃也过堂问讯？确定吗？”张建帧看了一眼萧恒，似笑非笑道：“非要如此吗？大将军当知，宁王妃若是上堂，一旦萧二公子败诉，那污蔑之名就断无辩驳，而截杀之罪也会加重，那可不是截杀宁王府护卫这么简单了，而是要截杀宁王妃了。这其中区别，大将军当知。” “多谢寺卿好意，本将明白，多谢了。”萧恒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建帧，但是神情丝毫不变道：“请寺卿径直而为，本将也想搞清楚，这个孽障当日到底犯下了多少罪行。” “那好吧，少卿，派人拿本官的帖子去宁王府，请王妃来一趟。”张建帧朝着戴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朝着萧恒道：“大将军见谅，请一旁就坐，宁王妃乃是王妃之尊，而且身为内宅之人，本官必须以礼相待，请她过来。” “寺卿执掌大理寺十数年，名声在外，本将知晓，请寺卿一切照法度而行，本将无有不遵！”张建帧为人严谨，而且素有名望，所以萧恒对于他的举动，没有其他的反应。 而此时，戴胄刚刚出门，清溪院那边，楚梦溪在外面赵嬷嬷走进来朝她点头之后，顿时放下了手中的药炉，转而道：“看着药炉，半个时辰之后，熄火即可。”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让十三准备车驾，去大理寺。”楚梦溪走的时候，墨南湘也跟了上来笑道：“我也去，看看姐姐今日都怎么安排的，我很好奇。” “随你。”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心头微微一动，转而自顾自起身，只不过一行人还不曾出康仁坊，就碰到了急匆匆而来的戴胄等人。 “王妃，大理寺那边——”戴胄还不曾开口，楚梦溪就点了点头，转而吩咐对方头前带路，和墨南湘一起，直奔大理寺而来。 “下官大理寺卿张建帧拜见宁王妃，拜见长公主殿下。”楚梦溪和墨南湘联袂走进大理寺刑堂的时候，张建帧是急匆匆上前行礼，对于两人的礼节是一样的重视，甚至于隐隐然直接将楚梦溪放在了墨南湘前面。 而这一幕则明显的让萧恒一愣，随即脸色也难得的起了变化，转而在楚梦溪和墨南湘还未开口之前冷然道：“张寺卿如此开口称呼行礼，只怕是有所不妥吧？宁王妃到底意属何人只怕——” “下官乃是朝廷官员，当值的是陛下的臣属，自然是唯陛下之命是从。陛下如何言说，下官如何听命。”张建帧拱手向天，转而道：“大将军只怕才是言语不妥，陛下在祈年殿上的谕令难道大将军不知？” “好了，张寺卿，楚姐姐乃是宁王妃，是皇兄金口玉言，宁王殿下也点头认可，宁王府上下齐心拥戴，用不着听一些不三不四之人乱嚼舌根子。”墨南湘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也一句话说的萧恒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张寺卿，不知派人去王府通传，是大理寺审案出了变故吗？”楚梦溪冷眼一扫萧恒，见到他身边，萧子远并没有跟随，顿时露出了一丝诧异，但是一闪而逝之后转而开口问道。 “那好吧，不知道来了什么人证？我也想看看。”张建帧将萧恒的话转述之后，楚梦溪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萧恒，转而朝着张建帧道：“张寺卿但请审案便是。” “大将军，让你的人证陈述当日他们所见情形。”张建帧回到座位上之后，朝着萧恒开口道：“稍后，本官自会验明人证身份，并且核实当日他们在场情况。” “是，小人乃是乾丰楼的伙计，当日乾丰楼前发生厮杀，小人就在门口送客，所以看得一清二楚。”一个酒楼小厮模样的人上前几步跪在地上道：“小人当时确实看到萧二公子拔刀上前，朝这位将军劈砍。” 这个小厮应该是只看到了后面的情形，所以对于萧子山上前和李阳等人厮杀的场景描述的很到位，包括禁军随后加入战场的前因后果全都一一道明。 “好，你可确定？”张建帧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萧恒，不过见到对方神色不动之后，顿时点头，吩咐曾万全将口供记录，让对方签字画押，随即派人匆匆出门。 “大将军，这挑衅截杀王府护卫的罪名，萧二公子，你可要想明白了，这和你的口供截然不同吧？”张建帧微微沉吟之后，朝着萧子山厉喝道：“本官跟前，你如何交代的？” “张寺卿稍安勿躁，犬子犯错，绝不会矢口否认，便是他不认，不是还有本将吗？本将在此，断断不容他违背国法。”萧恒只是扫了一眼萧子山，转而朝着张建帧道：“本将今日既然亲自带着人证前来，那么，不论结果如何，只要寺卿秉公决断，本将无有不服。若是最后是犬子的错，本将绝无二话，但请寺卿处置。” “小人乃是乾丰楼食客，家主虎坊桥南路口，名叫钱五。”萧恒一番话说到这个份上，直接让萧子山脸色一变，但是在他面前，却不敢开口。这一幕也让张建帧点了点头，不过在见到楚梦溪神色清冷，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于萧恒这种明显早有准备的话出口之后依旧没有丝毫言语之后，只得朝着后面的证人示意，另外一人跪在酒楼小厮旁边的中年人则上前继续道：“小人出门之时，正好见到两队人马相撞在一起，小人亲眼所见，是宁王府的这位将军撞到了萧二公子，而且是他主动开口辱骂，辱骂萧家，所以萧二公子才跳下马车，上前厮打。” “钱五，你别胡说八道！”这一下李阳算是急了，直接跳起来怒道：“大理寺公堂之上，你敢胡说八道，看我不宰了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咬一口（上） “回来！”楚梦溪只是轻轻一句话，直接让李阳愣在了当场，随即轰然跪地，脸色凝然道：“禀告王妃，末将忍受不了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所以——” “这里是大理寺公堂，一切，听张寺卿裁断，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给我老老实实呆着！”楚梦溪声音不大，但是却一句话说的李阳瞬间退到了一边，转而肃然拱手朝张建帧行礼。 “王妃御下之道，本官服气！”张建帧开口的时候，目光却盯在了楚梦溪身上，见到对方神色不动，没有丝毫反应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而朝着萧恒道：“大将军，还有最后一位证人，请他上前吧，本官要听听这件事到底有几种说法！” “好啊，张寺卿请便！”萧恒目光在楚梦溪身上稍作停留之后，迅速恢复了此前不动如山的神色，转而朝着身后最后一位看起来衣裳华贵的年轻人道：“你自己跟张寺卿说吧。” “蓝田县男府二房长子邱邵岩，拜见张寺卿。”年轻人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没有引起张建帧丝毫的兴趣，惹得他只能讪讪道：“当日，邵岩应萧二公子所约，前往乾丰楼，因为出门耽搁，所以比起萧二公子，慢了一步，就落在马车后面，正好见到当日所有场景。” “是吗？那好啊，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建帧微微点头，脸上忽然之间好像变得轻松了不少，语气也一下子没有之前那样低沉了。 “当日，确实是宁王府护卫撞到了萧二公子的马车，而且这位李将军出口伤人，言辞之间对于萧二公子和萧家颇为不敬。”邱邵岩似乎也从张建帧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变得有些兴奋道：“而且开口就直接抬出了宁王妃，让萧二公子立即让路，并且赔礼道歉，两人至此才发生龃龉。” “邱邵岩，你胆子不小啊，你的意思是本宫手下的这队禁军，也跟着说谎了不成？”他一句话说完之后，萧恒当即起身，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墨南湘忽然冷笑道：“你可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自然清楚，长公主也莫要拿话激我，我身为南田县男府的人，自然清楚自己一言一行代表着伯父蓝田县男的颜面。”邱邵岩被墨南湘这一番话说的一怔，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但是在目光紧接着看了一眼萧恒之后，随即语气再度变得强硬起来道：“长公主当时正在楼上，想来也并不清楚自己手下这队禁军和陆盛将军的举动吧？长公主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陆盛，看看他今日为何带来的禁军兵士比起案发之时，少了一人。” “本将早已经说过，禁军参与当日厮杀，有一人受伤，今日未曾到场。”陆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邱邵岩冷笑道：“邱大公子的意思是，本将是在说谎不成？” “难说得紧！”邱邵岩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转而道：“禁军如今被宁王殿下整顿，风声连我这个无用之人尚且知晓，陆将军难道不知？王爷在禁军内部大打出手，光是驱除出来的就足有数千人之多，焉知将军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地位，在向宁王殿下卖人情？所以——” “张寺卿，不论陆将军所言真假，依我看，禁军的话都不足以采信！”邱邵岩话锋一转，直接朝张建帧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张寺卿慎重，莫要被人利用，成了打压别人的利剑却不自知。” “本官会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剑本官知晓，但是邱大公子，你刚刚一言一行如你自己所说，可是代表着蓝田县男的态度。”张建帧眼睛一扫对方，似有似无道：“当日情形，乾丰楼前，无数百姓目睹前因后果，本官自有办法断定你们所言真伪，不要你们任何人操心。本官在此有一言相告诸位，大理寺奉命审查乾丰楼一案，那自会查清案由，但是，绝不会因为这个案子，去干涉朝政大事，去牵制陛下的脚步。” “张寺卿所言，乃是国之良臣典范，南湘佩服！”墨南湘见到张建帧一句话说的邱邵岩脸色一白，当即开口，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邱大公子，你是不是觉得，陆盛今日带来的人都是给宁王府作伪证的，唯一一个说真话的人，便是那个受伤未至的兵士是吗？” “那是自然，那名兵士，不瞒长公主，在下认识，所以长公主若是想要为禁军洗脱嫌疑，那就该将这个名叫邱巍山的人带过来，让他开口，自然能够让人信服。”邱邵岩紧接着开口，似乎生怕墨南湘变卦，直接点出了这名士兵的名字。 “邱巍山，倒还真是邱家人，难怪你这位邱大公子如此镇静！”墨南湘没理会邱邵岩的反应，反而朝着萧恒道：“皇舅，你也这么认为吗？皇舅是不是觉得有了一个邱家人出堂作证，就可以颠倒黑白不成？” 萧恒没有出声，不过墨南湘到也没指望对方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点头之后，随即朝着张建帧道：“张寺卿，是否需要传唤邱巍山前来？” “去把人带过来吧！”张建帧点头之后，墨南湘也扫了一眼陆盛，不过随即道：“既然是邱家人，那还是让邱大公子随你们一起去吧，记住了，别在半路上出什么变故！” 墨南湘的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萧恒猛然间一抬头，似乎抓到了什么，但是不等他开口，陆盛已经和大理寺衙役匆匆而去。 “看，下官是忙糊涂了，快给王妃和长公主看座！”刑堂之上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张建帧这个时候才看见墨南湘和楚梦溪两人一直都是站着，而萧恒反倒是坐在一边，顿时急忙起身，并且亲自和戴胄搬来椅子，送到跟前。 “张寺卿不必客气，今日本宫陪着楚姐姐前来，也是想看看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所以审案为要。”墨南湘摆了摆手，拉着楚梦溪坐下之后，转而道：“大理寺可曾派人查问过乾丰楼酒楼掌柜？我记得案发之时，他就在一楼，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启禀长公主，下官一早已经派人前去乾丰楼，如今，人只怕就在路上了。”张建帧微微点头之后，见到楚梦溪自始至终不曾开口，顿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王妃可有话要训示下官？” “很好。”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对方，话语声也是非常简单，但是于张建帧而言，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弥足重要，以至于在对方开口的时候，神情莫名的跟着一松。 只不过张建帧此时的话语，却明显让萧恒看在了眼里，以至于在对方回到座位上之后，萧恒的目光明显在楚梦溪身上停留，似乎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楚梦溪昔日的个性所有人都清楚，萧恒更是知晓这位楚相嫡女的脾气秉性，和今日这种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同。对方从头到尾就没几句话，基本上都是墨南湘开口，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却始终绕不开她。 “启禀寺卿，邱巍山带到。”萧恒的想法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而外面陆盛和邱邵岩两人的速度非常快，从禁卫坊到大理寺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将人带了过来。 “大理寺内，你一五一十说明缘由即可。”陆盛看了一眼没穿甲胄，身上还有多处伤口被包扎的邱巍山，交代了一句之后就站到了一边。 “巍山，说吧，当日你看到的可是宁王府的这帮人主动——”邱邵岩却一把拉住了邱巍山，急急忙忙开口，但是随即被张建帧的一声呵斥所打断。 “邱大公子，要不，本官把位置让给你，你来审？”张建帧看着对方冷笑道：“在大理寺内，便是蓝田县男亲自来了，也不敢在本官面前越俎代庖。” 张建帧一句话说的邱邵岩面红耳赤，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理寺主理的就是朝中大臣的犯罪案件，所以一向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在这里，任何官员到来，都没办法摆自己的架子。 “邵岩回来！”这种情况之下，萧恒朝着邱邵岩示意了一眼之后缓缓起身道：“张寺卿莫怪，这不过是小辈心急，忘了规矩，既然到了大理寺，那一切自然是张寺卿做主。” “大将军客气了，不过邱大公子是邱家人，大将军关心小辈是否过了些？”张建帧微微点头，一句话说的萧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也不理会，转而看着邱巍山道：“本官面前，速将乾丰楼前发生之事一一道来，不得有遗漏，不得故意遮掩！” “这，张，张寺卿，昨日长公主和统领不是，不是都说过了吗？”邱巍山有些结巴，神色也显得有些紧张，看了陆盛一眼之后，目光又转向邱邵岩，欲言又止。 “本官让你说话，自然有本官的道理，你只需要如实开口即可。”张建帧是将邱巍山的所有举动全都一一看在眼里，以至于这个时候说话的语气也陡然间变得异常严厉，一句话直接吓得邱巍山一跳。 “是是是。”邱巍山被旁边萧恒冷哼了一声之后，急急忙忙开口道：“当日卑职奉命跟随陆统领前往乾丰楼护卫长公主，在乾丰楼路口，正好看见宁王府护卫撞到，撞到了萧二公子的车驾。” 他一番话说完，面色涨红，似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却也一瞬间让整个刑堂之上所有人面色跟着一变，而旁边陆盛和全体的禁军更是瞬间直接将其给围了起来。 “邱巍山，你敢！”咆哮声响起的时候，陆盛劈手将对方直接给拎了起来，怒斥道：“我的手下，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反咬一口（下） “陆盛回来，你让他说。”墨南湘一口呵止住了陆盛之后，转而看着邱巍山似笑非笑道：“邱巍山，这里是大理寺刑堂，记住自己的话，你的每一个字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不仅仅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会牵累家人。所以还是想好了再开口。” “长公主这是何意？巍山已经说过了，难不成长公主还想让他翻供不成？”邱邵岩一把扶住了被陆盛扔到一旁的邱巍山，转而看着墨南湘冷笑道：“如公主所言，这里是大理寺公堂，您在这里，也该遵守朝廷法度才是。” “张寺卿，继续。”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转而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瞬间让争执的众人停了下来。 她的这种态度，直接让墨南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只不过丝帕蒙面之下，看不清楚神情变化，但是这种不动如山的态度却让她忽然心头一动，转而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 “好了，张寺卿，如今邱巍山的证词也已经写好，就请他签字画押吧。”萧恒晃悠悠起身，不过脸色也有了变化，对于这种场面他似乎也不太满意，以至于在邱邵岩试图开口的时候，直接一把挡住了对方。 “寺卿，宁王殿下来了。”张建帧朝着曾万全点了点头，让其拿着证词给邱巍山画押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墨南宸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王兄来了？”墨南湘脸色一振，随即笑道：“还真是时候，你的手下，你要不自己处置？” “这边是你们的证词？”墨南宸是一言不发，朝着戴胄挥了挥手，后者急急忙忙将所有的证词送到他跟前之后，只是扫了一眼，随即朝着邱巍山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这是何意？这大理寺审案，王爷如今按照陛下旨意，该回避才是，如何——”邱邵岩见到墨南宸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邱巍山脸色一变，张大了嘴巴刚要开口，顿时上前接过了话茬。 “本王如何行事，何须你来操心？”墨南宸只是斜着眼睛扫了一眼邱邵岩，随即冷笑道：“邱家这几日只怕不好过吧？你邱邵岩还有功夫在这里和本王争长短？” “他操心不了，那本将呢？”邱邵岩是闻言脸色大变，似乎被墨南宸说中了什么心事一样，一下子不敢再开口之后，萧恒紧接着上前，看着墨南宸怒道：“你身为王爷，还是犯案的主子，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本王的护卫涉案其中，我自然是来为他们撑腰，皇舅的意思，本王是那种放任下属被人欺负，却不知道还手的人不成？”墨南宸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恒，话语声虽然丝毫不让，但是语气却不由自主的缓和了不少。 “糊涂！”萧恒被这句话说得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了，墨南宸的到来算是让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所以这一刻他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其中。 “我看王兄这才是顾大局。”墨南湘直接上前一把拉住了脸色不好看的墨南宸，转而朝着萧恒毫不示弱道：“李阳等人乃是宁王府镇府常兵，若是被外人欺负诬陷，王兄坐视不理，那传出去的话，王兄还如何领军？王兄身负圣命，整顿禁军，这个时候如果不能体恤手下，护住手下兵卒，又如何能够让军中将士信服？皇舅的意思是，王兄今日不来，这整顿禁军的事情，也就可以就此罢休了不成？” “南湘！”墨南湘这番话可以说算是每一个字都打在了萧恒和墨南宸的心头，以至于话音一落，两人脸色同时都变了。墨南宸虽然呵止住了墨南湘，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萧恒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邱巍山。 “人来了。”大理寺刑堂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不清楚此时萧恒的想法，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恼怒和刚刚那一眼表达出来的意思更是让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以至于当楚梦溪清冷的话语传出来的时候，直接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末将率巡防营巡查周边，抓到蓝田县男府管家邱山，里通王府下人，特意送来，请王爷训示。”伴随着楚梦溪的话语声落地，宋南云带着几名巡防营士兵匆匆走了进来，将抓到的邱山也一起押了进来。 “邱山？邱家人？”墨南宸一愣之下，目光随即转向邱邵岩，后者脸上一白，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恒直接呵斥道：“宋南云，这里是大理寺刑堂，你抓这个无关之人进来做什么？” “带过来！”墨南宸尚未答话，楚梦溪已经上前两步，丝毫不理萧恒，目光直接转向宋南云，自言自语道：“都有两个邱家人上堂作证了，再来一个，也不稀奇！” “楚梦溪，这里是大理寺刑堂，不是你——”萧恒怒喝道：“想管你们家的家事，就自己回家去，别乱了朝廷法度！” 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萧恒，目光一瞬间清冷如水，让对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那一刻，萧恒是看到了对方古井不波的眸光之下的那一丝冷漠，更甚于猫戏老鼠一般的戏谑。 “本官觉得，王妃所言有理，都来了两个邱家人了，本官不在乎再多一个邱管家！”楚梦溪是难得开口，张建帧是一瞬间看出了端倪，所以紧接着开口，没有丝毫犹疑。 “王妃请便，可以自行查问，需要本官协助，一定尽心尽力。”张建帧上前拱手行礼，而且一句话说的萧恒脸色大变，再看向对方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愤怒异常。 “把这枚丹药给他吃下去！”楚梦溪摇了摇头，而且也没有要审问的意思，反而一挥手，直接朝着宋南云递过去一枚丹药道：“腐骨断肠散，你知道什么药效，吃过之后问完了，拖去乱葬岗，埋了。” “不，不，我不吃，王妃饶命，小人，小人真的只是来会友的，并没有不轨举动，王妃您不能这样！”楚梦溪的话语引来所有人一阵惊呼，而邱山更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着宋南云手中捏着的那枚黑漆漆的丹药犹如看到了鬼一样，连连挣扎着后退，却被对方直接一把掐住了脖子，那一脸的冷笑甚至于吓得他连连大叫。 “这是我邱府的管家，你如何有权处置？”邱邵岩急匆匆上前，刚要说话，却见到楚梦溪冷眼一扫之下，宋南云当即一挥手，身后，巡防营士兵迅速上前将其扣了起来。 “会友？会的是谁？”楚梦溪没有给对方丝毫反应的时间，反而一字一顿道：“今日大理寺刑堂，邱家主仆两人连续两次发难，矛头直指宁王府和禁军，我也不曾说过什么，怎么？如今再加一名邱家人，就来这么大反应？怎么？是怕这位邱管家说出什么来吗？还是怕邱家在这件事里面牵扯越来越深，拔不出来了？” “你，你少信口胡说，我邱家行事无愧于他人，你一个罪臣之后，少在这里——”邱邵岩被楚梦溪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之余，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开口怒斥道：“这里是大理寺刑堂，还容不得你一个犯官之后——” “啪！”他的话还未说完，墨南宸已经闪电般出手，直接一巴掌打的他原地转了一圈之后，脸庞瞬间高肿，嘴角都被打出了血迹。 “管好自己的嘴巴，敢欺负到本王头上，死！”墨南宸此时是怒气难抑，一巴掌打完之后朝着宋南云怒喝道：“这等人渣，还不给我拿下！” “我家王妃你也敢出口污蔑，找死！”宋南云几乎是带着一脸的狞笑，伸手直接将邱邵岩给拎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手劲之大，砸的对方差点当场骨断筋折，哀嚎声迅速响了起来。 “再敢叫唤，就把腐骨断肠散给他吃下去，试试药效。”楚梦溪眉头一皱，一句话迅速吓得邱邵岩不敢再出声，看向她的目光也一瞬间带着丝丝的惊恐。 “好了，邱管家，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楚梦溪见到邱邵岩不敢开口之后，转向邱山，声音轻柔，但是在对方听来却不啻于死亡的号角，吓得连连后退。 “算了，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给他服下毒药，拉出去埋了！”楚梦溪摇了摇头，朝着宋南云看了一眼之后，后者当即捏着邱山的嘴巴，腐骨断肠散当即就要塞进去。 “王，王妃，我说，我说，是见王府的，女使桑和。”邱山使劲挣脱了宋南云的钳制，结结巴巴开口道：“但是，但是小人真的是来会友的。” “桑和？”墨南宸喃喃自语之余，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桑和他倒是记得，是以前他还在流光阁安置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后来还被带到了清溪院，在月儿被楚梦溪带走之后，更是负责他的饮食起居。这样的贴身女使，居然私见外人，这一瞬间让他的眼睛都变得一片火红。 “邱家，倒是好本事，安插人手都安插到本王身边来了，好，好得很！”当墨南宸转头看向邱邵岩的时候，那丝毫不掩饰的杀意更是瞬间扑面而至，吓得对方连滚带爬的往后连退数步，张大着嘴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在看到宋南云手中的那枚毒药之后，瞬间不敢再说话。 “把人带上来！”楚梦溪对此无动于衷，反而只是看了一眼墨南宸，随即轻声开口，但是不等宋南云等人说话，外面，月儿已经带人走了进来。 “启禀王妃，奴婢奉命抓到桑和邱府管家私下见面，送来王妃跟前处置。”月儿只带了两个女使，直接将桑和给扔了进来道：“桑和鬼鬼祟祟，图谋不轨，暗中打听王妃去向，与外男私自见面，违反府中规矩，请王妃责罚。” “真的只是打探我的行踪去向？”这一瞬间，楚梦溪一抬头，声音一瞬间变了，那种神情让旁边的墨南湘瞬间心头一动，转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也跟着起了变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峰回路转 “是，是，是，啊，不是，王妃饶命！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才一时糊涂。”桑和见到楚梦溪目光转向自己，顿时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刚刚开口，只见楚梦溪已经将目光转向宋南云，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样，再也不敢隐瞒，结结巴巴道：“奴婢家人半月之前被邱管家囚禁，说是欠了他们家的赌债，让我在王府之中做他们的内应抵债，所以，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啊，王妃，王妃饶命。” “你混账！”桑和话音一落，墨南宸瞬间暴跳如雷，若不是听到楚梦溪冷哼了一声，只怕当场就要暴起发难，但是即便如此，那一刻他的目光转向邱邵岩的时候，是毫不掩饰自己心头的杀意，冰寒的目光吓得邱邵岩“腾腾腾”连退好几步。 “你，你胡说，没有的事！”邱山是连连摆手，脸色惨白之下，连续挣扎了几下，急急忙忙道：“她，她在胡说八道，我，我不认识她！” “是吗？那你之前说的桑和不是她？桑和，你都告知了邱管家多少王府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饶你一命！”楚梦溪一扫桑和之后，吓得对方急忙开口道：“昨晚，邱管家让奴婢打探王爷和王妃行踪，并且告知王爷和王妃的谈话，打探王爷整顿禁军的事情，说是要想办法保住禁军中的邱家子弟。” “保住邱家子弟？”墨南宸目光一扫邱巍山，冷笑道：“邱巍山，看起来，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本王倒真是小看了你！” “你不是小看了他，你是小看了邱家。”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道：“蓝田县南府也下场了，倒是拉了个好帮手，萧大将军为了算计你倒才是真正的处心积虑。” “楚梦溪，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本将和宁王乃是舅甥，如何会算计自己的外甥？分明就是这个奴婢，胡说八道，肆意栽赃！”原本楚梦溪自言自语，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萧恒此时居然出言反驳，一下子让她目光跟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冷笑道：“萧大将军这句话算是承认了是吗？桑和有没有胡说八道，那看看邱管家如何开口不就成了？” “换一种药给他服下。”楚梦溪一句话说的萧恒脸色明显的变了变，似乎有些后悔刚刚开口，但是这副表情却一瞬间迅速被墨南湘看在了眼里，对于这种天生面无表情的人来说，一旦脸色有了变化，那必然是代表着心情的剧变。 “迷魂丹，服之消散神志，宛如提线木偶，问什么，就会答什么。”楚梦溪屈指一弹，一道白色流光飞落宋南云手中之后，当即被后者不由分说直接塞入邱山的嘴巴里。 “说吧，你都告诉桑和，要保住哪些邱家人？”这一刻邱邵岩终于是忍不住了，起身就要冲向邱山，但是却一瞬间被宋南云反脚踢飞了出去，紧接着一把抓起邱山怒喝道。 “邱巍山，邱华山，邱太明和邱处端。”邱山此时是脸色僵硬，似乎不愿意开口，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以至于在宋南云的话音刚刚落下，对方就不由自主张开嘴巴，滔滔不绝道：“邱家四人除了邱巍山之外，剩余之人均为化名，但是近日回归家族，说是宁王殿下已经将他们列入裁撤名录之内，并且要将昔日罪行全数清点处罚，请求家族帮忙。” “乾丰楼一事，邱家并无人手在场，是案发之后，邱巍山送回来的消息。”邱山在随后再度爆出这句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但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因为，邱邵岩之前开口，说是当时他和萧子山在一起，这句话直接让对方瞬间所有的证词全部失效。 “王兄，看到了吧？这四个人才是处心积虑，邱家啊，一明三暗，手都伸到皇城里来了。”只不过，这个时候，楚梦溪却对此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而且墨南湘听着邱山一一报出另外三人名字之后，也随即冷笑道：“一个邱家，区区一个县男，尚且有能力插手禁军至如此程度，更何况其他豪门？这禁军若不整顿，只怕就不是在拱卫皇城了，而是变成了邱家这样的人户挟持皇帝，控制皇权的筹码。” “长公主少在这里危言耸听，邱山不过是一个管家，他能知道什么？更何况，你们用毒药控制他，只怕这是在逼供吧？这样的话你们也能信？”两人的反应，目光全都聚集到禁军上面，也让萧恒忍不住冷言开口道：“这里是大理寺，一切都要讲究证据！” 此时的他是不得不开口说话，邱邵岩在墨南湘和墨南宸面前是根本说不上话，对方也不会给他机会。但是他开口，却等于是越描越黑，甚至于这一刻，连墨南宸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瞬间幽森起来。 “是与不是，把这三个人抓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墨南湘一扫墨南宸，转而冷笑道：“他们三个化名进入禁军是何意图难道皇舅不知？虽说豪门子弟进入禁军中抬升自己的地位是寻常之事，但是化名之后，还能一直冒名顶替下去吗？他们在抬升谁家的地位？这分明就是在图谋不轨，大逆不道。” “陆盛，派人告诉王天赐，立即抓捕邱家三人，不对，还有这个邱巍山，给我一并带回禁卫坊，告诉他，撬开这四人的嘴巴，我也想看看，邱家到底要干什么？军中到底还有多少豪门子弟隐匿其中，他们，要想做什么！”墨南湘的话音一落，墨南宸几乎是瞬间开口，直接让陆盛快速带队离开，这种干脆利落的做法让邱邵岩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灰败，刚刚要退走，但是却被身后的巡防营士兵一把给拽了回来。 “现在知道要回去通风报信了？”墨南湘冷笑着看着邱邵岩道：“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你回去报讯，那近日本宫还真是白来这大理寺了。” “你们干了什么？”这句话一出口，萧恒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墨南湘就已经扫了一眼宋南云之后冷笑道：“皇舅难道没发现，巡防营的大统领都来了吗？抓捕一个邱府管家和宁王府下人，皇舅觉得需要动用他一个人大统领亲自过来吗？他都来了，巡防营还会不来吗？如今这大理寺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你邱邵岩，便是皇兄亲至，都进不来。” “你敢兵围大理寺？墨南湘，你这是在胡闹！”萧恒疾冲上来看着墨南宸怒道：“你也跟着她胡闹不成？大理寺乃是朝廷重地，一旦被围，传出去百姓会怎么议论？你让朝廷的颜面放到何处？” “实话实说啊，大理寺审案之时出了意外，需要巡防营协助查证。”墨南湘对于萧恒的反应毫不意外，反倒是看着张建帧笑盈盈的开口道：“到时候麻烦张寺卿对外发一个布告即可，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长公主放心，一切交给下官，需要下官出面的，别说是布告，便是亲自上报陛下，下官也责无旁贷。”张建帧此时算是看出了一些后续的端倪，所以在墨南湘开口之后当即回应，也一下子让萧恒的脸色都变黑了。 “所以，皇舅你有空还是操心操心萧子山的事情吧。禁军和大理寺，不该你管的，还是不要管的好。”墨南湘冷笑道：“萧子山乾丰楼截杀宁王妃一案，我看到现在为止才算是查清了吧？” “什么叫做查清，你们——”萧恒的话刚出口，张建帧就直接毫不迟疑开口道：“大将军，你带来的证人邱邵岩的口供已经无法取信，所以萧子山截杀宁王妃，你就只有一个乾丰楼伙计小厮的证词了。请王妃赐下一枚迷魂丹，让下官也来试试药效，我倒要看看，大将军带来的这三人当中到底有几个说的是真话！” “你是大理寺卿，难道也要用这种歪门邪道来审讯案件吗？”萧恒忍不住怒斥出声，但是随即被张建帧一把打断道：“大将军今日只是嫌犯萧子山的家属，还轮不到你来在本官面前说三道四，大理寺如何审案，本官自会向陛下负责！倒是大将军你自己，只怕邱邵岩作伪证这件事，大将军难逃干系吧？本官会如实上报陛下，大将军最好还是想想自己有没有徇私舞弊，为了袒护儿子，而有意干扰刑堂审讯，找人作伪证，妄图欺瞒本官！欺瞒陛下！” “来人，把邱邵岩拿下，带上枷锁。”张建帧一句话说的萧恒眉心一跳之后，毫不迟疑下令，让戴胄带人将邱邵岩也给抓了起来。 “好大的算计！”这个时候，墨南湘看了一眼楚梦溪，两女是相视点头，也一瞬间让萧恒恍然，事情走到这里，拿下了邱邵岩，锁定邱家之后，一张大网也已经浮出水面。而这张大网的核心，就是为了禁军！ “所以，乾丰楼一事也是你们谋划的？”萧恒此时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的幽森起来，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我竟不知道，楚相之后，居然有此等心机？谋算朝堂，算计豪门人心，你好大的本事！” 楚梦溪没有说话，或者说萧恒的反应她本来就不在意，今日萧子远没来，她算是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算计？我看是皇舅你在算计吧？”不过她没有开口，不代表墨南宸不会说话，在这个时候，案情已经明了之后，一切矛头实际上都是指向萧恒和萧家之后，他的心头才算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自处。所以在这个时候听到萧恒呵斥楚梦溪和墨南湘，再也忍不住，当即直指对方道：“皇舅还是想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能不能堵住天下人之口吧！我会禀告皇兄，近期将左屯卫军调离京畿。” “你，你这个孽障！”墨南宸的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让萧恒瞬间暴怒，而同一时刻，墨南湘也同样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这个决定也出乎了她的意料，只有楚梦溪，瞬间抬头，看着墨南宸，似乎眼光之中闪烁出一丝新的神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意冷 “桑和的父母找到了吗？”清溪院内，楚梦溪接过月儿递过来的莼菜肉糜，吃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转而问道。 “大统领那边已经找到了，不过还在大理寺接受讯问，想来应该快了。”月儿将早晨李十三送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王妃为何要出手救她？桑和里通外人，刺探王爷和王妃的消息，罪在不赦，这种人就该去大理寺挨板子，吃官司。” “她还有用处。”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道：“邱家的事一旦翻出来，她就不能有事，告诉十三，大理寺那边若是放人，就亲自去接回来，我要重新问问她。” “王妃，您要不要帮着王爷整顿一下后宅？”月儿欲言又止道：“这府里面的人好歹您也该管管，不然的话，只怕一个桑和之后，迟早还会再出一个，到时候岂不是真要祸事不断了？” “墨南宸让你说的？”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目光灼灼，看得月儿有些赫然，但是随即点头，道：“王爷他其实也不容易，当初立府的时候，这府里的人不是太妃做主挑选的，就是萧家这些豪门亲眷送过来的，再不然就是先前先舒王府留下来的，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也不知道谁才是可以信赖的人。” 说到这里，月儿看了一眼楚梦溪那没有变化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所以，王妃您好歹也帮他一把吧。王爷昨晚回来之后，自己在房里坐了一夜，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眼圈都黑了，但是还记得告诉奴婢，要尽心服侍您，不要惹您生气。王爷他其实对您已经改变了心思，如今一心一意都在您身上，就是嘴巴太笨了，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他的心意，王妃您是明白的，对吧？” 月儿说完之后是带着一丝期待，似乎想要看清楚楚梦溪的反应，以至于虽然对方没有开口回应，但是却一直站在一旁。 “我知道了，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先出去吧，一会带着青青去花园走走。”楚梦溪附身案几，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似乎被月儿这几句话给说动了，以至于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这句话算是让月儿彻底放下心来，以至于走的时候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而且还把刚刚走过来的青青拖到了一边，唯恐对方打扰到楚梦溪。 几乎一整日的时间，她都是独坐廊前，看着外面的雪景，怔怔的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于连赵嬷嬷进来回禀事情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夜深时分，才独自一人回到屋内，看着月儿摆放好的晚饭，缓缓坐在一旁，似乎想起了什么，良久之后，才莫名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周围已经无人，包括月儿都退了出去，带着青青去安置之后，整个清溪院的正厅内，就只有她一人在独坐。 “还有吃的吗？”如此宁静之下，以至于墨南宸回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蜷缩在一旁，环报双膝，而且眼前还摆放着饭菜，似乎在等着自己。那一刻的他，只觉得心头泛起了一阵阵的暖意，情不自禁的走了进来。 “嗯。”楚梦溪哼了一声，转而看着对方走到面前，微微点头，也没说话，只是伸手给他盛了一碗香米饭，但是她自己却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你，不吃吗？”在这种气氛之下，墨南宸显得有些局促，只不过见到对方托着香腮，神情慵懒，似乎也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之后，也不敢说什么，愣了半晌之后才问了个白痴问题。 “好。”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往常基本上不会回答他这些废话的楚梦溪，这回却破天荒的点头，而且语气也变得极为柔和，那种清冷和淡漠，这一刻都仿佛不存在一样，而且在屋内暖洋洋的热气蒸腾之下，摘下丝帕的楚梦溪，靥生晕红，美目流盼，柔情似水，切切实实的是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一切变了颜色。 “哦哦，好的。”急急忙忙起身，从旁边给对方盛了一碗碧玉羹之后，墨南宸几乎是有些笨拙的递了上来，而且一个慌张之下，差点打翻了碗碟，将碧玉羹都差点洒了出来。 这一幕场景和对方脸色发红，着急想要捡起摔在地上的筷子的样子，倒是让楚梦溪恍然回神，随即不由自主的“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学会伺候人了？”寻寻常常的话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却让墨南宸一呆之下，只觉得手上一空，转眼之间，楚梦溪就已经接过了玉碗，自顾自的捧在手心。 “刚学的，还不太熟，我，我回头多练练。”那一刻的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欢喜，这是楚梦溪第一次愿意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对于他没有了之前的抗拒。 但是那犹如呆头鹅一样的话，反而是让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随即悠悠摇头道：“你也不用学这些，你是当朝的王爷，这世上也没几个人需要你去伺候。在我面前，更不必如此。” “我想学着，学着照顾你。”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憋得脸色通红，只觉得满肚子的话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是看着那双浅笑晏晏的双眸一瞬间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照顾我？”楚梦溪歪着头，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暖意，转而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道：“月儿教你这么说的？还是南湘的主意？” “不是，真是我自己想的。”墨南宸急的放下碗筷，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道：“我想补偿你，但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猜不出来你的心事，所以我想，学着照顾你，至少——” “至少什么？”墨南宸的话让楚梦溪双眸之中豁然间泛起一丝神采，但是随即变得黯然下来，微微摇头之后才幽幽道：“我不需要补偿，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一个人，其实也很好。” “梦溪！”楚梦溪的神情变化被墨南宸一一看在眼里，他虽然搞不清楚对方的心思，但是那一缕黯然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内心，以至于让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素手。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时至今日，我也说不好什么话，说的越多，也是错的越多，惹你生气越多。”感受着楚梦溪本能的抗拒，墨南宸有些讪讪的缩回了手，但是随即继续开口道：“我也知道，你在府里面受了很多委屈，不论是母妃还是萧家人，对你都是敌意甚深，但是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以后有任何事，不管是谁为难你，我肯定都会护着你的。” 笨拙的话语一如之前，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这几句话一说完，墨南宸只觉得比起打一场生死大战还要艰难。但是今天早上，墨南湘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乾丰楼的事情从头到尾，楚梦溪布局如此，其背后的根由到底是什么，此刻的他都已经明了。 但是越是如此，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更多了一份歉疚，虽然对方从始至终都未曾告诉他一个字，但是这背后的付出，却无一不是为了自己。 “墨南宸，你有喜欢过我吗？”看着对方窘迫的样子，楚梦溪只觉得自己身体本能之中透着一丝不甘，或者说该是对方说的那句“补偿”的话语让她这具身体有着莫名的愤懑，以至于开口的时候，她的表情多少带着一丝不自然，但是心头，却同时隐隐然升起了一丝期待，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当她开口的时候，其实，内心的波澜，丝毫不比身体的反应小多少。 “我——”骤然间的发问，让墨南宸呆住了，但是随即看着对方的那一丝期待的眸光盯着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以前，他自然是不曾对楚梦溪有过什么心思，尽管对方姿容绝世，京城第一美人是实至名归。但是在他面前，这些却不能代表什么，反而透着一种本能的厌恶。 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不论是他，还是楚梦溪，和以前，都是不一样了。这其中的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分清自己对于楚梦溪的感情，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对方。 但若是说不喜欢，他自己却也说服不了自己，从记事时起，他还从未对一个女人有过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思，小心到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一种本能的注意，唯恐因为自己，而惹得对方生气。这一点，似乎，连在乔灵儿身上，都不曾有过。 “好了，吃完了就回去吧。”墨南宸的迟疑和脸色变化被楚梦溪深深的看在了眼里，那一瞬间的她也心头默然一叹，除了叹息前世，更是隐隐然带着一股莫名的失落，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变得低沉了下来。 墨南宸被对方的话语说的有些不知所措，端着饭碗只得低头吃饭，不敢再开口，一时之间，这种沉默也开始蔓延开来。 只不过，对于楚梦溪而言，这股沉默不语，却无疑断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期待，那一瞬间的她没来由的一阵阵的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前世，还是如今的自己。 “或许，我不该问的，他，终究不会喜欢你，更何况，是我。”看着对方离开之后，楚梦溪也没有动，只是独坐良久，才近乎于呓语一般开口：“不过还好，你死心了，自然，我也就死心了。” 静悄悄的夜晚，没人听到她的这句话，更不会有人明白，这本是看起来寻常简单的话语，在这一刻，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清冷的容颜之下，悄然泛起的，却是一丝凄婉的哀伤，伴随着这漫漫长夜，一直在她的心头蔓延，逐渐的冰封住了原本已经有些生气的灵魂。 而此时，在左偏院那边，墨南宸虽然匆匆而回，但是却也同样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刚刚楚梦溪的神情变化和那就一句问话更是来回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之中打转。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有所指 “启禀王妃，大理寺那边已经查实，虎坊桥钱五背后是邱家人。”李十三匆匆而回，将消息告知楚梦溪的时候，后者却没有了往日的兴致，只是摆了摆手之后，示意对方离开。这种冷淡的表现让李十三有些诧异之余转而数次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见到楚梦溪没有反应之后，只得怏怏离开。 不过楚梦溪失了兴致，这件事却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往前推进，萧恒在邱山被拖出水面之后，虽然连夜和蓝田县男邱伟商议，将邱山匆匆逐出家门，并且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初七的早晨就亲自敲开了大理寺的大门，却也依旧没办法阻止张建帧挖出更多的证据。 如此一来邱家迅速取代了萧家，成了这件事首当其冲的被关注的焦点，邱家包括邱邵岩在内的连续数人在此次案件当中作伪证，并且刺探宁王府内事的消息，干扰禁军整顿的事情在张建帧的奏报送达御前之后，被迅速翻开。 “蓝田县男，这边是你邱家的好子弟？”皇帝阴恻恻的话语让邱伟的身形都跟着发抖，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压力甚至于比萧恒还要大，而且是有苦说不出。 “好啊，当街截杀皇室王妃不算，现在居然还来了一个干扰禁军整顿，刺探军情消息，好得很！”皇帝见到邱伟没说话，也没理会，反倒是自顾自道：“是该整顿了，再不整顿，只怕下一次截杀的就不是宁王妃了，而是朕这个一国之君了。” “陛下恕罪，臣，管教不严，让家中子弟骄纵跋扈，冒犯陛下天威，微臣该死！”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萧恒身上，而他的这一番话更是让整个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跟着脸色大变。 乾丰楼一案实际上就是一个引子，甚至于在在场所有人看来案情本身根本就无关紧要，但是却是如今朝堂博弈的关键。而萧恒此时认错，等于是宣告了这一轮角逐，萧家直接放弃了。这对于众人来说，等于是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就已经被浇灭了。 “陛下，大理寺卿张建帧呈送的奏报语焉不详，此等大案，涉及皇室王妃，不可草草结束啊！”萧恒没有说话，但是李成儒却直接出列道：“请陛下让刑部加入其中监审，萧家和宁王府本就一体，萧子山便是再嚣张霸道，也断然不敢对宁王妃动手，这其中必然有隐情，还请陛下明鉴。” “刑部的意思是，这件事还可以深挖追查？”皇帝一笑，一句话说的李成儒脸色一愣之后，自顾自点头笑道：“说的也是，所以朕已经给张建帧下令了，让他不要急着结案，朕，打算让他继续查下去，看看还能不能挖出第二个邱家来，看看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也看看京城豪门到底有多少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对宁王妃痛下杀手！” “陛下，这！”李成儒本来要求抓住这件事不放，是打算继续利用此事做文章，但是没有料到的是皇帝的话锋却一转之下，快速变了味，以至于等到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已经纷纷将目光对准了自己，顿时脸色大变。 “陛下，老臣觉得，既然大将军已经代表萧家认错，那这件事也可以了了。”柳橙没有回头，但是晃悠悠出列之后第一句话就直接将李成儒的话给驳了回去，而且也根本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直接对皇帝拱手道：“陛下决策英明，此事可以到此了解了，毕竟，萧家和宁王府本是一家，倒也不好闹得太僵了，如今大年下的，陛下不妨将这事交给宁王自己处置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想来宁王殿下也不会对自己的表亲太过于苛刻。” “哼，老东西，你这稀泥倒是和的好啊，在你看来，这件事最后反而要怪到朕头上来了不成？”皇帝哼了一声之后，似笑非笑道：“合着都是朕在无事生非，去找他们两家的麻烦了？” “但是老东西，你可别忘了，这件事受害者，如今可还没有去大理寺消案呢。”皇帝没理会被自己一句话说的刚要张口的柳橙，反而自言自语道：“年节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你们来承明殿逼迫朕三司协理彻查的时候，可没有今日这么轻描淡写啊，既然如此，朕可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大理寺也不用刑部跟着操心，张建帧会继续查下去的，只要宁王妃一日不曾出现在大理寺，那这件事就没完。” “所以，今日还是说说邱家的事怎么处置吧。”皇帝话锋一转，直接绕过柳橙和萧恒，转而看着邱伟冷笑道：“蓝田县男，你家中子嗣撺掇萧子山作伪证在先，其后，为了保住禁军之中邱家的那几个孽障，刺探宁王殿下口风，并且公然在大理寺刑堂之上反咬一口，污蔑宁王妃，朕看你的胆子不小啊！” “微臣知错，请陛下恕罪！”邱伟张大了嘴巴，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在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之下，却只得咬牙低头认罪。 “恕罪？朕恕你什么罪？大理寺那边会秉公决断的，朕不会干涉张建帧，你在朕这里求恕罪那也没用。”皇帝没有理会邱伟的神情变化，而是直接一句话迅速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了大理寺身上。 “老三，禁军之中必须加大力度整顿，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敢勾连串供，陷害皇室王妃，这样的禁军不要也罢！”皇帝一甩袖子，起身道：“朕决不允许这关乎天下安危，皇城周全的禁军之中再出这样的叛逆！” “臣弟领命！请皇兄放心，臣弟必竭尽所能操训禁军，汰弱留强，去其糟粕！”此时的墨南宸和前几日案子刚发的时候神情截然不同，一拱手接过命令之后，是丝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那种坚毅的表情甚至于连萧恒看了都脸色跟着变了变。 “是啊，你在，朕自然安心。”皇帝微微笑了笑，只不过明显并没有什么笑意，转而点头道：“大理寺的事情你就等着张建帧转报即可，不用操心了，给朕整顿好禁军，那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事，我想你那位王妃比你清楚！朕给了她龙御令牌，她可以自行前往大理寺，也不用避讳什么。” “这，臣弟明白！”皇帝的话意有所指，而且特别点出龙御令牌之后更是一瞬间让萧恒的脸色都跟着骤变，而且墨南宸也是愣了一下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和礼制不合啊？宁王妃便是身份尊贵，而且手持龙御令牌，百无禁忌，但是大理寺乃是法度森严之地，让她随意进出，这——”陈玄礼自从上次在祈年殿被皇帝当众斥责，直接从礼部尚书变成了礼部左侍郎之后，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此时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但是意思却很明显，而且一句话让其他人都跟着纷纷附和。 “都百无禁忌了，还会不合礼制吗？”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玄礼之后摇头道：“礼部还是想想春闱的事情吧，这件事还用不着你们来操心！合不合礼制，朕，比你更清楚！楚梦溪别说是进大理寺，便是进入你们中书省和六部，那也一样可以，谁阻拦她，那便是在阻拦朕，朕也想看看楚相嫡女，是不是名副其实！”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脸色大变，这已经不是在说大理寺和乾丰楼截杀案的事情了，而是矛头直指楚梦溪的身份，在这个时候，由皇帝主动提起，其中的含义所有人都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吧，只不过再回头的时候，皇帝却已经自顾自离开，顿时让整个承明殿内，喧嚣声四起。 “殿下留步！”皇帝走了，这场朝议实际上也就结束了，但是不等墨南宸转身离开，身后柳橙等人却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甚至于萧恒都跟着走了上来。 “诸位想说什么？”墨南宸脸色凝重，不过面对众人之后，反倒是直接开口问道：“本王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留了，你们自便。” “大将军，要不您去找一下殿下？”墨南宸此时离开，让众人面面相觑之余，转而目光都集中到了萧恒身上，陈玄礼更是直接开口道：“不论是邱家的事，还是禁军那边，大将军说话，殿下总会听一听的，总不能干坐着吧？” “大将军，萧家如今无事了，但是我邱家可是被卷了进来，大将军无论如何都该拉我一把啊！”邱伟更是哭丧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帝没理会他反倒是比当庭处置更加危险，他都能想象得到，张建帧那边只怕早就得到了命令。此时萧恒可以说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要墨南宸在禁军这边松开口子，那么大理寺那边自然是没有办法牵连到禁军。而这，也是所有人关心的事情。 “无事？您看我萧家像是无事吗？”萧恒冷哼了一声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边走边道：“大理寺那边多了一个百无禁忌，你们自己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理寺那边无事，就算是有龙御令牌在，也查不到什么，卷宗都在刑部！”李成儒插嘴道：“刑部和大理寺可不一样，龙御令牌可以号令大理寺，但是却未必能进得了我刑部！” “最好是这样！”萧恒冷眼一扫对方之后语气骤然间加重，将一众大臣扔在一边之后，自顾自离开，也没有理会李成儒的反应。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邱家的事情他还管不管了？”邱伟张大着嘴巴，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但是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一时之间连柳橙都跟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关键 “寺卿，廷议的结果出来了，陛下未曾改变初衷，而且拒绝了邱伟的请罪，指示一切以大理寺审案结果为准。”戴胄是一刻不停的将接到的消息匆匆告知了张建帧，转而苦笑道：“这一次，只怕蓝田县男要把大理寺的门槛都踩平了。” “他来不来都不会影响我大理寺独立审判的结果。”张建帧哼了一声之后将承明殿的结转邸报看完之后反而若有所思道：“陛下如此处置，除了要抑制各大豪门对于整顿禁军这件事的反对声浪，只怕也是在给宁王妃机会。只不过，如今我大理寺内已经没有昔日楚家一案的卷宗，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当初刑部是奉命接收楚家卷宗，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想来这件事王妃应该清楚，不会责怪我们的。”戴胄点了点头，他们想的不是当前这个案子，也不是禁军那边的事情，反而将皇帝最后说的那件事给提了出来。 “算了，先办好眼前的事吧，王妃若是有想法，自会前来。”张建帧微微沉吟之后自顾自点头道：“如今反倒我觉得按兵不动的法子更好一点，或许，有些人会坐不住，狗急跳墙的事情多一些，当日朝堂之上的暗流总该会露出些眉目。” “那黔中的事情怎么办？那伙歹人劫持李龟年之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会不会也是他们——”戴胄指了指外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句话却让张建帧猛然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转而怒声道：“这件事本是我大理寺机密，除了你我二人，知晓的寥寥无几，但是却被人从中截胡，真是岂有此理！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在我大理寺跟前，到底是谁敢把手伸过来。” “要不要告知王妃？”戴胄微微点头之后转而低声道：“既然外面的人知晓，只怕王妃也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要不要通报一声？” “都做成这个样子了，通报做什么？给她增添烦恼吗？”张建帧摇了摇头，转而起身道：“你亲自安排人手，不要假手他人，一定要查出根底，这件事只要我没死，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好了，过了年节，若是无事，我就亲自下去走一趟！”戴胄知道张建帧在担心什么，这是整个楚家一案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这个李龟年和那一封封往来书信，原本想着无人知晓，可以悄无声息的去把人带回来，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不过张建帧选择不告诉楚梦溪，却不知道的是，此刻清溪院内，对方也在想着这件事。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常衡一行的担心，也越来越重。 “算算日子，也该快了。”楚梦溪喃喃自语的时候，外面李十三也匆匆走了进来，除了告知承明殿内发生的事情之外，转而指了指外面道：“王爷今日也回来的很早，刚刚在清溪院门口徘徊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离开。” “不必管他，随他去。”楚梦溪神情一动，但是却没有动作，转而目光看向外面的时候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承明殿内廷议出这么个结果，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必然集中到大理寺和墨南宸身上。 她这种连续的冷淡让李十三终于忍不住了，转而低声道：“王妃您是和王爷吵架了吗？王爷他，最近也没做错什么事吧？这萧家的事不都说清楚了吗？王妃您别和王爷一般置气，他——” “不用为他说话，我没空生他的气。你这几日看着大理寺那边的动静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目光流转，吓得对方急急忙忙离开。 不过李十三这边劝说不动楚梦溪，转而想去摸摸墨南宸的心事的时候，原本躲在流光阁的墨南宸却接到了李由的禀报。 “这天还没黑，他怎么就来了？”墨南宸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转而起身道：“去带他去，去正厅，跟大将军说，我一会就到。” “王爷你！”流光阁住着喜儿，此时刚刚端着一碟子水果走进来，见到他起身要走，而且脸色也不好看，顿时躲在了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墨南宸只是扫了一眼对方，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情，转而自顾自离开，这种反应也让喜儿一瞬间脸色一白，转而不由自主的朝着李由问道：“来得是何人，让王爷如此生气。” “自然是萧——”李由随口搭了半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喜儿在问他，顿时学着墨南宸的口气哼了哼，自顾自边走边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莫要惹王爷和王妃生气，不然的话谁都保不了你。” “你！”李由的这番话说的喜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现如今的她是靠着腹中的孩子才让墨南宸强自忍下了对她的恨意，留下了一条性命。而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此前是如何背叛楚梦溪的，所以根本没人把她放在心上，以至于也没有谁对她说话有半点客气。 “萧家人，是萧子远来了？”不过这种心情一闪而逝之后，喜儿还是从李由之前的话语当中得到了点消息，转而喃喃自语道：“他来做什么？莫非是——” 一念至此，喜儿的脸色猛然间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顾不得手中还拿着水果果盘，急匆匆就要朝外走，但是没到门口，就被守在一旁的女使给拦了下来。 “良娣还在好好养胎的好，王妃吩咐了，您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外出。”经历过之前的连番变故之后，流光阁和重离院的下人是被赵嬷嬷来回换了好几拨，所以此刻虽然这几个女使是在服侍喜儿，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在监视对方，所以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语气冰冷之中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我要见王妃，我有要事要禀报！”喜儿被拦住之后，急急忙忙开口道：“你，你就让我去见见王妃吧。彩蝶，看在你我也相识一场的份上，至少，帮我去通报一声。” “通报，奴婢自然会去，但是未得王妃命令，你最好别有什么心思！”彩蝶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冷笑道：“良娣老老实实待着，王妃仁慈，说不得还会给你一点机会，若是还想着去害人，只怕这宁王府您是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什么意思？”彩蝶的话算是说出了喜儿心头最大的担忧，所以此时身形颤抖，指着对方惊怒交加道：“我腹中有王爷的骨肉，你们——” “说的是呢，你现在是怀了王爷的骨肉，但是十月怀胎，总该还是是要生的。”彩蝶转身走了两步回头扫了一眼对方摇头道：“生完了孩子，你还能不能待在这里，那可就要看王妃的心情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彩蝶转身离开之后，喜儿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同时，身子也一瞬间变得颤抖起来，几乎是叠声不断道：“我用尽了全力，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喜儿真是这么说的？”不过此时流光阁内，除了远远的站在外面的其他几个女使之外，根本没人知道喜儿的反应，倒是彩蝶这边匆匆来到清溪院之后，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反问道：“墨南宸有和她说什么吗？被吓着了？” “王爷根本不和她说话！”彩蝶跪在一边，摇头道：“是她自己听到王爷外出会客之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若不是奴婢拦着，只怕都要闯到清溪院这边来了。” “禀告王妃，正厅那边，是萧家主来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看向一旁的月儿，后者当即道：“听说前面闹的动静挺大，不过，这喜儿怎么知道王爷见得是萧家主？” “这不是关键！”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彩蝶，忽然开口道：“你是赵嬷嬷的人？” “启禀王妃，奴婢是一直跟在赵嬷嬷身边伺候，不是，不是萧家派来的。”楚梦溪的这句话吓了彩蝶一跳，急急忙忙抬头道：“奴婢家中父母姐妹都在府中，我——” “知道了，不用害怕，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起来吧，做得很好。回去把她带过来吧！”楚梦溪朝着月儿示意了一眼之后，转而道：“流光阁那边以后就你负责吧，内外所有事，你做主，小心行事，我不会为难你。” 这句话让彩蝶一呆之下连连磕头，楚梦溪只是一句话，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有着重大的意义，流光阁如今虽然住着喜儿，但那却是王府书房所在地，这等重地，不是贴身心腹，寻常人根本连门都进不去。而现如今，楚梦溪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让她去担任墨南宸的贴身女使，负责照看流光阁。 “王妃，您为何要见喜儿？她之前背叛您，害的您身陷囹圄，如今能饶她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月儿对于楚梦溪的安排倒是没在意，本身她的身份就注定了没人能够取代，执掌清溪院的她如今对外的身份已经是掌家女使，是切切实实的位高权重，甚至于单纯在权力上，连赵嬷嬷都比不上。但是她对于喜儿却很明显带着不屑和愤恨，不理解楚梦溪为何要见对方。 “等了这么久，有些事，我也想听听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起身道：“让人去正厅看看，那里今晚估计也有事要发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车之鉴 “皇舅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清溪院和流光阁随后发生的事情墨南宸不知晓，他走进正厅的时候，萧恒和萧子远也坐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看，见到他过来，萧恒哼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反应。 “殿下倒是躲得飞快啊，今日我去禁卫坊三趟都没见着你！”萧子远见到父亲不开口，摇了摇头，起身随意的行了个礼，随即笑道：“躲在家做什么？年节之上，虽说你要忙着整顿禁军，但是你我兄弟喝喝酒叙叙旧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你一年到头都在外边闲逛，还有功夫找我喝酒？”墨南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一瞬间起了变化，缓缓道：“你们这么晚找我做什么？” 他不擅长这种弯弯绕绕打机锋的说话方式，所以只说了一句，就直接开门见山。这种习惯方式倒是让萧子远笑了笑，转而点头道：“还以为这大半年不见，你的性子都改了呢。” “我的性子没改，但是你这一回来，让我也有些看不懂了。”墨南宸看着对方摇头道：“你这大半年在外边都做了什么？萧家的产业还用不着你一个嫡长子去出面的吧？” “得了，我没盘问你，你反倒是来问我了。”萧子远哑然失笑，墨南宸对于他的事情感兴趣，这倒是让他一瞬间心头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之后转而笑道：“想找你宁王殿下帮个忙，过完年帮我补个礼部的空缺，如何？” “萧家本就有荫官，你自己去找陈玄礼就是，再说春闱在即，你不打算去试试吗？”墨南宸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你和皇舅一起来宁王府吧？” “是用不着，但是如今你圣眷正隆，整顿禁军，惹得整个京城各大豪门风声鹤唳，唯恐自家子弟触了你宁王殿下的霉头，我这不是找你来提前商量了吗？”萧子远似笑非笑道：“你没点头，我如何敢去找人？那陈玄礼不就因为殿前说了几句话，就直接从一部尚书的位置上被撸了下来吗？” “所以，你们今晚来找我，还是为了禁军的事情？”墨南宸带着一丝怒气道：“是为了萧家的那几个孽障还是为了邱家，又或者是谁让你来说情的？” “别说的那么难听成不成？你这都成了亲了，说话还是这么冲，火气这么大做什么？”萧子远摆了摆手，转而笑道：“萧家的那几个人你不都处置过了吗？父亲也没说什么吧？你可别什么坏事都算到萧家头上啊？大义灭亲和杀鸡儆猴也不是你这么做的！” “哼，你还有脸说萧家的那几个孽障，自己在禁军里面都做了什么还要我翻出来念给你听不成？”一说起这件事，墨南宸的怒火更盛，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结党营私，偷卖军械，欺压同袍，欺行霸市，是什么坏事都有他们，你还好意思说杀鸡儆猴？留他们一个全尸，我已经是给面子了，真要拖到禁卫坊和兵部，只怕连萧家都要被牵连其中。” “别说了成不成？那几个人你处置了也就处置了，但是剩下的萧子成和萧子清他们两个可没有什么劣迹，你可不能牵连无辜。”萧子山连连摆手道：“好歹萧家乃是皇亲国戚，父亲还是威远大将军，你总得给萧家留个面子不是？” “我已经将他们调往飞羽营去了，能不能留下来那要看他们的造化。”墨南宸哼了哼之后没有继续说话，但是“飞羽营”三个字却还是让萧子远脸色一变。飞羽营是墨南宸最近几天搞出来的，是将那些禁军当中没有犯事不能无故遣退的子弟全部集中到了一起，专门成立的一支新的兵马，而且将其大营挪到了城北。 如此一来，他可以一面放心放手整顿剩下的禁军主力而不用担心被各大豪门子弟掣肘，从而加快禁军战力的恢复，另一方面，也可以趁此机会，将这些人彻底集中在一起，从而避免豪各大门钳制禁军，甚至于暗中控制禁军的局面发生。 但是这种办法却很明显不符合各大豪门的利益，甚至于飞羽营从一开始若不是他亲自兼任指挥使，并且将宋南云给临时调了过去充任军法官，以武力压制，并且执行铁血军法，一口气以屠刀斩杀数十名不听命令之人，只怕根本就没办法管住这些背后各有依仗的豪门子弟。 “那是我们自己的人，你给他们弄到飞羽营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打算连飞羽营都要控制起来不成？”萧子远有些恼火，声音也不自觉的跟着变了，看着墨南宸那冷峻的面庞冷笑道：“我素日里可不知道你还想到这种权变的法子，倒是小看你了。” “禁军整顿，势在必行，不论是陛下，还是我，都不会放手任由你们去侵蚀禁军的战力。”墨南宸被对方说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道：“所以皇舅也不用为这些人求情，若是谁能从飞羽营里熬出来，那么陛下自然会大加重用。但若是熬不出来的，就自动回家吧，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他们。” “所以，这件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萧恒忽然开口，打断了萧子远要说的话，盯着墨南宸道：“你可知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便是你打压了所有的豪门，禁军最终也不会落到你手上，你也不过是节制禁军，大统领的位置依旧还是王天赐，他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 “王天赐是陛下的人，但是难道你我就不是陛下的臣子吗？”墨南宸像是被萧子远给激怒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指着对方怒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皇舅，萧子远，你们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还不清楚？”萧子远是毫不相让，霍然起身，看着墨南宸怒道：“萧家和你墨南宸早就绑在一起了，你说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宁王殿下的位置稳如泰山，为了你有朝一日更进一步？” 萧子远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张大了嘴巴，仿佛不认识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亲，直指对方怒斥道：“萧子远，你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看我不宰了你！” “好了，别吵了，都给我坐下！”萧恒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争执，起身朝着墨南宸脸色肃然道：“子远的话说的过分了，你不要在意，我们没有其他的心思，但是禁军整顿牵扯重大，事关满朝文武，所以你务必慎重，千万不可在此时因为这件事得罪所有人，否则的话，你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而且也会被人忌恨，将来祸福难料。” “所以皇舅的意思是，让我虚张声势，对陛下的命令也虚与委蛇？”墨南宸冷声道：“禁军整顿事关皇室安危，和你们这些豪门又不相干，你们非要抓着禁军不放，到底是为何？” “为何？你真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吗？”萧子远虽然消了怒火，但是声音之中依旧带着冷冽，看着墨南宸冷笑道：“各大豪门住在京城者居多，禁军之中若是无有人手，你能让他们安心吗？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别说是他们，便是我们这样的皇亲国戚之家，也难保有一日不会变成待宰羔羊！” “那你们想过没有，陛下为何要着手整顿禁军？”墨南宸的火气再度被挑了起来，指着对方怒喝道：“禁军若是都被你们控制了，那我大晋墨氏皇族靠什么？这京城之中到底是你们的天下，还是我墨家的江山？” “墨南宸，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萧子远被对方的话说的有些气急败坏，之前的性子也一瞬间消失，转而怒喝道：“让你整顿，不是让你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禁军是拱卫皇族的根本，但是那也该能给这些豪门提供庇护，而不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可以随时成为你们皇族打压豪门的臂助。” “子远！”萧恒一声呵斥，制止了萧子远之后，转而沉声道：“子远的话过激了，各大豪门都是当年开国勋贵之后，更或者，来自各大家族，势力根深势大，盘根错节，你没有办法将其彻底根除的。若要强行压制，那么楚云飞便是最好的下场，你可明白？” “皇舅你说什么？”墨南宸被这句话震的连退几步，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看着对方脸色惨白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会自己想吗？”萧子远冷笑道：“楚云飞执掌朝政数十年，靠的是什么？他平时打压的都是谁？你奉命审理楚家一案的时候，为何会有那么多证据源源不断的送到你手上？如今陛下赐给她楚梦溪龙御令牌，为何满朝文武全部反对？当真是这些人气量狭窄，害怕你娶个孤女当王妃吗？她楚梦溪不过区区一介女流之辈，算得了什么？值得这些人出手对付她吗？你在军中领军打仗，智谋迭出，为何到了朝堂，脑子这么不知变通？” “他便是得罪了整个豪门！”萧恒看着墨南宸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缓缓道：“所以当初楚梦溪要嫁给你，反对的声浪才这么大，甚至于连楚云飞自己都不同意。只不过我没想到，他最终却点头了，想来，也有可能是转变了心意，有意要和豪门握手言和吧？但是现在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多说无益。我只能告诉你，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没有楚云飞的能力，更没有得罪整个豪门的本钱，这件事到此为止。禁军整顿可以继续，但是飞羽营必须立即裁撤，拿着那些身有劣迹的人去杀鸡儆猴，肃清军中军纪，就够了，不要牵连其他人，否则的话，你便是第二个楚云飞。” “你还真是娶了楚家女之后，性子都变成了楚家人了，死硬到底，顽固不化！”萧子远这一瞬间脸色似乎也变了变，看了一眼萧恒之后，才朝着墨南宸道：“把邱家的人放了，随便找个理由发配了事，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我不过问。这是我们的底线，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往后，萧家你也别去了。” “你！”墨南宸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呆立半晌之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但是一抬头却发现萧恒和萧子远已经走出了前厅，而旁边李十三的身影在此时也跟着转了出去，让他一瞬间，将目光转向了清溪院的方向，良久没有动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尘往事 “说吧，找我什么事！”墨南宸被萧氏父子说的目瞪口呆的时候，清溪院那边，伴随着喜儿的过来，楚梦溪也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似乎对于对方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意外。 “我想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给腹中的孩子找一条活路。”见到楚梦溪身边站着月儿，而前者对于自己的目光近乎于无动于衷之后，喜儿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半晌之后才苦笑道：“姑娘的性子果然大变了，以前的您和如今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一样吗？”楚梦溪放下手中刚刚绣到一半的雪缎丝帕，微微摇头，似乎并不太满意自己的绣工，转而将其递给月儿之后，缓缓开口道：“你的活路不该来找我，找你背后的主子吧，当初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该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什么报应。” “我知道，我自己做的事我清楚，我也不奢求姑娘能原谅我。”喜儿抿着嘴唇，有些浮肿的脸上惨白无比，但是却随即朝着楚梦溪道：“只是我想给我腹中的孩子争取一次机会。” “那是墨南宸的孩子，你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似乎有些诧异对方在此时开口说起孩子，所以想了想之后道：“墨南宸是不会亏待自己的骨肉的，为了这个孩子，连你的性命都留了下来，你就知足吧！” “可是萧家，萧家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喜儿跪在地上爬了几步，朝着楚梦溪不断磕头道：“他们是什么人，我，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楚梦溪目光一瞬间变冷，缓缓起身，看着喜儿，浑身冰冷如霜，一字一顿道：“你是想好了要开口了是吗？” “姑娘你知道？”喜儿仰头看着楚梦溪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知不知道重要吗？”面对昔日这个最亲近，而且知道她所有底细的人，楚梦溪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重要的是你要说什么。” “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姑娘。”喜儿喃喃自语，身子有些颤抖道：“我想请姑娘帮我保住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王妃！”对于喜儿的话，楚梦溪似乎无动于衷，更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以至于直到旁边月儿暗中拉了她一把才恍然回神，转而目光重新聚集到喜儿的身上。 “你知道什么？”半晌之后，楚梦溪才重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更似乎是伴随着浑身气势的转变，而更加的冰冷，不带一丝生气。 “当初，是萧家派人抓走了我的父母，逼我陷害姑娘！而且，引开了主君和少公子他们。”喜儿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楚梦溪道：“交代我乔家事发之后该如何说话，将罪责都推到姑娘头上。” “所以，那一方喜帕，也是你藏匿起来的？”喜儿说完之后，楚梦溪没有出声，没人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直到半晌之后，才似乎是回过神来，看着对方问道：“当晚，你可曾出门？” “我，我没有出门，喜帕也不是我藏起来的。”喜儿连连摆手道：“他们，周管家只交代了我这几句话，并且告知，不论是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改口，否则我父母性命难保。姑娘，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也不曾想过，王爷他会真的不分情由，对姑娘您痛下杀手。” “周管家身死，而你，却只知道这些事，又如何断定是萧家派人抓走你父母？”楚梦溪目光之中闪烁着一丝骇人的光芒，声音也不自觉的跟着微微颤抖。 “我见过，见过来人。”喜儿连忙道：“萧家大公子萧子远，就是他在姑娘出阁之前找到了我，说是事成之后，不仅仅放了我父母，而且让我去萧家，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人会拿这件事威胁我。” “我和墨南宸成亲的时候，萧子远远在荆南，又如何会出现在京城？”楚梦溪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看着对方冷笑道：“你是觉得经此一役，我也糊涂了不成？” “真是萧子远，我，我不会认错的。”喜儿的这一句肯定的回答反而是让楚梦溪脸色一怔，似乎想明白了点什么，但是随即摇头道：“你的意思是，萧子远根本没去荆南，而是留在了京城？” “我不清楚，但是萧子远其人，我随姑娘见过多次，绝对不会有错！”喜儿再次点头，而且继续道：“而且他说了，事成之后，会亲自接我出去。” 喜儿的这句话当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极其重要，但是却也给楚梦溪留下了更多的谜团，甚至于此刻她都不知道对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是她自己欺骗自己，还是别人给她释放的烟雾弹。依照萧子远的性子，就算是他做的，又如何会在如此关键时刻让喜儿认出来，而且还专门跑过来给了对方一个这么明显无用的承诺？ 不过如果喜儿的话是真的，那么萧子远在墨南宸和自己成亲的时候远避荆南，就不仅仅是为了荆州的事情了，只怕更多的还是隐藏自己。 “结果呢？他没出现，你留在了宁王府，看到我也没死在墨南宸手上是吗？”半晌之后，当楚梦溪再度开口的时候，喜儿明显的脸色都跟着变得黯然起来，点了点头之后低声道：“他并没有来，而且周管家一死，我也彻底失去了家人的消息，只怕，只怕他们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 “所以后来没有人来联系你吗？”楚梦溪走近两步，蹲在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之前在我面前晃眼，难道不是别人教唆你来试探我的吗？” “不是不是，姑娘你误会了。”喜儿连连摇头，语气也变得低沉道：“我没有要试探姑娘的意思，我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想，想借此机会让他们来找我。” “所以，你是知道这宁王府里面有萧家人在暗中潜伏是吗？”楚梦溪一瞬间似乎是想看看喜儿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直接捏住了对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从未想过，我身边最贴心的人，从小伴我一起长大的你，居然会跟着外人，陷害我，要置我于死地。而且到了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姑娘您明鉴。”楚梦溪用力过猛，以至于喜儿的嘴巴都没办法说话，含含糊糊之间，眼眶之中泪水不断打转。 “算了，事到如今，你说不说意义都不大了。”楚梦溪那一瞬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锐利的眼神似乎直刺对方的心灵，仅仅是一下，随即将对方给放了下来。 “姑娘，我说的都是实话，您看在我服侍您多年的份上，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喜儿见到楚梦溪起身，而话语之中的那种冷淡一如之前，顿时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急急忙忙开口哭泣道：“我也是无奈之下，才敢来麻烦姑娘，请姑娘成全。” “只救孩子，不救你自己？”楚梦溪顿住脚步，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惜命了？为了墨南宸的孩子，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了？” “这是我的孩子！”喜儿身子颤抖，连连摆手道：“姑娘您不知道，以前，或许我在意的是自己，但是如今我为人母，我最担心的是孩子！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是孩子不能有事，否则的话，我就是罪人！” “你本来就是罪人！”楚梦溪仰头闭上眼睛，长久之后才悠然一叹，转而看了一眼对方，转身回到原地，情绪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对于喜儿，即使她说出了全部的缘由，楚梦溪的心情却少有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于可以说，这其中的疑惑还要多过对于对方的愤恨。只不过，事到如今，即便是她如今就跪在自己面前，将前尘往事一一道出，该发生的，终究是已经发生了，即便是时过境迁，却也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让彩蝶送她回去。”楚梦溪默默地想着心事，以至于良久之后才缓缓抬头，看着依旧跪在跟前的喜儿，摆了摆手之后没有再开口。 “姑娘，您当真不愿意救我一把吗？”喜儿没有等到回答，看着楚梦溪凄然道：“我今日将一切和盘托出，就是真心悔过的，请姑娘体恤，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对不起姑娘，不是我——” “回去。”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对方，转而自顾自道：“没人让你死之前，就自己好好活着，能活多久看你自己的造化，我帮不了你。” “姑娘！”喜儿泪流满面，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楚梦溪，但是后者却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彩蝶，后者当即带着两个女使，迅速拖着喜儿出了清溪院。 “去找十三，暗中派人手留意流光阁，交代好彩蝶，让她看住了喜儿，不论是谁想要接近她，都给我抓起来！”楚梦溪扫了一眼月儿，后者当即匆匆离开，在出门的时候，直接和走进来的李十三撞到了一起。 “前面有消息了？”对方匆忙而入，甚至于连月儿被撞到都没有顾及，让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丝沉吟的神情。 “确实，确实有消息！”李十三带着一丝苦笑，同时更多的还是愤怒，只不过他还未曾开口，外面墨南宸就已经紧随而至走了过来，一瞬间的目光让李十三低下了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身一笑 “我——”那一瞬间，楚梦溪眸光如水，看着进来的墨南宸，惹得对方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那倔强而孑孓的身形，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悲悯和自责。 “你想说什么？”似乎看出了墨南宸的异样，楚梦溪看着对方，缓缓开口道：“萧恒让你停手了？” “不是，是，是——”墨南宸有些不知所措，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开口，硬生生的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却猛然间一抬头，发现对方的目光依旧看着自己，顿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十三，你说吧。”能让墨南宸如此模样，楚梦溪倒是有些诧异，这不仅仅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不敢说话的神情，反倒是一肚子话说不出口的样子，所以一瞬间，她的目光转向了李十三，后者倒是没有墨南宸那般顾忌，转而将萧恒父子在前厅说的话一五一十道出。 “你打算怎么办？”那一瞬间，楚梦溪的神情变了又变，不知道是因为墨南宸的反应，还是李十三说的话，直到良久之后，才抬头看着墨南宸问道。 “我想，问问你。”这一刻，墨南宸似乎带着一丝希冀，看着楚梦溪的眼神也变了，更似乎害怕自己开口说错了什么话，让对方的处境变得更加的艰难。 “你和我不一样，你有你的路要走。”楚梦溪摇了摇头，缓缓坐在一边，语气也变得沉吟不定，甚至于根本没有理会墨南宸的反应道：“昔日我也始终想不明白，父亲执掌朝堂数十年，为何一夕之间，却被你凭借着那几张废纸就能定罪。而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人出来求情。想来，萧恒说得对，父亲，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豪门权贵，注定，不会因为我嫁入宁王府而平息。” “但是我敢担保，至少，我没有和他们一样。我是——”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脸色有些涨红，但是反驳的话语声却越来越弱，以至于到最后一句话都未曾说完，就变得微不可闻。 “你担保有什么用？再说了，人家有的是手段让你充当刽子手。”楚梦溪的语气变得不喜不悲，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漠然道：“否则，又怎么会有乔家的事呢？乔家出事在前，让你痛失所爱。人家是算定了你肯定会对我出手，一旦我死在你手上，楚家，和你墨南宸就势成水火。到时候不论你愿不愿意，或者说，不论是你能不能察觉，都会变成他们手里的一把刀，一把斩杀楚家上下的屠刀。” 楚梦溪的这番话说的墨南宸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萧恒父子开口在先，而自己，却每一步都落入到别人的算计之中。自己被算计不要紧，却连累的眼前这个女孩，彻底失去了一切。 “梦溪，若你愿意，我愿尽我所能，补偿你。”这一瞬间，墨南宸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是与我而言，只要你开口，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你自己，不都被人逼上门了吗？又如何能为我做什么？”楚梦溪看着对方惨然一笑，微微摇头，摇摇晃晃起身道：“你知道皇帝为何之前对我如此厌恶吗？因为我执意嫁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自己是如了愿，但却让朝堂两方的力量有了短兵相接的机会，让这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彻底失去了控制，所以，才会对我恨之入骨。我的出嫁，于楚家和京城豪门而言，便是开战的战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楚家烟消云散，朝堂之上，豪门势力失去掣肘，一家独大。他必须要找一个靶子，让这些人紧盯不放，所以，我便有了这个。”楚梦溪晃了晃手中的龙御和凤至两枚令牌，微微叹息不已。 皇帝和太后的心思她清楚，这是要让她借着为楚家伸冤的由头，凝聚朝臣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以自己这个楚家之后的名义，号令昔日楚云飞的旧部人手，承担起豪门的仇恨和注意力。如此一来，朝堂之上，豪门这股力量就有了牵绊，目光也就不会紧盯着皇权不放。更或者，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慢慢剪除削弱豪门的势力。 只不过楚家满门被杀，自己只是一个孤女，残存下来的楚家旧部人手，力量太过于薄弱。所以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后，对于自己的这个宁王妃的名头，才会如此拼命力保。就是要以皇权来为自己加强地位，不至于被对方一击而溃，从而让皇室失去最后可以牵制豪门的力量。 只不过如此一来，墨南宸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就很不幸，成了城门失火之后的那一池鱼，不论是他愿不愿意，实际上已经是深陷局中。 所以这一刻，当楚梦溪走到对方跟前的时候，目光之中流露出来一丝怜悯的神情。对方不适合朝堂的尔虞我诈，甚至于而言，这方面的能力比自己还差了不少，所以之前被豪门利用，成了斩杀楚家的急先锋，如今又被皇帝置于乱局之中而不自知。 不过墨南宸却没有楚梦溪这一瞬间思绪百转想出了这么多前因后果，此时的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带着丝丝的心疼和悔恨，以至于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楚梦溪的素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至少，我能护着你周全。” 这一刻，李十三站在一旁，见到墨南宸终于开了点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之后悄然退出了清溪院，然后亲自把守在门口，防止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到他们。 而楚梦溪，双眸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墨南宸，似乎有些惊诧对方的反应，同时，心中的那一丝悸动隐隐然又变得有些活跃起来。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楚梦溪近乎于本能的缩回了自己的双手，转身走到了一边，摇了摇头道：“你管不了我的生死，你顾好自己就行了。萧恒虽说有私心，至少对你，他说得对，你一旦介入过甚，势必无有转圜之余地，将来，你也会和父亲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能拿着父亲和楚家一众的人头来平息豪门之怒，那么，将来，对你这个亲弟弟，也一样如此。自古皇家无亲情，这一点，你该比我懂。” “我不懂！”墨南宸显得有些着急，或者说，楚梦溪的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让他隐隐然有些失落，以至于在一瞬间急道：“但我明白，我犯下的错，自然该我去弥补，楚家的事情，我会全力去查访，若真如，真如皇舅，如萧恒所言，我会亲自向皇兄请命，便是赔上我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我欠你的，我一定去补偿。” 墨南宸的话让楚梦溪苦笑不已，不过转头看着对方那认真的脸庞，却没来由的心头一阵温馨，缓缓流过的暖意，似乎也融化了不少心头的冰冷，以至于那一瞬间，目光也悄然而变，缓和了不少。 “那你该明白，以后你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满朝文武，故旧亲情，可能都一息不复存在，他们，以前是你的帮手，以后，就是你的仇人。”楚梦溪目光如水，但是声音却变得更加的冰寒，看着墨南宸一声紧似一声道：“你以后便是众矢之的，凭你的能力，在朝堂之上，或许，你根本走不到父亲那一步，就被人所害，便是你是皇族，当朝的宁王殿下，也一样如此。” “你和我不一样，我是楚家之后，只要你我撇清关系，日后，不论我结局如何，凭借着萧家的关系，他们都不会为难你。”楚梦溪看着对方，目光也变得复杂无比，以助于开口的时候，明显有些迟疑道：“你可知道，一旦你选错了，后果是什么？” “我明白。”墨南宸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他是带着深深的心疼，所以情不自禁道：“但是，我想帮你，不论将来境遇如何，也不管将来有多少人为难你，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被人非难。” “还是和以前一样傻。”那一瞬间，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楚梦溪忍不住摇头，但是却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似乎看着眼前的墨南宸，依稀之间，找到了一丝当初，这个身体为何对他如此迷恋的缘由。或许，对方对于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并不擅长，很多时候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不可否认，这种坚定和果断，却足以让她，一生无悔。 而自己，孑然一身，行走在这异世，一路走来，能够碰到的，就只有眼前这一人，在如此境遇之下，在明知将来结局的情况下，还能够护在自己身前。 有这一点，也许，其他的就不重要了，昔日的一切，在这一句话之下，都已经烟消云散，留下的，是那一丝传承两世的温暖。 “或许，你还是傻一点好。”想到这里，楚梦溪忽然回身一笑，那一瞬间，刹那芳华，悄然绽放在这黑夜之中，却一瞬间夺取了所有的光彩，更是让墨南宸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宛若天人般的女孩，心头原本的惴惴不安和不知如何抉择的忐忑，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牢被袭 “王爷，这眼看着都正月初八了，该挑个日子去宸阳宫拜见太妃了吧？今年年节赶上事多，但是也不能坏了礼节，拖着不去吧？”墨南宸从清溪院走出来的时候，赵嬷嬷站在门口，跟了出来低声道：“可是适才老奴如今也不敢去询问王妃，您看——” “梦溪和母妃之间有些误会，所以，稍后，还是我自己去吧。”墨南宸摸了摸下巴，转而回头看了一眼从正厅走到门口的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也变得极为柔和，和这几日的烦躁截然不同。 “那老奴稍后去请示王妃，备上礼物。”赵嬷嬷只是要墨南宸一个态度，所以闻言悄声笑道：“王爷和王妃总算是和好了，老奴看着也高兴。” “这算是和好了吗？”墨南宸离开的时候边走边自言自语，一路上都在回想赵嬷嬷这句话，以至于到了禁卫坊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王爷，飞羽营如今已经增至两千人，南云又没办法天天在那里，您看是否派个人过去统领？不能放任这些人在城外不管吧？”王天赐连续叫唤了两遍才看着墨南宸回神，顿时忍不住苦笑道：“这剩下的人当中还不知道能筛出多少来，飞羽营必须要想办法稳住局面才好。” “稳住？那还是不成，必须要斩断飞羽营和各大豪门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让墨南宸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此前楚梦溪说的话，顿时眼珠子一转，微微点头道：“我有两个人，派过去正合适收拾他们。” “李阳，陆盛，飞羽营以你们为主将，即刻前往成倍，整顿兵马，在城外操练。”墨南宸匆匆让两人上前之后，一句话说的包括王天赐在内的几人全都跳了起来，后者更是苦笑道：“王爷，这不是在点火吗？这乾丰楼一案他们两个不论对错与否，都是牵扯其中，飞羽营更是集中了禁军当中所有的豪门子弟和人手，让他们去，不炸了锅吗？” “炸锅不好吗？”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转而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陆盛两人道：“给你们一道将令，给我狠狠的操练他们，不论是谁，敢违背军令，一律军法处置。再调拨一百御林军随行，给你们撑场面。给我记住了，本王不怕北城门口挂满人头，尽管给我放手去做，谁敢挡道，不要犹豫，直接砍了。” 这道杀气腾腾的命令总算是让陆盛和李阳二人稍稍安心，随即接令而去，但是王天赐却摇头道：“王爷，如此一来，您岂不是真要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些豪门子弟有不少可都是嫡子，他们要是被军法处置了，那些豪门只怕真要堵到禁卫坊门口了。” “他敢来，那就打回去，禁卫坊重地，无关人等，不得擅闯。”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不理会其他，转而开始继续加大在禁军当中的整顿力度，并且针对如今禁军缺额太多的情况，直接下令从附近各大镇军当中抽调精锐人手加入其中，一心一意，要将禁军的战力在短期内重新填补上来。 禁军这边的动静短短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墨南宸直接将陆盛和李阳两人调任飞羽营主将之后，风波变得更大，这两个家伙本就是胆大包天之人，加上和这些豪门子弟因为乾丰楼一事，算是彻底决裂，所以仅仅只是一上午的时间，飞羽营那边就血光冲天，在一口气连续斩了几十人之后，更是让满城哗然。无数百姓看着悬挂在北城门口的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吓得不知所措。 “你是说，李阳和陆盛去飞羽营，一上午的时间连斩数十人？”而这股动静在随后被李十三送到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后者都有些诧异墨南宸此时的决断，竟是如此干脆利落，而且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意思。 “不光是飞羽营，巡防营那边也是如此，南云一早就送过去上百人，全都是和各大豪门有关联的人手，听说，后续还有人要被清除出去。”李十三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倒是带着一丝不屑道：“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而已，处置了也就处置了，这些人在，禁军和巡防营的战力一百年都提升不上去，还不如都拖出去砍了，图个清静。” 他是北境边军出身，对于这种军中裙带关系的将士自然是看不上眼，但是这种态度倒是让楚梦溪心头一动，看得出来，墨南宸此举虽然有些莽撞，但是无疑更符合这些将士的心理，而且让御林军随行，除了震慑之外，更多的也是在压制各大豪门反弹的声浪。 “不过就是奇怪，王爷之前还有些犹豫，但是没想到今日反应这么强势，王妃，这该不会是您给出的主意吧？”李十三嘟嘟囔囔的一句话惹来了楚梦溪的目光之后，吓得他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宁王府外，因为墨南宸的举动而闹得天翻地覆，甚至于洪熙八年的这个年节彻底变味的时候，楚梦溪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也不见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豪门女眷，反而封闭了清溪院，独自一人自顾自的倒腾自己的药炉，甚至于连天色暗淡，墨南宸从外面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还在为皇兄炼药吗？”满院子的药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以至于墨南宸开口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疲惫一瞬间都跟着消失无踪，声音之中的火气都迅速消散无痕。 “不是，给我自己的。”楚梦溪收好刚刚炼制出来的梦魂丹，转而看了对方一眼一边走一边道：“上元节之后，我要出趟门，帮青青去采天莹草，顺便去雪谷看看梦河。” “哦，这丫头身子还没好吗？”墨南宸有些尴尬，尤其是听到楚梦河的名字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默地跟着他走到一旁坐下，转而看着楚梦溪递上来一碗雪玉羹，才呐呐的开口。 “很不好，这孩子的身子，不能再拖了，迁延日久，每时每刻，都有危险。”白日里，青青的咳疾变得更厉害了，这也导致楚梦溪不愿意再等下去，打算先去雪谷，先去采摘天莹草。 “那让十三他们陪你去吧，我也走不开，年节之后，我要去西山大营，整顿安防。”墨南宸咬了一口对方给自己夹过来的酥烙饼，闷声道：“我本打算过了年和你一起——” “不用，你去不合适。”楚梦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放下筷子之后摇了摇头道：“我要等常大哥回来，你去了，多有不便。” “常衡！”墨南宸念叨了几句之后，看着楚梦溪欲言又止道：“常衡虽然是常家子，但是戾气太重，此前匆匆而来，深为皇兄不喜，你——” “常大哥是忠义之人，不必担心。”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常家家破人亡，只有他一人侥幸逃生，和楚家一样，大仇当前，如何能忍得住——” 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喧哗，黑夜之中，隐隐然更是传来了无数刀剑相交的声音，紧接着李十三更是一个箭步，由远而近，直接冲了进来。 “启禀王爷王妃，一伙贼人偷袭西花园地牢，被镇府常兵发现，正在激战。”李十三只匆匆说了一句，墨南宸就霍然起身，脸上难以遏制的一股怒火直接冲了出来，跟着直接往外而去。 “十三，守住清溪院，其他人随我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本王府邸闹事！”声音传出的时候，墨南宸的身形已经快速消失。而同一时刻，楚梦溪也是跟着起身，脸上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十三，带上人手随我去看看。”紧紧是一一瞬间，楚梦溪也跟着走出了清溪院，而且不理会李十三的反应，径直朝西花园而去，身边青儿更是如影随形，黑暗中犹如离弦之箭一般，一闪而逝。 而此时，西花园地牢入口，伴随着墨南宸亲自出现之后，大队人马开始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上前，将中间一伙黑衣蒙面之人团团围住。 “王爷，有几人已经走脱，末将请示，让巡防营加入追击。”李由斜刺里杀了上来，一刀斩杀当面一个要对墨南宸出手的黑衣人之后，气喘吁吁道：“地牢是从内部被打开的，应该是出了内鬼接应。” “那还等什么？让巡防营封闭康仁坊，给我挨家挨户搜捕。”墨南宸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就已经冲了上去，劈手夺下一柄长刀，顺势将眼前一人击杀后，目标直指人群中间那个为首功夫最好之人，长刀雪亮，一连串的刀光腾空而起之后，迅速将对方的身形彻底淹没。 他亲自加入战场，剩余的这二十多蒙面人在镇府常兵不间断围攻之下迅速烟消云散，等到楚梦溪赶到的时候，只有为首的那一人正在和墨南宸激战，但是也已经彻底落入下风。 “小心！”楚梦溪的出现似乎让这个蒙面人悚然一惊，以至于一声呓语之后，差点被墨南宸一刀劈中，连退数步之后，忽然身形一顿，一道银色光芒一闪而逝，直奔追上去的墨南宸而去，在楚梦溪刚刚出口提醒的时候迅速击中了对方的左肩。 “留下！”这一瞬间让楚梦溪脸色一变，伸手一弹，一道绿光腾空而起，闪电般笼罩住了黑衣人的身形，也一瞬间让原本就要一跃而起逃命的对方彻底委顿下来，摔落地面之后人事不知。 “王爷！”这个时候周围的李由等人才抢上前去，一把将墨南宸抱起来的时候，后者也是昏迷不醒，而且脸上黑气更是让上前的楚梦溪心头一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疑点重重 “王妃，王爷怎么样了？”宁王府的喧闹在天明时分伴随着宋南云率部赶了回来才逐渐结束，但是等到他来到清溪院的时候，却见到月儿挡在了门口，硬生生的让所有人止住了脚步。 “王妃说了，让镇府常兵把守府中各处院落，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若有违抗命令者，一律杀无赦！另外派人跟着青儿它们去寻找凶手的下落，不得有误！”月儿的话吓了宋南云等人一跳，转身刚刚让李由带人出去，外面就传来了另外一阵喧闹，萧太妃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你敢要干什么？敢拦哀家的路？”几人一下子将萧太妃拦住之后，后者是怒不可遏，挥手直接要打跟前的月儿，却被宋南云一把挡住。 “太妃要做什么？王妃吩咐，任何人不得请示，不得进出王府！”宋南云朝着身边的李十三一挥手，后者当即带人强行将萧太妃带来的所有人全都给撵了出去。 “放肆！我儿已经被人下毒暗害，你们还敢阻拦哀家进去，宋南云，你也要跟着那个妖女要害你家王爷的性命不成吗？”萧太妃怒喝声大作，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里面，楚梦溪已经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墨南宸中毒了？”楚梦溪缓缓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萧太妃之后，朝着众人冷言问道：“你们有人去宫里通风报信了吗？” “启禀王妃，昨夜府中混乱，不知有没有人出门！”宋南云不清楚这件事，而李十三等人跟着剿杀蒙面人大半夜，后面又追了出去，所以根本不清楚有没有出门。但是此时伴随着楚梦溪的这句发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一下子集中到了萧太妃身上。 很显然，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其一是王府之中有人趁着混乱进宫报讯，所以萧太妃才能够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火速赶了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和上次一样，府中还有人是萧太妃安排的人手，而且还有办法可以随意进出宫禁。 而其二，则是，这件事萧太妃根本就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能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连宁王府自己的人都未曾追出去多远，萧太妃就赶了过来。 “你们什么意思？看着哀家做什么？”这一瞬间的目光看着萧太妃脸色直发寒，连退几步之后朝着众人怒道：“哀家是你们王爷的生母，我还能害他不成？” “最好不是！那太妃是否解释一下，您是如何得知王爷被人下毒暗害的？”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楚梦溪发问了，那一瞬间宋南云包括身边李十三等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无比，以至于有几个镇府常兵甚至于连长刀都拔了出来。 “太妃不光是王爷的生母吧？您还是萧家人！”宋南云一声怒喝之后看着萧太妃厉声道：“昨夜宁王府有歹人夜袭地牢，我镇府常兵鏖战半夜，尚且没有理出头绪，这天刚刚亮，连我等都不知晓王爷是不是真的中毒。太妃倒好，远在皇城之内，居然长了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知晓王爷中毒了不成？我等身为镇府常兵，奉命保护王爷和宁王府，在末将等人心中，王爷和王妃那便是天，太妃便是王爷生母，那也无用，还请立即交代清楚，否则的话，别怪末将等人不客气！” “你！你！”萧太妃被这近乎于直接威逼的态度吓的脸色惨白，以至于气急败坏之下，怒喝道：“好你个宋南云，你敢威胁哀家？你可知道，哀家就南宸这么一个子嗣！” “那不是末将要考虑的问题，末将只知道事实！”宋南云一声断喝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道：“镇府常兵听令，立即执行王妃命令，将萧太妃一行全部看押在前厅，无有王妃命令者，任何人敢里通外敌，杀无赦！” “宋南云！你敢！”萧太妃一声呵斥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周围的镇府常兵甚至于直接一个上前将其硬生生的往外拖，甚至于连赵嬷嬷都没有开口说话，大呼小叫只剩从这一刻开始，直接从清溪院一路蔓延到了前面的正厅，充斥着整个王府前后。 “你们俩进来！”楚梦溪没理会宋南云的反应，只是匆匆将他和李十三叫了进来，转而道：“看住萧太妃一行所有人，尤其是跟随而来的那些下人、宫女和禁军，不要放走一个！” “王妃，这件事不会，不会是萧太妃做的吧？”月儿在旁边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苦笑摇头道：“王爷可是太妃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啊！” “王妃，王爷他！”月儿的话无人理会，是不是虎毒不食子，那要看昨夜的地牢袭击针对的是谁，墨南宸中的是什么毒。所以她的话音未落，宋南云就再次开口问道。 “确实中了剧毒。”楚梦溪只是一句话，直接让两人脸色大变，墨南宸若是真的中了剧毒，那这件事就真的太麻烦了，这不光是对方的性命安危问题，这中间牵扯的事情只怕是太多了。 “末将这就去安排巡防营的人跟着青儿去寻找凶手！”宋南云急匆匆开口，他知道昨夜楚梦溪带着青儿去过地牢现场，所以这个时候也唯有这通灵的雪狼才有可能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得到凶手！ “巡防营的人还不够，拿着这个去！”楚梦溪将龙御令牌递给了对方，转而起身道：“你亲自去，这凶手若不是萧太妃，那必然是此次被逼到绝路上的豪门贵族，巡防营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是无法逼迫他们低头的。” “王妃放心，便是天王老子，末将也一定将他们抓回来！”宋南云这一次算是真正的被逼急了，接过龙御令牌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道：“吩咐所有的镇府常兵，全力戒备，王府上下谁敢不听王妃命令，不要管那么多，先杀了再说！” “去按照他说的做吧，清溪院附近留下一队人手听月儿的就成了。”宋南云离开之后，楚梦溪也跟着让李十三离开，自己转而自顾自的开始点燃药炉，同时让人将墨南宸抬到了正厅的软榻上放好。 “王妃，王爷怎么还——”月儿看着墨南宸虽然昏迷不醒，但是时不时的却浑身抽搐的样子，顿时有些惊恐道：“这看着像是发癔症一样！” “癔症！”楚梦溪闻言神色一动，不由自主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转而上前，微微点头之后徐徐道：“倒还真是发了癔症。” 她的话让月儿张口结舌的时候，外面，整个康仁坊也跟着全都乱套了，巡防营在宋南云的调动之下，几乎是全军出动，彻底封锁康仁坊之后，开始仔细盘查每一处出口，同时大队的兵马开始跟着李由等人不断追逐青儿三头雪狼的身影，在人群之中不断出没。 “看王妃这雪狼的架势，只怕凶手都逃出康仁坊了，我们巡防营的人手若是真的要巡查整个京城只怕力有不逮啊！”李由是见到青儿好不容易放缓了脚步，才喘着粗气和宋南云商议道：“要不要调动禁军？反正你手上有龙御令牌，禁军王天赐那边只要一个命令就可以出动增援。” “先看看再说！”宋南云明显比李由想得更深远，转而摇了摇头道：“至少现在还不行，现在调动禁军，那么就真的闹大了，王妃的谋划只怕也会失算。你重新安排人手，守住各坊之间的出入口，将进出的可疑人等带来见我，其余人手跟着你，还好雪狼识得这些蒙面人的气味，只要它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青儿就已经在旁边站了起来，并且朝着他似模似样的点头，这一下子让两人又惊又喜，李由更是笑道：“好家伙，你要是给我们找出凶手，我请你去吃宴席去，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整什么。” 一顿玩笑之后，重新分配了人手之后，巡防营开始抽调了大量的人手跟着细腰和四眼出击寻找，而青儿则跟在了宋南云跟前，对于随后送过来的那些可疑人等进行逐个辨别。 此时的宋南云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追查昨夜的凶手上了，不论是他还是楚梦溪，对于宁王府出现的这种偷袭暗杀都有着自己的疑惑，而对于萧太妃的意外到来更是带着深深的疑问。只不过萧太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到万不得已，对方不开口，他们没有办法审问。那么这追查凶手就成了唯一的办法，可以快速解决所有的问题。 反倒是墨南宸本身中的毒，不论是李由还是他本人，都没有太大的担心，毕竟，只要楚梦溪点头，在他们看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毒是她解不了的。 不过此时的他们不会想到，甚至于连忙着在清溪院内准备配置药材的楚梦溪都不知道的是，接下来来到宁王府的人，却出乎他们的预料，以至于在李十三走进来汇报的时候，对方明显是愣了一愣！ “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吗？”半晌之后，当楚梦溪回身的时候，李十三仿佛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转而摇了摇头道：“末将派人潜伏在王府附近，而且还有巡防营留下的眼线，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启禀王妃，王府内抓到一名试图外出的下人！”不过不等楚梦溪开口，外面赵嬷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也一句话说的两人同时抬头。 第一百三十章 不请自来 “去把燕王殿下送到前厅，把那个下人带过来。”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朝着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点头离开，而李十三这边也快速开始出去将那个下人提了进来。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就问你一句，你出门做什么？”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你若是说出来，我可以保你不死，而且也不追究前尘往事。” “王妃仁慈，给了你选择，怎么，三彪子，你还给脸不要脸了不成？”楚梦溪的话音落下之后，这个三彪子低头不语，惹得李十三心头火起，一下子将对方给拎了起来之后，直接掐住脖子冷笑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没办法让你开口不成？” “给他服下，我倒要看看，萧太妃调教出来的手下到底有多硬气！”李十三只是一只手就直接掐的三彪子直翻白眼，但是却硬生生的死活不出声，惹得楚梦溪心头一动之后，挥手弹出一枚黑色丹药落入对方手中道：“噬心丸，当初赖嬷嬷服下去的毒药，给他吃下去。” 楚梦溪只是一说出“噬心丸”三个字，直接吓得三彪子挣扎不断，甚至于连李十三一瞬间都差点控制不住，急切里只得将对方扔到地上，转而一脚踩住对方后背之后冷笑道：“来吧，看起来噬心丸的效果你是知道的很清楚啊，吃下去，你的秘密，说不说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王妃，你，你，啊！我说！”仅仅只是片刻之间的挣扎之后，在李十三一脸狞笑的将药丸递到了对方的嘴巴边上，三彪子终于熬不住，开口道：“王妃饶命，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前往宸阳宫中通报王府动静，不曾，不曾对王爷有过不轨——” “你之前可还有人出府过？”李十三见到楚梦溪没开口，当即加重了力道，差点一脚将三彪子踩得背过气去，翻着白眼半天才缓过来，摇头道：“奴才不知，太妃安排人手都是单独行事，奴才编号十七，前面的人手都被王妃给收拾了，所以轮到奴才当值。” “那你说，你是如何得知轮到你来当值通报消息的？”楚梦溪目光一凝，看了一眼李十三之后，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寒起来道：“该不会是萧太妃自己告诉你的吧？” “是，是年节之时，宸阳宫秦尚仪持宸阳宫令牌前来通传消息，奴才才知晓。”三彪子咬牙开口道：“奴才平日只在后宅二道门上出行，并不曾前往他处。” “那你去宸阳宫打算汇报什么消息？”楚梦溪眼神显得有些沉吟不定，目光流转，转而半晌之后才看着对方继续问道。 “关，关于昨夜花园夜袭一事，奴才值夜，所以看得清楚，那，那伙人是，是从西边而来，分成两拨，前一波潜伏，后一波发动袭击，然后前一波人趁机进入地牢，带走了两人。王爷，就是被前一波人在临走之时放出来的毒药所害。”三彪子此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李十三都跟着大吃一惊，以至于转而厉喝道：“你看清楚了？” “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记住，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也被人抢走！”楚梦溪挥手让李十三吩咐专人去严加看管地牢之后朝着对方道：“听出什么来了吗？” “王妃的意思是，这两拨人不是一伙的？可是地牢里明明就只有贾福仁一人失踪啊？”李十三脸色有些难看，显得有些迟疑不定道：“而且就算如此，那也说不通啊？” “是说不通！”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那一瞬间，目光却变得极其辽远，似乎心思也不在眼前的事情上，只是挥手让李十三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而此时，在前厅，当墨北欢匆匆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萧太妃一行包括旁边的宫女太监全都在里面，大厅周围更是被镇府常兵严加把守之后，明显是愣了一下，以至于想要回头看看其他人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太妃您在这？儿臣北欢有礼！”墨北欢开口的时候，实际上萧太妃也是跟着一愣，刚刚外面的镇府常兵能够放人进来，她还以为是清溪院那边有了变故，但是没想到的是进来的除了赵嬷嬷，居然还有墨北欢。 “燕王来宁王府，倒也真是稀奇事，不知燕王来此有何贵干？”萧太妃本身就在气头上，此时说话更是带着十足十的冷淡，而且直接当起了宁王府的家。 “太妃说笑了，儿臣明日府中排年宴，往年王兄不是在军中，便是跟随皇兄处置政务，今年也是看王兄稍有闲暇，所以想着上门送帖子，也好趁着年节走动走动。”墨北欢笑了笑之后，拱手道：“就是不知，这王府之中怎么看着有些不太安稳，王兄如今人在何处？莫非是又去了禁卫坊不成？” “哼，你倒是真会兄弟情深！”萧太妃哼了一声之后，转而冷笑道：“你来的不巧了，你王兄——” “燕王殿下的心意老奴知晓了，稍后自会禀报王妃，请王妃定夺。”萧太妃的话还未说完，赵嬷嬷在一旁上前行礼道：“王爷在禁卫坊，一夜未归，今早府中失窃，王妃正在彻查府中人手，无有闲暇和王爷细说，请王爷见谅！” “哦，府上丢了什么？难怪看着这一路上镇府常兵可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莫非现在还未曾抓住吗？可曾有——”墨北欢原本似乎只是随意开口一问，但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嬷嬷，才悠悠道：“不知道楚，你家王妃可有冲撞？” “殿下放心，王妃无恙！”赵嬷嬷微微点头之后，看了一眼墨北欢转而摇头道：“王爷不在府中，王妃有要事，就不多留殿下了，殿下请便，稍后，王爷回府，自会前往燕王府致意！” “她无恙本王自是放心！”墨北欢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萧太妃，似笑非笑道：“本王还要进宫去给皇兄和太后请安，我看太妃要不要随本王一行，由本王护送回宫？” “太妃还要等王妃查问清楚之后才会离开，所以殿下，您请便就是，这点小事，不用殿下费心。”赵嬷嬷直接在萧太妃之前再度开口，也一句话说的墨北欢似乎更加看重眼前这个毫不起眼，若不是顶着墨南宸乳母身份，只怕丢到人群中根本就没人注意的老嬷嬷。对方上前仅仅只是几句话，但是却绵里藏针，几乎是滴水不漏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联了起来，却不留丝毫的话由给自己。这种说话的方式和能耐比起萧太妃都高出不止一筹，所以几乎是目光在对方身上重重停留之后才转而自顾自离开。 墨北欢来去匆匆，没人知晓对方到底是真的只是来下帖子还是另有用意，但是他的离开却告诉所有人，宁王府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只怕是瞒不住了。 “太妃请留步！”而此时，萧太妃原本刚刚起身，但是却被赵嬷嬷一句话再度给说的停下了脚步，转而看着对方怒喝道：“你这个老货，你要干什么？在哀家面前，你也敢放肆不成？” “老奴是奉王妃命令行事，昨夜王府遇袭，王爷遇刺，生死不知，太妃今日一早，天才刚亮就急匆匆入府，张口就知道王府昨夜发生的一切，比之老奴这个身在王府之内的人还要清楚，这事不仅王妃起疑，老奴等王府上下也同样如此，所以还请太妃稍待，等王妃发话之后再走不迟。”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怀疑哀家会害自己的亲儿子不成？”萧太妃怒火急速上扬，直指赵嬷嬷呵斥道：“那个妖女借此机会生事，分明是图谋不轨，难道你也跟着她胡闹不成？” “赵嬷嬷有没有胡闹本宫不清楚，但是太妃，事到如今，您是该解释解释了？为何一大早匆匆出宫？”赵嬷嬷尚未开口，外面墨南湘的声音已经快速传了过来，以至于赵嬷嬷都跟着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赵嬷嬷，楚姐姐人呢？外面都乱套了。”墨南湘是话音刚刚落下，人就已经匆匆走了进来，她在宁王府来去自如，镇府常兵也不会阻拦她的脚步，可以直接从门口直达前厅。 “王妃在清溪院！”赵嬷嬷眼神一转之后上前几步朝着墨南湘低声道：“长公主请随老奴——” “算了，你去忙着吧，我自己去。”墨南湘摆了摆手，匆匆朝着后面而去，惹得赵嬷嬷只得跟了上去。 而这一幕也让萧太妃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转而不自觉的就要跟上去，但是却一下子被旁边的镇府常兵给拦了下来，墨南湘可以进去，但是不代表这些人会连带着萧太妃也放进去，之前楚梦溪的命令他们可是清清楚楚。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一下算是让萧太妃彻底变了脸色，怒火中烧之下，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你们这么气萧太妃真的没事吗？”前厅内传来的大呼小叫甚至于连已经走出来的墨南湘都听到了，惹得她转身看向赵嬷嬷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诧异道：“还是真的是王府内出了什么事是萧太妃做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抓回来的凶手 “楚姐姐，外面都乱套了，所有人都在传宁王府昨夜来了窃贼，还打伤了人，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熬药？”墨南湘走进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依旧在对着药炉添加药材，顿时有些急道：“我这一路走来，什么风言风语都听到了，你倒还真坐得住！” “都传的这么快，那索性让它再多传一阵子算了。”墨南湘的话让楚梦溪微微一怔，但是随即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味药材加入药炉之后才起身边走边道：“只怕这流言一起，有些人的心也算是定下来了。” “启禀王妃，刚刚燕王殿下来说是请王爷明日过府。”赵嬷嬷见到楚梦溪坐下之后，当即将刚刚墨北欢的话，包括萧太妃的反应一五一十道出，转而道：“燕王殿下似乎——” “不用管他，他来了是意外，不来，那也是意外。”楚梦溪心思似乎也不在这个上面，所以连带着月儿在一旁给她端了一碗银耳羹也没在意，反而自顾自坐在一旁出神。 “姐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派人去找我？”墨南宸回头看了一眼赵嬷嬷和月儿，两人见到楚梦溪没有表示，只得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盘道出，这一下倒真是让墨南湘急了，转而就要起身去看墨南宸。 “他没事，有我在，不过是中了毒，还伤不了他。”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湘之后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萧太妃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一个做母亲的，天天派人盯着自家儿子的后院做什么？今日这一出，她到底从何处得到了消息。” “姐姐放心，我去问问就是。”墨南湘被楚梦溪的话说的松了口气，转而起身自顾自的走了两步之后才转身笑道：“姐姐这是不是在专门等着我过来呢？我若是不来，你真打算就这么扣押萧太妃在府上不成？” “你若不来，那就送她一颗丹药，不费事。”楚梦溪只是素手微扬，吓得墨南湘急急忙忙离开，对方的手段太过于简单粗暴了，真要是给萧太妃下毒逼迫其开口，只怕传出去的话那才真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风暴。 “王妃，您真的让长公主去问太妃吗？”对于楚梦溪的这个决定，赵嬷嬷很明显有些迟疑，以至于在对方离开之后，看着前者低声道：“会不会——” “确实会，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是要等——”楚梦溪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就已经传来了动静，紧接着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已经一溜烟的冲了进来，围着楚梦溪转了几圈，轻声嚎叫不止。 “好了，辛苦了，去找青青吧，一大早看见你们不在，都问了好几次了。”楚梦溪此时仿佛才解开了一点心思，转而摸了摸青儿的脑袋，让其去找青青之后，看着匆匆而入的宋南云等人点头道：“人抓回来了？” “启禀王妃，人是抓回来了，但是贾福仁却不见了，青儿也没找到。”宋南云苦笑道：“青儿好像没察觉贾福仁的气息，所以——” “把人带过来我看看。”贾福仁的失踪，楚梦溪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是早有预料，只不过这一瞬间她是看了一眼跟在宋南云身后的李十三，惹得后者只能摇头道：“末将刚刚重新查看过整个地牢，包括慕家送来的那两个人都在，完好无损，只丢了贾福仁一人。” “启禀王妃，此三人是在靠近长胜坊的二里桥抓获的。”宋南云那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十三，他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去过问地牢内部的事情，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询问其他，挥手让手下将人带上来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末将抓捕之时，和他们打斗过，都是有身手，而且青儿也确认过，应当无错。” “长胜坊？”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看着被镇府常兵死死按住的这三人道：“你们三人还有同伙吗？昨夜来王府到底所谓何事？” “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一句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已经屈指连弹，瞬息之间，银针飞射而出，直接以三魂归一之法来制住了他们。 “说！”这一次，她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却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瞬间让刚刚脱离了束缚的三人，瞬间身形立起。 “霹雳堂前长老王宇，受人之托，带走贾福仁。”简单的一句话似乎也在印证刚刚李十三所言，宁王府地牢内确实只走丢了一人。 “何人所托？昨夜你们有多少人前来？分成几队？可曾碰到其他人？”李十三急不可耐开口道：“贾福仁现在人在何处？” “雇主不清楚身份，霹雳堂规矩，只问成败，不管是非。”王宇的声音很僵硬，但是却闻言立即开口，不受控制道：“昨夜一共十八人进入宁王府，至退出时剩余七人，其余四人已带贾福仁退出京城。” “十八人？那也不对啊？昨夜末将跟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不下于三十人在西花园和镇府常兵厮杀，而且李由他们之前赶过去的时候人数更多，不可能只有十八人！”李十三当即摇头，转而怒喝道：“你们没有同伙吗？” “霹雳堂只有十八人。”王宇只有这一句话回答，但是却已经让宋南云不由自主点头，转而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只见到后者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顿时一惊道：“王妃您早就猜到了？” “那剩下的人你们可知道其来历？”楚梦溪没有回答宋南云的话，而是转而朝着王宇问道：“你们谁先到地牢的？” “我们先到，其他人不认识。”王宇的这句话算是让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起身一挥手，拔出银针之后道：“把他们也带下去，押入地牢看管。” “王妃，这，只怕昨夜有人是要浑水摸鱼啊！他们想要的人只怕不是贾福仁。”李十三脸色难看道：“他们是第二波，按照三彪子所言，第一波人临走的时候带走了两个人，也就是说，昨夜王府包括贾福仁在内一共丢了三个人！可是如今——” “可是如今，地牢里面就只有贾福仁一人失踪是吗？”楚梦溪缓缓摇头，转而扫了一眼两人道：“霹雳堂王家只怕确实是要带走贾福仁，王家和我楚家结过梁子，你们忘了吗？” “王妃说是三年前王家在江南的行贿案？”宋南云一想之后迅速想了起来，顿时惊叫道：“当年，我记得案子太大，牵扯官员太多，是楚相亲自赶赴江南坐镇，才查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也将当时王家家主在内的三十一人绳之以法，所以这是——” “贾福仁是楚家出事之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而且还是下人当中仅有的返回京城的人。”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摇头道：“我本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将其救出，然后让其回京，回来之后是为了什么，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牵扯出王家来了。” “但是，当年王家事发，霹雳堂被楚相整治的差点烟消云散，怎么如今还有能力在京城里翻出浪来？”宋南云是知晓贾福仁之前为何被抓的前因后果，所以此时有些不可思议道：“难不成这个霹雳堂又东山再起了？” “霹雳堂只是王家在江南的堂号！而且人家也说了，是前长老。”楚梦溪倒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转而继续道：“这件事，只怕不会如表面这么简单，你们这段时间务必看管好地牢，不能再让人把这几个人也劫走了，否则的话，这件事，只怕永远都查不清了。” “王妃放心，末将便是不休不眠，也盯着地牢不放，定然不会再让一只苍蝇飞进去。”牵扯霹雳堂之后，楚梦溪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李十三和宋南云两人却已经猜到了，所以两人是不约而同拱手，前者更是恶狠狠点头。 “那王爷这——”只有宋南云有些迟疑的指了指内室的方向，楚梦溪的话没有说完，或者说昨夜来袭的第二波人对方没有过问，也让他瞬间察觉到只怕是这些人的来历已经被对方猜了出来。 “他中了一还散。”楚梦溪只是说了几个字，却一瞬间让宋南云差点跳了起来，转而有些不可思议道：“一还散，王妃您说的是之前那个——” “不错，正是东北张家的一还散！”楚梦溪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们的人还没回来，这是说，张家就开始报复了？他们如何知道是我宁王府派人去查问一还散的事情的？”宋南云脸上怒意变得更加明显道：“我要去宰了这个张家——” “人家来京城了，你去了也没用。”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宋南云有些颓然之后转而才缓缓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一还散也不是真的无药可解。只不过，这下毒之人似乎并不知道，我在宁王府，所以对外不要走漏了消息。” “王妃的意思是，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知道您在王爷身边，所以以为我们这边无人可解一还散？”李十三才刚刚开口就被宋南云打断，后者看着楚梦溪，一瞬间察觉了对方之前的意思，顿时有些骇然道：“这是真正的张家人，从东北而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非难 “安排好了吗？”清溪院内，楚梦溪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照看药炉，甚至于可以说，等到月儿走过来的时候，她连头都没回，只是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已经安排过了，王妃放心。”月儿微微点头之后尚未来得及说什么，楚梦溪的声音再度传来道：“你亲自出马，不要假手他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奴婢要一走，这前厅那边——”月儿显得有些迟疑，指了指前厅的方向，不过不等她说完，楚梦溪倒是看了一眼对方，没来由的一笑道：“想闹腾的人还没到呢，你急什么？等着吧，在墨南宸的地盘上，还不至于有人真的敢为难我，放心。” 月儿有些诧异此时楚梦溪的笑容，那是一种似乎算定了一切的笑，让她越发的看不懂对方，眼前这个女孩是真的变了，再无半分昔日的模样。 而实际上此时的前厅内，墨南湘几番劝说，却始终无法让萧太妃开口，反而遭到了对方的一顿责骂，甚至于到了最后，若不是李十三及时赶到，萧太妃直接就要冲破镇府常兵的阻拦，直奔清溪院而去。 “李十三，你好大的胆子，你家王爷如今生死不知，你敢对哀家出手不成？”面对李十三的强势，而且直接当庭拔刀的动作，萧太妃总算是停了下来，转而怒喝道：“来人，给哀家将这个不知尊卑的家伙拖下去！” “太妃息怒，王府之中，任谁都不能违背王妃的命令！这是王爷定下的规矩，太妃也不例外。”硬邦邦的话语从李十三嘴巴里说出来之后，全体镇府常兵更是齐刷刷的往前一步，将萧太妃带来的人全数给逼了回去。 “统领，外面萧家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数十人的护卫，要强闯王府岗哨！”只不过，刚刚稳住了前厅内部的萧太妃一行，外面再度有人匆匆进来，而且一来就带来了一个让他勃然色变的消息。 “领头的是谁啊！”李十三还没开口，墨南湘忽然看了一眼清溪院的方向，转而朝着来人问道。 “是，是萧子远萧大公子！”这名镇府常兵见到李十三点头，顿时朝着墨南湘拱手道：“来人要见王爷！” “呵呵，这还真是稀奇啊，一大早带人打上门要见王兄，那也好，让他们进来吧。”墨南湘若有所思道：“告诉门口的镇府常兵，宁王府从现在开始，许进不许出，进来了，就别想那么容易出去了。” “墨南湘，你想要做什么？”此时的萧太妃是脸色大变，以至于在对方开口之后，忍不住大怒道：“哀家还没死，这宁王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执行命令！封锁府门，许进不许出！”萧太妃的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瞬间让李十三挥手让人去传达命令，再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却是楚梦溪抱着雪儿走了进来。 “姐姐你再不来，我可顶不住了。”墨南湘见到她到来，顿时喜道：“王兄怎么样了？” “东北张家的一还散，药力如何，猜也能猜得到。”楚梦溪微微摇头，也一句话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顾不得再生气，转而朝着对方急道：“连你也没办法？你不是号称毒圣传人吗？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我若是解毒了，那还用得着这么多人费心巴力的来宁王府吗？”楚梦溪扫了一眼萧太妃，转而看着对方道：“萧太妃该知道，今日到底有多少人会来宁王府吧？” “楚梦溪，你敢这么对哀家说话？你夫君如今生死未卜，你居然拿着他的身家性命在这里——”萧太妃怒不可遏，直指对方怒斥道：“你若是解不了毒，就不要在这里拦着哀家，哀家自会延请名医，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人能解什么一还散。” “这世上能解一还散之毒的，除了张家自己的人，就没有人了。”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冷笑道：“萧太妃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话，张家的一还散，除非你能找到张家人，否则的话，还是给我住嘴的好。” “你好大胆，在太妃面前，如此放肆！”楚梦溪的话音未落，外面就已经有人匆匆走了进来，萧子远几乎是一出现，就直接对着楚梦溪呵斥道：“不敬尊长，不分尊卑，这宁王妃的胆子就这么大吗？” “算是正主来了？”楚梦溪微微自语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墨南湘似笑非笑道：“猜猜看，他后边还有没有其他人进来！” “姐姐打算把谁钓出来？”墨南湘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很显然是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只不过眉宇之间还是有些担忧，很明显是被刚刚的话给吓着了。 “你们好大胆，敢威压太妃，不要命了吗？”萧子远见到楚梦溪没理会自己，转而环顾一周，发现李十三等人全力戒备，并不曾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丝毫的怠慢，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道：“李十三，你也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对太妃动手？还不给我退下？” 李十三连萧太妃的话都不听，此时更是听出了楚梦溪话中的意思，又如何因为萧子远的一句话而改变初衷，所以近乎于无动于衷的态度之下，全体镇府常兵没有一个人有动静，而且门口的几人在萧子远进来之后，更是直接拦住了后者带来的亲随，手握刀柄，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混账，还不给我退下！”这种没人理会的态度让萧子远怒气更盛，而且他的心思敏捷，已经提前一步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氛，以至于在对李十三呵斥的时候，目光更是直接扫向楚梦溪和墨南湘两人，一瞬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迅速传出，萧子远在见到李十三没理会自己之后，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李十三根本没有躲开这闪电般的一下，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混账东西，不过是宁王府的一个奴才而已，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无礼？”萧子远怒喝道：“再不撤下去，看我不宰了你！” “打回去！”萧子远的咆哮还未落下，清冷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而那一瞬间，原本还在看着萧子远怒目而视的李十三在正式后几乎是不假思索，抬手对着对方就挥了过去。 “啪！”这一次李十三的力道可是比萧子远大多了，而且根本没给对方任何躲避的机会，一巴掌直接打的对方原地转了两圈，嘴角瞬间高高肿起。 “你敢对我出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一回，是真的给萧子远打愣住了，不论是楚梦溪开口，还是李十三还不犹豫出手，都出乎他的意料，也打断了他原本的预想，以至于那一瞬间，他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色，犹如毒蛇一般凌厉阴狠。 “这才是萧大公子的反应，装的倒是挺像的。”楚梦溪是将萧子远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所以此时倒是若有所思，萧子山是被打蒙了，应该说是被李十三这一巴掌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以至于那一瞬间真实的表情全都被楚梦溪看在了眼里。 那最后看向李十三的目光连她的心境都一阵波澜，和此前他的表现是截然相反，那是切切实实被打到痛处之后引发的本能反应，伪装是伪装不了的。 “李十三，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把这个叛逆拿下！”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萧子远迅速恢复如常，直接跟着怒吼出声，同时自己开始强闯镇府常兵的封锁，高声怒吼道：“你们家王爷生死攸关，你们不思去帮着寻找解毒之人，却跟着这个妖女在为难自家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啪！”再度一个响亮的嘴巴快速传出，这一次，李十三是不待楚梦溪吩咐，再度出手，直接将萧子远打翻在地，然后不顾一旁萧太妃的惊叫怒喝道：“辱我家王妃者，死！” “咣当！”那一瞬间，几乎全部的镇府常兵全体拔刀出鞘，对准萧子远，长刀雪亮，杀气纵横，硬生生的吓得里面的几个宫女失声惊呼。 “姐姐，这是不是太过了？”此时人群的目光聚集点全都在萧子远和李十三身上，倒是将楚梦溪和墨南湘给放到了一旁，后者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转而拉住了楚梦溪的衣角。 “还有人没来！”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怀中低声嚎叫的雪儿，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沉吟，但是话语声却毫不动摇道：“我也想看看萧子远能忍到什么时候！” “可是——”墨南湘的话音还未落下，两人身边，月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悄悄在楚梦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目光也随之一凝。 “是他们！”楚梦溪微微摇头，似乎带着一丝沉吟，但是随即塞给对方一枚丹药，转而道：“去，把这个给他吃下去，问问谁接他们出去的，若是问不出来，就杀了。” “杀，杀了？”楚梦溪的话让月儿一呆，随即苦笑道：“不留活口吗？好歹也是——” “留着吃饭不成？”楚梦溪冷然一笑，话音未落，雪儿忽然抓着她的发梢，低声嚎叫起来，小爪子随即指了指外面。 “人来了，快去吧！”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月儿离开之后，转而看着墨南湘点头道：“只怕这个时候，正主才刚刚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正主来了 “启禀王妃，萧家主来了，还带来了蓝田县男等人。”李由匆匆而入，看得出来，这一次他遇到的压力非常大，所以不得不亲自赶过来禀报。 “放他们进来！”楚梦溪神色不动，似乎并没有因为李由的话而有什么变化，仅仅只是摆了摆手，就恢复如初。 但是刚刚李由的话却让原本还在围着李十三厮闹的萧子远瞬间停下了动作，而且连带着萧太妃的目光也随之朝着外面而去。 “南湘你看到了吗？他们也在等待着有人上门。”楚梦溪是将萧子远和萧太妃两人的表情同时看在了眼里，只不过前者是焦急当中带着一丝怒色，和后者那有些后悔的神情截然不同。 “姐姐，你怎么猜到的？”墨南湘对于萧恒的到来没有意外，但是却看不懂楚梦溪如今的态度，对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尤其是刚刚月儿前来禀报的事情，对方居然没有和自己说，很显然，对于对方而言，这如今的正主上门还不及那件事重要。 “青儿昨晚在场，知道有些人的气味。”楚梦溪的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是不等墨南湘开口继续询问，萧恒已经和邱伟带人闯了进来，倒是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头。 “怎么这么闹哄哄的？宁王呢？太妃在此，你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萧恒一来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来到萧太妃身边，只是行了个礼，转而脸色一沉。 只不过他的话却没有人回应，李十三等人见到楚梦溪没有开口，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应萧恒的话，这一下倒是让原本还闹哄哄的大厅瞬间变得一片安静下来。 “跟你们说话没听到是吗？还不给本将退下！”萧恒一声呵斥之后，盯着李十三怒斥道：“怎么？还要本将军亲自动手不成？” “大将军息怒，这里是宁王府，您虽是大将军，但是还管不到末将！”李十三行了一记军礼，但是却并没有后退半步，反而直指对方道：“宁王府镇府常兵只听王爷和王妃号令。” “呵呵，那好啊，那把你们王爷请出来，就说本将有要事要找他，还有蓝田县男，也在这里等着他！”萧恒脸色微微有了点变化，嘴角也扯了个冷笑的表情，看着李十三道：“耽误了军国大事，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去把墨南宸抬出来，既然他要见，那就让他见好了。”萧恒搬出了军务，倒是让李十三没了主意，但是此时出人意料的是，之前还强势无比，甚至于不惜连萧太妃都被阻拦在外的楚梦溪却忽然话锋一变，转而看了一眼李十三，悄然点头的同时，转而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 “末将领命！”这个时候李十三明显会错了意，躬身接令的同时，身边所有的镇府常兵也同时齐声应诺，震天的巨响震得屋顶都跟着回音不断。 “姐姐你倒是把这个李十三调教的不错啊。”墨南湘捂嘴一笑，只不过眼光却有一丝丝沉吟，很显然对于楚梦溪的话还有些疑虑。 不过此时，当楚梦溪开口，李十三等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态度却让萧恒瞬间勃然色变，以至于在目光扫向对方的时候，犹如利刃一般冰冷，带着无尽的杀气一闪而过。 “这里要商议军务，你们无关之人马上离开！”萧恒的目光楚梦溪近乎于无动于衷，而且对于对方的这句话，她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她不动，镇府常兵自然不会有丝毫动作，甚至于连萧太妃带来的那些宫女和太监等人走到了门口又被长刀给逼得忙不迭的退了回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没听懂本将说的话吗？宁王府正厅马上要商议军机大事，无关之人立即退下！”萧恒怒喝一声之后，见到其他人还是没动作，顿时怒斥道：“再不退下，那就是违抗军法，本将——” “皇舅，你就别费心了，这里好像还真没什么无关之人，所以是退无可退。”墨南湘打断了对方的话，缓缓出言，也一瞬间让萧恒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长公主在这里？倒是本将眼拙，没有看见！”墨南湘开口，自然萧恒没有办法再装作视而不见，但是对方的话还未说完，墨南湘就已经紧接着开口道：“皇舅一心扑在大事上，自然是看不上南湘一个小女子，但是南湘有些不解的是，皇舅当真是有军国大事要和王兄商议吗？就在这宁王府内议事？” “那自然是——”萧恒的话还未说完，萧子远已经跟着出声道：“长公主也关心军国大事了吗？” “我关不关心好像来轮不到你来操心吧？”墨南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萧子远，转而冷笑道：“萧大公子好像也没有在朝廷任职吧？是不是也该退出去呢？” “那是自然！”萧子远一愣，但是随即点头道：“我这就退出去——” “那你退吧，本宫看着！”墨南湘看着对方到了门口又停住了脚步，顿时拍手笑道：“今天只怕还没人能退的出去，想进来容易，出去，难！” “南湘，你别跟着胡闹了！还不来哀家身边！”萧太妃看着墨南湘，见到对方话里有话，顿时怒斥道：“说了是军机大事，就不要在这里胡闹。” “是不是军机大事，等王兄——算了，王兄来了，你们自己问他吧！”墨南湘的话音未落，李十三已经带人将墨南宸抬了进来，只不过陷入昏迷当中的墨南宸自然是没办法回答众人的问题。 “南宸，你，你怎么样了？”这一下让萧太妃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切里扑了上去，使劲摇晃了几下墨南宸的手发现没有丝毫动静之后，顿时起身冲到楚梦溪跟前，怒喝道：“楚梦溪，你怎么看顾的，我儿要是有个好歹，哀家绝不饶你！” “太妃的意思，这一还散的毒难不成还是我下的？”楚梦溪没有理会萧太妃的怒火，反而看着对方道：“再说了，一还散的大名你自己想必都听过，能不能解毒那要看天意，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毒圣传人，自然有办法解毒，却拖着不出手，你分明是想要了南宸的性命！”楚梦溪一番话说得萧太妃连退几步，脸色大变，这也惹得萧子远几步上前，将其扶住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呵斥道。 “一还散是张家独门秘药，百年不见踪迹于江湖，你怎么知道毒圣有办法解毒？”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一字一顿道：“你自己是毒圣不成？” “我！”萧子远被说的一愣，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萧太妃猛然间看着对方道：“你是真没办法？” “姑母！”萧子远忍不住脸色一变，但是还未出口，楚梦溪就已经继续道：“便是毒圣亲至，也无法可想！一还散失传已久，临时配制解药需要时间，但是一还散毒发迅猛，不会给你留多少时间的，所以，你想见，就见吧。” 这句话算是说的两人脸色通时大变，萧太妃一瞬间神情变得极其灰败，转而一把推开萧子远的搀扶，转而盯着楚梦溪，声音变得异常尖锐道：“你此话当真？” “当不当真，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楚梦溪没有理会萧太妃，甚至于说话的时候，目光全都盯着萧子远，对方才是她所需要关注的重点。 “太妃不必担心，她解不了毒，不代表别人也解不了！蓝田县男就带来了一个解毒高手，有他在，我们不靠毒圣传人，依旧能把南宸救回来。”萧太妃被楚梦溪这番话彻底吓到了，以至于瞬间功夫，转身看着萧子远，但是不等他开口，萧恒就已经上前。 “南湘，你看到了吗？”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眼睛一扫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青儿，顿时点了点头，也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太妃莫要担心，微臣马上就给殿下解毒！”邱伟是忙不迭的上前，朝着萧太妃拱手的同时开口道：“实不相瞒，微臣祖传也有些技艺，对于毒术一途颇为擅长，所以微臣自荐，愿为王爷诊断。” “快去！”萧太妃几乎是怒吼着出声，吓得邱伟急急忙忙上前，这也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和墨南宸身上。 “姐姐，他真能解毒吗？”墨南湘还是有些惊疑不定，或者说，从楚梦溪答应将墨南宸抬出来开始，她就有些神思不属。 “有解药就能，否则的话，有人只怕会饶不了他们。”楚梦溪看着邱伟的手法，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只是匆匆回了一句之后，就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还好还好，时间正好。”邱伟此时自然不知道，或者说已经顾不得有人查看他的手法，急急忙忙检查了一遍墨南宸的身体之后才笑道：“王爷中毒之后应该是没有人动过手脚，正好，试试我的丹药！” 他急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奇异的菱形丹药，转而抬头喊道：“快去倒一碗清水过来！” “给他！”李十三见到楚梦溪这边点头，顿时挥手让人送来清水一碗，不过自己却没有动，转而直接递给了邱伟。 后者此时倒是没想到其他的，转而拿着丹药就要塞进墨南宸的嘴巴，只不过这一刻，墨南湘却忽然出言，让对方吓了一个哆嗦。 “太妃，你可要看好了，这是蓝田县男的丹药，而且刚刚他可是开口说了王兄不曾被人动过手脚。”墨南湘一句话说的萧太妃一愣之后，转而道：“若是这枚丹药不起效果呢？他蓝田县男可从未听说过会解什么毒啊！你真敢把王兄的性命交给这样一个从来不会解毒的人手上吗？” “那你说怎么办？”墨南湘的话让萧太妃一愣，转而目光直接盯着邱伟看了半晌，转而扫了一眼萧恒，转而咬牙问道。 “我又不会医道，我怎么知道？”墨南湘摇了摇头，看着众人缓缓道：“你们没有一个懂医术，就敢胡乱给王兄吃药？不怕本来还有希望解毒，被你们活生生的给治死了吗？” “太妃勿忧，微臣来了！”墨南湘一番话说得邱伟停下了手，也说的萧太妃脸上出现了两难的神情，但是却没有让萧恒父子两人有什么神情变化，甚至于那一瞬间，当外面有人开口的时候，楚梦溪明显看到了萧子远的神情似乎一瞬间起了一丝变化，也让她心头悄然一动，以至于连外面匆匆走进来的陆中和都没注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正的一还散 “微臣陆中和见过太妃！”陆中和的到来让萧太妃欣喜若狂，急忙上前让其检查邱伟带来的那枚菱形丹药，而此时楚梦溪反倒是看着陆中和之后，转而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姐姐，哪里不对吗？”此时的墨南湘无心去管陆中和，反倒是眉宇之间没来由的泛起了一阵担忧，尤其是看到楚梦溪摇头之后，更是一阵紧张。 “别担心，有我在！”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并没有上前，反倒是朝着月儿暗中点了点头，同时轻轻安抚了一下青儿，目光也开始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太妃，这丹药没有问题，色泽端正，当是精心炼制。”众人围观之下，陆中和连续用了几种办法，甚至于还挂下了一点药皮进行检验，见到没有什么异状之后才开口。 “王妃，不知道您有何见解？”陆中和的话让萧太妃松了口气，但是陆中和却忽然朝着楚梦溪问道。 “陆院正自己检验的结果，何必来问我？”楚梦溪此时似乎也想通了什么，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取出一枚银针当众扣在了手中。 “不然，王妃您为毒圣传人，下官不问过您，心里不踏实。”陆中和微微一笑，似乎有些自得道：“我太医院的法门是否也有些可取之处呢？若是王妃看得入眼，不知能否指点一二，也让下官开开眼界，看看毒圣传承是否——” “陆院正，赶紧先救我儿性命！”萧太妃一把打断了陆中和的话，不耐烦道：“只要你救醒我儿，哀家担保，定然让你见到那什么毒圣传承！”她此时算是紧张到了极点，墨南宸的性命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是是是，下官明白！”萧太妃的话让陆中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转而急急忙忙朝着邱伟拱手道：“邱县男请吧，需要下官协助，下官一定帮忙。” “哼！”陆中和的话反倒是让邱伟冷哼了一声，似乎脸色并不好看，哼了一声之后，转而将丹药塞进了墨南宸的嘴巴，转而接过李十三手中的清水，缓缓的给对方灌了进去。 “好了，等待一时片刻，宁王殿下必然苏醒！”邱伟拍了拍手笑道：“诸位放心，此药足以解殿下的一还散之毒。” “是吗？”邱伟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片欢呼，但是在这个时候楚梦溪却忽然开口道：“一还散的解药在你手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一还散解药的人，自古唯有张家一脉传承！解药和毒药，也是从来一体。”楚梦溪仅仅只有两句话，却说得在场之人一阵色变，以至于邱伟的脸色更是当众变了变。 “胡说八道，邱县男用的是自家祖传的解毒药物，如何成了一还散的解药了？”萧子远呵斥道：“楚梦溪，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莫要以为仗着有李十三他们支持，就可以在这宁王府内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比兵马人数，我可不惧你！” “说的就是，算上我邱家，我倒要看看，这闻名遐迩的宁王府镇府常兵到底有多能打！”邱伟紧跟着一脸冷笑道：“待本官将我府上的兵马调过来，这就为宁王府除了你这个祸害！” “混账，胆敢对王妃无礼，我宰了你！”邱伟的骂骂咧咧的话语惹来了李十三的纵声怒喝，一瞬间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是不管其他，直接拔刀就要上前。 “我看谁敢在这里舞刀弄枪，真当本将死了不成？”萧恒见到李十三立刻就要动手，冷言道：“今日谁敢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阴谋造乱。” “十三，先退下！”萧恒的声音并没有让李十三住手，反倒是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的宋南云的话让对方转身退了下来，而紧接着，再度有一队兵马出现在大厅门口，赫然是巡防营的人手。 “宋南云，你敢调动巡防营的兵马进入宁王府，你好大的胆子！”邱伟这一瞬间，只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巡防营只负责巡查京城治安，从来不会插手他们这种豪门内斗，但是此刻伴随着宋南云带着巡防营的兵马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件事的性质已经悄悄改变了。 “启禀王妃，末将宋南云护卫来迟，请王妃恕罪！”邱伟的话让宋南云冷然一笑，也不理会，转而当众朝着楚梦溪拱手行礼。 “命令巡防营各路人马，封锁康仁坊，今日有任何豪门人手进入康仁坊，一律先抓起来！”楚梦溪点了点头之后道：“你亲自守备王府大厅，看住了在场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宁王府内外断绝，没有命令擅自外出者，杀无赦！” “楚梦溪，你要干什么？”宋南云是没有丝毫迟疑，一声令下，身后带来的兵马开始在镇府常兵之外，重新布防，而且伴随着命令传出之后，隐隐然的，外面已经传来了无数兵马来回奔驰的声音。这一下终于让萧子远的脸色都变了。 “自然是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一还散。”楚梦溪看着对方，声音清冷，冰寒无比道：“诸位自己说过的话想来还记得吧？南湘，记得一五一十上报陛下。” “姐姐放心，今日来宁王府的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南湘可都记着呢！”墨南湘微微一笑，此时才拉着楚梦溪笑道：“姐姐倒是好手段，想来如今谜底也该揭开了吧？一还散到底是什么？” “一还散就是刚刚的那枚菱形丹药！”楚梦溪看着邱伟一字一顿道：“邱县男拿到一还散的时候难道张家人没跟你说过吗？一还散，解药便是毒药，毒药也是解药，顺之者为解药，逆之者，为毒药。你确定刚刚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要了墨南宸的性命？” “你在说什么？”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萧太妃更是一瞬间心头一颤，转而情不自禁的问道。 “自己问他吧！”楚梦溪一指邱伟转而继续道：“问问邱县男从何处得到的一还散，我想，萧太妃对于这件事只怕也不知道吧？不然的话，这天底下，敢拿着自己亲儿子性命冒险的，你还真算是第一人！” “邱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太妃是顾不得萧恒等人的反应，冲着邱伟怒喝道：“给哀家说清楚，你给宁王吃下的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 “太妃放心，您别听这个妖女胡说，微臣给殿下吃的自然，自然是解药，不信您看殿下，现在现在该醒了才是。”邱伟摆了摆手，眉宇之间的那一丝慌乱甚至于连他自己此刻都掩饰不住，一指墨南宸之后，瞬间功夫，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但是一瞬间惊呼声立刻响了起来。 此时的墨南宸不仅没有醒，反而脸上浮现出一股奇怪的黑纹，犹如云彩一般在额头上形成了一左一右一字排开的诡异形状，隐隐然从两侧鬓角的位置朝着眉心集中。 “自己好好看看吧，一字黑纹在眉心汇合，便是毒发之时。”楚梦溪没有上前，但是却恍若亲见，徐徐道：“这才是真正的一还散，一分为二，还而为一，不仅仅指的是额头黑纹，还说的是，解药毒药一分为二，但是却二者合一。”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赶紧给哀家救人！”萧太妃急冲冲上前，朝着楚梦溪怒吼道：“这是你的夫君，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死去不成？” “刚刚你们自己说的话难道转眼间就忘了吗？”楚梦溪看着对方冷笑道：“邱伟能拿出一还散，自然就有解药，你不去找他，找我做什么？而且，你今日一大早便来宁王府，吵闹不止，意欲何为，别人不清楚，你以为我不知道？昨夜地牢遇袭，想来萧太妃是一早就知道吧？” “你！”楚梦溪的一番话说得萧太妃张口结舌，愣在当场之后，猛然间转头看着邱伟，那股犹如弯刀一般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犹如实质般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邱伟，赶紧拿出解药来！”情急之下，萧太妃几乎是没有任何顾忌，朝着邱伟大吼道：“你安排下的计策，却让我儿身陷险境，你是何居心？” “太妃，微臣给殿下服下的，就是解药！”邱伟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我真的就只有这一枚解药，您，您别听这个妖女胡说八道！章旻跟我说，这就是一还散的解药，让我拿过来给殿下服下，自然，自然就解了昨夜的毒。” “混账！”邱伟这一番话说的萧子远勃然色变，上前一把踹翻邱伟之后怒吼道：“你在胡说什么？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怎么能拿着殿下的性命去开玩笑？看我不宰了你！” “砰！”萧子远劈手夺过身边一名跟着萧太妃而来的禁军士兵的长刀，直接对着邱伟就要猛砍过去，但是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自己被一股巨力直接撞飞，瞬间砸落在人群之中，还没等到他起身，肩膀上快速传来了剧痛，随之被一下子提了起来。 “呵呵，萧大公子，这么着急做什么？”李由一声冷笑，直接将萧子远给强行抓了起来，快速来到楚梦溪跟前道：“启禀王妃，抓起来了。” “抓的不是他，是邱伟！”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萧子远，转而自顾自道：“萧大公子布局巧妙，算计人心，但是千算万算，却没想过，把自己人给算漏了，是吗？这才想起来杀人灭口了？只怕，还真是有些晚了。” 她在说话的时候，宋南云一挥手，身边两人快速到了邱伟跟前，将一脸呆滞，被青儿一爪子搭在胸口，不敢有丝毫动作的邱伟也给带了过来。 “邱县男，再问你最后一次，章旻是谁？”楚梦溪手中银针一闪，直接隔着数人，银芒一闪，一针直接扎在了墨南宸心房上方一寸的地方，转而看着邱伟一字一顿问道：“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告诉我，章旻是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打出手 “不说是吗？”邱伟张大着嘴巴，看了看旁边的萧子远，转而一瞬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朝着楚梦溪梗着脖子怒道：“本官如何知道什么章旻，妖女，你敢抓捕本官，我——” “啪！”他的话还未说完，宋南云直接甩手一巴掌，直接打的他口喷鲜血，嘴巴一下子都烂了，其力道之大，甚至于连邱伟这样一个习武之人都无法抗衡得了。 “辱王妃者，死！”冰冷的声音一出之后，宋南云直接朝着楚梦溪拱手道：“请王妃将邱伟交给末将，我一定审出下毒之人，找出这个章旻，敢下毒陷害王爷，那是找死！” “你敢抓捕刑讯朝廷命官？”楚梦溪点头之后，宋南云当即提着邱伟，犹如拖着一条死狗一样直接往外而去，其手段之狠辣，让在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勃然色变。所以这一刻连萧恒都忍不住出声，看着楚梦溪露出了一丝怒色。 “那就连你一起抓了？”楚梦溪反而看了一眼对方，自顾自道：“其实我很好奇，昨夜的那一场地牢遇袭，你们萧家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墨南宸遇险是不是你们早有预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恒怒喝道：“你这是在污蔑！我萧家和宁王府早已经是不分彼此，岂容你在这个地方肆意挑拨？” “那随你吧，我只是随便问问。”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理会萧恒的反应，而是看了一眼萧太妃道：“萧太妃还是赶紧想想从哪能弄到解药吧，那枚银针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若是无法解毒，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你，你不能解毒吗？”萧太妃声音一瞬间都跟着颤抖起来，看着楚梦溪声音一下子变得颓然起来道：“你不是号称毒圣传人吗？这点毒都解不了？” “谁下的毒谁去解毒！”楚梦溪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萧太妃难不成还以为毒圣传人就可以包解天下万毒不成？” “那，那该怎么办？”这一下让萧太妃彻底慌了神，一把抓住萧恒怒喝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事后有解药吗？解药在哪？南宸若是出了事，哀家绝不与你罢休！” “南湘，听到了吗？这世上真有拿亲儿子的性命去冒险的人！”萧太妃此时彻底陷入疯狂之中，紧抓着萧恒不放，声嘶力竭之中一句话几乎是直接道出了昨夜宁王府遇袭的全部真相，也让楚梦溪都忍不住看了一眼眼前的几人。除了邱伟之外，这几个人可都是血亲，但是却在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个真的会想到，若是邱伟的解药有假，那墨南宸的性命该如何解救。 “姑母莫要担心，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吗？半个时辰之内，我马上延请京城各处名医，定会设法解一还散之毒。”萧子远使劲挣脱了李由的束缚，一把上前紧紧地握住了萧太妃的手急道：“还请姑母静心凝神，莫要因为这件小事而乱了心智。” “延请名医？你去哪延请名医？”萧太妃劈手一巴掌将对方打翻在地，转而怒喝道：“去，去找那个章旻，让他立即带着解药来宁王府，若是迟疑半刻，南宸丢了性命，萧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都跟着去陪葬吧！” “章旻，章旻我不认识啊！”萧子远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连连摇头道：“章旻都是，都是邱伟去联络的，我和父亲从未见过。” 萧子远的话让楚梦溪一瞬间转头看了墨南湘一眼，那一刻，两女心头泛起了同样的心思，以至于目光在这一刻同时集中到了萧子远身上。只不过相比较楚梦溪只是若有所思不同，墨南湘几乎是一瞬间露出了骇人的杀意。 “姐姐，我去审问邱伟，不知姐姐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吗？”仅仅只是一瞬间，墨南湘快速做出了决定，转而朝着楚梦溪肃然道：“危难时刻，真正将王兄安危放在心上之人，只有姐姐你一个，什么母子亲情，什么舅甥情深，都是假的。我想王兄的选择没有错，换做是我，我也会为了姐姐，放弃眼前这些连他的生死都可以拿来算计的人。” 墨南湘的一番话说得自己眼睛红红的，也说得萧太妃目瞪口呆，以至于连去斥责萧子远父子的心都跟着一瞬间散了，那一刻的她满脸的心灰意冷，以至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知道。”微微点头之后，楚梦溪深吸一口气，转而看了一眼李十三，缓缓开口道：“去把大厅内无关之人全部清出去，关入王府地牢。” “末将领命！”李十三他们实际上早就在等着楚梦溪的话了，在他们的心中，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救墨南宸的，就只有楚梦溪。 “月儿，人抓到了吗？”那一瞬间，围在旁边的镇府常兵几乎是一瞬间出手，直接将萧太妃和萧恒带过来的所有人全都给抓了起来，有几个试图反抗的，更是当庭被直接斩杀，血淋淋的手段甚至于吓得那些宫女忍不住失声尖叫，但是随即在屠刀转向自己的时候，吓得硬生生的止住了嘴巴。 “吴欢父子，已经被带回来了，人是在邱家附近发现的。”月儿紧随楚梦溪上前，直接将开口想要说话的陆中和挥手推开之后，转而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不知如何处置？” “一并交给南云！让他去问问吴欢，到底是姓萧还是姓邱！”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墨南宸脸色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那两道黑纹，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口一句话差点说的萧子远脸色大变。 “王妃，您打算如何解毒？需要下官做什么？”陆中和见到楚梦溪要出手，顿时两眼放光，搓了搓手之后试探着问道。 “差点将陆院正给忘了！”对方一开口，楚梦溪才恍然回头，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陆院正是如何知道宁王府要发生事情的？你此番赶过来所谓何事？是给邱伟作伪证的吗？” “我，这——”陆中和看了看萧恒，刚要说话，就听到楚梦溪直接摆手道：“把他也带走，送到南云那里，看看这位陆院正，到底知道些什么，他要是不愿说，就把这个给他吃下去。” 她说完之后，随手掏出一枚奇奇怪怪的绿色丹药递给了月儿，而后者几乎是不等陆中和开口，直接挥手，让身后的镇府常兵直接将陆中和也拖了出去，甚至于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大呼小叫。 “王妃，现如今他们三个也要抓起来吗？”月儿似乎是抓人抓上了瘾，陆中和被抓走之后，居然直接指着萧太妃三人道：“萧家人连王爷都敢陷害，着实可恨，应该抓起来好好审一审，看看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他们在主谋。” “你敢，好大胆的小丫头，连你也敢爬到我头上颐指气使不成？”月儿的这句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关注，反倒是直接让萧子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跳了起来就要对月儿动手。 “打回去！”月儿本能的让了几步，但是楚梦溪的这句话一出口，对方马上一声呵斥，挥手再上的时候，直接一把扣住萧子远的手腕之后，跟着一脚踢出，直接踢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 “跟着墨南宸，功夫学的倒是不错！”月儿这一出手算是连楚梦溪都有些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作为墨南宸的贴身侍女，她的功夫居然能这么高，连萧子远都挡不住她一招半式，紧紧一瞬间的功夫，就直接将对方给打翻在地。 “再动一下，你就死了！”倒地之后的萧子远还想挣扎，但是刚一翻身，却见到月儿没有上前，反倒是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已经将他围了起来，狼爪露出犀利的锋芒，似乎随时要一爪子落下，将他彻底撕碎，顿时吓得不敢再动。 “楚梦溪，你——”这个时候对萧子远大打出手，直接让萧太妃脸色再度起了变化，但是此刻的她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斥责楚梦溪，所以仅仅只是开口之后，就没有再说下去。 她不开口，但是萧恒在这个时候却似乎忍不住了，上前就要去拉萧子远，甚至于面对青儿的警告，根本不屑一顾，紧接着一脚踢了出去。 “砰！”青儿这边是脚步一闪，就直接让对方的拳脚给让了过去，但是细腰却一瞬间再度闪电般撞了上去，而且与此同时，四眼那边也跟着上前，狼口大张，对准萧恒的大腿直接张口就咬了下去。 “孽畜，你敢！”萧恒可以说是瞬间功夫直接被三头雪狼的组合攻击打的狼狈不堪，甚至于在这个时候，当萧子远挣扎着上前要帮助父亲挡住四眼的致命一击的时候，直接被绕过来的青儿一头撞翻在地，巨大的声音之下，甚至于众人都可以听得到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仅仅是一瞬间，萧子远直接重重的砸在了门口的地面之上，惨叫声大起之后，后者抱着自己的腿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青儿刚刚只是合身一撞，但是在萧子远的感受当中，却不啻于撞上了一座铜墙铁壁，强大的力道在一瞬间直接崩断了他的左腿，剧烈的痛苦甚至于连他这样的人都忍耐不住。 “吼什么？断了腿又不是丢了性命！”不过也就是这一刻，冰冷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也一句话说的萧子远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再度露出一丝惊容，长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拔毒 “陛下，您，怎么来了？”这个时候，萧恒的脸色大变，急匆匆上前行礼，甚至于根本顾不得去查看萧子远的伤势。 “朕不能来吗？”皇帝扫了一眼对方，自顾自边走边道：“朕看宁王府很热闹，不对，是太热闹了，走马灯一样换了多少人上场了？怎么？大将军是觉得，这宁王府你也可以当家做主不成？” “微臣不敢！”皇帝这话的意思明显不对，或者说，透露出来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一句话说的连萧太妃的脸色都变得不安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皇帝到底知道多少内幕，以至于全都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不愿给朕行礼吗？”皇帝围着墨南宸看了一圈之后，对于对方身上的银针之后明显的一愣，随即见到楚梦溪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顿时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摇了摇头笑道：“朕听说有人过来为难你，就来帮你撑撑场子，却没想到这老三怎么躺在这了？” “中毒了。”楚梦溪心头一动，皇帝的这句话看似寻常，却几乎是一语道破了今日包括昨夜那场夜袭的全过程，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明显是带着别的意思在其中。 “这个一还散是个什么毒药？难解吗？”楚梦溪只说了几句关于墨南宸中毒的事情，剩余的就不愿再开口。这种近乎于消极的态度倒是让萧恒和萧太妃松了口气，但是不等皇帝的问话有回应，外面墨南湘就已经赶了过来，很明显，也是得到了皇帝到来的消息。 和楚梦溪不愿开口不一样，墨南湘似乎一下子就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当即是叽叽呱呱将这件事说了个明明白白，包括刚刚审讯得到了的部分结果。 墨南湘说话，根本没人敢插嘴，而且对方是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的所有过程，包括所有人对待楚梦溪的态度和话语，全都被对方一一道出之后，一瞬间，让皇帝的目光都变得更加幽暗起来。 “这个邱伟实在是活腻歪了。”皇帝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之后，目光扫向萧恒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阴郁，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表示了，以至于吓得对方不敢抬头。 “大将军，告诉朕，你是怎么知道宁王府昨夜发生的事情的？”皇帝看着萧恒，紧接着问道：“难不成这宁王府也有你萧家的眼线不成？” “陛下息怒，微臣也是因为受了邱伟的蒙蔽，是他告知微臣，宁王府遇袭，宁王殿下中毒一事，所以才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个时候萧恒的决断非常快，几乎是毫不犹豫，直接将罪责全都推到了邱伟身上。 “陛下，能否先设法给殿下解毒，微臣一定认真反省。”萧恒跪在地上，指了指墨南宸转而道：“殿下中了一还散，现如今只有张家人才有解药，但是邱伟他——” “是只有张家人才有解药吗？朕不信！”皇帝根本没在意什么一还散和张家人，甚至于这一刻，连看都没看邱伟，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梦溪，你可有办法解毒？” “姐姐！”墨南湘拉了一把楚梦溪，目光之中隐含期待的神情，那一瞬间的含义不言自明。 “解药只有张家人有，一还散是张家独门秘药，便是毒圣，也找不到解药关键。”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墨南湘脸色一白之后，忽然话锋一转，转而继续道：“但是解毒，却不是难事。” “既然你能解毒，为何不早说？你这是要害我儿性命不成？”楚梦溪的这句话说得萧太妃忍不住了，几乎是直接冲上前来，朝着对方厉喝道。 “你是墨南宸的亲生母亲，不也一样和外人一起，拿着他的性命在做赌注吗？你都不在意，我为何要在意？”楚梦溪一句话说的萧太妃张大了嘴巴，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辩解。 楚梦溪的这句话直白无比，也一语道破了昨夜夜袭的全部真相，甚至于这一刻，当她说完之后，所有人，包括疼的冷汗直冒的萧子远都变得安静下来。这句话若是在别的场合说，他们自然是不怕什么，但是如今，皇帝在上面坐着，这就完全相反了，尤其是在没人知道皇帝知道多少内幕的情况下，更是谁都不敢再开口。 “梦溪啊，你先给老三解毒，剩下的事朕来处置。”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在场的萧恒等人，冷笑道：“老三是朕的亲弟弟，别人不爱惜他的命，朕爱惜！别人不管他的死活，朕来管！” 这句话皇帝与其是对楚梦溪说的，还不如是说给萧太妃和萧恒父子听的。他们是墨南宸的血亲，是真真切切的母子和舅甥，但是从头到尾都将墨南宸当作了赌注，却偏偏赌的是邱伟手中那颗不明来历的解药。 这一瞬间，萧恒和萧太妃全都低下了头，唯有萧子远惨白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别的表情，目光也开始从皇帝身上转向了楚梦溪，目光之中明显带着一丝阴鸷。对方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她能解毒，这就是在等着自己这边的人出招，如果再算上皇帝及时赶到的话，那这件事与其是说自己这一方在算计，还不如说是对方在以逸待劳，好将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 楚梦溪没有答话，也没有看到萧子远的神情变化，只是走上前将墨南宸从软塌上扶了起来，转而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月儿，点了点头。 后者离开之后，她手中银针不断闪烁，瞬息之间连刺墨南宸周身十七处穴位，仅仅只是一瞬间，对方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腥臭味满布整个大厅。 “这一还散的毒性这么大？”口吐毒血的墨南宸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而且伴随着楚梦溪拔出对方心口的那枚银针之后，额头上的那两道黑纹开始加速朝眉心之处涌动，惹得皇帝都跟着皱眉不止，转而看向萧太妃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森然无比。 “张家传承百年秘药，连毒圣都不清楚解药配方，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楚梦溪一边给墨南宸搭脉，一边随口道：“如今东北张家不知所踪，想来是化名潜伏，但是一还散的配方应该还在。” “便是那个章旻是吗？换了个姓以为朕查不出来吗？朕倒要看看这个张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到时候朕给你把药方弄过来，你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到底有什么奥秘！”皇帝冷哼了一声之后，也不顾旁边的毒血恶臭难当，站在一旁看着楚梦溪的动作。 “王妃，药来了。”此时，月儿已经端着药炉走了过来，那是楚梦溪一早就熬好的药汁，此刻盖子揭开，里面一股扑鼻而来的药香瞬间冲散了大厅内的味道。 “姐姐，你这是什么药？”墨南湘有些奇怪，似乎对于楚梦溪能提前准备药汁有些诧异，对方刚刚说过，并不知道一还散的解药配方，但是如今却这么快就端出来药汁，很明显这是早就备下了。 “这是毒圣一脉的解毒汤。”楚梦溪拿着银针挑出一丝粘稠状，恍若流动的黄金一般的药汁，放到嘴边微微闻了闻之后才点头道：“火候倒是刚刚好，没被这些人给毁了。” “王妃放心，青青一直在一旁看着呢，她比奴婢都懂怎么熬药。”月儿在旁边微微一笑，自己这些人一上午全在应付着来来回回的好几拨人，清溪院内，只有青青迷迷糊糊起床之后，独自坐在药炉跟前，看着火候，居然无师自通的，将这解毒汤熬制的恰到好处。 “给他服下！”楚梦溪朝着月儿点了点头，转而缓缓的拔出银针，几乎是每拔一枚，就查看一下墨南宸的脉象，等到十七枚银针全部拔下来之后，月儿那边也将解毒汤全部给墨南宸喂了下去。 “帮他脱下上衣！”银针拔掉之后，等于墨南宸全身的气血全部放开了束缚，紧紧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对方体内的一还散之毒也开始急剧凝聚，眉心之处的黑纹几乎是连成一线。 “铮”空中银光一闪，绿影在楚梦溪手上出现之后，左手绿影，右手银针再度飞舞，围绕着墨南宸的身体，一针接一针飞射而出。每一针落下，对方的身形就开始颤抖一下，以至于七枚银针落下之后，额头上的黑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而胸口上方，却诡异至极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月牙印记。 这个时候，楚梦溪虽然额头香汗不断，但是却松了口气，摘下丝帕之后的她脸色惨白，甚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却疾步上前，开始细细查看这道越来越凝实的月牙状印记。 “姐姐，这个便是一还散的毒素吗？为何凝结在心口上方？”墨南湘在一旁看着这道弯月状的印记越来越清晰，到最后甚至于直接微微鼓起，顿时捂住了嘴巴问道。 “一还散的药性所至。”楚梦溪的声音很轻柔，甚至于可以说是带着一丝疲惫和虚弱，刚刚连续七针，全部是七劫针法，几乎是耗尽了她的心力，以至于此时只是匆匆解释了一句之后，就不在开口，转而专心查看墨南宸的身体变化。 伴随着弯月印记的出现，墨南宸的脸色倒是变得越发的红润，甚至于连呼吸都逐步的恢复如常，只不过双手之上，却青筋暴露，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好了。”青筋出现，而且甚至于到了最后，连墨南宸的双手都跟着颤抖之后，楚梦溪反倒是微微点头，绿影短剑光华一闪，寒气逼人之下，顺着这道弯月印记，迅速切出，短短一瞬间的功夫，直接将这印记硬生生的给切了下来。 “噗嗤！”黑血瞬间飚射而出，打在了楚梦溪的衣服上，甚至于一瞬间冒出了不断的“滋滋”声，那件颜色素白的貂裘，竟是生生的被瞬间功夫，腐蚀出一个大洞，看得墨南湘急忙捂住了嘴巴。 不过此时楚梦溪却恍若未闻，绿影放下之后，银针飞舞，迅速封住墨南宸心口附近的各处穴位，然后屈指一弹，一枚绿色光华闪过，空中随即传来一道“砰”的轻微声响，那原本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瞬间功夫，被这道光华笼罩。 “放他躺下来吧！”这是一枚古怪的丹药，也没人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刚刚的那道轻微的声音是丹药爆碎的声音，绿光光华之中，爆碎的丹药化成粉覆盖在伤口处之后，鲜血开始快速被止住。 “交给你了，被他包扎伤口，抬回清溪院吧，半个时辰之后给他喂服半碗清水。”楚梦溪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朝着月儿摆了摆手。 “毒解了吗？”萧太妃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朝着楚梦溪开口问道：“快说话啊，毒到底解了没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鸡儆猴 面对萧太妃的追问，楚梦溪却无心思去回答，转而自顾自转身离开，事实上她是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形就跟着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姐姐，你怎么样了？”这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拔毒耗尽了楚梦溪的心力，此刻的她甚至于连身子都变得软绵绵的，等到墨南湘上前扶住她的时候，只见到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恍如大病一场。 “快扶她回去休息，不要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皇帝急忙上前看了一眼，转而朝着墨南湘吩咐道：“你这几日就留在宁王府，帮着打理府上一切，别让人再去打扰他们。” “王天赐，命人将萧氏父子带回承明殿，诏令中书省各轮值大臣，紧急议事。”皇帝看了站在门口的王天赐一眼之后，转而冷哼道：“把邱伟也带上，传令禁军各部，立即查抄蓝田县男府，将邱家上下人等全数抓捕归案！交大理寺严加看管，等待朕的裁决。” “陛下，莫非以为微臣也参与陷害宁王不成？”萧恒脸色一变，紧接着朝皇帝道：“微臣冤枉，萧家和宁王府——” “是与不是，承明殿上自会见分晓！”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转而见到萧太妃还在原地，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无比道：“太妃还是回宸阳宫吧，以后，没有朕的旨意，这宁王府你还是少来的好。”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断绝我母子——”萧太妃连退几步之后，转而怒道：“哀家是南宸的生母！” “这天底下哪有生母拿着儿子性命开玩笑的？”皇帝一摆手之后，毫不犹豫道：“朕只怕你再来几次，这宁王夫妇的性命都要被你给害了！” 皇帝自顾自离开，身后王天赐右手一挥，直接将萧氏父子给强行押走，而在萧太妃身边，郑大监却看了一眼对方，声音也瞬间变得不咸不淡道：“太妃还是请吧，跟着陛下的銮驾回宫，也免得劳动禁军随行护卫了。” “这是要押送哀家回宫不成？”萧太妃狠狠地瞪了一眼郑大监，转而拂袖离开，这场闹剧至此才从宁王府转移到了皇城之内。 但是在承明殿上，皇帝却并没有就此而有丝毫的放松，反而一上来，就直接让随行的宋南云快速道出整个宁王府遇袭的全部经过，一瞬间让整个承明殿都跟着沸腾起来。 因为时间仓促，虽然宋南云将抓到的所有人分开审讯，甚至于连邱伟都被直接动刑，但是反应过来的对方，却咬死不开口，所以并没有问出太多的内情。 “问不出来，那就别问了，邱伟擅自给宁王下毒，事后还倒打一耙，贼喊捉贼，有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皇帝冷哼一声之后转而道：“传朕旨意，立即废黜邱伟蓝田县男爵位，将合家男丁尽数押赴天牢，等到十六开朝之后开刀问斩，不得有误！” “陛下息怒！”此言一出，吓得柳橙赶紧出列道：“还请陛下息怒，邱伟虽然胆大妄为，但是事发之后毕竟还是想着补救，想给宁王解毒，只不过是受人蒙蔽而已。，好在宁王殿下现如今已经就救了下来，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还请陛下看在邱家也曾为国尽忠的份上，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皇帝看着柳橙，双目之中寒芒爆闪，一瞬间直接霍然起身冷笑道：“柳橙，这个稀泥你是不是和的太勉强了？宁王的性命能够幸免，那是因为宁王妃妙手天成，不惜耗费极大心力，才将他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和他邱伟有什么关系？他想着补救？他手中拿着的那是毒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他给宁王服下了那枚药丸，宁王妃早就解毒成功了！” “宁王妃能不能解毒成功，臣等不得而知，但是为何在邱伟给宁王殿下服药的时候不曾阻止？这其中是否有别的违碍？还请陛下明察。”柳橙被皇帝一句话说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开口之后，吏部尚书张怀甲急忙开口道：“所以，还请陛下留邱伟一命，查实一下为好。” “笑话！张怀甲，你当真是颠倒黑白，你又不曾在场，你怎知王妃没有阻止？”宋南云是怒极而笑，转而恶狠狠的看着张怀甲怒道：“邱伟陷害王爷，整个宁王府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偏偏你一个不在场之人，在这里说三道四，指黑为白，你想干什么？” “既然王妃阻止，那为何邱伟还能将毒药给殿下服下？”张怀甲冷然看了一眼宋南云，转而摇头道：“宋大统领说话前后不一，如今朝中之人谁不知道，你们宁王府的镇府常兵连宁王殿下的命令都可以不听，只对宁王妃奉若神明。若是她出言阻止，难不成你们连邱伟都拦不住吗？” “你混账！陛下面前，你还敢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宋南云怒喝道：“当时在场之人还有你身边的那位萧大将军，你自己问问他，当时王妃是否阻止过，但是他呢？和邱伟一起一意孤行，靠着萧太妃从旁助纣为虐，你说，该如何阻拦？” “你身为吏部尚书，陛下的股肱之臣，朝堂之上，却如此颠倒黑白，不辨是非，为了自己和邱伟的私交，就敢胡说八道，你这样的人能窃居高位，当真岂有此理！”宋南云直指张怀甲，一番话说得对方目瞪口呆之后，转而怒斥道：“今日若不是在承明殿，在陛下跟前，我非砍了你这个小人不可！” 他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说得张怀甲只能回头看着萧恒，但是后者却发现皇帝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很显然对于宋南云的表现十分满意之后，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办法张口，所以只能沉默应对。如此一来，张怀甲被扣住了不在现场的由头之后，唯一能说话的萧恒没办法开口，一下子让承明殿内迅速变得安静下来。 “陛下，微臣冤枉，臣没想着要去陷害宁王殿下，微臣当时想的是救殿下一命，只不过微臣也是被人所骗，所以才酿成大祸。”这个时候邱伟只能自己张嘴，但是有一条，他根本解释不清楚，那就是为何他会有一还散的解药。他和夜袭宁王府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他的话音刚落，宋南云果然将这一条给迅速补了上来，而且毫不留情道：“王妃所言，一还散，毒药解药为一体，只有张家人才有解药，连她身为毒圣传人，都只能另想办法为殿下解毒。邱伟，我想问你，你是怎么拿到所谓的解药的？既然你有解药，为何连一还散的禁忌都不知道？” “南云，你这嘴巴什么时候变得利索起来了？”宋南云一番话可谓是撕开了邱伟话语中所有的漏洞，说的皇帝都是忍不住拍手点头道：“说得好，朕也想知道，你邱伟是怎么得到解药的？为何那么刚好就能赶到宁王府，而且还准确的知道宁王就是中了一还散之毒？今天你给朕一个解释，解释得清楚，朕饶你一命，解释不清楚的话，朕要灭了你三族！” “陛下，这刑罚太狠了点吧？”柳橙吓了一跳，邱家若是真的三族被灭的话，那就真的牵连太大了，邱伟虽然只是县男的爵位，但是却是开国县男，邱家已历三世，达百年之久，三族若是全灭的话，那是真正的动了整个豪门根基。 “狠不狠的，那要看邱伟自己了。”皇帝是目光如刀，直指邱伟冷笑道：“朕给了你机会，自己做下的事，要想人不知，那是不可能了。朕不想滥杀无辜，但是你邱伟却自己撞到了刀口上，朕也是无可奈何。宁王刚刚授命整顿禁军，转眼之间就被暗杀，宁王府被夜袭，这件事若是朕不给个交代，那天下人还以为朕的亲弟弟，都可以随意被人揉捏了！” “陛下，此事，是微臣考虑不周，是微臣一早听说宁王府出了事，所以才拉着邱伟一同前往王府探视。”萧恒跪在地上，朝着皇帝开口道：“请陛下看在他只是被微臣带到宁王府，而且也是一心想要为宁王解毒的份上，饶过他一次。” 萧恒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谓是憋得老脸通红，这等于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开口为邱伟说话。 “他为宁王解毒？难道刚刚宋南云的话你没听到吗？他那是在给宁王下毒！”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转而看着萧恒怒道：“宁王是你的亲外甥，萧恒，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朕是从未想过，连你也敢对他下杀手！”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微臣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宁王殿下下杀手！”萧恒急急忙忙开口辩解，但是脸色却猛然间一黑，他和邱伟一样，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坎，那就是墨南宸出事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就出现在宁王府，而且邱伟上前给墨南宸服药的时候，楚梦溪说的话不光是他听到了，在场的还有墨南湘，虽然对方没有跟过来，但是萧恒却知道，只要自己这边口风一变，皇帝肯定会第一时间让对方来承明殿，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无可辩驳了。 “你的事，朕稍后再理会，朕现在说的是邱伟！”皇帝一扫对方之后，转而起身道：“传王天赐，立即将邱家三族人等全抓起来，主干人手全部关进大理寺，告诉张建帧，复印开朝之后要第一时间将邱家处置的条陈递上来，朕亲自过手，不灭了邱家，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连朕都敢下毒害了！有他在一日，朕便是在这皇城之内，都过的不踏实！” 皇帝一句话直接说的所有人脸色惶然，但是却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王天赐就已经带人上前，将邱伟给拖了出去，随后整个禁军更是全体出动，在极短的时间内，闹得整个京城都跟着风雨飘摇，大理寺外面，几乎是连天加夜，全都是押解而来的邱家人，一下子让所有的百姓都开始暗自琢磨这场来自朝堂上的风波会不会继续刮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吴欢的后路（上） “姐姐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会？”清溪院内室，楚梦溪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青青就蹲在塌前，见到她醒来，顿时惊喜道：“姐姐你刚刚吓死我了。” “好了，我没事了。”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楚梦溪缓缓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疲惫感依旧还在，但却强忍着来到正厅，朝着月儿摆了摆手。 “王妃，奴婢去给您准备膳食，王府里长公主在帮忙看着，都料理妥当了，您别担心。”月儿一边让周姨去拿来饭食，一边扶着对方坐下来之后苦笑道：“王妃您这一睡下，奴婢们都觉得少了个主心骨，这一天都不踏实。” “让十三把墨南宸抬过来。”楚梦溪接过一碗炖的稠稠的小米粥，慢慢的捧在手心里，看着外面李十三带人抬着墨南宸走进来之后才点了点头。 “王爷的呼吸好像已经变得均匀了不少，这算不算好了？”看着楚梦溪把过脉之后没有说话，李十三试探着问道。 “一会就该醒了，不妨事。”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对方，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碗放了下来，朝着对方问道：“吴欢父子如今人在何处？” “关在后院，长公主说——”李十三的话音尚未落下，墨南湘已经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楚梦溪在，顿时笑道：“姐姐你终于醒啦？” “找人暗中盯着，这个时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是府里面的老人了，知道宁王府所有的秘密，不会被人这么轻易放弃的。”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李十三将墨南宸抬出去之后，看着墨南湘道：“你怎么不回去啊？天都黑了。” “皇兄怕你累到了之后，王府无人照管，所以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墨南湘坐在一边，自己也接过月儿递过来的小米粥，喝了一口之后笑道：“我也想偷个懒，这年节过得越来越没意思，每日里都是四处应酬，烦都烦死了。” “你是长公主，别人那是在巴结你。”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一句话说的墨南湘差点没被噎住，半天才苦笑道：“姐姐你说话真是越来越犀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得罪你了呢！” “既然你来了，那就歇着吧。”楚梦溪一愣，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性子的变化，没有再继续说话，两女开始默默吃饭。 而此时在后院那边，关押吴欢父子的院内，一道人影却绕开了门口的守卫，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于黑夜里如履平地，迅速打开了里面的房门。 “你是何人？”吴欢本身就有身手，所以几乎是这道黑影一靠近，就察觉到了异常。但是不等他开口说完，这道人影就打了个手势，低声道：“噤声，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救我们？”吴欢一愣，和父亲尚未反应过来，来人就快速隔断了捆缚他们的绳索，帮助两人解开了束缚。 “你们跟我走，趁着清溪院那边的眼睛都盯着前院的机会，跟我从后门出去。”来人声音低沉，似乎也不想让吴欢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对方对于宁王府的熟悉程度却瞬间让吴欢起了疑心。 这后院各处明显重新部署了守卫和巡逻人手，但是却防不住来人，带着吴欢甚至于比对方还要熟悉这里的一切，三绕两绕，硬生生的从后院西北角的杂院绕到了东北方向的角门。 “这里居然没人守卫？”吴欢吃了一惊，他不用想都知道，自从夜袭地牢之后，镇府常兵只怕是将整个王府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是这里却空无一人，而且还是靠近角门的地方，怎么可能没人把守？ “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先离开这再说！”吴欢起疑，但是他父亲却已经迫不及待了，自从吴欢被关起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可以看到逃出去的希望，所以一把拉住对方跟着这道黑影快速钻了出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管怎么样，出了王府，吴欢自己也是松了口气，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的夜色，转而朝着来人问道。 “现在宵禁尚未开始，你们跟我去东市换身行头，然后拿到通关令牌，主上吩咐了，先送你去城外暂避，等风声过去之后再做安排。”来人在前面带路，从宁王府的后门绕道进入康仁坊前方的大路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对方。 “你是！”仅仅只是这一眼，吴欢却悚然一惊，转而一把拉住对方怒喝道：“你怎么出来了？找死啊你？” “我不出来能怎么办？今日朝堂之上，邱家已经被尽数拿下，现在这个京城内外，凡是和宁王府沾上关系的，全都是风声鹤唳，只有我能出来救你们。”来人苦笑了一声之后，拉着吴欢边走边道：“主上说了，不能让你再留下宁王府了，一旦被发现，宁王府内所有的暗线都可能被全数截断。” “所以，你们的主子是不相信我？”吴欢显得有些阴郁，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道：“早知如此，你一刀杀了我就是，何必这么麻烦将我父子救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啊！”来人哼了一声之后，拉着吴欢边走边道：“你要是死了，岂不是更麻烦？你这段时日被关着，是不知道，那位宁王妃可不是以前的楚大姑娘了，心思缜密的可怕，没人能摸得准她的性子，你要是死了，只怕暴露出来的秘密会更多！”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主子饶我一命了？”吴欢冷哼了一句之后，转而怒道：“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自然是里通外敌的家贼啊！”两人原本快速越过宁王府门口的大道，直奔东市的方向而去，但是吴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转了个弯，眼看着前方的巷子口已经在眼前，却冷不防的传来了这一声冷笑，让三人瞬间僵立在了当场！ 与此同时，一瞬间的功夫，原地忽然之间出现了无数的身影，而且身后，宁王府的方向，一队镇府常兵几乎是全速而来，直接围了个大圈，弓弩齐备，强行将三人团团围住。 “吴欢，我本以为你只是看不惯我们北境边军的性子，而且还是王府的老人，所以才会对王妃有所不满，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家贼！”原本黑漆漆的巷子口，伴随着这些人影的出现，无数的火把竖起来之后，灯火通明，李十三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吴欢怒喝道：“你这个叛逆，枉费王爷对你一直信任，连审问你都没审，还想着等王妃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帮你求个情，你倒好，居然也是个家贼！” “十三你跟他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抓起来就是，我倒要看看，今天还能有谁来救你！”李十三的话音未落，带着镇府常兵出动的李由直接拔出长刀冷笑道：“吴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兄弟们，给我上，拿下这个混账！” “谁敢动手？”那一瞬间吴欢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实际上不等李由上前，原地再起波澜，原本李十三的身后就是个空巷子，但是此刻却诡异至极的再度出现了一众人手，各个黑衣蒙面，反过来将李十三和他身后的十几人围在了中间。 “呵呵，居然还有人接应！你们胆子倒是不小，为了个家贼居然如此大费周章！”被围在中间之后，李由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李十三就已经朝着来人冷笑道：“但是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宁王府门口动手，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也要看看，你们宁王府的镇府常兵还能不能出的来才成，李十三你看那是什么？”接应吴欢的那道黑影此时忽然开口，而且一指宁王府所在的方向冷笑不已。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黑夜里，快速升腾起一股浓烟，隐隐然的，已经传来了无数的大呼小叫。 “你敢在王府内纵火！”这一下让李由等人脸色大变，对方的火爆性子一上来，长刀猛然间就要怒劈而下。 “那是自然，不放把火，吴欢的行踪如何隐藏？”来人嘿嘿一笑，转而看着李十三怒喝道：“识相的就让开，不然的话，光凭你们几个可拦不住我！” “是吗？他们拦不住，那加上我们呢？”李十三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再度传来另外一道声音，紧接着周围出现了无数的脚步声，大批身披甲胄的士兵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宋南云和他手下的巡防营士兵。 这一个大包围圈算是将这一片区域彻底堵得死死的，而且伴随着宋南云的靠近，宁王府的镇府常兵也开始迅速与其合流，转而所有的士兵步步前进，将吴欢等人彻底的围在了中间。 “宋南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被调到了城西巡查天丰酒楼失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刚刚说话的蒙面人更是不可思议的惊叫了一声，但是随即住口不言。 “哼，早就知道天丰酒楼没那么简单，原来和你们是一伙的。”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宋南云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冷哼之后，手指对方怒喝道：“赶快束手就擒，别等我出手，今晚你们谁也跑不掉！” “能不能跑得掉，那得跑过才知道！”说错了话之后的来人一阵大吼，率先朝着宋南云冲了上去，瞬间功夫，一场杀戮快速在宁王府门前展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吴欢的后路（下） “启禀王妃，后院失火！”清溪院内，原本楚梦溪还在和墨南湘说话，却被急匆匆而来的禀报声打断。 “安排人手去救火——，不对，是什么地方失火了？”楚梦溪摆了摆手，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忽然愣住了，转而朝着对方问道。 “是后院，就是关押吴欢的那个杂院！”这句话让墨南湘跟着诧异道：“这是要烧死吴欢吗？那赶快去救人吧？” “吩咐镇府常兵，带队去救火，同时安排人手封锁杂院附近的所有院落，参与救火的所有人包括你们镇府常兵自己，结束之后一个都不能走，全部等到李十三返回之后再动，有谁敢擅自离开的，先抓起来再说！”楚梦溪摇了摇头，让人离开之后，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不是来烧死吴欢的，而是为了掩盖我们的视线，或者说是牵制我们的人手。”楚梦溪就站在门口，看着后院那边火光冲天之后，对于自己刚刚的安排也没报多大信心，转而摇了摇头。 “姐姐刚刚是重新安排过了吗？”墨南湘走上前来，见到对方的心思似乎不再这场大火上，顿时若有所思道：“你有意放吴欢离开的？” “是有意要把他再抓回来。”楚梦溪摇了摇头，吴欢的事情原本她一直没在意，对方在她的印象里，顶多就是萧太妃的人，但是没想到的是这次地牢夜袭，霹雳堂的王宇带走了贾福仁，但是后一拨人却趁着这个机会将已经从地牢里放出来很长时间，被关押在后院的吴欢父子给带了出去。若不是她提前安排月儿守住了角门，只怕真要让人给悄无声息的摸了出去。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个吴欢只怕未必就是萧太妃安排的人手，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萧太妃的手下，和其他的王府暗线基本上未曾有过什么交集。 这也意味着，对方可能是别人的暗线，甚至于根本不是萧家的人手，这才能够说明，在对方被关押在地牢的时候，却迟迟没有人去营救，也没有其他的萧家暗线与其接触的原因所在。 “所以，姐姐你今夜是故意放他出去的？”楚梦溪只是随口说了几句，但是墨南湘却一瞬间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十三那边我明明安排过了，但是刚刚进来的却不是他。” “现在，他应该也得手了吧？”楚梦溪看了看那还在持续燃烧的大火，若有所思道：“大火一起，意味着吴欢已经脱离了险境。” 此时的楚梦溪不知道的是，李十三这边其实还未曾得手，只不过他在执行楚梦溪这道命令的时候多了个心眼，由此，也就解释了宋南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他也不曾想到的是，对方为了营救吴欢，居然还能够在东市那边的天丰酒楼同时动手，连巡防营的人都考虑进去了。 “当当当当！”所以此刻，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他出手毫不留情，带队亲自截住了吴欢之后，连续几刀打的吴欢连连后退之后，不顾被人从旁威胁，合身扑上，一脚踢中了吴欢的后腰，趁着对方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挥刀强行将对方给控制了起来。 “给我带走！”吴欢被拿下，他父亲更是不济事，只一招就被制住。如此一来腾出手来的李十三当即和李由合力对付其他的蒙面人，长刀呼啸之间连斩数人，终于将后来出现的那个领头人也给打晕了过去。 领头的被拿下之后，其他人就好办多了，而且这个时候几人也不吝啬下杀手，快速将这些人斩杀殆尽，转而回身围住了最后一股敌人。 而此时，宋南云和救吴欢出来的那道黑影的厮杀也分出了胜负，本身功夫比李十三还高出一筹的宋南云，长刀连斩而出，势大力沉，打的对方连连后退之后，一个纵跃而起，力劈而下的力道直接将对方强势打翻在地，强悍的劲风甚至于直接荡飞了此人脸上的面巾，也一下子让原本的长刀猛然间顿了一下。 “刘二，你居然没死！”这一下此人的身份彻底暴露在宋南云跟前，也惹得对方一瞬间一个飞踢上前，将还试图逃跑的刘二给强行踢翻在地。 “全都给我绑起来带走！”刘二落网的时候，其他人也基本上都被控制住了，这些蒙面人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是面对全副武装的镇府常兵和巡防营士兵，还是没有多少挣扎的余地。 “我还要带巡防营立即查封天丰酒楼，十三，你命令所有镇府常兵全力戒备，不得有误！”宋南云急匆匆而去，将刘二等人全都交给李十三押了回去。这件事能够串联到天丰酒楼，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所以几乎没有丝毫的停留。 “李由，你带队将人送进地牢严加看管，我去带人救火！”回到王府之后，李十三匆匆和李由分别，自己让手下去救火的同时，转而急速前来清溪院禀报。 “人带回来就成，去把火灭了，看看能不能查到同伙。”楚梦溪见到李十三回来，也是点了点头，放下了心思。虽然这个刘二让她感觉到很奇怪，但是只要人抓回来，那么她就有办法撬开对方的嘴巴。 李十三的归来，并且现场指挥人手之后，大火终于被压制了下来，而且实际上这场大火蔓延的范围很小，但是火势却非常大，很明显是有人提前做足了准备，在关押吴欢的院子里埋下了大量的引火之物，这才导致火势虽然没有蔓延多大范围，但是却烧得那么旺的原因。 宁王府大火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尤其是发生的时间尚未宵禁，康仁坊内几乎是人人都看见了那股冲天的火光。但是楚梦溪却没有在随后去查问其他，甚至于李十三在随后进来汇报的时候都被打断，转而封闭了清溪院的院门。 直到第二天早上，当墨南宸醒来，被扶着坐在一旁喝药的时候，楚梦溪才看了一眼进来的李十三问道：“抓到同伙了吗？” “有两个可疑的下人，而且看守杂院的一个使役昨天失踪了一天。”李十三苦笑道：“但是时间仓促，末将还没问出什么来。” “去把吴欢提过来吧，我有话要问他。”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吩咐道：“其他人包括刘二先看押起来，别让人在走脱了。” “这个吴欢，是开府的时候就跟过来的老人了，他居然也是别人的卧底。”墨南宸脸色有些难看，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吴欢是自己的心腹，其信任程度甚至于还要超过李十三等人。但是如今看来，对方却是一早就到自己身边卧底的敌人，这让他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有可能被别人察觉。 “事到如今，你想这些也没用，还是查一查吴欢背后到底是谁再说吧。”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墨南宸很显然并不擅长这种阴谋诡计和隐藏在暗中的争斗，以至于他的这个宁王府从根本上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谁都可以前来布置暗线打探消息。而且对方长期执掌军权，同时还节制大理寺，只怕往昔，这些人不知道从他这里打探去了多少机密消息。 “还好姐姐你坐镇王府，不然的话，靠王兄自己，只怕有一天有人把刀架到他脖子上都不知道。”墨南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是事到如今，诚如楚梦溪所言，也只能先把这些藏在暗中的线人先挖出来才能商议补救的办法。 “吴欢，我素日待你不薄，你却狼心狗肺，帮着外人在本王身边刺探消息，你好大的胆子！”吴欢被押过来之后，墨南宸是怒意难平，若不是此时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怕就要亲自上前去收拾吴欢了。 “在我面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最好不要让我多开口。”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让对方忍住怒火之后，看着低头不语的吴欢，声音也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却一句话说的对方猛然间抬头。 “你是受谁指使前来宁王府卧底的？”看着对方起了反应，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道：“能如此大费周章要把你救出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吧？” “我没有主子，我只是替他们办过事！”吴欢摇了摇头，转而道：“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所以——” “你不清楚？你这话拿来哄三岁小孩吧？”李十三劈手直接一巴掌打的对方嘴角冒血，怒喝道：“为了救你，连天丰酒楼都配合进来了，这么大气力之下，你敢说不知道？你是打量着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吗？” “那你说吧，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事？”楚梦溪制止了李十三的暴怒，转而自顾自的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他们做事的？” “我何必要告诉你？”吴欢目光停在了楚梦溪身上，脸上也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愤恨道：“我和你们楚家人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见不得你嫁入宁王府，我就是见不得你楚家继续肆意张扬，怎么啦？” “又来一个楚家的仇人？”吴欢的话说的众人勃然色变，反倒是楚梦溪此时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一瞬间恢复如常之后点头道：“我是从未想过，宁王府的下人当中还藏着一个楚家的仇人，也难怪，我嫁入王府的时候会出这么多波折。但是我想，让你做事的人，其意图只怕也是不想我嫁进来是吗？” 第一百四十章 梦河死因 “是，那又怎样！”吴欢看着楚梦溪，满脸愤恨道：“我和楚家有世仇，又岂能看着你如意？楚家不灭，我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世仇？”吴欢这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三人脸上全都露出了一丝惊容，但是吴欢自己却显然很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以至于在随后甚至于连李十三禀报刘二的消息时都不曾再开口。 “先把人抓起来慢慢问，不着急。”墨南宸抬头想要说话，但是楚梦溪却李十三把吴欢带走，转而自顾自道：“至于刘二，等南云回来交给他吧。” “刘二当初是和贾福仁有过勾结，梦，梦河出意外之前，贾福仁被抓，说是回来找刘二打探消息，有人要救梦河出去，但是刘二则死在了相好的家中，但是怎么活过来了？”李十三转身离开之后，墨南宸总算是有机会开口，但是一句话却说得楚梦溪一怔，旁边的墨南湘更是直接摇头。 “那该是诈死掩人耳目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只不过他名不见经传，能来宁王府卧底，也不会过于重要，但是却大费周章的诈死，只怕他知道什么内情。” “会不会是他知道当初前来救援梦河的那伙人的身份？”墨南宸忽然开口道：“当初那些人来的非常奇怪，而且身手高绝，我和南云等人都曾上前与他们交过手，但是却一直拿他不下。” “我知道！”后面的事情楚梦溪知道，当初地牢门口的那场大战她就在旁边全程目睹，自然知道那伙蒙面人的实力，在墨南宸亲自出手，带着镇府常兵力战之后，尚且能够从容脱身，可见其实力有多强大。 “你说，当初那些人会不会根本不是来救梦河的？”墨南湘没见过当晚的场景，所以不太清楚细节，但是此时她的这句话倒是一下子让楚梦溪想起了一件事，转而看着墨南宸道：“你可知道，梦河在被你杀害之前，就曾中毒？” “中毒？这不可能！”墨南宸连连摇头道：“我当时并没有要害他的打算，将他困于地牢，也是想，想救他一命，不想他和楚家，楚家一起被处决，如何会给他下毒？” “姐姐你确定梦河中毒了吗？”墨南湘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急忙拉住楚梦溪问道。刚刚对方在说出楚梦河死因的时候态度过于平静，以至于连她都有些担心对方此刻是什么心情。 “中了十步惊魂！”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道：“在雪谷，我曾用情毒花试验过，梦河大概就是在你带他去后院见我的前后，就已经中毒。只不过给他下毒的人，对于十步惊魂的药性应该很熟悉，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控制住了剂量和发作的时间，所以能让他虽然中毒，但是却没有当场发作。” “有这种手段吗？”墨南湘有些奇怪道：“十步惊魂不是剧毒药物，服之立即毒发无救吗？怎么还能够延迟发作？” “也许吧，我也想不明白。”楚梦溪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转而摇头道：“但是他血液之中的毒素沉着，确实是几天前就曾中毒，情毒花的验毒效果不会有错。” 事实上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甚至于她自己曾经直接配制出十步惊魂用来实验，但是不论如何控制剂量，甚至于掺入其他药物都无法改变十步惊魂的强烈毒性，自然也就没办法知晓楚梦河到底是怎么中毒之后还能活到当晚被墨南宸斩杀的。 “告诉我，当晚你刺向梦河那一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楚梦溪沉吟良久，她不说话，墨南宸自然是不敢怠慢，唯恐惹到对方什么伤心的地方，直到对方开口才明显脸色一变。 “似乎，也不曾有过什么古怪的地方。”墨南宸那个时候实际上并没有多做注意，所以时隔这么久回想，自然是想不出什么来，不过他当时并不是要对楚梦河下杀手，甚至于说他当时冲过去，是为了阻止楚梦河被这群人带走，只不过阴错阳差，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朝着蒙面人劈出去的那一击，怎么就落到了楚梦河身上。所以想来想去，见到楚梦溪目光没有变化，只得咬牙将自己当时的心思道了出来。 “王兄你当初既然没有要杀梦河的意思，那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和姐姐解释一下呢？”墨南湘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道：“这肯定是那些蒙面人的把戏，你被陷害了。” 楚梦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思索当晚发生的一切，当时她在后面，并不曾见到里面发生的细节。但是墨南宸在这个时候开口，倒是说明这件事只怕对方并没有说谎。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梦河是这些蒙面人故意推到墨南宸跟前，或者说故意撞到他的刀口之上的。 “去让十三把刘二提过来，我要亲自询问。”搞不清楚这件事，楚梦溪只觉得自己心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所有的事情全都是雾里看花，根本不清楚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张大网。 “贾福仁的事交给我，我会想办法把他抓回来的。”墨南宸见到楚梦溪始终眉头紧蹙，顿时试探着道：“霹雳堂的余孽以前我曾听说过他们的行踪，找起来也方便。” “也有可能是霹雳堂的人下的手，毕竟他们和楚家有仇，而且当时，楚相他们，已经被处置了，所以唯一的报仇希望就是梦河了。”墨南湘尝试着分析道：“这也说得过去。” “启禀王妃，刘二带到，他刚刚还尝试越狱，幸亏被发现，否则的话这王府内外，他本身就非常熟悉，而且还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接应人手，防备起来非常吃力。”李十三将刘二带过来的时候，明显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那就把他变成傀儡人！”楚梦溪冷哼一声之后，手中银芒一闪，银针飞射，三魂归一，一瞬间让刘二浑身一僵，随即变得沉默下来。 这种狠辣的手段吓得墨南湘脸色一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楚梦河这件事对方能够心平气和的在自己和墨南宸面前开口，就已经压抑住了满心的仇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惹得对方怒火上扬。 “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和贾福仁是什么关系？为何要诈死掩人耳目？”楚梦溪声音冰冷，看着刘二缓缓开口，浑身寒意大作。 “景家。”仅仅两个字，刘二却脸色扭曲，似乎开口的时候费了巨大的气力，但是话一出口，却惹得墨南宸都跟着站了起来。 “景天来？他不是被贬到了幽州了吗？”墨南湘喃喃自语道：“如何还能够远在千里之外，让你来去营救吴欢？” “霹雳堂王宇带信，送来家主命令，要我配合霹雳堂营救贾福仁。”刘二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以至于墨南湘紧接着追问道：“那吴欢呢？你为何要救他？” “受人之托。”刘二的声音犹如金铁交鸣一般生硬刺耳，一如他说出来的消息一般让人惊诧无比：“有人托我救出吴欢，防止他落入宁王府视线，察觉昔日景家的秘密。” “景家有什么秘密？”墨南宸看着对方怒喝道：“你们在这里到底部署了多少人手？” “我不清楚，我的人都已经被替换了，只有后院的三人如今还在。”被三魂归一的手法控制住之后，刘二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当即开口道：“景家的秘密我不清楚，只知道奉命打入王府，内帮景氏夺王妃之位，对外监视宁王和楚家争端，查看楚梦河是否存活。” “若是梦河还活着，你们景家打算怎么办？”楚梦溪目光如刀，盯着刘二足足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这一刻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喜不悲，但是却让墨南宸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沮丧。 “嫁祸宁王，杀了楚梦河。”刘二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异常的刺耳，也一下子让楚梦溪都跟着站了起来，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这么说，当晚行刺的那些蒙面人也是景家派来的不成？” “不是，景家没有派人过来。”出人意料的是，刘二直接摇头道：“我诈死是为了防止被宁王察觉身份，所以景家当时并无动静，那些人也不是萧家的人，身份连我们都不清楚。” “你们查过他们的行踪身份？有没有什么线索？”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看着刘二一字一顿问道。 “查过，不止我们查过，萧家人也查过，但是都没有消息。”刘二摇了摇头，不急不缓道：“这是另外一股力量，潜藏在暗中，所以我们都想知道他背后的主谋。但是只查到他们想要让楚梦河死在宁王手上。”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楚家已经烟消云散，便是得逞了，又有什么意义？”楚梦溪喃喃自语，这一刻的她是真没想明白到底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让楚家大姑娘和宁王彻底决裂，离开宁王府！”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刘二就没有继续开口，很显然他的身份也就只知道这些。但是这句话却让楚梦溪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 “你可知道梦河中毒的事情？”那一瞬间，墨南宸是不敢再去看楚梦溪，这件事如此复杂，看起来是和他关系不大，但是对方的每一次行动的出发点，却始终围绕着他，这是他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也是楚梦溪避免不了的。 “不知道，但是此前有人进入过地牢，只不过不曾知道对方的身份，想来也是这些人下的手。”刘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让楚梦溪瞬间明了，能让对方说出有人进入过地牢，那就说明这个人既不是墨南宸的人，也不是他景家和萧家人，能对楚梦河的身份感兴趣的，也就只有隐藏起来的那些人了。 “姐姐，你别伤心了，好在如今搞清楚了梦河的死因，我们慢慢查，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楚梦溪沉默不语，甚至于身形都变得摇摇晃晃的，惹得墨南湘急忙上前，将其扶住之后柔声道：“姐姐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抓住这个凶手，让他血债血偿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后求情 刘二的事情逐渐落下帷幕，查不到背后的主谋，楚梦溪也只能暂时停下手来，对于霹雳堂的那伙人，宋南云审问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什么进展，甚至于连三魂归一的手段都用上了，却只问出来一个隐隐约约给他们送信的人，具体是谁却再也问不出来。 “剩下的只是皮肉之伤，别碰到水，慢慢养着就好了。”墨南宸的伤势逐渐好转，只不过看着心绪不佳的楚梦溪，他却说不好什么安慰之词，只得在临出门的时候，嘱咐月儿尽心服侍。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王爷还是想想怎么约着王妃出去走走，看看花灯吧！放松一下心情。”对于墨南宸在这方面的表现，月儿也有些无奈，只得出言提醒对方道：“王爷您也知道，王妃如今满心的都是找证据帮楚家翻案，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您该好好想着她才是。” “启禀王妃，宫中传来消息，太后来了。”墨南宸被说的一愣，以至于走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神不守舍。但是他走没多久，李十三和赵嬷嬷就匆匆而至，这一次太后前来，内廷司走的是正儿八经的流程，提前派人前来通报。 “看样子这位皇帝陛下是不想事情一下子闹得这么僵啊。”楚梦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收拾了邱家，就打算停手了？” “王妃，要不要安排人手去迎候？”赵嬷嬷见到对方半天没反应，顿时上前道：“按照时辰算起来的话，这会子该到了。” “知道了，去安排吧，把前厅收拾一下。”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点了点头，自己将调好的汤药递给青青之后，跟着起身。不论怎么说，太后总是要见的，她也想听听皇室是怎么考虑的。 太后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楚梦溪这边还没来得及去府门口，外面的车驾就已经到了。这一回，太后却很显然对于这些礼节小事根本没理会，自己反而主动走进了前厅，见到楚梦溪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了，别行礼了，哀家听说，皇帝都未曾让你给他行礼，哀家这也就算了。”太后的性子比起上一次那是天壤之别，对于楚梦溪那近乎于无动于衷的反应也没看在眼里，反而主动拉着对方坐下来笑道：“哀家都听湘儿说了，这几日宁王府可是热闹的很啊！” “是很热闹。”楚梦溪微微点头，朝着月儿示意了一眼之后，后者当即端过两盏清茶上前笑道：“太后您看看，这是王妃亲自调理出来的药茶，用了不少名贵药材，养颜去火，冬日里饮用最适合不过的，您尝尝。” “哀家都很好奇，你这本事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太后笑呵呵的抿了一口，微微点头之后，看着楚梦溪有些好奇道：“哀家曾私下里问过太医院的人，似你这种手段，只怕不花费十几数十年的光阴，只怕是万难达到。难不成那个什么毒圣当真有这种本事，能让你一个豪门贵女，数月之间，一跃而成顶尖的杏林高手，解毒、治病是样样擅长！” “太后的意思是太医院？”楚梦溪倒是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还是太医院陆院正求情求到太后这里来了？” “你别这么紧张，哀家没有给陆中和求情的意思，再说了，他若想求情也该去找皇帝才是。”太后摆了摆手，转而笑道：“哀家只是好奇而已，当日你给皇帝解毒，手法之妙哀家也是后来听人解说才得其中真谛，只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本以为太医院的太医算得上是大晋朝内手段最高的大夫了，但是在你面前，却恍若流萤之于皓月，算不得什么。” 楚梦溪没有说话，这种闲聊天的方式若是寻常时节的话，她倒也没那么多想法，但是如今这时候，对方以太后之尊主动上门，就不会是和自己闲聊天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你能一眼看出皇帝身体状况，那是真本事。”太后此时好像才说到了一点实际内容，也一瞬间让楚梦溪抬头，看着对方也同时看着自己，心头一动之下，转而问道：“太后的意思是，陛下改变想法了是吗？” “皇帝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更何况那是朝堂上的事情，哀家也不会插手。”太后摇了摇头，似乎是有意无意道：“邱家已经被处置了，整个京城都跟着震动不已，三族夷平，牵连甚广，这几日皇帝也是接二连三接到无数朝臣的求情奏报，众人都觉得这件事处置过重了。” “朝堂上的事，太后都不过问，我能说什么？”单纯对邱家的话，楚梦溪没什么感觉，邱家有没有参与当初楚家一案都难说，依照后期表现来看，邱家，只怕更多的还是萧家的附庸，打倒了邱家，只能算是斩断了萧家的一条臂膀，也没查清楚楚家一案背后的真凶，反倒留下了更多的谜题。所以对于楚梦溪来说，皇帝如何处置邱家，确实和她关系不大。 “好了，说来说去，说远了，邱家罪有应得，诛灭三族虽说刑罚过重，但毕竟是大理寺那边上条陈之后，皇帝才能朱笔勾决，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楚梦溪的反应让太后深深的看在眼里，所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笑道：“这几日你宁王府热闹，哀家的皇宫里也没少闹笑话，今日哀家到你这来，也算是躲个清静来了。” “既然如此，那老奴去安排人手备些饭菜，太后您看这天色，不如在王府中用过饭，让我们王妃跟着说说话如何？”赵嬷嬷在一旁见到楚梦溪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顿时接过话茬笑道：“太后您不知道，王妃这几日也不曾好好吃饭，记挂着王爷的身体，所以容颜消减了不少。” “你这个老货，哀家说了这么半天才反应过来，当真是该打，还不去，哀家可是要尝尝老三搜罗来的厨司做的六色点心才能回去的。”太后笑骂了一句，让赵嬷嬷离开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笑道：“你这神思不属，似乎有心事？” “太后说笑了，只是在想今日太后来此，所为何人。”楚梦溪是刚刚听到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才反应过来，转而看着对方道：“萧太妃如何会请动太后来见我？她的性子往常可不是这样！” “确实不是这样，但是事关萧家，她却不得不如此。”太后是眼含深意，看着楚梦溪道：“你冰雪聪明，能够猜到，那哀家也不绕弯子了，确实是你母妃，就是萧太妃求到哀家跟前，不过哀家也有句话想跟你说。” “太后想说什么？”楚梦溪心里一动，这个时候太后的话只怕是关乎着皇室对于这场由自己归来掀起来的变故的真正态度了。 “你虽然和萧太妃不和，但，终究只是自家的事，关上宁王府的大门，她是南宸的母妃，是你的婆母。和朝堂争斗，关系不大。”太后一瞬间目光灼灼，将楚梦溪的神情深深地看在眼里道：“这一点你务必要看清楚，萧家是萧家，萧太妃是萧太妃。她是哀家的姐妹，在宫里，我二人相伴数十年，如今都老了，想着的也不是什么争宠争斗，而是儿孙平安，家庭和睦。至于其他人其他事，或许她还有些看不清，但是没关系，哀家看得清，看得明白。哀家希望你也能看得明白。” “太后这话是代表萧太妃说的吗？”仅仅只是一瞬间，楚梦溪快速明白了太后的来意，今日对方只怕不仅仅是受萧太妃的情来宁王府，而是她自己也想借此机会说出自己的态度。 “是，也不是。”太后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楚梦溪道：“我想不用哀家多说，你是心里明白的，对吗？楚相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用哀家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我知道，太后放心，我没有要找萧太妃麻烦的意思。”楚梦溪微微点头，太后的话倒是说的明白，她只负责保护萧太妃，其意图也是萧太妃是皇家人，不是萧家人，和墨南宸一样。 这样的切割或许真的如她所言，她看得明白，看得清楚，但是对于萧太妃而言，却未必如此。至少，从宁王府遇袭这件事来看，萧太妃的心思比起这位太后，要差得太远，也没有对方那双仿佛能看清一切的慧眼。 “你能明白就好，至于朝堂上的事情，哀家不管，皇帝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你有皇帝御赐的龙御令牌，这些事你也不用和哀家说，去找皇帝，烦心事都归他，哀家只管享享清福就是。”很明显，楚梦溪的这句答话也让太后深以为然，只提萧太妃，却对萧家置若罔闻，这就是她想要的态度。 “太后目光如炬，看得长远，梦溪服气。”楚梦溪微微点头，对于这位太后的印象也随之改观了不少，对方的那种超然的目光能够看穿一切，甚至于这一刻，仅仅只是一句话，却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给说清楚了。 “呵呵，你如今这性子，能听到你一句夸赞的话，那还真是难得啊！”楚梦溪是有感而发，但是听在太后耳中却大不一样，楚梦溪如今的性子和以前那是截然相反，甚至于即使坐在旁边说话，那种冰冷的气息往往都是不由自主的扑面而来，加上丝帕覆面，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的语气和目光，是真真切切变了一个人。 “虽然说如今你的性情大改，但是还是以前更好一点，更多一点生气。”太后见到自己的话没有引来对方半分神情变化，也是微微有些尴尬，转而摇头道：“如今这幅样子，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怕老三也未必能受得了。” “他？”太后本来只是微微抱怨，但是此时楚梦溪眼神却跟着一凝，转而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语气幽然道：“只怕他是看不明白！”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灯火阑珊 “王妃，灯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快上朱雀大街吧，一会露水桥那边就该挤不上位置了。”上元节很快就来了，虽然因为邱家的事，京城内外是暗流汹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朝堂，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上元节的节日气氛，天色刚刚黯然下来，外面的灯火就开始快速照亮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之中，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朱雀大街上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无数的豪门家眷，在此时走出家门，开始穿街走巷，欢度这一年一度的节日，竟是于比年节还要热闹。 “这人太多了，青青别乱跑，跟着我。”楚梦溪拉住了想要窜出去的青青，微微摇头苦笑，今年的上元节，似乎变得更热闹，人也更多了，刚刚出康仁坊，就见到前面无数的人潮开始从各个方向涌上了朱雀大街，硬生生的将这条横贯南北的大通道给挤得水泄不通。 “等一等吧，等这些人先过去再走。”墨南宸跟在楚梦溪身边，看着对方似乎兴致很好，也露出了笑容，转而难得的接过话茬道：“南湘还说要过来和你汇合，看这样子，只怕是找不到人了。” “走吧，前楼里那边有鳌山，先去看看。”楚梦溪点了点头，牵着青青开始往前走，身边青儿它们则围着不断乱窜，虽然是雪狼，但是青儿它们似乎对于人类并不害怕，在这么多人当中仿佛玩的更欢了，时不时的还会嚎叫几声，惹得往来的行人不断侧目。 从康仁坊到前楼，众人是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到，不过一路上，倒也不是光顾着走路，青青手里面拿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小吃，那灿若银铃一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甚至于连楚梦溪自己不自觉的笑容满面，似乎也只有听到青青的声音，她才会跟着重回那段无忧无虑的回忆，可以什么都不想。 “王妃，这有猜灯谜的，我们也去猜一猜吧？”月儿看着楚梦溪高兴，顿时拉着对方来到旁边的一个花团锦簇的所在笑道：“看这个花鼓楼，这里面去年还出了个灯谜头魁呢，是京城最有名的花灯猜谜的所在了，我们也去试试？” “走吧，去看看。”楚梦溪拉住了青青，转而跟着点头，走到了门口，就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李十三刚要上前分开人群，就被墨南宸给挡住了。 “这是需要猜了灯谜之后才能往里面走。”月儿瞪了一眼李十三，拉着楚梦溪道：“王妃你看，这里有个花莲灯，颜色最是鲜艳了，我们就挑这个吧？” “你来猜？”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猜灯谜不是她所长，但是月儿却已经将花灯给摘了下来，按照规矩，若是猜不出来，那就只有付钱了，而且也进不去这花鼓楼。 “这位贵人您是要猜灯谜？”有人摘了花灯，马上就有小厮过来招呼，见到众人衣着华贵，楚梦溪更是清冷容颜，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让人望尘莫及的气质，顿时陪笑道：“贵人您看这花莲灯如何？本楼内还有七彩雪莲灯、玉兔灯，锦鲤跃龙门等新奇玩意，贵人尽可以随意赏玩挑选。” “千里姻缘一线牵！”楚梦溪微一点头，看着这花莲灯上的谜面，微微沉吟。此时其他人见到有人摘下了花灯，顿时也围了上来，而且一看还是摆在第一关最难的花莲灯，顿时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楚梦溪身上。 “我不太会猜谜。”不过此时楚梦溪倒是没在意别人的目光，转而看向墨南宸的时候，后者也看到了谜面，顿时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涨红，目光甚至于还扫了一眼对方，似乎想说什么。 “这位贵人，是猜着了？”不过楚梦溪也没指望墨南宸能说些什么，这种猜谜的事情连她都不擅长，更别说对方了，所以目光一转，看向小厮的时候，后者当即试探着问道。 “遥对，是吗？”她是一瞬间看到墨南宸的时候才想起来，所以缓缓开口的同时，心头也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贵人果然聪慧异常，这花莲灯已经放出来一下午了，来来回回只怕有数百人看过，但是从未有如贵人这一般，一猜就猜中了。”小厮也是大感意外，花鼓楼今年出的灯谜难度比去年还要大得多，以至于门口簇拥着一群人，硬是没一个敢下手，没想到眼前这个容颜清冷的女子居然一猜就中，这也让他不由自主高看了一眼楚梦溪。 “归你了。”能够猜出这灯谜，楚梦溪自己也是多了点喜色，转而将花莲灯塞给月儿之后，刚刚转头要走，青青却指了指后面的玉兔灯，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情。 “小贵人既然想要，不如就再猜一猜如何？”这小厮也是个很机灵的人，闻言直接从后面摘下了那个玉兔捣药的花灯，笑道：“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花灯师傅做出来的，不论是用料还是造型都别致的很，别家可都找不到这样的。” “姐姐我喜欢这个，和雪儿还挺像的。”青青也不管这什么灯谜，将怀中的雪儿递给楚梦溪之后，接过玉兔灯笑道：“姐姐都帮月儿猜到了一个，也帮我猜一猜啊！” “就再猜一个吧，你看青青！”楚梦溪微微苦笑，倒是墨南宸主动上前，也带着一丝柔和的神情道：“我也想一想。” “望而生喜？”楚梦溪念叨了几句之后，周围的那些围观者当中顿时有人笑道：“这个谜面说的没头没尾，让人不知所云，不知道这位小娘子能不能猜得出来了。” “诸位，我花鼓楼的头魁是可以直接晋级去鳌山灯会上猜龙头彩灯的，若是高中，大内还会赐圣旨诏书表彰，所以大家伙都来看看，十文钱一次，猜中即可带走花灯啊。”见到众人都在议论纷纷，而楚梦溪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这小厮顿时跟着高喊，一下子将外面的行人都给吸引了过来，顿时间这一块地方围满了人。 “这个小厮倒是会做生意！”楚梦溪看着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哑然失笑，转而看了一眼那个还在笑嘻嘻的等着自己回话的小厮点了点头。 “贵人您是猜着了？”这句话一出，顿时让其他人都停下了动作，这玉兔灯上的灯谜看起来比花莲灯更加的诡异，属于没有任何提示，仅仅只是四个字，更是说的没头没尾，猜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所以此刻听到这句话之后，众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其中有几个人见到她的容颜丽影之后，更是情不自禁的挤了上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十五始展眉。”楚梦溪微微一笑，这谜底原本还出在青青身上，只不过她自己都忘了，青青固然是快到及笄之年，而她自己，按照这个这具身体的记忆，也不曾到花样年华的年纪，和眼前的这句谜底倒是颇为贴切。 “贵人真是神思敏捷啊，小人恭喜了，您，猜中了。”小厮急急忙忙上前拱手行礼的同时，让人快速进去去找掌柜的。 青青忍不住欢呼不止，惹得楚梦溪也跟着一笑，那一瞬间，直接让所有人都看呆了，这是切切实实的一笑倾城，让她在这一刻成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灯火阑珊，美人一笑，惊艳了世间。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姿容绝世的女孩，目不转睛，唯恐一眨眼，对方就从眼前消失一般。 刚刚挤过来的那几个年轻人，更是一瞬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面色涨红之下，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恍若明珠遗尘，唯恐乘风归去，忘却了人间。 “梦溪！”墨南宸忍不住轻声呓语，握住了对方的素手，脸色也跟着有些呆滞。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曾经对他苦苦纠缠的女孩，竟有如此容颜，仅仅只是一笑，就足以让天地换了颜色。此刻的他，满眼的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个松手，对方就真的乘风飞去，远离自己。 花样年华，正是最美的岁月，华灯初上，映照眼前的身影，恍若从九天而来，终究，还要回到九天之上。这如何不让他不小心翼翼？ 墨南宸的反应让楚梦溪有些奇怪之余，眸光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那一刻的她似乎看出了墨南宸和往日里的不同，也看出了那只属于自己的光彩。 低眉一笑，让众人呆立当场，这一刻的楚梦溪确确实实让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楚大姑娘？”人群之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惊呼，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的气氛。 “您是，楚大姑娘吗？”刚刚到了跟前的一个年轻人涨红着脸，朝着楚梦溪试探着开口道：“京城第一美人？” “她是宁王妃！”这一刻，墨南宸情不自禁的开口，看着来人，脸上同样带着一丝笑意，此时的他，终于站在了楚梦溪跟前，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俊逸出尘，和楚梦溪相映生辉。 “王爷，终于聪明了一回。”月儿搂着青青，站在后面，悄然一笑，转而道：“我也算是放心了。” “放心什么？姐姐还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争风 “走了。”楚梦溪有些不自然，但是出奇的没有抽回被墨南宸握住的手，而是自顾自的拉着对方钻进人群之中往前而去。 “不都说，宁王害了楚相一家，惹得楚大姑娘和他势不两立吗？怎么如今看起来，两人到也算是佳偶天成啊？这坊间怎么还在说，是宁王依仗权势，霸占了楚大姑娘？”一行人虽然匆匆离开，但是留下的传说却不断从花鼓楼前往外传，刚刚近距离见过楚梦溪容颜的那两个年轻人更是喃喃自语，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震撼和惊艳当中反应过来。 楚家的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伴随着宁王府内一出接着一出的好戏，也让众百姓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涉及到楚梦溪，更是引发了无数人的兴趣，所以这外间的流言是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自然是此前墨南宸以囚车将楚梦溪带回，以至于编排成了霸占对方的证据。 “要不要我去清理一下？”李十三带人走在后面，自然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但是话音未落，月儿就直接摇头，看了一眼前方并肩而行的楚梦溪和墨南宸，转而低声道：“别管了，王妃向来不理会这些，你去了反而不好，管那么多做什么？王妃自己开心，就是好事！” 她是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破坏了楚梦溪的兴致，这是自对方归来之后，第一次没有抗拒墨南宸，或许，这个时候的楚梦溪自己都未曾发觉，有些事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而自己的内心，也在悄然之间融化，对于墨南宸没有以前的抗拒和敌视。 两人在前方默不作声，虽然随后楚梦溪缩回了手，但是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比起往日里的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的气息，此时的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不少，而这，也让墨南宸跟着多了一份笑意。 “呵呵，王兄居然也有兴致出来看花灯？”从康仁坊转向朱雀大街，再到前方的前楼，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到了这个大广场边上，墨南宸才试着开口，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一人的声音给打断。 不远处，墨北欢也带人路过此地，正好看见了楚梦溪和墨南宸并肩而行，顿时上前几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姑娘，此前燕王府年宴，本想请姑娘前来，却没想到出了点变故，倒是让本王甚是遗憾！”墨北欢也不理会墨南宸脸色的变化，转而自顾自朝着楚梦溪开口笑道：“早知道姑娘也出来看花灯，本王就该一早去宁王府迎候，也好携美同游，岂不是多了一份惬意？” “老五你什么意思？”墨南宸被这句话给说的当场脸色变黑了，以至于楚梦溪还没开口，他直接冷然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我怎么不能说了？”墨北欢冷笑连连，言辞之间毫不相让道：“王兄做事还真是直来直去，但是这一套你放到禁军当中合适，在如今这上元节上，只怕你未必有用吧？” “你什么意思？”墨南宸剑眉皱起，目光也一瞬间带着怒意，最近禁军的事情已经让所有豪门对他多了无数敌意，此刻对方故意提起，瞬间激起了他的怒火。而更重要的是，听着墨北欢的话，他的心头更多了一份烦躁。 “你们俩别吵了！”楚梦溪有些无奈，同时对于墨北欢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对方似乎对自己关注的程度有些过高了，那一刻，甚至于她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浑然不是争风吃醋时才有的神情。 “我记得前面有个酒楼，十三你去看看，有没有位置，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一会去看鳌山游街。”一句话说的两人住口之后，楚梦溪转而让李十三上前，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如今这个人潮涌动的时候，真的找到了东兴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将众人给接了上去。 “姐姐，我刚刚看到有炸丸子，我和月儿姐姐去买点。”青青拉着月儿上前，刚说了一句话，旁边墨北欢直接开口笑道：“青青妹妹不要着急，马上就有人送上来了，想吃什么，只要你开口，便是天上的龙肝凤胆，我也能给你弄过来。” “多谢殿下美意。”楚梦溪微微点头，转而扫了月儿一眼，后者当即拉着青青离开，她的这种态度倒是让墨南宸的脸色一下子莫名的变得好多了，转而也跟着起身，给楚梦溪倒了杯茶水。 “还是我来吧，这些小事，王兄也不用亲力亲为，小弟可以代劳。”墨南宸没伺候过人，所以这种事情自然是笨手笨脚的，所以一杯茶刚刚递过来，差点洒到了楚梦溪身上，也一下子让墨北欢跟着走了过来，转而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递到了楚梦溪跟前。 “不用了，殿下客气。”楚梦溪微微点头，看了墨南宸一眼，转而取出丝帕擦了擦对方的手，将那洒了半杯的茶盏接了过来。 “大姑娘这是何意？莫非是本王的茶水不如王兄的好？”墨北欢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转而道：“还是姑娘也觉得王兄比本王要优秀？” “殿下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殿下的茶，梦溪不敢受。”楚梦溪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才开口道：“梦溪身在宁王府，自然只喝宁王的茶，还请见谅。” 她这一句话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而且也一下子说的墨南宸似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转而主动坐在她身旁。 “只喝宁王的茶！”不过她的这句话倒是让墨北欢随口念叨了几句，似乎咂摸出了一丝其他的意思，也没回自己的座位，反而直接坐了过来。 “十三，去安排些点心果子过来。”墨南宸瞪了一眼对方，不过在见到楚梦溪神色不动之后，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让李十三端上来果子茶点，并且还让酒楼上了几个时兴的热菜。 “这是东兴楼的特色，炙烤万年青，大姑娘不妨尝尝？”墨北欢原本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但是却随即跟着笑道：“这王兄手下人点菜的本事倒是不错啊，居然把东兴楼的特色给搬了上来。” “什么是炙烤万年青？我来看看？”墨北欢的话音未落，后面倒是传来了青青的声音，转而一瞬间到了楚梦溪跟前笑道：“刚刚点菜的时候，我还想着这个炙烤两个字我就不认识，也不知道这道菜到底是什么。” “来，坐我旁边！”青青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让墨南宸没来由的一笑，似乎很高兴对方来的这么及时，转而一把将其抱到自己跟前。这一下倒是让青青都有些局促，小脸之上也带着一丝迟疑，转而见到楚梦溪没有反应，才乖乖的坐在墨南宸身边。 “王妃，青儿它们就在楼下，刚刚东兴楼的伙计听说来了三头雪狼，都吓坏了。”月儿在旁边接过筷子，将湛清碧绿的春韭覆盖下的炙羊肉夹了一筷子送到青青跟前之后转而笑道：“大家伙都头一次听说雪狼还能上酒楼吃席面，都在下面围着呢。” “不必理会，青儿通灵，知道该怎么做。”楚梦溪摇了摇头，反倒是看了月儿一眼，见到对方朝着自己眨眼睛，顿时有些无奈摇头，只觉得自己来看个花灯，现如今气氛反倒是一下子变了。 “这雪狼我也曾见过一次，不过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还以为是狐狸，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世间还真有雪狼。”墨北欢似乎也想起了点什么，转而跟着开口道：“大姑娘能得这雪狼的护卫，应该是得天之眷，实在是让本王羡慕。” “这是毒圣师尊的灵宠！”楚梦溪似乎一愣，转而将怀里的雪儿放到了桌子上，目光闪烁，转而徐徐道：“雪狼不是中原品种，殿下能见到，那也是一种缘分。” “诺，雪儿过来，给你吃肉！”没人能听得懂楚梦溪再说什么，倒是青青似乎看出了雪儿对于墨北欢的那种隐隐然的敌意和奇怪的眼神，顿时将其抱在怀里，一边自己吃，一边喂对方吃，忙的不亦乐乎。 “你也尝尝！”墨南宸插不上嘴，而且也不知道楚梦溪为何会对墨北欢的话感兴趣，所以想了想之后，转而主动夹着另外的松茸鱼片送到楚梦溪跟前。 “还是王爷知道王妃的喜好。”月儿在旁边一笑，都有些诧异今晚墨南宸的反应，转而自顾自上前，给几人布菜。 “原来大姑娘喜欢吃鱼片？”墨北欢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看着墨南宸道：“王兄倒是好福气，可惜本王想要知道点大姑娘的喜好，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殿下说笑了，梦溪所好，不敢劳动殿下费心。”楚梦溪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所以随口回道：“此前多蒙殿下援手之情，梦溪感激，只不过我只是蒙尘之人，不值殿下如此。” “姑娘此言差矣，本王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看不惯有人欺负你一个孤女，这算不得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墨北欢摆了摆手，转而语气一瞬间变得凝然道：“只不过姑娘如今的心思，确实让本王费解，不知为何要住在宁王府？本王以为，你和王兄的缘分是尽了，经此劫难，你只怕也没有以前的心思吧？何不走出过去，去重新开始呢？本王相信，只要姑娘肯垂青眼，以姑娘之美名，足以让全天下所有人都为你折腰。北欢不才，也想请姑娘去我燕王府稍歇。” “墨北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句话一出口，一下子让墨南宸脸色彻底变得阴沉下来，转而伸手一拍桌子怒喝道：“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什么叫做恬不知耻？王兄你该比我更懂才是！”墨北欢冷哼道：“我是堂堂正正追求楚大姑娘，倒是你，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不算，如今还霸占着楚大姑娘，你自己去听听京城内外都在传着什么风言风语！” 墨北欢的话让墨南宸大怒，但是这一刻，楚梦溪的目光却清澈无比，甚至于根本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头，此时的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以至于直接站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灯节行刺 “梦溪，你怎么啦？”这一下墨南宸顾不得和墨北欢置气，急忙起身看着楚梦溪脸色，带着一丝关切问道。 “无事，就是忽然心有所惑。”仅仅是一瞬间，楚梦溪似乎恍然回神，摇了摇头的同时，忽然看了一眼墨北欢，此时的她才忽然想起，中原一带，根本没有雪狼出没的痕迹，而墨北欢也从未去过北地，甚至于连就藩就未曾去过，如何能够见过雪狼？他难不成见过青儿它们？只不过若是见过，青儿它们为何对他没有什么反应？ 楚梦溪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变得好奇怪，所以即使重新坐了下来，却变得一言不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而她不说话，墨南宸自然是不敢多问，而墨北欢也跟着沉默不语，以至于，连青青都开始不敢说话，整个现场诡异至极的变得寂静起来。 “王妃，鳌山来了，不看看吗？”这种气氛之下，最难受的就是月儿和李十三他们了，好不容易楼下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她才敢轻轻地拉了一把楚梦溪。 “来了吗？”楚梦溪默默自语了一声，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没有去询问墨北欢，转而开始起身走到窗前。雪狼的事情关乎毒圣行踪和生平，只能自己去查，断无询问他人的道理，而且楚梦溪对于墨北欢，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让她隐隐然有些反感和对方接触。 她好不容易开口，也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悄然轻松起来，青青拉着月儿在一旁对着楼下迎面而来的鳌山彩灯拍手欢呼，与她而言，是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万人空巷，全都在看着一队队从身边路过的各式各样的庞大的彩灯，各式各样的灯火异彩纷呈，所以俏脸通红之下，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以前总觉得上元节热闹，所以比起过年还要欢喜，长大了才发现，不是人多就热闹，也不是人多，就欢喜。”这一刻，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的青春似乎都伴随着这一年一度的灯会悄然埋葬了。 以前的每一年上元节，这才是京城百姓最热闹的节日，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家人陪伴，飞扬恣意。但是如今，却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大街路口，看着往年一般的鳌山彩灯路过，人，还是昔日的人，灯，也是昔日的灯，却唯独她，孑孓独立，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龙凤彩灯来了，要不，我去给你摘了来？”楚梦溪沉默不语，也无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墨南宸见到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路口，还以为她是和往年一样，在等待着后面的龙凤彩灯，所以当即开口问道。 “好。”这一刻的她，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开口，但是一双杏眼回眸去看墨南宸的时候，却似乎带着一丝湿润，往年自己也曾和墨南宸一起逛过灯会，但是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对方肯为了自己，去摘那龙凤彩灯。 “在这等着，别乱跑。”能得到楚梦溪肯定的回答，墨南宸也有些意外，同时更多的是，一阵没来由的欢喜，所以脚步匆匆离开的同时，居然学会了这一句，带着一丝温暖和柔和，甚至于让楚梦溪不由自主的心头一颤。 “姑娘喜欢龙凤彩灯？那也不用这么麻烦和那些升斗小民去争去抢，待本王明日去找匠人重新做一个就是，到时候姑娘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墨南宸匆匆而去，倒是墨北欢在一旁脸上一呆，似乎对于墨南宸此举有些不屑，转而摇了摇头。 “燕王殿下这就不懂了吧，我家王爷那是因为王妃喜欢，所以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抢，若是找匠人师傅去做，王妃要多少王爷弄不来？哪里还用得着殿下越俎代庖？”月儿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不忿，话语声中也带着一丝得意。 “没想到你一个丫头，居然嘴巴倒是这么犀利，这和王兄的性子倒是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谁教导出来放到王兄身边的。”墨北欢摸了摸鼻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没意思，但是见到楚梦溪目光柔和，盯着墨南宸下去的身影眺望远处，顿时脸色一凝，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明显语义双关。 “好了，十三，我们也过去吧，你派人上前，别跟丢了。”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北欢，只觉得有些不耐这种莫名其妙的争风吃醋，甚至于有些反感对方，转而自顾自从原地离开，惹得青青急忙抱着雪儿，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了一眼墨北欢。 “王爷，我们不跟上吗？”楚梦溪一行快速下楼，倒是将墨北欢扔在了原地，直到身后有人提醒似乎才反应过来。 “跟过去做什么？”墨北欢摇了摇头，似乎才回过神来，转而自言自语道：“无为，你没发现，这个跟在楚姑娘身边的小丫头在哪里见过吗？为何总觉得那双眼神很奇怪呢？” “需要小的跟上去吗？”无为做了个手势，但是随即被墨北欢打断道：“太粗鲁，这件事你别管了，本王自己来处置。走吧，启程回府，今夜的戏也看完了。” 他们几个是悄然离开的，而且走的也不是和楚梦溪一条道，所以走在前面的宁王府一行人并没有察觉，倒是青青时不时的还会回头，直到被前方的几个大鳌山挡住去路之后，才拉着楚梦溪示意了一眼。 “姐姐，这个燕王殿下有些古怪！”青青被楚梦溪拉到怀里之后，顿时带着一丝疑惑道：“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他，那声音熟悉的很。” “熟悉？”这句话说得楚梦溪一愣，也一瞬间让他有了同样的感觉，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这种感觉不是从这一刻开始有的，而是似乎起自于很久之前，自从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开始，似乎就有了这种感觉。 “你以前见过他？”楚梦溪默然自语，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青青自小在贡事房长大，连宁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又如何会见到墨北欢？再说，墨北欢和墨南宸两人从小不合，宁王府墨北欢就没来过几次，又如何会见过他？ 楚梦溪边走边思索这件事，却不得要领，她以前也不曾和墨北欢有过什么接触，一心扑在墨南宸身上的她对于其他男人根本就不加辞色，自然也不曾将这个素日里就低调的没人注意的燕王放在眼里，但是此刻，自己却和青青有着同样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妃小心！”她还没想清楚这件事，却猛然间听到了月儿的提醒，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前方的那个鳌山彩灯已经迎面撞了过来，那一瞬间的她刚要避让，却忽然眼神一凝。 两道雪亮的刀光一瞬间从鳌山里钻了出来，直奔她而来，与此同时，周围拥挤的人群之中，也猛然间窜出无数的人影，一声唿哨之下，强行挤开人群，将楚梦溪等人团团围住，长刀纷纷露出寒芒直奔楚梦溪而来。 “滋啦！”巨大的鳌山一瞬间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原本放置在里面的灯火也在这一刻四散而飞，火焰腾空而起之后，直接吓得周围无数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呼四处乱窜，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王妃退后！”这一幕让李十三目眦欲裂，一声怒吼之下，当即身形一跃而起，长刀出鞘之后当即就要朝楚梦溪而来，当时却被随即而来的两道身影强行拦截在了半空中。 而一旁，首先开口提醒的月儿刚要上前，就听到青青一阵惊呼，周围急速而来的几道人影逼得她只得原地留下，将对方护在了胸前。 如此一来，等于是断绝了楚梦溪所有的救援人手，周围护卫的镇府常兵在一瞬间全都遇到了对手，几乎是瞬间功夫，将楚梦溪的退路都给拦住了。 这一刻的楚梦溪，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闪电般到了自己跟前的那道刀光，目光之中一瞬间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砰砰砰！”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三道黑影从旁边一下子窜了出来，后发先至，在那柄长刀距离楚梦溪身体只有一尺多的时候，身形却猛然间被一股巨力迅速撞飞，强大的力道直接砸的对方倒飞出去一丈多远。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楚梦溪几乎也就在此时，左手银芒闪烁，一瞬间犹如漫天花雨一般飞射而出，原本还在朝她而来的其他几道黑影，身形在空中猛然间一顿，随即一声闷哼之后直接生生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王妃！”此时，周围的老百姓已经开始人挤人不断往四面八方逃窜，无数的人潮逼得李十三等人根本没办法上前，只得纵声怒吼。 而在这个时候，楚梦溪孤身站在原地，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第二次急速而来的蒙面杀手，在这个时候被露出身形的青儿迅速拦住之后，三头雪狼，对阵三个方向，和人对战，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于隐隐然的，反而压得这几个人不断怒吼。 “留下来！”楚梦溪仅仅只是扫了一眼，银芒一闪，几乎是瞬间功夫，三枚银针在青儿它们身形跃起硬抗来人兵器的一瞬间，在空中悄无声息消失，紧接着一瞬间的功夫，这三人也跟着倒地。 “银针杀人！”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举步往前走了两步，却猛然间听到一声嚎叫，紧接着，不等她转身，身后，一道急促的劲风就已经呼啸而来，让她一下子连躲避都来不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魂五毒散 “王妃！”这一刻，这道风声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身后的月儿提醒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甚至于这种速度连楚梦溪自己都根本来不及回身闪避，危急之中，只能勉强往左偏了偏身子。 这道突如其来的袭击来的太突然了，而且选择的角度和时机都非常刁钻，月儿等外围的人手固然是来不及救援，就连青儿它们也是刚刚完成袭杀，根本来不及回来，呼啸的劲风就裹挟着一道刀光冲了上来。 这是一记偷袭，而且是一柄飞刀，根本没没人看清楚飞刀从何处而来，甚至于在此时混乱的现场，也无人知道，对方是怎么能够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的暗器。 “呲”楚梦溪偏过身子，根本躲避不及，飞刀就已经刺中了她的肩膀，虽然避开了要害喉咙，但是鲜血也一瞬间喷涌而出，让她的身形一下子委顿于地。 “王妃！”楚梦溪骤然间受伤倒地，一下子让李十三和月儿再也顾不得其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却见到一袭白衣在此刻已经变成了红色，楚梦溪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 “青儿回来！”这一幕惹得月儿失声惊呼的同时，也让青儿纵声咆哮，似乎被彻底激怒，但是不等它们冲出去，就被楚梦溪给强行叫停。 “快，快回去！叫上墨南宸！”仅仅只说了一句话之后，楚梦溪就已经用颤抖着以银针封住了自己上半身七处穴位，暂时止住了血，强行又站了起来。 “快，快走！”此时这种混乱的场面根本就不知道黑暗中到底隐藏了多少杀手，所以楚梦溪自己甚至于都顾不得浑身的鲜血沁染的衣服一片殷红，咬紧牙关跟着月儿疾步往前。 前方李十三几乎是手持长刀驱散人群，在朱雀大街之上强行开辟出一条道路，这个时候的他双目赤红，近乎于到了疯狂的状态，随后更是在见到前面一辆马车挡住去路之后，直接二话不说，将上面的两个富家公子给扔了下来，转而招呼月儿带着楚梦溪等人快速上来，自己亲自驾车在人群之中狂奔。 “怎么回事？”事起突然，而且毫无预兆，而且镇府常兵随行护送，身边还拖着几个被银针刺中，生死不知的蒙面人，惹得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大呼小叫，自然也引来了身在前方的墨南宸的注意，在李十三驾车赶过来的时候，直接飞速跳了上来。 “梦溪，你——”匆匆上车的墨南宸看着马车内受伤后浑身鲜血的楚梦溪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就被对方给拦住了。 “姐姐快，我给你把金疮药敷上！”青青吓得都哭了，急急忙忙就要找药，但是却见到楚梦溪摇了摇头，后者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银针已经止血，现在快回去，这飞刀之上有毒。” “啊！”这一下让墨南宸吓得急忙钻了出来，转而抢过李十三手中的缰绳，不顾一切的开始在人群之中强行将马车得速度催到了极致，甚至于根本不顾及有没有轧到人。 “快！”这一番横冲直撞之下，逼得马车所到之处几乎是一片鸡飞狗跳，无数的百姓在纷乱之中逃命，也根本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受伤，甚至于连龙凤彩灯在随后也被墨南宸给强行撞到，随后马车一阵碾压，迅速将其踏翻在地。 如此不顾一切之下，墨南宸快速驾车抵达宁王府门口，随后更是一把将楚梦溪抱了起来，转而脚步匆匆直接飞速回到清溪院内。 “去明黄水和点犀泥过来！”此时的楚梦溪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以至于她的脸色都跟着惨白无比，唯有嘴唇在这个时候变得漆黑无比，也一下子让墨南宸的心都跟着不断下沉。 “月儿，把伤口处的衣服割开！”楚梦溪自己倒是没有多大的惊慌，反倒是将绿影短剑递给了月儿，指点其快速帮助自己清理伤口，随后更是将披风和外衣给脱了下来，肩膀所在的地方，甚至于连内衬的小衣都被割开。 “王爷，你先出去！”青青匆匆忙忙找来一堆金疮药之后，见到墨南宸还在旁边，顿时就要将她赶出去，但是见到对方的神情之后，吓得不敢再说话，转而看着楚梦溪道：“姐姐，这刀——” “月儿，拔出来，然后上药，缝合伤口！”楚梦溪咬牙再次封住了自己后背的两处穴位之后，朝着月儿一咬牙点头。 只听得“噗嗤”一声响，飞刀是被拔了出来，但是鲜血却瞬间随之喷出，甚至于一股隐隐然的腥臭也随之而出，这根本不是正常的血液，而是掺杂了莫名的毒素，变成了黑红色。 “咣当！”这一下吓得月儿直接将这柄长约三存左右，刀口处还带着漆黑色，通体被鲜血染红的飞刀扔到了地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药，缝合！”这个时候也只有楚梦溪自己能够保持镇定，虽然疼的她脸色扭曲，双目赤红，但却强行忍住之后，一边让青青上药，一边自己强自忍着剧痛，摸出两枚丹药塞进了嘴巴，随后更是指点月儿清洗伤口，然后缝合。 她不断提醒，让月儿一点一点适应这种前世的伤口处理方式，避免这一刀伤口过大导致金疮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月儿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手忙脚乱之下，费了半天劲才将伤口缝合好，但是见到虽然止住了血，但是楚梦溪整个左肩已经变成漆黑色之后，却吓得她脸色都白了。 “青青，把飞刀捡起来！”楚梦溪的上半个身子被包成了个粽子，连她的行动都变得有些困难，只得指点青青将飞刀递到自己跟前，转而以银针刮下来一点沾染的血迹滴落在情毒花之上。 “花分五色，紫绿青蓝红。”仅仅是一瞬间，情毒花光芒爆闪，花瓣之上五色急速闪耀，五枚戒指此时更是光华爆闪，连带着银链都变得熠熠生辉，和花瓣上的五色彼此相连在一起。 “梦溪，这是什么毒？”墨南宸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楚梦溪念叨的同时，脸色似乎也跟着变了，顿时大急道。 “五毒散！”楚梦溪缓缓开口，摇了摇头道：“毒经有云：五毒散，西南唐门秘药，以五毒为蛊，相互吞噬，取其蛊王之血炼制，毒分五种，五毒俱全，难解。” “唐门，好大的胆子，我去灭了他！”能听到楚梦溪说“难解”两字，一瞬间让墨南宸的脸都变了，情急之下的他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估计是唐门知道唐千明在我手上，所以想来示威了。”楚梦溪一眼扫过去，让墨南宸瞬间安静下来之后，微微苦笑不止。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只怕唐门是知道了自己得到了毒圣传承，所以才会出手。 毒圣一脉历代压制唐门，二者之间恩怨纠缠无数岁月，对方知道自己得到了毒圣的传承，若是不来试一试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只怕唐千明的事情也被对方认为是自己在向唐门发出讯号了，以至于报复来的这么激烈。 “那这毒，你还能不能解？”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时的他忽然咬牙道：“要不要，把唐千明提出来问问，他是唐门长老，总该知道这五毒散的解法。” “不用，既然人家盯上了，那还会来的。五毒散我自己想办法。”楚梦溪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想想再说。” “我守着你！”墨南宸脱口而出，但是随即脸一下子变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我是怕，再有危险，所以——” “走吧，青青，我带你去安置！”月儿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拉着青青快速走了出去，顿时将两人独自留在了原地。 楚梦溪看着墨南宸，眼神有些异样，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放过自己解开衣服缝合伤口的时候，对方就站在这里，此时的她只觉得月儿临走之前的那个笑容似乎有些别的意思在其中，但是此刻的她已经无心去管这些。 “你要不要躺着？”墨南宸哪会照顾人？所以在旁边想了半晌之后也只憋出了这句话，而且说完之后，自己还有些手足无措，站在楚梦溪身边，想要去扶着对方回内室，却又显得有些忐忑。 “让十三帮我搬个冰鉴过来。”失血过多，让楚梦溪此时也没什么心思，懒懒的哼了一句之后，摇摇晃晃起身，但是脚步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吓得墨南宸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其抱了起来，送到了卧室。 “你先躺着，我去取冰鉴。”墨南宸是小心翼翼，唯恐这个时候牵动楚梦溪的伤口，以至于每一步都非常小心，甚至于连离开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 “你满意吗，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楚梦溪目光有些迷离，看着墨南宸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心头一阵气闷，以至于刚刚塞进嘴巴里的两枚丹药此时差点堵在了嗓子眼里。她不清楚墨南宸此时的心思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又或者，如他自己所言，只是，一种补偿。 “对不起，我没敢去问，也不想去问，或许，现在这般也很好。”楚梦溪喃喃自语，她不知道是自己改变了墨南宸，还是，自己被这具身体的本能所影响，对于这个男人，已经不知不觉当中，有着过分的牵挂。 这种心思之下，她的目光都跟着变了，以至于在摸出银针缓缓扎在自己的身体上，减缓疼痛的同时，开始一点一点以七劫针法压制五毒散的毒性蔓延，并且开始思索解药的时候，眼神也一瞬间变得极为温柔，以至于看得刚刚抱着冰鉴走进来的墨南宸情不自禁的跟着一呆，差点连冰鉴都跟着掉落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守于平凡 “你怎么想到的？冰袋？”看着墨南宸呆呆的样子，楚梦溪泯然一笑，惹得对方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灯火之下惨白的容颜，嘴唇开合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哦，我看你想要冷敷伤口，所以就想起来，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受伤，军医就用这个办法。”墨南宸有些笨拙的将用牛皮裹起来的冰袋小心的放到楚梦溪的肩膀周围，随后拉起被子，盖住对方上半个身子之后才缓缓坐在一边。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料理，你去安置吧！”楚梦溪微微点头，有些不太习惯对方对待自己的样子，或者说，这种温柔和体贴让她觉得不太真实，所以惨白的脸上似乎泛起一阵红晕，声音也一下子变了，没有了往日的清冷，轻柔舒缓，或许更因为受伤之后，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我就在这守着！”墨南宸连连摇头，随即自顾自道：“我不太会照顾人，但是你需要什么，我就去帮你找，这个我还是会的。” “是不太会照顾人。”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如水，似乎想将对方的样子深深的映在眼里，随即缓缓叹息道：“也不知道乔灵儿怎么会喜欢上你，呆呆的，也没——”她一句话没说完，就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乔灵儿为何会喜欢上墨南宸，只怕更不知道，昔日的自己，为何会对眼前这个男人一往情深。但是这种笨拙的样子，或许，更值得她安心。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这份相守和平淡，无疑，就是最温情的一幕，也是她最一直渴求的。 “梦溪，这五毒散，真的没办法解吗？”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脸色一黯，似乎这句话也勾起了他的回忆，只不过在面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往日的一切，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此时的他，眼睛里，只有这个容颜绝世，却倔强的让他心灵颤抖的女孩。自从再见，他很少见到楚梦溪在人前有过软弱的时候，不管是面对强权，还是别人的非难，似乎在她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但是仅有的几次独处，却让他发现，无人之时，对方那双泪眼和无助，已经深深的刻入了他的心底，让他不由自主的从开始的那一丝歉疚和亏欠，到如今，心里装的，全都是对方的安危和心思，再也没有办法去理会其他人。 “五毒散是唐门秘药，五毒对应五行，相生相克，不找出用的是哪无毒，就没办法研制相对应的解药。”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唐门该是知道我是毒圣传人，所以此来不光是为了唐千明，更是要挑战毒圣的传承，他们要对付的是，毒圣。” 五毒散是唐门赫赫有名的毒药，几乎算是压箱底的宝贝之一了，寻常时候根本不会用到这种毒药，也只有在和毒圣一脉比拼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而且楚梦溪已经隐隐然察觉到了，这只怕才是刚刚开始，若是自己连这一关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么，不仅仅毒圣一脉压制唐门的任务会在自己这里遭受失败，自己，也会因此而丧命，成为历代毒圣当中，唯一一个被唐门毒杀的毒圣传人。 “那就设法让你的毒圣师父出来啊，有他在，唐门也不算什么吧？”墨南宸不太了解这种江湖恩怨，所以随即道：“你是他的传人，他不会坐视不理你身处险境，身中剧毒吧？” “他，不会出来了。”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墨南宸关于毒圣的事情，只是缓缓道：“毒圣历代单传，有传人出世，就不会有上一代毒圣的踪迹流传江湖。所以唐门才会来找我了结恩怨。若是连唐门都压制不了，这传人也就名不副实了。” 唐门和毒圣一脉的恩怨毒经上有记载，历代毒圣都会压制唐门的扩张，避免对方势力过大，而威胁苍生。也因为如此，几乎每一代毒圣传人出现江湖，都是唐门和毒圣一脉矛盾爆发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于按照毒经记载，有几代毒圣传人几乎是一出世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到唐门内部，以最直接的手段迫使唐门臣服。 “那该怎么办？你能支持多久？我明日便召集大军，前往西川，就算是抢，我也帮你把解药抢回来。”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一呆之下，脸色带着一丝惶然。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你在担心我？”这份表情的变化让楚梦溪看在了眼里，以至于这一刻，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有过担心别人吗？” “我，我自然是担心你。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到你！”墨南宸涨红着脸连连点头道：“我不管什么唐门和毒圣的恩怨，只要欺负到你头上，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帮你挡住。” 墨南宸的话说的简单直接，也许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是于楚梦溪而言，却让她心神一震，这该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跟自己表明心意，也许他不曾察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楚梦溪，却一句话足以抵得上千言万语。 “你没事吧？”楚梦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也一下子让墨南宸急了，还以为是毒伤发作，所以忍不住握住了对方的素手，只觉得一片冰凉之下，更加大吃一惊，不过还没等他起身，就被楚梦溪给拉住了。 “别着急，我没事！”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大冬日的，对方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帮着对方擦了擦。 这一副轻柔的样子是墨南宸从未见过的，也一瞬间让他呆立在了原地，看着凑近了自己的那张娇柔的面容，一瞬间，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楚梦溪自己，在见到墨南宸这种神情之后，也是脸色微微一红，轻轻抽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之后，别过脸去，不再去看对方。 “对不起！”墨南宸心情有些忐忑，刚刚那一瞬间他有些忘我，此时见到楚梦溪这幅神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忙摆手道：“我不是故意——” “没什么，你很好。”笨拙的样子惹得楚梦溪一阵摇头，但是心头却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定，目光重新看着对方，带着一丝脉脉的温情。 “我没有老五那般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所以要是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里。”墨南宸喃喃自语，眼神之中也带着一丝期待道：“但是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燕王是很懂女人心，但却不懂我。”楚梦溪摇了摇头，仅仅只是一句话，却说得墨南宸双眼之中悄然闪过一丝神采，以至于不由自主的开口道：“你，不喜欢他？” “嗯，不喜欢！”楚梦溪眼神定定的看着对方，似乎也不想过多的说什么，但是这几个字对于墨南宸来说，却已经足够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当这几个字从楚梦溪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头，也是一瞬间悄然松了口气，原本一直存在的那一丝紧张，也随之烟消云散。 “你，之前对他别有不同，我还以为，你对老五，有心思。”墨南宸的声音越说越低，以至于最后几个字甚至于根本就不敢再继续说出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看楚梦溪，坐在一旁，双手都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丝汗渍。 “我没有喜欢他，也没心思去说感情。”楚梦溪摇了摇头，这一刻的她似乎感受到了墨南宸话语之中的那一丝局促和不安，转而幽幽道：“感情与我而言，太过于奢侈，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喜欢，我只想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安安静静的回到雪谷，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不理尘世的喧闹，不理你们皇室的纷争，过几天平凡的日子。” 她的话说的很轻柔，也带着一丝久违的放松，听在墨南宸的耳中，也让他的脸色一阵黯然，刚刚的那一丝神采，在此时也伴随着这句话，悄然消失。同时，此前的忐忑虽然不在，但是新的失落却悄然爬上心头。 楚梦溪是不喜欢墨北欢，但是这句话却分明也在告诉他，对方已经厌倦了这种皇室权贵的纷争，更是不想待在皇家，待在他这个宁王府。原本一肚子话想说的他，在此刻，听到楚梦溪所说的那种平凡的生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说出口。 皇权富贵，他可以给，但是这种生活，让生在皇家，如今更是当朝宁王的他，却生生的觉得，太过于难办。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墨南宸沉默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那一刻的他虽然脸色黯然，但是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断，以至于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楚梦溪，只不过一句话未曾说完，却一下子愣住了。 此时的对方，已经悄然闭上了眼睛，呼吸渐缓，进入了沉睡之中，没有听到他的话，让他微微有些遗憾的同时，也跟着闭了上了嘴巴。 “你想要的，我一定帮你实现，不管，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楚梦溪无意之中松开了左手，露出那一节绿影短剑的剑柄之后，墨南宸悄然叹了口气，果然，即使自己就坐在跟前，她，还是倔强的想要一个人面对危险，这份近乎于本能的自我防备让他有些丧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带着一丝心疼和歉疚。 昔日的楚梦溪，豪门贵女出身的她，如何会在睡梦之时，还带着兵器防身？这一切的改变，逼迫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日夜戒备的同时，也让墨南宸一瞬间呆住了，坐在跟前，久久的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熬炼五毒 “你一夜没睡？”迷迷糊糊之间，楚梦溪只觉得自己眼前始终有一道黑影，以至于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绿影短剑本能的滑落到手中，只不过在看到是墨南宸之后，随即被她收了起来，看着对方有些泛红的双眼，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变得松弛下来。 “我怕有人过来，也担心你没人照顾，你把月儿她们都打发出去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墨南宸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内室，微微点头之后，拿着刚刚浸透了水的丝巾道：“我看你有些发烧，所以想给你敷上。” “失血过多，伤口引发的发烧，不妨事。”楚梦溪挣扎着起身，查看了一下自己整个泛黑的左肩，微微沉吟道：“毒圣的解毒丹看来是应付不了五毒散，我想试着解毒，尽可能的赶在唐门的人前来之前把毒解了。” “那我让十三去太医院，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去皇室药库去取！”墨南宸急急忙忙扶着对方道：“我亲自守在清溪院，不管什么人过来，我都帮你挡着。” “好！”仅仅只是一句话，墨南宸只觉得浑身一轻，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还直接接过了刚刚走进来的月儿手中的水盆。 “王爷，您这是要亲自服侍王妃梳洗啊？”月儿有些诧异，也一句话说的墨南宸脸色有些尴尬，他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所以闻言急忙道：“我不会，不过，我可以学！” “算了，我自己来，你去服侍他吧。”楚梦溪脸色惨白，但是却泛起了一丝笑意，转而自顾自接过来，稍稍将散乱的头发盘起来之后，看了一眼墨南宸，却惹来对方一个大红脸之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王妃您该多笑笑，好看。”月儿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帮着两人梳洗完毕之后，扶着楚梦溪边走边低声笑道：“王妃是不是觉得，王爷有时候虽然有些笨，但是却还是有心的，对吧？” “一会吃过饭，跟我去找些药材过来！”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转而自顾自的跟着墨南宸出来吃了几口银耳羹就放下了筷子，随即掏出一枚丹药服了下去。 “这是药单，去太医院药库里看看有没有，没有的话就让十三去城中各大药房内搜寻，一定要找到。”墨南宸见到楚梦溪没心思吃饭，刚要起身，对方就已经匆匆写下了整整三页纸的药单递了过来。 “我亲自去太医院！”墨南宸也顾不得其他，匆匆而去之后，楚梦溪也开始带着月儿开始在清溪院内的药房内将手头上有的药材全都拿了出来。 “王妃，这些看着都像是毒药啊！”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药材被一一拿出来之后，月儿有些不明所以，她这些日子跟着楚梦溪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药材和药理，但是从未如这一次，楚梦溪取出来的几乎全是毒药，有几个还是之前豢养的毒虫。 “九叶莲蓬子，黑水玄蛇胆，万山千红，地丁木，三才黄泉水，可以试一试了。”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倒是自顾自的将这几位毒药全都放到了药炉之内，开始生火。 “姐姐，这是要以毒为药吗？”月儿不明白，但是青青却蹲在药炉旁边，看着火焰升腾而起之后，转而一句话说的楚梦溪都跟着看了对方一眼，有些诧异道：“你记得？” “姐姐不是说毒圣一脉都是以毒为药吗？”轻轻歪着小脑袋，但却一句接一句道：“这什么五毒散既然是毒药，那就以毒攻毒，说不得还是个办法呢。” “不是办法，而是不得不如此。”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看了一眼外面道：“唐门的五毒散历来神秘莫测，谁也不清楚他们炼制五毒散的时候到底用的是哪几种毒虫毒药，所以事到如今也唯有这个法子了，先解五行，然后中和五毒散。” 这也是楚梦溪自己想出来的法子，既然无毒不可觅，那索性不去理会源头，而是单纯解除毒性，一样一样去解，然后将其汇总在一起，重新制定一个药方，如此一来，才有可能在毒发之前将毒给解了。 “五行相生，则守若磐石，五行相克，则势如霹雳，五毒散以五行为根基，那索性也以五行来解。”她此时凑齐的就是以黑水玄蛇胆为主药，来针对水行之毒。只不过如今尚且缺的是其他四行之毒的毒药，这一切都需要看墨南宸能不能有所收获了。 “姐姐你怎么样了？”药炉升腾起火光之后，很快，大厅内就一片奇怪的味道，隐隐然的还带着一丝奇异的臭味，似乎泡在水中的陈腐之物被挖出来的那种味道，熏得众人一个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甚至于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墨南湘更是连退几步，一下子和身后的巧儿撞到了一起。 “你怎么来了？”楚梦溪塞给每人一颗药丸之后，看着墨南湘急匆匆而至有些诧异道：“你也知道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王兄驾车在上元节夜闯过玄武大街，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昨夜被人刺杀，生死未卜，现在估计皇兄都知道了。”墨南湘急急忙忙将对方递过来的药丸吃了下去之后，只觉得刚刚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消散了不少，顿时顾不得其他道：“现在王兄正在满京城的各大药铺和药房内找药呢，让我把皇室药库内搜集到的药材都拿了过来。” “这是在逼我现身了。”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也没理会这些，转而将巧儿和后面几个女使抬进来的大堆药材分拣开来。由于没人知道这些毒药到底该怎么用，甚至于也没人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底叫什么，所以一切都需要楚梦溪亲自去挑拣。 “姐姐要不要找人帮忙？杨大夫就在外面等着，随时可以过来。”墨南湘见到楚梦溪独自分拣各类毒药，顿时上前道：“现如今陆院正被抓，太医院群龙无首，所以我打算——” “杨子轩能行吗？”楚梦溪心头一动，她知道墨南湘的意思，皇帝的身体数年检查都未曾发现问题，但是却病入沉疴，这本身就代表着太医院肯定有人做了手脚，不然的话不可能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出来。 不过她随即心头一动，陆中和此前过来的时候太过于蹊跷，这种豪门之间的争斗，甚至于还涉及到皇室，根本不该是他一个太医院院正所能插手的，但是在那天，墨南宸中毒的时候，对方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刻，这只怕不是一句觊觎毒经就能说得过去的。 “先试试吧，不成的话再说不成的办法，再说，不是还有姐姐在嘛！”墨南湘微微一笑，显然这件事她是谋划良久，就等着这一刻了。所以见到楚梦溪没说话，当即朝着巧儿示意了一眼，转而道：“姐姐帮忙掌掌眼，看看杨子轩有没有这个本事。” “太医院和我所学的不一样，我也未必能帮得上忙！”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拒绝，转而道：“杨子轩好像是陆中和的徒弟吧？” “这个不妨事，我有准备。”墨南湘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姐姐只管拷问一下他的本事就成，其他的，都交给我便是。” “随你吧。”楚梦溪没什么心思去理会这种事情，见到墨南湘想到了这一层之后，转而自顾自的开始让月儿点燃第二个药炉。 “清瑶木，雪地蜈蚣，七年松木叶，九彩霜叶，水木芨芨草。”楚梦溪自己一边念叨一边开始自顾自配药，浑然没有理会走进来的杨子轩。倒是后者，见到满地的药材之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什么都不顾，直接就凑了上来。 “木行之毒，倒是凑齐了。”将五分药材导入第二个药炉之后，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回头看了一眼杨子轩道：“杨大夫看看我现在配置的是什么？” “王妃这是——”杨子轩脸色有些赫然，走进前查看了两个药炉之后，微微皱眉道：“似乎是某种毒药？但具体是什么，下官还需要检查一番才能知晓。” “先看着。”楚梦溪看了一下对方的手法之后，微微点头，不过并没有让对方动手，反倒是继续道：“先看着，稍后再说。” “金行之毒，难度太大，但却太过于关键。”墨南湘有些不解楚梦溪的话，但是此刻对方却急匆匆拔出来四份药材自言自语道：“紫云玉心，千年毒蝎尾，少阳金沙草，沙棘一点红，还缺一个弱水红叶莲。” “梦溪，都在这了，京城各大药铺，能找的，我都找来了，但是还缺不少。”楚梦溪停在了原地，足足半晌之后，当外面墨南宸急匆匆冲进来之后，带着李十三将两个大包裹放到楚梦溪跟前之后，后者才松了口气。 “好了，缺的，不是现在，可以慢慢找。”楚梦溪仔细查看了对方带回来的每一份药材，迅速将其中的弱水红叶莲取了出来，微微点头道：“如此，加上剩下的，五行之毒已经配齐了。” “五行之毒？王妃莫非是要配置五毒散吗？”杨子轩原本一直在一旁查看楚梦溪的动作，此时一听到这几个字，当即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情道：“王妃您确定？” “确定什么？”楚梦溪有些诧异，转而看了一眼对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你知道五行之毒？”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医院的秘密 “是是这样，师尊这些时日也在配置五毒散的解药，早前还曾派人搜罗过不少珍奇毒虫和毒草，但是——”杨子轩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黯然道：“还没来得及研制，他就被大理寺关了起来。” “但是王妃，若是您能——”杨子轩搓了搓手，转而试探着问道：“不知王妃和王爷能否高抬贵手，看在师尊也是一心扑在医道之上，救他一命？” “救命？杨子轩，你知道陆中和犯了什么事吗？”楚梦溪和墨南湘对视一眼之后，心头一动，刚要开口，墨南宸就已经阴沉着脸道：“他是胆大包天，罪无可恕。你还有胆子给他求情？” “好了，陆中和为何要配置五毒散的解药？”楚梦溪打断了墨南宸的话，转而朝着杨子轩道：“太医院好像不应该去研究这种唐门毒药吧？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师尊没说，不过师尊此前曾经得到过一份五毒散，想来也是一时兴起吧。”杨子轩是个药痴，对于其他的事都毫不关心，所以也问不出来所以然，甚至于他自己若不是陆中和让他也跟着配置五毒散的解药，根本就不清楚这回事。 “去把陆中和配置五毒散的所有药材，包括他的那份五毒散全都拿过来，我可以保证饶他一条性命。”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朝着对方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你该明白吧？” “王妃放心，我马上去找！”杨子轩兴冲冲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溜烟的冲了出去。能够看到救陆中和的希望，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其他。 “梦溪，你这里缺的药材怎么办？”墨南宸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楚梦溪此时的心思，但是他无心去理会陆中和的事情，只是对着眼前三个升腾着火焰的药炉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 “药材虽缺，但是好在五行之毒的毒药都已经找齐了。”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后将剩余两个药炉点燃，加入最后的火行之毒和土行之毒的全部药材之后，转而塞给墨南宸一枚丹药道：“把这个吃下去，免得你也跟着中毒了。” “姐姐，你对王兄还是很关心的嘛！”墨南湘在杨子轩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思索太医院的事情，但是却有无数的迷惑未曾解开，不过在见到楚梦溪此时和墨南宸说话，已经变得稍稍正常起来，顿时压下了心思，转而看着两人捂嘴一笑道：“这才是好事。” “那是，公主你不知道，姐姐最近已经对王爷很好了。”青青和月儿原本照料五个药炉是忙的满头大汗，甚至于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插嘴道：“就是王爷太笨了，一点都不知道姐姐的心思。” 她这句话叽叽喳喳说出来之后，直接让墨南宸一瞬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其他人也全都在这个时候看着他，那种目光之下，吓得他差点扭头就要躲出去。 “找个时间，你去好好盘问一下陆中和吧，他执掌太医院也有几十年了吧？”楚梦溪揉了揉青青的小脑袋，有些无奈之余，转而朝着墨南湘道：“这其中牵扯重大，你该明白怎么做。”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盘查一下太医院，但是没法出手。”墨南湘点了点头，微微沉吟之后道：“这次陆中和被抓入狱，倒也是个机会，太医院群龙无首，姐姐要不要帮忙一二，这种事情便是我自己去查，要是没有你相助，我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可以帮你盘问陆中和，但是其他人，你自己想办法吧。”楚梦溪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微微点头之后继续道：“事关你们皇室，还是多多小心为上。” “王妃，都，都带来了。”几人说话的功夫，李十三已经和杨子轩匆匆赶了回来，后者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除了各式各样的毒草和毒虫之外，更有一个用皮革包裹的瓷瓶。 “王妃请看，这便是五毒散。”杨子轩一说到这些，嘴巴也变得利索起来，急急忙忙开口道：“这些事师尊配置的药材。” 楚梦溪没理会其他，直接将瓷瓶拿了起来，随即以银针挑出一丝褐黄色的粉末，微微闻了闻之后，直接放到了情毒花之上。 “果然如此。”一瞬间，五彩光华迅速闪现，情毒花爆发出来的反应和此前楚梦溪伤口血液加入其中时一模一样，甚至于更加璀璨醒目。 “去明黄水和点犀泥过来。”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让月儿匆匆去准备，自己则朝着杨子轩开口道：“你知道陆中和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份五毒散的吗？” “大概，年前的样子吧，他让我研究五毒散的药理，想办法推演出解药。”杨子轩显得有些迟疑，转而看着楚梦溪道：“王妃，师尊虽然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五毒散，但是他也只是去研制解药，可没有去害人啊！更没有对您出手——” “你倒是不笨！”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缓缓起身道：“我只问来龙去脉，至于陆中和能不能给我出手，我不在乎。” “年前！”这个时间让楚梦溪微微一愣，年前的那段时间跨度太长了，而且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短时间内她甚至于想不出什么头绪，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出，陆中和是和唐门有联系的，否则的话，五毒散他不可能得到，这是唐门秘药，寻常的唐门弟子甚至于都没见过。 “太医院，是该好好查一查了。”一瞬间，当楚梦溪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疑虑，但是却瞬间做出了决定，转而朝着墨南宸道：“让大理寺看好陆中和，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他。” “梦溪，你想到什么了吗？”墨南宸有些不解，但是却很快点头，让李十三带着自己的命令快速去大理寺。能够让楚梦溪开口，只怕这中间有无数的秘密隐藏在其中，而且毫无疑问的，墨南宸直接将目光瞄准了陆中和本人，他有五毒散，而楚梦溪昨晚就是中了五毒散之毒。 “我去巡防营，亲自坐镇审问昨晚的那几个人。”一想到这里，墨南宸坐不住了，急急忙忙道：“你待在家里别出来，有什么事让十三来告知我。” “姐姐，你想到什么了吗？”墨南湘此时也顾不得让对方去拷问杨子轩的能力了，急忙问道：“需要我现在就去大理寺吗？” “不要着急，我先看看五行之毒能不能解。”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仔细查看了五个药炉之后才若有所思道：“陆中和研究五毒散，是在年前开始的，只怕那个时候——” “杨子轩，年前你们太医院来过什么陌生人吗？”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朝着杨子轩问道：“或者陆中和见过什么人，在你看到五毒散之前。” “年前太医院没来过什么陌生人啊？”杨子轩挠了挠头，转而直接摇头道：“太医院年前忙着给各宫的贵人查检身体，太医院各位医官都忙碌不停，没空去见外人，至于师尊，家里也不曾有什么人进出，我就住在师尊家里，除了他那几个亲戚上门之外，就不曾有其他人了。” “亲戚？你认识吗？”杨子轩的官位和俸禄，自然是无法在京城内有自己的府邸居所的，而且对方是陆中和真正的徒弟，素日里都是住在陆家的，所以陆家来过什么人，他基本上都能知道一点。而且陆中和没有儿子，他这个关门弟子基本上就算是陆中和的半个儿子了。 “有两个没见过，是老家来的。”面对楚梦溪的发问，杨子轩有些迷茫，随即摇了摇头道：“但是年节之前，师尊给了对方一些盘缠和银钱，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姐姐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亲戚有问题？”墨南湘的心思比起杨子轩要敏锐的多，自然是想到了楚梦溪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转而急匆匆问道。 “是不是有问题，只怕要查过才知道。”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叹息道：“现如今人走了，也只能落在陆中和身上了。” “王妃的意思是，师尊的亲戚有问题？”杨子轩后知后觉，但是此时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当即脸色大变，急忙摇头道：“王妃，师尊的那些亲戚都是些穷苦人，不可能有问题的。” “你说说你之前和陆中和商议如何配置五毒散的解药吧，至于陆中和的亲戚有无问题，等查过才知道。”墨南湘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子轩之后转而道：“这件事事关陆中和的性命，没查清楚之前你莫要到处乱说，否则的话，只怕他这一次就真的出不了大理寺卫狱了。” “我，我知道！”面对墨南湘，杨子轩不敢说什么，急忙点头之后，强行稳住心神，一番话说出口之后，倒是让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情。 “姐姐，杨子轩说的法子管用吗？”墨南湘不太懂这些，刚刚那句话也是替楚梦溪问的，所以此时见到她没开口，当即问道：“要不要让他也继续下去？” “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陆中和的法子其实倒也没错，而且他应该是用了些心思的，只不过，五毒散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破解，那就不会成为唐门秘药了。我只是很奇怪，他配置解药做什么？” “我没问过，所以不太清楚。”杨子轩见到两人的目光随即落到自己什么，顿时摆手道：“师尊没说，所以我也没问。”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五行相克 “你们的法子不成，五毒散以五行毒虫之血炼制，暗含五行相生之道，混杂五毒参入其中，不是靠你们这种推演就能想出办法来的。”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五行毒虫千千万万，你如何能够一一试验？这法子仅仅只是想法，不能实现。即便你们有五毒散对照验证，也是一样如此。” “那王妃，您这是——”楚梦溪的话说的杨子轩脸色一阵黯然，但是随即打起精神，指了指眼前的这五个药炉疑惑道：“王妃不也是炼制五行之毒的解药吗？” “你在一旁看着吧！”楚梦溪没有多作解释，转而将水行之毒的药汤倒了出来，让月儿将之前取来的点犀泥混入明黄水之中，然后银芒一闪，扎破自己的食指，滴入一滴血液。 “色分五彩，杂乱无章，但却隐隐然能够自行运转，这是唐门的本事。”楚梦溪叹了口气，明黄水加入点犀泥之后，开始迅速将自己的那滴毒血分化成五彩，而且在水中缓缓转动。 “王妃您这是——”杨子轩原本还在琢磨楚梦溪的这句话，但是不等他明白过来，对方已经再次伸出银针，挑起一滴水行之毒的药汁，对准那片火红色的区域滴了下去。 “嗤嗤”一瞬间的功夫，水面不断冒出这种奇怪的声音，药汁落水，和火红色液体混合在一起之后，快速分化，顷刻之间，原本的五彩之色被强行去掉了火红色，也开始隐隐然让其他四色没办法维持稳定，随后几乎是在几人肉眼可见之下，快速消散成一团黑色。 “相克之法果然有效，只是太过于暴虐，若是入体的话，只怕还需要加以调和。”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起身将剩余的药汁放到了一边，重新让月儿去过一个药炉。 “姐姐，这个木行之毒也好了，要不要试试？”青青在楚梦溪开始打算重新熬药的时候，开口指了指眼前的药炉道：“里面的味道已经变了。” “嗯，学的还不错！”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始让人换了一盆水，重新取明黄水和点犀泥之后，将木行之毒的药汁滴入自己的血液当中。 “这一次倒是没有了动静。”和此前的激烈反应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木行之毒混入其中之后，直接悄无声息的消融了那道土黄色。 “再来！”这个时候，楚梦溪不等五彩毒血消散，直接再度加入水行之毒，如此一来，火红色也随之消失。 “姐姐，这算不算是成功了，你看也没什么声音了嘛！”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滋滋”声，反倒是想被木行之毒同化了一样，都是在无声无息当中快速消散。 “水火不相容，木旺土虚，所言不假啊！”楚梦溪默默点头，土木相克，隔开了水火的剧烈碰撞，以至于连带着五行内部都跟着起了变化。 “姐姐，还要不要继续试试？”楚梦溪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太明白，只有青青蹲在她身边，转而低声道：“马上那三个就好了，到时候一块试试吧，我觉得这个木行之毒可以提前加入进去。” “不是加入进去，试验五行，是为了应对五行相克之理。”楚梦溪微微摇头之后，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最危险最难的五毒她不怕，靠着情毒花和毒经，她比任何人都容易感知到五毒散内蕴含的毒素，但是五行相克之后如何融合，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那再试试！”青青随即端着第三个药炉走了过来，露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很显然，对于这方面的事，她比其他人都感兴趣，也更有天赋。 “金克木，再来！”这一次换了第三盆清水之后，泛着白色气体的药汁滴入之后，翠绿色开始快速消融，楚梦溪随即如法炮制，加入此前的水行之毒和木行之毒之后，三者消融之后，逐渐融为一体，变出了黑色。 “姐姐你看，这一次又变成黑色了。”青青皱眉道：“黑色是不是就是中毒未解啊？那我们这炼制的解药还有用吗？” “黑色自然是因为五行之毒只能相克，而不能解毒。”楚梦溪挑出一丝黑水滴在情毒花上之后，见到花瓣随即转为黑色，但是却并没有引发戒指随之发生变化，顿时点了点头道：“去把最后的土行之毒和火行之毒拿过来，这一次一起放到一起试试。” 五行之毒，五种毒素瞬间开始伴随着新一盆清水加上明黄水和点犀泥之后，将楚梦溪的血液分化成五色，而这一次，楚梦溪直接将五毒全部加入其中。 “这一下倒是开始变了啊！”五种毒素进入清水之后，自动开始分化相克的颜色，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彼此交融在一起，然后飞速转为了纯黑色。 “这黑水引发情毒花泛黑，却无显示在五枚戒指之上，显然已经没有了五行属性，五毒被同化为一种毒素了。”楚梦溪喃喃自语，甚至于没有顾及到屡次刺破手指导致的血流不止的情况出现，转而一瞬间开始重新点燃药炉，开始第一次不以毒虫毒草来配药。 “三七地丁、千穗蒲公英，幽兰草，银色灵芝液。”几乎是楚梦溪念出一味药草的名字，青青就飞速从一旁的药材堆里迅速取出一位药材递了上来，短短片刻之间，楚梦溪跟前就堆了一堆药材。 “开始！”楚梦溪没有用药秤的习惯，都是随手一量，然后绿影短剑挥落，迅速得到自己想要的数量和重量，然后或是研磨成粉，或者直接加入药炉。这中间能帮到她的就只有青青，连杨子轩都不明白她到底要配置什么药。 “姐姐，可以了吗？”最后一味覆土木在月儿的帮忙下捣成了粉末加入药炉之后，青青转头看着楚梦溪道：“这么多药材，该熬到什么时候？” “文火两个时辰，取头汤，其他的不要了。”楚梦溪匆匆包扎好自己的手指头，看着已经蔓延到脖子旁边的黑色毒素，转而摇了摇头道：“时间还来得及，若是迟了一时半刻，只怕便是我想出来这个主意，也难以解毒了。” “王妃，这是什么解药？能否给下官一解其中疑惑？”杨子轩在一旁欲言又止数次，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开口道：“下官实在想不明白，这些药材药性不一，就算是预作处置，分时添加，也难以掌握其药性，如何能够解毒？” “毒经有云，唐门炼毒，旨在求全，所以五毒散不仅仅融合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还在于五毒之变化无端，让人无从猜测其中原委，从而无法对症用药。”楚梦溪看了一眼杨子轩之后，继续道：“太医院传承的各式药方是医道，并非是毒宗传承，所以二者之间虽然可以相通，但是除非自身能够身兼医道毒宗传承，否则强行研究，只能是雾里看花，不得其要。” 这一点只怕世上所有人都不会明白，毒圣传承确实是毒经，但是并非得到毒经者就能够得到传承。这也是楚梦溪深究毒经之后才逐渐领悟出来的道理，世上擅长医道之人众多，擅长毒宗法门的人也不少，但是二者合二为一的，却并不多。而毒圣所留传承，和世上其他传承更是大相径庭，所以反而自己这样的，以前不曾接触过这个世界上的毒术医理之人能够轻松掌握，反而换到其他人手中就未必如此，有些事一旦形成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无法轻易的接收新的知识。就算是强行融合，迟早也会出现错乱。 楚梦溪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一句话说的杨子轩一呆之后，转而看了一眼青青，对方就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宛如一张白纸，自己说什么对方就能够接收什么，学起来反而更快。 清溪院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当中流失，让楚梦溪微微点头看在眼里的是，杨子轩对于在人情世故上或许有很多的欠缺，但是本身的医道造诣确实非常高，在随后当楚梦溪将头汤倒了出来之后，他居然靠着剩下的药渣，很快看出了一点头绪。 “好了，既然你想学，那就看着点，能学到多少，看自己的悟性吧。”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转而开始在头汤之内加入此前炼制的五行之毒的药汁，然后吩咐月儿转武火煅烧。 药汁收的很快，在大伙之下，逐渐的见到了药炉之内传来了粘稠的药汁不断冒泡爆炸的声音，楚梦溪也开始拿出药铲，不断在里面翻腾，然后不断查看药汁的药性。 “十三，过来扯药斗！”看着火候逐渐到位，楚梦溪急忙让李十三带人进来，开始以药斗来融合最后的药性。 “姐姐，成了，这五彩药丸看起来就很不错！”药斗飞速旋转，甚至于因为速度奇快，“呜呜”的风声不断传出，药汁在翻腾之后，被正反两个方向的力量反复拉扯之后快速完成了丹药的最后一步，转而从尖嘴之内滚落而出，被青青拿着玉瓶接住。 “姐姐，你不再试试吗？就直接服用啊？”墨南湘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的这一系列的举动，但是还没看的明白，就见到楚梦溪直接拿起一枚药丸吃了下去，顿时大惊道。 第一百五十章 唐门来人 “梦溪，你的毒解了吗？”墨南宸是在楚梦溪解毒的时候匆匆出门，直到第二天才赶回，还带着一个大包裹，一路风尘仆仆的冲进了清溪院。 “王兄，你跑到哪去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墨南湘因为担心楚梦溪，昨晚直接留宿清溪院，所以一大早就陪着楚梦溪，见到墨南宸这个样子顿时有些抱怨道：“姐姐中毒，你怎么还一夜未归？” “这不是有些药材京城没有，所以我就骑马前往温县和汜水关两个地方买了回来吗？”墨南宸急急忙忙将包裹拿了出来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你去温县和汜水关了？”楚梦溪看着对方双眼红红的样子，一愣之下，声音也变了变，有些涩然道：“十三没跟你说，剩下的药材不着急吗？” “我知道，但是我担心，这五毒散万一——”墨南宸搓了搓手，显得局促，但是随即道：“我把汜水关内两个有名气的军医也带过来了，一会要不要也让他们来试试？人多一点，法子总会也多一点。” “好了，快坐下吧。”楚梦溪拉着对方坐了下来，这一幕也让旁边的墨南湘微微一笑，很显然，墨南宸的这个举动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被楚梦溪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以至于此刻的她，声音都柔和起来，而且还主动拉住了墨南宸的手。 “月儿，我饿了，快去把你准备的朝饭拿过来啊！”墨南湘朝着月儿一笑，还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间的神情让月儿几乎是疾步匆匆而出，只不过还未曾走到门口，外面李十三就直接冲了进来，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启禀王爷，王妃，外面有几个人堵住了王府门口，镇府常兵上前询问，被他们给毒杀了。”李十三面容冷峻，或者说是满脸怒火道：“请王爷——” “他们来了！这是来看看我是不是毒发身死了。”楚梦溪霍然起身，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堵住一个当朝实权王爷的王府，唐门，只怕这些年也膨胀了。 “姐姐，你先躲一躲！”墨南湘一把拉住楚梦溪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道：“速去调集禁军和巡防营，给我立即射杀，不得有误！” “不用，这件事我自己来应付！”楚梦溪朝着对方摇了摇头之后道：“唐门来找的是我，你们别插手了。” 她说完之后直接起身离开，惹得墨南宸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同时身后李十三一声招呼之后，整个宁王府镇府常兵开始快速集结，杀伐之气大作。而让墨南湘有些意外的是，原本蹲在外面的青儿速度更快，几乎是后发先至，直接窜到了楚梦溪跟前。 宁王府门口，几名镇府常兵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剩下的几个人都在全力戒备，甚至于随后赶过来的人更是举起了朝廷制式的弓弩。 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对方有什么动作，只是简简单单一挥手，一阵烟雾腾空而起之后，这几个人就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呵呵，这宁王府威名赫赫，手下的人也不算什么嘛？这么如临大敌做什么？我们哥几个又不是来找你们的，这么紧张做什么？”为首一人中等年纪，长着一对倒八字胡子，声音有些阴柔，带着一丝尖锐的声音，说起话来刺耳无比。此时看着镇府常兵如此动作，微微一笑之后自顾自往前走道：“我们是来找仇人的，你们要和我们当仇敌吗？那可真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唐门这些年只怕也是觉得毒圣不出江湖，就有恃无恐了是吗？”他才往前走了几步，里面就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紧接着一袭白衣缓缓而至。 “王妃请后退，这几人诡异莫测，待末将将他们拿下，给兄弟们报仇！”李由眼神之中泛着一股狰狞的神情，挡住了楚梦溪的道路。 “先别动！”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随即自顾自的走了出来，也没理会对面的这几人，而是走到那几个倒地的镇府常兵身边，只是看了一眼，随即银针一闪，快速刺破几人的中指，紧接着寒芒不断闪过，一瞬间的功夫，犹如漫天花雨一般，一息之间，连刺几人数出穴位。 “噗！”这一瞬间的功夫，原本生死不知的几个镇府常兵口吐鲜血，缓缓醒转过来，而且与此同时，中指之处，黑色的血液开始不断流淌而过，一股腥臭味冲天而起。 “把人抬回去吧，不过区区玲珑散之毒，还算不得什么！”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让李由上前把人带走之后才将目光转向对方的那几个人。 “呵呵，你便是宁王妃，毒圣的当代传人？你那个老鬼师傅呢？不会真的如传言一般，死了吧？”楚梦溪刚刚的动作对方也没阻拦，反倒像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见到楚梦溪抬头，那个倒八字胡子的中年人才施施然一笑。 “师尊若是现身江湖，你们唐门还敢如此滥杀无辜吗？”楚梦溪声音清冷，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毒圣一脉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这里出言试探？今日有什么招我一并接着就是！” “呵呵，你接着？只怕你还不够资格！老鬼不出来，那可就别怪我老人家以大欺小了。”中年人阴恻恻一笑，缓缓上前几步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真要伤了你，岂不是可惜？只怕那位宁王殿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唐门也知道害怕？”楚梦溪冷然一笑，冰寒的气势逐渐缭绕全身，带着无尽的淡漠和冰冷道：“正好，你不来，我迟早也要去唐门总舵走一趟，历代毒圣现身江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不都是打掉唐门的野心吗？” “小丫头好狂的口气！呵呵，在我老人家面前，你也敢放肆？”楚梦溪这句话说的对方脸色一冷，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几乎是厉喝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徒而已，你也敢叫板我唐门？今日便让你知道，我唐门养精蓄锐数十年，就是要和你们毒圣一脉算总账！好啊，你那个老鬼师傅不是躲着不出来吗？那就拿你开刀，我唐千山倒要看看，他躲了几十年不出山教授出来的徒弟到底有几分本事！” “不是你拿我开刀，而是我要对你动手！”楚梦溪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声音不变，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却也一下子让对方彻底震怒。很显然一提到毒圣，仿佛深深地刺激到了唐门上下所有人的痛处，所以此刻不光是唐千山跃跃欲试，就连他身边的其他四个年轻人也一瞬间分散开来，朝着楚梦溪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楚梦溪眼神一凝，但是还没有动作，府门口，墨南宸已经带人直接冲了出来，他刚刚耽搁了一下，但是此刻已经是戎装齐备，一下子冲到了楚梦溪跟前，看着唐千山冷笑道：“敢动本王的王妃，你们唐门是活腻歪了吗？今日谁敢上前一步，本王必会亲率大军，将你们唐门总舵彻底绞杀殆尽，鸡犬不留！我倒要看看，一个区区的江湖门派，还敢和朝廷大军作对不成！十三，带人围住他们，调动巡防营和禁军给我层层阻隔，拿下他们之后，传本王命令给西川汉川军，全力剿杀唐门弟子，斩草除根！” 墨南宸一番话说的是声色俱厉，而且伴随着李十三快速离开之后，整个镇府常兵已经开始从王府各门鱼贯而出，全部身披重甲，将唐千山等人围在了中间。为了对付他们的毒药和暗器，短短片刻之间，带队的李蒙等人甚至于全部以强弓硬弩压阵，所有人全都是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直接上前将唐千山等人彻底绞杀的架势。 “呵呵，宁王殿下这是何意？我唐门在西川可没有做过什么不法之事，动用大军征剿，说不过去吧？”这一下唐千山的脸色再次出现了变化，看着亲自守护在楚梦溪跟前的墨南宸，带着一丝笑意道：“而且此次我唐门弟子北上京城，那也是为了解决江湖恩怨，和朝廷官家可没有多大关系。” “没有多大关系？当众毒杀我宁王府护卫，欺压本王的王妃，你倒是张口白牙，就想推得一干二净？你当本王眼瞎不成？”墨南宸长刀出鞘，直指唐千山冷笑道：“在本王眼中，区区一个唐门，也不算什么，灭了也就灭了。” “你敢小觑我唐门？今日你死定了！”墨南宸一句话说的唐千山左边的一个女子勃然大怒，挥手上前，无数光华闪过，直奔墨南宸而来。 “叮叮叮”这一刻，楚梦溪一把将墨南宸推到一边，自己左手银芒爆闪，但见空中紧随而至，传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声音，数不清的银针在空中相撞，随即纷纷落地。 “暴雨梨花针，也不过如此！”楚梦溪一阵冷哼，左手再次捏着一枚银针，直接对着这名女子甩手飞出的同时，冷笑道：“接我一针试试！” 这枚银针在空中速度并不快，反而有些歪歪斜斜的，看起来根本没多大的威力，但是却一瞬间让唐千山脸色大变，以至于等到他出手的时候，银针却恍若羚羊挂角，无际无痕，根本没办法拦截，几乎眼睁睁的看着银针飞落，直入那名女子胸前，一闪而逝之后，对方闷哼一声，瞬间倒地。 “七劫针法！”这一刻唐千山一阵大叫，上前将女子扶起来之后，却发现对方已经人事不省，而且银针也瞬间没了踪迹，顿时脸色一变，转而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双目之中闪过一阵厉芒。 “是丧魂钉！”楚梦溪微微摇头，声音清冷道：“你自己试试吧，看看和唐门的暗器相比，到底孰强孰弱！” “这不是毒圣的传承！”唐千山大怒，起身指着楚梦溪，声音尖锐道：“你一个毒圣传人，居然去学歪门邪道，你不怕你那个老鬼师傅出山清理门户吗？” “师尊出不出山清理门户我不知道，但是你怎么知道丧魂钉不是我毒圣一脉的传承？”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唐千山一怔，但是她却毫不迟疑继续道：“历代毒圣压制唐门，难不成你以为你们真知道毒圣的全部手段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毒宗之争（上） “唐千山，说说你来京城要做什么，我可以帮她取出丧魂钉，否则的话，丧魂钉的名头我想该比我更清楚吧？”楚梦溪看着唐千山，声音冷然道：“唐门还不至于这么着急和毒宗传人对决，以至于连京城王府都敢闯吧？” “哼，你听着，三日后，在城北凤凰山魔云台，我唐门邀请四大毒宗宗门，商议对付你这个毒圣传人，到时候就看你敢不敢来了！”唐千山没有回答楚梦溪的话，反倒是伸手一甩，一张黑漆漆的木牌直接被扔到了楚梦溪跟前，跟着直接抱起了那名女子怒道：“区区丧魂钉，我唐门还不至于束手无策，想要知道我唐门来京城做什么，还是等你赢了我四大宗门再说吧！” 他们几个直接浑然不顾镇府常兵的包围，直接就往外闯，而一旁的李由见到楚梦溪的眼神之后有些不甘心的让出了一条道。但是等他们一走，他还是忍不住上前道：“王妃，为何不下令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 “他们只是一部分，唐门进入京城的人只怕远不止他们几个！”楚梦溪摇了摇头，捡起那张木牌之后，看着唐千山的背影叹息道：“唐千山和唐千明同为唐门千字辈长老，只能算得上中坚人物，但是他说的这个四大宗门聚会，是毒宗之争，只怕还有顶尖人物出场，所以抓了他们也无用！还不如放他们走，三日后在魔云台一决生死！” “那就三日后兵围魔云台！”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朝着李由道：“去传令禁军各部做好准备，三日后随本王绞杀乱党！”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楚梦溪没有理会墨南宸的命令，转而和对方重新回到清溪院之后才摇头道：“按照，师尊的说法，历代毒圣传人现身江湖，都会压制唐门。但是大多都是毒圣主动出手，直奔唐门总舵。但是这一次唐门却迫不及待寻衅在前，而且在京城之内动手，背后必然有人推动。而且这一次是四大宗门一起出面，除了逼我现身之外，只怕是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姐姐说的是王兄吗？”墨南湘刚刚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直接开口道：“他们想算计王兄？或者说想办法绊住王兄的脚步，从而让姐姐独自涉险？” “也许吧！”楚梦溪神色沉吟，看了一眼墨南宸，暗自叹息一声，目光之中也带着一丝歉然，京城的浑水本身就是因为她才掀起来的，但是现在加入了唐门为首的四大毒宗江湖门派参与之后，只怕会变得更加波云诡谲，连她都猜不透这背后的谋划者到底要干什么了。不过有一点她清楚，这一切只怕都要对自己的身边人下手，好削弱自己的力量，甚至于利用这次毒宗之争的机会，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 “放心好了，不管是什么毒宗还是唐门，我定会护你周全！谁来了也没用！”墨南宸没想那么多，而是神色坚定道：“禁军出手，千军万马封堵魔云台，便是神仙来了，我也有办法将他们绞杀干净。” “那你就是和整个江湖门派为敌了！”楚梦溪微微苦笑，她的这些见识大多来源于毒经中毒圣的记载。但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江湖争斗，若是牵扯到朝廷和军队，那么势必会无法善了。江湖人士虽然对身处万千大军之中的墨南宸无可奈何，但是对方的手段却无孔不入，甚至于类似于唐门这样的用毒门派，更是防不慎防，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将其灭杀。 “姐姐你有办法了吗？”墨南湘横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四大宗门吗？知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你自己看！”楚梦溪将那张木牌递给对方之后徐徐道：“唐门位于西川西南之地，加上东南沈家，东北张家还有西北白驼山，一共四大毒宗，分列四角，毒圣居于中土，镇压四方。各方势力当中，除了毒圣一脉历代单传，传人只有一人之外，其余四大毒宗，都是传承久远，有几个还是树大根深，门中弟子广多。” “东北张家也在啊？怪不得此前王兄所中的一还散之毒那么厉害！”墨南湘微微咋舌之后有些担忧道：“姐姐你打算如何应对？实在不成就用王兄的法子，直接动用大军横扫算了。” “你别着急！”楚梦溪想了想之后，继续道：“四大宗门当中，沈家常年在岭南和海外莽荒之地行走，少到中原，也不曾和毒圣有过什么冲突，白驼山远在西域，除了和吐火罗的毒宗有冲突之外，百年未曾听到过消息，而张家实力凋零，虽说还有些人手，但都是藏匿各处，无人知晓其下落，真正难对付的其实还是唐门一家。” “所以历代毒圣虽说要镇压四方，但是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对付唐门一家即可。”楚梦溪仔细的回忆了毒经上的记载，徐徐道：“而且唐门野心勃勃，势力庞大，在四大宗门当中，实力最强，觊觎中原之心不死，若无毒圣，只怕早就祸害中原百姓多时了。” “所以这一次毒宗之争我无法退缩，只能应战！”说到这里，楚梦溪忽然心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是随即道：“不论是为了毒圣一脉的传承使命，还是为了守护京城和中原，我没有退缩的余地。但是你们不能过去，否则的话，争端一起，只怕会遭来四大毒宗的联合反击。” “姐姐，他们有四家，而且人手众多，你就一个人——”墨南湘有些迟疑道：“这就算是毒宗之争，你一个人也争不过啊？要不，让毒圣出来？他老人家要是来了，还有这些人什么事吗？” “毒圣若是还会现身江湖，唐门又怎么可能来寻我？”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摇了摇头，不说毒圣已经亡故多年，就算是在世，只怕也不会出现的。毒圣一脉的规矩自古如此，新传人出世，也就意味着上一代毒圣谢幕，从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再有踪迹出现世间。 “我想好了，我打算自己去，你们就别管了！”仅仅只是一瞬间，楚梦溪已经下定了决心，转而看了一眼墨南湘兄妹摇头道：“你们不用担心，历代毒圣都能凭借一己之力压制四方，守护中原苍生周全。如今到了我这里，自然，不能丢了这份责任，也不能让毒圣一脉丢了脸面。” “你既然要去，那我陪你去吧！有我在身边，我想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墨南宸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面对楚梦溪的决绝，他却终究只能叹息一声，转而也同样神色坚定道：“我让南云和王天赐统领大军坐镇魔云台山下。” “不用大军。”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看了一眼对方道：“要去，就带秘密人手，潜伏下来，不要过问江湖恩怨，就去查查张家传人为何要串通邱伟给你下毒，查查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章旻到底是何人！至于唐门，我来解决。” “倒也是，如果不能出动大军，那就设法调集精锐人手潜伏下来，一旦有事，还可以就近救援姐姐！”墨南湘拍手笑道：“姐姐这个法子好，王兄，你赶紧想想怎么布置，别被人看出什么来了！” “交给我吧！”墨南宸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匆匆起身离开，他此时确实需要重新布置，而且还要避开众人视线，就必须要想办法掩人耳目。 “姐姐，这个时候了，你打算做什么？”墨南湘见到楚梦溪自顾自的开始将那一大包药材全都摆了出来，顿时摇头道：“炼制毒药吗？” “算是吧！”楚梦溪微微点头，不过随即看了看青青怀里的雪儿，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你想见见万年青玉落到底是怎么炼制出来的吗？” “姐姐打算用这个来对付他们？”墨南湘吃了一惊，她从对方口中听过万年青玉落的名头，这可是连唐门等其他宗门都无法破解的毒药，几乎算是毒圣的看家本领了。 “我想，可以尝试着改一下！”楚梦溪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凝然，转而看着雪儿那对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只怕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了。” “这雪儿有什么奇怪的？”墨南湘凑过来看了看雪儿之后是什么都没发现，但是她一句话还未说完，旁边青儿忽然跟着嚎叫了一声，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呼应楚梦溪的话。 这一下让她更加惊奇了，转而拉着楚梦溪道：“姐姐，这个青儿不光是能听得懂人言吧？这到底是怎么驯养出来的？” “别大将小怪了，这不算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反倒是朝着青儿点了点头，很显然毒圣虽然没办法对她言传身教，但是有这四头雪狼在，却足以将完整的传承交付到她手上。 而如今，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当年毒圣的继续，准确的说，是发生在青儿他们四头雪狼身上的旧事。她不清楚当年毒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但是在如今看来，事情反倒是变得简单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毒宗之争（下） 京城西北，连绵的凤凰山在这里挡住了来自西北的风寒，也形成了京城的屏障。 魔云台，凤凰山主峰，高三百丈，曲折陡峭，飞鸟难渡，猿猴不登，只有一条索道连通上下。山顶是一处平台，可以居高临下，一览京城附近数百里风景，只因时常被黑云笼罩，看不清楚真面目，所以取名为魔云台。 但是洪熙八年的正月二十一，这里却人影不断，沿着索道不断往上，黑红蓝紫，整齐的服饰之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抵达魔云台之后，分四方而立。 “唐千秋，我们三家的人可都是到齐了，此次你们召集四大宗门聚会魔云台，到底有什么事？”人群之中，位居东南方向的蓝色服饰人群之中，当中而坐的一个中年人看着西南方向的唐千山，皱眉问道：“上次聚会据此应该有四十余年了吧？要是没什么大事，你们下次可别再来打扰我沈家了，不然的话，只怕你唐门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沈家主这是要说自己辛苦了吧？”沈家主话音未落，西北方向，身着黑色长袍，和众人服饰截然不同，看起来更像是外族人打扮的一个年轻人起身摇头道：“我白驼山可是远在西域，距离中土万里之遥，我都未曾嫌麻烦，你身在岭南，水陆船马，哪一样不能让你轻松到中原啊？” “哦，呵呵，白驼山换主人了？老毒物呢？他怎么没来？你小子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沈家主扫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似笑非笑道：“在本座面前，少年人还是少说话的好！” “沈家主这是觉得本少主年纪小，就没说话的份了？”年轻人笑嘻嘻的摇了摇头，似乎也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起身朝着众人笑道：“小子欧阳岚，见过几位前辈，家叔闭关十几年未出，如今白驼山之事由小子打理，所以此次东来中土，也算是见见世面了，请诸位前辈多加照拂。” “哼，一个异族蛮夷，这满口的汉话说的倒是不赖。”欧阳岚的礼节做得十分到位，而且中规中矩，只不过他的面相一看就是西北外族人，高眉深目，肤色白皙，身材高大，此时汉人礼节做的这么足，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所以他的话音未落，东北方向，身穿紫袍，也是此行人数最少的一个蒙面之人冷哼一声，转而冷笑道：“小子，在中原，老毒物尚且不敢造次，你一个小辈，最好别插话！” “中原地大物博，物华天宝，英雄辈出，我白驼山虽然孤出西陲，但是也是心向中原已久，怎么？张家主是觉得我欧阳家难不成连这点礼节都学不得了？”欧阳岚扫了一眼对方，自顾自道：“张家主蒙面示人，是不把我三家放在眼里吗？我记得，你们东北张家不早就烟消云散了吗？怎么还有人存活于世？你们该不会也打算学毒圣，改成一脉单传了吧？” 他的话虽然说得轻松惬意，但是一下子让蒙面人霍然起身，冷哼道：“小子敢在本座面前无礼？你是在找死不成？” “我找不找死不清楚，但是张家，只怕是危在旦夕啊！”欧阳岚似笑非笑道：“我虽少到中原，但是有些事还是听说了，据说年节之中，有人以一还散去毒害京城内的那位宁王殿下，结果还没毒死，被毒圣传人给救了！看起来，这一还散也算不得什么吧？但是张家主你可要小心了，那位宁王殿下可是个杀伐决断的军中将领，你敢惹他之后，还公然现身，那就等着被大军剿灭吧！到时候你可别说你认识我啊，我没见过你！” 欧阳岚这番话说的相当调侃，而且那一副表情让他身后的人各个露出笑意，但是却一下子惹得张家主一声暴喝，身形疾如闪电，直奔他而来。 “你少来本少主面前丢人现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千山露出一丝愤怒，但是欧阳岚却恍若未觉，直到人到了跟前，才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只见顷刻之间，他的身后，忽然窜出来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分路出击，硬生生的在电光火石之间，强行将张家主的身形给打了回去。 “说你张家没落了，你还不信！真以为自己是毒圣不成，以一人之力就可以镇压四方吗？”欧阳岚撇了撇嘴，对于张家主的这突然一击毫不在意，反而挥手让自己身后的那两道人影退下之后笑道：“怎么样啊？我白驼山的弱水之毒还不错吧？自己受着吧，要想活命，等下来求我啊？” 这满脸调笑，近乎于欠揍的样子似乎连他身后的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其中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似乎提醒欧阳岚注意场合，但是对方却浑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继续歪着头对张家主嬉笑不止。 “你敢对我下手？”他的话一出倒是让张家主连退几步，似乎有些吃惊，但是随即举起手掌，果然见到上面一丝黑线犹如水流一般逐渐的出现在掌心，并且渐渐有了沿着少阴嬌脉往上的趋势，顿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这不是弱水之毒？”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张家主紧急服下一枚丹药之后，随即盯着欧阳岚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毒？” “且，说了你张家没落你还不乐意听，我白驼山屹立西域数百年，难不成就靠吃老本吗？这自然是本少主自己改良过的弱水之毒了，这点道理都不懂，也难怪张家会烟消云散。”欧阳岚哂笑一声之后，也不理会对方，转而道：“唐长老，你到底有事没事啊？没事的话，我可是要走了，不光沈家主有事，本少主好不容易来一趟中原，还打算逛逛呢，没人愿意陪着你唐门在这里干耗着。” “欧阳少主，稍安勿躁，正主还没来，你急什么？”唐千山此时已经是满脸的阴郁，欧阳岚胡搅蛮缠，似乎纯粹就是来搅场子的，从一开始怼完沈家主之后，紧接着抓着张家主不放，明着是调侃，但是对于他而言，确实直接破坏了他的打算。 “正主？呵呵，唐长老不会说这次集会不是你们唐门召集的吧？”欧阳岚看着唐千山笑道：“如今四大宗门已经到齐，我们都没开口，难不成唐长老的意思是，你这次是替毒圣召集我们过来的？” “欧阳少主难道不知，毒圣传人已经出世了吗？”唐千山冷笑道：“少主连张家的那点事都一清二楚，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欧阳岚倒是随口念叨了几句之后忽然笑道：“就是那个楚家大姑娘吧？我听说那可是个绝世美人，可惜了，未能一见，乃是人生憾事！不过毒圣传人面世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人家顶多只会去找你们唐门，不会来我白驼山的！” “历代毒圣坐镇中土，也从未和我们四方毒宗有过什么纠葛，要说恩怨最深的，也就是和你们唐门了，唐千山，你这次把我们召集过来，不会是打算让我们帮着你唐门对付毒圣传人吧？”沈家主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唐千山之后冷笑道：“你们和毒圣一脉的恩怨，少扯到我们头上，我沈家可没兴趣趟这趟浑水。” “哼，我唐门还没想着让别人掺和我们自己的事。”唐千山闻言冷哼一声之后看着沈家主冷笑道：“今日请诸位前来，只是做一个见证，不会让你们插手，所以大可放心。” “唐长老这话怎么说的？我白驼山是没打算掺和你们唐门的事情，但是架不住本少主怜香惜玉啊，万一，那个楚大姑娘真是个绝世美人，美人要是求助，本少主那可就说不定了。”欧阳岚嘻嘻一笑道：“本少主对于美人可没什么抵抗能力！” “欧阳少主的意思是，要站在毒圣一边了？”唐千山对于欧阳岚的这种态度恼怒异常，甚至于可以说若不是此次集会是唐门出面召集的，只怕立时就要和对方翻脸，所以闻言怒道：“欧阳少主年少，但是总不会不记得毒圣打压我等四大宗门，强行定下无故不得进入中土的规矩吧？如今，上一代毒圣数十年不现身江湖，只有一个传人出世，难道不该是我们重新订立规则之时吗？” “那是你唐门，别扯上我白驼山啊，本少主来不来中土都那么回事，顶多就是遗憾见不到中土的美人了。”欧阳岚手中折扇一挥，转而摇头道：“毒圣订立规则之后，各方宗门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为何要改啊？我觉得不改很好，改来改去，麻烦！” “嗯，欧阳小子这话说的没错，中原这地方留给毒圣我觉得甚好，总比被你们唐门霸占了要好。”沈家主几乎是一瞬间直接跟着点头，而且与此同时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家主，似乎在等待对方的态度。 “沈家主你别看了，张家主不会同意你我的意见的，你没看他们张家之前就对宁王殿下出手，干涉朝堂之事吗？他们啊，只怕早就和唐门穿一条裤子了。”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摇头道：“所以啊，今日的魔云台四方毒宗集会，就是看着他们一南一北两家如何欺负人毒圣一个女传人！顺便想着把这中原花花江山给分了！” “不过，唐长老，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们输了呢？被人一个丫头给欺负了该怎么办？”欧阳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转而看着唐千山笑嘻嘻道：“要不要我帮你求求情啊？哈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衣绝世 “王妃，真不让十三他们跟着吗？就我们两个人？”宁王府门口，月儿看着楚梦溪一袭白衣走了出来，顿时苦笑道：“人家是四方宗门，人多势众，而且，只怕都是来者不善，月儿一个人可护不住您周全！” “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楚梦溪怀抱雪儿，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在一旁的李十三道：“去跟着墨南宸吧，他会安排好的，不用理会其他！” 一辆马车，两道人影，驾车的一头雪狼！ 这种诡异的事情在随后迅速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了，伴随着马车横穿大半个京城，无数百姓都在看着这辆靠着雪狼驾驭的马车，惊掉了下巴。 “启禀王爷，王妃已经出发，身边，只有月儿跟随！”李十三几乎是和楚梦溪同时出发，不过他直接去的是禁卫坊。 “那我们也开始吧！吩咐下去，各部人手从四门出发，然后前往凤凰山附近的七里亭汇合，不要露出了踪迹！”墨南宸闻言脸色变了变，但是随即咬牙道：“此行要确保王妃安全，谁敢坏了本王的事，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墨南宸这边很显然也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是此时已经影响不到已经出城的楚梦溪了，甚至于连月儿都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对方，不清楚对方哪来的信心。 “担心我对付不了他们？”楚梦溪冷言一句话，说的月儿脸色一白，随即苦笑道：“王妃，您这连话都变得诡异莫测了，奴婢担心他们人多，欺负你就一个人！你说毒圣他老人家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全都丢给你了？他要是出手，这些什么四大宗门，只怕早就被他给灭了吧？哪还会有这么多的事？” “毒圣！”楚梦溪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而看了看怀中的雪儿，没有再说话，毒圣之死，只怕也是内有隐情，只不过不论是雪儿还是青儿，虽然通灵，却都是口不能言，无法告知自己真相，想来，这桩旧事，也查不清楚了。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冬日里往北的行人很少，所以雪狼驾车而行，倒也没有如在京城那样，引发巨大的轰动。 从京城到凤凰山足有十数里之遥，所以等到楚梦溪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但是月儿看了看周围沉寂一片的山峰，却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魔云台。 “青儿！”楚梦溪微微点头，只是说了一句之后，后者当即仰天长啸，狼嚎声几乎是瞬间冲天而起，高亢激昂，隐隐然带着一股另类的威压。狼嚎声所到之处，万籁俱寂，天地失色。 “安排好了就成，我们跟着青儿。”持续片刻之后，周围不间断的传来了呼应声，全都是狼嚎，这一下让月儿差异莫名的时候，楚梦溪却已经跟着青儿举步往前。 “那里就是魔云台！”楚梦溪边走边指了指正前方那座最高的山峰悠然道：“你以前没跟着墨南宸来过吗？魔云台位处凤凰山最深处，山顶以前还曾有过烽烟哨卡，但是现在想来是被撤掉了。” “怪不得这里的路很宽，大概是修过的官道？”从马车停下来的地方，一直到魔云台山脚，虽然道路难行，但是隐约还是可见一丝人为的痕迹，只不过看起来年代久远，无人修缮，导致被山洪冲刷之后，不复往日的样子，这让月儿恍然大悟的同时，仰头看了一眼从山顶悬下来的那条索道，忍不住咋舌不已。 “走吧，别看了，人都在山顶平台！”楚梦溪算了算时间，随即举步上前，开始一点一点攀爬索道。 她们上去之后，四周诡异至极的出现了另外一幕，无数的狼群开始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了周围，从山脚似乎延伸到了远处各处山顶，不断有狼群的身影出现，但是一个个全都寂静无声，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这索道倒还真像是蜀道了。”索道难行，倒是让楚梦溪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只不过一闪而逝之后，见到青儿时不时的回头往下看一眼，见到她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直接似模似样的点头之后，顿时微微一笑。 “我们不是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让月儿不解的话之后，楚梦溪不再开口，而是从最后数十丈的索道上一闪而过，悄然出现在魔云台之上。 她到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欧阳岚调侃唐千山，对方的话音刚刚落下，一袭白衣骤然间现身，也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山顶寒风不断，映衬一道丽影缓缓降临人间，更似乎从九天而来，乘风飞落红尘，一下子让欧阳岚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清冷的气息随着楚梦溪的出现，弥漫整个魔云台，更似乎，这一瞬间整个寒风都停住了，只因为，她的到来，让天地都为之震动。 步履轻缓，衣裙飘舞，此时的整个魔云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道白色身影悠远而至，飘然之间来到魔云台中间位置。 那一眼扫向四面八方之后，眸光如水，清澈无尘，和那股清冷的气质恍若天成，是真真切切的一眼万年，人影一现，未发一语，却足以让所有人低头。 “果然是京城第一美人啊，不对，这是天下第一美人！”欧阳岚喃喃自语，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炙热道：“还未见真容，就已经比羞日月了。这真是钟灵神秀，让天地失色！可叹，可惜！我要和宁王决斗。” “少主！”若不是身后两个侍女拉住，欧阳岚只怕已经朝着楚梦溪而去，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个出声打破了这种宁静和震撼。 “大姑娘妆安，小生欧阳岚，白驼山少主，可否能上前和姑娘畅谈几句？”欧阳岚这忽然出来的声音，让楚梦溪微微转头，看到对方的神情之后，没有说话，甚至于连目光都没有丝毫的转变，只是扫了一眼对方。 但见顷刻之间，那股淡漠和清冷的气息直接扑面而去，一瞬间的功夫，直接让欧阳岚呆在了当场，张大了嘴巴，之前侃侃而谈的话竟是于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十七代毒圣，楚梦溪！应约而来！”此时此刻，她仅仅是一开口，却一下子让周围的四方宗门的人瞬间凝神，她此刻宣告的身份是毒圣，直接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呵呵，毒圣？这么说，你师尊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能代替他来参加毒宗大会？”唐千山冷然一笑，转而起身道：“毒圣可不是自己自封的！” “毒圣不是自封，却也不需要你这等鬼魅之徒的认可。”楚梦溪声音冰冷，恍若万年不化的寒冰，看着唐千山，神色不变道：“毒圣传承，轮不到唐门指手画脚！” “你敢小觑我唐门？”唐千山身边，一名弟子愤而出口，直指楚梦溪冷笑道：“我唐门的五毒散滋味如何？想来你见识到了吧？” “多嘴！”仅仅只是两个字，楚梦溪冷眼一扫，手中一道光华闪电般掠出，远隔十余丈距离，却一瞬间而至，直接在唐千山反应过来之前，将其笼罩在其中。 “砰！”众目睽睽之下，这名弟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直接悄无声息倒地，没有丝毫的反应。 “千山之毒，你好狠毒的心！”唐千山上前一探，对方却已经没有了鼻息，整个身体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石化，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一下子让对方露出了一丝骇然。 “我为毒圣，还轮不到一个小辈弟子来插嘴！”楚梦溪白衣如雪，独立于中央，身边只有一名侍女，三头雪狼，却一瞬间让整个唐门数十人硬生生不敢上前。 “你便是毒圣，如何能一出手就对后辈弟子下此毒手？”张家主蒙面上前，看其架势，似乎比唐千山还要愤怒。 “呵呵，张家主，人家唐长老都还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死的又不是你张家人？”欧阳岚见到张家主如此模样，顿时哈哈一笑道：“你可别再被千山之毒给害了啊，那是毒圣的手段，我可解不了。” 他生生的一句话说的张家主停在了原地，自己反倒是嘻嘻一笑，上前几步，中规中矩行礼道：“白驼山欧阳岚见过毒圣妹妹，代我向上一代毒圣问好，家叔时常挂念自己的老朋友，若是上一代毒圣有空，可以来白驼山做客，家叔必扫榻相迎！” 这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甚至于过于轻佻，但是却一瞬间让在场的其他三大宗门瞬间反应过来，欧阳岚已经开始承认了楚梦溪的毒圣身份。 “南海沈家沈家成见过毒圣！”几乎是紧随而至，沈家主这边也起身行礼，比起欧阳岚的浮夸，沈家成是脸色肃然，很明显，代表了沈家承认了楚梦溪。 “梦溪见过沈家主，欧阳少主！”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声色冰冷道：“梦溪虽年幼，然既奉师命行走江湖，自当不辱毒圣使命，居于中土，协调四方，望各宗门谨守疆界，切莫以己身之所恃，祸乱苍生！否则，天罚之剑高悬，早晚必会清算！” 楚梦溪的后半句话是毒经记载，历代毒圣和四大宗门约定的誓言，也是历代毒圣镇压四方的依据。所以，当楚梦溪开口之后，欧阳岚和沈家成两人均是脸色凝然，躬身行礼。 “哼哼，一个破家的丫头，居然也敢在我等面前大言不惭，还真当自己是毒圣了不成？”唐千山脸色阴沉，看着楚梦溪冷笑道：“这句话你师父来说还差不多，你，还差得远了。我唐门便是不尊约定，你能奈我何？” “不尊誓言，清算！”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简单明了的几个字，透着彻骨的寒意，直指唐门所在的西南方位。而同一瞬间，不论是沈家成还是欧阳岚，几乎是同时起身，目光同时聚集在唐千山身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唐门宗主 “唐长老，有些话最好还是别胡说的好！”欧阳岚此时脸色一变，之前嬉笑怒骂的神情一扫而空，看着唐千山冷笑道：“只怕这个誓言，唐门，还违背不得！” “欧阳少主，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白驼山也打算进入中原，和我唐门为敌不成？”唐千山没想到的是欧阳岚居然首先发难，而且抢在楚梦溪之前开口，顿时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尖锐道：“我唐门可不惧你白驼山！” “那加上我沈家呢？”沈家成一瞬间接过话茬道：“毒圣当年和四大宗门首代宗主约定的誓言，唐门都敢随意否决，看起来，唐门不光是想要进军中原吧？我东南和西北，你们是不是也早就在打主意了？” “说的就是！”欧阳岚冷笑道：“唐门野心勃勃，这是要一统江湖了不成？这一点我可不答应！” “嗯，我沈家也不会答应！”沈家成一扫唐千山憋得通红的老脸，目光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道：“来之前，本座已经下令，东南沈家地界内所有活动的唐门弟子，全部，杀无赦！” “沈家成，你敢！”这句话说的直白无比，而且说的唐千山差点跳了起来，但是不等他说话，欧阳岚当即拍手笑道：“还是沈家主手段决绝，本少主终究还是年轻了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唐门和吐火罗蝉翼门暗中勾结的事，我还是想问问唐长老，你们唐门意欲何为啊？打算和我白驼山为敌不成？” 两人前后一言一语，算是让楚梦溪瞬间心头一动，转而看向唐千山的时候冷然道：“唐门三路出击，西进吐火罗，东入南海，如今，还要进入中原，难道唐千秋就不知道，胃口太大，容易撑着吗？” “哼，我唐门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唐千山一瞬间似乎做出了决定，或者说，刚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他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所以一开口直指楚梦溪道：“我唐门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毒圣失踪数十年，中原之地早已经没有人庇佑，如今我唐门进入，光明正大，你在本座眼里也不算什么。今日让你过来，那就是要告知你一声，识相的，就自己去掉毒圣头衔，否则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那你来吧！”楚梦溪没去理会沈家成和欧阳岚，而是独立于中央，看着唐千山道：“历代毒圣出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压制你唐门，梦溪虽是女流之辈，也自当秉承历代毒圣之责，与你唐门好好清算一番。” “就你？”唐千山一挥手，绣袍拂过，万千寒芒恍若闪电，直奔楚梦溪而来，空中绿色光华流转天地，犹如旭日东升一般一跃而起，随即不断朝楚梦溪激射无尽流光。 “唐门的流星袭月！”唐千山一出手，直接让所有人霍然起身，目光一瞬间全都盯着他，欧阳岚当即大叫道：“毒圣妹妹，你小心啊！这个唐千山只怕和他们那个老不死的唐千秋一样坏，你可要——” 流星袭月是唐门绝顶手段，将暗器和毒药融为一体，寒芒扫射，流光奔袭，二者合二为一，历来都是传说，几乎没人真正见过这种手段。但是今天，唐千山这一手，确实让众人惊诧不已，以至于连沈家成这种和唐千山同一辈的人，都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目光也随即放到了楚梦溪身上，似乎想看看，这一代毒圣能不能挡得住唐门的这一绝技。 他的话音未落，楚梦溪整个身形已经全被流光笼罩，瞬间失去了踪迹，那种万千流光之下，根本没办法看出对方有任何动作。 “不好，这个毒圣妹妹不会武功吧？”欧阳岚虽然嘴里怪叫声不断，但是眉宇之间却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此时的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就停了下来。 “叮叮叮”无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在此时快速响起，围绕着楚梦溪身形的流光似乎遭遇到了什么阻拦，瞬间功夫被全数击散，化作无数流光消散在空中。而唐千山之前挥手发出来的万千寒芒，此时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出，似乎是被什么强大力量给打飞了一样。 光影流转，白衣绝尘，楚梦溪的身形快速从流光溢彩当中重新出现，手中一道银芒飞起，歪歪斜斜，仿佛是信手而为，直奔唐千山而去。 但是这一刻，对方却脸色大变，双手快速聚拢身边的所有流光在面前快速形成了一个绿色光球，伴随着一声大喝，快速轰出。 “嗤！”银针细小，在空中似乎并没有引发什么异动，而且一看就力道绵软，没有丝毫的威慑力，但是在和光球碰撞之后，却一瞬间直接钻了进去。 “轰！”一声巨响随之传出，唐千山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身形也伴随着光球轰然爆碎而被震落下来，一口气连退数步之后，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不振，甚至于连身形都稳不住。 “七劫针法！”沈家成默然不语，看着独立于原地，衣袂翻飞，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楚梦溪，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唐门的手段，华而不实，我看流星袭月，往后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楚梦溪声音清冷，一字一顿，似乎并没有将唐千山看在眼里，目光也对准了对方身后所在的位置，徐徐道：“唐千秋，既然来了，还是现身吧，否则，唐千山必死无疑。” 这一句话出口之后，欧阳岚豁然回头，看着唐千山身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而沈家成那边，很明显更是冷哼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的难看！ “桀桀，四大宗门都没人发现，没想到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丫头，居然能知道我老人家的踪迹，倒是让本尊大开眼界啊！”空中虚影一闪，一个身着灰色服饰的老者悄然间出现在众人眼前，声音苍老，似乎活了无尽岁月，但只是身形一顿，就到了唐千山身边。 “唐千秋，你们唐门召集四大宗门在此集会，你自己却躲在一旁，是何意思？”沈家成看着这位老者冷笑道：“让一个区区的唐千山，在我等跟前搔首弄姿，你们唐门想要做什么？” “呵呵，毒圣的七劫针啊，确实到了化境。”这位老者就是唐千秋，也就是当代的唐门大长老，西南毒宗唐门的真正掌控者。不过此时，对方却拎着唐千山研究个没完，浑然没有将沈家成的话放在心上，甚至于半晌之后才转头对着楚梦溪笑道：“丫头，你怎么看出我老人家的身形的？还有这七劫针，我记得你师尊当年都是费了无数岁月才练至七劫境界，你才学了多少时间？就能伤到千山？” “流星袭月之中，有一枚金针在这！”楚梦溪摊开左手，露出了一枚金针，比起满地都是的银针至少短了一半，但是却显得更加的圆润，似乎打磨了无数岁月，以至于到了楚梦溪手中，更显得光芒闪闪。 “好个锐利的丫头，居然能发现我老人家的金针！”唐千秋在见到这枚金针的时候，微微有些错愕，但是随即却桀桀一笑，声音犹如金铁交鸣一般刺耳无比道：“看在我和你师尊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千山取出七劫针，我老人家可以考虑饶你一命！顺便，放了欧阳家的这个小子，唔，沈家主除外，他不是小辈，饶他不得。” “唐千秋，你敢小觑我沈家？”沈家成冷哼一声之后，看着对方冷笑道：“你们唐门的意思是，今日要将我四家一网打尽不成？” “不是四家，是三家！”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家主道：“东北张家，这些年，难道不是已经沦为唐门附庸了吗？” “呵呵，毒圣妹妹说的是，张文生这个老滑头，我听说还改名了，叫做什么章旻，但是很显然，这名字取得还真不怎么样！”欧阳岚似乎并没有将唐千秋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嘻嘻一笑，转而道：“如此一算，唐门和张家，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却要联手对付我们三家了？” “唐门势大，但是当我沈家是泥捏得不成？”沈家成冷笑道：“唐千秋，你想吞并我沈家，只怕还缺了一副好牙口吧？” “沈家成，我老人家原本是打算来中原享几年清福，所以打算留你个全尸。”唐千秋晃晃悠悠道：“至于西北那个鬼地方，我唐门暂时还没么大的兴趣，所以欧阳小子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唐宗主的意思是，不仅仅要打算对付毒圣妹妹？还要各个击破？灭我三家？”欧阳岚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中原人的心思，果然比我们西北的汉子要深沉的多，但是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唇亡齿寒吗？今日要真让你对毒圣妹妹动手，那他日我白驼山和南海沈家，岂不是真没好日子过了？所以，老人家你的好意本少主心领了。本少主才刚刚统领白驼山没几年，可不想把这么大好的基业断送在自己手里，对不住了，今日只怕不是你要饶了我一命，而是我来要你的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毒功对决 “哼，小娃娃，就算是你的叔叔在此，那也不敢在本尊面前放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莫非觉得我老人家欺负不得你不成？”唐千秋看着对方冷笑道：“识相的，就站远点，别回头我还没出手，你就死了！今日唐门要对付的是毒圣传人，其他人不想死的，就退开！” “往哪退？你都打算一统江湖了，再退不还是要被你吞并吗？”欧阳岚走上前几步，朝着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本少主和你并肩作战，一会宰了这个老东西，本少主请你饱览这凤凰山美景如何？” “哼，和你那不成器的叔叔一个德行，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唐千秋脸色一冷，很显然，欧阳岚的话此时已经代表了白驼山的立场，在这种时候，不论是谁，都已经没了退路。所以他的话音未落，沈家成也跟着上前几步，和楚梦溪、欧阳岚站成了一条直线，直面唐千秋。 “欧阳少主，沈家主，你们且退后，看住张文生即可，唐门，由我毒圣一脉接下！”楚梦溪看了看自己左右的欧阳岚和沈家成，微微摇头道：“毒圣当年的约定如今这个继承人责无旁贷，唐千秋既然来了，那正好和他一并清算！” “毒圣妹妹，这是个老而不死的东西，你别听他的名字也是千字辈的，但是他可比唐千山老多了，是他爷爷辈的还差不多，所以你别逞强了，有什么事，本少主来助你一臂之力。”欧阳岚脸色一变，似乎有些诧异楚梦溪此时的选择。 “四大宗门居于四方，毒圣一脉坐镇中原，这是当年的约定，梦溪既然以毒圣的身份现身江湖，自然知晓，所以今日对决唐千秋，我一人足矣！”楚梦溪往前踏出一步之后，衣袂翻飞，声音清冷，虽然话语声不大，但是却一语震动整个魔云台：“凡我毒圣一脉立足之地，唐门弟子若不退让，杀无赦！” “哈哈，这江湖是怎么啦？年轻一辈都这么狂妄自大吗？”唐千秋看着楚梦溪，似笑非笑道：“你的毒圣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唐门，师尊未曾说过什么，只有一言！”楚梦溪直视唐千秋，一字一顿道：“越边界，入中原者，杀！” “哈哈哈哈，他还是这么狂妄，总以为自己能压过本尊一筹，今日我倒要看看，他的弟子如何能阻我进入中原！”唐千秋一声大笑，苍老的声音震动整个魔云台，似乎被楚梦溪的话给深深地刺痛了，转而一挥手大喝道：“今日，毒圣传承就此断绝，以后，没有毒圣这一脉了。” “两位退开，帮我看住张文生即可！”唐千秋的动作让楚梦溪一扫左右的欧阳岚和沈家成，转而独立于前方，身后月儿刚要上前，青儿就已经带着细腰和四眼守住了楚梦溪的后路。 “开始吧，唐千秋，历代毒圣都是靠着唐门打出来的威名，今日也一样。”楚梦溪手指一点，流光一转，碧青色的光华伴随着她屈指一弹，直奔对方而去。 “雕虫小技，别再本尊面前现眼！”唐千秋根本无视了楚梦溪的攻击，任由青色光华打在自己的身上，转而冷笑道：“唐门和你们毒圣一脉相争多少年了，你便是继承了历代毒圣的传承那又如何？你们有几斤几两本尊还不知道吗？区区碧青散你以为能难得到我？” “碧青散是难不倒你，但是你自己再看看！”楚梦溪双手连弹，一道道流光恍若惊鸿一般飞速掠出，就是瞬间功夫直接将唐千秋给围住了。 “毒圣妹妹，你这招对付这个老东西只怕不管用，唐门自己就是暗器大家，跟他比拼暗器，只怕要吃亏啊！”欧阳岚脸色一变，刚要上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张文生笑道：“张家主，你打算动手吗？要不，本少主来陪你玩玩如何？” 欧阳岚的举动让沈家成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白驼山的继承人，对方的一举一动看似荒唐，但是却每每出人意料，似乎透露着什么深意。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目光转向唐千秋身上，欧阳岚的话没错，对付唐千秋，靠着楚梦溪此时的这点手段根本不够。唐门在用毒和暗器方面，远超其他人，就算是此前楚梦溪以七劫针对付唐千山的流星袭月，但是他依然不看好对方此时的举动。 不过此时，楚梦溪却神情不变，甚至于看着唐千秋轻而易举一挥手，直接破除了自己的无数流光之后，都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是停下了手。 “小丫头，让了你一回，也算是免得外人说本尊欺负你一个晚辈了。”唐千秋毫发无损，声音不变，双手猛然间一拍，一道极其诡异的涟漪伴随着一道烟雾腾空而起之后，那刺耳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你自己尝尝本尊的手段！” 灰蒙蒙的烟雾一起来，就犹如雨雾一般迅速朝着楚梦溪而来，那道涟漪则更是一瞬间彻底围绕着楚梦溪不断的震荡，从一开始的隐而不现，转而快速让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一圈一圈的，硬生生的将左右的欧阳岚等人给震得连退好几步！ “巴山夜雨？”欧阳岚脸色大变，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情不自禁怒喝道：“老东西，你还真修炼成功了？你是疯了不成？” “他是疯了！”沈家成连退几步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巴山夜雨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东西，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毒药了，而是将毒药和内息融为一体，以至于出手的时候，不仅仅能够以剧毒笼罩对手，而且以内息结成壁障，阻挠对手逃逸，从而将其困死在自己制造出来的“巴山”陷阱之中。 这种手段只闻其名，纵观唐门历代宗主，无有一人修炼成功，不光是剧毒入体和内息混合之后，自身根本承受不住反噬，更重要的是，这种手段若是困不住别人，则瞬间会被反杀！毕竟，施展巴山夜雨需要强大无匹的内息支撑，甚至于本人在施展之后，几乎连移动都变得困难重重。 但是现在，唐千秋以巴山夜雨困住楚梦溪之后，自己反倒是行动自如，甚至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这等于是说，对方已经超越了传说中的境界了。这对于如今的几人来说，是一个绝对的噩耗。 “嗷！”此时，唯有一直在楚梦溪身边的青儿，忽然之间仰天长啸，与此同时，细腰和四眼也跟着咆哮出声，以至于瞬间功夫，狼嚎声惊天动地而来，似乎带着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道。 而且，让众人惊诧的是，青儿此时忽然带头绕着楚梦溪急速旋转，三头雪狼竟是于在这一刻隐隐然的带着无尽的风声而动，狼嚎声在此时快速形成了一道强悍的回声，越来越强大，甚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圈几乎肉眼可见的音波就已经开始彻底封闭了楚梦溪所在的地点。 “这是——”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动了所有人，原本要出手的沈家成生死的停住了脚步，转而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 而唐千秋那边，在施展出巴山夜雨之后，原本信手而立的唐千秋一瞬间脸色也跟着变了，双手忍不住再次上扬，一道道内息犹如呼啸的潮水一般直奔青儿三头雪狼组成的不断急速旋转的圈子而来。 “砰砰砰砰”那一瞬间，无数的激烈碰撞不断传出，犹如打铁一般，强大的力道直接撞在了雪狼的身上，但是隐隐然传出来的反震力道，却让唐千秋脸色大变，他的身形都被震得不断抖动。 “这雪狼可以啊！这么强！”这一下连欧阳岚都停了手，张文生本身就中了他的弱水之毒，所以此刻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只需要压制住对方就可以了。但是雪狼的出现，到后续的变故却让他隐隐然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随之而变，双眼深处的那一道光泽甚至于让旁边的月儿一下子加强了戒备，唯恐这个时候对方也跟着出手。 “区区三头畜生，也敢坏本尊的好事？千山，给我带人上去，杀了它们！”唐千秋连续几次出手，甚至于让巴山夜雨的笼罩范围扩大，将青儿它们的身形也笼罩在其中之后，都无法破开对方急速旋转组成的圈子。 而狼嚎声却再此时不断加强，而且几乎就在唐千秋出口让唐千山带人上前打算击杀青儿的时候，四周群山之中，忽然之间传来了无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声音辽远，但是却隐隐然快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节奏。 这种节奏开始和青儿它们的嚎叫声快速融为一体之后，其声势变得更加好大，甚至于整个魔云台之上全都充斥着这股越来越强的震动。 这一下，唐千秋脸色变得血红无比，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此刻的他不是在和青儿三头雪狼对抗，而是和此时无数隐于凤凰山各处的狼群的嚎叫声产生的音波对抗，所以根本没有了此前的轻松，不仅仅身形被强行固定在了原地，而且内息快速消耗之后，他的双眼都随之充血，似乎随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般。 “沈家主，这是除掉唐千秋的好时机啊！”欧阳岚一挥手，直接闪到了唐千山跟前，手中黑色光华不断升腾而起，和对方强行战到了一起，同时对着沈家成招呼道：“唐千秋被困住了，此刻的他动弹不得，你给他一记狠的，这老东西必死无疑。” 沈家成一步步往前，目光扫过唐千秋之后，看着依旧被巴山夜雨笼罩，看不清楚身形的楚梦溪，那一瞬间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脚步却一下子停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服 “沈家主后退！”巴山夜雨笼罩之中，楚梦溪的身形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但是却在沈家成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出，一下子让对方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嗷！”紧随楚梦溪的声音出现的是，一道轻微的狼嚎声，截然不同于青儿它们的浑厚，也不像外面那些狼群的霸气孤傲，仿佛带着一丝稚嫩，但是声音之中却隐隐然透露着更多的信息。 这道声音一出，整个巴山夜雨的雨幕仿佛被震了一下，在随即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个空洞，从一开始的只有指头大小，到随后迅速扩张，竟是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破开了一道脸盆大小的大洞，里面的楚梦溪也一下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毒圣好手段，沈某佩服！愿听毒圣号令！”仅仅是一瞬间，沈家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惊悚快速消失之后，躬身朝着楚梦溪行礼，露出了一丝服气的神情。 “沈家主且退后！”此时的楚梦溪人未曾出来，再度开口的话和之前也一模一样，但是沈家成却毫不犹豫的直接后退几步，站在了一旁。 “唐千秋，你的巴山夜雨困不住我！”声音轻柔，恍若九天而来，但是话却让老脸涨红，持续不断强行输出内息强压青儿的狼群音波之后，他甚至于已经无法继续维持雨幕，没有了持续的毒雾加入之后，几乎是在他的亲眼见证之下，伴随着楚梦溪一挥手，整个雨幕轰然爆碎。 “轰！”这是真实再现的声音，而且裹挟强大的力量四散而飞。这个时候沈家成才知道楚梦溪为何要让他后退了，但见雨幕一爆碎之后，围绕着她的身形，原地一股强大到极限的音波几乎是瞬间横扫四方。 “轰隆隆！”犹如天雷降世，爆炸产生的震动在一瞬间震得整个凤凰山都跟着回音不断，魔云台更是震动不断，仿佛天塌地陷了一样。 雨幕集中了太多的力量，而且雪狼组成的急速旋转的漩涡也在此前吸收了唐千秋海量的内息，如此强大的力量被一朝击破，产生的爆炸足以掀翻这里的一切。 而这一刻，青儿三头雪狼能够庇护的就只有对方的侍女一人，其余人等，包括哪些冲上来的唐门弟子，全都被瞬间震飞，强大的力量几乎是根本没有给这些人任何活命的机会。连带着欧阳岚和张文生两人都被余波震的连退数步，脸色惨白！ 不过受到影响最严重的还是唐千秋自己。巴山夜雨一旦被人从内部强力打散，那么施法者本人直接遭受两倍力道回震，而且竭尽所能对付青儿的漩涡音波之后，他根本没有余力应对反震，所以导致了他自己被一击之下，身形倒飞而出，直接砸落在身后的唐门弟子身上，一连串砸翻三人之后，才停了下来。 一袭白衣，衣袂翻飞，独立于人群之中，看着满地疮痍，震动了全场。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破解巴山夜雨的，也没人清楚被雨幕包围之后，她是如何抗衡唐千秋那持续不断的进攻的，剧毒和强大的力量双重叠加之后，甚至于让四大宗门的首脑人物都闻风色变的成名绝技，却被一个柔弱的女孩，翻手之间，破解了。 这一刻，她给众人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那些受伤的唐门弟子看到楚梦溪目光转到他们的身上，犹如见到了鬼一样，慌不迭的连连后退，唯恐在这个时候被对方给盯上。 “毒圣传承，名不虚传！”沈家成长叹一口气，迅速将心头最后一丝杂念扫除，不再做他想。此前他还有些其他的心思，至少在欧阳岚让他去对付唐千秋的时候，他还打算趁着二虎相争，两败俱伤的机会，将唐门和毒圣一举拿下，从而将唐门的策略拿过来自己实施，图谋中原。 但是此时，却由衷的庆幸在那一刻，楚梦溪出言提醒，而自己及时收住了想法，不然的话，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绝对不止唐千秋一人。 “毒圣妹妹，你怎么光提醒沈家主，也不提醒提醒本少主？本少主可是帮你挡住了张文生这个老东西啊！”欧阳岚被侍女扶起来之后，脸色惨白，刚刚的爆炸让他也跟着受伤，而且因为背对楚梦溪，他根本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若不是看到张文生不顾被自己一毒掌打中肩膀也要逃命，只怕他根本就没办法躲避这来自背后的一击。 “抱歉！”冰冷的声音响起之后，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屈指一弹，一枚丹药飞速落到他手上。 “哈哈，不必不必，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那也是对的！”欧阳岚被刚刚那一回眸看得，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颤抖，一瞬间的功夫，再重的伤也不在乎了，急急忙忙举着弹药闻了一下，瞬间脸上笑意大增，也不舍得吃下丹药，反而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情。 “中毒了？服下！”在青儿的护持之下，月儿也艰难的走到了楚梦溪跟前。刚刚的爆炸，她距离最近，若不是青儿和细腰在最后关头，忽然出现在她背后，而且直接以自己的身体帮助她挡下了爆炸的余波，只怕她根本不会比那些倒地生死不知的唐门弟子好多少。 “唐门的人，各个都只会用毒，功夫太差！”惨白的俏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月儿一把将丹药服下之后，转而看着和自己动手的那几名唐门弟子还躺在远处没有动静，顿时露出了一丝心有余悸的神情。 “跟着青儿！”楚梦溪看了看对方，微微点头，随即抱着雪儿缓步上前，身后，沈家成和欧阳岚对视一眼之后，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巴山夜雨，威名赫赫，但是也不过如此！”唐千秋刚刚挣扎着爬起身来，他是受到冲击最直接的就是他，不仅仅自身没有办法抵挡冲击波，而且还被两倍之力反震之后，差点直接让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你那个老鬼师傅都不知道巴山夜雨的关键，你如何知晓的？”唐千秋看着楚梦溪步步靠近之后，带着无尽的不解，似乎想从楚梦溪这里得到答案。 “无可奉告！”楚梦溪没有去看对方，目光扫了一眼怀里面抓着自己发丝的雪儿。自己能破解巴山夜雨，除了提前对唐门的毒药做了应对措施，在雨雾笼罩全身之后，能够抗衡得住毒药侵袭，其实关键在于青儿它们，而不是自己。青儿召唤群狼，以音波和身法对抗唐千秋的内息，并且反向聚集巴山夜雨的屏障之力，等到时间成熟，以雪儿的声音突破，从内而外，这才是其中的关键。 这就好比一头大象，外表后世，强壮无比，几乎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抗衡得了对方的强大，但是一枚绣花针，从内而外，刺破血肉，却犹如刀切豆腐，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手法不是自己想出来的，而是青儿的法子，更或者说是毒圣的应对措施，若不是对方提到过巴山夜雨这种唐门的成名绝技，只怕仓促之间，楚梦溪也根本无法应对。 “唐门，可认输？”楚梦溪目光流转，看着唐千秋，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清冷的声音之中也没有丝毫的波动，看着对方犹如看着死人一样！ “你！”这种目光，包括身后的欧阳岚和沈家成两人同样漠然而立，让唐千秋再也无法开口，有心继续硬抗，但是此时唐门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自己的生死都被对方捏在了手上。更重要的是，他想不明白对方一个弱女子，看不出丝毫功夫在身，却独立破解了自己的巴山夜雨，这让他根本无法兴起抵抗的念头。 “我，认输！”沉默半晌之后，唐千秋挣扎着起身，看着楚梦溪神色复杂道：“我这就回西川，终身不再来中原。” “是唐门！”楚梦溪一句话之后看着唐千秋脸色一变，却自顾自道：“唐门若是继续嚣张跋扈，本尊绝不手软，四大宗门守四方之地，无故不得越界，这是底线，唐门若敢违背誓言，本尊执天罚之剑，必杀！” “你！”唐千秋张口结舌，一口气没喘上来，旁边唐千山冷言道：“我唐门——” “我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楚梦溪冷眼一扫，手中光华闪动，瞬间功夫，唐千山闷哼一声之后，被身边的青儿迅速撞飞！ “唐宗主记住了，日后中原，唐门弟子可以来，但是，若敢祸乱苍生，插手中原事务，他，便是下场！”楚梦溪伸手一握，唐千山几乎是瞬间血肉横飞，直接就地炸成一团。 “毒圣妹妹，你怎么比我还要决绝？”这种出手毫无顾忌的方式直接震动了所有人，几乎所有的唐门弟子全都忙不迭的连连后退，看着楚梦溪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那一刻连欧阳岚都咋舌不已，对方这种当着唐千秋面杀掉唐门高层的法子连他都不敢做，但是眼前这个女孩，却出手之前没有任何犹豫，看对方那没有丝毫变化的神情，欧阳岚甚至都觉得，这个时候唐千秋若是不点头，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直接连他也一块杀了。 “你！”唐千秋须发飞扬，但是面对楚梦溪的强势，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以至于那一瞬间目光之中犹如要喷出火来，却只得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 “从今日起，唐门封闭门户，百年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违者，杀无赦！”冰冷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感情，甚至于这一刻说的唐千秋身形颤抖。 “我们走！”足足沉默了半晌，唐千秋才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灿若金纸，带着残存的唐门弟子开始转身而走。 “哎哎哎，唐宗主，吐火罗那边的唐门弟子，你什么时候撤回来？”欧阳岚看着唐千秋高声道：“要不要我请毒圣妹妹去西域一趟，帮着我白驼山处置这桩公案？” “杀！”唐千秋没有说话，但是楚梦溪却蓦然回头，扫了一眼顿住身形的对方，一句话说的对方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地。 “谨遵毒圣号令！”这一刻，不光是欧阳岚，连带着沈家成都仿佛听出了这只有一个字的命令到底是什么意思，急忙躬身行礼。唐门在吐火罗有布置，在东南同样有无数据点，这句话与其是对欧阳岚说的，还不如说同样是给他放开了一道口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螳螂在后 “张文生呢？”唐千秋的离开，代表着这一次四大宗门在魔云台的集会就到此结束了，而且不论是欧阳岚还是沈家成都得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清除唐门安插在他们地界内的人手，所以欧阳岚虽然受伤颇重，却毫不在意，反而一转头看到张文生人已经不见了，还怪叫了一声。 “主子都走了，他还会留下来做什么？”楚梦溪对此毫不意外，反倒是看了一眼青儿，直到它跟着点头之后，才跟着若有所思看了一下魔云台下面。 “不知毒圣还有什么吩咐？”这个时候沈家成对于楚梦溪没有丝毫小觑，而且一举一动之间行礼甚恭。这基本上都是规矩了，每一代毒圣现身江湖之后都会和唐门一战，从而奠定自己的地位。 “沈家主客气，梦溪年幼，初出江湖，而且琐事杂多，不敢言吩咐。”对于沈家成，楚梦溪没有其他的话，对方进退很有章法，而且懂得取舍，所以这个时候微微回礼之后肃然道：“沈家世处南海，南疆之地，虽多蛮荒，然，重要非常，望家主好自为之，不扰苍生，如此，自然无人能取代沈家之地位，梦溪也会感怀！” “毒圣所言沈某记下了，就此告辞，他日，毒圣驾临南海，沈某必亲自迎接，毒圣号令所及，沈家自当遵从，不敢有违。”沈家成点了点头，对于楚梦溪这种点到即止，不干涉他们宗门事务的做法很满意，甚至于这一刻，在他行礼的时候，沈家带来的那些人也同时低头，这是在向毒圣致敬。 “欧阳少主待在这里难道还有事？”沈家离开之后，魔云台之上，楚梦溪登高远眺，一览无余，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旁边月儿见到欧阳岚几次想要上前，顿时瞪了对方一眼，直接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不过这一举动似乎也让楚梦溪恍然回神，看着欧阳岚问道：“还是欧阳少主有话要说？” “哈哈，毒圣妹妹说笑了，本少主就想陪着妹妹一起下山，当一回护花使者。这唐千秋这个老东西，只怕不会这么老实，吃了大亏之下，难保不会找机会算计你，唐门势大，门徒众多，这不是怕妹妹力战之后，有些疲累，所以想着能得到这个机会嘛！”欧阳岚咳嗽了一声，转而自来熟道：“不知毒圣妹妹可愿给本少主一个机会啊？”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甚至于目光在他身上也只是一闪而过，转而自顾自转身下了索道，身后月儿直接将欧阳岚给挡了回来，自己跟了上去。 “少主，人家都不理你，你何必跟上去呢？”楚梦溪一走，欧阳岚的那个侍女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几步道：“人家是毒圣，你还敢凑上去，不怕被她给下毒给害了？” “哎呀，你不懂！走吧，快点跟上，我们也去京城！”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上前几步一边走一边高喊道：“楚妹妹等等我，我来护送你下山，慢着点。” 这一个称呼的变化让白驼山剩下的那些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无语之余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但是却都自动拉开了一段距离。倒是月儿此时上前扶着楚梦溪一边踩着索道往下一边皱眉道：“这个欧阳岚还真是痴心妄想，怎么还跟上来了？真不怕王妃给他一家伙吗？” “此人——算了，先走吧！他说的没错，唐千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张文生也不能放走，去增援墨南宸吧。”楚梦溪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个欧阳岚有点兴趣，准确的说，欧阳岚虽然插科打诨，言行无忌，但是对于她却似乎真的没多大敌意。 “王妃您受伤了吗？”不过还没往下走多少距离，楚梦溪忽然脸色一白，嘴角也随即溢出一丝血迹，吓得月儿赶紧扶紧了对方。 “唐千秋啊，唐门上一代中顶尖的人物，能打败他，我已经尽力了。”楚梦溪微微苦笑，随即掏出一枚九转化清丹服下之后才徐徐道：“今日是他大意了，否则的话我只怕无法赢他。” “我们快跟王爷汇合吧，这个欧阳岚也跟上来了！指定没有好事！”月儿扶着楚梦溪匆匆下了最后的一段索道之后，刚要往前走，却一下子被后者给拉住了。 “前面有人！”这不是楚梦溪感觉到的，而是青儿，此时的它直接停住了脚步，转而朝着她点了点头，头朝前方摆了摆，似乎想说什么。 “上去看看，青儿你先去，抓住张文生，不能放他走！”楚梦溪一声招呼之后青儿当即先行而去，只有细腰和四眼回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欧阳岚，没有上前。 “毒圣妹妹，你这雪狼是什么品种，为何总觉得看起来这么怪呢！”欧阳岚似乎也看出了青儿它们的异状，转而上前试探着问道：“可否送一只给本少主养养？” “你确定能养？”楚梦溪仅仅只是一句话之后，就自行往前，身边一左一右，细腰和四眼紧随相护，后者还回头扫了一眼欧阳岚，那种充满人性化的眼光直接透露出一丝明显的嘲讽的神情，一下子让对方愣在了原地，等到在发现的时候，楚梦溪已经走远了，顿时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王妃，就在前面，王爷带的人好像和人打起来了！”此时隐隐然传来的打斗声让楚梦溪加快了脚步，疾步转过前面的山坳之后，快速看到了数百人打斗的场面。 “唐门，果然部署了后手！”这其中许多人虽然服饰寻常，但是那种打斗的手法楚梦溪还是一眼看出了端倪，转而上前几步之后，手中银芒不断闪烁，几乎是每一步踏出，都会飞出一针，眼前也会随之倒下一人。 “还继续打吗？”领头的人楚梦溪见过，是之前跟随唐千山来宁王府门口示威的那个随从，所以等到她走上前，看着和李十三等人战成一团的对方冷笑道：“唐千秋没告诉你，唐门已经败了吗？” “哼，小丫头你敢胡说八道——啊！”来人一句话没有说完，楚梦溪一枚银针飞起，迅速将对方击杀在当场！ “王妃快去增援王爷，王爷和南云在前面堵住了几个蒙面人！”李十三喘了口气，脸上还带着一丝黑色！ “把丹药拿着，给所有中毒之人服下！带上人手随我走！”青儿不在这里，而且张文生不是这些普通的唐门弟子，所以楚梦溪脚步瞬间加快，跟着李十三快速往前而去。 “还有唐门弟子？大家出手，给我灭了！”后面的欧阳岚抵达山坳的时候，楚梦溪已经走了，这个时候对方的脸色倒是很郑重，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神情，微微沉吟之后，直接主动带着白驼山的人加入了战场。 “少主，我们为何要插手？”他身边的侍女有些诧异，但是话音未落，欧阳岚挥手一道流光飞出，将眼前一个和镇府常兵对阵的唐门弟子击杀之后摇头道：“这是个机会，你不懂，先解决了他们，然后再过去，这算是一份大礼和人情。打完了我们去京城，找机会见见这位王爷！” 欧阳岚的心思此时楚梦溪不知道，对方在急匆匆跟着李十三来到自己下车的地方的时候，果然见到宋南云和墨南宸两人带着十几名手下围攻张文生等人，旁边青儿甚至于已经开始召唤狼群参战。 “张文生，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在中原动手！”楚梦溪是人未到，手中银针就已经飞出，直指张文生而去。 “哼，别以为打赢了唐千秋，就可以让我俯首称臣！我张家是张家，还没沦落到唐门附庸的地步！”张文生一声呵斥，手中骤然间出现一道黑色雾气，直奔墨南宸而去，冷笑道：“你便是毒圣那又如何？真以为自己可以号令天下不成？今日我宰了这个宁王，让你成了寡妇！” 黑色雾气一起，墨南宸闪电般后退，吃过一次亏的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拿不下张文生，就是忌惮对方的毒功。但是此时，却不等他动手，青儿就已经一头撞了过来，瞬间功夫，直接将张文生硬生生撞飞！ “拿下！”这一瞬间的功夫，也让楚梦溪找到了机会，七劫针瞬间连续而出，八枚银针锁住张文生的所有退路之后，当最后一枚银针遥遥飞来的时候，对方甚至于根本没有机会闪避，直接被一针刺中胸口，身形当即倒地。 他一倒下被镇府常兵控制住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就在也没办法掀起什么风浪，不论是用毒还是当面厮杀，面对楚梦溪不断飞射而来的银针，根本就防不胜防，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之下，片刻功夫，全都被制住了。 “王妃，王爷中毒了！”这一句话说的楚梦溪顾不得其他，一把冲到了摇摇欲坠的墨南宸身边，还没来得及搭上对方的手，后者就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楚梦溪跟前！ “南宸！”一声惊呼之下，楚梦溪将对方抱在怀里，看着勉力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对方，再也压制不住自己。 这大概是楚梦溪自从回来之后，第一次不带丝毫恨意的呼唤对方的名字，以至于那一瞬间，原本双目低垂的墨南宸似乎强自来了点精神，朝着对方露出一丝笑意，但是随即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倒了下去。 “你，没事，就好！”最后一声自语此时已经微不可闻，靠在楚梦溪的怀里，墨南宸一瞬间也彻底安心，紧绷的心弦一旦松下，他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气力。 “南宸！”楚梦溪将对方抱在怀里，喃喃自语，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泪花，这个时候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昔的冰冷和淡漠，在顷刻之间消失无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榻前恶语 “闪开，快闪开！”一队人马几乎是以蛮横之极的速度撞开德胜门，然后在守城禁军目瞪口呆之中风驰电掣而去，等到他们想要上前询问的时候，在后面押送战俘的李十三甚至于直接一把将对方强行撞飞，然后带着三头雪狼呼啸而过。 “王爷！”一声惊呼之后，后续鱼贯而入的大队人马开始纷纷跟随而至，也让这伙禁军看清楚了来人的身份，转而纷乱开始从京城城北一路蔓延到了康仁坊，甚至于伴随着守城禁军将消息送到禁卫坊之后，连带着王天赐开始连滚带爬的直接冲进了皇城。 “王妃，王爷他怎么样了？”一路疾驰到宁王府门口，宋南云匆匆护着楚梦溪和已经陷入昏迷的墨南宸返回清溪院后，见到对方开始持续不断的以银针连刺后者十七处穴位后，才停了下来，顿时匆匆问道。 “没想到张家除了一还散，到还有些手段！”此时，已经恢复平静的楚梦溪在看着情毒花上，墨南宸的那一滴鲜血一瞬间闪过璀璨的光华之后，顿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末将马上去审问张文生，不论如何，都要让他张口！”宋南云一听顿时急了，之前一还散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此时见到楚梦溪语气沉吟，一下子待不住了。 “他交给我，你去处置其他人，秋水毒虽然难解，但也只是过程繁琐，还不至于无解。”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宋南云道：“要撬开张文生的嘴巴，问出他和邱伟勾结的事情，一桩一件都不能漏掉。” “如此，末将马上去办！”能够让楚梦溪开口，宋南云也松了口气，甚至于也没察觉到后者的声音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冰冷，转而急匆匆而去。 “姐姐，王爷他怎么还不醒？我去给他熬点药吧！”青青还有些迷糊，似乎还没从众人匆匆而入的混乱中醒悟过来，所以看着楚梦溪还在查看墨南宸的症状，顿时起身就要走。 “嗯。”楚梦溪没有来得及多问，取出一枚九转化清丹给墨南宸喂了下去之后，转而匆匆开始取出各式各样的药材。 “王妃，王爷的那个秋水毒要怎么解？”月儿自己也是中毒受伤，而且一路奔波之下，脸色惨白，但是此时却强自打起了精神跟着对方身边，低声询问道。 “秋水毒，就是寒毒。”楚梦溪边整理药材边随口道：“取自天池万年寒冰之精华，淬炼之后，加入东北温纳之剧毒，融合之后，即为秋水毒，以水行毒，毒药入体，流入经络血脉，分解人体精血，让人五脏六腑陷入冰寒绝境。” “这该是张文生自己研制出来的，张家分裂之前，都未曾听说过他们成功过。”楚梦溪微微一叹之后，不再开口，而是一口气连续点燃三个药炉，而且持续不断扔进药材之后，甚至于还让李十三紧急去找墨南湘，让对方从皇室药库当中调取了大量各式各样的药材送了过来。 不过如此一来，墨南宸再度中毒受伤的消息也随之传入皇宫，在墨南湘匆匆赶来之后没多久，连太后都跟着过来了。 “母后，你怎么把太妃带来了，楚姐姐现在忙着给王兄解毒，心力交瘁之下，只怕根本没心思和太妃吵架！”墨南湘一看太后将萧太妃也带了过来，顿时脸色一变，急匆匆将对方拉到一边。 “哀家还想问你呢，老三怎么又中毒了？这不是才解过毒没多久吗？”太后摇了摇头，示意墨南湘不要着急之后，才开口道：“这么来回中毒，不会把他的身体给搞垮了吧？” “刚刚我问了月儿几句。”墨南湘也是苦笑不已，转而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后者之后才叹息道：“楚姐姐被四大毒宗逼上门来，只能应战，王兄也想趁此机会抓捕唐门弟子和张家人，查清楚张家人和邱伟勾结的证据，所以就秘密带精锐人手潜伏在魔云台下面，但是最后在抓捕张文生的时候，被对方下毒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大？”太后一听顿时顿足道：“知道是人家人数众多，为何不多带点人？这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长公主，王妃说了，你们可以进去了。”太后话旁边萧太妃没有听清楚，所以此时显得急不可耐，但是对方在跟前，她也没什么好办法让墨南湘开口，所以此时听到赵嬷嬷上前之后，顿时急匆匆的直奔清溪院而来。 “我儿怎么样了？”此时，清溪院大厅内，楚梦溪已经将墨南宸扶坐在软塌之上，月儿那边也端着一碗药汤，正在一点一点给对方喂下去，只不过墨南宸此时脸色依旧十分黯淡，隐隐然的似乎有一层奇怪的光泽在不断流动。 “你怎么来了？”楚梦溪扫了一眼萧太妃，脸色逐渐变冷，似乎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冰冷！这种语气的变化很快也被刚刚走进来的墨南湘和太后察觉，以至于后者匆匆开口道：“别着急，是哀家拉着你母妃，一块来的。” “张家人的毒！”楚梦溪冷冷的开口之后不再说话，而是看着月儿将药汤给对方服下之后，转而查看墨南宸的腕脉，微微沉吟不语。 “哎，妹妹你去哪，回来！”萧太妃一听楚梦溪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骇然，转身就要出门而去，随即被太后一把给拉了回来。 “你这么着急火燎的要去哪？还不跟哀家在这等着！”太后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语气加重道：“现在看看梦溪怎么给老三解毒。” “我要去找邱伟问问清楚，他和张家人到底有什么关系！”萧太妃怒气冲冲道：“为何三番两次要对南宸下毒手！” “邱伟还没处置，你要问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大理寺卫狱，着什么急！先救儿子的命要紧！”太后拉住对方之后摇头道：“邱伟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这会子倒见到你着急了！” “梦溪，老三的毒能解吗？”安抚住了萧太妃之后，太后见到楚梦溪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上前几步，朝着对方问道。 “秋水毒，不比一还散差多少，而且这是张文生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我需要点时间！”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开始一枚接一枚的拔出银针，转而扶着墨南宸躺了下来。 “你既知道那什么四大毒宗是要对付你，为何还要冒险赴约？”萧太妃看着楚梦溪之后，情急之下，一股无名的怒火再度开始上扬，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脸色变得极差，几乎是冲着对方吼道：“你明知道南宸的心思在你身上，你还要独身赴约。你这么做，不是陷他于生死险境之中吗？难不成一个宁王妃你还不够，还非要那什么毒圣的头衔不成？” “太妃！”墨南湘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以至于随即开口怒道：“太妃怎么什么事都能怪到楚姐姐身上？王兄主动出击抓捕唐门弟子和张家人，那是为了帮助姐姐阻挡唐门进入中原祸害苍生，这般重任压在她一个女子身上，那是为大晋江山社稷连生死都不顾了。怎么到了太妃口中，就都成了姐姐的错了？难道在太妃眼里，这江山社稷，大晋子民的安危就不够重吗？就不值得冒险吗？若我是姐姐，别说王兄只是中毒，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能阻止祸患出现，那也值得！太妃可别忘了，王兄是皇族子弟，从小就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只要有助于江山稳定，百姓安危，不用楚姐姐说话，他自己都会做的。再说了，太妃你自己别忘了，邱伟是什么人，之前给王兄下一还散的时候，那也是张家人的成名毒药，也没见你着急！” “南湘，别说了！”墨南湘一番话说得萧太妃哑口无言，也让对方的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但是这个时候，却什么话都没办法反驳，以至于在太后开口阻止对方的时候，脸色铁青无比！ “王妃！”三人的争执月儿插不上嘴，所以只能看着一言不发的楚梦溪，声音变得有些委屈，她从头到尾是看着对方为了大局付出了一切，而且，此刻对方也中毒在身，但是却没有丝毫顾及到自己，但是如今却换来这样一般言辞，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来之后，急的身形都跟着颤抖不已。 “不必担心，我没事！”楚梦溪银针再度出手，封闭墨南宸神庭和步阙两处穴位之后，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秋水之毒，利在中围。” “给他服药吧，张家，终究是没落了，秋水毒也是换汤不换药。”楚梦溪摇摇晃晃起身之后，吩咐月儿再度给墨南宸服下第二碗药汤。而她自己却眉宇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斑点，隐隐然的似乎要呼之欲出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出楚梦溪的异状，墨南湘急急忙忙上前一把将对方扶住之后急切道：“姐姐你要不要歇歇？” “公主，王妃她，她也中毒了！”月儿此时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开口道：“为了对付唐千秋，王妃她一人独对唐门绝技巴山夜雨，自己也是中毒在身！” “唐门的烟雨咒。”楚梦溪摇了摇头，示意月儿给墨南宸服药之后，刺破自己的中指滴落一滴鲜血入情毒花，随即看着那股灰色光华泛起之后，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巴山夜雨之中掺入烟雨咒，应该算是唐千秋的手段了。 “这还能解吗？”楚梦溪中毒，让墨南湘一下子慌了手脚，急急忙忙问道：“可需要什么药？要不，我带禁军去追捕唐千秋？他就算是唐门宗主，在千军万马之前也不算什么，抓到了他自然能得到解药。” “这不是毒药！”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方急切的眼神，声音也一瞬间变得有些轻柔道：“这是一种西南诅咒之术。” “啊？”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说的太后脸色跟着一变，以至于差点身子都跟着晃动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愫暗生 “咒术？”这句话一出口，直接吓了所有人一跳，连带着原本还在责怪萧太妃的太后都顾不得其他，上前问道：“咒术不是早都消失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母后知道何为咒术？”墨南湘有些疑惑不解，转而问道：“以前出现过？为何儿臣不知道？” “前朝咒术横行，还出现了许多所谓有名的咒术师，但大多都是荒诞不经，骗人之术而已。期间引发的巫蛊之祸更是祸连整个天下，让人闻之色变。”太后微微带头之后道：“本朝高祖皇帝建立新朝之后，严厉打压百年，才最终遏制了这种咒术横行的局面，但是如今怎么又出现了了？若是唐门有咒术的话，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咒术虽多荒诞，但唐门内应该有传承！”楚梦溪揉了揉眉心，转而摊开手掌，看着手心之处同样出现晦涩的斑点之后摇了摇头道：“西南咒术，唐门应该还有传承，虽然相较于前朝的巫蛊之祸时式微不少，但是终究还是留了东西下来。” “这是什么咒术？对你有什么影响？”墨南湘看到了楚梦溪的异状，上前将对方的素手对着阳光端详了半晌之后才问道：“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啊。” “没什么，我有办法应付！”楚梦溪没说什么，只是握住了手掌，没有在让对方触碰，而且随即取出一枚奇怪的五芒星状的药丸，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姐姐你！”墨南湘有些担忧，尤其是见到此时楚梦溪居然到了要服药的地步，说明情况并没有对方说的那么简单。 “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墨南宸解毒！”楚梦溪摆了摆手，也没心思听众人说话，转而自顾自上前，看着沉睡当中的墨南宸，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柔情，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母后，我们先走吧！”墨南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太后离开了清溪院，萧太妃原本还打算留在这里，但是却一瞬间被月儿给生生的堵了出去。这个时候，她是最清楚楚梦溪身体状况的人，唯恐萧太妃留在这里，还会惹楚梦溪生气。所以即使面对恶狠狠的萧太妃，月儿还是寸步不让。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月儿蹲在楚梦溪跟前，看着对方道：“已经服过两剂药了，现在第三剂药也快好了，要不要——” “给他服下，秋水毒也就解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自语道：“也幸亏张文生有些名不副实，若是真让他拿出真正的秋水毒，只怕我也未必有把握。看来，张家的底蕴也快耗尽了。一会告知南云，张文生那边一定要问出张家所有问题，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姐姐你要不要去休息下？我和月儿姐姐来照顾王爷就好！”青青看着月儿端着药碗将药汤一点一点给墨南宸服下之后，扶着对方起身道：“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好了，我自己照顾就成，你去看看青儿它们，给它们弄点吃的，今日若非有它们跟随，我只怕回不来。”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怀里的雪儿，微微一笑，吩咐人手将墨南宸抬进了自己的内室。 “别去打扰王妃。”月儿开始是有些诧异，但是见到青青跟着上前，顿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微微一笑：“你看王妃，把王爷放到内室去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我怎么不知道？”青青还有些迷糊，年纪太小，她还不清楚这里面的缘由，不过却随即就被月儿给拉走了。 “你好像还是那么傻！”楚梦溪此时不清楚外面月儿和青青的心思，或者说，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顾及这些，看着还在沉睡的墨南湘，一瞬间心潮如水，所有的往事在这个时候全都袭上心头。 好像从记事开始起，她的记忆里，自己的一切就和墨南宸纠缠不清，不论是从前自己对他穷追猛打，还是重生之后，二人之间恍若鸿沟一般的家仇，都像是一根根枷锁一样，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两世为人，背负着楚家伸冤之恨的她，从未想过，曾经仰望而不可得的人是他，陷害自己濒临绝境的，也是他，更是于，在随后，面对无数朝臣豪门的敌视非难，也唯有眼前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没有算计，固执的守在自己身边。 “笨一点也好！没什么坏心思。”回想着墨南宸面对自己时的那种笨拙和幼稚的举动，这一刻的她，脸色却显得很安详，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当中，对于他，放下了警惕，放下了戒备，也放下了过往的恩怨情仇。 “若没有这些，也许你我之间，也就没有今日相伴了。”曾经的一切，在这一瞬间的目光当中消散无痕，楚梦溪也没有去怨恨对方当初对自己的羞辱，时过境迁，有些事，心境不一样了，感受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楚梦溪蹲在榻前，看着墨南宸，自己也悄无声息之间沉沉睡去，她这一日，为了应付唐千秋，耗尽了心力，再加上一路奔驰，护住墨南宸回到王府，一旦放松，也就彻底睁不开眼皮，渐渐地，深入梦乡。 此时的清溪院内，所有人都避开了内室，甚至于月儿直接守在了大厅门口，连宋南云返回的时候都被挡在了外面。整个宁王府上下，在这一刻，仿佛也久违的迎来了一丝安宁。 不过，没多久，楚梦溪自己沉沉睡去之后，墨南宸却缓缓睁开了双眼，只不过看到楚梦溪趴在榻前，呼吸平缓之后，也一瞬间呆住了。 他不敢动弹，目光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虽然丝帕覆面，看不清楚容颜，但是那时不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转而目光也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温暖。 如果说楚梦溪对他，在不知不觉当中放下了仇恨，那么他对于楚梦溪，却一直抱有歉疚，甚至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的深重。不论是乔家的事，还是楚家的事，他都欠眼前这个女孩良多。自己被人算计，却连累对方，从天堂一夕之间滑落深渊。 以至于到了今日，对方孑孓一人，举目无亲，却需要面对自己当初留下来的满目疮痍，在几乎满朝敌视的目光中艰难而行。 但是从始至终，对方却没有将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甚至于自己连番遭人暗算，却靠着这双柔弱的肩膀，为自己遮风挡雨，为自己挡下那些明枪暗箭。而这，对方却从未跟自己说过，若不是墨南湘，只怕有些事他到现在都明白，这个女孩，在默默地为了自己，做下了多少事情。 这一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满腹的心事，却不敢明言，对于楚梦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对方的身影在心中，却越发的清晰，以至于现在的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她身上。 “对不起。”他忍不住轻轻拂过对方的秀发，看着微微皱眉，悄悄换了个姿势的楚梦溪，悄然自语，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道歉了，更似乎带着无尽的情愫。 “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去做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去想办法。”似乎想起了什么，墨南宸小心翼翼的托着对方的小脑袋，缓缓移开身子，下榻之后，轻轻的抱起了对方，随即皱了皱眉头，将犹如小猫一样未曾醒转的楚梦溪抱到了榻上。 “好好睡吧，我守着你。”看着还未有什么意识，随意的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素手，他忍不住悄悄握住，似乎想感受对方的温度，更似乎像是捧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容不得丝毫的放松。 “好好睡一觉！”墨南宸看着对方良久之后，才缓缓走了出来，脸色温和，和以往的冷峻截然不同，以至于守在外面的月儿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您不陪陪王妃吗？”月儿指了指里面，转而道：“王妃怎么样了？她也中毒了，好像叫什么咒术。” “是谁下的毒？”墨南宸脸上上过一丝厉色，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道：“我去宰了他！” “是唐门！”月儿拉住了对方，低声道：“王妃不让您参与进来，说是怕您再遭暗算。” “王爷，您和王妃，不能和好吗？”月儿咬了咬牙，拉着对方道：“王妃面冷，虽然性子有些捉摸不定，但是对王爷您，可是一直记在心上。您中毒的时候，王妃都哭了！自从她回来，我从未见她哭过！王爷您可不能再辜负她了，王妃她，太累了。所有人都在为难她，但是她都自己扛着，也不愿意给你添麻烦，所以您该时时想着她才是，别让人再去欺负她了。” “我知道，以后都不会了。”墨南宸愣了半晌，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面对自己的贴身侍女，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微微沉吟之后脸色变得坚定起来道：“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她，就算是母妃，也不行！她因为我，失去了一切，我会帮她找回来的，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人。” “您总算是开窍了，这话要是王妃听到了，我想她也会很开心的。”月儿见到墨南宸这个样子，算是松了口气，低声笑道：“王爷，您还不知道吧，在魔云台下面，您昏迷过去之后，王妃可是第一次喊你的名字，您就偷着乐吧！”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墨南宸之后，捂嘴偷笑离开，留下对方一人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缓缓的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温和起来，转而也没去往前厅，反而跟着月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啊？王爷，这您也不会啊！”半晌之后，两人重新回来的时候，月儿看着对方显得有些不可思议道：“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难不成是奴婢和周姨做的不好？” “不是，我是看她——”墨南宸脸色微红，有些手足无措道：“刚刚抱她的时候，感觉太轻了，所以我就想——” “哎呀，算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准备准备，这事，我和青青才擅长，您看着就成！”月儿嘻嘻一笑，转而急匆匆而去，倒是让墨南宸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百六十章 烟雨不敌一笑情 “王爷，要不，让奴婢来吧，您这又不会，万一熬糊了，王妃怎么吃啊？到时候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月儿见到墨南宸笨手笨脚的往一个小砂锅里面倒水，但是一不小心水倒多了，溢出来之后差点直接把炉子给灭了，顿时吓得急忙上前接过装着天一露泉的水壶，转而道：“太后太妃还有长公主还在前厅呢，您过去陪着他们说说话吧，这里交给我和青青，一会熬好了奴婢去叫您。” “不用，她们又不曾受伤中毒，不需要招呼。”墨南宸摇了摇头，语气也显得不太好，站在一边，想了想之后低声道：“我就在这学着点，你教教我。” “怎么？王爷打算以后经常熬粥给王妃吗？”月儿嘻嘻一笑，将上供的香米和糜子米小心的淘好放入砂锅之后笑道：“现在看着火候，其他的一会再放。青青说了，要放些药草进去，滋补元气，另外，奴婢找了点雪参，放一点总是好的。” “好，我记着了。”墨南宸点了点头，那一脸认真的样子，甚至于直接接过扇子亲自扇风，倒是让月儿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柔和之色，墨南宸可能是什么都不懂，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连太后她们都不顾，反而蹲在这里给楚梦溪熬药膳粥，这种样子确实很好。 “总算是学了点。”月儿嘀咕了几句，搬来两个脚踏，和墨南宸坐在一边笑道：“王爷，若是王妃知道这碗粥是你亲自熬的，只怕心都要被融化了。王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的。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奴婢都被震得都快散架了，但是她却一直护着你，生怕你被马车颠的身上银针刺破穴位，出了问题，结果自己的手都被你的身体给压淤青了。” “月儿，我以前是不是特别混账？”月儿是随口说着这一路上从魔云台连续赶路回来发生的一切，说的墨南宸脸色变得黯然一片，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做事情太浑了，现在也不知道她——” 他说到这里是说不下去了，手中的扇子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不少，他和楚梦溪之间，确实发生了太多，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好像一直都是对方在为自己付出，而他，除了给对方造成了无边的伤害，却好像什么都没做。 “要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王妃不说，你也不要再提了，免得惹她伤心！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你不是学着熬粥了吗？一步一步来，王妃总能看得见的。到时候她心一软，说不得就不怪你了。”月儿推了他一把，将烧开的砂锅之内放进去其他的药材之后转而缓缓道：“以前我也没觉得王妃有什么好的，但是现在想想，她做的事情，其实都是为了王爷你，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直接了。你自己以后要多猜猜她的心思，多做事，少说话，她都看在眼里的。” 月儿的话让墨南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心思也似乎一下子飘得好远，以至于青青走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恍恍惚惚的，惹得后者好奇的上前推了他一把才醒过神来。 “姐姐醒了！”青青一句话说的墨南宸霍然起身，但是还没来得及往内室走，就被月儿给拉住了，后者此时已经端将熬好的药膳倒在了碗里，朝着他无奈道：“都熬好了，还在发呆，快去吧，一会王妃就该出来了。” “不是一会，是已经出来了！”青青说话的时候，楚梦溪确实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只不过见到墨南宸站在火炉旁边，顿时一愣。 “快去啊！”月儿急忙将药膳塞给墨南宸，推了对方一把之后，拉着青青快速离开。墨南宸那种性子，要是有人在，他能说出一句话那就怪了。 “那个，月儿说，你这一整日了，都水米未进，所以就——”墨南宸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憋了半晌也没说完，只是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端着药膳道：“要不，你吃一口？” “所以，这药膳是你熬的？”看着对方脸上还带着一丝灰尘，但是却紧张无比，似乎生怕说错了话一样，那一瞬间的楚梦溪只觉得心头有什么堵住了一样，鼻子微微发酸，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梦溪！”这一下吓得墨南宸连药膳都直接扔了出去，急急忙忙将对方扶住之后，单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而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到旁边的软塌之上。 只不过他一手抱人，一手端着药膳，脸色憋得通红之下，自己也差点眼前一黑，但是却强自稳住了，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梦溪。 “你快坐下吧，刚刚解了毒，身子还没缓过来，别劳神了。”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目光流转，转到了他手上的那碗药膳上面，声音也渐渐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哦，你躺着别动，我来！”墨南宸手忙脚乱的单膝跪在一旁，小心的试了试温度，转而尝试着递到了楚梦溪嘴边，有些期待的看着对方。 “你喂我？”楚梦溪一呆之下，似乎有些吃惊，甚至于这一刻她的声音也有些涩然，呆呆地看着对方。 “我，是，是的。”墨南宸满脸通红，但是却出奇的坚定点头，转而结结巴巴道：“刚刚好，没有糊，可以喝的。” “噗嗤”这种犹如呆头鹅一般的动作，让楚梦溪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看着对方目光悠然道：“我有那么可怕吗？话都说不好了。” 她这一笑，恍若春花绽放，温暖了人间，让墨南宸一下子呆住了，看着她靥生晕红，娇美无限，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痴痴地看着对方，以至于，连伸出去的勺子，都顿在了半空。 此时的楚梦溪，没有了以往的孤傲和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依旧带着那仿佛深入骨髓的清冷，但是在墨南宸看来，却和自己，距离一下子近了不少，至少可以让他感受到对方的一颦一笑，可以知道对方的喜怒哀乐。 墨南宸没有动，倒是楚梦溪自己主动上前，张嘴将那一勺粥给吃了下去，转而默默地点了点头，双眸之中带着一丝柔情，看着对方依旧痴痴傻傻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是，是不合口味吗？要不，我去放些蜜水调一调？”墨南宸一下子醒转过来，急忙就要起身，但是却一下子被楚梦溪给拉住了，转而指了指他手中的药碗，声音轻柔：“饿了。” “哦，好的。”仅仅只有两个字的回复，但是却说得墨南宸脸色一喜，转而再度一口一口的喂着对方，一碗药膳在这一勺一勺当中快速见底。 “你！”吃完了药膳，墨南宸看着楚梦溪脸上闪过一丝汗渍，刚要伸手，却发现对方的眉心之处，那枚灰色的斑点在这一刻，却似乎变得更加明显，甚至于白皙的额头上那一层犹如雨雾状的涟漪也悄然出现，围绕着斑点快速散发出来。 “烟雨咒解了？”楚梦溪轻轻感受了一下之后，转而刺破食指滴落一丝鲜血进入情毒花之后，发现没有丝毫异状之后，顿时自言自语道：“唐千秋给我下烟雨咒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门的咒术传承不会就只有这烟雨咒一种，她虽然不清楚烟雨咒的特性，但是至少这不是致命的咒术，对于自己，对方难道不该以最直接的手段置自己于死地吗？ “梦溪，你，你现在怎么样了？”那一瞬间，墨南宸忽然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触动，以至于浑然没发现自己刚刚收回的左手因为触碰到楚梦溪眉心的灰色斑点后，一道奇异的光泽伴随着对方的汗渍一闪而过，快速消散在空气之中。 “一梦入江南，红尘见长生。不闻陌路逢烟雨，多情总笑无情痴。”楚梦溪喃喃自语，看着手上熠熠生辉的情毒花，似乎明白了什么，悠然叹息道：“情毒花，花开三生三世，花未落，人销魂，情不散，毒难解。” “怎么啦？”楚梦溪的话说的墨南宸有些不解，声音之中似乎也透着一股难言的情殇，听来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原本的心情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没什么。烟雨咒解了，只是我没想到，这种咒术原来不是西南所有，而是来自江南。”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目光如水，清澈无尘，似乎想把对方深深的映入自己的眼睛里。 “解了吗？那不是好事吗？”墨南宸不太明白对方的心情变化，但是烟雨咒能解他还是很开心的，所以一一下子站了起来。 “咣当！”只不过他久跪之后，双腿发麻，而且解毒之后气血未平，这么突然起身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药碗一下子跌落地上，自己也站立不稳，跌了下来，扑倒在楚梦溪怀里。 “你！”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咫尺之遥，甚至于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楚梦溪看着对方的眼睛，原本要推开对方的手，也一瞬间停了下来，转而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 而墨南宸也是一下子呆住了，想要爬起来，但是这一刻，那股隐隐然的清香却让他仿佛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样，嘴巴开阖之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如此一来，两人都是看着彼此，只觉得时间就此停滞了一般，也一下子让周围的空气闪过一丝奇异的涟漪。 坐在门外的月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之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却发现墨南宸倒在楚梦溪怀里，两人都躺在软塌之上，顿时吓得俏脸羞红，急忙摆了摆手，随即将跟着过来的青青一把拉开，逃也似的躲了出去。 “哎，王爷在做什么？欺负姐姐吗？”青青那还有些迷惑不解的声音尚且传了过来，也让楚梦溪脸色一红，急忙推了一把墨南宸。 “哦，压疼你了吗？”醒转过来的两人脸色通红，墨南宸呐呐的想要开口，但是一句话却说得楚梦溪脸色更加尴尬，急急忙忙起身之后，一头扎进了内室，不再出来！只留下墨南宸自己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之后再看了一眼那个软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脸上却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紫金铜树 “赵嬷嬷，清溪院那边怎么样了？”太后见到赵嬷嬷带人端着茶点过来，也无心这些，转而朝着对方问道：“可有出什么事情？” “刚刚月儿来过，说是——”赵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停了下来，墨南宸已经自顾自的从后面走了过来。 “王兄，楚姐姐怎么样了？醒了没有？”墨南宸此时脸色还有些奇怪，不过墨南湘也没注意这些，反倒是一把拉住对方问道。 “哦，醒了。”墨南宸点了点头道：“母后放心，梦溪如今已经没事了，刚刚吃了点东西，应该睡下了。时辰不早了，母后母妃，不如让南湘送你们回宫去吧。梦溪现在也见不了人，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她没事就好！”萧太妃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太后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而自顾自点头道：“你们两个的胆子太大了，老三你也是，自己的媳妇你就敢让她一个女子去应对那什么四大毒宗，这万一有个好歹，你打算怎么办？” “母后教训的是，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不会有下次了。”墨南宸肃然拱手，很显然这一次让他是心有余悸，虽然是后来听月儿说起魔云台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依旧无法释怀，楚梦溪一人独自应对唐千秋这等成名已久的前辈人物，而且还是执掌唐门这等甚至于他都忌惮的力量，她一个人如何应对下来的，到了现在他都一想起来就浑身寒毛直竖。 “好了，哀家也不是要责备你！”太后脸色缓和了不少，转而上前几步道：“梦溪从小那也是在哀家跟前，看着她长大的。她为何性子大变，又为何要独自应对这些，你自己该明白！有些事，需要你去做，而不是干看着，懂吗？” “太后这话什么意思？莫非皇帝打算将楚家的事算到南宸头上不成？”萧太妃眼睛一瞪，有些不甘心道：“处置楚家的圣旨诏书，那可是承明殿里发出来的，怎么到了如今——” “那妹妹你去承明殿去找皇帝吧！”太后脸色有些不耐，一句话回击之后重重的顿了一下拐杖，转而道：“老三是皇家人，自然该做皇家人该做的事。他和皇帝是亲兄弟，皇帝不方便做的事，难道不该他去做吗？再说了，楚梦溪现在是宁王妃，难道老三怜惜自己的媳妇，也要皇帝去过问不成？” “好了，母妃，你少说两句。”墨南宸见到两个老人因为这件事吵起来，顿时急忙上前，说了萧太妃一句之后，转而道：“儿臣自然要对梦溪多加体恤，这是儿臣自己的事情，母妃你就不要操心了。” “老三，你倒是最近变得机灵了不少，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太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墨南宸，对方的性子她很清楚，这种事情一向很笨拙，但是这个时候说的话却连她都点头不已。 “启禀王爷，燕王殿下来了。”墨南宸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也惹得萧太妃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外面李由就直接闯了进来。 “老五，他来做什么？这么晚了，他还能有什么事？”那一瞬间太后一声嘀咕，而墨南宸倒是朝着李由点了点头，后者当即而去。 “王兄，母后，太妃都在啊？”墨北欢显得行色匆匆，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跟着李由冲了进来，只不过在见到太后也在之后明显的愣了愣，刚刚他没注意，还以为宁王府门口的仪仗是萧太妃的。 “老五，你这么晚了，来你王兄这做什么？”太后原本是打算离开的，此时见到墨北欢进来，眉头一皱之后问道：“你往日里和老三的关系没这么亲近吧？这一个年节刚过完，都好到这种程度了？” “母后说笑了，儿臣和三王兄自当好好亲近亲近。”墨北欢微微拱手之后，转而道：“不知如今楚大姑娘情况怎么样了？现在外面坊间都传遍了，说是大姑娘独自一人在魔云台对阵四大毒宗，伤重而归。儿臣心里担忧，所以急匆匆而来，并且送来解烟雨咒之法，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烟雨咒伤人于无形，情殇一起，难以消弭，还是尽早处置的好。” “五王兄，我记得烟雨咒的事情外面谁都不知道，你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的？”墨北欢言辞匆匆，似乎是真的急了，倒是让墨南湘心头一动，转而道：“王兄你快说，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姐姐自己说起，我们都不知道这个烟雨咒！” “在，东市坊听人说的。”墨北欢一呆，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我也是刚听说，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这事有什么奇怪的吗？现如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啊！” “东市坊？莫非唐门的人还敢在京城逗留不成？真是好大的胆子！”墨南宸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转而朝着李由怒喝道：“立即通知巡防营，封闭东市坊，给我挨家挨户的查，只要是言词不对，带川地口音的全都抓起来，让南云连夜甄别，不得有误！” “抓人的事以后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看看楚大姑娘怎么样再说吧！”墨北欢对于抓人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只是听了一耳朵似乎就没放在心上，所以只顾着朝墨南宸道：“让她出来，我带来了破除咒术的紫金铜树，从川地流传而来，说是破解西南咒术都靠它。” 他说完之后直接朝着身后跟随的小厮点了点头，后者当即拿出了一根三尺多长，紫铜铸就，分三层的青木样式的一个铜器放在了中人跟前。 “这确实是西南之物，而且和古蜀鱼凫时期的铭文差不多。”太后扫了一眼之后，目光灼灼道：“但是这种东西不是早就没有了吗？老五你从哪寻来的？怎么解这种咒术？”刚刚墨南宸已经说过，楚梦溪的烟雨咒解了，所以她是放心之下，转而心思也转向了别处。 “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就喜欢摆弄这些古董珍玩，家里多了，母后喜欢，回头我送几样去宫里就是。”墨北欢摆了摆手，随即道：“但是当初卖给我东西的人确实说过，这个紫金铜树是古蜀时期用来对付咒术的法器。所以儿臣才急匆匆的翻了出来，你们快别愣着了，赶紧让楚大姑娘出来啊！” “五王兄你别着急，姐姐的烟雨咒已经解了。”墨南湘将这紫金铜树给提了起来，掂量了几下之后目光沉吟，随口道：“王兄也不想想，姐姐连唐千秋那种唐门宗主都能打的赢，区区的一个咒术算得了什么？” “解了？烟雨咒可是情殇之咒，如何能解？她一人如何能解？”墨北欢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而拉着墨南湘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南湘你可得说清楚！” “确实是解了，不信，姐姐已经来了，你自己问她吧！”墨南湘说话的时候，楚梦溪确实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嬷嬷，也是后者在听到李由汇报的时候，就匆匆而去通知对方过来的。 “大姑娘，你的烟雨咒解了？”墨北欢上前仔细的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试探着问道：“姑娘是怎么解的？莫非是——” “是什么？”楚梦溪目光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目光也转到了紫金铜树上，随即道：“燕王殿下如何知道我中了烟雨咒？而且还专门送来了这古蜀之地的紫金铜树？殿下对于西南咒术很了解？” “是坊间说姑娘中了烟雨咒！”墨北欢脸色微微一变，但是随即道：“现如今京城流言四起，都在议论姑娘在魔云台大战四大宗门的事情，自然，本王知道烟雨咒也不奇怪！” “知道我中了烟雨咒的人只怕除了我自己，就只有唐千秋本人知道，这倒是奇怪了，京城流言怎么连这个都清楚？”楚梦溪微微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便是唐门之内，知道烟雨咒的人也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但是唐门此行除了唐千秋之外，就只有唐青山，而他已经死在了魔云台之上，唐千秋受伤之后，如何还敢在京城停留？” “说不得是唐门故意在散播流言，其意图就是要扰乱视线呢？”墨北欢显得有些不自然道：“唐门此次大败，估计是担心姑娘找他们清算，所以才会如此，绊住你的手脚，毕竟，你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毒圣了。” “咒术被大晋严令禁止百年之久，唐门这个时候散布此等流言不是自找麻烦吗？”楚梦溪的目光虽然盯着紫金铜树，但是话语声却一句接一句，说的墨北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此事以后再查也不迟，姑娘你的烟雨咒真的解了？”墨北欢只是停顿了一瞬间，随即朝着楚梦溪道：“紫金铜树就在眼前，我学了两句口诀，姑娘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情殇之咒，已经破解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从紫金铜树上收回之后，看了一眼墨北欢，心头有些奇怪，不过却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徐徐道：“有人误打误撞，帮我解了。” “误打误撞？”墨北欢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墨南宸，目光一瞬间变得异常森然，连语气都变得冷了不少道：“王兄倒是好手段！你可知道破解烟雨咒的关键是什么？” “是什么？”墨南宸不清楚烟雨咒，而且此前烟雨咒消失的时候他也没听懂楚梦溪说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楚梦溪却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两人的争执，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身自顾自往回走。 “我累了，南湘帮我送太后回宫吧！”只留下一句话之后，转而人影快速消失在前厅。而此时墨南湘却瞪了一眼墨北欢，转而道：“五王兄你想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张文生之死 “王妃，末将无能，暂时没有问出张文生更多的事！”宋南云是第二天一早才走进了清溪院，苦笑道：“王妃此前给的梦魂丹对于张文生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所以——” “他是东北张家家主，四大毒宗之一，梦魂丹自然无效！”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既然梦魂丹不起效果，那就换一种，这是千屿散，毒圣所传秘药，张家便是四大宗门之一，也抗衡不了，给他服下。” “末将这就去找张寺卿！”宋南云闻言脸色一振，对于楚梦溪这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层出不穷的毒药的手段隐隐然带着一丝兴奋，随即出门而去，只要张文生的嘴巴能够撬开，那么必然可以沿着邱伟毒害墨南宸的这条线深挖下去，到时候大理寺那边就可以将这个案子继续扩大，从而挖出更多的人来。 “青青咳嗽发作，昨晚咳了大半夜，还没醒！”宋南云一走，月儿也随即端着朝饭走了进来，一句话说的楚梦溪有些坐不住了，急匆匆去查看了一番之后看了看天色，露出了一丝忧色。 “去帮我收拾行装，明日去雪谷。”沉默半晌之后，楚梦溪一句话说的月儿跟着一惊，但是却没给后者说话的机会。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时间确实不合适，但是青青的病情已然加重了不少，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必须尽快找到天莹草。 “王妃，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啊？”月儿包了几套衣服之后，见到楚梦溪将自己的药囊也收拾了出来，顿时上前道：“王爷今早离开清溪院的时候还跟奴婢说，要去帮着到京城各大药铺打招呼呢。” “他如今一面要整顿禁军，一面要监查大理寺邱伟一案，还要去西山大营主持换防，没时间，等晚间再说吧！”楚梦溪微微一愣，似乎语气也一下子变得缓和了不少，随即道：“我走之后，你看着青青，帮着照顾他吧。” “王妃，您这算是关心王爷吗？”月儿倒也没在意其他的事，只是在听到最后这句话之后捂嘴一笑道：“那奴婢也告诉王爷一声。” 她本身就是墨南宸的贴身女使，照顾对方是自己的本分，根本不需要楚梦溪叮嘱，这个时候能够对她有这种交代，很显然，是有着其他的意思在其中。 “话多！”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不过月儿很显然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转而要出门的时候，却见到李十三匆匆冲了进来。 “十三，这是王妃的内室，你怎么直接就进来了？”月儿急忙一把拦住了对方，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后者就已经急不可耐道：“启禀王妃，大理寺传来急报，张文生死了，张寺卿请您赶紧过去看看！” “死了？”楚梦溪猛然间抬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芒，转而不发一言，快步跟着李十三出门，直奔大理寺而去。 “你是说，服下千屿散之后立即毒发而死？”大理寺随同前来的衙役只知道这一点，宋南云在将千屿散给张文生服下之后，对方几乎是瞬间口吐鲜血而死，以至于现在宋南云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行礼了，张文生的尸首在何处！”一路进入大理寺之后，楚梦溪没顾得上其他，直接朝着张建帧道：“此前可有人接触过张文生？” “是有，但都是我大理寺衙役！”张建帧急匆匆带着楚梦溪一边走一边道：“下官也知道这张文生是张家人，擅长用毒，而且武功很好，所以看管之人都是精挑细选，而且也没有让卫狱的狱卒插手，但是——” 张建帧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南云，咬牙道：“今早大统领送来千屿散，给张文生服下之后，后者却立即身死。” “千屿散是我亲自炼制，毒圣一脉秘药，只有迷惑心境，制造幻想，让人失去意识，从而任由他人摆布之功效，不可能置人于死地。”楚梦溪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得张建帧大松一口气，转而肃然道：“如此还请王妃帮着验毒，下官马上彻查所有人。” 戴胄不在，所以张文生的尸首在仵作间停放的时候，只有几个仵作在一旁，见到楚梦溪进来之后急忙跪倒了一边，将自己的验尸之后的尸格单递了过来。 “他居然能够消解弱水之毒？”楚梦溪没理会对方，而是自顾自上前，重新取了一丝张文生体内的血液放置到情毒花之上，只见上面那蓝汪汪的光芒一闪而逝，中间还似乎掺杂了一丝奇异的灰色印记，但随即快速消于无形之后，顿时有些诧异。 弱水之毒是白驼山的传承毒药，取自弱水河畔千年不腐的幽兰草汁液，加入西方少阳之金熔炼而成，隐含水旺生金之理，是白驼山的成名之作，欧阳家族也正是靠着这种毒药奠定了自己四大宗门的地位，这一点甚至于毒圣在毒经之中尚且留下了记载。 只不过让楚梦溪诧异的是，那一丝灰色的印记却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是什么，弱水之毒不可能有这种杂色出现，否则的话毒性不纯，也就让人有了破解的法门，这对于白驼山这样的毒宗来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漏洞的。 “王妃，这张文生因何身亡？”见到楚梦溪沉吟不语，而刚刚情毒花上出现的异状张建帧也看到了，外人不清楚情毒花的特性，但是名头却听说过，情毒花有反应，至少那是中毒而亡。 “不对，这脏腑之内，为何会出现被腐蚀的现象？”楚梦溪没有回答，而是绿影短剑一闪，直接划开了张文生的胸膛，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总算是起了变化。张文生的五脏六腑漆黑无比，而且隐隐然的还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脏腑败朽，宛若死去多时，颜色发黑，被腐蚀过半，和千屿散无关。”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而且中毒时间至少往前推，否则这五脏六腑不可能腐蚀了将近一圈之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何今早才毒发身亡？”张建帧有些疑惑道：“五脏被腐蚀，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其中的痛楚，但是昨日下官曾经审讯过张文生，并没有察觉出异状，这一点大统领也在场，也是亲眼见过，张文生甚至于还有能力抗拒刑讯，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楚梦溪试着刮下一丝张文生肝脏上残留的一丝血迹，放到了情毒花之上，同样爆发出蓝色的光芒，但是这一次却明显更加的璀璨，似乎比之刚刚那一丝血液毒素更加猛烈，但是那一丝灰色的印记却明显消失不见了。 “好强的毒性！”楚梦溪自己都吃了一惊，转而看着张文生微微思索之后，倒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这个张文生是想以毒攻毒，但是却误打误撞，自己害了自己的性命！” “王妃此言何意？”张建帧见到楚梦溪一言之后就不在去查看张文生的尸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判断，所以一边吩咐仵作记录，一边道：“请王妃明言，下官要登记造册。这种毒杀我大理寺仵作无法判明死因，请王妃明告。” “弱水之毒是魔云台之战时，张文生和白驼山少主欧阳岚对阵之时留下的。”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后道：“唐千秋败于我手之后，张文生无法去寻欧阳岚，紧接着就被宁王拿下，带回大理寺。他无奈之下，只能冒险，以张家独有的温纳来以毒攻毒，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温纳会和弱水之毒起反应，从而变成了这种腐蚀内脏的剧毒。那一丝灰色的印记应该就是温纳之毒，” “可是，张文生送进卫狱之前，全身所有的物品毒药都给没收了，他如何能得到这个温纳？” “那应该是就是外人送来的了。”楚梦溪微微摇头，温纳这种东西她甚至于都没见过，只在毒经之中读过一些记载，所以外人更加不会注意，若真是有人给他送这种药材，估计大理寺的人根本就防不住！ “秋水毒，弱水之毒！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到这里，楚梦溪忽然念叨了两句之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点头道：“也难怪张文生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炼制了秋水毒，便以为弱水之毒也是水行之毒，但是他不曾想过，欧阳家族炼制弱水之毒的时候，加入了少阳之金，那是水旺生金之势，温纳入体，必死无疑。而且温纳有削弱人体感知的效果，这一点和梦魂丹虽然不一样，却有些相似。” “如此一来的话，那也就对得上了。”张建帧检查了一下尸格单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拱手道：“多谢王妃解惑，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能有一点，张寺卿还需要加上！”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千屿散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却能加速张文生体内两种毒药的爆发时间。按照弱水之毒和温纳的反应，他至少还有三日寿命，但是我一时不查，忘了张文生有可能服用温纳，所以抱歉了。现如今大理寺只能去追查谁给张文生送——” “或许，这件事我本不清楚，张文生也不知道，但是给他送温纳之人，却未必不知！”楚梦溪说到这里忽然听了一下，也一句话说的张建帧瞬间脸色一变。 “王妃放心，一切交给下官！”张建帧一瞬间明白了楚梦溪话语中的意思，若是外人知道这个道理，那就不是简单的内外沟通串联了，而是在故意谋害，是要杀人灭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搭讪被抓 “王妃，末将要不要参与抓捕那些人？”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宋南云脸色沉重，愣了半晌之后才上前来到楚梦溪马车跟前问道。 “如果张寺卿需要的话，会让人找你们的！”楚梦溪也在思索这件事，所以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你此前参与了这件事，就想想有哪些人会帮着张文生送温纳吧！这是张家秘药，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连我也不曾见过，所以能送药的，不会是寻常人，背后必然和张家有牵连，甚至于，就是张家人。” “末将明白，我马上去应天府，调京城所有百姓的户籍档子，另外让巡防营检验最近出没京城的所有人的户籍证明，同时封锁四门，严查往来人等。”宋南云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楚梦溪的意思，当即快速离开。后者执掌巡防营，负责京城的日常巡逻，掌缉盗之事，本身就掌握了出入京城所有流动人口的第一手资料，加上应天府那边的户籍档子，基本上可以囊括整个京城所有人。 这件事楚梦溪没再过问，大理寺那边张建帧自然会想办法彻查。而宋南云那边，办法虽然笨了点，但是却有迹可循，花些时间自然能查的清楚。她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对方真的知道温纳和弱水之毒反应能够形成剧毒的话，这么毒死张文生，其意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邱伟的事！”事情也只有还原到了这个最开始的问题上，楚梦溪才能想得到答案，在京城里，张家的一还散毒害墨南宸这件事如今已经人尽皆知，邱伟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被按上了罪名，三族被尽数抓进了卫狱。但是邱伟和张家到底有多少勾连，张家除了和邱伟合作，还有没有和其他豪门合作，大理寺却没有掌握，邱伟也不清楚，这一切只有张文生知道。 现如今张文生一死，等于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又一次避开了被牵连进来。如此一来，不光是皇帝的谋算暂时没办法落实，她自己也没办法通过这桩案子去探寻当初楚家案发之时，到底有多少豪门参与其中。 “还是让张建帧自己先查吧！”楚梦溪叹了口气，匆匆下了马车之后，下定决心打算先去雪谷，放下京城的事情，先帮青青治好病再说。 “等一等，毒圣妹妹，等一等啊！”原本楚梦溪是满腹心事，一心都在想着张文生的事情，结果被这骤然而来的声音一下子给打乱了，以至于回头的时候，双目之中寒芒紧随而至。 “欧阳岚？她怎么会在京城逗留？”那一瞬间，当欧阳岚带人出现在楚梦溪面前的时候，后者脸上闪过一丝沉吟之色，以至于在欧阳岚走上前来的时候，甚至于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不开口，李十三自然不可能让欧阳岚靠近，所以那一瞬间，镇府常兵几乎全部拔刀出鞘，一下子将对方给拦在了原地。 “我是来找毒圣妹妹，不对，是来找你家王妃的！”欧阳岚摆了摆手，朝着李十三一笑之后，就打算径直上前，但是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长刀一举，随时准备动手。 “欧阳少主不回白驼山，来京城做什么？”不过此时，楚梦溪倒也是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李十三之后，后者当即带人退到了一边，她自己则看着欧阳岚摇头道：“京城纷扰，少主此来，只怕有所不利。” “京城繁华，白驼山远在西域边陲，和京城物华天宝无法比拟，所以打算在此间多逗留几日，想来毒圣妹妹也不会怪罪吧？”欧阳岚笑道：“只是，本少主数次前来宁王府，都不曾见到毒圣妹妹踪迹，今日终于等到，是我欧阳岚的荣幸，鄙人在天玺酒楼备下了酒宴，不知毒圣妹妹可否赏脸——” “放肆，我家王妃何等尊贵，岂能陪你去酒楼饮酒作乐？”李十三一声呵斥之后，当即就要上前驱赶对方，不过这一瞬间却被楚梦溪给拦住了。 “欧阳少主，只怕这饮宴是去不得了。”楚梦溪摆了摆手，转而看着欧阳岚似笑非笑道：“少主难道不知，张文生已经中毒死了吗？” “张文生死了和本少主有什么——”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挡住李十三，顿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楚梦溪一句话却说得他随即愣住了，转而有些诧异道：“毒圣妹妹的意思是，张文生是因为弱水之毒而死？这不可能啊，我给他下毒的时候，分量放的很轻，不可能致命，他是张家家主，这点抗毒能力都没有吗？而且我跟他说了，魔云台集会之后，他可以来找本少主，我给他解毒就是！毒圣妹妹，这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啊！当初在魔云台，本少主可是还帮着你挡住了他，为你对付唐千秋，可是出了力的！” “我知道，所以今日不曾为难少主！”楚梦溪微微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如今张文生死在了大理寺，而且他本身牵扯京城大案，死的不明不白，难道少主不该随我走一趟吗？” “你们京城朝廷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欧阳岚脸色一变，随即摇头道：“白驼山数十年不来中原，也从不知晓京城的任何事，这一次那也是唐门不远千里，给本少主送信，你总该不会怀疑我白驼山也参与了京城的朝堂之争吧？” “欧阳少主连朝堂之争都知道，还说自己不知晓京城之事吗？”楚梦溪一句话问的欧阳岚有些目瞪口呆，但是随即道：“今日既然少主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屈尊前往大理寺一趟吧！” “那本少主要是不去呢？”欧阳岚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道：“毒圣虽能号令四大毒宗，但也仅限于不让我等前来中原吧？这等朝堂之事，本少主不想去，毒圣打算强逼吗？只怕你这些下属未必能办得到吧？” “这里是京城，欧阳少主最好还是不要乱动！”楚梦溪摇了摇头，神情丝毫不变道：“今日我不想动手，而且也不想因此坏了对白驼山和欧阳少主的印象。” “你便是毒圣那又如何，我白驼山也不是吃素的！”欧阳岚没开口，但是他身后的侍女却一瞬间上前，对着楚梦溪怒目而视道：“你敢动手，难道不怕我白驼山也效仿唐门进军中原吗？到时候你两面受敌，我倒要看看你以一人之力如何应对两大宗门！” “欧阳少主的这个女使倒是口齿伶俐，汉话说的如此流利。”楚梦溪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对方，目光随即转到了欧阳岚身上，神色不变道：“欧阳少主是想好了吗？” “那自然是——”欧阳岚随口一句，但是似乎事到临头，改变了主意，顿了一下之后脸色也随之而变道：“毒圣妹妹，你这有点仗势欺人了！” “有意见？”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简单的话语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意思，也让欧阳岚的那名女使差点安耐不住，不过却随即被对方给拉住了。 “我只是来搭个讪，请你去吃个饭喝个酒，怎么到头来还要抓我？毒圣妹妹，你的心也太狠了！”欧阳岚嘟嘟囔囔一句话差点说的自己的侍女掩面而去，自家的这位少主怎么关键时刻，老毛病又犯了？ 但是这一瞬间，楚梦溪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欧阳岚的心思转变之快，没几个人能够跟得上，短短的片刻之间，对方的心思一下子已经转了无数次了。 “欧阳少主果然名不虚传，只怕白驼山交到你手上，会日益兴旺，区区蝉翼门，应该不在少主的眼里吧？”楚梦溪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丝深意，随即再度上了马车。 身边，李十三对着欧阳岚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跟上楚梦溪的马车，自己一队人手，直接将欧阳岚等人围在了中间，再次朝着大理寺而去。 “少主为何要临时改口？就算她是毒圣，我们也不怕她！”欧阳岚的决定让侍女有些不忿的，转而低声道：“少主真要——” “绿姬，多动动脑子！”欧阳岚横了对方一眼，目光一瞬间落在前面的马车上，带着一丝丝深意道：“这位毒圣，只怕比起上一代人，要强的太多！和她，没必要闹得这么僵，而且我们在京城，也该有一个头面人物帮衬着了。” “是蝉翼门？”绿姬也就是那个侍女此时才反应过来，但是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道：“但是她这么强势，又如何会帮我们一把？” “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不成？”欧阳岚一笑，显得有些自信道：“再说了，合则两利的事情，她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不然的话，刚刚也不会点破蝉翼门的事情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中原居然真的是人杰地灵啊，区区一个小女子，居然能有这么深的心思，倒还真是碰到了对手了。”欧阳岚此时忽然微微一叹，但是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少主也索性来趟一趟京城的这趟浑水，看看这中原的事和西域到底有何区别！”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车之内的楚梦溪几乎是同时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欧阳岚的心思，此时的楚梦溪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随即一闪而逝。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承诺 “王爷，您怎么来了？”大理寺门口，当楚梦溪的车驾抵达的时候，墨南宸刚好也纵马而来，宋南云上前低声将张文生的事情告知后者之后，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微微点了点头，继而直接走进了大理寺。 “没查出什么问题吗？”墨南宸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甚至于根本没理会身后李十三带着走进去的欧阳岚等人。 “后面有一个，不过应该不是他。”楚梦溪摆了摆手，继而朝着迎上来的张张建帧点头道：“带来一个人，让他来看看张文生。” 几人快速来到仵作间，楚梦溪看了一眼欧阳岚之后似笑非笑道：“欧阳少主，帮忙看看张文生吧，他中了白驼山的弱水之毒后，是否还中过什么其他的毒！” “别了，在毒圣妹妹跟前，本少主可不敢造次！”欧阳岚摆了摆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话语当中的意思，瞪着眼睛怪叫道：“毒圣妹妹的意思是，这件事你没怀疑我？那怎么还让人押着我过来？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招摇过市的，我白驼山的脸不都丢尽了？” “那要不让张寺卿给你准备几架囚车？”欧阳岚的话让墨南宸皱了皱眉，不过不等他开口，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前者连连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忽然觉得这样还挺好！” “去看看吧，你们四大毒宗相互牵制，历经数百年，张家的本事想来你比我更清楚吧？”楚梦溪一指盖着白布的张文生的尸首点头道：“若是少主能够发现什么，我想张寺卿会有谢礼的，少主难道不想要吗？” “张寺卿？大理寺？”欧阳岚手中折扇一摆，一边上前一边随口道：“大理寺的谢礼容易让人误会，我看还是算了，若是毒圣妹妹有谢礼的话，那我还是很愿意——” 他说话的方式很随便，但是此时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却停住了，随即朝着绿姬一招手，后者快速上前，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盒子，掏出一枚圆滚滚比鸽子蛋大一圈的珠子。 “地精水火木犀珠！倒是个好宝贝！”楚梦溪眼神微微一凝，一句话说的绿姬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显然有些诧异对方一口道破自己手中的这枚奇怪物件的来历。 “毒圣妹妹说笑了，地精水火木犀珠虽然厉害，但是比起毒圣一脉的情毒花，终究还是差了不少！”欧阳岚此时再度开口，举着手中的珠子，看到上面光晕一圈一圈波动之后，显示水蓝色光华一闪而过，但是随即一团暗影随之而起。 “这个张文生怎么这么奇怪？”地精水火木犀珠的变化让欧阳岚皱了皱眉头，随即朝着楚梦溪道：“毒圣妹妹你也发现了吧？情毒花比起我这传家宝要更为精确，这团暗影表示，他所中之毒有两种啊，除了弱水之毒，还有这一种毒素，而且和我白驼山的弱水之毒并不兼容！” “不兼容？”楚梦溪稍一沉吟之后朝着对方问道：“少主可确定？” “确定！”欧阳岚毫不迟疑点头道：“我这传家宝验证自家的毒药自然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弱水之毒不会有误，但是这暗影，我可看不出是什么来了，让我再查查！” “王妃，这！”欧阳岚说的话和楚梦溪此前所言大体不差，只有一点不同，这两种毒并不兼容，那也就是说，也有可能张文生之死并不全是那个温纳。所以这一瞬间，张建帧脸色的诧异之色都露了出来。 “五脏六腑被腐蚀了？这么臭？”欧阳岚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捂住了鼻子，连退几步之后才喘了口气怪叫道：“这张文生死了多久了？怎么这么臭？我记得昨日不是才被你们抓回来的吗？怎么觉得，都死了十天半个月了？不对，这么冷的天气，就算是死上十天半月，也不会腐烂至此！” “绿姬，给我来点合分泥试试！”他的话说到一半，快速让绿姬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点红黄两色交杂在一起的泥土，直接洒在了张文生被切开的心房之上，只见瞬间功夫，异状再生。 “滋滋滋”不断冒起的灰色烟雾迅速腾空而起，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迅速弥漫整个仵作间，而且直接朝着众人而来。 “拿着，服下！”楚梦溪扔给墨南宸一个玉瓶，让其将里面的解毒散倒出来给所有人分食的同时，自己伸出左手，直接对准了这股烟雾出现的源头。而在这一瞬间的功夫，欧阳岚那边也采取了动作，地精水火木犀珠也同样伸了过来。 灰褐色的光泽开始同时出现在情毒花和地精水火木犀珠上，只不过情毒花连接楚梦溪手指的银色手链和那五枚戒指同时光华闪烁，红蓝交替之余，还隐隐然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红蓝交替，间有灰色光华升起，倒是好手段！”楚梦溪喃喃自语之后，吩咐人将窗户打开，将这股恶臭烟雾散发出去之后，才喃喃自语道：“交替而行，三者并不兼容，看起来，这还是有人做了手脚！” “毒圣妹妹，莫要担忧，这蓝色为我白驼山弱水之毒，强势无双，少有其他毒药能够与其兼容，但是红色光华闪烁，不弱于蓝色多少，那必是有不逊色弱水之毒多少的剧毒出现，至于那灰色暗影嘛，我猜猜看啊，八成是他们张家自己的毒药了。只有他们张家自己人才喜欢炼制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估计是没想到把自己给毒倒了。”欧阳岚大大咧咧的身手一搭楚梦溪的肩膀，只不过见到墨南宸冷哼了一声，而楚梦溪怀里，雪儿那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自己之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是却依旧跟在楚梦溪的身边。 “少主说的是，只怕还有其他的宗门插手其中！”楚梦溪面带沉吟，也没注意欧阳岚的动作，只是对于对方的话产生了同感，光华能够媲美弱水之毒，这世间的毒药就只有四大宗门的看家手段才能达到。 “张家的一还散，沈家的铁线黄泉丹，你们白驼山的弱水之毒，加上唐门的五毒散。”楚梦溪喃喃自语的时候，欧阳岚倒是直接插口道：“毒圣妹妹说少了，唐门除了五毒散之外，还有一种毒药也可以名列其中。” “还有一种？”楚梦溪一愣，随即朝着欧阳岚道：“欧阳少主你如何知道的？” “我自己被下毒过！”欧阳岚闻言脸色有些尴尬，随即摆手道：“两年前我在吐火罗蝉翼门的时候，碰到过唐门长老唐千里，这家伙就是用这种毒药来对付我的，若不是我给他下了弱水之毒，逼得他只能和我交换解药，只怕我都死在吐火罗了。” 说起这件事，欧阳岚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有些阴郁道：“当时唐千里拿的是叫天魂丹的东西，中毒者无知无觉，但是毒发之时，却头晕目眩，屏蔽五蕴八识，使人在不知不觉当中脏腑出血而死！当年若不是我身怀地精水火木犀珠，只怕真要着了这家伙的道了。” “天魂丹？”楚梦溪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所以微微沉吟之后若有所思道：“看起来，这应该是唐千秋自己搞出来的毒药，否则的话我不会不知晓。” “说的也有可能，毕竟你们上一代毒圣都几十年不出江湖了，对于唐门说不得就没怎么关注。”欧阳岚倒是点了点头道：“而且若不是我自己中毒，我也不知道，唐门居然有两种绝世手段，足以压制我们单独任何一个宗门。” “那只怕没错了！”楚梦溪跟着点头，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转而道：“白驼山的弱水之毒是水旺生金之相，一还散是北方幽寒之毒，沈家的铁线黄泉丹以火入道，唐门五毒散五行俱全，只有这天魂丹，只怕是跳脱了以前的认知，才有可能有这种功效，以至于连情毒花和地精水火木犀珠都无法判明。” “毒圣妹妹，我的事是不是完了？”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的神情有变化，当即笑道：“天魂丹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炼制的，当时中毒时间短，也不曾知道有什么反应，但是想来应该和张文生的这股红色光华差不多，和我白驼山可没关系啊，你可不能把账算到我头上！” “确实不该将帐算到少主头上。”楚梦溪微微点头，不过随即道：“欧阳少主少到京城，既然这一次来了，我做主，留你在京城住一段时日如何？欣赏中原的繁花似锦，风土人情，过些日子再返回西域也不迟吧？” “毒圣妹妹这是何意？难不成要软禁本少主？”欧阳岚一瞬间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以至于话语声在这一刻悄无声息之间也跟着变了。 “大理寺有要案要查，想请少主出手帮忙！”楚梦溪朝着张建帧微微点头，随后看着对方道：“若是少主肯出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白驼山若有危难之事，只要不违昔日盟约，不犯中原苍生，我必出手相助，如何？” “毒圣，你此言当真？”欧阳岚一瞬间那嬉皮笑脸的神情迅速消失，以至于看着楚梦溪的时候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同时也有些诧异道：“你为毒圣，这方面的造诣比我们四大宗门要高，为何要我出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青青病重 “王妃，是否需要派人去驿馆盯着？”从大理寺回来之后，宋南云见楚梦溪似乎没理会墨南宸的神色变化，顿时有些迟疑道：“他们是——” “白驼山，四大宗门之一。”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不用派人过去了，这种人你们就是想盯也盯不住，就算是请他来帮忙的吧。我想他会帮你们寻到唐门留在京城的人，到时候顺藤摸瓜，自然也能抓住背后凶手。” “他有这个本事吗？”墨南宸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开口道：“京城之事，何必要让他们掺和进来？在这个关口多生是非？” “你不懂，四大宗门之中，张家已经没落，张文生身死之后，只怕要烟消云散了。”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徐徐道：“沈家远在南海，而且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我不太明白沈家成的心思，现如今只有白驼山还有一位上一代的前辈人物坐镇，可以和唐千秋媲美！若是唐门不顾信义，大举进入中原，我独力难支，也只有借用白驼山的力量了。” “启禀王妃，青青她，好像不好了！”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梦溪所行看似只是寻常之事，却涉及重大，这让他隐隐然有些担忧，对方牵扯出来的事情越多，只怕日后爆发的时候，也会越大，一个唐门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白驼山，他只怕自己未必有能力护住对方，所以当下也顾不得对欧阳岚有着本能的防备，想劝说楚梦溪，但是不等他开口，月儿急匆匆而来，一句话说的两人霍然起身，直接将欧阳岚的事扔在了一边。 “心率失常，捻发音明显，呼吸受阻。”楚梦溪几乎是一下子冲进了青青所住的房间，稍稍检查之后，脸色都变了，转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对方的嘴巴里之后，银针不断飞落，连刺十几处穴位之后，才让对方的呼吸缓缓平复下来。 “这是怎么啦？你们谁惹到青青了？”墨南宸见到楚梦溪迟迟不说话，顿时看着月儿怒道：“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她病发了！”楚梦溪一边拔出银针，一边轻轻将青青唤醒，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再耽误了，明日一早启程去雪谷。否则的话再拖延下去，这孩子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姐姐，我好难受，胸口有东西压着我！”迷迷糊糊之间，青青见到自己躺在楚梦溪的怀里，顿时有些艰难的开口，说了一句之后，就不断咳嗽，呼吸也变得越发的粗重起来。 “我知道，给你吃了药，一会就会好，先平躺，放宽心思，安静一点，不要乱动！”楚梦溪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点一点帮着对方理顺呼吸之后徐徐道：“姐姐明日就去采药，到时候回来就能治好你，不用担心。” 哄着对方沉睡之后，楚梦溪才缓缓起身，将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之后，朝着月儿道：“晚间的时候，炭气不能过重，你时时看着她，若有变故，就给她服用玉露丸，清淤化痰，静心凝神。如果出了紧急情况，可以去太医院去找杨子轩，或者，去找欧阳岚，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出手相救的。” “王妃的意思是，让奴婢留下来照顾青青吗？那您身边要不要带个人服侍吗？”月儿跟着对方走出来之后，有些迟疑道：“清溪院里边都是以前的老人了，周姨还在，可以照顾她的。王妃您一人在外，还是让奴婢跟着吧，太危险。”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留下来吧，你在这里，我也安心。”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之后，自己也开始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行装，倒是墨南宸站在一旁张大了嘴巴，看着对方，似乎想说什么。 “我去安排十三，带人跟着你！”良久之后，墨南宸才说出这一句话，脸色有些黯然，不过倒也让楚梦溪动作一缓，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之后，点了点头，微微沉吟之下，转而声音也变得轻柔了不少道：“你自己在京城多小心，别让人给算计了。” “你何时回来？”看着楚梦溪走进内室，墨南宸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去接你？” “半月之内。”他话一出口，只觉得自己似乎浑身轻松了一点，但是却隐隐然带着一丝期待，似乎也在等待着楚梦溪的回答。只不过见到半晌内室没有传来声音之后，一股失落浮现心头，转身刚要往外走，里面就传出了楚梦溪的声音。 “那好，我到时候处置完西山大营之事，就去接你！”能够等来回答，而且虽然楚梦溪没有回应他的后半句话，但是此时他却难得的聪明了一回，直接开口自顾自的接过了话茬，随即匆匆出门而去。 “王妃，王爷最近似乎变聪明了不少，都猜得到您的心意了。”楚梦溪就收拾了两个包裹，里面也没什么东西，所以等到她走出来的时候，月儿也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低声一笑道：“王妃您对王爷的心意是不是也变了？” “多嘴！”被横了一眼之后，月儿反而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也没有立即去给青青服药，反而走到楚梦溪身边低声道：“王爷现在有危机感了，之前燕王殿下来的时候，他就好紧张，您以后少跟燕王殿下说话吧，不然的话，王爷该着急了。” “你这丫头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快去给青青把药喂下去，然后去找一下南湘，我走之后你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或是有人上门找麻烦，就让她——”楚梦溪的话音还为落下，外面墨南湘就已经走了进来，倒是来的及时。 “姐姐要出门啊！”墨南湘见到楚梦溪抬头看着自己，顿时笑道：“刚刚在门口碰到王兄了，他说的，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你就放心好了，你走之后，我就住在这清溪院就是，到时候谁还敢来找麻烦啊？不过姐姐能这么想，是不是因为王兄啊？主动关心起这宁王府的内宅之事了。” “我是担心我走之后，有人会欺负青青！”楚梦溪瞪了对方一眼，转而缓缓道：“她若不是忽然病重，其实应该带着她的，但是现在——” “姐姐放心，没人敢欺负青青妹妹的，除非他是找死！”墨南湘拉着对方走到一边，转而柔声道：“我也会护着她的，实在不成我就把她接到我的长公主府上去就是，那里清静，也没人去闹事！” “也好，到时候就交给你和月儿了。”楚梦溪点了点头，有墨南湘在，她倒也不用担心青青的安危，至少在自己和墨南宸相继离开之后，这宁王府总要有人出面，能护得住她才成。 临行之前，她这一整夜几乎都没睡，连夜赶制了好几种丹药，并且配置了好几个药方，细细交代了月儿所有的事情之后，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思。倒是墨南湘在一旁看着对方忙忙碌碌，就一刻没有停过之后，忍不住叹息道：“我也想生病了，你这么关心青青，要是换做是我，该有多好！” “那你病一个试试？”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之后，吓得墨南湘吐了吐舌头，顶着通红的眼睛道：“姐姐，这都天亮了，你要不要安置一会，然后再出发？这会子估计城门才刚刚开啊，不用那么着急吧？” “你自己去歇着吧。”楚梦溪看了看天色，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也开始扫了一眼门口，见到无人之后，似乎情绪也不太高，摆了摆手，吩咐月儿给自己打来一盆清水，打算洗把脸之后就走！ “吃点东西吧？我去熬的！”草草收拾了一番之后，清溪院里面各式人等都已经起来忙活了，而在此时墨南宸倒是匆匆而至，只不过提了个食盒走了过来，看着楚梦溪搓了搓手道：“昨晚回来晚了，就没过来，想着你今日要走，我却什么都不会，只能——” “好！”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就脸色涨红，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楚梦溪看到对方，似乎情绪也跟着好了起来，主动接过食盒走到了一边。 “这是药膳羹啊，王兄，你从哪学的？是姐姐教你的吗？”墨南湘迫不及待的打开之后，见到里面放着一碗调好的药膳，顿时笑道：“王兄，你什么时候还想到这个的？倒是长进不小啊，但是你怎么就做了一碗呢？我还在这呢，难道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想吃，自己做去！”楚梦溪端着药膳羹，感受着上面的温度，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莫名的一暖，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双靥之上还带着一丝丝的绯红。 “唉，好吧，我就饿着吧，饿死我算了。”墨南湘嗔怒不已，接着抢过勺子吃了一口之后点头道：“王兄你手艺还是可以的，这药膳味道刚刚好，比宫里面的人都要好，值得嘉奖，以后记得要再接再厉才成！我就说嘛，最近学的这么聪明了，也不知道谁教的。” “我先走了，你们保重！”不理会墨南湘的调笑，楚梦溪默默的吃完之后，起身拿着包裹，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自顾自的开始往外走。 “我送你去城门口！”墨南宸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倒是后面的墨南湘拍了拍手，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朝着月儿道：“总算是看到他们和好了，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天天还要操心他们的事情，难为我这个长公主了。” 这一脸俏皮的表情让月儿捂嘴一笑，上前道：“公主，您要是不去送送王妃，不如奴婢服侍您去安置吧，这以后王府里面还都指着您呢！” 清溪院内，墨南湘打了个哈切，转而跟着月儿离开走进楚梦溪居住的内室的时候，宁王府门口，楚梦溪也上了车驾，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道：“不用送了，你今日不也要启程了吗？自己多担心点。” 马车开始驶出康仁坊，朝着东城门的方向而去，墨南宸没有听楚梦溪的话，依旧起码跟随，只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等到他们刚刚离开，康仁坊内，就有几道身影消失在早晨清冷的街巷之内。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亲人魂 “王妃，前面就是雪谷了！”一队人马急匆匆踏着晨曦来到了寂静的山谷跟前，人声未至，马车上三头雪狼就已经匆匆跳了下来，仰天长啸，似乎带着一丝久违的喜悦，随即急匆匆的冲进了前方一片皑皑雪地之中。 “到了吗？”一袭素衣淡雅，伴着绰约的身姿，从马车上缓缓而下，楚梦溪看着眼前历经一冬，却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的雪谷，却一瞬间露出了感慨万千的神情，以至于连身形都变得微微颤抖。 这里，是重生之地，却也是前世的她命殒之所，甚至于，还埋葬着亲人的坟茔。此刻，当她重新站在这里，却有着不一样的感慨。 “走吧。”独自沉默良久，带着清冷的气息，楚梦溪缓步而入，跟着前方返回迎接自己的青儿，踏着一冬未曾融化的白雪，一点一点走进雪谷深处，来到昔日的那所木屋跟前。 木屋还是依旧那样，破破烂烂，没有什么变化，楚梦溪回想着过往的一切，短短数月，却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生，前世命结于此，自己重生之后，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一点一点在眼前浮现，以至于到了如今，自己重回此地，三次来此，每一次，却都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十三，你可记得，你们将我扔进雪谷的那天晚上，可曾有人来过这里？”恍惚之中，楚梦溪忽然想起来那个在脑海中时时回响的那道声音，不由自主的朝着李十三问道。 “当时，末将未曾跟随，所以不太清楚。”李十三脸色有些犹豫，此前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此刻楚梦溪询问是什么意思，所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王妃若是，若是有疑惑，末将立即派人回去问问南云，他，他当时和吴欢来——” “算了。”楚梦溪叹了口气，她能活下来，全靠那天晚上那些人救助，否则满身伤痕的她，就算是再重生一次，也未必能在那风雪之夜，留下一条命来。 “就当是个路过的好人吧，救命之恩，日后若是得知，自当报答。”想来想去也记不清对方的样子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路过的人吧，只不过自己无缘得见而已。 楚梦溪自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也让李十三等人一个个全都站在旁边不敢乱动，楚梦溪的性子自从来到这里，就似乎变得非常低沉，那股透骨的清冷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重，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把三牲拿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如蒙大赦，这种沉默之下，即使是他们，也都感到了一股窒息般的压抑，以至于所有人都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楚梦溪缓步而行，转过木屋，走向后面楚梦河的埋骨之地，小心翼翼的将香烛点燃，看着袅袅香烟不断升腾而起，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这里似乎一切都没变，大雪封住了所有的痕迹，以至于连这个当日仓促竖起来的木牌都还保持着昔日的模样。 “好久不见，姐姐来看你了。”喃喃自语声中，楚梦溪轻轻抚摸着自己昔日亲手刻上去的字迹，心思也一瞬间飞的好远。 亲弟弟死在眼前，甚至于还是自己亲手将其埋葬在这里，偌大的楚家，往日的一切变成了久远的回忆，以至于让她都没有机会重新看上一眼，就彻底的烟消云散。 转眼之间，前世就孤身一人的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再度孑然一身，仅有的亲人，不是因为自己而死，就是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时至今日，她甚至于都不清楚那段岁月，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从被诬陷，到放逐贡事房，被墨南宸欺辱，到后来，看着这个为了救自己出囹圄而被抓的亲弟弟死在自己跟前，一切的一切，全都涌现在眼前，密密麻麻，让她眼前一片模糊。 “墨南宸害了我们全家，我却只能选择原谅他，你和父亲在九泉之下，是不是都不会认我了？”幽幽的声音这一刻仿佛比这雪谷内的寒风还要冰冷，也说得李十三等人脸色大变，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眼前的这个女孩，一个个全都跟着单膝跪地，不敢再抬头。 楚家的事，包括眼前楚梦河的事，他们，都清楚，也知道此时伏地悲鸣的这个女孩和墨南宸有着多么切身的仇恨。京城第一勋贵，执掌整个大晋朝政的楚家，是自己这些人亲眼见证，甚至于还都参与其中，让其大厦崩塌，合家上下所有人，被一夕之间打落尘埃。让楚梦溪失陷肮脏之地，被人欺凌，让她背负了前所未有的罪名，从此声名狼藉，甚至于，时至今日，这个女孩都需要为了往日的一切则遭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这一切，到如今，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但是终究，是他们这些人和墨南宸一起，负了楚梦溪，负了这个昔日的豪门贵女，是他们，一手打翻了这个女孩最美好的梦，让她变成了如今冰冷淡漠，不带丝毫人间生气的样子。 相比较自己这些人所做的一切，对方却以柔弱之身，倔强的扛下了所有人的责难，所有人对她的欺凌，在灭门之后，独自带着幼弟的尸首离开京城，归葬雪谷。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让自己，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对象，也让他们这些大男人，显得卑微如尘埃。 李十三心头忐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梦溪往日里的性子捉摸不定，喜怒无常，其根由，只怕也是因为刚刚对方所说的那句话吧！原谅了墨南宸这个杀人凶手，甚至于为了帮楚家洗刷冤屈，还需要进宫为皇帝治病，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是出自她的本意，但是却不得不如此。 对于李十三等人的动作和那种不安的心情，楚梦溪无心去管，虽然身在清溪院，看起来依旧是过着繁花似锦的日子，但是她终究是孑然一身，在别人都在团聚的日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飘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没有亲人陪伴，也没有可以诉说心声的人。 “要是你还在，该多好。”楚梦溪轻轻将剩下的纸钱放入火堆之中，腾起的烟雾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异常的恍惚，也让泪目之中似乎又看到了楚梦河的身影。 她重生之后就不曾见过几次对方，更多的还是前世的记忆。这个弟弟，似乎很早的时候就懂得保护自己，和父亲一样，对于自己，有着异乎寻常的宽容，否则，也不会在最后关头，还想着独自前往宁王府，想将自己从墨南宸的手中抢回来。 “墨南宸说，他抓了你，其实是想保护你，不让你跟着父亲一样，被腰斩弃世，尸骨无存。”喃喃自语声在这个时候带着无尽的悲戚，似乎犹如这里的冰雪一样，压抑，冰冷，毫无生气，让人听来，只觉得恍若从九幽地狱而来。但是此时的楚梦溪却浑然不顾，一点一点说着这些时候自己查清楚的一切。 “可是我查不清楚你为何中了十步惊魂，也不清楚他最后为何会对你下手！”楚梦溪带着疑惑，微微叹息，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墨南宸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天夜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要斩杀那名蒙面人的他，刀锋落下的时候，却砍在了楚梦河身上。依照他的身手，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是现实却是，楚梦溪几乎是亲眼看到了，楚梦河死在了他的刀下，也死在了她自己的眼前。 “你放心，我会继续查下去的，不论是谁害了你，我都会让他加倍还回来！”声音之中透着一丝倔强，更似乎成了楚梦溪最大的坚持。 “王妃您，别哭坏了身子！”压抑的哭泣让楚梦溪身形颤抖，旁边蹲坐在一旁的雪儿更是不断拉扯她的衣袖，低低的呼唤让李十三实在忍不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但是说了一句之后，却不敢再开口。 他们都知道楚梦河对于楚梦溪的重要，那是个飞扬恣意的少年，是一个幼年之时就懂得保护自己姐姐的弟弟，在他们眼前，因为墨南宸对楚梦溪的态度，不知道闹过多少次，即使，是面对他们这些镇府常兵的阻拦，也依旧固执执拗的保护这个女孩的人。 “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的，我可以的。”喃喃自语，犹如寒风拂面，冰冷寂寥，在这雪谷之中久久的回荡。 一人，一坟，在冰天雪地之中，画面是这样的诡异，更是让所有人黯然神伤。 悲鸣的狼嚎声逐渐在四面山峰之上响起，似乎也在回应着楚梦溪的心情，更似乎是在唤醒这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女孩。只不过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凄凉。 “待我归来，必会为你报仇雪恨，为父亲洗清冤屈，为楚家讨回一个公道！”那一瞬间，楚梦溪扬天悲泣，长久的压抑，在楚梦河的坟前，不断传出，回荡四方，更在随后，让满谷悲鸣，群狼回应，不断往外传递。 寒风吹过，冰冷的气息仿佛和楚梦溪融为一体，在这里，她变得廖无生气，恍若万年不化的寒冰，身形所立之地，一眼万年，再无丝毫变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幽幽冰上草 冰冷的雪谷内，三三两两的镇府常兵在快速收拾眼前的木屋，伴着往来的他们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后，等到第二天早上，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一排排简陋的木棚子已经出现在楚梦溪跟前，而她以前所住的茅屋更是被修葺一新，甚至于李十三还变戏法似的不知道制作了几件简单的家具。 “王妃，您吃点吧，就是有些粗糙，只找到了点猎物。”见到楚梦溪从后面转过来，李十三赶紧将烤好的肉食送到了跟前。 “别收拾了，我们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吃过饭之后随我上山吧。”楚梦溪吃了几口之后，只觉得太过于油腻，没什么胃口，所以放到一边之后朝着对方开口道：“留下两个人看管马匹即可。” “王妃，天莹草长什么样？要不，您告诉我，末将带人去采就是。”李十三指了指周围的山峰冰雪，试探着道：“您跟着跋山涉水的，若是出了意外，不小心摔着，末将回去只怕要被王爷扒了皮不可。” “无妨！”楚梦溪摇了摇头，天莹草过于罕见，若不是她自己以前见过，只怕根本就不清楚这里，会出现这种草药，所以就算是告诉李十三他们位置，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而且此行，她也想去看看毒圣的埋骨之地，虽然未曾见过其人，但是自己能有今日，一切都是对方的遗泽，来一趟，自当要去拜见。 “还有吴田志！”楚梦溪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道：“你们清理木屋的时候可曾发现一枚黑色箭矢？上面还刻着天宁十三年江州府上造的字样！” “王妃说的是这个吗？”李十三一愣，但是旁边一名士兵飞速从那些烂木堆里找出一根黑色的箭矢，刚要递过来，旁边啃着一只野兔子的细腰就忽然起身，低声嚎叫不止。 “好了，过来！”楚梦溪轻轻一招手，制止了细腰的举动后，将其搂在怀里，转而朝着李十三道：“带回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这枚箭矢的主人，我有用。” “王妃是和——”李十三见到细腰的举动，所以指了指对方，试探着问道：“莫非是雪狼的仇人？” “应该是，但不知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猎杀。”楚梦溪摇了摇头，简单的说了几句当初细腰的遭遇之后摇头道：“一直不清楚，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人携带上造箭矢兵器打猎，想来，不会是寻常之人所为。” “如此，交给末将就是。江州府和兵仗局包括兵部对于这种镔铁打造的箭矢都有记录，回去之后末将去查。”李十三也没有继续追问，雪狼跟在楚梦溪身边日久，和他们也很熟悉，甚至于几次帮了大忙，有人要猎杀它们，等于是和他们这些镇府常兵过不去，所以甚至于在出发的时候，还不断有士兵上前，看着细腰身上的伤痕，露出了满眼的怒火。 雪狼通灵，不可能无缘无故遭受攻击，就算是无意为之，靠着它们的灵性，也会躲避或者避让，几乎不可能和人类产生多大的冲突，这一点从青儿它们经常在京城之内穿梭，却从未见过去伤害附近的百姓就可以看得出来。 “王妃，我们这是要去哪？”这一行人翻山越岭，连续过了几座山峰之后，见到楚梦溪依旧在不断往前，青儿更是在随后招呼狼群沿途伴行之后，直接惹得李十三有些疑惑起来。 “还在前面。”楚梦溪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细密的汗渍，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这么不间断的行走在山峰峡谷之中，就算是靠着狼群带路，她自己也是疲惫非常，沿途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采集遇到的药草，所以这里距离吴田志的埋骨地，距离尚远。 “都说是深山采药人，云深不知处。现在末将才知道，这采药和打猎才是最辛苦之人。”李十三见到楚梦溪似乎心情比起昨日好了一点，至少愿意开口说话，所以就试探着说点什么，帮着对方排解心情。 “普通药材可以人为培植，但是于这等天地灵秀而言，却终究限于地形环境，生长艰难，非人力所能企及。”楚梦溪摇了摇头，跟着青儿翻越两座山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另外一片雪谷，天莹草就在雪谷之中。”楚梦溪细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记忆，随即和青儿不顾下山之路难行，在冰雪之中硬生生的靠着自己，从山顶下到山谷之中，其速度甚至于丝毫不比李十三等人慢多少。 这种野外翻山越岭，艰难无比，看着独自走在前面，始终不曾让自己帮忙的楚梦溪，李十三暗自叹了口气，昔日的对方，身份高贵，又如何会走过这种路？但是如今跋山涉水，一路艰难而下，却始终不啃一声，这种坚毅和倔强，这种前后的差别，只怕是对方性子改变之后才出现的事情了。 “幽幽冰上草，雪海埋香魂。你果然还在这里。”一行人沿着雪谷搜寻了一圈，青儿才忽然指了指前面，带着楚梦溪沿着雪谷走到了对面的山峦之上，但见一片冰雪之中，四周枯寂，无有任何一草一木，只有这片背阴的山峦上方的悬崖上，一点绿色映入眼前。 这是一片没有人迹抵达的荒山，被冰雪覆盖之后，更是鸟兽绝迹，四周全是一片白色，甚至于楚梦溪站在悬崖之下，环顾四周，除了那风中微微摆动的那点绿色之外，更无丝毫其他的颜色。 “于极寒之中孕育希望，于绝望之中给人希望。千宿崖内，还有这种风光景致，这种稀世奇珍。”楚梦溪仰头看着那点绿色，露出了一丝由衷的微笑，这就是天莹草，这片里的冰雪，只怕是万年不化，才能支撑天莹草长久的生长在这里。 “王妃，您交给末将去吧，这悬崖足有十几丈之高，结冰多时，无法攀爬，您别摔着了。”见到楚梦溪当即自己就要往上爬，吓得李十三赶紧带人上前，不由分说，开始几人垒人墙往上，同时以长刀在悬崖坚冰之上，硬生生的凿开了一个个凹槽，甚至于有几人已经从附近开始迂回，准备到上方放下绳索帮忙。 他们一行人围绕着这片悬崖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才让李十三逐渐的靠近天莹草的位置，但见寒风之中，从山上悬下来的绳索即使下面挂着李十三这样的壮汉，依旧在风中不断摆动。这也导致了他即使花费数次功夫，却无法真正的在天莹草附近停留。 “别伤了根须，天莹草不能以金属工具挖掘。”在楚梦溪的提醒之下，李十三甚至于满身大汗，拿着一根木棍一点一点凿开附近的冰雪，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附着冰雪之上，只有中间带着一朵红色小花，从远处几乎看不清全貌的天莹草给挖了出来。 “放下来放下来！”挖出了天莹草，李十三顺手将自己挖出来的坑洞又给填上了，他是谨记楚梦溪的话，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这种天地灵草的生长环境给毁了。所以直到放下来之后，依旧还抬头看了一眼。 “给我吧！”楚梦溪扫了一眼李十三，确定对方没事之后，才拿出一个专门准备的玉盒，将天莹草放进去之后，转而直接扫了点冰雪加入其中。只见瞬间功夫，整个玉盒之上快速覆盖上一层冰霜，以至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整个玉盒都被彻底的冻住了。 “这都快成精了吧？”这种异状吓了李十三一跳，转而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急忙甩了甩，唯恐自己的手也被冻住。 “天莹草性属极寒，于万年寒冰之中生长，玉盒封印，足以长久保存，所以不用大惊小怪。”楚梦溪将其小心的收入药囊之中后，点头道：“先歇一会吧，然后陪我去个地方。” “不用，这点事不算什么！”李十三摆了摆手苦笑道：“末将是唯恐伤了这个天莹草，所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现在任务完成了，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 “那好吧，跟我走！去见一个人。”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朝着青儿使了个眼色，转而从另外一个方向翻过了这片雪谷，开始真正走进了吴田志尸骨所在的地方。 “这种深山老林之中，居然还有人居住？”李十三是第一次来，所以见到那个破旧倒塌的木屋之后有些诧异道：“王妃，这里是何人所住？” “前左都御史，吴田志。”楚梦溪边走边开口，一句话说的李十三悚然一惊道：“吴田志不是早就失踪多年了吗？当年朝廷为了找他可是花费了无数的人手，但是都无果而终。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也不知，先把这些东西搬开吧！”上次是行色匆匆，而且自己都是莫名其妙的被青儿带到了这个地方，所以这一次楚梦溪打算好好一探究竟，看看吴田志到底是怎么死在了这里。 “那边有人！”镇府常兵开始将倒塌的木屋迅速清理干净，露出了一具白骨，但是还没等楚梦溪上前，李十三忽然一声大吼，身边的镇府常兵几乎是瞬间拔刀出鞘，直接将楚梦溪护在了中间。 “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一瞬间，楚梦溪目光一扫，随即露出一丝惊诧，转而看了看青儿，后者却跟着一阵点头，似乎早就察觉了对方的踪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中逢故人 “嗷！”一声狼嚎快速响起之后，整个山谷之中，狼嚎声大作，四面八方的山头之上，到处都有狼群的呼应之声。在这里，青儿它们是当之无愧的山林之王，甚至于连被楚梦溪抱在怀里的雪儿都跟着仰着脖子嚎叫不止。 不过对面山半腰的那几个人此时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被人察觉，而且在朝着这边看了看之后，就直接走了过来。 “小医仙？”几人走近之后，似乎认出了楚梦溪，当即加速而来，片刻之间就和楚梦溪相遇在一起，领头的正是张二出，身后跟着的一人当即行礼，一下子让楚梦溪都跟着惊呼出声。 “石头，你们，你们是怎么和二出他们在一起的？”楚梦溪急忙将对方给扶了起来，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急切道：“常大哥如今人在何处？” “小医仙，二公子如今在积言村，受了伤，我们是跟着出来采药的。”石头苦笑一声之后，随即打起了精神，朝着楚梦溪连连道：“看到小医仙，二公子他们就有救了，您快跟我们走一趟吧，二公子他们都受了伤，我们也不敢去城里找大夫，只能自己上山采药，还请小医仙速速去救救公子。” “常大哥受伤了？”楚梦溪心头一惊，也顾不得其查看吴田志的事情，转而一路跟着石头和张二出，直奔积言村而来。 他们这一行人几乎翻越了整个千宿崖东南角所有的山峰，赶到积言村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只见此刻积言村内，几乎家家户户都住着伤员。 “常大哥！”常衡安置在张二出家里，被抬出来的时候，满身伤痕，几处贯穿伤甚至于连骨头都看得见，直接让楚梦溪脸都跟着白了。 “石头，十三，安排人手，把所有受伤的人全都抬过来，我给他们包扎。”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常衡，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一边吩咐石头等人去把其他的伤员抬过来，一边让二出带人去烧水，自己开始撕开常衡的衣服，将对方的伤口一一清洗，然后上药缝合。 常衡身上的伤口有旧伤，已经结痂，还有很多新伤，甚至于有些伤口还在流血，若非冬日气候寒冷，光是这些伤口发炎，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光是他一人就让楚梦溪忙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甚至于那几处贯穿伤连她都皱眉不已，那不仅仅是伤到了肌肉，更是让内脏出血，若非当时应该做了些处理，只怕他的性命早已不在了。 “宁心散，田七鲨胆散，复原丹，给所有人每人服下一枚。”仔细给常衡检查了脉搏和体内的情况之后，楚梦溪顾不得休息，递给石头三个瓷瓶，让其给每人服药之后，开始自己处理伤口，让李十三带人帮着在一旁清洗伤员的身子。 这一忙碌，甚至于到了晚间都没有停下来，到后来，楚梦溪更是直接让张二出带人举着火把站在一旁照明，将整整三十多伤员全部处置完毕之后，才缓缓抬头。 “二出，告诉村民，好好照顾他们，若是有人出现发烧、伤口出血等事，就过来叫我。”楚梦溪顾不得去接李十三递过来的吃食，转而朝着张二出吩咐道。 “小医仙放心，交给我们吧，照顾人我们还是会的。”张二出和虎子等人是看着这些重伤垂死之人一个个从楚梦溪手中抢回了一条性命，所以此时是带着满脸的崇敬，开始挨家挨户去叮嘱。 “王妃您忙碌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不然身子会垮的。”李十三在一旁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见到对方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当即道：“剩下的事交给末将，保证照顾好他们！” “赶紧安排人手去温县县城买药。”楚梦溪找来纸笔，将所需的药材全都写下来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一边接过一块烤肉咬了一口，一边将其递给了李十三。 她是满腹的疑惑，但是此刻却没办法去询问。常衡一行人比起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十几天，只怕这一路上是遇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变故，否则的话也不会带过去的人全都带伤而回，甚至于他自己还重伤昏迷。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没看到那个李龟年的身影，也就是说，常衡此行只怕是遭遇到了失败，看其情形，最大的可能就是李龟年已经被人给劫走了。这对于她而言，可以算是一个重击了。没有了李龟年这个关键的人证，只怕要想给楚家翻案，那是难上加难。 “也许，只能回去之后去翻阅刑部的卷宗了。”默默地叹了口气之后，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有些事情只怕石头也未必知晓，一切只能等常衡醒来之后才知道。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夜，她给出的丹药对于外伤过重之后产生的发烧、发炎等现象倒是很有效果，至少这一夜之后，伤势较轻的那十几个人已经醒转，而且高烧也退了。 “常衡他们——”楚梦溪亲自照料的常衡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这在她给对方换了个湿手帕之后，连刚刚走进来的石头都变得忧心忡忡。 “别担心，如今高烧不退那是伤口在好转，等高烧一退，大概就能醒了。看情形，脏腑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楚梦溪再度给对方服下一枚丹药，转而搭了搭腕脉之后才带着对方出来问道：“石头，你们遇到什么人了？怎么伤成这样？”。 “小医仙您不知道，这是一言难尽啊。”石头脸上带着一丝悲愤，叹了口气之后才蹲在一旁开口道：“我们一路上遇到了连遭敌手，从黔地一路杀回来的。” “二当家，三当家带人过来了。”石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村口方向，仅有的几个伤势较轻的人匆匆而来，一句话倒是说的石头脸色一喜，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总算是来了，他们再不来的话，我都怕那些人追上来，小医仙您带来的人挡不住！” “老石，大当家人呢？哪个混账不长眼，敢害大当家的？”向阳是人未至，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响起，急匆匆而至之后发现楚梦溪在这里，顿时收住了嘴巴，变得有些尴尬。 “老三，你带回来多少人？”石头急不可耐道：“我们随时要准备厮杀，人太少，只怕挡不住这帮家伙。” “我只有三十人，而且我们也被人算计了。”向阳气喘吁吁道：“我们去扬州的时候，就碰到了漕帮的拦截，还有几次遇到了蒙面人的偷袭。”他将自己此行的经过一一道出之后，直接说的石头脸色大变，连带着楚梦溪都脸色变得疑惑起来。 “你们去扬州做什么？”楚梦溪盯着向阳问道：“回扬州老家吗？现如今朝廷对于常家的禁令还未解除，你们回去做什么？” “小医仙，是这样，二公子打听到，柳擎似乎在扬州露出过踪迹，所以就想派人回去，扬州那边常家虽然倒了，但是二公子还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打算托人去打探一下。”石头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没想到老三在扬州那边居然也能被人打了伏击。” “柳擎去扬州？他好不容易逃出一命，去扬州做什么？”楚梦溪微微一愣之后，若有所思道：“淮南军驻地就在扬州，而且你们常家祖宅也在扬州，朝廷未曾解除禁令，扬州必然是朝廷搜寻的重点，他去扬州——” “只怕是寻我家二公子！”石头苦笑道：“当初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件事，柳擎是军中宿将出身，谋略不次于家主，在这个当口去扬州，只怕没有别的意图了。” “常大哥不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吗？”楚梦溪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常衡，转而摇头道：“柳擎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当年高粱河一战，淮南军和邢台军并肩战斗，柳擎和我等都认识，所以他知道二公子的事不奇怪！”石头叹了口气之后转而道：“但是老三空手而归，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这些追杀你们只怕未必是朝廷的人。”楚梦溪想了想之后摇头道：“能追杀你们，想来是他们也不曾得手，没有找到柳擎，否则的话，就不会对你们追杀不止了。” “不是朝廷的人？”向阳是个大嗓门，虽然见到楚梦溪是有些尴尬，但是此时却咋咋呼呼道：“除了朝廷，谁还会找我们麻烦？我就是想不通，朝廷的那些官差怎么还蒙着面？我看了他们的身手，那可不是江湖人的做派。”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吧！”楚梦溪摆了摆手，也没有和对方多做解释，转而自顾自道：“我想办法帮你们去掉朝廷的海捕文书，要想办法找到柳擎，三大边军主将，如今仅存他一人，若他在，则我们断断不会如此被动。” “朝廷会听小医仙您的话？”向阳瞪着牛眼，一脸的不信，他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扬州一带活动，所以根本不清楚京城内的变故。 “老三，怎么说话的？”石头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就要和楚梦溪解释，不过却发现，楚梦溪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京城的方向，隐隐然的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 而此时，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在积言村面对常衡一众人手迭逢变故，全都重伤的时候，在京城内，一场变故也在迅速展开，而且对方的布置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她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惊天变 “月儿，王兄刚刚送信过来，让我去西山大营一趟，王府里边，你自己看着点啊。”清溪院内，墨南湘接到巧儿递过来的一封信之后急匆匆起身，边走边朝着月儿吩咐。 “知道了！”月儿对着药炉正在熬药，也没在意墨南湘的离开，事实上对方是长公主，除了要照应宫里，还有很多事都需要她出面，能够在宁王府待几天，已经很难得了。 墨南湘走的急匆匆，也没说什么事，不过没过一会，赵嬷嬷也着急赶了过来道：“王妃临走之前可曾留下什么可以治心口发闷的药？宫里刚刚传话过来，说是太妃今早起来心口堵得厉害，刚刚还昏过去了。” “太妃生病让太医院过去啊，您老来我这里找什么药？”月儿一愣之后皱眉道：“王妃和王爷不在家中，您回头拿药过去给太妃，万一吃过药没有效果，或者不对症的话，到时候谁能说得清？这不是给王妃找麻烦吗？” “说的也是，最近忙着清点府中人手，我都老糊涂了。”赵嬷嬷拍了拍脑门，尴尬一笑道：“我亲自去一趟宫里，就说王妃走得匆忙，她的药我们都不认识，不敢胡乱给太妃服用，请她找太医院吧！” “说的正是，我听大统领说，陆院正不是都放出来了吗？素日里太妃最看重陆院正了，让他去就是。”月儿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道：“太妃也是，好事不想着王府，一找茬就想起王妃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赵嬷嬷匆匆而去之后，月儿也没理会这些，服侍青青服药之后，见到对方好了点，顿时拉着对方起来吃了点东西。 楚梦溪和墨南宸不在，整个镇府常兵也大部被带去了西山大营，所以宁王府内也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清溪院这边，在月儿的掌控之下，让内宅各处人手还能够有条不紊的处置着所有的事。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喧嚣声打破，赵嬷嬷进宫之后一整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月儿正打算派人去询问的时候，外面一群人开始闯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月儿当即起身，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萧太妃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满脸阴郁，根本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 “太妃，您——”月儿一句话还未说完，萧太妃已经一声怒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尊卑，胆大妄为的小贱人拿下！” 这一下让整个清溪院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以至于周姨刚要转身，就被一拥而上的那几个老嬷嬷给按倒在了一旁，其他清溪院的女使也在刹那间被全部看管了起来。 “太妃你要干什么？”月儿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而看着急匆匆而来的两名禁军，忍不住一掌将两人逼退，转而惨然道：“为何要拿住清溪院的人？月儿犯了何错？” “犯了何错？你还有脸问哀家犯了何错？”萧太妃一甩袖子，冷笑道：“跟着那个妖女三番两次和哀家作对，祸乱宁王府后宅，助纣为虐，你还想干什么？今日，哀家定要拿你！” “你们不能欺负月儿姐姐！”原本坐在一旁，神色恹恹的青青一下子挡在了月儿跟前，看着萧太妃脆生生道：“月儿姐姐是好人！” “哼，我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个孽障在此，那正好，来人，给我拿下她，一并带走！”萧太妃一声呵斥之下，身后来了一队禁军，直奔青青而来。 “太妃，你若敢动青青，王妃回来不会善罢甘休的！”月儿直接将对方拖到自己身后，转而飞出一脚，踢翻一人之后，一下子愣住了，随即脸色一变道：“他们不是禁军，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冒充禁军闯进王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不愧是宁王殿下的贴身侍女，见识都高人一等！”此时萧太妃身边悄然出现一个人影，也一下子让月儿反应过来，看着对方冷笑道：“萧子清，你还敢来宁王府？不怕王爷回来砍了你的狗头吗？” “小贱人，你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日饶你不得！来人，给我拿下！”萧子清被月儿一语说的恼羞成怒，他本来就是在禁军当中被墨南宸给赶了回来，一肚子火正发泄不出来，所以一下子让他顾不得其他，自己都跟着冲了上去。 数十人围着月儿和青青，根本不给她任何还手的机会，青青瞬间功夫直接被一名禁军打扮的萧家护卫迅速拿住，转头这些人就开始对着月儿而去。 “啊！”不过也就在此时，青青剧烈挣扎之下，直接对着抓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咬了下去，一声惨叫之后，这名护卫情不自禁的放开了手，一下子让青青挣脱了束缚。 “月儿姐姐快走，快去找姐姐回来！”青青没走两步就被萧子清给一把按到在地上，拼了性命喊出这一句话之后，自己随即被对方一脚踢翻，头撞到了前面的门柱上之后，瞬间一片殷红！ “你们敢在宁王府行凶，就等着王爷回来怎么报复你们吧！”月儿好不容易让开了前面几人的围堵，冲到青青身边，但是不等她抱住对方的身体，就被萧子清再度一脚踢翻，身形倒飞之下，狠狠的砸在了前面的柱子上，跟着也喷出了一口鲜血，但是却依旧挣扎着爬起身来，朝着萧子清怒喝道：“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月儿姐姐你快走，去找姐姐！”此时，青青在地上蠕动了两下，只说出一句话，随即再度咳出一口鲜血，一下子倒了下去。 这一下算是让月儿彻底慌了神，急忙上前将对方抱起来的时候，青青已经晕了过去。但是四周的萧家护卫却是毫不放松，再度围了上来。萧子清也亲自出手，三两招之下，趁着月儿分心应付旁边人的时候，一把将青青给抢了过去。 “哼哼，有这个小贱人在手，不怕那个妖女不自投罗网！”恶狠狠的将青青扔到旁边一名护卫手中后，萧子清朝着月儿狞笑道：“接下来就是你了，我倒要看看，我们的宁王殿下会不会为了你一个女使和我萧家闹翻！” “你不会得逞的！”这么多人围住之后，月儿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救出青青，所以当下也不迟疑，趁着萧子清说话的功夫，一脚踏出，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之后，一下子跳到了萧太妃身边。 不过不等她有所动作，萧太妃身后忽然再度窜出一人，对着她猛然间一刀劈了出来，急切里，月儿根本来不及避让，勉力后退两步之后，再度被萧子清一脚踢中。 不过也就趁着这一脚的力量，虽然月儿一口鲜血喷出，但是剩下却腾空而起，一下子从众人头顶飞了出去，不等这些人再度冲上来，就已经远远的从眼前消失。 “给我追！不能让这个小贱人出去报信！”萧太妃刚刚是被吓了一跳，转而见到月儿突然之间杀出重围，顿时脚步一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姑母放心，交给我！你们把那个丫头带回去给我关起来，别给我弄死了！我要活的！”萧子清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急速带人跟着月儿冲出了宁王府。 “去，安排人手，把玉儿接回来！让她执掌宁王府！把这些为虎作伥的下贱坯子全给哀家发卖了！”萧太妃此时才算是松了口气，转而一挥手，身后带来的那些人几乎全都冲了上来，瞬间功夫，整个宁王府后宅变得鸡飞狗跳，无数的下人在随后被强行抓捕，然后关押到厢房之内，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宁王府所有人全都被换了下来。 不过此时，在外面，月儿一出门之后才发现府门口也被围住了，情急之下，只能翻墙从旁边的巷子里避开了冲出来的萧子清的视线。 “这个小贱人受伤之后跑不远，让所有人四下搜查康仁坊，谁敢藏匿她，就给我往死里打！”萧子清的这句话让月儿不再迟疑，强忍伤势，开始直接朝着康仁坊意外，巡防营所在地而去。在如今整个宁王府镇府常兵被抽调出去之后，京城内只有宋南云留下的这支人手还能够帮到她。 跌跌撞撞一路而行之后，月儿根本顾不得周围行人的目光，几乎是一头冲进了巡防营的军营门口，然后咬牙朝着上来的两名士兵叫道：“让你们副统领快来！” “宁王府令牌？快去！”月儿颤抖着手拿出墨南宸的令牌之后，被士兵认出后，直接将对方给抬了进去，还没到里面，就和匆匆出来的副统领常何撞了个满怀！ “常将军，快去，快去禀报王爷，萧家人洗劫宁王府，请他速速回来！青青被带走了！”月儿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直接头一歪昏了过去。 “副统领，这怎么办？”旁边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看着常何刚要开口，外面辕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 “启禀副统领，外面萧家萧子清带着护卫堵住了大门，说是有萧家逃犯进入巡防营军营，他要进来搜查！”匆匆而入的一名士兵看了一眼倒地的月儿，指了指门口。 “去找军医，给她看看！”常何一瞬间脸色变了变，不过却朝着身边一人道：“将她带到厢房，先把人救过来再说。吩咐守营兵士，守住大门，巡防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本将没看到什么萧家逃犯，让他去别的地方，再敢喧哗，直接抓起来。” “副统领，您这是——”旁边一个参将见到常何如此动作，顿时迟疑道：“那这个萧家洗劫宁王府的事？末将认识她，她好像就是宁王殿下的贴身女使。” “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我们外人怎么掺和？”常何瞪了对方一眼，随即道：“再说大统领又不在，你我能当得了巡防营的家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负责将人护住了，其他的事，等王爷回来自己处置！” “可是，刚刚她说让我们去给王爷报信——”常何的这番话说的对方面色迟疑，紧接着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常何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说话了，但是在常何离开之后，却转身直接朝着厢房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逃亡报信 “姑娘，你醒了吗？快跟我走吧！”月儿被人推醒之后，刚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将领站在自己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急匆匆做了个手势。 这人就是刚刚站在常何身边的参将丁洋，此时制止了月儿出声之后低声道：“副统领没有派人去西山大营，我现在带你离开巡防营，你先躲起来。等到今晚，到南城附近，我帮你打开城门，你自行离开吧。末将职权有限，能做的就这么多，请姑娘见谅。” “多谢你！”月儿挣扎着起身，急匆匆从怀里掏出此前楚梦溪给她的丹药，胡乱吃了几颗之后，跟着丁洋从巡防营大营后面直接摸了出去。伴随着萧子清在辕门口吸引了巡防营守营士兵的注意力，倒是没人在乎丁洋和月儿的行踪。 此时在大营门口，常何在看到萧子清要闯军营之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挥手之下，身边的巡防营士兵快速将整个辕门彻底堵住了。 “萧公子，你在干什么？擅闯军营重地，那可是大罪！”常何一声呵斥之后，阴沉着脸看着萧子清道：“现在你们退回去，本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何，常副统领啊！”萧子清和萧子远他们几个兄弟比起来，显得清秀了不少，说话也变得有些阴柔，此时看着常何似笑非笑道：“常副统领最好还是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莫要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巡防营整顿尚未结束，常家想来也在考虑副统领今后何去何从了吧？” “萧公子想说什么？”常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看着萧子清，似乎带着一丝怒火道：“这里是巡防营大营，你如今无官无职，本将若是放你进来，那就是乱了军法，到时候，只怕本将这个位置才保不住吧？还望萧公子慎重，莫要让本将为难！” “放心，本公子会慎重的，只是进军营走一走，想来常副统领顶多也就被斥责几句吧？”萧子清独自上前几步，走到常何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脸色一变，随即看了看周围，微微点了点头。 萧子清一挥手，自己身后的萧家护卫随即鱼贯而入，他自己见到常何眼睛朝着后面瞟了瞟，顿时直接带队冲了进去，目标直指月儿此前所在之地。 “副统领，你——”这种举动也让旁边的亲卫有些迟疑，指了指萧子远离开的方向低声道：“您这么做，不怕——” “不用你多问，本将心里清楚。”常何摇了摇头，随即咬牙道：“告诉兄弟们，今日本将有事，不在营中，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说的身边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而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常何就已经自顾自离开，甚至于根本没有返回中军，而是走出了巡防营所在地。 不过此时，萧子清也没找到月儿，这中间耽误的功夫，丁洋已经带人离开，从后方钻了出去，萧子清只看到了月儿留下的一丝血迹，而线索至此也就彻底断了。 “哼，去通知萧家所有护卫，封锁出城路口，给我严加盘查，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贱人，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没有找到月儿，一下子让萧子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转而扫了一眼周围，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 而此时，匆匆出了巡防营驻地的月儿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惹得丁洋赶紧带着对方就要往前方的巷子里躲避，却一瞬间愣住了。 “那是周姨？他们，他们要干什么？”一队人手带着周姨等清溪院的下人从眼前路过，排成长队，直接引来了周围行人的指指点点，也让月儿目眦欲裂，几乎没忍住差点叫出声来。 “姑娘放心，稍后他们交给末将。”丁洋打了个手势，拉着月儿躲在一边低声道：“末将会负责保护他们，你先躲到前方的悦来客栈，那里的掌柜是末将的妻舅，你跟我走！” 丁洋带着月儿急匆匆转了几道弯之后，迅速来到悦来客栈，急急忙忙拉着掌柜的将月儿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后院厢房内之后就转身匆匆离开。 “看来，这萧家人是铁了心要和王爷作对了。”丁洋离开之后很快发现各大路口站着的萧家护卫，心头微微一沉之后，刚刚回到巡防营营地，就发现了常何已经离开，顿时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只怕月儿姑娘是出不去了。”丁洋独自在营中来回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在宋南云和常何都不在的情况，直接调动自己的本部人手，悄无声息的开始执行换防令，不过不是换西城，而是东城，从而避开了萧家人防守最严密的所在。 “去派人给我盯着宁王府，有任何动静要一一报过来，另外派人去暗查，宁王府的那些下人都被送到哪去了。”丁洋做好这一切之后，自己也跟着转身离开，并且再度秘密回到悦来客栈，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妻舅。 “舅兄，让家里的小三子拿着我这封信立即从南城绕出去，然后转道西山大营，记住了，一定要把信送到宁王殿下手中。”丁洋匆匆写完一封信之后交给对方之后肃然道：“事关重大，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我听外面的人说，这是宁王妃和萧家的争执，你跟着掺和做什么？他们都是世家大族和皇族王爷，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啊！”掌柜的有些疑惑，但是丁洋却不由分说道：“你别管那么多，我是跟王爷从战场上杀回来的，这么大的事，难道还不给他送个信吗？你放心，我做事心里有数。” 掌柜的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姐夫，倒也没有多言，转而急匆匆离开，回到家中之后，开始让自己的儿子开始绕道出城。他不清楚丁洋要做什么，但是很显然，对于他而言，这其实也是个机会，一个搏一搏的机会。 丁洋做完这些之后没有停留，而是再度出门，但是却换了一身衣服，开始快速和自己的手下接上了头，也知道了周姨那些人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宁王府那边大张旗鼓几乎是将府中下人一扫而空的做法根本瞒不住任何人，所以几乎不需要打探就能知晓。 “将军，我听说王府内，王爷那个妾侍萧玉好像又回来了。”不过对于宁王府内的事情这些人倒是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有这一句话。 “走，叫上兄弟们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京城内哪个人牙子胆子这么大，连宁王府的下人都敢收！”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丁洋才重重的露出了一阵冷哼声。 “就是西市的那个卫老婆子，只有她胆子这么大！”巡防营本身就肩负着京城内部的巡逻稽查，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才是最熟悉不过。 “走，堵上她的门，今后要想在京城里面混，就给我老实一点。”丁洋带人拐进西市之后，直接到了这个卫老婆子所在的一片低矮的巷子口，避开了才刚刚离开的萧家护卫之后，一下子将卫老婆子的门彻底给堵住了。 “卫婆子，本将有话不瞒你了，你刚刚收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丁洋怒喝道：“宁王府的人你也敢收？你是打量着王爷永远都不回来了是吗？还是觉得京城豪门内的那些弯弯绕绕你都摸清楚了？” 丁洋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卫老婆子满脸横肉都跟着抖了一下，做人口贩卖这种生意的人，尤其是对方还专职做豪门内的人口买卖，几乎不需要丁洋提醒，都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几乎将全府上下所有下人一扫而空的做法，内部到底藏着什么，她一瞬间脑子里就明白过来。 “军爷打算怎么办？”卫老婆子试探着看了看丁洋道：“要不，将军将人买回去？我老婆子可以发誓，不会透漏出去半句。” “你发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丁洋哼了一句之后冷笑道：“王爷去西山大营监督换防，不消几日便能返回，这几天的变故算得了什么？你有能耐收人，就给我把人收好了，记住，王爷回来之后若是发现少了一个，你们全家，只怕就要跟着陪葬。” “啊？”丁洋的这句话说得卫老婆子脸色大变，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这些人暂时还放在她这，却不准她出手发卖，这等于是给了她一个烫手山芋，是不能扔，也不能放，砸在了自己手上。 “你记住了，今天我没来过，你也没见过我，不然的话，我只怕你活不到王爷回来的那一天了。”丁洋扔下一句话之后，带人快速离开，也不理会身后卫老婆子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 “月儿姑娘，只怕往西你可能去不了了，这城门口附近都有萧家人守着，这往西的路上只怕他们早有埋伏！”吓唬卫老婆子丁洋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真正让她担忧的是，入夜之后，即使自己的手下接过了东城的防卫，但是萧家人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那将军可有其他的办法？这件事必须尽快让王爷知道，青青还被萧子清带走了，生死不知，王妃临走之前还交代我，好好照顾她，现在我——”月儿只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情绪激动之下，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姑娘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西山大营了，而且手持我的亲笔信。”丁洋急忙将对方扶起来之后转而道：“姑娘赶紧养伤，然后再想其他办法。” “将军，我求你一件事，烦请您想办法打探青青的下落，就是，就是萧子清从王府带走的一个女孩。”月儿此时直接拉住了丁洋的手急道：“她是王妃的妹妹，请您务必想办法打探到她在哪，我去找王妃。西山大营去不了，我去千宿崖，请将军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城，我要去寻王妃！” 她一句话未曾说完，情绪激动之下，气血上涌，只觉得心头气一下子上不了，直接歪头倒了下去，吓得丁洋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将其再度带回了悦来客栈。但是对方的这句话却让丁洋再也坐不住了，转而急匆匆离开，甚至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刚走开，几道黑影一闪而逝。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外的敌人 “这是他们豪门内斗，我们掺和进来做什么？”黑暗之中隐隐然的出现了一道低低的声音，不过还没说完就被人直接打断。 “把这丫头带走，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不能让她留在这。”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直接将昏迷之中的月儿放到前者的身上，转而扫了一眼四周道：“这个巡防营的将军心眼倒是不错，就是被人察觉了。” “走啊，愣在这做什么？我得留在这，不然的话，这出戏还怎么唱得下去？”年轻的声音催促了对方一下之后见到没反应顿时无奈低声解释道：“这也是一份大礼，足以改变一切的礼物，有了它我们才能够有办法接触到那位王爷，快去吧。” “好吧，你别昏了头就成。”暗中传来一声嘀咕之后，一道人影迅疾从眼前消失，只留下之前说话的那人直接转头躺到了月儿的床榻之上，这里也快速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不过这种宁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悦来客栈原本在夜深时分都关门了，却忽然之间被一阵喧哗声所打断，等到几个守夜的小厮慌慌张张上前的时候，大门甚至于不等被打开，就被人给踹飞了，直接砸的外面一阵鸡飞狗跳，无数的客人纷纷从各处房间内钻了出来。 悦来客栈前面是一栋酒楼，一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楼和后面各式各样的院落才是客房，但是等到掌柜的跑出来，这群人已经冲了进来，朝着无数的房间蜂拥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夜闯民宅到底要做什么？”来人各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吓得掌柜的心胆欲裂，上前一句话未曾说完，领头的一人就直接冷笑道：“胡掌柜，你藏的人呢？” “什么人？我这是客栈，里面住的都是食客，你们，你们大半夜的搅扰民宅，我要去应天府去告你们！”胡掌柜看到对方并不是官府人士，心头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拦住众人道：“我家后面可是有人的！” “有人？有什么人？”来人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看着胡掌柜冷笑道：“我告诉你，爷背后也有人，保证比你的大，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白天是不是有个丫头躲进了你们悦来客栈？” “什么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句话直接问的胡掌柜心头一沉，但是对于他这种整天面对各色人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的人来说，根本不会被人看出心头所想，直接一句话反过来怼了回去。 “不说实话啊，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来人，给我搜！敢和萧家作对，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中年人一把将胡掌柜推到一边，身后数十人开始纷纷朝着后院而去。 这一下掀起了更大的喧嚣，紧接着整个悦来客栈全都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之中，从前面酒楼到后面客房，这些萧家人几乎是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放过，中年人自己更是脚步匆匆直奔后院而去。这一下，直接让胡掌柜脸色大变，转而也跟了上去。 “统领，就只有眼前的厢房了。”往来搜查的人飞速赶了过来，直接将此前月儿藏身的地方给团团围住之后，几乎不等胡掌柜开口，就直接踹飞了房门，众人迅速冲了进去。 “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胡掌柜此时脸色终于变了，对方能够找到这里，那就是消息真的泄露了，所以直接挡在了门口，朝着中年人惊怒道：“这里是不是你们想进就进的，这是厢房，你们——” “厢房怎么啦？有本事你让丁参将去找我萧家家主理论去，我倒要看看，一个区区巡防营的参将敢不敢找威远大将军的麻烦！”中年人一句话点破丁洋的名字之后，转而冷笑道：“等我抓到了那个丫头，你们就等着萧家的报复吧。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参将，就算是巡防营大统领来了，那也一样！来人，给我拿下！” “掌柜的，你们客栈怎么回事？都宵禁了，怎么还闹哄哄的？”胡掌柜被推到一边，众人就要冲进房内，但是里面却随即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年轻人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看着这么多人站在门口，顿时迷迷糊糊道：“客栈闹贼了？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他一出现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胡掌柜更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于都没顾得上旁边萧家护卫在旁，直接愣道：“你是——” “掌柜的，我可是交过房钱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大半夜的破门而入，京城之内，也有歹人夜闯民宅不成？难不成你这是黑店啊？”来人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正是欧阳岚，扫了一眼胡掌柜之后，目光随即出现在中年人身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人呢？怎么是个男人？”萧家护卫包括这个中年人自己此刻也是发蒙的状态，月儿是她的手下看到了踪迹，所以才追到了这里，为此还专门把丁洋给调走了，但是没想到的是，走出来的居然是个男人，这一下让他脸色瞬间大变，看着欧阳岚惊喝道：“这里的女人呢？” “什么女人？告诉你啊，别乱说，本公子可是个守礼之人，这里除了我自己，连个虫子都是公的。”欧阳岚大大咧咧的话再度让中年人脸色变得彻底阴沉下来。 “给我搜！”一声大喝之下，这些萧家护卫快速冲进了欧阳岚后面的房间和其他的厢房之内，反倒是后者却并没有阻拦，反倒是将胡掌柜扶起来之后，右手暗自捏了对方一下，才看着中年人似笑非笑道：“萧家很了不起吗？别真惹恼了本公子啊，到时候只怕你们还真吃罪不起！” “吃罪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统领面前称什么公子？”中年人见到这些冲进各处房间的人陆续出来摇头之后，看着欧阳岚的脸色也迅速变得满是寒霜，转而怒喝道：“说，那个丫头到底人在哪？” “你少来诈唬啊，什么丫头，本公子住的地方什么时候来个丫头了？”欧阳岚手中折扇一挥，转而同样声音有了变化道：“再胡说八道，我给你扔出去。” “你给我扔出去？我告诉你，抓不到那个丫头，我就把你抓回去！”中年人怒喝一声之后，所有人全都上前，一把将欧阳岚给按得死死地，转而一挥手，直接将其带了出去。 倒是后者，此时不仅没有反抗，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于临走之前还不忘转头看了胡掌柜一眼，露出了带着深意的眼神。 “快关门闭户，让人从后门去找丁参将！”胡掌柜看着萧家护卫带走欧阳岚之后，呆了一呆，随即看着手中的那个纸团，一瞬间让身边的一个小厮快速离开。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忽然神不知鬼不觉进来，而且还将丁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不知道藏在哪的年轻人递给自己的这个纸团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这横空出现的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 “青儿，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有些事要发生呢？”而在千宿崖积言村那边，站在张二出家门口，看着微微出现亮光的东方天空，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楚梦溪喃喃自语，转而朝着蹲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儿询问。 这一整夜她都没有睡好，准确的说，是一夜无眠，时时出现的那一丝没来由的紧张更是让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嗷”此时的她自然不知道京城内发生了什么，自言自语之下，青儿也只是随即咬住了她的裙摆，微微晃了晃，也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意思，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没等楚梦溪明白过来，外面隐隐然传来了一阵狼嚎声，紧接着一声接一声，似乎快速由远而近，紧接着，青儿自己也一跃而起，快速仰天长啸，声音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厉色。 “王妃，青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异状让李十三快速从一旁冲了出来，他和青儿相处日久，也就知道对方的灵性，自己这些人沿途甚至于看到那些狼群都在为这一行人提供拱卫，此时狼嚎声由远而近，而且还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很显然，在远方，一定是出了大事。 “有人来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朝着李十三道：“让镇府常兵立即戒备，守住村口。”能在大半夜出现在这种山村之中，而且还能让青儿手下的狼群出声示警的，必然不是寻常之人。 她自己甚至于都在随后急匆匆赶到了村口虎子家的晒谷场上，此时李十三手下的人已经全部集中了起来，见到她上前，李十三指着全面无数的火把急速而来之后，脸色微变道：“王妃您看，只怕来者人数不少啊。” “该死的，一定是那些追踪我们的人！我去宰了他们。”石头是个火爆脾气，此时有了向阳的人手之后，他差点直接就跳了起来，不过随即被李十三给按在了一旁。 “十三，上前喊话，问问他们是什么来路！”楚梦溪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之后摇了摇头，即使增加了向阳带来的人手，对方只怕还是占据了优势，光是那星星点点的火把，起码就足有百余人之多，而且还不知道黑暗中到底藏了多少人，此时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对方露出踪迹，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来者止步！报上姓名！”李十三的怒吼声开始远远的传出，也一下子让这已经开始从两头包抄整个积言村的队伍开始逐渐放慢了速度！但是随即，再度加速而来，而且直奔李十三所在的村口，大队人马之中，隐隐然的出现了一道奇怪的身影。 “王妃，他们好像没有蒙面啊！”原本弯弓搭箭，随时待命的镇府常兵被李十三阻止了，紧接着一句话直接说的楚梦溪都愣住了。 “是他？怪不得之前没见到他。”楚梦溪在黑暗中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了这个人影的身份，随即喃喃自语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正的对手 “来者止步！”李十三一声呐喊之下，楚梦溪直接道：“报出名号，他是戴胄！大理寺的人。” “戴少卿？他怎么会在这？”李十三一愣，但是随即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身形，转而急匆匆上前，片刻之间，就将人给带了过来。 “王妃，您怎么在这里？”戴胄此时自己也是一脸诧异，急匆匆行礼之后苦笑道：“微臣奉命追捕逃犯，昨天刚刚得到消息，所以才——”他的话还未说完，猛然间见到站在楚梦溪旁边的石头，顿时怒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藏匿于王妃身边，来人，给我拿下！” “戴少卿，稍安勿躁！”楚梦溪一把拦住了对方，转而摇头道：“少卿先让你的人停下来，他不是逃犯，是故人！” “故人？”戴胄一愣，随即摇头道：“王妃莫要被此等奸佞之人蛊惑了，他们在黔中劫走了我大理寺一名要犯，微臣匆匆带人赶过来，就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所以——” “昏官，原来是你们三番两次对我们出手，今日饶你不得！”石头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也要跟着暴怒出手。 “都给我住手！”楚梦溪一声轻叱之后摇头道：“你们两人先停下，不要再打了，戴少卿，让大理寺众人先在谷场暂歇，你跟我来，十三，看住他们，别再打了。” 她一声呵斥之后，转身就走，倒是让戴胄一愣，转而目光朝着李十三望了过去，还带着一丝不解，但是后者却点头道：“确实是王妃的故人。”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戴胄微微沉吟之后，制止了手下众人的动作，自己转身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而身后，石头被李十三推了一把之后，也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直接朝着张二出家的方向走了上去。 “常大哥，你醒了？”楚梦溪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而外面闹出来的动静也让张二出等村民各个紧张，后者和里正直接将常衡给抬了出来，只不过后者此时已经苏醒。 “小医仙？你怎么在这？”常衡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见到楚梦溪之后，尚且要挣扎着起身，但是随即被她给拦住了，转而检查了一番才开口道：“常大哥莫要乱动，你伤势过重，好不容易才止血，这几日需要静养。” “王妃，他是——”戴胄此时听到楚梦溪如此称呼之后，也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道：“他分明是劫走黔中——” “是我让常大哥过去的。”楚梦溪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戴胄道：“只不过当时并不曾知晓少卿和张叔父的身份立场，所以未曾告知，而后来，常大哥一行始终未曾有消息传回，所以也就没有开口。” “黔中流徙犯李龟年，事关楚家一案之关键，请少卿见谅，梦溪不知大理寺立场，所以无法告知。”楚梦溪微微行礼，倒是让戴胄连连摆手，随即苦笑道：“王妃谋算深远，戴胄服气。其实，张寺卿此前就曾派人追回李龟年，打算带回密审，但是却被人抢先一步劫走，我大理寺得知消息之时已经晚了。年节之后微臣带人出发，也是机缘巧合，才查到他们的行踪。” “你们年节之后出发的？那之前追杀我们的人不是你大理寺的？”石头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但是听到戴胄的话之后却有些不可思议道：“我们一行从黔中带回李龟年开始，一路被追杀，所行数十人，返回此间的只有不到三十人，各个带伤，我家公子还——” “另有其人！”那一瞬间，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朝着常衡看了一眼，后者当即跟着点头道：“小医仙放心，李龟年很安全，没人能再将他带走了。只是沿途确实遭遇数次追杀，而且来人身手超绝，人数众多，而且，还携带有军中利器，所以石头以为是官府所为。” 石头接过话茬，将历次被袭的场景一一道出之后，楚梦溪才彻底明白常衡他们这些人沿途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能够活着回来，还真的算是幸运了。不然的话，从黔中距离京城，远隔千里，按照这种强度的厮杀，他们不可能活得下来。 “黔中绿林也参与进来了，而且若不是我们太平寨和他们一处山寨头领有些交情，只怕在二龙山，我们是绝对逃不过去的。”常衡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道贯穿伤苦笑道：“这就是在二龙山留下的。不过，我确实听到他们说，黔地绿林接到了官府送来的消息，要对我等斩尽杀绝，而且开出来的条件是整个黔地绿林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们往日里犯下的事可以全部一笔勾销，所以才会引动各方人手从黔地一直追杀到京城。” “这也不对啊！”这一番话说的戴胄目瞪口呆，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发现了其中的关键，当即摇头道：“王妃在朝廷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御旨，各地官府也已经停止追捕楚家一案的所有人犯，包括你们常家人在内。这黔地的布政使、按察使和州府县衙早就接到了朝廷文告，如何还能下达这样的命令，而且还让绿林出手？这不合道理！而且一旦被朝廷知晓，那可是重罪。”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楚梦溪摇了摇头道：“官府是接到了文告，所以不会出手，但是黔地的那些官员当中，有人不想李龟年活着回京城，他们也得到消息，所以才会假手绿林。也就是说，大理寺从张叔父派人去追李龟年的时候，消息就走漏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从墨南宸那里知道你们的动作。” “大理寺出了内鬼！”这句话让戴胄一惊，若真的是大理寺内部出了内鬼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在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只怕张建帧此前的谋划也直接泄密了。 “此人才是陷害楚家，连累朝廷十一家重臣，和三大外军将领的罪魁祸首！”楚梦溪声音骤然间变得冰寒无比，看着戴胄道：“不然的话，他们又如何会急不可耐去追杀常大哥一行，而且从黔地至京城，千里之遥，一路追来？” “小医仙放心，常衡还没死，就不会罢休！”常衡几乎是靠着一口气强自撑着自己坐起身来，声音同样带着无尽的悲愤。 “少卿，你们年后才出发，如何能找到这里的？”楚梦溪上前扶着常衡重新躺下，转而给对方服下一枚宁心散之后，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而朝着戴胄道：“常大哥才刚刚来积言村没几天，这千宿崖周围人烟稀少，你们转眼之间就追了过来，只怕大理寺还没这么高的追踪手段吧?” “确实是有人报信！”这个时候戴胄也知道对方的疑惑，所以匆匆开口道：“我们是在温县——”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再度有人急匆匆而至，不过这一次，确实石头的人匆匆走了进来，一开口就直接道：“大当家，我们的人来接应了。” “我们的人？老三的人不是来了吗？还能有谁来接应？”石头一愣，随即跟着急匆匆离开。 “王妃，微臣也把人手安排一下，既然是自己人，那此事就到此为止，但是李龟年——”戴胄紧跟着朝楚梦溪开口道：“是否交给微臣带回大理寺？” “现在不行，跟张叔父说一声，查出大理寺内鬼之后，我会亲自带人过去，到时候一切还需要戴少卿帮忙，梦溪感激不尽。”楚梦溪微微摇头，也一句话说的戴胄脸色都跟着沉重起来，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转而跟着离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紧急赶回大理寺，查出这个内鬼。。 “常大哥还安排了其他人手？”戴胄离开之后，楚梦溪才朝着张二出示意，让其帮忙抬着常衡进屋之后问道。 “是姜岩将军的人。”常衡苦笑道：“太平寨的人手都在此处，从黔中逃回来之后，我思量着周围也无安全之地可去，所以就冒险进入桃陵军军营，求他相助，将李龟年交给了他。” “现如今，只怕也只有桃陵军能够护得住李龟年周全了。”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摇头苦笑道：“京城之内，也是暗流涌动，之前我还在想，若是真找到了李龟年，只怕都不知道将其安置在何处。” “小医仙放心，待我伤势好转，就陪你再进京城，便是刀山火海，常衡也不惧。”常衡倒是面色坚毅，浑然没有将一切放在眼里，惹得楚梦溪苦笑不已，刚要说话，外面急匆匆冲进来一人，直接床到了楚梦溪跟前。 “姜岩将军？”楚梦溪一看来人，脸色一惊之后，随即露出一丝喜色，起身笑道：“将军怎么亲自来此？” 此时的姜岩没有身穿甲胄，但是眉宇之间依旧满是刚毅，见到楚梦溪之后当即下拜道：“姜岩见过姑娘，没想到在此间再遇姑娘，姜岩来迟，姑娘安好。” “将军请起。”楚梦溪将对方扶起来之后笑道：“多谢将军挂念，梦溪一切都好。” “姑娘，先随末将离开此地，末将奉命而来，除了想看望常衡之外，还是千宿崖最近出了大事，此地凶险莫测，还请姑娘莫要耽搁，随末将先行前往温县县城。”姜岩一句话，说的楚梦溪脸色一怔，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能让对方一个手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见到自己第一面就说凶险莫测，只怕这件事还真的大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蛊之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梦溪身形未动，转而朝着姜岩沉声道：“将军手握桃陵军数万精锐，难道还有你无法抵抗之危险吗？” “是这样，温县连日来有人中毒，但是县衙却无法查明原委。而这种奇怪的毒素却大有扩散之势头，末将奉命从汴州赶过来坐镇的时候，温县城内足有有数百人连环中毒，而且大有扩散之势头，所以城内都在传，这是瘟疫。”姜岩苦笑道：“末将手下追踪到有人从城内外出，来到千宿崖，担忧常衡他们的暗卫，就急忙赶了过来，没想到姑娘您也在这里。” “瘟疫？大冬日的要是出现瘟疫的话，那可麻烦了！”楚梦溪心头一惊，转而朝着姜岩道：“可有上报朝廷吗？太医院可曾派人前往温县？” “温县太医署只有两名坐堂大夫，现如今应该已经上报了，但是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姜岩说完之后急道：“还请姑娘立即排查前往温县之人，若是将瘟疫带回，只怕后果难料。” “十三，去让前往温县买药之人立即过来，我来检查。”楚梦溪点了点头，急匆匆出门之后，迅速找来那两个镇府常兵，只是一看之下，脸色再度起了变化。 “王妃，他们——”楚梦溪脸色的变化让李十三吓了一跳，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已经飞起两针，刺破两人手指，血液紧随而至落到情毒花上之后，黑色光华瞬间出现，而且在众人肉眼可见的情况下，迅速蔓延到了五枚戒指之上，黑色的光芒深深的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楚梦溪看着情毒花，满眼都是惊诧之色，以至于连众人的惊呼都没听到，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这不是瘟疫，但是只怕比瘟疫还要可怕！” “啊？”这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李十三更是瞬间脸色大变，急切道：“王妃，他们两个这是——” “这是中毒了，而且还是最可怕的人蛊之毒。”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叹息道：“人蛊之毒为蛊毒一种，已经沦为传说，数百年不见踪迹，但是一旦出现，必是一场滔天之祸事！” 人蛊之毒在毒经中有专门的的记载，能让毒圣将其单独列出，说明其有多大的伤害力，这一点楚梦溪几乎不需要任何怀疑。 “姑娘，现如今该怎么办？温县那边怎么办？”这一下连姜岩这样的沙场铁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转而就要往外走。 “姜岩将军，还请去传讯桃陵军各部，立即封锁温县县城及周边各处，从现在开始许进不许出，不论是陆路各处要道，还是大运河河道，必须立即派人驻守设置关卡，将温县和外界所有通道全部封死。”楚梦溪只是微微沉吟，直接叫住了姜岩，转而一脸肃然道：“此事事关重大，将军立即上报太尉府和兵部，暂时封闭温县为中心，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所有城镇，避免百姓外出，若有类似中毒者，立即送往温县，集中救治。” “这是御赐的龙御令牌，将军可以持此传令周边各部，在温县县城外面搭建临时营帐，责令温县所有医官、大夫全部集中。”楚梦溪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转而道：“要想办法找到人蛊之毒的毒源，否则的话，被动防御绝不是办法。” “那王妃，这人蛊之毒，能治吗？”李十三指着眼前这两个不知所措的镇府常兵呐呐的问道：“如今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带上人手，随我去温县，一刻都不能停！”楚梦溪自己跟着起身，但是没走两步，就直接看了看常衡，后者连连摇头道：“小医仙放心，我在这里死不了，待我好转，立即前往温县，为百姓尽一份力。” “二出，通知积言村和附近各处村落百姓，若有人出现昏厥、手心之处泛黑等症状，也要送往温县。青儿，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带领狼群，保护常大哥。”楚梦溪最后交代了几句张二出，将青儿它们留下来之后，直接跟着姜岩紧急启程，大队人马开始直奔温县而去。 从千宿崖到温县足有数十里山路，但是往来却有三拨传令兵紧急找寻姜岩，城内毒发者短短半日之内，就直接多了一倍之多，这一下甚至于连楚梦溪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封锁全城，让温县县令张如海立即来见我！”姜岩几乎是一到温县城北就紧急让人传令，同时桃陵军几乎是瞬间而动，先将整个温县县城团团围住，封闭了所有进出通道。 “姑娘，这是我军军营，暂时腾出来您看可用吗？若是不成，末将马上让人重新安排。”姜岩是一刻不停，除了分兵封锁道路，召集城中行医大夫之外，还紧急派人将北营腾了出来。 “可以，不过你的帅帐要加大，我要一个可以容纳二十人以上的大帐，人蛊之毒从中毒到毒发致命，只有十天时间，十天之内，若是没有毒发之迹象，那就无碍。”楚梦溪刚刚说完这些，外面，一队桃陵军士兵就直接带着一个身穿官服之人匆匆而来。 “这是张县令！”姜岩刚刚说了一句，楚梦溪就直接道：“温县必须封闭十天，十天之内严禁无关人等串联，各家各户全部关门闭户，无事不得外出！” “十天？”张如海不认识楚梦溪，所以闻言大吃一惊，刚要开口，姜岩直接将龙御令牌掏了出来，转而还给楚梦溪之后道：“这是楚相之女——” “我是楚梦溪，这是龙御令牌，你立即听命行事，将城中所有中毒者立即送来城外，并且派人排查他们的家属和密切接触之人，一并送到城北大营，交给桃陵军执行强制隔离，一刻都不得耽误，否则，滔天之祸就在眼前。”楚梦溪手持龙御令牌，那一瞬间，直接让所有人都赶到了一阵接一阵的冰冷和肃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近乎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每一个字都震慑住了所有人的灵魂。 “是是是，下官马上去办！”龙御令牌是大名鼎鼎，没人见过，但是却无人不知，此刻张如海算是被吓得不轻，急急忙忙转身紧急离开。 “姜岩将军，十三，你们随我来！”楚梦溪快速将所需的药材全部列了出来，转而朝着两人道：“分派没有接触过温县百姓之军士前往各地采购，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姑娘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办！”姜岩几乎是看都没看，直接开始安排人手离开，而李十三则带着宁王府的镇府常兵迅速将城内送出来的大队中毒百姓全都送到了楚梦溪跟前，包括随行的十几名大夫。 这短时间内，整个北营帅帐外面就已经放了足足上千人，楚梦溪一一检查之后，自己都叹了口气，这个人蛊之毒毒经中是单列出来记载的，但是却连毒圣都不知出处，曾经在西南出现过两次，但是每一次都掀起了滔天巨祸，所到之处，人丁残灭，比起瘟疫还要可怕。也正因为如此，毒经之中倒是记载了下来，但是因为毒圣自己也未曾经历过，所以没有写出解毒之法。 “你们谁是太医署的朝奉大夫？”站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楚梦溪才回神，转而朝着这十几名大夫问道。 “下官郑仁基，崔华，不知姑娘是——”为首一个中年人看了看楚梦溪，有些奇怪的开口道：“我等是太医院派驻温县执掌大夫，是郑家和崔家第三代——”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废话，马上告知你们在城中的家人，立即前来城外军营执行隔离，尤其是此前接触过这些中毒百姓之人，一个都不准漏掉！”楚梦溪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自报家门，转而朝着其他人道：“你们也是一样，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任何人不得违背命令！” “敢问这位姑娘，你是何人？认识这是什么毒吗？”崔华似乎对于楚梦溪这一上来就发号施令的语气有些不满，以至于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但是不等他说完，李十三在一旁已经“咣当”一声拔出长刀，满脸的杀气。 “混账东西，这是宁王妃，手持龙御令牌，如陛下亲临，你敢质疑我家王妃，我砍了你！”暴怒声一下子让崔华脸色大变，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气逼得他连退几步之后，差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而其他人更是惊恐的发现，伴随着李十三拔刀怒喝，周围的桃陵军士兵一瞬间全都转过身来，手持兵器，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这里。 “我！”这一下连郑仁基都脸色惨白，结结巴巴朝着楚梦溪行礼道：“王妃，息怒，崔华不是有意质疑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我没时间找你们麻烦。”楚梦溪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崔华的反应，而是转身自顾自开始从那两名镇府常兵开始，以银针封住气血流动，然后催促军医立即按照她给出的药方去煎药。 但是不等她这边有所动作，城内再次送来数十名百姓，全都是中了人蛊之毒，而且旁边的大营也开始收拢那些需要隔离的百姓，整个北城大营在这个时候迅速被百姓被占据。 “王妃，这么多人！您一个人如何能够救治的过来啊？”郑仁基等人是面面相觑，甚至于到现在连人蛊之毒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有楚梦溪独自一人在挨个给百姓检查，这种情形让李十三忍不住头皮麻烦，直接上前道：“莫不如末将回一趟京城，将太医院的人找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引蛊丹 “太医院的人过来也无济于事，没有引蛊丹，谁来了都一样！”楚梦溪摇了摇头，京城的人口更多，若是真把人蛊之毒传到京城，只怕就彻底失控了，这温县就让她手忙脚乱，再来一个京城的话，她只怕是真的有心无力。 “现在还算好，至少人蛊之毒，毒圣曾经有记载，不然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楚梦溪一句话说的李十三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转身催促桃陵军赶紧去准备药材。 引蛊丹四大毒宗都有传承，只不过药效不一，唐门因为地处西南，所以引蛊丹的效果比起其他宗门要好一点，这一点毒经之中也有记载，加上毒圣一脉本身也有引蛊丹，是专门用来解蛊毒的必备丹药。 “花丁草，无尾树，半边莲，天一泉，紫花天葵，九叶莲子芯。”桃陵军那边的药材在不断送来，急速搜罗了整个温县所有的药铺和药堂之后，楚梦溪所需的引蛊丹算是配齐了一种，也是毒圣所传的引蛊丹。和唐门那边追求极致，所以需要各式各样的珍稀药材甚至是毒药相比，毒圣一脉的引蛊丹，大部分药材都是寻常之物，但是炼制之法却和唐门截然不同，甚至于根本就是在炼制毒药。 “十三，你来生火，准备炼制丹药。”军营之中，楚梦溪直接当众燃起药炉，转而自顾自的开始不断添加各式各样的药材。 这一举动也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郑仁基和崔华等人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后者似乎还隐隐然带着一丝不屑，尤其是看到了楚梦溪准备的都是些寻常的药材之后，更是脸上始终带着冷笑。 “当当当”不过此时楚梦溪却顾不上理会这些人，自己亲自执掌药炉之后，手中银芒一闪，连续飞落五滴鲜血进入药炉，随后更是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黑乎乎的丹药也跟着放了进去。 “这是在做什么？”以血入药和以丹入药，这种奇怪的法子几乎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崔华更是忍不住摇头道：“王妃，您这炼制的是什么丹药？为何法子我们从未见过？下官也算是饱读医书，这天下炼制丹药的法门千千万，可从未听过您这种办法——” “没听过就闭嘴！”楚梦溪回头冷然一扫对方，冰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仅仅只是一瞬间，就直接让崔华只觉得自己恍惚之间面对的是一座冰山，虽然丝帕覆盖下看不清楚容颜，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在这一刻犹如利刃一般寒芒迸射。 “王妃，我看这个家伙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拖出去砍了算了，太医院的人就没几个有真本事。”楚梦溪只是一句话之后就没再理会，但是李十三如何能够忍受有人质疑楚梦溪，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毫不掩饰而出，直接让崔华脸色大变。 “这世上本就没有以血炼丹的法子，你们如此而为，这是在拿百姓的性命——”崔华忍不住开口试图反驳，但是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个镇府常兵直接一耳光打的他原地转了一圈。 “质疑王妃者，死！”冰冷的话语伴随着长刀出鞘之后，吓得郑仁基急急忙忙上前求情道：“王妃息怒，崔华他不是有意要质疑王妃，请王妃饶他一命！”他此时算是彻彻底底被吓着了，楚梦溪和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解释什么，一上来就直接以屠刀对准所有人，这才是真正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也无人看得懂楚梦溪到底要做什么。 “黄泉水滴落三尺。”楚梦溪喃喃自语之下，黄褐色的黄泉水带着一丝腐臭之气快速倒入药炉之内，三尺高度溅落，迅速让整个药炉内的药汁翻腾起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伴随着快速药汁翻腾而快速传出，隐隐然的竟有一种让人血流加速的感觉。 “武火半个时辰！”楚梦溪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一炉药汁很满意，转而将最后三种药材全都放了进去。 药汁咕咕冒泡，一点一点的散发着这股越来越怪，甚至于隐隐然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以至于周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只要吸入一点，浑身就难受，仿佛自身的血肉都被剥离了一样。 “别捂住鼻子，这药气有助于阻止蛊毒传播。”楚梦溪朝着李十三摇了摇头，这是毒圣一脉引蛊丹的奇怪作用，只不过这本身不是针对人蛊之毒的，但是本着能够切断一种传播渠道就是一种的想法，她直接朝着李十三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虽然味道难闻，但是所有的镇府常兵却强自忍住，围成一圈，尽可能的将药气吸入体内，一个个全都憋得脸色通红，却不敢有一人有动静。 “去告诉所有桃陵军将士，与其他人接触，距离须有一丈远，而且我马上炼制洗毒汤，所有人接触过其他人之后，必须以洗毒汤洗手，必要时候，必须要用洗毒汤沐浴，隔绝蛊虫传播，防止连环中毒再度发生在军中。”楚梦溪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什么，转而命人取来纸笔，快速写下一个药方，转而递给了郑仁基道：“你们几个炼制洗毒汤，应该没问题吧？” “我，我，遵命！”和崔华的那种态度不一样，郑仁基虽然结结巴巴的，但是却接过药方躬身行礼，转而开始和其他几个民间大夫一起，也开始准备药炉，甚至于主动将后续桃陵军将士送来的海量的各式药材全都分门别类放好。 “倒也不是全然不学无术。”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这几人熟练的动作之后，就没再管郑仁基，转而开始了引蛊丹最后的步骤，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十三，戴上这个，拿玉瓶去给每一个中毒者放血，每人一滴即可！”楚梦溪从药囊里取出一件完全是最密实的雪缎缝制的白色连体衣递给李十三，让其快速去取血。 这种奇怪的衣服让对方有些奇怪，但是此时的李十三却没有时间犹豫，手忙脚乱穿上之后开始给每个人的手指上扎了一针，放出血液之后迅速带了回来。这些中了人蛊之毒的人此时全都昏迷不醒，而且呼吸也开始逐渐变得微弱起来，似乎随时有可能毒发毙命。 “把衣服烧掉。”楚梦溪接过玉瓶之后看了看，转而一句话直接吓了李十三一跳，但是不等他开口询问，这边她已经拿着玉瓶朝药炉之内倒了几滴血液进去。 “毒圣的引蛊丹似乎还是走的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毒蛊并不纯粹是毒，蛊虫也能当做毒药炼制吗？”楚梦溪喃喃自语，转而自顾自看着药炉之内的药汁逐渐变得粘稠起来之后，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毒圣的这个法子和唐门的引蛊丹炼制之法从根本上就不是一条路，唐门那边着重于蛊虫的类别，从而分门别类针对每一种蛊虫。而毒圣这边却走得是简化的路子，甚至于直接以中毒者的血液内的蛊虫为根基炼制丹药。 “十三，找人扯药斗！”两名镇府常兵一刻不停的将药斗扯得风声大作之后，粘稠的药汁迅速倒入其中，滴溜溜的声音快速响起，下面开始持续不断的落下一枚枚淡蓝色的药丸，中间还隐隐然带着一圈圈波纹。 一炉药足足炼制出三十多枚引蛊丹，但是对于这足有上千人的规模来说却显然不够，所以第一炉炼制完毕之后，第二轮迅速开始。这一次楚梦溪没有用自己的血，而是直接导入李十三取来的毒血加入其中，并且在随后再次找来十几个药炉，几乎是将桃陵军将士搜罗来的药材全都加入其中。 十几个药炉同时开炉炼丹，楚梦溪是忙的一刻不停，身形不断在各个药炉之间流窜，导致了整个中军大帐附近，全都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味道。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各部桃陵军将士而言，得到消息的他们却每个人恨不得多吸几口，免得自己也跟着中毒。 “王妃，您吃点东西吧，这都一整日的功夫了，您可是滴水未进啊！”加上随后桃陵军搜罗来的药材，这连续不断的炼丹，直接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楚梦溪是累的身形摇摆，被李十三扶住之后，或者命人直接搬来一把椅子让对方坐了下来道：“您看着中军大帐也盖完了，您还是稍稍安置一下。” “没时间了。”楚梦溪接过饭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就朝着对方道：“把人抬进大帐，从镇府常兵开始，让郑仁基跟着做准备，一刻钟之后我们去引蛊拔毒！” “王妃，这里这么多人有好多毒发已经数日之久，不如从他们开始——”李十三看了看这么多躺在简单的担架上的百姓，咬了咬牙道：“我们是边军将士出身，理应排在百姓之后，如何能够——” “你不懂，不把自己人救活，旁人是不会信我们的！”楚梦溪摇了摇头苦笑道：“否则的话，一旦出现问题，就不是一个崔华的问题了，温县之局势也会随之彻底崩溃。” “末将马上去安排，王妃还需要什么？”李十三脸色一凝，随即点了点头，楚梦溪说得对，他们骤然而来，若是不能拿自己人做实验，如何能够说服其他人？这个时候竖立信心最为要紧，也只有自己人，楚梦溪才能放手而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引蛊拔毒 “把他们的甲胄和上衣除下，扶他们做起来。”李十三被抓过来当助手，楚梦溪在将引蛊丹给两名士兵服下之后，转而点了点头，手中绿影短剑快速出鞘，寒芒乍起，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大帐。 “王妃你这短剑——”李十三一惊，他此前就知道楚梦溪随身携带着一柄奇异锋利的短剑，但是一直未看清楚真容，此时才看着绿影光华闪烁，碧油油的光泽深深地刺痛了自己的双眼，那股冰寒甚至于连他都本能的起了反应。 “绿影，吴田志的兵器。”楚梦溪随口回答了一句之后，直接让李十三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顿时道：“待此事了结，末将再陪王妃去查看吴田志的尸首，看看他到底怎么死在了千宿崖群山之中。当年朝廷找了他三年都未曾有踪迹出现，只怕不是老死深山那么简单。” “你知道他当年犯了什么事？”楚梦溪一愣，似乎觉得对方说的话和自己的记忆并不一样，所以转而问道：“吴田志当年和墨南宸关系如何？” “王妃您忘了？吴田志是左都御史，是弹劾参奏的言官，和王爷自然好不到一块去，就因为他弹劾过王爷把持北境军权，陛下这才给王爷调了回来执掌南衙禁军。”李十三有些诧异道：“这些事当年楚相还曾反对过，说吴田志是公报私仇，因为自己的儿子被王爷执行了军法，所以携私报复，但是最后闹得太大，所以才让他得逞。但是也奇怪，王爷调回京城之后，他没过多久就失踪了。” “这些事为何我不记得？”李十三的话让楚梦溪脸色都变了，整个人直接停顿在了原地，足足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只怕我是真不记得了。” “王妃您，好好歇一段日子，养养身子，自然就能想起来了。”李十三不知道对方为何对于很多事都似乎没什么印象，但是也不敢多问，所以只能说了句安慰的话。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吧。”楚梦溪叹了口气，自己的记忆只怕是因为重生之后，两世融合之后出现了问题，有些事或许是真的遗忘了。所以也就没想着些，转而将目光重新放到了眼前的两人身上。 此时引蛊丹已经在他们体内起了效果，两人周身血液开始加速流动，银针飞落之后，隐隐然周身的血管快速显现而出，那一道道青筋遍布全身，密密麻麻，犹如一张大网一样将两人全身笼罩在其中。 “啊！”这种血液逆行带来的痛苦即使在楚梦溪出手封住了两人的昏睡穴之后，依旧不断传出一阵阵嘶吼声，惹得雪儿也跟着嚎叫不止，小爪子死死地抓着楚梦溪的头发，似乎在说什么。 “原来你能感受到毒蛊的存在？”相处日久之后，楚梦溪对于雪狼的习性也了解的更多，对方表达的意思她也能猜到不少，所以微微点头之后笑道：“毒圣倒是留了个宝贝给我，稍后你带我去看看有多少人中了这种蛊毒。” 楚梦溪的话让李十三诧异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对方怀里那犹如小宠物一般的雪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楚梦溪到哪都会抱着这小家伙。 但是此时对方却没有理会他的神情，转而银针开始不断闪烁，瞬息之间连刺两人十七处穴位，密密麻麻的银针开始分割血液，促使毒血分流，让两人胸口快速出现了一个鼓起的肿瘤一般的鼓包，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颜色也变得瘀黑起来。 “滋滋滋”这是一种奇异的声音，似乎隐隐然有无数的虫子在嘶叫，惹得雪儿有些躁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王妃，这是，蛊虫吗？”一个鼓包出现之后，快速围绕着两人的心脏位置，一左一右，在下方再度出现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鼓包，这一下让李十三瞪着大眼睛，只觉得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是沙场铁将出身，什么都见过，但是这种他亲眼所见在人体之内出现的这种东西却还是让他头皮发麻。这两名士兵从被楚梦溪诊断到如今不过两日功夫，但是如今，体内却出现了这种异状，让他有些茫然不解。 “蛊虫入体，吸食人体精元，快速壮大，不可以常理来推断。”楚梦溪知道对方的困惑，所以徐徐解释道：“他们俩现在的状况正是祛除蛊虫的好时机。你拿着玉瓶在下面接着！” 绿影短剑光华一闪，第一个鼓包被迅速切开一道十字口子，瞬间功夫飚射出来一道血箭。准确的说，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血液，而是纯粹的蛊虫组成的毒液，落入玉瓶之中后那股仿佛能钻入大脑的“滋滋滋”的声音快速大作，吓得李十三差点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好了，换一个！”毒液快速流出，楚梦溪见到后续流出来的是殷红色的鲜血之后才让对方将玉瓶拿下，转而取出自己消过毒的针线，将伤口缝合完毕，开始处理第二个鼓包。 只不过这一次，让李十三更为吃惊的事情再度发生，位于心脏下方的两个鼓包内钻出来的并不是如之前那样是毒液蛊虫，反而更像是一团血污，隐隐然还有无数的触手在里面蠕动。与此同时，一股恶臭开始充斥整个大帐，即使李十三急忙叫来其他的镇府常兵帮忙驱散，味道却始终不绝。 “人蛊之毒果然如此，蛊虫分两体，同本同源，普通解蛊之法只能驱除蛊虫，但是这两只母虫却无法祛除，从而流毒无尽。”楚梦溪以绿影短剑将血污小心的割开，让其和士兵的身体血肉剥离之后叹了口气。毒圣当年研究人蛊之毒的时候虽然不曾得到过原体查看，但是凭借着自身超越时代的见识，却将这种毒蛊推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和自己此时切出来的母虫几乎完全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王妃，这，这是蛊虫吗？”楚梦溪没多说什么，但是李十三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这么大团的血污母虫，居然能在短短两日之内长得这么大，这让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中毒超过数日之久的人体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人蛊之毒，蛊虫入体，便和中蛊者合二为一，毒发若无救，则人蛊同源，到时候人便是蛊，蛊便是人，所以被毒圣等人命名为人蛊。”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之后，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上一代毒圣不曾亲眼见过人蛊，所以未曾制作出更简便的办法祛除蛊虫，如今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人蛊之毒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两团血污状的母虫，若是寻常之法，只能驱除第一个鼓包内的蛊虫，而无法对母虫产生什么伤害。母虫不除，则人蛊之毒无穷无尽，最终让宿主因为供养母虫不绝，而消耗体内所有元气，被彻底消亡，沦为养料。 幸而毒圣所传的引蛊丹不需要太多的珍稀药材，就能够将母虫逼出来，否则的话楚梦溪只能去转而炼制唐门流传出来的引蛊丹，但是那需要消耗无数的珍奇毒草，仓促之间便是唐千秋前来，倾尽唐门所藏，只怕也未必能够支持眼前上千人的解蛊所需。 剥离了两个母虫之后，这名士兵的身体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鲜血从伤口处流出之后，隐隐然的带着一丝活性，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好了！”匆匆给此人包扎缝合之后，楚梦溪开始给第二个士兵祛除蛊虫，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名士兵就被拔出了银针。 “去找郑仁基，让他带人过来帮忙。”一口气给两人解蛊，楚梦溪也是额头冒汗，七劫针法极度消耗元气，以至于到现在，她甚至于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虚弱起来。 “王妃您要不要歇歇？这些事那些外面的大夫难道不成吗？”李十三不懂这些，但是这才两个人，楚梦溪就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外面可是聚集了上千名中毒的百姓，他不敢想象，照这么解毒下去，楚梦溪如何能够支撑得住。 “他们不会七劫针法，只能帮忙！”楚梦溪摇了摇头，让对方去找郑仁基之后，开始接着给剩下的人解蛊。不过这一次，她只以七劫针法分离毒血，将蛊虫引出之后，指点郑仁基等人开刀取蛊，甚至于连缝合之法也一并传于这些人。 除了崔华站在一旁阴沉着脸没有动手之外，另外十几名大夫在楚梦溪一点一点指点之下，开始逐渐的将这一批十几人给祛除了蛊虫，等到最后一人也将伤口缝合好，止血之后，整个中军大帐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这些人从开始的质疑到忐忑不安，到如今看着楚梦溪的目光毫不掩饰，带着敬佩。对方的手段匪夷所思，而且不论中途出现什么问题，她都能瞬间化解，想出来的法子甚至于根本不需要思索，而且无一不中，尤其是银针刺穴，更是神乎其神，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吩咐桃陵军将士，好好照顾这些人，他们身体虚弱，这是补气养元的方子，安排人手抓药，给他们服下。”楚梦溪匆匆写好一张药方递给刚刚才进来的姜岩，安排军医去照料解过毒的人之后，再度带着这些大夫进行下一批的救治。 整个桃陵军军营之内，一批批的百姓被送进来之后，随后不久，再次有人被送出，进进出出之余，旁边也开始点燃了大堆的篝火，无数的蛊虫开始被扔进火堆烧成灰烬。 而此时温县这边刚刚楚梦溪才理出头绪，附近再度传来另外的噩耗，也一下子让所有人的脸色变得异常沉重，甚至于原本以为有了转机的众人，转而甚至于脸上带着一丝死寂的神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扩散 “启禀将军，河阳、武德和洛口等地都已经回报，当地均发现类似中毒者，现如今已经被马车送到温县城外，数量约计有百余人！”眼看着北营内部，一个个百姓不断被解毒之后，姜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急匆匆而来的传令兵带来的消息甚至于连他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你们有没有将王妃的防治之法告知当地官府？”姜岩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对方问道：“三地县衙有没有查出这些百姓因何中毒，到底毒发有多长时间？”因为之前一直忙着和张如海清理温县本地的病患，导致了此前楚梦溪交代的追本溯源的任务，他一直来不及顾及，此时听到外地也发生了中毒百姓，一下子让这个问题再也无法忽视。 “有几个百姓好像之前被什么东西咬过！”这句话是副将说的，只不过他也是急匆匆从城内赶了回来，而且未曾证实这件事！ “那几个百姓呢？先把他们抬到王妃跟前，让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岩急匆匆让人去办之后，转而朝着副将道：“你立即带人去查，一定要查出源头，否则的话，这中毒百姓的人数只怕越来越多，王妃便是有通天之能，面对这么多百姓也是无济于事。” “朝廷还没有回信吗？”副将刚要走，姜岩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对方问道：“立即以我和张县令的名义再去上报朝廷，以红翎急件紧急送往皇城！请陛下紧急派人增援温县！” 此时姜岩还在紧急催促人手前往京城传讯，期待朝廷早点派出人手增援温县，同时对于已经出现病患的河阳三地，紧急封城，并且按照楚梦溪所言严格执行隔离之法，防止更多人中毒。 但是在随后，送来温县的病患越来越多，以至于短短半天功夫，各地传令兵就紧急回归，将更多的人中毒的消息送到了姜岩跟前。 “大将军，朝廷只怕未必相信你我之言，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再去催促，温县如今所有的药材都被王妃征调，外地药商商队进不来，本地又无法支持，只怕长久之下，会药材消耗断绝，导致彻底无法控制啊！”张如海这个时候是彻底慌了，不顾危险急匆匆赶来找到姜岩之后道：“不如下官去京城，温县暂时先军管，一切先交给将军处置。” “好，你快去，我让人跟你一起，你去找中书省，我让人去找太尉府，实在不成，就去敲登闻鼓，我就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的那些人就能无动于衷。”姜岩急急忙忙让自己的亲卫跟随张如海直奔京城而去，自己开始派兵入城，以军管的方式接管了县衙所有的事情。 姜岩这边在紧急行动，而楚梦溪那边更是不休不眠，带着从其他地方征召而来的大夫接替郑仁基之后，一刻不停的开始给众百姓解毒。长久的运转七劫针法，导致了此刻她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于为了弥补自身消耗，直接服用大还丹来强提一口气。 “石头，你们怎么来了？”等这一批百姓被解毒之后，楚梦溪累的只能坐下来休息，但是不等她喝口水，外面李十三就匆匆将石头给带了进来。 “小医仙，大事不好，积言村那边也出现了中毒之人，现在被我和二出给带了过来。”石头有些着急，甚至于没看到楚梦溪此时脸色不对，一句话说的李十三直接跳了起来道：“这怎么可能，王妃临走之前不是给他们检查过吗？而且我的士兵也不曾接触过那些百姓，如何会有人中毒？” “现在人就在外面，是虎子和二出的父亲里正！”石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匆匆让张二出带人将两人抬进来之后道：“王妃快看看他们是不是中毒了？” “他们是何时发现中毒的，可曾和其他人有过接触，还有他们之前吃过什么，做过什么？”楚梦溪强打起精神仔细检查了两人之后，微微迟疑道：“他们不是人蛊之毒传播之后中毒的，反而像是原生蛊虫进入体内所至。” “王妃的意思是说，他们是第一批中毒者？”李十三吓了一跳道：“难不成积言村是毒发源头？难道是积言村的人去过这几个地方？” “有这个可能——”楚梦溪的话音还未落下，忽然愣住了，里正的右手胳膊上有一道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而类似的伤口在虎子的肩膀上随即也被找到了。 “这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二出，你父亲被毒虫什么的咬过？这伤口看起来是数日之内出现的！”楚梦溪一愣，随即一边朝着张二出询问一边取出银针挑起一丝伤口处残留的血液放到了情毒花上。 “这是被老鼠咬到了！最近村里闹鼠患，都是些大号的老鼠，个头都快赶上小猫大小了。”张二出愣愣的回道：“赶都赶不走，估计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情毒花上就瞬间爆出光芒，而且是一阵接一阵的，黑色光华充斥其中之后，直接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 “这是人蛊之毒！”楚梦溪叹了口气，起身道：“人蛊之毒只怕就是这些老鼠身上携带，咬伤了百姓之后才传播开来的。” “啊？”这个回答直接让李十三傻眼了，这两天他除了帮忙，还和姜岩暗地里排查了无数种可能引发人蛊之毒的可能，甚至于温县城内，几乎有过使用毒药的人全都被强制性抓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头绪。此时听到导致中毒的居然是老鼠，直接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去告诉姜岩，派一队人马跟随石头回积言村，去清除鼠患，然后——”楚梦溪的话音未落，门口青儿钻了进来，朝着对方摇头晃脑，连连嚎叫，似乎再说什么，而且头直接朝着千宿崖的方向不断点头。 “千宿崖内有毒鼠？”楚梦溪看着对方的样子，转而问道：“青儿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石头十三，你们去找姜岩借兵，然后跟着青儿回去，召唤狼群相助，必须彻底将这些毒鼠扑杀，火烧殆尽，否则的话流毒无尽，我们根本无法应付。”见到青儿点头，楚梦溪再也没有迟疑，直接让石头和十三快速离开，但是片刻之后姜岩自己却跟着急匆匆而至。 “姑娘，十三说的是真的吗？毒鼠？”姜岩有些迟疑道：“这老鼠怎么可能带人蛊之毒活着去毒害百姓呢？而且此地也不曾听说过毒鼠啊？” “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除了让石头带人回去之外，还要分出人手去各个毒发地组织百姓彻底清除鼠患，凡是个头比常见老鼠要大的，都有可能携带人蛊之毒，此事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否则的话，毒发的人越多，我们就越危险！” “我马上去办！”姜岩这一下也顾不得其他了，急速分兵开始赶赴各地，开始了大规模消除鼠患的征程，而且按照楚梦溪的指点，所有出征的士兵被严格告知，必须使用箭矢，击杀毒鼠之后除了用牛皮包裹部分带回查验之外，其他的全部就地焚烧。所有士兵必须携带消毒汤，只要近距离接触了当地百姓和毒鼠的，回来之后一律隔离。 桃陵军此时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让他们比打一场恶战还要严峻，所有的士兵甚至于全都做好了自己中毒的准备，以至于出征的时候，甚至于有的部分将领直接要求将士留下遗书。 “启禀王妃，温县本地的百姓已经全部解毒完毕，现如今就只剩下其他三地送来的病患，大约有两百多人。”此时郑仁基的队伍倒是扩大了不少，姜岩一股脑的将河阳那边足足数十名大夫全都给抓了过来之后，他可以分成两班倒来完成楚梦溪交代的解毒事宜。只不过太医院所传的九阳截脉针法并不能分离毒血，而七劫针法楚梦溪就算是此时传授，他们也无法学会，所以最关键的部分还是需要她亲自上手。 “有多少百姓死亡？”楚梦溪点了点头，她刚刚休息了一会，而且服下大还丹之后，补充体能的速度比起一般的补气丹要快很多，虽然副作用很大，但是至少此时却保证了她有足够的精神应对如今的危机。 “温县一共送来中毒百姓两千一百人，虽然全部解毒了，但是足有四百多人因为时间太久，毒发无治。”郑仁基脸色沉重，这个比例几乎就是两成了，而且还不算后续还有没有其他的病患毒发！他们此时光是解毒就已经消耗了全部的精力，根本没办法对于其他的百姓进行排查，只能简单的进行隔离，尽可能的切断蛊虫传播的渠道。 “四百多人啊！”楚梦溪苦笑不已，自己已然尽力，但是却依旧在短短数日之内死了这么多人，这要是大规模爆发的话，光是温县就足有数万百姓，她不敢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王妃莫要如此，我们已经尽力了，而且若非王妃手段超绝，只怕此间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大家都在念叨着王妃的恩德。”郑仁基和崔华不一样，见到楚梦溪的手段之后，此时是倾心拜服，见到对方有些伤感，顿时上前郑重行礼道：“下官代百姓拜谢王妃救命之恩。” “王妃！”这一众大夫全都跟着拜倒在地，倒是让楚梦溪有些意外，但是不等她开口，外面有人急匆匆而来，再度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第一百七十七章 毒鼠人祸 “这便是县城内抓到的两只毒鼠。”两名士兵将两个竹筐放到了楚梦溪跟前，里面赫然是两只比猫还大的老鼠，而且还是活的，正在私下乱窜，刺耳的“滋滋”声不断传出之后，锋利的牙齿还在不断啃噬竹筐，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的将全新的竹筐给拔出一个洞来。 “我的天，世间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老鼠？成精了吗？”郑仁基等人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两只毒鼠，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果然如此。”楚梦溪手起针落，将两只毒鼠刺翻，转而挑起一丝血液放入情毒花后，黑色光芒暴起，比起之前从积言村送来的那两名村民身上的毒素还要强烈，而且甚至于这一瞬间连怀中的雪儿都是跟着低声呼唤起来，似乎也被这股毒素给惊到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两只毒鼠的？城中可还曾发现其他毒鼠踪迹？”楚梦溪一瞬间抬头，朝着对方问道，这种毒鼠根本不可能是自然形成，体内蕴藏的人蛊之毒的毒素和蛊虫如此强烈，连雪儿都承受不了，说明八成是有人豢养。 “是在城内一户山货商人家中发现，商人自己已经毒发身亡，家中所有东西都搜了出来，王妃请看。”将士急匆匆挥手之后，后面一堆兵丁迅速抬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家具物品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楚梦溪制止了郑仁基跟着帮忙的动作，她独自一人翻检了所有的东西，很快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罐子，打开一看里面几乎全都是粟米一样的东西，但是颜色却截然不同，而且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蛊虫茧，大家别乱动！”楚梦溪扫了一眼之后，转而脸色也跟着一变，转而直接将其全部封了起来，没有让任何人触碰！ “王妃您看，这边是不是就是豢养毒鼠的笼子？”郑仁基吓了一跳之后，虽然没有上前，但是却在一旁很快发现了藏在家具之中的几个特质的笼子，全都是精铁打造，里面似乎还残留着蛊虫茧，顿时惊叫道：“这毒鼠是有人在豢养！” “去县衙，调取这个商人的户籍档子，一定要查出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楚梦溪一瞬间脸色变得阴沉下来，温县的人蛊之毒八成就是这个商人带回来的，而且是自行以蛊虫茧来喂养老鼠，然后放出去去咬其他百姓，从而在县城内散播人蛊之毒。只不过因为操作不当，自己也被咬了，所以才会被士兵发现。 “另外去告诉你们大将军，立即搜查河阳等地所有百姓家中，凡是发现有类似情况的，一律全部抓起来。”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朝着身边的士兵肃然道：“传令所有参与搜捕的将士，回来之前全部集中到这里，我亲自检查之后才能回归各部，千万不要被毒鼠咬伤了。所有查获物品不要让其他人接触，也全部送到这里，集中焚烧，明白吗？” “王妃放心，末将明白！”来人急匆匆离开之后，顷刻之间，桃陵军开始分出无数士兵大规模搜捕整个温县，同时传令兵也开始紧急朝着河阳等地而去。 “奉命豢养毒鼠概要？”士兵离开之后，郑仁基虽然不敢像楚梦溪那样毫无顾忌，却拿着一柄长剑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了翻之后，找到了一个藏在衣服里面的书册，翻开之后脸色大变，朝着楚梦溪喊道：“王妃，这里有本册子。” “这是——”楚梦溪上前几步，将书册捡起来之后只看了两眼，随即脸色一变，这个册子上详细记录了整个毒鼠豢养的地点，甚至于还配发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其中千宿崖赫然就在其中，而温县，包括河阳等地同样被重点画了圈，尤其要命的是，京城也在被画圈的范围之内。 “书册上写着洪熙八年正月初七。”楚梦溪叹了口气，如果这份书册的日期是真的，那么只怕此刻京城之内的毒鼠已经养成了。只要有人将其放出，那么数十万人的京城，只怕中毒者会成千上万，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你们太医署立即将这份名录上报吧，让朝廷将防治之法尽快公布出去，否则，一旦京城开始蔓延，则再无转圜之机会。”楚梦溪将书册递给郑仁基之后摇头道：“同时传讯各地，立即灭鼠，不论是不是毒鼠全部灭杀，不要近距离接触，多用弓箭，击杀之后连尸体带血液全部火焚。另外所有死亡百姓石头也不要土埋了，要用火烧，否则的话，尸体之上残留的毒素足以再度让其他人中毒。” 温县这边死亡的百姓大多都是去除了蛊虫之后，因为体内生机耗尽而死，所以土葬倒是没多大问题，但是此刻，其他地方一旦大规模毒发，防治比救治要重要的多。只有防住了，才能够尽可能避免人蛊之毒蔓延。 这个时候调查背后凶手实际上都是其次了，这场人祸实际上已经蔓延开了，三座县城同时出现毒鼠，加上这本书册记载的时间，足以让各式各样的毒鼠全部豢养成熟，只要放出，那么就已经无法阻挡。 此时的楚梦溪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开放所有的防治之法，让郑仁基以太医署的名义传讯各地，同时将洗毒汤的药方也公布了出来，尽可能的让各地百姓做好准备。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郑仁基除了将其以太医署的名义迅速传送各地之外，直接将这种防治之法以楚梦溪的名字来命名，对于他来说，楚梦溪不愿意要功劳，不在乎名声，但是不代表他们这些人就可以将其据为己有。 也正是他的这个举动，很快让整个温县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内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在温县有她这位宁王妃坐镇，拔蛊祛毒，收治所有中毒百姓。所以在随后几天时间里，温县附近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拖家带口，极速朝着县城涌了过来，而且往来的那些行走在大运河上的船队也开始就近停靠，也不管是不是中了毒蛊，只要有病人全都往楚梦溪这里送。 这一幕场景让整个温县县城几乎是人满为患，大量百姓涌入之后更加加剧了这里的混乱，如果不是桃陵军竭尽所能以军管来维持秩序，只怕更大的混乱也会随之出现。 此时姜岩只得亲自坐镇劝说各地百姓分散而居，按照桃陵军将士的安排暂时住在临时营地之内，同时清查所有地方，将一切可见的老鼠全部灭杀，城外燃烧的大火几乎是昼夜不停，不间断有百姓和士兵抬着大量的老鼠被扔进火堆。 而这个时候，千宿崖那边，石头带着大队的士兵也开始大规模封山，一片一片清理整个山区内潜藏的毒鼠，并且常衡虽然重伤未愈，但是却依旧咬牙带着积言村村民挨家挨户清理毒鼠，并将其彻底灭杀。 山区有青儿跟在一旁，号召狼群协助，驱赶毒鼠聚集，很快锁定了这群毒鼠的聚集地，并且在以火油封山之后，准备将其彻底烧死。 “二出，这里以前有人住过吗？怎么觉得前面不光是毒鼠聚集，而且你看那里还有个院子和房子呢？”烧山之前，石头和李十三带着张二出几个人冒险进山，打算看一看，这些毒鼠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山顶的一处院落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想起来了，这里确实住过人，而且就是在前段时间，是个中年人，他自称是京城来的采药商，还在村里买过米面，叫什么贺文华，说自己在京城有个大药铺。”张二出和黑木想了想之后，忽然开口道：“这个人脸上还有个痦子，穿着很华贵，也不像是什么采药商。” “该死的，等我回到京城，我非活剐了他！”李十三恨恨道：“豢养这种鬼东西，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去看看这家伙还在不在，抓到了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石头摆了摆手，带头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只见里面已经狼藉一片，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打翻在地，而且到处都是毒鼠的行踪。 “嗷！”青儿自从进去之后就快速嚎叫了一声，指点石头和李十三等人快速跟了上来，从里面扒出一具尸体，赫然是刚刚张二出所说的那个贺文华，只不过已经死去多时。 “你看他身上！”李十三拿着长刀将尸体挑翻之后，只见上面还有一排伤口，很显然都是被毒鼠咬过的，而且旁边还放着各式各样的笼子，只不过都被打翻了，应该都是豢养毒鼠的所在。 “奉命豢养？我的天，这是奉谁的命令？”旁边还有一个早已经熄灭多时的火堆，上面有一张纸尚未烧完，有一角还残留着残缺，上面几个字赫然写的清楚：“奉命养蛊——” “把这个带走，大家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有用线索，等回去抓到了同党，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李十三脸色阴沉，将半片纸条收起来之后，朝着所有人开口，这一刻不论是张二出等人还是桃陵军士兵，没有人脸色好看，豢养这种东西，明摆着就是祸害百姓，祸害所有人。 “十三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箭矢！”石头一脚踹开眼前的一个柜子之后，从里面掉落一副弓箭，一下子被上面那黑黝黝的箭矢给惊呆了，随即一开口，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京城变故 “这是上造的箭矢，我们桃陵军都没有资格使用啊！”黑漆漆的箭矢被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眼前的这些人除了张二出和黑木之外，所有人都是军中出身，自然知道这上面镶刻的“洪熙三年蒲州府监制上造御用”字样的箭矢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就算是在京城有药铺，那不过区区一介商人而已，如何能够得到上造的箭矢？”石头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道：“这种专用箭矢在你们京城不都是兵部在管着吗？你们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所用的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不知道，皇室各大王府包括禁军和御林军所用是敕造，这上造一般都是各大豪门所用，其中有区别。敕造归属太尉府府库管辖，上造则归兵部下属的兵仗局府库管辖。”李十三摇了摇头，随手从自己的箭囊内抽出一根大体上差不多的箭矢递给石头道：“你看看，上面的字号都是不一样的。你们边军所用的一般是兵部督造，或者是太尉府督造。” “那就是京城有豪门参与其中没错了，这个贺文华只怕也不是什么药铺的采药人，八成就是这些豪门派出来的。”石头脸上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怒火，恨恨道：“如此祸害百姓，他们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带回去，交给王爷，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李十三恨恨的将箭矢全都收了起来之后转而道：“我们走，等收治完百姓，我们回京城！” 大火在几人退出之后开始迅速从四周烧了起来，被无数狼群驱赶到这座山上藏匿的毒鼠开始在大规模的大火里不断传出惨叫，但是此刻李十三等人的目光却开始朝着京城那边望了过去。 而此时，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京城里也已经出现了变故，张如海和桃陵军的传令兵根本没有办法京城，直接在城门口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红翎信使你们也敢阻拦！”京城此刻已经四门紧闭，张如海看着城楼上守备的士兵又惊又怒道：“耽误了军情，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对不起，我等接到的命令就是封锁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你们请回吧，军情急件请放在门口，我们自会来取！”城楼上常何是涨红着脸，似乎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变了，但是无论如何就是不开城门。 “我是温县县令张如海，要马上进城，你们立即打开城门！”张如海无奈，开始亮出自己的身份，转而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京城巡防营为何会出现在城楼上？京城守备不该是禁军的职责吗？” “张县令先回去吧，京城之内，禁军另有要事，防卫交给我巡防营代管！”常何听到下面张如海自报家门之后，脸色一变，但是随即依旧没有开城门，逼得张如海只能退到了城外。 “张县令，这些巡防营的人到底要做什么？病情如火，朝廷这个时候封闭城门是什么意思？”桃陵军的传令兵只能跟着张如海退到了外面一家客栈暂歇，但是不明白什么意思的他们看着手中的军令面面相觑，姜岩治军严谨，这种时候若是他们不能将军令送到御前，只怕回去一定会被军法从事的。 “只怕是京城的这些人知道了温县的事，所以关闭城门自保了，真是一帮自私自利的东西，难道他们忘了，我温县也是大晋疆土吗？”张如海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满脸的愤怒，但是却只能无可奈何！ 而此时城内，常何实际上也已经支持不住了，几乎是张如海一走，迅速离开，身后无数的巡防营士兵同样是士气低落。 不过在这个时候，旁边倒是有一个人偷偷钻了出来，赫然是参将丁洋，在转了几圈之后，迅速走到了城门口，悄无声息的将门口的几人带走之后，片刻之间，几个同样身穿巡防营军服甲胄的人开始接替了此前几人的位置。 “将军，在这里。”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丁洋刚要转身，忽然有一个人将他给拉了过去，紧接着眼前出现了几个蒙面打扮的人，为首的，摘下面纱之后，露出了几张俏丽的脸庞，却是月儿和欧阳岚的侍女绿姬等女。 “月儿姑娘，现如今城内情况有变，外面闹起了鼠疫，京城也有人死了，所以巡防营接到命令，关闭城门，严禁百姓进出，所以你们——”丁洋面带难色，摇了摇头道：“大统领未归，现如今是常何掌权，他根本就不听我的，所以末将无能为力。” “鼠疫？这怎么可能呢？那些人不是中毒了吗？”绿姬嘀咕道：“我分明看到的痰液之内有黑色，这是中毒征兆啊。” “中毒？绿姬你确定吗？”月儿和丁洋吃了一惊，转而异口同声问道：“你确定吗？” “那得找到少主，拿我们白驼山的宝贝地精水火木樨珠才能确定。”绿姬有些不确定道：“但是少主去找你们王妃那个妹妹去了，现如今都不知道人在哪！” “那现在怎么办？”丁洋忍不住皱眉道：“现在城中每日都会死人，巡防营已经是风声鹤唳，朝廷那边的诏令也是一日三变，我听说城外还有军情急报，红翎信使都被堵在外面了。”丁洋顿足道：“要不我冒险去找太尉府？” “王爷不在，你找太尉府那帮人有何用？”月儿摇了摇头，转而叹息道：“现如今只有想办法找到王妃，将军，夜间你可有将城门打开一道缝隙，让我出城？” “让你们几个出城倒是还有些办法可想，我有部下在防守南城门，禁军被全部抽调护卫皇城了，现在京城九门都归巡防营负责防守，但是你确定王妃回来能管用吗？”丁洋有些惊疑不定道：“现在城内的事情错综复杂，我听说萧家人可是活跃的很，每日里都在搜查你的踪迹。” “王妃有龙御令牌，而且她肯定有办法去给百姓解毒。”月儿倒是信心满满道：“将军赶紧去安排吧，入夜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你送我们出城。” “你出城吧，我去找少主！”绿姬和另外一个侍女瑶姬相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她们只负责照顾月儿，现如今对方已经伤愈，她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也没必要跟着对方，她们要去找欧阳岚。 “那也好，我们在这里汇合！悦来客栈里有几套巡防营士兵的军服，你记得换上。”丁洋点了点头，从一旁钻了出去之后，几人也迅速分头离开。 此时的京城之内，确实是一片混乱，巡防营虽然竭尽全力弹压，但是鼠疫的消息还是快速传了出来，以至于无数的百姓开始不顾禁令，聚集在城门附近，试图逃出城内，导致了整个白天，巡防营的几乎全部兵力全都被调了过去。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内部几乎没有什么人手去执行巡逻任务，混乱开始从各处纷纷而起，无数的店铺在混乱中被打砸烧抢，更有无数泄愤的百姓转而攻击巡防营士兵。 这一幕让常何开始坐立不安，和丁洋不一样的是，执掌巡防营的他知道更多的内幕，京城内的局势也快速走到了一个转折点，可以说每一刻对于他而言都是一场煎熬。 “副统领，萧家传讯过来，说是他们府上走失了一名人手，让您赶紧派人过去帮忙追捕。”刚刚应付走张如海，常何根本来不及下城墙，这京城九门每日都有无数进出的官员，这些人可和百姓不一样，本身就掌握着各式各样的权力，光是应付他们就耗尽了常何的所有精力，此时根本没有办法去管其他的事。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萧家为了一名人手让他抽调兵力去追捕，一下子彻底让常何忍耐不住，几乎是差点一脚踢翻了来报的士兵，怒喝道：“我巡防营难不成是他萧家的私兵不成？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敢为了区区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让我抽调士兵过去？他萧子清的脑子是长在了屁股上吗？” “可是萧公子说，说走丢的是，是他们在宁王府抓回来的一个女娃。”这一下直接吓得这名士兵心惊胆战，急忙结结巴巴道：“听说是宁王妃的妹妹——” 常何根本没有去听士兵的辩解，转而抽出鞭子没头没脑的的打了过去，直接将对方打的抱头鼠窜，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再度听到了西城那边的传报。 “该死的，西川各州官员要进京了，这该怎么办！”常何几乎是脸色大变，以至于在随后走的时候，差点一头从城楼上栽了下去。 疲于应付的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走之后没多久，丁洋就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一下子直接将附近的士兵全都招到了自己身边，开始了紧急部署。他是巡防营左参将，在常何不在的时候，已经可以掌控到部分实权，而且这边几乎全都是他的嫡系部下的情况下，安排个人出城，几乎是没有任何有难度的事情。 而且他还意外听到此前的那名士兵的话，顿时心头松了口气的他在随后晚间见到月儿的第一句话就是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对方。 “多谢将军，恳请将军务必要找到青青，王妃她一定会感激您的。”月儿此时直接朝着丁洋下拜，这些日子她除了养伤，更是不顾危险前后三次探查宁王府和萧家，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一无所获，这也让她忧心如焚。青青本就是重病在身，现如今萧家抓了过去之后，音讯全无，更是让她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快走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丁洋将城门虚开一道缝隙之后，刚刚将对方推到城外，远处就传来了无数人手的呐喊声，顿时心头一惊的他急速关上了城门。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变天之兆 “丁洋，你放走的人是谁？”黑暗中，无数的火把瞬间从远处而来，簇拥着萧子清的身影，也让对方在火光之中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笑话，你早已经被殿下赶出禁军，一个无权无职之人，也敢质问本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月儿已经成功走人，丁洋也算是彻底豁出去了，所以毫无畏惧道：“萧子清，我告诉你，再敢往前一步，本将有权将你当做乱党缉拿！你可别忘了，如今已经是宵禁了，你有什么权力带人直闯城门？” “质问你？”萧子清怒极而笑，转而直接拔出长刀怒喝道：“你一个小小的参将算个什么东西？还用得着我来质问你？老实交代，刚刚放走的是什么人？你敢不说实话，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好啊，你来啊！”丁洋几乎是同时长刀出鞘，同时纵声怒喝道：“各部听令，有人强闯城门哨卡，给我拿下！” 他身边都是自己的本部人马，而且在常何不在的情况下，他这个左参将几乎算是巡防营内级别最高的将领了，一声令下，这些巡防营的士兵几乎是本能的跟随上前，一下子从四处全部簇拥到他身边，迅速将萧子清的人手反过来围在了中间。 双方剑拔弩张，而且丁洋素日在军中威望就很高，他自己亲自上前，导致了所有的巡防营士兵没有一个落后，反过来逼得萧子清脸色大变。 “丁洋，你敢！”萧子清看着丁洋怒喝道：“你依仗着自己身边的巡防营士兵，就敢威胁我萧家不成？我告诉你，你再敢上前一步，你们全家明天都要死！你那个宝贝闺女一定会被卖到广云台去！” “那好啊，你去啊！”这一下算是彻底将丁洋给惹恼了，上前几步冷笑道：“萧子清，我告诉你，你敢动我家人，我就宰了你萧家上下所有人。我就不信，如今这京城之内，还有谁比我巡防营的人马多。我女儿要是进了广云台，我就拉你萧家上下所有人陪葬。” “你！”索性光棍到底的丁洋毫不畏惧对方的威胁，这几乎算是毫不掩饰的反压对方一筹，倒是让萧子清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京城四境封锁，禁军全部被调到皇城不出，偌大的京城就只剩下巡防营的人手，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敢和巡防营对着干。而且和常何不一样的是，丁洋算是实打实的从士兵一路走到了参将的位置，没有家族提携，他全靠自己的本事。这种人敢用他的家人威胁他，就等于是触动了他唯一的逆鳞。 这种事情萧子清也明白，越是这种底层走上来的将领，实际上越是没有丝毫的顾忌，能惹得他动了真火，只怕还真不是他这种纨绔子弟能够抗衡得了的，尤其是在对方手握军权，身边还跟着这么多士兵的情况下。 “丁洋，你给我住手！”萧子清是步步后退，几乎被丁洋一步步给压得退出了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城楼上才传来了常何的声音。对方是紧急得到消息，才急匆匆赶了过来，制止了这场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 “丁洋，你要做什么？”常何看到萧子清的身形之后，也是脸色一变，还带着一丝难言的怒火，但是强子忍住之后朝着丁洋咆哮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常副统领，丁洋私自放走我萧家走失人犯，该当何罪！”常何的到来算是让萧子清稳住了阵脚，转而之前的气势再度恢复，朝着对方怒喝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用不着你来说！”常何冷哼一声之后，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丁洋身上，脸色变得极其阴郁道：“丁洋，你敢不顾军令私自放人出城，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 “末将有何罪过？”丁洋几乎是不管不顾道：“我放走的是宁王殿下的人，她有宁王殿下的腰牌在身，末将那是遵命行事！” “你混账！”这一句话算是同时说的常何和萧子清脸色大变，前者更是上前就要一脚踹过去，但是直接被丁洋给避了过去，惹得他怒火更盛，直接拔出长刀就要对丁洋再度砍来。 “丁洋，你敢放她出城？你这是打量着我萧家收拾不了你了是吗？”萧子清一下子也冲了上来，和常何并力合战丁洋，同时怒喝道：“那就是个叛逆！来人，给我去追！” “当当”丁洋直接架住两人的兵器，转而冷笑道：“萧子清，常何，你们如此而为，赶尽杀绝，你们是打量着王爷和大统领永远都回不来了是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仅放走了王爷的侍女，而且西山大营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信过去多日。王爷不日便归，到时候你们谁都跑不掉！兄弟们不要怕，这些人用的什么阴谋诡计，等王爷和大统领回来一切都会自见分晓，今日谁敢上前，都给我砍了，一切罪责本将一人承担。” “你何时送信出城的？”这一下直接让常何停下了手，以至于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这一瞬间的他算是彻底慌了，巡防营内他只是副统领，宋南云若是回归，出了这种事，前前后后他常何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对方直接将他当场执行军法。 “副统领，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丁洋冷笑道：“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我巡防营只负责巡查稽核，什么时候卷入他们豪门内斗之中了？你见到王爷令牌不遵命行事也就罢了，还跟着萧子清满城追捕王爷的贴身女使，搜捕王府下人亲属，你哪一件都是犯了大忌。我告诉你，这件事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你知道该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丁洋每一字一句都说的常何脸色跟着一变，常家在京城虽然也算是有一号，但是很明显，根本无力抗衡墨南宸的威压，更何况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中间无数的士兵全都亲眼看到了。靠着宋南云在巡防营内的权威，对方只要一问，根本没有人会为他隐瞒，更何况，也瞒不住。 “什么样的下场？我看你丁洋的下场就在眼前！”常何停下了手，被丁洋几句话说得怅然若失，但是萧子清却彻底恼羞成怒，直指对方之后冷笑道：“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你全家都得死！” “哼，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傻吗？”丁洋对于这样的威胁反而根本不屑一顾道：“就算是你萧家在京城能一手遮天那又如何？京城这么大，你能找得到我的家人吗？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晚放走王爷侍女，我就没想着活着离开，你们谁敢动我家人一根毫毛，王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王爷的脾气和秉性你们该知道！” 听到丁洋话语中的意思是连家人都事先藏匿了，这一下子让常何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以至于这个时候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我参与豪门内斗，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我没说我没参与，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只知道遵命行事！”丁洋昂然道：“我丁洋是北境边军出身，看不得你们京城豪门自私自利，只为自己不顾百姓死活的做派！副统领，你忘了我们从北境杀过来的情义，你只为了你自己，你忘了这巡防营到底归谁统管。和萧家勾结，对付宁王府内宅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动用巡防营兵马为他萧子清一个无权无职之人搜捕王爷的人，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副统领的职责吗？你不怕大统领回来吗？” 丁洋这番话说的周围的巡防营士兵全都跟着抬头，目光也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常何身上，这些年为了整顿巡防营和禁军，墨南宸和宋南云从北境边军当中抽调了不少人手回来，加强两部的战力。 再加上这一次整顿，清理豪门安插的人手，造成了巡防营底层士兵几乎八成以上都和边军有关系，其中类似于丁洋这样的高层将领更是直接是从北境调回来的。这些人都是底层百姓出身，对于豪门根本没有任何的好感，在他们的眼里，除了墨南宸这样从战场上打出来的铁将，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他们效命。 而此时，常何的反应无疑也让这些将士变得更加的迟疑，甚至于不少人目光之中已经隐含着一股不善的光芒，这也让后者忍不住连退几步，脸色大变。 “你们要干什么？丁洋，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煽动士兵对抗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成？”萧子清也出身军中，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士兵的沉默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但是他想错了一件事，以为凭借着威压就可以压服这些士兵。 结果就是他一句话出口之后，丁洋还没来得及说话，常何几乎就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一样直接跳了起来，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 “混账东西，宵禁之后擅闯城门哨卡，给我拿下！”这道命令仿佛耗尽了常何所有的气力，以至于等到身边士兵一拥而上去对付萧子清和他带来的人手的时候，常何直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目光惨然无比。 有了常何的命令，丁洋此时出手再无顾忌，萧家护卫和萧子清等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三下五去二，足足三十多人的队伍被强行抓了起来。 “带走，关起来！”丁洋是丝毫不理会萧子清的怒吼，挥手让人将其带走之后，转而看着坐在地上的常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副统领难道还看不明白吗？这京城的天，总该是要变一变的。” 第一百八十章 浮出水面 “姑娘，大事不好，京城那边已经封锁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出，末将的红翎信使也被挡了回来。”京城内部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但是桃陵军的传令兵在急匆匆返回之后，姜岩还是快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楚梦溪。 “京城也无法幸免了吗？”这一刻的楚梦溪算是真正的脸色变了，她带着郑仁基正所有人已经将滞留在这里的剩余百姓全部解毒完毕，原本以为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但是这么大的消息传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京城内部也出现了人蛊之毒，所以才会紧急封闭四门。 但是这个时候关闭城门，却不给其他州郡任何指令，等于是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办法，不顾外地百姓死活的同时，内部只怕也会随之糜烂。 这几日连续接触人蛊之毒，楚梦溪算是彻底了解了这种传播致死率极强的毒蛊的庐山真面目。这种蛊虫传播路径非常多，已经不限于接触中毒者的身体那么简单，甚至于连空气都能传播，蛊虫数量多，而且因为本身就可以自我演化出母虫，自我繁殖能力强，一旦中毒，就会快速致死的同时，变成一个毒源，不断的散播蛊虫去毒害其他人。 这个时候关闭城门，将城内数十万人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如果没有防治措施和救治措施，那么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要知道，封锁和防治必须同步进行才能有效果，否则的话，只会加剧灾难的到来。 这一点从楚梦溪亲自指挥的桃陵军部署防治隔离措施就能看得出来，一方面尽可能避免百姓出行，从而最大可能压制住引发的连环中毒的现象发生，另外一方面就是她这几日近乎于不休不眠的带着郑仁基等人的救治了。只有切实切断传播的毒源，才能够逐步减少中毒者的出现，如此，才能遏制住人蛊之毒的传播。 “你刚刚说红翎信使也无法入城？”楚梦溪呆了一呆才想起来对方的话，顿时脸色一变道：“到底是谁在封闭城门？禁军吗？王天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 “你是说巡防营驻守城墙？”姜岩直接将那名传令兵给带了进来，详细告知了当日和张如海遇到的所有情况之后，一下子让楚梦溪眉头紧锁起来道：“按照日子推算，宋南云应该已经回来了，怎么巡防营还被常何管着？而且防守城墙那是禁军的事情，巡防营没有这样的权力。” “姑娘的意思是，京城出事了？有人要借人蛊之毒爆发的机会阴谋造反？”姜岩脸色一变道：“需要末将立即整顿兵马以防万一吗？” “现在不知道城内的情况，整顿兵马做什么？温县附近的情势才刚刚好转，不能就此放松警惕，否则的话，没搞清楚京城的事，这里就该再次爆发了。”楚梦溪摇了摇头，制止了姜岩的想法。虽然她也有这样的猜测，至少按照皇帝的眼光和智慧，不可能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决定。但是此时一切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站在姜岩的位置上，确实不宜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外军将领在这个时候整军备战，十有八九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那就真是要被别人倒打一耙，甚至于直接当成了替罪羊了， “十三回来了吗？”楚梦溪想了想之后开口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让他去一趟西山大营了，京城的事情，我们无力去管，只有墨南宸回来才能控制住局面。” 她不清楚京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巡防营负责防守城楼，却阻拦红翎信使进城，这已经是非同寻常了，再加上宋南云不在，而禁军更是从头到尾不见踪影，更是让她疑窦丛生，虽然制止了姜岩的举动，但是却还是打算把消息送给墨南宸，毕竟不论是禁军还是巡防营，对方都有办法控制。 楚梦溪和姜岩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李十三和石头也匆匆赶了回来，而且还把常衡给带过来了，准确的说是对方强行要求回来的。在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人蛊之毒忙碌不停的时候，他根本待不住。 “王妃放心，末将马上启程去西山大营，让王爷马上回来！”李十三一听这件事之后什么话都不说了，急匆匆直接飞速离开。 眼下也只有他才能直接将墨南宸召回京城，否则的话，这场危局根本就解不了，外面的人进不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什么都无从谈起。 而石头带来的那份贺文华留下来的地图更是让楚梦溪和姜岩的脸色直接变了，地图上除了已经毒发的温县三地和京城之外，还有汜水关、颍阳两个地方也圈上了，也就是说这两个地方实际上也出现了毒鼠。 “汜水关只怕难度有点大。”姜岩叹息道：“汜水关驻扎的右屯卫兵马末将管辖不到，若是没有毒发，便是末将亲自前往，守军也未必会听我的。” “带上龙御令牌和宁王府镇府常兵，桃陵军分出一支人手前往两地。”楚梦溪毫不迟疑将龙御令牌递给了姜岩道：“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是朝廷将来责问，我自己承担。告知两地守城将领和官府，若是人蛊之毒未曾爆发，就全城搜捕豢养毒鼠之人，若是已经爆发，将所有中毒者及其接触者全部送来温县，同时征调所有大夫和药材全部往温县集中。” “我亲自过去！”姜岩郑重接过龙御令牌之后，转而朝着副将刘学坤肃然道：“我走之后，桃陵军全军上下遵从姑娘号令行事，谁敢违抗，军法从事。” 姜岩对于桃陵军的掌控已经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所以一声令下之后，在场所有人全部躬身接令，甚至于根本没有理会这道命令是什么。这一幕也让楚梦溪暗自点头不已，这支兵马确实无愧于自己的名声，令行禁止，到了极致。 “小医仙，这场祸事，只怕就是京城之人在搞鬼，豢养毒鼠，势必另有用途，只不过应该是中途出了意外，导致千宿崖内，毒鼠被放出，这才引发了这场灾难。”姜岩离开之后，桃陵军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在楚梦溪连续下达了继续隔离的命令之后，继续封锁三地往来，除了特定人群和商队之外，其余的全部被挡在了外面。而常衡在思索良久之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道：“只怕这件事源头还需要回到京城才能查的清楚。” “我知道，这种毒鼠吃了蛊虫茧之后身体变异，自身变得强壮无比，而且啃噬一切，便是精铁笼子，也未必能够挡得住它们。所以一旦逃脱，自身携带的蛊虫就能够快速传播给它触碰到的其他同类，从而引发更多的毒源出现！”楚梦溪微微点头道：“这也是为何要连带着灭杀其他老鼠的原因。” “小医仙见识超远，若是你不在，只怕这场灾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常衡叹了口气，看着楚梦溪的目光带着一丝钦佩。这种时候，不论是安排防治之法还是解救那些中毒百姓，其他人都帮不上什么，几乎全靠眼前这个女孩在一力支撑。对方虽然话语不多，甚至于很多时候即使是自己这些熟识之人，都未必会有几句话回应，但是其一举一动，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所有人的依靠，也成了所有人仰望的目标。 “常大哥身体如何？”楚梦溪看着常衡默不作声的跟着自己走出中军大帐，逐个检查了北营附近被隔离出来的上千百姓之后，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了一丝关切。在这个世上，常衡是为数不多，值得她全心信任的人，除了同样的家仇之外，对方的心中还有着一股正气，即使身处江湖草莽之中，依旧不改其性。 “区区小伤，不值一提，小医仙若有吩咐，常衡可以随时效命！”常衡微微点头笑道：“以前在北境战场上，受伤那是家常便饭，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都能挺得过来，如今更是如此。” “如此，常大哥帮忙带着石头他们去准备接收药材，派人去附近州郡，想办法输送更多的药材集结过来，所需费用，找刘将军，此前姜岩给他留下了一笔钱，可以暂时支取，不够的去温县县衙，张县令之前有安排！” “小医仙这是在为京城做准备？”常衡一瞬间想到了对方的意图，转而道：“你确定墨南宸回来之后能够稳住局面吗？若是无法让京城开门，只怕我们准备再多药材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我相信他。”楚梦溪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起墨南宸的时候没来由的多出了一份信心道：“你也该相信他！” “相信他？”常衡一愣，随即看了一眼楚梦溪的脸色，摇头道：“小医仙莫非对他放下了仇恨？” “我是想报仇，也想继承父亲的遗愿，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忽然想起了此前自己的思绪，转而看着对方道：“常大哥，你觉得，这天下到底是皇家墨氏的江山，还是那些豪门贵族的天下？” “楚相的遗愿？”常衡原本脸色有些变化，但是此时却喃喃自语道：“楚相的事业？这天下自然是皇家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对，小医仙的意思是？” “不论是谁的天下，总该给寒门一点希望！”楚梦溪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忍道：“父亲半生所行，皆是为此，然而一夕之间，却被人扼杀。” “其实我也知道，凭借墨南宸的头脑，如何能搬得倒父亲？就算是皇帝加入其中，也未必有办法这么快将我楚家、朝廷十一家重臣连带着你们三支外军实权将领一夕之间全部铲除殆尽。这背后的推手，就是豪门，就是他们在对付我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若是不搬倒他们，我们杀了一个墨南宸，还会有第二个墨南宸，又有何用？”楚梦溪的语气变得极其凝然，一句话说完之后，直接让常衡的脸色都变了，以至于这一刻的他看着对方，眼神之中闪烁的光芒犹如实质一般。 第一百八十一章 驰援京城 “小医仙，这是汜水关送来的药材，已经全部装箱，随时可以启程。”姜岩还没有回来，但是汜水关那边却源源不断的送来了大批的药材，甚至于还有十八人组成的军医大夫，也被常衡接收，整顿完毕之后，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 “凭此可以拯救数千人之众。”常衡自从前日听到楚梦溪的心声之后，虽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是却有条不紊的带着石头等人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甚至于开始安排向阳等人，前往汴州等地集中采购药材。 “京城还没有消息吗？”楚梦溪站在原地没有动，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张县令可曾回归？” “还没有，不过此前桃陵军的传令兵说，张县令就在城外等着，想来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回报。”常衡叹了口气道：“京城如果持续封闭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走吧，我们去查看一下周边，看看这些百姓之中可还有隐患！”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转身出了大帐，外面郑仁基等人已经开始带队进入温县和河阳等地进行集中查验防治之法，配合桃陵军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这两日，这三地都不曾有新增加的中毒者出现，单等军营内隔离的那些百姓解除封禁，即可结束这一切。 “二出，你们怎么没回去啊？”北营附近的百姓已经有人在陆续返回了，此时的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楚梦溪身上，所以当后者一袭白衣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伴随着张二出等人的呼喊，几乎全部的人手全都跟着齐身下拜。 “多谢小医仙活命之恩。”只是短短一瞬间，无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轰然响起。这些日子，很多百姓是亲眼见着眼前这个女孩带人出现在他们当中，将一个个中毒的同伴带走，随后又快速派人送回，对方近乎于不休不眠的救治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 “大家快起来。”这种近乎于赤忱的声音似乎也唤起了楚梦溪心头久违的热血，以至于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丝生气，将为首之人扶起来之后点头道：“大家回去之后要谨遵桃陵军训示，消灭鼠患。若有人患病，要急速送过来，莫要迟疑，如此才能从根本上防止人蛊之毒的扩散。” “小医仙训示，我等不敢有违。”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时看着楚梦溪丝帕覆面之下，看不清楚容颜，所以试探着开口道：“不知小医仙可否露出真容，让我等瞻仰一二，回去之后老朽组织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为小医仙修生祠，恭祝小医仙福寿安宁，长命百岁。” “小医仙，小生会些临摹速本，想给小医仙画幅画像，也好让百姓们都记得，我们救命恩人是何等模样！”老者身后，一个年轻的书生跟着上前，虽然一身青衣，但是却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气，此时也是一脸期待。 “好。”一双双眼睛，在这个时候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以至于让她无法拒绝，素手轻扬，丝帕落下，宛若天人般的容颜顷刻之间出现在所有人跟前。 这一刻，看呆了所有人，也让万千众生因此而忘了一切，眼前的女孩仿佛一瞬间从画上走来，秋水为神玉为骨，风华绝代，天姿灵秀，浑似姑射真人，飘零绝世，堪怜众生低首。 见到众人呆滞一般的模样，楚梦溪微微一笑，顷刻间，让整片天地都变幻了色彩，所有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直接让眼前的这个绝世之姿就此飞扬九天，就此远离红尘。 “楚家，楚梦溪。”寥寥之声尚在众人耳边回荡，但是人影却已经飘然远去，只留下此间万千百姓还呆立在原地。 “怪不得如此，原来是楚相之后！”很久之后，那名书生才仿佛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一声之后，回头朝着众人高喊道：“诸位百姓，救我们的人是楚相之后，是楚相嫡女啊！” “楚相？楚相不是已经被朝廷处置了吗？”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疑惑，朝廷的文告曾经传布天下，很多人都知道这件轰动了整个天下的大事，执掌朝堂数十年之久的楚家就此烟消云散。 “危急关头，救众生于水火，以一人之力活命万千，楚相有女，乃楚家之幸，百姓之幸。”书生朝着楚梦溪的背影一鞠到底，带着满脸的钦佩，更带着更多的缅怀，转而朝着所有人高声呐喊，声音甚至于直接连附近的桃陵军将士都跟着停下了脚步，目光也随之全部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对于桃陵军的这些将士而言，或许比起百姓对于楚梦溪更多了一份熟悉，从昔日的积言村村口，到如今温县北大营，这个让他们的主将行礼拜见的女孩，似乎每次出现，总能够引发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在现在，清理了所有的人蛊之毒之后，更是让无数百姓顶礼膜拜。 “小医仙想要改变民意吗？”常衡看着停在自己跟前，似乎对于外面的呼喊声无动于衷额楚梦溪，轻声道：“只怕朝廷——” “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常衡道：“你我之家族父辈，为了这天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不想百年之后，他们还留有污名在世，那不是我想要的。如今楚家和常家，就只剩你我了，若不是能为他们伸冤报仇，那至少要让他们在天之灵知晓，他们曾经护佑过的百姓，都记得他们的好。” “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告诉百姓，朝廷的话未必是真的，我楚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这山河百姓！”楚梦溪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凝然，楚家尽灭，家族已经不存在了。她想不出办法能挽回昔日犯的错，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百姓，曾经那个辉煌的家族，那个执天下执牛耳的楚家，并不是如朝廷所言，谋朝篡逆。而是如她一样，为了这个王朝百姓，牺牲了一切。 “常衡明白，自当追随小医仙，追随父辈亲人，继续守护这江山百姓。”常衡躬身行了一礼，坚毅的面庞之上，带着一丝钦佩。眼前的这个女孩，孑然一身，如她此刻一般，独自一人，背对苍生，更如此前所见一样，靠一己之力，接下了楚家所有的恩怨情仇，直面天下。这是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情，但是她，却已经在做了。 “常大哥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想父辈的荣光到了我这里，就此烟消云散。”楚梦溪摇头之后，看着常衡露出了一丝笑容，映着清晨的霞光，衣袂翻飞，恍若随时会乘风飞上九天的仙子。 “收拾一下吧，等到姜岩将军传来消息，我们立即启程，前往京城，去属于我们的战场。”这一刻的楚梦溪，声音柔和，无有任何清冷的气息，却一句话说的常衡心头一震，随即跟着慨然点头。 温县的事，暂时已经了了，而在下午时分，颍阳和汜水关也有快马送来消息，那边姜岩亲自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城内数个豢养毒鼠的商人。和温县等地稍稍不同的是，那边不曾发生毒鼠逃窜，所以一网打尽之后，迅速控制住了局势，不仅仅抓到了人犯，而且灭掉了毒源。 消息传来，北营上下欢呼不已，即便是军纪严明的桃陵军，在这个时候也是奔走相告，将消息迅速传到了所有百姓那里，由此，引发了更大的浪潮。 而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欢呼的时候，桃陵军副将刘学坤却带着一队人马送别返回京城的楚梦溪一行。 “姑娘，不等将军归来再走吗？”刘学坤显得有些感慨，朝着楚梦溪躬身行礼之后道：“将军回信，说是数日之内必归，等他归来，我桃陵军上下齐聚京城，到时候便是城内有变，我等也可以护持姑娘周全。” “将军不必如此，桃陵军是边军一员，不能在此时入京，否则，容易引发误会。”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对方行礼道：“请转告姜岩将军，梦溪此去，就当小别，日后我们京城再见！” “既然如此，那末将领命！”刘学坤脸色一怔，随即抱拳行礼道：“将军前往汜水关之前，曾有一令传到末将跟前。” 他一挥手，身后一队未穿甲胄，但是数量足有百人之多的队伍迅速出列，直接来到楚梦溪跟前，迅速列队完毕。 “这是大将军的亲兵护卫，将军临行前告知末将，将自己的亲卫留下保护姑娘，如今姑娘前去京城，凶险莫测，末将不便跟随，就让他们随行驾前吧。”刘学坤脸色郑重道：“末将也知晓楚家之事，愿为姑娘尽心尽力，若有需要，末将及桃陵军上下随时听命差遣！” “桃陵军中护军队正殷红林领命护卫姑娘！”刘学坤的话音未落，这些亲卫之中，一人迅速出列，朝着楚梦溪躬身行礼，身后百余将士同时弯腰低头，动作如一。 “各部启程，出发，去京城！”楚梦溪看了一眼刘学坤，随即朝着常衡点了点头，两队迅速汇合，开始直奔京城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力压千军 “王兄，你慢点，京城应该无事，皇兄不是还在吗？你着什么急？”疾驰而来的大队兵马之中，当先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形挺拔，纵马疾驰，不断催促各部加快速度，丝毫不在乎马力，倒是后面女子追了上来之后，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正是墨南湘。 “丁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家人给我送信，而且，月儿也被打伤了，这件事要是让梦溪知道，只怕后果难料！”前面男子便是墨南宸，此时是一脸焦急，真要让萧家人把青青掳走，他不敢相信楚梦溪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到时候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也会随之化作流水。 “启禀王爷，十三在前面。”他们兄妹两人脸上全是焦急的神情，墨南宸的这个担心同样也是墨南湘心中所想，楚梦溪的性子刚烈无比，而青青近乎于是她对于家人全部的寄托，这个时候将她带走，那就是彻底掀翻了对方的底线。不过不等两人继续开口，前方两匹快马由远而近，其中一人正是李十三，在急速冲过来之后，顾不得翻身下马，紧急勒住马缰之后，急匆匆道：“王爷快回京城，大事不好。” “你说什么？人蛊之毒？”李十三是急匆匆将楚梦溪的话转告对方之后，一下子让墨南宸差点跳了起来，随即怒喝道：“常何这个玩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南云人呢？立即率队前出，给我直奔京城，拿下常何。” “楚姐姐现在人在何处？”墨南湘见到宋南云带人一骑绝尘，急匆匆抢了出去之后，当即边驾马狂奔边朝着李十三问道。 “王妃在温县救治百姓，末将离开之时，桃陵军已经全军出动，分赴河阳等地，但是中毒者日多，只怕王妃独力难支。”李十三一路奔驰而来，精疲力尽，但是却咬牙道：“请王爷速回主持大局，增援王妃。” “快！”墨南宸一言不发，狠狠的一抽马鞭之后，带头将速度加快到了极致，整个大队兵马开始风驰电掣一般直接往京城而去。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着急了，若是按照李十三所言，京城只怕早就爆发人蛊之毒了，而京城不同于温县等地，那可是足足有数十万人之众，而且皇室和各部重臣，各大豪门都在城内，这要是出现闪失的话，整个大晋中枢都要被一锅端了。 墨南宸此时在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的时候，楚梦溪那边却碰到了意外。京城城门持续封闭之后，已经让城外的百姓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京城是历代皇城所在地，对于危险，这些百姓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敏锐，所以沿途已经不断有百姓拖家带口逃难而去了。 “速速派人去告诉桃陵军，沿途设置哨卡拦截京城逃难百姓，暂时留在原地待命，不得让他们前往其他地方。若是有人出现毒发之症，立即送来京城东门。”楚梦溪见到这种场景，眉头紧皱，随即让人去通知姜岩。 “小医仙，若是这些百姓持续逃难，只怕我们就不得不让桃陵军进京了，不然的话，京城外面可是聚集着十几万百姓，我们如何阻拦得住？”常衡也是脸色大变，朝着楚梦溪苦笑不已。京城百姓不光是住在城内，城外，尤其是靠近大运河和东面官道，更是聚集着无数人，他们若是出现感染，而无有城池束缚，按照如今这种情况私下逃难，只怕就彻底控制不住了，温县那边原本安安平息下去的事态也会再度复发。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封锁城门，岂不是加重百姓的恐慌吗？”石头有些不忿道：“百姓的命不是命？” “这个时候封锁城门没有错，但是只有这一道措施根本不够，远远不够！”楚梦溪摇了摇头，自己让郑仁基等人已经上报说明了一切，人蛊之毒除了自己无人能解。但是到如今，却没有任何回应，这本身就不正常。而且不光郑仁基通过太医院上书，桃陵军的军报当中也同样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两个渠道都没有回应，那就太不正常了。 “或许京城真的出事了。”楚梦溪叹了口气之后，开始也让各部加快速度，只不过和墨南宸那边不一样的是，她这边不仅仅是人，还携带大车小车的药材，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启禀王妃，大事不好，前面，前面有人堵截一女子，看身形像是月儿姑娘！”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等抵达偃师的时候，前方探路的镇府常兵带来了一个让楚梦溪吃了一惊的消息。 那一瞬间，几乎是不等她吩咐，青儿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快速带着细腰和四眼就冲了出去，而随后常衡也朝着石头使了个眼色，后者和殷红林当即带着大队兵马一拥而上。 “月儿出来只怕真是出大事了。”楚梦溪急匆匆让常衡驾车赶过去的时候，数十个蒙面人围住了月儿一人，刀光闪闪之中，青儿一闪而过，直接连续撞飞数人后，将月儿护在了中间。 “给我全部拿下！”殷红林身后的全都是姜岩精心训练出来的亲兵护卫，战力极其强劲，甚至于比起墨南宸的镇府常兵也毫不逊色，加上石头带着的太平寨的人手，直接反过来将这些蒙面人围在了中间。只是瞬间功夫，就直接连杀数人，楚梦溪更是下了马车之后，手中银芒不断闪烁，每一步踏出，都会有数人倒地，生死不知。 “王妃，终于，终于找到你了！”这个时候月儿已经是身负重伤，恶斗此间数十蒙面人，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探路的镇府常兵赶到，只怕她早已经身死当场。此时一句话未曾说完，直接倒地不起，彻底昏迷过去。 “王妃，这些都是江湖好手啊！”常衡急急忙忙将月儿抱上马车之后，扫了一眼接近尾声的厮杀，脸色变了变道：“这丫头不是墨南宸的贴身女使吗？怎么会招惹到这么江湖高手追杀？” “先别管那么多了，把所有银针刺中之人全部带上，我们先回京城，我来救醒她就知道了。”楚梦溪上了马车之后，揭开月儿的衣裳后，脸色顿时大变，那此前受伤留下的痕迹，加上此刻两道刀伤，让对方的身体变得触目惊心，也让她瞬间一颗心沉到了海底。 月儿在宁王府是掌家女使，在自己离开之后，几乎整个后宅都要听她的话，但是此刻却逃难而出，而且还被人截杀，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宁王府也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否则的话对方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出城寻找自己。 “常大哥，快，回京城！”一念至此的楚梦溪几乎是直接对外大喊出声，而与此同时，青儿它们也在瞬间出击，开始以闪电般的速度袭击剩余几个负隅顽抗的蒙面人，协助快速解决对手。 楚梦溪的催促让常衡甚至于无心去查问这些受伤被抓起来的蒙面人的来历，就直接带人快速直奔京城而去。 从偃师到京城，等到常衡赶到东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重伤之后的月儿虽然被楚梦溪给救了出来，但是伤口带来的持续高烧还是让她一直陷于昏睡之中，这也导致了对方直到此时，尚且不知道宁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梦溪一行的速度慢，但是好歹从偃师到京城比起墨南宸那边距离要近得多，所以在楚梦溪快要抵达东城的时候，实际上墨南宸也已一口气冲到了西城门口。 “快开城门！”宋南云领先而行，看着城楼上的常何纵声怒喝：“常何，你在搞什么鬼？” “大统领恕罪，末将奉命带巡防营封锁京城九门，禁绝往来人等，请大统领在城外等候。”常何此时是脸色惨白，但是身边有一人猛然推了他一把之后，不得不咬牙上前。 “放肆，宁王殿下回归京城，你们还敢阻拦？还不给我速速打开城门！”宋南云一声暴喝之后，直指常何怒道：“本将在此，巡防营各部听令，给我打开城门！” 这一声怒吼惊天动地，一下子让所有的巡防营士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统领之间争锋相对，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宋南云身后，大队人马已经冲了上来，墨南宸一扫城楼上的常何，冷哼一声之后纵马当前，露出了自己的身形，一袭黑色王袍，立在千军万马跟前，直面城楼上无数的士兵冷笑道：“本王在此，速开城门！” 一句话，犹如惊雷一般震得城墙跟着回音不断，也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墨南宸从北境归来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见过对方在战场之上的风采，此时一人一马，却气势威压，直接让所有人忍不住瞬间躬身下拜，更是一句话让整个巡防营各部俯首听令，这是名副其实的以一人之力，力压千军。 “你们不能开城门！来人，给我拦住他们！”常何几乎是瞬间呐喊出声，甚至于亲自下了城墙，但是却拦不住城门口的士兵迅速撤掉了城门上的门柱，“咣当”一声，直接将西城的西直门给打开了。 “来人，给我拿下常何，巡防营各部全速集结。”宋南云在墨南宸一骑绝尘，直接冲进城中之后，一声大喝，无数人手在这一刻迅速冲向了常何，后者脸色惨白，一瞬间手中的长刀都在发抖，这一下让宋南云冷笑一声，迅速纵马冲到了他跟前。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打翻宁王府 “你们赶紧去东城迎接楚姐姐，其他人随我回宫！”宋南云三下五去二，直接控制住了巡防营之后，整个京城虽然没有解除封禁，但是却一下子将场面直接控制住了，等到墨南湘上前的时候，萧子清甚至于都被宋南云亲自上前活捉。 “该死的，王妃按照行程也该到了！”李十三急匆匆带人冲向东城的时候，楚梦溪也终于赶了过来，只不过西城发生的那一幕她并没有见到，而且那边的变故很显然也未曾传到这里。 “小医仙，这京城气氛不对啊，你看城楼上的那些巡防营士兵，似乎出了变故！”跟随在马车旁边的，不论是常衡还是殷红林等人，都是历经沙场征战的铁将，对于城楼上的气氛感知比起任何人都敏感，所以仅仅是扫了一眼，前者就脸色变了变，返回到楚梦溪跟前的时候，直接低声道：“要不，让人通知姜岩——” “六子，上前喊话！”楚梦溪此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她不太清楚那些看起来有些紧张兮兮的巡防营士兵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对于常衡的判断却深信不疑，所以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镇府常兵，让其快速上前亮明身份。 “宁王妃回来了？”这一声怒喝随即让城楼上出现了一丝骚动，紧接着一人忽然出现在众人中间，正是丁洋，在朝下面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紧接着大喊道：“您是宁王妃？” “我是楚梦溪？将军是何人？”楚梦溪微微皱眉，对方的情绪变化似乎和周围的士兵并不一样，但是她一句话未曾说完，东直门随即被迅速打开，丁洋也飞奔从城楼上下来，带人直接迎到楚梦溪跟前。 “末将丁洋，巡防营左参将，拜见王妃。”丁洋急匆匆行礼之后急忙道：“王妃快请入城，如今城内除了变故，请王妃当心。” “变故？宁王府出事了？”楚梦溪心头一个咯噔，随即朝着对方问道：“墨南宸回来没有？” “王爷还在西山大营未归！”丁洋苦笑一声之后，见到对方并不知道情况，似乎也不曾见到月儿，所以只能咬牙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一瞬间让楚梦溪脸色大变，以至于差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小医仙！”楚梦溪的这个反应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常衡更是抢上几步，将对方扶稳之后急忙开口道：“小医仙稳住了，如今还是赶紧设法找到青青，不然的话——” “对，回去，找到青青！”楚梦溪喃喃自语，声音一瞬间变得颤抖起来，直到半晌之后才强自平复了心情，起身自顾自的就往城内而去，甚至于丝毫顾不得其他人。 “丁洋将军，这些药材交给你了，城门必须立即封锁，等待小医仙，就是宁王妃命令，不能现在就放百姓出去。”常衡顾不得其他，直接将大车小车的药材全都塞给了丁洋，自己和殷红林带人迅速跟了上去。 此时的楚梦溪是不管不顾，直奔康仁坊宁王府而去，身边青儿更是一路上嚎叫不断，迅速冲开前方的人群，为楚梦溪打开了一条通道。 “小医仙，上马车！”常衡从后方追上来的时候，也顾不得前面那些见到城门打开想要出城的百姓，强行让人冲开一条路之后，一把将楚梦溪给拉上了马车。 如此一来，一行人急速冲到了康仁坊宁王府门口的时候，墨南宸带回来的镇府常兵已经把守住了王府门口，但是见到楚梦溪直接跳下马车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常大哥，带人随我来，立即接管整个宁王府，把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留。”楚梦溪浑身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接让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不敢有丝毫异动。 而伴随着她的步伐直奔清溪院而去的时候，沿途遇到的所有下人女使和使役全都不认识，这也让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一挥手之后，殷红林带来的那些人直接将这些人全都给抓了起来，一瞬间，大呼小叫声迅速传出。 如此一来，喧嚣声开始从宁王府门口迅速蔓延到了清溪院正厅。只不过此时墨南宸已经在里面了，而且清溪院外面的院子里跪满了数十个下人，甚至于部分还带着兵器。而正厅里，除了墨南宸，萧太妃和萧玉也赫然在此。 “梦溪，你，你回来了？”楚梦溪的出现让墨南宸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这个时候她只能咬牙上前，试图解释道：“我正在审问——” “不必了，我自己来！”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墨南宸，楚梦溪就再也没有看他，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瞬间功夫让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而且伴随着她一挥手，常衡直接带队将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他本人和石头更是急匆匆冲了上来。 “楚梦溪，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回来，哀家今日就要——”这种旁若无人甚至于可以说是根本没给墨南宸任何情面的动作，直接让萧太妃脸色大变，但是不等她一句话说完，楚梦溪直接手中银芒一闪，萧太妃瞬间倒地，生死不知。 “梦溪！”墨南宸大吃一惊，急忙一把上前拦在了萧太妃跟前，朝着楚梦溪急道：“梦溪你先听我解释，母妃她——” “她什么？”这个时候楚梦溪总算是开口了，但是话语声却毫无生气，甚至于带着刻骨的仇恨道：“墨南宸你给我听好了，青青若有事，我让整个萧家上下所有人为她陪葬！” “你敢，你敢对太妃无礼，萧家不会放过你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常衡当即长刀出鞘，同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是统一动作，杀伐之气瞬间弥漫而出，那种百战余生凝聚起来的气势逼得墨南宸都忍不住连退几步，更是吓得旁边的萧玉尖叫不断。 只不过她这一声倒是提醒了楚梦溪，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你倒是好本事，內狱都关不住你，那好啊，今日你也别去什么內狱了，就死在这里吧！” 手起，银芒飞落。楚梦溪对于萧玉是恨到了骨子里，以至于下手之间毫不容情，丧魂钉急速飞出之后，瞬间让她应声倒地。 她和萧太妃倒地之后人事不省不一样，丧魂钉几乎是瞬间发作，刺骨的剧痛开始伴随着银针穿梭在体内，让她哀嚎声瞬间大作，那股深入骨髓的剧痛几乎是瞬间让她满地打滚，仅仅一招，直接吓得所有人连退好几步。 “常大哥，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捆起来绑在宁王府门口，命令弓箭手准备，谁敢上前救他们，立即射杀！”楚梦溪几乎对萧玉的惨叫视若罔闻，转身更是一个命令让整个清溪院瞬间一片哗然。 “我们是萧家护卫和使役，你没有权利对我们——啊！”里面几个手持兵器的护卫刚刚站起身来，一句话未曾说完，就直接被旁边的殷红林手起刀落，瞬间生生的枭首示众。 血腥的杀戮吓得所有人尖叫不已，再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反抗，常衡朝着石头示意了一眼之后，后者当即和殷红林一起，带人迅速将所有人全部带了出去。随后，李阳等镇府常兵也直接上前帮忙，顷刻之间，整个宁王府是鸡飞狗跳，萧家带过来的几乎所有人全都被抓了起来，送到门口之后，被困在了门口的柱子上。甚至于到了后面，在人数太多的情况下，李由甚至于直接将这些人几条绳子迅速沿着围墙捆成一团一团的，吊了起来。 如此一来，整个宁王府算是彻底空了，在镇府常兵加入进来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地方能藏得住人，甚至于包括流光阁和地牢等地方都被李阳等人快速搜索了一遍，最后的几个人也因为负隅顽抗，被当场斩杀！ 不光是楚梦溪，李阳等镇府常兵更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因为很多镇府常兵的家属就是内宅的使役和女使下人，这些人若不是丁洋存了个心眼，只怕早就被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这些萧家人趁着宁王府最空虚的时候闯了进来，等于是毁了他们的家，这个时候含恨出手，谁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甚至于在抓捕的过程中，只要有人稍微反抗，全都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被生生斩杀在当场。 这整个过程中，墨南宸没有出声，只是将萧太妃扶起来之后放到了旁边的软塌之上，甚至于对于旁边萧玉的哀嚎求救充耳不闻，直到外面的动静逐渐告一段落之后，他才看了一眼楚梦溪，声音低沉道：“能不能先把母妃救过来？她不能有事！” “王妃，快去，快去萧家救青青，青青就是被萧子清带走的！”楚梦溪刚刚上前几步，伸手拔出萧太妃心口上的银针，外面月儿就被赶回来的李十三等人抬着匆匆走了进来，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再次昏倒在地。 “带人去找丁洋，把周姨她们接回来，封锁整个清溪院。”楚梦溪扫了一眼李十三之后，脚步不停，边走边朝着常衡道：“常大哥，集结兵马随我去萧家，今日青青若不在，萧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梦溪你等等！”墨南宸骤然间开口，让楚梦溪停下脚步之后，上前几步之后咬牙道：“我去萧家，保证将青青带回来，你先别——”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瞬间让他脸色大变，转而疾步冲了出去。而楚梦溪更是一扫常衡，身后大队人手瞬间拖着萧玉紧随而至。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进萧家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宁王府！”康仁坊外面的主大街上，萧子清带着一行萧家护卫看着一个个弯弓搭箭，站成一排的殷红林手下，厉声大喝道：“来人，给我上，拿下这些叛逆——” 他的话音未落，宁王府门口，墨南宸就已经从里面迅速冲了出来，一见萧子清之后，怒火再也无法压制，爆喝一声之后，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连带着原本还在围观的那些百姓全都跟着一哄而散。 “萧子清，你才好大的胆子！”墨南宸直指对方怒斥道：“本王的府邸，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趁本王不在府中，驱赶我宁王府下人，抓走本王亲眷，今日你若胆敢不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出来，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墨南宸一出现，直接让萧子清脸色大变，对方执掌禁军数年之久，积威之下，他是本能的有些害怕，但是随即却梗着脖子摇头道：“殿下，我也是奉姑母之命，帮你正本清源，防止有人祸乱王府，你可不能把什么都算到我头上——” “给我拿下他！”萧子清的话音尚未落下，楚梦溪已经带人跟着出来，而且直接一句话之后，无数的人手开始在殷红林的指挥之下，直奔萧子清而来。 他们是姜岩的亲卫，只听从楚梦溪一人的命令，所以尽管一瞬间墨南宸脸色一变，伸手就要阻拦，但是对方却充耳不闻，一涌而上之后，后续的石头也和向阳带着太平寨的人跟着上前。 激烈的厮杀在此时快速展开，萧子清本能的还要反抗，但是殷红林上前之后，手中长刀抡圆了不断劈落，接连三招，直接将对方打翻在地。紧接着，不等对方挣扎起身，一脚踢出，迅速将对方踢得倒飞而出，砸落地面之后，就在也没办法起身。 他一倒地，身后萧家护卫群龙无首，几乎是瞬间功夫，被全数斩杀，血淋淋的尸首和冲天而起的杀气让墨南宸这才注意到这些身穿黑衣，沉默不语的人身上的杀伐之气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镇府常兵，甚至于那股子沉默之中带来的压抑感还犹有过之。 “带上萧玉和萧子清，去萧家！”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随即无言的摇了摇头，一袭白衣行走在满是鲜血的大街上，沿途所到之处，无数人手持长刀护卫左右，从康仁坊直奔天赐坊萧家所在地而去。 “王爷，我们——”李由等人是面面相觑，刚刚的厮杀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插上手就结束了，殷红林等人的杀伐果断简直让所有人心寒，但是同时也让他们这些人只觉得心头久违的那一丝热血开始逐渐燃烧起来。以至于此时开口的时候，李由是面色涨红，恨不得自己也能跟上去。 “留下一队人手守护王府，其他人，跟我过去！”墨南宸是长叹一口气之后，脸色黯然，他是知道青青失踪之后就料到会有今日这副局面，但是没想到的是，楚梦溪会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愿这丫头别出事吧！”墨南宸想了想之后，转而朝着李由道：“萧家在城内还有什么秘密的据点吗？萧子清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 “我知道一处地方！”李由想了想之后忽然开口道：“萧子清有个外室，就在城西九鼎客栈的后面，有个独立院落，寻常没什么人知道——” “走，我们去看看。”墨南宸脸色一振，直接朝着城西而去，倒是李由跟在一旁苦笑道：“王爷您不跟着，王妃只怕暴怒之下，真的有可能会把萧家上下斩尽杀绝，她身边那帮人可不是萧家那些护卫能拦得住的。” “不管了，萧子清如此行事，若是不严惩的话，那以后本王的府邸还真成了萧家的了。”墨南宸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萧太妃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背后肯定是萧子清等人在挑唆，这让他愤怒之余，无法多说什么，索性这个时候他也懒得管了，转而一心一意打算先把青青找到再说。 如此一来，他没有跟上的情况下，楚梦溪一行几乎没有任何人阻拦，沿途遇到的所有行人百姓见到这一群人杀气腾腾，而且还直接拖着萧子清和哀嚎声不断的萧玉而行，更是被吓得不断倒退，硬生生的让从康仁坊直奔天赐坊的路上，畅通无阻。 “青儿，有青青的气味吗？”萧家门口只有两个护卫，见到大队人马冲过来之后慌不迭的上前阻拦，但是随即被殷红林一人一脚直接踢飞之后，楚梦溪也转而看着青儿询问道。 “石头，带人跟着青儿。”青儿低声嚎叫几句之后，忽然头朝西，也没进萧家府门，反而从一旁蹿了出去。这一下让楚梦溪眼前一亮，转而让石头带着几名好手紧随而去。 “小医仙莫要担心，青儿既然能够感受到青青的气味，就不会有事！”常衡此时也算是松了口气，若是打进萧家还没有青青的下落，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走，进萧家！萧子清带走的可不止青青一个人。”楚梦溪此时语气之中才稍带一丝缓和，一步一步往里走的同时转而道：“宁王府地牢内，有几名要犯，刚刚十三检查过了，无一例外全都被带走了，其中有一人是萧子远派去给乔家下毒的凶手，是唐门的人，也涉及楚家一案。” “那就打进去吧。”常衡微微一愣，能让楚梦溪开口说是涉及楚家一案的，他根本没有理会到底是什么人，右手一挥之下，殷红林直接冲在了第一线，开始硬撞萧家的大门。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萧家！”这个时候，府门倒是在撞了两下之后自己直接开了，萧恒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随行的还有无数的萧家护卫，一下子和殷红林撞到了一起。 “楚梦溪？”萧恒扫了一眼楚梦溪，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出现，但是随即喝道：“你发什么神经，敢来攻打我萧家？” “把萧子清带回来的那些人都交出来，否则，今日血洗你萧家！”楚梦溪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的犹豫，伴随着她一步步走近，常衡和向阳等人也随即拔出长刀，护卫在她左右。 “这么说来，你今日是不死不休了？”萧恒阴沉着脸，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我萧恒征战沙场数十年，还从未被人堵在家门口，今日倒是让我大出眼界啊。你以为凭借着你这一群乌合之众就能打进我萧家大门吗？” “常大哥，红林，这是七香散。”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而直接从药囊里取出几包药粉递给了常衡，转而看着萧恒道：“七香散，中毒者七窍流血，毒发身死，无有解药！” “你敢！”这一下算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楚梦溪根本没有要和对方正面搏杀的意思，直接上来就用毒，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萧恒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转而厉喝道：“楚梦溪，你敢对本将用毒？” “不是要对你用毒，而是今日萧家不交出人来，我让你们灭族！”楚梦溪毫不理会对方的怒吼，反而继续道：“给你十息时间，萧家存亡就在眼前，我下的毒，你别指望有人能够解得开。这世上敢和我作对，唐门也没有这个资格！” “你在京城大肆杀戮，难道你就不怕朝廷怪罪吗？”萧恒在见到常衡和殷红林毫不犹豫拆开七香散，随时准备动手之后，脸色终于变了。魔云台一战的消息此时已经传了出来，楚梦溪以一人之力对抗唐门老一辈人物，反压对手，直接逼得唐门俯首认输。对方此时若是用兵，萧恒是丝毫不惧，但是面对毒药，他却没有了对抗的底气。 “怪罪？你们萧家人趁我离开京城之时，抓走我妹妹，你还敢在我面前说怪罪，萧恒我告诉你，青青今日若是有事，你们萧家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楚梦溪猛然间挥手道：“进去搜，谁敢阻拦，杀无赦！” “你敢！你若踏进萧家一步，那个丫头必死无疑！”萧恒拔出长剑一把挡住殷红林之后厉喝道：“萧家的大门，没有本将的允许，谁也进不来！” “那好，今日我倒要看看萧家到底是不是龙潭虎穴！”楚梦溪亲自上前，伸手一挥，一道绿色光华瞬间腾空而起，瞬间功夫直接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但见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围在萧恒身边全力戒备的那些萧家护卫全部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反倒是他自己，没有丝毫异状！ 这种诡异的场面彻底让那些护卫忍不住了，慌不迭的连退几步，让开了大门口，将萧恒独自一人扔在了原地。 “走！”楚梦溪对此恍若无睹，一步步往前的同时，前方殷红林带人强势撞翻萧恒，直接冲了进去！ “嗷！”此时，楚梦溪怀里的雪儿忽然一声嚎叫，小爪子直指前方，似乎想说什么，惹得楚梦溪原地一顿之后，刚要开口，外面一群人急匆匆上前，反过来将他们给堵在了门口。 “谁敢动手！都给我拿下！”远远的传来了一道声音，萧太妃的车驾一口气直接冲到了跟前，身边无数的禁军随即而来，让楚梦溪目光瞬间变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杀止杀 “原来，禁军被困在皇城，也是你们在搞鬼。”看着冲上来的这一队禁军，楚梦溪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是巡防营守城，而禁军却始终不出现，这是有人在控制禁军隔绝皇城和外界的联络，避免被皇帝发现他们的阴谋。所以转而看向萧太妃的时候，双目之中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 “为了你们的权势富贵，就可以草菅人命，置全城数十万苍生的性命于不顾了？”冰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说的常衡脸色大变，转而不可思议道：“小医仙你是说禁军被他们控制住了？我去宰了这个老妖婆！” “不用了，他们自己皇家的事，他们自己处置，这大晋的江山说到底又不是你我的，他们，想怎么摆弄，随他！”楚梦溪摇了摇头，一瞬间变得毫无生气，以至于话语声中透露的，是无尽的萧索和悲凉。 “楚梦溪，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危言耸听。”她的话直接说的萧太妃脸色跟着大变，转而怒喝道：“来人，还不给我将这个擅闯萧家重地的叛逆拿下！” “不要管他，谁敢上前，杀无赦！”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而自顾自往萧家里面闯，身边所有人全部长刀出鞘，杀气腾腾，不论是殷红林带来的人还是太平寨常衡的人，在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动容，伴随着楚梦溪的脚步，步步往前，对于身后的禁军，丝毫不屑一顾。 “搜！”一声令下，大队人手开始从萧家府门口直奔后面的各处院落，但是同一时间，萧恒那边也同样是挥手上前，萧家护卫加上外面的禁军同样围了上来，双方在此时开始了争锋相对的动作，厮杀也在同一时间快速爆发。 “结阵！”殷红林几乎是在禁军出现的那一刻就有准备，所以一声暴喝之下，桃陵军令人恐怖的战力开始横扫全场，三人一组，一百多人化作无数小队，分进合击，虽然时间仓促，但是所有人却丝毫不乱，分解开来之后，直接杀得萧家护卫瞬间人头滚滚。 他们出手比起太平寨的人还要狠辣，基本上杀人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招，长刀挥落，必有一人横死当场。片刻之间萧家护卫倒了一地，几乎全都是一刀枭首。鲜血在楚梦溪四周快速洒落，以至于让萧家府门口瞬间血腥气冲天而起。 “楚梦溪，你要干什么？”这一幕直接让萧恒的脸色都变了，相比较外面走进来的萧太妃脸色惨白，被这残酷的杀戮吓得不知所措，他是一眼就看出了楚梦溪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久经战阵的铁血将士，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厮杀，所以杀人在他们手上，已经变成了本能，所以才能够做到，每一招一式都如现在这般行云流水，却刀刀致命，不给对方留丝毫的余地。 “说了，交出青青，否则，今日血洗萧家！”冰冷的声音混合着周围的杀戮，让独立于人群之中的楚梦溪显得格外的令人生畏，甚至于连萧恒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面对周围一刻不停的杀戮，他丝毫不怀疑，这些人如果没有楚梦溪的命令，绝对会在将自己的护卫斩杀殆尽之后，快速冲向萧家其他地方，从沿途遇到的所有人全部击杀。 “那个丫头不在我萧家！”被人逼到了家门口，而且还是在铁血杀戮之中让他不得不开口，这让萧恒一张脸黑如锅底，以至于开口的时候，两眼迸射出来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对方。 “那就让你们萧家所有人为青青陪葬！”楚梦溪霍然回头，盯着萧恒恨声道：“卑鄙无耻的东西，留在世上何用？”她手中银芒一闪，被扔在一边没人管的萧玉瞬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直接带动，自动弹飞而起，身在空中，血肉横飞，竟是犹如被空中解体一样，彻底被爆发的丧魂钉炸得尸骨无存。 这是真真切切的血雨腥风落下，一个大活人在所有人眼前化作一滩血肉落在地上，而且从头到尾，楚梦溪几乎没有丝毫动作。这种令人恐怖的力量吓得萧太妃一声大叫之后，直接倒了下去，而萧恒更是连退几步，看着楚梦溪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杀尽萧家所有人！今日就让萧家从京城除名！”事到如今，楚梦溪也没有任何顾忌了，一声令下，常衡当即带人对于萧家最后仅存的百余人的护卫进行最后的围攻。桃陵军对于战场杀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只需要一个命令，他们自动就能够做到令行禁止，随机应变，每个人挥刀之时都是沉默不语，但是越是这种沉默越是让萧家护卫心惊胆寒。 打到现在，这些人没有一个受伤挂彩，萧家护卫没有给殷红林他们带来任何的伤害，这种一边倒的战斗逼得此刻为首的领头人萧云山看了一眼萧恒，露出了一丝祈求的神情。他根本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这样一群沉默的杀手，如果没有楚梦溪的命令，他丝毫不怀疑，今日的萧家绝对会变成一片死地。 “蹬蹬蹬”这个时候萧太妃带来的禁军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往府门口处撤退，他们刚刚入场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在对付太平寨的人，但是伴随着部分桃陵军转过头来对付他们，巨大的伤亡开始一刻不停的出现，以至于在他们撤退的时候，直接原地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全都是身首异处。 “拦住他！”禁军开始后撤，桃陵军和太平寨众人没有追，但是萧恒这个时候想要跟着混出去，却一下子被常衡察觉，转而亲自一跃而起，冲到对方跟前，手中长刀带着呼啸的劲风搂头劈下，直接又将对方给逼了回来。 “萧家人今日谁都别想走！”萧恒脸色大变，但是楚梦溪却始终只有一句话，逼得萧恒只能怒吼道：“你敢对我萧家如此，难道不怕你楚家就此彻底沉沦，再无翻身之日吗？” “楚家不早就被你们联手打落尘埃了吗？萧恒，不要以为我楚家出事，你萧家插手其中我不知道！”楚梦溪看着对方冷笑道：“我告诉你，你们各大豪门做下的事情瞒得住墨南宸，瞒不住我，杀你萧家上下，那就是在给我楚家报仇雪恨！” “你！”这一句话说的萧恒目眦欲裂，转而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一下子变了，眼前的楚梦溪可以说每一句话都打在了他的心灵最深处，也戳中了他的惊恐的地方。对方此刻的那双眼睛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冷眼旁观，却始终不动声色。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以至于这一刻的萧恒忍不住身形颤抖，看着楚梦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存在一样。 “原来有你们萧家人？我要宰了你！”楚梦溪没有动静，但是常衡却已经忍不住了，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苍凉无比，看着萧恒声若雷霆，震动四方：“亏你还是朝廷的威远大将军，你残害忠良，杀我父亲，你这样的人也配做什么大将军，你给我去死！” 愤怒之中的常衡手中长刀犹如风雷一般对着萧恒力劈而下，他和楚梦溪一样，有着相同的遭遇，相同的感受，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甚至于因为用力过猛，身上的伤口裂开都丝毫不管不顾。 “住手！快住手！”这个时候，萧恒心神激荡之下，根本来不及避让常衡这致命一击，眼看着长刀迎空而下，携带无匹的力量就要将他一劈两半，外面急匆匆冲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宋南云急切里直接拔出长刀远远扔出。 “咣当！”一阵惊天动地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之后，常衡的这含恨一击被打偏，从萧恒身边几乎是贴合手臂劈了下来，直接将整个左边衣袖一分为二。 “梦溪，青青，青青找到了！”远远的，墨南宸的身形快速从远处而来，抱着青青一跃而下马背，转而几步走上前来，将青青放到了楚梦溪跟前，而他的身后，欧阳岚倒是带着几个人也跟了上来，只不过一见满地的血腥和尸体，顿时原本还想趁机和楚梦溪说话的嘴巴生生的闭上了。 “青青！”这个时候楚梦溪的情绪久违的出现了波动，上前一把将青青抱起来之后，却一瞬间脸色大变，以至于抬头的时候，看向墨南宸的时候那股冰寒的杀意连他都被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嗫嚅道：“发现的时候，青青已经，已经昏迷不醒！” “你们敢对青青用刑？”楚梦溪一翻青青的衣服，只见里面的身上几乎全都是伤痕，甚至于还有几块明显皮肤烧焦的地方，周身散发出来的血腥和恶臭甚至于连常衡都被吓到了，刚刚的怒火也随之消散，一把抢了上来。 “萧子清呢？”这个时候的楚梦溪急急忙忙给青青塞进去一枚丹药之后，一扫墨南宸，那种丝毫不掩饰杀气的眼神，甚至于让对方刚刚去扶萧太妃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王妃息怒，末将已经命令巡防营全城搜捕，一定，一定抓到萧子清。”宋南云唯恐楚梦溪将怒火全都发泄到墨南宸身上，急急忙忙上前，甚至于根本不知道萧子清在什么地方就直接开口，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对方的目光随之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 “拿下萧恒，萧子清拿自己的命来换！”楚梦溪抱起青青之后，只是扫了一眼宋南云，后者几乎是本能的直接跳了起来，不等任何人动手，直接上前，一把将萧恒给抓了过来，甚至于因为动作犹如闪电般急速，连萧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嗷！”一声狼嚎震动四方，在楚梦溪举步往前的时候，远处的狼嚎声开始骤然间变得急促起来，也一下子让常衡等人随之停下了脚步。 “毒圣妹妹，我有上好的丹药，可以给这小妹妹治病，我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楚梦溪近乎于对此充耳不闻，甚至于根本没有对外界有丝毫的理会，连欧阳岚最后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第一百八十六章 震惊 “王，王爷，我们——”萧恒直接被宋南云抓走之后，整个萧家前门犹如死寂一般的安静让跟随墨南宸而来的那些人显得有些不安，此时所有人才这里这里发生的惨状，边地血腥，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各处，满地头颅，其惨烈程度几乎堪比两军厮杀的战场。 “萧子成不是在家吗？让他收拾残局。”墨南宸独自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一刻的他满身的颓废，甚至于说透着一股浓浓的沮丧气息。他仅仅只是去了一趟西山大营，前后十几天时间不到，结果京城之内，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而首当其冲的，几乎全都是和他息息相关的家人。他本以为自己提前一步进城，至少可以在楚梦溪回来之前，找到青青，让事情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但是没想到的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 现在的他看着晃晃悠悠醒来的萧太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而默不作声的就要往回走，但是却一下子被萧太妃给拉住了。 “你还要去护着那个楚梦溪？”萧太妃是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在这个时候见到墨南宸离开，顿时颤声道：“你可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母妃和皇舅，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为何要这样做？”蓦然回头，墨南宸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幽幽道：“我不明白，母妃你为何要对梦溪下手，青青还是个孩子，你们却对她用刑？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母妃觉得青青她能做什么？她也能害我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么做，要置我于何地？” 此时的墨南宸没有火气，声音也很轻，但是每一句话却说得萧太妃脸色都跟着变了变，以至于等到对方说完的时候，她忍不住一把抱住墨南宸嘶声哭泣起来。 “母妃你回宫吧，以后宁王府的事情你别管了，我和梦溪的事你也别管！”墨南宸扫了一眼在旁边等待的禁军，目光之中泛起一丝冷意，转而掉头就走。 “南宸！”萧太妃被对方那决绝的身形和不带丝毫情绪的话给彻底吓到了，对于她而言，这比刚刚的血腥杀戮更加让她心寒，也让她对于楚梦溪的恨意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而此时，这一场杀戮也开始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传遍全城，敢在萧家内动手，而且伴随着随后被抬出来的无数尸首，更是让所有人吃惊不已，这些人的身份在被察觉出来之后，楚梦溪也迅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楚大姑娘不是宁王妃吗？按理说可是萧家的亲戚，为何要对他们大打出手？”这百姓的议论还没结束，之前宁王府出事的事情也迅速被人扒了出来。 “最新的消息，从宁王府传来的，听说是萧家人趁着楚大姑娘外出，抓走了她的妹妹，以至于大姑娘回来之后带人打上了门，萧家人不愿意放人，惹恼了大姑娘，所以这才对萧家停下杀手！”好事者倒是很快猜出了原委，虽然和现实有些出入，但是却差距不大。 这一下导致了整个京城坊间流言开始变得乱七八糟，甚至于一度盖过了巡防营封城和人蛊之毒爆发导致的变故。楚梦溪昔日在京城是无人不知其名头，现如今楚家出事，她却奇迹般生还，而且还当起了宁王府的家，这对于百姓而言，本就是一件谈资，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是在被传来传去之中迅速发酵，以至于到后来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民间在传这些的时候，皇城之内，伴随着墨南宸的回归，大队禁军被抽掉出来之后，也开始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以至于朝堂也迅速动荡起来。 “你说什么？桃陵军迭次急报进京？”皇帝是差点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急切里直接朝着中书令柳橙怒喝道：“你们中书省干什么吃的？敢拦截红翎信使进宫，你们要干什么？朕的军国大事，你们也敢拖延怠慢？” “陛下息怒，中书省也未曾收到过军中急报！”柳橙急急忙忙跪下来的时候，外面张如海一口气直接敲响了登闻鼓，更是震惊了整个皇城。 “陛下，微臣终于见到您了。”张如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直接爬了过来，满身尘土，狼狈不堪，但是却丝毫不顾，朝着皇帝连连叩头道：“温县发生大规模中毒事件，微臣来京城求援示警，但是被巡防营拦在城外，和桃陵军传令官直到现在才入城。” “大规模中毒？太医署不是有人在温县吗？左右不过中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值得你敲登闻鼓惊动陛下？”陈玄礼看着张如海就来气，对方是被贬到温县去当县令的，当初就是礼部查出对方违礼违制，两人还曾在几年前为此事激烈争论过。 “陈尚书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左右不过中毒？那是几千人中毒！”张如海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句话说的皇帝和所有人再度吃了一惊，前者更是几步走下丹陛，朝着对方惊怒道：“你说多少人？几千人？什么毒？” “人蛊之毒！有人故意在温县、河阳、汜水关包括京城在内豢养毒鼠，传播蛊毒，导致温县一地就死了数百人。”张如海惨然道：“若不是宁王妃碰巧察觉，只怕温县已成人间地狱了。”张如海说完这一句之后急急忙忙道：“陛下，王妃查获了一份豢养者留下的记录，京城，京城之内也有人在养这种毒鼠，陛下，您快下令禁军赶紧全城搜捕吧，否则迟了，一旦毒发，后果不堪设想啊！” “京城也有？”皇帝喃喃自语，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转而朝着郑大监怒道：“之前禁军收缩进入皇城，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陛下，老奴不知，禁军调入皇城，是，是一早宁王殿下传来的命令，大统领已经驻守皇城近十天之久了。”郑大监被皇帝的这一番话说的心惊肉跳，但是不等他回话，墨南宸已经匆匆走了进来。 “臣弟并未给禁军送来这样的命令！”墨南宸仅仅只有一句话，但是却说得所有大臣脸色大变，柳橙更是手忙脚乱的从怀里面掏出一份文书递给对方道：“殿下，这难道不是您发过来的命令吗？王大统领还曾经找兵部核验过！” “送信的传令兵呢？是本王手下之人吗？”墨南宸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直接摇头道：“本王不曾下达过任何对禁军调整部署的命令，事实上本王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有人要图谋不轨！”皇帝此时脸色铁青，以至于说话时候声音似乎都是从牙缝之中钻出来的，带着丝丝寒气道：“老三，你立即全面接管禁军，给朕好好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假传军令，谁在故意混淆视听，谁在图谋不轨！一查到底，决不罢休。” “陛下，禁军的事情微臣管不到，但是这人蛊之毒还请陛下即刻采取措施，配合宁王妃，否则的话，京城人口比之温县多出数十倍，一旦蔓延，只怕才是我大晋亡国之兆啊！”张如海见到皇帝没理会这件事，顿时急道：“还请陛下赶紧决断。” “朕会处置的，张如海，你先回温县，持朕手谕安抚温县各地中毒百姓，所需钱粮让户部立即拨付，你亲自押运回去，告诉百姓，朕，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皇帝阴沉着脸扫了一眼柳橙之后，后者当即急匆匆的拉着张如海退了出来。 “陛下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大难临头了都不打算立即下令去管吗？”张如海有些不解的看着柳橙，转而急道：“这人蛊之毒要是——” “行了张县令，陛下心里有数！”柳橙瞪了一眼张如海，似乎在叹息什么，但是随即拉着对方边走边道：“赶紧说说你们缺多少钱粮吧，户部立即拨付，你马上回温县，告诉桃陵军，陛下已经知道内情了，让姜岩不要着急！” 张如海是张大了嘴巴，半天之后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原本脸上的急切被一股沮丧所取代，脚步也一下子跟着沉重起来。 而此时在承明殿内，皇帝细细的看完写着墨南宸名字的那份命令，目光犹如杀人的刀剑一样，吓得王天赐直接一下子跪了下来。 “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巡防营和禁军居然敢欺瞒于朕，你倒是带的好兵！”皇帝一甩袖子，直指墨南宸怒道：“都钻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耍伎俩了，你们还能让朕相信吗？” “末将该死，是末将一时不察，才上当受骗！”王天赐此时面如死灰，抿着嘴唇不敢说话，只得不断磕头。但是他的这一个动作却让皇帝神情一凝，随即目光转移到了墨南宸身上。 “皇兄息怒，臣弟马上去查，一定给皇兄一个交代。”巡防营那边常何出了问题，现如今禁军刚刚整顿过，结果马上又暴露出另外的问题，这一切都让墨南宸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自己的周围，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只要自稍有不慎，对方马上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搅动风云。 “禁军你暂时代管，还有巡防营，宋南云不是回来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限期给朕查清楚常何到底是被谁指使，敢封锁京城九门！”皇帝看了一眼王天赐之后，面无表情道：“王天赐立即夺职下狱，自己去大理寺待着，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去找张建帧。” 墨南宸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扫了他一眼，起身道：“朕听说你的王府最近翻天了是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命悬一线 “你们是些什么人？”宁王府门口，清一色全都是黑衣男子持刀护卫，面对墨南湘的询问没有一人回答，若不是李十三匆匆从里面赶了出来，只怕连她也进不去大门。 “这是姜岩将军送给王妃的护卫。”李十三苦笑一声之后将对方接了进去，转而有些疑惑道：“王妃临行之前，长公主不是坐镇王府吗？为何中途离开？” “王兄在西山大营突发重病，派人送信回来，所以我才带着杨子轩赶了过去。”墨南湘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我走之后，王府就出变故了？” “月儿说，您走之后没多久，太妃，就来了。”李十三叹息一声之后苦笑道：“王府内外，全都换成了萧家人，现如今李由还在带人搜捕。王府地牢内关押的所有人犯也都不翼而飞了。” “萧家，他们，好厉害的手段！”墨南湘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脸色微变道：“那里面好像有姐姐要的人证吧？” “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了。”李十三摇了摇头，带着墨南湘朝清溪院而去，沿途还不断见到镇府常兵押送无数的人手前往刑堂，整个宁王府内外，几乎全都是镇府常兵和桃陵军亲卫的身影，每个人都是面带杀气，长刀林立。 “没关系，稍后我带人去找，翻空萧家在城内所有的据点，应该可以找得到。”墨南湘点了点头，刚刚走到清溪院门口，见到常衡直接持刀站在一旁，面色冷峻，顿时有些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却直接被其无视。 “常将军，公主她——”李十三示意了一下之后，常衡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摇头道：“小医仙在里面救治青青，你们不能进去。” “哎哎哎，毒圣妹妹说了，让她进来。”常衡的话音未落，欧阳岚忽然从里面钻了出来，一见墨南湘，顿时笑道：“又来一个妹妹啊，这也快赶上毒圣妹妹的姿容了，不错不错——哎，常衡，你要干什么？” 欧阳岚还是一如既往口花花的，见到墨南湘虽然年纪尚幼，但却隐隐然已经有了出尘之姿后，顿时双眼放光，不过仅仅一句话之后忽然觉得寒意大作，再回头却发现常衡手中的长刀已经高悬自己头顶，顿时急道：“我可是传达毒圣妹妹的命令，你可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啊！青青那小姑娘还是本公子找到的。哎哎哎，你干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直接被常衡给强行拎到了一边，对方那明晃晃的长刀加上毫不留情的动作逼得欧阳岚在随后连话也不敢再说了，气呼呼的瞪了一眼对方。 倒是墨南湘看着常衡，没来由的一笑，原本对对方的恼恨似乎一下子也消失了一样，只觉得眼前这个面色冷峻，不假辞色的男子倒也没有之前那么让人无语了，反倒是在走进去的时候多看了他几眼，随即脸色一红，匆匆走了进去。 “完了完了，又一个妹妹和我无缘啊！”欧阳岚是将墨南湘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里，顿时一声哀嚎，但是不等他开口，就被李十三给拉到了一边，随即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的表情才逐渐变得正经起来，点了点头之后随即竟然跟着对方一道出门。 而此时，在清溪院内，楚梦溪已经和月儿将青青身上的外伤全部包扎完毕，但是看着换下来的血衣，月儿是忍不住一下子跪了下来，泪水长流道：“王妃您责罚月儿吧，都是我的错，若是当时我拼了性命，说不得就能把青青救出去，她也不会受此遭遇，都是月儿的错。” “起来吧！”楚梦溪沉默不语，甚至于对月儿的话充耳不闻，良久之后才将对方拉了起来摇头道：“去歇着，别让旧伤复发了。” 她没有说其他的话，但是却让月儿更加忍不住，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近乎于痴呆一样站在一旁，连墨南湘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姐姐，青青她——”墨南湘朝着巧儿示意了一眼，让对方将月儿带到一旁休息之后，朝着楚梦溪试探着问道。 “受尽折磨，满身伤痕，咳疾发作，命悬一线。”楚梦溪仔细查看了一下青青身上的银针和腕脉，转而一边开始熬药一边叹息道：“我本以为我能护她一世，但是没想到的是，却最终害了她。若不是跟着我，只怕她也不会受此劫难。终究，是我负了她。和楚家的人一样，我没办法救她们！” 她之前不说话，与其是说心伤青青，还不如说是月儿在哭泣请罪的时候，她自己也过不去心中的坎。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眼前这个看着稚嫩天真的女孩给了她希望，让她不至于在贡事房彻底崩溃。但是如今，自己却连累她生死两难。 “那姐姐你能救她吗？”墨南湘见到楚梦溪神色清冷，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之后，顿时试探着开口道：“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有些不知所措之后，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语气的变化，转而微微摇头道：“你去找墨南宸，让禁军开始全城搜索，看看京城的人蛊之毒是否已经爆发，别耽搁了。另外，去找找赵嬷嬷现在人在何处。” “好的，交给我，我马上就去。”墨南湘连连点头之后，似乎情绪也变得好了点，脚步飞快离开之后，楚梦溪却叹了口气。 “毒圣，少主说，这檀木回魂丹对这姑娘有些效果，所以让婢子送来。”墨南湘离开之后，整个清溪院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楚梦溪周围只有青儿守护。外面的院落中，周姨等人还未返回，而常衡亲自带人守住院门口之后，更是拦下了所有人。只有欧阳岚的侍女绿姬和瑶姬还留在里面，此时走到忙忙碌碌的楚梦溪跟前，递上一个小药瓶。 “欧阳家的檀木还魂丹？倒是多谢他一番好意。”楚梦溪微微一愣，转而接过药瓶道出一枚青金色药丸，自言自语道：“帮我转告欧阳少主，我欠他一个人情，日后还他。” 檀木还魂丹是白驼山的疗伤圣药，其效果甚至于比毒圣一脉所传的金玉丹还要好。而且檀木还魂丹基本上不外送，便是当年毒圣打算讨要一枚过来研究都被欧阳岚的叔父给拒绝了。此时对方能够送出这样的丹药，确确实实是个天大的人情。 绿姬见到楚梦溪仅仅只是一句话之后就直接拿着檀木还魂丹给青青服下，似乎还有些不忿，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被瑶姬给拉住了，后者上前几步之后朝着楚梦溪道：“不知毒圣是否还有事，我姐妹二人可以帮忙。” “没事了！”檀木还魂丹给青青服下之后，楚梦溪几乎是重新以七劫针法帮着青青调理气血，推血过宫，助其体内生机凝聚，所以对于瑶姬的话她也没有多大的回应，只是不间断飞出银针，每隔一会就重新检查心脉变化。 “姐姐，我就说这个毒圣不好相处，你和少主偏偏不听，你看我们连镇派至宝都送出去了，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你和少主为何要对她另眼相看？她就算是毒圣，也帮不到我们吧？”绿姬被瑶姬拉出去之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以至于人虽然走远，但是声音却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楚梦溪心头一动，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两女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欧阳岚跟在自己身边，果然是有事，只不过若是寻常之时，她或许还有心思过问，但是如今—— 楚梦溪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放了下来，转而看着青青脸色一点点起了变化之后，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轻声叹了口气。 檀木还魂丹的药效确实很快，而且有着白驼山一脉独有的快速渗透的药效，加上七劫针，导致此时青青体内一阳生机逐渐聚拢，没有持续消散下去。 “必须赶紧炼制灵犀散了，不然的话，她肯定坚持不住，重伤之下，心脉微薄，若是肺脉不能持续供氧，只怕熬不过这一关！”虽然生机没有消散，靠着丹药吊住了，但是外伤带来的高烧却逐渐出现，而且差点让她都没有办法压制。高烧带来的另外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肺脉无法为身体提供足够的氧气循环，这也让青青本就微弱的呼吸这个时候变得更加艰难。 “去找十三，让他马上搬个冰鉴过来！”没有后世的那些辅助设备，楚梦溪此时能想到也只是一些简单的办法，以物理降温的法子平复高烧带来的对身上的持续性伤害和消耗，同时将凝香丸也拿了出来，给对方服下，自己转而全心全意开始筹备炼制灵犀散。 这个时候的她甚至于连手都不自觉的开始微微颤抖，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青青熬不过这一关的话，即使她炼制出灵犀散，也无济于事。但是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捻发音变得越来越明显的青青，她空有一身本事，却找不到什么其他有效的办法来应对。 清溪院内，楚梦溪几乎是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一心分两用，一边不间断查看青青的动静，防止出现突发情况，一边自顾自的照看药炉，同时不断添加药材。清溪院内的一切基本上都被萧玉给换了一遍，唯一没有动的就是她搜罗来的那些药材，否则的话，此刻的她只怕直接要绝望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灵犀涅槃 “毒圣妹妹，我白驼山的檀木回魂丹用上了没有？”欧阳岚回来的时候还一脸的得意洋洋，但是却没有得到楚梦溪一句回应，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这也让旁边的绿姬忍不住皱眉，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欧阳岚给制止了。 不过此时的楚梦溪确实没精力听对方胡说八道，甚至于连跟随而来的李十三都被她问都没问就给会受到打发了出去。 “你这是炼制的什么丹药？味道怎么这么怪？”虽然楚梦溪毫无反应，但是欧阳岚的厚脸皮却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所以自己凑了上来，揭开药炉的盖子闻了闻之后，倒是脸色变得稍稍正经起来。 “灵犀散。”楚梦溪此时才算是开了口，不过也仅仅只是说了这一句，就从药囊里面拿出了那个玉盒，顿时间一股惊人的寒气开始快速弥漫而出。 “这是什么药材？”欧阳岚站在一旁，被吓了一跳，转而目光盯在玉盒上之后若有所思道：“寒气如此之大，世间罕有，想来不是万年寒玉心就是其他极寒极阴之物，以此炼制阴阳相济之药物，可以以阴阳平衡人体五行，重开五脏，从而涅槃破茧，宛若重生，倒是适合青青妹妹。” “少主说的是，灵犀散是毒圣一脉重塑人体五行的圣药，也是历代毒圣对于医毒一家的理解。”楚梦溪点了点头，她从归来到如今，大部分都是靠毒经炼制各式各样的毒药和解毒丹药，唯独如今想要炼制的灵犀散，是医经所载。 毒圣的医经实际上和太医院或者四大宗门所传的医道知识还有所不同，除了各式各样的医学知识和丹药知识之外，更有医药传承和医学理论的传承，从而以医毒一家和以毒为药为基础，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医学体系。 这对于楚梦溪而言，其价值和作用实际上不次于毒经，甚至于还犹有过之。只不过世间众人提到毒圣，大多只想到了毒经，却没有想过这隐藏在毒经之下的医经。 楚梦溪也只是提了一句，随即就没有继续，在看着药炉内三阳水开始沸腾之后，水木芨芨草，九叶莲子心和伴生豆蔻香被迅速扔了进去，转眼之间就被三阳水迅速吞噬。 她的手法变得很奇特，似乎也让欧阳岚有些出乎意料，转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楚梦溪的一举一动，甚至于连绿姬的叫唤都没听到。 “少主这是怎么啦？这个毒圣炼丹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绿姬有些抱怨道：“少主就是这样，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我们姐妹俩难道长得不美？怎么回来之后连看都没看一眼？” “你呀，好好看着吧！”瑶姬的性子比起绿姬要沉稳得多，所以听到对方抱怨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而目光也盯在了药炉和楚梦溪身上。她跟着欧阳岚的时间长，也看出了一丝端倪，楚梦溪此时从手法到药材入炉的顺序都和寻常人炼丹截然不同。几乎从头到尾，每一份药材全都是蕴含极强的阴阳属性，这种强烈的药性几乎是一入药炉就出现了激烈的反应，加上三阳水本身也是至阳之物，所以一瞬间药炉都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毒圣妹妹，你这药材放的不对啊，这要炸炉了，你赶紧停下来。”欧阳岚怪叫一声之后刚要上前，对方却素手一扬，一个黑漆漆的药瓶忽然出现在手中，其中几块大小如石子一样的黑色物体瞬间落入药炉之中。 “你这是什么东西？”那一瞬间，整个药炉都开始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若不是楚梦溪这药炉是专门打造的，只怕真如欧阳岚所言，瞬间就要炸开了。 “地精火莲石！”楚梦溪一出口，欧阳岚顿时苦笑道：“毒圣妹妹，你这是嫌药炉炸得不够快吗？地精火莲石至阳刚烈，相传那都是从大日东升之时陨落下来的流星，别人添加入药，可都是每次只要放一丝丝就足以将整炉丹药幻化纯阳，你一次性加入三块，这药还能吃吗？” “你不明白！”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自顾自的开始继续添加药材，致使她的脸色在这个时候也随即开始变得微微凝重起来。欧阳岚虽然不清楚她的炼制之法，但是有一点没说错，地精火莲石具备最阳刚的力量，此时入炉，稍有不慎，只怕整间屋子都会被彻底炸开。所以这个时候，她放入药材的速度也变得逐渐缓慢下来，以至于双目直接死死地盯着不断晃动的药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凝聚至阳？”欧阳岚此时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此前紧张的神情也一下子平复下来，走到楚梦溪跟前，若有所思点头道：“以地精火莲石凝聚至阳之力，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啊，看起来毒圣在炼药一途比我们也超出不少。” “世间炼丹之法千千万，不过是丹药出炉之时才能看出高下。”楚梦溪摇了摇头，这种法子也只有毒圣一脉自己人才能炼制，若是推而广之，只怕根本就不可行，大概这就是毒圣一脉单传的原因之一了。不论是医经还是毒经，上面记载的方法大多数都属于高风险的捷径，而不是普世大众能够接受的法门。 她在暗自猜测的时候，药炉之内一股奇异的阳刚之力已经悄然出现，闪烁着一丝紫气弥漫在药炉上空，隐隐然一道道霞光浮现而出，这是地精火莲石内蕴藏的力量被各式药材给淬炼出来，化入药炉之中。 “可以了，紫霞弥漫，云蒸霞蔚，至阳之气已经凝聚了。”看着开始明灭不定，隐隐然出现的紫霞，欧阳岚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楚梦溪那边却几乎是瞬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飞速扔进去另外一堆药材，这一下算是真正的让整个药炉都跟着翻腾起来。 “阴阳碰撞？”话音未落，楚梦溪手中绿色霞光一闪，绿影短剑已经飞速而过，直接切开了装着天莹草的玉盒，一棵翠绿色闪烁着无尽寒气的药草被迅速取出，绿影光华一闪，除了天莹草的根部被留了下来之外，其他的迅速进入药炉之中。 “不是阴阳碰撞，而是阴阳相生，灵犀涅槃！”伴随着楚梦溪的话语落下，天莹草入炉之后，极寒之气大作，瞬间功夫，几乎散发出丝毫不逊色于地精火莲石的气势，致使整个药炉之内，阴阳两气开始快速旋转，搅动药汁快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是一股奇怪的现象，漩涡之内，所有的药材几乎瞬间被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搅得粉碎，化作最本源的力量被快速吸收，从而让很短的时间内，整个药炉快速演化成这阴阳之气相互碰撞较量的战场。双方力量相等，而属性却截然相反，同处一地，几乎是水火不容，在极速旋转之中，紫霞和白雾各自占据一半的空间，以至于在这个时候剧烈的震动直接让药炉差点飞上了半空。 “毒圣妹妹，这阴阳两气还是相互碰撞了，没出现你说的相生之相啊！”欧阳岚一声怪叫之后摇头道：“妹妹你快走，我来——” 他的话还未落下，楚梦溪已经开始了动作，手中绿影一闪，素手轻扬，一道血液飞射而出，瞬间落入药炉。 而奇怪的变化也就在这一瞬间产生，她的血液飞出之后，药炉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甚至于原本激烈碰撞的紫霞和白雾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中隔开了一样，以至于药炉在这个时候散发出来的气息也一下子变得异常的温和。 “以血为药，血液化龙纹，隔绝阴阳，导引涅槃重生！”楚梦溪喃喃自语，看着药炉之内泾渭分明的力量笼罩的药汁中间，鲜红色的血线隐隐然化作一道龙纹，将整个药汁化作两半，同时开始了更大规模的旋转之后微微点头。 这便是毒圣想出来的法子，将自己这一脉的手段运用的淋漓尽致，也在关键时刻化腐朽为神奇，以区区一道血液，平息阴阳纷争，从而制造出如今的相生之相。 大火继续在煅烧，“汩汩”的药汁在不断收缩，浓郁的药香和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气开始弥漫整个清溪院，即使盖子盖上之后依旧能够传出，那一瞬间在场的四人全都感受到了其中的那股蓬勃的生机，似乎只是吸上一口，就能快速舒缓整个身心。 “妹妹，毒圣他老人家还收徒吗？我想拜师了。”欧阳岚苦笑不已，此刻的他没有了嬉笑怒骂的不正经，反而带着一丝悠然神往的神情叹息道：“这种手段远非我四大宗门所能拥有，以一人之力镇压四方，臣服四大毒宗，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清冷的容颜之上，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药炉内的气息逐渐的内敛之后，看向内室的目光也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柔和。灵犀散已经成型，青青总算是有希望了。 此时的她仿佛之前的焦躁和火气也消散无痕，整个人变得越发的透彻起来，素手之上的血痕在这个时候仿佛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砰！”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从药炉之中飞起，撞飞了盖子，也一瞬间让几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上面，同时紫霞白雾弥漫之中，隐隐然一股强烈的生气迅速散开，一枚奇异的丹药滴溜溜的在空中旋转，宛若精灵一般。 “成了！”欧阳岚乐不可支，甚至于比楚梦溪还要高兴，手忙脚乱的拿出一个最上等的羊脂玉瓶递了上来笑道：“丹药以玉为家，收起来，一点都不要散发，这么强烈的药气，浪费一分一毫都可惜！” “多谢！”玉瓶一闪，横空而过之后，光华内敛，消失无痕。这一刻的楚梦溪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刹那间整个大厅仿佛变幻了色彩，玉人一笑，倾倒世间，也让欧阳岚瞬间张大了嘴巴，目光也跟着呆滞起来。 “少主，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人都走了！”欧阳岚的呆滞直到绿姬上前一把拉住他之后才回过神来，但是此刻，楚梦溪却已经匆匆走出了他的视线，而且不等他上前，月儿不知何时出现，直接把他给拦住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以命换人 清溪院里，楚梦溪看着手中的玉瓶，露出了一丝轻松，转而和月儿扶着青青缓缓坐起，将玉瓶放到了青青的嘴边。 光华一闪，灵犀散自动进入青青口中，随即消失不见，而此时，这道紫白两气组成的光华也开始瞬间充斥青青的整个身体，让对方此时看起来犹如被两团霞光包裹在其中。 “先等等吧，灵犀散化作阴阳两气修补五行需要时间！”楚梦溪松了口气，身形颤抖，长久的紧张这一刻骤然间松弛下来，让她只觉得自己都跟着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若不是月儿在一旁扶着她，只怕立时就要跌坐在地上。 “王妃，您快休息一下，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只怕青青还没好，您自己就要跟着大病一场了。”月儿急急忙忙将对方扶坐在一旁，转而叹息道：“王爷进宫找陛下去了，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楚梦溪眼神一凝，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只怕无法善了了。”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皇城内发生了无数的大事，就连宁王府门口，也快速迎来了一队御林军，皇帝的銮驾快速出现在眼前。 “老三，这里面？”皇帝沿途走来，只见镇府常兵之中，还有桃陵军护卫夹杂其中，若不是殷红林在一旁行礼，只怕这些人对于皇帝也不加理会，顿时惹得前者微微皱眉之后朝着墨南宸问道：“这是些什么人？” “梦溪带回来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常衡的手下。”墨南宸摇了摇头苦笑道：“事情紧急，梦溪估计在救治青青，没顾得上这些，所以皇兄莫怪。” “就是她收下的那个义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想起来楚梦溪身边曾经跟着的青青，转而道：“她也被萧家抓走了吗？” “不是抓走了，而是——”青青就是墨南宸在萧子清的外室别院找到的，只不过他去的时候正好欧阳岚也摸到了那里，后者是暗中搜遍了整个萧家之后才得到一丝蛛丝马迹，两人见到青青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奄奄一息，小小年纪被刑讯逼供数次，早已经支持不住。 “这个萧子清，真是混账至极！还有那个萧玉呢？她被关在內狱，到底是谁将她放出来的？”皇帝一听这话顿时脸带怒气，朝着墨南宸怒道：“守备內狱的不是你调拨过去的禁军吗？这种地方也敢私自放人出来不成？” 这件事墨南宸也不知道，匆匆回来之后，他根本没时间去管这些事情，所以面对皇帝的责问，他无言以对，只能在一旁请罪。 “没让你领罪，这些事情你必须一查到底，禁军居然有这么大动作，而朕却被蒙在鼓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皇帝是越想脸色越差，以至于到了最后直接开口道：“若是整顿不了，就将禁军解散，重新从各大镇军和边军之中抽调可靠人手重组南衙，这件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皇兄放心，此间事了，臣弟一定将禁军料理妥当，绝对不会再出今日之事。”皇帝这句话代表着他已经对禁军彻底失去了信任，而墨南宸同样黑着脸，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在他前往西山大营的不到十几天时间内出现，这是有人在故意为之，就是要趁着他出门对付楚梦溪。而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出头的是萧家和萧太妃，这等于是一切都是他身边的亲人所为，而其他人则躲在了暗处。 “皇兄，您怎么也来了？”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但是皇帝心头的怒火却已经在燃烧，这件事没有墨南宸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一瞬间皇帝的心思甚至于直接飞到了远处，所以等到墨南湘走进来的时候甚至于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 “湘儿，你之前为何一声不吭直接跑到西山大营去了？”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墨南宸道：“你若是不走，这宁王府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朕也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 “是三王兄派人送信过来说自己病重，我才带着杨子轩等人赶了过去。”墨南湘急匆匆将之前那封书信取了出来道：“皇兄请看，这上面就是王兄的字迹，我和他曾经在西山大营也核对过。” “信不是我写的，但是字迹确实是臣弟的。”这件事在墨南湘抵达西山大营的时候两人就核对过，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同样的，送信人也和此前王天赐的一样，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无从查起。两边都用了同样的一个办法，但是却蒙蔽了三个人，也导致了这场围绕着宁王府的变故快速展开。 调走了墨南湘，等于是让整个宁王府彻底失去了抗衡萧家和萧太妃的人手。而此时在场的几人不知道的是，在萧太妃前来宁王府之前，这里还有个人失踪，也就是此前楚梦溪让墨南湘去寻找的赵嬷嬷。 墨南湘来这里就是要跟墨南宸说，丁洋藏匿的宁王府上的下人全都接回来了，但是赵嬷嬷却不在其中。要知道赵嬷嬷的身份紧急情况下是可以直接进入到宫城之内的，这么重要的人若是不调开的话，这些事也就没办法串联到一起了。 “母妃应该不至于对赵嬷嬷下手！”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墨南湘道：“你去宸阳宫一趟，找一下母妃吧，问问她是不是将赵嬷嬷带走了。” “一个嬷嬷，你去宸阳宫能要的回来吗？”皇帝冷哼了一声之后忽然开口道：“湘儿，传朕旨意，让萧太妃马上来宁王府，朕有话要和她当面对质！” “皇兄，你——”墨南宸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是皇帝却摆了摆手道：“老三你老老实实的待着吧，这件事不是你能说得清的，朕不问问你这位母妃，是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让墨南湘去请萧太妃，皇帝这已经是忍了怒气了，所以面对墨南宸的脸色，他是根本没有顾及，反而一阵冷哼之后道：“这件事萧家参与了多少，难道你不明白吗？” “可是母妃她——”墨南宸还想说什么，但是皇帝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瞪眼看得对方只能坐在一旁不敢再开口。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宁王府的前厅内，直到墨南湘再次走进来的时候才打破了这种沉默，面对皇帝，萧太妃虽然脸色惨白，但是却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 “太妃，告诉朕，你和萧家到底要做什么？”她不开口，皇帝反而自顾自道：“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够好，不合你们的心意，所以你们打算换个皇帝？” “哀家没有这个意思，哀家只是想赶走楚梦溪。”皇帝这句话说得萧太妃脸色瞬间变得黯然起来，语气也一下子变得颓丧起来道：“后续的事情哀家并不清楚。” “是啊，太妃你要是知道这些，只怕朕还真没办法坐在这里了，萧家带走的人里面只怕就有朕了吧？”皇帝看着萧太妃，几乎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道：“所以，赵嬷嬷应该是你萧太妃带走的，没有了她，宁王府大变之后，就无人能够进宫报信，你们挑动禁军，封闭皇城，杜绝外人将消息带给朕和太后。萧太妃，你可知道，你和萧家人都在做什么？这就是在逼宫造反！” “皇兄，母妃她肯定没有这个意思！”墨南宸一下子跪了下来道：“臣弟也绝没有对皇兄有丝毫不敬。” “你是没有，但是保不齐别人就有了。”皇帝这句话算是直接说的萧太妃和墨南宸两人同时脸色大变，前者更是看着皇帝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道：“所以，皇帝你打算对南宸怎么样？” “朕没打算对老三怎么样，朕今日让太妃过来，就是想问问，太妃你打算对朕怎么样？”皇帝起身走到萧太妃跟前，一字一顿道：“若是太妃觉得朕这个皇帝不称职，那你就和萧恒就自己商量商量，看看谁适合坐在承明殿，朕，退位让贤。也免得什么时候被你们给害了，身首异处！”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萧太妃更是连退几步，看着皇帝喃喃道：“哀家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萧家也没有，皇帝若是不信，哀家和萧恒可以当面和皇帝对质，萧家三代效忠大晋，哀家更是十几岁就入宫，如何会对皇帝有过这样的想法？” “太妃你是没有，萧家难道也没有？你敢保证？”皇帝声音陡然间变得异常严厉，几乎瞬间直接震得整个前厅“嗡嗡”作响，一瞬间爆发的他直指萧太妃冷笑道：“一个外戚臣子，调动禁军封锁皇城，伪造书信调动当朝宁王和长公主出京城，借机清除朕指婚的宁王妃，这不是谋逆是什么？萧家百年恩宠荣耀，朕看也到头了！还对什么质，太妃你不嫌丢人，朕还难堪呢！” “既然不对质，那就把人都交出来吧！”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后面，楚梦溪已经走了出来，看着萧太妃，声音之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杀意，一字一顿道：“萧太妃，萧家从宁王府地牢里带走的人，你知道在哪吧？把人交出来，换萧恒和萧子清两条狗命！” 她此时身后跟着月儿，也是后者听到前厅传来喧哗之声，匆匆出来查看之后将事情告知，才让她紧跟着走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你想对萧恒下手？”萧太妃被对方说的也顾不得之前皇帝的话了，直接厉喝道：“楚梦溪你敢！” “你们敢对青青出手，就该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没当场杀了萧恒，已经是客气了！”楚梦溪没有丝毫理会萧太妃的意思，转而自顾自道：“趁着青青被抓，顺便将我拿下的那些人全部带走，从此就可以彻底断绝我翻案的所有线索，倒是一箭双雕，好厉害的算计！” “但是他可能算错了一件事！”楚梦溪忽然回头，目光扫过萧太妃之后从皇帝脸上一闪而过之后，饶有深意道：“最关键的证人好像并不在其中，所以带走了他们，萧恒是不是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最关键的证人？”皇帝看了一眼萧太妃，开口道：“你找到最关键的证人了？” “若是找到了，萧恒我还会让他活着吗？”楚梦溪摇了摇头，这一瞬间她的神情也变得格外奇怪，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这句话却让萧太妃猛然间目光死死的盯着楚梦溪冷笑道：“你想要那些证人，那就放了萧恒，否则的话你永远别想见到他们！” “你确定我问不出来？”楚梦溪回头一看萧太妃，转而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你自己听到了吧，萧太妃的意思很明显了，不用我再多言，她什么都知道。” 这一句话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的同时，也让墨南宸猛然间拉了一把楚梦溪，眼神之中止不住的焦虑和愤怒。 第一百九十章 情断梦醒 “是吗，太妃，朕也想听听，萧恒能说出什么来。”皇帝的表情变得沉吟不定，似乎心思在急速变化，但是一闪而逝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点头道：“既然萧太妃不说，梦溪，将萧恒和萧子清那个孽障提过来，你来审一审，看看他说不说？” “皇兄不可！”墨南宸一下子跪了下来，脸色惨然道：“皇舅心高气傲，如何能够忍受被人审问？还请皇兄看在萧家效忠大晋，三代人呕心沥血的份上，免除这样的羞辱。臣弟保证，一定尽心尽力辅佐皇兄，决不负皇恩，弥补萧家犯下的过失。” “南宸！”萧太妃忍不住一声大喊，想要制止墨南宸的话，但是终究晚了一步。对方此时表态，几乎就等于是将萧家涉嫌谋逆的罪名全部接到了自身上，甘愿代替萧家受罚，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几乎是瞬间功夫直接扑了上来，要将墨南宸拉起来，结果对方却始终低头，没有丝毫动作，一下子让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黯然，跟着跌坐在一旁，彻底没了生气。 “梦溪，你怎么看？”皇帝目光在墨南宸和萧太妃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似乎想到了什么，以至于此刻语气变得更加的不可捉摸，这个时候与其是询问楚梦溪，还不如说是在自己问自己。 “梦溪，你帮着说句话吧，算我欠你的，日后我必报答。”在皇帝开口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至少在此时，皇帝开口询问她的态度，似乎代表着在这种关键时刻，对方更信任她，或者说，更信任已经消失的楚家。所以这一刻，墨南宸几乎满眼全都哀求的神情，期待着对方能在这个时候开口，甚至于连萧太妃的目光也带着一丝热切。 “把地牢中的人全都带回来，一个不少。”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眼神之中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伤感和黯然。果然，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是关心自己的处境，关心她的心思。皇帝有皇帝的打算，萧太妃有萧太妃的心思，甚至于就连墨南宸，此刻想到的，也是想让自己开口，帮他给萧家求情。但是这一刻的她，冷眼旁观之下，如何看不清皇帝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对方的心思，一出口，反而会将自己也牵扯进来。 皇帝之所以开口询问她，是因为楚家已经消失，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参与不了这场皇城动乱，也没有能力威胁皇权，在这一场角逐当中是对方推出来的靶子，也是受害者，不论自己愿不愿意，都注定是站在他那边的人。但这，不代表自己能够左右皇帝的心思。 可惜的是，此时在场的所有人，萧太妃和墨南宸一心一意想要自己开口，帮助他们给萧家消除罪行，却没有人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如何能有开口的机会？这是一句话，将她所有的退路都断送了。 “这便是亲情！”楚梦溪暗自哀伤不已，果然在关键的时刻，没有人会想到她，也没有人能靠得住。自己和楚家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无关紧要。皇帝拿来做筹码，制衡朝臣和豪门世家，连墨南宸，在此时，也没有站在她一边，为她考虑，替她着想。 “我不欠你了。”暗自摇了摇头，往日里，那一丝好不容易在心头流过的暖流，对于对方蕴藏的那一丝情愫，这个时候也随之寂灭，昔日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化作青烟从心头消散。 所以此时的她，神情一瞬间变得异常萧索。语气，也变得格外的清冷，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再无往日丝毫的痕迹，更是一瞬间让皇帝都忍不住目光转向她，似乎想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此时自己的心思。 “姐姐！”只有墨南湘，在这个时候弱弱的叫了一声，但是却也随即没了下文。她自然是猜得到皇帝的心思，也知道此时楚梦溪一开口的处境，但是墨南宸的目光却让她有些不忍，但是一开口之后，却也没办法继续说什么。 “呵呵，说的也是啊，那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证人，若是让萧家给毁了，岂不是让你的心血都跟着白费了？”皇帝笑了一声，情绪似乎变得温和起来，但是唯有楚梦溪知道，那一道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眼神之中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 “把萧恒带上来吧，朕也想听听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皇帝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话语虽然和此前一样，但倒是让墨南宸心里一松，转而将萧太妃也扶了起来，目光看向楚梦溪的时候似乎带着一丝感激，但是却发现对方身上早已经冷若寒冰，挥手让外面的李由等人带人上来的时候，更是独自退到了另外一边。 那一刻的他，有些怅然若失，原本想要拉楚梦溪的手，在此时停在了半空中，和他的脸色一样，彻底凝固住了。 这一幕，楚梦溪视若无睹，似乎不曾看在眼里，而旁边的墨南湘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无言的叹了口气。倒是萧太妃看着两人的目光，似乎有了点神采。 因为事起仓促，萧恒和萧子清被带回来的时候直接被关进了宁王府地牢，还没来得及送往大理寺，所以李由的速度很快，片刻之间就带人将两人给押到皇帝跟前。 “陛下？您——”萧恒还是之前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却依旧保持着一张死人脸，只不过在见到上面端坐的是皇帝之后，才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随之消失无踪，沉默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呵呵，好啊，事到如今，朕的威远大将军还能保持如此镇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皇帝看着萧恒笑呵呵道：“告诉朕，你怎么做到的，让禁军被整顿之后还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隔绝内外，将朕困在皇城之内，你又想要做什么呢？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不好？所以打算篡权夺位？还是想扶立新君上位啊？朕猜猜看，你打算扶谁上位，老三吗？” “微臣冤枉！”皇帝的这一句句话说的所有人惊心动魄，也让萧恒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转而摇头道：“微臣无有任何忤逆之心思，只想为陛下扫清障碍，为保我大晋江山万年！” “障碍？告诉朕，在你眼里，什么是障碍？禁军？宁王妃？还是朕这个皇帝啊？”皇帝双眼之中寒芒爆闪，但是语气却变得极其柔和，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但是却让墨南宸瞬间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就要开口，却一下子被萧恒给打断了。 “陛下，楚家一案铁证如山，是陛下笔朱御批，定罪昭告天下，不容他人反驳。”萧恒昂首道：“但是自从楚梦溪回来之后，就一直伺机为楚家翻案，从而让陛下威权毁于一旦，微臣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陛下清除这个女人，避免惑乱江山社稷。微臣有罪，但是微臣无悔。” “呵呵，梦溪，你听到萧恒的话了吗？”皇帝一瞬间大笑出声，没有评价萧恒所言，反而朝着楚梦溪开口笑道：“朕是听清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仅仅只有两个字，却紧随而至，仿佛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更似乎没有任何意外，楚梦溪也没有看萧恒，只是自顾自点头道：“请陛下让萧家交出宁王府地牢带走的所有人。” “若是本将不交呢？”萧恒一转头，看着楚梦溪面露寒光冷笑道：“我已认罪，说明一切，是死是活，自有陛下决断。” “那就拿萧家上下所有人的命来换吧！”楚梦溪只是一句话，直接让萧恒脸色一变，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则继续道：“你是死是活那是陛下的事情，但是萧家上下能不能活，陛下没说。” “你敢！”萧子清在旁边怒喝一声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梦溪已经手中光华一闪，一道银芒闪电般飞射而出，在对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钻入萧子清体内。 “丧魂钉，自己受着吧！”众人还未明白过来之前，楚梦溪已经屈指一弹，绿色光华跟着闪烁，瞬间笼罩住萧子清的全身，一瞬间也跟着钻进了对方的体内，瞬间消失不见。 “梦溪，饶了他！”墨南宸急忙上前试图拉住楚梦溪的手，但是后者却一瞬间避让开来，神情不变，只是一声冷哼之后，萧子清瞬间哀嚎出声，脸色涨红，青筋暴露，一道道黑色印记犹如蛛网一样开始缭绕全身上下，让他此时看起来异常恐怖。 “说不说在你，杀不杀，在我！”楚梦溪没有顾及有些怅然若失的墨南宸，转而看着脸色大变，试图去扶萧子清的萧恒，声音不变，似乎根本没做任何事一样缓缓道：“萧家上下所有人，我每天杀一个，总有能杀完的时候。等什么时候，萧家也跟着灰飞烟灭的时候，我想要不要证人，也不重要了。” “陛下，您看到了吧？这便是妖女，她这不是在残杀我萧家子嗣，这是在断我大晋根基啊！”萧恒手忙脚乱的想要让萧子清安静下来，但是一把拖住对方的袖子之后，却发现一道黑色的印记犹如游龙一般沿着对方虎口处开始蜿蜒往上，顿时吓得再也绷不住，直接朝着皇帝连连磕头道：“还请陛下除掉这个妖女，还我豪门一个宁静。” “妖女？朕看也不见得吧？”萧恒的这最后一句话是脱口而出，也一下子说的皇帝似乎临时改变了主意，转而摇了摇头道：“朕看你还是把人都交出来为好，朕也想看看这段时间梦溪到底掌握了几个证人。不然的话，朕刚刚说的话可不算数了，朕能饶过你，那是人家梦溪开口给你求的情，如果不让她满意，朕觉得还是把萧家三族都交给她处置算了。朕也乐得清静，不然的话，你们算是有清静的时候，朕怕是要每天都是水深火热，夜不能寐了。” “皇兄还请开恩，臣弟，臣弟马上去全城搜查，保证证人一个不少，还请，还请——”墨南宸急忙开口，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发现皇帝不理会他之后，顿时转向了楚梦溪，语气也随之变了，嗫嚅道：“你能不能先放了——” “等你查出来，萧家人估计也不用求情了，死了，也就死了。”楚梦溪一挥手，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萧子清，后者一瞬间一声大叫之后，浑身血肉飞速炸开，顷刻之间变成了一滩肉泥血迹和一句白森森的骨架。 “啊！”这种惨烈的变故一下子吓得萧太妃跟着惨叫一声，快速晕倒在地，而旁边萧恒看着萧子清在自己身边尸骨无存之后，目眦欲裂，回头看向楚梦溪的目光犹如要杀了对方一样。 “我为毒圣，莫要逼我调动四大毒宗的力量来搜查萧家人，到时候萧家人保证一个都活不了！”楚梦溪看着萧恒，语气平静，转而道：“萧子成还在京城，已经有人去找他了，不交出所有的证人，萧家，只怕是保不住了。” “你！”萧恒这一瞬间直接一跃而起，恶狠狠的就要冲向楚梦溪，但是人到半途，却没了气势，看着对方平静到没有丝毫变化的目光，硬生生的变得颓丧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缘路断绝 “常大哥，人都送过来了吗？”清溪院内，楚梦溪看着已经逐渐陷入沉睡，但是气息开始平缓下来的青青，松了口气，转而朝着刚刚走进来的常衡问道。 “十三清点过，包括他说的慕家送来的那两个丫头，都在，但是好像都受了刑讯逼供，那个唐千明和吴欢几个人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常衡声音变得异常沉重，转而缓缓道：“都是从京城的一处秘密地牢内搜出来的，里面还关押着其他人，不过都被禁军带走了。” “吴欢是他宁王府的人，不去管他，但是唐千明不能死！把人带过来我看看。”楚梦溪起身走到外间，看着被抬过来的唐千明，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之后随即道：“唐千明是中毒了，而且还是唐门的毒。” “唐千明不是唐门的长老吗？怎么会被自家人下毒呢？”常衡这个时候脸色明显的变了变，有句话没说出来，但是楚梦溪却明显早已经想到，所以缓缓道：“唐千明应该是被唐门放弃了，因为唐门的人无法破除七劫针法和三魂归一，但是他身上的毒就是唐门和萧家勾结的明证，这是打量着我永远都找不到唐千明，所以连杀人都懒得杀了，直接一把霖香粉打算让他慢慢的死。” “让十三把人都交给你，不要放在宁王府地牢了，去收拾一下。”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常衡有些诧异，但是不等他开口，对方就已经摆了摆手，缓缓的走到了一边。 “待了这么久，也该走了。”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不由得有些伤感，自己来这里的时候，那时还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震动整个京城，让所有人都在羡慕。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嫁给了心爱之人，成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王府的女主人。 现实，总是那么的无情，在她最得意的时候，一棍子彻底打醒了她。一夜之间，昔日的爱侣成了仇人，成了要置她于死地的死敌。 奄奄一息当中，自己这个异世灵魂来到这个世间，接替了昔日的楚梦溪，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活成了亲人尽丧，背负满门血仇的孤女，偏偏这个仇人就是他！ “真的好失败啊，你是不是该笑话我了？”微微自语，独自一人凭栏而坐，看着这里的一切，楚梦溪苦笑一声之后，露出了满眼的哀伤。自己没有救得了亲人，连累弟弟惨死眼前，自己护佑的妹妹到如今还未曾醒转，和墨南宸更是一瞬间，走到了尽头。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该走了。”这一刻的楚梦溪收起心思之后，只觉得站在这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以至于本能的连退几步，似乎那种本能的抗拒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了一样。 “王妃，长公主在宫里面找到了赵嬷嬷，被囚禁在了宸阳宫。”月儿不知何时出现，但是此时却也没有让楚梦溪起什么反应，只是独自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回过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那是带着一丝绝望和伤感，没有丝毫的掩饰，以至于直接吓了对方一大跳，急急忙忙上前道：“王妃您怎么啦？要不要去歇一歇？您放心，青青那边奴婢照料着，保证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不必了，去叫赵嬷嬷过来，我有事要吩咐。”楚梦溪没有回应对方，身上的气息也开始逐渐的变得淡漠起来，以至于一句话还未说完，直接让月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再帮你做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欠。”喃喃自语声中，她的神情逐渐的恢复淡然，将那一丝丝的情绪收入心底，从此古井不波，波澜不起。 “王妃，老奴回来迟了，请王妃恕罪。”赵嬷嬷匆匆而入，显得有些狼狈，脸色也似乎变得苍老了不少，看着不说话的楚梦溪，直接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宁王府内宅的所有人你重新安排，和月儿一起，检查各院各房，将缺失的东西都补上，看看喜儿怎么样了，别受着惊吓！”淡淡的话语似乎不带丝毫的生气，更是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仿佛也不曾因为赵嬷嬷回来迟了而有什么反应。但是此时在两人耳中，却只觉得这句话显得有些冰冷刺骨，毫无生气。 “王妃您，没事吧？”月儿听到对方说喜儿的时候，也没有反应，只觉得心头一沉，但是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到楚梦溪忽然之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顿时吓得不敢再抬头。 “安排好之后，清溪院就交给你了。”楚梦溪缓缓而言，转身走进了内室，将两人留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王妃的性子——”赵嬷嬷有些迟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何只觉得王妃比起之前更加冷漠了？” “或许是因为青青吧？”此前前厅发生的事情月儿不太清楚，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件事，所以摇了摇头，扶着对方起身边走边道：“这一次只怕连王爷都被太妃和萧家人连累了，我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还不是王爷夹在中间难做人？太妃难道不明白，王爷才是最辛苦的吗？” 她们两人说话的功夫，回到内室的楚梦溪看了一眼躺在塌上的青青，微微叹了口气，转而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只挑拣了昔日嫁过来时的衣物，并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 “一切因你而起，或许我该带着你才是！”将行囊收拾好的时候，那一袭红色却映入眼前，正是昔日自己的那一方喜帕，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显得华贵异常，因为保存的很好，至今鲜艳如新，却深深地刺痛了楚梦溪的双眼。 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头忽然一动的她，将这个喜帕也收了起来，而将墨南宸送给自己的雪狐皮大氅放到了一边。 “你自己好好过吧。”似乎还带着一丝感慨，但是随即一闪而逝。起身之后的她刚刚走出来，常衡就来到了眼前，见到她如此模样，顿时点头道：“都收拾好了，没有惊动其他人。” “两边厢房里，有我昔日带来的嫁妆，让红林和石头带人搬走一部分，我们走吧，回雪谷。”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带着一丝惨然道：“往后，你我，只怕要孤军奋战了。” “小医仙放心，便是前路茫茫，无有帮手，常衡也不惧，必护小医仙周全！”常衡倒是丝毫不在乎这些，拱手行礼之后，反倒是带着一丝轻松。 “姐姐带你回家！上次就想带你走，但是一直被耽搁了。”将包裹递给常衡之后，楚梦溪将青青抱了出来，转身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随后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清溪院这边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大变之后的宁王府，之前的使役下人还在等待着赵嬷嬷的甄别分配，而李十三等人更是被拉着前方各处巡查，根本没人知道，这个时候，楚梦溪已经带人从这里走了出去。 这一切一直到中午时分，墨南宸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了端倪，不仅仅清溪院空无一人，连往日里时不时就会在王府各处乱窜的青儿它们也跟着消失无踪。 “王妃她——”被匆匆找来的月儿见到内室里面几乎没有被动过，只有青青消失不见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急急忙忙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只怕，只怕是离开了。” “离开？”墨南宸脸色瞬间一黑，也顾不得其他，冲进内室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塌前的那件雪狐皮大氅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边，而其他的物件近乎于一件没动之后，顿时一脸的黯淡。 “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动。”月儿脸色黯然道：“刚才王妃还吩咐奴婢和赵嬷嬷，要清查各房各院，还说要看看喜儿有没有受到惊吓，奴婢才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 “走，去找常衡，他知道梦溪去哪了！”急匆匆出了清溪院的墨南宸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常衡和殷红林等人，对方带来的人手都被安置在王府镇府常兵的驻地，但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出现。 “启禀王爷，王妃手下半个时辰前，抬了十几个大箱子从角门离开，朝东而去。”倒是门口有个小厮在经过的时候，被墨南宸抓了过来，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之前看到的消息。 “朝东而去？”这句话让墨南宸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境也跟着散了，以至于连退几步之后，一脸的失魂落魄，仿佛这一瞬间自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楚梦溪在清溪院住的这几个月，宁王府虽然大事小事没完没了，但是对于墨南宸而言，却是久违的放松的时候。虽然在对方面前，他经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却也让他不知不觉当中，将对方的身影牢牢的藏在了心里。 此时对方不在，才让他一瞬间变得恍恍惚惚起来，昔日的那个女孩终究是走进了他的内心深处，让他在不知不觉当中，再也离不开对方，以至于到了现在，那种仿佛被人带走了灵魂的感受，让他的心仿佛都被剜了一刀一般。 “王爷，您怎么在这啊，外面，外面出大事了，南云让您赶紧过去！”墨南宸站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旁边月儿叫了几次对方都仿佛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对于匆匆而来的李十三，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统领，王妃，她走了！”月儿打断了李十三的催促之后，一句话同样说的对方脸色大变道：“王妃怎么可能走呢？这可如何是好？京城出大事了，王妃不在，这可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二章 蛊毒爆发 “小医仙，这只怕我们是走不了了。”京城东门口，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巡防营和禁军联手出动，但是却依旧压抑不住越来越汹涌的人潮，以至于连常衡都被堵了回来，他们一行人根本就无法前进。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只怕也没人敢打开城门。 “毒蛊还是爆发了！”楚梦溪叹了口气，起身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摇头道：“数十万百姓，到如今也无人安排部署防治之法，就这么聚集在一起，只怕不用数日功夫，整个京城都会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小医仙，不如我们暂时先留下来吧？”常衡看着自己周围无数的百姓，一瞬间深吸一口气之后摇头道：“就算不回宁王府，我们也不能就眼看着这些百姓惨死于蛊毒之下啊！” “嗯，我知道！”楚梦溪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也做出了决断，举步往前之后，常衡当即右手一挥，石头和向阳顿时带人联手，强行在人群之中挤出了一条路，护送她一路往前，直接抵达城门口。 “我是楚梦溪！”封锁城门的禁军和巡防营士兵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这些百姓越来越多之后，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而上面却只给了封锁城门的命令，而对于安抚百姓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此一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见到楚梦溪一行人强势挤开人群之后，正要开口，就被对方的话说的吃了一惊。 在如今的京城，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楚梦溪了，所以她的到来，直接让所有的禁军跟着躬身行礼，这一阵势也一下子让所有的百姓吃了一惊，喧哗声也开始逐渐停息下来。 “末将唐云端参见宁王妃！”仅仅是一瞬间，所有禁军和巡防营士兵全都跟着躬身行礼，两部将士虽然分属不同，但是却都归墨南宸节制，巡防营大统领宋南云更是直接兼任了宁王府镇府常兵的统领位置，所以为首的将领唐云端甚至于直接单膝跪地，行家礼参拜。 “各位百姓，你们不能出去！”楚梦溪点了点头，回头看着那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跟着行礼，但是又没有来得及的百姓开口道：“禁军封锁城门，是为了大局着想，请大家安心待在家中，关门闭户，莫要在此时强闯关卡，让禁军之前的努力为之白费。” “可是京城已经爆发瘟疫啊，我们不逃出去的话会没命的！”为首的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朝着楚梦溪开口道：“请王妃帮着说说，放我等离开，继续待在京城会死人的，老汉隔壁的王二婶一家今天早上就全都死了。” “蛊毒爆发这么严重了吗？”一连死了一家的境况让楚梦溪自己都跟着脸色一变，这只怕是人蛊之毒爆发足有数日之久，才有可能让中毒者支持不住蛊虫吸食元气，最终身亡。 “立即吩咐禁军和巡防营在东城外搭建营地，速度要快。常大哥，你和石头带人协助。”楚梦溪微一沉吟之后朝着唐云端道：“调动禁军所需的军令立即去找宋南云和墨南宸，一刻都不能耽误！” “诸位百姓，这不是瘟疫，而是有人在下毒，所以请各位回去之后立即挨家挨户通知所有人，凡是出现中毒之人，立即抬到东城，其余百姓不要四处走动，以免被传播。请诸位回去自行隔离十天，十天之后，若是无碍，就能避免中毒。”事到如今，朝廷不管，楚梦溪也只能如此行事，面对百姓，将自己总结出来的防治之法一一告知所有人。 “王妃，这法子真的有效吗？”老者有些迟疑道：“可是京城这么大，要多少毒药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中毒？这是什么歹人？” “请大家回去配合禁军和巡防营士兵扑杀毒鼠，有人在利用毒鼠传播毒蛊，大家此时离开京城，容易把毒蛊带往其他地方，而且外地也已经有了蛊毒蔓延，到时候你们再一出去，一旦扩散，就真的无有转圜之地了。”楚梦溪朝着众人高声道：“我有办法给大家解毒，请相信我！” 楚梦溪说的诚诚恳恳，倒是让老者豁然点头，随即朝着对方拱手道：“王妃当真有办法救我等？” “老人家放心，王妃在温县已经治好了数千人，着急赶回，就是要为京城百姓解毒，请大家放心，一定要按王妃所言行事，杜绝毒源，如此方可保平安！我们就在东城门外大营之内，若有亲人中毒，请立即送来，王妃会亲手解毒，尽全力抢救百姓！”常衡挤了过来，声音高亢，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东城附近所有地方，也让所有百姓的目光瞬间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梦溪！”这些百姓尚未出现动静，后面一队人马已经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墨南宸一马当先，直接瞬间功夫来到楚梦溪跟前，不顾一切上前，将对方一把抱在了怀里。 他是听到东城有动静之后被人传讯才醒转过来，急急忙忙敢来的时候，果然见到一袭白衣站在人群之中，这一刻的他只觉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想让楚梦溪离开自己。 这一瞬间，楚梦溪却显得有些呆滞，甚至于虽然被对方抱在怀里，却近乎于毫无反应，僵硬的站在原地。墨南宸能追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的心在这一刻微微起了波澜，但是却一闪而逝。青青被害，险死还生，宁王府前厅，自己孤立无援的景象让她此时此刻，面对对方的时候，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冰冷的气息几乎是随即弥漫而出，让她的心神瞬间变得波澜不惊。 轻轻推开对方之后，楚梦溪近乎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扫了一眼对方之后道：“去安排禁军在城外搭建营地，调动太医院所有库存药材和人手在东城外集合，十天之内，严禁京城各处百姓四下走动，若有人出现昏厥、手心发黑症状，立即抬到城外。” “哦，好好好，我马上去办！”墨南宸虽然脸色微微有些黯然，但是随即连连点头，一句话之后，唐云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请大家先回去，莫要出门，莫要和生人接触，日常所需可以求助巡逻士兵帮忙解决。”楚梦溪朝着百姓一挥手之后，转而扫了一眼城门。 “开城门！”墨南宸一声呵斥之下，禁军开始打开了东直门，身后，常衡让石头带人跟了上去，他自己却停在了墨南宸跟前，看了对方一眼摇头道：“去准备吧，京城内只怕早就毒蛊遍布了，如今为了百姓，我可以放下仇恨，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完之后匆匆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亲自带人在东城门外，选了两块地方，以东直门为中心，分南北两处，让禁军火速搬来无数的壁垒帐篷，开始搭建救治解毒的中军大营和隔离营地。 此时的他根本没想到的是，伴随着墨南宸开始调动禁军全城巡逻搜寻，短短片刻之间就直接送来了数百人，甚至于丁洋在带人将此前存放在他那里的药材送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数百巡防营士兵，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中毒在身，有些甚至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石头，快，增加营地，要做好十万人被隔离救治的准备！”这一幕连带着常衡的脸色都当场变了，急吼吼的一道雷霆般的声音说的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太医院的大夫呢？”无数人手纷纷出动之后，营地被快速搭建起来，但是楚梦溪所需要的人手却始终没有出现，这一下惹得常衡忍不住朝着丁洋怒喝不止。 “太医院的人都被调到了皇城之内，暂时抽不出人手了。”丁洋也是脸色惨然，甚至于还有着一丝不忿，但是面对常衡的怒喝，却不得不将实情道出。 “王妃放心，太医院和皇家药库所有药材，已经有明旨送达，王妃可以任意选用，无有人手阻拦！”他的一句话说的楚梦溪也跟着走过来之后，顿时无奈道：“陛下听说百姓之中的蛊毒蔓延的厉害，所以封锁了皇城，现如今末将等也不知道大内的情况！” “算了，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楚梦溪暗自叹了口气，转而摇头道：“去带人亲自前往城内各大药铺和药房，搜罗全部名录上所有的药材送来东城，另外，将所有药铺和药馆的坐堂大夫、行医大夫全部带过来，谁敢不来，一律杀无赦！” “小医仙，皇帝是要放弃百姓，独自保命了吗？”常衡见到丁洋独自离开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道：“如此一来，宁王是不是也不会出面？那这些百姓还有何指望？” “先看看吧！若是不成，就只有派人去找姜岩，让他率桃陵军进京，掌控京城，以龙御令牌号令天下，紧急驰援，无论如何，这数十万百姓不能不管！”楚梦溪叹了口气，她是早有预料，但是此时却禁不住叹息道：“所以，你我还是尽力吧！” “小医仙说的是！我马上带人去准备，若是墨南宸不出现的话，我马上去找姜岩，招桃陵军立即入城，接管整个京城城防！我就不信，这大晋的百姓离了朝廷还不能活了！”常衡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之后，楚梦溪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城门口的那些还在继续往这边送的百姓，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独自上前。 此时的她已然没了选择，即使墨南宸不出现，她也必须坚持到底，不论是楚家的风骨还是前世的信念，这个时候的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皇城之内，一场风波也在快速形成，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蔓延到了整个京城，也让她一下子把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难临头 承明殿内，此刻几乎京城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集中了，都在听应天府府尹张宏生陈述京城如今出现的人蛊之毒传播情况，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幻莫测。 “启禀陛下，据微臣所知，如今城内百姓中毒者已达中毒者已经上万，死亡足有千人以上，请陛下万万不可开放城门，放百姓出去，否则一场大祸势必蔓延整个天下。”张宏生的品级不够参加廷议，是临时被叫过来的，因为匆忙，甚至于连官帽都跑丢了，但是此时却也顾不得了，跪在地上仅仅只是几句话就直接说的皇帝霍然起身，声音都颤抖道：“你说多少人中毒？” “陛下，赶紧调动太医院和城内所有大夫参与诊治病人吧？”张宏生急急忙忙道：“微臣前来皇城之时，宁王妃已经带着禁军和巡防营各部在东城外面搭建营寨，救治百姓，请陛下赶紧派人增援！否则，王妃独力难支，面对上万中毒百姓，便是本事通天，也无济于事啊。” 他的这句话算是说的满朝文武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的心思全都跟着熄灭了，他们此时已经知道了楚梦溪和桃陵军送过来的急报，这才前后十几天时间，京城就出了这么多人中毒，按照楚梦溪此前的话，这接下来只怕整个京城都会在短时间内快速蔓延开来。 可以说，这场大难已经到了眼前，而且不同以往，没人知道这个人蛊之毒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无从谈起任何防范办法，在真正致命的危险跟前，所有的小心思全都瞬间熄火。 “去，马上释放陆中和，太医院所有当朝大夫全部集中，马上去增援——”皇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但是一开口话还没说完，陈玄礼几乎是瞬间打断了皇帝的话，急急忙忙道：“陛下且慢！” “陛下三思！”陈玄礼上前几步，朝着皇帝拱手道：“太医院的太医只有不到百人，而且也不全是大夫，就算是全部派往东城，面对万人中毒的局面，只怕也无济于事。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让禁军收缩皇城，确保皇室和朝廷中枢周全为要啊！京城除了百姓，还有陛下，还有后宫嫔妃，还有皇室众人和朝中文武，我们不能看着这什么人蛊之毒将我大晋中枢一锅端了啊！” 陈玄礼的话顿时让整个朝堂一阵喧嚣，也一下子让皇帝停了下来，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了。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除了百姓和官府，更有朝廷和皇城在，若是人蛊之毒蔓延到自己这些人身上，那么整个大晋朝堂就会彻底瘫痪，到时候只怕真如对方所言要一锅端了。 而他这句话也似乎说中了所有朝臣的心思，在张宏生报出京城中毒和死亡人数之后，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起瘟疫不差多少的灾难已经到来了。 “陛下，陈侍郎说的不无道理，不让分两步走吧，城外，一切交给宁王妃，她有陛下所赐的龙御令牌，可以调动兵马而无有阻碍，让她带着民间大夫救治百姓，禁军未曾出动的全部收缩皇城，隔绝内外，防止人蛊之毒扩散。”柳橙的性子一如从前，想的都是中庸之道，平日里并不曾被皇帝所喜，但是此时的这句话倒是一下子让他眼前一亮，也得到了所有人的纷纷点头赞同。 而且刑部尚书李成儒更是直接开口道：“应当速速让朝中要员及其家属送进皇城庇护，避免朝臣中毒，在此时瘫痪朝政。禁军护卫在侧，陛下有任何事，让人传报内外即可。” “这！”张宏生跪在当前，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中枢要员纷纷点头之后，面带惨然道：“陛下，如此行事，岂不是要放弃京城这数十万众？这是要置百姓于何地？他们，他们可都是陛下的子民啊！” “张府尹，不如你立即去代表朝廷宣布救治百姓吧！”陈玄礼看了一眼张宏生，转而眼珠子一转，点头道：“陛下不妨立即颁布诏书，责成应天府和巡防营立即全力协助宁王妃处置人蛊之毒的所有事宜，紧急情况可以不必请示，便宜行事。同时对外宣告，诏令所有百姓全部听从宁王妃命令。如此一来，陛下也不必担心此举有违民心！毕竟，陛下可是亲自派出了宁王妃这样的皇室王妃坐镇，另有张府尹和巡防营全力配合，该需要的药材可以从皇室药库和太医院药库全部调拨过去，也足以抚慰百姓了。” “那不如让你陈玄礼也跟着出去吧！”陈玄礼的这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但是此时的场景却是，沉默之中已经代表了自己的态度，以至于当皇帝扫了一眼众人之后，张大了嘴巴，刚要说话，就被外面急匆匆的脚步给打断了。 这个时候，墨南宸几乎是毫无顾忌，一路直闯承明殿，不仅仅一句话说的陈玄礼张大了嘴巴，脸色铁青，而且他自更是直接来到众人跟前道：“你们想要干什么？大劫跟前不想着全力救治百姓，却试图自保，你们能自保得住吗？若是京城百姓失控，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陈玄礼此言，误国误民，自私自利，臣弟以为，应当立即拖出去法办，防止此言一出，让百姓对我朝廷失去信心！” “那殿下你说该怎么办？”陈玄礼被墨南宸说的面红耳赤，急切里直接看着对方冷笑道：“张宏生说的话殿下应该知道吧？京城内已经有一万多人中毒了，死了千人以上，这么多人怎么救？就算是把太医院所有的大夫全部派出去，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们当前要做的是，如何保住朝廷，保住陛下，唯有如此，这天下才有希望，这大晋江山才不会出现动乱！” 陈玄礼最后的这几句话算是直接说的所有人都跟着点头，中毒者万人以上，只怕接下来，整个京城真的要变成人间地狱了。这个时候出动人手去救治，等于是抱薪救火，无济于事。当务之急，保住更多人存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放屁！”不过墨南宸直接一把拎起了对方的衣服，转而怒喝道：“梦溪在温县足足救了数千人，怎么就不能对京城百姓进行救治了？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传出去不怕百姓耻笑吗？如此朝廷大臣，又岂能让天下人信服？我大晋养士百年，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废物？” “老三，你放下他！”墨南宸几乎算是雷霆般的怒吼震动了整个承明殿，也连带着皇帝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以至于此时开口的时候，声音都跟着变了。 “你说梦溪真的在温县救了千人？她一个人？”皇帝此时的反问似乎并不是追索这件事的真伪，反而带着其他的意思，以至于原本还要反驳墨南宸的陈玄礼忽然听出了什么，竟是乖乖的直接退了下去。 “十三亲自经历，自然无假！”墨南宸虽然没有去过温县，但是李十三等人将所有经过全部道出之后让他对楚梦溪充满着信心，所以当即毫不迟疑道：“皇兄放心，臣弟愿意坐镇京城，调动所有人手支持她，我大晋的这场无妄之灾必然可以安然度过！” “好！朕相信你，也相信梦溪！”皇帝沉默了半晌，忽然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转而朝着中书令柳橙道：“中书省立即颁布诏书，敕令宁王墨南宸全权处置整个京城毒蛊防止事宜，统筹调动太医院药库、皇室药库包括民间各大医馆药铺人手，驰援宁王妃楚梦溪，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不必请示！” “另外告知梦溪，此次大难，若是她能助朕保住京城百姓，朕立即下诏书，为楚家平反，不论楚家罪过是否存在，朕都会亲自昭告天下，拨乱反正！”皇帝此时忽然换了个语气，同样说了句让在场包括墨南宸脸色都跟着起了变化的话，同样让柳橙立即记录在案。 “陛下，这不妥吧？”陈玄礼试探着问道：“楚家的事已经过去，而且和如今困境也不相关，若是强行牵扯在一起，传出去的话只怕有人会说这是陛下被人胁迫，有人借助这毒蛊来威胁陛下。” 他的态度忽然转变，而且说的也颇为中肯，是和此前截然相反，但是此刻在场的所有朝臣哪还不知道对方为何此时转变语气，为楚梦溪说话的原因？当即全部跟着开口。 “不必了，朕意已决！而且这份诏书朕到时候会亲自撰写，陈明所有前因后果，你们不用在意！”皇帝摆了摆手，转而朝着户部尚书陈骞道：“户部立即将京城的府库移交给应天府尹，酌情让应天府代表朕去接济苦难百姓，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皇兄，那太医院的人呢？”皇帝的安排让墨南宸心头一沉，转而看着对方道：“太医院不派人上去，梦溪独力难支啊！” “从军中抽调军医随行，太医院的人——”皇帝此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语气也变得捉摸不定道：“放出陆中和，让他带队盘查宫中人手，危难时刻，我们这些人就不给梦溪增加负担了。” 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自顾自离开，将满朝所有人都扔在了原地，也让墨南宸呆住了，以至于周围的嘈杂声都仿佛没有听到，直到被人拉住衣袖才发现，承明殿内除了他，就只剩下应天府尹张宏生一人了。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当张宏生脸色惨然看着他询问的时候，墨南宸一瞬间才回神，留下一句深深的叹息之后，跌跌撞撞朝外而去，声音在空明的大殿内久久回荡。 “去东城！”仅仅只有三个字，但是在此时的张宏生看来，却重如千斤，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脚步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独立世间 “小医仙你看，这是巡防营所部从城内太医院和皇室药库内送来的药材，足有千车以上！”朝堂上的变故，此刻无人知晓，但是伴随着大量的药材源源不断的从城内送出，常衡快速上前禀报道：“刚刚查看过，药单上的所有药材全都有，而且非常多，应该足够应对。” “让人把药材收好！”楚梦溪扫了一眼周围，眉头开始紧皱道：“太医院的人还没来吗？” “没有，除了京城之内搜罗来的数十名民间大夫之外，无有任何人手外出。”常衡摇了摇头，随即咬牙道：“小医仙下定决心了吗？要不，让桃陵军——” “换防令来了！”常衡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城门口，原本负责值守的禁军开始快速传来了紧急命令，直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无数的禁军在紧急号角的好转之下，快速在城门口集结。 “怎么回事？”领队的是陆盛，在王天赐被夺职下狱之后，墨南宸将对方调回了禁军，暂时执掌军务。 “王妃，陛下有令，禁军全军回防皇城，城内秩序全部交给巡防营处置！军令已经下达到了王爷那边！”陆盛是满脸通红，甚至于不敢看楚梦溪，声音低沉道：“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请王妃见谅！” “回防皇城？陆盛你脑子也糊涂了不成？”这句话算是让常衡彻底绝望，急切之下一把拎住了对方的脖子怒斥道：“巡防营才多少人？你让他们怎么管得过来这数十万百姓？一旦失控，你以为凭借你几万禁军就能拦得住百姓冲击皇城吗？这是什么狗屁军令？你混账了吧？这个时候抛弃百姓，自己躲在皇城里面，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大晋的将领吗？你对得起这京城的百姓吗？” 盛怒之下的常衡差点拔出长刀砍了陆盛，也一句话说的所有禁军将士低头不语，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边军出身，在边地那是常年和边民百姓并肩战斗，什么时候抛弃过自家父老乡亲？但是如今，禁军却在此危难时刻，放弃了这全城的百姓，缩回了皇城，这让他们自己也无法接受！ “常大哥，放了他吧！”此时此刻，能够制止住暴怒的常衡的人只有楚梦溪，不过对方此刻的话也没有丝毫生气，犹如万年寒冰一眼让陆盛头都要低到了地上。 “早就知道，事到临头，你也不要怪他们了！”楚梦溪摆了摆手，看着陆盛道：“禁军回防之后，断绝皇城也好，至少省一分心思。” “小医仙，那我们怎么办？”常衡脸色惨然道：“巡防营根本就管不住这京城一百多个坊市，若是不能隔离百姓，只怕我们根本防不住。” “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没有再说话，不过还没转身，城内再次有一队人马，而且领头的还是郑大监本人。 “圣旨下，宁王妃楚梦溪接旨！”郑大监也没问其他，甚至于连楚梦溪没有下跪都没有顾及就匆匆开口道：“人蛊之毒，祸及苍生，乃我大晋之劫难，危急关头，企赖祖宗神灵庇佑，朕当日夜祷告，为我百姓祈福。然，百姓亟待救治，需得力之人坐镇京城，主持防治，特敕令宁王妃全权处置人蛊之祸，全城上下任何人等，不得违背！” “王妃，陛下有令！”郑大监匆匆将圣旨诏书递给楚梦溪之后，转而继续道：“宁王妃若能处置人蛊之祸，救黎民于水火，朕当亲自为楚家一案平反，赦免所有人犯，并追封楚相及一干人等，为国干成，当受百姓祭飨！” “小医仙，这是什么意思？”郑大监来去匆匆，除了最后一句话是当众交代没有诏书之外，随行的禁军全部将此前圣旨诏书张贴各处，但是这种圣旨却让常衡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收买人心！”楚梦溪摇了摇头，皇帝此举算是提前一步，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到了。自己处置好了，百姓只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处置不好，自己的罪责只怕比起父亲还要重！到时候所有的罪名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反观朝廷，却没有落下任何话柄，危难关头，派出宁王正妃出头，带着巡防营等军中人手保护百姓，只会赢得一个好名声。但是实际上，除了这份诏书，皇城之内，在接下来，只怕不会有任何人手前来支援自己，是真真切切，将自己推到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到了现在，楚梦溪已经懒得去理会这到底是皇帝的主意还是朝堂上其他敌视楚家的人想出来的办法。这些人都是在赌自己能够挽回败局，能够消弭这场灾难。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靠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应付这成千上万的百姓？又如何能够控制这数十万苍生？ “我们，该怎么办？”楚梦溪只是几个字，但是却一瞬间让常衡明白过来，以至于此刻的他脸色惨然道：“我们还要继续吗？” “继续！”楚梦溪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常衡，声音虽然淡漠，但是却异常坚定道：“大难临头，考验的是世道人心！百姓如今之所望，就只有你我了。他们不管，我们自己管。我想，若是父亲他们在世，也一定会支持你我的。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要怕，人生在世，有些事，不该只问成败，而在乎本心。你我不是朝堂之上的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我们不能堕了自家的风骨。上一次，因为我，连累楚家，让父亲，二叔，梦河他们身首异处，罪名满天下。如今，我想凭我一己之力，挽回这一切。去告诉世间百姓，楚家人，无负于天下。” 楚梦溪站在东直门口，面对周围上前的巡防营士兵，和这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东大营，白衣如雪，孤身立于当场，声音一字一顿传出，犹如带着某种不可侵犯的凛然传遍四方：“诸位将士，危难关头，请诸君切记自身职责，守护家国百姓，守护亲人故土，此尔等之使命，也是梦溪之托付。我自当竭尽所能，除死方休！” “末将丁洋，谨遵号令！”一声大喝，在随后迅速传出，站在城楼上的丁洋几乎是应声下拜，周围所有的巡防营士兵紧随而至。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和楚梦溪一样，没有丝毫的退路，就算明知前路渺茫，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 “常大哥，丁洋！”看着丁洋急匆匆下来，楚梦溪朝着两人叹息道：“看到了吧，京城局势如此，大难跟前，我们，除了身边这些将士，再无其他援手，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末将丁洋愿效死命！就算是只有我一人在，丁洋无惧！”丁洋再度下拜，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声音铿锵道：“巡防营上下愿听王妃号令，誓死不退！” “小医仙放心，常衡自当和您同进同退！为百姓而战，为楚家，为常家，还有朝廷十一家重臣，外军三大将领，十万边军将士，誓死不退！”这一刻，伴随着常衡单膝跪地，太平寨所有人脸色凛然，但是却无有一人退出，几乎是和殷红林等人同声下拜，呐喊声让整个京城的东城墙跟着轰鸣不止！ “常大哥，起来，大家都起来。”长风吹拂，楚梦溪衣袂翻飞，站在人群之中，恍若从九天而来，也一瞬间成为所有人的依靠。事到如今，在大晋百姓危亡之际，在京城群龙无首之时，朝廷没有人出面，皇室也无人出面，大家能依靠的，只有昔日被他们法办的楚家人。 这一刻，很多巡防营士兵看着楚梦溪一脸愧疚，当初查封楚家的时候，巡防营的人是和禁军联手，将楚家和牵连的朝廷重臣送上了断头台，他们当中很多人从头到尾全程参与了楚家一案，知道所有的根底。 这桩大案，轰动天下，被皇帝钦定，朱笔御批。楚家，一夕之间，人人喊打，他们也以为自己办了件对百姓对朝廷有益的事情。 但是现如今，在百姓无依，大难临头之时，朝廷，没有一人出面，皇帝更是只送来一份诏书，承担起全城上下数十万百姓生路和希望的，却是曾经被他们法办的楚家人。这让很多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梦溪。 楚家在京城数十年，楚云飞更是执掌相位十几年，无人不知道楚家的名声，无人不知道楚家人的为人秉性。现如今，当楚家最后一名孤女站在他们面前，面对这让所有人绝望的场面，却毅然决然，独立于人间，傲然不屈，为所有人撑起了一道脊梁，也为所有人燃起了一线希望。 “父亲，女儿不孝，连累家人遭逢横祸，但是绝不有辱我楚家风骨，让楚家亡灵蒙羞！自当竭尽所能，为家国计，为百姓计，除死方休！”人群之中，楚梦溪盈盈一拜，声音幽幽，却一瞬间让所有人倾倒。 “巡防营代表全城百姓，代表天下苍生，拜谢楚相！”怒喝声几乎是瞬间传出，所有的巡防营将士跟着丁洋一起，跪倒在楚梦溪身后，声音悲凉，但是却震动四方！让刚刚赶过来的墨南宸等人，愣在了当场。 铁血将士，悲怆而呼，一瞬间，让古城轰鸣，让天地失色。 “轰！”这一瞬间，墨南宸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跟着轰然跪倒，脸上除了愧疚，更多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坚毅。 “墨南宸，代表大晋江山社稷，拜谢楚相！”声音一出，满城哗然，也让楚梦溪豁然回头，看着城门口的他，一瞬间，呆立于当场！ “墨南宸，代表大晋江山社稷，拜谢楚相！”声音依旧，响彻四方，几乎和墨南宸的目光一样坚定。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人之力 “防护服做出来多少套？”东大营内，持续不断的百姓被送进来之后，短时间内就集中起了四千多人，几乎摆满了新搭建起来的营帐，也让楚梦溪的脸色变得格外的沉重。 “王妃放心，京城之内所有的雇衣铺全部被王爷征召过来，而且皇城之内的雪缎也被送了过来，如今已经有四千套之多。”宋南云亲自赶过来汇报之后，总算是让楚梦溪松了口气，转而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让巡防营的人手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巡逻城中，一部分驻守隔离营，另外一部分留在中军，各部人手不得串联，交接之时，距离保持在一丈开外，一旦有人出现中毒症状，立即送过来，随行之人立即进入隔离营自我隔离十日。” “城中王爷亲自坐镇，中军末将亲自负责，隔离营那边，十三也赶过去了，全部谨遵王妃号令。”宋南云说完之后看了看周围，有些迟疑道：“青青是不是在营中？要不要让月儿带着她先回王府？这里太危险了，她的伤还没好，若是再被传染中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必，她留在这里，我安心！”楚梦溪一把打断了宋南云的话，也让对方脸色一黯，此前楚梦溪是直接收拾了行囊准备离开京城的，若不是人蛊之毒爆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怕此刻的她已经到了雪谷之中了。 而她这种不顾危险，近乎于执拗一般的性子也让宋南云不敢再说话，若不是萧家此次闹出来的这场惊天变故，只怕对方和墨南宸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了如今，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常大哥，外边的大夫都做好准备了吗？”楚梦溪没理会宋南云的心思，转而自顾自的将自己制作的以雪缎缝合起来的防护服穿上之后，快速来到中军大帐，朝着常衡问道。 “如今只有二十名大夫，军医三十一人。”常衡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军医已经全部被安排去熬制洗毒汤了，但是引蛊丹，还需要小医仙亲自过手，他们只能做一些准备。” “人手不够啊！”楚梦溪叹了口气，京城这边的中毒百姓人数太多了，而巡防营的人马分成三部之后，甚至于短时间内她都找不到替换者，眼前就这么几十名大夫，却需要一边跟着自己解毒，一边安排人手照料这些百姓，还需要分出人手看护解毒百姓，只怕便是一人三用，也无法确保周全！ “给桃陵军传讯吧，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楚梦溪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道：“另外让姜岩将郑仁基等人全部带过来，他们熟悉解毒过程！” 楚梦溪的话也让常衡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在温县已经趋于稳定的情况下，让桃陵军进京，确实能帮到大忙，至少可以填补禁军留下的空白，而且也给眼前这些人一个换班休息的机会。只不过自己这些人都可以轮换，但是楚梦溪—— “小医仙，这七劫针法别人真的学不会吗？”常衡想了想之后，朝着楚梦溪试探着问道：“若是只教一些最浅显的技巧，短时间内可有人能够学会？” “七劫针法看天赋，而且除了我自己，便是当年的毒圣师尊，也是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彻底掌握，所以，别想了！”楚梦溪微微苦笑，除了毒圣一脉秘术不能外传的禁锢，七劫针法就算是自己愿意教，别人只怕能学会的，也是万中无一，而且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成形，否则，毒圣也不可能选择历代单传了。这和心境有关，若非自己两世为人，只怕没有足够的积累，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臻至七劫境界。 “好了，常大哥莫要担忧，我自己会注意的，不看到楚家冤屈洗雪，我是不会倒下去的，放心好了。”楚梦溪朝着对方微微一笑，转而开始快速炼制引蛊丹，并且让所有大夫参与其中，并且指点其中关键诀窍。七劫针法无法传授他人，但是引蛊丹的炼制，却可以手把手引导众人学会。 如此一来，整整一上午的功夫，上百个药炉同时点火，大量的洗毒汤被送到军营各处和城内之后，弥漫出来的药味迅速散发全城。因为洗毒汤是专门用来预防和阻隔人蛊之毒传播渠道的，所以在源源不断送往各处之后，甚至于城内的墨南宸还在各处街头巷尾显眼的地方放置了一口口大缸，让巡防营士兵敲锣打鼓通知百姓自行领取。 而在军营内部，当整整二十个药炉全部成功出炉，一次性炼制了上千枚引蛊丹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也全部到位。 “开始吧，常大哥，你带人继续炼制引蛊丹和洗毒汤，剩下的交给我！”将所有的大夫分成两部之后，楚梦溪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快速带人前往中军大帐。 “王妃，这个连体衣真的能够隔绝蛊毒吗？”领头的两名大夫是京城济世堂的老者，此时看着发给他们的雪白色雪缎防护服面带难色道：“这穿起来也不成体统啊！” “能防一点算一点！”雪缎虽然细密厚实，但是终究和后世的防护服差距甚远，所以楚梦溪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能起到多大的效果，甚至于只能说求个心里安慰。但是如今这个时代，能做的，她都做了。好在蛊虫不是病菌，至少还能有点效果。 “通知下去，凡是进中军大帐的任何人，必须穿戴防护服，不论是不是大夫！”看着将十几名中毒时间最长的百姓送进来的巡防营士兵仅仅只是身穿盔甲，楚梦溪吩咐了几句后，开始亲自上前，带着这些大夫一点一点讲解解毒的关键诀窍，并且亲自上手操作。 她一人同时给两个百姓解毒，一手持绿影短剑，一手银针飞舞，瞬息之间，百姓身上的三个肿瘤开始在众人肉眼可见的情况下慢慢鼓起，而这两人也开始发出无意识的嘶吼之声，直接让所有的大夫面色大变。 “好了，所有蛊虫取出之后全部需要集中火烧，否则这些东西比人传播蛊虫的速度还要快！”绿影短剑不断切割，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将肿瘤切开，放出蛊虫，然后指点旁边的大夫缝合伤口，上药包扎，自己走到一边，开始指点其他人自行动手。 “下刀要稳，不要怕，这只是皮肉之伤。”第一次面对这种血肉淋漓的场面，尤其是母虫给切割出来之后那种带着血污蠕动的场景，加上蛊虫发出来的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惹得很多大夫虽然自身经验很丰富，但是却依旧手脚颤抖，导致了楚梦溪不仅仅要施展七劫针法促使中毒百姓体内毒血分离，而且还需要时不时提醒所有人注意事项，自己甚至于还要不断插手，将出现的各种意外即使扭转过来。 这也导致了她此时几乎是身形不断在各处游走，右手银针不断飞出的同时，还需要亲自上手解决后续的麻烦，一人分心之下，所有的精神全都集中了极限。 “好了，更换金疮药，用灵香散，这是太医院所传，药方随后给你们。”这些民间大夫所用的金疮药是五花八门，止血的效果也良莠不齐，楚梦溪扫了一眼之后直接摇头，转而将杨子轩此前拿过来的灵香散交给了众人道：“你们各大药堂之内还有没有学徒和弟子，让他们过来帮着照看这些解过毒的百姓，至少要观察五日以上，若无意外，需要等到他们自行醒转之后才能让巡防营遣送回家。” “王妃，这解毒算是结束了吗？”济世堂的两个老者是孪生兄弟刘子龙和刘子飞，他们刚刚算是开了眼界，全程解毒，自己这些人只能打下手，对方的银针刺穴之法才是真正的关键，毒血分离，平复气血，保持中毒者体内一阳生机不散，如此才确保了这场为时足足超过半个时辰的解毒过程顺利进行下去。 “把他们抬出去，换下一批人！”楚梦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话，七劫针法极大的消耗了自身的精气神，而且他们是第一次配合，和此前郑仁基他们完全不同，所以需要楚梦溪自己出手的时候变得更多。 但是这第一批百姓解毒成功，却无疑鼓舞了眼前这些人，他们此前在城里的时候就曾经见过被送到各大药堂抢救的百姓，但是无一例外，无人能够有好办法。而此时，却靠着对方一人之力，硬生生的将这些人的蛊虫给祛除了出来。 这让所有人都面带喜色，不自觉的脚步都开始加快起来，而且在楚梦溪的指点之下，刘子龙带领的这批大夫在逐步熟悉了解毒过程之后，速度也随之提升了不少，后续抬出去的百姓也跟着越来越多。 整整一天的功夫，楚梦溪几乎是水米未进，但是却连续解毒了十几批百姓，足足数百人被抬进抬出之后，消息开始快速传遍了整个大营，也让所有人都开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这大概是这几日他们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虽然相比较庞大的中毒人群，几百人几乎连零头都没有占到，但是毫无疑问，这是希望所在，以至于所有人看向中军大帐的时候，全都是面带微笑，对于楚梦溪更是带着一股空前的崇敬。这是真真切切凭借着一人之力救回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也给他们竖立起了希望。 “王妃，您吃点东西吧！”等到天色暗淡，解毒陷入短暂停顿之后，月儿几乎是抱着楚梦溪回到寝帐，看着对方满脸汗渍，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忍不住拦住了对方的动作道：“奴婢已经照看好了，青青今日已经醒了，没事，您放心，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会再出事了。” “我知道了，你进城去找些人来，分配到后营，照看那些解毒成功的百姓，好不容易把毒解了，不能再丢了性命！”此时的楚梦溪声音虚弱，勉强捧着月儿熬好的药膳，只喝了一口，就匆匆吩咐道。 “都解毒成功了还会死吗？”这句话说得月儿疑惑不解，但是后者却没想起他，紧急起身，匆匆而去。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却在此时再起波澜。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冷暖自知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还缺什么？”月儿几乎是刚刚走进东直门，就被墨南宸一头撞上了，后者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急匆匆问道：“梦溪她怎么样了？” “王妃还好，就是太累了，这解毒最关键的地方，其他大夫都帮不上手，只能她亲自出马，所以刚刚还是奴婢给她抱回来了。”月儿脸色有些黯然，但是随即道：“王爷，您还是马上征调人手，最好是女使过来，去照看那些被解过毒的百姓。王妃说了，虽然解毒成功，但是依旧有可能会出变故，解毒不等于能活命。” “你去王府，将所有女使全部带过来，我亲自去城中各大豪门商户，征调人手！”墨南宸匆匆离开，能让楚梦溪在这个时候开口，只怕城外大营内人手短缺已经到了极限，这让他一刻都等不及了，顾不得和月儿再说话，就急匆匆而去。 月儿回来的时候，紧急找了赵嬷嬷通知了所有人，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周姨她们几乎全部站了出来，而且还有不少使役下人也一下子涌到了跟前。 “照顾那些大老爷们，她们这些女使只怕也不方便吧？我们去正合适！”王府清溪院二门上的小厮高峰不等月儿开口，就直接匆匆道：“我们可有的是气力，早就想过去帮助王妃了，就是王爷不让出门，天天待在府上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你们——”这一下反倒是让月儿有些差异道：“城外中军大营可是危险的很，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便是王妃在身旁，也不能确保无虞，随时可能中毒，你们可要想好了。” “月儿姑娘，说实话，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不在乎这些。”周姨苦笑着摆了摆手道：“被萧家发卖之后，原本大家伙也只觉得从此要下人间地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等到了王妃归来，又救我们脱离苦海，那是再造之恩，我们不敢忘了。现如今她一个人在城外救人，反倒是让我们这些下人在城内保平安，这传出去的话，只怕我们也抬不起头来，所以不如索性跟着她一起，是死是活，也不在乎了。” 话虽然粗鄙，但是此时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熙熙攘攘足足数十人全都跟了上来，一下子让月儿的心都跟着安定下来，转而笑道：“大家伙决定好了，就跟我走吧，有王妃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赵嬷嬷，王府就交给你们了，守好清溪院，我想办法让王妃回来。”月儿几乎是将年轻的下人全都给清点出来之后，朝着赵嬷嬷和仅剩的二十多个中老年人点了点头，随后匆匆出门前往东城。 她这边是很快带来了人手，但是墨南宸和宋南云两人转了一圈，却没有一家一户开门。京城世家和朝廷官员的家属全都进了皇城，留在城中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城外。以至于到最后，墨南宸几乎是直接让巡防营破门冲进了几个富户的家中，却总共也没带走几个人。 “王爷，城外今日一天就有一万一千多人被送出去，我们这才搜罗了不到百人，如何能够照料这么多百姓？”宋南云一脸的惨然，转而道：“要不末将带人去抄家吧，左右不过是带走一些下人，这些人难道还能为了这个和王爷翻脸不成？” “强行抓过来的人手，你觉得她们到了城外会真心做事吗？若是万一跑了，岂不是有可能把蛊毒带向其他地方？那还不过添乱的！”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看着身后瑟瑟发抖，还哭哭戚戚的那些被带过来的男女老少，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转而怒喝道：“哭什么？如今京城大难，本王连自己的王妃都忍心出城救治百姓，你们倒好，大难临头之时，只顾着自己，如此而为，难道还能指望别人在你们毒发的时候出手救你不成？” “王爷，我们，我们只是些下人奴才，也不会医术，我们，我们去了也顶不了什么大用，还请王爷开恩，放过我们吧！”这一声大吼，直接吓得这些人瞬间全都跪了下来，期期艾艾的声音更是说的所有人都跟着嚎啕大哭。 “滚，都给我滚！”这一下算是彻底将墨南宸给惹恼了，一挥手强行将这些人全部赶走之后，朝着宋南云怒喝道：“立即带巡防营去那些大宅门里面搜捕，勒令城中家丁人数十人以上的人户，每家必须出两人前来东城集结，敢抗拒命令者，直接拘捕当家男女！但有反抗，杀无赦！” 这道气愤到了极致的命令在随后引发了整个京城开始跟着混乱起来，宋南云早就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在如今几乎全城随时可能陷入灭顶之灾的情况下，这些富户商家却为了杜绝蛊虫沾染到他们身上，而选择关门闭户，拒绝派出人手去城外帮忙，在他看来，简直比人蛊之毒还要可恶。 所以整个京城在随后都迅速沉浸在一片惊慌失措和大呼小叫之中，得到了命令的巡防营士兵几乎全部采用暴力手段破门而入，强行抓捕年轻合适的下人前往东营。对于那些上前试图开口说话的富户人家，也统统也抓了起来，甚至于不少当家男女和嫡系子女也被强行索拿带走。 这一夜，城外参与解毒的所有人都累的没有任何气力去管其他的事，就连那些熬药的军医和常衡等人都陷入沉睡之中。但是在城内，大批的人手被抓捕之后带来了另外一个难以想象的恶果，那些大户人家开始试图带人趁乱逃走，四处冲击城门，再次和巡防营各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这些往日里见到巡防营士兵唯唯诺诺的豪门商贾在这个时候全都不要命的上前，惹得几个城门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传来急报。 “告诉各部，划定警戒线，如果有人胆敢继续上前，杀！”这个时候，墨南宸没有丝毫的犹豫，挥手之间，直接下达了血淋淋的命令，让巡防营彻底放开了手脚，杀伐之声几乎是持续了整整一夜。 等到天明的时候，除了东城门之外，其他各处地方全都沉浸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原本以为巡防营在这个时候不会真下杀手的那些豪门富户只要敢冲击城门的，几乎被全部屠戮殆尽，整个城门口遍地尸体。血腥的屠杀，吓住了后续被裹挟而来的大批百姓，也彻底震慑住了所有人。 此时醒悟过来的这些百姓才恍然想起，这位宁王殿下真正的身份不是京城内的闲散王爷，那是切切实实在北境军中杀出来的铁血将领，危急关头，他的应对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在这种时候，简单粗暴的手段造成了极大的震慑效果，以至于当巡防营各部手提滴血的长刀上前召唤所有百姓迅速归家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全都瞬间变得老老实实起来。 “王爷，搜罗来五百多人，已经送出城去了。”墨南宸独自站在城头，看着天色大亮之后陷入宁静的京城，无言的叹了口气，甚至于把连宋南云的话都没听清楚就直接挥手让对方离开，自己依旧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俯瞰这整个繁华的京城。 此时的他和城外的出梦溪一样，都无有任何的帮手，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去应对。昨夜解决了暴乱冲击城门的人，只怕接下来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混乱在等着他。而每一道关口，他却不得不去面对，甚至于根本无法和外人解释。 这其中的辛酸冷暖，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够体会。此时此刻的他独自站在城头，寒风吹拂之下，只觉得整个人都浑然之间变得更加冰冷起来。这一瞬间，他有些恍然，楚梦溪时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清冷和淡漠，到底是从何而来。 “梦溪，对不起！”这声迟到的歉意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清晨时分的东城城楼上，他独立于此，仿佛一座丰碑一样，顽强的在寒风之中死守不退，身边无有一个同伴。 看着城门口开始继续往外抬着中毒百姓走进大营的巡防营士兵，和外面已经出现的炊烟，新的一天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他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此时的他也没有了退路，从承明殿内选择出来带领百姓抗击人蛊之毒开始，他就彻底没了退路。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一夜的动乱伴随着宋南云将抓过来的这些人送进中军大营之后，却让楚梦溪直摇头。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甚至于满是畏惧，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这些人，她甚至于有一种想将其打发回去的想法。 若是平时，她有时间去调教这些人，甚至于调整他们的心态，教会他们如何尽可能避免自己中毒而照料好这些百姓。但是现在，耗尽了所有心力的她却没有心思去做这些事情。她需要的不是一群畏畏缩缩的奴才，而是类似于在温县那边训练有素，执行命令没有丝毫二话的桃陵军将士！ “王妃，要不，把这些人交给奴婢吧，我来带着他们去各处照看。”看出了楚梦溪神情变化的月儿在此时走到了她身边，低声道：“王爷已经尽力了，但是如今京城各大豪门世家都进宫避难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商家大贾，他们根本就没胆子出城，这些人都是巡防营抓过来的，所以王妃，您，多担待。” “算了，你带人走吧！”楚梦溪摆了摆手，取出一枚大还丹服下去之后，开始转而去了中军大帐，但是临走前不放心的她还是朝着殷红林使了个眼色。 “这还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看着被带走的时候还需要殷红林派人强押的这些人，楚梦溪无言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没等她转身，外面再次起了一阵喧嚣。 此时的东城门口，再次聚集了一群人，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人组成，而且看得出来，还是从城内各处赶过来在此聚集的，但是却一下子让墨南宸剑眉猛然间皱起，匆匆忙忙几个纵越，一下子从城楼上冲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楚家风骨 “小医仙！”中军大帐之内，楚梦溪一早晨咬牙连续给十几批百姓解毒之后，累的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吓得旁边的常衡急急忙忙将其抱了起来。 “不碍事！”几乎是艰难的睁开双眼，楚梦溪挣扎着试图起身，但终究是没办法再站立起来，只能坐在一旁休息。 “小医仙，要不休息一下吧？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只怕——”常衡说不下去了，他是亲眼见着对方一刻不停在给所有人解毒，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整个人在长久的消耗之下，整个人仿佛都彻底失去了神采。那种虚弱的模样，吓得旁边的那些大夫赶紧上前要给她诊治，却被挥手制止。 “好了，修整一刻钟，你们去查看一下解过毒的百姓有没有异状！”此时的楚梦溪每说一个字都显得艰难无比，但是她的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就直接急匆匆冲了进来。 “王妃，王爷，王爷来了！”李由原本是和殷红林合力守备中军大营，此时慌不迭的闯了进来，急道：“王爷在大营门口，请王妃出去——王妃您——” “我去看看吧！”常衡瞪了一眼李由，刚要说话，楚梦溪已经强自起身，不顾眼前一黑，挣扎着就往外走，惹得常衡只能无奈跟了过去。 “王妃这是怎么了？”面对李由的嘀咕，常衡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疾步上前和楚梦溪并肩走在一起低声道：“小医仙，墨南宸此时能有什么事？” “不清楚，先看看吧，但愿城中没有出什么大事！”急匆匆掏出一枚大还丹服下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大还丹虽然是弥补体内元气消耗的灵药，但终究只是外力，而且副作用极大，此时大量服用，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只不过事到临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此时在大营门口，墨南宸也是心事重重，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面沉似水道：“不是让你们不要出来吗？为何要在此时现于人前？”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为首一个女子中等年纪，一袭素色衣裙，带着几个人看着墨南宸冷笑道：“我等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也不怕任何人威胁，今日前来，就是想要见见我楚家的那个孽障，如此，便是立即身死，也无怨言！” “你在说谁是孽障？”墨南宸脸色一变，转而看着对方呵斥道：“楚家一案是本王定下的，和梦溪有什么关系？冷氏，你们若是想报仇，那就来找本王，我墨南宸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冷氏，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墨南宸一脸冷漠，声音冰寒刺骨，“宁王殿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昔日你不是只想着那个乔灵儿吗？怎么？如今倒是一口一个梦溪长，一个梦溪短了？你在对我楚家下手的时候，想过——” 冷氏的话还未说完，远处，楚梦溪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冷氏的那张面庞，记忆逐渐的浮现眼前，忍不住开口惊呼一声，声音颤抖道：“婶婶？梦渺，你们怎么在这？” 楚家出事，家族男丁尽数灭绝，女眷也被发配乐籍，不知所踪。此前楚梦溪曾经让人去寻找数次，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所有的教坊，都不曾有任何消息传回，原本以为是飘零他地，但是没想到的是在此时，她们，却出现在了眼前。情急之下，楚梦溪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栽倒在地。 “梦溪！”这一下吓得墨南宸赶紧上前，但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常衡在一旁就已经将楚梦溪给扶住了，这一幕让墨南宸不由得脸色一暗，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 “那不还是要托你这位宁王夫君的福，若不是他，我楚家人如何还能见到你？”冷氏看着楚梦溪虚弱的面庞，一瞬间闪过一丝痛惜，但是随即冷笑道：“不亏是这京城第一美人，楚家都出事了，你还能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王妃，现如今，身边还能有别的男人护持，你倒是好本事——” “闭嘴！”几乎是同时，墨南宸和常衡同时呵斥，后者手中长刀更是瞬间呼啸而出，直指冷氏众人怒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小医仙面前指手画脚？” “放肆，我是如今楚家年岁最长之人，在训斥楚家后辈，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冷氏退了半步，转而扫了一眼常衡，以为只是楚梦溪的侍从下人，所以跟着怒喝出声道：“还不给我滚开！小小的一个侍从，你也敢插手主家之事？” “婶婶你错了，他不是侍从！他就是主家！”冷氏的话让常衡脸色一变，但是未等他开口，楚梦溪已经自己站稳了身形，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努力平复此时的心情，摇头道：“他是常家子，和楚家一样，婶婶你可以对我有怨言有仇恨，但是不要牵扯到常大哥！” “常家子？”冷氏一扫常衡，露出一丝怒色，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常家获罪，根由也是这个孽障，你若是还良心未泯，就该——” “我看你才是个孽障！”常衡脸上怒气勃发，看着冷氏怒喝道：“小医仙为了楚家的事，身背恶名，遭受其他人冷眼也就罢了，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楚家的长辈，你哪来的长辈颜面？楚家和我常家是何等家族？一个相府，一个外军统领府，难道一息倒台，都能把账算到她一个孤女身上吗？你自己问问墨南宸，他便是当时处置我两家的宁王殿下，你自己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小医仙的缘故？” “常大哥！”楚梦溪面色苍白，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常衡却直接摇头道：“小医仙，既然她说自己是楚家人，那就该让她明白，只有如小医仙一般的人物才是楚家人，才有楚家的风骨，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对你训斥？楚家有这样的长辈，我看不要也罢！” “常大哥！”冷氏和楚梦渺被常衡说的脸色一白，但是楚梦溪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常衡的爆发之后，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抬头看着冷氏摇头道：“婶婶先回去吧，这里过于危险，人蛊之毒爆发，乃是京城百姓的劫难，你们既然能够得天之幸，逃过一劫，就该好好活下去。楚家一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便是因此而身死人灭，我也在所不惜。但是我想说，楚家虽出事，但是父辈传承的楚家风骨不能丢。” 楚梦溪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走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从重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见到楚家亲人，但这一刻却让她明白一件事，自己已然走到了绝境，不仅仅需要面对外人的指责，更需要面对这些遗孤家人的非难。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处理这些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需要她一人独自去面对。这条路上，除了常衡，她再无同行者。 “楚家被人设计构陷，早在数年前就开始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常衡冷眼一扫冷氏，转而冷笑道：“小医仙独自一人承担了楚家所有的恩怨，直面天下，已经是站在悬崖顶端，前后无路，左右无援，现如今你们这些楚家血亲，若是还来指责她，你让她身处何地？” 常衡急匆匆跟着离开，留下冷氏和楚梦渺几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此前被宋南云秘密从教坊当中接出，隐秘而居，如今京城动荡，才得以出来。原本是想要找楚梦溪问个清楚，但是现如今，谁都没想到，换来的是这副局面。 “他说的，只怕无错。”墨南宸看了一眼冷氏，声音低沉，似乎在说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是随即咬牙道：“你们的事，我没告诉她，所以梦溪一直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人世。” “你们回去吧，如今京城动乱不堪，而且人蛊之毒肆虐，百姓之所望，全在梦溪一人身上！”墨南宸这句话说得冷氏不再说话之后，转而叹了口气摇头道：“昔日恩怨，现在她估计也没心思顾及了，所以你们若是真要有解不开的心结，还是另寻时间吧！便是对我墨南宸有心思，也请稍后，本王自己做过的事，不会否认，但是如今，数十万苍生之性命危在旦夕，事关我大晋生死存亡，我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再去搅扰梦溪，让她身心俱疲之下还要面对这些事。她是楚家嫡女，也是楚家未来的希望，你们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累死在这里吗？” 他这番话说的诚诚恳恳，而且一改往日里冷峻的性格，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态度却放的很低，以至于在说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梦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开口道：“宁王殿下你保证？” “本王是军中出身，自然是一言九鼎，言出无悔！四姑娘想说什么？”墨南宸眉头一皱，对于楚家人，他昔日并不曾过多关注，便是连楚梦溪他其实也不怎么了解，所以此时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没来由的心头一震。 “长姐说得对，楚家虽出事，但是父辈传承之风骨，不能丢！”楚梦渺声音清脆，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道：“不知道此间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楚家人少，但是为了百姓，也一样可以出力！” “梦渺！”冷氏刚刚开口，楚梦渺已经转身朝着身后带来的那些人道：“人蛊之毒爆发，京城之内，只怕也不周全，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愿意留下来的跟我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自己回城里去好好保护自己。” “母亲，你先回去吧，我去帮帮长姐！她不是那样的人，你要相信她，就如同父亲和伯父一样，要护着她，守着她！”楚梦渺转身抱了抱冷氏，转而头也不回的朝着中军大帐而去，身后，楚家上下仅存的这点血脉人丁，不论主仆，全都跟了上去，没有一个人退回城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境援手 “常大哥，带下一批人进来！”中军大帐之内，楚梦溪以银针连刺自己周身三处穴位，强提一口气之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去取引蛊丹！” “是这个吗？”话音未落，另外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下子让楚梦溪心头一震，转而豁然转身，却见到身边已经不是常衡在跟随，而是楚梦渺。 对于这个堂妹，实际上楚梦溪的记忆并不多，对方长期跟着楚云龙在荆州生活，回到京城的时候很少，而且楚梦渺和青青一般大小，十四岁的年纪，在她的眼里还是个孩子。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太危险！”楚梦溪愣了一下之后，就要将对方往外推，同时声音也一下子大了起来道：“不是和你说了吗？人蛊之毒爆发，你们该在家里关门闭户，不得外出。” “长姐，我想帮你！”楚梦渺抓住楚梦溪的手之后，只觉得一片冰凉，消瘦的手指甚至于都能摸到骨头，顿时眼睛一下子都红了，抿着嘴唇急道：“我也是楚家人，自然也需要传承楚家的风骨。” “你还太小，快回去吧！若是我出了意外，楚家，就只剩下你一人了，父亲二叔还在，也会明白的。”楚梦溪叹了口气，想要去给对方捋顺额头上的碎发，但是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即抽了回来，拿出洗毒汤给对方清洗了刚刚和自己接触的地方，才叹了口气道：“父亲他们为了这天下，已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家族人丁尽灭，我不能再看着你跟着我身处险境，若是你我都遭遇不幸，这满门的大仇，又该交给谁去？” “我本以为，楚家，就只剩我一人独活，但是天见可怜，你还在人世。”楚梦溪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朝着楚梦渺勉强一笑，随即摇头道：“你能活着，我也能多一点勇气去面对，快走吧！” “长姐，那个常大哥说得对，危难关头，家里人不该责难你，该帮你。父亲以前就教导我们，要护着长姐，不能让你受委屈。现在二哥哥不在了，就换我来吧，我也会保护长姐的。”楚梦渺摇了摇头，虽然带着一丝稚嫩的神情，但是却倔强之极，这幅样子和记忆中的楚梦河几乎是一模一样，也一瞬间让楚梦溪只觉得心头一酸。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亲情，可以让所有人都毫无底线的去护着她，去保护她，即使在如今楚家已经残灭的情况下，让还是个孩子的楚梦渺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刻的她忍不住就想要开口，但是嘴唇开阖几下之后，终究是硬起了心肠。 “常大哥，把她带出去，不准她和楚家任何人进军营，让墨南宸好好照顾好她！大劫跟前，我一人在，足以代表楚家，不需要其他人在为大局牺牲，不能让楚家就此断绝希望！”几乎是强行转过身之后，楚梦溪不顾眼角的那一丝泪水浸湿了丝帕，狠心让常衡将楚梦渺给拖了出去。 “算是我为楚家留下了一丝血脉，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喃喃自语之后，楚梦溪看着周围的那些面面相觑的大夫，点了点头，转而继续投身到下一批百姓的解毒之中。 整整一天，几乎没有任何休息，虽然第二天这些大夫配合度提高了不少，除了施展七劫针法，其他的事包括炼制引蛊丹都很少再需要她出手，但是七劫针法带来的损耗还是让她在天色黯淡之后，直接委顿于地。 “王，王妃，四姑娘没走，而是带着人跟在了奴婢跟前，这会子还在外面呢！”被抬回寝帐之后，月儿赶紧端过来一碗参汤缓缓的给楚梦溪喂下去，见到她有了点精神，顿时低声道：“奴婢也没办法，四姑娘太倔强了，王爷过来也说不动她！” “既然她想来，那就随她吧！”月儿的话让楚梦溪摇了摇头，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力，而且百姓之中已经多了不少女子中毒，在这个时代，那些大夫基本上不可能有办法上手，所以等待她的，只怕是一场更加艰难的大战。 “王妃你好好休息，我去照看青青，今日青青也可以下床了。”月儿只说了这一句，楚梦溪就已经沉沉睡去，这是疲累到了极限之后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的自我保护。 一夜长眠，让楚梦溪稍稍恢复了点精神，靠着参汤和大还丹轮番补充消耗，期间甚至于她直接咬牙拿出凝香丸来让自己体内元气不散，协调五行，避免这些百姓还没救治完，自己就倒了下去。 “你们先出去吧，这几个女子，我自己来！”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看着被抬进来的这几个女人，楚梦溪朝着其他的大夫点了点头，转而开始让月儿带人进来帮忙。这一次，从头到尾都必须她自己来，无法假手他人，这也让这些大夫每个人看她的时候都带着浓浓的担忧。 这几日对方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一个弱女子，为了给百姓解毒付出了一切，也给了所有人希望，若不是她，众人根本就拿着人蛊之毒没有丝毫办法。 现如今这么多女子中毒，解毒还需要除掉上衣，男人不可能插得上手，真要都让楚梦溪自己来，只怕就算是她累死当场，也不可能救得活这么多人。这算是彻彻底底的到了绝境关头，没有了任何转圜之余地。 “王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奴婢找人挡住了，也就是了，您若是亲自出手，这后面足足有数百名女子，今天就送进来几十个，若都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您的身子哪撑得住？”月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楚梦溪，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自然是撑不住，再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只怕毒圣一脉又该要有新人出世了！”月儿的话音未落，帐外，欧阳岚忽然钻了进来，朝着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你那个宁王夫君可是够死板的啊，本少主好说歹说半天都不放人，还是我自己钻过来的，需要帮忙吗？” “欧阳少主！”楚梦溪一震，随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道：“京城大难，你怎么没走？” “你毒圣妹妹没发话，我哪敢离开啊？”欧阳岚折扇一挥，转而道：“再说我也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一人面对这场大难。这事虽然发生在中原，和我关系不大，但是毒圣统辖四大宗门，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手下，所以——”他说完脸色一瞬间变得郑重起来道：“白驼山少主欧阳岚，携门下弟子二十一人，听候毒圣调遣。” “对了，我这有十几个女婢，她们的本事你也见过了，需要帮忙吗？”欧阳岚的心性变化可谓是快到了极致，前一秒还是脸色还肃然之极，但是还没等楚梦溪开口，就直接变得嬉皮笑脸道：“我看这里有女子中毒啊！那些男大夫也不方便，还是本少主有先见之明，带来了瑶姬她们。” “太好了，王妃，这下您可以歇歇了，总算是看到盼头了。”月儿忍不住欢呼雀跃，对于欧阳岚的印象也一下子改观，朝着对方行礼拜谢。原本楚梦溪一人独自面对这种近乎于看不到希望的中毒百姓，原本连带着她都绝望了，但是此时欧阳岚的话，无疑告诉她，即使是女人，他们也有准备，也有人手可以帮到楚梦溪。 “多谢欧阳少主！此恩此情，梦溪不死，必会厚报！”楚梦溪也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欧阳岚此时选择出手，不论背后是什么原因，至少，这份情义值得她铭记于心。 “不只是我，还有人呢！怎么能让毒圣妹妹孤军奋战？放心放心，这几日我想方设法联络了一点人手，里面还有你的朋友！”欧阳岚是从未见过楚梦溪对他如此温言说话，顿时乐的哈哈大笑，随手招呼之下，帐外，慕雨柔也跟着走了上来。 “我什么都不会，但是照料人还是可以的，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上前看了看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苦笑道：“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好过来帮你！” “多谢了。”楚梦溪同样摇头，两女相视一笑，这一瞬间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两人都是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心意。这让楚梦溪只觉得心头泛起了一阵暖意，在家人对自己责难的时候，在自己面对近乎于无法扭转的困境时，自己的身边，至少还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并肩而上。 “我听说，你们俩是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二美人，你们往日里不是闹得不可开交，势不两立吗？怎么现在关系这么好了？”欧阳岚歪着头，一句话还未说完，直接被楚梦溪和慕雨柔同声呵斥，一下子被瑶姬给拉到了一边。 “月儿，你带雨柔去照看其他病人，安排人手，不要出了变故。”楚梦溪朝着月儿点了点头道：“所有的防护措施一样都不能少，如今愿意和我说话的人不多了，我不能让你们出事！” “王妃放心，这些百姓能够活命，全靠王妃妙手，他们都记着王妃的好！”月儿此时也不在意慕雨柔以前的事情了，带着对方离开之后，整个大帐之内，开始逐渐变得空荡起来。 “你们开始吧，我去看看其他病人，今天送来的人好像比昨天要少一点了。”欧阳岚扫了一眼周围，朝着瑶姬和绿姬点头之后，自己退了出来，临走前的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露出了一丝轻松，转而原本疲惫的神情也一瞬间一扫而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困境（上） 刘子龙和刘子飞两人因为年纪大，无法承受长时间解毒重任，所以被楚梦溪分配给常衡，负责统计中毒死亡和初期的救治，同时和慕雨柔带来的那些人照顾送过来等待解毒的百姓。 “启禀王妃，刚刚巡防营送来的，我们已经累计死了五千人了。”但是对方送来的这份写的杂乱纷呈的条陈却还是让楚梦溪暗自叹了口气，这才第四天，就五千人了，也就是说每天死亡一千人以上，而且这还不算如今城内到底有多少人中毒未曾发现，只怕自己说的十天期限并不能彻底杜绝人蛊之毒的传播。 而且最要命的是，人蛊之毒消耗人体元气，越往后，必然会有更多体质差，或者老弱妇孺支撑不住，必然也会导致，时间拖得越长，死亡人数也会急剧增加。 可惜，即使在算上欧阳岚之后，自己这些人竭尽所能，却也依旧无法抵挡这越来越多的人中毒，解毒速度跟不上中毒百姓人数的增加，怎么看都看不出希望所在。 “昨日新增七千九百余人，到如今，中军大营内已经有百姓六万余众，对面隔离营内足有十万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刘子龙见到楚梦溪闭着眼睛不说话，顿时带着沙哑的嗓子道：“继续持续下去的话，只怕连巡防营可用的人手也会陷入困境，昨日光是他们就有一千多人中毒啊！” “再等两日，桃陵军会赶来增援，到时候巡防营就能够腾出人手了，告知常衡，优先给巡防营士兵解毒。”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在楚梦溪的估计当中，只要单日新增中毒人数不过万，那就还有办法。所以想到这里，她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刘子龙点头道：“还请刘大夫派专人去查看死亡者尸体处置办法，绝对不能就地掩埋，必须火焚，而且尽量不要让其他人接触。” “草民明白，舍弟就是专职负责这件事！”刘子龙点头匆匆而去之后，楚梦溪也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即使增加了欧阳岚这个强力助手，而且对家家族传承的少阳针法也有不错的功效，可以独立操作，但是短时间内，因为不熟悉人蛊之毒，也只能增加一组人手。这对于每日数千人新增，整个大营数万中毒百姓来说，远远不够，拖得时间越长，死亡率也会越高。 所以此时楚梦溪最担心的事情不是中军大营，而是隔离营和城内，一旦百姓失去了耐心，那么这股躁动势必会如同火山一般，长久积蓄之下，一旦爆发，必然会引爆整个京城，到时候即便是桃陵军及时赶到增援，京城局势也会无可避免恶化。 她的担心实际上在墨南宸那里，已经变成了现实。在中军大帐所有人都累的闭目沉睡的时候，包括常衡在内，此刻京城之内所有的高级将领全都聚集到了城楼上，开始向墨南宸汇报各处出现的状况，宋南云负责的城内，已经出现了苗头。 “今日又有不少商户冒险开门，被巡防营劝阻之后，发生了十几起冲突。”宋南云此刻连盔甲都扔到了一边，摇头道：“但是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连京城各大牢狱之内都出现了大规模的病患，所以我们也不敢抓人——” “知道为何要开门吗？是缺衣少食还是因为其他？”墨南宸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问道：“分布在哪几个坊市？” “主要在东西两市附近的钱康坊和福轩坊等地。”宋南云扫了一眼丁洋，后者当即起身道：“大部分都是小商小贩，但是并不是因为衣食问题。末将亲自检查过，也询问过，巡防营发下去的赈济粮已经到位，就连每日用水都是我们挨家挨户送过去的。他们说的理由是不开门做生意的话，这房钱他们支付不起，到时候便是躲过了这人蛊之毒，也会被房主上门催要房钱，他们没有什么积蓄。还有部分就是店内存货无法长久存放，必须尽快处置，大体上就是这两类原因。” “虽说是些琐碎之事，但是却事关他们的生计！”常衡混过江湖，知道这些百姓的难处，所以点了点头之后朝着墨南宸道：“你不能代表朝廷给各家各户出一份文书吗？京城封锁期间所有房钱或者由朝廷支付，让所有房主去找官府去要，或者干脆强制性命令房主必须舍弃这段时间的房钱，若有违抗者，一律以搅扰京城秩序之罪罚做苦役，帮这些升斗小民一把。” “这主意好，王爷，末将打听过了，这京城的房屋大部分都是那些豪门权贵手中，或者是商家大贾在背后操控，他们可不缺这点钱，便是封城十个月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常衡的话倒是让宋南云眼前一亮，急匆匆道：“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法，我们在竭尽所能救护百姓，这些人总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吧？” “以本王的命令立即传达下去，给各家各户贴上明确告示，让百姓知晓，若是有人找他们要这封城期间的房钱，就让房主来宁王府找本王来要，本王一力承担。”墨南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常衡之后，转而道：“粮食还够吗？” “粮食不成问题，就是人手短缺！”这句话算是问倒了此间所有人，巡防营一共就两万兵马，负责整个京城一百多个坊市，同时还需要肩负起城内维持秩序，输送百姓日常所需，城外巡防值守和照料百姓，基本上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 “今日巡防营有一千多个弟兄中毒，被送进了中军大营等待救治！”这一瞬间宋南云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道：“虽然这些人被王妃安排优先解毒，但解毒之后还需要至少修养五日以上才能离开，所以只怕明日所有人都需要竭尽全力了，否则的话我们根本支持不住。” “实在不成，就给周边各部发布命令，让京畿道内所有驻军立即向京城靠拢。”这句话让墨南宸都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 “就不能调动禁军出来相助吗？”见到所有人都不说话，常衡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京城一旦失控，他以为自己的皇城就能保全吗？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没有百姓的拥戴，他还当什么狗屁皇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太宗皇帝的话难道他都不记得了？” “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这种话自然也只有常衡能够说得出口，但是此刻，众人包括墨南宸在内，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类似于丁洋和李十三这样的级别较低，脾气火爆的人更是双目之中犹如要喷出一团火来，若不是墨南宸及时出声，这股怨恨只怕会瞬间升级。 “你也不用去下命令了，小医仙已经让人去通知桃陵军，等到姜岩率部进京，足以稳住局面。”常衡自己也是咬了咬牙，不过还是点头道：“桃陵军经历过温县蛊毒爆发，应对危局，比你们有经验。” “王妃调兵马进京了？”宋南云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有些欲言又止道：“这件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做什么？真要京城失控，你们这大晋朝廷只怕都会不复存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做什么？”常衡直接起身道：“我和十三先走了，隔离营内近十万人，只有三千人负责秩序，稍有不慎——” 他的话还未说完，隔离营那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喧哗声，一下子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墨南宸更是紧急道：“立即带队增援，抓捕带头闹事之人，稳住了，这个时候隔离营千万不能乱！” “你们待在城内别出去了，我去！”常衡直接飞身而起，急匆匆冲出了城门，直奔隔离营之后快速带着向阳等人冲到了喧哗声最大的地方。 “干什么干什么？爷们为了你们，连饭都顾不得上吃，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向阳那个破锣嗓子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竟是直接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甚至于连城楼上的墨南宸都听到了。 “我们要出去，我们要看看家人是否平安！不能待在这里等死！”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一句话吼出来之后得到了无数人的回应：“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等死吗？我要去救我的父母妻儿，他们可都好几天没有音讯了！” 这句话说得在场的那些百姓全都放声嚎哭，震天的声音连常衡的脸色都变了，以至于原本想要训斥的话在此时也生生的被堵了回去。 “各位百姓，大家能听我一句吗？”微微沉吟之后，常衡几乎是运足了所有的气力，沙哑的声音迅速响起，自己也一下子跳到了一辆粮车之上，朝着所有人大喊道：“朝廷让大家来隔离营，是因为你们的亲人中毒了，怕你们也跟着中毒，最后再传递给其他人，所以才会让你们隔绝和外人之联系，确保你们和你身边的其他人安全，这本是一片好心。可是大家如果聚集在一起，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携带了蛊虫，那就会造成更多人中毒，京城有数十万百姓啊，我们有多少大夫能救他们？” “大家只怕也都知道，这能解毒的就只有宁王妃，就是昔日的楚家大姑娘，她如今已经带人日夜不断，救活了数千人。但是中军大营内还有数万百姓在等待，他们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这一刻的常衡目光之中带着沉痛，朝着所有人躬身行礼道：“请大家不要给她增加负担了，大难跟前，楚家人已经尽力了，她只是一个女子，却要承担起挽救数十万人的重任，你们难道就忍心吗？昔日，楚相为国为民，百折不悔，如今毒蛊横行，危害百姓，还是楚家人冲在了前头，他们，已经尽力了。大家若是还记得楚相的好，就该好好想想，我们不要去给楚家人增加负担了，都珍惜自己的性命，听从巡防营的安排，你们的亲人由楚家人照顾，更有此时还站在你们身边，整天整夜不敢懈怠，连口饭都吃不上的这些军中兄弟照顾，一定会没事的！” 黑夜里，常衡身边篝火通明，一番话犹如雷霆般在整个隔离营上空回荡，也在所有人心头激荡不止，那一刻整个大营内的哭泣声在逐渐变得低沉，而跟随在常衡身边的这些巡防营士兵却一个个全都挺直了腰杆，浑然不顾已经紧张疲累到了极限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撑得住。 大风在此时还在呼啸着吹荡整个东城营地，却也让这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动乱在此时逐渐变得沉寂，也让这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在此时仿佛缓缓降下了温度。 第二百章 困境（下） “巡防营，只怕要出大问题！”第二天一早，当常衡将这个消息告知楚梦溪的时候，后者叹了口气，十几万人困在军营之中，如果还能不出问题，那就奇怪了。但是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只怕短时间内巡防营内中毒之人的数量会骤增，这对于原本就困难重重的解毒工作就是一个灭顶之灾。 “从中军大营抽调一些人手过去吧，尽量告诉他们一些好消息，将那些治愈的人放回去，稳住百姓们的情绪。”楚梦溪匆匆吃完饭，朝着常衡点了点头，转而一头扎进了中军大帐。她和欧阳岚分别带队，分成两组，将目前能用上的大夫全都用上，可以同时给最多三十人解毒。而且对方带过来的那些门人弟子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尝试独立操作，如果成功的话，还能分出一组人手来。但是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彻底没有了轮换的可能，所有人都必须要和她们二人一样，每天满负荷轮转超过七个时辰之久。 城内还在持续不断的往外运送中毒百姓，到了现在，城内的百姓甚至于都有些麻木了，有些人甚至于走到一半直接一头都倒在了路边。他们不是中毒，而是心力交瘁，看不到希望。 “王爷，末将刚刚去皇城那边查看了一圈，陆盛说是禁军已经接到了命令，打算驱赶皇城附近一里之内的所有百姓住户，同时要求我们给皇城输送足够一月之用的肉食和菜食。”墨南宸带人将这些百姓扶起来之后，刚想说话，宋南云急匆匆从前面赶了过来，一句话说的他眉宇之间戾气大作！ “把百姓撤到康仁坊暂避。”足足沉默良久之后，墨南宸才带着一丝灰败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告诉他们，肉食和菜食没有，只有军粮，吃不惯那就饿死！” 连天加夜的巡守城池，加上处置近乎于无穷无尽的琐事，此时此刻的墨南宸自己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整个京城所有的百姓都陷入绝境之时，他如何有心思去理会皇城之内的那些人？ “让巡防营各部在巡逻的时候问问，可有愿意在存亡之际，护佑百姓之人投身抗毒大业？如今京城急缺人手，不论是巡守士兵还是照看百姓之男女，若是愿意在此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者，本王有重赏！”看着周围来回奔走，甚至于根本顾不得歇息的巡防营士兵，墨南宸此刻能想到的也就这一个办法。事实上在他看来，常衡把问题想简单了，京城不同于温县，三万人的桃陵军即使全军开过来，投入到这么大的京城之内，也翻不起丝毫的水花。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从城中抽调青壮年出来自救。 只不过这种人心惶惶之际，而且面对的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人蛊之毒，昔日在军中的那些法子根本无法强自推行，所以只能指望百姓能够自己看明白这一点，奋发自救。但是从刚刚那些往来的百姓颓丧的表情看来，这件事只怕也没有多大把握。 此时的墨南宸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打算从民间寻找人手的时候，城外中军大营内，常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急匆匆从附近送过来的这数百名中毒百姓全都来自于城外，来自于运河边的城镇。 “人蛊之毒在城外也爆发了是吗？这些人是从哪送过来的？”常衡看着这几个带头过来的衙役厉声喝道：“你们没有关门闭户，让百姓不要外出吗？” “他们，他们是往京城送蔬菜肉食的菜贩子！”那一瞬间周边把守的桃陵军护卫几乎是瞬间拔刀，直接吓得这几个衙役腿肚子都软了，急切之中直接跪了下来道：“将军饶命，他们都是给皇城御膳房供应肉食和蔬菜的，我们有皇城特别通关文书啊！” “特别文书？”常衡脸色大变，急急忙忙一把抢过一个衙役手中的篆刻金字的铁牌，随即将其给扔给了对方转而脸色铁青道：“立即回去告诉所有人，想要活命的，全部在家隔离，不准出门，不准和其他人接触，我说的是所有人，谁要是想死就自己跳大运河去，别连累了其他人！” “去找人告诉墨南宸，让他找皇帝，都什么时候了，少吃一顿会死不成？”匆匆打发走衙役之后，常衡怒不可遏，一句话还未说完，自己忽然愣住了。 “这些人中毒，岂不是说皇城之内，也有可能传播了人蛊之毒了？”这句嘀咕让常衡吓了一跳，但是此时的他在看向皇城的时候，明显的双目之中带着一股愠怒，停了半晌之后，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还是救助百姓重要，你们的生死既然自己选了，那就怪不得旁人！”冷哼一声之后，常衡开始不再管这些，转而开始带人重新进入中毒百姓聚集的区域巡查。 这件事除了常衡和桃陵军护卫之外，无人知晓，甚至于在随后，当新的百姓被送过来之后，也都是桃陵军护卫带人接收，巡防营的人在隔离营出现事故之后就被尽数抽调了出去，眼下整个中军大营之内，除了桃陵军护卫之外，就只有慕雨柔和楚梦潇带领的那些百姓在帮忙，所以根本无人关注这件事。 中毒百姓还在持续不断增加，虽然常衡没有说外面百姓中毒的事情，而是自行安排附近的衙役和巡逻人员执行防治之法，但是这一天新增的人数却再次突破新高，足足达到了一万两千人之多，死亡也一下子一天之内突破两千人大关，甚至于不少人发现中毒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挽救。 这个消息无疑让所有人面色沉重，虽然在分工之后，楚梦溪这边的救治速度也在加快，一天之内破天荒的直接给两千多人解毒成功，但是却连新增人数的零头都不到。这也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无法及时安排解毒而死亡。 “梦溪，她还好吗？”晚间时分，当众人聚集在城楼上之后，墨南宸虽然脸色暗淡，但是却强自打起精神朝着常衡问道：“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小医仙是靠着大还丹强行提升精气神，短期内无有问题。”常衡摇了摇头道：“但是此法不用想也知道，不持久，是药三分毒，这种短时间内弥补大量元气损耗的丹药，对身体伤害尤其大。但是如今，不止她自己，连参与救治的所有人都在服药，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承受长时间不间断的解毒。” “现在最关键的是，断绝传播之路。”常衡换了个话题，没有继续，而是朝着墨南宸道：“隔离营内，人数越来越多，意味着这里面毒发之人也会随之增多，如果城内的百姓中毒人数不见减少，那么便是小医仙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刚刚他们结束的时候欧阳岚跟我说了，最多三天，城内的中毒人数不控制在五千人以下，中军大营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 “这是要放弃解毒？”宋南云脸色大变，随即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那些中毒之人岂不是要等死不成？” “确实如此，甚至于关键时刻，你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常衡脸色同样难看，但是欧阳岚的话却说得很明显，作为旁观者，他甚至于比楚梦溪看得还要清楚，这么多的中毒人数摆在这里，光靠他们几个根本就无法救援。而且事实上，此刻就算是四大宗门全都听从楚梦溪的号令前来京城支援，也无济于事。要知道上一次人蛊之毒爆发的时候，连唐门倾尽了一切力量，都未曾阻止蛊毒蔓延，剑南道南部各州郡近乎于所有人全部死绝之后才逐渐平息。但那是在西南蛮荒之地，人烟稀少，而且山地阻隔，本身人口流动速度就非常慢，所以人蛊之毒传播的途径也非常少。而如今，这里是京城，是整个大晋最繁华的地方，人口这么多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做到平抑蛊毒蔓延。 “梦溪怎么说？”常衡的话引来了所有人长久的沉默，墨南宸更是独自站在城墙上静静的呆了良久之后才回头朝着常衡问道。 “小医仙没有放弃，而且她说——”常衡叹了口气之后道：“欧阳岚来了之后，有人接手的话，她想尝试一下别的办法，但是需要试验！” “用中毒百姓来做实验？”常衡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之人一瞬间都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墨南宸直接摇头道：“这不成，还是用巡防营将士吧，他们身体底子好，而且身为军中将士，这个时候要敢为天下先！他们不去冒险冲出一条血路，难道真让自己的父老百姓出头吗？” “好吧！”常衡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点了点头，对方的这种不假思索和决绝的态度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看到了那一份属于边军将士身上才有的情怀。在如今这个混乱危险的京城，皇室和朝中重臣全部躲入皇城自保，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的时候，这位大晋王爷至少没有辜负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望。 “远处有兵马开过来了！”一瞬间众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远处无数的火把犹如星星点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的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回神，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震动，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第二百零一章 强援 “末将姜岩拜见大姑娘！”桃陵军的到来，让所有人升起了一丝希望，以至于连楚梦溪都咬着牙撑起疲惫的身体来到营外，只不过那一脸憔悴的样子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以至于瞬间功夫姜岩的脸色都变了，急忙上前几步看着对方道：“半月不见，姑娘你如何瘦了一大圈？” “我还好！”此时火光之下，楚梦溪脸色惨白，身形消瘦到了极致，毫无往日的光彩照人的模样，甚至于，声音虚弱到稍不注意，都听不清。但是见到姜岩带人赶到，却让她强自带着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能来，这京城也算是多了一份希望。” “姑娘快去歇着吧，这里交给姜岩，桃陵军上下已经做好准备。”姜岩还是一如既往，刚毅果断，躬身一礼之后面色肃然道：“请姑娘务必保重身子，此间数十万众之生死全系于姑娘一身。” 姜岩的到来让楚梦溪多了一点兴致，和对方交代了几句之后才缓缓离开，中间，从城内赶过来的墨南宸数次想要说话，却终究找不到什么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消失在中军大营的方向。 “王爷，末将以为，巡防营应当立即收缩回城，集中全力封锁京城各大坊市，东城外面的隔离营、中军大营交给我桃陵军负责。”楚梦溪走后，姜岩也收起了这份担忧，转而朝着墨南宸微微行礼之后道：“将整个东城附近七大坊市全部腾空，也交给我桃陵军，我们按照各个坊市来逐个清理，逐个查验！” “如此一来，只怕桃陵军的人数也不够吧？”常衡微微皱眉，虽然有些诧异姜岩对于京城的熟悉，但是随即皱眉道：“京城一百多个坊市，按照应天府张宏生交过来的名册，足有七十万百姓，你们桃陵军三万人，加上巡防营两万人不到——” “不是三万人，而是十万人！”姜岩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直接拿出楚梦溪此前给他的龙御令牌道：“我以龙御令牌调动汜水关、牛渚口和管城三地镇军，合计十万大军赶来，自然可以稳定京城局势！” “你这是私自调动兵马，无有太尉府调兵命令，若是——”墨南宸脸色瞬间大变，看着姜岩声音都变了，以龙御令牌调动兵马若是前往他处或许可以说得过去，但是带兵进入京城，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个禁忌，稍有不慎，那就是杀身之祸。 “区区朝廷责难，和此间百姓生死相比，何足道哉！”姜岩直接摇头，转而道：“姜岩行事，无愧于本心，我持心正直，无有私念，不惧他人口舌责难，王爷放心，等到京城事了，我自请处分就是！” “算了，现如今说这些都晚了，等这大劫过后，我来想办法吧！”姜岩的话倒是让墨南宸忍不住高看了对方一眼。他也是在北境历经杀伐，知道对方的名声，也知道对方的桃陵军主将的位置那是切切实实凭着姜岩在战场一刀一枪杀出来。当年楚云飞提拔对方的时候，满朝文武包括御史台都无人反对，是真正做到了以功勋平所有了言官的口舌。 没去管这件事之后，有了这十万大军的加入，墨南宸原本担忧的事情开始快速得到解决，城外在姜岩调拨了五千人交给常衡指挥后，迅速接管了隔离营和中军大营，同时增派人手前往运河边各大城镇，集中封锁过往边界，同时在各处设置哨卡，阻拦各处人员进出，将此前的防守漏洞全部堵住后，整个京城的封锁至此才算是完全展开。 而城内，伴随着十万人涌入，姜岩的办法开始快速得到执行，大批兵马按照坊市为单位，挨家挨户进行查封，并迅速蔓延进入整个京城各处，所有外出人员全部被驱赶回家，并且将往日因为巡防营人手不足而交给百姓自行负责的运送中毒百姓的任务也全都接了过来，百姓日常所需的米面粮油也全部交给士兵负责送上门。 借此机会，应天府张宏生开始派人跟随各部将士全面彻查整个京城人口数量，并将其和应天府民册进行核对，普查人口，重新登记造册，记录各家各户的人口损失，避免有人中毒隐瞒而导致的流毒无法遏制情况发生。 可以说，在充足数量的大军支持之下，京城的局势仅仅过了三天时间就快速好转，躁动的百姓在大军的威慑之下，闭门不出，而且往来的一队队兵马实际上也给了他们信心，往日里让墨南宸无奈的京城动乱在一瞬间消弭下去。 “二公子，城外十八个乡镇，今日合计送来中毒者三千四百余，隔离营进驻一万三千人。”石头和向阳带人专门负责城外的封锁和隔离，这也是最先传来消息的地方。虽然地方分散，但是因为人员相对城内也分散了不少，而且蛊毒在城外爆发时间晚，所以虽然加强封锁的这三天时间里，新增中毒百姓人数翻了几番，但是伴随着隔离到位，送来的人数实际上却逐天减少。 “那今日的中毒人数算是达到两万人之多了。”常衡点了点头，隔离营今日算是彻底爆发了，直接中毒发作之人达到了七千人以上，加上城内的一万余人，总计超过了两万多，几乎将城外两大营新增的营帐全部占满了。 “现在中军大营内有多少人等待解毒？”石头看了一眼傍晚时分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中军大帐，忍不住露出一丝忧色。外面隔离封锁的再好，也阻拦不了短期内中毒人数暴增，一切的一切还需要看楚梦溪带队的解毒人手的进度。 “中军大帐这边已经接近十万人了，现如今解毒成功的百姓只有不到两万，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常衡自己就是坐镇中军大营，所以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情，闻言叹了口气道：“但是即便是连天加夜，也挡不住这么多人中毒。而且，今日还有两百多解毒完成的百姓没有撑过去。” “怪不得刚刚我见到有人重新在城南角搭建新大营，这是准备将解毒过后的百姓都移过去吗？”石头叹了口气，中军大营承受了所有人的关注，也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也只有这里的百姓能够治愈出营，才能够让百姓竖立信心。否则的话，封锁的时间越长，对于百姓来说压抑越大，积郁的怨气也随之加大，若是再度爆发的话，只怕就算是此间十万大军全力出手，也阻拦不住。 “之前往皇城送菜的口子堵住了吗？”常衡强行将这些念头驱赶出脑子之后转而朝着石头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件事？” “二公子放心，口子堵住了，那几乎菜农实际上就是城外皇庄的百姓，常年给皇城输送菜蔬瓜果还有肉食，如今这个时候谁还敢过来？”石头摇了摇头，转而叹息道：“而且他们那几个庄子现如今也被封锁了，里面大部分百姓都被牵连中毒，被送了过来。” “那岂不是说，皇城内爆发人蛊之毒也是早晚的事情了？”这句话倒是让常衡脸色一愣，只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转而苦笑道：“若是皇城内也爆发毒蛊，只怕我们的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是他们自己危难关头抛弃了百姓，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石头哼了一声之后摇头道：“如今小医仙已经拼尽了全力，如何还能够去管皇城的事情？当初让他们调动太医院的大夫出来帮助小医仙，连一个人都不给，现在就活该他们中毒！我倒要看看这些京城勋贵在人蛊之毒面前，到底比常人高贵多少！” “先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常衡摆了摆手，示意石头离开之后，转身看向了楚梦溪所在的中军大帐，隐隐然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此前他隐瞒皇城和外界沟通的事情，确实是心头的怒火和恨意未曾消散驱使，是有心想看看皇城之内的那些达官显贵和皇帝等人毒发。但是现在，他却真正的担忧，眼前这些百姓就已经让楚梦溪耗尽了心力，若是再加上皇城也爆发毒蛊的话，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会怎么收场！ 现如今伴随着桃陵军加入，虽然今日几乎是破纪录般的收了两万多新增中毒百姓，但是一切都已经在缓慢的好转，这个时候如果爆出皇城毒蛊爆发的事情—— “算了，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常衡几乎是强自咬了咬牙，没去管这个念头，但是临走的时候身子却还是忍不住颤抖不已。 此时他还在为这件事担忧，但是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在此刻的中军大帐内，当最后一批百姓被送走之后，楚梦溪虽然疲惫不堪，连坐都坐不稳，但还是一把拉住了欧阳岚。 “毒圣妹妹，你太拼了，这些人和你有无亲无故的，你尽力就好，用不着连自己都搭进去吧？”欧阳岚此刻也再无往日风度翩翩的风采，瘫坐在楚梦溪跟前，喘着粗气苦笑道：“本少主长这么大都没这么累过，这要是回去让我叔父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你算账，说你毒圣虐待我——”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希望少主能助我一臂之力！”虚弱的声音夹杂在欧阳岚的抱怨声中显得并不起眼，但是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让欧阳岚瞬间蹦了起来，转而一声惊叫差点让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九劫续命 “九阳木，九转魂灵花，九幽黄泉水，百年蜈蚣须和水木芨芨草。”楚梦溪犹如魔怔了一般不断的拿出一样样药材，片刻之间面前就摆满了一大片，但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犹自开始不断的让人不断往里面添加。 “毒圣妹妹，你这是打算炼制什么丹药？还是熬制药汤？”欧阳岚站在一旁看了半晌之后也不得其要，只能苦笑道：“九阳木和九幽黄泉水一阴一阳，熬制之时只怕药性相反，会出大问题啊！这百年蜈蚣须和这九脉银针花也都是剧毒之物，加入其中莫非是要炼制什么毒药不成？” “阳之极，在九，幻化于无形，归而为一，是为一阳初生。”楚梦溪摇了摇头，仔细盘点了自己选出来的所有药材之后才抬头看着对方道：“我打算以阴阳之变化，炼制九劫丹。” “九劫丹？”这句话说得欧阳岚脸色当场就变了，转而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苦笑道：“九劫丹是传说中的丹药，我们四家典籍都有记载，但是从未听说出世过。而且九劫丹也没听说过能解蛊毒，你就算炼成，只怕也于事无补吧？” “不然！”楚梦溪缓缓开口道：“师尊曾经在医经中记载过，九劫通阴阳，转五行之气伐毛洗髓，重塑人体根基。服用九劫丹之人，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于此间百姓而言，可以强行续命十天以上。” “多出来十天，就多出一倍的抢救时间，可以少死多少人？”楚梦溪看了一眼欧阳岚脸色肃然道：“还请欧阳少主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九劫丹完整药方可以算白驼山一份。” “得了，毒圣妹妹都开口了，还能说什么？来吧！看看这一次能不能打破传说。”欧阳岚此时双目之中精芒爆闪，很显然被九劫丹的药方给吸引住了，这凭空多出一条命的丹药等于是救命保命的无上仙丹，谁能得到就等于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是兴奋的直搓手，连一整日的疲惫都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迅速变得精神起来。 “我来生火！”很快欧阳岚搬过来一个药炉，转而亲自点火，以九幽黄泉水为引，迅速添加一连串的药材，让一股幽暗的味道迅速弥漫在整个中军大帐之内。 “小医仙，这能成吗？”此刻常衡也已经赶了过来，只不过他对于丹药之道了解很少，也不知道此前楚梦溪和欧阳岚交谈的内容，所以只得开口询问道。 “应该没有问题。”楚梦溪微一点头之后，也跟着上前，开始和欧阳岚分站药炉两边，身旁瑶姬和绿姬两女就在他们旁边，按照指点源源不断的将此前楚梦溪选出来的药材一一递了上来。 空中绿影短剑不断挥舞，一份份药材被分成合适的分量迅速加入药炉，汩汩冒泡的药汁在大火之上，迅速开始出现一股极寒的白气，开始弥漫整个大帐，让所有人都跟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绿姬更是缩了缩身子，躲在了欧阳岚的身后。 “极阴之力已经出现，可以放九阳木了吧？”欧阳岚对此浑然不顾，看着药炉之上白色的霜花雾气开始犹如一道白色的烟霞出现在眼前，弥漫起伏不定之后，顿时咧着嘴笑道：“阴极阳生，这马上就可以达到极致了。” “阴阳以九为尊，再等等！”楚梦溪扫了一眼霜花雾气，摇了摇头，对于炼制丹药，她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要精湛，手握毒圣传承的她对于丹药一途有着更深的理解，这一点即便是欧阳岚这样的四大宗门传人，也无法与她相比。 霜花雾气开始逐渐在药炉上空升腾而起，颜色也越来越浓郁，犹如一团精灵一般盘旋不定，散发出来的极寒之力也逐渐的开始蔓延到大帐之外，混合着三月份的夜风，仿佛一瞬间让整个大营的温度都随之陡然间下降。 “差不多了吧，极阴之力已经臻至巅峰，再持续下去的就该盛极而衰了。”欧阳岚缩了缩身子，转而笑道：“过了阴阳平衡就无大碍了，这一道关难倒了所有人，毒圣妹妹，你有办法吗？” “你可以看看。”楚梦溪看着药炉上空白气已经开始逐渐将药炉之下的火焰都压制的随风飞舞之后，当即将九阳木扔了进去。 但见顷刻之间，一股极其凛冽阳刚之气开始腾空而起，犹如一道金色烟柱瞬间冲开霜花白雾的笼罩，竟是于在此时发出了耀眼的强光。 这一瞬间，整个药炉都随之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药汁也随之沸腾不止，发出了一阵阵轰鸣声，激烈的阴阳力道开始急剧碰撞，并且诡异至极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出来的力道隐隐然逼得众人衣袂翻飞，身形不断倒退。 “千结石，沧海花，快！”此时唯有楚梦溪那虚弱的声音一如从前，让瑶姬不断的将药材递到手中，不断投入药炉，让这股沸腾剧烈的势头不断加强！ 翻滚的药汁不断吞噬药材之后，浓郁的阳刚之气迅速增强，让药炉的震动开始不断加大，到最后一份药材被扔进去之后，已经隐隐然不稳了，也惹得欧阳岚瞬间大叫道：“快平抑阴阳，不然就要炸炉了。” “不着急，再等等！”楚梦溪一挥手，看着白色雾气和金色烟霞在药炉上空翻滚的样子，制止住了欧阳岚的动作，对于药炉的动静浑然不顾，双目死死地盯着雾气烟霞逐渐分离，开始各自盘踞在一起之后，迅速将百年蜈蚣须和水木芨芨草扔了进去。 而此时，瑶姬手中，就只有最后一味药材九脉银针花还没有加入其中，但是九脉银针花不是平抑阴阳之物，而是和百年蜈蚣须一样，是剧毒之物，内含九脉之毒，一旦提取，必会让整个药炉内的药汁瞬间变成最致命的毒药。 此时药炉内的药汁漩涡已经开始搅动整个雾气烟霞跟着不断翻滚，似乎一瞬间要吞噬一切一般，那股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之后，让所有人浑身难受，阴阳两道之力不间断喷出，仿佛要夺取周围一切生命的气息一样，逼得众人脸色大变。 “阳之极，在九，阴之盛，也在九，现在就看你的了！”唯有楚梦溪，此时喃喃自语之下，似乎在这种激烈的碰撞之中找到了一丝契机，将九脉银针花抖手扔了进去。 但见顷刻间，仿佛一道九彩烟霞沉浸在漩涡之中，隐隐然快速将雾气和金光迅速吸入其中，一股宏大的力道沁入众人灵魂之中，一瞬间震慑住了周围的一切。 “九脉银针花能平抑阴阳？这怎么可能？”漩涡开始消失，霜花雾气和金光烟霞迅速内敛，汩汩的药汁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迅速收拢进入药炉，原本“咣当”作响的药炉在此时也逐渐恢复安静，只有大火还在持续煅烧。 “转文火一个时辰！”楚梦溪身形连退几步，紧绷的心弦在此时彻底松开，勉强开口之后，若不是瑶姬在身后扶住了她，只怕会立即再次栽倒在地。 “交给我吧，毒圣妹妹你赶紧去休息，这九劫丹最关键的一环被解开，后面的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欧阳岚浑然不顾自己脸上被熏黑了一大片，朝着楚梦溪笑嘻嘻的开口道：“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四大毒宗研究了百年，想了无数办法，添加了无数的珍稀药材，却始终无法平抑阴阳，没想到关键所在居然是九脉银针花。” “九劫丹之关键就在于九脉银针花，不过烦请欧阳少主保密，此药能救命，但是落入为非作歹之人手中只怕也会流毒无穷！”楚梦溪摇了摇头，身体经过连续不断的消耗之后，虚弱到了极致，此时能够勉强开口，已经是强撑一口气了。 “放心放心，我保证不会让它落入到唐门手中。”欧阳岚连连点头，今日他能跟着在一旁见识九劫丹的炼制过程，等于是楚梦溪变相的送了白驼山一份大礼，所以他的脸色在此时也变得极为严肃，同时暗自为自己在此前驰援对方的做法感到庆幸。 药炉内的药汁在文火慢烧之后逐渐变成了粘稠状，呼啸的药斗在常衡和石头合力扯动之下，飞速旋转，一枚枚九彩光华不断闪烁的药丸开始迅速出现，散发出来的药香甚至于让此刻浑身疲惫的众人浑身跟着一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久违的迅速弥漫出一股勃勃的生机，整个身体都忍不住为之一松。 “还好，总算是没有出现变故！”楚梦溪拈起一枚丹药，轻轻闻了闻，转而点了点头，那一瞬间浮现出来的笑容，让所有人都跟着欢呼雀跃起来。这九劫丹一出，足以为他们争取到一倍的时间，也让此刻中军大营内的这近十万中毒百姓多出一份希望。 但是此时的楚梦溪，身子却软软的倒了下去，耗尽心力的她心弦一松，再也坚持不住，一瞬间直接昏了过去。 “快给她抬回去，剩下的交给我。”欧阳岚一把抢上前来，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随即皱眉道：“她的身体快要消耗到极限了。”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的情绪开始逐渐变得沉重下来，眼前这个独自坚持到现在的女孩，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身体潜能，却靠着自己一己之力，为所有人带来了希望。 第二百零三章 另辟蹊径 “咦，毒圣妹妹，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清晨的霞光照耀之下，当楚梦溪独自一人来到中军大帐的时候，欧阳岚还在鼓捣药炉，见到对方到来之后顿时多了一丝诧异的同时，也带着一丝深深地钦佩。 “姐姐，你快去休息吧，这炼药我也会的。”稚嫩的声音随即一瞬间传出，也让楚梦溪眼前一亮的同时，随即快步上前，将坐在一旁照看火候的青青一把搂在怀里。 “姐姐放心啊，我已经好了，你看，我身上的这些疤都掉了，再养养肯定就能好的。”楚梦溪颤抖的身子让青青有些不安，站起身来看着对方脸色的那一丝泪水，转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小心翼翼的将其擦干净之后认真点头道：“我现在也可以来帮姐姐了，这九劫丹我自己就可以炼制，姐姐放心好了。”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想着她此前那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楚梦溪只觉得心口被刀剜过一般，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紧紧抱住对方之后带着一丝哭音道：“我没保护好你。” 这一幕景象也让原本端着饭食走进来的瑶姬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带着一丝诧异，要知道自从她们认识楚梦溪开始，这个年纪比她们还小不少的女孩，身上时刻散发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坚强和倔强，面对任何危局和困难都不曾露出过丝毫的怯懦，凭借着单薄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带着眼前所有人一路前行，硬生生的撑起了多少人的希望。 这样的性子，却在如今，宛如一个小女孩一般哭泣不止，泪水长流之中，掩饰不住的是心疼自责和哀伤，这一下子让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打扰到对方。 “姐姐对我很好了，我也很好！”青青稚嫩的声音缓缓传出，仰着头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截然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懂事和乖巧，帮着楚梦溪擦干净泪水之后，拉着对方来到一旁摆满了丹药的案几跟前笑道：“姐姐你看，这是我和欧阳少主这一夜的成果，都在这了，足有一万多颗呢！” “是啊，青青妹妹的本事可是大得很，我感觉你们毒圣一脉到了这一代都可以收两个传人了。”欧阳岚朝着瑶姬招了招手，端着饭食递给姐妹两人之后笑道：“这炼制九劫丹的火候比我还要强！” “这一万多枚九劫丹稍后就让刘子龙带人给那些快要支持不住的人服下，延续十天时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集中全力强救那些新增中毒之人，尽量减少死亡率。”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楚梦溪拍了拍青青的小脑袋，闪过一丝心疼，但是更多的还是一股难以言明的高兴，以至于此时吃饭的时候，脸色都变得异常和煦起来。 “常衡那个大块头已经去找药材了，炼制九劫丹的药材不多了，剩下的估计只能支撑十几炉，九脉银针花尤其稀缺。”三人吃完饭之后，楚梦溪起身让瑶姬和随后走过来的月儿等人带着九劫丹去分发。 楚梦溪的这个法子确实可以有效减少死亡率，而且也会减小解毒的难度。新增中毒之人体内人蛊之毒刚刚发作，不仅仅蛊虫数量少，而且有不少母虫刚刚成型，对于人体的元气消耗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解毒，只要身体没什么其他问题的，基本上可以确保不会死亡。 而那些接近油尽灯枯之人，有九劫丹支撑的话，虽然无法灭杀蛊虫，但是体内元气在短时间内迅速补齐，而且靠着蛊虫压制，实际上也不会出现虚不受补的情况发生，如此彼此消耗之下，反而会让身体损耗迅速补充完毕，体质也会得到提升，从而除了给他们延长时间之外，也能够极大的减少解毒之后死亡的现象发生。 “姐姐放心吧，这炼丹交给我和月儿姐姐就成！你们需要多少丹药，我就能炼制多少丹药。”青青似模似样的跟楚梦溪保证，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对方忍不住连连点头。 “好。”一丝温暖的笑容逐渐浮现在楚梦溪脸上，似乎也只有看到青青，她才会整个人都会变得生机勃勃，不似此前那样冰冷淡漠，和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 中军大营内，靠着楚梦溪的法子和九劫丹，在持续不断的将丹药支援之下，原本压抑的危机在此时得到缓解，新一轮的解毒在郑仁基等人加入之后，开始变得更快，不仅仅跟随的大夫得到了轮换的机会去休息，而且，七劫针法虽然无人能够学会，但是欧阳岚那边传出来的少阳针法却可以传授给其他人，从而彻底改变了只有楚梦溪和欧阳岚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可以施展银针刺穴来稳住中毒百姓的气血，为去除蛊虫争取时间。 如此一来，中军大帐开始再度扩建，甚至于连楚梦溪等人的寝帐也随之被移了出去，腾出足够的空间，可以同时分出五组人手来同时解毒。 这一下算是让解毒人数在当天破天荒的达到了三千人之多，虽然傍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瘫在了原地，但是却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啊，本少主从小习武，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却有朝一日连路都走不动！”欧阳岚自己也是被人抬出去的，但是却显得乐不可支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倒头就睡，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 “姐姐别听他的，快吃点东西，我熬好了药膳，吃了对身体好！”青青蹲在楚梦溪的塌前，端着药膳仔细的吹了吹，转而看着对方一口口吃完之后才露出了笑容。 “一天三千，十天就可以多救三万人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欧阳岚点头道：“多谢欧阳少主不避门户之见，传授这些大夫少阳针法，这三万百姓会感激少主的救命之恩的。” “区区少阳针法不值一提，不算什么。”欧阳岚摆了摆手，勉力坐起身来，查看了一旁瑶姬和绿姬的身体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楚梦溪跟前，坐在一边笑道：“你都能将九劫丹的法子送给我，我也不能白白占了便宜不是。” “我在想，解毒速度提升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再去试一试！”楚梦溪朝着欧阳岚看了一眼之后，眼帘微微下垂，声音缓缓道：“此前我曾设想过，若是可以找到一种办法压制人蛊之毒爆发的时间，将期限延长几天的话——” “这有些不可能吧？”欧阳岚摇了摇头，直接躺在一旁的木板上，也没理会瑶姬跟过来给他盖上的毯子，转而道：“人蛊之毒除了唐门曾经应对过一次之外，我记得你们毒圣一脉也不曾见过，仓促之间能够有这个法子解毒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能压制蛊虫呢？” “你听说过冰焰丹吗？”楚梦溪自己也不确定，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所以沉吟半晌之后还是缓缓开口道：“人蛊之毒的特性你我也有了一点了解，以热毒为主，蛊虫繁衍，侵蚀心房，若是炼制出冰焰丹，我想至少可以起到效果。” 此间对于蛊毒的见识以及在医术上的造诣，能够商量的也就只有欧阳岚一人，所以楚梦溪也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意见，从而完善这个想法。 “你说的冰焰丹是不是百年前毒圣和唐门太上长老唐柳成对决之时，打出去的冰焰两重天？”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点头之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原来冰焰两重天是丹药，怪不得当年唐柳成那个老怪物都招架不住，被毒圣给咔擦了。我想应该可以试试，至少从药理上来看，可以克制人蛊之毒，就算是不能争取个十几二十天，几天时间总是可以的。每一天就可以多救几千人的性命，试试总是无妨。” “月儿，和青青去找冰焰草，琉璃霜，天一泉，万年幽兰和毒笼草根。”楚梦溪点了点头，随即报出了一连串的药材名称，并且对于两人没见过的药材逐一说明样式和药性。 “看起来毒圣选择的传人果然不同凡响。”楚梦溪的这种想法和思维让欧阳岚默然点头，随即叹息道：“也难怪，历代毒圣只靠一人之力就可以压制四大毒宗无数门人，这种想法若是换做是我，铁定是想不出来，也难怪毒圣一脉代代推陈出新，而四大宗门却故步自封，不知进取。” “穷则思变，身处绝境，无有帮手，一切都靠自己，或许更能激发自身潜能吧。”楚梦溪一愣，随即点头不语，毒圣历代单传，传人入世还需要应对唐门这样的强悍对手，也只有靠自己不断钻研毒术医理，才能够确保自己不被反杀，甚至于压制住对方。或许，这也是毒圣对于自己的考验吧？ “若不是我已经继承了白驼山，我都想去找上一代毒圣，拜师学艺了。”欧阳岚苦笑不已，自己这些毒宗宗门对于传承技艺向来是敝扫自珍，但是在这里才短短数日功夫，楚梦溪已经毫不避讳自己，将九劫丹和冰焰丹的技艺和盘托出，这种气度他自己都做不到，但是对方一个女子，却浑然不觉得有什么。这背后，不是楚梦溪无脑，对自己没有防备，而是她有足够的能力，即使自己学会了这些，也无法威胁到毒圣一脉的地位，这是实力带来的自信。 “毒圣妹妹，还有力气吗？我们现在就试试吧，不耽误明日的时间。”看着月儿快速而回，而且身后还有几名桃陵军将士跟着搬运来一箱箱药材，欧阳岚一跃而起，朝着楚梦溪笑道：“我也想看看冰焰两重天到底是什么法门，能宰了上一代唐门的那个老怪物。还有这杀人的毒药怎么可以变成救命的仙丹！” 第二百零四章 焰火照长霄 “今天已经第十天了吧？”东城楼顶，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疲惫不堪，即使新加入的桃陵军各路将领，在面对京城内多达数十万百姓，城外中毒和隔离人群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出头的庞大数字时，也是叹息不已。 “今日隔离营毒发五千二百余人，城内和城外城镇新增毒发百姓九千七百人，接近一万六千人之众。”姜岩和常衡合计了一下之后，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颓废消极，转而道：“按照这汇总的数字来看，今日的毒发人数比起昨日要少数千人，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还有个好消息，今日死亡人数不到两千人。”常衡被姜岩推了一把之后，也急急忙忙朝着众人开口道：“小医仙研制了一种新的丹药，可以帮助久未接受解毒之人再坚持数日到十数日不等，给他们腾出了足够的时间。如今已经炼制出了接近两万枚，后续药材也已经派人前往各地收购，不日内即可送达，应该可以让部分百姓坚持下来。” “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墨南宸悠然叹息道：“经此一役，京城之内，只怕不知要增加多少孤寡，添上多少新坟。歹人为患，害的却是无辜黎民。”这十天时间，他坐镇京城，是亲眼见证了无数的生离死别，也看到了无数的无可奈何。在人蛊之毒面前，他空有一身本事，手下将士也是竭尽所能，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梦溪孤军奋战，而无计可施。 “突破三万众！”常衡看了对方一眼，摇头道：“如果没有新研制的九劫丹续命，只怕从今天开始，死亡数会大量增加。因为按照小医仙她们的预计，常人身体能够抗衡人蛊之毒的侵扰的极限，也就是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是真正的救命丹药。”李十三在一旁插嘴道：“今日中军大营内，那些原本快要奄奄一息的百姓服药之后半个时辰就恢复清醒，全都跪谢王妃的活命之恩，只有少部分人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没有救过来。” “她已经尽力了。”常衡是这群人里见识过楚梦溪在中军大帐内最多的人，从头到尾拼尽全力，时至今日，原本风华绝代的容颜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的风采，满脸的疲惫之中甚至于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沧桑，以至于没有人不为她而动容。 “我听说，从今日开始，皇城附近的各大坊市包括你们朝堂的几个部堂所在地都被禁军要求撤空了是吗？”常衡的话引来了众人的一阵沉默，在此时，他们这些领军将领不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对于楚家，和楚梦溪，有着更直接的感受。所以这个时候，若不是姜岩扭转话题，只怕没有人会开口打破这种气氛。 “是，是陛下的圣旨诏书。”墨南宸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点了点头之后沉声道：“我也不清楚皇城之内的情况，但是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不想说这件事，但是姜岩却直接起身道：“还请王爷立即派人封锁皇城，至少在城内局势稳定之前，不能放皇城之内的任何人出来。” “姜岩，你的意思是——”常衡心头一动，不自觉的跟着道：“你是说皇城之内也有可能爆发人蛊之毒了？” “那是必然！”姜岩毫不犹豫开口，甚至于没有理会墨南宸的神色继续道：“禁军和京城各大豪门进入皇城之前，又不曾专门隔离过，人蛊之毒夜不是一道皇城的城墙就能隔绝的，里面人数众多，加起来只怕不下十万人吧？皇城才多大，一旦爆发，要想控制，只怕比我们现在还要困难！如今大姑娘竭尽所能，才让京城势头有所好转，此时绝对不能放他们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就真的要前功尽弃了。” “可是，朝廷中枢和陛下都在里面啊，总不能——”宋南云张大了嘴巴，一句话未曾说完，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是他的话虽然未曾说完，但是众人却全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却没有人有办法开口，若是真的皇城之内蛊毒爆发，这些人冲出来的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交给我吧！”见到众人沉默，姜岩起身道：“从明日开始，我亲自带桃陵军坐镇，封锁皇城，其余的事尽数交给你们了。” “还是我来吧。”姜岩这句话一出口到底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但是不等众人开口，墨南宸已经缓缓道：“我会亲自带巡防营在皇城外给他们空出一圈，让所有毒发之人出来等待，但是严禁有人冲破封锁！大劫面前你们放心，本王知道轻重，绝对不会让梦溪和大家失望，封锁皇城，隔绝隐患，便是将来罪责加身，本王也绝不后悔。” “你很好，大姑娘没看错你！”墨南宸的话固然是让宋南云等一帮旧部面色大变，但是却让姜岩露出一丝欣赏的神情，转而点头道：“王爷不必如此，这件事不会有人怪罪王爷的，末将也不允许有人怪罪王爷，五大边军统领府和数十万铁血将士不会同意有人拿此事陷害王爷，陷害大姑娘！否则，姜岩不死，必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二公子放心，我家将军此次前来，不仅仅代表桃陵军，而是受镇北军、邢台军、淮南军和庆历军所托，五军统领府绝对不会允许昔日楚相一事再次重演，定会护佑楚家孤女周全！”刘学坤见到姜岩开口之后，顿时毫不犹豫点头道：“若是此次京城之难无有妥善解决之道，五军统领府会传檄天下，护卫王爷重整乾坤。” “你们！”墨南宸脸色大变，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岩很显然是早有准备，在此关键时刻不仅仅带兵进入京城，而且还联络了大晋最精锐的五大边军统领府主将，这是早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算了进去。 外军将领，尤其是他们这五军统领府大统领，代表着大晋王朝的最高战力，也是大晋的护国柱石，一般情况下是严禁私自串联，各军平常驻地，除了镇北军在北境边城驻守之外，其他各部都是分散各地，寻常时节，不会有任何往来。 但是现如今，刘学坤当众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足以证明，姜岩不仅仅联络了其他四大边军的大统领，而且还对京城的变故做了十足十的预计，便是出现万一，有他们震慑四方，也能够以雷霆之势，力挽狂澜，防止朝廷中枢被人蛊之毒摧毁而导致大晋王朝群龙无首，而陷入彻底覆灭。 “五大边军不插手朝廷之争，专职护国守边，安定乾坤。”姜岩看着墨南宸脸色不变，但是声音却铿锵有力道：“但今时不同于往日，人蛊之祸就在京城，而朝廷应对不力，举止失措，辜负百姓信任。大姑娘一己之力孤立无援，末将恐难以扭转危局，故而不得不启动五军统领府御赐护国军牌，一旦京城出现变故，五大统领府会立即出动，不惜一切代价接管各关隘要地，扶立新君，护我大晋江山万年！” “这是开朝之时，太祖皇帝御赐护国军牌，为定鼎江山，护卫祖业所用！”姜岩右手一翻，一块黑色龙形圆柱状，足有一尺有余，龙头军牌快速出现在众人眼前，瞬间功夫，一股古朴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也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五军统领府护国军牌十年轮换一次，由各军大统领轮流掌控，非存亡之际，不得擅出。”姜岩随即将其收入怀中之后，转而朝着墨南宸道：“殿下应该知道这件事！” “知道是知道，但是护国军牌只出现过两次，每次使用护国军牌的边军大统领，都不得善终！”墨南宸叹息一声之后转而看着姜岩道：“你可知道为何？” “威胁过大，掣肘皇权。”姜岩只有简单几个字，但是却说得众人脸色一变，护国军牌的事情极其隐秘，若不是姜岩亲自道出，即使常衡昔日便是淮南军主将常冰言次子，也不曾听过这件事。但是这个时候不需要多高的智慧，就能知道墨南宸说的“不得善终”到底是什么意思。五大边军代表了最高战力，是真正的最强战队，一旦联合起来，足以颠覆一切，这么强的力量却给了他们自决的权力，等于是在历代帝王身边放置了一个极其强大的不定时炸弹，而且还不受约束，一旦爆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历代五军统领府主将，都是为国为民之人，所以即便是不得善终，但是需要出手稳定江山社稷之时，也是义无反顾。”姜岩起身朝着众人拱手行礼之后一脸肃然道：“我去之后，还请诸位保护楚家遗孤，楚相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却家族残灭，只有孤女存世，若不能护她周全，是我等对不起楚相，是这大晋天下对不起楚家。” “姜岩，你！”这等决绝之言出口，引得常衡直接一把拉住了对方，但是不等他继续，城外，忽然之间迸发出一团焰火，升腾九霄，化作漫天流星冲向四方，淡蓝色的光华犹如彗星急闪，持续不断，照亮了整片天地，在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夜晚瞬间亮如白昼，也让所有人一瞬间全都抢到了城墙边上，看着中军大营方向，带着一丝呆滞般的神情。 “焰火照长霄，小医仙，她成功了！”常衡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丝疯狂的神情，随即一把拉住姜岩连连道：“小医仙成功了，这长霄焰火便是希望！” 第二百零五章 活命之恩 “你们怎么来了？赶紧出去，中军大帐危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跟着中毒！”长霄焰火几乎持续了整整大半夜才逐渐消散，以至于好不容易等到了早晨时分，包括墨南宸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涌到了大帐门口。不过不等他们进去，就被月儿给赶了出来。 “常衡说不清楚，这好端端的为何出现这焰火腾空？”墨南宸朝着月儿问道：“是梦溪搞出来的吗？” “那是王妃和欧阳少主炼制的冰焰丹，昨晚已经成型，正要准备找人试试。”月儿刚刚才说了一句，楚梦溪就已经从一旁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黑眼圈差点盖住了整个面庞，一双杏眼更是通红无比，仿佛都要滴出血来，见到众人站在这里，恍惚之中，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要转身离开，就被月儿给扶住了。 “冰焰丹能不能有效果还需要查看，你们回去吧，记得用洗毒汤消毒，没有事，不要进中军大营！”楚梦溪只说了几句之后就转身就走，只不过随即回过头来看了看墨南宸，又多说了一句。 “王爷，这是最后一次！”墨南宸被这一瞬间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转眼之间，还没等他抬头，楚梦溪已经转身走进了大帐，惹得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时候，身边却传来了姜岩的声音。 “最好是最后一次！”此时，常衡跟着补了一句，一瞬间让宋南云等人哑然，两人说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是在场的这些人却大多都熟知楚梦溪和墨南宸的过往，都知道这最后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同样明白，此时此刻，他们两个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岩执掌桃陵军，是当初楚云飞擢拔提升，而常衡是常家子，楚梦溪对于他们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性。在如今这个时候，当大晋朝廷面临危难之时，更是只有她这个楚家人出面，为百姓撑起了一片天。这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私情了，只怕此时此刻，在京城驻扎的这十万将士，全都如两人一般心思，是绝对不会允许墨南宸再次做出对不起对方的事情。 “我知道！”两人一前一后，同样的话语，却说得墨南宸满脸羞赫之余，微微低头，简短的三个字，在此时，却重于千斤。 “去找几个巡防营中毒士兵，抬过来！”帐外的事情楚梦溪并不知道，也无心去管，在给自己扎了一针让精神头振作起来之后，顾不得去接青青递过来的饭食，直接取出一枚大还丹服了下去，转而就让人找来几个中毒已久的巡防营士兵。 “这个如何测试？”欧阳岚递过来一个鸡腿，见到楚梦溪没接之后，自己也没顾得上吃，转而皱眉道：“反正我家的地精水火木犀珠是没办法查验这种事情！” “没关系，我有办法。”楚梦溪摆了摆手，看着这抬进来的十几个昏迷不醒的士兵，一一检查过之后点头道：“便是服下了九劫丹，他们体内的蛊虫依旧活跃无比，而且母虫已经开始自行繁殖蛊虫，正是时候。” 一枚冰焰丹被塞进士兵的嘴巴里之后，只见顷刻之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开始急速冲出，原本昏迷不醒的士兵一瞬间直接一跃而起，僵直的站了起来，周身冰蓝色的霜花也随之出现，不断泛起的冰寒甚至于让月儿和瑶姬等人都跟着连退不止。这是透骨的寒意，深入灵魂，直接无视肉体的阻拦，让她们本能的感到恐惧。 “咦，这冰焰丹确实厉害啊！”不过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寒意瞬间消失，冰蓝色霜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这名士兵周身再无其他的反应。 不过也就在这一刻，楚梦溪和欧阳岚几乎是同时出手，银针刺出，两滴鲜血分别落入情毒花和地精水火木犀珠之上，瞬间功夫，这两件毒宗至宝也随之异变大起。 情毒花花瓣和五枚银色戒指光芒爆闪，黑色和蓝色交替而出，恍若流光一般相互交织，最后快速湮灭于无形。而地精水火木犀珠之上，也同样是两色光芒一前一后掠过，消失不见。 “压制住了！”欧阳岚咧嘴一笑，随即道：“蛊毒蛊毒，还终究是毒术范畴之内，冰焰丹果然强势绝伦，连蛊虫都被压制住了。” 楚梦溪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拿着银针连刺这名士兵心房附近七处穴位，并在随后一针飞射进入心房，随即拔出，带出一丝鲜血。 “血液之中带着冰蓝色，和毒蛊的黑色毒血交织在一起，这是冰焰丹的药力在冻结蛊虫所为。”欧阳岚凑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看可以给所有人服用，看这股冰寒的力道，足以为我们抢回来十数天之多。” “也没有那么多，不过十天足以！”楚梦溪若有所思道：“九劫丹可以续命十天，加上冰焰丹，一个人从毒发开始到最后无救，我们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用了。” “这么长时间？”这句话说得月儿等人全都张大了嘴巴，从一开始毒发只有寥寥十天的解救时间，中间随时还可能出现意外，到如今硬生生的靠着对方的手段，将其延长到三十天，这已经让大部分人看到了希望，熬到了解毒的时候。 “我带人继续解毒，加上瑶姬和绿姬，五组人手同时进行，一天可以解决三千人以上！”欧阳岚此时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转而道：“冰焰丹炼制繁复，我怕小妹妹未必能够胜任，而且她还需要炼制九劫丹，引蛊丹和洗毒汤，已经没法子腾出人手了。所以，毒圣妹妹，不如你别管解毒了，专心练丹吧，如此一来，还能休息休息，你这身体，再这么熬下去的话，只怕真要逼得你师尊出山再找个传人了。” 他的话虽然说的不伦不类，但是却得到了月儿和青青的认同，所以在随后几人开始快速分工，楚梦溪离开了中军大帐解毒现场，转而开始和青青炼制丹药，然后前往各大营帐，开始亲自检查所有中毒百姓，给适合服用冰焰丹之人服药。 中军大营内足足有十几万中毒百姓，将整个东城外面的空地直接全部占满，营地往东蔓延足足数里之遥，即便是走一圈都要花费无数的时间。若不是桃陵军抽调了专门的人手负责照看，只怕光靠楚梦渺和慕雨柔带来的那些人根本就是有心无力。 “王妃，我们，还有救吗？”这么多人，有清醒的，但是更多的都是陷入了昏迷之中，看着楚梦溪亲自过来给人服药，有几个认识她的更是当即开口问道。 “大家放心等待，王妃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会把大家都治好的。”月儿在一旁见到那些还有意识还能起身的百姓想要围上来，顿时挡在楚梦溪跟前，朝着众人摆手道：“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等待，王妃研制的新药，足以让大家等待一个月都不会有事，所以不要担心，不要围在一起，避免蛊毒再度传播出去。” “多谢王妃活命之恩！”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没有围上来，但是却都挣扎着朝着楚梦溪一跪到底，连连磕头。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待着每日能被周围的士兵抬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被眼前这个女孩解救。 而如今，她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那就代表着自己已经有了希望，不用在苦苦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是百姓最朴素的想法，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只有这最朴素的动作，才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这种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随后不断从各处营帐内响起，冰焰丹虽然不能给所有人全都服用，但是每一枚丹药，在这个时候几乎都代表着一份希望，让众人活命的希望。 “告诉各部将士，服用冰焰丹之人尽量往后排，别挤占了时间。”一晚上炼制出来的冰焰丹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全都散了出去，楚梦溪实地查看，也了解了所有百姓的真实状况，和如今他们的心情，这一切至少比她预想的要好，要有希望。 “长姐放心，我们都照你的吩咐，给每一个百姓都登记了。”楚梦溪的话音刚刚落下，传来的不是桃陵军士兵的回答，反而不知何时，楚梦渺站在了她身旁，见到她猛然间转身，还带有一丝怯生生的神情，微微低头，有些害怕对方此刻的目光。 “自己多担心，有事去找青青！”楚梦溪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那几乎和自己一脉相承的倔强，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声音也逐渐变得缓和下来。 “知道了，长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这种语气的变化，让楚梦渺脸上泛起一丝喜色，不过没等她多说什么，楚梦溪就已经加快了脚步，这也让她只能叹了口气，俏脸之上微微有些沮丧。 “走吧，你别想着这个时候能跟她说什么了，你耽误她一刻，那就是几条人命。”慕雨柔在此时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正好看到楚梦渺的样子，忍不住拉着她边走边道：“而且，大概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你吧？” “长姐如今救了这么多人，刚刚你也听到了啊，百姓们都说她是小医仙，都在给她磕头感谢活命之恩，为何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是因为我母亲的话吗？”楚梦渺眉头皱起，随即摇头道：“母亲那边我可以去说——” “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我知道她的心思。”慕雨柔横了对方一眼，转而一字一顿道：“在外人跟前，她如今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小医仙，但是面对你们这些楚家人，她还是那个小医仙吗？她就是楚梦溪，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第二百零六章 皇城毒发 “小医仙，倒是有个好消息，昨日城内新增人数已经降到了五千人以下了。”桃陵军的入驻带来的充足人手在经过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落实到位之后，终于看到了效果，伴随着常衡匆匆而来，楚梦溪也放下了手中的药材，看了看这份昨日的汇总简报点了点头，虽然说新增人数依旧超过一万三千人，但是比起之前最高峰的时候突破单日两万的恐怖数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让桃陵军增派人手巡逻城外，堵住百姓外逃之路，我们已经没有人手去应对更大范围的蛊毒爆发了。”楚梦溪放下手中的简报之后，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强行稳住自己之后才苦笑道：“此次若不是白驼山相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小医仙放心，城外由石头和刘学坤亲自带人巡逻，昼夜不停，确保不会出事！”常衡郑重点头，这一次欧阳岚等人确实帮了大忙，若不是他们关键时刻加入进来，并且承担起了各个解毒小组的中坚任务，光靠楚梦溪，就算是累死，也无法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却一瞬间号角声不断响起，直接让常衡霍然起身，这不是普通的号角，而是桃陵军特有的牛角号，声音急促，而且持续不断，一路从城内的方向往外蔓延。 “情况不对，我去看看！”常衡急匆匆冲出了中军大帐，但是不等他出大营，无数的桃陵军已经开始纷纷全副武装，朝着城内蜂拥而去，杀气腾腾的架势一下子让他的脸色跟着骤变。 桃陵军这副模样分明是要开战了，但是此刻城内如何会有敌人出现？在姜岩亲自指挥封锁城内各处坊市之后，连带着此前让墨南宸头疼不已的百姓骚乱躁动的问题都被解决了，这会子以军号来集结兵马，是铁定出了极大的难题，到了必须要动用武力的地步。 “南云，怎么回事？你们巡防营怎么也跟着出动了？”常衡跟着冲进城内的时候，见到巡防营的人也在集结，顿时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宋南云之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后者已经苦笑道：“刚刚守备皇城的桃陵军传讯，里面的人正在外逃，殿下已经赶过去了。” “他去有个屁用？赶紧带人跟我上，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来！”这句话算是让常衡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无比，顾不得其他，跟着宋南云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朱雀大街直奔皇城最大的出入口玄武门所在地。 “里面的人听着，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他们两人赶到的时候，姜岩已经下令桃陵军全军戒备，无数的长弓硬弩也全部架了起来，锋利的箭矢闪烁着寒光，随时准备等待命令发射，前方所有的将士更是挺起长枪，组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枪林，面对从玄武门冲出来的那些人毫不放松。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兵围皇城。”常衡刚要开口，里面急匆匆奔出一个中年人，正是忠义侯薛天志，此时的他还没看清姜岩等人的身份，只顾着厉声喝道：“巡防营好大的胆子，宋南云呢？陛下有旨，立即放开皇城禁制，放朝中各部大臣归家，你们胆敢阻拦，是要抗旨不遵吗？” 薛天志的这句话根本没有起到效果，此前姜岩接管皇城附近防务的时候，几乎是将桃陵军兵力的一半全都调了过来，此时围绕整个皇城的人手全都是桃陵军本部，在号角声不断传递命令之后，几乎无人对薛天志所言的圣旨有丝毫反应，反而是所有人在见到里面持续有人冲出来，尤其是禁军也随之出动之后，全都摆开了架势，凌厉的气势和边军特有的死气迅速腾空而起。一瞬间，整个桃陵军全军上下，仅仅只是一声怒喝，犹如闷雷一般的声音迅速震住了所有人。 “笑话，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敢拿这一套来吓唬我们？”桃陵军只有一个动作，随后继续保持沉默不语，但是常衡在面对薛天志的时候却怒不可遏，一下子跳了出来之后，抢过身边一名士兵的弓箭，一瞬间弯弓如满月，箭矢横空而起，犹如闪电般直奔对方而去。 “等等！”此时紧急而来的墨南宸已经阻止不了常衡的含恨一击，那黑漆漆的箭矢在这一刻让薛天志原地一声大叫，根本没有机会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致命的危险瞬间抵达自己身边。 “当！”此时，禁军之中急速冲出一人，同样也是弯弓一箭，靠着距离近速度快，硬生生的在常衡的那一箭距离薛天志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从旁将其撞偏，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的将薛天志的性命给救了回来。 “呵呵，禁军之中倒也有几个真本事的，那好啊，来吧，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挡住我几箭！”常衡二话不说就要继续，倒是旁边的姜岩一把将其给拉住了，随即扫了一眼墨南宸。 “禁军给我退下！”墨南宸在此时已经走到了姜岩身边，见到常衡停手，转而看着对面关键时刻出手救了薛天志性命的陆盛，一声暴喝，迅速让对方原地一震，跟随出来的禁军更是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朝着两边退开。 “命令各部继续封锁皇城所有出入口，严禁任何人进出，但有违抗命令者，杀！”墨南宸阴沉着脸，只说了一句话，却瞬间让所有人一片哗然。 “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您不能违背！”墨南宸亲自现身，而且当着无数人的面下令，直接让陆盛瞬间没了脾气，带着禁军就要往回退，但是薛天志却被这句话给吓到了，急急忙忙就要上前，但是在看到自己前方的那枚箭矢之后，一下子又止住了脚步，脸色颤抖。 此时的他才发现，墨南宸身边的兵马并不是巡防营，甲胄漆黑如墨，红色缨盔，这一看就是边军的装束，顿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殿下，您这是从哪里调来的兵马？没有陛下命令私自调兵回京，您这是要做什么？” “救百姓一命！”墨南宸此时反倒是没什么顾忌，直接朝着薛天志脸色肃然道：“忠义侯去上报陛下吧，本王已经命令桃陵军在内的京畿道三支镇军进入京城维持秩序，护佑百姓。这里不需要禁军了，你们继续守着皇城吧！等城中人蛊之毒肃清，本王自会放开禁制，让你们出来！” “殿下不可！”墨南宸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停顿，吓得薛天志急忙大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给他留什么情面了，桃陵军那从始至终就没有丝毫变化的战斗阵型在此时更是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喊而气势变得更加的凌厉，逼得他在此时不得不再次开口。 “殿下，皇城，皇城之内也爆发了蛊毒，而且还蔓延到了后宫，如今我们需要保命啊！”薛天志近乎于不顾一切的大喊出声，也一瞬间暴露了此时那宫墙之内的真实情况。刚刚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被迅速褪尽伪装，只留下了苍白的虚弱和怯懦。 “早就知道是这样！”墨南宸骤然间回头，但是不等他开口，常衡就已经冷笑道：“危难关头，你们这些京城勋贵，朝廷重臣抛弃百姓独自保命，事到如今，毒发了，没地方躲了，就又出来试图祸害这京城数十万苍生吗？薛天志，我告诉你，信不信我马上去带着百姓冲入皇城，将你们一家伙全给宰了？” “常衡！”姜岩对于常衡的暴脾气摇了摇头，不过也没阻止，常衡自然有自己的愤怒，这种大难临头之时，对方能够强忍着放下家仇来救护百姓，已经秉持了常家为国为民的风骨。但是朝廷，却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了百姓，这些京城豪门，在毒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筹算如何全力抢救百姓，反而是自保，而且，为了封锁皇城，将城中最强大的兵马禁军给生生抽离了墨南宸的控制，导致京城局势一下子走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可以说，若不是楚梦溪手中还有龙御令牌，及时通知了自己，姜岩是不敢想象，此刻的京城到底还能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陛下如今圣驾是否无恙？有多少人毒发？”姜岩拉住了常衡，而墨南宸那边，仿佛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等到他再开口的时候，明显脸庞猛然间扯了一下，声音也一瞬间变得异常低沉。 “殿下，是否可以让我等先出去？”薛天志见到墨南宸虽然开口询问，但是却没有丝毫要放开禁制的意思，顿时脸色跟着变得黑如锅底，急忙就要上前，但是正前方的桃陵军将士却一瞬间抬起了长枪，将他逼得倒退几步之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陆盛，你来说！”墨南宸几乎对薛天志没有丝毫的反应，转而目光转向陆盛之后，陡然间迸发的寒芒吓得对方急忙开口道：“殿下放心，陛下无恙，但是皇城之内确实已经爆发蛊毒，已经有千人死亡，而且后宫也有嫔妃中毒，所以——” 他看了一眼墨南宸，隐含畏惧，结结巴巴道：“陛下才下令，放开皇城禁制，先让各大豪门和朝臣出来，然后，请，请王妃入宫救治！”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小医仙来了？”常衡冷笑道：“早干什么去了？有本事你们躲在皇城之内一辈子别出来——” 这一句话虽然是常衡愤怒之下脱口而出，但是此时却说得包括墨南宸在内所有人全都跟着沉默不语，而这种沉默，却让此时的玄武门门口的气氛骤然间变得彻底死寂起来。 “皇兄，皇兄救命！”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有动作，墨南宸没有说话，姜岩带领的桃陵军更不会放松戒备，只有皇城之内，一队人手急匆匆冲了上来之后，才打破沉寂，但也一瞬间，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第二百零七章 求救 “皇兄他，他也中毒了！”伴随着这队人手快速冲出，墨南湘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从车上爬了下来，带着一丝哭音道：“你快去让楚姐姐进宫吧，皇兄他——” 她说着就要往前，但是却一下子止住了脚步，桃陵军的沉默和全力戒备，生生的将她挡在了数丈之外，没有姜岩的命令，他们可以无视任何人。 “皇兄，你也对我不放心吗？”墨南湘怯生生的看着墨南宸，急忙道：“是不是楚姐姐不愿意帮忙？我可以去求她的，你放我出去吧，我亲自去找她！刚刚皇兄说了，只要楚姐姐进宫，他马上就下诏书，平反楚家一案，恢复楚家所有人等的爵位俸禄。还有，死者也全部重新昭雪，颁行天下。” “传令禁军各部，立即将毒发和已经死亡的人全部送出来。”面对墨南湘的恳求，墨南宸是长叹一口气之后，扫了一眼陆盛，转而道：“同时，让禁军隔离皇城内所有人，严禁聚集成群。” “那我们也不能出去吗？”薛天志见到墨南宸改口，脸色大喜，但是对方却一句话让禁军重新隔离，顿时脸色再次大变，就要跟着冲上来，却听到墨南宸猛然间一声怒喝，被生生的吓得浑身一抖。 “南云，带部分人手进入皇城教导防治之法，谁敢不听命令的，也不要管是什么身份了，先砍了再说。”冷眼一扫薛天志之后，墨南宸挥手让宋南云带着部分巡防营的上前，自己转而朝着姜岩点头道：“桃陵军加强戒备，除了巡防营的人，其他人不论是谁，都不准出皇城半步，试图冲击哨卡的，也不用管是什么人，杀了，一了百了，省的放出来祸害百姓！” “你跟我来吧，能不能请动梦溪，我说了不算！”吩咐完这些之后，墨南宸看了一眼墨南湘，挥手让对方跟上自己，将墨南湘一个人带了出来，她身后，巧儿还试图要跟上来，但是桃陵军却随即封上了口子，生生的将她给隔开了。 “你自己看到了吧，不是我不愿意放开禁制，而是如今的京城，已经有十几万人中毒，你能指望梦溪去救多少人？”一路上，沿途所有的房屋坊市全都是关门闭户，持续不断的各部兵马三三两两抬着食物和水发放到各家各户门口，配合应天府的衙役，统计死亡和毒发百姓人数，并将其抬出城外。这种场景让从未见到过京城如此模样的墨南湘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看向走在自己前面，不发一言的墨南宸，隐隐然带着一丝悔意。 对于她来说，当初放弃劝说皇帝收缩禁军进入皇城，实际上也是存了保全皇族的心思，但是如今看来，这个主意不仅仅没有保住皇族和皇城内的所有人，反而更是连累城外百姓缺少人手救治，导致祸事从小变大，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抵达东直门门口的时候，常衡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墨南宸就此城门口就停下脚步，外面军营没有出大事，他是被禁止出城的，所以后面的路需要常衡带着她才能进入中军大营。 “常大哥，他们——”中军大营和往日里一样，抬进来的都是中毒的百姓和士兵，而抬出去的，就是毒发无治的尸体。这一进一出，让这里虽然人数众多，却带着更多的诡异，也让墨南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句话没说完就不敢再开口。 “已经死了五万多人了。”常衡的话语之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怒火，只不过在看到墨南湘的脸色惨白之后，生生止住，此时的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所以脸色也跟着起了变化，没有继续开口。 但是这股沉默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人蛊之毒如此严重，只怕楚梦溪早已经是有心无力，又如何会有精力去进宫？再说了，当初毒蛊爆发，自己这些人选择封锁皇城的时候，只怕早已经让对方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隔阂，此时就算是她亲自来了，也未必能够说得动对方。 “小医仙！”常衡带着墨南湘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从旁边取了一块雪缎丝帕递给了她，转而朝着刚刚从后面的解毒帷帐内走出来的楚梦溪道出了玄武门附近发生的变故。 “姐姐！”墨南湘见到楚梦溪听完常衡的话之后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甚至于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的时候，也是古井不波，顿时心头一沉，上前几步就要拉对方的手，却一下子被让了开来，顿时大急道：“姐姐在责怪南湘？” “那是皇帝的命令，和你无关！”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对方道：“既然出来了，那就找个地方待着吧，去宁王府也好，或者让常大哥在外面给你找个单独的营帐，等什么时候蛊毒平息了，你再回去。” “那，皇兄他——”墨南湘听到对方还在关心自己，顿时心头一喜，顿时试探着道：“皇兄毒发，事关重大，牵扯江山社稷，请姐姐能够为大局考虑一二，救他一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们自己做的事，百姓看得明白，不用我多说。”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湘，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转身就要往里走。 这一下惹得墨南湘一下子心都跟着沉了下来，急忙上前不顾一切的拉住了对方，急切里泪水长流道：“姐姐这是不打算出手了吗？我求求你，救皇兄一命，算是我求你了好不好？皇兄知道错了，刚刚他说了，只要姐姐你能出手相救，他马上会下罪己诏书，所有的事，都听姐姐的，不论是楚家的事，还是应对大劫的事，只要姐姐开口，他无有不听！” “这大晋江山终究是你墨家人的天下，和我有什么相干？”轻轻将墨南湘扶起来之后，楚梦溪神色不变，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我想过了，父亲为了大局，付出了一切，最终换来的，却是我楚家家破人亡，连累忠良之人跟着无辜丧命！所以你们的江山社稷，我也不想去管，不想去问。如今只想多救些百姓，不想卷入你们朝廷争斗之中，你回去吧，拿上这两瓶丹药，给毒发之人服下，能续命一个月，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可是我墨氏皇族也是百姓，也是人命啊！”墨南湘急急忙忙开口道：“姐姐就算是不愿参与朝堂上的纷争，一心救护百姓，但是我也是百姓，皇兄也是，难道不该一视同仁吗？” “你们是百姓？”常衡一阵冷哼，不过倒也没有跟着继续开口，而是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道：“皇城之内的达官显贵和你们皇族中人，在京城百姓朝不保夕的时候，只顾自己生死，自私自利，小医仙在城外耗尽心力，想的是如何能够多救一个人，你们呢？躲在皇城之内，靠什么特别文书，调动城外百姓给你们送肉食入城，连累城外百姓跟着毒发，你们算什么百姓？” “什么特别文书？”这一瞬间，楚梦溪眉头皱起，墨南湘也是紧随而至，朝着常衡急道：“常大哥，没有的事，皇城自从封锁，就再无和外界联络，城中日常消耗也是禁军提前备下的——” “城外发生中毒百姓的时候，查获了几个皇庄内的百姓，他们说是接到内府命令，让他们输送瓜果蔬菜和肉食入城，还拿出来了这个！”常衡掏出那份特别文书递给了楚梦溪，摇头道：“是桃陵军进京之前发生的事情，因为事情繁多，而且我也懒得去问他们的生死，所以就没说！这种危急关头还想着珍馐美味，你们要是不出事，那才叫没天理！” “这不可能！”墨南湘连连摇头道：“皇城之内，所有人的饭食都是禁军负责供应，只有——” “随你们吧，自家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查！”楚梦溪将这份特别文书塞给了墨南湘，转而摇头道：“事到如今，追究这些事都没什么用。” 她知道常衡的心思，当初只怕对方就算是有余力，也不会去提醒。在他的眼中，仇人就躲在皇城之内，自己放下了一切仇恨，去挽救百姓的时候，身在九龙御座之上的那位皇帝，却躲在皇城之中，将这原本属于他的责任推给了墨南宸，推给了楚梦溪。逼得楚家仅有的两个姐妹，在这里苦苦支撑。这样的皇帝，在他的心里，已经不配让他去效忠，也不配让他去搭救。 “我知道，这件事不论真假，我自己去查。”墨南湘如何不明白此时两人的心思，所以匆匆接过这份特别文书之后朝着楚梦溪急道：“但是姐姐，请你行行好，就当帮我一次，帮我墨家一次，救救皇兄。他若是有事，这朝堂纷争肯定会变成夺位之争，到时候谁能够幸免？你想想也知道，哪一次皇位传承不是踏着血淋淋的尸骨前行？而且，如今皇长子长瑾也未成年，皇兄若是出了意外，只怕，只怕三王兄也无法独善其身。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不适合朝堂争斗，到时候他——到时候只怕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丧生。所以就算我墨家不算是百姓，但是你总该想着，避免更多人因此而丧生吧？” 墨南湘这番话说的凄婉无比，也一下子说的连常衡的脸色都变了，他是不在乎皇帝的生死，但是墨南湘有句话没说错，若是真的出现夺位之争，只怕自己这些天辛辛苦苦救下来的百姓还不够牺牲的。 “小医仙尽管做主，常衡无有不遵。”所以那一瞬间，当楚梦溪目光转向常衡的时候，他直接拱手行礼道：“父辈传承，常衡明白，所以不论小医仙做什么决定，常衡都会追随到底。” 第二百零八章 沦陷 “大姑娘，您决定好了？”玄武门门口，姜岩见到楚梦溪一袭白衣从马车上下来，顿时迎了上去，也没有多问，只是抱拳行礼，站在一旁。 “将军说的是，决定好了，开门吧！”楚梦溪点了点头，她此来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论如何，都必须进宫一趟，眼前的这些人为了她已然押上了一切，她这个时候不能有其他的心思，无视他们将来的处境。 “末将随行护卫姑娘周全！”姜岩伸手一招，身后早已经准备就绪的桃陵军将士迅速集结完毕，一下子跟了上来。 “常大哥随行即可，将军守在皇城外面，不能进去，太危险了。”对于姜岩的心思，楚梦溪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姜岩亲自领桃陵军进入皇城，那么即便有墨南宸在前面为他周全，这事后清算是跑不掉的，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边军将领在没有明旨的情况下，率部进入皇城。 “放心吧，小医仙交给我，定护她无恙！”常衡身后，只带了石头和向阳等太平寨人手，只不过换上了巡防营的军服甲胄。 “好吧，太阳下山之前，请姑娘务必出城，否则我必率部冲入宫中。”姜岩见到楚梦溪将一切都想好了，只能微微点头，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却还是让楚梦溪心头莫名的涌现出一丝暖意，所以朝着对方微微一笑，随即踏上了玄武门御道。 “咣当”声不断作响，玄武门被迅速打开，里面围拢在这里的无数朝臣家眷和宫中宫女使役在这个时候也随之冲了上来，只不过在见到城外桃陵军依旧全军戒备，甚至于姜岩直接当场拔出长刀之后，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禁军何在？”常衡原地一声大喝，声如雷霆，震得玄武门附近的城墙都跟着不断发出回音，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跟着连连后退，暴虐的杀气伴随着石头等人全体拔刀开始横扫四方，让这群人不断发出惊叫。 “王妃，您，您来了！太好了，各部跟我上，护佑王妃！”这声怒吼迅速引来了附近陆盛的注意，在看到一袭白衣，身边跟着三头雪狼的楚梦溪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了当场。 “她们为何会聚集在一起？南云昨日没和你们说清楚吗？”楚梦溪冷眼一扫，一句话说的陆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人都是官眷，而且身处皇城之内，他根本无法执行严格的军法制度，基本上自己前脚刚刚颁布了命令，后脚就有人去找皇帝和朝中重臣，直接将其推翻。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皇城之内，连最基本的隔离制度都没有落实下去。 “我们自己一家人，为何要分开？要死死在一起，绝对不能分开！”陆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群人当中，有个中年妇人却在此时忽然对着楚梦溪怒喝道：“快开门，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死在这里！” “走吧！”近乎于冷漠的扫了一眼对方，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任何一句话，只是脚步往前，径直朝着承明殿的方向而去。身后那个妇人和身边的几十个人试图要冲向楚梦溪，但是伴随着常衡冷然回头，数十柄长刀在这个时候也集体调转刀口，冰冷的刀锋映着阳光，晃晕了所有人的双眼，吓得那个妇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王，王妃，陛下和朝廷重臣就在承明殿各处，现如今已经有十几个大臣中毒，而且还有不少豪门子弟也毒发了，末将无能，执行不下去王妃的命令。”陆盛满脸通红，急急忙忙亲自带队帮着分开沿途三五成群聚集在城内各处的朝臣家属和豪门下人，只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就憋得满脸通红。 “执行不了那就别执行，死的人多了，也就没人敢惹事了。”楚梦溪冷然一笑，转而自顾自道：“刚刚那是陈国公家的大娘子吧，她也中毒了，她身边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啊？”这句话让陆盛张大了嘴巴，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但是他身边，从楚梦溪到常衡，甚至于石头等人，却没有一个有任何反应。这种事情在皇城之外，这十几天时间里，他们见到的太多了，一人中毒，连累全家，甚至于是左邻右舍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跟着毒发，都已经是最常见的事情了。也只有自我封闭到现在的皇城内，才会如此大惊小怪。 “王妃，他们不能持刀剑进入承明殿，还请在外稍后！”陆盛一愣神之间，楚梦溪已经来到承明殿殿外，但是却没有丝毫停留，而且常衡等人更是持刀跟随之后，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上前就要阻拦，但是却被常衡一把将其退开，冷笑道：“你们禁军守个皇城都守不住，岂能护佑小医仙周全？我要是想对皇帝不利，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小医仙今日不来，这皇宫里的耗子都能死绝！” “开门！”两人的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反应，反而那简单直接的动作让后者一愣，似乎从这种干脆利落当中找到了点希望。王天赐被褫夺军职，他是危急之中被提拔起来执掌禁军的，本身在军中就尚且不能服众，更何况如今皇城内的这些人各个都是非富即贵，也让他承受了最大程度的压力，以至于往日里的那种果断的性子也是一收再收。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胆敢持械擅闯承明殿！”陆盛一愣神的功夫，楚梦溪已经走了进去，常衡一挥手之后，石头和向阳更是纷纷前出，雪亮的长刀让里面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那些朝臣大吃一惊，在门口的几个更是瞬间起身。 “滚！”一声轻叱随即传来，青儿更是仰天咆哮，震得整个大殿回音不断，倒是让楚梦溪的身份瞬间被所有人得知，对方跟前的雪狼已经成了她的标志。 “宁王妃，楚梦溪，楚家人？”那一瞬间，无数的嘈杂声快速从承明殿四处响起，这里的所有人能站起身的，全都跟着站了起来，目光全都转向了眼前这个白色衣裙，踏着阳光走进来的女孩，露出的神情也千奇百怪。 “吩咐禁军，立即打开承明殿所有的门窗通风，不想死的，就给我隔开单人一丈以上的间隔！”楚梦溪近乎于视若无睹，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就直接往东边的偏殿而去，这一刻，陆盛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带人直接开始开门开窗。 “等等，陆院正说了，这蛊毒乃是热毒，需要避光，此时开窗岂不是要了我等的性命？”户部尚书陈骞几乎是一把手直接将陆盛给拖住了，紧接着朝楚梦溪声色俱厉道：“我等不需要你来操心！” “一会自己去用洗毒汤清洗全身，别被传染了。”楚梦溪回头扫了一眼，冷然笑道：“将死之人而已，谁会去管你？自己留着时间独自享受死亡的来临就是！” “你，你说什么？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这句话几乎是让陈骞身边所有人全都一窝蜂的全都窜到了其他方向，他自己更是瞬间惊恐交加，试图要拉住陆盛，但是后者一个推搡之下，更是让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时日无多了。”楚梦溪虽然这句话只是对常衡说的，但是沿途却还是被其他人给听到了耳中，那一瞬间所有人看向陈骞的时候目光全都带着惊恐，以至于在楚梦溪离开转向东偏殿的时候，全都涌了上来。 “守住大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一丈之内，谁敢上前，杀无赦！”比起陆盛左怕狼又怕虎的顾虑，不论是楚梦溪还是随后守住东偏殿门口的石头等人，手段就直接多了，长刀齐举，强势驱赶，直接逼得冲上来的那些朝臣后退不及，全都摔作一团。 “想死，你们就聚在一起吧！”常衡扫了一眼旁边的门窗，一个太平寨的兄弟几乎是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其蛮横的踹开之后，一股清风瞬间吹了进来，这才让常衡松了口气，转而冷笑一声，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的东偏殿内也全都是人，不过不是朝臣，而是后宫的嫔妃，中间还有无数的太医在墙角处煎药，这些人几乎全都围在了中间皇帝和太后等人的床榻跟前，整个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一瞬间让楚梦溪眉头直皱。 她的到来也让这些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墨南湘更是急匆匆站起身来，转眼就要上前，但是楚梦溪却直接退了几步，站到了门口。 “姐姐你来了就太好了，快给皇兄看看吧，他已经昏迷不醒，而且如今母后也中毒了！”带着哭腔的墨南湘此时泪水涟涟，朝着楚梦溪一下子跪了下来道：“姐姐你快来看看，太医都束手无策！” 墨南湘的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回应，后者反而是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最后目光定在了她身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要找死吗？”楚梦溪没有说话，但是这最后的一声叹息还是让常衡明白过来，转而右手一挥，石头当即带人从旁边开窗，自己一下子护在楚梦溪跟前摇头道：“小医仙，她们只怕全都中毒了。” “不能开窗，不能见风，你们要干什么？”常衡的话让墨南湘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是不等她开口，偏殿侧门急匆匆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陆中和，几乎是一边急速奔走一边朝着石头等人大喊，甚至于顾不得其他，一把拦住石头之后怒喝道：“你们想让陛下死了不成？” “宁王妃，这毒蛊乃是热症，岂能开窗通风？”被石头一把给退开之后，陆中和几乎是几步冲到了楚梦溪跟前，急怒道：“王妃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嫔妃全都跟着惊呼出声，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她们大多数深居后宫，对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虽然楚梦溪她们都认识，但是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却仅仅只是听说而已，所以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全都跟着呵斥石头等人，急急忙忙就要将窗户给关上！ “陆院正？你倒是很奇怪啊！”楚梦溪原本眉头一皱，但是在扫了一眼陆中和之后，却挡住了当场就要发作的常衡，难得的露出一丝好奇之色，缓缓开口道：“你居然没有中毒！” 第二百零九章 谜团（上） “王妃你什么意思？”陆中和脸色一变之后，似乎带着一丝奇怪的眼神看着楚梦溪，嘴里面却不由自主反问道：“下官难道中毒了才不奇怪吗？” “这皇城之内，你诊断过多少中毒之人？”楚梦溪围着对方转了一圈，转而开口问道：“你和皇帝接触过吗？” “陛下毒发，自然是我这个院正亲自负责照料。”陆中和脱口而出一句话之后，见到楚梦溪那一丝深意的目光之后，刚要说话，只见对方忽然手中银芒一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只觉得手指一疼，刚要开口，对方就已经将那一丝鲜血滴到了左手的情毒花之上。 “姐姐，你看出什么来了？”情毒花此时诡异至极的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而且变幻不定，随后快速消失于无形。这种诡异的情况无人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此时墨南湘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朝着楚梦溪央求道：“姐姐，若是一时之间查不清楚，那就再等等，反正陆院正既然无碍，你可以随时再查！” “长公主，你！”陆中和被这句话说得脸色大变，墨南湘或许是情急之下随口而言，但是楚梦溪那一瞬间的目光却让他头皮发麻，只觉得那种冰冷的感觉一瞬间仿佛深入灵魂一般，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随你吧！”楚梦溪虽然人在往前走，但是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只不过此时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石头继续开窗，片刻之间，将东偏殿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任由外面的寒风直接吹了进来。 “王妃，还请明示，这事关陛下，太后，太妃和后宫所有嫔妃生死，下官不能不问！”楚梦溪的动作让陆中和僵在了原地，但是随即再度上前道：“下官虽然没有情毒花，也没有得到毒圣传承，但是这蛊毒还是了解一二，这是热症——” “太医院有解蛊的传承？知道这是什么毒蛊吗？”楚梦溪反问了一句之后摇头道：“这是人蛊之毒，上一次出现是在几十年前的剑南道南边，但是唐门整个宗门所有人全都上去了，却也依旧无济于事。若是热症这么简单，你以为唐门的人会想不到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墨南湘脸色一白，楚梦溪此前就曾经说过唐门的实力，连对方都无能为力，此刻的她是再也不相信陆中和的话了，转而急匆匆道：“皇兄还有救吗？” “找个地方吧，把这里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部隔离开来。”楚梦溪一扫对方之后沉声道：“还有你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吗？” “这不可能！刚刚下官还给长公主检查过，如何会——”陆中和几乎是瞬间大叫，而旁边的那些嫔妃和太医更是慌不迭的远离墨南湘，所有人都带着惊恐之色，同时看向楚梦溪的目光更是带着深深的疑惑，对方从走进来到现在，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却在此时一口道出墨南湘中毒，这是凭什么断定的？ “躲什么躲？这个偏殿就这么大，你们不听劝告，围拢在一起，难道不知道自己也中毒了吗？”楚梦溪冷笑道：“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你们所有人都中毒了知不知道？” “这！”墨南湘退了半步，脸色一阵惨白，不过随即就稳住了心神，朝着楚梦溪强笑道：“没事，我身体好，姐姐你先给皇兄解毒，我帮你照看。” “通知陆盛，立即强制性隔离所有人，分布皇城各处，谁敢不听命令，也不用问了，直接就地斩杀，反正他们也活不下去，死了也是白死，免得连累其他人！”见到墨南湘点头之后，楚梦溪的手段就直接多了，朝着常衡道：“若是陆盛解决不了，就让墨南宸自己来，告诉他，今天皇城之内不杀掉一千人以上，禁军不准放下兵器！” “还是小医仙果决，早这么做，这皇城之内也不至于这么多人中毒！”楚梦溪这句话让所有人骇然失色，但是常衡却只觉得浑身热血都跟着急速上涌，匆匆忙忙出去之后，也没去找陆盛，直接让外面的墨南宸进来主持大局，带着禁军开始强制性抓人。 比起陆盛无法压住场面，不论是墨南宸还是随后跟进来帮忙的宋南云等人，手段都果决了不知多少倍，只是一道命令，也不理会这些人的争吵，不愿意挪地方隔离的，全部被就地斩杀，血淋淋的场面开始快速遍布整个皇城各处。 这种以屠刀强逼着所有人分开隔离的法子虽然比起城外的隔离营和百姓们的自动居家隔离效果要差的太多，而且正如楚梦溪所言，此刻皇城之内的中毒人数已经超过半数以上，后宫加上禁军和朝臣豪门家属，足足数万的庞大中毒人群在随后被集中放置到了皇城之外，空出来的几个坊市之内。 “城外已经收治了三万多人，但是还在增加。”这一切在等到常衡回来的时候，消息快速传到了楚梦溪耳中，也让对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道：“危难关头想着自保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通知姜岩，这些人暂时不要送到中军大营，所有人就地隔离，生死由命！” “对了，让陆院正带着太医院的人去照料，吩咐桃陵军沿着皇城昼夜巡逻不停，防止那些人趁机逃离，若有人敢顶风作案，也不要管了，直接杀了！”楚梦溪给皇帝和太后服下引蛊丹之后，只是扫了一眼萧太妃，转身让常衡急匆匆而去，从城外抽调几个大夫和白驼山的女弟子过来协助。 “毒圣，这个皇帝陛下中的毒甚是奇怪啊！”过来的是瑶姬，她在楚梦溪准备引蛊丹的时候，给皇帝检查了一遍，转而低声道：“好像不是有人传染，而是本身自带蛊虫。但是刚刚婢子检查过，他身上并不曾发现伤痕。” “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想明白！”楚梦溪叹了口气之后摇头道：“他体内毒素极强，但是毒发时间却只在数天之内，也就是说皇城之内还有毒源未曾发现。但是奇怪的是，刚刚一路走来，除了他们，却未曾发现其他人如此。” “准备三泉清水，带回存放母虫，带回去再看一下。”实际上皇帝中的人蛊之毒是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对方和其他人不一样，属于第一批中毒之人，但是和城外百姓有所不同的是，对方身上并没有被毒鼠咬过，也就是说，他属于另外的传染源传染中毒。 “会不会还有一种办法传播人蛊之毒？”看着楚梦溪开始以银针封住皇帝的穴位，瑶姬一边开始准备刀具，一边低声问道：“比如说吞食蛊虫茧？” 这句话让楚梦溪猛然间一顿，随即翻开皇帝的嘴唇，那一瞬间瑶姬猛然脸色一变，但是刚要说话，就见到楚梦溪一眼扫了过来，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 “这还能有救吗？”足足愣了半晌之后，瑶姬才稳住心神，转而声音低沉道：“牙齿都变异了都没有发觉，你们中原的太医本事这么差吗？” “本事差还能当上太医吗？”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冰冷道：“连人蛊之毒是热症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现这个，只怕比一般的唐门弟子都要高明得多！” “把转命丹给他服下！”楚梦溪一句话说的瑶姬不在开口之后，沉吟半晌之后若有所思道：“这或许也是个契机，我亲自来，你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症状！” “三劫九转，或许便是生机所在。”楚梦溪独自一人面对皇帝胸口处鼓起来的三个肿瘤，手中绿影短剑一面切开皮肉放出蛊虫毒血的同时一边目光一转，似乎下定了决心，直接将母虫也跟着取出之后，并没有急着拔针，也没有缝合伤口，反而素手一扬，银针瞬间飞起，直刺对方的心房中央。 “噗”一针落下，原本昏迷之中的皇帝瞬间双目睁开，嘴巴里随之喷出一口黑血，但是并没有落下，就被楚梦溪直接以玉瓶接住，随即银针一探，一丝血迹落入到情毒花之上。 “噼啪！”那一瞬间，情毒花之上，仿佛有黑色闪电凭空而起，五枚银色戒指同时暴起寒芒，深深的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那一刻更是让原本要走的墨南湘瞬间停下了脚步，惊呼出声。 “好厉害！”楚梦溪看着情毒花的异状，自己也是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稳住了心神，转而绿影短剑在墨南湘目瞪口呆的眼神当中直刺皇帝心脏。 “姐姐你——”这一下让墨南湘大吃一惊，急忙抢上来要阻止，但那一瞬间，楚梦溪已经抽出了绿影短剑，出乎意料的是，从皇帝心口飚射出来的并不是鲜血，反而是一个血污包裹的血团，落入玉瓶之中的那一刻，还似乎在不断蠕动。 “这是蛊虫茧孵化出来了，心脉属火，以人体精元孕育，一旦成形，人就变成了毒鼠。”楚梦溪以短剑挑开血污之后叹息道：“这才是真正的母虫！只不过，到底是谁种在皇帝的体内的？” “姐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给皇兄下毒？”那一瞬间墨南湘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身形摇摇晃晃之下，随之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蛊毒瞬间爆发。 第二百一十章 谜团（下） “瑶姬，你带人给她解毒吧！”楚梦溪叹了口气，对于墨南湘，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只不过在没搞清楚皇帝为何被人下了蛊虫茧之前，她的心境久违的出现了一丝丝波澜。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很明显，这些人要对付的就是皇帝，或者说皇室，只不过中途应该是出了意外，所以导致毒鼠窜逃，蔓延到整个京城内外，至此，这场大祸也随之形成。 “要对付皇帝，难道是楚家一案的遗孤？”楚梦溪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敢对皇帝下手的，除了像自己这样的背负着灭门之仇的人，几乎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可事实是，当初墨南宸处置的手段非常果决，楚家一案牵连的人虽多，但是大多数都已经被斩杀殆尽，剩余的，就只有自己和常衡等寥寥几人，而有能力得到蛊虫茧制作人蛊之毒肆虐，而且还混进皇城的，又到底是是谁呢？ “小医仙，外边有个人想要见你！”楚梦溪思绪纷飞，隐隐然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甚至于可以说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围绕着皇帝布下的天大阴谋，直接将自己等楚家一案的遗孤全都牵扯了进来，只不过左思右想却不得头绪的时候，常衡也从外面匆匆而至，低声道：“燕王也中毒了，而且看样子是刚刚发作，想要见你一面！” “他？”楚梦溪一愣，随即快去走出承明殿东偏殿，只见旁边的一个暖阁内，一群人围住了墨北欢，后者躺在一张软榻之上，脸色惨白，眉心发黑，嘴唇也开始出现了诡异至极的紫黑色。 “你们立即散开！不要命了吗？”常衡一声大喝，见到这些人几乎是无动于衷，顿时怒气上涌，对于这些达官显贵比起普通百姓来说艰难了无数倍，对方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理会外界的反应，甚至于始终顽固不化。这也是如今皇城之内几乎人人中毒的原因所在。 “倒是奇怪！”楚梦溪扫了一眼眼前这些墨北欢的护卫，露出了一丝诧异，随即制止了常衡的动作，自顾自走了进来。 这些人对于常衡是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但是楚梦溪走过来却没有丝毫阻拦，甚至于还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大姑娘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清瘦至此，和往昔大为不同啊！”墨北欢确实是刚刚毒发，以至于还能够保持清醒，而且自身的体质也不错，所以见到楚梦溪出现在跟前，顿时扯了个笑容道：“本王也算是知晓一点人蛊之毒，所以自始至终不曾和他人多加接触，但是没想到——” “殿下别说话，我来看看！”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方的这句话也解开了她心底的谜团，只怕还真是这种小心谨慎，才让他和身边的这些护卫到现在为止还能够幸免。只不过，按理说，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如今墨南宸进入皇城，强自隔离了所有人，他们如此小心，理应更加安全才是，为何他还会在此时毒发？而且身边的这些护卫反而没事？ 那一瞬间楚梦溪双目之中似乎隐藏着一道奇异的光泽一闪而逝，目光也变得更有深意，以至于在搭上墨北欢的手腕的时候，余光更多的，反而扫向了周围。 “嗯？”不过也就在此时，她的脸色却随即僵住了，整个身形也随之一震，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对方。而也在这一刻，怀中的雪儿忽然仰着脖子嚎叫起来，细长的狼嚎响起之后，原本还在皇城之内四处乱窜的青儿它们恍若离弦之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白影，急速出现在楚梦溪跟前。 “嗷！”青儿比起雪儿的反应还要敏锐，窜到楚梦溪跟前之后，围绕着墨北欢转了一圈之后，忽然低吼一声，直接咬住了楚梦溪的衣袖。而同一瞬间，细腰和四眼却一前一后，将墨北欢身边距离最近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围在了中间。 “原来是你！”楚梦溪霍然起身，直指对方怒喝道：“你设下如此毒计陷害百姓，祸及数十万苍生性命，你良心何在？” “楚姑娘你说什么属下听不懂！”这个中年男人脸色一变，似乎有些诧异楚梦溪的反应，身形微微后退之后，连连摇头道：“属下苏楠，乃是燕王府护卫统领，连姑娘的面都是第一次见，如何是什么陷害百姓之人？” “笑话，在我面前你还敢狡辩，把你身上的蛊虫茧交出来，否则，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楚梦溪一声呵斥，外面原本在等待的常衡几乎是一瞬间直接强行冲了进来，手中长刀瞬间出鞘！ “大姑娘，你是否搞错了？苏楠跟随本王十几年，忠心耿耿，素日里为人也小心谨慎，此次大劫，若不是他护卫周全，只怕本王早已经——”墨北欢脸色有些焦急，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拉楚梦溪。 但是此时，青儿却一把将其撞开，避开了和楚梦溪的接触，一下子让他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梦溪就已经摇头道：“殿下你自己体内就有蛊虫茧，这人蛊之毒其他人都是靠着蛊虫传播中毒，唯有殿下你和皇帝，是直接身中蛊虫茧，之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苏楠，你！”墨北欢一声大叫，似乎还犹自不相信楚梦溪的话，也惹得苏楠脸上怒气勃发，和楚梦溪说话的语气也随之而变道：“楚姑娘，你莫要栽赃陷害好人，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这什么人蛊之毒是我下的？还有什么蛊虫茧，属下更是听都没听过！” “笑话，在我面前，你还能隐瞒不成？你身上有没有蛊虫茧，一看便知！”楚梦溪一挥手，常衡早已经按捺不住，直接长刀带着呼啸的劲风就直接扑了上去，身旁青儿更是瞬间包抄，同时对苏楠动手，狼嚎声瞬间响彻整个承明殿。 “你们，你们无凭无据就要对我动手，你！”苏楠看着常衡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废话直接上来长刀呼啸，全都是致命的招数，顿时连退几步，声音都开始带着颤抖道：“殿下，你就这么看着宁王府的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吗？” “大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墨北欢试探着开口道：“莫不如本王来查一查，若真是苏楠的话，我定不会饶过他！” “不用，让他束手就擒，青儿是毒圣师尊豢养的灵宠，天生不避万毒，它们是不会错的。”楚梦溪一扫旁边蠢蠢欲动的其他燕王府护卫，直接轻叱道：“所有人都退下，否则那就是同党，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楚梦溪说话的功夫，这些人脸色跟着一变，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吓着了，转而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墨北欢身上，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和决断。 “大姑娘，这是我燕王府的事，还是等本王先来查问吧！”墨北欢这个时候脸色也变得稍稍阴沉起来，似乎同样对对方的强势的态度有些反感，但是不等他的话音落地，一道白影瞬间闪过，青儿在常衡连续几刀劈出，强行打的苏楠节节后退之后，从旁偷袭，“砰！”一声传出之后，直接硬生生的将苏楠的身形撞飞。 “留下活口！”砸落地面，直接从窗户飞出暖阁的苏楠忽然身形一跃，原地拔起，就要窜出一旁的高墙。这也让常衡一声怒喝之后，手中长刀直接被当场掷出，直奔那凌空一跃的身形而去。 楚梦溪的提醒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人在空中的苏楠固然是避无可避，而常衡含恨一击，出手如闪电，力道强势，长刀如闪电，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就在对方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瞬间追上苏楠，一道血箭喷射而出之后，连人带刀掉落地面。 “可惜！”楚梦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查看了一下已经没有生机的苏楠，转而素手一摊，从对方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革囊。 “果然是蛊虫茧！”里面倒出来的是和当初在千宿崖那边查获的蛊虫茧一模一样，也一瞬间让常衡脸色变得更加愤怒。 “调集禁军，立即将燕王身边所有人全部带走，严加查问不得有误！”楚梦溪将蛊虫茧收起来之后，朝着身边的常衡看了一眼，转而对着也几乎同时冲了出来，亲眼看到了楚梦溪搜出来的那个革囊而有些神色发怔的燕王府护卫摇了摇头。 “等等，大姑娘这是在怀疑本王？”实际上此时已经不用常衡去传达命令了，这边的动静加上青儿此前参战的时候不间断的狼嚎声已经吸引了禁军的注意，在墨北欢挣扎着起身走到暖阁门口朝着楚梦溪开口的时候，禁军就已经包围了这里。 “正好你来了，省得麻烦，将燕王府所有护卫全部带走，交给墨南宸，派人专职照料燕王，不得有误！”来人是李阳带队，也让楚梦溪也懒得多说什么了，摆了摆手之后朝着墨北欢道：“殿下是皇族亲王，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你的护卫身上搜出蛊虫茧，他们自己都看到了，辩无可辩，殿下还是安心等待解毒，其他的事等等再说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之间转身，那一刻的目光忽然泛起了另外一丝神采，而同一瞬间，原本也要回头的墨北欢仿佛是有所察觉一般，同时转身，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一起之后，随即悄然避了开来。 “大姑娘，此番大劫之后，不知姑娘可愿意来我燕王府小住？”墨北欢忽然开口，似乎带着某种期待，却说得楚梦溪同一瞬间，心头疑惑变得更深，以至于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而这句话，也让远处匆匆赶到的墨南宸刹那间停下了脚步，脸色黯然，看着被常衡扶起来的楚梦溪，抿了抿嘴唇，最终缓缓转身，独自离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抵不住 “小医仙，墨南宸刚刚来过，但是后来自己走了。”楚梦溪走在前面，似乎在想着无尽的心事，直到身边常衡开口，才恍然回神，但是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摇了摇头叹息道：“常大哥，你猜着人蛊之毒到底是何人所为？” “唐门中人。”常衡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对方道：“刚刚小医仙不是看到了吗？那个苏楠胳膊上有唐门的标记，我认得，是毒蛛之身，只怕在唐门内地位不低于唐千明。” “是啊！”楚梦溪微微点头，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显得颇为奇怪，苏楠身上的那道印记她自然是看到了，只不过这个时候这种标记忽然出现，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转而语气也变得变幻莫测道：“唐门，也是时候和唐千秋再谈一谈了。只不过，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唐门，终究只是唐门！” “小医仙的意思是？”常衡眉头一皱，似乎没反应过来，但是楚梦溪这句话却显然并不是跟对方说的，所以对于他的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回应，反而自顾自道：“走吧，去看看这位洪熙皇帝，看看他还能不能救得活！” “死了不是更好吗？”常衡有些不忿道：“就是不算家仇，这样的皇帝，危难之时抛弃百姓，岂是为天下之望？” “你说的是，但是与我们而言，别人越是想让他死，那他就不能死，尤其是现在！”楚梦溪的话语变得越发的不可捉摸，但是毫无疑问，这句话倒是引来了常衡的赞同。只不过理解上出了点岔子，常衡的认知里，楚梦溪已经给皇帝解过毒了，那么对方若是再出事，只怕所有人都会把罪名扣到她的身上，所以此时皇帝能不能活，事关前者的性命！ “毒圣你回来了？这个长公主已经解毒完毕了，虽然中毒颇深，但是好在还算及时，休息几天应该没有大碍！”楚梦溪走进来的时候，瑶姬正在给太后解毒，见到她进来，顿时挥手让人拉起了帷帐，避开了常衡之后，朝着对方摇头道：“就是你们的这太后和太妃，只怕情势不妙，年老体衰，中毒日久，就算是能够解毒，只怕稍有不慎，也会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楚梦溪看了看眼前的太后和萧太妃，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色也变得十分复杂。太后和皇帝母子同心，算是自己的仇人，现如今，自己救了皇帝，转过头来，却还要去救她，这道坎，在她的心里，就如同一柄利刃一般，每一次出现，都会深深的搅碎她的灵魂，让此时的她不自觉的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毒圣，要不你去休息吧，我来，少阳针法也可以稳住体内气血，让毒血分流的。”楚梦溪的反应让瑶姬微微有些诧异，她和绿姬不一样，性子天生十分柔软，和楚梦溪也更多一份亲近，所以扶住对方之后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太过操劳，还是不要为这些小事操心了！” “没事！引蛊丹服下了吗？”楚梦溪摆了摆手，让自己定神之后叹了口气，手中银针开始出现，七劫针开始封锁太后周身穴位。 她是强自稳住了心神，身体上长久的消耗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对于她，是一场灵魂上的折磨。若不是前世的念头促使她动手，只怕她能做到无动于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此时在偏殿外面，墨南宸也转了过来，只不过在见到常衡亲自守在门口之后，顿时停下了脚步，沉默半晌之后声音沙哑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小医仙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让你家人有事！”常衡扫了一眼对方，没有再多话，抱着长刀坐在台阶上。 “你很出色，此事过后，若是你愿意，我会向太尉府举荐你重新出任军职。到时候，你想去边关也好，回淮南军也罢，都可以！”墨南宸挪了几步，随即也坐在了对方身边，神色悠悠道：“你们常家，不能在你这里没落沉沦下去。” “我没心思替你们墨氏守护江山！”墨南宸的话让常衡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转而摇头道：“常家的荣辱天下苍生自有公论，也用不着你们来评说。你有空操心我常家的事，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皇帝被人下蛊，而且还是直接服用蛊虫茧，这是唯恐毒不死他。一场人蛊之祸，让你墨氏皇族被一网打尽，却只有你一人独存，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有人在故意针对我皇家？针对我？”墨南宸悚然一惊，转而看着常衡不可思议道：“本王授命坐镇京城主持解毒，难不成还——” “若是皇帝和燕王他们都死了，那自然是无人会说什么，反正能说话的人都死光了，但是现在，皇帝已经解毒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常衡看着对方冷哼道：“他会不猜忌你？不觉得这是你墨南宸的主意？将皇族一网打尽，你就是无可辩驳的皇位继承人，合情合理合法，而且还有消灭人蛊之毒的功劳在身，到时候天意民心那可都在你宁王身上！你觉得那位皇帝真的会放心你？” “我要是你，就自己也去中个毒算了，学学人家燕王——”常衡本来只是为了嘲讽墨南宸随口一说，但是这句话还未说完，不光是他，连墨南宸都跟着反应了过来。 “你在这守着梦溪，我马上去！”这一刻的他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起身，急速往外而去。留下常衡在原地仔细回忆了发生在暖阁边上的所有事之后，只觉得额头上都禁不住冒出一丝冷汗，转而看向偏殿的目光都跟着变了。 他的心思里面的楚梦溪不知道，但是此时的她在给太后解毒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太妃之后，叹了口气，身形也在原地停了下来。 “要不，不给她治了。”楚梦溪和萧太妃或者说萧家的恩怨瑶姬也知道，这个时候要让她给萧太妃解毒，那实在是过于难为她了，所以此时的她也停下了手，转而朝着对方低声道：“这人蛊之毒就算是您费心给她解了，她这几十岁的年纪也未必熬得过去，体内元气耗尽，生机渺茫，何必费这个心思和自己过不去？” “你倒是善解人意，也不知道你们少主是怎么调教的？”楚梦溪惨然一笑，转而摇了摇头，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听她的，但是真等她转身的时候，心头却莫名的一疼，那股莫名的暖流在此时缓缓流过心田，让她瞬间只觉得鼻子一酸。 或许自己是不该给萧太妃解毒，若不是她，青青也不会重伤垂死，在明知青青对自己如此重要的情况下，还对一个孩童下毒手，这样的女人，心肠歹毒，救了她，那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萧太妃和萧家的关系，也注定了即使自己现在救了她，往后，也定然会继续决裂下去，对方不会因为自己出手一次就会放弃，如同自己曾经救过墨南宸，但是一样被她说成是居心叵测。 “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这一刻的她忍不住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这具身体上残留的那一丝本能。时至今日的她早已经两世为人融为一体，却唯独对墨南宸，时时的在心头涌现那一丝奇异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前世忘不了，还是如今的她，也跟着深陷其中。 “算了，就再帮你一次！”独自沉默良久之后，楚梦溪才缓缓抬头，这一刻的瑶姬心头一惊，往里日清冷淡漠的对方，这一刻却满是哀伤的神情，那种纠葛着爱与恨的目光，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上前扶住她之后低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吧，你歇着。” “好了，不用！”勉力点头之后，楚梦溪已然是做出了决定，轻轻拉住对方之后微微笑道：“就该把你从欧阳少主身边要过来，你也别回白驼山了，往后跟在我身边吧，多留一个人陪我作伴也好。” “好，我留下来！”瑶姬温婉一笑，一如她的性子，如水涟漪，让人心生宁静，此时确确实实让楚梦溪一下子整个人仿佛都跟着空灵起来，之前的那种纠葛也快速烟消云散。 “这个太妃体内的蛊虫也有些奇怪！”楚梦溪手起针落，飞速给萧太妃封住穴位之后，瑶姬刚刚上手准备切割肿瘤放出蛊虫毒血的时候，忽然之间停住了，转而有些诧异道：“这个症状为何之前从未出现过？” “我知道！”楚梦溪看着和常人三颗肿瘤位置截然不同的萧太妃，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蛊虫附着心房，这是蛊虫茧刚刚孵化，体内母虫刚刚钻出。” “所以，她还有机会嘛？”瑶姬心头一动，转而试探着问道：“她可是——” “我来，给她服下九劫丹！”如果说之前楚梦溪还在纠结要不要给萧太妃解毒的话，那么如今她心头的杂念全部都跟着快速消散，手中绿影短剑在这一刻也快速寒芒爆闪。 萧太妃也被种下了蛊虫茧，但是和皇帝却不一样，对方是先中毒，然后再度被蛊虫茧入体，如此，才造就了如今这个奇怪的局面，母虫位置居于心房之上，而且数量达到了两个之多，反倒是蛊虫只有一个，而且体积也比常人小了不少。 “这是个机会，瑶姬，我动手，你来帮我。”楚梦溪银针刺破萧太妃心房上的肌肤之后，朝着瑶姬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的目光让对方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露出一丝喜色。 第二百一十二章 转机 “毒圣，这！”瑶姬手都有些颤抖，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吓呆了，结结巴巴道：“这附于心房之上的那团血污，是不是人蛊的母虫？” “去准备天蚕茧，天一泉和点犀泥，汇聚于玉瓶之内。”楚梦溪点了点头，看着已经逐渐破开血污，伸出来的触手，那一团团犹如千足蜈蚣一般的蛊虫，微微沉吟之后道：“可以试试，若是真正的母虫，或许，祛除人蛊之毒，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瑶姬急急忙忙去准备的时候，楚梦溪手中银针连闪，一口气将心房附近的所有穴位几乎全数封闭之后，绿影短剑瞬间连续出手，将几个肿瘤全数给切开了。 “他们为何要在萧太妃身上种下蛊虫茧？”楚梦溪一边以七劫针法促使毒血分流，将蛊虫先行取出之后，看着这排列整齐的三个母虫所在的位置喃喃自语，按道理来说，墨北欢无疑才是最合适的宿主，身体强壮，而且还是皇族一脉，能够让母虫得到充足的发育，一旦成形的话，就可以快速透体而出，从而不需要其他的传播途径，光是这母虫就足以快速影响周围其他的中毒之人，让其被自己控制，从而传播毒源。 萧太妃身体老迈，按照她如今身体的透支程度，只怕这母虫根本没办法有机会发育成熟，她自己就率先支持不住，从而让母虫也随之死亡。 “毒圣，来了。”瑶姬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这三种药材也不算是什么稀有之物，等到玉瓶出现在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天一泉已经开始散发其独有的幽蓝色光泽，让整个玉瓶都跟着仿佛染上了一股奇异的冰霜，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有一股能让人目光深陷其中的诡异韵味。 “把你的木簪子给我！”楚梦溪看着自己的绿影短剑，一瞬间摇了摇头，转而扫过瑶姬头上的那根木簪子，顿时若有所思道：“白驼山以少阳少昊之道入世，准备的倒是很周全。” “这是神农木做的，正好合适克制蛊虫！”瑶姬微微一笑，拔出木簪递给楚梦溪之后，后者当即以木为剑，开始一点一点剥离附着在心房之上的那个蛊虫茧孵化出来的母虫。 这比起由蛊虫孕育出来的母虫要强大得多，直接附着心房之上，若不是发现的时候，才刚刚孵化出来，只怕萧太妃是绝无生机可言。 但是此刻，在刚刚孕育出来的时候将其剥离，却不仅仅能救萧太妃的命，更重要的是，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只人蛊的母虫，若是设想不错的话，以此来操控万千蛊虫，足以将如今解毒的速度再提升一倍以上。 所以不光楚梦溪自己小心翼翼，旁边瑶姬甚至于连呼吸都屏住了，唯恐一个不慎，让楚梦溪手一抖，到时候不光萧太妃丧命，这只母虫也会因此而死亡。 “好了！”木簪一点一点剥离母虫的触手，将其从血肉之上挪开之后，快速将其移动到一旁的玉瓶口，旁边瑶姬以银针挑起一丝天一泉滴落在母虫的触手之上，只见顷刻之间，这刚刚破出血污的母虫开始自动滑落，直接被钻入天一泉之内。 “毒圣，这母虫开始吞噬天蚕茧了，看起来，您的预想没错。”天蚕茧本身具有极强的烈性，必须要用天一泉来压制，才能中和药效，同时天蚕茧本身对于毒蛊的母虫而言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人蛊之毒这种热症毒蛊。所以此时不光瑶姬露出了笑容，就连楚梦溪自己也是点头不已。 “您要不歇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吧！”心头一松，楚梦溪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吓得瑶姬将其扶到一边之后，无论如何不让她再次出手，自己转而接过了剩下的解毒工作。 “瑶姬，你带人给所有的皇族嫡系弟子解毒，之后就不要待在这里了。”楚梦溪却顾不得休息，转而朝着对方道：“具体哪些人稍后我让宋南云来找你，其他的，暂时别救了。” “放心吧！”瑶姬知道对方要去找欧阳岚研究这母虫的事情，所以点了点头，她们过来也就是解救皇帝的，能够捎带手将其他人的蛊毒解除，本身就是额外的任务。 楚梦溪一路走出东偏殿，只见承明殿外的广场上到处都是禁军在执勤，无数的朝臣及其家属全都被分开隔离在外边，有些中毒还未曾昏迷的还需要不断驱赶，几乎哀嚎声和杂乱无章的呼喊声遍及整个皇城。 而她的身形刚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那一瞬间，无数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要朝她而来，吓得禁军只能在一旁强行将其快速隔开，否则的话楚梦溪根本就走不过去。 “宁王妃，王妃娘娘，请救命啊，救救我儿吧！”期间距离最近的一道声音快速响起，一道人影甚至于根本无视禁军的阻拦，一把冲上前来，挡住楚梦溪的去路，连哭带喊的连连磕头。 “陈侍郎？”楚梦溪微微皱眉，看了这闯了过来的陈玄礼一眼，无言的摇了摇头，对方是刚刚中毒不久，看起来蛊虫并未侵蚀到心脏附近，所以让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下官该死，一切都是下官的错，请王妃务必救救我儿，他快，他快不成了！”陈玄礼此时是不顾一切的朝着楚梦溪大喊道：“王妃，下官知错了，下官不该无中生有，处处刁难您，都是下官的错，但是请您大人有大量，务必帮我一把，只要我儿得救，下官一定鞍前马后，效命王妃！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把他带走，别让他去接触其他人。”楚梦溪摇了摇头，此时的他没有心思和对方纠缠，皇城之内这么多人中毒，大部分都是他这样的达官显贵和豪门士族，自己只要开一个先例，那么随后而来的这数万人足以彻底困住自己的手脚。 “王妃您不能这样啊，下官，下官可没有对楚相落井下石，下官从未有过对楚相不敬啊！”被两杆长枪一左一右架起来的陈玄礼还在使劲挣扎，呼喊声在此时，传的老远，让那些被挡在外面的所有人几乎全都挣扎着朝楚梦溪而来。 “小医仙快跟我走！”这一下逼得禁军只能将楚梦溪围在中间，全体挺起长枪往前而行，但即便如此，那些人却依旧持续不断的冲了过来，若不是常衡带人快速敢来接应，只怕她根本就走不出去。 “命令桃陵军立即封锁玄武门，没有命令严禁这些人冲出来，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去死，别去连累其他人。”好不容易走出来，楚梦溪自己也是额头冒汗，这整个承明殿到玄武门之间的大广场之上，最起码有万人之多，这些人靠禁军来执行隔离，根本就忙不过来。而且这其中不少人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服从管教，她根本就不愿意去救这些人。 急匆匆赶回中军大营之后，她也顾不得歇息，直接让欧阳岚放下手中的银针，快速将从萧太妃身上取出来的母虫递给对方道：“你看看，这是蛊虫茧孵化出来的母虫，现在还活着。” “母虫？这倒是个稀奇事啊！”楚梦溪将萧太妃身上的异状道出之后，欧阳岚也来了兴趣，转动着玉瓶，看着里面泡在天一泉内的母虫微微沉吟之后笑道：“我看可以试试，说不得转机就靠它了。不过在一个老太婆身上种蛊虫，这是故意留下的破绽？还是想让她死的快点？” “现在不知道背后下毒之人是谁，其意图到底是什么，所以想来想去，我也不曾想出什么头绪。”这也是楚梦溪想不明白的地方，按道理来说，母虫种在皇帝身上或者墨北欢这样的皇族中坚、身体强壮之人身上才最为合适，不仅仅能作为毒源，而且还能对大晋皇族产生致命一击，最主要的是，皇帝和墨北欢本身中毒就是因为体内有蛊虫茧的存在，但是奇怪的是，两人身上却并没有孵化出这种母虫。 “算了，你身为宁王妃都懒得管这件事，我一个外人操心干嘛？”欧阳岚沉吟半晌之后，直接将这个困惑抛之脑后，转而笑嘻嘻道：“但是如今有了这个母虫，我们也可以试试。毒圣妹妹，你们毒圣一脉不是有一种法子可以反过来控制毒蛊吗？拿来试试！” “试试确实可以，但是按照毒经记载，这种法子过于凶险。”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欧阳岚道：“我记得白驼山不是养过流沙蛊吗？你们如何保存母虫的？” “这不太一样。”欧阳岚苦笑道：“毒圣妹妹有所不知，包括唐门在内，其实操控毒蛊的法子都大体不差，主要都是将母虫放入宿主体内保存，然后以蛊钲来控制母虫和宿主。但是如今对付人蛊之毒，这法子肯定不成！所以，也只有你们毒圣一脉化蝶法能够另辟蹊径了。” “破茧而出，化蝶流散！”楚梦溪自己深吸一口气之后带着一丝苦涩，这种法子在毒经中处于最后几页，被毒圣归于一种设想，本身就没有试验过，此时自己只有一只母虫，连试验的机会多没有。这转机虽然出现了，但是却并没有给自己什么多余的选择。 “试试吧，设想总归需要变成现实的。”沉吟半晌之下，楚梦溪点了点头，既然没有多余的选择，那就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对于她而言，自从重生开始，就从未有过可以选择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三章 破茧化蝶 “你怎么来了？”中军大帐之内，欧阳岚刚刚开始搬来一堆药材，外面墨南宸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顿时吓得他一大跳，急忙道：“赶紧出去，你要是也中毒了，毒圣妹妹肯定会宰了我！” “我母妃如今情况如何？梦溪人呢？”墨南宸顾不得这些，扫了一眼发现楚梦溪不在之后，顿时脸色变得更加焦急，跟着就要往里面闯。 “退回去！”不过他刚动作，楚梦溪就已经从旁边的营帐内和青青一起捧着药炉走了出来，见到他站在这里，顿时眉头一皱。 “梦溪，母妃她，没事吧？”墨南宸见到对方没开口说话，而是自顾自的让青青点燃药炉，顿时试探着开口，脸色也一下子涨红起来。 “死不了，但是想来应该是被人算计了。”楚梦溪是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古怪。如果说之前常衡的推测能成立的话，那么对方就不该给萧太妃下毒，而且还唯恐对方死的不够快，这是算好了自己不会去解毒，所以才会放心大胆的将母虫种在萧太妃体内。 但是如此一来的话，岂不是就将墨南宸给摘出来了？如果皇帝没死的话，那么这最终人蛊之毒这场大难，岂不是就算不到墨南宸的身上？那最后的赢家反而是这位坐镇京城，危难面前挺身而出的宁王殿下了？ “说不得啊，有人和她有仇呢！”欧阳岚见到楚梦溪就说了一句就没再开口，顿时接过话茬，看着墨南宸笑道：“你还是回去查查自己到底得罪谁了吧，说不得就能查到到底是谁下毒的，这手段够黑的，真不怕连自己也给栽进去啊！选什么不好，选人蛊之毒，解毒都这么麻烦！” 欧阳岚的话虽然说的颠三倒四，让墨南宸一头雾水，但是架不住的是楚梦溪此时却看了他一眼，转而点头道：“回去自己查查吧，你自己或者是萧太妃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一句话说的墨南宸脸色默然，匆匆离开之后，欧阳岚有些奇怪的在一旁道：“看着宁王的性子，八成是查不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反而还会打草惊蛇，你怎么会同意让他去查？” “做个样子，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明不明白，其实意义不大。”楚梦溪摇了摇头，墨南宸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她本来就没指望，让他这么做无非是要给皇帝一个态度，至少这个时候，除了墨南宸，只怕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追查幕后真凶上，倒是给了自己冷眼旁观的机会。 “你们中原朝廷太复杂了，我忽然还是觉得西域那边还挺清静的。不过毒圣妹妹，你对宁王实际上还是很关心的嘛，处处为他着想！”欧阳岚看着楚梦溪直摇头，这一刻的他是深深地觉得对方的心思太深了，一点都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不说这个了，放乔木屑和梦魇花。”欧阳岚的话让楚梦溪一愣，随即微微一叹，强行将脑海中的这种念头驱散后，吩咐青青开始添加药材，自己也跟着处理天一泉之中的母虫。 化蝶法能够实施的关键在于母虫必须发育完全，现如今，吞噬了天蚕茧的母虫必须尽快剥离周身覆盖的血污，露出完整的体型。 “瑶姬的木簪，这丫头和你挺投缘的。”欧阳岚扫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笑道：“要不，毒圣妹妹日后也收她作为弟子？” “可以。”楚梦溪以木簪将血污挑起，快速将天一泉倒出之后，也没拒绝欧阳岚的话，除了瑶姬本身的心性之外，她如今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手，欧阳岚的人，至少不会帮着别人来害自己，也省的再出一个喜儿来。 “可以了，这天蚕茧还真是不错啊！”楚梦溪很少选用珍稀药材，这一点和四大毒宗有着本质的区别，天蚕茧这种东西甚至于连欧阳岚此前都没想过能够催化母虫成熟，但是此时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楚梦溪，毒圣一脉的传承在这个时候切切实实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这是他们学都学不来的。 “放流萤草，百骨胶。”倒出天一泉之后，玉瓶之内就只有母虫在不断蠕动，延展自己那根本看不清头尾的身体。而此时外面的药炉之内，在持续加入两种药材之后，也开始迅速冒出一股奇异的白色烟雾，笼罩住了整个药炉，乍一看，仿佛如同流云一般在此间不断蔓延。 “可以放母虫了。”百骨胶如同粘稠的流体一样，瞬间将整个药炉内的药汁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状，而且这股白色烟雾也是百骨胶内散发出来的，代表着药力已经快速融合，此时正是母虫进入的机会。 “噗嗤！”玉瓶轻轻倾泻，黑红色的母虫瞬间落入药炉之中，传出了轻微的声音，而这一瞬间，原本犹如暮霭一般流动的白色雾气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激荡不断，让整个药炉都晃动起来。 “这化蝶法确实很奇怪啊，母虫在药汁之内，要想透过百骨胶的封锁，几乎不可能啊！”欧阳岚不太清楚这里面的药理，转而摇了摇头。 不过此时楚梦溪实际上也不太清楚，毒经之中，对于化蝶法实际上还处在历代毒圣的推演阶段，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记录，所以这一切都需要她自己来摸索。 “先看看吧，一线生机那也是机会。”楚梦溪将最后两位药材加入其中之后，看着变化的更加剧烈的白色雾气，若有所思道：“这白色雾气若是散开的话，就还有希望，若是不成，那也是天意！” “姐姐不用担心啊，这蛊虫能够在人体之内吸食精元而孕育，我们这个药炉以文火加热，内蕴精华，百骨胶也是和人体类似，足以让它快速吸食。这样的话，一旦收缩，这白色雾气自然可以消退。”青青倒是没有两人的担忧，反而一番话说得欧阳岚拍手笑道：“毒圣妹妹，我看青青完全可以继承你的衣钵，这毒圣一脉这一代是铁定要出两个传人了。” “倒也是！”楚梦溪也被青青的话说的心头疑虑渐消，转而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刚好说话，却见到此时原本还在往外蔓延的白色雾气仿佛有灵性一般开始逐渐收缩，只不过药炉也在这一刻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不好，只怕这母虫有危险了。”这一瞬间欧阳岚顾不得高兴，脸色急变，药炉是根本，一旦出问题，那么楚梦溪的担忧也就成真了。 不过此时不等他有所动作，楚梦溪那边就已经急速扔出一枚绿色丹药，同时绿影短剑一闪，直接以自己的鲜血滴入其中。 “以血为药！”欧阳岚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这是毒圣一脉独有的手段，根本不是眼前所看到的滴入鲜血那么简单，其中蕴含的医理和时机只有毒圣一脉自己的人才能知道端倪。这种办法虽然诡异，但是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发挥出不可思议的作用。 “好了，可以试试了。”欧阳岚的反应此时楚梦溪已经无暇顾及，她在释放出自己的鲜血进入药炉的时候，隐隐然的心头忽然涌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一瞬间，她自己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母虫在药炉之内的变化，每一丝一毫都清晰的出现在心头，以至于这个时候开口的时候，药炉尚且都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就直接让青青撤掉火焰，重新倒入天一泉。 “滋滋滋！”幽蓝色的天一泉很快倒入药炉之内，那之前逐渐收缩的白色雾气在此时忽然之间尽数钻入泉水之中，并且迅速凝固，仿佛一块白色透明的琥珀一样，托起了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并且逐渐的与其融为一体。 “开始收缩了！”一开始这个琥珀足有碗口大小，但是却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同时也逐渐变得璀璨起来，不间断的光华开始冲击着周围的天一泉水，不断迸射的强光之中似乎还隐隐然有模糊的图案一闪而过。 “我的天，真要化蝶而出了！”欧阳岚看着缩小到婴儿拳头大小的琥珀之上强光不断，甚至于隐隐然传出了细微的崩裂声后，顿时怪叫不断，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道：“这马上就要成功了。” 此时的楚梦溪忽然转头看了看外面，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压抑在心头，让她有一种想要打破这一切的感觉。这一瞬间，她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朝向天空。 而伴随着她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天一泉水浸泡下的琥珀之上，裂缝开始快速出现，这一次欧阳岚是亲眼见到裂缝之中，强光一道接一道不断迸射而出，里面一个奇异的虫子开始逐渐的从裂缝之中伸出了触手。 “出来吧！”楚梦溪伸手一招，只听得药炉之内，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咔擦”声，琥珀崩裂，一道霞光随之腾空而起，恍若流云一般凝而不散，强光之中，仿佛一道蝶影随之翩翩起舞，一瞬间彻底晃晕了众人的眼睛。 “回来！”这个时候，楚梦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轻轻一声呼喝，左手伸出，情毒花闪烁不断的七彩光芒，快速和这道流云霞光连成一体。 “嘤嘤嘤”细微的声音这一刻，快速传出，那道蝶影在此时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楚梦溪的呼唤，闪电般落入情毒花之上，霞光犹如道道彩霞一样不断围绕着情毒花流转不定，最后化作一道光影钻入情毒花之上。 “这，是母虫？”光影消散，情毒花之上有一只若隐若现的蝶影在不断围绕着花瓣流转，活灵活现，但是又似乎介于虚实之间，让欧阳岚张大了嘴巴，半天之下，也只憋出了这几个字。 “是蝶影！”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叹息不已，她也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想通了关键，这化蝶法为何历代毒圣都只是推演，而无法去试验的原因。最后一关若无法和情毒花连成一体，那么化形而出的蝶影必然会如化蝶法总纲上所言“破茧而出，化蝶流散”，最终消弭于无形。 而自己，似乎和情毒花有着更深的联系，所以不仅仅能以情毒花接引蝶影长留，而且以己身之血液助其化形而出，也就彻底掌握了母虫。 “我们去试试！”这一刻，当楚梦溪抬头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连带着，那情毒花之上的蝶影也随之翩翩起舞不断，恍若精灵一般，栩栩如生。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人得救 “早年间我叔父曾经和唐门的老怪物也打过一场，得到过一篇控蛊之法，虽然是孤篇，但是你看看能不能借鉴一二！”欧阳岚兴冲冲的将手中刚刚写好的纸张递给楚梦溪之后笑道：“虽然可能比不得毒圣的传承，好歹也是唐门流传出来的。” “唐门倒是没骗你叔父。”欧阳岚的这篇控蛊之法是以心血控制母虫，和毒经记载的心神控蛊倒也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楚梦溪从未操纵过蛊虫，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遵循毒经记载，先想办法帮助百姓解毒。 “这有十个人，你先一个一个来！”见到楚梦溪手中情毒花在一瞬间爆发寒芒，蝶影飞舞之后，欧阳岚也是一拍手，拉着绿姬等人退到了一边。 “以心为蛊，以神为魂，破体流散，化为无形。”楚梦溪喃喃自语，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蝶影，附着情毒花之上，振翅翱翔间，无数精灵开始围绕着光影流转不定，随即化作满天流星四散而飞。 “姐姐她——”楚梦溪心神内敛，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青青却看着眼前发生的变化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但是随即被绿姬给搂在怀里。原本欧阳岚是让楚梦溪一个一个来试验，但是此刻伴随着情毒花上一道道流光分散四周，这些被抬过来的百姓身上，开始不断钻出一股股黑红色的气体，被流光牵引，随即快速湮灭。 在场的数十人都在盯着这一幕，这十几个百姓身上快速涌现出一个个肿瘤，和此前他们解毒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此前是三个，现在只剩下两个，而且肿瘤之上，还在不断冒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红色雾气。 “动手！”欧阳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挥手之后，郑仁基等人快速跟了上来，他们都是解毒最有经验的大夫，此时手中刀光不断闪烁，快速切开肿瘤。 “这母虫已经死了！”很快，这十几个百姓体内的母虫被迅速切割下来，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已经死亡，而且郑仁基还拿着银针挑了一只出来，将蕴藏的血丝放到地精水火木樨珠之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动静显示。 “最后一个别动手，我来看一下！”欧阳岚制止住了最后一名大夫，挡住对方的刀之后，伸手一搭这名中毒百姓的腕脉，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母虫开始消融！”他还未出口，楚梦溪就已经走了上来，一句话说的对方转而看着对方怪叫道：“这是什么法子？” “这毒蛊本就是人体之精元孕育，灭杀蛊虫之后，精元消散，会逐渐消融于自身。”楚梦溪看了看手中的情毒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也是操控这蝶影之后才自动明了这其中的原委。刚刚流光四射之中，她甚至于能够借助于情毒花感知到这些百姓体内生机在逐渐恢复，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百姓就能够醒转。 “如此一来，靠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救活这十几万百姓了？”欧阳岚哈哈一笑，他本就是毒宗传人，对于这其中的关键是一点就透，不过却随即问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操控母虫，损耗自身，自古都是如此，你自己的身体如何？” “损耗心神！”楚梦溪闻言微微苦笑，自己便是掌控了着蝶影，但是面对这十几万百姓，却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我们不如兵分两路吧，分出一队人手，前往皇宫，去帮瑶姬救助那些大官，混点诊金，这里交给你我，你试试自己的极限。我带人继续解毒，我白驼山有养神丸，可以弥补消耗。”欧阳岚倒是显得很兴奋，楚梦溪这个法子虽然耗损心神，但是其速度却无疑比起现在自己这些人要快上数倍不止，而且几乎不用人手辅助，靠她一人之力就足以完成解毒，这对于如今陷入困境之中的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急匆匆将养神丸塞入楚梦溪手中之后，欧阳岚开始分配人手，让绿姬和郑仁基带着几乎所有的大夫全部前往皇城，只给自己留下一队人手确保他能够完成解毒任务，同时让常衡开始迅速将整个中军大帐分成两部分，给楚梦溪空出了足够多的空间。 “姐姐放心吧，我在旁边看着。”青青似模似样的点头，惹得楚梦溪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手中情毒花寒芒跟着爆闪不断，流光开始充斥整个大帐。 这一次常衡直接抬来了足足五十人，充斥了大半个中军大帐，楚梦溪身处其中，流光围绕着她不断飞舞，黑红色的雾气逐渐从所有人体内升腾而起，汇聚在一起之后，让光影穿梭其中，变得若隐若现。 “这些雾气是蛊虫所化！”青青拉住了想要掀开帐门的月儿，摇了摇头道：“蛊虫死亡之后，雾气也会自动湮灭的。这时候放雾气出去，有可能会让蛊虫脱离姐姐的控制。” “我看王妃也没教你这些啊，你怎么也知道？”月儿被对方认真的模样说的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倒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 “好了，吩咐常衡，把这些人都抬出去。”青青还没开口，楚梦溪在原地忽然一下子收起了情毒花，光影流散，雾气湮灭，一切都在快速消弭于无形。 “王妃，这太快了！”月儿没有看到楚梦溪直接服下养神丸，在一旁喜滋滋的挨个查看了这五十多个百姓，有几个中毒世间短的，已经睁开了双眼，顿时拍手笑道：“照这般速度的话，王妃您一人一天之内就足以救活万人。” 月儿的话在随后快速得到验证，伴随着一批批百姓抬进来之后再抬出去，整个中军大营附近，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脸上也是久违的带着笑容。这人蛊之毒到如今，已经爆发快二十天了，每天新增超过解毒人数数倍不止，整个大营也是一扩再扩，如今足足绵延快十里之遥。这就是个无形的包袱压在所有人身上，以至于就连这些桃陵军将士，在每日里抬出去数以千计死亡百姓尸首的时候，都是脸色沉重，无法承受。 而唯独今日，中军大营不仅仅分出人手前往皇城，而且此起彼伏不间断的开始大批量的给众人解毒，其速度甚至于一度超过了新增，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所在。 “姐姐，要不要歇一歇？”看着刚刚送走的一批百姓，青青上前扶着楚梦溪坐在一边低声道：“我刚刚熬了养神补气的药汤，你喝一点？” “我给你个方子，你去找药材试一试！”楚梦溪摆了摆手，连续十几批次不间断的解毒，让此刻的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神志也逐渐变得恍惚起来，连欧阳岚的养神丸也无法弥补这种损耗，所以只能挣扎着让青青去准备另外一种丹药。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楚梦溪准备的是毒圣传下来的凝心散，比起养神丸，对于此时的楚梦溪而言，更加有效。 因为时间紧急，她甚至于已经没办法等待青青炼制好丹药，就咬牙继续，几乎一整日的功夫，中军大帐内就没有停下来过，无数的百姓被抬出去之后，等到傍晚时分，整个大营都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 “姐姐，常大哥说，你一个人就救了一万多人！”青青在旁边拍手的时候，楚梦溪却直接一头栽倒在地，长久的消耗之下，让她直接陷入昏睡之中。 “快，快把她抬到寝帐。”这一下让原本还在欢呼的欧阳岚等人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要找养神丸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下了空瓶子。 “姐姐说的凝心散！”众人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楚梦溪扶到软塌上躺下之后，青青才着急忙慌的取出自己炼制的凝心散给对方服了下去。 “心力交瘁，养养就好了，这凝心散不错啊，效果比我的养神丸还要好！”这种消耗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所以欧阳岚只是微微诊断之后，就吩咐众人不要去打扰楚梦溪，自己更是随后主动退了出来。 “皇城那边救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安置好楚梦溪之后，欧阳岚是久违的跟着常衡来到东城城楼，见到瑶姬已经带人返回，顿时来了点兴致。 “不足三千，但是死了四千多。”姜岩扫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摇头道：“皇室和后宫死了不少，皇长子好像也中毒了，而且模样奇怪。” “那是不用想了，人家想将你们大晋皇室一锅端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皇长子。”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道：“明日把这个皇子接过来，我来看看！” “梦溪她，怎么样了？”墨南宸点了点头之后看了一眼常衡，转而试探着问道，他虽然没有进入中军大营，但是里面的动静却知道的不少，那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更是让他今天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兴奋。 “心神耗损，心力交瘁，已经睡了！”欧阳岚摆了摆手，随即看着墨南宸笑道：“宁王殿下，你可真算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了？能娶到毒圣妹妹，人家今天以一己之力救活了一万多人，刚刚那些百姓和军士差点对她顶礼膜拜了。” “这么多？”这一下连姜岩都跟着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转而一把拉住了常衡，后者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一万一千多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内外之别 “你醒啦？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呢？”一大早，中军大帐之内，欧阳岚正端着饭食，就见到楚梦溪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顿时笑摇头道：“你要照此继续熬下去的话，迟早会身心俱疲，心力交猝，凝心散也救不了你。” “事到眼前，也顾不得其他了。”楚梦溪接过青青递过来的药膳，吃了几口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瑶姬有没有说皇城那边境况如何？” “死的人比我们还多！”欧阳岚带着一丝不屑道：“昨天一天就死了四千多人，照这么个死法，那皇城迟早要改成坟场！” “你也过去吧，我一人坐镇中军大营即可。”楚梦溪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能救一个算一个，让墨南宸将已经解毒过的人全部转移出皇城，找块空地安置。” “你别操心这些事了，一切都安排好了。”欧阳岚三口两口吃完之后起身道：“我原本打算去看看皇帝的宝贝儿子，正好趁此机会浏览一下皇城的景致。” “姐姐，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也来帮你吧！”青青蹲在楚梦溪跟前，见到对方神情疲倦，顿时一把扶住对方道：“要不，我也学学这控蛊之法？” “不行，不论是毒圣所传的心神控蛊，还是唐门的心血之法，走的都是旁门捷径，损耗巨大，伤及本体。”楚梦溪摇了摇头，匆匆吃完药膳之后，强自起身，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放心好了，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快去告诉常大哥，可以开始了。” 中军大营内，伴随着她的起身，新的一天又重新开始了，所有人都对中军大帐内这个白衣独立的女孩充满了信心，以至于即使还是有人死亡被抬了出去，众人却都自动忽略了这件事。在有了希望之后，生机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大营之中，甚至于连对面的隔离营内，也在不断流传着关于楚梦溪的传说，不少人都在不断的找防守执勤的士兵打探消息。 可以说城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论是隔离营这边的李十三还是坐镇中军大营的常衡，都在严格遵照楚梦溪制定的防治之法甄别百姓。 反倒是皇城那边，欧阳岚几乎是一进去就忍不住直摇头，转而朝着墨南宸道：“我看你们大晋朝廷的朝臣这一次非死绝了不可，就这么三三两两的东一堆西一堆的，那人蛊之毒要是能灭绝，我以后跟你混！” “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墨南宸也是跟着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自己也是头疼不已，这些达官显贵管理起来比针对百姓要难多了，即便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仍旧有人不断的聚集在一起，他们叫嚷着一家人生死与共的口号，已经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却依旧有人不顾禁令，强行突破禁军的封锁，导致禁军昨日也跟着出现了大规模的毒发，一日之内增加了数千人之多。 “这幸好是外边有桃陵军的人挡着，不然的话，就这些人冲出去，这京城百姓没有一个能幸免！”欧阳岚扫了一眼前面巍峨的承明殿，来了兴致，还想拉着墨南宸转一圈，见到后者脸色都黑了之后才泱泱的摆了摆手。 “王爷，还请王爷救我一救！”原本墨南宸是要带着欧阳岚去偏殿查看皇长子墨长瑾，但是刚刚走到承明殿门口，就被康海平一把给拉住了，后者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过来，保住墨南宸之后死活不松手，嘴里面喋喋不休道：“请王妃，请王妃务必要救我全家，我康家保证日后一定对她感恩戴德。” “呵，还真有怕死的啊！”欧阳岚手起一针，直接将康海平给扎晕之后，挥手让人将其抬走后摇头道：“你这一天能有多少人向你求情？这样下去可不成啊，别到时候好不容易遏制住了人蛊之毒，反倒是让毒圣妹妹被所有人给恨上了！” “不会的，他们要怪顶多会怪到本王头上！”墨南宸摇了摇头，神色坚定道：“你不要让梦溪出现在皇城，一切后果自有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你承担和她承担有区别吗？”欧阳岚撇了撇嘴，他是外人，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边走边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人蛊之毒所有的解毒办法全都是她想出来的，这皇城之内，若是真的死的人过多，这股怨气和愤恨会不会全都算到她头上？秋后算账的事情在西域也多得是，我又不是没见过？” “那你说该怎么办？”墨南宸被对方说的张口结舌之余，倒是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安定，转而摇头道：“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法子！” “听说你们的皇帝陛下不是醒了吗？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一声？”欧阳岚似笑非笑道：“让他去头疼去，你就该多多的告诉他你们到如今为止遇到了多少困难，毒圣妹妹又是如何解决这些麻烦的，我想那位皇帝肯定会有办法的。” 欧阳岚的这个办法看似是在推卸责任，但是却无疑是在提点对方，这个时候，不论皇城内外如何反应，有些事皇帝知道和不知道，那完全是两回事！ “多谢指点！”能让墨南宸称谢，欧阳岚倒是多了一份兴致，转而笑道：“能得你一声谢，我也是受宠若惊，正好此番来中土，也想找个机会认识认识你这位当朝王爷，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你们白驼山不是号称四大毒宗之一，在西域那是江湖魁首，还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墨南宸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对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严厉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欧阳岚连连摆手道：“我和你商议的是事关西域的大事，又不是要来祸害你中原，你着什么急？有毒圣妹妹坐镇中土，连唐门都不敢放肆，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胡来！” “西域？”墨南宸眼神稍稍放松，念叨了几句之后刚要开口，欧阳岚就摇头道：“此事不急，先帮你把能救的人都救了再说！到时候你别忘了就成，好歹我白驼山祖上那也是中原后嗣。” 欧阳岚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墨南宸虽然目光闪动了几下，但是却也没有跟着继续追问，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承明殿西偏殿之后，看到了让瑶姬觉得奇怪的皇长子墨长瑾。 “这够毒的啊，才十岁的孩子而已，就直接种蛊虫茧！”欧阳岚看着昏迷当中的墨长瑾一眼，转而扫向周围的几个宫女，朝着墨南宸摇头道：“这孩子估计危险了，年纪太小，若是强行祛除蛊虫，只怕心脉受损，不见得能活下来。” “三弟，可否请梦溪前来——”皇后就在一旁，自己也是中毒在身，不过却强撑着自己来到墨南宸跟前哀声道：“长瑾绝对不能有事，否则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我说皇后娘娘，你能先别哭吗？再哭下去，儿子没死，你倒是先有事了。”欧阳岚挠了挠头，一句话说的皇后硬生生的止住了哭泣之后才继续道：“我的意思，你把这个皇长子带到城外去，交给毒圣妹妹，或许可以尝试别的办法。” “你有几分把握？”墨南宸带着一丝郑重道：“你该知道长瑾的身份，他绝对不能有事！” “生死有命，这件事我只能尽力，对于毒圣妹妹来说，也是一样如此。”欧阳岚倒是难得变得严肃起来道：“我们顶多算是医者，救死扶伤可以，但是逆天改命，只怕难为。” “我跟你们一起去！”此时，倒是皇后一句话让欧阳岚转而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面容憔悴，但是却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的女子，微微点头之后道：“也好，正好帮你除了这蛊毒，两个总能救回来一个。” “皇嫂，跟我走吧！稍后，我会安排人手，将皇兄在内所有已经解毒的人全部转移到我府上，这皇城，只怕暂时住不得了。”墨南宸叹了口气，开始传令让桃陵军分出人手，帮着将昨日和今日已经完成解毒的人全部转移到宁王府，同时加大对皇城内部人手的监管力度，并且首次让桃陵军直接入城，取代禁军！ 这种内外调换，暂时没有人注意，但是等到桃陵军副将刘学坤开始接管整个皇城兵权之后，严厉的隔离命令几乎全程伴随着屠刀迅速下达，不给任何人机会，铁血执法，强行驱离，一日一夜之间被当众斩杀的就足以数百人之多，其中有不少还是各大豪门的嫡系人丁。 如此一来，所有人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些沉默不语的士兵根本不是禁军，那清一色边军的服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几个太尉府的官员刚要上前质问，就被冰冷的长刀给吓得生生的闭上了嘴巴。 太尉府和兵部没人敢上前过问之后，其他官员和豪门世家的人更是无心去管这些，所有人心心念念的全都是看着承明殿门口的士兵，期待着自己早日被抬进去接受解毒。 靠着桃陵军严酷的军法暂时稳住了皇城内不断糜烂的局势之后，墨南宸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城外大营内的结果，此时的他甚至于连皇帝传召让他回宁王府的命令都视而不见。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夭折 “老三，还没有消息吗？”急匆匆而来的一队人手吓得墨南宸一大跳，急忙一下子从城楼上抢了下来道：“这里危险，皇兄还是马上回宁王府待着！” “长瑾和皇后送过去多长时间了？”皇帝显得有些着急，硬是吩咐身边的御林军将其抬到了城楼上，朝着墨南宸急道：“梦溪怎么说？” “半个时辰前，长瑾送进去的时候梦溪查看过，情况很不好。”墨南宸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和白驼山的那位少主说的差不多，年纪太小，蛊虫附着心房之上，解毒过程难度太大，她也没有把握。” 墨南宸叹息一声之后显得愤怒异常，冷哼道：“皇兄，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下毒之人是要残灭我墨氏皇族和大晋中枢，妄图颠覆我朝社稷根基！定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知道，我知道。你再派人去告知梦溪，让她务必设法保住皇长子性命，朕保证，只要她有办法治好长瑾，朕一定重谢！她要什么朕都答应！”皇帝连连点头，此时心烦意乱之下，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墨氏皇族到了他这一代，包括墨南宸在内，就只有这一个男丁后嗣，若是出了意外，只怕造成的动荡会一直蔓延下去，绝不会因为人蛊之毒的消除而结束。 “我亲自去一趟吧，但是皇兄切记不得走出城门半步，外面可是还有十几万人中毒未解。”墨南宸朝着旁边同样是解毒完成，勉力跟过来的郑大监点了点头，匆匆下去，走进了中军大帐。 “王爷，你怎么来了？”不过墨南宸才刚刚进帐，就被月儿发现，紧接着被一把拽到了一边道：“这里这么危险，王妃用蝶影之法解毒之后，中军大帐还有残留蛊虫未曾散发，你不能——” “我问你，皇长子和皇后怎么样了？”墨南宸顾不得这些，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之后急道：“陛下如今等的着急——” “得，人来了，过来吧！”月儿还没来得及回答，里面欧阳岚刚好抬头发现了墨南宸的踪迹，顿时招了招手，让后者上前之后道：“你来了，那就自己在一旁听着吧！” “梦溪，情况如何？想到办法了吗？”墨南宸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朝着楚梦溪问道：“长瑾他——” “九死一生！”楚梦溪手中银针连续闪烁不停，封住了墨长瑾周身十几处穴位之后，微微摇头道：“他被人种下蛊虫茧，现已发育，导致心房血脉被堵，扩张不力，周身脏腑供血不足，而心脉跳动因为母虫侵蚀而持续减弱——” “我不想听这些，我就问问，你有没有办法治好他！”墨南宸打断了楚梦溪的话，声音也因为着急而一下子变得极为暴虐道：“他的性命事关江山社稷，你必须想办法——” “对不起！”楚梦溪双目一扫对方，目光如水，摇了摇头之后，似乎有些不忍，转而道：“去告知皇帝吧，我只能尽力，他能不能活下去，那要看天意！” “天意！”墨南宸喃喃自语，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灰败，甚至于没有理会此时楚梦溪的神情已经变得稍稍柔和，直愣愣的连退好几步。 “送他回去吧。”楚梦溪朝着月儿点了点头，开始自顾自的取出冰焰丹给墨长瑾服了下去，转而开始取出绿影短剑。 “瑶姬，你们去给其他人解毒，别让那个皇后也死了，这里交给我。”欧阳岚在旁边看了几眼楚梦溪，想了想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只是挥手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才朝着楚梦溪道：“剥离母虫，你有把握吗？这可和萧太妃那个老婆子不一样啊！” “我知道，这孩子只怕——”楚梦溪点了点头，墨长瑾她并不陌生，作为墨南湘的侄儿，小时候她就经常见到墨南湘带着他，但是如今却被人种下了毒蛊。 “他体内母虫位置和萧太妃不同，深入心房之上，下手之时只怕会割破心房隔膜，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楚梦溪手中蝶影不断飞舞，祛除蛊虫之后，看着停留在心房之上的那个肿瘤，连番催动蝶影，却毫无动静，只得停了下来。 “这本就是和你的蝶影相同的母虫，你自然无法对其施加影响，还是继续选择切开吧。”欧阳岚摇了摇头，见到冰焰丹已经开始起效果，开始提醒楚梦溪。 而此时，在外面，当月儿拖着墨南宸返回城楼，将楚梦溪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皇帝之后，后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惨白起来，嘴唇开阖之间，半晌之后才出声道：“她也没有把握吗？” “王妃和欧阳少主已经联手在给皇长子解毒，但能否成功，还要看天意。”月儿摇了摇头，她只是将楚梦溪的话转述完毕，就匆匆离开。如此一来，整个城楼上，就只有皇帝和墨南宸两人在沉默不语。 “皇兄，回去吧，不能待在这里了。”过了良久，墨南宸才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开口道：“这里交给臣弟。” “不，朕要在这里等，不管结果如何，朕都想看看他。”皇帝声音幽幽，目光紧紧的盯着城外大营所在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中军大营那边，伴随着月儿的回归，楚梦溪摇了摇头，压制住心头的杂念之后，绿影短剑寒芒一闪，直接切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我来分针定穴，护住心脉不散，你剥离母虫。”欧阳岚早就在等着这一刻，手中银针随即跟进，围绕着心房位置，持续不断封闭穴位，尽可能的给楚梦溪腾出时间。 “滋滋滋”不间断传出来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麻烦，这是真正的母虫孕育之时发出来的声音，和此前萧太妃那种发育完全，母虫自己松开对心房的束缚不同的是，楚梦溪除了要操控绿影短剑小心的分开母虫和心房隔膜的联络，还要小心翼翼，避免伤到心房。 这种极其考验手术细微程度的操作手法，即使是楚梦溪自己也没办法保持稳定，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得不将绿影短剑换成了银针，借此机会来尽可能确保成功。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看着楚梦溪一点一点剥离母虫，欧阳岚逐渐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但是却一瞬间止住了嘴巴。 “蛊虫连接心房。”这一刻，伴随着他的一句话，楚梦溪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手中银针都跟着掉落地面。 “现在该怎么办？”欧阳岚咽了口口水，朝着楚梦溪开口，声音涩然道：“还要继续吗？” “继续下去是必死无疑！”没有后世的手术器材，她根本没办法完成打开心房切割蛊虫的手术，贸然动手，是十死无生。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母虫和心房连成一体。”欧阳岚苦笑道：“现在算是什么法子都不顶用了。” “先尝试切割母虫吧，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楚梦溪摇了摇头，强自稳住心神，随即手起一剑，贴着心房隔膜，将母虫懒腰切断。 而也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欧阳岚闪电般出手，以玉瓶盛起切断的母虫身体，并且左手屈指一弹，一道绿色光华开始飞速笼罩住剩下的半截连在墨长瑾心房之上的母虫身体。 “还是不成，这流出来的是鲜血。”尽管两人瞬间手速奇快，但是绿色光华闪过之后，那流出来的血液还是让欧阳岚当场变了脸色。 “和心房合二为一，伤其一者，便是伤及宿主本身。”楚梦溪微微一叹，这给墨长瑾下毒之人，是算计了一切，这么小的年纪根本无力支撑母虫发育成熟，而中途动手，就如同自己此时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 “去告诉皇帝吧，我们尽力了。”楚梦溪放下手中的短剑，也就意味着解救墨长瑾的希望至此全部破灭，从月儿走出去之后，不论是她还是欧阳岚，都久久的没有开口。或许朝堂之上会有纷争，但是于此时的他们二人来说，失败就是失败，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就此凋零。 “终究，我们只能是救死扶伤，而无法逆天改命啊！”欧阳岚幽幽长叹，缓缓走出中军大帐，这些时日他们见证了太多的死亡，但是遇到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却只有墨长瑾一人，是明知道办法，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都难以接受。 而此时，在城楼上，月儿咬牙将消息告知皇帝和墨南宸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长叹一口气，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皇兄保重身子吧。”也不知过了多久，墨南宸才缓缓开口，甚至于连月儿何时离开都未曾察觉，上前扶着皇帝低声道：“如今只有皇兄无恙，才能稳住局势。” “老三，你一会传朕旨意，告诉梦溪，让她继续救治其他人，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不要有负担，生死有命，朕懂得，是朕德行不修，以至于连累子嗣夭折，朕会亲下罪己诏书，传告天下，也为长瑾亡灵送别。”皇帝声音变得格外的悠远，似乎这一瞬间，他的心思也变得空灵起来，不喜不悲。 “陛下，您若是伤心，想哭就哭出来吧！”墨南宸无言的点头，缓缓离开之后，郑大监才上前几步，看着皇帝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忍不住心头一酸。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朕的儿子，不能白死！朕要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百倍的代价！”低沉的怒吼恍若受伤的野兽发出来的哀嚎，这一刻的皇帝，才露出了噬人一般的目光。 第二百一十七章 肃清 “派人把皇后送回宁王府。”中军大营内，因为墨长瑾的夭折而陷入短暂伤感的楚梦溪在随后瑶姬走出来告知皇后顺利解毒之后，开始振作精神，重新走了进去。 城外，每天一万多的百姓脱离毒蛊折磨，虽然依旧有持续不断的新增百姓送进来，但是毫无例外的是，人数在一天天减少，而且隔离营那边更是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毒发人数从此前的一天数千人减少到了三千人左右，而且还在持续减少。 而伴随着一批批痊愈的百姓开始返回城中，整个京城开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虽然甲胄齐全的士兵依旧封锁街道路口，禁止行人进出，甚至于在全城范围内进行大规模扑杀毒鼠，但是这种行动却丝毫不妨碍那种劫后重生的喜悦一点一点渗透到各处坊市。 “城外各大城镇和散居的村落已经大体上没有新增中毒百姓了。”这是刘学坤和李十三联合巡逻之后的成果，也一句话让所有人脸色一振。虽然就京城人口分布而言，除了运河边上之外，大部分百姓还是集中住在城内，但是能够清空一片区域，无疑对于处于封锁当中的京城有着重大意义，外地的商队船队可以在此停靠，输送急缺的物资和补给，为京城多增加一份底气。 “隔离营的人数已经减少到了十二万，虽然如今没有王妃的命令，我们不敢将人放回去，但是大部分人看起来并没有毒发的现象。”隔离营此前一直是毒发的重点，本身就有可能被传染，加上人数太多，最高峰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人，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大规模的中毒现象。现如今减少到十二万，除了大部分毒发之外，剩下的，实际上能够接触到毒源的百姓是越来越少了。 这颗不定时炸弹能够被稳住，是姜岩带来的十万大军昼夜不停威慑压制，严格执行防治办法之后的成果，也只有隔离营稳定了下来，这场人蛊之祸，才有可能成功遏制。 “大家放心，告知各部将领，本王会为他们请功，绝不会让将士们白白辛苦。”墨南宸微微点头，看着月色之下，篝火寥寥，已经进入严格宵禁的隔离营悠然点头道：“还是梦溪的办法好，将这些人集中到了一起，若是散落城中，只怕就不只是这十几万人了，只怕全京城都会被彻底连累。” “小医仙确实已经尽了全力。”对于楚梦溪的所作所为，常衡因为坐镇中军大营，所以感触最深，闻言沉声道：“昨日四姑娘中毒，她自己甚至于都顾不上去看一眼，一日活命一万多人，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场大难，楚家只出一人，却稳定了天下大局，我想以后，不会再有人去说楚家的不是了。大姑娘，也会成为所有百姓仰望的对象。”姜岩微微叹息不已，也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跟着沉默起来。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在场众人却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大难来临，皇室退居自保，豪门显贵避难皇城，这数十万苍生，最终能够依靠的，却只有昔日被绳之以法的楚家人。那一袭白衣出世，只怕让整个京城所有人都铭记于心，那是切切实实生之希望。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皇城了，到如今已经死了一万多人，而且还在不断上涨。”宋南云是见到姜岩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之后，转而换了个话题道：“是否可以考虑将积压在皇城附近的那些中毒之人送到城外中军大营进行救治？否则的话，只怕这些人生机渺茫。进入皇城的那些大夫，一日最多只能给三千人解毒，还不及死亡的人多。” “现在中军大营还有多少百姓等待救治？”他的这句话让姜岩和墨南宸将目光转向了常衡身上，此前压制皇城内部人手出来，是不能够给楚梦溪增加负担。但是伴随着情况的好转，皇城附近已经成了爆发最严重的地方，不得不让他们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不算今日增加的六千多人，足有七万多。”常衡算了算之后摇头道：“皇城内部几乎人人中毒，算上宫女和宫中使役，加上禁军将士，这十几万人一旦全部涌向中军大营，只怕小医仙即便有通天之能，也无济于事。而且那些豪门世家，本不值得去救——” “现在不是说值不值得去救，而是必须去救，否则的话他们也会将人蛊之毒继续传播下去的。”姜岩打断了常衡的话，转而道：“我看从明日开始，每日转移一万人左右进入中军大营，等待解毒，由我桃陵军负责接送和安置。” 这是最大的难题，目前也只有桃陵军才能够发挥出足够的威慑力度，压制住那些达官显贵的暴动，在活命的机会面前，类似于康海平这样的人只怕是不绝而缕。所以几人商议完毕之后，并没有对外透露消息，只有姜岩在第二天一早亲自带人搬运中毒之人出城。 这一切，实际上楚梦溪都没有时间去理会了，大批量的利用蝶影清除人蛊之毒后，她的精神急剧消耗之，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能够坚持下来，除了服用大量的丹药，全靠一股毅力和信念在支撑，促使她日复一日的出现在中军大帐。 “这是我新炼制的丹药，对于舒缓精神效果要凝心散快不少，你试试！”欧阳岚这几日基本上不是想方设法炼制稳定心神的丹药，就是带着瑶姬等人进入皇城解毒，这好不容易返回，见到楚梦溪满脸倦色，甚至于连饭都没心思去吃之后，变戏法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了上去。 “你加了冰魄雪晶？”原本楚梦溪也懒得去接，但是等到青青取出一枚淡蓝色的丹药给她服下之后，却瞬间让她来了点精神。 “那是，我去找宁王，翻遍了整个京城所有的药铺，才找到二两冰魄雪晶，炼制了两瓶伏神丹，心急交瘁之时服一枚，能救命的。”欧阳岚点了点头道：“刚刚从城楼上回来，这几日新增的中毒百姓已经压在了三千人以下了，隔离营那边连续三天没有出现新增千人以上的爆发情况，所以再隔离个五天左右，若是无事，可以尝试解散隔离营，放这些百姓归家。” “隔离营一散，京城的人心也就回来了。”楚梦溪感受着伏神丹带来的药效，转而微微点头道：“接下来就是皇城那十几万人，只要肃清，这京城的人蛊之祸也就可以结束了。” “所以，你不用这么拼命的！”欧阳岚拍手接过月儿端过来的一碗肉羹，一边吃一边道：“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身体也留一点生机吧，不然的话，人蛊之祸是除了，但是你自己不也跟着倒下了吗？到时候我可没本事救你！” “十几万人，十天时间。”楚梦溪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以至于青青刚刚端过来一碗小米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方那轻微的呼吸声。 “她如今是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疲倦到一定程度了，别给她吃了，我去写个药方，你照着方子给他炖一点药膳，等她醒来再说吧。”欧阳岚自己也吃不下去了，匆匆写了个方子递给青青之后，自己也跟着倒头睡了下去。 此刻中军大营附近，几乎所有的大夫全都顾不得吃饭，极限劳累了一天的他们，只有在深度睡眠当中才能缓缓释放这种超负荷的劳累。 但同时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坚持不懈，才导致了京城的局势一天天变好，中军大营内，甚至于楚梦溪在随后已经开始给从皇城之内抬出来的那些宫女和宦官解毒，从而保证本就体弱的他们能够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而欧阳岚那边也带着大部分大夫改变了策略，在中军大营内百姓的人数快速下降，而隔离营解散，城中并没有出现更多的新增人数之后，开始集中全力抢救那些支撑不住的人，给他们提前救治，从而尽可能的减少死亡率。 可以说，也正是因为他们在一点一点改变调整之后，才让京城百姓逐渐的从这场前所未有的大难之中脱离出来。 “你们放开我，我要马上解毒，你们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排到本郡主前面？楚梦溪呢？你让她出来！”原本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痊愈回城，所有人传颂的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楚梦溪等人的感恩。但是有时候，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转变，也因此，中军大营在开始大规模接收皇城中的中毒之人后，出现了变故，以至于在随后更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笑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小医仙闺名？来人，给我把她扔出去，让她自生自灭！”在中军大营内，常衡根本没有给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看不出丝毫往日模样的清河郡主一点面子，反而一挥手之后，直接让桃陵军将士将其从队伍当中给扔了出去。 “我们是皇室宗亲，理应优先，岂能和这些升斗小民一起等待？”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倒是让原本乱哄哄的营区暂时陷入了安静，但是此前清河郡主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却看着常衡梗着脖子怒道：“你们如此而为，就不怕陛下怪罪吗？你有没有将我皇族放在眼里？” “你算那颗葱？”常衡原本刚要开口，但是被从一旁匆匆而来的李由给拉住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他的目光明显一下子变了，以至于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戏谑。 第二百一十八章 牵动人心 “清河郡主！还有你，康家的那个孽障！”常衡一字一顿，看着眼前的母子冷笑道：“你们还有脸在这中军大营厮闹？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优先？告诉你，老老实实给我滚到最后去，不然的话，现在就宰了你们。我想非常之时，死几个皇室宗亲，皇帝肯定不会怪罪的。”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被常衡道破身份，而且这种几乎毫不掩饰的话语直接让旁边所有人全都哗然不止，而且这还不算数，就在在场所有人目光全都盯着清河郡主母子的时候，常衡扫了一眼周围，转而继续道：“谁敢让他们排在自己前边，别怪我不客气啊，那你们就自己代替他们排在最后吧！小医仙如今已经精力耗尽，只怕也未必有能力给排在最后的人解毒了。”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全都瞬间老实起来，一个个唯恐清河郡主插到自己前面，那些身边没有人照顾的，更是不间断嚎叫，召唤自家还有行动能力之人前来驱赶，短短片刻之间，清河郡主母子硬生生的被这些人给赶出了大营。 “派几个人看着，别让这对母子去祸害其他人。”常衡摆了摆手，让几个桃陵军士兵远远的盯着清河郡主之后，自己开始快速带队疏导人群进入大营，维持秩序。 一天一万多人的数量，确实让整个京城中毒人数快速缩减，伴随着中军大营内部积压的百姓全部解毒完毕，腾出来的隔离营开始收治那些解毒完成，等待痊愈的病人，也让中军大营持续扩张了半个月之久的营地终于看到了头。 “从明日开始，你每日缩减一千人以上，给自己腾出点修整的时间。”傍晚时分，欧阳岚带着瑶姬等人赶回来之后，见到楚梦溪也才刚刚结束，顿时摇了摇头。 “我知道，放心吧！”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楚梦溪微微点头的同时，被青青扶了起来，一边端着药膳一边问道：“皇城都清理干净了吗？” “你别操心这事了，我和姜岩亲自带队，加上部分禁军，还有那什么御林军跟着，扫荡了一遍，京城内外能动的人都动了，所有地方都在清理，现在还没结束，应该可以消除鼠患。”欧阳岚自己也是累得够呛，但是却带着一脸心有余悸道：“没想到这老鼠还能传播人蛊之毒，今日我看见几百只毒鼠被灭杀，忽然发现我的白驼山内好像也缺了一种防御毒鼠的东西。” 虽然有欧阳岚的提醒，但是第二天看着源源不断送过来的人，楚梦溪依旧没有硬起心肠，光是她自己就一日之内，为一万一千多人解毒，加上欧阳岚他们，总计解毒人数超过一万五千人。 “今日新增三千多人，都是被这些趁巡逻兵马不注意偷跑出去的各大豪门世家的人传播带来的病患。”傍晚时分，在汇总了各路消息之后，姜岩和常衡几句话，直接说的墨南宸脸色一黑。 “抽调巡防营兵马出来，专门负责处理此事，南云，你亲自领队，抓到一个杀一个，不要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格杀勿论。”冷冰冰的命令在第二天开始化作无数血淋淋的人头迅速蔓延整个京城，无数偷跑出来想回家查看的这些世家豪门中人被抓到之后，迅速就地正法。和桃陵军等客军不熟悉京城的环境不同，巡防营寻常时节本就是在京城各大坊市打转，各地一举一动都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在宋南云下令关闭各大坊市，逐房逐街清理之后，这些豪门世家的人无一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这种果决的行动迅速遏制住了第二轮人蛊之毒的传播和蔓延，而且在巡防营挨家挨户通知那些已经归家的百姓参与监督之后，迅速杜绝了这一类事件，也让每日新增的人数开始迅速下降。 这个消息伴随着墨南宸以朝廷的名义广而告之之后，迅速让整个京城都开始轰动起来，那些百姓虽然暂时无法出门，但是夜晚亮起来的灯火，却无疑让一股莫名的生气迅速萌芽成长起来。 “小医仙，就剩最后五万人了，要不，你歇一歇吧，这最后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为了他们拼命！”除了各部参与执勤的兵马未曾重新查检之外，整个城外大营等待救治解毒的，就只剩下最后五万人，所以常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朝着精疲力尽，瘦的看不出人形的楚梦溪低声道：“我们已然尽力，但是不至于连命都搭进去。” “只剩最后五万人了，不用担心，我还撑得住！”楚梦溪惨然一笑，却再也没力气多说一句话，倒是青青将常衡拉到一边，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惶然道：“常大哥，姐姐今日都吐血了，欧阳少主说，再这么下去的话，她只怕坚持不了几日，你们快去看着点外面那些人，别再乱跑了，若是姐姐倒下了，就没人能给他们解毒了。” 这带着哭音的话语让常衡恨恨的直接冲出了营地，他知道楚梦溪坚持要快速给这些人解毒的原因，每耽搁一天，不仅仅会多死人，更要命的是这些人携带的毒蛊会扩散影响其他人，每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除了这五万人，京城内外，足足有近二十万兵马需要重新检查之后才能确保无恙。而这一切，都只有楚梦溪自己才能在短时间内做到。 这种心思驱使之下的常衡在随后变得格外暴虐起来，大营之内排队等候的这些人原本还吵吵嚷嚷的抱怨给他们的伙食太差，惹得他二话不说，连续挥刀一口气斩杀数百人，几乎是将那些开口说话的人全部给杀了个干净。 这种突然而来的屠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是惊恐的看着这位执掌整个中军大营的年轻人，不知道对方为何忽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常衡，你怎么啦？”虽然随后殷红林将常衡给拉了出来，但是这股疯狂却还是让姜岩看得直皱眉头，转而问道：“谁刺激到你了？这里面有常家的仇人不成？” “小医仙昨日吐血了！”稍稍平静的常衡只说了一句话，却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此时忙碌的姜岩等人才回过头来看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在京城庆祝劫后余生，中毒人数逐日下降，而病愈之人却连日水涨船高的时候，一切都来自于中军大帐内那位楚家人的付出，没有她独自支撑大局，这大劫又如何能够度过？ “这个时候，这帮人，却还为了什么伙食抱怨，他们有想过，小医仙每日累的连水都喝不下去吗？若不是丹药支撑，只怕她早就——”常衡说到这里，双目血红，难以遏制心中怒火，几乎是一声咆哮，震动整个大营：“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去救他们？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自私自利，为了他们，若是让小医仙有个好歹，我一定要全宰了他们！” 这一声怒吼，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在眼里，几乎是瞬间，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中军大帐上，并且伴随着各部将士的往来，迅速传到了京城之内。 “你说什么？梦溪她，吐血了？”当这个消息传到墨南宸耳中，后者几乎是瞬间直接将李十三给拎了起来，满脸怒喝道：“那常衡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好好照顾她——” “中军大帐内，王妃说了算，只怕王妃也是担心，这些人迟迟不解毒，会节外生枝。”李十三苦笑不断，目光惨然道：“今日若不是常衡发火，一口气砍了几百个不听话的闹事者，只怕我们都还不知道！” “王爷，你要去哪？”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把腿就冲了出去，急的李十三从后面一把抱住对方摇头道：“王爷你别跟着去添乱了，姜岩已经把桃陵军带过去坐镇了，您还是设法重整禁军，能给王妃减轻一份负担就多做一点吧！” “对对，去，告知王天赐和陆盛，将禁军全员连夜抽调出城，分开隔离，不能再让人蛊之毒蔓延下去了。”墨南宸此时心头大乱，急急忙忙开始连夜整顿，将受损最严重，中毒人数最多的禁军全部调离，开始分散隔离。 此时的众人还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不仅仅在他们之间流传，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到了城外，所有人心心念念的全都楚梦溪的身影，以至于在往来给他们输送粮食的士兵经过时，所有人询问的都是这个楚家大姑娘的近况。 这也导致了在随后几天时间里，整个京城所有人全都变得自觉起来，各家各户，全都严格按照往来军士的告知，遵守规定，偌大的京城再无一点波澜，所有人都在沉寂之中等待着这场大劫的结束，也在等待着中军大帐内那道白色身影能够把重新走出来。 或许，那些豪门士族和朝廷重臣还有无数的言辞，对于墨南宸和楚梦溪的安排有不满，但是这些普通百姓，他们的性命几乎全靠楚梦溪一力支撑，才抢救了回来，在数十万人遭难的时候，只有这个昔日的楚家人，从一开始，就冲在了最前面，也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对象，成了他们能够成功渡过大劫的唯一支撑。 第二百一十九章 油尽灯枯 “不是让你去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欧阳岚带着郑仁基等一众大夫刚刚出营，就见到楚梦溪也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寝帐，顿时皱了皱眉头道：“如今这些中毒病患都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就是检查各部兵马军士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足以应付，你可以不用担心！” “我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法子，或许可以一日之内全部完成，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楚梦溪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点头道：“大家都已经熬了一个多月，必须想办法尽快处置干净，给所有人休息的时间。” “你是说——”欧阳岚脸色一动，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带人去安排，你留在这里歇着，瑶姬，你照顾好她！” 这一日，伴随着欧阳岚时隔半个多月再度入城，原本在城内执勤的巡防营开始快速整队出城，并且沿途汇合了禁军、桃陵军和其他几支镇军，在东城外面集合，整齐的队列连绵十几里之遥。 所有人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当墨南宸纵马疾驰而过，开始登上点将台后，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聚集到他身后的那辆缓缓而来的马车上。 “你真行吗？要不算了吧，我带人去检查，顶多慢一点，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欧阳岚将负责照料百姓的慕雨柔和楚梦渺等数百人也一同带了过来，看着在青青的搀扶之下缓缓下车的楚梦溪刚要说话，后者就已经摇了摇头。 “长姐，我来扶着你！”楚梦渺快步上前，看着毫无往日模样的楚梦溪，泪水长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紧紧握住了对方没有丝毫温度的手之后，才悚然一惊，那双往日里足以让所有女子羡慕的素手柔夷，此时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走吧！”倒是楚梦溪自己微微一笑，从慕雨柔开始，逐个检查所有人，凡是中毒的全部由欧阳岚带走，及时送往中军大营内迅速解毒。 在场的所有人，检查之后，原本应该分批返回，甚至于按照姜岩的安排，汜水关等地的镇军，检查之后应当直接启程回到原驻地。 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人离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着这一袭白衣，缓缓走来的楚梦溪，躬身跪地，沉默不语。 他们是应对此次人蛊之祸的最后防线，不论是桃陵军还是巡防营，都守住了自己的本分，在大难跟前，挺住了脊梁，没有对不起家国百姓。 但是，面对楚梦溪，却没有一人不是满面愧疚，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人蛊之祸能够走到今天消解的地步，靠的是这个连走路都已经走不稳的女孩在一力坚持，从解毒制药，到防治之法，几乎全都靠她制定完成，自己这些人从始至终，都只能在一旁打下手，关键时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独自冲锋在前，而无能为力。 缓慢的步伐行走在大军之中，所到之处，万众归服，情毒花上，蝶影翻飞，伴随着这道身影越走越远。 “王爷，你去哪？”墨南宸几乎是不自觉的下了点将台，也没理会身边宋南云和王天赐等人的呼喊，一步步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就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却带着满脸的心疼和不忍。 “姐姐，王爷在后面跟着。”青青身后，是青儿随行，伴随着后者轻轻咬住她的裙摆，偶一回头之下看到墨南宸之后，转而低声说了几句。 “走吧，桃陵军检查完了，还有巡防营和禁军。”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摇了摇头，忍住心头的疲惫，挪动脚步，开始进入巡防营的行列当中。 整个京城的防治任务，巡防营是坚持时间最久的大军，两万多人在桃陵军赶到增援之前，几乎肩负起了整个京城数十万人的防治、安置和巡逻执勤，前前后后，有无数士兵前后感染中毒数次之多，是真真切切付出了全力。 所以当楚梦溪看着眼前很多她都能记住的身影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双目瞬间变得带有神采起来。 “末将丁洋，携巡防营全体将士，拜见王妃！”简简单单一句话，整个巡防营全部跪伏于地，行军礼等待，经此一役，巡防营已经脱胎换骨，有了让禁军都黯然失色的灵魂。 楚梦溪微微点头，脚步不停，也没有说话，只是每当停下来的时候，目光所到之处，身后郑仁基等人都会迅速上前，将中毒者带走。 因为历经时间最久，巡防营几乎是除了禁军之外，发现中毒者最多的兵马，相比较桃陵军等加起来十万人才查出三百多中毒士兵，单是巡防营不到两万人就直接被查出一千多人。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人嘲笑巡防营防治不力，在众多人手之中，他们才是坚持最久的人。 “梦溪，你怎么样了？”还没到禁军的队列跟前，楚梦溪就一个踉跄，身形一软，差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情毒花上，蝶影也变得黯淡无光，再无此前的流光不断的景象。 “长姐，你，你咳血了。”不等墨南宸抢上前来，被青青抱在怀里的楚梦溪，嘴角咳出一缕殷红的血迹，打在了刚要扶着她的楚梦渺手上，顿时吓得她一下子脸色惨白。 墨南宸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上前，将楚梦溪一把抱了起来，却见到此时脸色暗淡的对方，手指前方，顿时停下脚步道：“别看了，交给其他人吧，我带你回去——” “可惜了。”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到了极致，以至于周围的所有士兵这一刻几乎全都跟着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随后而来的姜岩给一把拦下了。 “帮我，好好照顾她俩！”楚梦溪目光在青青和楚梦渺身上转了转，似乎还带着一丝遗憾，声音也一瞬间变得微不可闻，以至于虽然靠在墨南宸怀里，却连对方也没听清，只有那原本还举着的左手，轰然落下。 与此同时，那一瞬间，情毒花上，光芒内敛，再无半点流光溢出，蝶影附着花瓣之上，恍若沉寂万年一般。 “长姐！”楚梦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和青青唉声哭泣，泪水长流，更带着千言万语，却没有一个字能说得出口。 “嗷！”雪狼长啸，围绕着楚梦溪的身形不断旋转，那往日里通灵的青儿，此时更是不断哀嚎，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正在不断消散！ “梦溪！快，快叫欧阳岚！”此时的墨南宸犹如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的往回跑，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和焦急，周围，十几万大军人影如潮，全都跟着对方的身形往前奔跑。此时此刻，没有人顾得上人蛊之毒和军规军纪，无数将士眼中，只有那个倒在他们跟前的白色身影，只有这个即使到了最后时刻，也没有放弃他们的楚家人。 “快，给她服下九劫丹！”墨南宸的声音一起，中军大营方向，欧阳岚几乎是瞬间踏空而来，身形在空中几次旋转，全力以赴之下，瞬息即至，一把将楚梦溪放到点将台上后，拿出九劫丹给对方塞了进去，与此同时，少阳针法开始迅速刺中楚梦溪心脉附近七处穴位。 “青青，凝香丸和凝心散带了吗？”微微一搭楚梦溪的腕脉，欧阳岚几乎是瞬间脸色大变，急匆匆接过青青递过来的丹药，全都给楚梦溪服下，转而朝着墨南宸道：“她是油尽灯枯，不仅仅身体，就连心神也微弱之极，稍有不慎，只怕再无醒转之时。” “你能治好她是吗？”墨南宸一把抓住欧阳岚之后，声音变得颤抖不已，但是双目之中却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看天意！”欧阳岚苦笑不已，但是话音未落，却见到墨南宸目光犹如野兽一般疯狂道：“你必须治好她！我不允许梦溪出事！” “快走吧！”欧阳岚叹了口气，和墨南宸一起，带着楚梦溪急速返回，而此时，周围的无数士兵甚至于全都要跟着过去，若不是姜岩及时阻拦，只怕整个现场会瞬间大乱。 “各军将士，请立即归位！”站在点将台上，姜岩声若雷霆，也一瞬间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诸位若是还记得楚大姑娘的好，就请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不要再让人蛊之毒再度传播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 姜岩一声怒吼之后，开始带领桃陵军整队，协助随后而来的郑仁基等人继续查看禁军，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是这些天持续不断接触人蛊之毒之后，众人还是有办法甄别。而且禁军当中，中毒之人实际上已经被尽数剔除出来了，留下的这两万多人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所以被带走的人数并不多。 只不过，当这一切全都结束之后，这些将士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全体围在了中军大营附近，整队排列整齐，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依旧没有动静，但是隐隐然传来了一阵药香的大帐之上，所有人都在期待，期待着那里能再度出现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孩！ 此时此刻，没有人去喝止这些将士的举动，甚至于连姜岩等人，也都伫立在原地，犹如一道道丰碑一样，守护着这里，为这座迎战遮风挡雨。 第二百二十章 一眼万年 “这些百姓是怎么啦？怎么不尊军令，擅自出门？”宁王府门口，御林军返回之后，銮驾原本刚要启程，但是却看到康仁坊内几乎是家家户户，所有百姓全都纷纷出门，不分男女老少，全都面带悲容，沿途不发一言，朝着城东方向而去，这一幕诡异的场景让原本准备上车的皇帝霍然停下脚步。 “启禀陛下，桃陵军传来急讯，宁王妃为解救各军将士，累到军前，现已被抬回城东大营抢救，生死不知。”此时，人潮之中，一队红翎信使紧急而来，也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楚姐姐生死不知？”话音未落，銮驾后面，墨南湘就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犹如发了疯一样一把拉住信使，满脸焦急，声音尖锐道：“你再说一遍！” “宁王妃耗尽心力，昏迷不醒，随行大夫说，怕是已经油尽灯枯，生机渺茫。”信使脸色沉重，只是拱手行了一礼，就直接转身离开，那急促的身形甚至于连皇帝在场都丝毫不管不顾。 “皇兄，你先回宫，我去看看楚姐姐。”墨南湘几乎是毫不迟疑，跟着就要随红翎信使离开，却一下子被身后太后给拉住了。 “湘儿，城外危险，人蛊之毒尚未消散，你去了只会添乱！”皇帝此时脸色显得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以至于摆了摆手，语气显得有些飘忽不定道：“先随朕回宫安置，然后再让太医跟过去查看不迟。” “皇帝说的正是！”萧太妃此时身形有些摇晃，脸色苍白无力，但是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神情，似乎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看着墨南湘摇头道：“她楚梦溪自己就是大夫，你着什么急？说不得是因为没治好长瑾，怕皇帝治罪，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你胡说什么？”这一句话刚出口，直接让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甚至于那一瞬间连旁边护卫的御林军将士全都目光转到了她身上，那种凛然的气势迅速弥漫开来，惹得太后紧急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朝着墨南湘道：“快去吧，记得保护自己，同时传皇帝诏令，宁王妃楚梦溪护国有功，救大晋江山社稷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护百姓苍生于绝境，乃国人之楷模，请随行大夫务必尽心尽力救治，不得有误！同时责令宁王墨南宸，长公主墨南湘奉药榻前，悉心照料，若有违抗，则是违背圣命，辜负黎民之所望，我墨氏皇族绝不姑息！” “姐姐你什么意思？”萧太妃一瞬间脸色一变，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皇帝却紧随而至，直接朝着墨南湘道：“快去，宁王妃有任何变故，朕唯你们兄妹二人是问，告诉所有大夫，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便是让朕昭告天下，穷举国之力寻求名医良药，也在所不惜！” “皇帝，我看有些事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决断吧！”墨南湘露出一丝笑容之后，带着巧儿急匆匆而去，甚至于没有理会身后车驾和护驾的御林军的时候，太后也转而看了一眼皇帝，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深意道：“眼下就是个机会！”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皇帝很明显知道太后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意，转而起身上了銮驾，带头朝着宫内而去，倒是萧太妃看着一言不发，也要转身离开的太后，有些不甘心道：“姐姐的意思，长瑾的死就这么算了？她楚梦溪救治不力，就是在用长瑾的性命去给她楚家人——” “闭嘴！”太后这一刻双目之中迸发的寒芒生生的打断了萧太妃的话，也一瞬间让对方升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等她开口，太后冷然道：“生死有命，长瑾的死该去找那个下毒祸害我大晋皇室之人去清算。若不是楚梦溪，我大晋皇族，京城数十万百姓，连你，萧氏的性命都早就不在了，你拿什么去算？你要和谁去算？一个后宫妇人，少去操心国家大事，跟着哀家回宫！” “难道南宸的事就不是国家大事吗？”萧太妃忍不住大喊出声，但是太后却脚步不停，竟是于丝毫没听见对方此刻的歇斯底里一般，直接将地方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此时发生在宁王府门口的这一幕除了王府内的赵嬷嬷等下人之外，无人知晓。整个康仁坊，乃至于整个京城的百姓在这天上午不顾沿途各部将士的劝阻，全都聚集到了城外，黑压压的人潮将整个中军大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全都是沉默不语，默然而立，静静的看着中军大帐的方向，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期盼和感激。 而在大营内部，当墨南湘急匆匆闯了进来的时候，整个中军大帐内，几乎所有的大夫全都聚集到此，刘子龙兄弟和杨子轩为首之人更是一个个全都眉头紧皱，看着里面的欧阳岚，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样了？”站在欧阳岚身边的是墨南宸，在见到对方好不容易起身之后，当即开口道：“梦溪现在如何了？” “大家别围着了，赶紧散开，让外面的所有人赶紧回去，别让她的一番心血就此白费了。”欧阳岚扫了一眼周围的这些人，余光见到外面全是黑压压的人潮之后，转而朝着墨南宸叹了口气道：“她不顾一切，以心神操控蝶影祛除人蛊之毒，已经伤了心神，加上身体也到了极限，两厢加在一起，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我已经以九劫丹给她续命，但是十日之内，若无醒转迹象，则心神寂灭，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力。” “我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欧阳岚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郑仁基等人更是亲眼见识过九劫丹的药效，原本以为靠着这逆天的丹药足以抢回一条命，但是此刻却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一个个全都跟着垂头丧气。只有人群之外，青青迅速挤了进来，捧着一碗汤药，神情倔强，声音犹如带着所有的坚持道：“她说过不会放弃的！” “说得对，她的性子，是不会放弃的，所以说不得也会有奇迹出现。”欧阳岚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快去把这醒神汤给她服下去吧。” “如果去找她师尊毒圣前来呢？”墨南宸原本脸色惨白，但是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欧阳岚道：“你们四大毒宗应该知道——” “不知道！”墨南宸话还未说完，欧阳岚就直接摇头道：“只怕就连她自己都不会知道上一代毒圣现在人在何处！毒圣一脉的规矩就是传人出世，上一代毒圣自动隐身江湖，不会过问任何事，即使这名传人出了意外也是一样！所以不要想着去寻找了，你找不到。就算是找到也无济于事，这已经不是人力所为之，要看天意。” “姜岩，外面的所有事都交给你了。”墨南宸微微沉默之后，转而朝着姜岩道：“让各部将士迅速归营，城内交给南云，城外你亲自负责，梦溪我来照顾。” “你——”姜岩指了指外面，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匆匆带人离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能做的就是不能再让刚刚被压下去的人蛊之毒再度爆发，不能让楚梦溪拼命换来的局面再度被打破。 “给我吧！”墨南宸挥手让郑仁基等人离开，去给最后查出来的那些士兵解毒之后，自己接过青青手中的药碗，一点一点的吹散热气，坐在楚梦溪跟前，神情变得柔和下来，动作也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不小心碰到对方。 他并不擅长照料别人，只不过此时看着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再无往日丝毫气质的容颜，心头只觉得被人揪住了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让他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以至于青青在旁边看了看之后，忍不住走上前来，将楚梦溪抱在怀里，斜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她没事吧？”青青的动作吓了墨南宸一大跳，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别伤到她。” “王爷快点喂药吧，姐姐不能耽搁了。”青青摇了摇头，双目之中带着一丝雾气，以至于看着墨南宸的时候泪水盈盈。 墨南宸目光有些歉疚，以至于一勺一勺的汤药送到嘴巴里，看着近乎于毫无反应，若不是青青帮忙，只怕连吞咽的动作都没有的楚梦溪，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爷你先去忙吧，姐姐交给我。”接过药碗，青青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目光转向楚梦溪，神色坚决道：“我肯定能把姐姐治好的。” “我知道，这里交给我，我来照顾她，我哪都不去。”墨南宸摇了摇头，坐在跟前没有丝毫动作，脸上带着一丝柔情，幽幽道：“从前我欠她太多，却总是想不到该怎么弥补，现在我想陪她醒来。” 看着呆呆的墨南宸，青青虽然有些懵懂，但是却没有再开口，抱着雪儿走出了营帐，只留对方独自守在楚梦溪跟前。 这一瞬间，大帐之内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墨南宸的眼前，只有这一袭白衣的女孩静静的躺在身边，一动不动，却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变得这么近，近在眼前，咫尺之遥。 此时的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楚梦溪，不敢眨眼，也不敢离开，小心翼翼之余，心头却始终闪过一丝丝窒息般的念头，唯恐自己一个转身，对方就已经消失不见。 “对不起！”喃喃自语伴随着这带着丝丝柔情的眼神，独自在大帐之内久久不散，不闻时间流逝，也不管世事纷杂，仿佛也只有在此刻，他的心才会伴随着目光，永远的停留在楚梦溪身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万民之愿 “青青，你怎么出来了？长姐怎么样了？”大帐外面，楚梦渺看着青青出来，顾不得还在烧火的药炉，急忙道：“长姐昏迷不醒，你怎么不在身边？” “王爷在里边，不让我待着。”青青摇了摇头，坐在一边一边抱着雪儿一边想着该怎么配置药材，将楚梦渺扔在了一边。 后者原本想要去大帐，但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一旁过来的慕雨柔给拉住了，朝着她摇了摇头之后走到青青身边低声道：“你想到办法了吗？她现在这样要不要紧？” “没有！”青青也不知道是回答她哪个问题，依旧自顾自的在收拾药材，半晌之后径直离开，也没理会两人，这种气质的变化是越来越像楚梦溪了。 “我要去找长姐，我想看看她！”楚梦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见不到楚梦溪，心头一团乱麻之下，转身又要过去，但是慕雨柔却直接摇了摇头，拦住她之后道：“你别去了，那边有宁王在，会照顾好她的。” “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楚梦渺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慕雨柔，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道：“姐姐以前怎么对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他墨家的江山，我楚家死了所有人，现如今，为了这天下百姓，长姐又付出了一切，我不能让长姐还陷在他身上。我楚家不欠他墨家一分一毫。” “雨柔你让她说下去吧。”慕雨柔见到外面人影一闪，顿时拉住了楚梦渺，但是走过来的墨南湘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她这一口气迟早都要发泄出来的。” “长公主！你倒是来的好巧。”慕雨柔刚要行礼，但是楚梦渺却一把拦住了她，转而看着墨南湘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过来，昔日若不是你老是撺掇我长姐，她又怎么会对墨南宸苦苦追求？如今我楚家就只剩下我姐妹两个人，你们却还要让她顶在前面，去拼尽最后一口气帮你们应对人蛊之祸，如今她生死两难，你们满意了吗？” 对于楚梦溪的担忧让此刻的她心头急躁不堪，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以至于看到墨南湘犹如看到了仇人一样，长久挤压的怨气此刻全速爆发，一把推开想要拦住她的慕雨柔，直指墨南湘怒喝道：“这天下若不是我伯父苦心维持，呕心沥血十几年，帮你们墨家守住了，只怕你那位皇兄也坐不上那九龙御座！现如今你们还要怎样？残杀我楚家满门，连我姐妹你们也不放过吗？” “梦渺，你别说了！”墨南湘是脸色惨白，低头不语，而看着楚梦渺一句接一句，越说越离谱之后，慕雨柔一把将其抱在怀里，指了指大帐的方向摇头道：“别吵了成不成？一切等你姐姐醒来再说！你不知道，如今的她和往日里已经大为不同，她的性子都变了。” “那也是因为他们家！”楚梦渺余怒未消，此前她见不到楚梦溪，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此刻的她不自觉的把所有的事都懒到了自己身上，一如从前的楚梦河一样，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护着楚梦溪。 “对不起。”直到此时，墨南湘才长叹一口气，一脸黯然的看着楚梦渺，这件事楚梦渺事后把账都算到皇室身上，她没有任何办法去反驳。大难来临之时，除了墨南宸，连她自己都躲进了皇城。京城的人蛊之祸能够消弭，几乎全靠楚梦溪一人之力，撑起了所有人的希望，最后还将他们这些原本应该承担起责任，但事到临头却躲进皇城避祸的人都给救了。自己，却在最后关头倒了下去，到如今更是生死不知。而他们这些人却一个个全都好好地活着，这楚梦渺要是没有怨气，那才叫奇怪。 “我知道我说这些都没有用，若是楚姐姐出事，我一定陪她一起下黄泉！”墨南湘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语气却异常坚定道：“但是梦渺，你知道吗？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皇族也是身不由己。你随我来，你可以责骂我，但是不能不明白楚姐姐的一番心血！” 她说完之后，迈步往营外而去，慕雨柔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拉着楚梦渺也跟了上来。三人来到大营门口的时候，姜岩已经在指挥各部兵马归建，但是面对那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百姓，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梦渺你自己看，这都是被楚姐姐救回来的百姓，他们如今不顾危险，出城而来，所为何故？”墨南湘脸色惨然道：“他们都在祈祷，都在等待姐姐醒转。他们都记得，是楚姐姐救了他们，是楚家人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挽回了大局，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我墨家纵然对不起你们楚家，但这天下百姓，没有对不起楚家。楚相一生所愿，楚家百年风骨，不就是为了他们吗？如今姐姐做到了，没有辜负楚相教诲，也让天下人都记得楚家的好。” “可是，我父亲，伯父，还有家人都不在了！”墨南湘一番话，让楚梦渺泪水长流，心绪崩溃之下，哭声震动了所有人，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长姐若是再出事，我该怎么办？楚家又该怎么办？”这一声悲号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凄婉，满是无助的伤感弥漫而出，让姜岩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目光转向身边的常衡，后者也是一脸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今的楚家，就只剩下她姐妹二人，楚梦溪若是出事，她才十四岁的年纪，又如何撑得起这么重的重担？为家人伸冤，复兴楚家，传承风骨，全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如何支撑的下来？ “诸位百姓，大家看到了吗？”那一瞬间，姜岩奋力高呼，声音犹如雷霆般响彻四野，悲怆苍凉，瞬间在所有人耳边回荡：“楚家传承百年之风骨，父辈牺牲，孤女存世，却依旧不改其颜，危难之际，一袭白衣拯救万民，为我等覆灭人蛊之祸，为大家抢得一线生机。请大家回去，不要辜负了楚家人的心血，不要让大姑娘担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上苍不会薄待万民，请大家回家，祈祷大姑娘逢凶化吉，早日醒来，不要在这里聚集了，不要让大姑娘拼命挽回的生机再出波澜！” “请大家放心，我姜岩带领桃陵军全体将士誓死护卫大营，守护大姑娘！”姜岩屈膝一跪，那一瞬间，桃陵军上下所有人全都跟着跪倒在地，朝着中军大帐方向，脸色肃穆。 而在随后，数十万百姓，黑压压一片，全都跟着下拜。那一刻，楚梦渺泪水长流，看着这些百姓和桃陵军将士，放声大哭。 “祈愿姑娘早日醒来！”所有人都在低声细语，汇聚成海，声音低沉，却震动云霄，仿佛一瞬间渗透所有人的灵魂当中。 “姑娘身负万民之愿，当早日醒来。”姜岩和常衡两人相视一眼，带头呼喊，声音带着期盼，一瞬间彻底引燃了所有人的心绪，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在这一刻似乎跨越了时空限制，流淌在整片天地，平地惊雷，震碎九霄云彩，更似乎打破了无形的限制。 大帐里，墨南宸起身望着外面，久久不语，这是劫后重生的百姓在呼唤，呼唤这个曾经守护他们，危难关头为他们殊死一搏的女孩归来，更是瞬间让一股勃勃的生气从所有人心头涌起，弥漫而出，汇聚成河流淌而过，来到他的身边，流入楚梦溪的心底。 “梦溪，快醒来吧，醒来看看，你所拯救的百姓，如今都在呼唤，都在等待，期盼着你的归来。”墨南宸此刻心中的念头犹如野草遇到了春风，迅速蔓延整个心田，也让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念叨着楚梦溪的名字。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让他觉得对方在自己的心里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早已对所有的事充耳不闻，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她，心里想着的，也就只有这个昔日被他伤过最深的女孩。那一袭白衣，成了他此刻眼中唯一的神采。 “嗷！”几乎与此相应的是，一直守护在旁边的青儿同时仰天长啸，声音之中同样带着急切的呼唤，就连青青怀中的雪儿也在不断伸着小脑袋，牵引着对方快速来到楚梦溪跟前。 “姐姐，快醒来啊！”喃喃自语犹如黑暗中的灯塔，在指引着迷航中的船只方向，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众人之间传递，激荡灵魂。 此时的楚梦溪在青青的注视下，似乎嘴角微微开阖，更似乎那低垂的睫毛也瞬间颤动了一下，伴随着雪儿附在她的胸前，一如从前般小爪子抓着头发，一声呢喃，微弱传出，让一直沉寂的灵魂此刻间仿佛多了一份生气，缓缓在体内复苏。 “姐姐，这是复魂丹，一定要好起来啊！”青青将自己才刚刚炼制好的一枚丹药轻轻塞进楚梦溪口中，带着一丝希冀，在静静等待。 和他人不一样，她在楚梦溪倒地之后，仿佛一瞬间长大，往昔的娇憨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仿佛是和前者一脉相承的沉着和冷静。 此刻，她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楚梦溪，唯恐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一样，神色安宁，却倔强而坚持，一如从前的楚梦溪本人一般。 “叮”一丝悦耳的声音轻轻传来，那自从楚梦溪陷入昏迷就沉寂下来，黯淡无光的情毒花上，此时逐渐的泛起一道流光，围绕着玉色花瓣不断流转，恍如精灵一般的蝶影，缓缓升起，一瞬间，让躺在这里的女孩，快速变得生机盎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魂兮归来 “陛下，禁军来报，京城百姓齐举东城门外，为宁王妃祈愿，声传四野。”偌大的皇城之内，还残留着斑驳的疮痍，后宫各处，更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洗毒汤的味道，往来的宫女和太监，比起往日要少了一半以上。 这一切也让刚刚归来的皇帝，神情恍惚，独自站在承明殿门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郑大监匆匆而来，才恍然回神。 “这丫头也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幽幽的感慨缓缓传出，皇帝似乎也带着一丝叹息，此刻的他微微苦笑道：“老东西，朕是不是还是输给了楚云飞？” “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帝王之尊，楚相，只是一代人臣，就算是为大晋做出了政绩，那也是陛下的臣子，楚相和陛下，本就不能相比。”郑大监是跟随皇帝最久的人，也是整个皇城之内最了解这位皇帝心思的人，也就只有他才能在这个时候坦然开口道：“陛下此时想着和已故之人斗气，还不如思索一番如何善后！” 郑大监话音落下之后就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往下，但是却说得皇帝眼神一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从承明殿离开，步伐也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 而此时，在中军大帐外面，姜岩也从远处走了过来，不过并没有进去，而是朝着常衡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走到一边。 “你要走了？不等太尉府军令？”常衡扫了一眼外面，转而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给那位皇帝陛下一个台阶，至少不至于闹到明面上。” “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姜岩摆了摆手，转而道：“京城经过此番大难，局势必然彻底改变，你想好了是继续留在姑娘身边，还是随我去桃陵军？按照轮换规定，明年，桃陵军就该北上接替镇北军驻守幽州，你不跟我过去吗？” “你也说了，京城局势彻底改变，此时我如何能够离开？”常衡苦笑着摇头道：“如今她生死未卜，周遭群敌环伺，此时我不帮她，还能指望谁去？” “也好。”姜岩露出一丝微笑，转而笑道：“大姑娘心智超人，京城虽然暗流汹涌，然则此时她天心民愿加身，所以纵有波折，也当无问题。” “但愿吧！”常衡担心的就是这个，只不过见到姜岩没再继续，他也没有跟着往下说，反而叹息道：“如今还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 “是如何看代表楚家一案和大姑娘本人。”姜岩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其实这不是问题，只不过也委屈大姑娘了，为了家族伸冤，她的前程幸福只怕注定要变成镜花水月，廖无踪影。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恩相，空有军职在身，位居五军统领府统领之一，去无法护住她一人。” “你好好守着北境吧，待此间事了，我会北上寻你，到时候你我并肩战斗，和幽北宿敌再决雌雄！”常衡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对方点头道：“把李龟年藏好了，别让人找到，我不相信皇帝的话，给楚家平反，只怕他未必会愿意。” “你放心，临走之前我会部署妥当的。”姜岩看了一眼中军大帐的方向，点头道：“我就先走了，待姑娘醒后，派人告知一声。” 姜岩走的很从容，桃陵军连同汜水关等地镇军十万众，自行前来京城，又自行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常衡，也不曾和任何人告别。甚至于在第二天城内圣旨传出的时候，郑大监看到的都是一座座空荡荡的军营。 “王爷，郑大监亲来传旨探望，询问王妃近况。”而中军大帐内，面对李十三的话语，墨南宸却置若罔闻，甚至于连随后郑大监走进来的时候都丝毫没有理会。 “王爷，陛下让您回宫呈报人蛊之毒前后的所有善后章程，不知何时可以随老奴回去？”楚梦溪静静的躺在那里，还没有醒转，而墨南宸是直到郑大监话音落下良久才缓缓回头，一开口让在场的几人跟着吃了一惊，那声音沙哑到若不注意，根本听不出来。 “让南云去吧，本王没有时间！”墨南宸一双猩红的双眼带着无尽的血丝，只一眼之后就随即目光转向楚梦溪，幽幽道：“我要照看梦溪，其他的事，谁想做谁就去做吧。” “王爷您——”郑大监还想说话，但是随即被李十三给拉了出来摇头道：“大监要不先回去？末将马上通知南云进宫，他一直跟着王爷，内情都知道，想来也不会耽误大事。您也看到了，王妃安危如今牵挂着所有人的心，王爷更是已经不休不眠三日之久，再让他进宫，也不合适！” “这个咱家明白，王爷原来对楚，对王妃也是情根深种啊！”郑大监似是无意的叹息道：“就怕这王妃还是往日的性子，若是对王爷依旧不冷不热，那岂不是辜负了这病榻跟前的一番照料？” “啊？”李十三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但是郑大监却已经匆匆离开，让他摸不着头脑之际，却又不得人询问，转来转去只得自己去找宋南云。 “王爷你去睡一会吧，这里我和青青在就可以了。”而此时大帐之内，楚梦渺和青青端着药碗走进来之后，见到墨南宸正在试探楚梦溪的腕脉，顿时摇了摇头。 “青青，欧阳岚是不是还在营内，要不要让他再来给梦溪诊断一下？”楚梦渺的声音倒是让墨南宸回过头来，看了看青青之后转而问道。 “姐姐的脉象已经稳定了，但是为何没有醒来呢？”青青蹲在一旁给楚梦溪左看右看看了半晌之后皱眉道：“这真是奇怪，心脉也很正常——” “我来，丫头，跟在一旁学着点啊。”她的话音未落，外面欧阳岚已经带着瑶姬二人走了进来，笑嘻嘻的来到青青身边道：“毒圣妹妹没来得及教给你的，我来教你！听着啊！” “人体五行对应五脏，上连泥丸天宫，勾连奇经八脉，还会引导五蕴八识，只要一环不通，人体便有违碍，小到普通病痛，大到生魂死魄，皆在于此。”欧阳岚也不理会青青撇嘴的神情，手中一枚银针微微刺入楚梦溪心房之后，点头道：“我白驼山有一门传承，可以疏导五脏和泥丸天宫的联系，此时正好用得上，今日免费教给你啊。” 他手下如风，银针飞落，虽然手法和楚梦溪的七劫针法完全不同，但是每一针落下，却都跟着细细讲解，同时指点青青不断给楚梦溪搭脉，半晌之后，沿着心房至头顶泥丸天宫，一道近乎于直线般的银针脉络迅速成形。 “应该可以了。”欧阳岚一根手指搭在楚梦溪的手腕之上，随即点了点头，故作高深道：“再不醒来，本少主只能使出搜魂大法了，魂兮归来！” 本来他只是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嗓子，但是架不住的是，话音未落，楚梦溪那原本毫无动静的眼眸却已经悄然睁开。 而与此同时一瞬间，情毒花上，蝶影纷飞，流光四溢，甚至于阵阵悦耳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梦溪，姐姐，你醒了？”惊呼声四起，离得最近的青青和墨南宸一瞬间撇开欧阳岚，一把抓着楚梦溪的手，惊喜交加之下，青青甚至于都哭了出来。 “这搜魂大法还真管用啊！”欧阳岚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脸上也带着一丝轻松，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瑶姬两人给拉了出去。 “梦溪，你，你别动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见到楚梦溪似乎尝试着抬手，墨南宸急急忙忙，声音在急切之中都跟着颤抖起来。 “姐姐你吓死我了，再不醒来我真的没法子了。”青青将楚梦溪的手轻轻抓住之后，一双大眼睛之中透着一丝喜悦，也似乎一瞬间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娇憨乖巧懂事，和这几日那特立独行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睡了多久？”这声音似乎和往日里的清冷有些不同，实际上迷迷糊糊的楚梦溪是只觉得睡了一觉，梦里，有无数人日夜不停的在耳边呼喊，甚至于，这其中还有她的声音，前世的那一丝本能支撑着疲倦的灵魂，在这让她窒息的疲惫中，得以坚持下来，也让她于此时，两世彻底合一，将原本这具身体的那一丝残存的意识融为己有。 “姐姐你都睡了五六天了，你看王爷他，一直就没合过眼，你再不醒来，我们都要一直住在帐篷里了。”青青看了看楚梦溪的双眸，转而一根一根的将银针拔了下来，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同时抬头看着楚梦溪，脸色微红。 “还好，你还在。”声音依旧虚弱，但是这一瞬间，楚梦溪却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心头莫名的一喜，连连摆手，想说点什么，却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姐姐你看！”墨南宸的样子青青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紧接着拉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楚梦渺到了楚梦溪跟前笑道：“姐姐你看，这也是个小姐姐！” “长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楚梦渺此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倒在楚梦溪跟前，她没有青青那般坚强，能够撑到现在，全靠着倔强的性子，而见到楚梦溪如愿醒来，才让她彻底松了口气，只不过不敢上前，所以一直躲在一旁。 “你不该来的。”轻轻拂过对方的头发，楚梦溪喃喃自语，那一瞬间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位堂妹，眼神一下子变得异常的悠远。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奉天殿内起风云 “你是说宁王妃已经醒了？”一连三天，几乎每天郑大监都会往返于皇城和城外大营之间，除了送来无数的珍贵药材之外，更是派御林军在大营门口执勤。所以等到这一次郑大监见到楚梦溪回来之后，也让皇帝神情一振，转而起身笑道：“马上传旨下去，诏命中书省能来的官员速去奉天殿，对了，让宁王和燕王也到场！” “奉天殿？”郑大监脸色一怔，奉天殿自从洪熙皇帝登基以来，非重大事件几乎不会开启，也因而成为朝中发生大事的一个标志。 “就是奉天殿，快去！”皇帝摆了摆手，转而自顾自开始朝奉天殿所在的位置而去。 这个消息伴随着郑大监脚步匆匆离开之后，开始在京城内外快速传递，奉天殿的开启，让那些刚刚死里逃生的所有文武朝臣开始意识到，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有大动作了。 不过这件消息在传到燕王府的时候，墨北欢的目光却一瞬间转向了城外，沉默良久之后才问道：“城外看起来是有惊无险了，你说本王现在是不是要过去探望一下？” “王爷想去探望何时不能去？现如今还是进宫为好！”旁边一个背对着墨北欢的中年人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墨北欢眼神都跟着变得明亮起来，缓缓点头笑道：“先生的意思是？本王该进宫了。” “陛下这一次开启奉天殿，王爷不去，难不成打算让宁王殿下过去吗？”中年人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说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丝小心，不愿意就此再继续下去。 “先生不要着急，本王这就过去。”墨北欢只是扫了一眼对方，也不在意对方说话的时候都是背着自己，转而边走边道：“现如今外边巡防营把守的严密，先生还是在府上多住几日吧，不然的话只怕不太方便。” “吩咐下去，就说王府正在清查毒鼠，暂时关门闭户，外界有人上门，一律挡回去，府中人手没有本王的吩咐，也不准出去。”走出门上了马车的墨北欢看着外面巡逻的巡防营士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着身边的小厮无为低声交代了几句才朝着皇城而去。 “王妃，您起来了？王爷让奴婢过来看看，何时收拾东西回府，说是您老是住在城外，也不合适，这里寒气重，怕伤了您的身子。”城内的一切暂时都和楚梦溪没有多大关系，等到她缓缓起身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外面的阳光，也对月儿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你去把宁王府的所有下人都带回去。”沉默了良久，楚梦溪似乎才想起来，转而看了一眼月儿徐徐道：“你也回去。” “那王妃您——”月儿脸色一变，转而吞吞吐吐道：“那奴婢还是留下来吧，您身边只有青青一人，奴婢要是不在，王爷该骂我了。” “他去哪了？”楚梦溪似乎也没在意月儿的反应，只是闻言朝着对方开口问了一句。 “刚刚郑大监亲来传旨，陛下招王爷去奉天殿议事，想来是这几日王爷不在，大统领有些话说不清楚吧！”月儿听到楚梦溪主动询问墨南宸的事，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上前扶着她笑道：“王爷这回该立大功了。” “或许吧。”楚梦溪沉吟不语，半晌之后转而看着对方道：“立即带着王府下人和镇府常兵回去，不要待在这了！” “啊？”月儿没想到的是自己才说了两句话，换来的却是对方这样的反应，但是看到楚梦溪的神色之后也不敢再开口，只得转身离开。 倒是后者的目光此时缓缓转向皇城所在的方向，良久之后，才露出一丝沉吟之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以至于连常衡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陛下此举不妥吧，这人蛊之祸已经消弭，此时该是全力以赴安抚人心之时，陛下颁布罪己诏书，容易引发臣民恐慌之心。如今之际，应当稳妥为重，着力于恢复京城民生，查究这人祸到底是何人所为，而不是归咎罪责于自身。”而此时在奉天殿内，墨南宸刚刚走进来，柳橙就急急忙忙起身，朝着皇帝气喘吁吁道：“请陛下三思。” “朕此前就下达过御旨，不能言而无信！”见到墨南宸走来，皇帝露出了一丝笑意，自己也跟着起身道：“为君者应当用于承担责任，人蛊之祸，世所罕见，说是人祸，自然可以，说是天灾，那也不为过，背后凶手，朕自然要查，但是这罪责，朕不来担负，谁还能担负？朕是一国之君，这天下出了任何事，朕都责无旁贷。中书省立即拟旨颁布施行，此事毋庸再议。朕今日让大家来奉天殿，是另有要事要说。” “此次人蛊之祸大家得以幸免，京城数十万百姓能得一线生机，那是有人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不惜耗尽心力，全力出手救治。”皇帝扫了一眼在场的中书省各部重臣，转而语气变得沉吟不定道：“此人是谁朕不说，大家也都知道，朕此前就下过口谕，如今该到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朕打算下明旨，其一，赦免楚家一案中所有被牵连之人犯；其二，昭雪楚家在内的所有朝臣将领功绩名誉，并赐恩赦，着楚云飞配享太庙，谥号文正，其他朝臣和死去的淮南军主将常冰言等一律享受美谥，并解除对各家各户的查抄，归还家宅祖产，并由工部着人修缮交托给各家后嗣。” 皇帝此言一出，几乎是让在场所有人一下子全都跟着站了起来，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幻不定，急速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 “陛下，楚家和十一家朝臣府邸可令内府立即着手整饬发还，当无多大问题。刑部此前的海捕文书各州郡也在年前接到命令，停止发放，对于在逃人手，停止追捕。”微微定了定神之后，柳橙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也一句话说的所有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瞬间功夫，全都跟着附和不止。 “臣弟立即着令工部各官员整修楚相府和其他遇难朝臣府邸，解除封禁。”墨北欢见到众人在柳橙的话音落下之后全都看着自己，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代理着工部，所以上前几步道：“至于被内府查抄的家私，也可以归还，或者重新采购增补，想来户部能够尽快拨出银钱来的吧？” “那是自然，户部不缺银钱，去年岁入盈余足有两百万贯银钱，绢帛数十万匹，钱粮数百万。”陈骞的话之后，几乎是被点到名的各部尚书全都纷纷发言，但是话题却始终围绕着柳橙刚刚说的两句话，对于皇帝此前所言的其他意思，却仿佛集体遗忘了一样。 “皇兄，此次人蛊之祸能解，全赖梦溪力挽狂澜，难道对她就没有封赏吗？”墨南宸环顾一周，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目光所到之处，这些数日之前还曾经奄奄一息的朝臣，此时的变化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以至于在回头之后，声音骤然之间变得冰冷异常。 “殿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陈骞当即摇头，在皇帝还未开口之前直接带着一丝阴恻恻的语气道：“归还楚家宅院，赐还查封家私，这难道不是封赏吗？王爷想护佑王妃之心，微臣理解，但是这公私还是要分明的好。” “当初要是不救你陈尚书一家，我想现在陈家府邸，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赏赐给其他人了？”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全都跟着变了，陈骞更是张大了嘴巴，原本还滔滔不绝的话语，此时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呵呵，老三，你这嘴皮子难得利索了一回啊！”这一幕让皇帝的脸色似乎也跟着变了，但是语气却比之前要轻松不少，调侃了墨南宸一句之后才朝着陈骞似是无意的开口道：“老三说的也是，陈骞，当日宁王妃要是不给你陈家人解毒的话，那朕今日倒也不用让工部去修葺楚家宅院了，索性，拆掉你陈家的府邸匾额，改头换面一下，就可以改成楚家府邸了，你说是不是？” “陛下，陛下您说笑了！”这种笑话说出来，没有一个人敢笑，也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被点名的陈骞更是脸色如猪肝，憋了半天之下，也只说了句废话，就再也不敢开口。如果说墨南宸的心思大家都能猜得到的话，那么此刻站在丹陛之上的皇帝，却无有一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算了，你陈家府邸太小了，真要改成楚家府邸，朕还怎么去做客？”皇帝一句话说完之后自顾自继续道：“立即下旨，楚梦溪在危难关头，拯救万民，护佑江山社稷，为我大晋士民之楷模，功莫大焉，特敕封为凌阳郡主，照长公主府规格营造郡主府，旨下之日，要传告天下，不得有误！” “老三，这下你可满意？”原本皇帝的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在急速思索其中的含义，但是未等众人开口，皇帝忽然朝着墨南宸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再度让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后者。 而这一瞬间，墨南宸心头巨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起身继续道：“朕听说梦溪还住在城外大营，老三你还不赶紧搬回去！朕看着都忧心。” 仅仅只有一句话，而且还像是临走之前随口说出来的，但是却一瞬间让众多朝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墨南宸身上，那瞬间的意思不言自明。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门前祭拜 楚梦溪自从苏醒之后，就很少出中军大帐，只有欧阳岚来的时候才会一起说会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不语。不过在如今这个时候，伴随着大营被逐步拆除，也只有中军大帐附近还有殷红林带人守备，很少有人过来打扰到她，就连慕雨柔都已经回到城中。 “小医仙，刚刚有圣旨送来，你看看！”常衡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楚梦溪也已经架着药炉在熬药了，见到后者手中的圣旨，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看起来皇帝善后了。” “归还楚家一案中被牵连之人的家宅，撤回搜查的海捕文书，将已经处置过的所有残余人手全部释放。”常衡脸色凝重，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没有其他的了，此前说好的为楚家平反昭雪的意思一个字都没写。” “我知道。”楚梦溪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转而摇头道：“常大哥，我记得之前曾和你说过，楚家一案的元凶，不仅仅是墨南宸和皇帝，更有那无数的豪门世家。现如今，便是你我携天大的功劳现身，这些被世家的朝堂也注定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那该怎么办？”常衡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我们该怎么做？” “沿着父辈的脚步继续走下去。”楚梦溪知道问题的根源，或者说，自从和墨南宸一起参加完祈年殿祭天仪程之后，她就已经明白，楚家一案，起因是自己出嫁墨南宸，但是根由，却是朝堂纷争，是父亲楚云飞的执政主张和豪门世家相左，最后两方火拼的结果。皇帝只不过是坐在九龙御座之上的渔翁，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楚家一系人马倒下去之后，豪门壮大，失去掣肘之下，反而让朝堂变得更加动荡，所以才会扶持自己这个楚家后人，甚至于不惜将墨南宸这个亲弟弟也当做筹码压上来，试图来召集楚家旧部，重新掣肘豪门。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也没想过靠皇帝一句话就给家族洗刷冤屈，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常衡沉默不语之后，顿时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所以难得的主动换了个话题道：“既然楚家家宅已经还给我们了，就让人收拾一下吧，我们回家。” 常衡点头而去，半晌后，原本安静的中军大营开始在殷红林等人的带领下，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包括此前从宁王府搬出来的那十几箱嫁妆也都一一打包完毕。 “嗯，也是该离开这里了。”楚梦溪抱着雪儿走出来的时候，见到青青和楚梦渺等人也收拾利落了，顿时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转而带头走出了大营。 “通知丁洋，这里移交给他们，我们走！”常衡朝着石头一挥手，带着大队人马跟了上来，除了殷红林的桃陵军护卫，还有太平寨的人手，押送大队的车辆，一路浩浩荡荡直奔东直门而去，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往来不断窜动，时不时出现的狼嚎声更是让这支久经疲惫，刚刚修整的队伍逐渐的变得轻松起来。 “末将丁洋，恭迎王妃回府。王妃无恙，乃是上苍垂怜苍生，可喜可贺。”东直门口，闻讯而来的丁洋已经带着巡防营守城士兵在一旁等候，而且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快速跟来，阻拦沿途拥挤的百姓，他自己更是当场带头跪了下来。 “恭迎王妃回府！”那一瞬间，全体巡防营将士全部单膝跪地，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传遍整个东城各处，甚至于连带着附近的所有百姓也跟着全体跪倒在地。 “大家起来。”人群之中，楚梦溪朝着丁洋微微点头，随即朝着众人开口，清冷的声音缓缓而出，犹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所有人的心头，更是让此刻的兵卒百姓，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震， “人蛊之祸平息，诸位劫后重生，当好自为之，莫要辜负当下之安宁。” 声音过后，人影寥寥，只有常衡等人带人跟了上去，等到众人抬头的时候，只看到那一袭白色身影从眼前消失。 “将军，莫不如我们也去长郅坊吧，陛下不是发布诏书了吗？看王妃的样子应该是回楚相府了。”丁洋身边，副将指了指楚梦溪消失的方向，低声道：“末将一家得蒙王妃妙手才侥幸得救，末将不能不报，就让我等跟过去帮着抬些行李，打扫一番也好，尽尽心意。” “相府开门了，我们该去的。”丁洋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丝感慨，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半晌之后点头道：“我们一起过去吧，若是大统领问起，我帮你们挡着。” “兄弟们，随我去长郅坊楚相府。”副将一声高呼，身边无数的巡防营士兵纷纷跟随，他们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真真切切跟随楚梦溪一起从头到尾战斗不息，此时纵声高呼之中，带着无尽的喜悦，甚至于在随后，更有无数的百姓自动加入其中，直接将长郅坊堵得严严实实的。 “长姐，我们到了。”丁洋他们的举动还在身后，从东直门抵达长郅坊，楚梦溪是只觉得自己走过了漫长的时间，以至于楚梦渺开口的时候，她还有些恍然若失。 眼前的楚相府已经拆除了封条，只不过昔日描金大字，上一代皇帝亲笔所书的匾额不见了，门口还有几名禁军把守，见到楚梦溪到来，上前躬身行礼。 “梦渺，你去将二婶婶接回来吧。”这一瞬间，当踏着眼前斑驳的台阶一步步走到门口的时候，久远的记忆也一步一步漫上心头。这里，承载着这一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承载着她儿时所有的梦幻天堂。时至今日，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记忆，自己的，还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所以当她转头对楚梦渺开口的时候，不仅仅面色变幻莫测，似喜似悲，连声音都跟着变了，以至于让楚梦渺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以为自己一瞬间看错了一般。 “王妃，这是当时查，查抄相府之时留下的底册，内府已经将所有家私归还摆放，请王妃过目。”禁军将士躬身行礼之后掏出一份名册递给了楚梦溪，同时打开了大门。 楚梦溪看着映入眼帘的那个屏风，山水浮雕，镂刻的文字还是楚云飞昔日亲手所书，不禁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到在门口。 “常大哥，去买三牲香烛，把最后一个箱子打开。”被青青一把扶住之后，楚梦溪深吸一口气，转而让常衡将最后一个箱子抬了过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块灵牌，除了楚家众人的，还有其他被牵连诛杀的朝臣名字，都是楚梦溪自己一刀一刀亲自雕刻出来的。 “小医仙，你！”常衡看着一块块灵牌被楚梦溪拿出来摆放在府门口，按照家族辈分类别一一放好之后，顿时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然无比，直接跟着跪倒在地。 “以后，楚家灵堂当时时供奉各家长辈和遇难之人灵牌，我们江湖相逢，同病相怜，以后就是一家人。”楚梦溪看着石头和向阳摆好三牲，点燃香烛之后，朝着常衡惨然一笑。 “父亲，二叔，梦河，楚家先人，各位长辈，女儿不孝，连累各位惨死，悔恨不已，今日祭拜，愿灵前起誓，不为诸位伸冤雪恨，誓不罢休。”楚梦溪轻轻一跪到底，声音之中透着化不开的冰冷，更是一瞬间让烛火都跟着颤抖不已。 “祈愿诸亲在天有灵，护佑各家人丁，江湖平安，来日相聚。”微微祈祷，声音缓缓传出，让跪在一边的常衡双目湿润，紧随着三拜九叩。 “楚相放心，各位先人放心，常衡定当护卫姑娘周全，伸冤雪恨，除死方休！”这一刻的常衡改变了称呼，脸色沉重肃穆，仿佛那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那种坚决肃穆的神情，让楚梦溪眼前一花，只觉得当初楚梦河身上的气息正在他身上蔓延生根。 “王妃，末将等也想祭拜楚相！”原本众人叩拜之后，楚梦溪也没等楚梦渺回来，打算收了灵牌，但是丁洋的出现却打断了她的动作，而且一句话直接让她眉头一皱，尤其是他身后跟着无数的巡防营士兵，如果参与祭拜，那么闹出的动静只怕就太大了。 “丁洋，你可知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微微沉吟之后，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缓缓摇头道：“你有军职在身，还有这么多将士跟随，如果你们跟着祭拜，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末将明白，但是我等愿祭拜楚相，聊表心意！王妃您看看，这不仅仅是我巡防营的心意，更是全体京城百姓的心意！”出人意料的是，丁洋打断了楚梦溪的话，躬身一拜之后，径直跪了下来，身后，巡防营各部将士，包括哪些跟随而来的百姓全都一瞬间同一动作。 “愿楚相在天之灵，护佑江河社稷，护佑黎明苍生，护佑王妃一世，护佑得偿所愿。”低沉的声音随之传出，渐渐地，不光是丁洋在低声祷告，身后全体巡防营士兵跟着同声呼应，接着，整个楚相府门口簇拥的那些百姓，也都跟着一起呼唤。 低沉宏大的声音开始快速在长郅坊内咆哮，震动四方，也震动了所有人的心灵，那一刻的楚梦溪泪水长流，却死死地抿住了嘴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物是人非 “王爷，巡防营来报，东城门外的大营撤围了。”太尉府门口，墨南宸刚刚走出来，就被宋南云给拉到一边，转而急道：“王妃回——” “王爷，你去哪？”他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当即起身，急匆匆就要往外走，只得苦笑一声之后拦住对方道：“王妃她，回长郅坊了。” “长郅坊？楚，楚家吗？”墨南宸脸色一黯，之前的那股兴奋的神情逐渐平息，声音也带着一丝怅然道：“也是，今日内府已经给楚家府邸拆除了封条，她也是该回去了。” “王爷，您不打算去一趟吗？”宋南云将丁洋率巡防营将士和百姓祭拜楚云飞灵位的事情告知后者之后道：“如今您和王妃那是夫妻，你不去祭拜，这说不过去。” “我去只会让她更难过吧！”墨南宸脸色幽幽，摇了摇头，有些垂头丧气的摆了摆手，惹得宋南云无奈，只得自行返回宁王府，让月儿带着一队下人和女使朝着长郅坊而去。 而此时，在楚家内部，楚梦溪却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不禁停下了脚步，神情变得有些忐然，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是既熟悉又陌生，记忆的洪水一瞬间打开之后，让她每一步都显得非常拘谨，竟是恍如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样。 “姑娘，我们该去哪？”她没动，常衡等人第一次进来，自然是更不知道去哪里才好，所以众人踟蹰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开口问道。 “跟我走吧！”楚梦溪恍然醒转，带着一丝苦笑，绕过前面的正厅，转而前往后宅，前往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楚云飞丧妻之后就没有再娶，加上楚云龙也长期外放，所以整个楚家后宅实际上是楚梦溪在当家，她所住的凌云居就是楚家的内宅正厅。 “常大哥就住在听雨小筑吧，那里房子多，给大家安置一下，让红林他们安排人手将凌云居东边的房子都打扫出来，给大家居住，其余的，就暂时别收拾了，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凭着记忆，楚梦溪将众人安置好之后，看着青青微微一笑道：“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跟我去凌云居，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只不过当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凌云居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景，不光是房屋显得有些破败，里面快一年没有人居住，到处都是破碎的瓷器花瓶，遍地的灰尘和东倒西歪的家具，根本没办法住人。 “这里也很好的，我去找周姨他们过来，一起打扫一下。”青青见到楚梦溪脸色黯然，顿时打起精神笑道：“姐姐你看，青儿它们就很喜欢这里，在到处乱跑呢。” “宁王府的人，以后就别叫——”楚梦溪看着努力在逗自己开心的青青，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思，只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月儿已经带人走了进来。 “王妃，您回楚相府，怎么也不叫上奴婢，我们也好过来帮着打扫庭院啊！”月儿看了一眼周围，叹息道：“王妃要不还是回清溪院吧，这里没个几日功夫也打扫不干净。” “不用，先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其他地方，有闲暇再说。”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月儿脸色一黯，不过却随即继续道：“既然来了，那就帮着青青整理内室，让周姨他们跟过来吧！” “好咧，交给我们就是！”月儿原本还想说话，但是随即被青青给拉到了一边，两人一边转入内室一边嘀嘀咕咕。 只有楚梦溪独自站在二楼转角处的风亭前，看着下面残败的小花园和一样破败的楚家宅院叹息不已。昔日的她曾经无数次想要回来，但是如今真的走进来了，却发现，那种记忆终究只是记忆，就算是如今她的灵魂和身体已经融合归一，但是那种疏离感却依旧存在。 “或许，连你也觉得是物是人非了吧？”轻轻叹了口气之后，楚梦溪带着一丝苦笑，宅院还在，但是人却不见了。或许自己和她一直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亭台楼阁，而是住在这里的人，那个完整的楚家。 “长姐，你怎么又在出神啊？”不知何时，也或者是一瞬间，楚梦渺的声音忽然响起，让霍然转身的楚梦溪，心头缓缓流过一丝温暖，以至于看到对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不是他们收拾的慢了？没关系，母亲已经回来了，正在西院那边，我让他们都过来，先给长姐把凌云居收拾出来。”楚梦渺不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什么，只是隐隐然的觉得这一丝笑容挂在楚梦溪脸上，显得格外的沧桑，以至于让她不由自主的内心一震。 “二婶婶不愿意来正房吗？”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边走边问道：“如今楚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西院清冷，你们以前也不常住，待在那里做什么？” “长姐，母亲她——”楚梦渺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随即跟上对方的脚步，使劲点头道：“长姐放心，我会劝说母亲的。” “随她吧。”楚梦溪话音刚刚落下，外面石头就匆匆赶了过来，躬身道：“姑娘，外面丁洋带着巡防营的人进来帮忙，但是被四姑娘的母亲给拦住了。” 这句话说得楚梦渺一急，刚要起身就被楚梦溪给拉住了，转而带着她亲自来到府门口，果然见到冷氏带着人将丁洋给拦在了外面。 “王妃，我——”丁洋此时是脸色涨红，举着手中的扫把想要说什么，但是随即被楚梦溪给打断了。 “母亲，巡防营的人是听长姐的命令前来帮忙打扫的，你拦他们做什么？”楚梦溪目光转向冷氏的时候，楚梦渺也急忙将对方给拉到了一边，哭笑不得道：“人家好心来帮忙，你这是要做什么？” “好心帮忙？我楚家不需要人帮忙！”冷氏似乎是认出了丁洋，所以不顾女儿的阻拦，恶狠狠道：“昔日查抄楚家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带人冲进了楚家内院，将我合家上下数十人全都抓了起来，如今楚家解除封禁，还能让他们进来吗？” 这一番话说的丁洋和身边的士兵全都低下了头，也让原本喧嚣的门口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昔日查封楚家的时候，动手的除了禁军就是巡防营。而丁洋身为巡防营左参将，当时负责的就是抓捕楚家上下人等，只不过这一幕楚梦溪没有看见，所以并不清楚。但是当时冷氏却是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被丁洋带人给抓走，最后身首异处的。所以这种仇恨让她在认出丁洋之后如何能够平复的住？ “请王妃见谅，末将和手下的兄弟们当时，当时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为，王妃若要怪罪，末将一力承担。”丁洋朝着楚梦溪躬身行礼之后，面带惭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承担什么？”楚梦溪看了一眼冷氏，转而看着跟在丁洋身边的这些士兵，摇了摇头道：“你的意思是准备一个人打扫这所有的庭院？” “王妃，您的意思是？”这仅仅只是一句话，但是却让丁洋等人豁然抬头，看着神色不变，似乎永远都是平静的容颜，露出了一丝惊喜和不安。 “楚梦溪，他们是凶手，祸害楚家的凶手，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不成？”冷氏一下子挣脱了楚梦渺，直接冲到楚梦溪跟前，脸色有些疯狂道：“我亲眼所见，家里人都是被他们——” “他说了，是奉命行事！”楚梦溪摇了摇头，扶起丁洋之后，看着冷氏叹了口气，声音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道：“巡防营奉命查抄楚家，那不是他们的错，二婶婶莫要将怨气怪罪到他们一帮将士身上。今日楚家开门，他们能前来祭拜，并且甘愿和我们一起打扫庭院，这才是他们的心意。楚家虽然湮灭，但是好歹要分得清黑白，莫要将仇恨发泄到无辜之人身上。” 楚梦溪一番话虽然是说给冷氏听的，但是却让在场所有人看着这个独立于自己跟前的女孩，带着一丝不由自主的崇敬。这个时候，守住这偌大的楚相府门楣的，只怕也就是眼前这个女孩了。 “好了母亲，长姐说得对！楚家的事和他们巡防营有什么相干？”楚梦渺一把拉住呆呆的冷氏，转而低声道：“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奉命行事的。以后母亲切切不要胡乱发脾气了，楚家日后长姐当家，外边的事情您就别管了。” “既然带人来了，就帮着把前院和正厅清扫干净吧。”看着楚梦渺将冷氏带走，楚梦溪也是无言的叹了口气，自己和冷氏，也就是这位二婶婶，只怕来日相处未必能够融洽。 有了丁洋带头加入，随后巡防营那边陆陆续续过来了一两千人，若不是随后赶过来的宋南云守住了门口，没有继续放人进来，只怕整个巡防营所有人全都闻讯赶了过来。 “王妃，这楚相府的匾额待明日末将入宫询问内府总管，再给您请回来就是。”这么多人往来一整日，将一切都收拾利索，连带着所有的建筑都跟着焕然一新。只有这门口的那块硕大的匾额，让宋南云和丁洋微微有些头疼。 “不用了，那是皇室的东西，不想要。”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再去悬挂什么其他的匾额，仿佛空出来的位置其实也很好。 “要不，我去求皇兄，把先皇的御笔亲书再要回来吧。”楚梦溪的话宋南云和丁洋不知道该怎么接，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倒是半晌之后，墨南宸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爷您——来了？”宋南云在旁边看了一眼对方，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却带着一丝喜色，转而一把拉着丁洋快速离开。 “我，接你回去。”迎着楚梦溪那波澜不惊的目光，墨南宸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所以脸色微红，倒是好歹把话给说明白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朝堂风云 “王爷，王妃没回来吗？”流犀阁内，赵嬷嬷看着墨南宸独自回来，心头一跳，急忙跟上去问道：“王爷没去相府？” “去了，她不愿意回来。”墨南宸声音幽幽，半晌之后忽然转头朝着赵嬷嬷低声道：“收拾一些日用品，明日一早送过去，日后府中有什么新鲜玩意，就多准备一份，送到，送到楚家。家里有什么不决之事也去请示。” 打发走赵嬷嬷之后，墨南宸独自在流犀阁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黯然离开，前往承明殿准备汇总此次人蛊之祸导致的京城整个受损情况。 “陛下，臣以为此次人蛊之祸灾后重建和查获真凶同样重要，毕竟是在大晋都城，事关朝廷颜面，十几万人死亡，京城一片萧条，至今他地商队依旧不敢进出，大运河之上，往来船队南至汜水关，北至蒲州，货船停运，光靠朝廷组织人手往来接送，不是长久之计。唯有朝廷给各州郡发布命令，公布人蛊之祸已然解除，方可消除各地商队顾虑，便宜物资进出，道路经济，可以持续景然。” 面对刑部尚书李成儒为首，主张大力查问人蛊之祸真凶的主张，中书舍人李威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甚至于浑然不顾自己才从钦天监被调回来官复原职，直接出列道：“此事，陛下应当委派重臣巡视各地，接见各地往来商队头领和管事人家，给予他们足够的信心，否则，京城物资一旦短缺，必然是下一场人祸。” “那你的意思，派谁去合适啊？”皇帝目光一转，转而看着李威道：“要是派皇族坐镇，是不是能起到更大的效果？” “陛下圣明。”李威露出了一丝笑容，几乎是紧接着皇帝的话茬道：“臣以为，宁王妃最为合适，此次人蛊之祸，全赖宁王妃妙手，方可消弭，此事天下皆知。只要宁王妃出京代表陛下巡视各处，则必然可以消除顾虑，恢复商贸往来，如此则陛下的迁徙富民补充京城所耗的国策，也会水到渠成。” “皇兄莫要听此等小人之言。”此言一出，承明殿内哗然声四起的同时，墨南宸也一瞬间脸现怒色，转头瞪了一眼李威之后，面色肃然道：“梦溪为了应对人蛊之祸，耗尽心力，病倒床头达数日才苏醒，此时身体虚弱，如何能够巡视各地？再者说，我大晋朝堂，若是指望她一个女子保平安，那殿前诸君，脸面何在？还要他们何用？若是皇兄觉得需要皇族出面，臣弟愿效犬马之劳！” “陛下，宁王殿下出巡微臣觉得也可，毕竟他们夫妻一体——”张怀甲的话还未说完，就一下子被人给打断了，以至于原本他的脸色还有些不虞，但是看到开口之人的身份后却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皇兄，三王兄需要坐镇京城调整禁军，还需调查人蛊之祸的真凶，无暇他顾，而李威所言更是不妥，楚大姑娘已经为我朝江山社稷耗尽心血，此时再让她巡视周边，岂非强人所难？传出去还容易让人联想起楚家一案，让世人以为陛下这是在存心打压楚家人，故意让她一个弱女子奔波往来。所以臣弟以为，若是需要皇族出面，那臣弟出马最为合适，正好，我也是刚刚痊愈，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不是？” 墨北欢一字一顿，说完之后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后，晃悠悠的转到了墨南宸身边笑道：“三王兄虽然也为人蛊之祸费尽心力，但是终究是完好无损，就算是你出现在他人面前，也无法说明京城情况，不能给人消除影响不是？” 他这句话说的是漫不经心，但是却明显的让墨南宸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也印证了此前常衡所说的话，再转而看向其他人的时候，明显那一瞬间，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来。 不过此时皇帝却似乎并没有给墨南宸说话的机会，反而是自顾自摇头道：“老五的话过激了，老三若是当时也跟着中毒倒下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得救吗？若不是他坐镇京城调度人手物资，这京城只怕早就变成人间地狱了，我大晋朝堂也终将走向末日边缘。所以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得好！” “只不过梦溪的身子尚未痊愈，朕也不能再让她遭受奔波之苦，既然燕王主动请缨，那这件事就让燕王去办吧，尽早疏通南北大运河，让物资人手尽快进京，让百姓安心，才是首要大事。”皇帝自顾自起身之后朝着众人道：“但是此次人蛊之祸危害巨大，而且已经证明乃是人为，而非天灾，所以朕决定，让宁王为首，抽调人手，三司协查，必要之时，可以让梦溪帮忙，一定要严查到底，将真凶绳之以法，否则，朕对不起死去的长瑾，对不起那些枉死的百姓！” 承明殿的这场朝议在看似平淡之中快速结束，但是参与朝议的所有人却个个心事重重，连带着看向墨南宸和墨北欢这两位在京的亲王的时候，都是面色复杂。他们二人，一个被赋予了追查之权，可以调动三司之力调查所有人，而另外一个则是可以接引外地富民迁徙京城，疏通大运河，等于是给了另外一项更大的实权。这在皇长子墨长瑾病逝，而当朝皇帝其他子嗣尚在襁褓之中的当前，更是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你怎么来了？”下朝之后，墨南宸没有去见任何人，甚至于连太尉府都不曾过去，而是自顾自离开皇城，直接来到长郅坊楚家门口才被常衡拦了下来。 “朝堂上受欺负了？”见到墨南宸脸色有异，常衡摇了摇头道：“你如今有大功在身，而且听说还被赋予了追查人蛊之祸的权力，朝中势力如日中天——” “我想见梦溪，有事，找她！”墨南宸打断了常衡的话之后，那一脸肃穆的样子总算是让后者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微微点头之后，带着他走进了凌云居。 “你自己觉得皇帝是什么意思？”凌云居内，墨南宸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后者之后，楚梦溪微微摇头后转而朝着对方道：“燕王有燕王的心思，朝臣有朝臣的打算，李威的话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皇帝的话你才需要多加揣测。” “老五想分权，这一点我清楚。”墨南宸点了点头，楚梦溪能开口说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脸色看起来轻松了不少，转而道：“但是皇兄此举，却让我有些不明白。” “别看我，我又不在朝堂，如何知道你那位皇兄的心思。”常衡见到墨南宸目光转向自己，顿时摇头道：“要我看，皇帝或许是不想你引人注目，但是具体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是燕王想分权，而是皇帝自己。”楚梦溪看了看外面，微微沉吟之后道：“你们两个兄弟年岁太轻，而他已到中年，皇长子过世，后续子嗣刚刚出世，若是将权力都集中于你一身，一则让你威权太过，容易引发联想，动摇皇权根基，二来，只怕皇帝对于人蛊之祸的真凶已有猜测，为避免你涉入过深，所以让燕王出来帮你分担。只是我很奇怪，燕王不是一向不问世事的吗？为何此次主动挑头？” 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一阵诧异，转而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道：“不问世事？老五不是和朝中不少朝臣交情深厚吗？” “交情深厚？”楚梦溪脸色一惊，随即暗自摇头不已，自己的记忆还真是出了不少问题，不然的话不会连这件事也给忘了。 “如果燕王真的和朝臣交情深厚，那就不足为奇了。”常衡倒是没发现楚梦溪的异状，反而跟着点头道：“他主动请缨，那自然是想在朝中分享更多的权力，人家也看到了皇帝的危机。” “我自问无愧于心。”墨南宸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神情，转而摇头道：“只不过追查人蛊之祸真凶，我尚无头绪。” 他说完看了一眼楚梦溪，欲言又止，随即咬牙道：“能不能，助我一把？” “有事我会让月儿回去的。”楚梦溪微微沉默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连常衡都有些诧异，但是却转而话锋一转，直接摇头道：“以后别来了，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墨南宸脸色一急，但是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楚梦溪目光已经转向别处，顿时脸色一黯，站在一旁无言的低下了头。 “回去吧，让南云明日一早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他去做。”墨南宸的这幅样子终究让楚梦溪有些不忍，半晌之后叹了口气，目光悄然之间变得有些柔和起来，扫了一眼常衡。 “王妃，您对王爷是否有些过于无情了？”月儿在一旁看着墨南宸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之后，见到楚梦溪也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顿时摇头道：“王爷其实他已经一心一意都在您身上了——” “你不明白！”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摇头道：“朝局复杂，动荡不安，他身处其中，却无法识别其中利害，长此以往，必为我所累，所以无情一点也好，至少将来不会难做。” 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意兴难珊，语气开始变得萧索起来，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哀婉，只不过这其中的道理，除了她自己，却无有一人能够倾诉，那种压抑的气息甚至于连随后走过来的楚梦渺都感受到了。 “长姐，你叫我？”楚梦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月儿没说话之后，只得自己上前试探着开口道：“母亲那边我已经说过了，她——” “让二婶婶晚间来凌云居吃个饭吧，楚家不能就此散了，你和青青还没议亲呢！”楚梦溪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诧异，连楚梦渺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决裂之心 “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凌云居二楼前厅内，冷氏看着月儿带人撤掉席面，转而朝着楚梦溪疑惑带着一丝不忿道：“归家之后，却带着宁王府的下人，你是和墨南宸还藕断丝连不成？你可别忘了，墨南宸才是处置我楚家上下所有人的刽子手，你若和他还是夫妻，那要置楚家亡魂于何地？” “母亲！”楚梦渺急忙拉了一把对方，示意她不要再开口刺激楚梦溪，但是后者却摇了摇头，转而神色幽幽道：“二婶婶说的是，梦溪以后不会去宁王府，等到人蛊一事查清楚，自会和墨南宸了断清楚。” “那那个女使呢？她带来的人如今还在这里，她可是墨南宸的贴身女使——”冷氏的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已然摇头，跟着起身道：“月儿她们不一样，他们已经不是宁王府的下人，我放了她们的身契，他们往后就是我楚家的人，二婶婶不必担心。” “你！”冷氏霍然起身，转而看着端着茶水走进来的月儿，目光闪烁，看得对方有些奇怪，转而扫了一眼自身，才疑惑道：“大娘子看着月儿做什么？我身上有东西吗？” “哼！”冷氏没理会月儿，转而朝着楚梦溪深深的看了一眼，起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回头道：“最好是这样，你不要忘了家仇。楚家虽然是你当家，但是你若是还如以往那般执迷不悟，我绝不会原谅你。” “王妃，大娘子这是——”看着冷氏气哼哼的离开，月儿刚要说话就被楚梦溪摆手打断了，后者朝着楚梦渺看了一眼，点头道：“你跟着回去吧，二婶婶心结难解，你这段时间多陪陪她。” “我知道，长姐，你，真的要和宁王了断吗？”楚梦渺有些犹豫，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声音幽幽道：“此前长姐忙着解毒的时候，我见到他对你很上心，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去吧！”楚梦溪情绪不高，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让其离开之后，看了一眼常衡，微微点头之后，拉着青青转身走进了内室，也没理会月儿的神情。 “常大哥，王妃说的要和王爷了断，怎么了断？”月儿见到楚梦溪的神情不敢进去，自得硬着头皮跟上了常衡的脚步，转而低声问道。 “她们的事情你别管了。”常衡见到月儿满脸着急，似乎有些不忍，但是随即摇了摇头，也没有去多说什么，只是跟着转向旁边的听雨小筑歇息，但是刚到门口，却发现楚梦渺已经在那等着了，顿时心头一动，缓步上前后，朝着对方点头道：“四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春寒料峭，四月份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快回去吧。” “常大哥，我有话想问你。”在常衡面前，楚梦渺似乎显得有些局促，捏着裙角，俏脸微红，但是随即看了看对方，低声道：“长姐如今在想什么，能否告知梦渺，我也好帮她一把，楚家的事我也有份，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 “四姑娘有这份心意，我想大姑娘会感受到的。”常衡神色一缓，见到石头和向阳已经走了出来，顿时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低声道：“四姑娘只需要记得，大姑娘已经付出了一切，为了楚家，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们身为家人，有时候该去体谅她，而不是责怪她。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 “我——”楚梦渺神情一呆，似乎想从常衡的话里得到点什么，但是后者却没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而是转身朝着石头点了点头，一行人快速从听雨小筑离开，半晌之后，反倒是殷红林带着桃陵军护卫走了出来，开始夜间巡逻。 夜色开始笼罩整个京城，而且宵禁之后外面巡逻的巡防营士兵也开始带着沉重的步伐路过楚家府邸，一切，在黑夜之中变得寂静无声，没有人注意到，当这队巡逻士兵离开长郅坊的时候，原本的一队人手，悄然之间变成了两队。 而这一切也没有任何端倪，甚至于连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楚梦溪指点青青开始清点府中物品，并且安排人手进驻各处院落的时候，对于常衡等人的缺席都没有丝毫过问的意思。 只有月儿显得忧心忡忡，在见到宋南云走进来的时候，眼神转了转，随即从眼前消失，快速回到宁王府，一把拉住李十三之后问道：“王爷去朝里了吗？” “早晨急匆匆走了，去了大理寺，怎么啦？王妃有事吗？”李十三见到月儿神色紧张，带着一丝奇怪道：“那我马上通知王爷回来。” “算了，你告知王爷一声，下朝的时候去找一下王妃。”月儿叹了口气，跟李十三说了一句之后，见到赵嬷嬷带着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上马车，顿时心头一动，走上前跟着对方低声说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而在她抄小路先行回到楚家的时候，宋南云也刚好从前厅走出来，随即被她给一把拉到了一边。 “大统领，王妃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王府和王爷？”月儿的反应让宋南云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道：“王妃吩咐我尽快给常衡他们寻一个身份，安排在巡防营内，不要引人注意，另外就是追查人蛊之毒真凶的事情，怎么啦？”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她急匆匆而去，这种奇怪的动作让宋南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等到他走到楚家门口的时候，见到赵嬷嬷也带人赶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冷氏已经带着人挡在了门口。 “宁王府的东西楚家不用，宁王府的人，也不能进楚家大门半步！”冷氏看着赵嬷嬷冷笑道：“把东西抬回去吧，下次再见到你们往我楚家送东西，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都是王爷吩咐的，冷大娘子若是有想法请和王爷去说，犯不着和我一个老奴才在这里争辩！”赵嬷嬷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已经不断有行人朝着这边看过来，有几个人甚至于还停下了脚步，顿时心头一急，转而就要往里闯，同时道：“我们又不是给大娘子送礼物，我有事找王妃，还请让开。” “楚家没有你们要找的王妃！”冷氏一把将赵嬷嬷给推了出去，转而一下子站在门口中央，看着对方怒斥道：“他墨南宸以为靠着这点破烂玩意就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吗？” “大统领，快帮着去找王妃，我有话要跟她禀报！”赵嬷嬷满脸焦急，但是又不敢真的带人强闯楚家府门，所以只得转头朝着宋南云求援道：“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王妃点头，不然的话府里面就乱套了。” “大娘子，您就——”宋南云见到冷氏带着的都是女使，也不好动手，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青青抱着雪儿挤了出来，顿时心头一喜，推了一把赵嬷嬷。 “青青，王妃何在？”青青的出现算是这场僵局暂时平息了下来，赵嬷嬷急忙上前拉住对方道：“我带了王妃以前用的东西过来，还有些宫里面送来的丝缎，你快带我进去吧。” “赵嬷嬷，姐姐说了，让你把东西带回去，以后别再来楚家了。”青青看了看赵嬷嬷，转而又看了看旁边满脸怒气的冷氏，声音清脆道：“姐姐说，以后宁王府的事情她不管了，让王爷请别人去管，以后王府的人也不要来楚家了。” “这！”这一句话说的赵嬷嬷满脸吃惊，但是青青显然没有理会这么多，抱着雪儿走到那一队马车前，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行人，转而继续道：“姐姐说，让嬷嬷带话给王爷，以后也不要再来楚家，来了她也不会见的。” “可是，王妃不管王府的事，还能交给谁去？”赵嬷嬷急道：“青青，好姑娘，你带我见上王妃一面，有些话我要亲自和王妃说。” “哎呀，嬷嬷你怎么没听明白呢？姐姐说，王府的事情，王爷爱交给谁管就交给谁管，她不会过问了。”青青见到赵嬷嬷又要往里闯，顿时急忙拦住了对方，脸上也有些着急道：“您快回去吧，不然的话一会殷大哥就要带人过来了。” “大娘子回去吧，这里交给我！”青青话音未落，殷红林已经带人走了出来，把住门口之后，朝着冷氏微微拱手之后，挡住了赵嬷嬷的去路，自己反倒是看了一眼宋南云，没有继续说话。 面对殷红林的出现，宋南云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拉着赵嬷嬷带人离开。只不过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这场喧嚣却开始迅速传开，甚至于在随后直接传到了朝堂之上。 而这一切让其他朝臣议论纷纷的同时，也让墨南宸脸色黯然，有些神不守舍，连带着在大理寺原本应该和张建帧商议部署人手的时候，都没什么心思。 “要不，微臣稍后去一趟楚家？”张建帧和戴胄对视一眼之后，转而朝着墨南宸开口道：“楚家府邸解封，按理说我们这些朝臣都应该有一番心意送到，微臣过去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王爷，陛下传来口谕，着您去往正阳宫一趟，说是商议一下，给小皇子办满月宴的事情。”墨南宸还未回答，外面就匆匆走过来一个传旨太监，进而一句话之后转而道：“同时让王妃今晚入宫，这是太后的意思，帮着检查一下小皇子的身体。” “事不宜迟，微臣去准备些礼物，王爷您快去吧，回头我们再汇合。”张建帧听到这句话之后似有所悟，匆匆拱手出门，倒是墨南宸在随后朝皇城而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陛下都叫了哪几个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欧阳岚的心思 “姐姐，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不让王爷进来啊？”凌云居内，青青回来之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情绪不高的楚梦溪不解的问道：“王爷不是挺好的吗？你不喜欢他吗？我们以后还能回王府吗？” “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喜欢是另外一回事。”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强笑道：“你喜欢待在王府还是楚家？” “都喜欢啊，只要是姐姐在的地方，我都可以的。”青青有些迷茫，不过随即却笑道：“姐姐只要还喜欢王爷就成，我想总有一天，姐姐会原谅王爷的。” “这些日子你若是想回王府，就和月儿偷偷回去。”楚梦溪想了想之后，忽然一笑，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月儿走了进来，有些神色复杂的开口道：“欧阳少主来了，说是没地方住，打算在家里借住一段时日。” “让周姨把听雨小筑后面的清风阁收拾出来吧。”楚梦溪微微点头，起身朝着前厅而去，身后，月儿好几次想要说话，但是却都被青青给拉住了，后来，更是索性将其拉到了一边。 “哈哈，毒圣妹妹恢复的不错啊，看起来还是家里好，才几日没见，气色就好了不少。”楚梦溪一出现，欧阳岚就哈哈一笑，转而道：“刚刚瑶姬还想说呢，打算让我再去寻摸几味药材，帮你炼制点滋补气血的丹药，现在看来应该用不着了，倒是给我省了点钱啊。” “刚刚月儿说，少主打算在楚家借住一段时日，难不成真的是盘缠花完了？”见到欧阳岚，楚梦溪的情绪也好了不少，难得的开了个玩笑道：“还是少主看上我楚家的宅院了？” “确实是想住段日子，盘缠再多，也经不起这京城花销啊。”欧阳岚嘻嘻一笑，转而道：“我把瑶姬押给你当个女使，换点盘缠如何？” 这句混不吝的话惹来了绿姬一顿轻叱，不过楚梦溪倒也没说什么，反而若有所思道：“少主和墨南宸谈好了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欧阳岚眼神一凝，转而看着楚梦溪的时候目光明显变得不一样道：“我还以为可以瞒你一段时间呢！” “欧阳少主万里迢迢来到京城，盘桓良久，还助我平复人蛊之祸，想来必然是有所求而来。”楚梦溪微微一笑，徐徐道：“梦溪独自飘零，楚家也已经离散，唯一的能值得少主另眼相看的就只有墨南宸，所以此事也不难猜。” “好吧，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欧阳岚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有些肃然道：“我此来中土，实际上就是想和朝廷要员见上一面，询问大晋对于西域是否还有收复的念头。若是有，我白驼山愿倾尽全力相助。” “西域？”楚梦溪神情一动，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墨南宸执掌太尉府，在军中素有声望，你找他倒也合适。只是大晋这些年也是内忧外患，北境还有草原各部蠢蠢欲动，只怕就算是有这个心，短期内也无力进军西域。” “这个我知道，我也不求一时之功。”欧阳岚也了解过京城朝堂的情况，所以闻言点头道：“只要朝廷有心，我可以等。而且我相信你们夫妻二人能够挽回朝局大势，整肃朝纲，到时候中原一旦势强，则必然可以往西进入安西故地。白驼山就可以从旁协助，助力中原王师稳定西域边陲。” “白驼山对于国事很关心嘛！”楚梦溪没理会对方的话，但是却神情瞬间起了变化，这个时候他一个外人却对于自己有这么强的信心，倒是让她不由得心头一动。 “我好歹也是中原后裔，自然不会看着故土离乱。”欧阳岚倒是脸色一正，浑然没有了之前的嬉笑怒骂，反而变得很严肃道：“既为汉家子孙，那自然期望西域早归正统，结束战乱。为此我白驼山前后三代人付出了百年心血，这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期望毒圣能够助我等一臂之力，往后白驼山愿听号令。” 他说完之后躬身一礼，倒是让楚梦溪跟着起身，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丝敬佩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和中原汉人有些区别的欧阳岚，郑重点头道：“少主不必如此，此事我会尽力，我想墨南宸和朝廷也一定不会辜负白驼山的一片心意。” “我是对毒圣妹妹和宁王殿下有信心！”欧阳岚嘻嘻一笑，转而坐下来之后，神情重新变得慵懒起来道：“大晋朝廷虽然拨乱纷纷，但是毒圣妹妹秉承楚家风骨，危难关头，砥砺前行，只要和宁王联手，自然可以成功。我就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我看其实你可以和皇帝接触一下，以白驼山的名义。”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看了一眼对方道：“这件事我来安排就是。” “可以，不过毒圣妹妹你不打算让我帮你查一查这人蛊之祸背后的真凶吗？”欧阳岚笑道：“我查起来肯定比你那些手下要强得多。” “我在等你开口。”楚梦溪一笑之后，让对方差点跳了起来，怪叫道：“毒圣妹妹，你可是太坏了啊，我是诚心诚意，你怎么连这个都算到前头去了？” “主要是收了瑶姬，又不知道该回你什么礼，所以索性不如等你开口。”楚梦溪一笑之后，转而道：“我已经让常大哥秘密去查了，但是暂时还没有头绪，而且京城毒发之时，我们不在现场，所以事后查起来过于吃力。” “我知道，不过我倒是有点线索。”欧阳岚的性子属于变化无常到了极点，前一秒还张牙舞爪，但是话音一落，却快速坐了下来，徐徐开口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和常衡那个大块头去查的，有他在，好多事我也方便出现。” “那你还光明正大的来楚家？”对于对方的性子，楚梦溪忍不住有些无奈道：“这不是让有心之人看出端倪吗？” “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欧阳岚大大咧咧的笑道：“现如今估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毒圣妹妹你和宁王殿下，楚家多了位客人，其实没人会注意。最主要的是，我身上的盘缠真的花光了，这京城确实是个销金窟，本少主这么大的家当都禁不住。” “住的地方也收拾好了，安心住着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见到月儿走了进来，顿时点了点头：“不收你房钱就是，楚家如今人丁凋零，这么大的地方空着也是可惜，我本打算去外边寻觅一些孤儿幼女进来，给她们找个栖身之所。此次京城大难，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能收几个算几个吧！” “你倒是好心——”欧阳岚随口应了一句之后，刚要继续，忽然神色一怔，转而笑道：“宫里面的人来了，还是个人物，我先走了，你忙你的。” 他身形一闪，拉着月儿就从后面离开，身边带来的人，除了瑶姬来到楚梦溪身边，剩下的人全都跟着快速走了出去。 这边他一走，很快外边殷红林就带着郑大监走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两队宫中人手，全都捧着玉盘，上面满是珠光宝气之色。 “王妃快坐着，老奴奉命前来探望王妃，并传陛下旨意，王妃与国有大功，特赐金珠千颗，锦缎百匹，各色丝绸百车，并附上银钱百万，给予楚家日产用度。”郑大监见到楚梦溪起身，急忙摆手，主动行礼后才笑道：“另外，陛下还说了，楚家昔日所有爵位俸禄，也全部照常发放，由内府按时负责，长公主监督。” “多谢了。”楚梦溪扫了一眼后面陆续抬着大箱子走进来的禁军，再见到郑大监笑吟吟的样子，顿时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转而摇头道：“大监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手了？长郅坊只怕所有的百姓都知道陛下今日赏赐楚家的事吧？” “王妃冰雪聪慧，想来一定能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郑大监对于楚梦溪一口道破了自己的举动，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道：“陛下晚间在万福宫设家宴，请王妃务必参加。” “也好，我也要进宫一趟，有些事，去看看才知道。”楚梦溪似乎对于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反而若有所思道：“大监回去转告陛下，后宫这几日饮食起居最好多加注意，皇长子之事只可出一次，若是再来，那必然是有奸人混入了皇城。” “王妃说的是——”郑大监一愣，眼神急速闪烁了一下之后才点头道：“多谢王妃提醒，老奴马上回报陛下，这就先走了。” 郑大监离开之后，整个楚家前院之中迅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箱子，惹得殷红林都不知道怎么收拾，而且欧阳岚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跳出来东看看，西看看，一边走一边还嘴里面念叨个不停。 “青青，先把这些东西抬进库房吧。”楚梦溪站在一边，眉宇之间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良久之后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转而将这些都扔给了青青和周姨，将部分东西送到了西院交给楚梦渺，自己反而并没有在乎这件事。 “我先走了，今晚看起来真是不错啊。”欧阳岚抱着一个描金嵌玉的酒壶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也一句话说的楚梦溪一怔，但是转而见到殷红林走到跟前之后，顿时点了点头道：“常大哥也决定好了吗？” “就等姑娘出门。”殷红林微微行礼，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很明显，他也在准备，就等着今晚。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分席列坐 “长姐，我来帮你打扮一下。”楚梦渺走进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只穿了一件素色衣裙，随手戴上了一方丝帕，顿时上前道：“好歹出席皇家晚宴，宫里嫔妃那么多，姐姐您也不能总是穿得这么素。” “不用了，你守着二婶婶，不要管凌云居这边发生的变故即可。”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对方一愣，但是不等她开口，就已经抱着雪儿和青青走了出去。 “姐姐，不带青儿它们一起去吗？”上车的时候，青青还有些奇怪，往日里基本上和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的青儿它们已经消失一整日功夫了，到了如今出门的时候居然还没出现。 “青儿它们有事，不能跟过来。”楚梦溪摇了摇头，回身看了一眼府门口殷红林露出身影之后，随即上了马车。 “王妃，王爷说他还要过来接您呢，您不等他吗？”月儿见到瑶姬驾车前行，而且楚梦溪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顿时带着一丝焦急道：“您好歹给王爷个机会吧！” “你不明白！”似乎没有心思去管月儿的话，低头逗弄雪儿的楚梦溪直到半晌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道：“好好跟在一边，少说多想。” 她这种奇怪的态度和语气说的月儿悚然一惊，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对方的心思之后，只得委屈的坐在一旁，俏脸憋得通红，连青青在一旁嘻嘻哈哈的声音都没办法让她释怀。 “梦溪，等等我！”车驾在金水门路口停下来的时候，墨南宸也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而且纵马长驱而来，匆匆拦住了刚下车的楚梦溪。 “我们一起进去吧！”墨南宸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嘴笨舌，在楚梦溪面前话也说不好，但是此时楚梦溪才看见，这一段时间，对方竟然变得隐隐然有些沧桑，往昔俊朗的面容此时显得憔悴异常，眼眶也隐隐然有些发黑。 这一下让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停了下来，转而目光长久的停在了对方身上，一丝柔情再也按捺不住，悄然出现在双眸之中。 “拿着，每日服用一枚。”这一瞬间的目光看的墨南宸微微有些尴尬，但是不等他开口，手上就被塞过来一个玉瓶。 “好，好，我记住了。”急切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隐隐然的觉得，此时的楚梦溪仿佛才卸去了身上清冷的气息，和他的距离也一下子变得好近，就如同此时两人的位置一样，对面而立，近在咫尺。 “王兄，大姑娘，你们也在啊，刚好，我也耽搁了。”原本月儿在看到楚梦溪莫名的情绪一变，对墨南宸也温言以对之后，终于是心情一松，但是不等她带着青青上前，后面，一辆马车也随之而来，在金水门停下来后，墨北欢的声音也一瞬间传出。 “还要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了，本想着楚家开门，过去叨扰，但是唯恐身份不对，引起误会，给姑娘添麻烦，今日正好在此间相遇，姑娘安否？”墨北欢还是以往的性子，虽然看着身形也消瘦了一圈，但是精气神却比墨南宸要好多了，一袭王袍，神采奕奕，朝着楚梦溪讯问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关切的神情。 只不过他的这几句话却明显的让墨南宸脸色一变，这是当面在说他以前的事情，故意挑破墨南宸和楚梦溪心中最难过的一道坎。昔日查抄楚家，带走楚家上下所有人的就是墨南宸本人，如今楚家家宅家人放还，也就代表着此前他做出来的判决已然被皇帝推翻，将矛头直指墨南宸本人。 “多谢殿下关心，梦溪无碍。”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宸，似乎也从刚刚的状态中醒转过来，神情一动，此前的那一丝柔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从前的那般清冷淡漠，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 这种变化很显然墨南宸和墨北欢两人都感觉到了，只不过墨南宸心情沉重，带着一丝后悔和心伤的时候，墨北欢同样也有一丝尴尬，还以为是对方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会，所以摆了摆手苦笑道：“大姑娘如何心情也变了，莫非是嫌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走吧，万福宫夜宴快开始了。”楚梦溪没回应对方的话，也没有再和墨南宸并肩而行，而是拉着青青独自走在了前面，身后瑶姬在跟上的时候，月儿却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随即被前者给拉住了。 “哼！”楚梦溪的这种动作让墨南宸兄弟两人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但是在彼此对视一眼之后却同时哼了一声，这才一左一右也跟了上去。 万福宫今晚没多少人，而且与其说是夜宴，还不如说是皇帝自己召集了几个家人，所以众人一进去之后，发现浑然没有丝毫宴会的气息，钟鼓罢奏，管弦声绝，也没有歌姬乐舞，只有郑大监带着几个人在安排坐席。 “大监，给我独立一席，我带着青青。”楚梦溪一扫墨南宸的席位，转而再看看周围，摇了摇头之后朝着身边的郑大监一句话说的对方一愣。 “王妃，您这是分席列坐吗？”这一下让对方有些为难，墨南宸就在旁边看着，自己此时要是照做的话，只怕对方能恨死自己，但是楚梦溪这句话却说的郑重其事，若是不按照她的话执行的话，只怕还会引来更多的不高兴。在如今这个时候，只怕还没几个人敢得罪眼前这位白衣女孩。 “去吧，不妨事。”楚梦溪很显然知道郑大监的为难，微微点头之后，带着青青来到墨南宸下首，将原本给墨南湘的位置给占了，自己和青青坐在这里，和墨南宸分开。 “梦溪，你——”这一幕让墨南宸脸色瞬间彻底变得黯淡下来，转过身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楚梦溪却只是扫了一眼对方，转而摇了摇头，就没有再说话。 “月儿也不知王妃为何忽然变了性子，只是王妃醒来之后就这样。”月儿见到墨南宸回头看着自己，只得朝着瑶姬示意了一眼，转而悄无声息的到了墨南宸身边，低声道：“可能是回了楚家的缘故，若是王爷想办法将王妃接回去，那自然就好了。” 主仆两人说话的时候极其隐秘，楚梦溪自然是没听到，但是站在她身后的瑶姬却不经意的摇了摇头，她隐隐然知道点楚梦溪的想法，对方这么做只怕未必是因为楚家，只不过原委在何处，她却猜不出来。 “大姑娘，那是南湘的坐席，你若是想分席的话，就让大监在本王这边安排一个位置吧。”坐在对面的墨北欢此时已经看到了楚梦溪没有和墨南宸坐在一起，脸色也跟着莫名的一松，转而起身走过来之后笑道：“正好，皇兄已经册封你为凌阳郡主，那也是皇室一员，你可以分席列坐的。” “五王兄还是回去吧，楚姐姐坐我的位置就很好。”不过墨北欢的话音刚落，楚梦溪尚未开口，就传来了墨南湘的声音，后者也是紧接着匆匆走了进来。看得出来，她是着急赶过来的，甚至于连妆容都没来得及打理，就直接坐在了青青身边。 如此一来，青青坐在中间，墨南湘和楚梦溪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倒像是专门为了她而准备的坐席，也一下子化解了此前楚梦溪分席左后带来的影响。 面对墨南湘的忽然出现，楚梦溪没有出声，反倒是对于他们兄妹之间的话毫无反应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直到身边的青青觉得有些别扭，不安的拉了她一把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墨北欢。 “殿下回去吧，倒也不必单设坐席了，这样也很好。”她的语气捉摸不定，似乎也没有此前应对墨南宸那样决绝，声音变得柔和了不少，所以虽然墨北欢被拒绝了，但是却脸色好看不少，转身离开的时候，甚至于还看了一眼墨南宸。 “姐姐，青青交给我招呼就成，你回去吧，我看王兄在那边看你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墨北欢走了之后，墨南湘倒是松了口气，但是面对楚梦溪毫无动静，依旧坐在原地之后，顿时心头一沉。她是匆匆接到郑大监派人通报才着急赶过来的，原本以为只是墨北欢捣鬼，但是现在看来，楚梦溪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没心情，一会散席了，陪我去后宫走走。”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开口，倒是让墨南湘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正事，顿时也没心思纠结这些了。 他们这几个人彼此都有着自己的心事，所以此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倒是青青坐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说话，但是却见到每个人都在低头想着心事之后，不敢开口，只得将雪儿抱在怀里，低头逗弄着对方。 “陛下来了！”也不知何时，当郑大监的声音重新响起来的时候，皇帝和皇后跟着太后和萧太妃已经来到了中间。 “大家别行礼了，今日是家宴，就不要拘着，随意一点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起身的众人坐下之后刚要开口，目光却转到了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的墨南宸身上，转而看到坐在一边的楚梦溪正要说话，却见到对方三人一席，顿时露出了一丝沉吟的神色，原本到嘴边的话也一下子停住了。 第二百三十章 别有心思 “梦溪，你和南湘挤在一起做什么？去和老三坐在一起吧，那丫头就交给南湘照顾。”皇帝的脸色显然被太后看在了眼里，所以在对方没有开口之后，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缓缓开口。 “姐姐，她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强求！南宸也不会让一个不情不愿的人来当宁王府的家。”不过太后的话音刚落，萧太妃却紧随而至，似乎这种场景是她愿意看到的，所以急忙阻止道：“本来今日万福宫夜宴只是皇族内部商议要事，她楚家又不是皇族——” “太妃这是什么话！”萧太妃的话惹得墨南宸脸色一黯，但是却没办法开口，倒是皇帝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而道：“梦溪回到南宸身边，一会朕有事要找你们夫妻俩，先坐吧。” “好。”一句话说的萧太妃脸露不虞，刚要继续开口，楚梦溪却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目光在周围一扫之后，起身来到墨南宸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下倒是让墨南湘松了口气，转而看向青青的时候，也带着一丝笑意，倒是后者转头看了看楚梦溪，似乎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 “好了，开始吧。”皇帝没有给众人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而端起一杯酒，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缓缓起身道：“前段时间的人蛊之祸差点让我大晋皇族整体覆灭，甚至于连带着整个京城百姓都跟着遭受灭顶之灾，现在想来，若无梦溪一力维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朕在这里谢过梦溪了，若不是你，只怕开朝百年的大晋，就要烟消云散了。” “朕，敬你一杯酒，多谢你不计前嫌，为国出力。”皇帝来到楚梦溪跟前，目光沉吟，但是话语声却变得异常柔和，缓缓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朕说过的话都记得，定会好生补偿你。忠良之人，朕必不负。” “陛下不必如此，国难跟前，梦溪知道轻重。”楚梦溪没有多言，只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也没有理会墨南宸几乎是跟着自己起身，但是却没来得及说话的尴尬。 “你能明白就好！”皇帝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转而摆了摆手，朝着墨南宸笑道：“老三这段时日辛苦了，我墨氏皇家若没有你，只怕真的要威信扫地。能在危难关头不遗余力，坐镇京城，协助梦溪处置这场人祸，你比朕强！” “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尽了为臣本分而已，为皇兄分忧，臣弟万死不辞。”皇帝此时的话惹得墨南宸脸色涨红，只不过，却让楚梦溪暗自摇了摇头，不过在看到墨南宸的神情之后，倒也没说什么。 “这人蛊之毒如此猛烈，但是却只有楚梦溪一人能够解毒，皇帝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皇帝原本是笑呵呵的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却冷不防的被萧太妃这句话给直接打断了，后者浑然不顾自己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阴鸷道：“焉知这人蛊之毒和她楚梦溪就没关系？她是传说中的毒圣传人，本就精通炼毒制毒，要想拿出点手段来对付我皇家，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此次大祸，皇长子长瑾不幸夭折，让皇家后嗣差点断绝传承，只怕也未必就是天意。” “要哀家看，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吧？”萧太妃看着楚梦溪冷笑道：“这数十万人你都救过来了，却偏偏长瑾一个孩子你救不得？如此故意而为，你还有脸在皇帝面前说知道轻重？哀家看你就是要为你楚家报仇，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报复皇家，报复皇帝。” “母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一番话一出口，不仅仅是墨南宸目瞪口呆，就连皇帝和太后也是目光转向萧太妃，露出了一丝怒火。 “所以，萧太妃的意思是，人蛊之毒是我放的，是吗？”楚梦溪缓缓起身，看着萧太妃也不生气，转而自顾自道：“若是我下的毒，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坐在这万福宫吗？既然我已经决定下毒，为何还要拼命的把大家都救回来呢？”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得你是自己在收买人心，故意而为！”萧太妃脸色一白，但随即梗着脖子冷哼道：“事到如今，我看你还是自己主动招认的好！否则，你必遭天谴！” “遭不遭天谴那也要上天知道才成！”看着萧太妃，楚梦溪微微摇头，随口道：“我若是收买人心，那也会全力去救治长瑾，而不是你！长瑾自小我就时常照看，那可不光是皇长子，也是我的弟弟，若是能救他，就算是付出百倍的代价我也会去做，但是我现在却很后悔，去救了你！我花费精力去救你，却被反咬一口，我看该遭天谴的人是你才是！萧太妃，你最好祈祷自己这辈子无病无灾，否则的话，不会有人去救你！” “梦溪，你别说了！”这种话一出口，让所有人脸色大变，楚梦溪和萧太妃争锋相对，几乎是毫不相让，而且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威胁，还不如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的。这也惹得墨南宸急忙拉了她一把，露出一丝祈求之色。 “老三，你让她说吧。”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制止住了墨南宸的动作，目光转向楚梦溪之后，声音幽幽道：“长瑾这孩子夭折，朕是痛彻心扉。朕这一辈人当中，就只有这一个子嗣，本来该承接我大晋未来，但是却不幸被奸人所害，朕若不能为他报仇，枉为人父。” “给长瑾设计下毒之人，用心险恶，以蛊虫茧种植他一个孩子体内。”这句话也引起了楚梦溪的感慨，声音难得的变得有些伤感道：“他是个孩童，心脏被蛊虫附着，人蛊合一，不分彼此，无法剥离，这是事先了解过人蛊之毒的特性，所以才会有的放矢，以至于虽然我能发现，却无法解毒。这世上若说有人了解人蛊之毒，那只有一种人。” “是唐门吗？”皇帝霍然回头，看着楚梦溪冷声道：“朕也听说过，西南曾出现过人蛊之毒，那一次是唐门出手应对的，对吗？” “上一次人蛊之祸，发生在剑南道南部，那一次是唐门挡在了前面。”楚梦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四大毒宗之中，唐门是唯一一个应对过人蛊之祸的宗派，这一点连毒圣都无法与之相比。但是唐千秋上一次在魔云台被我击败，已经答应封山，唐门弟子不在履迹中原。” “他们江湖草莽之人的话你也能信？”萧太妃忍不住哼了一声，看着楚梦溪冷笑道：“人蛊之毒如此重大，你岂能轻信这些人？” “那照萧太妃的意思，这人蛊之毒到底是我所为还是唐门所为？”楚梦溪目光转向萧太妃，神色一动，转而继续道：“说来说去，萧太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人蛊之毒到底是谁下的？” 这一句话说的萧太妃张口结舌，脸色瞬间变得黑如锅底，而且此时，不光是楚梦溪看着她，连带着太后和皇后目光也转移到了她身上，一下子让她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皇兄，母妃没有其他的意思，她就是——”墨南宸急忙开口，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皇帝就转而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没有其他的意思就不要多嘴，否则，太妃是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架不住有人就有了！我皇族如今遭受重创，进而引发朝局动荡，天下不安，朕希望这个时候，自己人少些猜忌，少些私心，否则，就算老三你再怎么努力，有人不断扯你的后腿，你还能做什么？” “皇兄说的是，三王兄代表我皇族不避危险，最后全身而退，实乃是万幸！”皇帝这句话原本是在说萧太妃，而且倒也没有对墨南宸多少指责的意思，但是他的话音未落，墨北欢却跟着开口，起身端着酒盏上前道：“说起来，这件事还真要多亏大姑娘，若是换了皇族其他人，只怕未必就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墨南湘被这话说的一愣，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转而刚要开口，却忽然被青青给拉住了，后者悄悄指了指楚梦溪，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示意墨南湘不要说话。 这一刻的楚梦溪神色不变，但是目光却悄然和皇帝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看着墨北欢。 “老五这话说的倒是不差，若换做旁人，只怕梦溪是不会有心思去理会了。”皇帝神情不变，甚至于话语声都没多大变化，转而自顾自笑道：“所以老三坐镇京城，朕也放心，至少他和梦溪夫妻合力，配合无间，才能最大可能挽救百姓，帮助朕渡过难关。” “嗯，哀家也觉得是。”皇帝这番话可以说是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给堵上了，也让楚梦溪微微有些诧异对方今晚在万福宫说这些的言外之意，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直到太后开口，她的目光才悄然动了一下，皇帝似乎已经改变了此前的心思，对于自己和墨南宸的关系有了新的看法。 “先开宴吧，边吃边说，皇帝，你不是还有话要交代老三和老五吗？”太后开口，皇帝也回到了御座之上，悄悄朝着皇后点了点头的同时，太后也开口笑道：“梦溪啊，一会散席了，你带着那个孩子跟哀家去福德宫，哀家看着这孩子有些面熟啊，是不是故人之后？” “故人？”这句话似乎是无意而为，但是一瞬间楚梦溪却目光都跟着凝滞了，这句话似乎她在什么地方听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宫中疑云 “皇嫂，我们先走吧，去正阳宫看看再说。”万福宫的晚宴从一开始就诡异莫测，直到太后开口才算是告一段落，后面也基本上是皇帝交代墨南宸和墨北欢关于处置这次善后的事情，所以墨南湘眼看着差不多了，就直接拉着皇后，转而朝着楚梦溪示意道：“姐姐跟我走！” “要走了吗？我还没吃完——”青青见到楚梦溪起身，顿时扒了一筷子鹿脯，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不理会这场上的群枪舌剑，只一心一意吃饭，所以倒是满嘴流油，惹得瑶姬在旁边一边走一边帮着她擦嘴。 “不着急，一会到哀家那里去，有更好吃的。”太后笑呵呵的拉住了青青，只是随口一句话，说的墨南湘都有些诧异道：“母后你怎么对青青有些不一样了？不会真是故人之后吧？” “也许是吧，等哀家有空了去查一查。”太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随即没有理会这件事，反倒是一直牵着青青，跟随皇后转到了正阳宫。她的这种模样倒是让楚梦溪心头一动，目光转而扫了一眼青青，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姐姐帮着看看这小侄儿的身体，这些天皇嫂差点衣不解带的护着，唯恐再出事。”正阳宫距离万福宫距离并不远，不到半晌就到了。墨南湘见到皇后让人抱着小皇子墨长琳走过来，顿时匆匆接过递给楚梦溪道：“姐姐你还没见过长琳吧？” 看着襁褓中的这个婴儿，楚梦溪似乎来了点兴致，逗弄了一下那肉嘟嘟的小手之后，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这孩子身体很好，天幸躲过这场大劫。若他也跟着出事，便是师尊前来，也解不了毒。” 这句话算是让皇后松了口气，带着一丝心有余悸上前看着楚梦溪苦笑道：“能得你一句话，我就安心了。梦溪，日后这孩子你能不能时常照看？经此一役，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去，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 “皇后娘娘不怕我对他不利吗？”楚梦溪似笑非笑道：“这人蛊之毒背后真凶尚未查清，说不得就是我下的毒呢，刚刚萧太妃不是还说了吗，论下毒手段，这普天之下，只怕未必真有人是我的对手。” “我信你！”她的话音未落，皇后就已经紧接着开口，满脸郑重，甚至于还带着一丝坚决道：“本宫不是瞎子，谁善谁恶，谁是谁非，本宫清楚，若不是你，我这条命也要跟着去了，你们和那个欧阳少主之前在大帐之内救治长瑾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梦溪，这孩子你一定要帮我保住，不能让别人害了他。将来，他也一定会记住你的恩德的。我会教导他，日后也会孝顺你。” “好了，开个玩笑，皇嫂不必当真。”皇后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很多时候都是跟在太后和皇帝身边，但是她掌管的后宫却一片祥和，这也让楚梦溪心头不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伤心，所以点点头之后，连称呼也不知不觉之间变了。 “不过正阳宫，我想看看！”她的话让墨南湘也跟着喜不自禁，她对于楚梦溪和墨南宸的关系一直很敏感，甚至于比起墨南宸本人还要上心，所以此时听到楚梦溪的话之后连连点头道：“姐姐你想看只管看，我给你带路。” “瑶姬，你和青青去吧。”楚梦溪将雪儿递给青青之后，朝着瑶姬点了点头，自己转而朝着皇后开口道：“把正阳宫所有人全部叫过来，我要一个一个检查。” “李尚宫，快去把所有人都带过来，包括在外值守的御林军，全部集合。”皇后急急忙忙去吩咐的时候，太后倒是看了一眼青青离开的方向，转而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梦溪。 “青青怀里的雪儿对毒物很敏感，人蛊之毒也无法近其身。”楚梦溪只说了一句，实际上她和欧阳岚试验过，青儿它们对于人蛊之毒似乎具有天然的敏感，甚至于此前在京城搜寻毒鼠的时候，连未曾发作的毒源都靠着青儿它们给查了出来。 “如此说来，有这小东西在身边，岂不是可以无视任何毒药毒虫？”太后神色一惊，转而带着一丝希冀道：“不知能不能让它们在宫里——” “雪狼通灵，只怕太后未必能如愿。”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青儿它们如今已经是她最大的仪仗，有了它们在身边，楚梦溪才能够在如今这波云诡谲的京城之中安稳，自然不可能将其让给别人。 楚梦溪一一扫过走进来的所有宫人和御林军，一个个从眼前走过之后，忽然之间停在了一个年轻的宫女身边，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姐姐怎么啦？”墨南湘几乎就跟着楚梦溪身后，见到她停下脚步，顿时心头一沉，转而脸色也变了道：“鸢儿有什么不对吗？” “正阳宫众人毒发之时，你在哪？”楚梦溪似乎有些疑惑，围绕着这个叫鸢儿的宫女转了一圈后，开口道：“你素日在正阳宫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负责照料皇后娘娘梳洗的。”鸢儿见到众人一下子全都围到了自己跟前，似乎也变得有些惊惧，颤颤巍巍道：“不知王妃您要问什么？” “照料梳洗？一直如此吗？”楚梦溪目光转向皇后，后者也有些诧异，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鸢儿跟在我身边已经有段日子了，我记得正阳宫毒发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 “那你是如何躲过人蛊之毒的？”这句话一出口，楚梦溪目光骤然间变得极其严厉，声音也随之而变，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冷笑道：“蛊毒面前，人人平等，无有任何人可以幸免，皇后中毒，你在她身边，却能无碍，你可知这说明什么？” “王妃你，你什么意思？”这一下让鸢儿连退几步，也让所有人脸色一变，皇后更是一下子冲到她跟前，目光陡然间变得极为凌厉，和此前和颜悦色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躲过人蛊之毒的？”楚梦溪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神色冰冷道：“以我毒圣之身，尚且需要小心谨慎，你一个宫女，接触皇后，在蛊毒面前，如何能够幸免？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鸢儿脸色一下子变了，连退几步之后，看着楚梦溪摇头道：“奴婢只是尽心尽力服侍皇后娘娘，并不曾有过不轨之举，请王妃莫要冤枉好人！” “是不是好人，查过就知道了！”楚梦溪手中银芒一闪，瞬息之间，三枚银针直奔她心房而去，其势头迅猛无比，甚至于，火光之下，隐隐然三道霓霞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鸢儿本身在这一瞬间根本没办法闪避，而且楚梦溪和她的距离也不过数尺之遥，旦夕之间，银针已经到了她身前，她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会突施辣手。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一名原本沉默不语的御林军士兵却诡异之极的忽然出手，将其闪电般拉到了一边，避开了这银针的袭击。 “既然出手了，那你也留下吧！”不过这一幕却并没有让楚梦溪有丝毫停顿，几乎就在对方出手的同时，一道绿色光华伴随着她屈指一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全都笼罩在其中。 “砰砰”绿色光华闪过，两人几乎是悄无声息一般倒地，周围的其他人被吓得连连后退，附近的几个宫女更是尖叫着迅速退开，慌乱之际，全都滚作一团。 “安排人手，将她们送到內狱严加看管，不得让任何人接触到她们。”楚梦溪扫了一眼其他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朝着墨南湘道：“內狱不会再有人走失了吧？” “姐姐放心，我亲自看着，确保不会有事，实在不成，就将她们带到长公主府。”墨南湘点了点头，不过却带着一丝疑惑道：“她们是——” “找到什么了吗？”楚梦溪还没来得及说话，瑶姬和青青就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李尚宫，手中拿着一个玉盒。 “搜出来几颗蛊虫茧。”瑶姬微微点头，转而将玉盒接过打开后递给了楚梦溪道：“刚刚检查了一下，蛊虫茧还算比较新鲜，可以随时种入人体，若是察觉不及时，只怕人蛊之祸随时可能再起。” “在何处查到的？”皇后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她是彻底被这句话给吓到了，蛊虫茧在正阳宫再度被查出，只怕就是要针对她和墨长琳。这种险恶用心是直指皇室如今最核心的软肋，要彻底覆灭皇族根基。 “就是鸢儿的床底。”李尚宫上前几步，神色复杂道：“微臣——” “姐姐，是雪儿找到的。”青青揉着雪儿的小脑袋，歪着头道：“我带雪儿来就是想看看它能不能找到玉盒上留下的气息。” 她说着将雪儿放到了地上，后者朝着楚梦溪嚎叫了几声后，快速在人群之中穿梭，也引得所有人全都跟到了它身后。 雪儿围绕着众人转了两圈之后，虽然在鸢儿和那名御林军将士身边停了下来，但是却转而朝着楚梦溪叫唤了几声，似乎想说什么，只不过没人能听得懂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来！”将雪儿抱起来之后，楚梦溪面色微微沉吟，半晌没有说话，而其他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情况下，也没人敢出声打扰，以至于皇后数次想开口询问，都被墨南湘给拉住了。 “把正阳宫的所有人先换了，然后通知后宫各处，再清理一遍。看好了鸢儿，别让人把她灭口了。”楚梦溪捏着雪儿的小爪子，看着那犹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想了想之后才回头看着墨南湘道：“你带着长琳每日找我一趟，别出变故了。” “姐姐你是知道谁是凶手了？”墨南湘心头一跳，上前拉着楚梦溪脸色惨然道：“到底是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蛛丝马迹 “我听说昨晚你去宫中赴宴了？闹出什么幺蛾子了？”一大早，欧阳岚就打着哈切来到凌云居，看着瑶姬在旁边摆放朝饭，顿时笑道：“瑶姬啊，这几天给我也炖点补品，我可是累坏了。” “让绿姬去炖吧。”瑶姬看了对方一眼，打掉欧阳岚直接伸向一盘切好的糕点的手，转而轻叱道：“也不洗手就直接吃？昨晚上我们在宫里还查出蛊虫茧来了，小心你也跟着中毒！” “怪不得今早我就闻到了洗毒汤的味道。”欧阳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到楚梦溪带着青青走了出来，顿时来了精神笑道：“是不是又针对哪个皇子了？” “皇宫内如今就只剩下一个皇子了。”楚梦溪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端着饭食走进来的月儿点头道：“你带常大哥去找南湘，让她把人交给你们。” “这皇帝也算是倒霉，怎么人人都想对他下手？”欧阳岚笑了笑，也没吃饭，拿着几块糕点直接快速离开，转而拉着常衡也跟着去了长公主府。 “常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墨南湘昨晚是连夜回到长公主府安排，今日一早本来是打算前往正阳宫帮着皇后替换人手的，结果门还出就见到巧儿将常衡和欧阳岚带了进来，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姑娘让我来带人回楚家。”常衡依旧是一贯的冷峻，没多少话语，面对墨南湘的笑脸也没多少反应，反倒是欧阳岚在旁边推了他一般，低声道：“你小子能不能咧着嘴笑一笑？没见到这个长公主对你有意思吗？” “没见到！”常衡回头看了看他，一句话差点没把欧阳岚憋出毛病，顿时气的直摇头道：“发现你和毒圣妹妹在一起久了，连气质都变了，冷冰冰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墨南湘端着茶盏走上前，正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嘴角一歪，转而笑道：“常大哥是军旅之人，气质很好的。三王兄就是军中将领，天生带着坚毅的气息，刚毅果断，有生气，英姿勃勃。” “我说呢，听梦渺那丫头说，就是你撺掇毒圣妹妹喜欢上宁王的，难怪！”欧阳岚的表情夸张的很，倒是说的墨南湘脸色一红，只不过在见到常衡没多大反应之后，忍不住眼神一凝，带着一丝黯然的神情。 “这两个人确实有些奇怪，一个是没中毒，一个是——”欧阳岚看着墨南湘的神情，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就见到外边几个下人抬着鸢儿和昨晚那名出手的御林军士兵走了进来，顿时让他闭上了嘴巴，但是转了一圈之后顿时脸带惊容，转而一句话说的常衡也跟着上前。 “这个士兵是不是有问题？”常衡见到欧阳岚点头，顿时上前将人翻过来看了看之后若有所思道：“面部红润，心跳速度快，但是气息却有些紊乱，是体内五脏被强力激发，从而导致脏腑失衡所至是吗？” “你都成大夫了，偷学不少啊？难不成你也想加入毒圣一脉？”欧阳岚撇了撇嘴，见到墨南湘蹲在旁边，看着常衡眼中带着神采，顿时在旁边笑道：“此人体内有毒蛊，但不是普通的人蛊蛊虫，而是母虫，能够控制周遭中毒之人。” “他也可以散播蛊毒，所以被毒圣妹妹以七劫针封住了心脉。”欧阳岚检查了一下士兵的脉搏之后若有所思道：“只怕这人蛊之祸未必就能这么轻易结束。” “那现在该怎么办？”墨南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转而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肯定没有！”欧阳岚起身摇了摇头，不过见到常衡没有说话之后，也就换了个话题继续道：“毒圣妹妹这几日在鼓捣丹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要说应对人蛊之毒，毒圣一脉应该比唐门还要高一筹，希望她有办法吧。” “先把人带回去，姑娘让我们过来，说不得是发现了什么。”常衡没有说话，此时的他明显是有话没说，所以惹得墨南湘想要开口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扬长而去。 “看上人家了？”欧阳岚见到墨南湘欲言又止的看着常衡的背影，顿时笑道：“我可以帮你啊，要不，你听我的？” “啊？”墨南湘呆了一呆，转而再开口的时候，欧阳岚却已经轻笑一声，跟着带人出门，将人直接带回了凌云居。 “你准备将它挖出来吗？”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手中拿着绿影短剑，顿时来了精神道：“让我来吧，我倒要看看，这母虫能够藏得如此之好，操控自如，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得到的。” “你想制作蝶影吗？”楚梦溪倒是若有所思点头道：“以地精水火木樨珠附着蝶影，倒也可行。” “姑娘，我打算近几日就开始收网，到时候还需要闹出点动静出来掩盖一下。”常衡见到楚梦溪将绿影短剑递给欧阳岚，顿时低声道：“连续几个晚上，也差不多了。” “我想想吧，或许可以借用某些人试试。”楚梦溪眼神一凝，看着月儿从门口走进来，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转而朝着对方开口道：“如今宁王府是谁在当家？” “王妃，您问这个是不是打算搬回王府？”月儿一听这话，顿时又惊又喜道：“我马上回去，把太妃安排的那个萧家女赶出去——” “萧家女？”楚梦溪一愣之下，转而点头道：“萧彩儿是吗？给墨南宸当侍妾了？” “没有没有，王妃您别误会，王爷连碰都没碰她一下！”这句话吓得月儿连连摆手，情急之下直接跪在地上道：“王爷住在清溪院，身边没人跟着，王妃放心，没您的吩咐，王府内宅女眷不敢造次。” “起来吧，没责问你，跪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没变，但是月儿一扫对方的神情，顿时心头一松，起身苦笑道：“王妃您是不是该回去了？赵嬷嬷说萧彩儿可是上赶着天天找王爷——” “你这个傻丫头，你着什么急？”楚梦溪没有说话，倒是欧阳岚在旁边回头笑道：“让她上赶着去找就是，考验一下宁王的定力又不是什么坏事！” “常大哥去准备吧，到时候我来出手！”楚梦溪只是朝着常衡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话，但是这句话一出，欧阳岚的动作也明显顿了一下，很显然，他也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只不过却皱了皱眉头，转而看了一眼月儿，似乎露出一丝奇怪的眼神。 “不对，毒圣妹妹你来看看，这家伙体内的蛊虫变异了。”原本欧阳岚一心二用，一边和楚梦溪聊天，一边挖蛊虫，但是随即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 “不是变异，好像是被某种药物给压制住了。”楚梦溪上前几步，接过短剑挑起一道血丝放到情毒花之后，看着上面闪烁的一丝白色光芒，微微沉吟之后道：“把蛊虫取出，放天蚕茧先养起来吧，我要试试用了什么药材。” “或许这就是解决人蛊之毒的关键了。”欧阳岚拿着玉瓶将母虫小心翼翼的剥离出来之后，转而点头道：“看起来你的怀疑并没错，此事和唐门脱不了关系，这世上只有他们应对过人蛊之毒，想来这些年一直钻研，才得到了这些成果。” “等这件事了了，我要去唐门走一趟！”楚梦溪眉头紧皱，盯着情毒花看了半晌之后摇头道：“若是唐千秋管不住门下弟子，那就我来！” “若是让他听到你这句话，只怕会气死！”欧阳岚咋舌不已，若真是查到唐门在背后搞鬼，只怕这一次是绝对无法善了了，得罪了朝廷，到时候几乎不用楚梦溪出手，一旦大军征剿，唐门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避免不了覆灭的境地。 “会不会和我们查的人也有关联？”常衡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忽然开口道：“姑娘亲自坐镇京城，唐门应该没这个胆子吧？而且你们也说了，四大宗门都知道唐门应对过人蛊之毒，在这种时候，他们不会这么傻敢在姑娘眼皮子底下作案吧？” “那就不能等了，都安排好了吗？”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朝着两人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放心，跑肯定是跑不了的，我手下的人日夜不停的盯着。”欧阳岚摆了摆手，随即道：“而且我也觉得宜早不宜迟，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话的功夫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楚梦溪，转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这是共工草的灰烬，我和常衡发现的。” “共工草？”这句话让楚梦溪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直接打开玉瓶，挑起一丝黑褐色的粉末扔进了欧阳岚手中装着母虫的玉瓶。 “喂喂喂，你好歹给我留——”欧阳岚吓了一跳，怪叫声刚刚想起，随即自己也愣住了，只见手中的玉瓶内，瞬间异状大作。 “果然如此！”面对欧阳岚张大的嘴巴，楚梦溪却视若罔闻，反而接过玉瓶，仔细看着里面的反应，半晌之后才若有所思道：“看起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得多啊，就是不知道这其中牵扯到了多少人！” “姑娘，我们还要暗中行动吗？”常衡在一旁叹息道：“这件事不该我们出手的！要不要去通知墨南宸？”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处置无情 “十三，快去告诉赵嬷嬷，王妃回来了。”宁王府门口，带队巡逻的李由差点一头撞到了大门上，急急忙忙一句话直接让整个宁王府瞬间开始沸腾起来，无数的镇府常兵开始在李十三的带领下，迅速冲出了府门，身后不断有各式各样的下人使役匆匆而来，将整个门口大街都给堵住了。 而这一举动也随即引来了往来的行人百姓的关注，等到打听到楚梦溪即将过来的时候，这些百姓同样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翘首以盼。 “赵嬷嬷，萧彩儿人呢？她怎么没来？”赵嬷嬷赶过来的时候，李十三看着人群之中少了萧彩儿，顿时眉头一皱，转而道：“还在那摆自己主子的架子吗？” “可不是吗？”赵嬷嬷揉了揉眼睛，苦笑道：“但愿别惹到王妃，不然的话，这王府内只怕今日不好过了。” “我派人去通知王爷。”李十三挥手让一名镇府常兵快速赶往太尉府，自己在一旁跟着摇头不已道：“以王妃的性子，只怕看到萧家人立马就要发作，但愿今天别出什么事吧？” “王妃要回来，月儿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赵嬷嬷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准确的说，在萧太妃安排萧家人来宁王府之后，府中上下就没有一个人安心过。 “来了！”李十三打断了赵嬷嬷的话，转而朝着后面一挥手，原本还在唧唧咋咋的那些女使瞬间功夫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路口迎面而来的那辆马车上。 雪狼驾车，这几乎成了楚梦溪的标志了，虽然不是墨南宸的驷马车驾，但是此刻在众人眼中，这确实宁王府最尊贵的仪仗，以至于当马车停在跟前，上面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露出痕迹的时候，所有人全都跟着跪倒在地。 “末将李十三，携王府上下所有镇府常兵、管事女使，恭迎王妃回府！”一瞬间，轰鸣声迅速传出，震动整个康仁坊，甚至于那一刻连外面的行人百姓也跟着纷纷下跪，看着马车上那缓缓出现的白衣女孩，露出了一丝热切的目光。 “起来！”声音清冷，不带波澜，伴随着楚梦溪下了马车，缓缓传出。但对于众人而言，这却不啻于黄钟大吕，振奋人心，以至于为首的李十三更是满脸喜色，一挥手之下，身后之人自动分出一条道，让楚梦溪经过。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赵嬷嬷紧随而至，跟在楚梦溪身边喜道：“您再不回来的话，老奴都要去相府去面见，这王府内宅您不在，总是不成体统，还容易让人——” “我知道，听说宁王府最近很热闹，今日特意过来看看，是什么人在泛起波浪，扰人安宁。”楚梦溪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赵嬷嬷一愣之下，声音也变得有些忐忑道：“王妃您知道了？这不是王爷的意思，只是太妃她不听劝告，所以才安排了人手过来。但是王妃放心，阖府上下不论是谁，对王妃都是心悦诚服，不敢有违。” “去把萧彩儿和喜儿带到清溪院。”楚梦溪没有理会赵嬷嬷的话，仅仅只是吩咐了一句之后，转而朝着李十三道：“地牢里的人还在吗？” “王妃放心，末将亲自守护，日夜不停，断断不会再让人犯走失。”李十三赶紧上前几步，一边朝着旁边伺候的彩蝶使了个眼色，一边躬身行礼，但是不等他继续开口，外边月儿和瑶姬已经跟着青青也走了进来。 “启禀王妃，府内多了不少陌生人，有一部分是萧家所派，而且也不曾出门迎接。”月儿只说了一句话，直接吓得李十三脸色一跳。 “带镇府常兵将所有萧家人全部抓起来。”清溪院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里面的陈设换了不少，但也都照着以前的位置摆放，所以原本楚梦溪的脸色也稍稍变得柔和起来，但是此时却猛然间一回头，目光陡然间变得异常凌厉。 “王妃，萧彩儿她——”李十三吓得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开口，外边赵嬷嬷就已经走了进来，吞吞吐吐道：“她说她是太妃指派，是王爷的一品侧妃，而且授命管理王府内宅，所以——” “所以不愿意过来是吗？”楚梦溪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月儿，后者当即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转而带着赵嬷嬷快速离开。 “姐姐，这里也没什么变化。”青青围着清溪院走了一圈之后过来皱着细长的眉毛道：“就是我们的药房没了，被人拆掉了，里面的药材也撒的满地都是。” “王妃息怒，这都是萧彩儿做的，奴婢那天被王爷叫过去搬东西，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萧彩儿带人在清溪院。”楚梦溪目光只是朝着旁边的彩蝶转了一下，后者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道：“还是，还是王爷回来的及时，不然的话，王妃您的那些嫁妆只怕——” “只怕就要被她给扔了是吗？”楚梦溪缓缓坐下之后看着彩蝶道：“清溪院是宁王府内宅正房，你这个掌房女使怎么连点气势都拿不出来？” “奴婢不敢，萧彩儿是太妃安排过来的，还有萧家人帮衬，王府里边连赵嬷嬷她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彩蝶微微抬头看着楚梦溪，一脸惨然道：“王妃您不归家，奴婢们没有主心骨，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启禀王妃，萧彩儿已经带到！”彩蝶说话的功夫，外边月儿已经将萧彩儿给押了过来，而且看起来是动过手的，以至于这一路上全都是对方大呼小叫的声音。 “闭嘴，王妃面前还敢喧哗，找死！”月儿一巴掌直接打的萧彩儿半边脸都跟着红肿起来，原本叫嚷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禀告王妃，萧家派来的一共三十一人已经全部缉拿完毕，包括女使十一人，管事十一人，掌房和护卫十人。”李十三那边的动作也非常快，以至于楚梦溪还没来得及审问萧彩儿，他就已经将所有人全都给押了过来，乌泱泱的几乎塞满了清溪院前面的院落。 “太妃说了，宁王府以后都没有王妃，你无权拘押我等！我们是萧家人，来宁王府名正言顺——”这个时候这道声音一出，几乎是让李十三当即跳了起来，转而上前一脚将这个护卫打扮的中年人踹翻在地。 “费那么大劲做什么？拖出去杖杀！”楚梦溪扫了一眼这个开口的护卫，只是一摆手，迅速让李十三直接让人给拖了出去，凄厉的惨叫声随即不断传来，让所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萧家还有多少人不怕死的，就都来吧！”这种情形之下，冰冷的话语在惨烈的嚎叫声中，带来的威慑无与伦比，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再也无人敢质疑楚梦溪的话。 “赵嬷嬷，找个人牙子，把这些人全都发卖去定边城，那里需要人手。”没人敢再开口之后，楚梦溪一挥手，当场就要将这些人全都发卖了，也不问对方是什么身份。 “就算你是王妃，但我们是奉太妃的命令而来，你这么做不是在打太妃的脸吗？太妃不会同意的！”萧彩儿此时才捂着脸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被月儿按在一旁之后，仰着头怒道：“我是王爷点头进入王府的侧妃，太妃说会把我的名字写进宗正寺皇族族谱，你没有权力处置我！”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侧妃！”这句话倒是引来了楚梦溪的注意力，转而缓步走到她跟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萧彩儿，萧家二房的庶女，萧子远的亲堂妹是吗？没想到几年没见，你倒是长成了这般模样。既然你是侧妃，那就送进内府去找你姐姐萧玉吧！宁王府不需要左一个侧妃，又一个侧妃，还都是萧家人！” “王妃，萧玉已经死了！”月儿在旁边似是有意提醒，反倒是让楚梦溪随即点头道：“那就让内府的人把她也关到死！什么时候咽气，什么时候抬出来送还萧家！” 声音轻缓，但是处置起来却毫不犹豫，一言一行全都是杀伐决断，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一句话定人生死，让所有人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惊恐，但是却让旁边的镇府常兵等人心情舒畅，不自觉的挺直了身躯。 这段时间，萧彩儿带着萧家人，将整个宁王府上上下下闹得鸡飞狗跳，却没人能够管得到他们头上，现如今楚梦溪刚一回来，就果断出手，虽然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但是在这种时候，这种手段却无疑能够极大的震慑住所有人，砥砺士气，拨乱反正。 “楚梦溪，你不能这么对我，萧家和太妃不会让你得逞的！”萧彩儿直接被镇府常兵拖了起来，但是这哭喊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引来楚梦溪的注意，反而扫了一眼李十三之后声色俱厉道：“让她喊，一路喊到内府，今天我倒要看看，萧家人会不会来救她！谁敢阻拦，给我格杀勿论！” “王妃，这么喊下去的话，只怕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赵嬷嬷脸色有些担忧，站在一旁低声道：“只怕到时候会惹来太妃，让王妃您——” “去办吧，不用担心！喊得越大声越好！”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一句话，倒是让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瑶姬目光猛然间一顿，随即看了一眼对方，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时的赵嬷嬷根本不知道，萧彩儿的这一喊不仅仅让宁王府内发生的变故迅速被外界得知，更重要的是，全城瞩目之下，常衡和欧阳岚的身影也在这个时候迅速消失。 第二百三十四章 闹翻 “姐姐，找到几箱子你的衣服，要不要带回去？”清溪院内，萧家人被李十三快速带走，随后被送出王府的时候，青青也从内室库房找到了几箱子衣服，转而朝着楚梦溪摇头道：“都是些旧衣裳，不如先放在这里吧，姐姐若是想穿，我和周姨帮你做，我也会裁剪了。” 在如今这种气氛之下，连她也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楚梦溪，虽然没想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却也不想她真的把东西都搬离宁王府。 “听你的！”楚梦溪没管这些事，而是目光转向外面，见到墨南湘急匆匆带人走了进来，顿时眉头悄然间松开，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但是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墨南湘一进来就苦笑道：“而且怎么没把萧彩儿的嘴巴给封住？这下不仅仅萧家知道了，只怕宫里面的太妃也知道了，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你要是看萧彩儿生气，就交给我，我保证处置的干干净净的。” “处置那么干净做什么？我在这等着他们上门。”楚梦溪摇了摇头，起身扫了一眼对方，转而问道：“你从宫里来的？” “在正阳宫呢，刚接到内府的人禀报就急匆匆来了。”墨南湘皱眉道：“只怕现如今太妃也该——” 她的话音未落，外面墨南宸就已经和萧太妃走了进来，顿时苦笑道：“看到了吧，萧太妃把王兄也拽来了，要不要我去宫里面去请母后来给你撑腰？” “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理会这些，甚至于对墨南宸和萧太妃两人也无动于衷一般，只是独立于人前，目光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变化。 “楚梦溪，你还有脸来宁王府？”萧太妃是怒不可遏，差点直接冲到了楚梦溪跟前怒斥道：“是你自己放弃宁王府回楚家的，怎么？现如今又想着回来了？我告诉你，这宁王府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已经不是宁王妃，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彩儿呢？赶紧给我把人放了，否则的话，哀家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梦溪，彩儿她——”墨南宸见到楚梦溪目光之中的寒意大作，顿时急忙拦住了对方，转而低声道：“彩儿只是母妃让她来管理内宅的——” “不是你的侧妃吗？”楚梦溪冷哼一声之后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怎么？一个萧玉才死没多久，又想着娶侧妃妾侍了？” “我没有！”墨南宸急的脸色涨红，连连摆手道：“我连彩儿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而且也没让她来清溪院，我——” “你没资格管南宸娶妻纳妾！”墨南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太妃一把打断，转而看着楚梦溪冷笑道：“宁王府繁衍子嗣，难道还用你来点头不成？你若是还知道一点廉耻，就给我滚出去！南宸，你现在就写休书，哀家拿着去找皇帝，以后，她楚梦溪和宁王府，和你，再无半点干系！你以后少来祸害南宸！” “你想写休书？”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宸，没有理会萧太妃，而是一瞬间眸光如水，落在墨南宸身上，声音也一下子变了，似乎被刚刚那句话给触动了。 “梦溪，你先把彩儿和萧家的那些人放了，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让他们进来。”这等于是将墨南宸逼到了墙角，面对萧太妃的怒气，他没办法在此时劝说，只得看着楚梦溪，近乎于哀求道：“我真没有要娶妻纳妾的意思，除了你，没有人能当得上宁王妃，你就看在她身子不太好的份上，能不能先放人？” “晚了！”墨南宸的这一番恳求，惹得墨南湘心头微微一动，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楚梦溪打断，后者此时看着墨南宸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也很奇怪，但是话语声却非常坚决道：“萧家人已经没有机会去救了。” “为什么？”墨南宸忍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转而看着墨南湘毫不迟疑道：“南湘你去放人，内府归你管辖——” “萧彩儿一路大喊大叫，影响恶劣，伤及皇室颜面，关在内府已经算是轻的了，放，是没办法放的。”墨南湘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涩然道：“王兄你就不该让萧家人进入王府，他们不来，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祸事？湘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萧太妃怒火上扬，直指墨南湘呵斥道：“萧家和宁王府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家人管王府内宅那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若不是楚梦溪，你王兄哪会有什么祸事？真正的祸事就是她楚梦溪自己！从前纠缠于他，现如今还对这个宁王妃之位念念不忘，你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墨南湘眉头一皱，刚要脱口而出，但是却随即生生的止住了，转而看了看墨南宸，语气也一瞬间变得低沉起来道：“王兄你也不明白吗？” “我——”墨南宸一瞬间脸色变得非常复杂，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此时好像也被堵住了，在看了看萧太妃之后叹了口气，没有选择开口。 “算了，差不多了。”墨南宸的反应被楚梦溪一一看在眼里，也没有过分逼迫对方，但是这种奇怪的话语却让萧太妃忍不住再度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萧家人若是不想死，就不要踏入宁王府一步！”楚梦溪看着萧太妃上前几步，一字一顿的样子惹得对方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一个没留神，一下子直接跌坐在地上，顿时间直接吓得她一阵大呼小叫。 “梦溪，够了！”这一下让墨南宸勃然色变，急忙将萧太妃扶起来之后，脸色彻底变得阴沉下来，转而看着楚梦溪道：“这是我母妃，你不能这么对她！” “走，让她走，以后都不要让我看见她！”萧太妃几乎是哭喊着开口，面色狰狞，死死地抓着墨南宸的手。 “王兄，你自己好好想想姐姐做的事！”墨南湘忍不住开口，对于萧太妃的样子有些不忿道：“太妃你想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能害了王兄！” “南湘你别说了，这是我母妃，她岂能害我？”墨南宸一句话未曾说完，楚梦溪已然开口道：“你少拿这种语气去说南湘，你的脑子转不过来，就不要怪罪到她头上！” “那我该用什么语气？”墨南宸忍不住梗着脖子道：“你若是嫌弃我宁王府不合你的意，你可以不回来住，也由得你，但是你还想进宁王府的门，就不能这么对待母妃，她没有要害我的意思，也没有要害你！萧家人进王府那是我同意的，你若是有火就朝我发，不要牵连到她！” “王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一瞬间楚梦溪和墨南湘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以至于急的月儿只能紧急拉住了墨南宸，但是盛怒之下的他一挥手直接将月儿甩到了一边，怒斥道：“还有你！一个女使，主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一个贱婢，给我滚！”墨南宸这句话仿佛让萧太妃也找到了发泄的由头，甩手直接给了月儿一巴掌，猝不及防之下，她根本没办法躲开，被打的身形一颤。 “你还敢躲？”这一下让萧太妃更加恼火，似乎也抓到了和楚梦溪纠缠的由头，转而怒斥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贱婢拿下，掌嘴，谁敢给她求情，一并给我打死！” 李十三等人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但是萧太妃身边的那些宸阳宫的人却迅速一把拉住月儿就要动手！ “打回去！”一声轻叱之下，月儿几乎是本能的就要还手，但是这一下也彻底将墨南宸的心火给勾起来了，转而一把上前拽住了月儿，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 “砰砰！”两个老嬷嬷几乎是瞬间功夫直接两巴掌对着月儿就打了过来，在墨南宸面前，她是不敢再还手了，但是也伴随着身前人影一闪，这两人只打了一下，就直接横空飞起，远远地砸了出去。 “没事吧？”墨南宸目光一凝，但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手腕一痛，紧接着月儿就被人给拉开，脱离了他的掌控。等到话音一落，却是一直站在楚梦溪身后的瑶姬出手，将对方给带到了一边。 “宁王殿下，莫要把火发到无辜之人身上！”瑶姬看了一眼墨南宸那阴沉的脸色，转而摇了摇头，拉着月儿来到楚梦溪身边，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 “走吧！”这句话只有楚梦溪身边的墨南湘听到了，但是不等后者发问，楚梦溪就已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清溪院，转而目光落在墨南宸身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就直接往外走。 “你留下！一会有事要你去做。”墨南湘本来也想跟上去，但是楚梦溪却蓦然回头，扫了一眼对方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王爷受伤了！”青青落后两步，在路过墨南湘身边的时候，轻声点了她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一下让墨南湘只觉得眼前一团迷雾，但是再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楚梦溪已经从清溪院走了出去，顿时只得目光转向墨南宸问道：“王兄你怎么啦？”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医院变故 “噗！”几乎是话音刚落，墨南宸就脸色一白，随即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也开始迅速变得颤抖起来。 “南宸，你，你怎么了？”这一下吓得萧太妃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拉住对方急道：“是不是楚梦溪搞的鬼？她给你下毒了？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你就是不听——” “母妃，不是！”墨南宸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再次嘴角溢血，吓得萧太妃不敢再说话了，只得朝着旁边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你们王爷扶进去！” “王爷，你，你快躺下！”李十三急急忙忙扶着墨南宸走到正厅内躺下后，转而道：“我去请王妃回来！” “去，去太医院找陆院正，我们不求他！”萧太妃一把打断了李十三的话，转而怒喝道：“传哀家懿旨，着令太医院所有当朝大夫全都给我来宁王府，我就不信，离了她楚梦溪，这天底下的大夫都看不了病了！” “王兄，你到底怎么啦？”只有墨南湘此时神色不对，似乎带着一丝疑惑，显然是还在想此前青青临走的时候的那句话，所以见到墨南宸睁开眼之后，转而急匆匆问道。 “这是，内伤复发了？”墨南宸勉力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上面不知何时间已经被鲜血浸透，这一下让墨南湘和萧太妃脸色大变。三年前在高粱河大战的时候，墨南宸亲率大军决战幽北铁骑，被人砍了一刀，九死一生，留下了一条巨大的伤口，就是在胸前位置。 “我去找楚姐姐！”墨南湘瞬间起身，刚刚往外走就被萧太妃一把拉住了，后者几乎是声嘶力竭厉喝道：“你不准去找她！南宸不用她来救！” “那你就眼看着王兄丧命不成？”着急之下墨南湘顾不得其他，直接一句话吓得萧太妃一怔，但是墨南湘爆发之下，却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萧太妃怒斥道：“天底下哪还有你这样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私心，拿着儿子的性命做赌注？你不配当王兄的母亲！” “我为了私心？我不配当他的母亲？”墨南湘紧急而去，留下萧太妃近乎于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一脸死灰，甚至于连墨南宸晕过去都没有察觉。她是彻底被墨南湘这句话给打击到了，一瞬间心中的信念崩塌之下，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昏沉起来。 而此时，当墨南湘急匆匆走出宁王府的时候，却见到月儿就站在门口，一见到她二话不说就直接拉着对方上了马车。 “月儿，你这是去哪？我要去找楚姐姐，王兄旧伤复发——”墨南湘一看月儿亲自驾车，走的却不是去长郅坊的路，顿时急道：“十万火急，你要做什么？” “王妃让奴婢带长公主去太医院！”月儿此时脸颊通红，声音哽咽，但是却自顾自驾车狂奔，一路上甚至于顾不得行人，几乎是一溜烟的冲向了太医院。 “瑶姬，快到了吧？”墨南湘被月儿这句话说得惑然不解，但是在另外一条路上，楚梦溪却掀开车帘，朝着驾车的瑶姬开口道：“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少主他们现如今应该是已经在太医院了。”瑶姬只是根据欧阳岚临行前的吩咐计算时间，此时跟着点头道：“王妃放心，少主出手，不会有事的。” 欧阳岚虽然看起来混不吝，但是对于他办事的能力，瑶姬却毫不怀疑。而事实上此时的太医院门口，确实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为首的，赫然是宋南云本人，在见到常衡从太医院内走出来之后，当即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青儿带头，查获太医院内有一间密室，藏有蛊虫茧，还有豢养毒鼠的铁笼子，虽然里面未曾发现毒鼠，但是普通的老鼠却发现了上百只。”常衡脸色变得非常奇怪，这间密室此前他和欧阳岚连续刺探几次都未曾发现，只是在今日早晨，两人冒充宁王府护卫进入太医院让陆中和带人给墨南宸治病的时候，才被青儿它们找了出来。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发现，一下子让两人原本的怀疑迅速被坐实，加上此前他们查到的陆中和暗中给人注入人蛊之毒研究的场景，几乎是人赃俱获。 “那还等什么？进去抓人吧！”宋南云脸带怒火，当即一挥手就要带人冲进去，却被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欧阳岚给一把拦住了。 “急什么？还有人没来呢？再说，太医院内有你们一位王爷在，你能抓得住陆中和？”欧阳岚撇了撇嘴之后摇头道：“这个什么燕王身边人才不少啊，单单是那个护卫好像身手就很高，足以和本少主相媲美了。” “燕王？他没事跑到太医院做什么？”宋南云心头疑云大作，转而边走边道：“我去抓人——” “你抓什么？燕王也身患重病！”欧阳岚在后面刚说了一句，宋南云就带人匆匆闯了进去，果然见到燕王躺在太医院大堂内的软塌上，周围陆中和带着一圈大夫围在了一起。 “陆院正，跟本将走一趟吧！”宋南云没管墨北欢，只是一挥手，身后随行的巡防营士兵当即上前就要抓人！ “大统领稍待，本王在此，你还是让手下人退下吧。”墨北欢摇了摇头，他身边的护卫也一下子冲到了宋南云跟前，几乎是争锋相对将巡防营士兵给顶了回来。 “燕王殿下，末将奉命追查人蛊之毒背后真凶，现已在太医院查获大量蛊虫茧，太医院众太医院嫌疑甚大，需要立即将其带回大理寺受审，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末将！”虽然争锋相对，但是这种场面在宋南云看来，却不算什么，也丝毫不能让他退步，反而冷然一笑之后，直接拔出了长刀。 这一下动作之下，巡防营各部士兵开始集体上前，他们不是不敢动手，而是左右顾忌，但是在宋南云领头之后，顿时一下子全都长刀出鞘，准备厮杀。也让陆中和等人脸色大变。 “本王病重，尚且需要陆院正等太医救治，太医院的人暂时还不能走！”不过不等他开口，墨北欢挣扎着起身，看着宋南云摇头道：“至于你说的什么蛊虫茧，本王也不曾看到，大统领自己只怕也没见到吧？凭此一条，你就抓捕朝廷命官，是何道理？大理寺也没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吧？” “那好啊，你们带人围住太医院大堂，本将亲自去取证据，我想殿下该不会再次阻拦吧？”宋南云被他说的一愣，但是随即挥手让人将整个太医院大堂团团围住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随你，本王还要着急赶赴外地，奈何病重在身，需要太医院太医随行，这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大统领想必也知道吧？”墨北欢几乎是以同样的语气反问宋南云，同时脚步不停，朝着陆中和道：“陆院正带几个太医随本王去蒲州，至于其他的事，本王会上奏陛下，你不用担心巡防营能拦你。” “巡防营拦不住，那我来吧！”外面一道声音在墨北欢开口之后紧随而至，一瞬间让对方脸色难得的起了变化，未等他开口，墨南湘就已经走了进来，而且身后常衡和欧阳岚也一左一右伴随而至。 “嗷！”而且此时，狼嚎声也快速响起，让常衡和欧阳岚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欧阳岚更是朝着墨南湘笑道：“公主妹妹，看来有人想毁掉蛊虫茧，被毒圣妹妹的灵宠拦住了！” “常大哥，你和欧阳少主马上把证据取来，其他的事交给我！”墨南湘微微点头之后，快步上前看着墨北欢道：“五王兄若是病重，就不要外出了。皇兄又不是严苛之人，如何会让你带病上路？只是太医院诸人，还是立即随本宫前往大理寺，莫要再找什么借口了，外面不仅仅是巡防营各部严阵以待，大理寺卿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们有没有嫌疑，等大理寺查过了，自然就知道谁是谁非。” “那本王一定要带走陆院正呢？”墨北欢看着墨南湘，神情似乎也跟着变幻不定，但是嘴里面却丝毫不放松道：“朝廷大事，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 “我为当朝长公主，关心朝堂之事难道不应该？”墨南湘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站在陆中和身后的杨子轩，忽然点头道：“若是王兄执意如此，那就让杨子轩杨大夫随行吧，陆院正是太医院诸人之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走了，只怕皇兄知道了，后果更加难料。” 这句话倒是说的墨北欢一愣，但是不等他开口，墨南湘就已经扫了一眼宋南云点头道：“大统领辛苦一下，把所有人全部带走。” “末将领命！”宋南云一挥手，但是却瞬间愣住了，此时，太医院内，楚梦溪也跟着走了进来，不过不是来这大堂的方向，而是紧随此前常衡二人消失的所在而去，只有瑶姬朝这边走来，朝着墨南湘低声说了几句。 “五王兄，你也别走了，随我去宁王府吧，正好，三王兄也旧病复发，只怕杨大夫未必能够照料得了你们两个，还是得麻烦楚姐姐。”墨南湘眉头一皱，但是随即却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王兄也跟我走一趟吧！” “南湘，别胡闹了，本王还有正事要办！”墨北欢脸色一沉，转而道：“你抓人都能抓到我头上来了不成？小心皇兄知道了责问你，你可别怪我到时候不救你！” “皇兄就在宁王府，一起走吧！”墨南湘摇了摇头，只是朝着宋南云示意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甚至于连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倒是墨北欢脸色阴沉，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楚梦溪消失的方向，似乎一双眼睛之中想要映出什么来一般。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东窗事发 “姑娘你看，这就是密室！”常衡那边，在楚梦溪带着青青走进来的时候，也刚刚和欧阳岚联手解决了几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的袭击，转而指着前面一个藏在两间房子中间的一个暗室道：“就是这里，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出这里面别有洞天，若不是青儿敏锐察觉，我和欧阳岚是真不知道！” “这么多蛊虫茧？”楚梦溪上前走进去看着旁边托盘上足足上百枚蛊虫茧，顿时皱了皱眉头，转而看着旁边铁笼子里“滋滋滋”乱叫的老鼠摇了摇头，刚要转身，忽然愣住了。 “滋滋！”一枚银针随之飞起，刺中一只老鼠之后被飞速拽了回来，一丝血迹落入情毒花之后，快速泛起一阵殷红的色彩。 “咦，这老鼠身上有毒啊！”这一番变化引来了欧阳岚的兴趣，转而依样画葫芦，跟着也取出一丝血丝滴在自己身上的地精水火木樨珠之上，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色彩一闪而过。 “色带殷红，光影不定，情毒花上蝶影也被刺激到了，看起来，这是一种能够影响到人蛊蛊虫的毒药。”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在旁边看了看，随即走到铁笼子旁边，捡起一点药渣闻了闻。 “共工草！”那一瞬间，不论是楚梦溪还是欧阳岚，都是脸色随之一变，前者更是喃喃自语道：“前有共工草灰烬粉末，后有药渣，这只有西南烟瘴之地才有的药材，而且历来为唐门独占的玩意怎么会频繁出现在太医院？” “这大晋朝廷的太医院，只怕被唐门渗透了。”欧阳岚跟着苦笑道：“上一代毒圣消失这些年，唐门动作不断啊。” “只怕不止太医院！”楚梦溪摇了摇头，将共工草的残渣收起来之后，朝着常衡道：“让巡防营将蛊虫茧还有这些老鼠全都带走，送往楚家，着人查封太医院，上下所有人手全部送往大理寺，最好让大理寺接管太医院。” “姑娘你去哪？”常衡见到楚梦溪转头就往外走，顿时上前几步道：“这些人在太医院内就敢明目张胆的毁灭证据，只怕——” “不必担心，瑶姬跟着我，而且还有青儿它们跟随。”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是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那些蒙面人，转而让常衡也将他们带走，自己转身上了马车，紧急来到宁王府。 此时，墨南湘已经将太医院上百名太医全都押到了宁王府正厅外面，等待皇帝的讯问，自己则和墨北欢见到了皇帝。 “老五你也病了？”皇帝一扫墨北欢苍白的脸色，转而皱眉道：“倒是和老三商量好了一样，一病就都病了！” “三王兄怎么样了？姐姐怎么还不来啊！”墨南湘显得有些着急，但是皇帝却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转而开口道：“陆中和人呢？你们查获的证据何在？” “证据在楚姐姐那边！”墨南湘一五一十将太医院那边发生的事情告知皇帝之后才继续道：“说是太医院内发现了密室，里面藏有蛊虫茧和老鼠！楚姐姐带着常衡他们正在检查，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传来！” “把陆中和带进来！”皇帝微微沉吟之后，朝着郑大监点了点头，后者当即上前，随后宋南云亲自押着陆中和快速出现在眼前。 此时的陆中和脸色倒是比之前平静了不少，见到皇帝发问，直接摇头道：“微臣不知长公主所说的是什么，所谓蛊虫茧，微臣和太医院诸臣僚也从未见过。而且长公主的话漏洞明显，既然是我太医院密室，为何我们太医不清楚，反而让宁王妃手下的人查获？他们此前并不曾进入过太医院，今日一早，燕王殿下进来诊断不久，就带人强闯上门，靠着几只雪狼扒开太医院房舍，这说不过去吧？” “很显然他们是早就知道，既然如此，那这件密室为何不是他们自己部署的呢？好嫁祸于人！”陆中和矛头直接对准楚梦溪道：“而宁王妃是这世上唯一能解人蛊之毒之人，她能解毒，那么这毒蛊出自她手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酿成大祸之后，拿我太医院来当挡箭牌，却是万万不能！” “皇帝，哀家觉得陆院正说的正是！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楚梦溪她自己一手策划，其根由那是在报复皇族，为她楚家报仇而已！”陆中和的话引来了萧太妃的不断点头，甚至于随即跟着道：“这个妖女居心叵测，为报私仇不惜连累数十万百姓性命，更要覆灭皇室，用心险恶，你不能再姑息了！” “拿你太医院当挡箭牌？只怕这句话该反过来说才是！”陆中和和萧太妃的这一番话说的墨南湘脸色大变，但是不等她开口，外面楚梦溪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紧接着三头雪狼跟随，一袭白衣随后，缓缓而入。 “太医院确实在豢养毒鼠，而且还有数百枚蛊虫茧被查获。”楚梦溪一扫陆中和，转而徐徐道：“陆院正还是自己解释一下吧，不要逼我出手！” “那是你栽赃嫁祸！”陆中和手指楚梦溪，却微微颤抖道：“我太医院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如何会去研制这等丧心病狂之毒药？太医院众医官每天来来往往不断，从未有人察觉什么密室，为何你手下的几个人一找就找到了？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自行编排，要嫁祸给我太医院？” “梦溪，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皇帝脸色阴沉不定，起身走到陆中和身边，转了一圈之后似乎还有些疑惑，转而朝着楚梦溪问道：“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你是怎么知道太医院内有密室的？” “刚刚得知！”楚梦溪看着陆中和摇头道：“密室确实是青儿发现的，但是对于陆院正的怀疑却由来已久。” “陛下可曾记得，人蛊爆发之时，是谁照料你和长瑾汤药的？”楚梦溪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面色一惊后，转而朝着皇帝问道。 “陆院正啊！朕，太后，萧太妃还有皇后长瑾，都是他带着杨子轩照料的。”皇帝一指陆中和之后摇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陆院正没中毒！”楚梦溪只说了一句话，直接让墨南湘跟着恍然道：“姐姐说的是，陆院正接触的人都中毒了，连杨子轩都没能幸免，唯独他自己没有中毒！” “皇城内没有我炼制的洗毒汤，也没有隔离措施，陆院正如何避免自己中毒的，陛下不觉得奇怪吗？”楚梦溪摇头道：“从那时起，不光是我，还有白驼山的欧阳少主，就怀疑他有嫌疑！” “确实有嫌疑！”这件事被翻出来之后，皇帝看向陆中和的目光明显变了，以至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寒无比。不过随即却自顾自摇头道：“还有其他的证据吗？说不得陆院正对于毒蛊有研究呢，自己能免除被蛊毒传染。” 皇帝的话与其说是自言自语，还不如说是每一个字出口之后都加重了周围人的惊悚，一句话说完之后连萧太妃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确实有研究，他想到了办法！”楚梦溪紧接着开口，也让皇帝霍然抬头道：“你找到关键了？” “陛下看陆院正衣角的那团青褐色污渍，那便是关键，也是证据！”楚梦溪一指陆中和袖口处的一团淡淡的青褐色污点，转而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可以闻闻，是否有淡淡的桃花香味！” “确实如此，这是什么东西？”皇帝一把扯过陆中和的衣袖，不理会对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转而点了点头道：“似乎像是一种香草的味道。” “陆院正，自己解释吧？莫要等我开口！”楚梦溪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在情毒花面前，你说不得慌，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处，你是如何沾染上的，你该不会跟我说你不知道吧？” “陆中和，这是什么啊？”皇帝见到陆中和几乎是被楚梦溪说的脸色变幻不定，顿时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陛下，这，这就是普通的药草，微臣今天早晨帮，帮燕王殿下调制汤药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不信，不信你可以询问燕王殿下！”陆中和一下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陛下莫要相信宁王妃之言，她是在故意胡说八道，微臣——” “故意沾染上的？”楚梦溪不等皇帝开口，直接打断了陆中和的话继续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材，主治什么病？” “这！”陆中和一呆，而楚梦溪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而继续道：“衣服上的污渍你可以说是粘上的，但是你体内的共工草药效只怕还未必就消除干净了吧？要不要我来帮你试试？” “你！”陆中和一瞬间被楚梦溪说的身形一颤，随即看着对方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转而目光转向皇帝，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共工草能够遏制人蛊蛊虫的传播，倒是苦心孤诣啊！”楚梦溪微微一叹，转而看着陆中和摇头道：“难为陆院正能够想到这个法子，不过太医院对于毒术一道不是不精通吗？让我猜猜看，这是你陆院正的本事，还是有人教给你的保命之道呢？” “陛下，不是的，微臣没有，人蛊之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陆中和连连摆手，眼神涣散之下，一下子扑到皇帝身边，口中连连否认的同时，双手却刹那间黑芒一闪，直接闪电般刺入皇帝的双腿之上！ 那一瞬间，众人惊呼的同时，黑影一闪，空中一道黑线快速落下，瞬间功夫，两道人影直接飞起，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砸落远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前因后果 “皇兄！”墨南湘一阵惊呼，急急忙忙将皇帝扶起来之后，后者却已经连带黑气，嘴唇乌紫，顿时吓得她急忙朝着楚梦溪喊道：“姐姐快来，皇兄中毒了！” “陆院正好大的手笔，惊梦丹你也能拿得出来，还改丹药给毒液，你果然和唐门有勾结！”楚梦溪仅仅是扫了一眼，随即一枚银针飞出，稳住皇帝心脉之后，转而朝着被青儿撞飞倒地的陆中和冷笑道：“怎么？阴谋被刺破之后打算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了不成？” “哼，楚梦溪，你居然帮着自己的杀家仇人，你对得起楚相的在天之灵吗？”陆中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随即被宋南云身形一闪，飞速掠到他身旁，直接将其拎起，扔到楚梦溪身边，摔了个七荤八素之后，只得恨恨的盯着楚梦溪怒喝道：“我下毒，那也是在为楚相报仇，不像你，一个男人就把你迷晕了眼，置满门家仇而不顾，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为了给楚家报仇，拉着整个大晋皇族和京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一同赴黄泉了？”楚梦溪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寒意，看着陆中和冷然道：“事后再把责任都推到我这个楚家人身上，由此，打着为楚家复仇的幌子，再嫁祸楚家！陆院正，你的理由编的是不是太仓促了？自圆其说都不能，还敢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吗？”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找死！”楚梦溪一番话说得所有人脸色大变，被稳住身体的皇帝更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不过惊梦丹的药力过于强大，使得他如今浑身上下气血逆行，刚一动作，就直接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脸色开始变得更加漆黑。 这也让墨北欢显得怒不可遏，劈手直接夺过宋南云手中的长刀，朝着陆中和力劈而下，雪亮的刀光一瞬间刺破了所有人的眼睛。 “砰！”撞击声再度传出，长刀落地，青儿的身形迅速越过墨北欢，直接一只狼爪搭在了陆中和身上，身边细腰和四眼更是将对方给围了起来，狼眼凶光毕露，盯住了所有人。 “大姑娘，为何要阻我杀了这个罪恶滔天的家伙？胆敢陷害皇兄，我饶不了他！”墨北欢先是一愣，随即朝着楚梦溪开口怒道：“此等人渣岂能让他在世上多活一天？就该杀了以正国法，以谢天下！” “他死了，背后真凶如何查得出来？”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墨北欢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奇怪，不过随即杀了压下心头的杂念，声音清冷道：“惊梦丹是唐门秘药，而人蛊之毒的蛊虫更是只有唐门见过，但是陆中和却都有，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若只是唐门渗透中原，选谁不好，为何要选他一个太医院院正？才四品京官，无有实权，有何意义？” “姐姐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委？”墨南湘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姐姐说的是，陆中和还不能杀，必须马上提审，让他吐出背后的秘密，将乱党一并剿除，不留后患！” “哼，我告诉，告诉你们，休想让我说出一个字来！”陆中和看着楚梦溪，脸带疯狂之色，声音之中甚至于都有一丝决绝的意味道：“就算你是毒圣，你也没办法逼迫我开口！” “在我面前，你休想死！”陆中和几乎是刚一开始嘴巴一动，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枚银针刺中身上穴位，紧接着伴随着楚梦溪的话语声落地，银针不断飞出，一瞬间的功夫，连续七枚银针齐齐飞出，直接让他动弹不得。而同一时间，宋南云也一拳头砸在陆中和的腮帮子上，打飞两颗牙齿的同时，飞出一枚藏匿的黑色药丸。 “死你是死不了了，是你自己开口说，还是我动手？”楚梦溪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既然你和唐门有联系，那就该知道我的手段，在我面前，你瞒不过去！你该知道三魂归一的厉害！” “姐姐，能不能先给皇兄解毒，然后再去审问这个混账？”墨南湘看着皇帝的神志逐渐变得不清醒，顿时急忙道：“皇兄他快不成了！” “惊梦丹解药，给他服下！”楚梦溪甩手一枚丹药扔给了墨南湘，也一下子让陆中和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然起来，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惊叫道：“你如何会有惊梦丹的解药？” “惊梦丹而已，你以为能瞒得住毒圣妹妹不成？”陆中和的话音未落，外面欧阳岚和常衡就已经飞速走了进来，一句话噎住对方后，转而朝着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陆中和和他的家人全都被抓起来了，你还别说，真有两个唐门弟子在其中。” “人在大理寺卫狱，太医院所有大夫的家眷也一并被抓，无一漏网！”常衡是满头大汗，这么短的时间要去抓捕上百人的家眷，而且还是分布在全城范围内，即使有巡防营全力配合，那也是难度非常大。 “你们，你们难道想牵连无辜不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有本事冲着我来就是！”陆中和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灰败，看着楚梦溪怒吼道：“我家人是无辜的！” “是不是无辜，那要看他们有没有参与人蛊之毒的传播！”常衡冷笑道：“陆中和，身为医者，你却拿着京城数十万人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这样的人，是死有余辜！如今京城四境已封，有罪之人一个都跑不掉！” “我看，陆中和就交给大理寺去审吧，这件事等皇兄身体好转之后再去决定！”墨北欢起身看了看楚梦溪，转而道：“大姑娘，你想办法尽快治好皇兄，其他的事，本王来处置。” “皇兄，你怎么样了？”墨北欢朝着宋南云示意，准备让对方将人带走，但是此刻皇帝却一阵挣扎，跟着在墨南湘的呼喊声中强自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楚梦溪跟前。 “梦溪，你来审！”皇帝只说了一句，就再度气喘吁吁，惊梦丹的解药服下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此时虽然他的嘴唇颜色在逐渐变淡，但是体内逆行的气血却没有平复。 但是他这句话却让墨北欢显得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看了陆中和一眼之后，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说吧，你从何时和唐门勾结，帮助他们出没中原，潜入朝廷之中，陷害皇帝？”楚梦溪知道皇帝在关心什么，所以仅仅只是一句话之后转而道：“你给皇室多少人下过毒？在朝中还有多少同党？”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陆中和冷笑道：“你不是查出皇帝身体的异状了吗？但那又能怎样？不错，确实是我做了手脚，我给皇帝下了慢性毒药，腐蚀他的肺脉，让他可以在不知不觉当中悄悄死去。可惜我还是过于保守了，若是我动作快一点，你就没机会了。” “陆中和，你到底要干什么？”墨南湘扶着皇帝，转而看着陆中和怒目而视，声音因为盛怒变得微微颤抖道：“难不成你也想当皇帝不成？” “我没那本事，我也懒得去问皇位上坐的是谁！”陆中和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稍稍有些复杂，声音也变了，但是却一如既往冷笑道：“我只是要让皇帝去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 “你才能完成背后之人交给你的任务！”楚梦溪接过他的话茬，转而点头道：“看起来，不是你要当皇帝，而是你背后之人想要当皇帝！” “他当不当皇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本就是合作而已。”陆中和直接摇头，显得不屑一顾道：“我是在为我陆家先祖报仇。” “楚梦溪，你知不知道，我可不是京城陆家的子孙！”陆中和话锋一转，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但是对方却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道：“我是大晋开国孝灵侯陆康的后嗣。” “所以，你是来找我们报仇来了？”墨南湘吓了一跳，随即喃喃自语道：“孝灵侯当年反叛朝廷，投靠幽北草原部族，被夺爵灭门，没想到居然还有你活了下来。” “那是因为太医院陆家用他们家自己的子嗣换了我一命！”说到这里，陆中和似乎也有些感慨，声音转而低沉道：“所以，我背负两家大仇，活下来就只为了报灭门之恨！楚梦溪，我不像你，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了家族仇恨，我为了陆家，我付出了一切。” “孝灵侯背叛自己曾经守护的中原苍生，投靠异族，甘当鹰犬，那是叛国之罪，人人得而诛之！”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对方冷然道：“我楚家为国为民，三代忠良，薪尽火传，你拿什么和我楚家相比！你为了一己私仇，不惜祸害数十万百姓之性命，和当年陆康那是一丘之貉，死了，都注定要下地狱！” “我是要下地狱，但是他呢？我们的这位皇帝呢？”陆中和怒喝道：“你自己对他不也是一肚子怨气吗？他这样的人也配为君？也配值得我效忠吗？我是不能和你楚家相比，但是你们楚家的结局又比我好多少？父辈三代人前赴后继，那又如何？不还是腰斩弃世，被当做谋逆乱党处置了？你就算能只手撑起天地，挽救世人性命，那又如何？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也休想洗刷楚家的罪名！因为这个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放过楚家，所有人在他眼里，那都是棋子，你懂不懂，那是棋子！” 声嘶力竭的陆中和陷入疯狂，但是每一句话却说得楚梦溪默然不语，身边，常衡甚至于跟着叹了口气，目光也随之转向楚梦溪，露出一丝哀伤。 第二百三十八章 输了他 “微臣张建帧，叩见陛下！”急匆匆而来的张建帧汇报了抓捕太医院所有当朝大夫家眷的事情，同时开口道：“京城百姓闻讯，齐聚大理寺外，群情激奋，要求陛下立即下旨，彻查陆中和谋害陛下和皇室，牵连京城百姓，制造人蛊之祸，微臣愿竭尽所能，查获真凶，还天下一个公道！” “准！”沉默中的皇帝只说了一个字，随即看着楚梦溪叹息道：“梦溪，大理寺若有需要，你助张建帧一臂之力，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不论牵连到谁，都给朕挖出来。朕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那十几万百姓不能白死，朕的儿子更不能白死！” “我知道！”楚梦溪微微点头，转而看了一眼墨南湘，缓缓道：“送陛下回宫吧，惊梦丹之毒已解，但是逆行气血需要时间才能平复。” “那南宸呢？”萧太妃此时才来得及开口说话，但是却一瞬间让皇帝目光跟着变得幽然道：“太妃跟朕回宫，以后不得出现在宁王府，萧家人没有朕的命令也不准干涉宁王府内宅之事！朕今日把话撂在这，朕绝不会答应萧家人为宁王妃，哪怕是作为老三的侍妾，那也不行！谁敢违抗命令，朕就宰了她！” “你！”萧太妃脸色一白，但是在见到陆中和被带走之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瞬间苍老了十岁。 “你们先回去吧！”楚梦溪朝着常衡和欧阳岚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萧太妃，转而缓步走进清溪院，却一下子站在大厅门口，久久没有动静。 墨南宸躺在软塌之上，身边，只有喜儿拖着臃肿的身体陪在一边。整个清溪院内，没有一个人在一旁，寂静的吓人，也一瞬间，让楚梦溪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自己，为了这一场谋算，算计了所有人，成功的将陆中和的阴谋给揭穿了。却让眼前这个男人跟着自己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自己终究是，辜负了他。 “我赢尽了天下，却终究输了他啊！”那一声苦笑自嘲，油然而发，带着一丝悔恨，更有难以言明的哀伤。 终究，她也如同昔日自己所憎恨的人一样，将他当做了棋子，当做了筹码。在如今这种时候，她想到了一切，也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而真正让楚梦溪站在跟前，却始终无法往前一步的是，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先救他的，却最终将他给遗忘了。 而留在这里的，却是昔日背叛了她的喜儿。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是对自己充满了嘲讽，以至于此刻，她的脸上带着莫名的伤感，莫名的自嘲。 “姑，姑娘，你，你来了？”那一声叹息随之而出，惊醒了正在小心翼翼查看墨南宸伤势的喜儿，在见到楚梦溪就站在跟前之后，顿时吃了一惊，急急忙忙起身，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道：“我看，王爷，没有人照顾，所以就，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王爷有没有事！” “你对他很好。”楚梦溪只觉得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没有了之前的筹谋算定，也没有往日里的清冷淡漠，那一丝丝的沮丧和落寂甚至于连喜儿都感受到了。这也让她显得有些紧张，只得退到了一边。 “王爷他胸口出血还没止住！”喜儿见到楚梦溪摇摇晃晃走进来蹲在墨南宸身边，也想跟上去，但是终究只是脸色一黯，转而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给他包扎了，姑娘您看成不成？” 楚梦溪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是缓缓解开缠绕在墨南宸胸前的衣服和丝缎，银针飞起，封住周边的穴位。 “当年他得胜归来，胸前伤口就一直没好，现在想想，也是没有办法。”一声声叹息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自责，在缓缓查看了这道足有手掌长的伤口，楚梦溪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转而取出一堆药丸药粉，以绿影短剑割掉周围的息肉，转而重新上药，最后缝合。 以她如今的手段，对于这种大创面复发伤口，自然是有办法根治，但是却每一针落下都显得有些颤抖，甚至于在看到墨南宸手腕上被瑶姬刺中的穴位之后，忍不住眼神一黯。 墨南宸伤势复发，除了因为前一段时间耗尽了心力指挥调度人手物资应对人蛊之祸，其实更多的，是她指使瑶姬以银针激发其体内血脉逆行，冲破了愈合已久的伤疤。 她这么做，就是要引发混乱，掩盖常衡和欧阳岚的行动，甚至于将萧太妃牵连进来，最终将皇帝引到宁王府。 “若你醒来，说不定，也会从此厌恶我吧？”轻声哀鸣之中，一滴滴泪水缓缓滑落，混合着鲜血，在墨南宸的胸前流淌，让她不自觉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王妃，你怎么啦？”不知何时，当楚梦溪颤颤巍巍起身，浑然不顾自己被沾染满身鲜血的时候，身后，也传来了月儿和瑶姬的声音，等到她回头，甚至于连青青都站在她身边，正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满脸泪水的模样。 “我来吧，你歇着。”瑶姬上前接过楚梦溪手中的丝缎，转而将已经缝合好的伤口重新包扎之后，才招呼外边的李十三等人将墨南宸抬进了内室，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我们是不是在这里住几天？他伤口刚刚缝合好，只怕这几日会有高烧，需要人照料。” “那我去收拾一下！”月儿当即就要走，但是看到一旁喜儿还站在那里之后顿时眉头一皱，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道：“你怎么还在这？这是清溪院，你跑过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老老实实待着，别想着装可怜啊，这里没你的事！” “我，我只是看王爷没人照顾，所以——”喜儿脸色一白，想要争辩什么，但是在楚梦溪跟前，她却不敢再开口，只得低头默默地往外走。 “你留在他身边吧！”楚梦溪猝不及防的开口，一下子让喜儿眼前一亮，也让月儿有些不解，喜儿的身份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禁忌，尤其是在楚梦溪跟前，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没人敢提到她。这也是月儿急急忙忙要赶走她的原因，在楚梦溪情绪不高的时候，喜儿的存在，无疑是随时有可能引爆她所有的情绪的关键。 “这是凝香丸和幽香散，你拿着吧。”楚梦溪缓缓走到喜儿身边，似乎是带着一丝挣扎的语气，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拿出两个玉瓶递给了对方，转而朝着月儿点头道：“你也留下来，等到墨南宸醒来之后再说。” “王妃，您还要回去吗？”月儿脸色一急，情不自禁开口道：“王爷他如今昏迷未醒，你就忍心将他一人丢在王府吗？他就算是有错在先，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全心对你，从来没有半点怨言，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弃他于不顾啊！你若是走了，会让他寒心的！” “不值得！”月儿的话算是让楚梦溪只觉得心头一酸，以至于开口的时候，目光之中的凄婉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为了给楚家报仇，算计人心，早已经不值得他为我付出了。”楚梦溪惨然一笑，转而摇了摇头道：“寒心的人不该是他，而是我自己，我不负天下百姓，不负楚家风骨，却唯独没有办法对他。我算计了所有人，也算计了他，和别人一样，拿着他的生死去当筹码，去当棋子，去掩人耳目。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楚梦溪了，这样的自己，连我自己都寒心，待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处？赢了天下，却注定输了他！” 一声凄凉自苦，断人心肠，道尽了此刻她的心思。 楚梦溪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如何去面对墨南宸，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尤其是在刚刚看到喜儿独自照顾墨南宸，而自己，却只顾着算计他人，布局谋划，却将自己最不应该忘记的他遗忘在角落里的时候，她只觉得，不是墨南宸对不起她，而是注定，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两人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和纠葛。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楚梦溪只是摇摇晃晃往前，当身影消失在清溪院之后，瑶姬才摇了摇头，转而朝着怅然若失的月儿低声说了几句，自己也随即拉着青青追了出去。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料。”月儿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看着喜儿依旧没有走，顿时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对方的肚子摇头道：“自己当心点，别动了胎气。” “好，好的。”这声音虽然依旧冰冷，甚至于还带着嫌弃，但是对于喜儿来说，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以至于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好了，急急忙忙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对方。 月儿的身份过于特殊，虽然是女使，但不论是墨南宸还是楚梦溪，都将大小事都托付给了她，整个宁王府，甚至于如今连带着楚家，都是她在当家。能得她这么一句提醒，实际上就已然代表着，宁王府上下，已经消减了对她的敌意。这对于长久以来，几乎无人关注，只要一听到名字就没有好脸色的她来说，显得弥足珍贵。 喜儿几乎是跌跌撞撞离开了清溪院，但是月儿却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楚家的方向，露出一丝久久的心疼的神色，良久之后才转身走进了内室。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清洗 “把王爷抬出来吧，王妃说让王爷晒晒太阳！”看着李十三带人将墨南宸抬到大厅外面，月儿叹了口气，转而将丹药一点一点给对方喂了进去。 “王妃是不是真的和王爷闹翻了？”李十三见到月儿是从外面匆匆回来，顿时苦笑道：“早晨我去找南云的时候，他连理我都不理，就直接忙着抓人去了。” “我也不知道。”月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于楚梦溪这一次回来闹腾的这一出，她知道了大概，但是从现在看来，只怕是十有八九弄假成真了。 “现在外边都在抓人，整个太医院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今天早上长公主带人坐镇太医院大堂，连巡防营都被调过去了。”李十三想了想之后，看着月儿低声道：“这件事听说也牵连到了萧家，太妃素日里对陆院正就青睐有加，所以我听丁洋说，早晨朝会之后，威远大将军被陛下给留在了承明殿！” “怎么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月儿有些不解，查看了一下已经退烧的墨南宸之后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李十三疑惑道：“打算让王妃给他们求情不成？” “是有人从宫里给赵嬷嬷带来了消息，你没看赵嬷嬷不在府中吗？”李十三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八成是看着王爷什么时候醒呢，太妃只怕是想让王爷去求情！” “王爷现如今还——”月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是这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指了指墨南宸转而拉住李十三低声道：“王爷昏迷未醒，你说是不是王妃故意——” “王妃大概是不想让王爷趟这趟浑水。”这一下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似乎都想明白了点什么，以楚梦溪的手段，这个围绕着太医院的案件本身就是她挑起来的，所有人都被她算计其中，萧太妃更是被她给引到了宁王府，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 “十三，你在这照顾王爷，封锁清溪院，对外就说王爷重伤昏迷，无法见人，我回去找王妃问问清楚！”这一下让月儿待不住了，将丹药递给李十三之后急道：“王妃没有命令传来之前，便是赵嬷嬷也不准她进来，更不准王爷出府知道吗？” 她急匆匆出门，朝着长郅坊而去的时候，大理寺里，张建帧也已经匆匆和戴胄拟定了审议的名录，准备先行上报给皇帝，然后开始全速审理太医院众人。不过戴胄这边才刚刚出门，墨南湘就走了进来，拦住了对方。 “张寺卿，对于杨子轩是否可以手下留情？”墨南湘见到戴胄也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将名录递了过来，一看杨子轩的名字直接紧随陆中和排在第二名，顿时叹了口气，转而朝着张建帧道：“杨大夫和陆中和还是有所区别的。” “这个，需要审理完之后才能定案。”张建帧苦笑道：“但是杨子轩身为陆中和亲传弟子，而且还住在陆家，这种关系，微臣只怕他是无法独善其身。公主与其要为他求情，还不如让微臣对他严厉审讯，如此一来，若真的能证明清白，微臣也有底气上书陛下，给他一线生机。否则的话，此等大案，涉及皇室陛下，连累十几万百姓惨死，是不可能轻判的。” “公主想来也看到了，我大理寺外边，百姓不断前来，从昨天开始，就没停过。”戴胄苦笑道：“所以，公主还是听寺卿的吧，我们大理寺一定会秉公决断的。” “也好，烦请张寺卿若有进展，记得通知本宫一声，或者把消息送到楚家交给楚姐姐也可！”墨南湘点了点头，也就没在大理寺多作停留，而是交代了几句之后，转而离开，开始处置太医院被连根拔起之后，人员欠缺和补充的问题。 太医院作为大晋朝廷的正规机构，给京城京城大小官员和皇室众人看病只是副业，更重要的是执掌各州郡太医署的运作，加上医务人员的选拔考试等等。虽然院正是四品，但实际上确实管理着一个庞大的机构。这是绝对不能被一网打尽的。 “公主，我们先去找宁王妃吧，听听她有没有什么建议，总胜过您自己在这发愁！”巧儿见到墨南湘走出大理寺之后，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脸，顿时低声道：“实在不成，您也可以让她来坐镇太医院，反正如今太医院空无一人，还有那么多病患朝官来看病下帖子，总要有人撑得住场子才成啊！” “走，转道长郅坊！”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墨南湘，所以急匆匆来到楚家的时候，正好月儿也从宁王府赶了回来，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王妃，王爷他是不是暂时醒不来啊？”月儿带着墨南湘走进凌云居的时候，见到楚梦溪在指点青青熬药，顿时试探着问道：“十三说，赵嬷嬷进宫去了。” “我知道，常大哥刚刚来说，萧家萧子成被叫走了，还是被大理寺的差役锁拿带走，萧太妃自然是坐不住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看着月儿饶有深意道：“你跟十三说了？” “姐姐是怕萧太妃来找王兄，让他去给萧家求情？”这句话让墨南湘吃了一惊，但是随即看着楚梦溪若有所思道：“所以姐姐没有让王兄立即苏醒过来？” “我搅动的风云，不想再连累他了。”楚梦溪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歉疚，声音也变的异常悠远道：“萧家自有萧家的缘法，他们和太医院的勾连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吧。” “算了，不说他们了，大理寺会审理这些的。”楚梦溪情绪不高，似乎对于墨南宸和萧家的事情提不起精神来，所以自己微微沉吟之后，似乎才注意到墨南湘，顿时问道：“你怎么来了？皇宫里面出事了？” “不是皇宫，而是太医院。”墨南湘苦笑道：“皇兄让我坐镇太医院，但是那么多大夫全都给抓走了，短时间内只怕是审问不清楚，这偌大的太医院总要有人来负责，我哪会这个啊？所以才求到姐姐这里来了！” “全都抓走了吗？”楚梦溪眼神一凝，转而朝着墨南湘摇头道：“陆中和下人蛊之毒，必然是隐秘之极，除非太医院全体的大夫和下人都被他网罗了，否则的话不可能会有太多的同党。皇帝这是打算清洗太医院吗？” “皇兄盛怒之下，也没人敢劝他！”墨南湘叹了口气道：“而且母后这一次也动了真火，陆中和可不光是下蛊这一件事，皇兄的身体以前也是他经手调理的，再加上这几年后宫殁的那几个嫔妃，反正现在他们两个对太医院里的大夫是恨之入骨，昨晚母后说话的时候，差点要将所有人都给送上断头台。” “但是惩治归惩治，太医院却不能荒废了，这光是外地太医署的管理就离不开太医院。”墨南湘苦笑道：“所以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姐姐你能不能来太医院坐镇一段时日，至少在大理寺结案之前，把太医院的担子挑起来。” “我去太医院？”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摇头道：“我去太医院，只怕朝堂之上会再起风云，这件事别说了。” “还能有比现在更大的风云吗？”墨南湘走到她跟前，转而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担忧道：“太医院可不是其他地方，当朝大夫给朝堂各部官员看病，打下来的关系都不敢想象。皇兄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在头疼这件事了。我从宫里来，今早的朝会就只说了这一件事，但是却有无数的官员出来求情，连中书令柳橙这种老滑头都一改此前的性子，出面给太医院求情。” “柳橙那是因为陆中和曾经救了他儿子的性命吧？”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敢出来求情的，陆中和和太医院的这些大夫是真的将自己经营的关系网附着到了整个朝堂之上了，而且一看这种架势，只怕这种关系背后还牵扯着无数的利益纠葛，让这些朝臣即使在这个时候依旧不敢放弃他们。 但只怕也正是因为这种求情的架势，让皇帝心里更加的担心，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以太医院为中心，勾连各部朝臣，然后连接各地太医署，这张大网甚至于已经遍布天下了，多少人被牵扯其中，多少人靠着这张大网被串联在一起，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月儿，你回去告诉十三，若是墨南宸在宁王府待不住，就让人将他送来这里吧。”想清楚这前因后果之后，楚梦溪对于萧家的事情也更加不看好。或许萧太妃只是更加信赖陆中和的医术，放在平时，这种事情可能皇帝连听都懒得去听，但是这个关键要命的时刻，以萧家的权势，在萧恒还执掌左屯卫军的情况下，皇帝若是能够这么轻易的放过萧家，那才叫奇怪。 此时，不论谁去为萧家求情都没有用，甚至于可能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尤其是墨南宸，身为当朝王爷，有萧家支持，军中对他有好感的将领更是为数不少的情况下，一旦被裹挟到这张大网之中，楚梦溪不敢相信，他会被皇帝如何迁怒。 “月儿，你快去啊，关闭府门，不论是谁去找王兄，一律给我挡回去。”很明显，楚梦溪的担心墨南湘也一瞬间想明白了，所以急急忙忙朝着月儿道：“便是萧太妃自己来了，也一样如此，前往不能让她见到王兄。有什么事立即来通知姐姐，或者去长公主府。” “山雨欲来啊！”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看着墨南湘的脸色暗自摇了摇头，不论是她还是对方，此刻都有最强烈的担忧。 第二百四十章 重建太医院 “皇兄，我想让楚姐姐帮忙重建太医院，你看成不成？”承明殿内，墨南湘找到皇帝的时候，后者也是捏了捏眉心，显然在为太医院一案牵扯到的人发愁。光是昨天一整天，大理寺初步审问之后，就有七家重臣府邸被查封，后续的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进来，这架势已经是越闹越大了。 “她？”皇帝明显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看着墨南湘沉吟道：“她愿意出手吗？此次若不是人蛊之祸殃及太广，只怕她未必会愿意答应帮忙调查真凶吧？” “我问过楚姐姐，虽然她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反对，想来应该不会拒绝的。”墨南湘走到皇帝跟前低声道：“如今这个时候查问太医院，牵连满朝文武，已经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来接管太医院了。” “说的也是！不论如何，她始终代表着楚家一系人手，让她管着太医院，或许可以帮朕一把，转移朝臣视线。”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在墨南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倒是让对方脸色一怔，微微迟疑之后，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承明殿里，皇帝和墨南湘两人最后到底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当这份诏书被送到楚家的时候，却还是让常衡一阵皱眉，转而看着楚梦溪有些迟疑道：“姑娘，这诏书是否可以不接？如今的太医院就是个漩涡重心，你过去坐镇太医院，只怕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吃力不讨好，白白给皇帝做了嫁衣裳。” “不过去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楚梦溪知道墨南湘背后的意思，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她出面才最合适，有着楚家孤女的标签，她注定是和世家权贵走不到一起，如果能保证自己的心思不在皇室身上，那么自己就是接管太医院的唯一人选。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只怕—— “长姐，母亲刚刚说，让你不要去太医院，说是那里太危险。”楚梦渺匆匆而来，也带了想相似的话语，但是却并没有引起楚梦溪的任何反应，此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皇帝的后手。 “常大哥，去找南湘，把郑仁基调到京城，然后去找随我们救治百姓的那些大夫，既然皇帝给了诏书，那索性从太医院开始，一次性把所有人都换了。”楚梦溪看了看常衡，目光之中闪烁出来的光彩让对方情不自禁的一愣，转而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姑娘你确定？他们可大多都是民间大夫啊！这要是一下子都进了太医院，只怕会让那些当官的直接跳脚不可。” “这便是我的办法，若是朝廷不同意，那索性这份诏书也就可以名正言顺推掉。”楚梦溪摇了摇头，示意常衡去找墨南湘之后，后者果然也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这其中出了郑仁基算是太医院本身的医官之外，剩下的可没几个有官职在身，一下子提升到太医院当官，这等于是在挑战如今大晋现行的选官制度，也是在正面挑战所有的世家豪门。 “算了，楚姐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现在试试也没什么不好。”沉吟半晌之后，墨南湘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姐姐这么做，怎么没事先和我商量商量啊？常大哥你之前知道她这个想法吗？” “姑娘行事，自有其主张，她不说，没人知道她的心思。”常衡摇了摇头，随即道：“公主若是觉得可行，就立即下令调郑仁基来京城，若是觉得为难，那这份诏书就请带回吧。” 他只是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墨南湘的反应，惹得对方只能有些幽怨的叹了口气，独自一人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始重新朝皇城而去。 而在随后不久，不光是调郑仁基的命令迅速发出，连带着一同送往温县的，还有另外一道诏书，温县县令张如海也被一纸命令迅速调到京城，接任中书侍郎一职。 这两道命令并没有经过中书省和吏部，甚至于在郑大监通知柳橙的时候，也仅仅只是让其和吏部尚书备档，并没有征询他们的意见。 再加上任命楚梦溪一个女子坐镇太医院，等于是皇帝在一天之内，连续发布了三份诏书，却没有通过朝堂，完全是我行我素的作风，这背后隐藏的意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在如今因为太医院一案牵连这么多朝臣的情况下，皇帝让楚梦溪出头，再调任寒门出身，两都被贬出京城的张入海回京接受中书侍郎一职，等于是将内史省全权交给了对方，一下子打破了整个朝堂原本的格局。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根本无人敢去承明殿去询问皇帝，甚至于面对郑大监那似笑非笑的脸色，柳橙等人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变化在第二天，再度被引爆，京城应天府尹张宏生只是进了趟皇宫，就被调到了御史台担任谏议大夫。 而且这份调令同样没有经过中书省，不过这一次，皇帝倒是给出了理由，张宏生在人蛊之祸蔓延京城之时，协助墨南宸和楚梦溪处置京城事务，劳苦功高，为百姓赞誉，与此时着力提拔，足以慰藉民心。 理由充分到足以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但是比张如海的寒门背景更麻烦的是，张宏生是从荆州调过来的官员，虽然和楚云龙的关系并不近，但是却因为出身地一样，在楚云龙手上当过提刑司提司，很明显被打上了楚家的标签。 “当初就不该放过这条漏网之鱼啊！”中书省内，柳橙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在走出去的时候，甚至于心神恍惚，直接和迎面而来的萧恒撞倒了一起。 “中书令，你再这么神不守舍，还是别出来了，不然的话迟早会被人给撞死！”萧恒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察觉到柳橙脸色有异，才停下了脚步。 “陛下又有旨意了。”柳橙微微一叹，看了一眼萧恒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将其拉到一边道：“大将军去一趟宁王府吧，看看殿下醒了没有，如今朝中风云激荡，正是需要殿下只手擎天，挽回大局啊。” “太医院！”萧恒被柳橙连续几个消息说的浑身一震，随即喃喃自语的念叨了几句转而摇头道：“太医院事关重大，若是让楚家人接手，日后我等必被其所制，此事不能马虎大意了。” “大将军有办法了？”柳橙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太医院现如今是长公主在执掌，那可不是你我能碰的。” “你们这样！”萧恒眼珠子一转，低声在柳橙耳边说了几句，转而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径直匆匆离开。 没人知道萧恒到底和柳橙说了什么，但是在第二天，朝堂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风声，开始迅速流传开来，并且愈演愈烈。 “这是有人要打擂台啊。”这股风声很快就传到了皇帝那里，不过倒也没有引起皇帝更多的关注，反而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双眼睛更似乎泛着异样的精光，以至于在郑大监端着参茶走过来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而在太医院那边，楚梦溪看着前来应诏的大夫寥寥无几，此前通知的刘子龙等人更是没有一个到场，顿时朝着常衡点了点头，后者转身悄无声息的从原地迅速消失。 “毒圣妹妹，要不，本少主来给你当个下属如何？我也想混点俸禄什么的，不然的话回白驼山的盘缠是真没有了。”欧阳岚蹲在一边，看着楚梦溪的安排也没多言，反倒是两眼放光，呵呵笑道：“没想到啊，这执掌中原王朝医道的太医院，有一天居然会被毒宗占据，而且还是毒圣领头，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只怕会让所有人吓掉了眼珠子。”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架不住的是，在随后这个流言真的开始流传开来，并且这一次矛头直指楚梦溪本人，和此前在朝堂之内所传民间大夫不得进入太医院的流言截然不同。 和墨南湘显得忧心忡忡相比，楚梦溪却恍若未觉，甚至于根本没把这条流言放在心上，在郑仁基抵达之后，反而开始与其商议起了各地太医署在下个月派遣大夫进京的事情。 “欧阳少主，这外边的传言是越来越剧烈，今天我路过太康坊的时候，还有人拦住车驾询问这件事呢。”楚梦溪没理会，甚至于连基本的动作都没有之后，墨南湘只得拉住欧阳岚低声道：“你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吗？” “我说你别着急啊，毒圣妹妹这是在等一个机会呢。”欧阳岚目光灼灼，转而似笑非笑道：“这个时候出面解释，那就是越描越黑，索性什么都不管，趁着这些人努力散播流言，想办法对付我们的时候，把太医院的架子先搭起来，造成既定事实，那不是釜底抽薪吗？” 他说完之后见到墨南湘脸色迅速转变，顿时咂嘴笑道：“看看，我这才来中原这么短时间，汉话就说的这么好了，真是个天才啊！” “机会，到底该是什么机会呢？”墨南湘喃喃自语，没理会欧阳岚自我陶醉一般的表情，转而刚要起身去找楚梦溪，却见到门口，李十三一溜烟的直接冲了进来，顿时眉头一皱，目光转向欧阳岚的时候，后者脸上一瞬间迅速改变，哪还有一丝嬉皮笑脸的表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围堵宁王府 “去了多少人？”看着满头大汗冲进来的李十三，楚梦溪眉头一展，似乎一瞬间浑身的气质都随之而变，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至，硬生生的让对方直接打了个寒颤。 “中书舍人李威，忠顺老王爷，忠义侯薛天志，还有御史台的一帮御史，总计有二三十人。”李十三急匆匆道：“朝中重臣领头，吵着要见王爷，还说王爷这么长时间不出现，生死难料，要求末将等立即打开府门，让他们进去探望！” “来的好快啊！”楚梦溪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转而想了想之后道：“封住王府大门，让他们继续闹，还有人没来呢，不要着急！” “还有人？”李十三一听有些傻眼，不过楚梦溪也没有要和对方解释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道：“不见我亲至，任何人不得踏入王府半步，若有人强闯，直接让南云带巡防营将其抓起来。当此之时，有人既然要搅乱这摊浑水，那索性就彻底一点。” 虽然这番话说的李十三满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到底说的是谁，但是好歹他算是听出了别的意思，楚梦溪是事先有预料到这件事，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随即急匆匆出门而去，回到宁王府后，直接将八百镇府常兵全都调了出来，重重封锁路口，严禁任何人靠近宁王府一步。 这种强硬的态度并没有遏制住这些朝臣的势头，反而在随后两天时间里愈演愈烈，甚至于人数也在迅速增加，不光是御史台的人来了，连内史省的人也出现在康仁坊。 “拿着这个回去。”这个消息在传到太医院的时候，楚梦溪没有起身，反而将一个药瓶递给了月儿，朝着对方示意了一眼之后，才看着走进来的常衡点头道：“常大哥都办好了吗？” “就差姑娘点头了。”常衡微微抱拳之后道：“巡防营的人都到了，现如今张网以待。” “姐姐，你让常大哥去做什么了？”墨南湘隐隐然知道月儿出去是做什么，但是对于常衡，她是真没想出来，所以见到楚梦溪起身，当即拉住对方道：“还有秘密不成？” “秘密？倒也算个秘密，你想知道就跟着常大哥一起去吧，然后转道康仁坊，我们在宁王府门口汇合。”楚梦溪看了对方一样，转而边走边道：“估计这会子应该人到了，快走吧。” 此时太医院内几人的动作没人关注，所有人甚至于包括京城那些百姓的目光也都转移到了宁王府门口。 这里，算是彻底被堵住了，无数的车驾停在一边之后，生生的以宁王府为中心，沿着玄武大街往两边蔓延一里多长，而更多的是，那些穿红戴紫的朝臣全都涌了上来，和李十三带领的镇府常兵争锋相对。 “各位大相公，王爷病重，至今未曾好转，末将再说一遍，王妃吩咐，宁王府不得任何人打扰，请各位不要逼迫，再往前一步，那就是擅闯王府，末将绝不容情！”李十三站在王府门口，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有点压抑不住心头怒火，手中长刀猛然间出鞘，声音也变得异常坚硬。 “放肆，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前来王府那是找王爷商议国家大事，你一个小小的镇府常兵统领，焉敢拦路？若是误了大事，我看该被王爷军法处置的人是你！”人群之中李威显得急不可耐，若不是忠顺王爷哼了一声，只怕当即就要跳起来。 “王爷伤重，不能理事，陛下尚且不愿意打扰王爷休息，你一个中书舍人算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还能和陛下相比吗？”李十三面对忠顺王爷还会稍稍拘谨，但是在李威等人面前却丝毫不惧，当即反唇相讥，一句话差点让李威鼻子都气歪了。 “李十三，本王此来确实有要事要找王爷，关系重大，你马上开门，否则，本王可不饶你！”李威为何急匆匆而来，众人心里都清楚，尤其是李十三当众点名，更是让所有人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也一下子让对方止住了嘴巴。不过没等李十三松一口气，忠顺王爷却自顾自上前几步，一句话说的他脸色都跟着白了。 忠顺王爷虽然在朝中领了个鸿胪寺卿的职位，但是年轻的时候却十足十的沙场铁将出身，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尤其是在边军当中，更有着崇高的地位，此时他开口，李十三是没什么好办法，而且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选择今日前来，和李威这帮人混在一起。 “老王爷息怒，我家王爷确实病重不能见客，请见谅。”李十三硬着头皮行礼道：“而且王妃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踏入府门半步，否则末将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请王爷海涵。” “本王和李威这个混不吝不一样，他是着急自己的官位不保，怕被新任的中书侍郎收拾，想找王爷给他求情，本王是真有军国大事要面见宁王殿下，你别拦着！”忠顺老王爷似乎也看出了李十三的为难，话锋一转，一句话直白的开口之后，说的李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之后，转而继续道：“你放开一道口子，让本王进去就是，他们还敢跟着吗？本王打不死他！” “我！”这一下不仅仅李十三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带着李威和薛天志一帮人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忠顺老王爷的背影，全都是面色阴沉。 “王爷，要不，您稍待，等，等王妃回来再说！”李十三微微沉吟之后，还是不敢开门，他不清楚楚梦溪要做什么，但是对方能够郑重其事下令，必然是有其中的道理。放忠顺老王爷进去，倒是问题不大，但要是坏了楚梦溪的大事，那就糟糕了，他可不敢直面楚梦溪的脾气。 “混账，你小子说什么呢？本王说的是军国大事，你搬出一个妇人来拦本王的路是何道理？赶紧让开，否则，本王要你好看！”这句话让忠顺老王爷胡子被气的直接吹了起来，直指李十三呵斥道：“再不开门，难不成要让本王动手不成？” “老王爷，得罪了。”李十三身板挺直，转而长刀拖地，看着对方直接摇头道：“宁王府上下，尊奉王妃号令行事，任何人不得违抗。老王爷也是一样，只要末将未死，你都进不去！” “你好大的胆子！”忠顺老王爷一声怒喝，但是话音未落，后面也紧接着传来一道相似的声音，随即，一行人匆匆挤了进来，也一下子让李十三脸色瞬间一寒，手中长刀直接握紧。 “威远大将军，你来的正好啊！”萧恒快速推开围拢在一起的那帮御史，来到忠顺老王爷跟前，倒是让后者哼了一声，转而道：“这宁王府的事，你们萧家还管得着吗？本王要见宁王殿下，你要是能管得住，就给我打开大门！” “李十三，开门！你们怎么回事啊，老王爷有军国大事，这文武朝臣也是来探望殿下病情，你给人拦在外边算什么？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宁王府连见客的礼节都忘了！”萧恒阴沉着脸，朝着李十三哼了一声之后就要往前。 “大将军止步，王妃说了，任何人不得踏入王府半步！”萧恒的话李十三仿佛置若罔闻，甚至于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加强硬，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甚至于全体镇府常兵全都拔出长刀，目光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萧恒身上，脾气火爆的李由更是双目赤红，看架势，只要李十三这边一有动作，马上就要挥刀砍过去。 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对于萧家是彻底没了好感，几番变故几乎全都和萧家有关，这也让李由这些人把楚梦溪和墨南宸如今关系冷淡，甚至于前者不回王府的账全都算到了萧家身上，此时面对萧恒免冠堂皇的话，又如何会听从吩咐！ “混账！怎么说话的？”这种骤然而来的杀气瞬间让原本还嘈杂无比的众人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也让萧恒的脸色彻底变了。这不光是李十三等人在打他的脸，更是让他心头微微一沉，本能的觉得什么地方出了变故，所以这一刻的他上前就直接一巴掌朝着李十三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迅速传出，李十三没有躲避，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硬生生的一步没退，但是却让李由等人瞬间怒火直冲云霄。 “十三，你没事吧？”一把抢上来的李由瞬间将嘴角溢血的李十三拉到自己身后，转而看着萧恒一声狞笑，长刀瞬间力劈而下，丝毫没有任何留情。 他的脾气比起李十三更加冲动，此时见到萧恒动手，怒火一冲之下，根本没把对方的身份放在眼里，长刀挥舞之间，寒气大作。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一动手，几乎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跟着挥刀，那一瞬间，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刀光纵横飞舞，让所有人惊慌失措之下，连滚带爬的往后急退，呼喊声充斥整个康仁坊。 “王妃，好像打起来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外面，一辆马车紧急而来，上面三头雪狼悄然出现，在里面传来声音之后，齐齐回头，看着车帘掀开之后，露出来的那一袭丽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心有灵犀 “青儿！”楚梦溪微微露头，看了一眼之后，只是说了一句，青儿当即起身一声狼嚎，震动了所有人，那一瞬间，不论是挥刀驱赶群臣靠近的镇府常兵，还是李威和萧恒这些人，目光全都转向了这里。 “王妃，末将办事不力，甘愿领罚！”那一刻，当瑶姬扶着楚梦溪下了马车，直接来到李十三跟前的时候，后者跪倒在地，外围，几乎所有的镇府常兵也一瞬间跟着俯身下拜，没有人有丝毫犹豫，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至此迅速结束。 这种场景倒是让忠顺老王爷目光一凝，转而盯着楚梦溪，似乎也很好奇，这个昔日名动京华的楚相府嫡女，是如何收服这群连萧恒都不放在眼里的骄兵悍将的！ “被打了？起来！”一句话，简单明了，声音清冷，却让李十三如蒙大赦，起身摇头道：“末将无碍，只是唯恐有失王妃所命，惶恐至极！” “请忠顺老王爷进来，其他人谁敢靠前，杀无赦！”楚梦溪看了一眼挤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目光在忠顺老王爷脸上一扫，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头也不回的往前而去，禁闭的宁王府大门在这一刻被迅速打开，沿途守护的镇府常兵不间断下拜，此起彼伏的声音迅速传出。 “威远大将军，这宁王妃还是昔日的楚大姑娘吗？”忠顺老王爷往前走了两步，但是随即回身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萧恒，一句话说的他哼了一声之后，也跟着往前而去。 “王妃命令，老王爷请进，其他人止步。”李十三此时和李由一左一右，拦住萧恒之后，语气变得冰冷无比，似乎楚梦溪的回归让他的心思也变得异常坚定起来，所以根本没有给萧恒任何情面，长刀左右一架，迅速封住了大门口。 “混账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家将，也敢拦本将的去路？”萧恒面色大怒，就要再次动手，但是已经走到里面的楚梦溪却猛然间回头，脸色犹如化不开的寒冰一样，直接让跟着上来的忠顺老王爷都止住了脚步。 “打回去！”声音清冷，但是却带着毫不犹疑的味道，一瞬间让李由再也忍不住，当着萧恒的面，一刀劈了下去，硬生生的将对方从台阶上给赶了下来，同时暴喝声迅速传出，所有镇府常兵全体戒备，汹涌的杀气弥漫而出之后，逼得这些人止不住的后退。 这一次，没有人怀疑李由等人的决心，在楚梦溪回归之后，众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看到了这群墨南宸从北境带回来的沙场将士士气变得极其高昂，而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暴虐的杀意更是毫不掩饰。 “宁王妃，我等前来探望王爷病情，你为何阻拦？莫非是王爷出了意外？”萧恒没了办法，惹得李威再度开口，而且这一次是扯着嗓子高喊，声音一瞬间传遍四方。 “宁王妃？”似乎是被对方开口这个称呼给说的心头一动，楚梦溪缓步重新走出，看着对方冷笑道：“中书舍人不是一直觉得宁王府没有王妃吗？你在对谁说话？” “我们只想看到王爷无恙，至于你说的宁王妃问题，那是王爷自己的家事，我们无权干涉。”薛天志见到李威被反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阴恻恻道：“但是宁王殿下病重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让满朝文武人人忧心。尤其是如今，太医院诸太医大夫都被大理寺带走，无人能够入府查探，王爷生死事关朝廷大事，却被你一人左右，此事极为不妥，今日本侯和众位臣僚前来探望，你又指使下人拦路，是何道理？” “正是，王爷就算是病重，那也不至于连我等探望都不行！你此举分明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李威一下子找到了话茬，转而高呼道：“今日我等定要见到王爷，否则决不罢休！” “忠顺老王爷，你也是这个意思吗？”看着李威一声大喊之下，几乎所有人全都跟着叫嚷不止之后，楚梦溪目光转向忠顺老王爷，脸上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甚至于连语气也波澜不惊，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本王是要找宁王殿下商议大事，鸿胪寺接到边报，陛下转送宁王处置，所以不得不见。”忠顺老王爷似乎也没料到楚梦溪会忽然询问自己，不过他的性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直接了当道：“本王和他们不一样，丫头你别把我们算到一起了，他们什么心思是他们自己的事。” “那就请老王爷去正厅稍坐。”楚梦溪扫了一眼李威等人冷笑道：“说来说去，中书舍人还是自己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既然是为了太医院而来，那不好意思，宁王府的大门你们休想踏进来一步，谁不怕死，就自己上前试试！” “笑话，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岂能受你一个妇人威胁？御史台的相公，你们看到了吗，妇人干政，这是昔日楚相留下来的风骨吗？”李威招呼了一句，自己自顾自的就要再度往前，而且他的话也迅速得到了萧恒的回应，两人一前一后就要强闯李十三等人的封锁。 “等等！”紧急而来的怒喝打断了两人的动作，外面，在这个时候迅速涌出一队队巡防营士兵，一下子让所有人反包围在其中，中间，宋南云一身戎装，带着一辆马车快速来到王府门口。 “末将宋南云，参见王妃，救驾来迟，请王妃恕罪！”宋南云躬身行礼的时候，马车上，月儿也紧随而至出现，不过她身后，却缓缓钻出来一道人影，正是墨南宸自己。 “王爷，您可算是出现了，您要是再不来——”李威急急忙忙上前对着墨南宸就要开口，但是一句话没说完，却一下子愣住了，转而看了看这辆马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墨南宸从外面过来，也就是说此前并不在王府，而自己这群人闹来闹去，人家正主却躲在一旁看热闹！ “中书舍人好本事，带着这么多朝臣围堵宁王府，是觉得本王死的不够快是吗？”墨南宸身体还很虚弱，下了马车后，靠着月儿搀扶在站稳脚步，但是对于李威却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之后也没理会对方，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了楚梦溪跟前。 “回去！”楚梦溪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转而摇了摇头，朝着月儿使了个眼色，就要让对方将墨南宸扶进去。 “这么多人，你，能应付得来吗？”墨南宸似乎想多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蹦出口，只得指了指外面李威等人，欲言又止。 “左右不过是拿刀砍人而已，不算什么！”楚梦溪轻声一笑，一瞬间的姿容让墨南宸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双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样！ “王爷，我们回去吧？”好不容易见到楚梦溪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月儿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唯恐墨南宸说错话让对方生气，所以急急忙忙就要拉着他往里走。 “诸位回去吧，本王病重，不能见客，也没心思管你们的闲事。”墨南宸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严厉道：“宁王府只有一位王妃，诸位记清楚了，在我宁王府，本王的话你们可以当做耳旁风，我不会怪罪你们，但是王妃的话，谁敢不听，别怪本王出手无情！” 一句话震的周围所有镇府常兵全都跟着躬身接令之后，墨南宸才被月儿搀扶着走进了王府。 “禀告王妃，一切顺利。”墨南宸一走，宋南云看了看外面面面相觑的这些朝臣，见到楚梦溪目光转向自己，顿时点头道“王妃请回，这里交给末将就是，定不负王爷和王妃所命，守护王府大门，挡住这些宵小之徒。” “老王爷随梦溪进来吧！”宋南云和李十三不一样，他除了是宁王府镇府常兵的掌舵人，还是巡防营主将，在京城之中，除了王天赐之外，他是兵权最大的将领，谁也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所以一句话直接让萧恒都跟着怒火上扬，但是却无可奈何之后，惹得忠顺老王爷刚要开口，却听到了楚梦溪这样一句话，生生的让他张大了嘴巴，没有再出声，转而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怎么？诸位不走？难不成还要我带人送你们回去吗？”楚梦溪一走，宋南云站在门口，看着所有人冷笑道：“王爷是死是活你们也看到了，赶紧走吧，我宁王府事务繁多，可不像你们，无所事事，没给你们准备午饭！” “大统领这是打算驱赶我们离开不成？”薛天志看着宋南云，目光转寒，不过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人给打断了。 这个时间，墨南湘和常衡也到了，和宋南云对视一眼之后，三人同时点头，显然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而墨南湘更是看着薛天志哼了一声，转而一边走一边道：“所有朝臣都给本宫回去，诸位围堵宁王府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现如今郑大监只怕已经带着圣旨诏书在找你们了，我怕回去晚了，这件事就没法善了了。” “长公主说什么？”这句话原本也没什么，但是架不住的是，此时李威却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声音都一瞬间变得颤抖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威胁 “启禀陛下，大理寺刚刚接收到巡防营移送过来的三十八名要犯，皆为朝廷各大官员家仆，他们携带人手，阻挠并威胁京城内所有医馆大夫，逼迫其不得听从太医院和宁王妃召唤，并使用武力手段，打伤十几人之多，其中大多为跟随王妃出力救护百姓之功臣。”承明殿内，几乎就在文武群臣围堵宁王府之后没多久，张建帧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承明殿，一句话说的皇帝差点没直接站起身来。 “陛下，此事影响过于恶劣，百姓之中已多有闻知消息者，聚集在受害之人和医馆门口，微臣只怕一旦走漏消息，让他们知道这是朝廷官员所为，会激起民愤啊，那到时候局面只怕实难控制，还请陛下速速召唤各臣工制止此事。”张建帧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看着皇帝的表情，心头一动，随即继续开口道：“太医院那边听说，长公主和宁王妃都是束手无策，无有办法应对人手短缺之困境，昨日长公主还曾来到大理寺，让微臣先审讯那些涉案不重或者刚刚入京不久的朝奉大夫，尽快将他们放回——” “老东西，马上给中书省拟旨，不对，让御林军去通知所有朝臣速来承明殿，谁也不准缺席！”皇帝几乎是指着郑大监怒喝，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这种神情在张建帧看来，甚至于还有一丝惶恐在其中。 “张卿，大理寺打算如何处置？”郑大监连滚带爬的离开之后，皇帝似乎也稍稍让自己安静下来，转而看着张建帧目光幽幽道：“此事决不能和人蛊之祸一样，闹得沸沸扬扬。”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张建帧看了一眼皇帝，随即点头道：“微臣深知此事重大，所以和宋大统领商议过，巡防营和我大理寺对外只宣称，人蛊之毒背后凶手不甘心，想要报复宁王妃，所以才暗中遣歹人试图加害于国有功之人。同时大理寺急速审案，立即将所有人绳之以法，平息百姓之怨。” “很好，张卿做事稳妥，思虑周到，朕心甚慰。”皇帝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转而看着张建帧目光也一下子变得和善起来，亲自将对方扶起来之后笑道：“你在大理寺，朕才觉得安心啊！速去办理此事，至于朝中这些孽障交给朕，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整个皇城在张建帧离开之后，迅速开始沸腾起来，被皇帝的表情吓坏的郑大监几乎是让御林军押着那些朝臣前往承明殿，沿途搜寻各部官员的时候，全是杀气腾腾的架势，直接吓得柳橙脸色大变，连问郑大监数次，却均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答，反而被对方那一瞬间的眼神吓得身子都忍不住跟着颤抖不已。 “启禀陛下，威远大将军，中书舍人，忠义侯以及御史台的一众御史前去宁王府了，说是，说是探望宁王病情。”转了一圈的郑大监除了带回大部分朝臣，还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也让皇帝忍不住冷笑声响彻整个承明殿。 “探望宁王？这种话你觉得朕能相信吗？中书令，你说，朕该不该相信这句话？”皇帝阴恻恻的看着柳橙冷笑道：“这么多朝臣齐聚宁王府，是担心宁王病情，还是担心他们自己啊？” “陛下，众臣工也是觉得宁王伤情复发已有数日，却始终不见有消息传出，所以难免心中不安，前去探望病情，那也是理所应当吧？”柳橙似乎是想好了对策，所以此时身子也不抖了，话语声也变得利索多了，晃悠悠道：“陛下若是觉得不妥，微臣马上命人将他们召回就是。” “是啊，朕这个时候若是将他们召回，那传出去，就是朕的不是了，自己的亲弟弟生死不知，朕这个做兄长的，连去探望的臣子都要叫回来训斥，那是朕失德啊。柳橙，你给朕挖的坑倒是挖的真好！”皇帝目光就定在柳橙身上，以同样的口气道：“柳橙，你猜猜看，朕要是这么做了，你觉得谁会从中获利啊！” “陛下息怒，老臣没有这个意思，老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柳橙虽然急忙跪了下来，但是语气却并没有变，只是换了句话道：“如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羁押候审，臣等也是担心无人照看宁王殿下，耽误了病情，所以才会着急了些。” “老东西，你是如何躲过人蛊之祸的？”皇帝起身走到了柳橙跟前，一把将其拽了起来问道：“说吧，你是不是也和陆中和一样，有办法免疫人蛊之毒啊？” “陛下您说笑了，老臣怎么会和陆中和那等歹毒之人一样——”柳橙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愣，随即看着皇帝，还未来得及继续，皇帝就已经转身道：“你和陆中和不一样吗？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是谁把你救下来的？” “是，是宁王妃！”皇帝要的就是这句话，所以等到柳橙说完，马上看着所有人冷笑道：“你说得对，那是宁王妃把你们都给救了，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是吗？朕前脚给长公主和宁王妃下旨，让他们坐镇太医院，后脚就有人挨家挨户去威胁殴打那些在危难时刻救护百姓，救了你们一条狗命的大夫，朕看，当初就不该让梦溪救了你们！知恩不报，对这样的有功之人下黑手，败坏朕和朝廷的名声，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息怒，陛下说的这些，微臣等都不清楚啊！”这一声厉喝差点震得柳橙当场再度跪倒在地，也让所有人同时低头。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然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这已经不是在呵斥那么简单了。 “不清楚吗？那好啊，这些人现如今都在大理寺羁押，朕就不信，大理寺查不出来他们背后是受何人指使。”而果不其然，在此时，皇帝再度一句话，说的柳橙脸色一紧，刹那间被彻底给吓住了。 “朕告诉你们，查到一家，朕就灭他一家三族，京城就这么大，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对这些大夫动手的，也没几个人，朕就不信，朕的屠刀杀不尽他们！”皇帝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杀意，看着眼前这帮朝臣冷笑道：“知道他们此次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还敢动手，这是在败坏朕的脸面，断送朝廷的根基，这是在挑动民怨，要对朕下手！朕若是还姑息养奸，那天下臣民会怎么看朕？这天下还不如让给你们好了！” “陛下，这，这真不是我等所为啊！”柳橙此时算是彻底慌了，不仅仅是因为大理寺羁押的那些人，更在于此时皇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威胁了，而且皇帝威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所有的朝臣，也就是整个世家豪门。 “是不是的，老东西，你自己回头看看，看看进来的这些人，帮朕分辨分辨，哪些人是想取代朕想当这个皇帝，哪些人是断送这天下根基的逆贼！”皇帝没有理会这些人，反而看着外边急匆匆走进来的李威等人，目光幽幽，语气诡异莫测，朝着柳橙点头道：“说吧，朕听着呢！” “陛下，这——”柳橙被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是左右不知如何开口，但是面对跟前的皇帝那紧追不放的话语，一瞬间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种场景也让后续返回的李威和薛天志等人脸色大变，转而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而随其后的萧恒见到皇帝看着自己，愣了一下之后，转而开口道：“陛下为何生怒？” “听见了吗？威远大将军在问朕为何生怒呢！”皇帝冷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忽然转了个话题道：“大理寺马上要处置一批案犯，大将军既然有空放着军务不管，去看完自己的外甥，那就去当个监斩官吧，即刻行刑！大监，传旨长公主和宁王妃，让她二人带御林军随行，给大将军保驾护航！” “这——”这句话明显让萧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但是伴随着郑大监毫不犹豫的出去宣旨之后，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而且这一刻，无数人的脸色也随之剧烈变化，隐隐然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情！ “对了，所有前往宁王府探病的大小官员，一个都不准缺席，都去观刑，朕会让人在旁边记数，少了一个，大将军，朕唯你是问！”皇帝一甩袖子，看着萧恒，露出一丝冷笑。 皇帝冷笑着离开了承明殿，在场的这些朝臣也一瞬间轰然围到了萧恒身边，一个个全都在等着他的回应，柳橙更是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对方，脸色惨然道：“大将军还是说说现如今该怎么办吧？大理寺那种地方，大将军想来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大将军，各位相公，怎么？陛下的话你们还没回味完吗？咱家如今可是在等着大将军回话呢。”萧恒还没来得及开口，众人耳边就传来了郑大监那尖细的声音：“御林军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以随时前往康仁坊去接长公主和宁王妃，就问大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大监，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萧恒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郑大监摇头道：“陛下也不曾说过——” “老奴是不着急，但是架不住的是，大理寺那边——”郑大监扫了一眼萧恒，似是无意的开口道：“张寺卿办事可是一丝不苟，不会给任何人留情面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语凝噎 “殿下，中书省给鸿胪寺转来一份边关奏报，陛下御笔朱批，让殿下决断。”宁王府正厅内，忠顺老王爷见到墨南宸有些神思不属，顿时跟着朝外边张望了几下，有些奇怪道：“殿下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老王爷您刚刚说什么？边关奏报？”墨南宸回神之后，有些歉然的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让鸿胪寺出马，难不成是哪个部族打算前来朝贡？” “是我们的老对手！”忠顺老王爷微微点头，不过见到墨南宸这副模样，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转而起身道：“王爷身子欠安，老夫也不打扰了，烦请殿下伤愈之后来一趟鸿胪寺即可，什么事也没殿下的身子重要。” “老王爷恕罪，本王确实琐事缠身，等处置完毕，一定立即前往鸿胪寺。”墨南宸强自起身，朝着对方苦笑道：“想来老王爷也知道——” “王爷如今在朝中气势鼎盛，朝中百官有求者日多，殿下应当慎重处之，最好不要结交过甚。就像外边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各有各的小心思，不值得你相交。”忠顺老王爷一番话说完之后，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才匆匆离开。 “王爷放心，外边的那些朝臣已经被南云赶回去了，听说是宫里除了变故，陛下紧急召见百官聚集承明殿。”李十三本身就在外面等着，在忠顺老王爷离开之后，迅速进来将外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墨南宸，随即摇头道：“南云临走之前说，让王爷不要管这些，他会上报陛下的。” “萧家可曾有人留下？”墨南宸想了想之后，转而皱眉问道：“这几日外边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今日连皇舅也堵在门口？还是因为太医院的事吗？” “萧家和陆中和过从甚密，所以萧子成也被大理寺索拿下狱了。”李十三还没开口，墨南湘就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朝着对方示意其离开后，转而朝着墨南宸道：“太妃也被皇兄呵斥，禁止前来宁王府捣乱，萧家这才慌了神吧。我听说萧皇舅已经紧急派人去找萧子远去了。” “萧家和陆中和的关系紧密，那也是因为此前我的伤情，皇舅和母妃着什么急？难不成还怕被陆中和一通乱咬不成？让萧子成在大理寺待一段时日也不是什么坏事，他那个性子就该好好磨一磨。”墨南宸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解，但是奇怪的是，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似乎是在听到萧家暂时没有太大问题之后，反而选择了不过问，只是看着墨南湘之后，目光转向清溪院的方向，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南湘，梦溪她，还生气吗？”见到墨南湘也没说话，这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墨南宸只得憋着气闷声开口，只不过那副表情却和此前门口训斥文武百官的样子截然不同，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王兄啊，你现在知道询问姐姐她生不生气，当时也没见你体谅她一下！”墨南湘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你自己也不想想姐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梦溪她，现在回楚家了吗？”墨南宸脸色有些沉闷，被墨南湘劈头盖脸说了一顿之后，才面带一丝惭色，转而低声道：“我去找她！” “你去哪？人在清溪院！”墨南湘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墨南宸，转而扶着他朝清溪院的方向边走边道：“你可别犯浑了，这几日姐姐又瘦了一圈，都是为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时候我看母妃那个样子，我也是一时着急，所以才——”墨南宸急忙点头，转而脚步匆匆，不顾自己每走一步胸口就决裂疼痛一下，冲进清溪院之后，果然见到楚梦溪独自坐在扶拦处，抱膝沉思，浑然没有发觉两人走近。 “王兄你自己过去吧。”墨南湘拉着青青离开之后，墨南宸一步一步挪近到楚梦溪身边，静静的看着对方，良久没有说话。 原本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在楚家，也是积攒了一肚子话想要跟楚梦溪说，但是真等到自己来到对方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一如既往的嘴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不过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这一刻站在对方身边，他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似乎外界那么多的纷纷扰扰此时也没那么重要了，不论是萧家还是萧太妃，于此刻而言，都没有眼前这个白衣素服的女孩在他心里的位置重要。 他自己并不清楚，从大婚之后，自己和楚梦溪的关系跌宕起伏，迭逢变故，一路走到如今，这个当初自己看不上眼的女孩，那倔强的身影，在他的心里，却烙印的越来越深，以至于到了如今，其一颦一笑，一喜一悲，都深深的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 楚梦溪双手抱膝，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起，没有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也没有面对敌人时那样锋芒毕露，毫不留情，原本小女孩的柔弱难得的出现在她身上，那种疲倦，混合着倔强，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楚梦溪没有发觉墨南宸就站在自己身后，好不容易安下心来，坐在这清溪院内，她也觉得自己的心正在逐渐归于安宁，似乎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隐隐然有了一种家的归属感。反而凌云居那边，却让她时时刻刻感受到一股压抑，一股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窒息。 所以，独自坐在这里，她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的放空心灵，让自己能稍稍得到片刻的放松。 她浑然不觉自己身边站着墨南宸，直到良久之后，后者见到她呼吸逐渐变得轻微，唯恐她从扶拦上掉下来，上前几步之后才让她恍然回神。 “你怎么来了？去躺着吧，别崩裂了伤口。”墨南宸目光静静的看着她，惹得楚梦溪心头罕见的多了一份慌乱，声音也变得轻柔了不少。 “梦溪，对不起！”墨南宸一把抓住了对方搀扶自己的手，只觉得那原本雪白的柔夷此刻竟没有半分血色，而且消瘦无比，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全跟着悄然消散，转而满眼全都是一种柔和的情愫。 “好了，去躺着吧！”那一瞬间，这迟到的三个字让楚梦溪心头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鼻子也开始微微发酸。她从未奢求过墨南宸能和自己说这三个字，实际上这该是她说的话，但是在此时，当墨南宸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己算计过所有人，却唯独不该在这个时候算计他！楚梦溪不清楚月儿有没有将这前因后果的所有事告诉对方，但是这个时候，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伴随着这沉甸甸的三个字，化作飞烟消于无痕。 “傻子，你怎么这么傻？”看着微微涨红，还带着一丝忐忑的墨南宸，楚梦溪鼻子一酸，眼中泪水悄然滑落，只有这一句话，带着一丝嗔怪，更似乎，还有一份心疼和眷念。 “我，本来就不聪明！”墨南宸忍不住轻轻帮着对方拭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帮着将鬓发整理好之后，带着一丝局促，显得有些笨拙，却让楚梦溪没来由的一笑。 这一笑，惊艳了世间，也让墨南宸瞬间呆住了，从前没有正眼看过的容颜，却在两人隔着鸿沟的时候时时出现在眼前，这是恍若仙女临尘的姿容，却少有绽放的机会。 “梦溪！”墨南宸忍不住轻声呼唤，甚至于这一刻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唯恐这份绝艳世间的容颜被自己一个不小心，彻底撞破一般。 “好了，去躺着吧！一会帮你换了药我再走。”这副模样让楚梦溪心头莫名的安心，这一瞬间的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异常柔和，那股几乎是化作本能的清冷，在此时仿佛也不复存在一样。 “还要走？”墨南宸心头一紧，不自觉的抓紧了楚梦溪的手，带着一丝不解的同时，转而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王府里边你都可以——” “去躺着！”楚梦溪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看对方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将对方拉到旁边的软塌之上，转而取出幽香散，那神情显得格外的柔和，连帮着他解开衣服的动作也很轻缓。 这一切也让墨南宸随即止住了话语，只觉得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能换得对方如今这般对待自己，他也心满意足了。 “王妃，外面——”原本没人打扰到他们俩，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说话，直到楚梦溪重新上药之后，月儿才匆匆闯了进来，刚说了几个字，发现楚梦溪蹲在墨南宸跟前，顿时张大了嘴巴转身又急急忙忙试图退出去。 “说吧，什么事？”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楚梦溪似乎恢复了平静，以至于手头一顿，随即恢复如初，声音也重新变得清冷起来。 “郑大监来了。”月儿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后悔，只得慢吞吞的挪到两人跟前低声道：“还带来了御林军，说是请王妃和长公主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皇兄还动用御林军？”这一下墨南宸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转而顾不得其他，胡乱将还没缠好的布条扎好后，就要起身出门。 “你自己好好待着，我和南湘出去！”楚梦溪按住对方之后摇了摇头，见到墨南湘和青青走出来之后，目光看着外面，一瞬间目光也变得异常辽远，声音缓缓而出：“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振奋人心 “老奴参见王妃，长公主！”郑大监就等在门口，在楚梦溪和墨南湘走出来之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反而主动上前行礼。 “大监怎么带着御林军过来了？”墨南湘微微皱眉，转而看着对方道：“皇兄有什么吩咐吗？还是皇城内又出变故了？” “长公主莫要担心，陛下一切安好，皇城内也安宁如初，只是大理寺要处置一批乱党逆贼，着令威远大将军任监斩官，押赴法场行刑。”郑大监摇了摇头，转而朝着两人继续道：“陛下说，让宁王妃和长公主率御林军监督。” “姐姐，皇兄怎么让他去监斩？还让你我带御林军监督？这是什么意思？”墨南湘一愣之下，随即拉着楚梦溪道：“会不会出了变故？” “十三，通知南云，带巡防营立即奔赴法场执勤，监视周围一举一动，让他亲自过去坐镇！”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是让李十三紧急去通知宋南云，自己也随即就要上车。 “王妃，您调动巡防营，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头了？”郑大监在一旁晃晃悠悠道：“还是王妃另有考虑？” “大监不是知道吗？”楚梦溪脚步一停，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才一字一顿道：“不然的话，大监身边的这些御林军将士此来何事？” “姐姐你的语气有些怪啊！”两人上车之后，瑶姬和巧儿驾车，开始直接朝着北城门外的法场而去，但是这一路上墨南湘似乎都在思索御林军出动的原因，但是却始终不得要领，更重要的是，楚梦溪的语气和态度也让她想不明白。 “御林军和禁军又不一样，没有皇帝的命令，谁都调不动！与其是说让你我监督，还不如说是给萧恒一个威慑。”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先去看看，监斩官又不是你我，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扫了一眼墨南湘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一行人在御林军的护卫之下，急速穿过朱雀大道，转通往城北的天心御道，一路出城往北越过渭桥之后，快速进入法场之内。 此刻这个只有在秋后才会启动的法场内外，却是人满为患，无数的百姓纷纷闻讯拥堵在各处，除了好奇这个时节忽然开启法场处置刑犯之外，更是对最里边那一圈文武百官感到不解。 京城的犯人其实很多都是在其他州郡处置的，这个法场与其是说作为处置犯人的所在，还不如说只是一个威慑大于实际作用的地方。但是今天不一样，伴随着楚梦溪的车驾在御林军分开道路之后抵达法场左侧的监斩台，那一队队的御林军更是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御林军只听从皇帝号令，甚至于都不在兵部的兵册之内，整个大晋王朝内外，没有皇帝的手谕，无人能够指使得动他们。 但是在这里，不仅仅是御林军亲自维持法场内部秩序，连带着楚梦溪和墨南湘下车的时候，都是御林军随行护送。 这么大的场面无疑让众人对于今日处置的犯人更加的好奇，而且当楚梦溪一袭白衣现身之后，外层的所有百姓几乎是瞬间齐齐下拜，那近乎于雷鸣般的呐喊声瞬间震动了整个法场，直接逼得高台之上萧恒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大家看到了吗，宁王妃来了，小医仙来了！”这原本嘈杂无比的声音在随后迅速汇聚成一道惊天动地的洪流，所有人面对楚梦溪全都是躬身下拜，甚至于这一幕在随后巡防营士兵赶到之后，那些士兵也都跟着百姓跪倒在地，朝着楚梦溪行礼。 “这要论百姓的拥戴程度，只怕就没人比得上王妃了。”李十三是直接跟过来的，此刻见到周围无数百姓那股疯狂的情绪，忍不住一拉身边的丁洋笑道：“只怕王妃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京城跟着轰动起来。” “以一人之力活命数十万，京城百姓感恩戴德那是正常。”丁洋微微一笑，两人还未来得及继续说话，高台之上的楚梦溪就已经迎风而立，只是轻轻一招手，就迅速让所有百姓迅速停下了呼喊。 但是刚刚这一幕却还是让高台之上人人面面相觑，以至于楚梦溪和墨南湘走过来的时候，聚集在萧恒身边的几名刑部官员没有一个反应过来。还是戴胄上前行礼的时候，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禀告王妃，长公主，这是大理寺呈报给陛下的密函，张寺卿交代，由两位转呈。”戴胄是丝毫不顾萧恒的脸色，转而拿出一份密奏递给楚梦溪之后拱手道：“请王妃核验在场案犯名录，待齐备之后，下官就可以回大理寺交差了。” “戴少卿，本将才是监斩官，这份密函是不是该给本将查阅？”楚梦溪尚未打开密函，萧恒就匆匆走了过来，语气也变得格外不善道：“张寺卿这么做难道是要违背朝廷法度吗？” “到底是谁在违背朝廷法度，大将军和诸位上官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戴胄对待楚梦溪是可以和言善语，但是本身的古怪脾气并没有改变，所以根本不理会萧恒的威胁，反而直接顶了回去道：“大将军有空追究下官，还不如自己好好想想，这在场的三十八名罪犯到底是从何而来，他们到底是因何犯事才被处以极刑吧！” “你！”这种强硬的措辞直接逼得萧恒脸色都变了，死人脸一瞬间黑如锅底，但是却无可奈何，大理寺主管的就是各级官员犯罪审判和处置，素来不怕任何任何人的威胁，张建帧和戴胄甚至于大多时候连本身的上司刑部尚书都懒得理会，更何况是萧恒这种只管军队的将领了。 “楚梦溪，本将是监斩官，所有案犯的文策档案理当归属本将执掌，待行刑之后上报陛下！”萧恒拿戴胄没办法，对方的臭脾气几乎是满朝皆知，所以无奈之下只得看着正在观看记录的楚梦溪生硬的开口。 “郑大监就在后面，想要就去找他！看看皇帝知道你想要这份文册之后会不会一生气连萧家人也一并推上法场！”楚梦溪头也没抬，就只回了一句，却一下子让萧恒止住了脚步，没敢再继续往前。 而这一场景，也让跟在楚梦溪身后的瑶姬松下了手中的匕首，只不过那寒光一闪却还是让萧恒眼前一寒，转而看着楚梦溪冷笑道：“身居法场之内，居然敢带凶器，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防你狗急跳墙！”楚梦溪将密函塞给墨南湘之后看了看天色，转而摇头道：“时辰差不多了，若是你不愿意行刑的话，我就走了，如实上报即可，你自己去和皇帝解释，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这种淡然的性子加上不冷不热的话语，让萧恒一下子没了退路，尤其是身边全都是御林军的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去查看大理寺到此查出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让他亲自宣布动手行刑的话，只怕整个京城豪门都会因此掀起滔天巨浪。 “皇舅是不愿意吗？”墨南湘看了几眼之后，脸色一瞬间变了变，转而朝着萧恒开口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冰冷道：“要是不愿意，那本宫和楚姐姐就走了。” “哼！”这一声冷哼几乎是毫不掩饰，但是楚梦溪和墨南湘却没有丝毫动静，逼得萧恒只能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位置上，转而目光转向法场中央，那一排排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人犯身上。 “行刑！”这两个字一出口，整个法场外面是静悄悄一片，但是这些人犯却个个拼命挣扎，但是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之后，没有一个字可以传出来。 这种诡异的场景也让所有前来观刑的百姓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台之上众人的交锋他们听不到，所以只能将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自己正前方那些官员身上。往常就算是行刑，根本不会来这么多官员，更何况里里外外的军兵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任何人走动的机会。 “轰轰轰”那一瞬间，无数的屠刀举起，鲜血喷射，人头滚滚而落，惊呼声也随之四起，在场的三十八名人犯全部在一瞬间被处决。 “诸位百姓，今日处决叛党，是他们罪恶滔天，胆敢对参与救治诸位的京城各大医馆的大夫下杀手！”原本萧恒转身就要走，但是却一瞬间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楚梦溪已经站在了所有人跟前，朝着百姓缓缓开口道：“请诸位转告京城所有大夫医者，梦溪坐镇太医院，请他们放心前来就职，有数十万苍生共同护佑，区区宵小之徒，鬼魅伎俩，挡不住滔滔大势，世道人心。” “领命！”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沉默，但是随即所有百姓迅速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楚梦溪的话开始疯狂在人群之中传播，此起彼伏的话语声迅速汇聚，直接震得身边那些面色阴沉的朝廷百官身形不断颤抖。 在这股民潮面前，他们的力量显得过于渺小，尤其是楚梦溪当众一言之后，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变得面色扭曲，愤怒，开始迅速蔓延开来。对于他们而言，是楚梦溪带领的这些民间大夫救活了他们，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如今这些人居然敢对他们下杀手，这等于是挑开了所有人心头的仇恨。 “如果有人还敢逆流而上，违背天意民心，不怕被这数十万百姓口诛笔伐，碾压成齑粉的话，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这一刻的楚梦溪身边只有瑶姬一人侍立，但是却恍若一座不倒的丰碑一样，挡在了所有人跟前。 第二百四十六章 燕王上门 “姐姐猜猜看，今日太医院有多少大夫前来应征？”凌云居内，墨南湘几乎是踏着月色走了进来，一把抢过月儿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之后笑道：“姐姐今日没去，没看到热闹，那些医官药铺的大夫被解除了后顾之忧，现如今一个个全都冲了进来，我挡都挡不住。” “靠你那自然是挡不住。”墨南湘话音未落，欧阳岚也从一旁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一边，懒洋洋道：“我发现挣点俸禄还真不容易，你们中原的太医院中繁文缛节怎么那么多？那个郑仁基本事不怎么样，对官场上的那一套倒是十分精通。” “大晋朝廷体制，太医院是正儿八经的官员，不仅仅是医者。”楚梦溪朝着月儿点了点头，吩咐其端来饭食，招呼两人边吃边道：“太医院的架子拉起来之后，就上报皇帝，让郑仁基兼领太医院院正。” “姐姐这是要——”墨南湘微微有些诧异，楚梦溪这么做明显是不看好陆中和还能翻盘，不过不等她说完，常衡从外边匆匆而至，看到墨南湘也在这，愣了一下，转而道：“燕王来了，说是找姑娘看病。” “大晚上的跑到一姑娘家看什么病？我看这家伙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了！”欧阳岚原本还想炫耀一下自己今日在太医院筛选大夫的功绩，结果被常衡打断之后，一下子连墨北欢也恨上了，顿时将饭碗一扔，起身边嘟囔边道：“我去看看，看看他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欧阳少主放心，你快去把他打发了，回头我带御酒过来给你尝尝。”这句话原本只是发牢骚，但是却说的墨南湘瞬间双眼眯成一条线，大有引为知己之感，在旁边一拨火，直接惹得欧阳岚迈开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冲了出去。 “这个燕王只怕不是无的放矢，光是来找姑娘治病。”常衡在旁边皱了皱眉道：“今日大理寺放了几名太医院的大夫，都被他给接到了燕王府，老三跟到门口的时候居然差点被发现了，领头的那位护卫本事绝对不在老三之下。” “燕王素日里就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时插手太医院之事，更不会是为了几名医官那么简单。”常衡的话让楚梦溪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对于墨北欢，她想来想去却没什么头绪，除了和墨南宸的争端之外，这位燕王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以至于在朝中还颇有些名望。 “走吧，过去看看。”说到这里，楚梦溪也无心去吃了，将雪儿递给青青，示意对方带着它去洗澡之后，自己也跟着来到前厅。 不过此时让几人哭笑不得的是，欧阳岚叉着腰正在和墨北欢身边的一名护卫吹胡子瞪眼，看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打起来的节奏，惹得楚梦溪只能哼了一句才制止了对方。 “殿下深夜来楚家不知有何贵干？”楚梦溪的到来倒是让墨北欢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一扫刚才面对欧阳岚的阴沉脸色，起身笑道：“大姑娘这一段时日倒是休养的还好，比起在人蛊之祸时气色好多了。来时，本王还有些担心，所以带了些滋补药物过来，现在想想，是我画蛇添足了。” “五王兄看起来自己不像是有病，看你的样子倒像是来给姐姐看病的。”墨南湘见到欧阳岚脸色有异，顿时心头一动，转而漫不经心道：“王兄若是无恙，还请回去吧，南湘还要找姐姐商议太医院的事，就不留你了。” “南湘你怎么说话的？我有病没病就不能来楚家看望大姑娘吗？”墨北欢哼了一声之后，也不再理会墨南湘，转而朝着楚梦溪点头道：“如今太医院的大夫大多都被关在大理寺，近日虽然放出来几个，被本王接到了府上，但要么是医术不精，要么也是医不对症，所以只能求到大姑娘这里来了，还请姑娘帮本王看看，这是什么症状？” “春来时疫起，人吃五谷杂粮，无法避免，殿下有空多出去走走，就没事了。”墨北欢这番话虽然说的毫不在意，但是却无疑是在解释自己此前的做法。 这种滴水不漏的行事和说话方式让楚梦溪没来由的一阵摇头，也没有去查看对方的脉象，只是若有所思道：“万物春生，疾病亦然，多多注意即可。” “本王时常心口发闷，有头晕之症多时，也是时疫吗？”墨北欢目光灼灼，见到楚梦溪没有动作，顿时继续道：“此前太医院陆院正曾断言，说是心肺两部血脉受阻，曾开方子助本王调理，不知姑娘觉得他的诊断可有问题？” “殿下此前也是陆院正调理身体的？”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看着对方皱眉道：“在皇城之内，殿下中毒前后，也是陆院正出手的？” “正是。”墨北欢叹息一声苦笑道：“若不是姑娘查清楚陆院正的行迹，只怕本王还被蒙在鼓里。本王此前身子一直不好，多年来一直是他出手调理，只觉得逐年渐好，所以对他是心存感激。觉得若论医术，他不会逊色姑娘多少，没想到他却是这样的人。现在想来，我也是心有余悸，他若是要对本王出手，只怕今日坐在这里和姑娘说话的，早就不是本王了。” “殿下是身有痼疾？”这一下倒是让楚梦溪和欧阳岚都来了点好奇，后者更是一把上前，直接抢过墨北欢的手腕，浑然没把此前和他对峙的那名护卫放在眼里。 “倒也不算什么。”欧阳岚只是一瞬间就眼神一凝，不过随即被楚梦溪的话给打断了，后者上前几步，看了看墨北欢的神情，转而微微点头道：“忌食荤腥，当是长久之计。” “我给你开个方子，是我白驼山的家传，保证比那个陆中和强一百倍。”楚梦溪打断了欧阳岚的话，也让他瞬间换了个表情，恨恨的一指那个和他对峙的护卫，有点余怒未消道：“下次别带这家伙来，不然的话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欧阳少主莫要和这小子一般置气，他平日里就是这副狗脾气，连本王的话都听不进去。”见到欧阳岚匆匆写了张药方，墨北欢倒是看都没看就接了过来，转而笑道：“改日待本王身子好转，定然摆酒给少主赔罪，到时候期待少主大驾光临，看看我燕王府和宁王府比起来，到底有何不同！” “好了，夜已经深了，就不留殿下了，我和南湘还有事要说。”墨北欢的举止动作让楚梦溪微微一凝，随即语气也悄然改变，朝着常衡示意了一眼后，拉着墨南湘离开。 “你是常家子吧？身手不错。”楚梦溪离开之后，常衡在墨北欢跟前生硬的做了个手势，也让还看着楚梦溪的身影微微出神的对方忽然笑道：“本王听说你昔日也是战场上的一员骁将，数次跟随令尊出击草原，也是声名在外，如今却跟在大姑娘身边当个护卫，岂不是可惜了？” “这是我家！”常衡冷然一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声音冰冷道：“殿下在楚家拉拢我，是否做的太过了？” “是吗？本王怎么不觉得？”墨北欢没在意常衡的语气，反而一边走一边看着在前院巡逻的桃陵军护卫，带着一丝叹息道：“此等铁血将士，若是埋没在这方寸之间，难道不可惜？他们，可都是战场之上打出了名声的桃陵军，若是本王想办法让他们重新上战场，为国征战，建立一番功业，到时候封侯拜相，难道不更好吗？常将军以为本王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常衡一回头，站在一边，神色不动，只是随口道了一句：“殿下还是顾好自己吧，能让欧阳少主开方子，这病未必就那么好治，别你还没提议，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这么说来，若是本王不倒，常将军就是认可本王的提议了？”墨北欢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常衡话语中的空子，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 “那是殿下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答应！”常衡脚步一顿，转而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常衡护卫大姑娘周全，楚家一案一日不平息，常衡一日不会离开姑娘身边。” “看起来，还要多找时间来楚家走走！”墨北欢看着常衡离开之后，从一旁走出来封上了大门的桃陵军护卫，眼神之中露出了一道精芒，似乎对于眼前这些身手矫健，沉默无言，但是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股特别压抑的军人特别感兴趣。 不过还没等他上车，一行人纵马疾驰而来，赫然是墨南宸的身影，也一下子让他停了下来。 “三王兄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看着墨南宸见到自己之后那满脸的阴沉，墨北欢忍不住冷笑道：“没得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又要对楚家做些什么呢！” “你怎么来这里了？”墨南宸一阵冷哼之后，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难不成还是你该来的？”此刻无有外人，墨北欢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看着墨南宸冷笑连连，一指楚家宅院摇头道：“王兄还记得这里吗？虽然昔日你不曾来过多少次，但是这上面先皇御笔亲书的擘窠大字想来你还记得吧？现如今楚家人丁凋零，相府好景不再，王兄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 “以前你对这里不屑一顾，现如今倒是上杆子往这里来了？你想干什么？”墨北欢眼神之中厉芒爆闪，朝着墨南宸步步紧逼道：“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看这天底下最不该来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区别对待 “你！”论嘴皮子，墨南宸如何是墨北欢的对手，仅仅只是几句话，就直接被说的张口结舌，愣在了当场。 “殿下，姑娘请你进来。”不过还好，墨南宸虽然脸色黯然，但是门口的桃陵军护卫却随即匆匆而来，将对方给接了进去。 “看起来楚大姑娘对于宁王殿下依旧情丝未断，殿下，你的心思大姑娘只怕是未必能够体会得到。”楚家大门在随后再度关上，也惹得墨北欢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被身边护卫的话匆匆打断。 “走吧，有些事还真急不得。”墨北欢深深地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楚家宅院之后，摇了摇头，起身上车离开。 他在外边的动静无人知道，此时进入凌云居的墨南宸倒是脸色缓和了不少，顾不得月儿递过来的饭食，转而低声道：“刚刚在门口看到老五了，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王兄你好歹算是聪明了一回啊！”墨南湘微微一笑，不过随即皱眉道：“他来这里，看起来就不是看病的，反倒是意有所指。” “向阳白天跟踪的时候应该是被发现了，所以他才会来。”楚梦溪沉吟半晌之后有些不确定道：“一番话解释的意味居多，只不过却找错了地方。” “我看未必，人家说不得就是想跟你解释的。”欧阳岚看着墨南宸沉默的神情嘻嘻一笑，转而摇头道：“他身上可看不出什么痼疾的样子，除非陆中和真的帮他治愈了，刚刚观他脉象，沉稳有力，人蛊之毒带来的伤害也消散于无形，恢复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快！” 欧阳岚的话同样引起了楚梦溪的怀疑，以她和欧阳岚的见识和手段，墨北欢的身体有任何异状不可能瞒得住他们，甚至于即使陆中和用了什么法子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按照燕王所言，心口发闷，头晕目眩，那是心脉不正，这可是个慢性病症，便是我亲自出手，没有数年功夫，也不可能好转！”欧阳岚见到楚梦溪不说话之后，转而摇头道：“我的手段，就算是比不上唐千秋，至少和唐千明他们千字辈的唐门长老相差不远，陆中和如何能和我比？” “那燕王此来，莫不是专门就让毒圣和少主看出什么破绽来不成？”绿姬和瑶姬相比，心直口快了不少，闻言直接皱眉道：“这个燕王殿下，难不成是来考验你们二位的本事不成？” “刚刚他倒是还有点别的意思。”这句话让常衡心头一动，转而将墨北欢的话一一道出后摇头道：“看架势，和宁王打擂台的意思很明显。” 楚梦溪没说话，对于墨北欢，她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甚至于有很多地方都是错的，所以在沉默半晌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 “我是来说，白日里大理寺释放的那些大夫家属傍晚时分已经在收拾行囊，看架势是有举家迁出京城的意思。”墨南宸急忙开口道：“所以我来问问太医院这边处置好没有，需不需要将这些人截住。” “这几名大夫不是被接到燕王府了吗？”常衡不解道：“刚刚燕王话里的意思也透露了这一点，怎么？难不成就因为这几名大夫治病不力，又被赶出来了不成？” “应该不会！”墨南湘摇了摇头，转而道：“太医院所有当朝大夫的本事我们都清楚，他既然能出手将人接到自己府中，自然是事先就看中了这些人的能力。而且大理寺选择放人，这些人也就和陆中和没多大关联，下一步，太医院也不可能将他们的官职全部罢黜，所以迁出京城的可能性不大。” “可以派人跟踪他们吗？”楚梦溪想了想之后看着墨南宸问道：“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看看燕王府到底在做什么。” “交给我，我去办。”墨南宸没管楚梦溪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能够让他去派人跟踪燕王府，这就表明楚梦溪对于墨北欢没别的意思，所以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快吃饭吧，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对于墨南宸此时的表现，墨南湘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不等她说话，楚梦溪就已经起身，朝着月儿点了点头，转而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 “王妃，要不，让王爷留宿在这里吧？这都快人定了，再回去都要折腾到天明——”月儿的话没说完，楚梦溪就已经从眼前消失，也没留下什么话来，倒是让她微微有些沮丧。 “好了，我也该去休息了，明日还要帮着整顿太医院的药库呢，可把我累坏了这几日。”这微微尴尬的场面在欧阳岚起身之后倒是被打破了，随后常衡看了一眼也转了出去，只留下墨南宸兄妹还留在原地。 “王兄你别灰心，姐姐能让你进来，已经改变了，你自己要多多努力就是。”看着墨南宸若有所失的捧着饭碗，墨南湘也是摇了摇头，不过随即就打起精神笑道：“五王兄这一过来打岔，我都没顾得上吃几口，我陪你吃。” 两人也没理会饭菜有没有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惹得旁边月儿和巧儿有些无奈，只得准备将后面的饭菜端起来打算去热热，结果没走到门口，楚梦渺就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墨南宸之后，忍不住哼了一声，也跟着转去了内室。 “长姐，你怎么让他进来了？”楚梦渺进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还在指点青青练字，顿时有些不忿道：“不是说好了不让他来家里——” “你大晚上来就为了这件事？”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惹得楚梦渺不敢再说话了，只得低头站在一边。 在楚梦溪面前，她显得有些局促，多年未见，加上遭逢变故，她和楚梦溪之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遥远，虽然是血亲，但是看起来，反倒是青青显得和楚梦溪更亲近，关系也更好。 所以在看到对方手把手的教导对方习文练字之后，忍不住泛起一丝羡慕，小时候就是楚梦溪这么教导她和楚梦河的，现如今，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瞬间只觉得鼻子都有些发酸。她是想着自己能尽量帮着楚梦溪一点，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让对方开心，反而惹得她对待自己的态度都变了。 “小姐姐你过来，坐我这边。”倒是青青看出了楚梦渺的沮丧，将其拉到一边之后低声道：“姐姐心思有点重，你别惹她生气了。你晚上要不要和我睡？我带着青儿在旁边，地方也挺大的。” “啊？”这一下倒是让楚梦渺微微一愣，看着青青那憨憨的笑脸，也一瞬间破涕为笑，刚刚低沉的情绪随之一松。 “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跟青青住一起吧，你们两个也能做个伴。”看着两人的神情，楚梦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自己独自坐在原地，慢慢的梳理关于墨北欢的所有事情。 墨北欢不会无的放矢，来自己跟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只不过此时对方插手太医院到底所为何事？以他皇室王爷的身份，没有必要去拉拢这些大夫，对方还不值得他如此出手。 而他的那些话语虽然是意有所指，但是串联起来之后，楚梦溪却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以她如今的心智，墨北欢今晚的举措却显得有些刻意。 刻意的上门，刻意的看病，刻意的解释，加上刚刚常衡所言，刻意的拉拢。这一连串的刻意连在一起之后，反倒是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想不清楚的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边的月色，目光一扫，见到外边墨南宸站在下面的路口，回头凝望，两人对月而望，隔空相对，一瞬间呆呆地看着彼此，没有一句话，只是目光，在这清冷的月色之下，纠缠在一起，一如此时他们的关系。 也不知何时，当微风轻轻吹过，楚梦溪微微缩了缩肩膀，看着墨南宸还在外边，那呆呆地样子惹得她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朦胧的月色之中，那一缕笑容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婉约模糊，却带着一丝别样的美，让空中的那轮明月都悄然间羞的钻进了云层。 “姐姐，你既然对王兄还有心思，为何不给他点机会呢？”楚梦溪关上了窗户，转过头来的时候，见到墨南湘就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微微一愣，随即自顾自的离开，惹得前者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好歹关心一下他啊！” “我知道姐姐你的想法，但是王兄他脑子笨，未必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他没想明白的话，以为姐姐你真的放弃他了，那该怎么办？”墨南湘见到楚梦溪没有说话，忍不住上前拉住她低声道：“要不，我回头跟他说明白？” “你也知道他脑子笨，那还跟他说什么？”楚梦溪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黯淡起来，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道：“他的处境并不好，我竭尽所能也未必能够帮得到他，此时若是他退步抽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姐姐你怎么办？”墨南湘一把搂住对方，带着一丝愁绪道：“真的要和五王兄和好啊？他这个人就是心机深沉，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暴露（上） “公主妹妹，太医院一个月给多少钱俸禄啊？我这一大家子也不能老是在毒圣妹妹家白吃白喝不是？要不提前预支一点？”墨南湘一路上都被欧阳岚这舔着脸的样子惹得哭笑不得，但是后者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笑道：“刚刚可是有人送了两大箱金珠，我都没收——” “有人给你送金珠了？谁？”欧阳岚原本的浑话被墨南湘一瞬间抓住，转而皱眉道：“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不成？” “不认识，不过绿姬说她有点印象，在哪见过，所以去找常衡你那个心上人了，打算去查一查。”欧阳岚意有所指，也不理会墨南湘羞红着的俏脸，继续道：“出手不凡，而且说是给我准备了一套府邸，可以随时搬过去，应当不是寻常人家。房子在尚善坊。” “拉拢你做什么？想让你们白驼山为他所用？”墨南湘顾不得被欧阳岚调笑，来回走了几步之后转而道：“下次若有人想继续给你送东西，你就收着，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出手。” “说不得是燕王呢，他能拉拢常衡，怎么就不能给本少主送礼了？再怎么说本少主那也不差那个大块头多少好吧？”欧阳岚嘴角含笑，但是这句话却让墨南湘随即摇了摇头。 “以他的性子若是要拉拢你，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会找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一击必中。”墨南湘脸色沉吟，没有回应欧阳岚的话，反而仔细思索此前墨北欢出手拉拢常衡的事情，良久没有说话。 实际上此时与其是说拉拢欧阳岚和常衡，还不如说是拉拢楚梦溪。在人蛊之祸结束之后，楚家的残存势力已经被她初步整合起来了，这股力量是劫后重生的新生势力，对于楚梦溪是言听计从，这才是很多有心之人所觊觎的。 “少主，毒圣派人通知，让我们去一趟大理寺。”墨南湘没说话，欧阳岚自然不会再开口，这件事和他关系不大，而且比起常衡，他更是自由得多，在没人知道他和墨南宸交谈的内容的时候，他的身份只是楚梦溪的朋友，对于这种内斗也就更多了一份冷眼旁观。不过还没等到他一壶酒喝完，绿姬就匆匆走了进来，拉着他就要起身。 “大理寺？有人把里面的大官给毒死了？”欧阳岚着急之下，那个宝贝酒壶差点都没顾得上就被拉得快速离开。 这一幕也让墨南湘皱了皱眉，想了想之后，也开始朝大理寺而去，她不清楚大理寺发生了什么，但是楚梦溪能够开口，自然是出了大事。 实际上此时大理寺确实是出了大事，以至于在楚梦溪匆匆赶到之后，张建帧顾不得行礼，就直接将其带到了仵作房，里面赫然躺着两具尸体，戴胄正带着几个仵作在验尸。 “少卿，别验了，他们死了足有两个时辰，是中毒而亡。”楚梦溪扫了一眼眼前这两个人犯摇了摇头，转而银针一闪，刺破两具尸体的手心，取出一丝血迹沾到情毒花上之后，瞬间功夫光芒爆闪，黑色光华几乎是冲天而起，隐隐然带来的震动甚至于直接让雪儿跟着低声嚎叫不止。 “去找你们少主，这是白驼山的血障。”楚梦溪看了一眼面带惊容的瑶姬，示意对方去找欧阳岚之后，转而看着戴胄和张建帧道：“你们有发现其他的线索吗？” “王妃请看这个。”戴胄急急忙忙让旁边的仵作拿出一块被砍缺了一角的黑色木头递给楚梦溪转而道：“这是昨夜有人突袭大理寺卫狱，在和狱卒护卫打斗的时候，被一刀斩落的东西，微臣一早上也没查看出到底是什么物件，王妃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是普通的木头啊！”黑色木头触手生温，似乎还隐隐然有一股奇异的花纹遍布其上，只不过楚梦溪翻了一圈之后也没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纹路，甚至于可以说，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这两个是什么人？你们最近有什么进展？”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楚梦溪只能试图去从这两具尸体的身份上寻找线索。 “他们是陆中和真正的同伙，不仅仅和对方关系密切，而且行踪诡秘，曾经被陆中和派驻西川太医署当值。”张建帧将口供取出递给楚梦溪之后继续道：“而且昨日两人招供，他们曾经和唐门接触过，还招认了两处唐门在京城的据点。下官带人追捕，还真的抓到了几个唐门弟子。” “那就是说，他们被人灭口了。”楚梦溪微微皱眉，转而看着张建帧有些不解道：“既然已经招认，那杀他还有何意义？唐门前来复仇？那也不至于，至少应该将唐门弟子先救出去再说。难不成他们两人还掌握着更为重要的秘密不成？” “这也是微臣不解之处。”张建帧苦笑道：“大理寺对于两人的查探大体上已经结束了，他们参与人蛊之祸，暗中派遣人手前往他地豢养毒鼠，而且还搜出了往来信件两份，都是指点手下豢养毒鼠的要点——” “那是背后真凶来杀人了。”张建帧的话让楚梦溪霍然点头，转而看着对方道：“叔父此前说大理寺有内奸，不知查出来没有？” “没有，我和戴胄排查了几回，也没发现什么踪迹。”张建帧摇了摇头，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愣住了，转而脸色一变，朝着楚梦溪拱手笑道：“王妃真是冰雪聪慧，微臣佩服，我马上去办，这一次就算查不出这两人被害原因，我也能逮到这个内奸。” 张建帧是急匆匆而去，甚至于因为着急，差点和刚刚进来的欧阳岚撞了个满怀，惹得对方翻了个大白眼之后，他却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个大官怎么啦？家里房子着火了？”欧阳岚揉了揉肩膀，将抱在怀里的绿姬放下之后朝着楚梦溪皱眉道：“大理寺的事情喊我来做什么？还有你发现不了的毒吗？” “瑶姬没跟你说吗？你们白驼山的血障出现了。”楚梦溪微微皱眉，这才发现瑶姬没跟在后面。 “这丫头是让别人来找我的，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欧阳岚摇了摇头，随即围绕着这两具尸体转了一圈后，沉吟半晌，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道：“毒圣妹妹你搞错了，这个血障可不是出自我白驼山。” “血障之毒，是以青木草和地元果萃取毒液炼制而成，中毒者血液会迅速凝固，眉心深陷，胸口鼓胀，造成血液停止流通，窒息，堵塞心脉而亡。”欧阳岚一边说一边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解释道：“这些症状都有，但是有一样外人是模仿不来的。白驼山的血障之毒添加了金玉液，所以中毒者会在心房之上形成一个圆环状的阴影，呈现金玉之色。但是你看这两具尸体却都没有这个症状。” “倒也是，金玉液是白驼山独有，外人仿制血障之毒，若无金玉液加入其中，就不可能有最后这道金环。”这句话也让楚梦溪点了点头，这种隐秘若无欧阳岚指点，便是她也难以发现其中原委。有没有金玉液，实际上并不影响血障的毒性，这应该是白驼山自己的标志，防止被人假冒。 “只不过，血障之毒的配方可没几个人知道，外人如何模仿？”欧阳岚查看了一番之后声音也骤然间变冷道：“莫非我白驼山也出现了叛徒不成？可是谁想打入我白驼山内部呢？” “唐门！”这一瞬间欧阳岚和楚梦溪几乎是同时出口，只有唐门大规模进击过西北，在吐火罗扶植蝉翼门对抗白驼山，也只有他们能够想到办法仿制出血障之毒。 “我的天，唐千秋这个老东西够狠的，这是要借刀杀人啊！”欧阳岚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是他的心智却丝毫不逊色楚梦溪多少，所以一瞬间就想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转而看着楚梦溪咋舌道：“这要是让他连金玉液也偷到手的话，那本少主岂不是跳进大江里都洗不清了？不行，这个鬼东西敢害我，我非抓住他不可。” “怎么抓？我们也打不过他们啊？”绿姬见到欧阳岚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得冰寒无比，顿时苦恼道：“要不我们回去唤醒老主人吧？让他去对付唐千秋？” “那还是算了吧，叔父要是发现血障之毒的配方都被人给窃取了，只怕要先打死我了！我自己犯的错，还是我自己来吧。”欧阳岚直接摇头，刚否决了绿姬的建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神色一愣，转而急匆匆身形一闪快速从仵作房离开，声音远远的传出：“绿姬保护毒圣妹妹，外边有人，我去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闯到大理寺来捣乱！” “啊？有歹人强闯大理寺？”这句话也一下子让戴胄待不住了，急急忙忙就冲了出去，甚至于顾不得和楚梦溪打招呼。 “绿姬，你身手如何？”楚梦溪看着怀里雪儿小爪子朝着外边指了指，似乎想说什么，咿咿呀呀的比划了半天之后，顿时让她心头一动，转而看着绿姬问道。 “毒圣放心，足以保您无虞。”绿姬倒是很有信心，拍手站在她身边笑道：“毒圣是想出去吗？交给我了，不会比瑶姬姐姐差多少的。” “走，我们去找她去！”楚梦溪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外边，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而一步步走向仵作房的窗前，轻轻推开窗门。 白光一闪，伴随着绿姬一声轻叱，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但是中途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一阵踉跄之下，被白光迅速追上，瞬间被砸落下去。那一瞬间，楚梦溪连退几步，但是双眼却变得雪亮无比。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暴露（下） “好家伙，胆子还不小，居然偷听到姑姥姥的头上来了。”绿姬一跃而起，从窗户翻出去之后，青儿已经一爪子将外边的那个黑衣人给按在了地上，血盆大口对准对方的喉脖，随时准备下口。而雪儿也在此前一瞬间飞起，撞翻对手之后，一爪子直接抓出了一道血箭。 “你的汉话比起瑶姬差太多了。”被绿姬这不伦不类的话说的有些摇头，楚梦溪没有对方的身手，只能从旁边绕了过来，看着还想挣扎，但是被万年青玉落伤过之后，已经逐渐毒发的黑衣人，转而看了看周围，顿时眉头一皱。 此时大理寺内部，确实好几处都发现了打斗声，但是仵作房这边却只有这一个蒙面人靠近，只不过对方应该没有料到青儿和雪儿它们的存在，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下，迅速被制住了。 “走吧，去看看瑶姬在哪！”其他地方楚梦溪没有去理会，大理寺是朝廷的要害机构，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强闯进来的人是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的，更何况张建帧已经有了准备。 所以相比较而言，楚梦溪更关心瑶姬此时身在何处，对方并没有去太医院找欧阳岚，反而让别人去通知，说明她一定是被绊住了，但是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否则不可能还能分心去派人出去。 “毒圣，这人就丢在这啊？不派人看着吗？”绿姬急匆匆跟上楚梦溪的脚步之后，指了指身后还在挣扎的那个蒙面人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中了万年青玉落，跑不掉的，也没人能救得了他，就算是死了我也能把他抓回来。”楚梦溪摇了摇头，甚至于丝毫不理会这些，而是跟着青儿疾步朝大理寺外边而去。 两人加上四头雪狼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从东边的侧门出去，转入一个小巷子里之后，迅速发现了异状。 “青儿，抓住那个为首的。”此时，这里狭窄的区域内，足足十几个人围住了瑶姬，以至于若不是对方的声音还时不时的传出，楚梦溪甚至于都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 不过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一出击，迅速撞翻了好几人，骤然出手之下，没人能防得住它们的速度和力量，也一下子保着楚梦溪直接来到众人跟前。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留下！”这些人很显然认识楚梦溪，所以见到她上前之后，迅速放弃了瑶姬，转而一个个就要往外奔逃。这一下让楚梦溪眉头一皱，一声轻叱之后，手中银芒不断闪烁，无数的银针在这一刻飞射而出。 而同一时间，青儿也开始急速窜出，配合楚梦溪开始迅速反过来围堵对方，利用自身远超人类的速度，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抢在了这些人前面，反过来一声狼嚎，迅速反向冲击。 “当当当当”楚梦溪的银针是自己琢磨出来应对唐门暴雨梨花针的手段，在这种时候，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以七劫针法为根基，其速度和准确性甚至于比单纯的暗器暴雨梨花针更具有针对性。所以这一下直接打的蒙面人狼狈不堪，只能停下拼命抵挡。 而此时，也正是瑶姬和绿姬出手的机会，两女一左一右，跟随银针而动，在对方竭尽所能抵抗银针的时候突施辣手，小巧的匕首在这一刻变成了最嗜血的杀人武器，瞬间功夫，原本十几人的队伍，被他们连续打翻在地，只有为首一人挥舞长刀左右劈砍，硬生生的挡住了她们前进的脚步。 “休得猖狂！”绿姬性子火辣很多，在瑶姬缠住对方的兵刃之后，一声轻叱，身形一闪，揉身迅速钻到对方的跟前，血红色的匕首直刺对方的胸口。 “找死！”这一变故惹得这个为首之人一声怒吼，一拳头直接捣出，直奔绿姬面门而来，而且劲风凶悍，竟是于逼得绿姬身形都跟着站不稳，急速往后撤退，无法正面硬抗对方的拳头。 “嗤”三人打斗之时，空中遥遥飞起一枚银针，速度并不快，飘飘摇摇穿过绿姬的发丝，在蒙面人惊骇的目光之中，诡异至极的忽然转了个弯，刺破了他的头顶。瞬间功夫，直接让对方迅速倒地，人事不知。 “其他人不要管了，带着这个领头的，我们走。”他一倒，剩下的那几个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迅速被青儿它们解决之后，楚梦溪朝着瑶姬两人一点头，转而开始再度返回大理寺。 “王妃，您没事吧？”她们回来的时候，大理寺内部的打斗实际上也结束了，张建帧和戴胄两人虽然有些狼狈，后者甚至于身上还沾着血迹，但是看神情却已经没有什么变化，显然是控制住了局面。 “无碍，解决了吗？”楚梦溪扫了一眼欧阳岚，转而道：“有没有活口？” “有啊，除了你下毒制住的，我和张，对，张寺卿也抓到了两个，一个是他们大理寺的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唐门弟子。”欧阳岚摆了摆手，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瑶姬和绿姬拖回来的那个蒙面人，顿时上前一把扯开对方的面巾，随口叫道：“毒圣妹妹，你看看，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 “认识？”楚梦溪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转而看了一眼欧阳岚，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后者更是一改此前的散漫，直接惊叫道：“这个就是和大块头比拼功夫还不落下风的那个燕王府护卫头子吧？” “燕王府护卫？”这一下张建帧都有些吃惊道：“欧阳少主你此言当真？燕王府护卫统领不是苏楠吗？下官认识，不是此人啊！” “张寺卿有所不知，苏楠在人蛊之祸时就死在了皇城之内。”欧阳岚撇了撇嘴，上次苏楠死的时候他知道，所以转而摇头道：“上一个苏楠，是唐门之人，这一次这家伙让我来看看，他是不是唐千秋的徒子徒孙。” 他手中刀光一闪，迅速隔开此人的衣袖，但是胳膊上却并没有发现唐门的标记，这一下倒是让他也跟着皱眉起来。 “不是唐门的人，看起来，倒是有些诡异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取出一枚黑色丹药递给张建帧道：“此人交给大理寺，把这枚丹药给他吃下去，稍后把银针拔了，审一审，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是否需要通知燕王殿下前来大理寺对质？”张建帧点了点头，不过看了一眼对方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苦笑道：“这件事只怕燕王马上就会知晓——” “那就等他上门就是，他不来，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想看看燕王殿下是不是知道自己这个护卫统领的底细。”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边走边道：“大理寺的内奸是谁？” “是曾万全。”这话一出口倒是让张建帧和戴胄面带苦笑，甚至于有一些沮丧道：“他身居主簿一职，几乎知晓大理寺的所有隐秘，所以连番消息外泄，我二人却无能察觉。若不是这一次王妃提点，让我有所疑虑，诈出了他的马脚，只怕至今都要被蒙在鼓里。” “好了，能查到就算是万幸。”楚梦溪点了点头，曾万全她有印象，能潜伏在张建帧身边这么多年，只怕掌握的秘密远远不止这一点，所以想了想之后朝着对方道：“你们马上提审曾万全，想办法从他身上挖出所有的秘密，不能漏了一点。” “王妃放心，我亲自出马，确保万无一失。”张建帧急忙前去安排，甚至于为了达到突击效果，直接将其他人都扔给了戴胄处置。 “少卿，这是我撰写的一本尸检概要，大体上都是师尊所留，只不过没写完，你有闲暇就钻研一下，看看是否对你有所帮助。”此时楚梦溪倒是想起了什么，转而从药囊里取出一本册子递个了戴胄。 这是她自己总结前世经验写出来的，基本上囊括了尸检的基本原则和这个时代能够用得上的办法，算是兑现了此前的诺言。 “多谢王妃，多谢毒圣，下官必定苦心钻研，将此技艺发扬光大。”对于楚梦溪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兑现承诺的东西，但是戴胄却神色激动异常，对方不避门户之见，这种东西随手就能送给自己，显然是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看着楚梦溪的目光也一瞬间带着更多的敬佩。 “好了，这些人除了那个在仵作房外的蒙面人你们小心，别沾染上他的血液之外，其他的尽可放心审讯。”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面带肃然道：“京城风雨，如今都围绕着大理寺而动，少卿要设法辅助张叔父稳住局面，尽早查清所有真相，为枉死于人蛊之祸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王妃放心，下官明白。”戴胄行礼之后同样面色严肃道：“待大理寺审查完这些人，会立即将结果告知王妃。” “燕王府统领在大理寺外面对瑶姬动手，你说会不会和刚刚我对付的那几个唐门弟子有着不同的用意？”欧阳岚没插手戴胄和张建帧的事情，在跟着楚梦溪走出大理寺之后看了看周围严加戒备，甚至于不断还有巡防营的士兵往来增援的大理寺，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着瑶姬问道：“你怎么被人堵在那里的？” “出门之时，我是刚刚转到这个巷子口就看到他们从旁边钻了出来，所以我就让门口护卫去太医院，然后跟了过去，但是没想到他早就发现我了，所以我刚一进去就被堵在了里边。”瑶姬指了指刚刚激战的巷子，话音未落忽然愣住了，转而指了指里面朝着楚梦溪道：“王妃你看，那些人都没了。” “果然如此。”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此前满地的尸体此时全都消失不见，甚至于原地打斗的痕迹也被刻意抹掉，等到众人走进的时候甚至于发现原本楚梦溪飞出去的那些银针大部分都被带走。很显然，那几个被打翻在地未死的人直接将其也一并带走了。 “毒圣妹妹，看起来我需要留在大理寺了，不然的话只怕那个张寺卿未必能够应付得了这种江湖手段。”伴随着楚梦溪目光转向大理寺，欧阳岚也同时看出了对方的担忧，转而笑道：“我怎么感觉，这件事才刚刚开始呢？” 第二百五十章 大闹大理寺 “欧阳少主，这是寺卿审案的地方，您不能坐。”大理寺内，因为出了曾万全这个叛徒，所以几乎所有的衙役和文书全都被张建帧带走密审，导致原本用于审案的大堂内人手不足，只得让巡防营带队进驻，也一下子让在这里闲逛的欧阳岚没了束缚，当即过足了当大官的瘾，那时不时响起的惊堂木的声音甚至于连丁洋都有些无奈，只得黑着脸站在他身边。 “别那么拘谨嘛，这里又没外人，要不，我让你来试试？”欧阳岚撇了撇嘴，一句话说的丁洋差点背过气去，不过不等他离开，外面就有士兵迅速冲了进来。 “副统领，御史台的几名御史来了，说是要见张寺卿，质问大理寺出现叛徒一事，让我们让开道路。”这句话让欧阳岚的脸色也随即发生了变化，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从位置上起来之后，朝着丁洋若有所思道：“看起来这大理寺内还有奸细啊！” “还有奸细？”丁洋面色恍然，随即看了看内院的方向摇头道：“你是说这些御史是有人通知过来的？” “那可不吗？”欧阳岚环顾一周转而道：“大理寺外边，从出事到现在，你们巡防营的人就没离开过，况且他们也没人知道里边的动静，但是这些御史大官怎么就一口道出大理寺出了叛徒呢？很明显还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也不对啊，张寺卿一刻不停，将所有人都带走了，巡防营又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我的人内有眼线，也不知道这么清楚——”丁洋的话还没说完，欧阳岚就努了努嘴，转而笑道：“你带人再去搜查一遍，这个时候还藏着的人，那肯定是眼线，外边的那些大官我帮你应付啊！” “你可别乱来啊，外边那可是一群言官，真把他们得罪了，我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我这副统领的位置可还没做热乎呢。”丁洋点了点头，但是对于欧阳岚的性子却不太放心，转而刚想叮嘱欧阳岚一声，却发现后者一溜烟的直接走了出去，顿时有些无奈，但是随即开始强自打起精神，带着身边所有人迅速出动，迅速搜查起整个大理寺内外。 欧阳岚没理会丁洋的话，不过等他到了外边，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被巡防营拦住的御史很显然此时也出现了内讧，以至于就站在门口吵了起来。 “谏议大夫，大理寺乃是朝廷重要机构，若是出现叛徒后果不堪设想，我等前来问责张寺卿，你为何阻拦？”面对张宏生匆匆赶来，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中年人脸色阴沉，看着对方怒喝道：“御史台查究奸邪，有责任去质询他张建帧失责之罪。” “刘构，你也知道这里是大理寺，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不怕被张寺卿抓起来，治你一个危言耸听，扰乱大理寺办案之罪吗？”张宏生面色涨红，一指后面的大理寺门栏朝着所有人怒喝道：“大理寺内出了何事要等张寺卿去禀告陛下才能知晓，御史台无权插手，若是尔等继续在此地纠缠不休，那就别怪本官上报陛下了。” “不好意思了，谏议大夫，你才来御史台，只怕还不明白我等的行事作风，为朝廷查究奸臣乱党，本就是我御史台的分内之事。”刘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众位御史，转而看着张宏生冷笑道：“你若是不想跟着，那就回去，我可没空在这里陪你打嘴皮官司。” 一句话说的张宏生勃然大怒，不过没等他开口，刘构这些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朝里面闯，只不过随即就被巡防营士兵给强势逼了回来。 “你们巡防营好大的胆子，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赶紧给我让开，不然的话，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刘构刚刚被一柄长刀吓得连退几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被身后之人扶住之后才稳住了身形，此时的他才看清楚巡防营士兵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你是何人？”刘构见到欧阳岚没穿官服，也没穿甲胄，顿时尖叫道：“这是大理寺，你是什么人，胆敢混在巡防营之中，还不给我退下？” “谏议大夫，你怎么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要不要我帮你找个人来管管？”欧阳岚是一直端着手在一旁看热闹，此时才笑盈盈的看着张宏生道：“还是让我出手，将这帮家伙全给宰了，也让你省省心？” “欧阳少主，倒是让你见笑了！”张宏生京城内为数不多一直和墨南宸并肩面对人蛊之祸的官员，对于欧阳岚自然是不陌生，此时见到他在这里，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上前几步之后道：“不知王爷可曾前来？或是王妃过来了？” “你们王爷这会子应该在鸿胪寺，要么就在禁卫坊。”欧阳岚随便胡诌了几句之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不过毒圣妹妹倒是刚刚走，我就很奇怪啊，谏议大夫，你们御史台是怎么知道大理寺出了叛徒的？我记得巡防营的人可是一刻都不曾离开啊，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里边出了什么事。” “你们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看着刘构，欧阳岚忽然一笑，转而自顾自点头笑道：“这位大肚子御史，难不成你也在大理寺安插了眼线？” “你，你胡说八道，本官，本官身为领殿中侍御史，岂会知法犯法！”刘构被对方这变脸一般的表情吓了一跳，语气也情不自禁的变得有些结巴起来，但是随即怒喝道：“你一个无关之人，还不是我大晋人士，居然管起了我朝中事，你好大的胆子。” “本王也想知道，刘御史你是怎么知道大理寺内发生的事情的！”不过这个时候，面对刘构的发问，欧阳岚却退了几步，而且不等刘构继续开口，冷峻的声音迅速传来，紧接着墨南宸不知道从何处钻了过来。 “哎哎哎，你这速度可慢了不少啊！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呢。”欧阳岚撇了撇嘴，嘻嘻笑道：“你能不能管到这帮御史？要是管不了我去找毒圣妹妹啊，我听说她那里有个什么令牌什么的，打死人可以不用偿命，我打算把这个大胖子给打死算了。” “你不是说我在禁卫坊吗？哪能这么快？”墨南宸是难得配合欧阳岚开了句玩笑，但是这句话却让刘构等人显得有些惊恐，欧阳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是刚刚发难，这也就是说，墨南宸至少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这附近了，一直在冷眼旁观。 “刘构，告诉我，你从哪知道大理寺内出了叛徒的？”墨南宸目光一转，盯着刘构冷笑道：“本王节制大理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御史台长本事了不成？” “这！”这个时候刘构如何答得上来？而且面对墨南宸和面对欧阳岚那是完全不同，前者那股不怒自威的样子此时更是让刘构头皮发麻，眼睛情不自禁的朝着张宏生看过去，带着一丝祈求之色。 “你少去盯着张宏生，你们的对话本王早就听到了，我就想知道，谁给你通风报信的？说！”这一声大喝犹如雷霆一般在刘构耳边炸响，直接吓得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原来也是个绣花枕头啊！”欧阳岚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墨南宸，不过后者也没给他继续说风凉话的机会，一挥手怒斥道：“把刘构，李护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交给张建帧，要给我好好的审一审，御史台是怎么知道大理寺内情的，查不出来，一个都不准走，都等着吃牢饭吧！” “殿下，这，他们都是言官，要不，交给下官——”墨南宸这毫不留情的做法倒是让张宏生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来，只不过面对刘构等人的大呼小叫，还是没忍住，上前低声道：“这些人容易给殿下惹麻烦。” “不用，本王还不至于怕了他们！”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张宏生脸色也变得缓和下来，挥手将人强自将刘构等人全都押进了大理寺之后，才朝着对方道：“你才去御史台几天时间，不必理会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去找陛下说明内情。” “也好，一切交给下官。”张宏生微微点头之后，转而道：“御史台也确实不像话，不加以整顿，只怕迟早会出大问题。虽然不知陛下将下官调到御史台圣意何为，但是身为臣子，为君分忧，那是本分。” “不错不错，宁王殿下，你这处置正事的本事倒也不差啊，怎么在毒圣妹妹面前完全变了副样子？”看着张宏生匆匆离开，欧阳岚倒是拍手笑道：“分派差事倒是一丝不苟，还挺有章法！” “启禀王爷，卫狱之内，陆中和自杀。”墨南宸脸色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一名巡防营士兵紧急而来，一句话说的欧阳岚脸色都跟着变了。 “果然还是来了！”欧阳岚拉着墨南宸就王里面跑，同时转头朝着对方道：“这大理寺里面只怕要彻底清洗一遍，不然的话指不定还有多少人是眼线内奸呢！” “哼，我宰了这帮混账！”墨南宸是脸色铁青，声音不自觉的泛起了无边的杀意，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同时，京城还有一处地方，也出现了差不多一样的场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陆中和的后手 “咦，这家伙挺有意思的啊，居然能有这么个死法！”欧阳岚赶到卫狱的时候，巡防营已经将所有的狱卒全都给驱赶到一边，空出了关押陆中和的那间单独的牢房等待戴胄等人查验，只不过他转了一圈之后却啧啧称奇道：“这个家伙，中的毒好奇怪啊。” “奇怪？”这句话让墨南宸和随后匆匆赶过来的戴胄全都惑然不解，但是欧阳岚却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而自顾自的查看了陆中和的眉心和手心，然后以银针刺破心房，取出一丝凝固的血液才继续开口道：“你们看，这心房内淤积的血液居然是蓝色的。” “这是！”紧接着欧阳岚将其迅速放到地精水火木樨珠之上，一瞬间蓝黑两色不断交替出现，随后隐隐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环状黑影。 “你们在这里查看一下是谁给他下毒的，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我去找毒圣妹妹，这个陆中和的尸体暂时不要处置，就放在这里。”欧阳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急匆匆离开。 “戴少卿你先去看看，不必理会他。”欧阳岚的性子如何墨南宸也摸透了，所以摆了摆手，示意戴胄上前验尸，同时查看周围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由于陆中和是被关在重刑犯牢房之内，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通道，所以墨南宸查看一圈之后也没什么发现，不过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少卿你刚刚动过陆中和的左手没有？”墨南宸想了想刚刚欧阳岚的动作之后，一把拉住了戴胄，见到对方摇头，顿时奇怪道：“陆中和这根手指分明是刻意伸出来的，你看他指向何处？” “这块石板？”戴胄顺着这根手指头的方向倒是很快找到了牢房墙壁上的一块石板，但是敲了敲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顿时皱眉道：“里边也没有空心的感觉。” “把刀给我！”墨南宸挥手接过手下护卫的长刀，沿着石板的缝隙猛力一撬，灰尘迅速淅沥沥落下，撬到一半之后，里边好像露出了个东西，被他一把拽住给生生扯了出来。 “这是雷击木制作的令牌。”黑乎乎的只有婴儿巴掌大小的一块令牌被两人看了几遍之后，戴胄倒是看出了点什么，转而道：“殿下你看，这上面的花纹图案倒像是个大家族的标记，只不过微臣眼拙，没见过。” “无妨，内府那边对于各大家族的族徽图腾都有记录，此事我来查！”墨南宸接过令牌之后，看着陆中和默然点头道：“能藏得这么好，只怕是早有预计，所以提前留下了后手，临死前将这个地方指出来，怎么看，他也不像是甘心就死。” “应该是被灭口了。”戴胄扫了一眼被巡防营围困住的那些狱卒转而道：“请殿下让巡防营立即接管卫狱，这些人微臣要马上带走审讯，既然出了叛徒，那索性一次性全部厘清，也免得留下后患！” 两人分头行动，墨南宸带着令牌紧急出门，一路直奔皇城而去，找到墨南湘后，立即让内府拿出各大家族的族徽图腾样本，逐个对照比对。 “这是霹雳堂的令牌，王兄你看，样式都一样，是雷云图案，名字就叫雷云令牌。”半晌之后，墨南湘才从一堆图案之中发现了端倪，并且在确定是雷击木之后迅速点头道：“王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曾经和父皇见过霹雳堂堂主王成，他身上的令牌就是雷云图案，和这个大体上差不多。” “霹雳堂已经被楚，被楚相在江南镇压解散，怎么这雷云令牌怎么会出现在陆中和手上？”墨南宸皱了皱眉头，见到墨南湘看着自己，当即将大理寺卫狱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后者，转而道：“陆中和临死之前刻意指出了藏匿令牌的位置，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确实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意有所指。”他的话音未落，外面，楚梦溪就已经走了进来，接过雷云令牌点头道：“霹雳堂虽然消散，但是王家却依旧还在，雷云令牌不仅仅是霹雳堂的标记，更是太远王家的族徽印记。” “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墨南湘有些奇怪道：“是楚相当年查过江南霹雳堂之后跟你说的吗？” “是王宇说的。”楚梦溪看了看墨南宸，点头道：“刚刚十三找我，王府地牢突遭蒙面杀手袭击，重点针对的，就是王宇。他是王家人，此前被抓，一直关在地牢，未曾移交出去，也没人注意过他的存在，但是却在陆中和被害的时候，突然遭人袭杀。” “这背后真凶是对陆中和留下后手早有预料，所以才会提前下手？”墨南湘皱了皱眉头，转而看着雷云令牌道：“所以即使没有发现陆中和事先藏匿了证据，也想到了这一步。” “那日陆中和被抓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服毒自杀，从而导致死无对证，而且也不用再受刑讯之苦，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要么就是笃信有人能把他救出去，要么就是怕死。”楚梦溪点了点头，刚刚来的路上，她仔细想过这件事，也猜出了陆中和这么做的原因。留下证据，就可以和背后之人讨价还价，逼迫对方不得不出手救他，甚至于准备好了这块令牌作为证据。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最终却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也让楚梦溪瞬间了然为何陆中和等太医院一众太医被抓，前前后后那么多朝臣全都涌了出来，甚至于毫不掩饰自己要救陆中和的想法了。 “这背后之人的能力是不是太大了？要么是权势滔天之人，要么就是他和陆中和一样，掌握着这么多朝臣的把柄？”墨南湘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喃喃自语苦笑道：“朝中有这样的人吗？” “或许是有把柄在身，或许，陆中和掌握的把柄现如今在他手上。”楚梦溪没有开口，她是听到墨南湘刚刚这句话之后才心头一动，只不过如今他们连杀死陆中和的凶手都还没有查清，这背后的这只大鳄更是无能为力。 “欧阳岚找到你了吗？陆中和他是中了什么毒？”墨南宸沉默半晌之后，将这一切都细细消化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开口道：“大理寺那边你要不要去帮着看看？” “那是火云散之毒，无法看出端倪。”楚梦溪摇了摇头，见到墨南宸脸色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所以转而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火云散的配方虽然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我用情毒花试过，药性猛烈而有失圆润，是制作手法不纯熟所至。由此可以看出，这一起毒杀应该不是唐门之人所为。再加上这雷云令牌，只怕这件事和王家脱不了干系。” “王兄你先别急着去找王家，别打草惊蛇。”墨南湘见到墨南宸起身就要出门，急忙将其拉住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觉得这件事未尝不能利用一下，他们潜入王府准备袭杀王宇未果，而大理寺那边陆中和又已经死了，我们不妨也制造出一个迷局，引他们进来，或许能收到奇效。” “或许这是个办法吧，可以试试。”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回去找个地方将地牢里的人转移一次，要让别人看到。” “不如姐姐你去安排吧。”墨南湘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王兄若是出手的话，只怕难免被人看出破绽，而且还容易引发误会，姐姐出马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楚梦溪没有答话，只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墨南宸的眼神当中也带着一丝期待，一瞬间微微有些迟疑，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离开。 “王兄，你该感谢我才是，借着这个机会，姐姐可以回王府，说不得一流连清溪院，就住下了呢。”墨南湘倒是没怎么把陆中和死亡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对楚梦溪刚刚的反应很有兴趣，所以在对方离开之后，就拉着墨南宸笑道：“你看姐姐这么帮你，你该想着给她送点礼物才是，什么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你送过什么没有？” “我！”墨南宸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呐呐开口道：“我不知道梦溪她喜欢什么，所以一直就没——” “长公主，殿下也在啊，那正好，不用找了，陛下让您二人马上去承明殿，说是有急事要办。”墨南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对方一眼，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外边郑大监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墨南宸也在，顿时松了口气苦笑道：“两位快走吧，有大事。” “大监，皇兄让我也去承明殿吗？”墨南湘有些奇怪，边走边朝着郑大监问道：“朝堂大事不是——” “陛下说长公主必须去。”郑大监跟上几步之后低声道：“太后也到了，这一次皇室的几个老王爷也都被召进宫了，长公主您还能不到场吗？连宁王妃那边老奴都叫上了。” “这么大阵仗？”一瞬间，墨南湘转头看了一眼墨南宸，两人都是一般神色，按照郑大监所言，这几乎是要召集整个在京所有皇室成员的样子，难不成还真是出什么大事了不成？只不过看郑大监的神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暗含玄机 “皇帝，你怎么让湘儿跟着过来了？难不成你——”太后见到墨南宸兄妹联袂走了进来，顿时眉头一皱，转而看了看皇帝。 “母后别担心，儿臣心里有数。”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后不必担心之后，转而看着墨南宸笑道：“老三你怎么自己来了？梦溪呢？你没去接她吗？” “臣弟这就去。”皇帝的话让墨南宸脸色一愣，随即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了端倪，今日来到承明殿偏殿的除了他们这些宗正寺在册的皇族主干之外，甚至于连类似于长安县主这样的支脉都来了，甚至于在他起身的时候，门口还露出了几个册封的王爷和家眷身影。 “不用了，姐姐来了。”不过不等他有所动作，墨南湘就匆匆上前，将跟在忠顺老王爷之后走过来的楚梦溪给接到了自己身边笑道：“姐姐你的速度不慢啊，我从内府启程，也就比你早到了一会功夫。” “哼，她能不早点到吗？这可是她露脸的好机会，没得来晚了，这宁王妃的——”萧太妃冷哼了一声，看着楚梦溪直奔墨南宸身边，几乎没给任何人行礼，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之后，顿时心头大怒。 “朕今日召集皇室重臣，是有大事要说，不想听太妃老调重弹！”不过不等萧太妃说完，皇帝直接冷哼了一声，似乎非常厌恶对方的这种话语，一句话将其打断之后直接开口道：“关于梦溪的身份，朕也不想再听到别人有异议，朕也不允许有人有异议。” 萧太妃长大了嘴巴，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暗淡，但是这个时候诚如皇帝所言，这确实是要宣布大事的架势，偏殿之内陆续走进来的几乎不是皇族，就是册封的王爵，甚至于连三家外戚领头人都跟着走了进来，已经没人有心思去听她的话了。 “启禀陛下，人已到齐。”伴随着墨北欢晃晃悠悠的最后一个抵达，郑大监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起身朝着众人点头道：“将诸位亲眷召集到承明殿，是因为朕有一件大事要说，事关朝廷社稷，但是也关乎墨氏皇族，所以朕打算先听听你们的意见，然后再举行朝会，和众臣工商议。” “鸿胪寺刚刚收到边关奏报，漠北王庭即将遣使南下，代表王庭向我大晋臣服朝贡，并且表达了想和亲的意思。”皇帝看了一眼忠顺老王爷之后，点了点头。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转而道：“大家都说说看，怎么看待这件事？” “陛下，，臣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漠北王庭愿意臣服朝贡，我大晋在北方也就少了个对手，如此一来，既可以消除边境争端，开拓两族贸易，让多年来的北境边防松一口气。”墨南宸刚要开口，却忽然发现楚梦溪朝着自己微微摇头，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人起身。 “呵呵，是吗？”皇帝微微自语，似乎没看到墨南宸脸色的变化，转而自顾自看着忠顺老王爷笑道：“老王爷年轻时是对决漠北的统军大将，如今执掌鸿胪寺，又是接待漠北使者的掌舵人，不知老王爷对陈国公的话做和见解？” “漠北臣服，北境嘛，自然可以松一口气，但是两族贸易互市，那可不是小事，绝非一次朝贡就能轻易开启。”忠顺老王爷似乎早就料到皇帝要询问自己，所以直接起身摇头道：“陈国公想急着贸易，只怕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他自己，所以陛下，此言不足为信。” “老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吧，陛下刚刚不是言道，漠北有和亲的想法吗？”陈国公身形肥硕，站起身来浑身肥肉一抖，看的旁边众人跟着眉头直皱，但是自己却浑然不觉道：“和亲之后，两家就是姻亲，那如何不能开辟互市啊？本官此举那是为了朝廷，王爷不分缘由就直接当庭将政事当做私事，胡说八道，难不成真的是老了吗？” “哼，本王老没老不用你操心，但是本王可是听到了不少传闻，说你陈家联络江南各大家族，早在年前就开始准备，商队船队，水陆并进，在云州等地囤积了海量的物资，你们要干什么？”忠顺老王爷斜着眼睛，丝毫没掩饰自己对陈国公的厌恶，直接冷笑道：“那是边关重镇，你送那么多瓷器丝绸过去做什么？我听说还有不少盐铁茶叶，你打算犒军不成？往日里本王可从未听说过你还这么大方的？” 忠顺老王爷的性子速来直接无比，几句话说完之后，让整个偏殿内的所有人全都一阵哗然，不少人的目光甚至于直接聚集到了陈国公身上。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坐实的话，那么必然会成为政敌打压的把柄。在如今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这根本就是个避无可避的话题。 “你胡说八道！”所以这一番话之后，陈国公自己是脸色大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朝着皇帝摇头道：“微臣可从未违反过朝廷体制，刚刚所言，那也是为我大晋边防考虑。和漠北对峙，我朝每年光是钱粮消耗就数以百万计，还牵扯了大量的精锐兵马，导致幽北战场只能采取守势，无法主动进攻。若是能够和漠北王庭讲和，一面，我军可以抽调大量兵马增援雁北，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漠北起兵配合我军合力围剿幽北草原宿敌啊！” “呵呵，陈国公一番话倒也算是谋算的面面俱到啊！”皇帝摆了摆手，转而摇头道：“朕没说你有私心，你着什么急？朕就是想问问，漠北遣使南下，我大晋该如何面对，谁负责出面来做这件事！” “皇兄，臣弟愿效犬马之劳！”这个时候，墨南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本身他就掌管太尉府，而且还是这一代皇族当中，唯一一个可以领兵征战之人，所以有关北境的事情，他责无旁贷，所以不等皇帝开口，就直接起身。 “三王兄，这一次可是和谈和亲的事情，王兄沙场铁血那自然是勇猛无敌，但是这等磨嘴皮子的事情，你确定你很擅长？”墨南宸话音未落，墨北欢也跟着起身，而且一句话似乎让所有人都恍然过来，刚刚众人争论了半天，和亲的事情好像压根就被遗忘了一样。 “和亲？和什么亲？为何要和亲？”墨南宸是没办法和对方比拼口才，但是他是军方将领，本身就代表着军方的立场，所以连续三个反问，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冷笑道：“我领军出击草原，三战三胜，打的草原群雄束手，从此漠南无王庭。这才多少年过去了，我朝中人就想着和亲吗？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们吗？他们在前线浴血拼杀，才打的漠北王庭俯首称臣，怎么？如今你们反手之间就要和亲？凭什么？你们有问过前线的边军将士，他们同不同意吗？” “王爷说的倒也是，草原大捷，打出了我军的精气神，也打出了将士们的傲骨和傲气。”墨南宸一番话倒是让在场所有人沉默起来，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萧恒和忠顺老王爷也是军中将领出身，而如今这个情况，萧恒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的，所以墨南宸之后，只有忠顺老王爷拍手叫好，不顾众人的脸色。 “不必担心，你是长公主！”楚梦溪在墨南宸起身之后就没有动静，这种事情她是阻拦不住了，而且在她还没看明白今天皇帝的意图之后，她也没打算让墨南宸憋着一直不开口，只不过在扫了一眼墨南湘那稍稍有些忧色的面庞之后，顿时微微摇头，将她悄无声息的拉到了自己旁边。 “大捷归大捷，和亲是和亲，这是两码事，王兄莫要将其混为一谈才是。”不过别人不说话，不代表墨北欢不开口，后者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反驳道：“时过境迁，当年出兵草原，那是草原各部图谋中原，坏我大晋根基，才不得不为。而如今是漠北王庭主动归顺臣服，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和亲也是常有之事，王兄又何必如此怒气冲冲？这是朝廷的大政方针，不能意气用事。” “王兄虽然在人蛊之祸中，建功卓著，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凭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也不是军中将领的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我们还是要从长远考虑才是。”墨北欢转而朝着皇帝拱手道：“皇兄，臣弟的意思，既然人家遣使南下，那就索性跟他们谈谈就是，和亲是其次，刚刚陈国公所言才是长久之计，事关国家大事，还请皇兄多加思虑。” “湘儿，你是长公主，这和亲的事，你觉得如何？”皇帝看了一眼墨南宸和墨北欢，目光忽然转到了坐在楚梦溪身边的墨南湘身上，一句话，直接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是一瞬间，让所有人的心思急速翻动。 这个时候忽然询问墨南湘，这其中代表的意思甚至于连墨北欢都脸色跟着微微起了变化，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似乎从中察觉出了什么，以至于在看向墨南宸的时候，明显的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 这也就在这一刻，楚梦溪豁然转头，目光转向皇帝本身，却发现，对方在这个时候，看着的居然是自己，而不是墨南湘，顿时心头巨震，转而一把拉住了墨南湘，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圣心如渊 “皇兄，南湘她是长公主，这和亲和她没多大关系吧？”楚梦溪虽然阻止了墨南湘开口，但是墨南宸却瞬间脸色一变，急忙朝着皇帝拱手道：“臣弟不同意这事！” “南宸！”萧太妃忍不住开口，只不过话没说完，见到墨南宸没有理会自己，甚至于直接站起身来，顿时生生的止住了，眼神也开始在墨南湘身上打转。 “我朝确实没有让长公主去和亲的事，这关乎我大晋朝廷颜面，老臣也不赞同。”忠顺老王爷跟着摇头道：“此事陛下还请慎重才好。” “其他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两人一前一后，话语声接连不断，倒是说的皇帝面带沉吟之色，似乎在考虑其中得失，半晌之后看了一眼其他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长公主和亲，确实有损我朝颜面。但是刚刚陈国公和燕王说的也有道理啊。我朝在北境同时对付漠北王庭和幽北铁骑，独力难支。若是能够在此时稳住漠北，那么就可以出手先解决幽北草原宿敌。如此不但能够减少钱粮消耗，而且还能够极大改善北境局势。” 皇帝虽然没有点头，但是这一番话却透着另外的意思，以至于话音刚刚落下，墨南宸就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挺直了腰板，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声色俱厉道：“皇兄莫要听信陈国公和老五的话，若要用南湘的终身幸福去换取北境周全，那我大晋朝廷还要不要颜面了？北境边军各部也必然视之为耻辱，我军虽然力抗两大强敌，但是从来都占据主动，各部将士宁愿战死沙场，也决不允许长公主出塞和亲。此等言论，乃是置前线将士尊严于不顾，必将会成为千古笑柄。” “三王兄，你怎么说话的？本王可没有说要让南湘去和亲！”墨北欢看着墨南宸，几乎是争锋相对道：“再说，只要能换得边境安宁，改善我大晋北部边境局势，换取足够的时间缓冲来对付宿敌，那么我皇室子弟可以为国牺牲一切，难道王兄当初领兵征战草原，险死还生，不是抱着此等决心吗？” “你混账！墨北欢，这等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这几句话深深的触动了墨南宸的逆鳞，几乎是瞬间而起，一把越过中间的金水台，窜到墨北欢跟前，直接将其衣领给拎了起来，声音之中透着无尽的杀意怒喝道：“你敢拿湘儿的幸福去做交易，我宰了你！我墨南宸只要没死，谁也不准动她一根汗毛。你这个混账东西，算是什么兄长？今日我就打死你！” 盛怒之下的墨南宸根本不顾这是什么场合，手起一掌，直接将墨北欢一巴掌给打飞了出去，其强悍的力道让身在半空中的墨北欢直接一口鲜血喷出，落地之后半张脸都跟着肿了起来，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呼出声。 “今日谁敢拿湘儿说事，别怪我不客气！”墨南宸周身煞气犹如实质般缭绕而出，看着所有人冷笑开口道：“身为大晋男儿，效命疆场，为国捐躯，那是我的宿命，没有谁在这种事上在乎生死。但是我决不允许有人拿我妹妹去换取什么狗屁安宁，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拿我大晋任何一个女人去和亲！有本王在此，自当领军挡住漠北强敌，不劳你们操心！” 恶狠狠的眼神犹如受伤的孤狼一般，盯着每一个人，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气此刻更是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在这个当口，没有谁有这种气势，这是切切实实一人立于当场，震慑万千之众。更是让所有人胆寒不已，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墨南宸会为了区区几句话而生出这么大的怒火。 “三王兄，你若是没疯，就该明白！”墨北欢挣扎着爬起身来，看着墨南宸那势若疯虎一般的神情，忍不住跟着怒喝道：“和亲一事势在必行，你不要——” “不要什么？老五我告诉你，打仗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墨南宸毫不犹豫直指对方，差点再次动手道：“我大晋男儿什么时候死绝了，你们再去和亲。你自己去问问，我大晋数十万将士，万千百姓，有哪一个愿意拿着女人去换取和平？有哪一个受得了这等屈辱，有哪一个兄长，会拿着自己妹妹的幸福去做交易！” “老三，你给朕坐下！”墨南宸的声音犹如雷霆般在整个大殿之内咆哮，因为气愤到了极点，以至于整个身形都跟着颤抖起来。这也让皇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看着对方阴恻恻道：“你是不是连朕也骂上了？” “皇兄，我——”这一句话算是让整个大殿开始迅速变得安静下来，也让墨南湘脸色惨白，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墨南宸那倔强的身躯，双目之中闪烁着一丝泪水。 这个时候，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实际上已经代表了自己的态度，在和亲的问题上，自己除了墨南宸，没有人维护她。 “南湘你别说话！”墨南宸虽然停下了对墨北欢的怒斥，但此时却一瞬间将墨南湘的话也给打断了，转而面对皇帝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继续摇头道：“臣弟有失礼仪，请皇兄责罚，但是湘儿是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妹妹，我墨南宸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不要所有的权势富贵，这个王爷也可以不做，但是我不能不护着她。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谁也不可以！” “皇兄你难道忘了，她从小就是我们带大的吗？小时候就跟着皇兄，长大了她也时刻记得保护自己的兄长，皇兄数次遇险，哪一次不是湘儿她拼了命的维护你？我们不能负了她。”墨南宸一下子跪了下来，脸色惨然道：“皇兄如果担心北境局势，臣弟情愿请命领军出征，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也会为皇兄扫平漠北。我大晋有的是热血男儿为国捐躯，有的是忠义之士战场杀敌。但是从未有过要用女人去和亲，这样的安宁还不如不要！此等先例一旦开启，不但皇兄脸上蒙羞，而且皇兄你就真的忍心吗？湘儿她才多大？你真的打算让她去和亲？” “混账！你给我起来！”皇帝一拍眼前的御座，脸上终于显出了压抑不住的怒火，朝着墨南宸恶狠狠道：“湘儿是你妹妹，难不成就不是朕的妹妹？朕难道就是个狠心之人？你要兄妹亲情，难道朕就不需要吗？墨南宸，你可别忘了，湘儿不仅仅是你的亲妹妹，那更是朕的妹妹，是我大晋的长公主！” “光顾着逞一时之勇，出手行事毫无章法，朕看你才没长大！”皇帝此时似乎是越说越生气，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你领兵出征，你光顾着自己痛快了，你可知道大军一动，需要消耗多少钱粮，有多少将士将有去无回？朝廷上下如今还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粮来供你挥霍吗？让你管着太尉府，不是让你一门心思去想着打仗的！你去看看户部为了应对此次人蛊之祸消耗了多少！我大晋国库，如今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你知不知道？” “朕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了这个父辈传承的天下江山，战战兢兢，自登基以来，从未睡过一个踏实觉，朕为的是什么？朕付出了多少？”皇帝似乎也是越说越来气，转而目光横扫在场所有人，转而带着一丝愤怒道：“朕难道就不难吗？湘儿是朕的亲妹妹，要把她送到草原上去和亲，朕是痛彻心扉！”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算是让大殿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看了一眼脸色黯淡的墨南宸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之后起身道：“两位皇叔，还有你们几个，还打算说点什么吗？今日是我皇族内部议事，大家不管怎么吵，朕都不会怪罪，朕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着让大家都一起过来，帮着参详参详，所以，每个人都说说吧！” “老臣和宁王殿下一般意思。”忠顺老王爷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转而起身开口道：“不赞同长公主和亲。” “老王叔，老三那是不赞同和亲。”皇帝哼了一声，眼神扫了一下墨南宸之后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消，语气也随之加重道：“老王叔你想好了吗？” “老臣力挺宁王殿下。”忠顺老王爷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对他来说不存在一样。 “那好吧。”皇帝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墨北欢问道：“老五你怎么样了？还能说话吧？你的意见呢？” “臣弟无碍。”墨北欢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躲在楚梦溪怀里，低头不语的墨南湘，似乎也有些触动，不过随即道：“臣弟觉得和亲可行，只是湘儿她？”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不过瞬间功夫就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转而继续道：“若是能不让湘儿去和亲，那就最好别去吧。” “不让湘儿去，那就只有去宗室里选宗室女了。”皇帝语气沉吟，随即扫了一眼坐在墨北欢上首，一直没有开口的两位皇叔转而道：“两位皇叔你们呢？说说吧？” “这种国之大事，皇帝就不用问我们两个老东西了，问了那也是白问。”最靠近太后的是三王叔墨冬青，也是如今墨氏皇族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了，此时似乎才缓过神来，朝着皇帝摇头道：“为了北境局势安稳，我墨氏男儿固然要学着老三喋血沙场的悲壮，女子，也要有为国牺牲啊。湘儿虽然是长公主，但是如今也长大了，是该到了为国分忧的时候了。” “老王爷说的是，长公主和亲虽然没有先例，但是若真的能够换来北境安稳，微臣觉得那也值了！”墨冬青的话音刚落，陈国公紧随而至开口，而在他身后，长安县主似乎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老眼一扫墨南湘，阴恻恻道：“长公主若是能换来安宁，那于国而言就是善莫大焉了，如此一来，民间百姓也不至于说到女子为国出力，就只提楚家人，却忘了，这天下终究是我墨氏皇族的江山！” 这一番话落地，整个大殿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和楚梦溪身上。只不过和长安县主的得意洋洋不同的是，楚梦溪却只顾低头抱着墨南湘，似乎浑然不觉有人已经悄然之间将矛头对准了她，恬静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而这，也让皇帝眉宇之间悄然放松了不少，不经意间点了点头，御座之上的他，此刻无人知晓其所思所想，也无人清楚这场皇族内部的集会最终能够议出什么样的结果。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刻意而为 指责的风险让南湘和亲，还不如事先筹谋，看看他们两家的女儿是否合适。” 楚梦溪扫了一眼陈国公和长安县主一眼，头也没抬，自顾自开口道：“历来出塞和亲的公主多是皇室宗亲之女，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而且听两位的意思，是非常愿意为国出力，为君分忧，陛下不妨遂了他们的心愿，岂不是更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在此时清晰明白的传了出来，一句话说完之后，直接让墨南宸跟着冷笑道：“说的正是，历来和亲公主皆是宗室选拔，长安县主和陈国公能够出席今日皇族集会，那自然也算是我皇族一脉，我看你们家的那两个女儿正合适！” “老臣觉得，宁王妃所言合适。”几乎是紧随墨南宸之后，忠顺老王爷也跟着起身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老臣可是见过长安县主家的那个孩子，模样俊俏，性情落落大方，出塞边陲，为国效力，确实合适。而且诚如长安县主所言，这天下，终究是墨氏的江山，在如今这种时候，皇族宗室就该为国有所牺牲，不能让楚家专美于前。” “你！”这一瞬间算是让长安县主犹如吃了只苍蝇一般堵在喉咙里，看着楚梦溪，脸色一下子漆黑如锅底，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同一时刻，陈国公却脸色阴沉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墨冬青，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开口，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的憋住了，转而看了看神色不变，似乎对这个建议颇为感兴趣的皇帝，试探着开口道：“陛下，微臣算起来只是勋臣之后，而且漠北王庭只怕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万一走漏了风声，只怕会弄巧成拙啊！” “对对，陛下，陈国公所言极是，还请陛下三思。”长安县主几乎是迫不及待跟着连连点头，转而继续道：“还是长公主名正言顺，而且妾身相信，只要她出塞和亲，大晋和漠北一定会安稳如泰山，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扭转局面，收服草原，这才是大事。” “是吗？”皇帝微微沉吟，并没有回应两人的话，反而自言自语道：“当年细君公主远赴乌孙和亲，那也是江东王的女儿，照样传为美谈，稳定西域数十年。怎么到了朕这里，就非要让长公主出马呢？” 这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这种质疑在此时却让所有人眉头一皱，这一瞬间，楚梦溪才悄然拍了拍墨南湘，转而微微一笑，转而继续这个话题道：“陛下说的是，细君公主好歹也算是当年的宗室女，即便是当年明妃出嫁，只是一个宫女，尚且让草原英雄束手。而陈国公家长女陈妙贞却是艳名远播京城，让她出塞，可以效仿当年明妃，足以稳住漠北王庭，为边军将士争取时间。” “楚梦溪，你在陛下面前胡说什么？”点出了“明妃”故事，一下子让陈国公脸色大变，这是切切实实的死穴，也让他瞬间变得气急败坏，直指楚梦溪怒斥道：“要说艳名远播，这全天下谁能比得上你？大晋第一美人，你怎么不跟陛下自荐和亲？你要是出塞，只怕会让整个草原——” “陈金明，你再敢说一句试试？”陈国公话音未落，墨南宸就已经霍然起身，一脚踢翻眼前的案几，差点再度冲了出去，看着对方厉喝道：“你敢对梦溪无礼，我宰了你！” 暴虐的墨南宸瞬间让陈国公也就是陈金明不敢再开口，只不过这一次面对墨南宸暴起发难，皇帝却视若罔闻，甚至于看起来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只是静静地看着。 “陈国公，你真打算让陛下将宁王妃嫁到漠北？你不怕出门被京城百姓给打死？”皇帝没有说话，忠顺老王爷却不紧不慢开口道：“敢动宁王妃，你是觉得军中将士都死绝了不成？” “老，老王爷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忠顺老王爷自有一股威势，而且和墨南宸一前一后，紧接着开口，没有给任何人一点反驳的余地，更是让陈金明隐隐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但是此时却只能硬着头皮道：“这朝中可没几个人承认她是宁王妃，况且楚家不是号称百年风骨，为国为民吗？如今不正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嘛？我看她就是比小女合适！” “哀家的儿媳从来就不是她楚梦溪！宁王府如今没有王妃，只有一个妖女在胡作非为。”似乎是为了印证陈金明的话，萧太妃此时也跟着开口，只不过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后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开口。 但是她这句话撂在这，还是让墨南宸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原本脸上的愤怒在此时变得更加阴郁，但是不等他继续，一直没有说话，始终是闭目养神的萧恒却忽然开口道：“太妃说的正是，我萧家也没看到宁王府有什么王妃。” “皇舅你在胡说什么？”墨南宸面对萧太妃是没办法开口反驳，但是萧恒紧随其后，则明显意味深长，他虽然不擅长朝堂争斗，但是如今不同于其他时候，若是楚梦溪宁王妃的身份被否决，那么陈金明虎视眈眈之下，则必然会顺势将对方给推出去，如此一来，就等于搭救墨南湘未成，反而将她自己给搭了进去。 所以此刻他几乎是毫不迟疑道：“宁王妃意属何人，本王不用任何人操心。我的王妃只能是楚梦溪，不会有其他人能当得了我宁王府的家！” “哼！”墨南宸的话说的萧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原本的死人脸此刻变得更加阴郁，不过没等他开口，墨北欢却扫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仿佛此时的争吵和自己无关的楚梦溪，转而哼了一声，看着墨南宸摇头道：“王兄这话说得太早了点，我也觉得，你的宁王府只怕未必合适楚大姑娘。如今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正好。” “皇兄，臣弟以为，也该是时候解除王兄和楚大姑娘此前定下的婚事了。他们二人既无夫妻之实，又不得家人亲长认可，臣弟听说楚云龙之妻冷氏，就不同意这门婚事。空有一个名分，却让两人都深受其累，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各自解脱，如此，三王兄可以得家庭和睦，大姑娘也可以从此换得自由身，也不用跟着遭受那么多麻烦了。”墨北欢说话的时候目光时时扫过楚梦溪，似乎想看出对方的神情变化，却发现，对方从始至终近乎于无动于衷，这不由得让他微微皱眉。 “墨北欢，你是还没被教训够吗？”这几句话几乎是直指墨南宸的软肋和痛处，几乎是话音刚落，就让他脸色涨红，怒气丛生之下，再度跳了起来，一把拎起墨北欢怒喝道：“梦溪是不是宁王妃，本王自己说了算，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三道四？” “好了，老三回来！”墨南宸盛怒之下，根本就不管不顾，挥起拳头就要再次动手，这一般动作倒是让皇帝开始回神，开始怒斥道：“这里是承明殿，不是演武场，你们两兄弟要是想打架，就去演武场好好打一场，不打死一个，朕的耳边就不清静！” 这句话虽然让墨南宸停下了手，但是却让别人听出了别的意思，皇帝对于墨南宸兄弟俩人的争执虽然看似很愤怒，但是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没有如之前那样大发雷霆。 “姐姐，王兄刚刚表现你还满意吗？”墨南湘很明显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所以窝在楚梦溪怀里低声一笑，虽然脸色惨白，但是看得出来，至少她对墨南宸很满意。 在这种时候，面对这一个大殿内的所有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倔强的站在前面，为她挡住了所有人，为她撑起了一方无雨的天地。对方自始至终就没有后退一步，即使面对皇帝，也没有改口。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而如今，在涉及到楚梦溪的时候，对方还是一如刚才，这也让她隐隐然觉得放心了不少，所以在看着楚梦溪的时候，恍如交代后事一样低声道：“姐姐你以后要好好照顾王兄，他对你很好的。” “别说话，这事没那么简单。”楚梦溪横了一眼对方之后，有些无奈，墨南湘是身处其中，看不明白，但是此刻的她却已经逐渐明了，这个承明殿皇族议事，各方真正的目的了。 而也就在此时，皇帝在喝退了墨南宸之后，转而自顾自开口道：“这件事吵了半天，你们没有一个给出有用的意见，反而为了梦溪的身份争来争去，这有什么好争的？朕今日让你们来是商议漠北使者南下一事，不是让你们去管老三的后宅。本末倒置，喋喋不休，正事上你们没一个有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倒是很上心啊！” “陛下，这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明妃之事当年可以出现一次，现如今未尝不可！”陈金明几乎是随即开口道：“楚梦溪乃是我大晋第一美人，若她不是宁王妃，则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他的话还未说完，却一瞬间遭到了三句反问，让他脸色尴尬的是，刚刚还支持让皇帝帮着墨南宸和楚梦溪解除婚事诏书的墨北欢一瞬间回头，目光之中的杀意几乎是不加掩饰，直接吓得他脸色一变。 “看到了吗？”楚梦溪喃喃自语的同时，拍了拍墨南湘的后背，转而低声道：“火烧起来了，就是不知道燕王是什么心思。”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戛然而止 “陈金明，我看你是找死！”墨南宸没有听到楚梦溪的话，所以当即怒喝道：“我看就让陈妙贞去当本朝的明妃，才合适！” “皇兄，和亲一事，既然没有头绪，不如举行廷议吧，听听朝中文武群臣的意见再说。”墨北欢同样哼了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再针对陈金明，反而朝着皇帝开口道：“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只怕大家难免因为火气大，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白白的惹来外臣的笑话，说我皇族内部分裂，不够团结。” “哼，你现在倒是知道团结了，刚刚和老三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啊？”皇帝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此时反倒是语气越来越重道：“这个时候你倒是询问朕了，朕看你们兄弟二人才是个笑话！罚你们每人一年的俸禄，回去之后给朕好好思过！” “梦溪，你去监督，他们两人若是谁再不老实，你也不必来禀报朕了，你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打死了算朕的，天天就没一个安生的。”这句话一下子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墨北欢却提前一步行礼，似乎对于这种惩罚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还扯了个笑容。 “姐姐，皇兄这是要点火啊。”墨南湘此时显得有些迟疑，让楚梦溪监督这种事情，几乎根本没有必要，反而是一下子将她给架到了火堆之上，从而引来更多的目光。而且墨南湘虽然对今日的大殿议事没看明白，但是墨北欢的神色变化她却一一看在眼里，所以此时拉住楚梦溪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此时后者却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反而皱了皱眉头，皇帝此时忽然终止了议事，很明显不是点火，而是主动将火又给熄灭了。这也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以至于在墨南湘开口的时候，她的目光直接转到了皇帝身上。 “不愿意吗？嫌这两个小子不好管吗？”但是此时皇帝却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楚梦溪，缓缓点头道：“不用担心，朕不是给了你龙御令牌吗？尽管出手，谁不老实在家闭门思过，尽管出手。” “知道了。”这一瞬间，楚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动之下，是难得的回应了皇帝的话，甚至于还主动起身微微行礼。 “好了好了，朕不勉强你给朕行礼，有这份心就成了。”皇帝摆了摆手，似乎很满意楚梦溪的反应，转而匆匆起身而去，直接将众人给晾在了原地。 “湘儿，跟哀家走，哀家有事要交代你。”皇帝一走，太后也叫住了墨南湘，让其跟着自己离开。 “梦溪，我们也走吧！”墨南宸见到楚梦溪呆呆的站在原地，愣愣的出神，忍不住拉住了她低声道：“你放心，湘儿的事交给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走吧，你——”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这才发现墨南宸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拿出药膏给他擦了擦，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道：“都多大了，还想着打架。” 声音轻柔，娓娓自语，带着一丝关切，更似乎还有一份难以言明的心疼在其中，以至于在墨南宸看着对方那如水双眸的时候，忍不住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暖意，也跟着微微一笑。 “南宸，你给我过来！”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却让萧太妃怒不可遏，甚至于顾不得和萧恒说话，直接朝着墨南宸怒吼。 “母妃先回去吧，儿臣和忠顺老王爷还有要事商议。”楚梦溪一瞬间停止了动作，但是不等她转身，墨南宸却已经开口道：“以后我的事，母妃你别管了，儿臣知道轻重。” 他这话说的硬邦邦的，还带着一丝怨气，以至于在目光扫向萧恒等人的时候，那股寒意几乎是没有丝毫掩饰。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让墨南湘去和亲，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所以，此刻墨南宸与其是在和萧太妃说话，还不如说是对着此刻尚未离开的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态度。 “走了。”楚梦溪没有停留，只是微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等待墨南宸的忠顺老王爷，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对方往日里和墨南宸的关系可没这么亲近，但是自从此前御史台众人大闹宁王府之后，对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梦溪！”墨南宸还想着追上去，这个时候的他，就算是有些迟钝，也隐隐然猜到了楚梦溪的心思，只不过刚刚没走几步，就被忠顺老王爷一把拉住了。 “王爷留步，宁王妃不会乱跑的，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路！”忠顺老王爷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恒，直接冷笑着瞪了对方一下之后，才朝着墨南宸笑道：“王爷和王妃倒是很恩爱啊，和世间传言竟是如此不同，老头子我看着都羡慕。” “老王爷你别开玩笑了，有事一会去太尉府，我先去看看梦溪。”墨南宸匆匆只说了一句就追了出去，倒是惹得忠顺老王爷在后面跟着大呼小叫，只不过墨南宸却已经无心去管，疾步走出承明殿之后，顿时眼神一下子愣住了。 楚梦溪就在前方，但是墨北欢却也在金水桥附近等着，见到对方走过来之后，主动点头道：“大姑娘能给王兄擦药，你看本王这脸——” “这是复容膏。”楚梦溪扔过去一只玉瓶，也没再说话，转而朝外而去。倒是墨北欢追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道：“大姑娘是否还在为南湘的事情生气？这是皇族儿女的宿命，你不该参与其中。” “你们争来争去，却让她去为了大局牺牲，殿下倒是好算计。”楚梦溪冷笑一声之后摇头道：“殿下的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我可没有要拿南湘的幸福去换取北境的安宁。”墨北欢被楚梦溪这种语气说的似乎情绪也变得高涨起来，转而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道：“我只是想帮助大姑娘和三王兄解除婚事，其他的，本王并不曾在意。只是本王有些奇怪，大姑娘和三王兄有灭族杀亲大仇，为何三番五次维护他？这个宁王妃的头衔当真对你来说很重要？还是说坊间传言，姑娘为了三王兄，宁愿放弃楚家的大仇了？” “殿下关心的事情倒是不少！”楚梦溪心头涌过一股烦躁，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面对墨北欢的时候就时不时的出现这种情绪，只觉得对方在自己心里，从最初的那一丝感动，到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所以此时在听到对方为了这件事喋喋不休的时候，忍不住浑身的气息也迅速变得清冷下来，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却淡漠异常道：“楚家的事我自会处置，不用殿下来操心。” “梦溪说的是，老五你是还没打够吗？”此时墨南宸才匆匆走了过来，瞪了一眼墨北欢之后，走到楚梦溪身边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不是还有事吗？”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理会墨南宸，只是在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边走边道：“你去告知南湘，让她一会来找我，这几天跟我住，免得其他人再去骚扰她。” “放心，一切交给我。”墨南宸点了点头，转而神色坚定道：“只要我还没死，就绝不会让湘儿去和亲，我保证。” “我知道，你会保护好她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墨北欢道：“燕王殿下还是赶紧回府吧，陛下交代的事情，梦溪也不能视而不见，这几天燕王府最好关门谢客，不要跟着掺和这等事了。我想南湘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五王兄当真要跟着外人一起，把她送到塞外去。” “大姑娘这么快就区别对待了吗？”墨北欢脸色沉吟，似乎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只不过在看到墨南宸依旧跟在楚梦溪身边之后，顿时语气快速出现了变化道：“王兄为何不需要关门闭户？” “燕王殿下要不去找陛下申诉？”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语气开始出现了变化，转而看了一眼墨北欢，语气冷漠道：“殿下若是要出门，就当我没说这话。” “那还是算了，这几日本王正好也要养伤！”墨北欢连连摆手，紧接着捂着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道：“三王兄你下手够狠的，我又没领军打过仗，打架怎么打得过你！” “你还好意思说！”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刚要说话，楚梦溪就已经走了出去，她没心思管两个人的争斗，甚至于对于她而言，此时此刻，她有些看不懂的是皇帝的心思，这场突如其来的和亲与其是说草原使者南下带来的，还不如说是皇帝刻意制造出来的，只不过她不知道皇帝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妃，您怎么自己出来了？”玄武门门口，瑶姬和月儿在等待，见到楚梦溪自己信步而出，顿时迎上去之后低声道：“刚刚少主来说，大理寺那边有人来找王妃，说是有突破了，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去看一看。” “是这样吗？”这一句话倒是让楚梦溪豁然转身，看着远处的承明殿，目光一瞬间变得灼灼有神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掩人耳目 “王妃，承明殿那边没发生什么吧？”大理寺内，当楚梦溪匆匆抵达的时候，张建帧和戴胄也是一脸疲惫，但是神情却放松了不少，前者更是见面第一句话就意有所指。 “叔父你知道承明殿那边在说和亲的事？”楚梦溪看着对方神色不定道：“这是皇族内部议事，陛下应该不会提前告知你吧？” “说和亲？”这话直接让张建帧一阵摇头，随即苦笑道：“王妃，是这样的，大理寺内接连遭逢变故，微臣怀疑和朝中重臣乃至于皇族亲王有牵连，所以暗中密报陛下，设法转移朝堂视线，给微臣一点时间清查此事，只是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和亲。” “好深的心机啊！”这句话一出口，楚梦溪是倒吸一口凉气，转而微微苦笑不已，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皇帝，和记忆中前代皇帝的性子是截然不同，是切切实实的圣心难测。 她刚得知大理寺的事情之后，还以为皇帝确实是给张建帧打掩护，好让大理寺暂时避开众人视线。但是现在看来，拿着和亲来掩人耳目，只怕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大理寺，而是背后隐藏着更大的谋算。 从承明殿内召集在京的所有皇族议事来看，这分明是在皇族之中寻找什么，却将墨南湘推了出来，从而彻底激怒墨南宸，让其和墨北欢当庭对峙，他却在九龙御座之上俯瞰众生，将所有人的反应一一看在了眼里。 “他这是要做什么呢？”楚梦溪不禁开始自语，皇帝明显有自己的用意，算计了所有人，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真的就为了和亲这种事情，而且对方还说过，这件事会拿到朝里进行廷议，只怕到时候会引发更大的喧哗和波动。也就是说，皇帝的目的不一定仅仅只是皇族之内，而是意在整个朝堂。 “王妃，您在想什么？”张建帧和戴胄见到楚梦溪良久没有说话，有些奇怪对方变幻不定的脸色，不过也仅仅是这一瞬间，楚梦溪迅速压住了心中的念头，转而看向两人道：“大理寺审出了什么结果？” “曾万全在审理楚相一案之时，将消息透露给了外人。”张建帧脸色沉重，看着楚梦溪欲言又止道：“包括定罪所需要的证据和口供证词中的漏洞。” “是给墨南宸的吗？”楚梦溪瞬间脸色变了，但是随即又自顾自摇头道：“墨南宸负责主审此案，虽是早有预谋，从乔灵儿出事到父亲被抓，短短数日之内，部署这么多事情，还派遣传旨钦差前往边军三大营地，他一个人完成不了。” “王妃所言甚是，宁王殿下他，除了抓捕楚家相关人手，派人传旨之外，其他的事全部都是曾万全暗中通知其他人完成的，包括所有的证据收集。”张建帧跟着点头道：“就是那些一封封往来书信，全是曾万全事先透露，然后有人从中补齐，最后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送到了宁王手中。” “叔父觉得曾万全的口供可信吗？”楚梦溪没理会旁边月儿脸色的变化，转而自顾自理清楚头绪之后摇头道：“墨南宸身为主审，他需要安排人手调查取证，如何会需要通过曾万全？素日里也不曾见他和曾万全有何联络。” “曾万全的口供微臣觉得可信。”戴胄是负责刑讯之人，对于这一点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当即点头道：“微臣和寺卿审讯之时，连王妃给的毒药都用上了，绝对不会有错。只不过按照曾万全所言，他也不清楚背后主使之人是谁，而且和他此前授命卧底大理寺之人也不相同。所以这口供——” “我知道，这件事布局周密，甚至于从吴田志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针对我楚家落子，又如何会在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簿身上露出太多痕迹？”楚梦溪微微一叹，转而看着张建帧道：“彼时，墨南宸刚从北境归来不久，他如何能够部署这么大的一盘棋和父亲对弈？” “在这天下的棋局之中，墨南宸还没有执棋人的能力。”楚梦溪悄然叹息了一声，她早就知道墨南宸是如何入局的，却始终看不清隐藏在他背后的那个真正的执棋人到底是谁，能够调动整个豪门对楚家发动致命一击，巧设计谋，利用乔家一事将墨南宸安插在其中，让自己和他之间从此隔着一条鸿沟，无法弥合。 “王妃说的是，王爷他，他不是那种人。”楚梦溪摇头，让月儿神情一振，以至于情不自禁开口道：“奴婢记得那段时间，王爷就不曾见过这个什么曾万全。” “你的话不能作为证据。”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不过随即似乎若有所思道：“曾万全或许联系的是其他人。” “王妃的意思是，参与楚家一案证据搜集的，不止是宁王殿下？”张建帧瞬间察觉到了楚梦溪这句话的其他含义，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沉默半晌之后才看着楚梦溪低声道：“王妃，您还要继续查吗？” 他是从刚刚月儿的反应当中看出了一丝隐忧，楚梦溪和墨南宸如今的关系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而且身为楚家一系的人手，在这个时候，面对翻案这么困难的事情，都不希望两人再出现变故，从而让楚梦溪更加孤立无援。 “叔父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楚梦溪点了点头，面色不变，转而继续道：“叔父将曾万全的口供当中关于楚家一案的所有内容誊抄一份给我，我自己来查，大理寺集中所有精力去应对人蛊之祸。” “姑娘，这——”张建帧急忙摆手，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了，转而躬身拜倒在地，连连摇头道：“姑娘您知道这其中涉及到多少豪门，多少隐秘，一旦风声传出，您独自一人如何面对？微臣受恩相提携之恩，须臾不敢忘怀，又如何能够看着您独自孤身犯险？这件事姑娘您就别管了，只要我张建帧未死，就一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为恩相洗清冤屈！” “叔父您起来！”张建帧一下子跪倒在地，看着楚梦溪那倔强的身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倒是后者自己，却没有多大变化，将对方扶起来之后，惨然一笑道：“叔父不必担心，梦溪自从归来，就知道此事之凶险，但是身为楚家人，这是我该面对的，又如何能推脱？况且，叔父也说了，此事过于凶险，我不能让您和大理寺去面对，不能让叔父半生清誉就此毁于一旦。”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楚梦溪几句话说得在场几人没有一个能够插话，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曾万全的口供只能是佐证，剩下的，就要看如何挖出他背后之人和布局之人的联系了。 “姑娘既然心意已决，那微臣就无法多言了。不过——”张建帧没有再劝阻，而是继续道：“曾万全一事，还是交给微臣和大理寺吧，毕竟他卧底微臣身边，不仅仅是为了扳倒楚家，而是图谋大理寺所有的机密，此等人决不能留。” “我知道。”楚梦溪接过戴胄递过来的口供抄本，仔细看了看之后，开始起身往外而去，大理寺的事情她无法参与太多，而且本身她在这里，就会引来更多的目光，从而给张建帧带来更大的麻烦。 “月儿，去找宋南云和李十三来楚家一趟。”楚梦溪上车之后独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脸色一瞬间也似乎变得坚定起来。 “王妃，您，真的怀疑王爷吗？”月儿显得有些迟疑不定，结结巴巴道：“王爷那时候也是被乔家的事伤透了心，所以，所以才会被人利用，您——” “那就不查他了。”出人意料的是，楚梦溪却随即点了点头，一句话说的月儿自己都惊诧莫名，但是不等她开口，楚梦溪就已经缓缓下了马车，沿途朝着常衡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凌云居，来到旁边的点翠阁。 “别去了。”月儿本想跟过去，但是却被瑶姬给一把拉住了，而旁边，欧阳岚却朝着两女微微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王妃她——”月儿指了指里边，想要说点什么，却看到瑶姬已经走到一旁，顿时也跟了过来低声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知道啊，不过你不要什么事都掺和，这对你不好。”瑶姬的声音听起来很柔软，也没有多余的话，看着月儿摇头道：“王妃的心思，你猜不透，也不明白，所以不要给她添乱。她该跟你说的事，自然会跟你说。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问了也没用。” “瑶姬你不知道，王爷的心意如今都在王妃身上，但是王妃却始终不远不近，这如何不让人担忧？”月儿显得有些着急，她是一心一意希望两人能够走出羁绊，重新在一起。但是如今的形势，一旦涉及到楚家一案，墨南宸的身份就成了绕不开的一道坎，成了时时刺痛楚梦溪的一根刺，拔不掉，也避不开。 “你猜得到的事情，你觉得王妃会不知道吗？”瑶姬倒是被她说的心头一动，转而拉住对方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王妃在掩人耳目呢？” “啊？”这句话原本只是瑶姬自己一瞬间心头所想，但是却让月儿差点惊呼出声，转而看着点翠阁的方向露出了一丝惊骇的目光。 第二百五十七章 搅乱视听 “姐姐，常大哥怎么不在啊？”墨南湘走进凌云居的时候，见到楚梦溪正在等她，顿时脸色微红，低声道：“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吧，别进宫了。有话可以回头再说。”楚梦溪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叹了口气道：“不用这么伤感，你不会去和亲的。” “姐姐你怎么知道？”墨南湘抬头看了看对方，随即苦笑道：“姐姐你猜到皇兄的心思了？但是母后跟我说的是，确实要给我安排议亲。” “我进宫一趟吧，你跟我去！”楚梦溪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似乎知道了什么，转而拉着她直接去福德宫找到了太后。 “太后打算给南湘议亲了？”楚梦溪也没理会皇后和萧太妃也在场，开口直接问道：“她是长公主，此时议亲，事关重大，太后可要想清楚了？” “这是皇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萧太妃忍不住勃然色变，怒斥道：“你来得正好，哀家还没找你算账——” “没问你！”楚梦溪一把打断了萧太妃的话，目光直接盯着太后道：“这一招不论成败，都是牺牲了南湘的幸福，太后你想清楚了吗？” “梦溪，你在说什么？”皇后看着楚梦溪，带着一丝不解道：“湘儿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此时准备准备，也未尝不可，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皇后不要说话，招呼众人坐下之后才若有所思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只是单纯为了湘儿的婚事考虑，不曾有过多想法。” “那还是别议亲了，这个关口，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楚梦溪摇了摇头，太后此前在承明殿的时候，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本就让她心头起疑，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更是让她直接摇头道：“南湘身为长公主，一举一动本就牵扯朝堂局势，刚刚才有了和亲之议，就着急议亲，传出去岂不是要坐实和亲传闻？” “我说皇帝就不该让她去承明殿，这样的话岂是你该说的？”萧太妃冷笑道：“南湘议亲，皇帝都点头了，你来反对，你拿什么反对！” “信不信，我让你此生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连番被萧太妃打断话茬，楚梦溪眉头一横，语气急速变冷，吓得墨南湘急忙拉住了她。 “太妃你别说话成不成？姐姐的心思比您周全！”墨南湘摇了摇头，一句话气的萧太妃老脸发白，刚要开口驳斥，却被太后一把给拦住了。 “你想到什么了？这么着急入宫，应该也不光是指责哀家吧？”太后看着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意思徐徐道：“哀家其实也想跟你说，这个时候为南湘出头，你也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我知道。”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湘，但是随即摇头道：“但是如今这个世上，能和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看着她的婚事都被人利用。就算时局如此，也不至于用此一招。” “也好，哀家听着，若是你说的有理，哀家做主，会帮湘儿拒绝此事。”太后微微沉吟之后，看着楚梦溪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转而自顾自道：“你经此家中剧变，性子虽然淡了，但是终究那颗心还未冷，倒也出乎哀家的意料。” “太后，这议亲的事不是说好了吗？而且都通知下去了，此时如何能够收回？”萧太妃忍不住开口道：“传出去那也是惹人笑话，说我皇室——” “南湘总是要议亲的，哀家只不过是爱女心切，提前了一点，那又有何不妥？”太后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冷笑道：“妹妹的意思，不会真把湘儿的婚事给定了吧？你打算定给哪家的儿郎啊？” “那自然是萧子远。”楚梦溪接过话茬，猛然间开口道：“昨晚巡防营巡夜的时候，有人半夜敲开城门入京，说是萧家人，那就只有萧子远了。” 楚梦溪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带丝毫的神情变化，昨晚巡防营巡夜的记录是常衡带回来的，萧子远一行若不是他当时在场，存了个心眼，只怕对方这种深夜入城的方式，外人根本察觉不到。 “萧家，那还是算了。哀家看，议亲的事确实要往后推一推为好。”太后却直接一口否决了这个可能，转而自言自语道：“萧家最近是太过分了，哀家听说大理寺那边关着的萧子成还没出来吧？” “萧子成和太医院陆中和牵连甚多，现如今陆中和被人暗害，大理寺内正在严查，他只怕是出不来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所以，萧太妃的想法倒是很好，让长公主嫁入萧家，掣肘大理寺，撇开和陆中和的关系，倒是好算计。” 这一瞬间，太后和楚梦溪几乎是同时转头，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萧太妃身上，其意义却截然不同。太后那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寒意让萧太妃悚然一惊，转而再看向楚梦溪那近乎于无动于衷的眼神，顿时冷哼了一声。 “南湘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想让她嫁入萧家那也是合情合理。”萧太妃迎着太后的目光声音变得低沉道：“子远太后也是素来知晓，人品、家世、能力，和南湘足以相配。我这么做有何不可？” “确实不可。”楚梦溪直接摇头，转而道：“萧家此举，那是扰乱视听，他为的，可不是南湘这个儿媳，而是她长公主的身份。南湘，绝对不能嫁到萧家。” “太后，你也是这个意思？”楚梦溪说完之后，太后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就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所以一瞬间萧太妃脸色惨然道：“莫非你也觉得我萧家参与了人蛊之祸？” “那是朝廷大事，哀家不会去管，一切自有皇帝自己决断。”太后声音一瞬间变得极其平淡，起身摇了摇头道：“但是湘儿的婚事，那是哀家做主，没有哀家的点头，谁也不能把她嫁出去。萧家如今是多事之秋，与其想着让南湘嫁给萧子远来走出困境，那还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朝政上，皇帝自然看在眼里。走捷径，这条路行不通。” “梦溪，说来说去，南湘这个议亲——”皇后见到两位老人此时差点再次吵起来，急忙插嘴，同时朝着楚梦溪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继续楚家这个话题了。 “既然已经放出风声了，那索性先议一议就是。”楚梦溪看了看墨南湘，转而点头道：“诚如太后所言，南湘迟早也是要议亲的，此时先看看也好。如今正是春日和暖，过几天在城南办一场马球会，就以皇嫂您的名义，想来一定会轰动全城的。如此也好给小皇子祈福，一举两得。” “祈福？”这句话倒是让皇后心头一动，转而目光转向太后笑道：“母后，臣妾觉得可行！梦溪思虑周全，如此一来，甚好。” “以皇后的名义吗？”太后喃喃自语，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楚梦溪此举很明显也是在搅乱试听，以皇后的名义，而不是她，自然会冲淡不少议亲的意思，而且还增加了一项为小皇子祈福的环节，也就让刚刚传出宫外流言一下子也跟着变得真假莫测起来。 “皇嫂到时候带小皇子参加即可，想来会有惊喜。”楚梦溪微微一笑，随即起身道：“这件事就让南湘带着内府的人去布置吧！” “梦溪，你的性子可不是这样，怎么如今——”皇后见到太后点头，跟着楚梦溪的步伐往外走的同时低声道：“这般算计人心，你也太累了。” “朝局波动纷扰，梦溪身处其中，不得不如此。”面对皇后，楚梦溪的神情稍稍放松，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摇头苦笑道：“还好南湘的事能了了，否则的话只怕更大的波折还在后头。”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母后会给南湘议亲？”皇后一愣之下，随即看着楚梦溪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太后在承明殿不发一言。”楚梦溪没有多解释，和亲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点头，太后不开口，那也是枉然。况且还是要嫁长公主出塞，这本身就不合常理。这个时候如果要冲淡和亲一事带来的影响，将墨南湘摘出来，就只有这个法子。而且有萧太妃在身边，萧家的想法也必然在此时顺势集中到墨南湘身上。 “梦溪，南湘如今也被卷进来了，你以后多照看照看她。”楚梦溪没有再说话，但是皇后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了一眼楚梦溪微微叹息道：“我虽然有心想要维护她，只是心智浅薄，后宫如今也是人心不稳，唯恐一个失误，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所以一切还都要靠你。” “你也放心，我和南湘一般心思，只要你有事，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帮你的。”皇后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是温柔的脸上此时却显出一丝坚定的神情道：“虽然人人都在责难你，外边也多有对你不好的流言，但是我相信你，你比以前更优秀，也更善良。你想做的事情尽可以放手去做，我和南湘都会支持你的。” “皇嫂放心，我会守护好她的，和以前一样！”楚梦溪微微一笑，转而拉着墨南湘露出一丝久违的缅怀的神色，似乎也从两人身上，找到了一丝久远的回忆，以至于连外边月儿匆匆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异常 “王妃，十三来报，萧子远上门，王爷请您回王府一趟。”月儿的话让楚梦溪和墨南湘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转而两人一起开始朝宁王府而来。 “姐姐，我也跟着直接进去啊？”墨南湘临到门口了忽然有些犹豫道：“萧子远可不是什么好人，刚刚太妃才说议亲的事情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我若是出现的话，只怕平白会给你和王兄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楚梦溪哼了一声，拉着她直接进了正厅，果然见到萧子远已经在和墨南宸说话，而且萧恒也在，而且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萧子山居然不知道被用了什么法子从流放途中被接了回来，也跟着坐在了一边。 “梦溪你回来了？”墨南宸一见楚梦溪走进来，当即撇开萧子远，上前几步笑道：“还以为母后会留你在宫中——” “南湘的事说完了，就回来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一扫萧家父子三人之后没有继续说话，拉着墨南湘坐在一边，也没再开口，反而是冷眼旁观，开始留心萧子远的一举一动。 萧家诸子当中，萧子清死在了她手上，萧子成被关进大理寺，如今生死难料，年轻一辈当中就只有萧子远和萧子山两人。 但是对于楚梦溪来说，萧子远无疑是她最关注的一个，不论是从唐千明还是随后他的行踪远涉荆州等地，到后来对方虽然踪迹时隐时现，但是每每都能参与到京城的每一件大事当中，都让她每每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之心。对于她来说，如果萧家是她的敌人的话，那么萧子远无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心思深沉，而且善于伪装，深不见底。 “南湘，好久不见，你怎么一见我就板着脸？我可没得罪你啊！”楚梦溪没说话，萧子远也没在意，反倒是墨南湘的神情让他似乎来了点兴趣，转而主动开口笑道：“此次我在山东历练，带回来不少新鲜玩意，回头差人送到长公主府上，你随意看看，算是我的心意。” “你的东西还是送别人吧，我没兴趣！”墨南湘哼了一声之后，没再理会萧子远，原本就有心事的她此时看到对方的笑脸更是一阵的厌烦，以至于连脸色差点都没控制住。 “南湘过几天要给皇后办一个马球会，你帮他一下吧！”楚梦溪扫了一眼还想说话的萧子远，转而将话题直接转到了墨南宸，缓缓开口道：“由内府给京城各大豪门以及在京的其他人士发帖子，让南云带人维持秩序，就定在城南。” “马球会？”这话一出口，连萧恒的脸色都跟着一动，以至于情不自禁开口道：“是皇后要办吗？太后不参加吗？” “太后身子不适，需要在宫中静养，这些日子不见客。”楚梦溪摇了摇头，算是难得的主动回了萧恒一句之后才开口道：“皇后此举是为小皇子祈福，所以马球会尽可能办的热闹一点，交代巡防营，如果民间有可靠之百姓人户也有心思参加的话，可以酌情允许参与。” “场面这么大？民间也可以选拔人手？”萧子远神情一凝，转而露出一丝狐疑的目光，楚梦溪所言是墨南湘要帮着皇后办马球会，但是却一直是她再开口，反倒是前者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墨南宸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不论是楚梦溪还是墨南湘的要求，于他而言都没多大区别。 “好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楚梦溪见到墨南宸点头，也就没有其他的话，拉着墨南湘起身就要走。 “长公主是否可以留步？”萧家父子对于楚梦溪的去留没在意，但是很显然他们就是在等墨南湘，所以见到后者也跟着起身，顿时一起上前。萧恒更是直接开口道：“微臣有事想和长公主说，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皇舅有话尽可直说，我和姐姐向来一体，皇舅又不是不知？”墨南湘摇了摇头，停下脚步之后，转而看着萧恒道：“皇舅是听到太妃传出来什么风声吧？” “是这样！”萧恒的死人脸倒是没什么变化，反倒是萧子远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紧张，这倒是让楚梦溪一愣，随即目光转向墨南宸，后者更是不明所以。 “子远在长孙将军麾下历练，也颇有些进益，此次回京，微臣也想尽早将他的婚事给定了，这眼看着快过二十五了。”说到这里，萧恒试探着看了一眼墨南湘，转而露出一丝笑意道：“原本这事微臣该进宫一趟去找太后，但这不是太后身体不适，不能觐见，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先和长公主说一声。萧家和皇家历来一体，微臣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知道长公主意下如何？” “皇舅这是在给萧子远说亲还是给南湘说亲？”这种直接的方式让墨南湘哭笑不得的同时，倒是让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很显然，萧恒此举并不是在展示自己身为军中将领直来直去的风格，反而一下子点到了点子上，甚至于可以说直接就是对于自己此前计策的反击。以此来堵住墨南湘的嘴巴，可以说算是出其不意了。 “长公主说笑了，这不是您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吗？”而墨南湘话音未落，萧恒搓了搓手，直接开口道：“子远从小那也是和长公主相熟，你们两个如果相看无碍，那微臣进宫说话也有了底气不是？” “皇舅说笑了，南湘的婚事只怕还要母后做主！”墨南湘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摇头道：“而且皇舅也该知道，南湘暂时也没有要考虑儿女之情的意思，不敢耽误了子远的终身大事。正好，马上就到马球会了，到时候青年男女聚集，皇舅自可亲自前往相看，若有合意的，南湘可以出面帮你们一把。” “南湘，我难道真的那么差吗？”萧恒一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萧子远此时则自顾自走了上来笑道：“难道就不打算考虑考虑我？萧家若是和皇家亲上加亲，想来对南宸也更有帮助吧？” “所以呢？”墨南湘反问了对方一句，看着萧子远皱眉道：“你是在说亲事还是在给王兄拉关系？如皇舅所言，萧家和皇家本就是一体，这关系也不用拉了吧？” “南湘暂时没有议亲的打算。”楚梦溪看了墨南宸一眼，目光从萧子远身上一扫而过，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危险，所以也不想在此间逗留，转而拉着墨南湘起身离开，没有给众人继续开口的机会。 “南宸，你这——”这一下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楚梦溪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让萧恒脸色瞬间起了变化，他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反而带着深深地疑虑和不安。对方从福德宫内出来，自然带着更多的消息，也就是说，这句话与其是楚梦溪帮着墨南湘说的，还不如说这是宫里太后的意思。这和他得到的消息完全相反，而且中间仅仅只间隔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梦溪住在楚家。”墨南宸摇了摇头，情绪也不太好，声音显得沉闷。对于萧恒此前透露出来让萧子远娶墨南湘的意思，他原本没打定主意，所以才会让人通知楚梦溪，希望对方能够帮自己表态，顺便能在这里多逗留些时间。 以前他也没觉得什么，但是真的等到楚梦溪离开，这种安静和无趣甚至于让他自己都待不住，对于对方的到来更是带着越来越强烈的期待，所以此时的他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仅仅只回了一句就默不作声。 “那你去一趟楚家，帮着问问长公主的心意。”萧恒见到萧子远也没再开口，反而目光沉吟，似乎在思索刚刚墨南宸的话之后，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走上前朝着墨南宸道：“如今萧家情况不好，子成被陷在大理寺，我亲自上门，张建帧都不理不睬，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挽回大局了，而且也一举两得，帮了长公主解除眼下的困境，避免去塞北和亲。” “所以皇舅的意思还是要利用南湘？”墨南宸显得有些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烦躁之下声音不自觉的开始变得生硬起来道：“你们要娶的不是南湘，而是长公主。那我把话挑明了，这件事我不同意，萧家和陆中和之间到底有多少联系，皇舅你该亲自去找张建帧，把事情说清楚，他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冤枉了萧家。但是你们从始至终只想着如何掣肘大理寺，如何利用南湘的长公主身份来压制张建帧。皇舅，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萧家真的参与了人蛊之祸？” “哎哎哎，话可不能乱说啊！”萧子远急忙打断了墨南宸的话，转而直摇头道：“我只是让你帮我说亲事，你越扯越远了。萧家和人蛊之祸有什么关系？我萧家不也死伤无数吗？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家若是参与人蛊之祸，难不成连自己人都下手不成？” “你不在京城，给我闭嘴！”墨南宸瞪了一眼萧子远，转而看着萧恒一字一顿道：“大理寺那边皇舅就不要妄想着走旁门左道了。京城大难，从上到下，死伤十几万，连长瑾都没能幸免于难，这件事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的，绝对要一查到底，一天没找到凶手，一天不会罢休。” “那你的意思，只管找凶手不就完了吗？”萧子远看着墨南宸，一瞬间说了句废话，但是双目之中闪烁出来的，却是一道异样的光泽。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意而为 “哎，我说长公主，今天坊间可是有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啊，想不想听啊！”因为墨南宸出面去布置马球场，所以墨南湘真正要做的就是甄选此次参会的豪门世家的人选，所以一连几天都躲在凌云居不出来，根本不知道欧阳岚说的传闻是什么，所以也没理会对方。但是架不住的是，欧阳岚之后，常衡也走了进来，而且面对她的目光，默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坊间都在传，说长公主有可能要下嫁萧家呢，我听说，好多人都去萧家贺喜去了。”欧阳岚看着墨南湘那一脸疑惑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我和大块头在路过乾丰楼的时候听到的，应该不会有假。” “这是要造成既定事实，看来萧家还是没死心。”欧阳岚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梦溪刚好从内室出来，闻言一愣之下，转而自言自语道：“倒是好厉害的算计，萧子远出手了。” “需要我去教训教训他吗？”常衡一瞬间抬头，他和楚梦溪都知道唐千明的口供，在人蛊之祸出现之后，凡是和唐门有牵连的人，常衡几乎是逐个排查了一遍，但是唯独这个萧子远因为人在山东，而漏掉了。 “常大哥你要去打他？”楚梦溪没有回答常衡的话，倒是墨南湘闻言脸色一红，随即却带着一丝期待，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什么？” 墨南湘的话显然常衡没有反应过来，保持和楚梦溪思维一致的他此刻如何会注意到墨南湘的心思，所以木然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开口，目光也随即转向楚梦溪，在等着对方的反应。 “你过来。”欧阳岚见到墨南湘有些沮丧，顿时勾了勾手指，将对方带出去之后转而笑道：“怎么样？大块头是不是不懂风情？没有本少主这样体察人心？” “常大哥心思都在家族伸冤上面，自然看不见我！”墨南湘回头看了一眼凌云居的大门，叹了口气脸色黯然道：“而且，我和他之间，算起来还有杀父之仇，他能跟我心平气和的说话，我就很满足了。” “你看毒圣妹妹和宁王啊，你就该对自己有点信心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仇恨比你和大块头大多了，现如今不还是照样好好的吗？”对于墨南湘的反应，欧阳岚倒是没有继续调侃，反而凑到她身边低声道：“走吧，带你出去转转，正好破了这个萧子远的奸计。” “转转？去哪转转？乾丰楼吗？我不想去！”墨南湘皱了皱眉头，心情倒是好了点，至少在看到楚梦溪和墨南宸两人如今的状况之后，她也来了点信心，所以在出门的时候甚至于还直接把刚刚从西院过来的楚梦渺也给拉上了。 “长姐找我有事，我不能出去。”对于墨南湘，楚梦渺也逐渐放下了此前的那份恨意，所以两人见面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却也没真的闹翻。 “我知道，豪门的帖子都写完了，等确定了日子我就会安排人手去送，你去了也就是这事。”墨南湘摇了摇头，索性也不再管其他，跟着欧阳岚信步出门。 “四妹妹，今天带你们两个去吃酒听曲啊！”乾丰楼就在长郅坊，距离楚家只要两段路程，拐两个街道，欧阳岚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一进去就自顾自张罗了一个二楼的包间笑道：“一醉解千愁，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就是，今天我可是下了狠心，把最后的积蓄都拿出来请你们两个来吃酒啊！” “把你们家的招牌菜都拿出来，还有那个真液酒，昨儿个我可是都预定过了，都搬上来。”欧阳岚大大咧咧的让小厮去准备之后看着两人笑道：“你们俩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有心事？我看四妹妹也是有些神不守舍的，也有心上人了不成？” “欧阳少主，是不是绿姬没跟在你身边，没人管了，你就放浪形骸了？”楚梦渺瞪了对方一眼，脸色却悄然一红，似乎被说中了心思，但是随即低声嘟囔道：“还说积蓄呢，昨天我还看见青青给你拿钱，你的积蓄就是我长姐的嫁妆，你省着点花，我楚家现在可没什么家底了。” “公主，下面好像萧子远带人过来了。”墨南湘看到欧阳岚被楚梦渺一句话怼的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打好起来，刚要开口，巧儿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不管他，我知道他要来。”欧阳岚却摆了摆手，转而笑道：“这两天你们躲在凌云居不出来是不知道，楚家门口天天有人放哨，要不是我拦着，就殷红林那个暴脾气，早就拔刀砍人了。你不要理他，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个萧子远，敢来楚家盯梢了，我告诉长姐，好好教训教训他！”楚梦渺脸色怒气上扬，恨恨道：“要是以前，他连长郅坊的门都不敢进，现在倒好了，什么人都欺负到我楚家头上来了。” “别着急，大块头估计已经和毒圣妹妹在想办法了，你别打扰了他们的思路。”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笑道：“你看，人家不请自来了，今天的酒钱都有人来付账了。” “南湘，四姑娘也在啊！”欧阳岚的话音未落，萧子远就已经走了进来，转而看着墨南湘和楚梦渺一眼之后，目光也随即停在了欧阳岚身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他刚到京城，对于欧阳岚并不熟悉，而且后者身上还有明显的西域人特征，所以更是看得他一愣之后，转而问道：“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怎么有些眼生啊？” “这不是废话吗？你要都跟我眼熟，那本少主的面子往哪搁？”耍嘴皮子欧阳岚就没怕过谁，所以闻言懒洋洋开口道：“没看见本少主在这里摆宴，要博两位美人一笑吗？闲杂人等就滚吧，少在我这里碍眼啊，否则的话我打死你。” 这十足十的纨绔子弟的样子惹得萧子远眉头一皱的同时，倒是让墨南湘和楚梦渺相继笑出声来，只觉得心头一松之下，心情大好。 “呵呵，是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子远虽然是豪门子弟，但是自小倒也没沾染什么坏习惯，所以对于这种画风很明显也不太适应，所以一瞬间忍不住声音也悄然变冷道：“我看你还没开席就醉了吧？南湘，这种人你怎么会认识的？跟我走吧，我在隔壁摆了一桌，还带来了山东特产，正好请你尝一尝！对了，还有四姑娘，那也是好久不见，不如一起随我移步过去如何？” “你算那颗葱？敢来搅本少主的场子？”欧阳岚斜着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萧子远，眼神之中的戏谑甚至于毫不掩饰，转而眼珠子一转，随即笑道：“两位美人，不知道能不能帮本少主斟一杯酒呢？我跟你们说啊，这真液酒是真不错，上次我带了点回去，连大块头都喜欢。” “那我也要尝尝！”这句话原本就是欧阳岚随口而言，纯属就是气一气萧子远，但是架不住的是墨南湘却随即起身，从巧儿手中接过酒壶，真的在萧子远的眼前，给欧阳岚斟酒，转而还端起酒盏闻了闻，自顾自点头笑道：“还真有点意思，和宫里面的御酒相差不大啊！下次我去偷点御酒出来送给你尝尝。” “哈哈，这感情好！”欧阳岚夸张的动作接过墨南湘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转而笑道：“美人美酒加上这京城繁华的美景，确实是让人迷醉啊，就是有只苍蝇太讨厌！” 这种轻佻的举动，不仅仅没有让墨南湘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在随后帮着接过酒盏，然后和楚梦渺一起，两人一个倒酒，一个递到欧阳岚嘴边，让对方十足十的过了把瘾。 这种场景让前来上菜的小厮差点惊掉了下巴，转而看着墨南湘和楚梦渺，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墨南湘身为长公主，很多人都认识，而且还不止一次来乾丰楼，所以这里的小厮认识她比认识欧阳岚的人还多。 “南湘，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子远明显脸色一沉，他的心智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三人的心思，所以一瞬间心中念头闪电般转过无数次之后，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起来。 “喝酒啊！”墨南湘自顾自的帮着欧阳岚夹了一块菜，才转过身看着对方摇头道：“我们在喝酒，你在这也不合适，忙你自己的去吧。” “说的就是，我们又没请你来，倒是饭都还没吃上，你就来了。萧家又不在长郅坊，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乾丰楼了？”楚梦渺嘀咕了一句之后，惹得萧子远脸色一变之后，跟着起身给欧阳岚斟酒，丝毫没理会对方的存在。 “楚家不是家教很严格吗？四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饮酒作乐，而且还拉着长公主一起，传出去不怕别人说楚家的不是吗？”萧子远一瞬间似乎找到了什么关键所在，所以看着楚梦渺言之凿凿道：“若是大姑娘得知，只怕四姑娘你未必能讨得了好吧？” “楚家的事不劳你萧家人操心！”楚梦渺将酒壶往桌子上一顿，横眉冷笑道：“萧大公子想告状就自己去，别再我面前碍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萧家人，你管得着吗？” “对啊，我们三个都不是萧家人啊！”欧阳岚砸了咂嘴，转而看着萧子远似笑非笑道：“你打算管哪一个啊？” 第二百六十章 歪招对阴谋 “混账，你一个化外蛮夷，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挟持长公主饮酒作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不成？”这一瞬间，萧子远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芒，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看着欧阳岚冷笑道：“信不信，你今日走不出这乾丰楼？” “我能不能走出去要你管？”欧阳岚根本就没理会萧子远的威胁，反而将自己的无赖作风发挥到底，依旧是满脸嬉笑道：“我可是诚心诚意请长公主吃席面，你可别小人之心啊，自己心里龌龊也就算了，还把别人也想的那么不堪，我就觉得长公主不能嫁到你们萧家，否则的话，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出淤泥而不染，这要是进了你萧家的淤泥潭，那岂不是就染了吗？” 他这句话声音非常大，而且明显是存心要把事情闹大，所以一瞬间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惹得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始纷纷指指点点，喧嚣声也迅速传到了屋子里。 “你敢辱我萧家？找死！”欧阳岚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将萧子远给惹恼了，一挥手之下，看着对方怒喝道：“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滚出去，不要逼我动手。” “不好意思了，本少主从小什么都会，就是没学会滚，要不？你萧大公子演一个我学学？”欧阳岚依旧笑嘻嘻的，浑然没把萧子远的话放在眼里，转而接过墨南湘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之后还故意砸了咂嘴笑道：“我说你堵着我的门我都没找你算账，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怕了你萧家嚣张跋扈了。逼迫长公主下嫁也就算了，现如今手都伸到我这个普通百姓身上来了，我在想要不要送你一程，让你滚出去。也好让这京城百姓都学学，萧大公子眼中的滚，是个怎么滚法？” “你混账！”萧子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一掌直接对着欧阳岚拍了出去，力道之大，直接让后者双眼一凝。很明显，这一瞬间被彻底激怒的萧子远失去了章法，打算以武力解决欧阳岚。而这，正是后者所希望看到的。 所以几乎是在同时，一直端坐不动的欧阳岚身形一晃，避开了对方的掌风，但是脚下一滑，却直接从椅子上一头栽倒在地，犹如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了萧子远脚边，手中黑芒一闪，悄无声息之间击中了后者的脚踝。 但是他自己却在一瞬间犹如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声音犹如雷霆一般迅速传出：“快来人，快去报官，萧家大公子当众杀人了，快来人啊！” 这大呼小叫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知道欧阳岚身手的墨南湘和楚梦渺更是站在一旁，看着对方犹如活宝一样满地打滚，却每每在关键地方躲开萧子远的重击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这一番闹腾却在外面迅速起了重大反应，原本乾丰楼就名气非常大，往来的商旅食客人数多的出奇，欧阳岚这一通大喊，迅速引来了无数的目光，甚至于不少好事者甚至于已经挤到了门口，看着萧子远不断追逐欧阳岚，拳打脚踢的样子而指指点点。 而乾丰楼内的掌柜的更是一边让小厮去找巡街的巡防营士兵，一边试图上前劝阻，这萧子远来闹事，而且还针对的是墨南湘，这本身都属于他惹不起的存在。若是双方矛盾继续持续下去，只怕乾丰楼都要被两家给拆了。 “萧大公子快住手，您不能在这里打架，巡防营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您快住手！”掌柜的不敢去拉架，在旁边叫了几声之后见到萧子远没反应，顿时急忙朝着墨南湘拱手行礼道：“长公主，您快发句话吧，您不是快要下嫁萧家了吗？怎么还能看着他萧大公子在这里——” “话说清楚啊，谁要下嫁萧家了？你看看本宫有要嫁给他萧子远的意思吗？”掌柜的这一句话算是让墨南湘眉头一展，转而不急不缓道：“告诉那些乱嚼舌根的，这件事可不能胡说八道啊，你也看到了，萧子远如此嚣张，本宫的客人都敢下手殴打，这种人品，本宫又不是眼瞎，会嫁给他吗？”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楚梦渺见到掌柜的还愣在一旁没反应过来，顿时催促道：“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去就成了，剩下的没你的事，砸了你的酒楼，我来赔！” “等一下，你给我滚回来！”这句话算是说的萧子远猛然间身形一顿，转而一下子反应过来，顾不得再去找欧阳岚的麻烦，转身就要去找掌柜的，但是后者却忽然一瞬间溜了出去，根本没给他机会。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把他——啊！”萧子远没抓到人，急的朝外边自己带来的护卫怒喝，但是话音未落，他自己反而一声痛呼，当场倒了下去。 “哎哎哎，萧大公子被人戳中了心事，气急攻心，想靠装晕耍无赖！大家快来看啊！”此时的欧阳岚反倒是浑然无事的爬了起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拼命的招呼外边围观的那些食客过来看热闹。 这一下子直接将萧家众人彻底给围在了中间，所有人都想看看萧子远是不是晕过去了。毕竟刚刚殴打欧阳岚的时候，这些人从外边雾里看花，可是看到对方身形不断闪动，生龙活虎的很！ 而这个时候，萧子远一倒，算是让萧家护卫彻底慌了，一个个全都抢上前去将萧子远给抬了起来，有几个甚至于直接朝着欧阳岚冲了上来。 “放肆！你们还敢动手？当本宫死了不成？”此时墨南湘没有再看热闹，一下子将欧阳岚拽到自己身后，转而看着上前抓人的萧家护卫冷笑道：“今日谁敢动手，你们就等着进大理寺受审。萧子远胆大包天，欺压皇族，殴打本宫客人，罪不容赦，你们助纣为虐，帮着这样的主子欺压百姓，如今萧子远自己气昏了头，你们还敢上前？” “赶紧送萧大公子就医吧，听说气急攻心，血气逆行，时间久了，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这时候也不知道谁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吓得这些护卫不敢再耽搁了，急急忙忙抬着萧子远就冲了出去，也顾不得再去找欧阳岚的麻烦。 “走吧，可惜了我这件衣裳，刚刚买的，花了我五十贯银钱呢！”萧子远一走，欧阳岚原本龇牙咧嘴的样子迅速消失不见，反倒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不过虽然还是装着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但这嘴贫的毛病却是忍不住了。 “掌柜的，自己算一算需要赔多少钱，然后派人来楚家，我来付钱。”看着墨南湘和欧阳岚出门之后，楚梦渺朝着掌柜的看了一眼，转而点了点头。 “四姑娘说笑了，这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是大姑娘拼了命才救回来的，楚家姐妹那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哪敢收楚家人的钱？传出去小老儿不怕被人打死吗？”此时这掌柜的再度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反倒是朝着楚梦渺连连摆手笑道：“四姑娘放心去吧，这些小事交给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帖帖，包您满意。” “多谢掌柜的和大家记得楚家的好，长姐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楚家也不会让大家失望。”楚梦渺一瞬间脸带红晕，也没注意到掌柜的这最后一句话中的含义，见到周围涌上来的这些食客都在朝自己点头微笑，顿时躬身行了一礼才缓缓出门，惹得不少人还追了出去。 “大家都看到了吧，大姑娘之后，四姑娘如今也出面了，楚家靠这一对姐妹，就足以让世间男子汗颜啊！你再看看那个萧大公子，出手伤人也就算了，还敢强娶长公主，欺压皇族，我看啊，萧家的日子长不了。”熙熙攘攘的喧嚣声中，类似于这样的言论开始飞速流传，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大幅蔓延到整个京城，并且掀起的流言甚至于大有往皇城朝堂之上流传的架势。 而这些，在始作俑者欧阳岚那边，却根本没当一回事，甚至于当他回来换了一套衣服重新出现在凌云居的时候，若不是楚梦渺和墨南湘跟楚梦溪说这件事，他甚至于都连眼皮子都没抬，就捧着自己的酒壶在那悠闲地喝酒。 “少主，你这歪招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做不怕连累了长公主的名声吗？”瑶姬在一旁听完楚梦渺的话之后忍不住皱眉道：“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外男在酒楼饮酒作乐，这是什么损招？” “损招就损招呗，反正是没法破解的损招。”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看着墨南湘笑道：“我们的长公主心有所属，也不怕别人说来说去。再就是，要说损招的话，他萧子远放出来的那才叫阴谋诡计呢，所以就算是传出去的话，也不用怕，我都安排妥了，保证京城内的流言都是向着长公主的。” “不过我说毒圣妹妹，你现在的名声是真的可以换钱啊，我在乾丰楼喝了这么多次酒，还不及刚刚萧子远砸的东西值钱，但是人家掌柜的一看四妹妹出马，连钱也不用赔，反而礼送出门，多好。” “月儿，和红林说一声，把钱给人送过去。”楚梦溪扫了一眼月儿之后，缓缓起身看着外边若有所思道：“既然风已经刮起来了，那索性就刮彻底一点，南湘，你该回宫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先告状 “母后，湘儿好像被人欺负了，外边现在都在传言，说是萧子远在乾丰楼欺负湘儿，还打伤了梦溪的客人。”福德宫内，太后才刚刚让人撤掉席面，皇后就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刚刚臣妾父亲进宫，就是专门说这事，说是外边闹得沸沸扬扬，萧子远自己先是暗中放话说长公主即将下嫁萧家，然后在乾丰楼堵住湘儿一行，出手暴力伤人不成，自己却装晕躲开百姓围堵。这事您看要不要让湘儿回来一趟问个清楚啊！不然的话，只怕百姓传言越传越走样，容易让湘儿的名声跟着受损。” “国丈既然专门进宫说这事，只怕外间已经传开了！”太后狠狠地一顿拐杖，冷哼一声之后转而朝着皇后点头道：“湘儿现如今还在楚家吗？” “应该在——”皇后刚点头，外面墨南湘就急匆匆走了进来，一把扑倒在太后跟前，泪水长流。 “哭什么？快起来。”墨南湘是墨南宸这一辈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也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册封了长公主。所以她这一哭差点让太后都开始慌了手脚，顾不得生气将对方扶起来之后连连安慰起来。 “湘儿，快别哭了，快跟母后说说，萧子远有没有欺负到你？哀家还没死，就有人敢欺负你，这件事他没完。”替墨南湘擦干泪水之后，太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低声道：“你怎么跑到乾丰楼去了？” “儿臣和梦渺去的，碰到了之前和楚姐姐一起救治百姓的欧阳少主，因为是熟人，所以就在一起聊了起来。结果中途萧子远带人就打了过来，说他已经得到了宫中旨意，说儿臣，要嫁给他，不准儿臣和外男说话。欧阳少主气不过，就争辩了几句，结果还被萧子远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楚家不能动弹。”墨南湘哭泣连连，哽咽的声音继续道：“萧子远还放话说，不准别的男人靠近我，连说话都不成！” “母后，这萧子远打了人，自己还装晕想混淆视听，如今外边都在说，儿臣要嫁到萧家去。可是就他那个性子，儿臣要真的和他成亲，那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墨南湘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连连摇头道：“他现在就是想造成既定事实，让百姓众口铄金，到时候母后就算是有心庇护儿臣，也挡不住悠悠之口了。” “混账东西！”这句话算是彻底让太后变了脸色，急切里直接朝着旁边的人怒喝道：“还不快去让萧恒滚过来见我！” “母后别生气，臣妾去找陛下，让陛下去处置萧家。”皇后见到太后气的喘不过气来，急急忙忙上前帮着对方顺气的同时朝着墨南湘低声道：“湘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告诉母后？” “姐姐说，萧子远耍无赖，要倒打一耙，不值得和这种人理会太多。”墨南湘擦了擦泪水，哀声道：“但是外边的流言太多，传到楚家的时候，姐姐让常衡去找源头，才知道，是萧子远自己派人放话，人都被抓起来了。” “皇后，派人去萧家，让梦溪把人带到承明殿，哀家要亲自审问，敢揣测皇家意图，败坏长公主名声，他萧子远是活腻歪了。”太后此时也懒得去等萧恒了，拉着墨南湘直奔承明殿而去，而且同时派人出宫，紧急朝楚家而来。 “欧阳大哥，你给萧子远下的是什么毒？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不过，此时的楚家内部，在常衡回来告知抓到了散布谣言的两名萧家人之后，楚梦溪也就开始顺着欧阳岚的计策往下准备了，倒是楚梦渺在一旁有些担忧，她和墨南湘是亲眼见到了欧阳岚耍的计策，给萧子远下毒了。 “放心好了四妹妹，只要你长姐不出手，这世上没人知道萧子远中毒了，便是唐千秋来了那也无济于事。”欧阳岚大包大揽的笑道：“这可是我白驼山秘传，中毒者气血逆行，和急气攻心一模一样，而且就算你不去救他，半天之后自己也会醒的。” “好了，不说了，你自己也装扮一下，随我等着进宫吧！”楚梦溪看了一眼还在得意洋洋的欧阳岚，转而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白驼山在人蛊之祸中出力甚多，也是时候出现在人前了。” “你的意思，我还得装作鼻青脸肿的样子？”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欧阳岚傻眼了，转而哀嚎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要这么出场？我下不去手，白驼山的脸面也不能丢。” “我来帮你？”常衡在一旁扬了扬拳头，吓得欧阳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对方，犹如斗鸡一样，要不是瑶姬和楚梦渺将他给拉走，只怕一场大战随即就要起来。 “姑娘，这么做长公主她会不会也跟着受到牵连？”欧阳岚一走，常衡反倒是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欧阳岚策划的，对于他的性子，常衡根本不放心，只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关口，他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帮忙。 “常大哥对于南湘还是很关心的。”楚梦溪微微一笑，看着常衡微微发红的脸色之后摇头道：“欧阳少主虽然喜欢胡闹，但是心智超人，他布下的这一招对付萧子远正合适。而且相比较我，萧子远没见过欧阳少主，也摸不清他的路数，如此才能击中他的软肋，不至于被他反制。” “启禀姑娘，宫里来人了，让您去一趟承明殿。”两人说话的功夫，殷红林也急匆匆走了进来，转而拱手道：“是后宫传令，让欧阳岚也跟过去。” “我这个丑样子能去吗？”话音未落，欧阳岚已经被瑶姬和楚梦渺给拉了出来，只不过此时被重新装扮，而且一看就用了特殊药材的欧阳岚确实是看不下去，俊朗的脸看起来青一块紫一块，之前的那件衣服也被重新套了上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受过欺负的样子，惹得端着药材走过来的青青和绿姬差点笑得直不起腰来。 “走吧，别耽搁了欧阳少主争取来的时间。”楚梦溪自己也是忍不住嘴角含笑，朝着常衡摆了摆手之后，带人迅速出门，直奔承明殿而来，而且为了抢时间，甚至于让月儿持龙御令牌前行，带车驾直接过金水桥，到了承明殿门口才下车。 “王妃您可算来了，陛下在西偏殿，里面都吵翻天了。”郑大监就在门口等待，见到楚梦溪带着一行人赶过来，顿时松了口气道：“您再不来啊，只怕长公主真要被欺负了。” 楚梦溪带人和郑大监进去之后，果然见到萧子远被抬着放在了地上，而萧恒更是就站在他身边，面对墨南湘的哭诉，那张死人脸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变化。 “梦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一行人的到来总算是原本激烈争辩的两方暂时停了下来，也让皇帝紧皱的眉头悄然之间松开，转而直接开口问道。 “萧子远散布谣言，败坏南湘的名声，证据确凿，辩无可辩！”楚梦溪将墨南湘拉到怀里，擦了擦对方眼角的泪水，转而朝着所有人道：“坊间谣言，说是南湘即将嫁入萧家，闹得沸沸扬扬，其流言源头正是萧家自己，我已经抓到了两名始作俑者，请陛下亲审。至于乾丰楼一事，萧子远殴打白驼山少主欧阳岚，人尽皆知，不需要多言，陛下随便询问任何在场者即可得到真相。两件事都是萧子远寻衅在前，图谋不轨，败坏长公主名声，试图以民意流言要挟皇室，迫使陛下同意南湘下嫁萧家，其心可诛！” “你在胡说八道！”萧恒这一次算是脸色真正变了，萧子远昏迷未醒，等于是他这边的当事人无法开口，一下子让他难以招架，所以只能朝着皇帝躬身道：“微臣和萧家对陛下和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子远虽然胡闹惯了，但是这等大事他不可能——” “可不可能，自己看看这两人是不是你萧家的！”楚梦溪一挥手，身后殷红林和常衡直接押着两名萧家护卫扔到了皇帝跟前。 “禀报陛下，这两个萧家护卫从昨日开始就暗中在各大坊市人流集中之地肆意谈论长公主下嫁萧家一事，而且还暗中伙同东西两市的地痞无赖四下散播，被巡防营抓到之后，已经写下了口供，而且查明两人确实是萧家护卫出身无疑。”常衡不愿意给皇帝行礼，所以一切都是殷红林在上报，这一番话却说得所有人脸色大变，等到萧家护卫被拎起来的时候，萧恒更是连退几步。 “萧家，萧恒，你好大的胆子！”皇帝一瞬间差点直接将眼前的御案给踢翻了，看着萧恒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陛下息怒，微臣不知，此事不能只听他们一面之词，等子远醒来——”萧恒急忙跪了下来，一句话还未说完，转而看到萧子远还躺在一旁，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急忙道：“陛下，子远肯定被人设计陷害了，否则的话他早不昏迷晚不昏迷，为何在此当堂对峙的时候昏迷不醒？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捣鬼——” “萧大将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少主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吗？”话音未落，欧阳岚从后面一瘸一拐的钻了出来，看着萧恒冷笑道：“本少主可还没被你儿子打死呢，你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你！”欧阳岚的样子原本躲在常衡身后无人看见，但是此时一出现，差点连墨南湘都惊叫出声，这惨相差点连她都认不出来。但是这一瞬间，她在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欧阳岚身上，反而转移到了皇帝那边。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打一巴掌 “打成这样了？”墨南湘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楚梦溪，但是随即心思急变，转而上前朝着皇帝开口道：“皇兄，欧阳少主此前在人蛊之祸中为百姓出力不少，若不是他及时增援楚姐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被打成这样，若是让百姓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豪门公子殴打，岂不是又要闹翻了天？” “白驼山少主，汉家后嗣，安西故地遗民，欧阳岚，拜见中原正朔，大晋皇帝陛下！”墨南湘的话让皇帝脸色明显变得阴沉了不少，不过不等他开口，欧阳岚就已经扯着嗓子勉力跪了下来，一开口就报出了自家的名号道：“白驼山世代坚守西北，奉中原正统，今朝拜见皇帝陛下，请陛下垂怜。” “你是我汉家族裔后嗣？”他这一句话出口，连太后都跟着惊呼起来，欧阳岚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汉人的特征，反而更多了不少西域人的样子，身材高大，深目高鼻，肤色白皙，怎么看都和中原人差别甚大。 “太后说的是，白驼山本就是毒圣麾下四大宗门之一，虽远在万里之外，但是世代心向中原，我等汉家遗民坚守西北，期盼中原王师收复故土，已有百年之久。”此时的欧阳岚一改嬉皮笑脸的神情，变得肃穆无比道：“虽处境艰难，饱受异族欺凌，然百折不回，不论身处何等境遇，终究是血脉相连。此次人蛊之祸，发生在中原，但是身为汉室一员，欧阳岚责无旁贷，只是尽心尽力而已。” “说得好，快起来！”皇帝有些动容，欧阳岚的出现和这一番话对于他来说比起此次萧子远惹事本身更为重大，所以亲自将欧阳岚扶起来之后点头笑道：“安西故地失落，乃是我中原之痛，朕无德无能，不能收复祖宗故土，让你们这些臣民受异族压迫，是朕的过失。难得你能危难时刻，帮助梦溪平定人蛊之祸，朕心甚慰。朕要给你使臣待遇，在京城多住些日子，朕有空想听听安西那边如今的境况。” “欧阳岚随时等待陛下召见。”这句话让欧阳岚心头一喜，急忙躬身行礼，但是他这浑身是伤的模样却在此时变得刺眼无比，也瞬间功夫让萧恒脸色大变。 皇帝的心思他知道，在如今大晋无力收复西北的情况下，欧阳岚的出现和刚刚的表态无疑代表着西域的人心，代表着即使失落百年之后，那里依然还有人心向中原，怀念汉家朝廷，这对于皇帝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 而反观欧阳岚现如今的遭遇，萧子远的这一顿拳脚在欧阳岚得到使臣待遇之后无疑瞬间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让原本的罪名瞬间又加重了一层。 “陛下莫要听信这来历不明之人的话，西域和中原相隔万里之遥，他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如何能够代表西北民心？”萧恒想到这里，急忙阻止道：“更何况，他自己也说了，他是毒宗一脉，擅长用毒，子远和他在乾丰楼大起争执，却昏迷至今未醒，只怕就是他自己捣鬼，故意使苦肉计，还贼喊捉贼，给子远下毒，好撇清自己的关系。就算是人蛊之祸，那也有可能是他暗中出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不该草草决断，而是该查一查，他欧阳岚是否也参与了人蛊之祸。” “皇舅你什么意思？”这一瞬间，墨南湘脸色一变，随即呵斥道：“皇舅是说萧子远装晕试图躲过罪责是欧阳少主所为？我看使苦肉计的该是他自己吧？乾丰楼里，当着本宫的面打人，我亲眼所见，难不成皇舅是觉得本宫也是眼瞎了不成？” 墨南湘一番话可谓是说的非常直接，紧咬不放，而且一下子打在了萧恒的软肋之上。到了这个时候，乾丰楼事发到如今已经快大半天过去了，萧子远却还没醒，他是心头无着，既担心对方被欧阳岚下了黑手，又唯恐事情是真的，萧子远突然醒转，到时候辩无可辩。 “吵什么？萧子远是中毒还是装晕逃脱罪责，试试不就知道了？”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转而朝着楚梦溪开口道：“梦溪，萧子远有没有中毒？” “没有！”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她知道欧阳岚的手段，所以见到皇帝点头，手起一针飞落，隔着一丈多远，直接刺中萧子远心口膻中穴，随即道：“气血逆行，大概是被自己气到了，现在醒了。” “陛下，楚梦溪的话不能信，她和这个欧阳岚明明就是一伙——”萧恒见到皇帝跟着点头，还想要开口辩驳，但是话音未落，萧子远却真的动了，紧接着自顾自的爬了起来，只不过在见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枚银针，顿时一阵大叫。 “都活过来了还叫什么叫？”皇帝哼了一声，转而看着楚梦溪一言不发的拔下了萧子远的银针才沉声道：“都醒了，是不是该和朕说说，你干的那些好事？” “陛下，子远冤枉，都是这个，都是欧阳岚自己搞得鬼！是他在我身上下毒，所以才让子远不省人事！”萧子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大叫之后差点再度上前动手，惹得皇帝一声大喝之后，才停在了当场。 “你这个孽障，自己做出了好事反倒是倒打一耙，你还有脸在朕面前说是人家给你下毒，毒在哪啊？你给朕找出来！”皇帝看着对方，怒喝不断，那眼神差点要杀了萧子远，转而一甩袖子冷笑道：“告诉朕，你是如何放出消息说朕打算把南湘嫁给你的？朕今天就给你个机会，敢说半个字假话，朕让你滚出京城，永远都别再回来！” “陛下，这子远他也是一时糊涂，所以才闹出了乱子，请陛下给他一次机会，念他是对长公主一片倾心，情有可原的份上，饶他一次吧。”这个时候萧恒根本没办法让萧子远开口，对方刚刚醒转，前面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错，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一改此前的口风，直接开口为对方求情。 “呵，大将军这反口之间，变化这么大？”皇帝看着萧恒一字一顿道：“刚刚不是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吗？怎么？这才一会功夫，你怎么不去怀疑欧阳岚了？你怎么不去说这两个人不是你萧家的护卫了？你怎么不说萧子远被人设计陷害了？你好大的胆子，算计人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告诉朕，朕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把南湘嫁给萧子远了？说！” “陛下恕罪，微臣——”萧恒一下子跪了下来，连带着让萧子远也跟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陛下恕罪，子远只是对南湘心有爱慕，所以才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是吗？”萧子远的话让楚梦溪和墨南湘对视一眼之后暗自摇了摇头，对方果然神思敏捷，一瞬间就抓到了一条最合适的理由，一条让皇帝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无法惩罚的理由。若是如实公开萧子远的罪名，只怕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墨南湘了，在这种时候，作为皇帝，如果要为墨南湘的名声考虑，那就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陛下，那我这一身的伤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好歹赔点医药费吧？”欧阳岚看了一眼萧子远，转而目光转向楚梦溪，见到对方微微点头之后，当即一瘸一拐上前道：“萧家大公子前脚打了人，后脚大将军就污蔑我安西遗民对朝廷的忠心，好歹也要给个说法吧？不然的话，我这心里可不好受！” 这个时候也只有欧阳岚能够开口说话，而且在萧子远成功摆脱散布流言之后，再度抓到了对方的要害。这一番俏皮话可谓是瞬间打到了对方的软肋之上。 “你本来就是江湖门派，什么时候可以代表安西遗民说话了？”萧恒此时脸色变得极度阴沉，死人脸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几乎是毫不掩饰，看着欧阳岚冷笑道：“安西距离我中原万里，如何能够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来证明！”萧恒话音未落，楚梦溪直接冷然开口道：“我为毒圣，白驼山是不是我汉室一脉，无人比我更清楚！欧阳岚此次来中原，除了赴约，就是为了觐见陛下，代表西域汉家遗民向陛下和大晋朝廷表明心意，百年来，白驼山前后三代人前赴后继，就这一个心愿，两代毒圣亲眼见证，绝无虚言。此番情义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诋毁！” “欧阳少主万里迢迢来京，此番情义不容诋毁！”皇帝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欧阳岚肃然道：“朕改日一定给你个交代，安西遗民，心向中原汉室，这份心意，朕收到了，朕也很感动，待你回归之日，朕当亲自送别，并送上属于朕和朝廷的心意，绝不辜负了这一番赤子之心。” “多谢陛下，臣欧阳岚多谢陛下还记得安西万里故地，记得坚守西北的汉家子孙后代。”这一刻欧阳岚是面色涨红，皇帝的话很明显带有一种承诺，更是对于白驼山的肯定。这对于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更是让白驼山三代人的坚持，得到了肯定，得到了承认。 “萧子远，你擅自散布谣言在先，污蔑长公主名声，其后殴打欧阳岚，装晕躲避罪责，如今更是侮辱安西遗民心意，朕绝不轻饶。”皇帝一转头，看着萧子远，露出了一股毫不掩饰的厌恶，哼了一声之后转而看着萧恒道：“还有你，跟着这个孽障胡闹，朕看你这个大将军你别当了，给朕去太常寺吧，若是让你继续执掌左屯卫军，只怕迟早有一天，拱卫京畿的兵马都能跟着萧子远起兵造反不可！” “打了一巴掌！”这一瞬间，楚梦溪抬头看了看萧子远，忽然觉得有些怪异，对方此时看起来神色并不太对，那双眼神之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在其中，让她猛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一样！ 第二百六十三章 萧子远的用意 “毒圣妹妹，萧子远被罚在府幽闭，无事不得外出，这个处罚也太轻了点吧？”欧阳岚一回来就拉着常衡嘀嘀咕咕，两人在随后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凌云居摇头道：“还把宁王给拉到萧家去了，八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确实很诡异。”原本楚梦溪就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听到欧阳岚这话顿时放下手中的碗筷皱眉道：“你们查出什么了吗？” “没查到，我和大块头已经潜伏两个晚上了，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看起来大理寺和应天府管得太严了，所以有些人打算偃旗息鼓。”欧阳岚和常衡一直在暗查陆中和被害的真凶，但是此时却跟着摇头道：“会不会这件事真的和萧家有关？” “继续查下去看看，萧子远确实有些诡异，此时进京看似想和南湘结亲来缓解萧家的处境，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哪里出错了一样。”楚梦溪想到了此前在承明殿内对方的眼神，沉吟半晌之后，还是决定让欧阳岚不要放松。萧子远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始终很诡异，对方似乎在可以遮掩什么，但是却始终杳无头绪，犹如包裹在一团迷雾当中一样。 “如果实在查不出来，就从唐门入手吧，至少唐门和陆中和勾结这件事，已经逐渐水落石出了。”欧阳岚也不得其要，所以最后只能将目光转向唐门，并在随后亲自赶到大理寺，和张建帧一起秘密提审大理寺剩余的朝奉大夫和抓捕的那几名唐门弟子，希望可以从中得到什么线索。 “王妃，城南的马球场都布置的差不多了，王爷让十三过来问问，日子定在哪一天合适？”欧阳岚和常衡暂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倒是墨南宸那边布置的马球会已经逐渐完成，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对方这几日都不曾来过楚家，有什么事也都让人代传，这也让月儿感到了一丝诧异。 “派人去找南湘——”楚梦溪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外边墨南湘就已经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直接摇头道：“姐姐再等几日吧，太妃被气病了，这几日王兄晚间都在宫中照顾，所以没时间去忙外边的马球会了。” “我说呢，刚刚十三来的时候神色有异，而且还说外边都是大统领在忙活。”月儿恍然点头，随即看了一眼楚梦溪，欲言又止道：“王妃您，要不要进宫去看看？” “我进宫，你确定萧太妃不会病得更重？”楚梦溪扫了一眼月儿，一句话说的对方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要不，送点东西？”墨南湘来这里实际上也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上前拉着楚梦溪的手道：“有没有什么丹药什么的？我带过去给王兄，也好让他心里好过点。” “把这个拿过去，一天一次。”原本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楚梦溪，此时终究是没办法硬起心肠，沉默半晌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了墨南湘，转而有些涩然道：“别告诉墨南宸这是我给的药，不然的话我怕会适得其反。” “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说。”墨南湘倒是没理会楚梦溪的心思，拿着玉瓶就匆匆出门，连马球场也没去，直接转道去了宫里，等到墨南宸晚间忙完了军务赶到宸阳宫的时候，将玉瓶递给了对方。 “梦溪没说什么吗？”对于墨南宸来说，这种事情不需要猜就知道，所以摩挲着手中的玉瓶，转而看着墨南湘脸色也变得缓和下来道：“她没生气吧？” “算了，你先进去看看太妃吧，我听说萧子远也跑出来了，你警告他别再到处惹是生非了，皇兄刚刚在母后那还说他了，再被抓到的话，就没好果子吃了。”墨南湘急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转而也离开了宸阳宫，这个时候她也不方便去见萧太妃。 只不过墨南宸在随后刚刚拿出丹药，萧太妃就哼了一声，一瞪眼睛看着对方怒气不减道：“是不是那个妖女给的？我不吃她的东西，你给我扔出去！” “南宸，你也是，我来吧，这是我从太医院寻摸来的丹药。”萧子远皱了皱眉，将自己怀里不知道从哪摸过来的一个瓷瓶递给旁边的宫女，转而将墨南宸拉到了一边才低声道：“你真敢将楚梦溪的东西给姑母吃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梦溪又不会去害人！”墨南宸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她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让人送过来，那必然是对症之药。” “那你不会换个法子送过去吗？”萧子远一时语塞，不过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你这几天忙着马球会，知不知道父亲被贬到太常寺去了？左屯卫军你打算如何安置？那可是父亲多年的旧部，你可不能像禁军一样，说裁就给他裁了。” “左屯卫军不归我管，我怎么知道？”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看了对方一眼道：“皇兄已经安排他人去接手了，但是这几日我都不曾去过太尉府，所以并不清楚。想来，也该是从北境抽调边军将领过去，这是惯例，你该明白的。” “算了，就知道你这几日也没心思问这些，当我没说。”萧子远见到对方神色没什么异样，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看了看自己苦笑道：“这下我也跟着倒霉了，在府幽禁，无事不得外出，这不是要憋死我吗？还不如流放外地呢。现如今连子山那个家伙都去参加春闱了，我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难受。” “你活该！”墨南宸一听这话瞬间来气，声音也变大了，转而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没事拉着皇舅胡闹什么？私自散布流言，你知不知道，皇兄已经网开一面了？不然的话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我废话？” “这不是子成的事情牵扯的越来越深了吗？否则你以为我真想冒险不成？”墨南宸生气，萧子远同样脸色不虞道：“我说大理寺那边你就不能去说说情？父亲都低声下气找了那个张建帧好几次了，这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死抓着子成不放，非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你让我怎么办？陛下如今心思难测得紧，我不想点办法，萧家若真被拖下水，这么大的事情，估计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你真忍心看着到时候我被拉出去砍头不成？” “你有这种心思，就该想着怎么帮着大理寺抓到人蛊之祸的背后真凶，而不是妄图走这种歪门邪道。”墨南宸气呼呼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张建帧是什么人你和皇舅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情这种事情在他那里要是能有用处，大理寺卿的位置早就被人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好，你说的，我明天就去找线索，我就不信了，抓不住这个混账！”萧子远眼神一凝，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变得瞬间明亮起来，转而拉着墨南宸边走边道：“你借我点人手，我自己去查，你们现在的人都在明面上，能查出什么来？还不如转入暗中，说不得才有收获。我告诉你啊，等我查到了线索，你必须去陛下那里帮父亲说说情，让他一个领兵征战的大将军去太常寺，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只要能查到人蛊之祸的真凶，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别说是皇舅官复原职，你都有可能直接出仕，还要我求什么情？”墨南宸一脸怀疑的盯着对方道：“但是我警告你，不许再胡闹了，不然的话，皇兄是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知道轻重。”萧子远摆了摆手，没理会墨南宸的话，只是目光之中悄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 而此时不等两人继续低声说话，萧太妃那边就已经让人把他们给喊了过去，并且后者在见到墨南宸之后，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之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这一下连萧子远都被吓着了，急急忙忙上前试图帮着对方顺气，却被一把推开。 “老三，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妃，就和那个妖女断绝关系，以后不许她再进宁王府大门。”萧太妃一把抓住墨南宸的手，几乎是声嘶力竭道：“否则，以后你就不要来见我！” “母妃，你在说什么？”墨南宸看着萧太妃脸色惨然道：“我和梦溪已经很好了，母妃你为何要始终纠结她的身份？” “你和她是仇人，生死仇人，你还执迷不悟吗？”萧太妃手上青筋暴露，看着墨南宸，眼珠子差点都要蹦出来了，恶狠狠道：“你杀了她全家，她如今就是在报复你，报复我萧家。你自己看看，自从她回到宁王府，萧家，就再也没有安宁过一日，玉儿和子清死在她手上，子成深陷大理寺，连子远和子山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她要做什么你知道吗？她就是要一步一步除掉整个萧家，让你也尝尝家族残灭的滋味你懂不懂？” “母妃，你在说什么？”墨南宸神色大变，转而看着萧太妃一脸惨然，但是后者却在此时犹如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死死的盯着墨南宸厉喝道：“你现在就自己表态，是要哀家这个母妃，还是打算跟着那个妖女？你说！” “南宸你还愣着干什么？”萧子远推了一把墨南宸，眼神之中充满了阴鸷，转而低喝道：“你当真要气死姑母不成？为了你，父亲贬官，玉儿和子清身死，萧家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月夜诀别 “十三，王爷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怎么也不来王妃这里？”楚家门口，傍晚时分，当李十三过来的时候，被月儿给拉到了一边，转而皱眉道：“这都好几天了，连长公主都来了几次，王爷就那么忙吗？” “王爷他，这几日都在宫里照顾太妃。”李十三显得欲言又止，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半晌之后只得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爷也好几日不曾去禁卫坊和太尉府了，想来是宸阳宫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吧！” 月儿没问到什么头绪，只得默默回到凌云居，刚要开口，却发现楚梦溪就坐在廊前，一双眼睛也在盯着自己，顿时呐呐开口苦笑道：“王妃您都知道了？” “去歇着吧。”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话，甚至于此时的她仅仅是转了个身子，目光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独自沉默不语。 “知不知道，其实不都一样吗？”那一瞬间，当楚梦溪抬头，看着孤月当空，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宛如幽灵一样，独自响起，也独自湮灭，除了她，似乎也只有这空中的月轮，能够体会此时她的心思。 “是不是很不甘心？但是终究，错付了，就再也挽回不了。”那一声自语，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凄凉，更加格外的孤单。 果然，不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已经是错过了。 面对孤月，一滴泪水悄然划过脸颊，在月色之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却让她，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果然啊，我还是忍不住的，留下了泪水。”楚梦溪指尖接住那一丝泪珠，声音悄然之间变得更加有些哽咽，喃喃自语不止：“说好的不伤心呢？为何，我也如你一样，在为失去的，独自伤感？” 明月孤寂，春夜迟暮，带来的是一丝丝和煦的暖意，和前些日子的凄冷截然不同，但是却吹不开她心头的波澜，一如此时她沉寂的身形，在朦胧的月光下拖着稀疏狭长的影子，独自在这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再无半点声响传出。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往日里的那种淡漠，更无丝毫谋算人心的沉稳和冷静，心头涌起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她只觉得自己恍然之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的压抑。 不知何时，当外边的梆子声越来越远之后，楚梦溪久违的出现了动静，几乎是一种本能一般，让她情不自禁的走下了凌云居，一步一步往前，穿过寂静无人的前院，逐渐的靠近楚家前门。 “把门打开，我出去走走。”巡夜的殷红林见到这已经后半夜了，楚梦溪居然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还有些诧异，但是不等他开口，那清冷的声音就已经缓缓传出。只不过和以往的冷峻相比，此时的她显得有些廖无生气，身形孑孓，仿佛带着无尽的心事一样。 “姑娘要去哪，末将随行护卫。”看着楚梦溪摇摇晃晃走出了楚家大门，殷红林急忙挥手带着几个人就要上前，却被对方摆了摆手，无奈之下，只得远远的跟在身后。 “统领，前面有人过来了。”楚梦溪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而远处，也有一队人手在缓步而来，不过殷红林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继续往前，反而一挥手，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梦溪！”墨南宸从黑暗中缓步走出，见到楚梦溪站在前面，目光如水，正在静静的看着自己，顿时忍不住失声惊呼。 “南宸！”一如此时她的眼神，如水一般的声音缓缓而至。楚梦溪很少会呼唤墨南宸的名字，除了上次在魔云台下对方受伤，也只有如今，那不带丝毫仇恨，宛如她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声音，让墨南宸一瞬间双目之中霍然放出别样的神采。 几乎是被这一声呼唤打散了所有的心绪，原本同样心事重重的墨南宸不由自主的快步上前，走到楚梦溪身边，看着月下美人，宛若寒月仙子，就站在自己面前，眸光如水，带着丝丝柔情，静静的看着自己，不带半分杂质，让他情不自禁的将对方一把搂在怀中。 “回来了？”那一声呢喃自语，犹如嘤嘤私语，在耳边长鸣，让墨南宸一瞬间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忍不住双臂环绕，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悄然飞走一样。 “对不起。”足足沉吟了良久，墨南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三个字，一瞬间的他，脸色黯然到了极点，带着无尽的无奈和伤感，却最终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回应他的也只有三个字，缓缓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记忆和现实，在这一刻悄然融合，让楚梦溪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着这个让她曾经魂牵梦萦的面庞，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一块大石给压住了，窒息的感觉让她脸色惨白。 她没有询问对方说的是什么，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已经告知了她一切。 “是我不好。”墨南宸从未有如今这般对眼前这个女孩如此的恋恋不舍，也从未有向现在这样对她，有着无尽的情感，以至于在如今月夜之下，只觉得自己昔日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伴随着那如水一般的眸光，悄然崩塌。 “你很好。”看着对方满脸的歉疚，楚梦溪反而一笑，带着一丝惨然，更仿佛也多了一份释然，随即取出丝帕细心的帮着对方擦干净脸上的风尘，一如从前那样，似乎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让月儿回去吧，没有她在，别人也照顾不好你。”喃喃自语，伴随着那轻柔的动作，一点一点，让墨南宸的心逐渐的沉入海底。楚梦溪，还是以往的楚梦溪，没有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却似乎早就猜到了一切，以至于此时的他，在面对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目光如水的女孩时，甚至于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是不是如自己这般，宛如刀绞，血肉模糊。 “我是不是很没用？”足足愣了半晌，墨南宸才缓缓握住对方的柔夷，似乎想感受对方身体的温度，声音涩然，更带着一种期待。 “你很好。”这一瞬间，一丝笑容缓缓升起，让月色之下的楚梦溪，更多了一层朦胧之美，恍若广寒仙子，踏月而来，浑似姑射真人，姿容绝世，其身影，一下子走进了他的心灵深处。 “你好好的生活。”轻声自语，刹那间惊艳了世间，让整个人在此时，都绽放出一丝绝美的神采。这一刻的她，只为眼前这个男人，而露出惊世的容颜和那羞涩明月般的笑容。 “你要走了？”这一刻的墨南宸，似乎忘了一切，忍不住一把握紧了对方的手，似乎生怕自己一松开，自己，和楚梦溪，就再也无有相逢之时。 “各自珍重，莫问归期。”声音悠然，恍若流水，潺潺而过，落地无声。 当楚梦溪转身之后，这道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更似乎，她的这句话，也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一般。 “梦溪，等着我，我会接你归来。”眼前的人影在逐渐摇曳，缓缓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但是墨南宸却浑然不觉，独自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方，喃喃自语声中，带着一丝坚定，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王爷，你真要和王妃一刀两断吗？”沉默的背后，是李十三不解的疑惑，更带着一丝愤懑和不甘道：“王妃虽然面冷，但是为了王爷，她可没少付出，一切的一切，王爷你该心里有数才是，若是为了太妃的一番话，你就放弃王妃，你是真的辜负了她。你已经伤过她一次了，又如何能忍心，再伤她一次？” “我知道，我都知道！”墨南宸近乎于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是一丝莫名的无奈和伤感，更有一瞬间，让他面带一丝疯狂，连身形都跟着颤抖不已。 他就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疾步往前，一路直接追到了楚家门口，看着那寂静的门口空无一人，顿时差点直接喊出声来。 而此时，刚刚走进大门的楚梦溪几乎是一瞬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摔倒在地，吓得殷红林急急忙忙将其扶起来之后，却见到对方早已经是满脸泪水，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姑娘，要不——”殷红林脸色大惊，指了指外边刚要开口，就被楚梦溪给阻止住了，随即摇摇晃晃起身之后，一边走一边声音嘶哑道：“关门吧，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我和他的缘分，走到如今，也是该结束了。” 那一袭孑孓的身影，深深地刺痛了殷红林的双眼，让他张大了嘴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楚梦溪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统领，要不要派人去告知将军？”长久的沉默之后，殷红林身边一名护卫低声道：“将军临行之前的交代——” “算了，姑娘的事我们插不了手！”殷红林长叹一口气之后，摇了摇头，一边往回走一边带着一份释然道：“况且将军也不看好宁王，姑娘要真的待在宁王府，只怕还有无尽的麻烦，还不如现在这样——”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外面墨南宸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下，顿时双目之中泛起一阵冷意，一挥手，沉重的大门，在墨南宸的眼前轰然关闭，发出了一阵轰鸣声，远远的传了出去，也让后者的身形跟着一阵晃动，似乎伴随着大门的关闭，他的精气神都被瞬间打散了一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退婚风波 “陛下，这是宁王妃差人送来的条陈。”承明殿里，当郑大监将一份最新的奏报递给皇帝之后，后者几乎只是看了一眼，就霍然起身，转而一瞬间目光之中露出的光芒连郑大监都被吓了一跳。 “去，让老三给我滚过来。”那一声几乎是压抑不住的咆哮瞬间让整个承明殿变得鸡飞狗跳，但是等到郑大监连滚带爬的冲进太尉府的时候，却发现墨南宸并不在其中，甚至于在随后连禁卫坊、大理寺全都没有对方的身影。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径直前往宁王府，却被李十三给挡住了。 “大监，王爷他，病了！”李十三面露难色，朝着郑大监连连拱手道：“大监，是否禀报陛下，允许王爷歇息两日？” “哎呀，还歇什么歇啊？”郑大监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边往里走边急道：“陛下已经发了雷霆之怒，皆因王妃一份奏报而起，现在承明殿里人人自危，请王爷马上随我进宫吧，再晚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呢！” 郑大监不知道的是，此时宫传诏的不仅仅是他一人，几乎是在他拖着墨南宸回皇城的时候，还有其他几路人手也在同时行动，太后和皇后，萧恒父子和萧太妃，甚至于刚刚走进来禀报黄河汛情的墨北欢，也全都被留了下来。 没人知道此时皇帝在想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那股怒火已经让皇帝快要压抑不住了，以至于在墨南宸脸色惨白的走进来之后，骤然间彻底爆发。 “你们自己看看，看看你们自己做下的好事！”皇帝一拍御案，将楚梦溪那份条陈远远的扔了出去，转而怒喝道：“楚梦溪上书退婚了，现在你们满意了吧？好啊，好得很！朕选的王妃，居然能被你们逼得上书退婚，真是前古未闻，朕这个皇帝马上就要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了！” “这不可能吧，陛下，这，梦溪怎么会退婚呢？”皇后急急忙忙将条陈捡了起来，自己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大变，随即颤颤巍巍的将其递给太后之后脸色惨白道：“昨日南湘还回来和臣妾商议马球会的事情，说梦溪都准备好了，为何——” “为何？你问问萧家人为何——”皇帝怒气不减，一把打断了皇后的话之后冷笑道：“为了将朕选的王妃挤走，萧家上下可算是真的机关算尽啊，母子齐上阵，舅甥心连心，明的，暗的，能使的招，不能使的招，你们都使上了了！好啊，好得很。朕要不也下个退位诏书算了，把这皇位也让出去，让给你老三算了！这下，你们萧家是不是就满意了？” “皇帝莫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萧家头上！”萧太妃一顿拐杖，面色却显得很轻松，转而朝着皇帝毫不犹豫道：“楚梦溪退婚那是她自己的事，可没人逼着他这么做。萧家对待大晋朝廷如何，天地可鉴，皇帝莫要无端冤枉我萧家的忠心。楚梦溪和老三的婚事，哀家本就不同意，强扭的瓜不甜，如今她退步抽身，反倒把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哀家之见，这是她自己在惺惺作态，想要博取同情，不用理会！我倒要看看，没有南宸的庇佑，她楚梦溪一个楚家余孽，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出来！” 这一番话说完，整个承明殿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此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有其他动作，却一瞬间让萧太妃脸色彻底变了。 “传诏中书省拟旨，从即刻起，解除宁王的所有职衔，禁军朕会找人去管，即刻起，调忠顺王接管太尉府，大理寺所有案情全部交给凌阳郡主楚梦溪负责，撤销宁王本兼各职，贬为郡王爵位。”皇帝仅仅只是一声冷笑，随后转而道：“既然老三不愿意要这个王妃，还有人公然在朕的面前说楚梦溪是楚家余孽，那好吧，朕就让这个余孽去管大理寺，去侦破人蛊之祸的真凶，去查探楚家一案的真伪。朕没能给她选个好夫婿，那只好送她一个权倾天下的宝座，也免得让人去害了她！” “还有你，萧恒，太常寺丞之位空缺，你过去给朕当好这个职位。”皇帝目光一扫萧恒，转而冷笑道：“左屯卫军待在京畿之地多年未有战功，名不副实，不能拱卫京城安全，传朕旨意，将左屯卫军合并进入桃陵军，明年随五军统领府轮值调动，以后，都没有左屯卫大将军和威远大将军的职衔了。朕给萧家的侯爵爵位也一并收回，你们不是想要老三内宅王妃之位吗？好啊，朕给你们，你们去张罗着给老三重新娶媳妇吧，朕倒要看看，有哪家不知死活的，敢把女儿往宁王府去送！谁敢不长眼，我宰了他！” 这一连串的命令在郑大监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立即出去之后，开始迅速下达，而此时承明殿内，面对皇帝的怒火，萧恒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反倒是萧太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眼近乎于呆滞一样。 不过皇帝此时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放松，此时的他似乎是想好了所有的应对措施，所以直接毫不犹豫继续开口道：“朕看萧子远和萧子山两兄弟留在京城，那迟早要败坏萧家门楣，而且萧子山本就是流徙案底未结，那就让他继续流放吧，没有朕的命令，谁敢让他回京，朕一定让他后悔终生。萧子远也给朕滚出京城，他不是很喜欢从商吗？那正好，给他一个商民的身份，让他去经商好了。” “皇帝，你这是要公然打压我萧家不成？”萧太妃此时实在忍不住了，跌跌撞撞起身之后，双目赤红，看着皇帝颤声道：“这传出去的话——” “朕不早就成了一个笑话了吗？那好啊，既然都是笑话了，朕也不在乎多一个笑话！”皇帝几乎是没有给萧太妃任何说话的机会，反而目光紧盯着对方阴恻恻道：“太妃上了年纪，就不要出宸阳宫了，朕，会马上让人调整宸阳宫人手，给你多增加一些宫女使役，让你颐养天年。以后，可千万别让朕发现你还能出宸阳宫去管外边的事，朕，最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皇帝，你是要软禁哀家不成？”萧太妃一瞬间面如死灰，转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尖叫道：“就为了一个楚梦溪，你就对我萧家下此狠手？我萧家哪一点不如她楚家？” “哼，楚家让朕安心。”皇帝一甩袖子，转而扫了一眼萧恒冷笑道：“有萧家在，朕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太妃你觉得，现如今的萧家还能让人放心吗？” “我只是希望南宸不要被人害了，不想那个妖女在他身边迷了他的心智，我何错之有？”萧太妃一声厉喝，冲到皇帝跟前，几乎是浑身颤抖道：“皇帝这是打算将我萧家也当做楚家法办了吗？” “叩谢皇兄，臣弟领旨谢恩！”萧太妃的话皇帝没有回答，但是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南宸却自顾自的跪了下来，行礼之后，几乎没有理睬任何人的反应，一步步朝外而去。 “够了，你给我闭嘴！”墨南宸的这种浑然不顾的做法让萧太妃彻底崩溃了，大喊大叫声甚至于逼得太后亲自呵斥才停了下来。 “萧家，你们过分了。”太后冷眼一扫萧太妃和萧恒，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感情道：“萧家是想好了要和我墨家，和朝廷彻底决裂了是吗？那也好，哀家就为梦溪再寻摸一门亲事，只是希望你们到时候别后悔！皇帝，哀家觉得你做得很好，萧氏置大局于不顾，枉顾两代皇恩，欺压君主，恐吓皇室王妃退亲，罪不容赦，理当重罚！太妃萧氏，不明是非，不察良莠，肆意妄为，从即日起，罚其圈禁幽闭，无旨，任何人不得相见！” “也是时候涤荡朝野，明令是非了。”太后的话除了是肯定了皇帝的做法，更是进一步将其完善，而且几乎是将萧家上下所有的罪名全都指了出来，那一瞬间，凌厉的气势几乎是瞬间扑面而来，直指众人。 “皇帝，哀家走了，后宫一切，哀家会处置好，稍后，你要让南湘带着郑大监亲自赴楚家传旨，给梦溪的待遇不能有丝毫变化。”太后拉着皇后走到萧太妃身边，转身朝着皇帝道：“时过境迁，哀家也想看看，还有没有谁想当楚家第二。” “皇兄，不如让臣弟去楚家传旨吧！”墨北欢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作为一个旁观者，此时他似乎更清楚太后最后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所以在对方走后，上前几步，朝着皇帝点头道：“臣弟好歹和凌阳郡主还有些情面。” “不用，你把工部的事情办好，朕就安心了。”皇帝摆了摆手，似乎心情还没有平复，转而自顾自离开，将萧恒和墨北欢两人扔在了原地。 “大将军，不对，太常寺丞，走吧，皇兄都走了，萧家，也该安生一点了。”墨北欢摇了摇头，也没在意皇帝的反应，反而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萧恒似笑非笑道：“你们的戏唱完了吗？” “萧家的戏是唱完了，现在，该轮到殿下了吧？”萧恒冷哼了一声，转而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北欢，脸上露出一丝真容道：“殿下未必就能如愿！” 第二百六十六章 知心意 “姐姐，你和王兄都做了什么啊？怎么承明殿里一下子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墨南湘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一路跑进了凌云居，甚至于连郑大监被扔在了后面都充耳不闻，一把拉住楚梦溪之后，话音未落，却看到楚梦溪的脸色大吃一惊。 “姐姐你——”楚梦溪双目通红，面容憔悴，仿佛大病了一场，吓得她不敢再开口了，甚至于随即朝着急匆匆跟过来的郑大监连连摆手。 “你怎么来了？郑大监也在？是陛下有旨意了？”楚梦溪强颜一笑，却没有丝毫往日的风采。这种强自镇定更是让墨南湘心头一沉，她是半路上听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承明殿内的一切都结束了，随后就被郑大监叫到这里来传达旨意。 “王妃，不对，郡主，陛下说，让您节制大理寺，并且马上修造郡主府，以后，您可以出入朝堂，不受男女大防之限。”郑大监很显然这个时候也不敢开口了，只得将诏书递给墨南湘后转而道：“陛下看了您的退婚条陈，已经将萧家上下全部贬黜，连宁王殿下也被解除了职衔，罢黜亲王爵位，贬为了郡王，萧太妃也被封禁宸阳宫。” “大监，改日我再进宫谢恩，今日就到这吧。”楚梦溪只是心头一凝，但是却无心去管这些，转而朝着郑大监歉然一笑，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 “公主，老奴先回宫复旨，您要不要——”郑大监指了指前面楚梦溪离开的方向，示意其去看看楚梦溪，但是后者却叹了口气，让对方离开之后，愣在了原地。 “青青，你先照顾好姐姐，我去宁王府看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凌云居此刻气氛变得格外的阴沉，瑶姬和青青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她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奈之下，墨南湘只得赶到宁王府，找到了墨南宸。 “王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姐姐为何要退婚？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墨南宸此刻是独自一人呆呆的在清溪院，墨南湘连问了半晌才缓缓抬头，却没有回答她一句话，反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你们都不说，我也不管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墨南湘见到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顿足道：“算我多管闲事好了，王兄你就在这里自怨自艾吧，楚姐姐迟早会被别人抢走。” “是我的问题。”沙哑的声音此时终于响起，墨南宸几乎是满脸黯然，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一刻合上眼睛，满脑子里不断转动的，全都是楚梦溪的身影。对方那最后关头的几句话更是让他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只要那道道声音伴随着那最后的凄然一笑，让他眼前一片茫然。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心里想的，嘴中念叨的，都是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是真真切切的将这个女孩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往日的一幕幕此刻不断在心头闪现，那一颦一笑，虽然模糊不清，却足以让他忘却了周围的天地。 “南湘，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这一瞬间，墨南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摇晃晃起身道：“我从未知道珍惜过她，不论是从前，还是楚家出事之后，我不是在辜负她，就是在想着如何补偿她，可我从未知道过，她在我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位置。” “那你现在知道了？”墨南湘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墨南宸叹了口气道：“王兄你知不知道，姐姐虽然回来之后性子大变，变得冰冷了许多，但是对你，却始终是一丝余情未了。你当初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就不该给她希望，如此，你们两个也都能好过一点。现在你知不知道，一旦退婚的事情传出去，姐姐的名声怎么办？她以后该怎么过？你从未想过她的处境，你也从未明白，她一路走来到底有多难。” “因为你，她放下了楚家的灭门之仇，帮着你，帮着我们家处置人蛊之祸，代替皇族和朝廷直面天下百姓，于国而言，她不愧是楚相之女，但是于你而言，你可知道，她一直对你如初见，你却始终不曾真正的喜欢过她，却让她为了你背负了多大的骂名？”墨南湘脸色惨然，叹了口气之后幽幽道：“我不清楚她为何要主动退婚，但是想来也知道，只怕是这几日萧太妃挑唆的吧？你在姐姐和萧太妃之间，迟疑不定，摇摆不断，最终还是放弃了她。” “你可知道，你就算是放弃了萧家和萧太妃，他们该是你的亲眷，那还是你的亲眷。但是你放弃了姐姐，她以后就不再是宁王妃了。”墨南湘摇了摇头，看着神色呆滞的墨南宸声音涩然道：“事到如今，你该想想怎么办，而不是在这里独自发愁！” “我还能怎么办？”墨南宸喃喃自语，目光之中不带一丝神采道：“我知道的太晚了，我太过于愚蠢，自己的心思自己都不知道，等到大错铸成，却才明白，我的心里，其实早已经都是她，若没有她，我的生活也就没有了光彩。” “那乔灵儿呢？”墨南湘心头一动，但是随即朝着对方问道：“你对姐姐如何我知道，但是往日的一切你还记得吗？你别忘了，楚姐姐和她的关系！易位而处，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喜欢的人，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装着一个让我曾经差点身陷绝地的女人。” “我不知道。”墨南宸摇了摇头，神色之间没有泛起什么波动，只是目光转向墨南湘，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我只知道，如今我的心里只有她，从昨晚到现在，我记不得任何事，任何人，只有她跟我说的话，还在不断回响。” “既然如此，你就想想办法，把楚姐姐再追回来啊。”墨南湘看着眼前的兄长，终究是硬不起心肠，不过随即道：“但是王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若是再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情，以后，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看着她再次受伤了，谁也不行。” “我还有机会吗？”墨南宸喃喃自语，看着墨南湘，目光之中终于多了一份光彩。这一瞬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那要看你自己的心意了，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乔灵儿，是不是真的喜欢楚姐姐。”墨南湘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皇兄罢了你的职衔也好，至少你能清静一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喜欢谁，自己真正在意的是谁，这世上到底是谁才会对你好，为你着想！” 墨南湘没有多留，说完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所有的事情全都压到了她身上，也需要她去出面调和。 而墨南宸自己，则在清溪院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于连李十三在随后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只是在晚间的时候，月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让他恍惚之间回过神来。 “你也被赶回来了吗？”墨南宸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差点吓了月儿一跳，那是一瞬间充满了沧桑，更似乎苍老了十岁一样，浑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冷峻，有的，是难以言明的萧索。那股颓丧，甚至于让月儿都忍不住直皱眉头。 “王妃说了，让我回来照顾你。”月儿蹲在他身边，低声道：“王妃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把我打发回来了。她怕我不在，府里的人也照顾不好你。” “月儿，帮我件事。”墨南宸看着对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而急匆匆进入内室，将此前他送给楚梦溪的那件雪狐皮大氅拿了出来，递给对方之后带着一丝坚定道：“你把这个给梦溪送过去。” “王爷，您现在才知道给王妃送礼物啊？”月儿看着对方那笨拙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有拒绝，接过来之后摇头道：“王爷你可知，王妃才是这个世上最为你着想之人，她只不过是性情太冷了，很多事都不愿意去说。但是你不能和太妃他们一样，若不是为了你，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郁郁寡欢。我来的时候听瑶姬说，王妃都病倒了。” “你别去了，这个时候去，不是添乱吗？”墨南宸一听这话，差点冲了出去，被月儿拉住之后还带着一丝焦急，不过后者却直接摇头道：“你放心好了，王妃性子比你稳，她会好起来的。王爷你最好该想想，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现在外边都传开了，说是太妃逼迫王妃，她不得已才退婚，京城上下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王爷您可不能视而不见，这事关王妃的名节，若是有心之人趁机散布谣言，那王妃日后日子该怎么过？”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墨南宸连连点头，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之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茫然，但是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以至于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露出的神情，让月儿不由自主的心头变得安定下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马球会 楚梦溪独自在内室沉默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不敢进去，没人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平复自己的心情的，反而是当她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了。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了。”青青一把抱住对方之后带着一丝哭音，倒是惹得楚梦溪微微摇头，发红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几人，微微沉吟之后笑道：“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去做些吃食过来，我饿了。” “我们也没吃。”楚梦渺暗自松了口气，急忙和瑶姬一边招呼着端来饭菜，一边将外边闲聊天的常衡和欧阳岚等人也一并拉了进来。在楚家如今这个境况之下，能凑齐一桌人吃饭，都十分难得。 “长姐，我和青青打算去开个义善堂，把家里西边的那一排靠街的厢房收拾出来，收一下孩子进来，一边教他们识文断字，一边也让青青开堂坐诊，帮着百姓看病，你看成不成？”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找话题，试图让楚梦溪振作精神，所以楚梦渺在被青青推了一把之后，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试探着开口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我带来的那些人也有事可做了，免得天天被四妹妹说是白吃白喝。”欧阳岚急忙点头，但是却舍不得放下自己的酒壶，嘟囔着随口笑道：“到时候把毒圣妹妹的牌子挂出去，每天收入肯定能抵得过我和大块头的酒钱了。” “少主，你就不能少喝点吗？”绿姬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抢过对方的酒壶之后，自己也来了兴趣，她和瑶姬身为欧阳岚的贴身侍女，本身就有足够的本事，如果开个义善堂的话，她们这些从白驼山来的门人弟子也有事情做。 “我以前也曾想过，只是前前后后琐事杂多，就被耽误了，现如今倒也算是个好机会。”楚梦溪知道众人的心思，不过这件事她本身就想过，加上人蛊之祸后，京城一片哀鸿，无数孤苦孩童失去家人后，这个问题尤为明显。与其让这些孩子流落街头，衣食无着，还不如能收多少算多少，还能让众人有些事情做，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姐姐放心好了，到时候我去坐诊啊，我的本事很好了。”青青急忙拍着小胸脯保证，她在楚梦溪和欧阳岚两大高手的倾心调教之下，进步神速，隐隐然已经不比瑶姬她们差多少，虽然年幼，但是却也足以当堂坐诊。 “姐姐你好点了吗？”众人开始纷纷就这件事建言献策，连常衡都来了兴致，接过欧阳岚的酒壶之后连连点头，主动将搜寻孤儿和整修房屋的事情给接了过去。这也让楚梦溪逐渐的神情变得好了不少，以至于在墨南湘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制止了楚梦渺那有些不忿的眼神。 “无碍。”楚梦溪摇了摇头，朝着青青示意给墨南湘让了个位置，转而边吃边道：“马球场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就等姐姐一声令下了。”墨南湘显得有些迟疑，但是随即点头强笑道：“姐姐定好了日期就跟我去散散心吧，以前我们不也每年都办马球会吗？” “公主，长姐身子不适，马球会就不去了，你们皇家的事自己去解决，不要什么事都来找长姐，她早就被你们给熬空了。”楚梦渺一听这话，一下子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转而看着墨南湘冷笑道：“你们家那么多亲戚，全天下的人都是你们的臣子，哪还要我们过去凑热闹？” 墨南湘被这一番话说得脸色一白，不知不觉的低下了头，如今楚梦溪和墨南宸算是彻底结束了，她来楚家，也确确实实没了理由。而马球会的事更是楚梦溪为了帮她解除萧家的计策而想出来的应对办法，对方一心一意对自己，但是反观她，却只能看着两人越走越远，而无能为力。 “好了，梦渺，别说了。”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握住墨南湘的手转而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明日开始吧，春闱正好已经结束了，给那些放了榜的学子也发一份帖子，着令巡防营去办就好了。既然要热闹，那索性就多点人去也好。” “这么一来，岂不是皇兄到时候也要到场？”墨南湘想了想之后明白了楚梦溪的意思，加入青年学子之后，这场马球会的用意就变得更加多样化，到时候萧家此前所言之事也会被彻底冲淡，自己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见到楚梦溪没有异状之后，墨南湘匆匆去安排，这件事也在随后彻底轰动了全城，原本春闱刚刚放榜，各地的青年学子都在相互庆祝应酬，那些中了榜的更是宴请宾客，答谢同窗，热闹的气息本就充斥整个京城。此时伴随着内府和应天府联合发布公告而达到顶点。 往年的马球会基本上都是京城豪门自己举办，从未有过大规模邀请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和百姓参加，现如今墨南湘以长公主之尊让这些在京学子可以自由参加，瞬间功夫，温暖了人心，也让还因为此前人蛊之祸而显得有些萧条和萎靡的京城，节日的气氛迅速跃然而出。 在巡防营全城出动之后，第二天一早，城南新搭建好的马球场上是人影不绝，无数的马车和行人开始纷涌而至，以至于虽然常衡提前做了准备，但是楚梦溪等人的马车却依旧在路上堵了半天才看到马球场的大门。 “我们过去吧，别辜负了南湘的一片心意。”墨南湘是早早的安排了人手在门口等待，只不过让楚梦渺脸色不太好看的是，来迎接的，全都是宁王府的镇府常兵，连月儿也站在了前面。 楚梦溪摇了摇头，带下车走了上去之后，月儿和李十三原本还要行礼，却被她一手拦住了，转而也没理会众人，径直而入。 “青青，王妃她是不是还在生气？”楚梦渺是不会理会宁王府的人的，哼了一声拉着常衡等人跟上了楚梦溪之后，月儿无奈，只得将青青给拉到了一边。 “你们别说话，姐姐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青青看了一眼对方，转而环顾一周之后发现没有墨南宸的身影之后才松了口气笑道：“王爷没来就好，你们也别再这等着了，跟我一起进去吧。” “算了，我们也走吧！”这句话说得月儿脸色一白，和李十三对视一眼之后都是苦笑不已，无奈之下的她只得跟上了青青的脚步。 墨南宸此次置办的马球场很明显比起往年要大很多，是预先留足了空间，周围一排排的帷帐和亭舍密密麻麻，除了标记了各家各户的所在之外，更是准备大量接待那些没有爵位的百姓所需。所以若不是里面各个地方都有巡防营的人执勤指点，寻常人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路径和位置。 “长姐，我们该去哪？”进去之后楚梦渺才有些傻眼，第一排的风亭位置大部分都是预先安排好过的，而她也不知道楚家如今还有没有位置，而且少到京城，她不像楚梦溪那样认识很多人，所以站在原地显得有些紧张。 “跟我走！”场地是墨南宸带人布置的，所以楚梦溪根本没看周围的情形，直接带人朝着南边而去，只不过如此一来，因为他们入场的时候走的入口不对，就要横穿整个马球场了。 “姐姐你果然到了，我还以为人太多，月儿他们没接到你呢！”在靠近南边主位的旁边，墨南湘已经在等着了，这里是皇室的位置，中间更是摆好了御案，很显然是等待着皇帝或者皇后亲临。 “宁王府的坐席？”楚梦溪眼神一凝，转而看了一眼墨南湘摇头道：“你去和墨南宸坐一席，把位置让给我。” “姐姐你真打算和王兄一刀两断啊？”这句话说得墨南湘是真的急了，本来安排马球会坐席的时候，楚梦溪和墨南宸还没有闹着一出，所以根本就没想过会分坐席。而且她后来没有重新安排，也是存了一份心思，如果楚梦溪不拒绝在公开场合和墨南宸共坐一席的话，那么至少还表明两人之间还存有一丝可能和希望，但是没想到的是，直接换来了楚梦溪的拒绝。 “你不懂，该结束的时候，就不该再拖泥带水。”楚梦溪叹了口气，一瞬间脸色也变得有些黯然，不过随即也不再理会对方，带着楚梦渺和青青直接坐在了墨南湘的位置上。 “我说长公主，好歹本少主和大块头也是首次出席你们皇家马球会，你怎么不给我们俩也安排个坐席？”欧阳岚一见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顿时推了一把常衡，坐在一边之后朝着墨南湘笑道：“你那个皇帝哥哥没跟你说，我如今也是使节待遇吗？” “我！”墨南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头一瞬间也是五味杂陈，看着楚梦溪眼神复杂。她只觉得自己隐约从楚梦溪的话语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弦外之音，但是在见到对方没有丝毫理会之后，只觉得心气也跟着散了。 她是满心欢喜，也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月儿和李十三，都是她连夜通知，让其专门在入口处等待楚梦溪的到来，就想着能够让对方回心转意，期待着能看到她和墨南宸能够坐在一起，破除退婚带来的影响。但是现如今看来，这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若是不想去，就坐我旁边。”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朝着楚梦渺使了个眼色，让其去坐在常衡下首之后，转而将墨南湘拉到了自己身边，微微叹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想的？为何我一点都猜不到你的心思呢？”墨南湘靠在她肩膀上带着一丝委屈，同时更多的还是一份疑惑，楚梦溪拉自己回来，却没有将主位让出来，只是让自己陪坐，这似乎也有其他的意思。要知道在对方拒绝去墨南宸的席位之后，实际上凌阳郡主的爵位和她长公主的身份就差距大了，真要分得一清二楚的话，这主位她就该让出来。 但是现如今的情况确实，对方依旧端坐不动，让自己陪坐，这种情况之下，也就只有一个解释，只有宁王妃的身份才能让她名正言顺的坐在中间。 “那我让你？”楚梦溪目光一凝，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墨南湘连连摆手，随即苦笑道：“姐姐你饶了我，我可不敢，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坐在你身边吗，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 这种弯弯绕绕的念头急转直下，她可不敢再惹楚梦溪反感，同时心头也悄悄升起一丝希望，原本颓丧的气息也随之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变得越发的明媚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赛场惊魂 “启禀王妃，长公主，参加马球会之人已经大致到齐，所有名帖全部回收完毕，春闱学子也大多到场。”墨南宸还没到，所以整个马球场上全部是宋南云带人负责，此时全身贯甲的他急速来到楚梦溪和墨南湘跟前，称呼依旧没变，一脸肃然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不知是否可以提前开赛？” “皇兄说不必等他，先开赛吧。他和皇嫂会在吉时之前赶到，带小皇子上香祈福。”墨南湘挥了挥手，这种马球会大多数时候比赛归比赛，聊天聚会归聊天聚会，而且除了马球，类似于投壶捶丸之类的小比赛，实际上早就开始了，也不必等正式开场。所以此时整个马球场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各自寻摸合意的项目，或者干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取乐。 锣鼓声在随后迅速响起，负责马球比赛的裁判开始登上了东面的高台，而与此同时，那些早就想一较高下的马球队在此时也各自出场，赛场之上你来我往的战马奔驰不断，嘶鸣声开始逐渐盖过了周围的喧嚣声。 “大块头，要不我们也找人组个队上场试试？这马球我在西域可没怎么玩过呢？”欧阳岚看着中间场地上的那些战队来了点兴致，转而朝着常衡笑道：“还是中原好，连这玩乐的把戏都这么精彩。” “人家组队至少要十人，你打算以一敌十？”常衡横了一眼对方，马球这种比赛在大晋军中更为流行，军中日常闲暇之时，组织马球赛几乎是最大的娱乐项目了，不仅仅能够让将士兵丁放松，更是尚武精神的有效传承。所以对于此时往来的这些人的水平，常衡是看都没看，更没有像欧阳岚那样有下场的兴致。 “红林不是跟来了吗？我和他组队总可以吧？”欧阳岚撇了撇嘴，玩心大起的他可丝毫没管常衡愿不愿意，直接拖着他就起身，甚至于转而朝着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你要不要来？我看那边还有女子参加啊。” 楚梦溪和墨南湘以前就是马球场的常客，女子组队的事情她们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只不过如今这些都不过是些记忆而已。 “现在别去了，精彩的还在后面。”不过她不太想动，但是墨南湘却显然想到了别的，直接起身拉着对方笑道：“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们还是早点上场吧，一会皇兄来了，只怕就没机会了，姐姐跟我走，我们也去，提前把精彩打出来。” “小姐姐，你怎么不去啊？”楚梦溪无奈，被墨南湘拉走之后，青青见到楚梦渺坐在原地没动，顿时有些好奇的挪了过去问道。 “我不想去，不喜欢这些打打闹闹的。”楚梦渺摇了摇头，不过随即见到青青眼神之中有一丝神采，顿时心头一动问道：“你怎么不跟着长姐？把雪儿交给我就好。” “我不会！”青青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沮丧，她的出身经历根本接触不到这种东西，甚至于连看都没看过，又如何能够跟着楚梦溪上场？ 楚梦渺微微一愣，不过却随即开口笑道：“我来教你吧，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小时候跟着长姐，还是学会了。” 青青眼前一亮，两人就在坐席之间，一边看着场上的比赛，一边楚梦渺手把手的指点教导对方马球比赛的尝试和技巧，倒是嬉闹之声很快传了出来。 楚梦溪那边准备的很快，墨南湘也早早的就器具都准备好了，所以等到几人骑上战马出来的时候迅速引来了周围无数人的关注。他们这一队加上殷红林也就只有五个人，但是却直接从皇室所在的正南方向出场，本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姐姐你蒙面做什么？”让墨南湘有些不解的是，楚梦溪虽然换了服饰，但是却重新戴上了丝帕覆面。 “不想惹麻烦！”楚梦溪摇了摇头，如今的她两世记忆融为一体，昔日这具身体具备的技艺她也全都熟稔于心，虽然没有试过，但是当球杖握在手中之后，那瞬间升腾起来的感觉却还是让她隐隐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本能在觉醒。 “试试吧，好久没有打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虽然只是一声细语，但是那一瞬间，白马却在她的操控下，前蹄扬起，嘶鸣声瞬间犹如雷霆一般咆哮而出。 这本就是她昔日豢养的良驹宝马，只不过楚家被抄家之后被墨南湘带回了长公主府，长久不见之下，白马似乎也很兴奋，带着楚梦溪风驰电掣一般快速冲入赛场，以至于后面墨南湘等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而高台之上，裁判也迅速重新安排，在五队人手凑齐之后，关闭了入赛通道。如此一来，除非场上有球队退出，否则的话这第一场比赛就不能再增加人手了。 “我去，毒圣妹妹，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等等我啊！”欧阳岚在后面大喊大叫，他的骑术非常精湛，只不过没见过马球这种运动，所以很自觉的跟在了楚梦溪身边，只不过他的大嗓门，倒是一下子暴露了楚梦溪的身份。 “南湘接球！”上了赛场，楚梦溪似乎久违的找到了一丝愉悦畅快的感觉，以至于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心事暂时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手起一杆，生生的将原本其他两队相互角逐的马球断出，朝着墨南湘飞了过去。 “常大哥，接着！”墨南湘和楚梦溪以前不知道玩过多少次，彼此配合十分娴熟，几乎是对方在动手的那一瞬间，一提马缰，迅速转了个方向，在马球传来的那一瞬间横击而出，从而完成了一场完美的传球，让身在众人角逐外围的常衡迅速冲向了球门。 “轰！”旁边原本还有几人迅速朝着常衡围拢上来，但是在距离足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常衡手中球杖一挥，翻滚的马球恍若流星一般飞起，犹如闪电般急速穿过众人之间的空档，呼啸着砸进了球门。其速度之快，甚至于连裁判都没看清，就听到了附近的欢呼声。 “这大块头太猛了，我要跟着他进球。红林你跟在毒圣妹妹身边啊！”欧阳岚一声大吼，快速冲到了常衡跟前笑道：“带我一个，我也来试试，帮我传球。” 他一来凑热闹之下，整个赛场之上开始快速出现了新的变化，墨南湘和楚梦溪两女负责截断传球，殷红林从旁协助，而常衡负责摆脱众人的纠缠，将球传给欧阳岚，让对方打进最后一杆。 他们两个功夫超群，而且骑术精熟到了极点，根本不是京城的这些富家公子所能比拟，光是靠骑术就让众人望尘莫及，所以五个人生生的在二十多人的赛场上连番抢夺，犹如旋风一般迅速横扫了一切，快速将比分给追了上来。 “姐姐小心。”负责争夺马球的楚梦溪连番截断之后，迅速被人给围了起来，在随后一杆倒悬月将马球击过头顶，远远的传给了常衡之后，一匹黑色战马刹不住速度，直接朝着她冲了上来，吓得旁边墨南湘急忙上前，却已经是抢救不及。 就在此时，白马一声长鸣，咆哮如雷霆，在间不容发之际，前蹄扬起，一瞬间强行转了个方向，随后马嘴张大，直接一口咬住了黑马的马尾巴，猛然间一甩头，直接将对方强行甩了出去。 而在同一瞬间，马背上的黑影几乎是在一瞬间顺手甩出了自己的球杖，呼啸的风声直奔楚梦溪而来，逼得她只能在半空中一杖挥出，竭尽所能之下，将其原路打了回去。 这一兔起鹘落的动作快如闪电，甚至于身处其中的楚梦溪自己只能靠着本能才化险为夷。 “哈哈，好样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只有墨南湘冲了上来朝着楚梦溪笑道：“没想到姐姐的白马还是这么通灵，居然能自动护主，早知道当年我就该去养另外一匹了。” “那是谁？”楚梦溪拍了拍马脖子，转而扫了一眼摔在远处而且还在哀嚎的那个人，转而朝着周围的人问道。 “闻喜郡王裴多云。”这句话倒是让墨南湘瞬间冷笑道：“原来是长安县主的那个宝贝儿子，好大的胆子，打马球打不过，就来这一手吗？” “长公主，裴郡王也是无意的，您不能因为这个就怪罪他吧？”此时因为出了事，所以比赛也就暂停了下来，众人下马来到裴多云跟前的时候，旁边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年轻人看着墨南湘隐含一丝畏惧，但是随即还是快速上前将裴多云给扶了起来。 “哼！”墨南湘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但是那阴沉的脸色却无疑告诉所有人，这件事还没完。倒是楚梦溪上前几步之后，冷眼一扫裴多云之后摇了摇头。 被甩出了马背，裴多云在高速冲击之下，砸的是头晕脑胀，率先落地的右腿此时都变形了。而那一球杖更是直接砸在了脑门上，鲜血长流。刚刚被扶起来之后再度跌坐在地上，哭嚎声甚至于连远处的欧阳岚和常衡等人都跟了过来。 “哟，这还有受伤的？真是怪了啊，自己还能被自己的球杖砸到脑门？打球打晕头了？”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没动作，自己蹲在裴多云身边，伸手一探之后笑道：“不过是腿断了而已，我给你配一副拐杖，你哭什么哭？”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儿要是有事，我跟你们没完！”急匆匆而来的尖叫大吼打断了众人的话语，也一瞬间让墨南湘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兄弟之争（上） “多云，你怎么样了？”长安县主几乎是冲进来一把将裴多云抱在怀里，看着对方满脸是血，哀嚎不断之后，顿时朝着楚梦溪怒喝道：“楚梦溪，你敢伤我儿，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想不受伤那就别下场！”墨南湘一声呵斥之后，冷眼一扫长安县主冷笑道：“裴多云自己在赛场上纵马冲撞凌阳郡主，被甩下马背受伤，难不成还能怪到别人身上不成？” “长公主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儿就白白受伤了不成？”长安县主急切里顾不得其他，直指墨南湘，声音尖锐，直冲云霄道：“这么多人都看着，明明就是她楚梦溪伤了我儿，你还敢胡说八道——”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一声断喝猛然间传来，常衡见到长安县主将楚梦溪和墨南湘一起给骂了，顿时一脚上前将裴多云给踢翻在地，转而冷笑道：“再敢说一遍试试？我宰了你们这对无耻的母子！连打个球都输不起，你真是枉费了这七尺之躯了。” 这一下算是让裴多云彻底忍不住了，常衡的脚力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脚下去，让前者一声惨叫之后，一下子痛晕了过去。 “你！”面对常衡，长安县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此前在人蛊之祸时，常衡的暴虐几乎是震慑住了长安所有的豪门贵族，所以此时是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转而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老妖婆，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保证你这宝贝儿子这辈子都只能只能在地上爬了。”欧阳岚环抱双手，看着长安县主只是一句话，直接让对方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反倒是前者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要不别治了，这种人你就算是给他治好了他也不会有感激之心的，说不得背地里还会使阴谋诡计，所以让他爬着也挺好。” “那就别治了。”楚梦溪只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但是长安县主却一声大叫，抢上前来就要拦住楚梦溪的脚步，却忽然发现，眼前黑影一闪，常衡诡异的一下子撞到了跟前，直接将她给再度撞翻在地。 “你想干什么？”常衡满脸杀气，看着长安县主冷笑道：“难不成你也想在地上爬不成？” “楚梦溪不能走，她必须给我儿治伤！”长安县主顾不得其他，一把爬起来之后就要再度往前冲。 “哎哎哎，给你儿子治伤的人在这呢！你急什么急？”欧阳岚上前几乎之后朝着长安县主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不求我啊？只要你出口求我，本少主又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怎么？刚刚还张口白牙就敢胡说八道，怎么到了如今一转眼却连求人都不会了？要不要本少主教教你？”欧阳岚天生一副贱相，所以此时是舔着脸看着长安县主，那一脸的调侃差点连墨南湘都没忍住，旁边围观的那些人更是哄堂大笑。 “我就不信，这京城就没人能治个腿伤！”这这一句话憋得老脸通红的长安县主差点没背过气去，不顾连番被撞到在地的狼狈，大呼小叫的招呼下人抬着裴多云就走。 “散了散了吧，皇帝好像来了。”欧阳岚看着长安县主离开的身影挥手驱散周围的人之后，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个长安县主，一会肯定会求上门来，他这么一折腾，那裴多云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外边就有太医院的大夫在场。”墨南湘摇了摇头，他刚刚看到了太医院的人在出没，这种大型的马球会本身就可能随时出现意外，受伤那是常事，所以一般都会有大夫随时在一边等待。 “红林将人给拦住了。”常衡在旁边忽然插了一嘴，一下子让墨南湘迅速反应过来，顿时捂嘴偷笑道：“常大哥，你们太坏了，这要是回城医治，耽搁了时辰，只怕裴多云的腿还真保不住。” “谁让那个长安县主嚣张跋扈，什么事都能算到姑娘头上？”常衡冷哼了一声，率先回到楚梦溪旁边，不再开口，但是这种态度却让墨南湘忽然心头莫名的安定，转而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此时比赛算是无果而终，而且皇帝到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到了正南方向，整个马球场上原本喧嚣的场面也变得安静下来。 “今日倒是颇为热闹啊。”皇帝似乎没看到刚刚那一幕，坐下之后接受所有人朝拜之后点头道：“这场马球会老三算是用心了，今日朕也凑个热闹，为长琳祈福，同时也为此次人蛊之祸中枉死的百姓安宁！诸位随我上香祭拜。” 一排香案被迅速摆上，皇帝亲自带头祭拜，在场之人自然是全部躬身叩首，原本热热闹闹的马球场此时也瞬间变得庄严肃穆起来。皇后怀抱小皇子墨长琳，跟随皇帝身边，看着香烟缭绕的香案，喃喃自语，脸带一丝悲痛的神情。 “朕今日还要再说一件事，希望大家静听。”皇帝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转而脸色一正，目光转向楚梦溪之后点头道：“凌阳郡主楚梦溪，日后也列入我皇族一系，位同一品亲王。礼部和宗正寺随后要立即补上所需礼仪章程，明示天下。” “一品亲王？那岂不是和长公主平起平坐了？”楚梦溪退婚的事情瞒不住这里的豪门世家，但是如果说退婚只是让他们有些惊讶的话，那么此时皇帝的话则无疑传达了更加明显的意思。即使对方失去宁王妃的头衔，皇帝依旧选择力挺，以这样的方式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兄，如此一来，凌阳郡主岂不是公主了？”墨北欢扫了一眼一旁的墨南宸，转而有些诧异的开口道：“皇族只能是我墨氏皇族，外姓之人顶多只能算是支脉，郡主虽然位尊，但是这毕竟不合祖制啊。” “所以是位同亲王，而不是长公主。”皇帝目光落在墨北欢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深意道：“工部要加快营造郡主府，规格就按照南湘的长公主府建造，不得有误。” “好了，朕不耽误大家玩乐，好不容易皇后组织了一场马球会，不能让朕给搅了，大家尽情享受着明媚春光吧。”皇帝似乎就是专程说这件事而来，所以一句话落下之后，重新回到座位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在意自己。 “梦溪，帮本宫看看，长琳最近身体如何？这孩子最近几日似乎有些厌食，吃不了多少奶水。”实际上皇帝那边很快就被随行的文武群臣给围住了，今日增加了春闱学子之后，这场马球会实际上更多的还是体现在与民同乐，设宴款待这些上榜学子身上。所以皇后见此开始和皇帝点头之后，来到楚梦溪这边，将手中的墨长琳递给了对方。 “倒也不必担心，少吃多餐即可。”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小家伙倒是比之前要健壮不少。如果是轻微厌食，就不要勉强，少吃比多吃好。” “我来看看。”欧阳岚挤了过来，看着睁着眼睛似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墨长琳，摸了摸下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白色玉珏挂在了对方的小脑袋上笑道：“送你了，这可是羊脂玉芯，有辟邪镇恶之效，助你安全长大。” “欧阳少主很喜欢孩子？”欧阳岚的举动让皇后有些诧异，不过楚梦溪倒是微微点头，随即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也未曾成家吧？” “我们家老爷子未曾出关，不敢娶亲，怕被打死。”欧阳岚苦笑不已，不过到也没纠结这个话题，转而搓了搓手笑道：“至于养个孩子，那还是算了。这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借来玩玩就成，自己养一个，那还是算了，还不够麻烦的。” 这一番浑话惹得众人哄笑不止，也让周围的其他人目光全都转到了这边，只不过因为刚刚那一出，尤其是殷红林直接带人守在了旁边，倒是让不少原本有心想上前的人停下了脚步。 “皇兄，郡主似乎对小皇侄很是喜爱。”墨北欢和墨南宸两人要跟着皇帝接见众学子，所以等到这一切忙完了才抬头看到墨长琳一直被楚梦溪抱在怀里，顿时想起了刚刚皇帝的话，转而脸带微笑道。 “那是自然，以前长瑾不也一样吗？”皇帝点了点头，脸色和煦，虽然说起墨长瑾情绪有些不对，但是随即笑道：“得她庇佑，长琳必然可以安然长大成人。” “怪不得皇兄会让大姑娘位列皇族一系。”墨北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只是如今大姑娘退了和三王兄的婚事，孤身一人，皇兄是不是应该给她再指一门亲事？” “怎么？老五你有想法？”皇帝一扫墨北欢之后，目光灼灼道：“还是你也看上梦溪了？” “臣弟本就对大姑娘很有好感，若是皇兄点头，臣弟也就不顾脸皮了，不知皇兄觉得臣弟和大姑娘如何？”墨北欢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差点跳了起来，但是不等他开口，前者继续道：“请皇兄成全，臣弟必会护佑大姑娘一世，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第二百七十章 兄弟之争（中） “墨北欢！”墨南宸低喝一声，目光瞬间变得赤红起来，死死地盯着墨北欢冷笑道：“你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墨北欢毫不示弱，甚至于根本没理会对方，转而朝着皇帝继续道：“臣弟是诚心诚意，请皇兄为我做主，臣弟自不会和三王兄一般，辜负了大姑娘的一片心意，好好待她，好好护佑她安宁。” “老五，你当真想娶梦溪？”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墨南宸安静下来之后，转而看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梦溪就喜欢你呢？朕此前错点了一次鸳鸯谱，这一次不打算再做这个恶人了，所以，一切都交给她自己去选吧。” “如此也好。”墨北欢愣了愣，但是随即看了一眼墨南宸摇头道：“三王兄你生什么气？大姑娘和你已然退婚，如今她是自由身，你可没什么说话的权利。” “那你就有权利了？”墨南宸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冷笑道：“自己在这里喋喋不休，焉知梦溪会看上你？” “看不看得上，那也是大姑娘说了算。”墨北欢倒是没有丝毫气恼，反而镇定自若的看着已经跟随皇后来这边的楚梦溪笑道：“本王相信，只要诚心诚意，大姑娘会看到我的心意的。我可不像王兄，好好的王妃，说扔就扔了，弃之如敝履，你还指望人家大姑娘对你藕断丝连不成？告诉你，你没机会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墨南宸被说的脸色涨红，但是一张嘴却根本不是墨北欢的对手，所以差点当场暴走的他若不是墨南湘此时刚好走过来，只怕真的会彻底按捺不住。 “老五也对梦溪有心思吗？”此时倒是皇帝脸上带着一股奇怪的神情，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之后，惹得对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笑道：“梦溪，你是何意？” “大姑娘，本王一片心意，还望姑娘能够明了！”皇后的话音未落，墨北欢就已经快速走到楚梦溪跟前，拱手一礼之后，面色肃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道：“若姑娘肯垂青眼，则北欢一定竭尽全力，护佑姑娘周全，此生不负。” 墨北欢一句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甚至于这一刻连欧阳岚这样的大嘴巴都紧闭起来，转而目光扫向了楚梦溪。 “梦溪！”墨南宸忍不住一声低喝，跟着起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赤红的双眼此刻却迸发出强烈的气势，和墨北欢争锋相对，丝毫不让。 “姐姐，要不，他们两人你选一个吧！”墨南湘走到楚梦溪跟前，见到对方神色恍惚，似乎对于墨北欢和墨南宸的反应视若无睹，顿时有些奇怪，转而低声道：“姐姐在想什么？” 楚梦溪摇了摇头，但似乎并不是回应墨北欢的话，也不像是在回答墨南湘的问题，此时的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一股悲凉从心头涌出，无从言明，更无法告知他人。所以这一刻的她，浑身悄然之间变得淡漠，清冷的气息不自觉的开始由内而外，弥漫而出。 “梦溪！”楚梦溪的毫无反应在墨南宸看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也让他一颗心瞬间沉到了海底。这几日他唯一时时放在心头的，就是如何挽回楚梦溪的心。经此一劫，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又如何能够看着对方答应墨北欢嫁到燕王府？所以此时忍不住再次呼喊出声，希望楚梦溪能看看自己。 他的话语确实让楚梦溪回过神来，不过却也一瞬间再次摇头，转而转身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梦溪此刻不想再谈私情了，我只想活得自在一点，不想再被人左右，请陛下恩准，以后不要再给我指婚了。” “姐姐你——”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说的墨南宸颓然若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色也开始变得彻底黯淡起来，这也让墨南湘有些诧异，她能看懂皇帝的心思，此时只要楚梦溪开口，皇帝自然可以顺势做主，那么她和墨南宸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回到从前。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直接掐灭了所有人的心思，甚至于连皇帝的好意也一并拒绝。 “也好，朕不勉强你。”皇帝微微沉吟之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随即若有深意的看着楚梦溪道：“想活得自在一点，朕成全你便是，以后，除非你自己开口，否则的话，朕不会给你指婚了，也不允许其他人再去骚扰你，如何？” “多谢陛下的体恤。”这一瞬间楚梦溪是破天荒的朝着皇帝行礼，倒是让对方神色一动，上前几步将对方扶了起来，带着莫名的感慨叹息道：“朕是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给朕行礼，倒是难为你了。” “你们兄弟俩也都听到了吧。”楚梦溪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默默走到一边，带着青青和楚梦渺回到了此前的席位之上，没有再去理会这里的争执。而她一走，皇帝也没了多大的兴致，横了一眼墨北欢和墨南宸。 “陛下，今日是马球会啊，要不，您组织皇室子弟，我去找些人，我们再来赛一场？活跃一下气氛嘛！”欧阳岚原本想跟着楚梦溪退回去，但是见到墨南湘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之后，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几步笑道：“臣在西域可是不经常见这种赛事，不如今日趁此机会，也让臣学习学习，也好回去之后将马球发扬光大？” “那也好，老三，挑几个人和欧阳少主赛一场，今日朕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皇帝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墨南宸，很显然他明白欧阳岚的心思，神色也一瞬间缓和了不少。 “王兄，不如你我赛一场吧！”不过皇帝话音未落，墨北欢却一瞬间起身看着墨南宸道：“这么多年了，王兄武功身手一直让我很羡慕，所以暗地里我也曾多方学习，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让王兄指点一二，不如今日趁此机会，你我也下场试一试如何？” “老五你也会打马球？”这句话一出口连皇帝都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摇头道：“你别胡闹了，欧阳少主在场，你那个身子，比朕都不如，还跟老三上场？别让人家看了你的笑话！” “启禀皇兄，臣弟可是独自练了好久，还组过一个队试过几次，自觉也是进步颇大，就请皇兄给臣弟一个机会吧。”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看着皇帝笑道：“臣弟一定会让皇兄大开眼界的。” “那好啊，那就你们俩兄弟各自组队上场。”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点头笑道：“说起来朕自从当了这个皇帝之后，武功也荒废了不少，要不是皇后不让朕老是活动筋骨，朕今日也想来试试，看看朕有没有老！” “皇兄您还是算了吧，您要上场，我和三王兄还怎么比？”墨北欢一听皇帝来了兴致，连连摆手苦笑道：“还是请皇兄当个裁判吧，看看臣弟这些年有多少进益。” “这老五要和老三打马球？他是不知道老三如今有气没处发吗？别真的两兄弟打起来啊！”墨南宸哼了一声，和墨北欢各自去准备之后，皇后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帝低声道：“老三打马球可还从未输过！” “皇后放心，打起来就打起来吧，他们兄弟俩又不是没打过！”皇帝摆了摆手，很明显，对于这场马球赛有了更多的兴趣，所以连墨南湘离开都没有察觉。 而后者此时急匆匆来到楚梦溪身边转而道：“姐姐，三王兄要和五王兄上场了，看架势，两人打马球是假，打架那才是真的。” “放心放心，我去和宁王组个队，保证让他们俩打不起来。”欧阳岚此时也偷偷钻了过来笑道：“就算是打起来，你担心什么？我看那个燕王打架肯定是打不过宁王的。” “真要是打架，我才没那么担心呢。”墨南湘皱了皱眉摇头道：“就怕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好好的马球会，就偏偏他来捣乱，害的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原本因为退婚一事，墨南湘是思索良久，才想到借这马球会的机会让楚梦溪好好放松一下心情，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她和墨南宸和好。但是现在被墨北欢忽然横插一杠子，散心没散成，反而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所以此刻的她对于墨北欢是一脸恼怒，恨不得自己上场去好好教训教训对方。 “我上去，帮你找回场子。”一直没有说话的常衡此时忽然开口，也仅仅是一句话，直接说的欧阳岚都停下了脚步，转而看着对方笑道：“可以啊大块头，你比那个宁王要懂女人心多了，孺子可教，不枉费本少主这些时日的言传身教啊！” “我是怕你一个连进球都需要别人帮忙的人，真要上场，本来能赢的局都被你生生给搅了。”常衡脸色一愣，随即瞪了一眼对方，转身自顾自朝着墨南宸所在的营帐而去。 倒是欧阳岚，此刻也不着急了，反而一下子坐在了墨南湘身边笑道：“长公主，是不是该请我喝酒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意外之喜，对，就是意外之喜。”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兄弟之争（下） “姐姐，王兄他们出场了，还真是卓尔不凡啊。”墨南湘见到墨南宸一袭黑色王袍出场，顿时笑出声来，连刚刚欧阳岚的调侃都没放在心上，拉着楚梦溪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是吗？”楚梦溪目光有些沉吟，她并不记得多少墨南宸打马球的场景，或许是这一世的记忆选择性的遗忘了许多，也许，是以前也没多少机会和对方同时出现在赛场上。如今看着对方领队出发，竟似于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墨南宸这一队除了加入常衡替换了维持秩序的宋南云之外，其他的就是李十三等人，清一色的镇府常兵统领组成。而反观墨北欢那边，却集中了大部分在场的豪门贵族子弟，连此前被墨南宸打过一顿的康海平都出现在其中，服装也是杂乱无章，除了黑色为墨南宸这边所有之外，他那边几乎是什么颜色都有。 这一幕也让楚梦溪悄然之间眉头皱了起来，很明显，在如今墨南宸被贬之后，整个京城豪门的风向也在悄然转变，以至于往日里每每低墨南宸一头的墨北欢，一下子成了豪门新的领头人。 而同一时间，皇帝的脸色也出现了变化，以至于原本还抱在怀里的墨长琳也塞给了皇后，自己悄然之间来到前面，看着场上两队人手整队完毕之后，露出了一丝沉吟之色。 “咣！”锣鼓声响起，马球被瞬间扔出，两队人手开始纵马疾驰，整个比赛场上人影纷飞，战马嘶鸣，所有人全都在追逐那不断翻滚的马球迅速前进。 而场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到了这两队人身上，其他的小型活动在此时也全部停了下来。很明显，这种诡异的气氛也在此时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两队人马上场交锋而逐渐发酵。 “三王兄的球技倒是进步不少，比我都强了。”墨南湘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点什么，转而看着在场上正面对决墨南宸，球杖每每挥动之时，总是和对方纠缠在一起，将其绊住之后，忍不住若有所思道：“他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身本事，还真是不声不响的就想着一鸣惊人啊。” “一鸣惊人？还真是了。”墨南湘原本只是随口而言，但是却让楚梦溪没来由的多了一份奇怪的心思，以至于原本没多大兴趣的她此时目光也集中到了场上。 两队争锋的态势逐渐变得更加焦灼，比分也是互相紧咬不放。虽然墨南宸和常衡带队屡屡突破对方的封锁，但是墨北欢这边很明显采取了别的措施，对于李阳等人，这些豪门公子组成的队伍几乎是齐刷刷的采取了蛮横的冲撞动作，和对方硬碰硬，逼迫李阳他们为了顾忌对方的身份，而不敢有所误伤，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这种意外，将马球从他们手中给生生抢了过去。 再加上墨南宸被墨北欢给死死地缠住了，整个赛场上能够毫无顾忌出手的，就只有常衡一人。而反观对方，虽然是豪门贵公子，身体素质和骑术无法和墨南宸这边挑选出来的人相比，但在马球上却都有两下子。如此一来，反倒是比分逐渐的被对方赶了上来，而且大有反超的势头。 “倒是好手段啊。”皇帝看着数次想要下手重击，但是却始终被墨北欢以灵巧的手段避让的墨南宸，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话语声也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奇怪，似乎不是在说墨南宸，也不是在说墨北欢。 “李十三，掩护我，跟我走！”不过此时这种场景也让常衡想到了应对之策，在拼着放弃进球的机会之后，一杆直接将纠缠李十三的康海平给打的球杖脱手，迅速将对方给拉了出来，转而和自己相互配合，全力抢夺马球。 这异军突起的两人一下子成了整个赛场上的游弋人手，而且和李十三等人束手束脚不同，常衡出手几乎是毫无顾忌，一路连撞带打，犹如人形蛮兽一样，一口气接连撞飞数人，带着马球一路绝尘而去。 这种办法在随后快速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一旦真的硬碰硬不留情面，墨北欢的队员根本不敢和百战余生的常衡相比，而被他带动之下，李十三等人也迅速找到了信心，性子最暴躁的李由甚至于专门和这些人正面动手，将球杖当成了武器，往来之间，球杖不断飞出，甚至于有几人躲闪不及，直接被一杖打飞，远远地砸落马背。 情势在此时迅速翻转，一旦将文斗变成了武斗，墨北欢这一队人根本没办法拦得住常衡带队组成的突击人手，被打了个人仰马翻之后，马球几乎就没有再被反抢回去过。 “陛下，陛下，您不管管吗？这些该死的下人，把打球当成了打仗，我儿他们哪是他们这些野蛮人的对手？他们这是在犯规，陛下您可要好好惩罚他们啊！”一时之间球场上的逆转迅速引来了场外的连锁反应，在皇帝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比赛的时候，清河郡主带着一群人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一开始就大喊大叫。 “吵什么吵什么？”巨大的尖叫让原本还在沉睡的墨长琳被吵醒，哇哇的啼哭声让皇帝眉头一皱，转而看着清河郡主冷笑道：“哪个是该死的下人啊，你给朕指出来。还犯规？朕还没瞎，看得明白。若不是你们家中的那些孽障犯规在先，人家用得着不管不顾吗？输了球不算，还丢人丢到朕面前来了！那是朕的边军将士，没有他们，你们能安稳的坐在这打马球吗？” “一个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指望你们能养出什么朝廷栋梁？今日谁都不能干涉他们，朕倒要看看，线香燃尽之前，还有多少人倒下去！这场比赛到底会怎么结束。”皇帝的话很显然是语带双关，只不过此时清河郡主这些女眷是急切里根本听不明白了，尤其是康海平等人被常衡直接一杖打飞落下马背之后，她们哪还顾得上去揣摩皇帝的心思？ 在皇帝不管，甚至于颇有推波助澜的情况下，裁判自然是更加不敢过问此事。所以球场上的武斗还在继续，虽然有几个人被激发了凶性，转而也开始和常衡等人争锋相对，将打球变成了打架。但是在常衡亲自出手，将进球的任务扔给李十三之后，他自己和李由出手的时候更加毫无顾忌，强大的力量和身手在此时展露无疑，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他倾力一击。 “常大哥果然是一员世之虎将，想来，当年高粱河一战，他一定驰骋沙场，斩将擎旗，无有敌手。”这种往来无敌的气势虽然让清河郡主等人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却让楚梦溪不由得赞赏出声。而且那些没有家属上场比赛的豪门女眷，目光也逐渐落到了这个纵马驰骋，所向披靡，没有任何一人能挡得住他锋芒的年轻人身上。 “毒圣妹妹说的是，大块头这种人天生就适合战场。”欧阳岚不会打马球，但是对于这种近距离冲杀的场景却很感兴趣，所以在外边逐渐的开始伴随着常衡的动作而传出一阵接一阵欢呼之后，跟着来到楚梦溪身边笑道：“光论武艺，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欧阳少主，你可是难得的谦虚了一回啊！”墨南湘双眼弯成了了月牙，显得很开心，拍手笑道：“常大哥这么厉害吗？以前为何没有他多少功绩传入朝廷？” “应该是他父亲的缘故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身为常家子，淮南军的少帅，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如果要考虑到避嫌的因素，确实不会有多少醒目的战绩传回朝廷，但是这却不代表常家这对双生子在战场上没有作为。否则的话，高粱河大战的时候，也就不会出现其兄战死，他自己也九死一生的惨剧了。 “长公主，你这眼神可不对啊，大块头如今无官无职，就算是如今一场大赛入了皇帝的法眼，你也未必能被如愿。”欧阳岚看着墨南湘那比吃了蜜还开心的神情之后，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转而笑道：“你听听这旁边的欢呼声，只怕从今以后，这战场上的常大哥，会成为多少京城少女的美梦了？你可没多大优势啊！” “啊！”墨南湘被这句话说得脸色一瞬间变了，随即露出了一缕沮丧，很显然，欧阳岚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就算是常衡对她也有心，这中间的阻隔也足以大到无以复加。 “此事以后再说。”楚梦溪拍了拍墨南湘的肩膀，摇了摇头之后道：“看看墨南宸和墨北欢两人的最后一击吧，快要结束了。” 此时线香已经快要燃尽了，场上其他人包括常衡都已经停止了角逐，将整个赛场留给了纠缠到最后的墨南宸兄弟二人。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比赛，比分倒是其次，反而比赛之外的东西更加重要。 “轰！”墨北欢一杆扫出，将马球击飞之后，纵马疾驰而过，球杖猛然间斜刺里刺出，一下子打在了墨南宸的马腹之上，瞬间功夫，直接让对方翻身落马。 “不好！”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一瞬间，楚梦溪原本放在墨南湘肩膀上的手也跟着悄然一紧，目光瞬间追逐墨南宸那远远飞落的身形，露出了一丝不由自主的担忧。 而也就在众人哗然不止的时候，那原本倒地不起的战马却犹如闪电般一跃而起，一声嘶鸣之下，后发先至，瞬间功夫，直接冲到了墨南宸的身下，强行将对方重新给接住了。 “王爷接住！”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距离最近的李十三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将手中的球杖远远的扔了出去。 人在半空中的墨南宸反手将球杖操在手中，人在马背上急速翻转，然后人马合一，强行在一瞬间掉头，跟着急速冲出，在落后了一瞬间之后，闪电般冲到了墨北欢跟前，一杖挥出，截断了对方的冲锋之路。 “轰！”那一杖打出之后，锣鼓声也快速传出，整个马球赛至此宣告结束，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空中急速呼啸而过的马球疯狂的砸进了球门。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变天 “哈哈，不错，老三打得好。”那一瞬间，当马球钻过球门的时候，连皇帝都跟着哈哈大笑。很显然对于墨南宸的这最后反手一击感到很高兴。 “去招两队人手上前，朕有重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郑大监去传诏众人之后，转而朝着墨南湘摆了摆手，将她和楚梦溪等人也一并叫到跟前笑道：“这一场马球赛算是让朕也过了一把瘾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畅快淋漓的大战了，真是怀念以前的岁月。” “给他送过去。”楚梦溪见到墨南宸走过来的脚步不对，扫了一眼跟在了自己身后的月儿，将一个玉瓶递给了后者。 这一举动除了欧阳岚，没人看见，而他脸上此时也似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看了一眼对方，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今日这场马球赛很精彩，朕很欣慰。”皇帝那边此时在见到众人到来之后，摆了摆手之后笑道：“我大晋男儿尚武之风历来浓厚，上至王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以武为荣，能够在赛场上打出自己的风采，朕很喜欢。” “多谢皇兄，臣弟不才，虽然也曾私下练习多次，但是终究不敌三王兄神勇，实在是惭愧不已。”墨北欢虽然累的一身汗，和墨南宸受伤之后脸色不好相比，倒是显得神采奕奕。 “你倒是很不错，就是眼光不行，你的这些队员，可选的不怎么好。”皇帝一扫墨北欢身后那些或是被抬着，或者被搀扶着走过来的那些豪门子弟，忍不住直摇头道：“赛场上想武斗，那就该拿出武斗的架势，不然的话输了比赛，还丢人丢到朕跟前来了。” “皇兄说的是，这不论是赛场还是战场，我京城子弟确实不敌王兄的边军将士。”墨北欢此时倒是没有否认自己比赛做手脚的事情，只是扫了一眼站在墨南宸身后的李十三等人转而笑道：“稍后，臣弟会给所有参赛将士每人送上一份心意，也算是臣弟给予他们的补偿和歉意了。” “很好，这才是我皇室子弟的风度和气度。”这句话倒是让皇帝缓缓点头，看得出来这句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了，转而露出一丝笑容道：“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赢那也要光明磊落，不能和那些妇人一样，没有见识，更没有骨气。” “老三你怎么样了？”皇帝意犹未尽，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直到墨南宸身形摇晃了几下之后才转而道：“没被摔伤吧？” “臣弟无碍。”墨南宸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刚刚那一下重击直接将他的身形甩飞了出去，而且在空中迅速落马反击，身体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咳嗽直接咳出了一口淤血。 “梦溪，一会给老三看一下，别真伤着了。”皇帝目光微微沉吟，但是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转头朝着楚梦溪点头道：“就算是退婚了，总不是归于路人，该看的伤你还得去看。” “三王兄，你这处境真好，惹得我都想受伤了。”墨北欢见到楚梦溪点头，顿时插话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被你一杖给打下马去。” “那好啊，一会朕打你几杖！”这句话让皇帝立马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朕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俏皮话不断，对自己的兄长你也敢下狠手！” “好了，不说这些了。”堵住了墨北欢的嘴之后，皇帝的目光转向常衡，也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转而走到对方跟前点头道：“不愧是常家子，战场之上的风采，朕能想象得出。你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朕心甚慰。” 这句话倒是让原本冷若冰霜的常衡微微动容，皇帝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对于常家和常冰言的一种肯定。 “你如今还住在楚家吗？朕打算让你去巡防营，给你一个云骑尉的封号，可以独自领兵，自立旗号，如何？”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话锋一转，朝着常衡道：“男子汉，迟早都是要上战场的，况且你本就是边军宿将，也不能一辈子待在梦溪身边当个护卫。” “独自领兵？”李十三在旁边推了一把常衡，也让后者稍稍回神，转而不由自主的回道：“不受拘束？” “嗯，不受拘束，只要别犯了军规军纪，朕也懒得管你！”皇帝点了点头，很明显，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所以此时直接回答道：“只不过京城毕竟不是边境，你别真把这里当成了战场即可。” “好！”常衡扫了一眼楚梦溪，见到后者点头之后，回了皇帝一个字就没再多言。反倒是皇帝自己则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很意外对方的态度。 “常大哥，云骑尉虽然爵位很小，但是能独自领兵，也算是有自主权了不是？”墨南湘显得有些兴奋，主动上前，在常衡身边低声笑道：“恭喜常大哥了。” “好了，朕还有事，就不看你们的马球会了。”皇帝转身上了高台，朝着众人笑道：“李十三，你们的奖赏回头让老三给你们吧，你们都是名列兵部和太尉府的将校名册，可以晋升一级，遇缺先补，不必拘泥于王府亲兵行列。” 皇帝说完之后没再多言，和皇后起驾回宫。这场马球会至此实际上也救过了最精彩的阶段，只不过对于在场的其他贵眷而言，反倒是迎来了最轻松的时刻，毕竟没有皇帝在，他们也就自由了许多，所以随后，纷纷闹闹的场景迅速再现，甚至于比之前更加热闹。不少女眷甚至于还悄悄朝着常衡所在的方向张望。 “王兄，收获不小吧？”墨北欢见到李十三扶着墨南宸朝楚梦溪而去，顿时似笑非笑道：“镇府常兵各部将领可以顺利出仕，以后京城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那你去找皇兄！”墨南宸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对方，坐在楚梦溪跟前，神色有些紧张，有些不敢看对方。 “把丹药给他吃下去，休息几日就好了。”墨南宸的体质很好，所以楚梦溪只是微微搭脉之后就摇了摇头，转而起身要走。 “梦溪！”墨南宸张大了嘴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在楚梦溪跟前，他却显得过于笨拙，以至于虽然急匆匆站了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了吗？”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目光转向了远处墨北欢所在的方向，和墨南宸相比，此刻，对方身边却簇拥着不少豪门子弟，除了随他上场的那些人之外，其他家族的人此时也逐渐朝他靠近，那一片言笑晏晏的样子，似乎和墨南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什么了？”墨南宸有些奇怪，他此刻的心思都在楚梦溪身上，对于外面的事情视而不见，所以根本就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自然是人走茶凉！”欧阳岚在旁边接了一句，不过随即被瑶姬给挡住了，转而低声道：“少主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人走茶凉，那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京城的天，是变了。”楚梦溪微微一叹，转而自顾自道：“萧太妃现在应该很后悔吧？她和萧恒一手推动了这一切，却让燕王得了这个便宜。” “我不在乎这些权势，也不需要这些人的追捧。”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试探着道：“你别怪母妃，她就是不明白你的为人。” “你不在乎，但是架不住的是，有人会在乎。”楚梦溪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常衡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直接将手中的一份名帖拿了出来道：“这是燕王给我发的帖子，邀我今晚去燕王府赴宴，刚刚被我打下马的那些豪门子弟也都出席参加，看架势，打算给我赔礼道歉来了。” “那是自然，一个能独立领兵的云骑尉，在如今的京城，那可是能和宋大统领分庭抗礼的存在。”墨南湘脸色不太好看，看了一眼墨南宸，脸上还带着一丝怨气。 若不是萧家闹那么一出，墨南宸也不会被剥夺了全部的兵权，不仅仅萧恒手中的左屯卫军被调离京畿，而且节制禁军的权柄也被收了回去。如果此时常衡真的被墨北欢拉过去的话，那么巡防营之外，就多了一股可以和宋南云抗衡的力量，如此一来靠着宋南云巡防营大统领和宁王府镇府常兵大统领双重身份，可以间接掌控巡防营的墨南宸，势必会被逼到连最后的权力随时都可能丢掉的境况之中。 如果再加上刚刚皇帝对于李十三的赏赐，那么一旦宁王府的这些镇府常兵统领被调离出仕，则更大的变局还在后面，墨南宸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极其危险了。 “这是一张大网。”楚梦溪摇了摇头，或许墨南宸还没看明白，但是对于她而言，这张大网如今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大块头，要不，晚上我陪你去赴宴啊。”欧阳岚见到众人都没有说话，顿时插嘴笑道：“说不得这燕王府的酒还真不错呢。” “说的也是，常大哥，你晚上去一趟就是。”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这一瞬间，楚梦溪却忽然眼神一凝，转而看向欧阳岚的时候，明显是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采，以至于两人一瞬间相互点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高阁宴宾客 “时辰差不多了，姑娘如果没有吩咐，常衡就过去了。”看着天色逐渐暗淡，常衡也收拾停当，走到了凌云居。 “燕王府的这场大宴只怕注定是要为人瞩目了，这是他的性格吗？怎么感觉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气宁王的呢？需要我去砸场子吗？”欧阳岚倒是装扮成了中原富家公子哥的模样，还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柄折扇，只不过，一开口说话，瞬间就破坏了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质，惹得瑶姬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走吧。”见到楚梦溪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常衡也就没再多言，转而拉着欧阳岚直奔天赐坊燕王府而去。 “这个燕王倒是真懂得礼贤下士啊，自己在门口迎接。”他们两人是纵马而行，速度非常快，在抵达之后见到燕王就站在门口，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了，似乎就在专程等着自己，欧阳岚顿时看了看常衡笑道：“云骑尉是个什么官衔？是几品官啊？” “七品，散官，没什么用。”常衡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往前走，眉头却悄然皱了皱，此时燕王府内丝竹管弦之声中隐隐然带着一阵喧嚣，以他和欧阳岚的听觉，自然知道里面只怕是宾客云集，而墨北欢还等在门口，只怕是真的在等待自己了。 这种姿态反而让他隐隐然有些反感，出身军中的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对于这种官场上的礼节并没有太多的反应，甚至于走到墨北欢跟前的时候还是欧阳岚开口说话。 “哈哈，燕王殿下，你是在专门等本少主的吗？那可真是荣幸了，就是我这囊中羞涩，也没带什么礼物过来，不知道这燕王府的大门我还能不能进了？”欧阳岚笑嘻嘻的一句话总算是将常衡的沉默冷峻带出来的尴尬给打破了，转而朝着墨北欢笑盈盈的开口道：“听说今晚燕王府的席面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啊。” “欧阳少主说笑了，您能来，那是小王三生有幸。”墨北欢朝着两人拱手之后，亲自引路，边走边笑道：“轰动那是一定的，这紧赶着马球会之后开席面，本王可没想过低调。两位快请，大家可都在等着你们了。” “那多不好意思？”欧阳岚哈哈一笑，显得有些志得意满，连常衡那冷哼声都被他直接打断，跟着墨北欢走进去之后一路自来熟的和所有人打招呼，也根本没理会自己是不是认识对方。倒是常衡冷眼一扫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今晚来赴宴的宾客人数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几乎全是朝廷重臣，要不就是京城豪门的头脸人物，是真真切切的满朝青紫，尽数到来。 “看起来，就我们两个最特殊啊，一个无官无职，一个才七品散官，在这里反倒是成了等级最低的人了。”欧阳岚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没人知道他真正想什么，但是举手作揖了一圈回到常衡身边的时候却不动声色的低声道：“那几个大官我可都认识，还都是我出手相救的，这个燕王是不是故意的？” “两位，这边请！”常衡哼了一声之后，打算在门口找个地方坐下来，他本身来的目的就是当一双眼睛，来看看形势。但是没想到的是墨北欢却直接将他们两人带到了宾位之上，而且今晚的宾位看起来就他们两人。 “哈哈，还是燕王体谅我二人啊。”常衡一如既往的没有出声，而欧阳岚则拉着他走过去之后笑道：“原本我们俩打算坐在门口，但是一想这么多大官重臣，若是连面都看不清的话，等本少主回白驼山，叔父问起来，我连话都回不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多谢殿下了。” 他的话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也一下子化解了尴尬，这种靠插科打诨就能够控制住场面的技能也让墨北欢目光转动，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而笑道：“两位请坐，欧阳少主来自安西故地，在皇兄那都是贵客，而云骑尉更是如今的京城红人，领兵将领，让你们二位屈尊坐在宾位，本王说起来都不好意思，过于怠慢了。” “来，诸位，大家一起举杯，我们庆祝人蛊之祸后的劫后余生，庆祝大家今日还能坐在这里，欢聚一堂。”墨北欢举杯之后笑道：“庆祝我大晋江山躲过一场大劫。” 觥筹交错，满场的人几乎是同时呼和，直接让丝竹之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全都跟着起身，这场景似乎也让墨北欢很满意，转而笑呵呵的坐下之后，这场大宴也随即正式开始。 流水一般的珍馐美食不间断上前，往来的各个侍女更是群袖飞舞，艳若桃李，在众人之间穿梭不停，将美酒美食送上跟前。厅内舞姬也开始跟着乐曲翩翩起舞，妙曼的舞姿引来无数人的喝彩。 “这精心准备的宴会要花多少钱？”这种场面欧阳岚还是第一次见，所以看了看之后有些咋舌道：“怎么比本少主还奢侈？我在排云楼花钱摆的席面连这十之一二的场面都不到，就花了我一千贯，还搭进去不少金币。这么多玉盘珍馐，当真是那这银钱当水花了不成？”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豪华盛宴。”常衡摇了摇头，这高阁之上装点的富丽堂皇，不仅仅周围的装饰非金即玉，就连案前的器皿那也是银质的。而那些碗碟更是清一色的上等瓷器，比起此前在其他地方所见，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装作正常一点，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我们俩都是土包子呢！”欧阳岚咳嗽了一声之后，举着湛蓝色花纹的琉璃杯随意的和常衡碰了一下转而道：“要不要我出去瞅瞅这些人什么态度，套套话？” “等等，这燕王还没下场敬酒呢，别抢了他的风头。”常衡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墨北欢就已经起来了，只不过不是去其他地方，反而第一个来到了他们二人的跟前。这也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常将军，本王祝贺你重掌兵权。”墨北欢笑语盈盈道：“在京城，你如今可是能和巡防营大统领分庭抗礼的存在了，往后我们这些人若是与人有了龃龉，只怕还需要常将军多多帮衬才是。来，我们一起恭贺常将军荣升云骑尉。” “殿下，如今常将军既然有了正式的官职，而且还要统领兵马，我看也不宜借住楚家了，殿下执掌工部，应当给常将军寻觅一处宅院。如此，也免得京城人笑话，说我朝统兵大将，在京城连个宅院府邸都没有，借住他人之地。”众人一起举杯之后，陈骞也笑呵呵的走了上来，只不过看着常衡脸色有些复杂，目光闪烁了几下之后，转而才稳定了心神。 他是想到了此前常衡在人蛊之祸中对待朝廷重臣和豪门的态度，那是真真切切的暴虐之极，那是以屠刀逼迫众人强行隔离，而且还没有给他们一丝优待的机会。 “不必了，常家和楚家如今已成一体，不分彼此，楚家即是常家。”常衡神色冷淡，拒绝了陈骞的提议，也让原本刚刚点头的墨北欢有些尴尬。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话锋却忽然转变道：“职责所在，必会为诸位分忧解难。” “好。”陈骞此时似乎也知道了常衡的性子，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和墨北欢相视一笑，随即主动举杯笑道：“将军过谦了，本官想，常家在常将军手中，一定会重启辉煌，一代更比一代强。” “本王甚是遗憾，今晚不能请大姑娘前来。”墨北欢看着常衡笑道：“常将军住在楚家也好，至少本王日后去楚家也有个理由，否则我怕大姑娘的性子，非给本王赶出门来不可。” “殿下这是打算好了？”陈骞脸色一愣，墨北欢此时忽然说起这件事，很明显是不避讳这件事了，而且看对方的神情，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顿时忍不住一呆。 “殿下说的也是，凌阳郡主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国色天香，若是能和殿下结一番良缘的话，也是我等乐见。”陈骞之后，李威凑了上来摸着脑袋笑道：“就是不知道大姑娘对于我们这些人还看不看得上眼，楚家重新开门，我们连上门都没去，倒是失了不少礼仪了。” “楚家如今不适合宾客入门。”常衡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话，自己也放下了酒盏。他的心思没有楚梦溪转得快，但是在场这几人他都认识，往日里对待楚梦溪和楚家什么态度他更是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时候却反过来说话，其中蕴含的意思他几乎不用猜都知道。 “大块头，不对，云骑尉说的是，毒圣妹妹打算开一间义善堂，所以就没打算和你们这些高官再有来往，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若是登门，岂不是要吓坏那些孩子们？”欧阳岚在旁边目光一转，随即凑上前笑道：“所以大家别去也好，也让毒圣妹妹乐得清静一点。” “欧阳少主，您这话是否有点越俎代庖了？”陈骞对待欧阳岚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显得有些不屑一顾道：“自从楚大姑娘退婚，那她如今就是自由身，殿下看重她，上门有何不可？再说，昔日大姑娘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所以——” “听说欧阳少主对三王兄很是看重，对吗？”墨北欢拦住了陈骞，转而摇了摇头之后，朝着欧阳岚笑道：“不知本王比之三王兄，又如何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弦外之音 “殿下英姿不凡，那自然是一代人杰。”欧阳岚举着酒盏笑嘻嘻道：“打算让我吹捧你几句？欺负我汉话说得不够好吗？” “欧阳少主的汉话说的还不够好的话，那就没人汉话说得好了。”和欧阳岚说话，墨北欢也是自然的放松了不少，前者和常衡不一样，是典型的自来熟的性格，所以跟着开了句玩笑之后，继续道：“少主此来京城是找三王兄的吗？” “那怎么可能？”欧阳岚眼中厉芒一闪，但是手中却丝毫不停，转而笑呵呵摇头道：“实不相瞒诸位，本少主来中原那是被人给骗来的。这不是没了办法，盘缠花光了，暂时也回不去了，所以舔着脸待在毒圣妹妹跟前嘛。好歹算起来，我四大毒宗都是毒圣的手下，靠着她我也能在京城耀武扬威一番不是？” “能把欧阳少主从西域骗到中原，本王不信，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说出来，本王也想见识一番，顺便帮少主出了这口恶气如何？”墨北欢示意陈骞和李威回归席位后，自己反倒是坐在欧阳岚身边笑道：“就算是送给少主一份大礼了。” “呵呵，殿下，多谢你的美意，但是我只恐你未必能办得到。”欧阳岚一双桃花眼看了看墨北欢，上下扫视一番之后有些诧异道：“你该知道啊，魔云台之战大家都听过吧？” “当初啊，是唐门送信给各大宗门，说是来魔云台议事。”欧阳岚撇了撇嘴，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一边喝酒一边随口道：“本少主正好也逛腻了西域，也想来中原瞧瞧热闹，结果没想到来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个唐千秋居然谋算将我四大毒宗的首脑人物一网打尽。那可真是幸亏毒圣妹妹从天而降，不对，那是仙女下凡，才打败了这个老不死的，不然的话，呵呵，殿下，估计你是见不着我了。” “唐门？有这么厉害吗？”墨北欢喃喃自语，似乎颇感兴趣，更似乎是对欧阳岚的话起了兴致，所以跟着亲自给对方倒了杯酒笑道：“少主身为四大毒宗之一的白驼山掌舵人，想来也对中原有兴趣吧？不愿意窝在西域苦寒之地一生，不如常住京城如何？” “殿下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来来来，我们举杯走一个如何？”欧阳岚一拉常衡，明显的用上了力气，但是嘴里却跟着哈哈笑道：“中原这个花花世界，酒美人更美，但是这件事只怕我做不得主。” “做不得主？”这句话说得墨北欢眼神一凝，随即笑道：“莫不是老宗主不同意？需要少主守着这份家业不成？” “殿下你有所不知啊。”欧阳岚斜着眼睛笑了笑，转而摇头道：“毒圣当年和四大毒宗开宗祖师有过约定，四大毒宗分守四方，毒圣坐镇中原，各宗门无故不得踏入中土半步，所以我能不能留下来，那要看毒圣妹妹的心情了。她要是哪天不高兴了，我就得乖乖的滚回我的老窝。” “本王以为是什么难事呢，这不成问题。”墨北欢大笑道：“欧阳少主放心好了，这件事包在本王身上，等过几日我约大姑娘出来，帮你求来这个情面就是。” “殿下的情面很大？”欧阳岚似笑非笑道：“毒圣妹妹如今的脾气可是怪得很，那是真正的喜怒无常，殿下你可不能帮倒忙，我这盘缠还没攒够呢，真要被撵走的话，总不能一路乞讨回西域吧？” “放心放心，大姑娘的心结我知道怎么解。”墨北欢拍了拍欧阳岚的肩膀，转而起身笑道：“诸位，本王打算近期上奏陛下，将楚家一案遗留的问题给了了，不知道诸位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仅在场的那些朝臣吃了一惊，就连欧阳岚也一瞬间放下了酒盏，和常衡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墨北欢今晚的这个宴会只怕真正的意图就在这里了，之所以宴请这么多朝臣，应该是想让他们就此表态，而让他们两人被请来的目的，则是要把这句话传到楚梦溪的耳朵里。 “上！”欧阳岚推了一把常衡，示意对方开口说话，这个时候，墨北欢提到楚家一案，常衡必须要表态，不论是说什么，都不能沉默。 “殿下在说什么？”事实上不需要欧阳岚提醒，常衡就已经开口了，楚家这一系人手和眼前的这些豪门贵族是格格不入的，事实上若不是楚云飞的执政主张严重触犯了豪门的利益，也不会出现后来的那一幕。 所以此时墨北欢开口提起这件事，就等于当中将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在要求所有人就此事表态。 “常将军请稍安勿躁。”墨北欢摆了摆手之后，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道：“本王知道，常家和楚家已成一体，其根由就是这楚家一案。实际上这也是我朝自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大案，牵扯巨大，不光你们这些当事人难以忘怀，本王也是如此。今日既然朝中文武都在，大家不妨就此事说一说吧，大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楚家一案，又怎么看待楚家人的？” “这个，殿下，此事陛下不是已经下过明旨了吗？要重查，并且责令大理寺一直在督办整理证据和卷宗啊！”陈骞面色显得有些阴沉，转而起身道：“殿下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只怕未必合适吧？” “等等，这事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此时的欧阳岚却忽然一把拉住了常衡，也阻止了对方开口反驳陈骞，一句话说的对方猛然间转头道：“你是说——” “我也看不明白，不过既然有人要为楚家一案出头，你先看看不是更好吗？”欧阳岚是十足十的旁观者，此时自然是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将墨北欢在内的所有人的动静全都看在了眼里，同时心中念头急速转动，一改之前醉醺醺的样子，双目之中精芒爆闪。 他只是外表嘻嘻哈哈的，其心智丝毫不逊色楚梦溪分毫，此时站的角度不同，更是比常衡还要看得清楚。所以后者只是愣了一下之后，随即没有出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骞等一众朝臣和豪门头上。 “陛下是下过旨意，本王也不是说这个。”墨北欢背对常衡和欧阳岚，不清楚两人的神情变化，此时目光转向所有人道：“但是大家昔日也都是楚相下属，应当都知道楚相之为人，楚相有没有做过谋朝篡逆之事，大家该心里有一杆秤才是。” “殿下此言差矣。”陈骞朝着李威点了点头，后者当即起身道：“下官不觉得楚家一案审判结果有什么不对。事实上，宁王殿下当时主审的卷宗结果下官觉得证据确凿，无有大的纰漏，没有冤枉楚相。至于这件事如殿下所言，牵连巨大，有没有因此其他人被其牵连，而遭受无妄之灾，才是我等需要查明的事情，比如说常家。” “说的也是。”陈骞毫不迟疑接过话茬道：“淮南军主将常冰言位居五军统领府大统领之一，为国征战一生，祖孙三代人喋血疆场，忠心耿耿，案发之前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劣迹，想来还真有可能被冤枉了。不知道常将军有没有见过令尊在高粱河战场上和宁王殿下有过冲突啊？” “陈尚书是什么意思？”常衡脸色一沉，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陈骞，声音冰寒道：“你是说，墨南宸在携私报复？” “殿下，看常将军这神态，只怕昔日高粱河战场之上，常冰言和宁王殿下有过冲突。”陈骞露出一丝笑容，转而朝着墨北欢笑道：“此事，才是我等所要详查之关键。忠良之人不能让其含冤而亡，必须拨乱反正才是。”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为我常家翻案，但是不算楚家？”常衡此时忍不住了，没理会欧阳岚的反应，直接开口朝着墨北欢问道。 “楚家一案陛下打算亲审，容不得我多嘴，但是常家的事，本王自付还是能做点什么的。”墨北欢朝着常衡摆了摆手，转而点头道：“常将军莫要心急，这件事本王会仔细考量，然后再和诸位商议，等到准备周全之后，立即上书，不会耽搁。还请常将军稍后将自己掌握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告知本王，也好加速推进这件事。” “殿下所言甚是。”陈骞上前几步，朝着常衡笑道：“想必常将军这段时间和凌阳郡主一起也查到了不少线索，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帮着参详参详，若是能找到关键所在，则这件事必成。” “是吗？”常衡一扫陈骞，似乎露出了一丝浓浓的不信任之色，也让对方显得有些尴尬，目光只得转向了墨北欢。 “无妨，这件事也急不得，需要从长计议。”墨北欢转身来到常衡跟前，神色沉静严肃道：“日后常将军不妨来我燕王府多加走动，本王誓要在这件事上还将军一个公道。” “只是常衡吗？”欧阳岚轻声自语，似乎是随口而言，却一瞬间让常衡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墨北欢的神情也跟着起了变化。 “欧阳少主不必担心，大姑娘那边她早有准备，只不过是你们没看明白而已。”墨北欢笑呵呵的一句话之后转而道：“常将军难道没觉得吗？本王已经知道该怎么帮她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顺其自然 “困死了，大块头说的大体上不差，这个燕王就是这个意思。”凌云居内，欧阳岚满身酒气，哈切连天，闭着眼睛点头道：“他如今可是得到不少人的拥戴，看架势，是想趁着如今宁王被削职夺权之后，抢占对方的位置。” “拉拢之势明显，不算什么。”常衡哼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转而朝着楚梦溪道：“姑娘在想什么？” “看起来他是对常大哥势在必得，所以才会祭出最大的王牌。”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索性顺水推舟，接了他这个人情便是。如此一来，或许可以让常家提前一步获得平反。” “啊？”这句话一下子说的欧阳岚也不困了，等着通红的大眼睛怪叫道：“毒圣妹妹，你这招可不新鲜啊，搞不好还可能把大块头折进去。而且这不是给宁王釜底抽薪吗？” “汉话说的不错，就是意思还差点。”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常衡，见到对方的脸色也是如此之后顿时缓缓道：“燕王行事高深莫测，不会无的放矢，如今满朝文武，在墨南宸的势力被消解之后，他最先考虑的居然不是将中书省的那几位重臣收入囊中，反而先朝常大哥下手，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只能先委屈常大哥了。” “昨晚参加宴会官职最高的就是陈骞，一部尚书而已，加上他自己代理的工部尚书，也就是说朝中六部当中，他应该可以控制两部。”常衡顺着楚梦溪的话捋了捋之后摇头道：“六部已经归属他两部了，算起来是控制不少势力了，对我有心思其实就是对姑娘有心思。” “他想的，是楚家一系的势力。”欧阳岚撇了撇嘴，看着楚梦溪笑道：“所以才会竭力在皇帝面前表达对毒圣妹妹的爱慕，只不过被直接拒绝了，所以退而求其次，打算找大块头下手。毕竟，只要大块头加入他的麾下，就等于对外界透露毒圣妹妹是默许这件事的，如此一来，张建帧这些人自然会倾向于他，从而获得你们这一系人手的支持。” 欧阳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之后摇头道：“这么算起来的话，他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可是远超宁王被罢官之前了。这个皇帝看不明白吗？打算以后真把朝政交给他了不成？” “皇帝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接过瑶姬手中的筷子没有继续说话，欧阳岚的分析她自然看得明白，她也知道，此时墨北欢出手的用意，但是有一点，她却始终看不清楚，自己如今是皇帝用来平衡豪门势力的靶子，是凝聚楚家最后参与人手的标志，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自己和身后的张建帧等人收入囊中，从而为他人所用。这一点从此前墨北欢在马球场向自己表达心意的时候，皇帝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别说自己对墨北欢没有感觉，不愿意嫁给对方，就算是自己同意，皇帝也不会愿意的。 之所以让自己选择，实际上也是一种试探，只不过试探的意味在墨南宸在场的时候，变得不够明显。或者说，皇帝是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将自己推出来拒绝墨北欢。 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只怕墨北欢自己也明了，但是对方却为何要对常衡抛出橄榄枝？这和马球场上的那一幕结果其实是一样的。皇帝给了常衡云骑尉的头衔，加上独自领军的权力，不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势力，而是要分化如今京城的局势，让掌控大局的主导权转移到他自己手上，让军中和朝堂之上的力量都能够达到平衡。 这个时候墨北欢大宴宾客，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甚至于可以说犯了忌讳，尤其是自己让常衡参加的情况下，一旦被得知，那么对方辛辛苦苦拉拢起来的势力很有可能会遭到皇帝的猜忌和镇压，从而形成变成第二个墨南宸。 “姑娘不必顾忌常家，如今世人皆知，常家和楚家已成一体，楚家冤案不平，常家便是能够洗刷冤屈又有何用？反倒是败坏了父辈的名声，常衡自当和姑娘共进退。”常衡见到楚梦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所以当即道：“我这就去找墨北欢说清楚这件事。” “大块头，你给我回来，着什么急？”欧阳岚一把拉住对方之后摇头道：“你这性子看似冷淡，怎么这么急躁？先听听毒圣妹妹怎么说嘛，顺水推舟不行，那就改成顺其自然好了。毒圣妹妹，这回我这成语没用错吧？” “顺其自然？”楚梦溪一愣之下，随即明白了欧阳岚的意思，既然是墨北欢先出手，而自己这边又不清楚对方的底牌，那索性不闻不问，等着对方继续出招。 “也好。”楚梦溪点了点头，这一招斧凿的痕迹明显小了不少，而且也最适合如今她的处境，也不用被皇帝怀疑。 “毒圣妹妹，要不，你今天去找找宁王？约他出来喝个酒？我来做东？了不起把从太医院挣来的俸禄全都拿出来就是。”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点头，知道对方已经将这件事理清楚了，也就没有多言，反而话锋一转，捧着绿姬递过来的一碗碧玉羹忽然目光灼灼道：“如今他算是最失意的人了。” “他已经很好了。”楚梦溪目光微微有些闪烁，转而幽幽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吃饭了，摇了摇头道：“被萧家连累，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远离朝局中心，自然也就少了这些是非恩怨。” “你说皇帝是不是故意的？”欧阳岚在旁边忽然冒出一句话笑道：“表面上打压了宁王，说不得那是在保护他，将他给摘了出去，远离这漩涡中心，或许，真是一件好事。” “欧阳岚你跟我去巡防营点兵吧？”常衡见到楚梦溪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欧阳岚后推了他一把，两人开始退出凌云居，朝着外面而去。 “你以后少在姑娘面前提宁王，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常衡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摇头道：“姑娘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块头你这会子倒是心思变得细腻起来了？”欧阳岚撇了撇嘴摇头道：“不知道就别乱说啊，我告诉你，毒圣妹妹的心思只有我能猜得着，她那是放不下宁王！” “那她——”常衡转而扫了他一眼，一句话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神情也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好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带自己的兵，尽快在京城里组建起一支听命于毒圣妹妹的兵马，别被其他人参与其中就成了，宁王府我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欧阳岚摆了摆手，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如今这朝堂之上，宁王的势力被清空之后，不光是墨北欢的机会，同样那也是毒圣妹妹的机会，要趁此机会抢占一个位置，她再冰雪聪慧，那终究是女子之身，无法进入朝堂中枢，但是你不一样了，你可以进去啊。你代表的就是楚家一系人马的头脸，如此才能够快速凝聚起楚家的势力，和豪门分庭抗礼。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毒圣妹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你可别搞砸了啊！” “放心吧，交给我。”常衡点了点头，伸手一招，让石头带着太平寨昔日的那帮兄弟跟着自己快速启程，直奔巡防营而去。 按照皇帝的意思，他需要从巡防营和禁军当中抽调人手组建新军，并且单独设立旗号，作为当前京城内外，除了禁军和巡防营之外第三支兵马存在。 这一举动在如今已经是被视为弥补左屯卫军并入桃陵军之后带来的京畿附近防御力量的空白，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肥肉。毕竟在如今大晋兵部的名册当中，各部兵马的旗号实际上都是固定的，新增一个，那就意味着要去掉一个，尤其是在京城，几乎不存在新增人手的可能。 但是如今，伴随着萧恒被贬到太常寺，左屯卫军被调离合并，天大的机会一下子摆到了所有人跟前，没有人不动心。毕竟，当初连墨南宸整顿禁军这些豪门都群起反对，甚至于连搭进去一个南田县男邱伟都在所不惜，更何况如今这支从头到脚的新军了。 “二公子，大姑娘是不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啊！”一行人刚刚到巡防营军营门口就被无数人给堵住了，石头更是看着这涌上来的那些朝臣忍不住苦笑不已。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找宋南云。”常衡深吸一口气之后，翻身下马，没有理会此刻这些人的围堵，身形一闪急速朝着营内而去，将一群人全都留在了原地目瞪口呆。 “这些人都是来做什么的？送礼的？还是应征入伍的？”宋南云此时实际上已经在等着了，只不过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常衡就先开口道：“那么多身穿官服的人，难不成他们也想进入新军？” “他们哪有那吃苦的劲？”宋南云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常衡一眼，转而道：“他们是来送自家子弟的，顺便给你送送礼，攀攀关系，巴结一下你这个云骑尉。” “一个个官职都比我高多了，巴结个什么劲？”常衡冷哼一声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宋南云忽然道：“十三他们能抽调出来吗？借我几个人。” “你要用——”宋南云眼神猛然间一顿，随即不由自主问道：“这是王妃的意思？”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闹事 “公主，刚刚郑大监在出皇城的时候刚好被奴婢给碰到了，我就问了他一句，说是出宫传旨，让常将军组建的新军旗号出来了，陛下亲赐常琳军。”巧儿追上墨南湘，上了马车之后捂嘴偷笑道：“公主这下该满意了吧？” “那要多亏楚姐姐，若不是她当众拒绝了五王兄，只怕常大哥也得不到云骑尉的职位，更不可能亲自掌军。”墨南湘心情大好，以至于下了马车之后一路连蹦带跳的进入凌云居，朝着指点青青练字的楚梦溪笑道：“常大哥走了之后，姐姐这边是不是缺人手？我来帮你啊！义善堂我也参与，出钱粮，出人手去买买药材，我还是可以的。” “嘻嘻，公主姐姐来得正好，刚刚我还说到你呢。”楚梦溪没有动静，倒是青青起身笑道：“姐姐还在发愁说红林大哥找来的人太多了，家里都住不下呢。” “姐姐找来了多少孩子？”这句话倒是让墨南湘微微有些诧异，转而朝着楚梦溪道：“京城孤儿甚多，姐姐不会打算都接过来吧？” “能收多少算多少吧。”楚梦溪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常衡走后，殷红林负责寻觅京城孤儿，但是才短短几日时间，就带回来上百名儿童，各个都是失去了亲人，流落街头，甚至于不少孩子已经沦为了乞丐，凄惨至极。 但是这么多人却让楚家人满为患，就算是将整个东边的院子全都开放出来，也无法住下这么多，而且这股风声放出去之后，还有不少孩子自己跟了过来，照这么收下去的话，还不知道能收多少。 “我记得太学前年搬迁，旧的房舍一直都是空着的，不如把他们都挪过去吧，那边以前是太学院，足以住下上千人。”青青在旁边叽叽呱呱说了一通之后墨南湘才知道了全部的概况，想了想之后忽然笑道：“不如姐姐随我进宫一趟，这件事让我皇家出面如何？所需钱粮从内府拨付，如此一来还能长久，日后这些孩子长大了，也有个好前程。” “怎么一有好事就想到皇家了？”楚梦渺有些不忿，嘀咕了一句之后说的墨南湘有些尴尬，不过不等她开口，外边殷红林就直接匆匆而入。 “姑娘，清河郡主带着一帮人在门口闹事，朝着要见姑娘！”殷红林脸色不太好看，一句话说完之后继续道：“是否需要属下将其赶出去？” “看样子是为了裴多云的伤势，去看看吧，来的倒是正好。”楚梦溪摆了摆手，一句话说完之后径直而出，倒是惹得墨南湘跟在旁边有些好奇道：“姐姐你算定她会过来？昨日太医院郑仁基来报说，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被她叫到了府上。” “拖了这么多天，裴多云的腿只怕是要废了。”楚梦溪此前和欧阳岚就看过裴多云的伤势，自然知道对方每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拖了这么多天之下，太医院只怕是应付不了。 几人到了门口的时候，清河郡主正在厮闹不止，如果不是殷红林的手下全部长刀相向，只怕早就冲进了楚家。见到楚梦溪出来之后更是一肚子火全都发泄了出来，差点直接冲了上来。 “楚梦溪，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没完！”状若疯狂的清河郡主直指楚梦溪怒吼道：“你伤我儿，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来人，给我打进楚家，把这个小贱人的腿给我打断，为我儿报仇！” “你敢！”墨南湘一声呵斥之下，直接右手一挥，停在门口护卫她前来的禁军迅速上前，一下子将清河郡主带过来的家丁护卫全给围在了中间，转而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围攻楚家，真当本宫是死人不成？” “长公主，这里没你的事！”面对墨南湘的威胁，清河郡主几乎是视若无睹，一双老眼犹如要冒出火花来，死死地盯着楚梦溪怒喝道：“你让我儿生不如死，今日索性就一拍两散，让你也去见你那死鬼老爹，给我上，拿下她！” “我看谁敢！”楚梦溪往前两步下了石阶，身边殷红林几乎是毫不迟疑拔出长刀，带着手下迅速上前，冰寒的杀气之中，那股百战余生的死气弥漫而出，开始腾空笼罩所有人，沉默不语之中给所有人带来了一股入山的压力。 他们是只听从楚梦溪吩咐的铁血将士，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比吃饭还寻常。在他们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根本不会在乎对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裴多云马球场上自己违规在先，被打下马背，那是他咎由自取。”此时外面已经有百姓围了上来，虽然有禁军隔开，但是却一个个全都目光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后者此时更是面沉似水，看着清河郡主冷笑道：“你如今上门厮闹，无非是想让我出手救他，却还敢胡搅蛮缠，你当真以为我楚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今日谁敢上前一步，生死不论！” “往前一步者，杀！”殷红林只是一句话，却瞬间让这股死气变得更加浓烈，逼得清河郡主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退几步之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总算是压住了她心头的怒火。 “你！”被殷红林一下子给吓住的清河郡主脸色惨白，但是随即目光一扫被人抬着如今已经深度昏迷的裴多云，顿时再也忍不住，再度爬起来就要往前冲，却被随即而来的一声呐喊给吓得生生的停了下来。 “五王兄，他倒是来的好巧啊！”墨南湘就跟在楚梦溪身边，见到外边那一瞬间冲过来的马车上墨北欢的身影瞬间跳了下来之后顿时忍不住嘀咕道：“他什么时候和清河郡主关系变好了？我记得裴多云以前可是还得罪过他。” “他来的倒是很巧。”楚梦溪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转向急匆匆从禁军包围圈之中走过来的墨北欢，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但是却显然因为墨南湘刚刚的话语，而心头一动。 “大姑娘手下留情！”墨北欢看起来是紧急赶了过来，所以有些气喘吁吁道：“裴多云虽然对姑娘无礼在先，但是好歹也算是皇族一脉，看在清河郡主也是救子心切的份上，莫要追究了。” “殿下这是谁的人情都想要了？”楚梦溪声音没变，但是这句话却说得墨北欢一愣，那一瞬间的眼神也似乎跟着变了变，随即才恢复如常道：“姑娘说笑了，这不是裴多云虽然伤重，但是归根结底毕竟是和姑娘有些关联，如果任由这清河郡主厮闹下去，只怕有损姑娘的名声。本王可不是为他考虑，这家伙往日里可是得罪我不少次，我可没心思为他求情。” “殿下倒是想的很周到啊！”楚梦溪心头一动，目光刚刚扫过墨北欢，一旁的墨南湘直接摇头，抢过话茬转而道：“五王兄这献殷勤是不是献错了地方？这清河郡主上门求人看病，居然还敢胡闹不止，扰乱姐姐清静，你帮她说话，言语之间的意思是，若是姐姐不帮他裴多云治伤，那罪责反倒是姐姐担了？” “南湘你这么说话可是误会我了！”墨北欢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即看着楚梦溪摇头道：“本王是有心想让大姑娘和清河郡主化解恩怨，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裴多云若是出事，确实对姑娘名声不好，但从未有其他意思，还请姑娘明鉴。” “那好吧，今日就给殿下一个面子！”墨南湘还想说话，但是却被楚梦溪暗地里拉了一把，转而有些不忿的看了一眼后者，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哎哎哎，毒圣妹妹打算亲自动手？这家伙可是我的，你别跟我抢啊！”楚梦溪缓缓走下了石阶，身边殷红林持刀护卫，强行逼得清河郡主连连后退，让开一条路之后，只是刚刚看了一眼裴多云，外边就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 “哟，燕王也在，巧了，宁王殿下也来了，正打算和本少主钻研酿酒呢！”欧阳岚拉着墨南宸快速出现在众人眼前，转而看了一眼墨北欢似笑非笑道：“燕王如今不该是政事繁忙吗？怎么还有空管这种闲事？要我看，就该让这个裴多云多拖上几日，拖到这个老妖婆去燕王府求殿下出面，那才叫好呢，人情要卖那不得一次卖到底吗？” “欧阳少主说笑了，本王刚刚就说过，可不是来卖人情的！”墨北欢被说的脸色一僵，似乎被欧阳岚这句话给刺激到了，转而看着墨南宸冷笑道：“本王是事务繁多，没有王兄这般清闲，居然还有心思学酿酒。” “殿下自己不懂不要乱说啊，这可是毒圣妹妹的独门秘方，酿出来的酒保证比真液酒还要好。”欧阳岚随口一句话堵住了墨北欢的嘴之后围着裴多云转了一圈之后皱眉道：“这家伙身体怎么这么差？按照本少主的推断，他最起码还能再熬个三五日，怎么如今就昏迷不醒了？这样的身体还敢上场打马球？体内病灶太多，就算是治好了腿，只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一出口直接吓了所有人一跳，清河郡主更是目眦欲裂，一下子抢上来朝着欧阳岚厉喝道：“你敢胡说八道，诅咒我儿？”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价诊金 “再敢插嘴，就给我滚！”一道清冷的声音迅速传出，那一瞬间，杀气再现，殷红林手举长刀，高过头顶，直接当头劈了下来，一下子将清河郡主吓得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这还是属毛驴的，劝着不走，打着回头，现在好了吧？”欧阳岚斜着眼睛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清河郡主，似笑非笑道：“你这老妖婆还真是欺软怕硬惯了，平日里在这京城只怕也没少做坏事吧？现在报应来了，你儿子没被你折腾死，那还真是命大。我告诉你啊，一千贯诊金，少一分一毫，本少主都不会出手，赶紧拿钱，不然就滚。” 这俏皮话说的在场众人是既好笑又无奈，但是伴随着楚梦溪近乎于无动于衷的反应之后，众人的目光随即再度转到欧阳岚身上，后者环顾一周，瞪着眼睛怪叫道：“看我做什么？拿钱看病，天经地义，再说了，你要是嫌诊金贵了，可以去另找下家，本少主出场费就这么高，不愿看可以不看嘛，没人强迫你们啊！” “欧阳少主，这诊金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墨北欢明显的一皱眉，欧阳岚这忽然出现，而且态度反差这么大，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之余，对于对方的心思也一下子有些捉摸不定起来，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开口道：“大姑娘，是否先救人？” “给钱。”楚梦溪没理会墨北欢，或者说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才挥手示意殷红林将旁边厢房的门直接打开，转而朝着欧阳岚点了点头，自己直接没管这件事，从众人眼前消失。 “好了，场地也有了，给你们一息时间去商议啊，过时不候。”欧阳岚拍了拍手，转而看了看这从外墙上开出来的侧门笑道：“这地方还真不错，用来当个医馆我都觉得奢侈了，怎么的也得是个高档医馆才是。” “去取钱。”墨北欢只是看了一眼清河郡主，转而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就直接跟着欧阳岚走进了这已经准备好的厢房，却见到里边青青已经在准备药材，顿时脸上带着一丝诧异。 “准备的很周全啊，今日就来把这些天的改造费用全给挣回来。”欧阳岚哈哈一笑，看着裴多云被抬进来之后，自顾自从旁边找来几根树枝，抢过殷红林手中长刀，随手连续挥动几下之后，迅速将其截成几段，然后也没停手，长刀对准裴多云猛然间劈了下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刀光一闪，裴多云受伤的腿部衣裳被迅速震得粉碎，露出了那瘀黑变形的部位。 “嗯，敷上了灵芝草和木须根，就是少了一样三七粉。”青青钻了过来，好奇的闻了闻之后摇了摇头，清脆的声音迅速响起，惹得欧阳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妹妹也懂治伤治病？”墨北欢目光朝着后面看了看，见到楚梦溪始终没有出现之后，原本打算离开，却闻言一瞬间回头。欧阳岚的本事他知道，但是此时对方却很显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青青带着瑶姬她们两个侍女做准备，顿时多了一份好奇。 “再过几年，这丫头必然是一代名医，毒圣一脉在这一世，注定要多一名传人了。”欧阳岚此时脸色也有些感慨，但是更多的还是一种喜悦的神情。青青的进步除了自身的天赋和楚梦溪的言传身教之外，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两大高手同时调教，青青如今的本事已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这么厉害？”这句话算是连一直默默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墨南宸都来了兴趣，上前几步看了看青青，似乎想说什么。 “王爷去前厅等着吧，姐姐在凌云居呢。”青青和其他人都不熟，所以也没怎么说话，直到墨南宸靠过来之后才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转而好奇道：“王爷怎么没让月儿姐姐过来？” “我可以进去吗？”墨南宸一瞬间似乎脸色也变得明快起来，指了指里面之后，转而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个王爷在这里待着做什么？一会等我忙完了找你喝酒，我昨天就看见长公主带了好酒过来，馋死我了。”欧阳岚撇了撇嘴，挥手将其打发走之后，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有些凛然起来，身形也正好一下子挡住了墨北欢的视线，让其原本要跟着墨南宸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欧阳岚没理会墨北欢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咋咋呼呼的朝着瑶姬道：“去把我白驼山的鱼符续骨膏拿出来，让这帮土包子们开开眼界。” “鱼符续骨膏那么贵，真要给他用啊？真是浪费了，这样的人也配吗？”绿姬撇了撇嘴，有些不舍，转而一句话差点将清河郡主直接气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 “那收一千贯是不是便宜了点？要不趁着现在还没动手，再多要点？”这话让所有人啼笑皆非，但是欧阳岚自己却浑然没在乎这些，看着青青将东西准备好之后，转而围着裴多云所在的软塌转了一圈之后，脸色一瞬间变得郑重起来道：“丫头，七劫针稳定心脉，让他先醒过来，封住足少阳经络。” 这变脸的速度太快了，前一瞬间还是嬉笑怒骂，但是随即就直接郑重其事指点青青动手，自己手中折扇一拍，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嗤嗤嗤”银针飞舞，青青的手法迅速让墨北欢双眼之中骤然爆发出一阵精芒，这和楚梦溪一脉相承的手段在此时由一个小女孩施展，让他眉宇之间似乎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以至于不自觉的走到了对方跟前，甚至于为了看清楚，直接将清河郡主给推到了一边。 “好了，九窍通阴阳。”七劫针法虽然神奇，但是却极具消耗心神，青青年纪尚幼，一口气连续封住裴多云十几处穴位之后，自己额头上也是香汗淋漓，但是却顾不得去擦拭，转而银针一闪，直刺对方心房。 “啊！”一声凄惨的嘶吼瞬间传出，原本昏迷不醒的裴多云骤然间睁开双眼，惨叫声也随之传出，吓得清河郡主随即一下子扑了上来，嘴里面也跟着不断叫嚷。 “老妖婆你省省力，一边待着去，这才刚刚开始呢，着什么急？”欧阳岚一把将对方推开之后，摇了摇头道：“一会再哭也还来得及！” “你混账！”这个时候的这一声调侃让急切里的清河郡主差点再度发作，但是欧阳岚却很显然没有再给她机会，几乎是在裴多云醒转的那一瞬间骤然间出手，手中折扇一会，强行将那条受伤的腿给拖了起来，然后手指连弹，强大的力道在这一刻几乎是毫不迟疑输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对方正骨。 “啊！”惨叫声再度传出，而且这一次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吓坏了所有人。这是痛彻心扉的哀嚎，在没有给对方服下任何药物的情况下强行打断错位的骨头，然后重新正位，再加上树枝固定。 虽然欧阳岚手速犹如闪电一般，但是短短片刻之间却还是让裴多云疼的脸色扭曲，哀嚎声变得凄惨无比，但是被固定住的身体却发不出任何力道，几乎是亲眼所见自己的腿被对方肆意揉捏，瞬间功夫被生生的痛晕了过去。 “好了，给他绑上！”欧阳岚才不管裴多云的反应，连续出手将骨头扶正之后，将后续的事情扔给了绿姬，自己走到一边朝着吓得不知所措的清河郡主开口道：“每隔五日将他抬过来换药，记住了，每次换药的诊金两百五十贯，少一文钱都不成啊！” “噗嗤！”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绿姬直接笑出声来，手一抖之下，让原本昏迷的裴多云再度被疼醒，哀嚎声再度响起。 不过这一次欧阳岚倒是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转而朝着青青点了点头道：“取梦魂丹给他服下，别真疼死了，浪费了本少主的鱼符续骨膏了。” “好了。”青青几乎是捂着嘴偷笑的同时，随手一枚丹药塞进了裴多云嘴里，自己站在一边跟着瑶姬学着这稀奇古怪的正骨之术，转而歪着小脑袋皱眉道：“这和姐姐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呢！” “她那个法子不实用，这断骨之后应当尽早抢救，越早越好，哪有时间去准备什么石膏板材？还是我这个法子既省钱又快捷！”欧阳岚撇了撇嘴，跳着脚看了看外边匆匆抬进来的两个大箱子，转而一边随口指点青青一边亲自点过这一千贯的天价诊金之后才笑道：“总算是没白吃白喝，这回够本少主花销一阵子了。” “欧阳少主这么缺钱吗？”墨北欢神色一动，此时裴多云在服下梦魂丹之后逐渐陷入昏睡，哀嚎声停止之后，在场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也有机会开口向对方询问，只不过这神情却很明显有些别的意思在其中。 “那自然是缺，非常缺。不然的话每次喝酒不是开口朝毒圣妹妹要，就是让宁王付钱，我多没面子啊？”欧阳岚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道：“难不成殿下打算赞助本少主一笔钱？” “少主！能不能不要丢人了？”绿姬实在看不下去欧阳岚这舔着脸的样子，一把将对方拉到一边之后转而朝着清河郡主开口道：“这是药方，照方抓药，一日三次，每隔五日来换药，中途若是出现变故，当速速送来就医。” “哎，下次记得提前把钱带着啊，本少主出手概不赊账！”清河郡主哼了一声之后，劈手夺过绿姬递过来的药方，阴沉着脸带人将裴多云给抬了出去，却被欧阳岚这临了的一句话说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也一下子惹得外边围观的行人百姓哈哈大笑。 而也就在此时，众人才发现，周围殷红林等人已经将一块“义善堂”的匾额给抬了出来，上面篆刻的花纹图案直接让所有人脸色瞬间大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形单影只 “这好像是大内御赐的匾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说的墨北欢都跟着走了出来，只是一扫上面的字迹，随即露出了一丝惊容。 “看起来还真要和毒圣妹妹说一声，搞一个开业庆典什么的，不然的话我都觉得对不起这么大的匾额了。”欧阳岚的这一声嘀咕让墨北欢很显然看出了一丝端倪，转而若有所思道：“大姑娘这些日子看起来并不是闲在家中什么事都不做啊，悄无声息的居然请到了皇兄的亲笔所书的匾额，倒还真是有意思了。” “那是，若不是这御笔手书的义善堂，也配不上毒圣妹妹的尊号。”欧阳岚哈哈一笑，转而朝着围观的百姓笑道：“大家伙帮着宣传宣传啊，这可是楚家大姑娘亲自坐镇的医馆，包治百病，药到病除啊。而且保证诊金不贵啊。”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舔着脸说出来的，只不过连他自己都跟着挠了挠头。不过这一幕倒是让围观的百姓都跟着笑出声来。很显然，这一千贯的天价诊金已经成了众人的一个笑谈了，没人真的将其当回事。 “真是大姑娘坐镇吗？”人群之中果然马上有人开口询问，还带着一丝兴奋道：“诊金我们不在乎，就想看看大姑娘的医术。” “巧了，那你肯定能如愿。”欧阳岚哈哈大笑之后朝着所有人一拱手，转而道：“数日之后，义善堂会正式开门，到时候各位如有疑难杂症在身的，尽可前来，以大姑娘和本少主的手段，不敢说尽数痊愈，但是世间十之八九的病症，那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句话说得众人纷纷欢呼，很多百姓都见过欧阳岚的手段，而对于楚梦溪，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对方，所以短短一瞬间，伴随着这些百姓离开之后，迅速开始将消息传递到京城各处。在历经了清河郡主上门闹事之后，反而直接将义善堂给推了出来，并且在没开门的时候就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 “欧阳少主，本王怎么觉得这清河郡主上门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诡异呢？”墨北欢没走，反而是在欧阳岚吩咐殷红林将门关上之后跟在了他身边，边走边道。 “那个老妖婆什么时候上门我怎么知道？”欧阳岚一撇嘴之后摇头道：“但是裴多云的腿可没那么容易治，要是没有鱼符续骨膏，那是铁定要残废了。” “殿下跟着我做什么？事情完了，你不是该回去了吗？”欧阳岚说完之后才发现墨北欢也跟着走了进来，顿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这里可是楚家，你们皇室中人走进来，不怕被毒圣妹妹打出去吗？” “三王兄不是在里边吗？他能来，本王自然也可以。”墨北欢摇了摇头道：“欧阳少主这是要代替大姑娘当家了不成？” “殿下留步！”墨北欢话音未落，楚梦渺也刚好从西院走了过来，一句话挡住墨北欢之后摇头道：“外边来了一群朝臣，殿下还是和他们回去吧，无有长姐吩咐，楚家不接外客，请自重。” “殿下如今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啊！”欧阳岚看着墨北欢的脸色当场起了变化之后，似笑非笑道：“这么张扬啊？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吗？还是在楚家门口，这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既然朝臣都来了，那楚家闭门不让人进来，岂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墨北欢没有理会欧阳岚，而是朝着楚梦渺道：“四姑娘还请去通报大姑娘，实话实说即可。” “不必了。”他的话刚刚说完，远处楚梦溪就已经从后院走了过来，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墨南湘和墨南宸也从正厅的方向出现。 “殿下请回。”楚梦溪只说了一句话，就打算转身离开，她没想着开门迎客，事实上伴随着墨北欢的到来，她隐隐然已经有了一种感觉，今日的这场闹剧只怕没那么简单就结束。 “大姑娘为何要赶本王离开？我又不是楚家的仇人？”墨北欢一把拦住楚梦溪之后摇头道：“楚家的仇人不是在那吗？姑娘放三王兄进来，却让我一个无辜者离开，是不是说不过去？” “墨北欢，你什么意思？”楚梦溪没有开口，墨南宸却忍不住了，今日青青忽然开口，让他进来，也没说什么事，惹得他原本心头就惴惴不安，此刻刚刚看到楚梦溪，却再度被对方挑起旧事，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 “这是楚家，当家做主的是我，不是殿下。”楚梦溪一扫墨北欢，转而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其冰冷道：“谁是楚家的仇人，殿下只怕无权过问吧？” “大姑娘莫要生气，本王不过随口一说，你若是不愿听，那以后本王不说就是。”似乎察觉到了楚梦溪语气的变化，墨北欢强自扯了个笑容，但是随即指了指外边道：“但是如今外边有人前来拜访，大姑娘若是拒而不见，只怕也是有失礼仪吧？这样一来，以后楚家在朝中，也就无人能帮衬，岂不是对姑娘不利？” “殿下这是在威胁我？”楚梦溪冷笑道：“你们的朝堂纷争与我何干？殿下不会真以为这些人会为楚家出头说话吧？” “会不会的那也要姑娘做出改变，否则的话别人一片真心你不接受，又如何会看得出来呢？”墨北欢语带深意，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刚要开口，却一下子被墨南湘给拉住了，转而示意了一下对方去看楚梦溪的反应。 “对不起，梦溪心如缟素，无暇顾及这些，殿下的心意我领了，此事日后莫要再提。”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至于外面的那些朝臣，他们的心思不用我多说，殿下自己该明白，他们不是来找我的，就请殿下带回去吧。我不想理会外间的是是非非，只想守着这楚家一亩三分地，把日子过下去。” “所以，大姑娘的意思是，不打算给楚家报仇了吗？”墨北欢几乎是瞬间紧接着问道：“本王的意思是——” “殿下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想法，自己去体会，和我无关！”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头也不回的直奔后院而去，只有一道声音随即传来，让殷红林送客出门。 “得了，三王兄，你不走吗？”墨北欢看着楚梦溪远去的背影似乎在思索什么，直到殷红林走到他跟前，生硬的开口之后，才看了一眼同样站在一旁发呆的墨南宸，语带不善道：“三王兄莫非是想留在楚家吃饭不成？” “我走不走，与你何干？”墨南宸回身毫不示弱冷笑道：“管好你自己，莫要以为自己真得了意！” “哎呀，王爷你也回去，让月儿姐姐过来一趟，我有话跟她说。”青青见到两人差点再次吵起来，顿时有些头疼，一边推着墨南宸往外走一边低声说了一句，一瞬间让对方原本极差的脸色缓缓平和下来，转而自顾自的走到了门口。 “呵呵，殿下出来了？”也就在此时，原本站在门口的李威和一帮朝臣御史一下子簇拥了上来，只不过却直接从墨南宸身边穿过，将墨北欢给围在了中间。 “大姑娘有事，今日就散了吧，诸位若是觉得不尽兴，不如随本王去燕王府小坐一番如何？”墨北欢站在楚家门口，一下子将墨南宸挤到了一边，大有喧宾夺主之势，开口闭口全都是以楚梦溪的口吻说话。 “哦，对了，三王兄要不要也随我一起？我准备了好酒，正好欧阳少主也来了，不如同去畅饮一番如何？”在和一圈人打了招呼之后，墨北欢才像是忽然想起了墨南宸还在旁边，转而一转头朝着刚刚跟上来的欧阳岚两人笑道：“可是不次于御酒的存在。” “是吗？不过还是算了，我约了几个姑娘去翠云楼喝花酒，不能和殿下一起品尝了，改日吧。”欧阳岚嘻嘻一笑，似乎还有些不舍得，但是随即却摆了摆手，示意墨北欢不要管自己。 “殿下看明白了吗？”墨北欢就根本没理会墨南宸的反应，见到欧阳岚摇头之后，也随即带着众人离开。倒是欧阳岚自己站在墨南宸身边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墨北欢这一套很看不惯。 “我说你的脑子不会真的全用来打仗了吧？好歹这朝局动向你也琢磨琢磨，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毒圣妹妹啊！”墨南宸没有多大反应，或者说他还没听明白欧阳岚话语中的意思，这也惹得对方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叹息道：“你看看燕王那边，众星捧月，再看看你，如今形单影只，出门连个随从都没有，难道就没点想法？” “我用不着，那些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而已，你能指望他们成什么事？”墨南宸一句冷哼，倒是差点没把欧阳岚憋死，但是那一瞬间，目光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很明显的带着一丝诧异的神情。 “王兄，我们也走吧，姐姐说她今日心情不好，你别在这添乱了。”欧阳岚没有说话，倒是身后传来了墨南湘的声音，后者上前几步之后拉着对方扫了一眼欧阳岚转而道：“欧阳少主不是要喝酒吗？走吧，今日我也豁出去了，索性陪你喝个痛快！” “梦溪她？”墨南宸还想说话，但是随即被墨南湘拉着一边走一边道：“放心好了，姐姐她都看在眼里的。” “说的就是，哎，等等我！”欧阳岚在后面嘀咕了一句之后发现这两人已经走远了，顿时追了上去，三个人一前一后，和此前墨北欢那前呼后拥的架势倒是截然相反。 第二百七十九章 醉酒说心事 “巧儿，去把我带来的那几坛子御酒都搬过来。”墨南湘招呼巧儿把酒搬过来之后笑道：“这可是皇兄珍藏的御酒，平时都舍不得喝，今天有口福了，我找母后要来的。” “真是好酒啊，比我在白驼山喝的葡萄酒都要好。”欧阳岚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抢先倒了一酒盏一饮而尽之后，啧了啧嘴笑道：“来来来，今日我们什么都别管了，来个一醉方休。反正殿下你如今也没什么职务了，喝多了也没人管你，索性也来做一回逍遥王爷算了。” “公主，您真让王爷这么喝啊？”墨南宸几乎是一杯接一杯，也不发一言，独自在那喝闷酒，连欧阳岚招呼他都没理会。这一幕也让在一旁伺候的月儿有些担忧，急忙来到墨南湘身边推了推对方。 “没关系，喝多了就喝多了吧，欧阳少主说的是，如今王兄也没官职在身，谁也管不到他了，你没看往日里天天巴结王兄的那些人一个都不来了吗？”墨南湘自己也跟着饮了一大杯，俏脸微醺之下，双眼迷离的看着对方摇头道：“这些日子连楚姐姐也不怎么搭理我，我就说嘛，她们一个都不来了才好，我们关起门来喝自己的。来，王兄，欧阳少主，走一个。” “长公主这都是跟谁学的？”这咋咋呼呼的喝酒姿势让月儿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得看了一眼巧儿有些担忧道：“他们这么喝下去——” “算了，公主这些日子也不痛快，好多事情多压在心里，如今就让她喝吧。”巧儿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惹得月儿想了想之后，只得退出去急匆匆赶往楚家。 “当真是世事无常啊。”此时没人关注她的离开，墨南宸一连喝了半坛子之后才缓缓放下酒盏，转而一把扯过欧阳岚，带着满脸的叹息道：“门前冷落车马稀，说的是不是本王？” “嗯，是，说的就是你。”欧阳岚点了点头，给对方倒了一杯之后转而笑道：“殿下如今没了权力，连爵位都降成了郡王，加上母家被贬黜，那自然是门前冷落，往日的车水马龙，现如今都改投到人家燕王府了。你啊，要被抛弃了。” “我不在乎。”墨南宸一挥手，差点把刚刚凑过来的墨南湘给推到了一边，转而带着冷笑道：“他们和我，本就不是一种人，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他们想的都是自己的私利，这种人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陪。” “我是不放心，不放心梦溪。”墨南宸一杯酒灌了下去之后，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声音低沉，双目变得微微红肿道：“老五心思深沉，如今又得了意，张口闭口就是说本王是楚家的仇人，他能给楚家报仇，我怕梦溪会被他给骗了。” “这么担心？那你怎么不去和毒圣妹妹说啊？”欧阳岚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摇头笑道：“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 “欧阳少主，你喝酒吧，这语气我都听不下去！”墨南湘急忙打断了欧阳岚的搞怪，但是墨南宸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接过对方的话茬道：“自从楚家的事情出了之后，我在她面前，就说不好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会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要和毒圣妹妹说什么吧？你的心意呢？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一杯酒直接下肚之后，随手抓起几块羊肉一边吃一边嘟囔道：“你若是喜欢她，那就去想办法挽回她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道理我都学会了，你一个中原人人难不成还不如我吗？” “以前，我就没正眼看过她。”墨南宸放下酒盏，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不少，缓缓而出的声音让墨南湘也跟着叹了口气。楚梦溪和墨南宸两人的前程往事估计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这角色一变，就变成了如今近乎于陌路相逢。 “说起来也可笑，是我可笑。”墨南宸摇了摇头，似乎带着一丝自嘲道：“以前我对她视而不见，楚家出事之前，我还以为她就是谋害灵儿的凶手，对她用尽了手段，却没有想到换来如今的局面。” “你后悔了？”欧阳岚放下酒盏，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有些沉吟，但是随即看着对方道：“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我是后悔了。”墨南宸叹了口气，独自饮了一杯酒之后摇头道：“从她归来之后，我就后悔了，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自己。” “这有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欧阳岚撇了撇嘴摇头道：“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是究竟是为昔日所做的一切心有愧疚，还是对她心有所属。” “少主说的是，王兄，你如今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补偿她吗？”墨南湘也喝的醉眼迷离，一把手打翻了酒盏之后，浑然不顾道：“楚姐姐的心思是要找个知心人，白首不相离。而不是一个对她心有愧疚，一心想着弥补她，心里却放不下别人。” “我没有。”墨南宸涨红着脸，眼睛也一下子变得赤红无比，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道：“从她离开，我就神不守舍，心里想的就都是她。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习惯了她在我身边，甚至于习惯了她不理会我。就觉得，只要每天能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知道这习惯算不算喜欢，但是自从她搬回楚家，不在我身边，我每天晚上回到清溪院，脑子里回想的，就是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墨南宸自顾自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口酒之后摇头道：“我知道我没有老五的口才，可以把话都说出花来。我在她面前，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我只知道，若是没有了她，我的生活，以后只怕是看不到一丝光彩。” “那这些话你怎么不和姐姐说呢？”墨南湘瞪了一眼对方，撑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喝闷酒，就该天天坐在楚家门口，一次见不着，那就两次，总能见到。只要见到了人，总能说得明白。” “说的明白又有什么用？”墨南宸苦笑摇头道：“梦溪她对我没有以前的心思了，我看得明白，自从她搬回楚家，对我就一天比一天冷淡。是我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要我看啊，你要是这个时候放弃，那才叫真的辜负了她一番心意。”欧阳岚摆了摆手，抢过对方的酒坛子，自顾自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笑道：“本少主那可是阅女无数，虽然毒圣妹妹这可真是个奇葩，但是只要是女人，其实都一样，她要是对你没心思，那就不会为你着想，帮你谋划。但是你别看毒圣妹妹心冷，对于你，那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自己太笨了而已。” “对，王兄你就是太笨了。”墨南湘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晃动着脑袋，推着墨南宸坐起身来后继续道：“姐姐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你还是不知道。那这种男人，要他何用？” “哎哎哎，墨南湘，那是我的酒，你别跟我抢啊！”墨南湘醉醺醺的把欧阳岚的酒给抢了过去，惹得对方犹如护犊子一样护着酒坛子嚷嚷着道：“你楚姐姐喜欢什么我知道，告诉你啊，就这一次，下次打死我也不会说了。她现如今就喜欢——” “喜欢什么？”原本沉默不语的墨南宸似乎猛然间听到了什么，一瞬间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欧阳岚，声音变得异常颤抖道：“快说啊！” “你着什么急？”欧阳岚推开对方之后摇头道：“你只要记得一点，别违逆了她的心意就成，她想做什么，那你就帮她做什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墨南宸一瞬间重新变得颓丧起来，转而摇头叹息道：“我要是知道她想做什么，还用得着和你在这喝酒吗？”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啊！”欧阳岚抓着酒坛子笑道：“你别看燕王如今春风得意，但是在毒圣妹妹眼中，那还不如你呢。至少你看起来更让她放心，加上和你不是旧情还在吗？你要努力，别泄气，你想想她如今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接受其他人？更何况，燕王说你是赌圣妹妹的仇人，难道他就不是？反倒是你，虽然也是仇人啊，但这不还是昔日的情人吗？爱恨纠葛一旦多了，那就不怕了，知不知道？” “来来来，别愣着了，今日什么都别管了，一醉方休要紧。”欧阳岚看了看陷入沉默的墨南宸，转而又看了看在一旁看着自己，似乎也因为他这一番话而说中了心事的墨南湘，转而大咧咧的笑道：“来喝酒。” “说的就是，王兄，别管了，楚姐姐又跑不了，今日先喝他个一醉方休，一塌糊涂再说。”墨南湘被推了一把之后，重新来了兴致，自顾自的灌了一大口酒之后笑道：“你看看你和楚姐姐，还有我和欧阳少主帮你，那我呢，我都没人帮我，也没人知道我的心思。我以前和她什么话都说，现在，我也不敢说了，我怕她骂我！” “谁说没人帮你了，你啊，也不明白毒圣妹妹的心意。”欧阳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南宸打了一拳，转而自顾自道：“你都知道，那你倒是说个办法啊，只要你说，什么事我都去做！”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自己做不出来到时候怪我！”欧阳岚那一瞬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精芒，全然没有醉酒的样子，一扫墨南宸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二百八十章 酒后吐真情 “公主，你别跟着撺掇了。”月儿走后，巧儿是唯一一个在一旁伺候的女使，此时一听欧阳岚这句话，直接吓了一跳，但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墨南湘在一旁连连挑着怂恿，顿时一下子慌了神。 “哎呀，巧儿你别拦着我，这京城里纨绔子弟那么多，多我们两个不多，你别管着我。”墨南湘推了一把墨南宸，转而搀着巧儿爬起身来，摇摇晃晃道：“王兄你敢不敢去楚家？只要你敢去，我就陪着你，了不起今天把整个京城闹翻了天就是，谁怕谁啊！” “哈哈，不愧是长公主，这才是长公主的风范。”欧阳岚在一旁拍手笑道：“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王爷，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在西域见到那边一个弹丸小国的王子公主什么的，排场都比天大。” “欧阳少主，你别拨火了成不成？”巧儿在一旁一边扶着墨南湘，一边差点和欧阳岚急眼道：“要是被太后发现公主醉酒，还敢出去闹事，那回去肯定会受罚的。” “没关系，巧儿，去准备马车，我们现在就去楚家。”墨南湘一把手推开巧儿之后，和墨南宸抱在一起摇头道：“王兄你还行不行了？你要不去我就回去了，以后我都不管你的事了。” “巧儿你快去，放心，我还没醉，知道轻重，不会连累你的。”欧阳岚朝着巧儿打了个手势，转而一手拉一个，将墨南湘兄妹给拉出了清溪院，一路出府后上了马车，直奔楚家而来。 “这月儿去通知王妃，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啊！”巧儿一路上急的满头大汗，但是直到楚家门口，也没看见月儿之后，正是踌躇无计的时候，正好见到常衡从里面出来，顿时惊喜莫名，一下子将对方给拦了下来。 “常将军，你快去通知王妃，公主和宁王殿下都喝醉——”巧儿一句话还没说完，欧阳岚就已经扶着两人下了马车，见到常衡之后顿时笑道：“大块头，你这几天还舍得回家啊，连找你喝酒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拉着他们两个了。” “喝多了怎么不回去？”常衡皱了皱眉，示意石头带人离开之后，自己走上前，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迷离的墨南湘，转而看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墨南宸直接摇头道：“我送你们回去。” “我不回去！”墨南湘横了对方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是常衡，顿时又跟着笑道：“常大哥你也在啊，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是来看我的吗？我美不美？” “扶她进去找姑娘吧！”常衡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醉态可掬的墨南湘，冷峻的面庞也似乎变得柔和了不少，转而朝着巧儿示意了一眼。 “我还没说完呢，别拉我！”不过墨南湘此时却一把拉住了常衡的手，一瞬间变得异常倔强道：“常大哥，你是不是也把湘儿当成仇人了？”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墨南湘一句话问的常衡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一举动让墨南湘顿时间满脸欣喜，转而笑道：“我就说嘛，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常大哥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好呢？” “常将军，我们快把公主和王爷带进去吧，这外边都有人在看着了。”巧儿被这话给吓了一跳，唯恐墨南湘酒醉之后再说出什么，急忙就要上前拉着墨南湘进去。 “别拉我，我没醉！”墨南湘甩开巧儿的束缚之后，拉着墨南宸继续道：“王兄，你快上去叫门啊，让姐姐出来，把你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别拦着，让他去。”常衡被欧阳岚拉到一边，后者转而扫了一眼对方摇头道：“今日闹这一出也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常衡一愣，但是还没反应过来，墨南宸就已经上前了，而且也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因为本身就有话想说，也不管殷红林带人拦再了门口，就直愣愣的走了上去。 “梦溪，我来了，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墨南宸是声若洪钟，一开口，犹如雷霆般直接震动四方。这一下不光是楚家里面有人听到了，外面那些原本就围观的行人百姓更是纷纷围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着墨南宸，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梦溪，我在意的人是你，不是什么乔灵儿。”一开口之后，墨南宸反倒是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而且此时浑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醉醺醺的脸也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继续大吼道：“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因为补偿，不是因为歉疚，就是喜欢你。你不在我身边，我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因为你，而神不守舍。”墨南宸身形一顿，蹲在了地上，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但是依旧滔滔不绝道：“从前，我对你视而不见，对你痛下杀手，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是自从你回来，我是真的一点一点在意你，在意你对我的态度，在意你的喜怒哀乐，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在意你对我的心思。” “我是个浑人，想不出来什么好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墨南宸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依旧自顾自道：“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心思，我不想放弃，我不想退婚，我可以放弃王权富贵，可以放弃皇室的身份，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你。” “你想过平凡的日子，我可以去上报皇兄，去掉一切职务，放弃所有爵位，和你一起隐居山野，不问世事，我都可以做到。”墨南宸的声音虽然越来越低，但是神情却变得异常认真，以至于在一旁的殷红林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情不自禁的回头，看着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楚梦溪，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墨南宸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在他们边军将士的心里，墨南宸从来都是个名副其实的沙场铁将，往来冲锋，从未有过任何犹豫，刚毅无比，如何会有眼前这一番柔软的心肠，低沉的语气和谦卑的话语？ 而这一瞬间，外面的那些百姓也炸了锅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窃窃私语之中除了好奇，更多的还是议论着楚梦溪和墨南宸两人的关系。 人蛊之祸中两人携手应对，力挽狂澜，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也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这一点上墨南宸的声望甚至于不比楚梦溪小多少。只不过在众人记得楚梦溪的好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想到昔日楚家一案案发之时，墨南宸的所作所为，所以所有人都会站在楚梦溪这边，对于墨南宸的好感也随之大为降低。 “大姑娘好像出来了。”而伴随着这些议论让外边的行人越聚越多的时候，楚梦溪的身影也开始逐渐走近，来到众人眼前。 “梦溪，你终于出来了。”此时的墨南宸，在见到楚梦溪之后，脸带喜色，上前几步看着对方急道：“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声音依旧清冷，楚梦溪看着眼前的对方，目光沉吟之中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更似乎也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说——”墨南宸张大了嘴巴，是第一次鼓起了勇气，不在躲避对方的目光，怔怔道：“我喜欢的人是——” “王兄，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在此时忽然出现，一下子打断了墨南宸的话，也让所有人猛然间回头，将目光聚集到了对方身上。却是墨北欢急匆匆赶了过来，打断了墨南宸，也让楚梦溪一瞬间的目光变得极其幽森，似乎让她的情绪在一瞬间起了剧烈的变化，以至于连身边的瑶姬都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 “你来干什么？”不过墨南宸尚未发作，墨南湘就直接一把扯住了墨北欢，转而怒道：“要不是你什么事都掺和，王兄和楚姐姐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今天打死你！” 墨南湘是说动手就动手，酒醉之后的她变得格外暴力，一把抓住墨北欢之后，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猝不及防的墨北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南湘你疯了？”一道巴掌印记瞬间出现在墨北欢脸上，也让他忍不住怒喝道：“身为长公主，醉酒之后当街撒泼，我看你就是欠管教，来人，给我把她拉下去醒酒！” 无数百姓的围观让墨北欢脸色涨红，气急败坏之下一把将墨南湘甩到了一边。而醉酒的后者根本没办法支撑自身平衡，一瞬间在众人的惊呼之下，直接摔倒在地。 “混账！”那一瞬间无数的怒喝声传出，常衡几乎是一瞬间身形前出，一把将墨南湘抱在怀里之后，不假思索的直接一拳头打向了墨北欢。 而同时，在墨南湘被推到之后，墨南宸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一跃而起之后，不管不顾，直接以身体砸向墨北欢。 两人一出手，瞬间让整个现场大乱，跟随而来的燕王府护卫纷纷上前阻拦，惹得常衡厉喝一声后，带着殷红林迅等人也速加入战团。 如此一来，混战在此时迅速爆发，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殷红林直接拔出长刀之后吓得四散而逃，但是也将这一场闹剧的消息迅速带向四面八方。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处罚 “混账东西，你们是吃饱了撑着了？”楚家门口的那一场闹剧一般的混战在随后迅速传到了宫里，惹得皇帝急匆匆停下了和忠顺老王爷的谈话，看着鼻青脸肿的墨南宸等人，差点没一脚踹上去。 “梦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几个为何在你家门口打架？南湘怎么也喝的醉醺醺的？还成了这副鬼样子？”只不过此时，面对皇帝的暴怒，包括常衡在内，却没有一个人回答，甚至于连素日里就不对付的墨南宸和墨北欢也沉默不语。这种情况下，皇帝也只能将目光转向楚梦溪，试图搞清楚原因。 “陛下别问了，南湘这样子我带她先回去吧。”楚梦溪面色古怪，可以说是难得的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尴尬，扫了一眼其他人之后摇了摇头，不过话锋却在此时忽然一转道：“陛下给他们些处罚就是，以儆效尤，下次不准喝酒了。” “得了，你可真是难得开口求情，朕还能说什么？”这句话也让皇帝点了点头，似乎从中听出了什么，转而看着墨南宸摇了摇头，似乎带着一丝无奈道：“老三，下次再看到你喝酒闹事，朕就让你去开酒馆，让你好好地喝。” “你也别在家歇着了，不然的话你迟早还要在皇城里打架!”不过这句话与其是在责难，还不如说是带着一丝头疼，所以皇帝来回走了几圈之后，转而看着墨南宸摇头道：“你去找忠顺老王爷吧，给我滚到鸿胪寺去。” “是，多谢皇兄宽容。”墨南宸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烂了，披头散发之下，也看不清脸色，倒是旁边的墨北欢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对皇帝如此决定感到一丝诧异，只不过在听到“忠顺老王爷”几个字之后，似有所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还有你老五，他们是喝酒闹事，你是什么？你喝酒了吗？”皇帝似乎看到了墨北欢的表情变化，转而冲到他跟前，怒气冲冲道：“你也跟着胡闹，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是不是觉得最近得了意了，你也可以忘形了不成？那好啊，朕看你还是太闲了，你给朕滚去督修黄河大堤去。看来朕不修理你们几个，你们还能把这承明殿的房梁给拆了。” 皇帝是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指着墨北欢的鼻子破口大骂。三兄妹当中就他没喝酒，却被打的最惨，身上的王袍被撕烂了不算，连脸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混战之下，甚至于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所以此时面对皇帝的怒火，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兄，我错了，你别生气！”皇帝骂到后来，也骂不动了，看着躲在楚梦溪怀里的墨南湘，无奈的摇了摇头，惹得对方泪水盈盈，一句话说的他直接停了下来。 “算了，朕也骂不动了，梦溪，湘儿就交给你了，替朕好好管教管教，你那个义善堂不是马上就要开门了吗？让她去给你帮忙。”皇帝叹了口气，面对墨南湘，他是骂不出口了，最终只得摆了摆手，不过话锋却一转之后，转而道：“别再给朕丢人了，那可是收了一群孤儿稚子，要好好培养他们，将来，只要有才，朕肯定重用，告诉他们，那以后就是天子门生。” “知道了，南湘替他们谢过皇兄。”墨南湘怯生生的行礼之后，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皇帝，刚刚对方明显是把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墨北欢身上，而且自己站在楚梦溪身边，无疑就是得到了最大的安全保证，而更为重要的是，在她身边，就是常衡。 “算了，云骑尉起来吧，朕也不责怪你了。你能护着南湘，朕很意外。”皇帝最后才看到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常衡，似乎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这墨南宸兄妹打架，连楚梦溪都没有插手，更何况其他人，只怕连围观的勇气都不敢，但是常衡却参与其中，并且护住了墨南湘，不然的话，混战之中她一个女子，只怕是最吃亏的一个了。 “职责所在。”常衡面对皇帝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却打破了沉默，这对于皇帝来说无疑才是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那一瞬间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甚至于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笑意摆手道：“下次别跟着他们胡闹了，直接抓起来送到朕跟前，朕来处置他们！” “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惹来了皇帝的不断点头，转而挥手道：“回去训练兵马吧，等什么时候成军，朕会亲自检阅，尽管放开手脚，不要理会京城的是是非非，把你的本事都用到练兵上，朕期待看到你的成绩。” “梦溪，南湘交给你了，别真的破相了，到时候嫁不出去，朕还得养着她。”常衡简单的话语却让皇帝开怀一笑，随后将从承明殿离开。 “走吧，跟我回去。”皇帝一走，也没人再愿意待在承明殿，一窝蜂的出来之后，楚梦溪看了一眼朝自己点头离开的常衡之后，一扫眼前的兄妹三人，目光灼灼，似乎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而继续起纷争，将三人一起带回了楚家。 “哎哎哎，你们现在忍着点啊，这复容膏给你们两个大男人用真是浪费了。”欧阳岚早就在等着了，见到楚梦溪带着墨南湘去凌云居之后，自己则笑嘻嘻的看着绿姬和月儿帮着墨南宸兄弟两人治伤，同时不断的在一旁调侃两人道：“被骂的感觉是不是很畅快啊，你们是王爷，从小那是娇生惯养，不像我，我小时候一不小心被我叔父逮着，那可是一顿棍棒毫不留情啊！比你们这惨多了。来，我看看，怎么还破皮了？多抹点，绿姬，你给燕王左脸多上点药膏。” 有他在旁边，整个现场更像是闹剧，连被骂的脸色阴沉的墨北欢都忍不住直摇头，鼓着腮帮子努力让自己不被对方带了情绪。只不过结束之后见到楚梦溪和墨南湘迟迟没有出来，顿时显得有些迟疑道：“要不要——” “你们两个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别在这待着了，小心被皇帝骂完了之后再被毒圣妹妹骂啊！”欧阳岚显然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所以摆了摆手道：“她要是生气的话，可没人能哄得好，你们别带上我，我可不想触这个眉头。” “我先走了，有空再接着继续喝。”墨北欢脸色一沉，似乎对欧阳岚的态度很不满，倒是墨南宸反而是主动起身，看了看对方之后带着一丝久违的笑意。显然，在门口一顿发泄之后，让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全都释放了出来，心头的那道坎一旦迈过，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再无往日里的低沉和沮丧。 “呵，王兄这是打算再次被罚吗？”墨北欢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对方摇头道：“下次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了，你不觉得丢人我还难堪，这楚家门口也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免得让大姑娘更加生气！” “管好你自己，你以为你能当得了楚家的门户？”墨南宸冷哼了一声之后拂袖而去，反而显得格外的刚毅果断，让欧阳岚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少主，这宁王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绿姬有些疑惑，在墨北欢哼了一声，有些无趣的跟着离开之后，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吃错药那自然是吃错了，不过错有错着，也不是坏事。”欧阳岚哈哈一笑，转而自顾自道：“我本来只是想让他发泄一下，顺便试试毒圣妹妹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是没想到的是，毒圣妹妹没试出来，反而让他改变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啊！” “意外吗？”月儿没走，原本还在等着楚梦溪的她此时听到欧阳岚的话之后顿时指了指外边道：“欧阳少主的意思是，我家王爷他——” “那自然是解开了心结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欧阳岚撇了撇嘴，不过倒也没关注这件事，反而摇头笑道：“就是皇帝的态度很奇怪啊，看起来好像也怎么没处罚他们？这次可是大大的丢了皇室的脸啊。” “是很奇怪！”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楚梦溪和墨南湘就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后者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整个人的气色显得好多了，听到楚梦溪也觉得奇怪之后顿时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那个大包，跟着点头道：“姐姐是说王兄被调到鸿胪寺的事情吗？是很奇怪，但是鸿胪寺因为有忠顺老王爷在，不更像是被贬过去养老的吗？他才多大就去养老？皇兄不会真打算放弃三王兄了吧？” “你有见过让一个统领万军的年轻大将军去养老的吗？”欧阳岚撇了撇嘴，他没有去承明殿，没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但是此时却直接摇头道：“要真让他养老，那直接放养岂不是更好？鸿胪寺好歹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重地，不是随便能进去的。” “我也看不懂。”楚梦溪仔细回忆了当时皇帝的神情变化，半晌之后摇头道：“这与其是处罚，还不如说是给墨南宸找个事情做，从去掉本兼各职，到如今去鸿胪寺和忠顺老王爷作伴，这是升职了。” “我说燕王刚才的脸色可不太好看。”欧阳岚笑呵呵的看了一眼月儿和绿姬，转而开口道：“你们没发现他的脸色有变化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西学国子监 “王妃，王爷这几日都在鸿胪寺忙着，没空过来，让奴婢把这封地里送来的时兴瓜果菜蔬都带来了。”月儿一大早就带着李蒙等人将几大车新鲜的瓜果蔬菜包括一部分肉食拖到了楚家，转而朝着楚梦溪试探着问道：“王妃您看——” “也好，收着吧，义善堂的那些孩子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有东西就直接往这边送。”楚梦溪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月儿的心思，而是自顾自起身，带着众人赶到了以前太学院的旧址。 “这地方怎么变成了国子监了？”不过让众人奇怪的是，这里除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外，连匾额都挂了上去，上面“西学国子监”五个擘窠大字闪烁着金光，让楚梦溪都来了一点兴趣。 “长姐，我们收了不少女孩子，这要真都进了国子监的话，会不会招人非议？”楚梦渺和青青原本打算直接进去，但是在停下脚步之后，顿时脸色都跟着变了。 “这是皇帝御笔亲题，无妨。”楚梦溪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墨南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姐姐说的是，皇兄说了，这是西学，和太学院另当别论，男女都可以收的，不用担心。” “皇帝倒是有心，就怕好事多磨。”楚梦溪微微叹息不已，皇帝这应该是一个顺水人情，只不过诚如楚梦渺所言，这件事还真的起了变故。 礼部在陈玄礼的带领下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反对，而且在楚梦溪抵达这里的时候，实际上承明殿内，对方也联合了一帮朝臣上书，要求撤回匾额。 “陛下，事关重大，还是慎重为好，女子就学，而且还是在国子监之中，这传出去的话容易让百姓误会，也会扰乱民心纲常啊。”陈玄礼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国子监前面挂了西学两个字，其意图就是要和太学院区分开来，但是对于民间而言，皇帝御笔题字，而且还让墨南湘带头出面，这本身就容易造成极大的误会。最要命的是，看皇帝的架势，这西学国子监根本没有让礼部插手的意思，从学生招募，到里面的授业先生，几乎全都推给了楚梦溪，这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极大的压力。 “朕看你们礼部是操心操的太多了吧？”不过皇帝显然有自己的用意，对于陈玄礼和柳橙等人的心思也是洞若观火，所以闻言冷笑道：“女子就学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担心的？朕看你们家的女眷不就识文断字，什么都学吗？而且还专门请了先生在家教授，怎么？这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难不成朕这个君父给她们找个先生学些本事，将来能嫁个好人家的想法都无法办到吗？那朕还算是个什么君父？” 这些人在意的不是女子就学，而是自己在诏书中提到的天子门生这件事，西学国子监内出来的这些孩子，将来若是以天子门生的身份出现，那就等于迅速为他们在仕途上打开了一道缝隙，而且直接摆脱了各大豪门限制。而要命的是，这些孩子的人数如今还在不断增加，甚至于张如海已经通知温县等地受灾地区，将那里的孤儿也一股脑全都送了过来，一旦形成风气，传扬天下的话，西学国子监就等于成了这些寒门和底层百姓在政治上最大的聚集地，而且还是楚梦溪这个楚家人领头，势必会迅速凝结整个楚家一系人手的全部力量，那就等于是再造了一个楚家，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危机。 好不容易楚家倒了下去，若是再出现一个楚家第二，而且还是顶着皇帝的名义出现的话，那么对方几乎是瞬间功夫就获得了和豪门相抗衡的能力和实力。而且一旦源源不断的从各地输送后援力量进京，那么对于如今死水一潭的朝堂就是一股巨大的震动，是一股足以掀翻台面的力量了。 “陛下，老臣觉得若是陛下决心以国子监的名义招收这些孤儿入学，也不是不可，但是毕竟是国子监，和太学院一样，理应同归礼部管辖，如此一来，也便于这些少年学子将来的成长。”柳橙见到陈玄礼被皇帝一句话给堵住之后，随即换了个话题，主动道：“这样才能够名正言顺，方便管理不是？” “嗯，中书令这句话说的倒是在理。”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倒是没有否决柳橙的话，不过随即话锋一转，看了一眼两人继续道：“不过你们刚刚不是说女子就学，有伤风化吗？那你们礼部还敢插手？礼部也打算赞同女子就学了？你们要知道，一旦将西学国子监移交给你们礼部，那就意味着里面的学子不分男女，都可以出仕为官，你可真要想好了再说话！”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朕看你们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一个个口若悬河，恨不得要对西学国子监口诛笔伐了，怎么这会子一个个全都不说话了？”皇帝看着柳橙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之后，顿时冷笑道：“朕刚想弄出点好事惠及百姓，你们一个个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是想干什么？打劫都打到朕头上来了不成？朕告诉你们，西学国子监交给长公主和凌阳郡主全权负责，所出学子朕会亲自安排考试，那是朕的门生，你们要是还想动歪心思的话，那朕就把你们贬出朝堂，把你们家的女眷提拔上来给你们当上官，让你们对着她们磕头行礼，朕倒要看看，到时候谁还不要面皮！” 皇帝一番话驳斥了所有人，也强行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这也导致楚梦溪原本预想的阻力暂时并没有出现，整个西学国子监在随后很短的几天时间内迅速搬过来数百名孩童，从大到小几乎是无所不包。 而体会到皇帝心思的楚梦溪也随之开始将墨南湘搜罗过来的授业先生一一安排妥当，包括如今西学国子监内通行的课业章程也全部补齐。 由于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没上过学，是十足十的贫家子弟，所以西学国子监内几乎是将蒙学到太学所有的课程全部给网罗了进来，并且按照入门年限划分了不同的学年。 这是楚梦溪后世带来的经验，更是此时的无奈之举，太学院那边招收的学子在入学之前实际上就已经学有所成，甚至部分都已经考过春闱会试，所以太学更像是一个进修之所和进入仕途的过渡之地。但是西学国子监这边，不仅仅需要分出男女，更要为这些贫家子弟补上以前所欠缺的课业。 不过一切从零开始，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倒是给了楚梦溪和墨南湘更大的自由度，反正是第一次，而且还加入了女子之后，索性放开手的两人摒弃了太学院那边的成例，按照自己所想编排了新的课业表，除了五经科等传统的课业科目之外，还直接增加了武学兵法，甚至于绘画医道等选修科目。 “姐姐你看，女子学院这边也有品香插花，宫廷礼仪，对了，还有你说的五经算术，都齐全了。”墨南湘一连忙碌了好几天，甚至于期间还将慕雨柔和楚梦渺也一并拉了过来，才将楚梦溪说的事情全部一一安排好，转而不顾满脸疲惫，朝着对方笑道：“让雨柔教这些孩子品香插花吧，这些她比我们做的都好。宫廷礼仪我会从宫里尚仪监抽调人手过来。” “就这么办吧，让红林选拔几名军中将士充当教员，至于教授兵法的，你找墨南宸。”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看脸色有些期待的慕雨柔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你也过来吧，天天闷在家里想必也闷坏了。” “说的也是，慕家靠着你之前在人蛊之祸中不顾危险赚来的功劳，不是也被皇兄下旨赦免了吗？等到慢慢查到幕后凶手，就可以沉冤得雪，你也不该有太多的负担。”慕雨柔的变化让墨南湘也放弃了对她的成见，所以主动开口道：“这国子监收了女子入学，我和姐姐都在，怎么少得了你呢？” “做的不好，别嫌我给你们丢人就成。”慕雨柔对楚梦溪一直有着一份感激，若不是对方，慕家也不会被赦免罪行，虽然如今她还查不到陷害慕青书的凶手，但是很显然已经解开了她的心结，以至于整个人也逐渐开始焕发昔日的神采，是切切实实可以媲美楚梦溪的存在。 “梦渺带人教授五经算术，雨柔叫品香插花这些，女子学院这边加上青青和瑶姬她们不时过来，人手已经足够了。”墨南湘拍手笑道：“等我去钦天监选个吉时正式开门，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算是朝廷官员了。” “梦溪，长公主，这外边只怕未必会让我们如意吧？女子入学，还收的都是贫家子弟，京城各大豪门不会放过这里的，我听外边的人说，各大家族现如今也想把自家的子弟送进来呢。”慕雨柔则有些担忧，而且也把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无妨，你们只管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其他的，我来。”楚梦溪瞬间脸色一冷，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慕雨柔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有些惊诧的看着对方低声道：“这可是整个豪门的盘算，他们是想把控国子监。” “我知道，但是豪门想进来，没那么容易。”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声音冰冷道：“三年之内，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三年之后，他们面对我们教出来的学子，将再无半点优势可言。这不是我们的机会，而是天下人的机会，更是整个大晋帝朝的机会。” 第二百八十三章 流言碎语 “听说了吗？那个新开的西学国子监里男女同处一室，而且数百人没有丝毫避讳，这多有伤风化？这样的女子将来还有何人敢娶她们？”几乎是一夜之间，有关西学国子监的流言开始在京城四处流传，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愈演愈烈，闹得沸沸扬扬。 从一开始的学子到后来关于男女授业先生，这些流言五花八门，但是却几乎都在说同一件事，关于西学国子监将男女放在同一间学堂授课，并且公开招收女子入学。 “毒圣妹妹，这件事还是要管一管为好，不然的话让这些人继续传下去的话，只怕这国子监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到时候不光你们几个会被流言所累，而且这些娃娃将来总是要走出国子监的，他们的前程声誉那也不能不顾及。”能让欧阳岚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楚梦溪不用想也知道外边如今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样。 “这肯定是那些豪门在背后散布谣言，鼓动百姓曲解我们国子监。”楚梦渺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愤愤道：“伯父以前就该狠狠地打压他们，将他们一棍子全给打死算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乱了阵脚啊，这关乎的是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看法。”欧阳岚急忙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不过在见到楚梦渺真的着急之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宠溺，忽然笑道：“我有个主意，也许可以解决这个困境。” “梦溪，我刚刚在外边接到这份传单，上面写的都是国子监的坏话，如今外边的风声是越来越怪了，你看看。”楚梦渺有些恼怒的拍掉了欧阳岚的大手，瞪了一眼对方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慕雨柔就匆匆走了进来，还带来了一份传单。 “今闻西学国子监收纳男女，混住一堂，伤风败俗，有辱御赐国子监之名声，今特此正告京城百姓，莫要耽误自家子嗣之前程名声，莫要将子弟儿女送入国子监，以免自误，勿谓言之不预。”楚梦渺在一旁念完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了，转而怒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这些传单发出去的话，整个京城的百姓会怎么看我们？” “必须要想办法反击了，这样下去不行。”楚梦溪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此前豪门阻止京城刘子龙等人进入太医院的事情，转而点了点头朝着欧阳岚道：“你是不是想查源头？”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暗中联络大块头的，想来巡防营那边也有可能会找到线索。”欧阳岚此前想说的就是这个法子，靠着巡防营的帮忙，应该可以找得到源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但是如今流言纷纷，找到源头虽然可以治本，但是你打算如何应对？”欧阳岚指了指外边，朝着楚梦溪皱眉道：“除非你亲自出面，但是这一点估计人家也想到了，就等着你出手呢。” “这个我知道，我有办法。”楚梦溪摆了摆手，随即道：“去把刘子龙和郑仁基他们找过来，这几日太医院那边选拔出来的授业大夫也一并带过来，我有事要让他们去做。” “长姐，你这是——”楚梦渺见到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顿时有些疑惑道：“他们左右不过是个大夫，就算在朝为官，也不可能左右这些流言。要不要让南湘出来说话？” “这个时候谁来说话都没用。”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叹息道：“这是一道诛心计，若是不能消除百姓的顾虑，不光是这里的孩子以后会受影响，这好不容易打破坚冰开起来的西学国子监，只怕也会至此而终。” “那我们先去忙，就交给你了。”欧阳岚见到众人的情绪被这句话说得有些低沉，随即笑了笑，将楚梦渺给拉了出去。 “四姑娘，这国子监里边真如这个传单说得，男女混住一堂吗？这不是糟蹋了那些女娃吗？到时候她们出来，可怎么嫁人啊？”楚梦渺刚刚走到大街上，还没来得及和欧阳岚说话就被一旁的几个行人给围住了。 “诸位不要听信这些谣言。”楚梦渺和楚梦溪不一样，不太擅长面对这些事情，所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在见到欧阳岚朝自己点头之后，想了想之后上前几步道：“西学国子监是陛下下诏开设，里面的学子不分男女，将来都是天子门生。招募女子入学，还是长公主亲自主持，除了教她们学业之外，更有宫廷礼仪、品香插花和五经算术，都是让她们增长见识，以后成家立业，也更能襄助内庭，助力家族的仕途经济。大家不要以讹传讹，这些人用心险恶，看不得我们贫家和寒门子女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千方百计诋毁西学国子监。” 楚梦渺是不擅长说话，尤其是面对众人的注视的情况下，显得更加的紧张。只不过，她有着楚家人的身份，而且言辞也颇为恳切，倒是让这些人没有再开口，只不过看着后面国子监的大门，却还是疑虑重重。 “诸位百姓，你们进去过吗？”欧阳岚倒是心头一动，转而指了指里边，忽然开口道：“大家可知道，西学国子监还未正式开门，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从无外人进入，但是大家手中的这些传单却言之凿凿，好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诸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说的也是啊！”这句话算是瞬间让这越来越多的百姓炸开了锅，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连连点头道：“这位公子说的是啊，我们都没见过，怎么能胡乱下结论呢？” “这位大兄说的对，你们没见过，但是其他人也没见过啊，他都没进去过，怎么知道里边男女混住一堂，有伤风化？”欧阳岚是朝着此人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世上的事啊，要亲眼见证，那才是真，否则的话就真如四姑娘说的那样，这就是有人故意传播谣言，让大姑娘好不容易为寒门子弟和世上女子争取来的一个机会白白被我们自己断送了。如此一来，那些豪门自己，就得了意了。” “所以啊，大家可以回去告诉左邻右舍，别轻信谣言，别中了别人的圈套。”欧阳岚一句话挑动众人的心绪之后转而笑道：“再说了，里面坐镇的是楚家大姑娘，大家难道还不相信她吗？” “大姑娘救过我们的命，我们自然是相信她的。”这句话让众人连连点头，随即散开的时候，一股风声也随之开始逆流而上，开始迎着这满城的谣言逐渐的传播开来。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以至于楚梦渺在回去帮着青青开门，准备义善堂药材的时候还在思索这件事。 “小姐姐你不要担心啊，你看欧阳少主，他就不担心。”青青捂嘴偷笑一声之后转而看着在一旁喝酒的欧阳岚笑道：“而且，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开了头了吗？你要相信姐姐，她肯定早就想到了。” “是吗？”青青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似乎让楚梦渺也消除了不少担忧和疑虑，转而开始认真的帮着对方准备药材。义善堂自从一分为二之后，实际上楚家这边开设的就是单纯的医馆药堂了，而打着楚梦溪旗号的她们每一件事都必须认真准备，这个时候一丝一毫的纰漏都不能出。 而此时，墨南宸那边也收到了无数的传单，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差点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他是军中出身，所以很多时候和京城豪门本身就显得格格不入，这也让他这几日对于国子监的事情颇为上心，甚至于在楚梦溪传来消息需要教官去教授那些孩子武学兵法的时候，差点打算亲自上门。 “王爷，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啊，这个时候如果帮助王妃摆脱困境，她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而且如果你和她有了默契，她也会真正的接纳你。”月儿一番话，让墨南宸有了更大的信心，转而朝着对方点头道：“你说的是，这个时候我要抢先一步，帮她摆脱困境，驱散这些谣言。” “王爷你总算是开窍了，这次可不能让燕王抢在前头了。”月儿连连点头，随即道：“我马上和赵嬷嬷商议一下，带几个人过去帮忙。我想着那么多孩子，吃饭穿衣总要有人照顾着，带几个人过去，王妃肯定能看得到王爷的心思的。她嘴上不说，心里自然会把记着王爷的好。” “我去找南云，其他的事你看着安排，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钱，只要梦溪那边有需求，你随意调动府中人手，谁敢阻拦，也不要管了，拖出去发卖了。”墨南宸脚步匆匆随即出门而去。自从楚家门口闹出来的那一出之后，他的心思反而变得更加的纯粹，而且对于楚梦溪也从以前的那种歉疚的想法一变之下，开始一心一意的追寻着对方的心思。 “希望这一次王妃能看到吧！”月儿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就迅速打起精神，也开始行动起来。 这些举动，在这个时候，几乎全都是逆着外边的流言而去，也一瞬间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此刻尚在国子监内的楚梦溪身上。 第二百八十四章 身体力行 “王妃放心，我等都是知道王妃和长公主的为人，必会不遗余力为国子监正名。”刘子龙神情激动，朝着楚梦溪拱手道：“下官会招呼整个京城所有医馆同仁，通报国子监内所有详情，让他们去告知自己的病人，然后口口相传，确保王妃大计不被宵小之徒破坏。” “太医院也会立即发布通报，将正式选拔合格大夫入国子监教授学子医术，全力协助王妃。”郑仁基是楚梦溪从温县提拔上来的，虽然是郑氏家族的人，但是庶出支脉的身份加上学的还是医道，让他基本上没有得到过家族的帮助。于他而言，楚梦溪才是他的伯乐，将他从一个县城的太医署属官一跃而起，擢拔成了执掌整个大晋医道的掌舵人。这对于他来说是真正的知遇之恩，所以此时，他几乎是紧随其后，郑重开口。 “不怕被豪门报复吗？你只要出通告，郑氏家族的人也会给你压力的。”楚梦溪目光灼灼，她很明白，眼前的这场围绕着国子监展开的角逐是豪门的一次反扑，是对于自己挑战现有规则的一种扼杀。这参与其中的人，除了寒门和百姓，其他的类似于郑仁基这样出身的人，一定会成为豪门第一波所要清除的对象。 “王妃不用为下官担忧，下官虽然是豪门一员，但是我这个豪门，说起来还不如寒门和百姓。”郑仁基苦笑道：“未出仕之前，下官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家中妻儿日子凄苦，贱内甚至于常年给别人帮工才能赚些辛苦钱帮衬着养家。我郑氏家族虽大，但是对我，却没有半分情义，反而嘲讽冷笑，比之外人更甚。所以王妃这边的国子监一开设，下官就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子监，收容孤儿子女的地方，更是一个战场，我不能退后，不能看着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后嗣还要走我的路。” “所以王妃不用怀疑下官的决心，了不起丢官罢职就是。”郑仁基郑重拱手之后笑道：“没了官，我就去王妃的医馆做个大夫，靠我自己，那也能养活一家老小，总不能比以前还要差吧？” “说的正是。”刘子飞连连点头起身道：“我们回去就把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孩子都送过来，王妃帮着教导教导。有些事需要我们自己身体力行，如此才能有说服力。我们一辈子都没当过官，所以啊，这太医院的官身也管不到我们头上，了不起回家继续开医馆就是。” “多谢了。”楚梦溪起身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脸色也变得极其严肃，转而郑重行礼道：“诸位放心，家父未尽之事业，梦溪会继续，虽是一介女流，但是不敢忘了楚家家风，一定会为诸位打开一条通途，让这外边的天变一变！” 伴随着楚梦溪这句话，太医院开始率先行动起来，在外界传言纷纷，无数百姓对于国子监都疑虑重重的时候，郑仁基开始以太医院的名义满城张贴告示，并且请求巡防营帮忙广而告之。 而紧随其后的是，郑仁基和刘子龙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自家的子女后嗣进入国子监办理入学，没有避讳任何人，以此公开支持国子监。 从始至终除了那份公告，太医院没有其他的动作，但是凡被楚梦溪提拔上来的那些民间大夫，在随后几乎全部出动，对于外界的流言没有出声反驳，却异常坚定的送自家子女入学。 这种沉默和行动，却在逐渐的伴随着各家大夫回家之后，逐渐的形成了一股潮流，以京城各大医馆药铺为中心，迅速散播开来。每一个人都没有去驳斥流言，只是告知所有人，自家子侄就在国子监就学。 “王妃，你看我们家中的子侄能不能进来就学？”而在太医院那边以这种无声的举动力挺国子监和楚梦溪的时候，宋南云带队，也送来了十几名孩童。只不过和太医院那边不同的是，巡防营直接开过来一支兵马，沿着国子监门口分列两侧，全体戎装贯甲，宋南云更是亲自来到楚梦溪跟前，躬身行礼之后声若洪钟道：“末将等军中将士全力支持王妃，支持国子监。今以身作则，送来我将士家眷子女，请王妃收留。另外，我大晋军中将士多有遗孤存世，他们孤苦无依，常常朝不保夕，困顿不堪，不知王妃能否设法为他们求一个前程。我们不求非富即贵，只求学有所成，为国效命，不负将士喋血疆场的一番志向。” “起来。”站在国子监门口的楚梦溪看着宋南云和眼前的这一脸肃然的将士，微微点头之后，顿时间所有人全都跟着纵声高呼。这群将士是跟随她从人蛊之祸中闯过来的，对她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心。而宋南云今日前来，甚至于不惜让所有人身披甲胄出现，其意图就一个，对外表明他们这些军中将士的态度。在此关键时刻，不理外间流言，不问朝堂是非争斗，只有一个简单但是却让楚梦溪无法拒绝的想法。 “多谢诸将士信任，梦溪必会照顾好他们！以后军中遗孤，也请你们送来国子监，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楚梦溪环顾一周，转而走到宋南云带来的这些孩子跟前，微微点头之后，声音肃然道：“此间一行，任重道远，期待诸君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方得始终。” “王妃放心，区区流言碎语，我等军中将士心若明镜。王妃为国为民，不负百姓，楚家风骨，天下信服。我等子嗣交给王妃教养，他日必会成才报国，传承热血。”宋南云躬身而拜，身后，巡防营将士齐声高呼，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原地迅速炸响。 “西学国子监，已经定于十日之后，也就是五月初十，正是开门，到时候我会邀请京城百姓进入参观，军中将士也可以选拔名额进来，我国子监是否有伤风化，是否伤风败俗，到时候，自见分晓。”楚梦溪看着众人，目光之中带着深意，一瞬间话锋一转，朝着所有人点头道：“此地日后必会大行于世，期待诸君共同呵护，护佑这些少年子弟茁壮成长。” 巡防营的这一番举动在随后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在宋南云和丁洋等将领的带动之下，这些在人蛊之祸中拼死护卫百姓的将士开始分流到各个坊市当中，在表明军中将士态度的同时，开始对那些恶意散发传单的人进行严厉打击，同时传告所有百姓，关于国子监正式开门的时间，并且传达楚梦溪的话，如果百姓心有疑惑，可以在开放之日进入其中，眼见为实。 也就在第二天，当这些百姓开始带着疑惑准备再度前往国子监门口，希望可以碰到楚梦溪，听到对方亲口解释的时候，墨南宸直接搬了张桌子坐在了门口。面对百姓的疑问，墨南宸亲自作答，并且亮出自己的身份，以皇室之身作保，让百姓放心。 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在宋南云那边提前一步带动军中人手前来国子监听从楚梦溪召唤之后，他就亲自去找到了青青，仔细询问了国子监内的所有章程，转而当起了义务讲解员，在国子监内众人还在紧张的忙碌着入学准备的时候，他不声不响的开始接过了向百姓解释这件事。 或许在面对楚梦溪的时候他还会显得有些嘴笨，但是在这些百姓面前，昔日那个威震军中的宁王又回来了，言辞直截了当，没有一点虚言，每一句话都直接回答百姓的问题，直指要害，不回避任何人。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王爷的尊严，直面这无数的普通百姓，但是却似乎也找到了另外一种生活的意境，没有勾心斗角，每个人关心的问题都是那么的直接，心里想什么，也就直接会说什么。 这也让他久违的放松起来，卸下心头的重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的神采奕奕，人群之中的他到最后甚至于直接站在了桌子上，朝着所有人竭尽所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这源源不断而来的百姓。 这种做法让他一上午的时间足足回答了上千名百姓无数稀奇古怪的疑惑之后，累得嗓子都哑了，最后不得不让月儿上场，自己站在一旁。但是他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容，甚至于在最后实在说不出话来之后，直接连比划带写字，依旧不断卖力的朝着百姓解释各式各样的问题。 “梦溪，好像墨南宸也变了。”这一幕楚梦溪是冷眼旁观，没有多言，倒是慕雨柔显得有些感慨，站在一旁摇头道：“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也觉得吗？”这一刻的她声音涩然，也不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意思，但是却说得慕雨柔一阵点头道：“你不喜欢吗？” “你倒是很看好他。”楚梦溪声音幽幽，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过目光却变得柔和起来，没有再继续开口，只是一直站在原地，似乎涌起了无尽的心事。 “你好好——”慕雨柔微微一笑，刚要转身，却忽然眼神一凝，转而似笑非笑道：“有人来了，你不打算见见吗？” “交给你了。”楚梦溪缓缓摇头，转而直接走了进去，倒是慕雨柔目光一瞬间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朝着墨南宸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高下立判 “王爷，喝口水吧！”慕雨柔走到墨南宸身边，推了一把月儿，示意对方将位置让给自己之后，看了一眼前者，若有深意道：“刚刚我和梦溪在后面看着呢。” “梦溪，她走了？”墨南宸声音已经彻底沙哑，但闻言还是放下手中的纸笔，面带一丝激动道：“她可有说什么？” “走了。”慕雨柔看着对方那一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道：“王爷此前在楚家门口的举动可是大胆之极啊，怎么如今反倒显得惴惴不安了？放心好了，梦溪都看在眼里的。而且虽然她走了，但是你看，那个谁不是来了吗？” “老五？”墨南宸眼神一凝，随即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道：“他来干什么？还带着这么多朝臣？” “自然是来献殷勤的。”慕雨柔毫不犹豫道：“不过看起来好像没献对时候，带这么多人过来，却没有一个如王爷一般身体力行，支持梦溪，一个个都想着从这里分一杯羹，所以不必担心。西学国子监，还没打算收纨绔子弟入学，这才是真正的伤风败俗之辈。” “交给我！”墨南宸哼了一声之后，将手中擦汗的丝帕扔给月儿之后，迎了上去挡住了墨北欢的脚步。 “三王兄，你在这里做什么？鸿胪寺最近很清闲吗？我昨日看到忠顺老王爷，人家一把年纪可是忙得脚不沾地，你倒是好，还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墨北欢走得很急，而且前方百姓阻拦之下，也没看清墨南宸，差点被撞了个满怀，以至于抬头看见对方的时候，脸色也变得不好看道：“这里可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那有你什么事啊？”墨南宸冷笑道：“别以为你打什么主意别人都不知道，告诉你，西学国子监才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本王带朝臣来是给大姑娘送些学生过来，帮着壮壮声势的。我可不像你，就知道坐在这和这些升斗小民纠缠不休！”墨北欢哼了一声之后同样冷笑回敬道：“不过是一群百姓而已，你能指望他们帮得上什么忙？这天下读书人，还是要靠世家。” 墨北欢一句话得到了身后众人的纷纷点头，有几个官职较高可以插得上话的更是纷纷上前呵斥，要将前方堵住道路的百姓给驱赶到一边。 “我看谁敢！”墨南宸一声断喝，挡住了墨北欢带来的那些护卫的动作，也让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停下了脚步，转而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百姓怎么了？若没有这些升斗小民的供养，你们哪来的底气在这里耀武扬威？要我看，他们就是你们这些蛀虫的衣食父母！”墨南宸环顾一周，直指墨北欢等人怒斥道：“一群不知廉耻的东西，就凭你们也配在这国子监门口撒野，驱赶这些父老百姓？我告诉你，有本王在此，就容不得你们在此间放肆！” “这么说，王兄这是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诸公了？”墨北欢看着墨南宸，那一瞬间目光闪烁，暴露寒芒，声音也变得极其冰寒起来道：“士农工商，依次而列，本就是千古常理。世家豪门诗书传家，为百姓先导，替天子牧守四方，教化万民，享受百姓供奉那是理所应当。王兄此举是决意打破先人定下的规矩了？” “就你们？还牧守四方？教化万民？”墨南宸是说不过墨北欢，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却根本看不上眼前的这些各个身穿官服的官员，转而冷笑道：“一个个全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整日里家国天下，但是真的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你们哪一个站出来想到了这家国天下？人蛊之祸时，我大晋江山社稷风雨飘摇，你们在哪？这京城数十万苍生，你们如何教导的？生死面前，你们一个个全都贪生怕死，躲在皇城内保平安，却将百姓置于危险之中，靠着梦溪一己之力才将你们一条狗命给救了回来，怎么？一个个不思救命之恩如何报答，现如今使绊子，下狠手要诋毁国子监声誉，你们倒是跳的比谁都要积极？”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自己在背后使得那些阴谋诡计别人看不出来，大理寺已经着手清查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出处了，今早张建帧一口气抓了几十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墨南宸不怒自威，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更是一瞬间得到了在场所有百姓的齐声高呼。 墨南宸算是一口气直接将所有人全给堵住了，人蛊之祸现如今已经成了所有人抹不去的一个污点。甚至于这一点他们也没办法将皇族拖下水，因为在最危险的时候，墨南宸代表皇族坐镇京城，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而且在楚梦溪如今态度偏向皇室之后，实际上京城的百姓对于皇室和皇帝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是在解毒过程中，这些世家豪门和朝中重臣，一个个丑态百出，让所有人看了笑话之余，更是一下子将他们原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那种傲慢打落尘埃。 这也是为何楚梦溪出手建立西学国子监的时候，整个朝堂上下全都反对，甚至于连番下阴招的原因所在，在失去了威信之后，如果让寒门和百姓趁此机会攫取了晋升的通道，那对于整个豪门而言，不啻于致命一击。 而这，同样也是在人蛊之祸后，整个朝堂和墨南宸越走越远的真正原因，作为指挥消除这场大难的他，不管有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已经注定站在了所有世家的对立面，就一如楚梦溪一样。如今的他们比起昔日楚云飞为首的楚家一系人手，处境更加的艰难，几乎要直面整个豪门的敌视和报复。 “燕王殿下，郡主传话出来，让您带着朝中诸大臣回去，国子监不收世家子，你们要入学，去太学院就是。”眼见着墨北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而旁边的那些朝臣也纷纷上前的时候，慕雨柔站起身来，走到墨南宸身边，摇了摇头道：“诸位的心思瞒不过郡主的眼睛，你们的来意也不用再说，宁王殿下刚刚说得很清楚，西学国子监，那是承载了整个天下百姓的希望，若是诸位以为自己可以对抗全天下，那就放马过来吧！” “慕姑娘别忘了，你们慕家也是豪门！”李威就站在墨北欢身边，此时看着慕雨柔走过来，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气点，冷笑道：“你如今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让慕家刚刚缓过神来，再次跌入深渊之中。” “你们还有人将慕家放在眼里吗？”慕雨柔冷笑道：“慕家不早就被你们踩在脚下了吗？我父亲出事，家族上下被抓之后，我上门求了你们所有人，但是无一人伸手帮忙，人人都想踩上一脚！你们这样的豪门世家，我慕家是不配在其中，也不屑站在你们中间！” “还有你李威，你的丑事别逼着我给你抖出来！”慕雨柔是丝毫不在乎，转而看着李威一字一顿道：“趁着我慕家落难，逼迫我给你当小妾，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耻，这便是你李家的家风！若不是凌阳郡主当时不计前嫌，只怕，你早就得逞了吧？你还好意思说我慕家？你们李家算是什么东西？家父昔日也真是眼瞎，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我慕家落败那还真是咎由自取。但是如今我慕雨柔掌家，慕家绝对不会再和你们这群男盗女娼之辈同流合污，你不嫌丢人，我还害臊呢。” “这件事我会上报皇兄，帮你做主！”慕雨柔一番话是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也让李威面红耳赤，再也不敢开口。倒是墨南宸闻言满脸怒气，转而一扫慕雨柔道：“这件事没完！” “我们走！”这一下墨北欢不敢再待下去了，瞪了一眼李威之后，目光转向慕雨柔，似乎是来了一点兴趣，随即带头走了出去。 “二姑娘，这个李威真的跟你提这么无耻的要求？”众人一走，月儿上前扶住了神色激动的慕雨柔，转而低声道：“你怎么不跟王妃说呢？她肯定会帮你出头的！” “那时候我不是没心思去找她，而且你也知道，那时候关系也不好。”慕雨柔摇了摇头，转而脸色有些黯然道：“都过去了，现如今慕家上下也不想和他们这些人过多来往，患难见真情，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慕家的事我会让张建帧去帮着查清楚，以后你若有事，可以来找我。”墨南宸看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对于慕雨柔的印象也一瞬间改观了不少，转而边走边道：“李威这件事，交给我，不把他给赶出朝堂，那才叫耻辱！” “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慕雨柔看着对方满脸怒火，声音嘶哑，浑身上下暴虐之气大作，顿时忍不住笑道：“不过啊，倒是和燕王差别甚大，我想不光我们看在眼里，梦溪更是心里清楚，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她如今虽然心思难测的紧，但是有些事，却不会改变。” “你是说——”月儿在旁边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不过慕雨柔却没有继续开口，反而走到百姓跟前点头道：“诸位回去之后告知所有人，西学国子监绝不会辜负大家期望，这里日后必会成为全天下所有寒门子弟的圣地，因为在这里和太学院不一样，不会再有世家豪门的门户之见，所有人都可以入学。” 第二百八十六章 钓出来一条大鱼 “李威，看起来是该把他踢出去了。”慕雨柔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楚梦溪的耳朵里，惹得后者浑身气势骤然一冷之后转而道：“把这件事告知中书侍郎，内史省应该可以借此机会，闹出一番动静来了。” “这样雨柔的名声怎么办？”楚梦渺看了看对方之后苦笑道：“这件事闹出去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吃亏，而且——” “百姓不是都知道了吗？”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既然如此，那索性将坏事变成好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处置了浊者，那么清者也就自然而然清白了。” “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敢说出来，我就不在乎了。”慕雨柔苦笑道：“我也是看到李威急糊涂了，不然的话我早该说出来了，只要能搬倒这个无耻小人，就算是身败名裂，我也不在乎。” “你去告知墨南宸，让他去找张如海。”楚梦溪点了点头，招月儿到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当即匆匆出门，回到宁王府之后将原本打算自己上奏的墨南宸给拉住了。 “交给我吧！”墨南宸微微一愣，但是随即露出一丝喜色，还没来得及起身，月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了上去道：“这是王妃给你的，说是治嗓子的药，若是说不出话来，那就含上一颗。” “王爷，张寺卿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急事。”墨南宸似乎来了精神，将药瓶收好刚刚走到门口就被李蒙给拦住了，在李十三等人被常衡带走进入常琳军之后，他就成了宁王府镇府常兵的实际上的统领。 “大理寺？本王不是没有节制的权力了吗？”墨南宸一边嘀咕，一边让人索性通知张如海也朝大理寺而来，自己刚进去就被戴胄给拉到了一边，而且让他奇怪的是，欧阳岚和宋南云居然也在。 “王爷，抓到一条大鱼。”能让宋南云脸色兴奋的，墨南宸也瞬间来了兴趣，转而微微皱眉后道：“你们抓到人蛊之祸的凶手了不成？” “那是自然，不过这也是无意当中的收获。”欧阳岚在旁边笑道：“之前答应毒圣妹妹去找那几个传播谣言的家伙，抓到其中一个之后，我审了审，居然查到他身上藏着唐门的毒药，就把他带到了大理寺，好家伙，居然还真和陆中和有联系，你知道是谁吗？” 欧阳岚自卖自夸，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惹得墨南宸目光转向了戴胄，后者脸色变得不好看道：“就是中书舍人李威的妻弟，陈收，此前在京城里做皮货生意，靠着李氏家族的帮衬，买卖做得很大。” “李威？该死的东西，他是活腻歪了，本王正要去找张如海去参奏他，没想到他就自己找死来了。”墨南宸闻言脸色变得古怪之余，压抑的怒火再度汹涌而出，转而将慕雨柔的事情一一道出后怒道：“欺男霸女也就算了，如今还敢参与人蛊之祸，这样的孽障！大理寺怎么不去抓人啊？” “你别着急啊！”欧阳岚笑道：“这么早就去抓人多没意思？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就想看看这个中书舍人这个时候会找谁求救，看看还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来。你没发现大块头人没来吗？早就准备好了，不着急。” “李威一个中书舍人，若说他有不轨之举，祸害整个京城的话，那也说不过去。”戴胄很明显赞同欧阳岚的意见，所以转而道：“所以背后必然有人，钓一钓也无妨。就是可惜了陆中和，他一死算是断了大半的线索。” “寺卿出来了。”墨南宸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张建帧已经从刑堂走了出来，见到墨南宸也在，顿时直接开口道：“陈收已经招供了。” “大统领，烦请你立即带兵亲自前往陈收家宅，他家里出了藏匿了制作人蛊的蛊虫茧，而且还有两名至关重要的唐门弟子。”张建帧顾不得和众人叙说案情，转而朝着宋南云急匆匆道：“要快，不能迟疑，这两人知道制作蛊虫茧背后的主使和下家，安排前往各地散播毒源的就是他们。” “现在就动手吗？”欧阳岚有些迟疑道：“那李威怎么办？陈收有没有把他咬出来？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是个好人！” “李威确实知道这件事。”张建帧亲自出手审讯陈收，自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所以在见到张如海走进来而墨南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继续之后，转而道：“蛊虫茧这件事他事先就知道，而且参与过帮忙沟通西南官道走私西南蛊虫进入中原。” “内史省做好准备了吗？”墨南宸一瞬间回头，看着刚刚抵达的张如海道：“李威参与人蛊之毒的传播，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西南官道走私的事情交给大理寺，但是李威身为中书舍人，是你的下属，你如何看待？” “和殿下一样，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张如海的性子比起墨南宸还要暴虐，甚至可以说，对于人蛊之祸他的感触更深，在温县率先出现，若不是楚梦溪恰巧在附近，后果他不敢想象，所以几乎是没有等墨南宸的话音落下，就直接道：“李威交给下官，我马上进宫请旨，抓捕李威审办。” “你们分头行动吧，需要本王出手的，直接招呼。”墨南宸点了点头，脸色肃然道：“如今本王虽然没有了官职，但是人蛊之祸差点让京城数十万百姓全体覆灭，这件事我就算是死，也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去找大块头，他那边说不得会有其他的办法，获得什么线索。”欧阳岚见到几人主意已定，也没再多说什么，出门之后迅速转了几道弯，身形一闪，快速从巷子口消失，七转八绕之下，在李威家门口附近找到了潜伏的李十三等人。 “大块头，你躲在这能看到什么？李威去偷人了不成？”欧阳岚是靠着李十三的指点才找到了已经潜伏在李威府中后院的一处偏僻角落的常衡，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巴，指了指前面的一排厢房。 “这家伙大白天的躲在这做什么？”欧阳岚有些疑惑，这后院看起来明显就是下人待的地方，李威如何会轻易到这边来？所以那一瞬间和常衡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一左一右迅速靠着卓绝的身法，直接绕了上去。 “我的天，这还真是条大鱼！”欧阳岚只是从门缝一扫里面，随即咋了咋舌，里面李威正在秘密见一个蒙面之人，看其态度，还十分恭敬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蒙面人的地位绝对不是李威可比。而后者是李氏家族的中坚人物，虽然官位只是中书舍人，但是在世家当中，却有着超然的地位。 “要动手吗？”欧阳岚用眼神朝着不远处同样在注视里面发生的这一切的常衡，但是却被对方阻止了。 “尊使，如今京城局势变幻莫测，还请尊使速速离开，否则随时可能被人察觉。”而此时，里面李威已经开口，神情颇为焦急道：“下官妻弟失踪，想来是已经被人察觉，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下官不能保证他能否坚守秘密，所以——” “不用担心，暂时应该还查不到我们头上，你要设法转移他们的视线。”蒙面人一开口，那犹如金铁交鸣的声音显得刺耳无比，但是却直接一瞬间让欧阳岚和常衡一阵皱眉。以他们两人的耳力，自然听得出来对方是可以变换了声线，避免被人听出本声。但是在此时，里面只有李威和对方两个人的情况下，蒙面的同时还改变声线，这肯定不是在防自己，只怕是在防李威。 这一瞬间，不论是常衡还是欧阳岚，全都眉头一皱，如此一来的话，如果真要把这个背后的大鱼给挖出来，就只有现在动手，否则的话，就算是抓住了李威，看这种架势，只怕对方都未必知道这个蒙面人的真实身份。 欧阳岚打了个手势，示意常衡发信号去通知外面潜伏的李十三等人，自己就要起身的时候，里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惹得两人顾不得其他再度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李威面前的蒙面人已经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烟尘迅速消失，原本厢房的那一堵墙不知道为何，整体倒塌在李威跟前，纷飞的砖石和烟尘之下，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的，这里有地道！”欧阳岚一声怒骂，不等常衡动作，直接一脚踹开眼前的侧门，直接冲到了李威跟前，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手，一道绿色光华升起，迅速将其笼罩在其中，瞬间功夫，硬生生的让满脸惊诧的对方倒地不起。 “你带兵抓住李威的家人，我去追，这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居然会遁地术。”欧阳岚怪叫一声之后，踢开前方的砖石，果然原地露出了一道深深的洞口，足有水桶粗的洞口处在这个时候忽然腾起一道白色烟雾，逼得欧阳岚一把将常衡推开，自己跟着跳了进去。 “自己小心。”常衡拖着李威出来的时候，外边也开始冲出来无数的李家护卫，所有人都是被刚刚墙壁倒塌的震动声响给吸引了过来，却没想到常衡直接控制住了李威，顿时间一下子将对方给围在了中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惊鸿一瞥 “就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常衡孤身一人，身处李家后院之中，面对众人围堵，一声长啸之后冷笑道：“我是云骑尉常衡，奉命抓住人蛊之祸凶手嫌犯，识相的，就给我滚开，胆敢围攻本将，一律以共犯罪论处！” “这里是李家后院，你就算是云骑尉，那也不能在此抓走我李家家主。”为首一人急切里抢过一个同伴手中的棍棒，直指常衡怒喝道：“兄弟们拦住他，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他一个！” “是吗？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人多。”常衡一声长啸，周围迅速跳下来无数的常琳军将士，跟着李十三等人出现在众人跟前，反过来将这些人全都给围住了。 “传令下去，立即逮捕李家上下所有人等，一个不留。”常衡冷笑一声之后，一挥手，无数的士兵开始迅速出动。而李家的那些家丁护卫此时在见到这些士兵上来之后，还试图反抗，顿时间，杀伐之声从后院迅速向整个李家蔓延。 而此时，欧阳岚在钻进地道之后，其速度也快捷无比。作为白驼山当代家主，他学过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技艺，在遁地术这一方面也有过不错的见识，所以虽然地道在随后变得弯弯曲曲，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反而越追越远，一路直接快速撵上了对方的脚步，双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轰轰轰！”而蒙面人在见到始终无法甩开欧阳岚之后，开始在奔跑的同时不断启动周围的机关，持续的砖石和暗器不断飞舞，试图靠着这种手段逼停欧阳岚的脚步。 但是后者却一声长笑，声音在狭窄沉闷的空间内迅速传出道：“老小子，你再启动机关的话，外边可就能发现这地道的动静，你不怕被逮个正着吗？我告诉你，常琳军和巡防营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就为了抓你一个人，别逃了，你是插翅难飞。” “混小子，别以为你能追得上我！我们就来比一比，在我建的地道里，到底是你快还是我快！”欧阳岚的话说的对方脚步一顿，很明显这句话也一下子打到了对方的软肋之上。这是在京城里面，地道的上方住着的全是百姓，一旦发现地面出现震动塌陷，那么这条地道很快就会发现，外面的巡防营利用人数优势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围堵自己所有可能出逃的方向，如此一来那才算是真正的四面楚歌，再无生路可言。 但是他停止了机关之后，却面对欧阳岚那越来越快的速度，就更加难以摆脱，就在他微微沉吟的这一瞬间，欧阳岚身形一闪，连续越过了十几丈远，硬是在狭窄弯曲的地道里一晃而过，和他的距离变得只有数丈之遥。 这一下逼的他不敢再有所怠慢，只得玩命的开始往前飞奔，甚至于为了加快速度，直接放弃了那错综复杂的岔道，沿着主路一路飞奔，在前方的一个有亮光的地方飞身一跃，迅速跳了出去。 “原来是在这里啊！”欧阳岚瞬间加快了速度，直接紧随对方的身形也冲了出来，环顾四周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蒙面人却已经转过前方一处院落的拐角，身形一闪快速消失。欧阳岚追上去的时候，只抓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还真是出乎意料，本少主的身法比大块头还要快，居然还能让你逃脱。”欧阳岚一扫对方直接冲进了前方的大路上之后，从人群中拐了拐就消失不见之后忍不住微微苦笑，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过刚刚那惊鸿一瞥，蒙面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在逃脱的一瞬间摘下了自己的面巾，这也让他隐约之间扫过对方的面庞。 “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欧阳岚喃喃自语了一眼，刚刚的那一眼让他觉得这个人非常熟悉，他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此前他故意逗弄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也听到了对方的本音，同样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随即摇了摇头，他短时间内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现在人也跟丢了，但是却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在他看来，眼前的地道比蒙面人还要重要。 这条地道一头连接着天赐坊李家，一头却在天明坊的天星酒楼，中间横穿了整整两个坊市，这么长的地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挖得穿的，而且地道的一头李家已经涉案了，那么这一头的天星酒楼难道还能自证清白吗？ “快去找你们的大统领，立即查封天星酒楼，要快！”欧阳岚想到这里，也懒得去追蒙面人了，转而一头转到前面的大道上，抓住一名巡街的巡防营士兵之后快速让对方去找宋南云等人，开始调动兵马封锁整个天明坊，抓捕天星酒楼内的所有人。 这一场变故在随后让整个天明坊一阵大乱，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之后，快速堵住了整个天星酒楼通往附近东市的所有道路。唐云端亲自出手，带队将酒楼内的食客和酒楼小厮掌柜的一股脑全都给抓了起来。 “老唐你不错啊，够心细的，居然亲自检查。”唐云端的小心谨慎让欧阳岚点了点头，转而上前一把拉住对方边走边道：“你马上派人沿着这条地道搜寻各处出口，我感觉这么长的地道怎么的也得弄出十个八个出口才对，把出口附近的所有人住户全都抓起来。有谁不听命令的，估计就是心里有鬼了。” “放心，交给我，我马上带人出手，请欧阳少主帮忙去增援大统领，他在陈收家那边受了伤。”唐云端在人蛊之祸的时候就和欧阳岚相熟，知道对方的本事，所以一边带人接过这件事的同时，一边告知了对方宋南云的消息。 “我过去看看。”欧阳岚转而也开始飞速行动，能让宋南云受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是和此前所说的那两名唐门弟子短兵相接了。否则的话以对方那不逊色常衡几分的身手，加上还有绿姬等人协助，如何会受伤？ 陈收没有和李威一样住在天赐坊，他的家反而更靠近东市，只不过和天星酒楼的天明坊正好是相对的位置，一个在东市的西面，一个则在东面，所以饶是欧阳岚的速度飞快，而且是一刻不停，但是等他赶到陈收家的时候，里面的打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没想到唐门的野心这么大，上次魔云台之战毒圣妹妹还没打服你们吗？还敢来中原胡作非为，今日饶你不得！”欧阳岚的身形急速掠过众人，一下子从屋顶上落下之后，伸手一挥，迅速将原本要朝绿姬等人下杀手的两名唐门弟子的毒雾全给拦住了，转而一声厉喝，收手一挥，道道金光不断闪烁，犹如闪电一般划过长空，迅速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尝尝我白驼山的金雷万道。”他对于两名唐门弟子放出来的毒雾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一出手迅速逆转了局势，反过来将其困住之后，手中两道银芒一闪，急切里只听的“轰轰”两声巨响传出，原本还压着绿姬等人的唐门弟子轰然倒地，生死不知。 “怎么样？中毒了？”欧阳岚这次回头，看着脸色惨白，隐隐然带着一丝黑气的绿姬，将其摇摇欲坠的身形扶住之后，随即脸上怒气一闪，转而怒喝道：“好胆子，居然敢放五毒散！” “少主别管我，我还撑得住。宋南云只怕危险了。”绿姬摇了摇头，指了指躺在不远处的宋南云苦笑道：“我还是被他给挡了一下，不然的话就该换我躺下了。” “放心好了，你们俩不会有事的，五毒散毒圣妹妹有办法。”欧阳岚脸色一沉，扫了一眼周围，将其余搜捕的任务交给了巡防营的士兵之后，将两人迅速带回楚家。 “你是说，李威面对一个蒙面人顶礼膜拜？”欧阳岚一边和楚梦溪准备给绿姬和宋南云解毒，一边将发生的一切快速告知楚梦溪，也让后者迅速了解到这一连串的动作背后串联起来的线索。 “你也看出来了，这个人才是关键！”欧阳岚苦笑道：“只不过他躲进人群，我慢了一步，没有追上。不过我记得他的声音，还有面容，等有闲暇，我画张画像，想来只要他再次露面，就能快速找到他。” “你应该带着青儿的。”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话，大理寺部署大型行动的安排并没有考虑到意外发生，而参与其中的墨南宸和欧阳岚很显然也是被突然取得的突破而冲昏了头脑，没有严密筹划，追击的时候若是带上青儿它们，那么就算是追丢了，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靠一张画像找人难度太大了，除非欧阳岚能运气好自己再度碰到对方，否则的话，楚梦溪是没对此报太大的希望。稍稍装扮化妆一下，就足以躲开画影图形的追捕。这一点从常衡他们此前虽然被刑部和各州府的海捕文书追捕，但是却依旧逍遥自在当起了山贼的经历就能看出。 “不过也没关系，那条地道已经找到了，顺着地道，京城内应该是可以肃清了。”欧阳岚此时也知道自己犯得错，所以纳纳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交给我，阴沟里翻船一次就够了，下一次我保证。” “算了，先解毒吧，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抓到真凶。”楚梦溪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药材递给青青之后，忽然转头道：“你刚刚说张如海也参与进来了？内史省是有大动作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抓到人了 “张如海现如今应该在承明殿。”欧阳岚点了点头，在见到楚梦溪神色有些奇怪之后转而好奇道：“有问题吗？李威不是他的手下吗？此时他出面正合适。” “先解毒吧。”楚梦溪眉头微皱，也没再说什么，转而专心致志的开始给宋南云和绿姬解毒。五毒散此前她已经摸索出来了完整的解毒办法，此时出手，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于连辨别五行也比上次娴熟了许多，算是将唐门这门绝技给彻底破解了。 而此时承明殿那边，张如海确实已经上奏，要求立即查办李威，并深挖李威背后的真凶。在宋南云中毒之后，丁洋接替对方全程汇报了巡防营和常琳军配合大理寺抓捕李威和陈收的全过程，并且上报了目前大理寺查获的部分结果。 “居然大理寺已经审讯了陈收，那就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给朕一查到底。”皇帝沉吟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起身看着张如海道：“内史省要配合大理寺，处置好善后事宜，李氏家族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李威，整个朝堂只怕随后会再现波澜，你要做好准备。” “陛下放心，一切交给微臣。”张如海急匆匆要走，准备会同张建帧尽快拿出对李威的处置结果，但是没等他离开，外面萧恒就冲了进来。 “呵呵，你倒是有空来见朕了？太常寺最近没什么事吗？”面对萧恒，皇帝露出了一丝笑意，直接一句话说的对方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却一张死人脸没有任何波动，反而上前道：“启禀陛下，微臣抓捕了一名嫌犯，现正在殿外，请陛下处置。” “你抓捕嫌犯？”这句话倒是让皇帝来了兴致，连原本要走的张如海和丁洋都停下了脚步，目光随即转到了萧恒身上。 “此人从我萧家附近逃窜，后面有巡防营搜捕，被微臣家丁抓获。”萧恒脸色不变，缓缓道：“当时此人是蒙面而行，微臣并不清楚巡防营为何抓捕，就直接——” “巡防营抓个逃犯，你逮住了交给人家就是，你带到朕跟前来算什么？难不成一个小毛贼你也让朕去亲自审问不成？”皇帝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朝着丁洋道：“你去把人带走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太常寺丞把人亲自带到承明殿。” “陛下不看看嘛？”萧恒一愣，似乎对于皇帝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吃惊，转而指了指丁洋道：“巡防营全军出动，还拉上了常琳军，整个京城戒严，难道这还不算是大事吗？” “张建帧胡闹，朕已经训斥过了，你不必担心，抓到了人，巡防营自会回营。”丁洋还未开口，就被皇帝一句话给拦住了，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和萧恒多说话，转而换了个淡淡道：“朕听说萧太妃已经连续几日不舒服了，你跟朕去宸阳宫看看吧。” “中书侍郎，内史省准备好之后可以立即和大理寺联络，末将就先告辞了。”三人出来之后，丁洋也没理会萧恒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门口处被禁军控制的一名五花大绑的一名蒙面人，随手将人给提了起来，转身急匆匆而去。 他没有回巡防营，而是直接将人扔到了张建帧跟前，自己反而让唐云端去查问萧家附近是否有巡防营巡逻，准备查一查萧恒的话是否为真。 “去请欧阳少主，他之前不是追过蒙面人吗？”这光秃秃的送来一个人，张建帧根本不清楚对方的来历，所以只是随口吩咐了戴胄一句之后，自己紧急去处置李威的事情。于他而言，必须尽快将李威的证据落实，如此才能快速堵住朝堂之上的风声和李氏家族的反扑，将这件事坐实。 “别请了，大老远就听到张寺卿的声音了。”不过戴胄尚未行动，欧阳岚就自己走进来了，转而一扫丁洋还在这里，顿时摇头道：“快去增援唐云端，他那边好像挖出来不少地道出口，连大块头都赶过去了。” “咦，这是谁抓来的？可以啊这本事，本少主都没追上。”一句话将丁洋打发走之后，欧阳岚一扫戴胄跟前的那个蒙面人，顿时来了兴趣，扯下对方脸上的面巾，随即啧啧称奇道：“就是我追的那个人，让李威顶礼膜拜的那个！” “这是萧恒抓到的，说是在萧家附近露面，后面还有巡防营的人追击。”戴胄一边重复丁洋的话一边仔细看了看蒙面人的面容，忽然神色一惊道：“这家伙怎么看着像是并州王家的人？” “并州王家？”欧阳岚喃喃自语之后转而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是不是就是之前毒圣妹妹说的，那个什么霹雳堂王家？我说我怎么有点印象呢！” “霹雳堂只是王家的一个分支。”戴胄是寒门出身，能当上大理寺少卿那是靠着一手绝无仅有的仵作手段，让所有人没办法对他有异议。所以他对于豪门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是隐隐约约认得这么个人。 “我去找毒圣妹妹，若是王家的人，她肯定认识吧？”欧阳岚笑道：“之前那个霹雳堂是不是被楚家给整趴下了？” “正是，当年还是楚相亲自出手，一举端掉了整个霹雳堂！”戴胄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感慨道：“那时候也只有楚相有这种气魄，敢于对不法豪门子弟出手，震慑朝堂，砥砺正气，不像如今，满朝文武，都是沆瀣一气。” “你等着，把这颗药丸给他吃下去，我去找毒圣妹妹。”欧阳岚起身直接匆匆从大理寺赶回楚家，拉着楚梦溪就再度赶了回来道：“你看看，就是这家伙，不过怎么被萧恒给抓住了。” “并州王家的那个弃子？”楚梦溪一扫蒙面人，随即看了一眼戴胄道：“少卿可记得当年被王家逐出家门的王家弃子王坤？并州王家家主王城的弟弟？” “是他？在荆州任上被拉下马来的那位？”戴胄这一下子算是想起来了，转而连连点头道：“他之后是吴卓，然后楚相见到荆州刺史府上下彻底糜烂，所以才让四姑娘的父亲去赴任。” “正是。”楚梦溪之所以知道的这么多，就是因为楚云龙上任之前，父亲曾经专门说起过这件事。而楚家一案最关键的一部分就是荆州那边有人指认楚云龙蓄养私兵和拦截往来商旅，积攒财货，试图起兵谋反。 “看起来，叔父去荆州，只怕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楚梦溪叹息一声之后，转而自言自语道：“从王坤开始，世家布局对付我楚家，是苦心孤诣，前后历时数年之久，不惜让他一个世家子付出这样的代价。” “毒圣妹妹，要不，把这个什么王坤带走？”欧阳岚见到楚梦溪脸色变幻莫测，和戴胄对视一眼之后，上前低声道：“涉及楚家的案子，你可以自己先问问。” “还是让大理寺先问清楚人蛊之祸的事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戴胄道：“烦请少卿和张叔父说一声，立即审问王坤，不惜一切代价问出王家在人蛊之祸中到底参与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他不说，就——” “交给我吧，我已经将迷魂散交给少卿了。”欧阳岚摆了摆手，不过随即道：“毒圣妹妹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亲自出手都没抓到这家伙，怎么萧恒就撞上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一招都挡不住，怎么可能抓得住这个姓王的？” “我去一趟巡防营，你们留在这审审他。”楚梦溪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看着欧阳岚道：“你手下的人暂时抽调两个待在大理寺，王坤可千万不能再死了。” “放心，我亲自守在这。”欧阳岚和戴胄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他们都知道楚梦溪说的是什么，王坤被抓，固然可以解开很多谜团，但是萧恒送过来的时间却很巧，巧到让三人都觉得其中必然存在着什么变故。而大理寺的人在应对江湖手段的时候很显然没有欧阳岚的手下熟练。 “王妃，您怎么来了？”楚梦溪出门之后直奔巡防营而来，直接让刚解过毒就坚持坐镇的宋南云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苦笑道：“王妃若有事吩咐一声即可。” “你们王爷呢？你受伤了怎么还不回去歇着？”楚梦溪朝着瑶姬示意了一眼，看着后者递给宋南云一个药瓶后皱眉道：“他不来帮你一把？” “王爷进宫去了，听说鸿胪寺那边有大事。”宋南云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王妃莫要担心，区区小伤不碍事，但有吩咐，末将领命。” “查一查天赐坊巡逻的所有巡防营士兵，问问他们有没有接到命令抓捕蒙面人。”楚梦溪摇了摇头，示意宋南云坐下之后问道：“丁洋跟你说了吗？萧恒抓到了欧阳少主都不曾抓住的蒙面人。” “蒙面人？”宋南云一愣，随即摇头道：“巡防营接到的任务不是抓捕蒙面人，末将也从未下达过这样的指令！” 他说完直接起身让人紧急去查从欧阳岚通知附近的巡防营士兵，自己同时疑惑道：“巡防营参与抓捕的是陈收一家，李威一家还是常琳军负责，欧阳少主更是没有知会过末将。” 宋南云很快找来了但是在天赐坊巡逻的所有巡防营士兵，但是和他所言一模一样，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曾看到萧家附近发生过任何打斗之事，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接到过任何抓捕任务。 “这个萧家到底要干什么？”这一瞬间宋南云喃喃自语，转而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外面，似乎变得异常辽远，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弄巧成拙 “陛下，内史省以中书舍人李威为首，总计有十七人需要去职接受大理寺质询，微臣提请立即从太学院和春闱中举之学子中选拔人才直接补充。”张如海是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整顿内史省，所以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一边上报了关于李威的罪责，一边迅速掏出另外一份条陈递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放弃吏部选送的那些后补官员？”皇帝仔细将奏报看完之后，微微皱眉道：“内史省责任重大，行走中枢，选拔这些年轻人过来合适吗？” “这是给他们的机会，也是更新朝堂气象的一次尝试。”张如海一扫脸色微变的柳橙和吏部尚书张怀甲，直接抢过话茬道：“而且内史省和朝廷六部不一样，由微臣亲自看着，足以确保这些年轻人迅速成长，将来早日为陛下分担更大的重担。” “陛下不可，中书侍郎这是藐视朝廷选拔官员的章程，春闱学子才吏部才刚刚登记履职，按照常例应当进入太学院或者外放地方郡县历练，岂能直接进入朝堂中枢？如此一来让其他地方官员怎么看朝廷体制？”张怀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如海，转而朝着皇帝拱手道：“加上此次人蛊之祸让我朝中枢官员损失巨大，如果全部采用张如海的办法，岂不是断绝了那些地方官员的晋升之路？” “说的是内史省的事情，不要给朕扯那么多。”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烦这种无休止的争吵，一拍御案之后转而朝着柳橙和张怀甲怒道：“内史省所缺官员就按照张如海额意思办，他选的官员他自己负责，至于其他各部所缺官员，中书省和吏部拿出一个单子出来，朕看过之后再酌情下发。” 皇帝的话让柳橙脸色微变，转而试探着道：“陛下的意思是，内史省的官员让中书侍郎自己选拔？这不合规矩吧？” “李威就是你们选出来的，但是他都干了什么？他是想要朕的性命，要彻底覆灭我大晋朝堂。”皇帝哼了一声之后，转而斜着眼睛看着柳橙冷笑道：“正好张如海的话提醒了朕，也是时候整顿整顿朝廷的用人选官之法了，不然的话，靠你们，迟早再给朕选出个大逆不道的反贼来！到时候只怕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张如海，此次内史省选拔官员之具体章程你自己拟定，朕核准之后立即颁发。朕也想看看，你能不能给朝廷带来一丝新气象！”皇帝一句话说的柳橙脸色一黑之后，转而起身看着张如海道：“要把所行一一记录在案，朕要试试新的办法。” “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托，为我朝江山社稷带来新鲜血液。”这句话等于是给了张如海独断的权力，同时更是赋予了他试验新法的一个重任，所以这一瞬间，他直接郑重接过了命令。 朝堂的这股风声此时尚未刮起，但是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伴随着李威事发，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在这个时候已经徐徐展开，而且事关所有京城豪门。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伴随着张如海关于处置李威等人的意见被送到大理寺之后，张建帧开始迅速按照名册抓人，将内史省几乎是一扫而空，大批官员直接被大理寺衙役索拿带走，整个卫狱在随后人满为患，几乎全都是此次涉案的官员。 “行了，这个王坤审的也差不多了，人蛊之祸中王家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已经交代清楚，剩下的就看李威那边还能不能问出点新鲜的罪证了。”这场围绕着大理寺展开的讯问和审查让张建帧和戴胄两人几乎需要同时兼顾好几场讯问，甚至于中途连欧阳岚都被戴胄要求带着几个主簿上了刑堂，帮着对付那嘴巴最严的几个人。 由此在持续了两天一夜之后，总算是将所有人的口供全部汇总，欧阳岚也起身朝着两人笑道：“我看大理寺是不是该增加点人手？就你们两个迟早会活活累死！” “大理寺位置重要，添加人手那是要慎之又慎，暂时还不成。”张建帧摇了摇头，转而起身朝着欧阳岚道：“烦请欧阳少主回报大姑娘，王坤待后续之事了解之后，我会亲自送他去楚家，确保不会再出事。” “也好，我马上回去，这件事早点告诉她，也好心里有数。”欧阳岚点了点头，摇摇晃晃起身回到楚家之后，将整个卷宗结果告知楚梦溪之后摇头道：“现在总的来说，十分顺利，王坤的嘴巴也不严实，交代了霹雳堂余众两年前归属他名下，从事研制人蛊之毒，并且得到了唐门的大力协助，和陆中和搭上了线，两人串连一气，在京城附近选择了数处地点试验携带人蛊蛊毒的老鼠。只不过中途出了意外，所以才会酿成大祸。至于那个李威，虽然不太好对付，但是在迷魂散之下，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这么顺利？”楚梦溪原本在思索萧恒的事情，所以一开始还没听清，直到欧阳岚简单说完之后才抬头有些诧异道：“李威没有说别的吗？” “没有，对付他是我亲自上的，所以不用担心他没说实话。”欧阳岚摇了摇头道：“李威起的作用实际上并不大，王坤自从和陆中和搭上线之后，好像就没有再理会对方，一直都是独自行事，所以也就造成了李威自己也跟着中毒的原因。如今只有一点没搞明白，李威为何对王坤那么恭敬，但是我仔细问过两人，李威一直说王坤在他求学之时就是师兄，所以理所当然应该礼敬。” “一个王家弃子让他这么恭敬？”楚梦溪直接摇头，转而道：“李威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有把话说完。迷魂散对于有些人未必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尤其是他们和唐门还有联络。” “那要不你再去审一审？”欧阳岚点了点头，转而看着对方道：“不过李威说不说实话对于他如今的处境而言应该也没什么作用吧？光是参与人蛊之祸一条，就足以让李氏家族灭门了。” “所以，这背后只怕还有别的事，和人蛊之毒无关。”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脸色一愣，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常衡和墨南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梦溪，内史省那边处置的结果出来了，张如海已经着手选拔新的官员补充缺额。”墨南宸现在和楚梦溪说话的语气自然多了，虽然依旧有些局促，但是话语却变得流畅了许多，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之后道：“萧家也被赦免了。” “赦免？就因为抓到了王坤？”欧阳岚脸色一惊，随即看着楚梦溪苦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荒诞呢？” “那条地道查的怎么样了？”楚梦溪目光转向常衡，转而道：“有多少个出口？天星酒楼里的人有没有查出根底？” “地道没有连接萧家。”常衡知道楚梦溪要问什么，所以摇了摇头道：“唐云端带着手下将士将整个地道全都翻了过来，但是所有出口所在的人家不是在废弃的院落，就是人已经被内史省交到大理寺了。” “你们过于草率了，这一次只怕是被人算计，要弄巧成拙了。”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摇了摇头：“萧家这一次积蓄了这么久翻身，是看准了时机，所以萧恒是官复原职了吗？” “暂时还没有。”墨南宸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复杂道：“暂时让他代理太常寺，左屯卫军已经被桃陵军合并，所以也不可能再拆分回来，但是爵位已经赐还了。而且萧子远和萧子山也免于处罚，不日即将回京。” “梦溪，我知道萧家数次得罪过你，但是如今萧皇舅此举也只是为了萧家，不曾参与过朝廷的其他事，是否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一次？”墨南宸显得欲言又止，看着楚梦溪带着一丝期待道：“你放心，若是他们还来和你作对，不用你出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也知道，我以前太过糊涂，所以办了很多错事，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墨南宸见到楚梦溪迟迟没有开口，顿时急了，急忙叠声道：“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做对不起你的事。” “萧家官复原职，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目光沉吟，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良久之后似乎才想起墨南宸刚刚的话，转而自顾自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不通，萧恒如此布局，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在其中，似乎不单纯是为了萧家。”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神情一松，不过不等他开口，欧阳岚在一旁摇头苦笑道：“我觉得顺理成章啊，李威的事情败露——” “你的意思是，李威事败，是萧家所为？”欧阳岚自己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自己愣住了，转而看着楚梦溪咋舌道：“这老小子之前不是听说和李威也是一伙的吗？这么下狠手的话，不怕李氏家族报复吗？” “那前提得有人知道这前因后果。”楚梦溪目光流转，没有继续开口，但是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极其深沉。这种手段不像是萧恒所为，反而更像是萧子远的手笔，只不过可能是中间出了点变故，所以导致如今萧家被赦免的速度快了点。而由此，也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和萧子远正面交手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章 皇帝来了 大理寺那边的事情楚梦溪并没有出手干预，反而在随后的时间里将精力都放到了义善堂和国子监上面，似乎对于人蛊之祸真凶的查问进展并不上心，甚至于萧家翻盘成功也没有引来她的过多关注，只是在随后几天时间里，亲自坐镇国子监，将最后的事情全都一一落实。 “长姐，长公主发出去的帖子好像并没有一个收回来，这京城豪门都约好了一样，不是有公务，就是染病在家，不能见人，全都推脱了，连女眷也都有事。”当国子监大门打开，准备迎来开放时刻的时候，楚梦渺带着一丝不忿，跟着楚梦溪身边连连摇头。在他们几个的精心组织之下，百姓倒是来了不少，很多人甚至于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待，就想看看传闻中西学国子监是否如流言当中那样有伤风化。但是朝堂文武群臣和豪门世家的人，却没有一个到场。 “意料之中，他们如何会来给自己的敌人捧场？”楚梦溪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前方的那些翘首以待的百姓缓缓开口道：“这才是我们的盟友，去通知红林，打开大门，我们带着这些孩子出去，见见大家。” 楚梦溪带头，身后除了跟随而来的所有授业先生之外，两队学子，一左一右，分列男女，跟随鱼贯而出，伴随着轰隆打开的朱红色大门，出现在所有百姓跟前。 “诸位百姓，今日国子监开门，多谢大家前来观礼。”楚梦溪一袭白衣，走到人前，摘下面巾之后，一瞬间引来无数的惊呼之声，绝世容颜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切切实实是一颦一笑，足以让日月失去光彩。 “西学国子监秉承陛下普学天下寒门子弟之理念，为国选拔人才，为世间百姓争取一条学而优则仕之路。”面对百姓，楚梦溪声音清冷，一袭长裙曳地，恍若缥缈仙子踏云而来，声音袅袅，传递到所有人心头，如高山流水，让所有人忍不住精神一振。 “也是让天下女子有一个进身之路，自古女子处事艰难，远胜于男子，千古悠悠，多少女子才学不逊色男子，却终究埋没于迂腐陈俗之中，白白辜负了青春年华，如鲜花凋零世间。”楚梦溪一番话说得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开始逐渐归于平静，看着眼前的女孩，好奇之中更带着一丝疑惑。 “国子监内培养之青年学子，有陛下圣旨诏书，为天子门生，可以走殿试入世，为国为民，贡献自己的才华。”楚梦溪接过身后慕雨柔递上来的圣旨诏书，朝着众人点头道：“女子入学，多学管家经济之道，提升自身品格见识，不为他人，而为自己。日后和豪门女眷同台而立，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 “国子监诸学子向父老百姓行礼，从此以后，勤学为民之道，造福百姓，乌鸦反哺，不负所托。”楚梦溪带头，身后数百名孩童，学着身边授业先生的样子，恭敬行礼，面对眼前的这些百姓，尚且稚嫩的脸庞上却闪烁着一丝丝认真的神情。 “大姑娘，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真的可以入学，可以出来做官吗？”这一幕很明显让眼前的百姓大为震动，所有的孩子全都是身着统一的服饰，整整齐齐排列在他们跟前，犹如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气在原地炸裂，以至于不自觉的有人开始出声询问。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一丝希冀，期待眼前这个曾经力挽狂澜，救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女孩，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答案。 “可以，我保证。”这一刻的楚梦溪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转而目光转向眼前的这些百姓，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她真实感受到了昔日楚家上下，前赴后继数十年，最后不惜身死族灭，却百折不悔的真正原因。 就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平凡朴实的疑问，为了给眼前这些百姓寻找一个肯定的答案，楚家，付出了家族残灭的代价，到了如今仅有她和楚梦渺两人仅存的地步。 而如今，当她站在百姓跟前，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期待的面庞，看着那似乎还带着疑惑，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和愤懑的百姓，她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瞬间重如千斤。 这个时候的她，不仅仅是自己在回答，而是压上了楚家百年的门楣，压上了父辈那一代人数十年的努力和荣耀，更是将自己，还有楚梦渺的前途命运，也一并压了上去。 “长姐！”这一瞬间的楚梦溪，身形颤抖，那种异常凝重的话语让身后的楚梦渺微微有些不安，但是一句话之后却没有继续。身旁的慕雨柔轻轻拉住了她，转而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脸上同样是一股异常凝重的肃穆。 而在同时，几乎是同样的动作，传递给了所有人，包括哪些尚且有些懵懂在内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也跟着同样点头，仿佛在他们的心里，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和楚梦溪一样的承诺一般。 “朕也来给梦溪作保！”轰鸣声在此时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宁静和肃穆，缓缓而来的大队人马之中，皇帝直接步行来到众人跟前，身后，墨南宸和墨南湘搀扶着太后和皇后现身，直接震动了所有人。 “好了，都别给朕行礼，朕今日来就是来给你捧场，给这西学国子监捧场！”皇帝呵呵一笑，朝着众人摆手之后，转而看着眼前尚且有些不知所措的百姓开口道：“今日国子监开门授课，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买凌阳郡主和长公主的面子，当真是让这新开设的国学圣地有些门前冷落了。” “不过还好，你们来了！”皇帝话锋一转，朝着众人点头道：“你们来了，这国子监就有了希望，梦溪的心血就没有白费。期待大家回去之后传达朕的旨意，西学国子监所出学子，不论男女，都是朕的门生，朕会亲自安排课业考试，择优录取，为国选才，不拘一格。男子为官，当造福百姓，为国为民，女子出世，也定会焕然一新，相夫教子，家和安宁。” “朕今日来特意给国子监送来一份礼物。”皇帝一番话直接让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这是所有人切切实实听到的皇帝亲口所言，其影响甚至于比楚梦溪手中的诏书还要大。而皇帝很显然并没有就此停顿，反而朝着墨南宸一挥手，后者当即带人迅速上前，将队伍后方一块篆刻描金大字的汉白玉石碑抬了上来，伫立在国子监右侧门口。 “这是朕效仿先贤，给诸位学子写下的碑文，也是西学国子监创办宗旨，期待诸位和朕共勉！”皇帝看着石碑放好之后，朝着所有人肃然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朕期待你们好好努力，发愤图强，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天下，多增一分新气象，多添一分新力量！”皇帝的声音缓缓而来，仿佛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深有感触，所以语气之中异常的庄严肃穆。 “多谢陛下激励士气，国子监上下感恩，梦溪必不负所托！”皇帝亲自书写碑文，让楚梦溪一瞬间面带红潮，似乎这一刻，朝堂算计，也不那么重要了。至少皇帝在算计之外，其实也想到了眼前的这些百姓，也想到了这天下的寒门学子。所以这一刻的她，主动行礼，和往日里大相径庭。 “快起来，大家快起来！”皇帝显得很激动，也不知道是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还是因为楚梦溪能够在此时给她行礼，亲自将其搀扶起来之后笑道：“朕今日再颁布一道恩旨，以后西学国子监学子可以见官不拜，身为天子门生，便是见到朕，那也只需行师生之礼，朕要给你们前所未有的荣誉，期待你们不要辜负朕之所望，以才学品性为后世闯出一条新路。” “大家随朕进去，参观一下国子监，去看看，是否是真的男女同处一堂，伤风败俗！”皇帝一番话说完之后当先而行，甚至于主动招呼几个百姓和自己通行，兴致高昂。 这一幕犹如一阵旋风一般迅速开始在整个京城流传，无数的百姓闻讯而来，让整个国子监门口一瞬间变得门庭若市，所有人都为了目睹皇帝的风采，为了看看这西学国子监到底是何种模样。 这也让没有一个前来，全都是冷眼旁观朝中文武群臣开始慌了神，皇帝出现在西学国子监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事先也没有任何风声，这让很多原本还看热闹甚至于打算暗地里捣鬼的豪门开始慌了神，几乎是忙不迭的开始撤回人手，自己转而开始着急忙慌的四处联络商议后续之事。 皇帝都去了，而他们这些朝臣却没有一个到场，这已经不是在泼楚梦溪和国子监的冷水了，而是在打皇帝的脸，在明知道皇帝已经有圣旨诏书送达国子监的时候选择对抗，等于是一下子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而皇帝在国子监门口越是对百姓和颜悦色，那么反过头来对付他们必然是越发的绝不容情，这已经是如今皇帝用来压制豪门最好的招数了。但凡是楚梦溪那边找出点事情来，皇帝几乎是都会将其利用到极限，从而最大程度通过扶持楚梦溪为首的楚家一系人手的力量，打击豪门世家。而这一次，他们几乎是自己把刀递到了皇帝的手中。 只不过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些豪门世家紧急串联，商议对策的时候，欧阳岚和常衡，却带着一群士兵出没在京城各大坊市之中，将那些原本还在继续散发传单的人团团围住。 “还有这种专门的抄写书屋和刻印社？你们还真是好本事！都给我带走，送交陛下跟前，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能查出多少人在背后图谋不轨！”常衡看着眼前这个专门印制和抄写传单的地方，看着里面被常琳军将士押送出来的那一队队人手，露出一丝冷笑的同时，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皇帝的心思 “梦溪，这国子监改造的还不错啊！”皇帝看着眼前一个个标志分明的房舍点了点头笑道：“有明经阁，明伦堂，博览居，还有这分人宿舍，错落有致，管理起来应当也很便宜。” “男女分区而居，东侧为男子宿舍，西侧是女子学院。”墨南湘在一旁笑道：“皇兄和诸位百姓你们看，男女之间有院墙相隔，并且安排人手巡逻，只有这明经阁等教学通用场所在白日对男女同时开放，而且会有我们的授业先生在场，帮忙答疑解惑。” “东北方向是一个小型校场，是学武之地，为男子所用，西北方向则是专门教授女子品香插花等专用教学场所，泾渭分明，没有外人所言男女同处一堂之说。”墨南湘看着眼前参观之后纷纷交头接耳的百姓笑道：“诸位家中子女入学，大可放心，本宫和凌阳郡主也会时时查看，断断不会有伤风化。” “长公主，外间传言实不可信，我等回去之后，定会帮着国子监洗刷污名，也好让陛下一番苦心不至于让这些人污蔑。”这一刻所有的百姓全都跟着行礼，走在皇帝跟前的那几个人更是直接跪了下来，神情激动到语无伦次。 这个时代，留给寒门，尤其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没有逆天的机缘，他们是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算是走应征入伍的路，那也需要百战余生，才有可能靠着浴血搏杀换得一丝机会，但也是道路阻隔，没有希望。 而眼前这个国子监，不仅仅给他们的子弟开了一道口子，更是连家中女子也可以享受到豪门女眷才能学到的诸多上流技艺。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赐。这也是楚梦溪此前主动行礼的原因所在，不管皇帝的用意如何，至少在这个时候，对于她的支持，就是在给寒门百姓一个晋升的机会，让他们有朝一日，可以和豪门世家同台竞技，而不至于埋没于草莽之间。 “梦溪，这个国子监开放日就一天吗？”皇帝对于这一番话颇为受用，所以转而看着楚梦溪笑道：“不如开放三日吧，朕让应天府传告京城百姓，可以自由参观，也好尽数消除百姓疑虑，为国子监正名！” “去安排吧！”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吩咐殷红林去准备，将原本的开放日从一天改成三天，就需要将后续的事情往后退，考虑到马上就要授课，所以这些学子大部分还需要返回楚家，等到三日之后才能进来。 “国子监需要增设专门的人手护卫，朕看那个年轻人很不错，也很沉稳，在朕面前都可以从容不迫，确实是个人才。”殷红林和他带来的人手身上的那种气质让皇帝点了点头，他不清楚这是姜岩送给楚梦溪的护卫来历，所以朝着楚梦溪笑道：“朕今日索性也给他们一个职衔，着令按照亲王府镇府常兵大统领待遇挂职兵部，老三，这件事你去办吧。” “皇兄是让臣弟，臣弟领命！”这句话让一直没有说话的满南宸微微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过来，当即点头应诺，露出一丝喜色。 “朕觉得你还是忙一点好，免得又给朕惹是生非。”皇帝语带深意的扫了一眼对方，转而自顾自道：“兵部还是交给你节制吧，也免得再出什么乱子，惹得朕头疼！” 皇帝兴致来了，带着百姓参观了各处房舍，并时不时的还会让人去增加部分书籍器械，帮着楚梦溪完善里面的陈设。对于楚梦溪提出来的关于学年制这种新颖的教学授课办法很有兴趣，甚至于本身他提出来的建议也非常中肯，常常也是一语中的。 这让楚梦溪和墨南湘露出了一丝喜色，后者更是拉着皇帝边走边笑道：“皇兄该去女子学院那边看看，母后和皇嫂跟着梦渺都已经过去半天了，我们也去看看吧，也帮着湘儿出出主意，那边可是什么都是第一次，我和姐姐也不知道成不成。” “朕看梦溪是有心了，想的周到。”皇帝示意百姓可以自由参观，不必跟在自己身边亦步亦趋之后，转而笑道：“女子入学，而且还是公开招募，确实是第一次，所以朕没有什么建议，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们，要慎之又慎，这道口子开起来，朕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所以你们要做好，朕会为这些女孩子找一个合适的出路，不枉费你们的一番苦心的。” “太医院会有专门的朝奉大夫过来教授部分有天资的女孩医术，至少在医术传承上，男女分别不大，甚至于可以说女子不逊色男子多少。如此一来，既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巴，而且还能给女子带来切身的利益。”楚梦溪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而且男女之别这道天堑鸿沟她也没打算就此打破，所以转而说起了医道一途。 “确实如此，至少后宫嫔妃女子众多，但是太医院诸人进出不便不说，诊断起来也束手束脚，颇有顾忌，以至于让小病变成大病，大病变成绝症。”这一点皇帝是感同身受，甚至于可以说，出身皇宫的他们这些皇室中人是深受其害，所以一听这话之后更是来了兴趣，转到女子学院之后，见到一群女孩围着太后和皇后，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和缓起来。 “皇帝查看的怎么样？哀家看着女子学院甚好。”太后见到皇帝过来，也没让这些女孩行礼，反而笑呵呵的说道：“不论是读书习字，还是品香插花，宫廷礼仪，都安排的甚是妥当。哀家都想让几个孙女跟过来听听课了。” “公主入学，虽然事关重大，但说到底，这也不是难事！”皇帝微微沉吟之后朝着墨南湘笑道：“母后就别管这件事了，南湘是长公主，这是她的事，自己的侄女她若是都教导不好，朕就撤了她的长公主封号！” “梦溪啊，如今还缺什么吗？趁着哀家和皇帝都在，赶紧说，哀家帮你都解决了。哀家可是很看好这里，你看安排的井井有条，食宿教学，连游玩赏花之地都想到了，确实适合女子在此成长！” “授业先生。”墨南湘苦着脸摇头道：“母后你可不知道，我和姐姐想尽了办法，但是如今不论是女子学院还是男子学院，都有缺额，外边的人我们也请不动。” “这个好办，缺什么人，让皇帝下旨，你们看上谁就责令他们过来。”太后笑道：“哀家回去之后让身边的李尚宫带人过来帮着你们教导宫廷礼仪，她们几个老东西可是宫里面尚仪监的老人了，对这些比谁都熟悉。” “今年春闱的学子中有几个品性不错的，朕可以安排他们过来。”皇帝见到楚梦溪点头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徐徐道：“既然是天子门生，那这些授业先生朕也给他们发一份俸禄就是，不论是教导什么课业，只要是国子监的先生，能教导学生成才，那么他们就是功莫大焉，朕绝不会薄待。” 楚梦溪看着皇帝的神情，心头一动，很明显，皇帝此举是要派人过来掌权了，国子监掌控在自己手上，对方终究还是不放心。不过如此一来倒也给她省了不少事，不需要操心授课先生之后，国子监的地位必然会彻底落实，只需要在一开始的时候防止被世家豪门破坏，让这里的寒门子弟能够顺利完成学业，那么时间一长，就算是真的将掌控权交给皇帝，对于国子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所以这一瞬间的她没有迟疑，直接点了点头，没有去点破皇帝的心思，更没有要破坏的意思。在豪门掌控朝堂的情况下，皇帝想要破局，维持朝堂力量的平衡，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寒门的力量。而如今在楚家一系人手凋零的情况下，国子监就承载着皇帝所有的希望。而这种希望无疑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国子监若是真的变成了皇帝掌控，那就真正具备了可以抗衡豪门世家的能力，自己此前的担心也就不复存在了。 “皇后早年间好像撰写过劝学文章，朕隐约记得，写的还不错，回头把它刊印下来，作为女子教学的一部分，以后她们这些女孩子，也可以作为你的女弟子了。”楚梦溪的这种态度让皇帝不断点头，对于对方的目光几乎是毫不掩饰透着一丝赞赏，转而朝着皇后笑呵呵的开口道：“先生不够，朕看皇后你可以亲自过来，时时查看嘛！” “陛下，外边常琳军统领求见，说是抓到了不少刊印传播国子监谣言之人，还搜到了不少传单纸条，请问陛下是否将其送到大理寺一并处置！”皇帝的话引来了太后的点头，同时兴致勃勃的她甚至表示自己会和皇后一起，亲自过来指点这些女孩子成长。欢乐的气氛让楚梦溪都跟着点头，若不是外面护卫的御林军有人进来禀报，只怕没有人会来打破这种局面。 “呵呵，朕都来了，居然还有人想着破坏？真是不给朕一点面子啊！”皇帝的脸色逐渐变冷，转而似笑非笑道：“送去大理寺做什么？就放到国子监门口，朕亲自审理，也好给百姓一个交代，朕要看看百姓是不是也觉得朕连个君父都做不好，连给自家子弟找个读书习字之所的权力都没有了！” “皇兄，你——”墨南宸脸色一愣，不过话还未说完，就被墨南湘给拉住了，转而摇了摇头之后，就见到皇帝已经自顾自的走了出去，那浑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戾气甚至于连他都浑身一颤。 第二百九十二章 当面杀人 “让禁军分头通知朝中五品以上在京朝臣，素来西学国子监门口，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推诿，违令者，给朕捆起来。”皇帝站在国子监门口，看着外边被巡防营和常琳军连续不断送上前来的各式人等，露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转而看向郑大监的目光也充满了杀意。 自己在国子监这边鼓舞民心，甚至于亲自上阵带着百姓破除流言的时候，暗地里这些人却近乎于明目张胆的好自己作对。如果这件事他不压下去的话，那么皇帝的尊严和脸面就真的要被按在地上践踏了。 急匆匆的命令伴随着禁军四下出动之后开始传到整个京城各处，仿佛也知道此刻皇帝的情绪，所以禁军在传达命令的时候几乎没有丝毫商榷的余地，硬邦邦的话语让那些高官显贵在此时显得错愕无比。 而西学国子监门口，百姓也是越聚越多，到了后来，为了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意外，常衡不得不将自己的常琳军尽数调了过来，配合巡防营和护卫禁军开始将整个明朝坊全部围了起来。但是这依旧阻止不了大规模的人流朝这边涌动，许多百姓见到执勤的兵马只是维持秩序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之后，开始源源不断的从其他地方进入明朝坊，就为了亲眼目睹皇帝如何处置这些散布传播流言之人。 “陛下，这么着急召集臣等过来，是有何要事吗？”柳橙带着中书省的几个重臣是从皇城赶过来的，所以一路上呼哧带喘，来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差点连话都说不完，上气不接下气。 “老东西你倒是来的很快啊，看看，看看这些人你们有没有认识的。”皇帝一指被常琳军按在地上的那些人冷笑道：“朕不着急，今日等着所有人过来，让他们一一查看一遍，朕要将这些散布、传播刊印流言传单，败坏国子监名声，公然和朕作对的恶徒千刀万剐了。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西学国子监是朕首倡，长公主和凌阳郡主开办，面对天下百姓的修学之所，谁敢对国子监出手，朕就剁了他的爪子！” “这！”柳橙不知道什么状况，转头看向那些人的时候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转而试探着朝皇帝道：“陛下，这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还在这国子监门口，是不是——” “朕就是要明正典刑，告知百姓，国子监乃是圣地，不容任何人诋毁。”皇帝几乎是无动于衷，反而看着陆续走过来的那些各式官员声音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道：“都别站着了，去给朕挨个看看，看看这些造谣生事的恶徒，看看有没有你们家的孽障！” “陛下饶命，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这句话一出，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些后来的官员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的哀嚎呼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部分甚至于直接被旁边挣扎着摆脱常琳军将士束缚的那些人一把抓住，连声哀嚎求饶，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老三，你和常衡带人去甄别一下。”皇帝朝着墨南宸一挥手，后者几乎是瞬间出动，凡是被这些人叫到名字求饶的那些官员被全部抓了起来。而且这些人在随后还在不断增加，被皇帝的屠刀彻底吓得失去了章法的他们将活命的希望全都放到了自家的主子身上，以至于片刻之间，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进场，墨南宸和常衡抓到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连欧阳岚都来了兴趣，也跟了上去。 “呵呵，御史台的人居多啊，看起来朕的这些言官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啊！”皇帝一扫被抓到跟前的这几名官员之后，瞬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看着跟着跪了过来的谏议大夫张宏生摇头道：“你起来吧，跟着跪什么？朕又没有责怪你，你着什么急？不过朕让你当这个谏议大夫是让你整顿御史台的，不是让你跟着一起领罪的。起来！” “好了，人也差不多了，吩咐百姓往后退，这些人交给常琳军吧，朕的新军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见点血也就有气势了。”皇帝的这番话直接说的柳橙等人脸色大变，以至于在看着张宏生面色涨红起身的时候，明显的带着一丝深深地戒备。张宏生和张如海两人都是人蛊之祸结束之后上调朝堂的，原本他们没有根基也没有靠山，在内史省和御史台都是步履艰难，想要推行整顿也成效缓慢。但是如今一个靠着李威的案子，将内史省一扫而空之后，如果御史台再经历这一桩变故，那么整个朝堂之上，属于和靠近楚家的力量就一下子壮大了数倍不止，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楚梦溪翻盘成功了？ “陛下，可否手下留情一二。”柳橙见到旁边的那些官员开始呼天抢地的求饶之后，忍不住上前道：“陛下，这些言官就算是行为不妥，但是毕竟如今是国子监的开放日，在此地动刀兵，只怕是不祥之兆啊，而且他们往日里也素有功绩在身，陛下是否能刀下留情，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 “老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和稀泥，你想干什么啊？”皇帝一扫柳橙，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深深的寒意冷笑道：“行为不妥，你倒是好轻描淡写，朕的国子监差点让他们一个行为不妥化为泡影你知不知道？朕就是想给这些孤儿百姓找一条出路，可是你们呢？一个个极尽诋毁之能事，自己在朝堂上说不算，还用这种卑劣的办法去散发传单，制造谣言恐慌，妄图败坏长公主和凌阳郡主的一番心血，让百姓以为朕是个无情无义的暴君。到如今这个时候，朕都来亲自为国子监正名了，他们倒好，还在依旧不休不止的刊印传播这种传单，想干什么？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江山？这子民到底是谁的子民？” “今日朕和太后皇后来国子监，为她们两个女子鼓舞士气，为百姓答疑解惑，不想让这一番苦心被这些宵小之徒给浪费了。而你们呢？”皇帝一扫柳橙这些人，声音咆哮道：“长公主提前给朝中文武百官和京城各大豪门每家每户都送了帖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前来，你们要干什么？是觉得长公主的面子你们也不屑一顾吗？那好啊，你们不给她们面子，那朕何必要给你们面子！常琳军听令，给我砍了这些散播污言秽语，败坏国子监名声，诋毁少年学子的歹徒，将他们的脑袋挂在安定门外悬首示众，张贴榜文一一记录他们的罪行传告天下。朕不需要这样纵凶欺压百姓的臣子！” “末将领命！”几乎是没有给任何人辩驳和反应的机会，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常衡那边就已经拱手行礼，随即右手一挥，那一排排的常琳军将士瞬间举起长刀，雪亮的刀光在所有人眼前急速挥落。 “轰轰轰”这一瞬间足足数十人的头颅飞起，鲜血喷射而出，包括那些被墨南宸抓过来的御史台的言官在内，全部在这一刻被尽数斩杀。 无数的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过百姓虽然惊呼，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反而在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地面之后纷纷跟着欢呼起来。洪熙皇帝虽然登基之后并没有得到过什么民心支持，但是如今这件事却十足十的果决无比，而且言辞行止之间是直接将寒门百姓放到了和豪门世家对等的位置上，这一瞬间，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位皇帝，目光变得格外的崇敬，在随后更是不顾满地鲜血，纷纷下跪欢呼。 “民心可用啊！”皇帝自己此刻显得颇为感慨，也没有注意到身边楚梦溪的神情变化，喃喃自语的同时朝着所有人摆手道：“朕这个皇帝当的不好，没有给百姓带来什么福气，却放任这些孽障为非作歹，是朕之过失，朕日后自当勤政为民，不负今日之愿。” 皇帝带着一脸的感慨走了，但是百姓却依旧没有散去，不少人甚至于主动帮着常琳军清理现场，部分百姓再度涌入国子监之中，将柳橙为首的文武百官挤在中间半天没办法动弹，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具无头尸体被抬了出去，所有人都是脸色惨白，有些不知所措。 “中书令，你们不进来看看吗？看看这国子监是否真如你们所言，是藏污纳垢之所，伤风败俗之地。”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拉着墨南湘等人走了进去，留下对方走到柳橙跟前，露出一丝冷笑道：“南湘请你们不来，如今陛下亲自开口，你们也不进来看看？若是不来的话，那以后还是不要对国子监胡说八道了。” “殿下，你如今也——”柳橙指了指国子监，神色惨然道：“殿下不该如此！我们如今都还指着殿下出来说话，那些，他们可都是对朝廷有过功绩的臣子，难道就因为区区小事而丢掉性命吗？殿下理应为他们说说情才是。” “说情？他们值得我去说情吗？再说了——”墨南宸目光扫向柳橙，一瞬间似乎明悟不少，转而摇头道：“如今朝中诸位，不是早就跟着老五了吗？本王如今无官无职，正好在这国子监，还可以教一教这些孩子们武功兵法，让他们长大之后能为国效命疆场。大晋的江山需要一代代热血男儿去守护，本王不想在你们中间掺和，也没兴趣。” “中书令，你们还进去吗？”墨南宸一句话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浑然没有理会脸色大变，欲言又止的柳橙等人，倒是张宏生跟了上去，但是随即转头看了一眼柳橙，露出了一缕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一下子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阵恍然，看着眼前的国子监大门，一瞬间只觉得，脚步变得异常沉重，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朝野分流 热热闹闹的国子监开放日让整个京城的百姓对于这个西学国子监有了全面的了解，甚至于在三日之后，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虽然无法再进去，但是那时不时从院墙里面传出来的读书声却足以让这些百姓一个个神情激动，连走路的步伐不自觉的都跟着快了起来，一股油然而生的自信莫名的散发而出。 这股风气明显的让楚梦溪察觉到了，所以这段时间甚至于每天都会亲自坐镇国子监，处置初期遇到的各种问题，从钱粮调拨到教材的选用，全都亲自过手，尽可能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大理寺今日已经上报皇兄，将李威等人的处置结果送上去了。”她忙的顾不上大理寺那边的事情之后，墨南宸主动接了过来，并且在结果出来之后来到对方跟前道：“王坤也被留了下来，皇兄说你可以自由处置。” “并州王家没有处置吗？”楚梦溪扫了一眼对方，转而问道：“王坤虽是弃子，但是王家只怕未必能脱得了干系。” 王坤是在荆州刺史任上被王家逐出家门的，但是在楚梦溪看来，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从王坤被逐，到霹雳堂被父亲楚云飞扫平，整整一支族人和一个堂号覆灭，这么大的事情王家若是不记恨，不报复楚家的话，她根本不相信。更何况，除了王坤，霹雳堂还有一个王宇现在还掌握在自己手中，王家的事情瞒不住她。 “要不，我派人去一趟并州，看看王家有没有什么动作？”墨南宸在旁边见到楚梦溪沉吟不语，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说起来王家若是不对楚家动手，我也不信。我现在都觉得当初查处出来的那些证据，是不是来的太过容易了些，我想要什么就能查出什么——” “你现在才知道？”楚梦溪目光一转，看着脸带愧疚的墨南宸，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但这种神情却让后者一阵惨然，转而低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去查。” “昨日南湘说，萧子远和萧子山回来了？皇帝将萧子山的功名也一并还给他了是吗？”楚梦溪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心思也没在墨南宸身上，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说来，他只怕很快就要来找你了。于他而言，如今的京城说不得还是个机会呢！” “那我不见他就是。”墨南宸皱了皱眉，不过很快释然道：“萧家如今爵位也恢复了，也不需要我照拂什么，我也没什么能力帮到他们。与其跟着他们纠缠不清，还不如不见的好。” “嗯，好。”墨南宸原本只是自说自话，但是楚梦溪却在随后点了点头，一瞬间的动作让墨南宸有些惊喜莫名，以至于走出去的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不过墨南宸没打算见萧子远，但是后者却在随后迅速找上了门，而且还一下子将其堵在了家里。 “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我还要去鸿胪寺，没空陪你们。”墨南宸哼了一声，扫了一眼萧子远和萧子山之后语气冷然道：“如今我可是什么官职都没有了，帮不到你，别来烦我。” “哎哎哎，你这什么态度啊，我们兄弟俩可是刚刚流放回来，找你说说话都不成？你那个鸿胪寺能有什么事情？那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你还天天过去干什么？”萧子远撇了撇嘴，一把拦住对方之后摇头道：“忠顺老王爷一个人就够了，你去了除了闲聊天还能干什么？和亲的事不是还早吗？不到秋季来临，草原上是不会有人来的。” “我来是找你有正事的。”见到墨南宸双眼一瞪，萧子远也不敢再胡说八道，急忙拉着对方坐下之后指着萧子山道：“子山不是春闱中榜了吗？父亲想让你给他找个缺补上，他如今虽然恢复了爵位，但毕竟不是大将军了，这朝中的人情也就不在了。” “礼部不是公布了新晋举子的名录吗？去找张怀甲问问不就成了，外放个官好好干几年，凭借着皇舅的本事还怕升不上去？”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对方道：“如今朝廷六部我又插不上手，你让我怎么给你找个缺？那个张怀甲素日里就不曾听我的。” “他是不听你的话，但是张如海和张宏生这两个新晋的红人不是对你赞誉有加吗？”萧子远仿佛还是不太习惯墨南宸的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想了想之后索性直接道：“让子山去补一个御史台的空缺，或者去内史省，这总能办得到吧？陛下可是说了，他们两部选拔官员，吏部不得插手，选到了谁那就是谁。如今朝堂上可是为这件事惹出了不少热闹，你不知道吗？” “我没事关心朝堂做什么？”墨南宸摇了摇头，这件事他知道，但是面对萧子远，他却本能的直接摇头。由于楚梦溪的关系，现在连他也对萧子远升起了戒心，所以转而道：“皇舅的人情都没了，你能指望我能有什么人情在？没见现如今的京城百官都在等着老五回来吗？你要真给子山找门路，还不如去找他去。” “萧家人放着你这个亲戚不找，去找燕王，传出去不是个笑话吗？”萧子远撇嘴道：“萧家的人情是面对世家豪门的，但是你不一样，张如海和张宏生，一个是寒门出身，一个是楚家旧部，虽然我也知道，和楚家关系不大，但终究是打上了楚家的烙印。如今他们两个人执掌内史省和御史台，别人如何能插得上手？你不关心朝堂，但是如今因为国子监之事，朝野分流，文臣武将站队分明，整个朝堂又快分成两块了你没感觉出来吗？” “一队就是楚家的人手，加上如今你那个王妃执掌国子监之后聚拢的寒门子弟，一个则是世家豪门，现在的热闹那可真是天天都有，五花八门，皇帝陛下也不管，就任由他们吵来吵去的。”萧子远语带深意道：“这个时候我不来找你找谁啊？这满朝之中，能和张如海他们两位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你了，总不能为了子山的前程你让父亲去找楚梦溪吧？我萧家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哼！”这句话差点让墨南宸脸色当场黑了下来，惹得萧子远急忙摆手道：“我可没别的意思啊，萧家如今和她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真要求她的话，那不是表示我萧家举手投降了吗？” “所以在你们眼里，梦溪还是洪水猛兽了？”墨南宸冷笑道：“那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你们世家的叛徒了？” “你是皇族，高高在上，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不都是你们的臣子吗？”萧子远摇了摇头，语气也开始出现了波动道：“如今的情势你还不知道吗？包括大理寺在内，这些人都是以你为首，就因为你是皇族，加上楚梦溪的态度，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官职在身，你就逃不掉了，注定会站在寒门那边，而被当成世家一派的对手。正好，燕王则刚好相反。” “所以，皇舅让你来找我，给子山安排到御史台和内史省，这是准备反出豪门阵营？”墨南宸眼神一凝，看着对方语气一顿道：“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吧？” “看着我做什么？”萧子远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道：“你这人如今倒是变得神思敏捷了，变化倒是够大的啊！萧家这么做为何你还猜不到吗？” “你想窃取寒门拼命换来的成果？”墨南宸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我同意有用吗？” “怎么没有用？就凭你和萧家的关系，张如海和张宏生也不会反对的。”萧子远直接摇头将对方的话打断之后继续道：“你想过自己如今的位置没有，皇族身份，可以自由联络豪门世家，加上寒门那边对你印象也不错，两边你都可以如鱼得水。萧家和你本是一体，自然是你在哪边，我们也可以站在哪边啊！” “这么说起来的话，其实你娶了楚梦溪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说到这里萧子远扫了一眼对方，忽然低声笑道：“怎么样？给子远安排个位置，我帮你说服姑母，接受楚梦溪，也省的你们如今就这么僵着？” “用不着，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墨南宸站起身来，也不理会对方的话直接摇头道：“子山想进入御史台或者内史省，那要看他的本事，看张如海和张宏生要不要他，我是不会给他开口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怎么说不通了还？真想不到楚梦溪看上你哪了！”他说完之后就要出门，惹得萧子远急忙拉住他皱眉道：“今时不同往日，不仅仅朝堂局势变了，萧家的地位也变了，我们就该跟着适时而变，死抱着以前的观念做什么？能当饭吃啊？皇帝那么重视寒门之力，那就是要借寒门来压制世家，这点道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这个时候不趁着这股风为萧家多加考虑，你还想干什么啊？危难关头，除了萧家，还有谁会支持你？” “我没见到萧家支持我什么？”墨南宸瞪了对方一眼之后，一字一顿的将这一句话说完之后，自顾自离开，直接将两人晾在了原地。 “大兄，他什么意思？”萧子山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直到墨南宸走后，才看着萧子远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道：“你的盘算也不灵了吧？” “是吗？我可不觉得！”萧子远一笑，转而扫了一眼远处走进来的月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就算是他不出手，但是架不住的是，有人估计会忍不住，萧家就算是没落了，但是依旧是个庞然大物，谁看着都会动心的，我们走着瞧吧，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你急什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上门找茬 “王妃，义善堂开门了吗？怎么没有通知王爷呢？”月儿从外边钻进来的时候，义善堂也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大门，没有如此前西学国子监那般轰动整个京城，惹来皇帝和太后等人前来撑场面，甚至于连墨南湘都没看到身影。 “开个医馆而已，而且义善堂也和京城其他医馆药铺联络过了，他们有疑难杂症之病患都会直接送过来，所以不用搞什么庆典。”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摇头道：“王府有事？” “奴婢来之前看到萧子远去找王爷了，但是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自从上次青青在楚梦溪和墨南宸离开京城之后被萧家强行带走，月儿对于萧家人非常警惕，所以此刻显得有些着急道：“王妃，这个萧子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憋着什么坏主意要坑害王爷，所以王妃您能不能帮王爷看着他点？” “萧家，应该是想图谋再起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若有所思道：“萧子远此次回京，想要逆境之中保住萧家门楣，也只有借用墨南宸的力量，只不过这时机——” 此时墨南宸也是被皇帝一挥手排除在了朝堂中枢之外，如果不是前几天松口让他再度有了节制兵部的权力，只怕境遇比萧家好不到哪去，谁借助谁的力量还说不定呢。在这个关头找墨南宸帮忙，其意图只怕—— 楚梦溪心头一动，但是目光还未落下，外边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几个年轻人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走了进来。 “那个，大姑娘，我们是九宝药堂的，今早接到一个病人，我们药堂几个大夫轮番诊治，都没办法查清楚病因，所以只能抬到您这来了！”为首的一个年轻人顾不得满头大汗，放下担架之后朝着楚梦溪拱手道：“王妃能不能帮着看看？” 他的话音未落，外边跌跌撞撞冲进来几个女人，不过看衣着却不像是药堂的，一个个穿红戴紫，满身的风尘味道，惹得月儿一下子挡在了楚梦溪跟前。 “你们是东市来的？”担架上是个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打扮也并不是普通良家女子的样子，这让楚梦溪微微皱眉，转而扫了一眼对方摇头道：“这里是义善堂，不是广云楼，想闹事的，就自己滚出去。” “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来看病的，你既然开着医馆，为何不收病人？”女子中间一个年级稍大，嘴角还点了颗痣的红衣女子被楚梦溪这一开口就生硬无比的话给说的愣了一愣，随即才梗着脖子道：“我们就算是广云楼的人那又如何？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大姑娘如今看病也分三六九等不成？大家快来看啊，楚家开医馆也是歧视百姓了，我们乐籍女子前来看病，让我们滚出去，这楚家也不过如此，大家以后可不要再来了，都是骗子！” 尖锐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现场的宁静，也让外边的路人迅速将目光聚集到了这里，短短瞬息之间，已经有人围了过来。而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长郅坊的其他地方，不少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快速朝楚家的方向而来，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义善堂外边就围满了人。 “姐姐，不管管吗？”青青原本在里面带人准备药材，此时听到喧哗声之后和瑶姬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场景之后，却发现楚梦溪似乎无动于衷，顿时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问道。 “不着急，先看看，我想知道，国子监门口的血还没干呢，怎么还有人不怕死，跑到这里来闹事。”楚梦溪声音清冷，甚至于挥手让匆匆而来的护卫直接将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女子也给抬到了外边。 “青儿，跟上他们。”不过此时，那几个自称九宝药堂的小厮却在此时想要趁乱离开，这一幕被她发现之后，伸手一挥，原本躺在角落里的青儿迅速跟着钻出了人群，身后殷红林的手下也有几人跟了上去。 “王妃我也去！”月儿朝着瑶姬示意一眼之后，自己也钻了过去，并且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的追上了青儿的脚步。 “不必担心，义善堂开门，有人帮着宣传，也不是一件坏事！”楚梦溪拍了拍青青的小脑袋，转而自顾自的走到了门口，看着外边越来越大的动静，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而此时，那些围上来的人有不少已经开始和红衣女子一唱一和，而且话也越说越离谱，转瞬之间，几个人就围到了楚梦溪跟前，红衣女子更是满脸怒气呵斥道：“大姑娘既然开医馆，那就不能让我们滚！今天你不给我们姑娘看病，这义善堂我看还是别开了。这等歧视病人之地，玷污了杏林之道的传承，你也不配再来开医馆挣昧心钱！” “你们这是在胡说八道，大姑娘要是想挣钱，光是收你们的救命钱就足以富可敌国了，还用得着开什么医馆？”不过虽然红衣女子的话落下之后有很多人此起彼伏的呼应，让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但是百姓对于楚梦溪的崇拜却一如既往，所以很快就有人反驳道：“你们别忘了，人蛊之祸中，是人家拼了命才把你给救回来的，不然的话，你哪有命在这里胡闹！”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无数旁观百姓的响应，那一瞬间，没有开口的那些人瞬间落入楚梦溪的眼中，瞬间一道寒芒扫过，包括红衣女子在内，全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看到了吗？这来寻衅闹事的和百姓还是泾渭分明。”楚梦溪也不避讳，一指那些不敢开口跟着百姓应和的人冷笑道：“他们就是，这些人确实不该救！” “大姑娘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刚刚和红衣女子一唱一和的那个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变得阴恻恻道：“我们也是百姓——” “是吗？”楚梦溪上前几步，手中银针飞起，恍若闪电般迅速刺中对方的胸膛，只一瞬间功夫，对方直接倒地，哀嚎声瞬间不断传出，直接吓得所有人连番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这一番变故吓得红衣女子瞬间脸色惨白，看着楚梦溪隐含一丝惊恐的神情。没有人会想到她出手之时毫无顾忌，甚至于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说，谁派你们来的？”瑶姬上前几步，伸手一挥，两名护卫瞬间功夫将哀嚎的中年人给提了起来，见到楚梦溪点头，当即手中弯月形匕首寒芒一闪冷笑道：“不说实话，让你永远变成哑巴！” “给他服下断魂散，拉到乱葬岗埋了！”瑶姬的话没有引来中年人任何反应，依旧哀嚎不止，但是楚梦溪却瞬间功夫，手中出现了一枚黑漆漆的药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扔给了前者。 这一下众人惊呼的同时，也吓得中年人再也不敢怠慢，挣扎着看向瑶姬的时候，见到她直接上前，顿时急忙大叫。 “我们，我们是李家，李家下人！”结结巴巴的话语声一出，引来了无数百姓的惊呼，之前开口的那个人更是随即怒喝道：“我就说，大姑娘开义善堂那是为了给百姓治病，怎么会有病人不治？这都是些乱臣贼子的家仆，大家伙随我上，打死他们！就是他们放了蛊毒，害了我们十几万家人的性命！” 人蛊之祸的凶手可谓是全京城所有百姓的公敌，而大理寺那边适时发布的消息虽然没有给李威最后定罪，但是光是参与人蛊之毒传播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人对其恨之入骨，所以此时一听到“李家”两个字，众人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将这些人全都给围在了中间，拳打脚踢，潮水一般一冲而过之后，十几个人几乎被打的有进气没出气！ “去看看，别死了，把人带上，一并送到大理寺，作为李家共犯论处！”瑶姬上前挨个检查了一下之后，楚梦溪一挥手，手下护卫瞬间出动，开始将这些人全都抬了出去。 “大姑娘，这些人为何要救他们？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就该人人得而诛之！”这些百姓的怒火此时尚未消弭，此时听到楚梦溪的话之后，还有些余怒未消，而且红衣女子她们几个刚刚躲在楚梦溪身边，幸免于难，此时被百姓发现之后，瞬间功夫再度引发了新一轮躁动。 “因为人蛊之祸还未最终查清楚！”楚梦溪扫了一眼众人摇头道：“诸位不用担心，大理寺正在全力彻查此事，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人，人蛊之祸让诸位痛彻心扉，梦溪也是感同身受，期待大家一起帮助大理寺，若有线索可以直接去找张寺卿，他一定会为所有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是面带悲愤，十几万人丧生，几乎是整个京城家家戴孝，户户哀嚎。这是一个巨大的创伤，此时被人挑起，如何能够平抑的下去？所以在楚梦溪开口之后，这些百姓全都是双眼赤红，恨不得当场再度发作。 “你们广云楼也敢参与这等事？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了？”楚梦溪一扫红衣女子，转而冷笑道：“抬着一个服下了蒙汗药的女子前来就医，你是当我眼瞎吗？还是觉得自己太闲了？我看你们也该进牢房好好清静清静了。” “大姑娘饶命，不是的，我们，我们也是被人胁迫，不关我们的事啊！”这会子红衣女子再也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跪在地上之后连连磕头道：“我们都是被逼的，是，是有人要来——”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忽然一闪而过，而同一瞬间，瑶姬一声娇斥，手中匕首也在这同一时间飞出，惊呼众人的同时，也让楚梦溪一瞬间双目之中泛起一阵寒霜。 第二百九十五章 曝露人前 “来都来了，还想走吗？”瑶姬身形一跃而起，急速越过眼前众人之后，手中银芒犹如无数星光一般飞驰而出，直奔刚刚偷袭的方向。 而在同时，楚梦溪手中也有一枚银针飞起，夹在在瑶姬飞射的星点之中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在意，却在一刹那间，让远处快速传来一道闷哼声。 “别追了，丧魂钉他们还没本事解！”楚梦溪制止了瑶姬的继续追击，刚刚那一刹那的冷箭从远处而来，根本看不到人影，她也不想对方去冒险，而且现场这么多百姓，若是这些人丧心病狂的话，那就太划不来了。 瑶姬这边一停手，百姓也是松了口气，刚刚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少人更是慌不迭的退到了一边，慌乱之中他们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若是出现变故的话，死伤定然非小。 “王妃小心！”但是不等瑶姬走过来，却忽然脸色大变，身形再度急速掠出的同时，紧急呼叫。这一瞬间，原本跪在楚梦溪跟前的红衣女子骤然间发难，手中忽现一枚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楚梦溪身体。 “噗！”这急速的变化，楚梦溪根本躲避不及，危急之中，青青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对方推开，自己奋顾不身挡在了匕首前面，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肋间鲜血汹涌而出。 而在同一时刻，那原本跟着跪在一旁的其他几个女子也跟着出手，全都是匕首上前，意图在这个时候强行击杀楚梦溪。 她们选择的时机非常好，贴身护卫楚梦溪的瑶姬去反击敌人，身边的护卫也在刚刚被抽调一空，等于是楚梦溪身边除了同样不会武功的青青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这个时候发难，反而让她们一瞬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青青！”青青重伤，匕首插入肋间之后，瞬间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来，也让楚梦溪双目赤红，一声呵斥之下，手中银芒爆闪，一瞬间遍袭所有人。 楚梦溪含恨出手，七劫针法运转丧魂钉而动，后发先至，闪电般将所有人击倒在地，跟着一把将青青抱了起来。 “给我看好了，一个都不准放过！”看着青青脸色惨白，肋间鲜血横流之后，楚梦溪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意毫不掩饰，甚至于没有理会这些中了丧魂钉丧失行动力满地哀嚎打滚的女子。 “青青，撑住。”楚梦溪换对方放到软塌上之后，手中银针不断飞起，封闭了对方的十几处穴位之后，让匆匆而来的楚梦渺和绿姬迅速拿出幽香散，自己开始看着脸色惨白的青青点了点头，绿影短剑瞬间割开对方的衣服，将伤口曝露了出来。 “还好还好，只是伤了肋间皮肉，这要是再深一点，只怕就要殃及脏腑了。”绿姬一看这巨大的贯穿伤口，顿时捂住了嘴巴，带着一丝哭音道：“要不要拿复魂丹啊？” “不用，你们扶着她，我来拔出匕首！”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看青青之后微微点头，手起一下直接给匕首扒了出来，一瞬间，一道血箭飞射而出，瞬间染红了三人的衣服。青青自己更是惨叫一声之后，瞬间昏迷。 “给她服下金玉丹！”楚梦溪手速如闪电，几乎是一刻不停连连刺中伤口附近的五处穴位，止血之后，开始快速清理伤口，同时以幽香散和天蓝草汁液来辅助缝合，浑然不顾自己脸上都粘上了血迹。 和这个时代的止血方式不同，除了缝合，她还需要检查伤口内的情况，银针几乎是伴随着她的手势不断飞出，探查之后才一点一点包扎缝合，等到忙完的时候，青青已经是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弱了。 “青青怎么样了？”好不容易楚梦溪才抬起头，将青青包扎好的她此时才看到月儿就在自己跟前，顿时皱眉道：“找到九宝药堂的那些人的踪迹了吗？” “找到了，确实是九宝药堂里出来的人。”月儿急忙点头道：“巡防营的人已经跟着青儿它们过去了，应该可以一网打尽。” “这些人果然是贼心不死，居然想到用这种毒计来刺杀王妃，该死！”能让瑶姬这么柔软性子的人恨恨不已，此时整个义善堂内几乎每个人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上去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 “你们照看好青青，一个时辰之后给她服下凝心散和凝香丸止疼退烧，一刻都不能离开。”楚梦溪看了看瑶姬，微微点头之后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这些人是来拆义善堂的牌子的，若是不给他们致命一击，只怕以后这里就片刻不得安宁了。” “王妃您要去哪？”将瑶姬和绿姬留下之后，楚梦溪急匆匆出门，惹得月儿急忙跟出来之后道：“人已经抓起来了。” “就地审问！”此时外边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对着被护卫看押在一旁的那几个女子指指点点，见到楚梦溪出来之后，为首的几个更是想要询问青青的伤势。 “三魂归一！说，谁派你们过来的，意欲何为？”楚梦溪直接银针飞起，瞬间功夫以三魂归一的手段制住了红衣女子，声音冷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家！抓捕楚梦溪，换取王坤一命！”三魂归一的手段之下，红衣女子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无比，但是面对楚梦溪的询问，虽然脸庞扭曲，却无法反抗，近乎于一字一顿开口道：“若是不成，就杀了她！” “霹雳堂还是太原府？”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再度惊呼出声，百姓之中吵杂声四起，目光也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但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反而继续问道：“他们领头之人在何处落脚。” “不知。”两个字之后就没有了回音，但是楚梦溪自己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反而目光转向远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王妃，要不要通知王爷，让他派人清缴这该死的王家人？”月儿见到楚梦溪没有开口，反而陷入沉思之中，顿时有些不安道：“霹雳堂的人不是都抓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不是还没抓完吗？”楚梦溪回头一扫对方，转而想到了什么，朝着百姓开口道：“诸位，今日这场变故是江南霹雳堂余孽所为。昔日他们在江南大肆贿赂官府，欺上瞒下，倒卖盐铁粮食去北境资助草原宿敌，被家父查获。如今他们来找我报仇来了！请大家不要惊慌，当年楚家能扫平霹雳堂，如今也绝不会容忍这些叛国欲孽在京城之中为非作歹。” “大姑娘，可有需要我等帮忙的？”霹雳堂的事情就发生在三年前，而且当时查处之后，王家所有人全都是带回京城处置，轰动一时，所以很多百姓一听霹雳堂的名号顿时想起来昔日旧事，所以急忙涌出几个人朝着楚梦溪拱手道：“这些人胆大包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姑娘，这是要和全京城所有的百姓作对，请姑娘吩咐，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姑娘揪出凶手！” “说的是，姑娘，我看楚家的护卫人数还不够多啊，我们有的是力气，也不怕死，你看我们合不合适？以后我们也来楚家门口值守，定然护卫姑娘周全！”刚刚的那惊魂一刻让所有人心有余悸，所有人都在担心楚梦溪的安全，若不是青青在危急时刻不顾性命挡了一下，楚梦溪绝对避不开那致命一击。 “大家不用担心，梦溪无碍，多谢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神色逐渐变得缓和下来道：“只不过舍妹伤重，这义善堂只怕要迟些日子才能接待病人了，请大家见谅。” “不妨事，我们都等着呢！”这句话倒是让百姓随即心思也变得安定下来，离开之时不少人还都开始自发的约定，准备义务在义善堂门口多走动，作为防备人手。他们对于楚梦溪是真正的担心，对方如今在百姓之中的声望靠着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而楚家门口的这一场行刺伴随着他们的离开快速传遍整个京城，无数的百姓惊呼之后开始自发的帮着查找霹雳堂的人，各大坊间的风气瞬间为之大变。首当其冲的九宝药堂和广云楼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被这些汹涌的百姓给堵得水泄不通。 大量的百姓群情激奋之下，直接将九宝药堂砸了个稀烂，里面从掌柜的到小厮伙计全都被揪到了应天府。在百姓围堵府门之后，应天府是慌慌张张开门，唯恐惹到了这些愤怒的百姓，连带着应天府也被砸了。 而在东市广云楼，里面的风尘女子更是被强行抓了出来，原本热热闹闹的广云楼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豢养的打手更是被当成了凶手扭送到了应天府。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一天之内，两处地方被毁后，百姓开始集中到了应天府门口，强逼应天府新任府尹裴澈立即查清真凶！ 汹涌的人潮之下，裹挟了太多的百姓，应天府根本无法应对，甚至于吓得裴澈连门都不敢出，只能让身边主簿紧急朝巡防营求援，企图借助巡防营的人马驱散这些闹事的百姓。 而此时，京城之内，楚梦溪却明显感觉到了，除了自己，还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如今越闹越剧烈的局势。 第二百九十六章 顾虑掣肘 “姐姐，我和母后去皇陵祭扫才几天时间，怎么京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兄都知道了，早晨还问我，是不是姐姐挑起了民怨呢？”国子监内，墨南湘走进来的时候见到楚梦溪拿着本书在那沉思不语，顿时上前道：“青青怎么样了？” “瑶姬在家照顾她，伤了皮肉。”楚梦溪扫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大理寺已经将奏报送上去了，皇帝没有做出决定吗？” “有些投鼠忌器。”楚梦溪此前就被授予了节制大理寺的权力，墨南湘也知道对方在等着皇帝的决断，所以有些无奈道：“王家家主王城同时也是并州大都督，执掌整个河东军政大权，若是贸然动了他，只怕后果难料。” “这就是世家掣肘皇权，他现在应该很后悔吧。”楚梦溪声音变冷，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冷笑。在楚家一系人手倒台之后，整个大晋朝堂上下，世家彻底掌控了权力，无有对手的他们已经逐渐将矛头对准了皇帝，这是后者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如今，这个苦果却注定需要对方自己咽下去。 事实上，此刻在承明殿内，皇帝自己确实头疼不已，无法下定决心。张建帧的奏报中详细阐述了整个人蛊之祸所有参与者的所作所为，从陆中和谋划，联络西川唐门，得到蛊虫茧的制作方法，到陈收参与其中，并且安排人手在各地秘密豢养毒鼠，到中途王家参与其中，并且提供了大批人力财力，帮助孵化蛊虫茧，使得蛊虫逐渐成熟。最后启动的人不是陆中和，也不是李威等人，就是王坤和霹雳堂残余人手。他们最初的目标就是皇室，只不过后来除了变故，导致京城内的蛊虫成熟的晚了一步，而温县那边却因为豢养之人意外打开鼠笼，导致毒鼠走失，最终提前爆发。 这其中，陆中和已死，李家李威这一支族人被捉拿关进了大理寺卫狱，王家却只有王坤落网，并州王家本家，大理寺派了三拨人手过去，却并未得到王成的半句回应，无奈之下的张建帧只得将最终裁决的方案送到了御前。 “老东西，应天府那边百姓还在闹腾吗？”沉默半晌之后，皇帝挠了挠头，转而朝着郑大监道：“裴澈有没有处置的办法？” “裴府尹无法应对。”郑大监在一旁拱手道：“王家手下在楚家义善堂门口闹事，当街刺杀凌阳郡主，伤了郡主的妹妹，被百姓抓了个正着，现如今是越闹越大了。早晨连宁王殿下都带着巡防营的人赶了过去，但是劝说不动，百姓一直要求应天府立即全城抓捕王家人，还郡主一个公道。” “公道！单靠裴澈如何能办得到？”皇帝摇了摇头，叹息道：“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天子脚下，当街杀人，杀的还是朕亲自册封的凌阳郡主，可是朕呢，却要左右顾忌，无法出手，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的很憋屈啊！” “陛下，郡主是当街讯问了那几个女杀手，所以如今所有百姓多知道了结果，若是没有一点表示，只怕郡主不说，百姓也不会放过这件事的。”郑大监见到皇帝脸色犹豫，甚至于带着几分感慨，顿时在一旁试探着问道：“陛下总该表示表示，不然的话只怕依照郡主的脾气，肯定会不管不顾，自行出手，到时候局势一旦失控，就难以挽回了。” “她不说，那是在等着朕！”皇帝缓缓爬起身来，边走边道：“但是并州啊，朕若是动了王家，只怕并州都督府就真的要乱了，马上草原使团就要南下，并州地处北方前线，一旦都督府出现变故，没有他们那些本地世家支持，朕的北境边防就要出现大漏洞了。又如何能够稳得住局势？朕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此时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苦涩，满朝文武那么多朝臣，他却只能和身边的郑大监说这件事，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分忧，为他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这件事闹到今天已经好几日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问，反倒是整个朝堂上下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仿佛就当做应天府门口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陛下，老奴说句僭越的话，陛下总该培养几个知心人了。”郑大监目光闪烁，看着皇帝低声道：“关键时刻懂得为陛下分忧，如此才能化解困局。” “朕知道，所以朕才不遗余力的支持西学国子监，期待这里能走出来几个人才，能够帮着朕稳住朝堂。”皇帝目光很快转向了国子监的方向，良久之后忽然开口道：“安排銮驾，准备去国子监，这件事朕要和梦溪好好谈一谈！记住了，别惊动了其他人。” 皇帝此刻的心思无人猜得到，但是已经提前一步进入国子监的欧阳岚却带来了另外的消息，而且还是直指这件事之核心。 “毒圣妹妹，你可得给我涨点工钱啊，本少主为了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忙进忙出，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总算是抓住了一个要命的人。”欧阳岚的耍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反应之后，有些讪讪开口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天星酒楼从掌柜到小厮，都是王家人，而且他们被大理寺查封之后，还敢秘密和王家暗通曲款，现如今人赃俱获，已经全都被抓了。” “欧阳少主，你这汉话退步了啊！都是什么啊，你抓到嫌犯了？还是掌握到什么证据了？”欧阳岚的话颠三倒四的，说的墨南湘在一旁直摇头，反倒是楚梦溪却明显的脸色一震。 “确实有证据，还有嫌犯。”欧阳岚撇了撇嘴道：“天星酒楼掌柜王明生是王家二房庶出，辈分和家主王城一样，在京城经营酒楼也不是生计所需，而是主要搜集京城内的大小消息，然后送回并州。王明生在大理寺交代，天星酒楼内还有并州其他家族参与其中，这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包括长期藏匿王坤等霹雳堂余众，也是他们在暗中提供臂助。” “这一次还抓到了并州前来接头的人。”欧阳岚端着茶盏笑道：“猜不出来吧，王家居然把自家的嫡女王若弗给派了过来，也不知道是搞什么鬼，派个女人过来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王若弗人呢？”楚梦溪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也一瞬间变得有些捉摸不定，沉吟半晌之后才转而道：“也在大理寺吗？” “正是啊，不放到大理寺难不成还能关到应天府吗？”欧阳岚笑道：“应天府自从张宏生走了之后，来了个裴澈，这家伙是裴家人，听说还和并州世家有亲，怎么可能会出手？” “南湘，秘密派人将王若弗带到內狱看押起来，她既然来了，王家涉足京城朝堂为期不远，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楚梦溪转而看着墨南湘点头道：“算是送给你们家一份礼物吧。” 楚梦溪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不论是欧阳岚还是墨南湘都没有继续追问，他们两个人的心智远超常人，这种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你刚刚不是说人赃俱获吗？赃物呢？”墨南湘朝着巧儿低声吩咐几句，让对方快速离开之后朝着欧阳岚道：“王若弗能带什么赃物过来？” “王若弗自然不可能带什么东西进城，但是架不住的是王明生给了她一堆东西。”欧阳岚笑道：“那可是京城各大豪门历年来的隐秘，里面的内容我扫了几页，我的天，要是爆出来的话足以让你们的朝堂再来一次大地震。什么收受贿赂，相互勾结，侵吞赈灾款项，相互保举，私自圈定地方州府大权等等秘密交易，每一项几乎都有佐证，你说算不算是赃物？” “张建帧看得眼都直了。”欧阳岚一想到此前张建帧的神情变化，顿时嘿嘿笑道：“这些东西几乎涉及到整个京城各大豪门，也不知道这个王明生通过什么办法搜集到的，里面连有人强娶小妾的事情都有。” “南湘你回去一趟吧。”楚梦溪目光转向墨南湘，叹了口气道：“应天府门前已经闹了好几日了，皇帝若是再迟疑不定，坐失机宜，那么日后会出现更多的王家，必然会疲于应付，无法善终。” “皇兄他有顾虑！”墨南湘苦笑道：“我也觉得这是个解决王家的机会，但是奈何并州不同于其他地方，那是北境前线啊，若是和本地世家闹翻，岂不是会动摇军心？王城身为并州都督府大都督，是位高权重，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就看皇帝如何抉择了，是选择世家还是选择百姓，如今一切都准备好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我已无能为力。”楚梦溪放下手中的书籍，转而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梦渺和雨柔，看看女子学院那边的进展吧。” “姐姐，你这心思变化也太快了。”墨南湘哭笑不得，拉住对方之后摇头道：“好歹你也要再给皇兄一点时间，我相信，他会想明白的。” “南湘你倒是很懂朕的心思啊！”墨南湘的话音未落，外边就直接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只不过这句话玩笑话却让楚梦溪豁然转头，似乎对于皇帝此时来这里，感到一丝诧异。 第二百九十七章 借力打力 “姐姐，你和皇兄到底说什么了？怎么连我也瞒着？”皇帝来国子监的时候是静悄悄而来，中间更是和楚梦溪闭门秘谈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中间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说什么，但是皇帝走的时候却显得兴致很好，以至于还和欧阳岚笑谈了几句才离开。这也让墨南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帝到底从楚梦溪这里得到了什么。 “猜不到的话就别猜了，国子监这边也无事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对付王若弗。”楚梦溪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看了一眼对方，语气冷然道：“王若弗是王家嫡女，也号称是这一代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她在这个时候来京城，可不是为了那所谓的赃物而来。所以，绝对不能那么轻易让她从內狱走出去。” “放心，王若弗聪明，我也不笨，我倒要看看她能聪明到哪去。”墨南湘磨了磨牙之后带着疑惑离开了国子监，也没理会旁边欧阳岚的偷笑。 她不知道的是，伴随着她和皇帝一前一后从这里离开，一场波澜起伏的浪潮已经开始被掀起，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席卷了整个朝堂。 这股风暴是从国子监而起，但是却是以大理寺为中心掀开。实际上在墨南湘离开的当口，皇帝在路上就让人将张建帧给招到了承明殿。 “张卿，这份秘闻你看过了吗？”皇帝只是翻开了几页，脸色就变得异常古怪，甚至于可以说，已经不是愤怒那么简单了，以至于开口和张建帧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变幻莫测。 “大致浏览过，但是因为太多，所以未曾细看。”张建帧还是一如从前的性子，如实禀报道：“但是其中部分和大理寺掌握的消息大致相仿，想来谬误不多。” “朕没说这个。”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郑大监关上殿门之后，朝着对方点头道：“朕的意思你要仔细查看这份秘闻，尤其是其中隐秘的消息，事关整个朝廷重臣的部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陛下您这是，要破局？”张建帧一愣，但是随即见到皇帝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朝着外面示意了一下之后顿时明白过来，带着一丝苦笑道：“这事关重大，陛下您可要三思——” “朕已经三思过了，所以你去办吧。”皇帝摇了摇头转而道：“具体怎么做你去找凌阳郡主，这是她的主意，一切听她的就是，朕这一次也打算做一次钓鱼台。” “微臣领命！”张建帧的沉稳让皇帝很欣慰，对方虽然仓促接到了这样的指令，但是却并没有多问，反而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这让皇帝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丝赞赏。 “你说张建帧是不是楚家人？”郑大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皇帝的这种神情变化，还未说话，对方忽然开口，一句话直接说的他一愣。 “应该不是，昔日楚相和张寺卿可没有过多往来，而且张寺卿在大理寺已经多年，也不曾——”郑大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后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静静的看着外边出神。 “这终究是朕的江山！”伴随着皇帝的这句喃喃自语，京城之内，几乎是一夜之间，风声开始骤然而变，无数豪门世家的隐秘开始流传出来，从一开始的只在朝臣之间流传，很快这股风声就飞速进入坊间，在欧阳岚醉醺醺的从排云楼回来的时候，甚至于还带来了额外的消息。 “现如今谁都知道那个裴多云半年前打死翡翠楼的那名歌姬是因为和中书令的儿子争风吃醋，打架又打不过，结果将火撒到了那名歌姬身上，最后杀人埋骨荒野，对外却宣称将歌姬纳入自家做了小妾。”欧阳岚笑嘻嘻的话语虽然只说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却让常衡和墨南宸两人勃然色变。 “这些都是王明生搜集到的消息，听说埋骨地都被他们找到了。”欧阳岚撇了撇嘴道：“对于这些人来说，杀个歌姬算什么，还有更多的呢，你们没听到传言吗？” “听是听到了，但都是豪门争斗，没有你说的这样杀人埋骨荒野的事。”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声音冷冽无比：“这些流言已经涉及到了整个朝堂，朝中文武重臣几乎——” “你别管有多少人卷进来，我只问你这些人知不知道这是王家搜集到的？”欧阳岚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楚梦溪，转而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这招借力打力用得好，但是要让这些人知道罪魁祸首就是王家才行。” “他们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墨南宸忍不住一拍案，如果不是楚梦溪目光扫向他，差点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但是语气却顺便变得格外的暴虐道：“为何不能——” “因为皇帝手中没有人牵制他们！”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开口冷然道：“为了对付王城，只能让其他世家出手，如此才能将矛头对准王家，对准并州世家，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现在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常衡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楚梦溪开口之后才问道：“这些人已经无可救药，彼此倾轧，牺牲的却是天下百姓的利益。” “现在还不是时候。”楚梦溪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悲凉道：“这场争斗，我们没有力量参与进来。自从楚家覆灭，世家就没有了掣肘，一家独大之下，必然多生败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保住国子监，让这里的孩子茁壮成长，等到他们出仕，才能带来一丝新气象，让朝局重新恢复平衡，才能相互制约。” 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在场几个人都沉默了起来，墨南宸更是带着一丝愧疚，不敢去看楚梦溪的眼睛，而常衡则更多的是愤怒不已，却最终没有选择出手。 他们没有选择出手干预，只有欧阳岚这个局外人充当起了暗中推波助澜的任务，开始挑动坊间传闻，将矛头对准王家的同时，迅速制造紧张气氛，配合大理寺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核查这些忽然流传出来的秘闻。 而这个时候墨南湘才知道为何楚梦溪会让她好好看住王若弗，在京城内外王家的人手失去了领头羊之后，根本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且事实上王若弗此前根本就没时间查看王明生搜集到的那些秘闻，导致了整个流言泛滥起来的时候王家彻底失去了招架之功。 如此一来，当张建帧在朝会上将王明生的口供当众拿出来的时候，直接让所有人闻之色变。只不过皇帝却没有给众人知晓详细情节的机会，只是透露了个风声。 而且此时，应天府外面，百姓那边却再起变故，从最开始要求惩办加害楚梦溪的真凶，到风头迅速转变，见到裴澈始终不愿意出面之后，一下子将刚刚才开始出现的裴多云杀害歌姬的事情全都翻了出来，汹涌的百姓开始转道大理寺，要求惩办裴多云的同时，堵住了张建帧的路，当街逼迫对方将同是裴家人的裴澈也一并查问。 张建帧虽然没有当众答应这件事，但是却让裴家迅速陷入众矢之的的境地，而且前者在第二天直接将百姓的愿望呈报中书省和承明殿。 中书省柳橙还没来得及和众人商议，皇帝的命令就已经到了，只不过往常都是大理寺查问官员过失的惯例这一次被打破，皇帝将这件事直接扔给了刑部，要求刑部必须尽快立案审查，给百姓一个交代，尽快平息民间的这种纷乱。 但是对于柳橙这些人来说，这件事的言外之意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惩办一个裴家容易，顶多是裴多云治罪，裴澈不作为，在刑部接手之后，两人的罪责也不会太大。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这件事就是流言引起的，而皇帝却下达了明确的命令，就等于是告知所有人，他已经开始重视这股流言了，那往后其他各家的那些事只怕会被一件接着一件翻出来。 “张建帧，你在奏报中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王家的那个孽障都招供了什么？”而此时，当张建帧走进中书省的时候，陈骞几乎是一把抓住了对方，甚至于不待李成儒发问就率先开口问道。 “王明生招供，他是王家所派，前来京城搜罗朝堂动静的，定时将消息送回并州啊！”张建帧看着眼前这些人脸色古怪道：“陛下不是说了吗？会继续深挖王家到底意欲何为，一个执掌并州军政的大都督，还是本地世家的领头人，居然这么费心费力打探朝廷的事，这是要做什么啊？很值得怀疑嘛！你们不觉得吗？” “说的就是，张寺卿言之有理！”陈玄礼推了一把柳橙之后急不可耐道：“这个王城要做什么？我看就该罢官罢职，留着他在并州，我等如何能够睡得安稳？这大晋朝廷又如何能够安生？” “李尚书，这是大理寺整理出来的关于裴多云打死排云楼歌姬的卷宗，当年大理寺查到一半就被移交给了应天府，想来裴府尹那边会有后续的记录，尚书可以找他。”张建帧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之后，随手将自己拿过来的卷宗档案递给了李成儒，转而自言自语道：“大理寺还有诸多案子要审理，下官就先走了，陛下找我还有事呢！” “中书令，拿个主意吧！张建帧去承明殿了，我们不能再迟疑不决了。”李成儒等人被这一番话说的是目瞪口呆，直到张建帧离开之后才推了一把柳橙道：“外边的风声肯定就是王家放出来的，其意图就是要拖我们下水，帮他们脱罪。如果再这么继续僵持下去，陛下可要下手了，我们不能给他王家当了替罪羔羊啊！” “可是！”柳橙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但是目光一扫眼前这无一不是脸带焦急的众人，将后面半句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却脸色变得极其黯淡，以至于目光都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家反扑 “启禀陛下，并州王家参与人蛊之祸，罪孽深重，请陛下立即责令大理寺讯问王家家主，并州大都督王城，为皇长子和京城死难百姓讨回公道。”承明殿内，柳橙几乎是一字一顿将这段话讲完，浑身一松之下，差点没站稳身形，似乎这几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老东西，你倒是难得立场分明啊。说吧，这份奏报当真是你自己写的？”柳橙开头之后，几乎是满朝文武全都跟着上奏，那一瞬间郑大监手中收上来的奏报叠了厚厚一摞。这也让皇帝似乎很诧异柳橙的态度，对方往日里的性子全是和稀泥的架势，但是如今，却带头上书，一改之前的做派。 “陛下，微臣手中有一份李家的悔过书，请陛下御览。”不过柳橙的这种改变很明显是下定了所有的决心，一旦开口，就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虽然皇帝的话明显就是在告诉他，这份奏报他并不相信是他的手笔，但是却置若罔闻，再度掏出一份条陈，递了上来道：“自从李威出事，并州李家家主李明浩就立即赶赴京城，委托微臣上书陛下，将有关于王家参与人蛊之祸的所有罪证全部呈上，请陛下惩办王城。” “李明浩入京了？为何不亲自来见朕？”皇帝没有看这份奏报，只是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摇头道：“老东西，那李明浩就跟你说了这些吗？” “就，就这些！”皇帝的话语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怀疑，直接将这份奏报扔在御案上，转而道：“朕会交代大理寺去办的，一桩桩一件件，不会冤枉了任何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否则，这十几万死难的百姓，长瑾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陛下，您不看看吗？”柳橙和身边的张怀甲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开口询问，但是随即又都闭上了嘴巴。这种整齐的动作和话语，倒是让皇帝呵呵一笑，似有所悟道：“一个是中书令，一个是吏部尚书，你们两个还有话要说？” “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一切，都等大理寺查明之后再办吧。”皇帝摆了摆手，也没有难为脸色大变的两人，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却很明显，对于这份奏报，他似乎并不满意。 “中书令，我们是不是该接着上奏？”廷议结束的时候，张怀甲朝着陈骞使了个眼色，让对方离开之后，自己拉着柳橙边走边道：“不然的话，这接下来的事也开不了头啊！” “陛下把事情都推到了张建帧头上，如此我们也这么办！”柳橙咬了咬牙，随即朝着对方点头道：“让李明浩出手，他要真想救自己的儿子一家，就该自己上，陛下刚刚那句话你没听明白吗？他也是要让李明浩挑头！并州世家出手对付自己人，总比我们要利索一点。” 两人此时说话的时候是避开众人的，故意落在了最后面，但是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一道人影却一闪而过，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的是，大理寺那边已经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并且很快让这股原本就快速在京城激荡的暗流迅速变得更加汹涌起来。 “寺卿，李明浩来了。”柳橙上奏的奏报此时还未送到张建帧手中，但是戴胄将李明浩带到跟前的时候，他还是快速反应过来，只不过一扫旁边的厢房，看了一眼戴胄之后转而朝着李明浩若有所思道：“李家主打算自首？” “张寺卿说错了，本人打算首告。”李明浩的年纪比张建帧还要大不少，虽然脸色疲惫，但是话语声却显得非常生硬道：“犬子胡闹，和我并无多大干系，何来自首一说？” “人蛊之祸殃及万千百姓，更是连累皇长子夭折，参与其中之人，罪恶滔天，民怨极大，李家主以为，李威犯事，你们李家逃得过干系吗？”张建帧冷笑道：“这件事就算是陛下想留情，百姓也不会愿意。李家主进我大理寺的时候难道没发现，外面百姓是如何看待李家的吗？” “张寺卿的意思要对我李家赶尽杀绝不成？”李明浩瞬间脸色阴沉下来，若是旁人说这种话，他肯定是不屑一顾，但是眼前张建帧却不一样，执掌大理寺的他是整个大晋朝堂内外所有官员头顶悬着的利剑，几乎可以无视任何人的权势地位。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张建帧摇了摇头道：“或许李家主觉得自己冤枉了，但是如今情势如此，就算是本官有心网开一面，也无可奈何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明浩被这句话给说的脸色铁青，声音也变得格外暴虐道：“我李家屡立战功，于国于民，都素有——” “那又能怎样？”张建帧一拍案几，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李家就算是有功于社稷，但是就能借此祸害苍生百姓吗？你们有多大的功劳能抵得住这么大的罪过？本官没有将你李家九族尽数捉拿送进卫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怎么的？李家主的意思是自己还以为凭借着这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视国法为无物吗？” 几句话直接说的李明浩拂袖而走，但是张建帧自己却看着对方的背影也站了起来，转而摇了摇头道：“姑娘，你说这李明浩能听得懂吗？” “不是听不听得懂，他是在试探你。”旁边厢房之内，楚梦溪悄然走了出来，转而摇头道：“不过也没关系，他听不懂的话，自然会有听得懂的人去找他。如今京城之内的风声已经让各大豪门自顾不暇，这一番话只要传出去，有人会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李明浩若是不想看着李家被连根拔起，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必须要一条路走到底。” 他等在这里，就为了这一件事而来。事实上李明浩进京的时候第一个去找的，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柳橙，而是墨南宸。得到消息的她让欧阳岚跟踪对方，提前到了大理寺进行安排，也因此有了这段对话。 而很快，在李明浩才出大理寺没多久，就被张怀甲给找到，传达出来的意思其实和张建帧这边差不多。只不过张建帧说话隐秘，而且一直拿着李威说事，愤怒之下的李明浩没有想到这些，张怀甲那边却明显不同，皇帝的心思，他们这些重臣是揣摩的最明白了，直接一番话点到了点子上。 “你是说，陛下意在王家？”李明浩脸色一变，但是随即疑惑道：“王坤早就被王城给赶出家门，多年未曾和主家有联络，就算是王坤有罪，那也牵连不到王家吧？” “你怎么这么笨？亏你还是当过并州刺史的人。”张怀甲见到旁边没有外人，顿时没好气道：“王坤有没有罪大理寺说了算！而且你以为王坤和王家当真没有牵连？大理寺那边可是掌握了绝对的证据，你们家那位对王坤是顶礼膜拜，就差磕头跪地了。一个弃子能值得他如此？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吧？” “这！”李明浩显得有些为难，但是张怀甲却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道：“现在就一条路可走，人蛊之祸的真凶就是王坤和王家，其他人都是嫌犯，李威是被王坤给利用了。非如此，不光是李威会被千刀万剐，就连你们李家九族也会被尽数诛杀！你自己来京城又不是没看到这些百姓的怒火到底有多大？光是一个楚家女被行刺，就因为她出手救了这些百姓，结果应天府门口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如今裴家那位也被刑部给带走了，稍不注意，裴家也会被拿下了。”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并州世家出手，将王家拉下马？”李明浩看着张怀甲惊疑不定道：“但是如此一来，我李家日后如何在并州立足？” “不是你并州世家出手，而是天下世家一起出手，不对，是整个大晋士民百姓所有人。”张怀甲咳嗽一声之后转而道：“你要做的就是首告。” “首告？”这是李明浩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一瞬间脸色一惊，随即将自己在大理寺内张建帧对他的话和盘托出，转而道：“这个张建帧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 “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会和你们家结亲！”张怀甲没好气道：“那个王家还知道在京城设一个天星酒楼打探朝堂消息，你们家这些年不跟自家子嗣联络也就算了，打探消息你们也不会吗？张建帧如今是陛下的人，他自然和陛下一个鼻孔出气？他跟你说的话，就是陛下的话，懂了吗？你不开口，那么人蛊之祸的主谋就是李威，到时候陛下拿你们李家所有人的人头去平息民怨，你开口，那就换成王家，就这么简单！” “陆中和已死，大理寺的口供就是证据，没有人能翻得了案，所以他张建帧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见到李明浩沉默不语，张怀甲摇头道：“他既然这么跟你开口，那也是存了这份心思，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帮我递份奏报，我想见陛下！”李明浩挣扎了好一会，才缓缓让自己的脸色平息下来，转而深吸一口气道：“我李家，不能就此烟消云散。”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人喊打 “启禀郡主，这是寺卿派人命属下送来的，说是从承明殿转送大理寺的奏报。”急匆匆而来的大理寺衙役进入楚家的时候，明显让楚梦溪脸色一愣，她是刚从大理寺出来，就在国子监转了一圈，结果才到家就被对方派人追上，这明显—— “转告张寺卿，让他见机行事，先等等。”楚梦溪的惊诧在看完这份奏报之后迅速消失，转而只交代了这一句话就将来人打发了回去。 “毒圣妹妹，我这里也有个消息，刚刚听到的。”人一走，欧阳岚也从旁边钻了出来笑道：“那个李明浩和张怀甲果然有一腿，两人秘议之后，已经联袂进宫去了，八成和你想的一样，为了自家的生死存亡，要对王家出手。” “这件事也不太好办。”楚梦溪对于欧阳岚的汉话水平有些无奈，但是随即摇了摇头道：“王城可不是李明浩，只管政务，他是并州大都督，军政事务全都归于他手。就算是李家能联合并州其他世家一起发难，皇帝也是心有顾忌，所以，这件事还得再添一把火。” “怎么烧？这京城里如今可是风声鹤唳，各大豪门被你那份泄露出去的秘闻闹得人人自危，所有人都要对付王家，想要毁灭证据，那就只有将他彻底打倒在地。”欧阳岚笑道：“这是不是你们说的犯了众怒？” “算是吧！”楚梦溪没理会对方的话，只是沉思半晌之后，忽然匆匆写了封信，喊来殷红林后秘密吩咐了几句，让对方紧急离开。 “我发现你要是真进了朝堂，只怕这满朝文武都要彻底被你捏在手心里了，怎么鬼主意一个接一个？”欧阳岚在一旁拿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笑道：“幸亏你是女子，你要是个男子，我看，皇帝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你们楚家人太狠了！” 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此时她的目光已经悄然看向了皇城的方向，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没人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只是，如今承明殿内，确确实实伴随着李明浩的进入而再度起了喧哗。 “陛下，王城指使其弟王坤，往来勾连，图谋不轨，意图颠覆我大晋朝廷，在京城犯下滔天大罪，请陛下惩处！”李明浩咬牙道：“那王城如今倚仗兵权，妄图对抗朝廷，诸多罪行，数不胜数。微臣不愿与其为伍，故搜罗其罪责如下，请陛下御览。” “我并州各家和王氏一族已然决裂，愿听陛下号令，肃清地方，保我大晋江山社稷安宁！”李明浩一下子跪在地上，脸色悲怆道：“我李家犯了大错，不敢奢求陛下原谅，愿戴罪立功，请陛下垂怜。” “陛下，王城身为并州大都督，倚仗兵权，肆无忌惮，盘剥地方，苛待下属官员也就算了，如今还指使其弟谋害京城百姓，害死皇长子，此等恶行，若不诛杀，岂不是要谋朝造反？”李明浩的话音一落，张怀甲几乎是立即跟上来道：“若是放任自流，朝廷颜面何在？往后，只怕更加难以节制这些地方要员了，请陛下速速派人缉拿王城入京法办！” “陛下，臣等附议。”张怀甲的话音刚落，外面柳橙就带着一帮朝臣匆匆走了进来，大老远的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几乎是顾不得行礼就直接道：“陛下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否则的话，一旦那个王城再起什么坏心思，可就要酿成更大的灾祸了。” “陛下，刚刚大理寺抓走了刑部主司，并且将裴澈也带走了。”郑大监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进来的，朝着皇帝低声道：“戴少卿亲自去刑部抓的人，理由是刑部主司郑大秋去年私自改了原荆州刺史吴卓的卷宗，改判吴卓流放岭南为楚州——” “你说什么？吴卓被改到楚州去了？”这话一听，皇帝瞬间直接站了起来，转而看着李成儒怒喝道：“你们刑部在搞什么鬼？朕御笔朱批过的案犯你们也敢私自改判？” “陛下息怒，郑大秋他胆大妄为，自作主张，私自收受吴家的钱财贿赂，将吴卓之女收入自家为小妾，这种事做的隐秘之极，微臣也不知啊！”李成儒急忙跪了下来，脸上冷汗直冒，同时差点将王城给恨死了。戴胄来抓人的时候近乎于直言不讳说是根据流传的秘闻查到了线索，连他说情都没有给任何面子。此时被郑大监直接当场抖出来之后，他这个刑部尚书事先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面对皇帝的怒火。 “陛下，刑部的罪行可以等大理寺查明之后处置，郑大秋固然是罪不容赦，但是如今王城和王家才是危害巨大，迫在眉睫啊！”柳橙朝着张怀甲示意一眼之后，后者当即道：“据微臣所知，大理寺曾经派人去并州传讯王城前来京城对质，但是都被对方给直接打了回来。如此藐视朝廷威信，依仗手中兵权，嚣张跋扈，对抗朝廷法度，若是迁延日久，只怕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李明浩，王城如今在并州都在做什么啊？”皇帝缓缓坐下来之后，转而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李明浩身上，语气也变得格外的凝重道：“给朕一五一十道来，不得有误。” “王城如今在调集兵马进入太原府附近，也不曾和刺史府通报所谓何事，微臣曾经两次询问，都没有任何结果。同时并州各地府库粮草在微臣出发之时，也在向太原府集中。我并州刺史府的钱粮也被都督府接管，微臣无能，不知是何缘故。”李明浩一瞬间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随即不敢怠慢，这句话显得有些轻描淡写，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些事，必须要他开口去说，才有说服力，皇帝才有足有的理由。 所以他此时的每一句话都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从并州日常防务到兵马粮草调动，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将他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上。 “收拾兵马器械，接管粮草府库，这又不是边境出现了烽火，他要做什么？漠北才传来消息，人家都打算来议和了，云州边境哪来的战事，又如何需要整顿军备？他王城要干什么？”李明浩说的很慢，似乎每一件事都需要仔细斟酌才开口，但是这无疑更让皇帝的怒火变得越来越难以压制，以至于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怒喝道：“调动兵马，他有上过奏报吗？兵部和太尉府有没有接到他王城的奏报？” “启禀陛下，兵部不曾接到并州都督府的奏报！”兵部以前是墨南宸代理，后来被免职之后就暂归中书省直管，而太尉府那边消息和兵部一向是同步的，所以柳橙快速摇头道：“都督府调动兵马虽然可以自行其是，但是按照规矩，都是需要上报兵部存档或者核准之后才能下令。但是王城所为，过于僭越，罪责难逃！” “仅仅是僭越吗？”皇帝怒喝道：“老东西你少在朕面前和稀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不成？” “陛下，臣没有帮王城说话！”柳橙跟着跪下来道：“陛下，如今必须马上调王城入京述职，革除其大都督之职，否则一旦情况再变，并州随时可能再起波澜，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述职？朕看不必了！”皇帝目光一扫众人，自顾自道：“这件事朕不能再姑息了，王家参与人蛊之毒传播，罪不容赦，如今还敢私自调动兵马，其心可诛！” “李明浩，朕命你带圣旨诏书返回并州，捉拿王城极其王家所有党羽，速速押来京城听候大理寺审讯，不得有误！”皇帝话锋一转，忽然盯着李明浩道：“李家出了李威，也是罪不容赦，大理寺张建帧曾经上奏，说是能否网开一面，朕找不到减罪的理由，如今就看你自己的了。” “陛，陛下明鉴，微臣，微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望。”李明浩脸色一白，但是却随即被张怀甲踢了一脚，一个激灵之下，急忙结结巴巴开口道：“只是王城素来嚣张跋扈惯了，微臣只怕——” “朕让御林军与你同行！”皇帝将张怀甲的反应看在眼里，转而自顾自道：“同时，朕让张怀甲随你同去，将河东的州郡官员也一并调整了。” “陛下，微臣是吏部尚书啊，也要一同过去吗？”张怀甲脸色一愣，随即变得微微惨白道：“是否可以等到王城之事了解之后再作商议？毕竟，王家不倒的话，这各州郡官员也很难调整！” “你要不去，朕就让中书侍郎为传旨钦差，处置这件事，你自己选一个吧！”皇帝目光灼灼，似乎看穿了张怀甲的心思，转而一句话说的柳橙脸色一变，急忙推了一把张怀甲，逼得后者连连点头，不敢再说话了。 这场临时的朝议至此才结束，但是出来的官员却一个个全都是汗流浃背，大夏天的，各个心头涌起了一阵阵寒意，以至于在萧恒上来打招呼的时候，都恍若未觉，直接躲进了中书省。只不过后者在见到这一群人如此反应之后，直接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承明殿，忽然转道，走了过去。 第三百章 浑水摸鱼 “红翎信使进宫了，中书令。”中书省内，柳橙好不容易将承明殿那边送来的诏书整理齐备，外边张怀甲就急匆匆冲了过来道：“会不会是——” “会是什么？”柳橙直接摇头道：“如今五军统领府足有四支大军驻守中原，北境还有镇北军待命出击，你以为王城敢孤注一掷吗？” “那？”张怀甲被对方说的一愣，不过柳橙倒也没有给对方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而自顾自直奔承明殿而来。 此时确实是有红翎信使来到皇帝跟前，送上急报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等待皇帝的决断。 “桃陵军这么快就将左屯卫军合并了吗？姜岩的本事倒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急匆匆打开奏报之后的皇帝也是松了口气，转而自顾自起身道：“现如今才六月份，距离换防之日尚早，桃陵军提前开拔北境——” “取黄卷舆图来。”皇帝的话没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让郑大监取出北境的黄卷舆图，仔细看了看幽北的位置后，目光扫过河东之地，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陛下，您这是——”这会子功夫，柳橙也已经到达跟前，只不过没见到奏报的内容，所以看着眼前的舆图，脸色也变了，结结巴巴道：“陛下这是在找什么？” “自然是在找幽北和河东之间的通道。”皇帝随手将奏报扔给柳橙之后自言自语道：“桃陵军若是北上，加上镇北军，幽北防线不会出问题，是否还能够有余力兼顾河东呢？” “幽北通往河东，往北可取云州之地，中部走井陉古道，那是当年韩信伐齐时所留，往南从北赵州等地，可随时出没河东腹地。”皇帝没有说其他的话，但是柳橙在匆匆看完姜岩送来的这份急报之后却很明显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转而笑道：“陛下，如此一来，只需要让桃陵军提前北上，河东之困境必然可解。” “嗯，老东西你可是难得主动开口一次啊！”皇帝看了一眼柳橙，似笑非笑道：“今日怎么不和稀泥了？” “去草拟诏书吧，一份给兵部并转桃陵军，同意他们提前北上，并着令镇北军，未南撤之前归姜岩节制，除了防御幽北草原，同时还要坐镇东北，虎视河东。”一句话说的柳橙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后，皇帝话锋一转，语气肃然道：“另外，让太常寺萧恒为新任并州大都督，带传旨钦差等人进入太原府，协助处置王家一事。” “萧恒？”柳橙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陛下，萧恒不是才刚刚复爵吗？此时起用，是否过早了些？容易引发朝堂非议啊！” “并州一地，事关重大，朕需要一个能懂军政，而且能镇得住的人出任大都督一职，否则的话，并州世家只怕未必就愿意将此位置交给他人。”皇帝摇了摇头道：“萧恒原本执掌左屯卫军的威远大将军，各个方面都非常合适。就这么安排吧！” 柳橙还想说话，但是见到皇帝并没有要和自己商议的意思之后，只得退了出去。由此，这道才刚刚发生的事伴随着桃陵军提前北上的消息开始迅速在整个朝堂内外迅速传播开来。 “姑娘，这是最新送来的消息，并州大都督一职皇帝给了萧恒。”等到宋南云和常衡走进国子监的时候，甚至于墨南宸都被匆匆叫到了承明殿，其速度之快，足以说明皇帝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 “萧子远出手了，果然是一招浑水摸鱼之策。”楚梦溪微微苦笑道：“我本让红林给姜岩传讯，同时启动桃陵军提前北上，就是想在王城被夺职之后，能够借此机会让皇帝将桃陵军调到并州，如此一来，北境防线从东北到河东云州之地，就能够连成一体，却没想到，我在谋算之时，有人一直在冷眼旁观，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都被萧家给占了。” “姑娘可有应对之策？”这种涉及到朝堂内外的谋算布局，常衡和宋南云都不擅长，所以也给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所以微微沉默之后，常衡开口问道：“皇帝已经同意姜岩领军北上，但是桃陵军刚刚合并了左屯卫军，那可是萧恒带出来的兵马，是否需要提醒他多加注意，以免被人给算计了？” “那倒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刚要继续开口，就见到欧阳岚从外面走了进来，顿时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道：“有消息了？” “我可是废了半天的劲，才撬开那个丫头的嘴巴。”欧阳岚一屁股坐在一边，看了一眼常衡笑道：“大块头你也不要着急，萧家此举或许是想尽快恢复自己的家族地位，摆脱此前因为毒圣妹妹和宁王退婚而被皇帝打压的境地，所以才会抽冷子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抢到了这并州大都督的职务。但是据我所知，这并州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们只要使一点手段，就足以让他陷入并州世家的集体围攻之中。” “真是无趣，也不知道长公主那丫头喜欢你什么！”欧阳岚是想着常衡能开口询问，但是没想到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之后，顿时撇嘴道：“我跟王若弗说了如今王家的处境，并且答应只要她别在京城捣乱，就放她一条生路。” “你要放了王若弗？她是王家嫡女！”常衡脸色一愣，随即瞪了对方一眼，但是欧阳岚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并且指了指神色没有变化的楚梦溪，朝着常衡耀武扬威道：“再敢瞪眼小心我让毒圣妹妹打你啊，你也不看看，今时不同往日！我在內狱得到消息比你们早，这可是最好的主意了。” “常大哥你还不太了解这个王若弗，她可是当年凭借一介女子之身帮助王家成功打败并州各大家族，角逐到并州大都督一职的智囊人物。这种人只要能活着离开京城，那对于萧恒来说就是个天大的麻烦！”楚梦溪点了点头，欧阳岚的心智确实超越常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靠着墨南湘的几句话提醒就想到了这个借力打力的法子，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毒圣妹妹既然你同意，稍后我再去一趟內狱，给这丫头下点药，免得回头反噬我们。”欧阳岚一听楚梦溪的话之后显得兴奋异常，拍手笑道：“这方面我熟得很，交给我好了，让我想想用什么药合适啊！” “只是如今陛下下诏，要逮捕王家所有人进京法办，就算王若弗能够回到并州，只怕也无济于事吧？”宋南云有些迟疑，墨南宸进宫未回，萧家和宁王府的关系又错综复杂，他是唯恐一个不小心会让萧家找到机会，再度将墨南宸捆绑到萧家的战车之上。 “那就是王若弗的事了。王家危在旦夕，她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欧阳岚瞪了一眼宋南云，不过目光随即转向楚梦溪道：“这个萧子远以前倒是小看他了，这么会钻空子，倒是个人物啊。要不要趁机将他除了，也算是帮这个王若弗一把？他要是跟着萧恒去了并州，只怕王若弗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树倒猢狲散，并州世家出了个李明浩，只怕王家是彻底得不到任何臂助了。” “不用，萧子远不会跟着萧恒去并州的。”楚梦溪摇了摇头，她对于萧子远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尤其是这一次被对方抢了先之后，这种感觉更是一下子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有盘算，也就没有再说话，拉着几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宫里面也再度传来了另外一个消息，皇帝正式对外宣布，恢复了墨南宸节制兵部的权力。 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倒是没有引发多大的反响，甚至于兵部内部也显得波澜不惊，仿佛这件事早该如此。 但是消息传到楚梦溪这里之后，却很明显的让她多了一份思索，增加了墨南宸的权力范围，等于是帮助对方摆脱了之前的困境。但是对于皇帝而言，这可能是在表达对萧家的一种支持，至少在萧恒被宣布任命为并州大都督的时候，让墨南宸节制兵部，等于是直接帮助对方打通了一条从并州到朝堂中枢的通道，从而最大限度的给予对方支持。 “去告诉长公主，立即释放王若弗，不要再等了。”这是楚梦溪得到消息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反应。皇帝此举很明显，也是在担心并州世家可能会排挤萧恒，从而掣肘对方在并州接管王城留下的权力和势力。但是对于楚梦溪而言，却需要反其道而行，将王若弗释放，让其能够提前一步赶回并州提前布置。 “那个，梦溪，皇兄让我去整顿兵部，所以这段时间国子监的事我可能忙不了了，我已经安排南云过来接手，他的身手和兵法谋略也很不错，教授这些孩子绰绰有余。”楚梦溪独自在国子监，一点一点盘算朝局的走向，浑然忘了时间流逝，直到傍晚时分，墨南宸走进来的时候才恍然醒转。 “你在担心这个吗？”看着月光之下墨南宸的身影，楚梦溪一瞬间只觉得鼻子一酸，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你不想着萧家的事？却在关心这群孩子？” “这是你交代的事，我自然要关心。”楚梦溪语气的变化墨南宸也感受到了，所以这一瞬间看着脸色有些惨白的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却随即点头道：“你放心，等我整顿好了，马上就过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有些忐忑的话语，显示着他此刻有些不安的心情，但是这种神情举止，却让楚梦溪不由自主的一笑，那一瞬间，绝美的容颜犹如昙花一样绽放在月色之下，让墨南宸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第三百零一章 王若弗的要求 “王爷今天早上让奴婢送来的，是府里冰镇的新鲜果子，今年王府用得少，王爷说可以供给国子监那些学子。”一早晨，月儿就喜滋滋的从外边带着几个食盒走进了凌云居，看着正在梳妆的楚梦溪笑道：“王爷今日的心情也很好，也不知道捡到什么宝贝了。” “让赵嬷嬷给喜儿找个稳婆，算算日子她也快到日子了。”楚梦溪扫了一眼才刚刚痊愈就闲不住的青青，后者当即结果食盒，从里面掏出几枚新鲜的葡萄。自己忽然想了点什么，转而开口道：“给她拨几名女使过去。” “王妃你关心她做什么，这些日子还时不时的就往清溪院跑，王爷也没理她，若不是怀了孩子，只怕王府有没有她的落脚之地都未可知。”月儿看了看楚梦溪，试探着道：“王妃您要不，回府里住着吧，王府上下如今都在盼着您回去呢。您不在，我们也没有主心骨。” “不安生！”楚梦溪摇了摇头，随意的接过瑶姬递过来的一枚发钗插在头上之后，走出了内室，转而摇了摇头。 楚梦溪的态度让月儿有些黯然，眼看着萧家不再捣乱之后，楚梦溪和墨南宸的关系也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征兆，这个时候如果对方能够回归王府，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一心盼望着两人和好的下人来说才是最大的好消息。但是看楚梦溪这神情，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一瞬间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有好吃的？青青，你这可不对啊，什么时候学会吃独食了你？亏我昨晚上还想着给你带东兴楼的酱猪手，太坏了。”独自凭栏沉思的楚梦溪，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敢上前打扰到她，所以当瑶姬拉了一把月儿，示意对方不要着急之后，只留下她一人坐在扶拦跟前，连欧阳岚的到来都没有引发她的注意。 “少主，你少吃点，这冰镇的东西大清早的就吃这么多小心吃坏了肚子。”绿姬见到欧阳岚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要和青青抢吃的，顿时将其一把拉走，自己反倒是坐在了青青身边。 “毒圣妹妹，长公主说——得了，她自己来了。”欧阳岚打了个饱嗝，施施然走到楚梦溪跟前，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墨南湘已经匆匆走了过来，顿时点头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姐姐，那个王若弗说是想见你。”墨南湘上前低声道：“她说见不到你，她就不回并州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楚梦溪蓦然回头，语气骤然间变冷道：“王家如今的处境她不知道吗？” “我王家的处境是不好，但是和你一起玉石俱焚的能力还是有的。”楚梦溪话音未落，墨南湘就微微苦笑，外面一个年级约在三旬左右的女子就走了进来，俏眉冷竖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我是没想到，昔日楚相嫡女，那么只会谈情说爱的楚梦溪，如今居然长进这么大，将整个朝堂的人都算计在内！”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楚梦溪看着眼前的王若弗，微微摇头道：“你也没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是吗？若是我去首告，说如今京城内愈演愈烈的秘闻是你派人放出去的呢？你猜那些豪门会不会立即调转矛头去对付你？”王若弗冷笑道：“你这种手段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 “你确定你能去首告？”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就算你今日能活着走出楚家，但是箭在弦上，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大势吗？并州如今在京城豪门眼中，已经是一块无主之地，就算是知道被我算计了，但是那一块肥肉，你觉得会有人忍得住吗？” “这就是群狼噬虎之兆。”楚梦溪没理会对方的反应，只是自顾自道：“萧家入主并州，京城豪门必然会一起跟随，你以为皇帝让张怀甲这个礼部尚书陪同过去是整顿吏治吗？那是瓜分并州世家的地盘。” “我并州世家历经千年，岂是他们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能够抗衡的？”王若弗被说的一愣，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随之一变再变道：“凭借他们那点本事，若是能得逞，那我——” “他们有圣旨诏书。”楚梦溪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话锋一转随即冷笑道：“王家陷害京城数十万苍生，企图颠覆大晋皇室，已是天下公敌，这一次不论谁前去，都是携大势而为，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可未必！”王若弗哼了一声之后道：“我王家有没有参与人蛊之祸我自己不清楚吗？王坤不过是王家弃子，被我父逐出家门十几年，他的所作所为可代表不了我王氏一族！” “或许吧！”楚梦溪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只是语气淡然道：“王坤不过一个弃子，却能收拢霹雳堂余众，在京城布下罗网，伙同陆中和研制人蛊之毒，还能让李氏家族的中坚人物李威顶礼膜拜。王若弗，若是没有你们王家的支持，没有你父亲身为并州大都督为靠山，你觉得他能做得到吗？人蛊之祸的主谋真凶，除了你们王家，还能是谁？” “那是他李威为了自保，故意栽赃陷害！”王若弗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那一丝愤怒在此时几乎是毫不掩饰，转而怒喝道：“李明浩他为了李家，不惜拉我王家下水，他们才是真凶！” “人蛊之祸累及十几万百姓丧命，牵连皇长子身亡，动摇大晋根基，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若是一个弃子就能挑起来，那么王坤当年也就不会被逐出家门了，霹雳堂也就不会被我父亲扫平了。”楚梦溪对于王若弗的反应近乎于无动于衷，依旧自顾自道：“你们王家当初明面上逐王坤出家门，但是暗中却支持他收服霹雳堂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其意图不就是这个吗？” “我们那是为了扳倒你们楚家！”王若弗此时的这句话近乎于脱口而出，也一瞬间让楚梦溪双目之中寒芒爆闪，看着对方冷笑道：“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不过已经太晚了。” “你！”王若弗连退几步，气势上终于开始被压了一头，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来的那句话，但是楚梦溪却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转而继续冷笑道：“当年为了对付楚家的人蛊没有派上用场，楚家就已经烟消云散，所以你们这一次是为了对付谁？身为皇长子的墨长瑾身亡，皇帝自己也身中剧毒，险些无救，大晋墨氏皇族差点被一网打尽。你猜猜看，这些事如果被皇帝猜到，他会不会把你们王家当成楚家第二，斩尽杀绝？” “这些事不用你回答，也不用你否认，甚至于也不用我多说，只要皇帝猜得到原委，你们王家就已经是万劫不复了。”楚梦溪看着神色动摇的王若弗，摇了摇头，随即道：“至于王家是不是真的真凶，是不是真的想谋朝篡逆，真相和证据，很重要吗？” “自己去看看京城百姓是什么反应吧？”楚梦溪指了指门外，神色幽幽道：“大理寺的处置结果应该已经张榜公布了，自己看看，民情汹汹之下，皇帝和朝廷会如何决断，你就该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势所趋。这天下大势，从来就不曾被你们世家豪门所掌控，滔滔大势，靠的，也从来不是世家！” “楚梦溪，我是看走了眼，没有明白，你才是左右天下风云的推手！”王若弗一瞬间脸色惨白，似乎伴随着对方的这一番话之下，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连退几步之后，目光转向楚梦溪的时候犹如看到了鬼一样，声音尖锐刺耳道：“我从未想过，女子之中，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楚家百年的底蕴，难不成是汇聚到了你身上不成？” “你还有心思管我楚家的事？”楚梦溪看着王若弗冷笑连连，一字一顿道：“我若是你，就该想想，怎么在朝廷的围剿中，保存王家的火种。别我还没出手，你们王家就覆灭了，那样的话，我的仇还真找不到人去报了。” “还用不着你来操心。”王若弗哼了一声，转而看了一眼站在楚梦溪身边的墨南湘等人，脸色黯然之中显得有些复杂，楚家是不复存在了，但是楚梦溪却凭借着一己之力搅动风云，让这个昔日威震天下的相府在此时依旧牢牢地屹立在京城之中。而且身为长公主的墨南湘，却有隐隐然以对方为主的架势，这和昔日也不差多少。 而反观她王家，伴随着大理寺的审判结果公布出来，实际上已经走到了覆灭的境地。这个时候诚如楚梦溪所言，就算是自己去首告，将这一切前因后果全部道出，将楚梦溪拉到人前，实际上也没有任何用处，对方是携大势而为，一步步紧逼，却都是阳谋，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人能算的到她头上。 “你走吧！”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对方，随即不再理会。这种淡然的态度深深地刺激到了王若弗，那一瞬间的她差点再度安奈不住，但是却随即生生的止住了到了嘴边的反驳，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语气生硬的开口道：“我有个要求！” “你还想提要求？”墨南湘一阵冷笑，转而毫不犹豫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回并州那都是个问题，还敢提要求？” “我又不是找你皇室提要求？你插什么嘴？”王若弗是没有丝毫顾忌墨南湘的身份，直接撇开对方紧盯着楚梦溪道：“我要你亲自出手，否则，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上你的当！” 第三百零二章 冷眼旁观 “那是你们世家之间的战争，我没兴趣。”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王若弗，神色不动道：“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你若不愿意，那也由得你！” “你！”这一副淡然冷漠的态度让王若弗一时气结，双目瞬间赤红道：“你若不出手，那就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吧！” “说了，由你，大理寺的门你知道在哪，登闻鼓就在宫墙跟上，自己去！看看你的鱼死了，我的网还会不会破！你只要走出楚家大门，外边立马就有其他豪门的人将你带走，让你死的悄无声息，从此王家再无任何希望。”楚梦溪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自己去吧，没人拦着你。” “所以，你们楚家是打算作壁上观了吗？”王若弗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深深地疯狂，那架势大有随时暴走的倾向，恶狠狠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楚梦溪已经没有兴致再和对方说话，所以挥手示意外面的护卫进来的同时，最后摇头道：“别沉溺于昔日的光辉之中，一代新人换旧人，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没有了王家支持，你什么都不是。世家的人情淡漠，你自己该好好掂量掂量。” “等我收拾了他们，再来对付你！我就不信，当年我能助王家拔得头筹，入主并州大都督府，如今我还对不了他们，还有你破家孤女！”王若弗眼中虽然要喷出火来，但是面对楚梦溪那冰冷的神情，最终只留下这一句话，然后咬着牙走出了楚家大门。 “姐姐，这个王若弗让你出手是到底要做什么？”墨南湘扶着楚梦溪坐下之后，有些奇怪道：“如今这局势，已经没有插手的空间，她要做什么？” “她需要帮手！”楚梦溪目光转向外面，没有回答墨南湘这个问题，但是在大理寺那边，张建帧却在用实际行动加速她的谋划。继公布人蛊之祸的真凶后，随后，也就是王若弗走出楚家的同时，再度出手，开始发布海捕文书，以大理寺和刑部的名义，张榜整个天下，捉拿霹雳堂所有余众。 这张榜文和随后下发各地的海捕文书包括画影图形在人蛊之祸被侦破的影响之后，并没有泛起多大浪花，甚至于在京城这个事发之地，都没多少人关注。所有豪门的视线此刻都已经被牵扯到了并州方向，尤其是任命萧恒为新任大都督，随同传旨钦差北上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实际上并州，已经成了各大豪门世家扩充影响力的新战场。朝堂内外，围绕着并州展开的争夺，迅速拉开帷幕。 这个时候的张怀甲才知道此前柳橙让他接过皇帝所说的去并州整顿吏治的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给了他一个瓦解打压并州本土世家的权力。 所以仅仅是数天时间内，整个京城豪门围绕着吏部不断集会争吵，这股风潮甚至于直接蔓延到了整个朝堂之上，无数的官员开始纷纷参与其中，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对于京城豪门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扩张机会，可以把势力名正言顺的从中原迅速投送到并州，彻底瓦解并州世家的实力。而在寒门势力代表楚家覆灭之后，他们在中枢朝堂已经没有了继续扩张的空间。转向地方，控制州府大权就是唯一的选择，而且这一次是皇帝出手，给他们名正言顺的理由进入并州，不用承受来自皇室和皇权的猜忌和打压。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对于这种争吵并没有过于关注，甚至于颇有暗中推波助澜的意思，不仅仅主动放缓了传旨钦差进入并州的时间，甚至于还对张怀甲等人的串联视而不见，任由对方集结豪门人手。 “王妃，外边中书侍郎和谏议大夫求见，说是找来了几个人，适合来国子监当值，询问王妃要不要见见。”在这种情况下，国子监这边也没人关注了，楚梦溪也迎来了一段难得的清静日子。 “看起来他们也坐不住了，去告诉月儿，让墨南宸有空来一趟国子监。”楚梦溪放下手中的鱼食，看着眼前流过的溪水中泛起的水花，点了点头。 “王妃，这满朝文武都在为并州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您却在临水观鱼啊，下官服气！”大老远的就听到了张如海的声音，不过虽然是玩笑话，但是话语之中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叔父，你怎么也来了？”楚梦溪回头发现张建帧的身影也跟在了两人身后，微微有些错愕的同时，转而摇头道：“看起来，这场并州的饕餮盛宴你们都坐不住了？” “姑娘心思剔透，下官佩服！”三人行礼坐下之后，张建帧苦笑道：“既然姑娘已经猜到，那不知姑娘怎么看？我们要不要插手其中？” “昨日礼部尚书来找过我和宏生，话里话外的意思透露出，如果我们两个想要出手，可以安插部分人过去，吏部不会阻拦，只是分配的官职需要他审核，然后再上报陛下。”张如海点了点头，显然三人是事先了解过了，所以楚梦溪对于张建帧的称呼他们是视而不见，反而是相视一笑之后转而道：“如今朝堂内外，除了张寺卿之外，外人已经将我和宏生视为一体，为楚家一系人手。所以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直接公开出来，我等也不是怕事之人。” 张宏生也可以算是昔日楚家旧部，而张如海是寒门出身，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他融入不了世家的行列当中，在如今的朝堂之上，算得上是势力单薄，只有依靠昔日同样是主张庇护寒门的楚家一边，才能得到支持。 “多谢你们还记着家父，梦溪感激！”楚梦溪微微点头，不过随即却看着三人开口道：“你们也打算出手吗？” “宏生的意思是可以出手。”张如海朝着张宏生点头之后，后者当即起身道：“张怀甲主动提及这件事，只怕是他们世家内部也无法达成妥协，所以才会主动丢出来的机会，我们不占白不占。” “既然是他们无法达成妥协，那我们更不能去趟这趟浑水。”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这是张怀甲放出来的钓饵，想让我们出面，来承当并州世家反扑带来的压力。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并州不是个便宜，而是战场，是属于他们世家的战场，自从楚家覆灭之后，寒门已经没有参战的实力。” “而且，你们没有看到吗，陛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楚梦溪一句话说的三人沉默不语之后，继续道：“这也是在冷眼旁观！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将内史省和御史台经略好，等待陛下出手，才能够逐步稳固寒门的实力。” “王妃的意思是，世家出并州，我们则继续留在朝堂中枢？”楚梦溪的意思很简单，或者说这也是和皇帝采取了一样的策略，冷眼旁观这场并州之争，不参与豪门世家的争斗。 “好并州，好战场。”楚梦溪喃喃自语，这是她在人蛊之祸后一手谋划出来的变局，除了让豪门内斗，自相残杀之外，更多的还是要为寒门积蓄力量赢得宝贵的时间，更是为国子监内这一阵阵琅琅的读书声争取时间。 “这希望，就在这国子监之内。”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三人，摇头道：“并州不是我们的，放出去让世家去争夺吧，诸位要放眼未来，家父他们未曾完成的事业注定要交到我等手中，请诸位静待，梦溪必不负所托。” “姑娘有事，敬请吩咐，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张建帧和张宏生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同时朝楚梦溪拱手。楚云飞一生所为，都在庇护寒门，抬升寒门的地位，借此抗衡世家。虽然如今楚家覆灭了，但是眼前这位楚家大姑娘却让他们重新燃起了信心。对方不仅仅是要楚家伸冤，更是要继承楚家风骨，继承楚云飞的志向。 在楚梦溪的干预之下，张如海和张宏生随后拒绝了张怀甲的意见，表现出了一副小富即安，专心经营御史台和内史省的样子，从而也避免了刚刚才形成一点气候的寒门势力进入并州这个注定要形成滔天洪流的漩涡之中。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是三人几乎同时出手，亲自出入国子监之中，倾力培养年轻一代学子，甚至于没有子嗣的张如海直接收养了两名义子，就为了楚梦溪所说的希望。 在如今这个时候，楚梦溪独自站在国子监内属于她的居所扶拦边，那双明眸显得熠熠生辉，散发着一股透查人心，俯瞰一切的光芒，以至于在墨南宸走进来的时候，都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这一瞬间，墨南宸根本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那双眼神仿佛直透灵魂，让他忐忑无比。 “来了就好。”温和的声音之下，清冷的容颜逐渐绽放出一丝笑意，似乎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在此时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墨南宸只觉得这一刻的楚梦溪才显得那么的真实，没有往日里生人勿近的清冷，更没有谋算人心的城府，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自己跟前，笑靥如花，真是自信。 “别去并州。”轻吟自语，似乎无数的话浓缩成了这一句，当她一抬头的那瞬间，那股关切几乎是毫不掩饰，一下子让墨南宸呆在了当场。 第三百零三章 不动如山 “你真不愿意去并州走一趟？”德胜门口，萧子远看着最后才赶过来送别的墨南宸带着一丝别扭的惋惜道：“父亲此去并州，可没带什么亲随心腹，别看随行之人众多，但那都是张怀甲安排的，你不去给他撑撑场面，只怕他要收拾并州那帮人，难度非常大。” “皇舅出任并州大都督，事出意外，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墨南宸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古怪，但是随即一闪而逝，转而横了一眼萧子远道：“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明知并州是人家的地盘，怂恿自己的父亲去蹚浑水，你脑子怎么想的？” “不去并州还能去哪？”萧子远被对方这一脸认真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头却忽然一阵放松，只不过嘴上却连连抱怨道：“左屯卫军被桃陵军合并了，父亲没了兵权，难不成真在太常寺养老？并州虽然凶险，但是好歹那可是个执掌一方军政的大都督，也只有父亲过去才能镇得住！难不成你让我去？” “你不该去吗？”墨南宸反问道：“子山那个性子，过去除了捣乱还能干什么？知道皇舅应付艰难，你自己不去帮着分忧解难，反倒是躲在京城里享清福，却让我去，我能干什么？除了领军打仗，官场上的事情你觉得我能应付得来？” “得，我说不过你。你现在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萧子远连连摆手，决定不再跟墨南宸争辩这件事，转而看着远去的队伍一眼，拉着对方下了城楼边走边道：“我这不是身份不对吗？子山虽然莽撞，而且也不怎么听父亲的话，但是好歹人家算是科班出身的，中过榜，我呢？白丁一个啊，我还是等考过了明年的武举再说吧。你有时间教我几手，总不能连中举都不行吧？” “我教你？你要是不怕被打死就来吧。最近我也没什么事，兵部波澜不惊，鸿胪寺那边有忠顺老王爷，你可以去国子监找我，教一帮孩子学功夫，正好看看你的本事！”墨南宸横了他一眼，脚步开始加快。 “那还是我自己琢磨吧，让我跟一群孩子一起练武，传出去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萧子远摇了摇头，很显然对于这件事很不情愿。 墨南宸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直接转道进入千秋殿，找到了在里面拉着忠顺老王爷下棋的皇帝，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对方。 “走了就成，剩下的老三你就别管了，有不明白的就去找梦溪。”皇帝落子之后示意对方坐在一旁点头道：“那丫头看得比朕都明白，国子监最近都开始请当朝官员去给那些学子授课了，朕看要不了多久，朕和皇后也该过去走走了。” “陛下，国子监刚刚开立，确实需要陛下多多关注，否则的话，凌阳郡主虽然聪明绝顶，但终究只是个女流之辈，很多事情只怕是无能为力。”忠顺老王爷笑道：“陛下自己都说了那是天子门生，您这个皇帝不过去提点提点，那是说不过去的。” “老王叔都开口了，朕是不能在偷懒了，朕一会就去看看能教点什么。”皇帝显得很高兴，棋也不下了，起身拉着对方笑道：“朕当年求学之时，可不是个好学生，这传道授业解惑，只怕要临时抱佛脚，老王叔你到时候可不准笑话朕。” 两人一唱一和，浑然没有将理会墨南宸，惹得对方好不容易才抢过话茬，将萧子山随行，但是萧子远留在京城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墨南宸没明白，所以摇头道：“子远想去考武举，看样子是打算尽快出仕，等不得三年后的文试春闱了。” “嗯，看起来京城还会持续出现波折。”忠顺老王爷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朝着皇帝示意了一眼笑道：“我看宁王殿下应该多去国子监，这年轻一代里唯一的一个宗室名将，想来收几个弟子，也能帮着陛下巩固江山社稷了。” “老王叔，你这性子怎么也变了？你往日里的火爆脾气呢？怎么如今在朕面前还装？”皇帝看着忠顺老王爷的神情忍不住哑然失笑道：“你不用管老三，他身后有高人指点，比你强！” “兵部的事情暂时你别管了，你每日去点卯即可，有事朕会直接下达旨意。”皇帝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将墨南宸给打发了，也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反而更像是希望对方多多去国子监走动，而不是执掌兵部。 这种诡异的安排在随后迅速引发了整个朝堂之上的猜想，墨南宸这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一部实权，但是转眼之间似乎就被架空了，整个兵部的日常事务是中书省代理，大事则直接从承明殿送出旨意，指定人手去办。 “别担心，皇兄这是为你好。”墨南宸走进国子监的时候，墨南湘也在，带着从内府送过来的辎重正在让殷红林等人卸货。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兵部如今和并州联动，你参与其中，就等于是我皇室参与进来了，所以皇兄这是故意将你撇开。” “这个我清楚，不过王城如果在并州生事，只怕皇舅未必能应付得了。”墨南宸最担心一件事，就是并州都督府的兵权一旦王城拒不交出，那么势必会让整个并州局势出现不可逆转的剧变。 “姜岩已经领军进入幽州境内了。”两人来到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后者也刚刚将桃陵军的一份急报放了下来，转而朝着墨南宸摇头道：“桃陵军和镇北军在北境联手，这个消息只要传入太原府，王城就不可能有其他的动作。这是王若弗想要我去出手做的事情，她的消息来源可是比京城豪门还要准确，知道我能影响桃陵军的态度。” “幸亏姐姐你没答应她，不然的话，只怕并州那边真的就要糜烂了。”墨南湘吐了吐舌头，她没想到这一层，所以转而苦笑道：“也幸亏姐姐不如她那般疯狂。” “五军统领府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我只是能影响，无法节制调动，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楚梦溪摇了摇头，她知道墨南湘这句话的含义，如果自己真的能够调动五大边军的话，那么只怕就真的要与全天下为敌了。这么强大的战力可是连皇帝都不能完全掌控，是真正属于镇压中原气运的存在。 “并州的事情不用管了，王城不能调动大军，那么在圣旨诏书面前，就只能乖乖前来大理寺受审，并州那边的争斗将他排除在外，王若弗才能借此机会让王家尽可能的保存下来。”楚梦溪有句话没说完，王若弗固然可以保存部分王家的实力和人手，但是在李明浩也跟着张怀甲一起回去的情况下，并州世家没有能力，也绝对不会庇护王家，因为他们自己就要面临一场和京城豪门的战争。 王家只有被抛弃，在楚梦溪的眼中也才有价值。但是这件事她选择不插手，那么是成是败实际上也要看天意，看王若弗还有没有当年的气魄和手段，逆境翻盘，将王家带出两军厮杀的战场。 此前王若弗之所以面对楚梦溪依旧强世无双，也是因为她看出了楚梦溪的打算，只不过没有料到的是，对方是真的打算放手不管。 所以在随后，当并州那边的消息一点一点传回京城的时候，不论是并州本土世家强势反击，还是张怀甲为首的京城豪门借助萧恒之手在整个河东进行打压，都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兴趣，反倒是趁此机会，让内史省和御史台抓紧时间，选拔寒门士子进入朝堂中枢，逐步将两部缺额官员数目给补齐。 这段时间没有人注意朝堂上的事情，而且张如海和张宏生两人也没打算大张旗鼓，两部在被一前一后牵扯出大批官员后，张怀甲也知道下一步两人肯定会对仅存的那些人下手，所以在前去并州的时候，索性将这些人也一并打包给带走了。如此一来导致整个两部在这个时候快速成了寒门在朝堂的大本营。 张怀甲的本意是想让皇帝对于这种两个要害部门全部被寒门占据的状况产生猜忌，从而借用皇权来打压。所以临走的时候甚至于都和柳橙商议好了，一旦皇帝对内史省和御史台下手，吏部立即将备用人选给递上去。 结果柳橙明里暗里提醒了皇帝好几次，对方却近乎于无动于衷，根本没接这个茬，反而对于张如海的做法很欣赏，在朝会的时候甚至于专门表扬了两人行动迅速，雷厉风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御史台和内史省理上了正轨。 张怀甲的算计落空，也直接导致朝堂内外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寒门在抢占了这两个要害机构之后，终于在朝堂上有了落脚点。 而这一幕实际上更是让皇帝显得有些兴奋，自从楚家倒台，整个大晋朝廷的权力几乎全部被豪门瓜分，对于皇权产生的威胁太大了。但是如今有了寒门分摊压力，必然极大的转移豪门的视线，从而平衡内外，制衡朝堂，也让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这是，新的开始。”楚梦溪没有理会并州之争的结果，反而在皇帝完成一系列调整之后，缓缓开口，脸上神色复杂，遥望蓝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三百零四章 拉拢分化（上） “禀告陛下，并州传来消息，王城已经打开了太原府的城门。”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在皇帝看来，简直就是一场叛乱，所以脸色一瞬间阴沉到了极致，一瞬间让原本还欢呼雀跃的承明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值得你们这么高兴？”皇帝阴恻恻的开口道：“朕的天子使臣，传旨钦差亲自过去，还能被拒之门外达数日之久，他王城是眼里就根本没有朕这个皇帝，他也不是我大晋的臣子。” “好啊，好得很！”皇帝的笑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的阴冷，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意一瞬间让柳橙反应过来，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就再度开口道：“传令御林军，立即将王氏一族所有人全部押送京城，交给大理寺，朕，要亲自看看，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到底有何面目出现在朕的面前！” “王家算是到头了。”皇帝怒气冲冲离开之后，张宏生扫了一眼和自己一起往外走的张如海一眼，显得有些担忧。楚梦溪谋划的并州局势只怕要被破坏了，王城的这种举动除了给自己和王氏一族招来灭顶之灾，没有丝毫的好处。他现在都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这已经是在公然蔑视皇权，挑战皇帝和朝廷威严了。如果这个时候皇帝不下狠手，只怕他都看不过去了。 “我先走一步，问问情况。”张如海原本还想说话，但是见到后面柳橙和陈骞等人追了上来，顿时朝着对方示意了一眼，直接加快了脚步。张宏生如今的御史台已经恢复了过来，弹劾朝臣，风闻言事。可以说，是用来对付朝廷内外官员最要命的机构，所以只怕此刻柳橙这些人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 事实上张如海想的没错，只不过有一点猜错了，柳橙上来并没有多说其他，只是匆匆询问御史台打算对这件事采取什么态度之后就离开了，反倒是陈骞和陈玄礼两人拖后，拉住了张宏生。 “谏议大夫，最近算是春风得意的很啊！”陈玄礼看着张宏生似笑非笑道：“御史台一口气从各道抽调监查符节御史十一人加上春闱举子十七人组成御史台新的办事机构，把吏部选拔的人手全都打了回去，可是有魄力的很，本官佩服。” “陈尚书莫非还是在为前日自家子侄落选一日故意说反话？”张宏生是荆州出身，而且还是楚云龙举荐前往京城应天府担任府尹，算起来是楚家一系。只不过因为楚云龙只是举荐了一次就没有与其有什么联系，所以在楚家覆灭之时幸存了下来，但原本也是升迁无望。只不过突如其来的人蛊之祸，让他赶上了，最终走到了如今执掌御史台的位置。 但是毕竟是打上了楚家的烙印，所以他虽然出身豪门，却并没有融入主流之中，也没人去烧他的冷灶。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继续当成楚家一系的力量，快速靠向了楚梦溪。 所以此时面对陈玄礼这不咸不淡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之后就打算离开，不说如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光是御史台的官职，就注定了他不会和其他朝臣走的太近，更何况是陈玄礼这种老滑头。 “怎么？谏议大夫是看不上本官？”不过陈玄礼自己的话才刚刚开始，又怎么可能让张宏生这么轻易的离开，所以一把拉住对方摇头笑道：“本官是那种小气的人吗？那个孽障是自己没本事，公平公正的考核中被刷下来，本官服气得很。本官也是看谏议大夫做事公正，觉得御史台往后前途远大，对于我等这些当朝官员持之以恒，我等也能心安啊。” “如此，倒是多谢陈尚书体谅了。”张宏生脸色稍缓，放慢脚步缓缓开口道：“陛下委以重任，下官不敢放松，御史台会重新整顿，虽有风闻捕事之权，但也会谨慎行事，做到有的放矢，不会凭空捏造，让朝堂诸公陷入人人自危之境地。” “谏议大夫的严谨本官明白。”陈骞见到陈玄礼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顿时点头笑道：“往常御史台多数御史言官，多喜无中生有，靠言辞文章博陛下注意，却忘了御史台本身职责是辅助朝廷施政，纠察百官朝仪，所奏之事也应当有理有据，而不能无中生有，妄自菲薄。” “两位尚书的教诲下官铭记，御史台还有其他杂事需要下官去处置，就此告辞。”张宏生没心思和这两人在这打嘴皮官司，从底层走上来的他更多了一份务实的作风，所以也没办法和这些人走到一起，清谈盘道。 “哎哎哎，走什么走？我这里有份帖子，是燕王殿下送你的，只不过燕王和你往日里没有什么联络，所以不好当面递给你，就让本官来给你送名帖。”陈骞一把拉住张宏生之后笑道：“燕王奉命督修黄河大堤，现已经归来三日，今晚在府中设宴，想邀请你一同参加。” “燕王？呵呵，这还真是不胜荣幸啊！”张宏生脸上扯了个笑容，看着陈骞似笑非笑道：“下官调任京城也有些年月了，和燕王那是同城而居，却素不相识啊。没想到居然会给我发帖子，倒还真是受宠若惊，也罢，燕王如今权势日盛，下官理应上门拜见。就是这囊中羞涩，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才好。两位尚书，你们寻常去燕王府，都带点什么啊？可否教教下官？” “哼，王爷就不该给他这样又臭又硬的东西送帖子，这才刚到御史台，就沾染了御史台的恶臭！”一句话说的陈骞张口结舌之后，张宏生倒是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但是却惹得前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而露出一脸的不屑。 “走吧，人家好歹也算是楚家的人手，和楚相的风格差不多，你习惯了就好。”陈玄礼手捋胡子，冷笑一声，拉着对方道：“走着瞧吧，若不是陛下庇护，就这样的性子，能在这朝堂之上活一天，那都是他的本事。” 两人的话张宏生是没有听到，他急匆匆拿着墨北欢的名帖，也一路跟到了国子监，转而将陈骞他们的意思和盘托出之后笑道：“看起来，我这个谏议大夫在燕王那里，还是很受重视的，居然给我送来了名帖，还让陈骞和陈玄礼两人来送，说句实话，这可是我生平仅见。” “姑娘，燕王这是什么意思？宏生虽然出身豪门，但是世人皆知，他是楚家人手，这个时候给他发帖子，是准备收拢楚家一系人马？”张如海坐在一旁，见到楚梦溪没有开口，顿时有些疑惑道：“我等和那些豪门世家可是注定走不到一块去。” “所以人家只给御史大夫发了帖子。”楚梦溪示意张宏生坐下之后摇头道：“谏议大夫毕竟出身豪门，而且当初楚家案发，他能幸免，说明豪门对他终究是少了些戒备，此时被陛下信任，组建御史台，位高权重，有弹劾朝臣之大权，豪门自然不能放过这一块。” “所以准备拉拢下官了。”张宏生苦笑道：“但是燕王此举算是明显要和王妃作对。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楚家传承的风骨，是要庇护寒门，平抑朝堂之争。此时他出头，岂非——” “墨北欢素来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墨南宸被罢官夺职，和豪门走不到一块去之后，他就成了世家的领头人，才是真正的位高权重。若是我们倒过去的话，那么，他可真的就羽翼丰满了。”楚梦溪微微皱眉之后摇头道：“这种事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所以谏议大夫当谨言慎行，莫要被陛下所恶，否则，这御史台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局面可能顷刻之间就要被人反手夺了去。” “王妃的意思是，不要去？”张宏生闻言将帖子扔到一边，不过随即道：“现在就撕破脸皮吗？” “我觉得宏生可以去看看，至于陛下那边，我想燕王的举措他是心知肚明，只怕也有顺水推舟的意思。”张如海想了想之后，忽然开口道：“宏生一去，说不得会帮到宁王殿下一把呢！毕竟如今朝野分流，朝堂之上，寒门之力尚且薄弱。而姑娘又无法出入朝堂，寒门缺的是领头人。世家那边有燕王，那么如今朝堂之上，就只有宁王了。” “你说墨南宸？”楚梦溪一愣，随即似有所悟，语气沉吟道：“你们也同意将他推出去吗？” “虽说宁王和楚家有灭门之仇，但是说到底，这桩大案他也是身在其中，有许多事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张如海和张宏生对视一眼之后，后者见到楚梦溪的脸色没有其他的变化，顿时试探着开口道：“而且如今宁王也变了很多，王妃可是尝试一下。” 他对于楚梦溪的称呼一直没改，所以此时更是尝试着继续道：“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其实可以继续，我等不会没有意见。王妃心思澄明，秉承楚相遗志，为了楚家一案和寒门呕心沥血，但是终究，还是要想着点自己，想着点自己的终身幸福。剩下的事，我们可以操办，不必姑娘亲力亲为。” “宏生说的是！”张如海连连点头，他是寒门所出，虽然和楚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此时却看着楚梦溪神情寂寥，带着一丝叹息道：“姑娘如今名动京华，誉满天下，操心国事之余，确实该想想自己了。若是楚相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姑娘如今心如缟素。” “多谢了。”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起身朝着张宏生惨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宏生叔父去准备一下，今晚去燕王府看看，或许，这也是个选择。” 第三百零五章 分化拉拢（下） “王爷不用如此礼贤下士吧？他张宏生又不算是什么贤士！”燕王府门口，陈骞看到墨北欢在外面等着张宏生，顿时有些不忿道：“而且他来不来还未可知呢！早晨接到帖子之后，他可是一刻不停的前往了国子监去请圣旨去了。” “那不是好事吗？他要是能来，那就说明大姑娘也同意了这件事。”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似乎是饶有深意道：“大姑娘一点头，这件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王爷还对楚大姑娘有心思？”陈骞撇了撇嘴，显得十分不屑道：“只怕王爷的这份心思未必有用。楚大姑娘虽然和宁王解除了婚约，但是对他毕竟是余情未了，未必能过得了心头那一关。王爷不知道，这段时间，宁王可是天天去国子监，连兵部的事情都不过问，全都扔给了陛下。” “是吗？那看起来本王不在的这段日子，是错过了不少好事。”墨北欢语气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句话也说的陈骞瞬间闭上了嘴巴，不敢再继续开口，直到张宏生的身形出现才重新恢复过来。 “王爷亲自在门口迎接，下官受宠若惊。”张宏生上前拱手一礼之后笑道：“王爷受累了，御史台有些公务耽搁了一下，请王爷勿怪。” “谏议大夫说笑了，里面请！”墨北欢亲自引路，让陈骞在一旁显得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前者却置若罔闻，反而拉着张宏生的手笑道：“昔日谏议大夫履职应天府，政绩斐然，京城秩序那也是有井有条，比如如今，那是好了太多了。” “那是裴澈他自己不愿意得罪权贵，导致京城民怨四起。”张宏生一句话说完之后看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听说王爷今晚也请了裴家的人？” “正是！”墨北欢也不隐瞒，反而点头笑道：“谏议大夫可不要去皇兄那弹劾本王啊，裴家毕竟是京城大家，而且长安县主嫁入裴家多年，也算是我皇族姻亲。本王摆下宴席，那自然是要请的。” “窃以为王爷此举不妥。”张宏生摇了摇头，似是有意无意摇头道：“裴澈那个案子刑部好像还未曾审讯就被大理寺少卿强行给接了过去，涉及到豪门权贵，戴胄尚且敢如此而为，其背后站着谁，不用下官多言吧？王爷小心这件事传出去，容易被人误会。” “御使大夫此言何意？难不成王爷宴请裴家人，明日你还能告到承明殿去不成？”陈骞在一旁插嘴道：“裴澈有何过错？一帮刁民围攻应天府，就该大力弹压，否则朝廷颜面何在？此例若开，那往后谁都可以效仿，聚众闹事即可让官府屈服，让朝廷示弱，那这天下还如何治理？” “陈尚书若是觉得不满，大可去找大理寺卿为裴澈开罪就是。”张宏生神色一凝，转而看向陈骞的目光泛起一丝冷意，声音也开始变得冷漠起来道：“但就怕陈尚书这一番话传到陛下那里，裴澈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到时候本官也想看看，张寺卿会不会给裴澈留一条生路。” “好了好了，今晚本王设宴，可不是要为裴澈准备的，两位别吵了，先进去再说。”墨北欢眉头一皱，转而扫了一眼陈骞让其闭嘴之后，似笑非笑道：“谏议大夫不会真要上奏皇兄吧？” “王爷说笑了，大理寺都未曾审理这个案子，御史台自然不会就此说什么。只不过这件事王爷刚刚回京，只怕各种详情还未必全然尽知，还是先行了解之后再说吧。”张宏生跟着一笑，随即不再开口，即使是面对墨北欢的玩笑话，他也没有要跟着附和的意思。 墨北欢目光在张宏生身上听了一下，似乎想知道对方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以至于脚步不自觉的落后了半步，转而走进正厅之后才恢复过来，朝着陈骞使了个眼色。 “王爷这里果然是贵客云集啊。”张宏生执掌御史台，本身就是查究朝臣得失，对于此时在场的这些人来说，他的到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走进来，只是一扫周围，就直接让原本还嬉嬉闹闹的场面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一瞬间集中到了他身上，以至于即使他此刻面带微笑，却依旧打消不了众人的疑虑。 “本王出京督办修缮黄河大堤，归来之后和这些亲旧把酒言欢，也不算什么。”墨北欢坐在主位上朝着所有人笑道：“大家莫要担心，谏议大夫是本王请来的。他本就是我世家一员，只是昔日是从荆州来京城，和我等不太熟悉，今日大家在此聚集，只是寻常饮宴，莫要大惊小怪。” “殿下的意思是，谏议大夫往后也——”薛天志看着坐在宾位之上的张宏生，转而看着墨北欢道：“那御史台岂不是——” “忠义侯，本王不是说了吗，今日乃是亲旧饮宴，这些国事何须多说？我想谏议大夫能来，也必然是有所选择的，对吗？”墨北欢一扫薛天志，打断了对方的话之后，看着张宏生似笑非笑道：“御史台不是都归谏议大夫执掌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让众人似有所悟，转而一瞬间开始对张宏生热情起来，薛天志更是在墨北欢宣布开席之后不久迅速拉着几个人来到张宏生跟前笑道：“谏议大夫，这往后可得给我们几个留些情面啊，这些日子你可不知道，整个朝堂文武，对于御史台都是讳莫如深，看见你们，连话都不敢多说，唯恐被你们给抓到把柄。” “忠义侯这话说的，本官今日不是来了吗？”张宏生端起酒盏，微微一笑，不过随即道：“忠义侯又不曾有过什么言行不当之举，又何必对我御史台有如此恐惧吗？” “这不是都在说你是楚家一系人手吗？”薛天志被这直愣愣的一句话说的有些尴尬，倒也惹得他旁边的裴多云跟着摇头道：“你虽是豪门，但是终究和楚家粘了关系，我们又怎么好主动开口？还是王爷大度，今日这场宴会只怕是为了你谏议大夫吧？” “这是王爷的宴会，闻喜郡王是打算喧宾夺主？”张宏生眼神之中似乎泛起一阵光华，放下酒盏之后，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深深地看着对方道：“还是长安县主有所交代不成？让你来打探裴家的消息？那你该去找大理寺卿啊，找本官有何用？” “不愧是谏议大夫，风闻奏事，捕风捉影的本事确实厉害。”只是一句话，裴多云就不敢再开口，薛天志只得打圆场笑道：“看起来，御史大夫是实至名归啊。” “那是自然，没有点看家本事，早就被郡主给踢出去了。”薛天志的话里话外透露着可不是什么好意，但是张宏生却恍若未觉，反而是郑重点头道：“本官这些日子那可是受益匪浅，打算继续跟着郡主研习一下为官之道，也好为君分忧。” “一介女流之辈，有什么好——”裴多云撇了撇嘴，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发现墨北欢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面，那双目光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顿时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郡王看样子亏还是没吃够啊！”张宏生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倒是一瞬间让墨北欢心头一动，转而跟着点头道：“大姑娘家学渊源，而且冰雪聪慧，确实值得尔等多多学习。” “说的正是。”张宏生毫不犹豫的跟着道：“以我之见，这满朝文武，论心智，可没几个人是郡主的对手。她若对谁感兴趣，那只怕，可没什么好事要发生。” “没有好事吗？”墨北欢目光灼灼，盯着张宏生道：“本王自从返回京城，还没时间去见见大姑娘，看起来这段时间的京城风云，是真的和大姑娘有关了？” “有没有好事，那要看郡主怎么想了。”张宏生没有回答墨北欢的后面半句话，反倒是微微一笑道：“殿下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 “本王的心意，似乎大姑娘并未领情啊。”墨北欢端着酒盏，神色微微一动，转而看着张宏生笑道：“不知道谏议大夫可有什么能教本王的？本王自问天赋才情绝不逊色于他人，为何在大姑娘那里，却被视而不见呢？谏议大夫既然跟着大姑娘研习为官之道，是否可以为本王指点迷津？” “殿下不是早就明白吗？否则的话今日这场宴会从何而来？”张宏生举着酒盏跟着摇头道：“我猜郡主只怕此刻早就算定，今日赴宴之人几何了。” “殿下大张旗鼓，宴请宾客，整个京城都知道，这有什么好猜的？”裴多云撇了撇嘴，似乎是有话想说，只不过面对墨北欢，他显得有些畏畏缩缩，所以只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我看她分明就是在——” “在什么？”张宏生打断了对方的话茬，转而冷笑道：“郡主的事情，裴家最好还是别多问，否则的话，折进去一个裴澈还不够吗？难不成还打算再把郡王给赔进去不成？” “谏议大夫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说，裴府尹是因为大姑娘的缘故？”陈骞在一旁原本没有插嘴，但是面对这张宏生意有所指的一句话，却瞬间来了精神，不待裴多云回答，就抢过话茬问道。 “我有说过这话吗？”张宏生扫了一眼对方，转而看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如今朝堂局势大变，殿下想好了该如何落子了吗？” 第三百零六章 阳谋 张宏生一句话说完，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宾位之上传出的那股凝重的气息，一瞬间，全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原本觥筹交错的场面迅速安静了下来，为首的陈玄礼等人更是不自觉的靠了过来。 “谏议大夫是有什么话想说吗？”墨北欢那一瞬间脸色明显的变了变，不过随即恢复如常后举着酒盏和对方碰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本王年幼，而且刚回京城，也不明局势如何，所以，谏议大夫若是觉得方便告知本王的，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王爷以为，楚家为何会出事？”张宏生放下酒盏，看着墨北欢极其眼前众人一字一顿道：“当真是谋朝篡逆？诸位可都是昔日楚相的下属，今日既然说起这件事，大家扪心自问，这个罪名放到楚相身上，真的能有说服力吗？” “谏议大夫，你好端端的说楚家的事做什么？那是陛下御笔朱批，岂能是我等所能置喙的？”陈玄礼脸色一沉，随即带着一丝恼怒道：“看起来，你对楚家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那自然是念念不忘，好歹我也算是楚家一系人手，荆州所出。”张宏生毫不犹豫的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但是后者却自顾自朝着墨北欢道：“王爷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楚相既然不是谋朝篡逆，那怎么会让一个执掌朝政十几年的相府一夕之间倒台呢？” “诸位在想什么我清楚，郡主更是心知肚明，所以，这燕王府，只怕郡主是不会来了。”张宏生摇了摇头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王爷自己想想吧，若是郡主和王爷交好，甚至于垂青于王爷，那这燕王府距离昔日的楚相府，还有多远？” “张宏生，你想说什么？”陈骞阴沉着脸冷笑道：“你敢在这燕王府为楚家招魂不成？” “陈尚书稍安勿躁，谏议大夫你继续说，本王想听听你的高见。”墨北欢摆手拦住了陈骞，转而朝着张宏生点头道：“想来谏议大夫是心有成算，本王静听。” “下官没有什么高见，只是看着郡主布局朝堂，一举一动，都甚有章法，比之朝堂诸公，那是要高明得多，所以耳濡目染而已。”张宏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似乎就在等墨北欢这句话，所以闻言笑道：“郡主就是楚家嫡女，然则楚家覆灭，郡主独存，却依旧圣眷日隆，诸位以为这是何缘故？靠着宁王吗？现如今宁王可是已经被排除在朝堂核心了。” “大姑娘冰雪聪明，皇兄的心思她能猜得到，所以每每行在人前，这一点本王是赶不上了。”墨北欢自己说起这件事，也似乎带着一丝感慨道：“本王甚是羡慕三王兄，可以得大姑娘青睐，即使是如今，只怕大姑娘对他依旧是藕断丝连吧？” “是不是藕断丝连我不清楚，但是下官以为，郡主下一步肯定是要帮宁王一把的。”张宏生似笑非笑道：“王爷觉得郡主是为了什么？旧情吗？” “帮助三王兄？”墨北欢微微沉吟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一扫眼前的这些人，若有所思道：“朝堂平衡！” “正是，若是朝堂上你们世家一家独大，你觉得陛下会放心吗？王爷这燕王府距离楚相府，只怕为期不远了。”张宏生一句话说的墨北欢脸色都跟着变了，转而起身道：“我的话说完了，就先走一步，下官可是好不容易才升了官，可不想被人再踩下去。殿下若是明白，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他说完直接自顾自离开，浑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但是此时此刻，墨北欢自己沉吟不语，其他人也不敢再开口。以至于这场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显得气氛凝重起来。 “大家今日先散了吧，陈尚书，你们几位随我来！”墨北欢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席，带着陈骞等人来到后院一处风亭之内后，将周围的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好了，诸位都说说看吧，张宏生今日的这一番话到底意欲何为。”墨北欢看着陈骞和陈玄礼两人道：“你们两个是一部尚书，觉得张宏生的一番话有没有说到点子上？” “这个！”此时没有外人在场，陈骞和陈玄礼两人也就没有了斗嘴的心思，所以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摇头道：“张宏生是楚家人手，这个时候跑过来说这番话，只怕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本意，而是代传圣旨，是楚大姑娘想对王爷说的。” “这个本王知道。”墨北欢点了点头，语气悠然道：“本王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就能将张宏生和御史台收过来。但是她能开口，至少说明她知道这件事，也是有所暗示。” “如今御史台和内史省虽然被寒门占据，但是对于整个朝堂而言，终究不成体系。”陈骞插嘴道：“从朝堂中枢到地方州府衙门，还是豪门居首，所以王爷不用担心寒门势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用理会这些？”墨北欢听出了陈骞的意思，但是却眉头一皱道：“但是他所说的朝堂平衡，却给本王提了个醒。楚家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所以就回到了原点上了，张宏生说，楚大姑娘要帮宁王一把，就是在给朝堂平衡所用。”陈玄礼点了点头，张宏生的话到了如今，其意图已经很明显，但是对于他们而言，选择了墨北欢，那就意味着已经选边站队，如果再去帮助墨南宸的话，在墨北欢这边就说不过去了。但是如果不作为，或者从中作梗，一旦朝局失衡，那么必然会遭来皇帝的打压。在这个时候寒门势弱的情况下，打压的拳头必然需要豪门自己去承担。 “这可真是个死局！”陈骞在旁边苦笑不已，他此时也没心思去斗气了，只不过对于张宏生的目的却明显存疑道：“他今晚说这一番话，难不成还打算让我们去帮一把手？” “问题是帮，等于是给自己竖个敌人，还是宁王领头的敌人，不帮或者从中作梗，那就等于和陛下作对，这确实是个死局。”陈玄礼摇了摇头，见到墨北欢没有说话，顿时试探着问道：“王爷如何选择？需不需要臣等回去找中书令商议一下再做决断？” “不愧是楚相之后啊，这一出手就让本王进退不得。”墨北欢见到几人都没有主意，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不着急，大家都想想吧。” 没有决断之后，陈骞等人也开始从燕王府离开，此时喧嚣的场面落下帷幕的时候，在楚家那边，欧阳岚见到张宏生返回，顿时笑道：“还真是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啊。你怎么不多吃一会？那个燕王可是毫不吝啬，各式珍馐美味只怕比皇宫里还要丰盛。” “宴无好宴，吃的东西再好，也是味同嚼蜡。”张宏生摇了摇头，将此前自己和墨北欢等人所言一一告知楚梦溪之后继续道：“姑娘可猜得出燕王下一步该如何打算？会不会如我们所料——” “他如何选择结果都一样！”楚梦溪摇了摇头，这一出其实是张宏生和张如海两人自己设计出来的，只不过对于楚梦溪而言，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么说，皇帝有动静了？”欧阳岚接过绿姬递上来的一碗冰镇酥酪，砸了咂嘴笑道：“要我说，今晚你就不该去，让那个燕王闷头吃了亏就老实了。” “现在还不晚。”楚梦溪眉头一点一点散开之后徐徐道：“陛下已经决定三日后，亲自来国子监讲学，这就是个引子。谏议大夫放出来的话，能不能有结果自然一见便知。这也是阳谋，墨北欢会不会作出决断，对于结果而言影响不大。只要墨南宸不出什么岔子，朝堂局势必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平衡。这对于寒门而言，也是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和豪门世家保持相持的机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还担心什么？有皇帝帮着撑腰，他们那群人是进退不得，怎么做都会有利于你们。”欧阳岚笑道：“毒圣妹妹，你这谋算朝局的本事，要是匀一点给宁王，他也不至于处处都需要你保驾护航了。” “其实他这样挺好。”欧阳岚原本只是开了句玩笑，但是架不住的是楚梦溪却直接回应了他一句，顿时让张宏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如今看好的就是墨南宸，只不过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楚家和楚梦溪的态度。如果这段公案迟迟无法解决的话，那么肯定会被反应过来的墨北欢利用。但是如今楚梦溪的这句话无疑是传达了另外一层意思，至少她对于墨南宸，并没有被仇恨蒙住眼睛。 “建议大夫你回去做好准备吧，如果朝局平稳下来的话，我能做的也就不多了，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楚梦溪似乎没看到张宏生的反应，依旧淡淡的开口道：“不能总是出手庇护，他们，也是时候该上战场了。” “姑娘放心，一切有臣等照料。”楚梦溪没说什么，但是这句话对于张宏生来说却已经足够了，所以当即起身拱手行礼道：“微臣定会不辱使命，守护好姑娘开创的这一番天地，不负所托。” 第三百零七章 商议对策 “梦溪啊，朕刚刚讲的如何？没给你丢人吧？”国子监内，皇帝兴致勃勃的亲自教授诸多学子五经典籍，讲到兴头上，还穿插了部分奇闻轶事，得益于本身学识就很好，而且见识眼界都很高，这些枯燥的东西居然讲的深入浅出，效果还真的不错，至少在他走出来的时候，那些孩子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陛下若是当个先生的话，必然是桃李满天下。”五经典籍此前楚梦溪也旁观过其他的授业先生讲解，但是和皇帝比下来，确实差了不少，显得枯燥繁琐，而且没有多少趣味性。所以此刻她是真心实意夸张，也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朕年轻的时候就曾想过要当个先生，收一帮学生，教导先贤治国之要术，为大晋培养人才。”皇帝似乎有些感慨，一边朝女子学院而去，一边有些自失的笑道：“可惜当了皇帝之后，离这个梦想是越来越远了，如今反而朕很羡慕你，守着这么多学子，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陛下若是觉得遗憾，不如每月抽个半日功夫，来这里走一趟，教教这些孩子，同时也能舒缓一下心情。”楚梦溪心头微微一动，转而点头道：“如此，则学生可以得到教导，陛下也能趁机恢复恢复体力，不至于久坐沉珂，容易生病。” “也好，就听你的，大监，这件事你去安排，每月挑个时间，朕也能当一回先生。”皇帝一扫周围，随即点头道：“到时候也不用准备什么銮驾了，朕就身着布衣而来，天子天子，也不过是天之子孙而已，用不着铺张浪费，朕反倒觉得质朴一点更合适这国子监。” “陛下话中有话，是否是并州之事出了意外？”皇后带着楚梦渺和慕雨柔等人教导一帮女孩子品香，所以皇帝也没走过去，就在附近一处水榭风亭处停了下来，听到楚梦溪话题一转，似乎是来了点兴致，示意对方坐在一边之后徐徐道：“并州之事本就是无奈之举，想来朕不说你也能猜得到。” “早晨大理寺送来简报，王城拒绝认罪，并州出现僵局，迁延日久的话，只怕李明浩未必能控制得住并州本土世家。”楚梦溪将张建帧送来的简报递给皇帝之后摇头道：“萧恒的法子只怕是在给陛下惹祸。” “过于暴虐，得罪人容易，安抚人心难！”皇帝早就看过张建帧的奏报，所以只是将简报扔在了一边，转而摇头道：“他是军中出身，这个时候想出来的办法过于生硬，有失圆滑。” “你有什么办法吗？”皇帝自顾自说到这里，见到楚梦溪脸色并没有其他的变化，忽然摇头笑道：“给朕出个主意，朕也帮你一个忙如何？” “陛下你确定？”皇帝这忽然的一拐弯，楚梦溪还没适应，不过随即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道：“万一是难事呢？” “什么难事，老三的事而已。”皇帝摆了摆手笑道：“你这些日子让张宏生去了几趟老五的府邸，回来上朝的时候又让他故意透出风声，不就是告诉朕这件事吗？朕答应你就是。”皇帝看了一眼楚梦溪随即苦笑道：“朕如今都开始羡慕老三了，自己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懂，身边却有你在时刻为他谋划，唯恐他被人算计吃亏，真是难为你了。只不过，你如此苦心为他，为何当初要退婚呢？有朕在，区区流言蜚语也不算什么，朕也没见你真的在乎这些。” “得来太过容易，终究还是会失去。”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也随之变得有些沉吟道：“经此一难，我也已经不是昔日的自己，所以有些事，我自己都没想好，就不该再去搅扰他人。” “算了，朕也不问了，不过老三心思纯净，不被朝堂局势所扰，当此之时，确实难得。”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缓缓点头道：“什么时候需要朕出手就说一声，朕当初赐的婚，朕说了算。”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吧，或许，缘分还是差了点。”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皇帝的话茬，反而忽然话锋一转，脸带深意道：“陛下可以让萧子远过去帮忙，有他在，萧恒必然可以快速拿下王城，稳住河东局势。” “萧子远？”皇帝一愣，似乎没想到楚梦溪会忽然提到对方，转而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这里没有外人，朕也不瞒你，让萧子远去，固然可以凭借着他的头脑制服并州世家，但是却不是朕想要的结果。萧家若是在并州站稳脚跟，只怕比起王城更让朕头疼。” “陛下如今能够借力的地方不多。”楚梦溪摇了摇头，接过瑶姬递过来的雪水一边烹茶一边徐徐道：“并州之害在于世家集中抱团，朝廷之力无法插足其中，久而久之，必生隐患。而且并州北靠云州前线，钱粮物资人手无法避免会在此地集中。如若不能被朝廷掌握，那么今日来一个王家，他日必然再来一个李家，是防不胜防。” “而今陛下让萧家过去，属于强龙压过了地头蛇，要想让两者相互平衡，就要有所取舍。至少在草原和亲一事定下来之前，必须维持并州平静，如此，陛下才有时间去重新调整。”楚梦溪让瑶姬将取来的茶叶放入水中，一边搅动一边道：“就犹如这雪水，沸腾之前，总要有加热过程。而萧家也是一样，进入并州之后，他们也需要调整，需要和李家这些本土世家妥协。这就是陛下的机会，可以重新调整朝堂，让朝廷中枢能够为陛下所用。从朝廷到地方，重新捋出一条线，以此反制地方，才能逐步摆脱危机。况且，陛下未雨绸缪，不是给桃陵军下过命令吗？危急之时，姜岩自会见机行事，不至于让今日并州之僵局重演。” “如此的话，就等于是让萧家父子去清理并州世家，然后我们反制是吗？”皇帝语气变得沉吟起来，沉默半晌之后，才看着楚梦溪咬盏的手势微微点头道：“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破局之道，而且萧恒肯定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萧恒明不明白不重要，萧子远肯定知道。”楚梦溪对于萧子远有着一种天然的警觉，几番交手，对方是唯一一个让她亲自出手都拿不准的人。所以这个时候将其丢到并州，实际上也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意思在其中。并州有王城，加上返回的王若弗，决死一搏之下，必然可以刺激对方全力出手，如此才能让她看得清楚。 “你这丫头，九曲回肠也没有你的心思重，朕现在都有些后悔答应给你帮忙了。”楚梦溪只是说了几句，就不曾打扰到皇帝的思绪，自顾自的在一旁点茶，那种淡然的性子和沉稳到极致的脸色，惹得皇帝在随后接过茶盏的时候都忍不住苦笑道：“真不知道老三这是走的哪门子运势。” “或许这对他不也是个机会吗？”楚梦溪这是点了一句，皇帝随即恍然道：“所以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朝堂之上有人支持，萧子远抵达并州之后，萧恒肯定能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陛下在支持他。我想他必然会不负所托，压制住并州世家反扑，将王氏一族连根拔起。”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继续道：“失去了王家和并州兵权，本土世家经过张怀甲的整顿，势必是实力大损，陛下只需要让李明浩坐稳并州刺史的位置，就能够将线牵在自己手上，是松是紧，全由陛下自己掌握，也算是一种解决之道了。只不过谋算人心，毕竟不长久，陛下还是早日设法稳住朝堂才是大事。否则的话，长琳年幼，只怕未必有人会将他这个皇子的身份放在眼里。” “朕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皇帝微微叹了口气，楚梦溪的话虽然直接无比，但是却一句话直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如今朝堂局势他自己都是举步维艰，若是出现万一，只怕那才真是个灾难。而且最要命的是，如今他的手头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放心任用。满朝文武，尽数出自豪门世家，等于整个大晋的权力全都被世家垄断，这是个最危险的信号。 从积极支持楚梦溪创办国子监，甚至于不惜大张旗鼓抬高国子监的地位，到张宏生和张如海两人拿下内史省和御史台，就是皇帝在对付豪门世家，但是这些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并州出事，他甚至于都想不出可以抽调过去坐镇的人手，最终只能捏着鼻子任用萧恒过去。但是萧家本就是京城豪门的领头羊，同时还是外戚的身份，这对于他来说威胁更大。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也只能和楚梦溪商议这件事，因为对方的身份注定了绝对和世家走不到一块去，对于他来说是天生的盟友。 “陛下过几年可以让长琳来国子监，我想会有些用的，算得上是未雨绸缪吧。”皇帝陷入沉默之中，也让楚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有些事，贵在持之以恒，而不应该一蹴而就。” “持之以恒？”皇帝微微色变，起身看了看对面传来的那一阵阵的嬉闹声，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呢？朕如今，可是盼望着他们，一夕之间就能长大啊！ 第三百零八章 威胁反制 “陛下为何忽然下旨让我去并州？”萧子远在从德胜门离开的时候，对着墨南宸抱怨道：“如今你在朝廷被剥夺了权力，我还想着怎么帮你给兵部抢回来，突然直接让我去并州，这明显是要掰断你这一只手啊，陛下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的要看燕王一家独大不成？” “你少管这件事了，去了并州之后，设法帮助皇舅快速稳住局势，压制住并州世家。”墨南宸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摇头道：“并州可是个要命的地方，你自己掂量着看，别皇舅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让你给搞砸了。” “这个我知道。”萧子远撇了撇嘴，似乎还有些疑虑，只不过从并州传回来的消息确实让他着急，李明浩根本压制不住并州世家，而张怀甲心里只想着如何攫取权力，安排自己的人手，是个只会拖后腿的人，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该如何破局。 并州对于如今的萧家而言，确实意义非凡，没有了左屯卫军，萧家又被连番打击，势力大不如前。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大都督的职位，如果还不能稳定住局面，那么萧家可真的就要被踢出去了。对于京城的各大世家而言，若是萧家真的出局，只怕这些人才是最高兴的。 “看起来，皇帝急，我们家比他还要急啊！”这是萧子远进入太原城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不过此时的他到也想出来了办法。 “父亲不必担忧，我来帮你一把。”萧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萧子远会过来，此时的他确实是恼火异常。王城虽然让出了都督府，但是面对皇帝让他进京述职的诏书，却纹丝不动，而且没有他的命令，萧恒也根本无法调动并州军各部，以至于十几万大军在城外虎视眈眈，看其架势，一旦王城和萧恒当面起冲突，随时可能出现骚乱。 “父亲明日一早去把李明浩找来，让他去通知王城。”萧子远微微一笑，低头在萧恒耳边说了几句之后笑道：“我保证王城会投鼠忌器，只要他服软，那么城外大军必然会烟消云散，如此并州局势也会随之解开。” “这么做，往后其他世家该如何看到为父？”萧子远是信心十足，但是萧恒却显得有些迟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若是出现意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其他世家？那也要看他们还能不能称之为世家才行。”萧子远笑容变冷道：“陛下让父亲坐镇并州，那索性附近就将并州当做萧家的地盘来经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些本土世家正好借用张怀甲这柄利剑将其一一铲除，然后扶持我们自己人即可。那个李明浩是个没担当的，到时候起不到掣肘我萧家的作用，我们在并州只会比王家过得更好。” 萧子远的话让萧恒还有些迟疑，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时间去斟酌出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无奈之下索性按照对方的话，在第二天一早，让李明浩去请王城前来都督府，并且亲自在门口迎接，摆出了一个示弱的样子。 “子山，你去安排一下，秘密将王家上下所有人给我拿下，从西门出，走汾州进入泽州南下，转道京城。”萧子远看着王城入内，并且在萧恒刻意放低姿态之后，两人的话语声逐渐多出来之后，一把拉住了萧子山。 “你为何不去？”萧子山瞪了一眼对方，显得有些不服气道：“我如今可是大都督府长史，你还管不到我！” “你这个大都督府长史有个屁用！你手下有几个兵？你要有本事命令城外的十几万大军退回原驻地，我什么话都不说，马上回京城！”萧子远一扫对方之后冷然道：“我为兄，你为弟，你敢不听我的话，怎么的？你也想造反不成？” “哼，你就出馊主意吧，父亲迟早会被你给害死！”萧子山被一句话怼的不敢再开口，气呼呼而去的他将萧家的家将直接带走了一半，然后穿上了都督府护卫的军服，堂而皇之的直奔王家所在地而去。 “都督府不是已经被萧恒接管了吗？怎么还会有护卫前来我家？”此时的萧子远不知道的是，在萧子山带人出现在王家家门口的时候，远处王若弗也匆匆赶了过来。她为了掩人耳目是绕道回并州的，所以虽然提前出京，但是却比萧恒等大队人马晚到了不少时间，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大姑娘不好，这些人在府里闹出动静了。”王若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王家对面的酒楼上坐了下来，吩咐侍女从侧门摸了进去，结果半晌之后迅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什么？这些护卫在府中抓人？”王若弗一听这话差点当即跳了起来，但是不等她有所动作，里面王家的嫡系人手已经迅速被萧子山给抓了出来。为了瞒住别人的耳目，萧子山是难得聪明了一把，直接将王家门口所属的所有马车全都给拽到了角门，然后将这些人五花大绑，塞住口舌，扔进了马车。 “姑娘，他们是往西去了。”被拉住的王若弗急匆匆跟着萧子山一行，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出了西门后一路绝尘而去。 “父亲人在何处？”此时的王若弗才看清楚，这些人里并没有王城的身影，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心头一沉。刚刚入城的她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萧子山突然动手，更是让她以为王城已经出了意外，也一下子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所以顾不得其他，转而急匆匆直奔都督府而来。 而此时，得到消息之后的萧子远也悄然出现在都督府大厅，朝着王城笑道：“王家主这几日坐看太原府风云变幻，是当真惬意的很。但是却不知道一场大祸就在眼前吗？” “萧大公子想干什么？本将在和令尊谈的是正事！”王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的愣了一下，随即猛然间目光转向萧恒，声音冷然道：“威远大将军不是只带了次子萧子山前来并州吗？” “我奉命前来传达陛下圣谕。”萧子远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王城接令，陛下命你十日内赶赴京城述职，旨下之时若有违抗，立即逮捕法办！” “本将坐镇河东，还有公务未曾处置完毕，恕难从命！”王城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萧子远怒喝道：“本将早有奏报送入京城，陛下面前也已经解释过了，何须——”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奉命了？”萧子远似笑非笑道：“门外就是御林军，小子接到的陛下诏书就说了这么多，至于你所言上报陛下的事情，还是自己留着去京城再说吧！” “御林军那又如何？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太原府，不是京城！”王城一拍案几，转而冷笑道：“在这都督府中，御林军那也得给我收了傲气。” 这一声响发出之后，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来无数的士兵，瞬间开始和御林军争锋相对，而且一下子将整个都督府正厅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这一招却没有吓到萧子远，后者反倒是露出一丝笑意道：“王大都督果然是有所准备，我说李明浩让你过来，你还真敢来，原来是早有埋伏！不过大都督以为，我父子请你过来就一点准备都没有吗？猜猜看，我的后手在哪？猜对了有奖！” “你的后手？”萧子远的这一番话说的王城一愣，转而目光转向萧恒的时候发现后者几乎是端坐不动，丝毫没有将眼前的冲突放在眼里，仿佛一切早就预料到了一样，顿时心头猛然间一沉。 “刚刚舍弟去过王家。”萧子远拍手笑道：“大都督猜谜的本事可真不咋样。不过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猜猜看你的家人要是送到京城，在陛下面前招供，王家试图以人蛊之毒图谋陷害皇帝陛下和皇室一众成员，害死皇长子和十几万百姓，你自己说，你在这里和我父子僵持下去有何意义？你打算举兵造反？桃陵军可是已经在幽州虎视眈眈了，只要你敢动，我保证，姜岩一定会在三日内杀到并州城下，五大边军的战力如何不用猜你都知道吧？更何况那是姜岩领军，你聚集在城外的十几万人只怕还真打不过他！” “到时候你是身败名裂，九族被诛杀之余，还会遗臭万年，那王家这几百年的辉煌，只怕真的要被扫入尘埃之中了。”萧子远几乎是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也一下子让王城脸色大变。抓走他的家人，这一招他早就想过，以他的个性，如实以此威胁他的话，事情反而好办了。但是一旦被送到京城，那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了，到时候罪名什么的，还不是想怎么按就怎么按？如果自己再跟着举兵对抗，那就真的坐实了所有的罪责。 “王家主还是将并州交给我父亲吧，自己去京城，好好想想怎么在陛下面前洗脱自己的罪名！”萧子远见到王城一下子坐了下来之后，顿时走到他身边低声笑道：“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该想到谁才是你们的盟友！” “盟友？”王城眼神一凝，转而看着萧子远那笑盈盈的面庞，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快速涌上心头！此刻的他在转头望向萧恒的时候，猛然间跳了起来，嘴巴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直接扑了上去。 第三百零九章 棋差一招 “给我滚一边去。”萧子远随手将王城推到一边，撇了撇嘴冷笑道，“王大都督，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还以为如今的太原城会是你的天下吗？” “你卑鄙无耻，诓骗本将来都督府，却设计抓我家人，你不得好死。”王成一声怒吼，看着萧子远目龇欲裂，转而怒喝道：“传令外军各部，入城斩杀萧家人。” “王成你敢！”萧恒怒喝一声，转而一扫门口的御林军将士冷笑道：“王城，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今日城外大军，胆敢踏进城中一步，你们就是叛国者，到时候陛下必定会灭你九族。” “萧恒，你以为你今日赢了吗？没有并州世家的支持，你萧家在太原府待不长。”王城被这话说的一怔，虽然停下了动作，但是，面对萧恒，愤怒的目光之中，毫不掩饰着一缕嘲讽，冷笑道：“我敢保证，你们萧家在太原府的日子不会长久，萧家将来必然会比我王家还要悲惨。” “呵呵，这一点，王大都督就不要多操心了。”萧子远拍手笑道：“所以，萧家现在和李家成了盟友。我相信有李明浩在，并州世家肯定会和我萧家和睦相处的。” “哼！”王成脸色惨然，对得意洋洋的萧子远，一言不发，转而一甩袖子，直接出门要走。 “大都督还打算去哪啊？你家人可是已经被御林军带回京城了，你也别费劲了，城外大军进不来的，我带来的人手已经在城外等待，如果并州军有异动，幽北的桃陵军必会昼夜兼程赶来支援，五大边军的战力有多强不用我多说了吧？”萧子远挥手让御林军拦住王城之后冷笑道：“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来真的，那群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并州世家！” “给我拿下，交给传旨钦差送回京城！”王城被萧子远的话说的一愣，但是萧恒却没有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命令御林军抓人！ 这一下，也让此前刚刚冲出来的那些属于王城手下的都督府护卫瞬间大乱，一下子也跟着冲了过来，堵住了御林军的路。 “王城，你自己最好想明白了再动手！对抗御林军那就是在谋反，王家真想被灭九族吗？”萧恒一声呵斥，抢到这些人面前怒道：“你们谁敢动手？” “退下！”王城看着没有丝毫退让的手下，再转而看着面带冷笑的萧家父子，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连身形都开始颤抖起来，但是随即一把抓住萧恒的衣领，双手之上青筋暴露，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气力朝着对方怒吼道：“萧恒，你给我记住，你若是敢对我的这帮护卫事后算账，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那我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萧恒那张死人脸难得的起了变化，但是这句话却让王城涌起满眼的疯狂！ 不过萧子远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挥手让人立即押着王城直奔城外而去，竟是丝毫没有顾忌城外的大军。 “现在就是要趁着王城心智混乱，彻底解决这件事。”萧子远知道父亲的疑惑，所以徐徐道：“也只有这个办法，才不能让桃陵军插手并州军务，我们已经赔进去一个左屯卫军，若是不能收服并州军，那萧家就真的衰落了。” “说的是，为父以前在左屯卫军内部的心腹将领全都被那个姜岩给踢了出来，下手是一点都不留情啊！”说到这里萧恒重重的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道：“为了，楚家，我们萧家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父亲放心，都会找回来的！只不过是早是晚而已！”萧子远语气涩然，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转而笑道：“那个楚梦溪或许还不知道，我早就猜到桃陵军倒向了她楚家！她安排姜岩提前北上，就是想抢夺并州乃至于整个河东的兵权！” 萧子远自信满满，只不过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王城刚出太原府就看到了王若弗，顿时间停下了脚步！ “若弗，你快走！”王城一瞬间的反应让押送的御林军随即保持警惕起来，但是这一刻，随行的护卫也跟着冲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也给了两人一个短暂的时间空隙。 “记住，把这些护卫带走，搜寻散落在外的王家族人重建王家！”王城只交代了一句就主动拖走了御林军。 “走，去京城，我们去找能救王家的人。”王若弗根本没办法和王城多说一句话，对方就被强行给拉走了。所以这一瞬间她是强行咬牙让自己镇静下来，一把挡住了还要跟随离开的护卫，双目含泪，却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直接掉头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城。 “你们干什么？马上命令各部返回军营，约束各部兵马不得外出！”只不过这一出动静实际上已经让城外大营内的并州军起了反应，各部将领甚至于直接将御林军团团围住，无数大军顷刻之间倾巢出动，也让局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不过此时的王城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或者说，此时的他已经做出了决断，所以一把甩开了御林军的束缚，朝着所有的并州军将士怒喝道：“各部将士，听我一言，本将回朝廷述职受审，不会有大事，也定会洗脱冤屈，大家不用担心！” “大都督，那我们就跟你去京城，我们并州军全军将士一起去京城，看看皇帝陛下如何处置大都督！”为首的一名将领一声怒吼，几乎得到了全军的集体呼应，也一下子让整个御林军开始如临大敌。 “胡闹，你们要干什么？”王城挡在了御林军面前，一把扯过刚刚开口将领的盔甲，在两人近在咫尺的时候，低声道：“记住，如果在军中被萧家打压，就离开军中，去找若弗，她会在京城等你们！” 王城几乎没有多想就猜到了王若弗的打算，此时此刻，留在并州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去京城，才能利用她自己的心智，挑动风云，为王家争取一线生机。 而他此时的交代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一旦并州军将领大规模在逃，那么萧恒固然可以快速收拢兵马，但是这个消息却瞒不住，必然会快速散布出去，尤其是京城！如此一来带来的猜忌必然会让朝堂上出现有利于王家的风向！ 王城这是在给王若弗做铺垫，而这一切，城中盘算一定的萧子远是没机会看到了，以至于在来人汇报说城外大军停止骚乱回到大营之后还有一丝惊奇。 “你是说王城劝说各军将领回归军营，约束各部兵马？”萧子远看了一眼萧恒，摇了摇头道：“这个王城在憋着什么坏呢吧？” “去找一下子山，问问王家人有没有全部抓住？嫡系人手有没有漏网的！”萧恒很明显对于这件事更敏感，所以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想到了什么，转而朝着萧子远点头道：“这是在收拢人心，这一手是给我添麻烦！” “他此去京城，就回不来了，王家那么大，估计漏网之鱼肯定有！但是并州之事一了，大理寺肯定会发海捕公告，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张鉴帧会帮我们做好的。”萧子远显得漫不经心，摇头笑道：“虽然麻烦了点，但是父亲还是赶紧去收拾军心吧，这才是重中之重！” 此时萧子远没有听进去萧恒的话，甚至于只派了个人追上萧子山询问了一番，后者这个时候对于他是一肚子怨气，根本就没有回复对方一句话，就自顾自直奔京城而去，甚至于也没选择和御林军同路！ 这一变化，也让原本在花名册之上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被抓住的王家嫡女王若弗逃之夭夭，根本没有人察觉！ 而实际上，提前一步的王若弗虽然失去了联络并州世家的机会，但是通过王城传递出来的几句话，却坚定了她返回京城的想法。 “大家帮忙去王家在各地分舵堂号，告诉族人，从现在开始放弃所有的财货地产，秘地隐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世，我们必须尽可能躲过这场大劫！”这是王若弗在路过蒲州的时候让手下人送出去的命令！这个时候在主家被抓，生死难料的时候，那些散落在各地的支脉必须想办法保住，否则王家才是真正到了灭族大祸的时候。 “那我们此去京城该怎么办？”王若弗的安排一定程度上稳定了人心，他们这些王家的家丁护卫只要主家能保住，倒是不会有人拿他们的家人怎么样！倒是一旦进入京城，他们一个不慎，只怕就是自投罗网！ “要是害怕现在就走！”王若弗冷哼一声，吓得对方不敢说话之后，自己却走到一边自顾自冷笑了一声！ 这个时候她去京城是自投罗网，但是却也让她久违的心头热血喷涌，在京城，不论成败，至少她感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正在迎面而来！ “楚梦溪，这一次你大概也算漏了吧？不仅仅是我王家没有按你的谋划走，人家萧家也没有！”良久之后，王若弗才自言自语的同时，带着一丝冷然道：“这一次，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能扭转京城的变局！” 此刻，没有人听得懂她说的变局是什么，更没人知道她口中的楚梦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场变局实际上却远比她想象的要来的快，以至于她，以及押解王城和王家家人的御林军和萧子山都还没有抵达京城的时候，风，就已经刮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章 反应 “启禀姑娘，幽北送来的密信。”凌云居内，殷红林急匆匆而至，将一份封了火漆的信件递到了楚梦溪手中，也一下子让对方随之而变了脸色。 “桃陵军只送来了密信，没有上报兵部吗？”楚梦溪见到殷红林摇头之后，摆了摆手道：“去找墨南宸，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姐姐怎么啦？难不成幽北草原铁骑南犯不成？”墨南湘有些疑惑，如果真是边关出现警报，姜岩该派红翎信使给朝廷送急报，而不是给楚梦溪送密信，但是对方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化的这么快，让她本能的预感到了可能出了大事。 “不是幽北，而是并州。”楚梦溪将密信递给对方之后缓缓摇头道：“萧子远此举虽然快速解决了王家，甚至是并州世家，但是却打破了并州各方势力的平衡，而且最要命的是，王城的一番话，必然挑动了整个军中出现大变，稍有不慎，整个并州军都会出现极大变故。” “这么说，王若弗并没有起到阻止萧子远的作用？也没有分化掉并州世家？”姜岩的这份密信是桃陵军军中斥候打探到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知道王若弗的事情，所以墨南湘看完之后喃喃自语道：“那姐姐你的一番谋划不也落空了吗？如今一旦李明浩带领并州世家和萧家合流，那么并州必然是再度铁板一块，而且还会比之前更加难对付。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急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一扫墨南湘，让对方脸色一白之后随即道：“姜岩只打探到这些消息不足为奇，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要做的是防止并州军发动叛乱，所以军中斥候的目光多集中到了大军身上，对于城内各家势力的交锋无法关注，也查不到什么消息。” “王若弗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楚梦溪徐徐道：“当年她能对并州世家自己人下手，帮助王城杀出一条血路，登上并州大都督的宝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认输？” “那我让王兄秘密派遣人手去太原府打探消息。”墨南湘说话的功夫就要走，但是却发现墨南宸已经从外边匆匆走了进来，他也得到了消息，不过是御林军送回来的急报。 “这么说来，王城是被骗进入都督府，所以才会被人给抓了。”御林军的消息比起姜岩打探来的要详实的多，尤其是虽然萧子远没有让御林军参与抓捕王家族人，但是抓捕王城的时候，萧子远近乎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也让此刻三人快速了解到了几乎全部的前因后果。 “这么算起来的话，王若弗应该没有被抓，而是躲了起来？”墨南湘周了皱眉到：“姐姐，要不要派人去找他？把她救出来？现如今萧皇舅肯定满河东抓捕王家人，这个时候给她点支持，总比被人抢先一步要好。” “支持是要支持，但不是在并州。”墨南湘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有些尴尬，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就已经摇头道：“萧恒抓不住她的，现如今自怕已经是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京城？”墨南宸一愣，随即道：“她来京城也未必能救王城吧？此刻不该留在并州内部，将心向王家的并州豪门之力聚集起来吗？” “你也学会谋算人心了？”墨南宸的话虽然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反应，但是却让墨南湘随即笑道：“不过我觉得，太原府这一出变故，加上李明浩投靠萧皇舅，整个并州世家群龙无首，势力也会随之分裂，但是需要一个领头者，也就是王家。” “不是领头者，而是此刻并州世家都在等待，等待着朝廷对于王家的惩处。若是此番人蛊之祸累积王家上下所有人，那么并州世家必然会集体寻找一个可以庇护之所，萧子远的谋算就算是得逞了。但若是王家虽然被惩处，但是不连累本家其他族人的话，则必然会出现南湘所言之状况。”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点头道：“你去一趟大理寺，找张叔父，把消息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梦溪，你打算对王家留手？”墨南宸闻言脸色一愣，随即摇头道：“他们可是主谋，害死长瑾不算，更是累积十几万百姓惨死，此等罪行，诛灭九族那都是轻的。” “不是我要对王家留手，而是你们的那位皇兄。”楚梦溪怔怔的看着对方，直到良久之后才带着一丝颓然道：“消息此刻皇帝已经知道了，在他的眼里，如今的世家才是最大的敌人，处置了王城，对上对下就有了交代，但是并州那边必须要想办法维持各方势力平衡，所以有些事，要提前准备。” “那你有什么打算？”墨南宸被说的脸色一白，但是却没有继续反驳，只是在一旁闷声闷气的问道。楚梦溪的话不难理解，皇帝才是这场风云变幻的推手，并州和王家的事处置到什么程度，是他在掌舵。而皇帝此时最想要的是遏制住并州各方势力，确保这个位处北境前沿的地方能够处在一个平衡的境地之中。由此，他才能够腾出手来解决萧家离开之后整个朝堂之上的变化。 为了这个目的，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即使皇长子的死到如今为止，可以算到王家头上的时候，都可以选择忽视。 楚梦溪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张建帧那边在墨南宸走进来告知并州变故不久，来自承明殿的旨意也送到了他跟前。 “请王爷转告王妃，微臣马上进宫，必会不负所托。”张建帧只是微微沉吟，随即朝着墨南宸点头道：“也请王爷不要多想，陛下有陛下的心思，站在他的角度，世家独大，已经成了朝廷最大的毒瘤，这才是整个大晋面临的最大隐患，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你知道梦溪在想什么吗？”墨南宸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只是默默想了一会之后忽然低声苦笑道：“虽然事起突然，但是我看梦溪的神情，反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诧，随手布局我也看不出什么来——” “王妃如何布局微臣也猜不出。”张建帧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饶有深意的笑道：“但是王爷也不用着急，王妃的心思一向是天马行空，无人能够猜得到，这不是坏事。如今王妃身负天下寒门之望，插手朝堂局势，要和陛下互相配合，更需要谋算无双的本事和心计，若是被人看出底牌，那么才是坏事。而殿下如今要做的事，不该是猜王妃的心思，而应该是去配合陛下。” “皇兄？”墨南宸看了一眼承明殿的方向，转而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是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以至于在张建帧离开大理寺的时候，他还站在了原地。 只不过此时张建帧是没有时间去等他想明白了，所以急匆匆进入承明殿之后朝着皇帝行礼道：“陛下放心，大理寺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可以随时等待陛下的命令行事。不论并州出现何种变故，大理寺都有能力随机应变。” “好一个随机应变，张卿深知我心，快起来。”张建帧的这最后一句话才算是让皇帝露出了笑意，转而主动走下丹陛，拉着对方点头道：“有你在，朕很放心。想来你也知道了前因后果，说说看，你对如今的局势可有什么要说的？” “宁王殿下！”张建帧只说了四个字，但是却一下子让皇帝连连点头，随即笑道：“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而且一语中的，不拖泥带水，很好。” “宁王殿下掌控兵部，此时他的反应就代表了朝廷的反应。”张建帧面色不变，对于皇帝的夸奖也没在意，反而是继续道：“只不过王爷自己好像还没想明白，刚刚还询问微臣，王妃的心思，所以陛下，要不您——” “不妨事，他想不明白可以继续想，或者找梦溪就是，她自己的丈夫难不成还让朕去提点？”皇帝摆了摆手，转而拉着张建帧一边往偏殿而去，一边继续道：“朕打算明日给中书省和兵部下发诏书，先夺了他的职权，但是没想好兵部让谁去挑这个担子，所以才问你。” “让张如海兼任检校兵部尚书。”张建帧毫不犹豫点头，而且直接一句话之后继续道：“这个时候必须要明确态度，如此才能打破某些人的幻想。” “张如海？他能行吗？”皇帝微微皱眉，很显然张建帧的这个建议人选出乎了他的预料，所以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是寒门！”张建帧点头道：“没有谁比他更合适，更何况，陛下您又不是真打算把兵部交给他，等这件事了了，让王爷重新节制兵部就是，如此还可以趁此机会，让张如海在兵部内部制造些混乱，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断绝并州和朝堂的联络。” “兵部可不是其他部堂，这么搞下去的话，朕的军国大事怎么办？”皇帝一句话还未说完，张建帧忽然微微一笑道：“不是还有太尉府吗？” “我说张卿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弯弯绕了？”这句话算是让皇帝哑然失笑，不过随即点了点头，自顾自道：“这丫头让你来说这件事，朕还真没办法拒绝，索性就再卖给她一个人情吧，朕也出个主意，让她也高兴高兴？” 第三百一十一章 收之桑榆 “王爷，这是？”看着郑大监放下诏书匆匆离开，李蒙哭笑不得道：“这下好了，刚刚到手的官职全都没了，王爷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难过什么？”墨南宸默默的收起诏书，转而自顾自道：“整顿一下，明日随我去国子监，告诉兄弟们，穿整齐点，对了，全都换上新衣服新铠甲，别丢人。” “月儿姑娘，王爷节制兵部的权力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被扒掉了，换来了一个国子监学掌的什么东西，这到底是几品？”李蒙是被整懵了，在李十三等人被常衡抽调带走进入常琳军之后，他就是宁王府镇府常兵的统领。但是比起后者，他的见识和眼力明显要差了不少，所以此时还没整明白，为何墨南宸会显得挺高兴，一点也没有罢官夺权的颓丧。 “要那么大的官做什么？去国子监不是挺好嘛？王妃主管国子监，我看陛下是有意成全王爷和王妃，省的王妃被别人给惦记上了。”月儿这几日都在国子监帮着楚梦渺教导那些女孩子读书习字，并且也教授一点功夫，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觉得皇帝如此安排很好，所以拉着李蒙边走边道：“你们跟着王爷过去可得将国子监的门看牢了，这几天有人天天去国子监想见王妃，哼，就知道没安好心。” “放心放心，我保证不会让燕王钻进国子监。”李蒙摆了摆手，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他们这群镇府常兵一说起这件事，顿时将刚刚墨南宸贬官的事情给抛之脑后，开始兴奋的琢磨起如何帮助墨南宸在楚梦溪面前争取一个好印象去了。 但是这件事却随即在朝堂上迅速发酵，以至于等到柳橙等人进入承明殿的时候，明显是没忍住开始试探着去探寻皇帝的口风。 “张如海从未有过掌管兵事的经验，陛下让他代理兵部，是否有些仓促了？”李成儒被柳橙推了一把之后，上前开口道：“宁王殿下是我朝当中少有的军事奇才，掌管兵部那是众望所归啊，况且萧大将军在并州也需要他的支持，此时忽然罢黜他节制兵部的权力，只怕会让并州再起波澜，请陛下三思！” “李成儒，你不是一直和老三不对付吗？怎么这个时候抢着帮他说话？”皇帝笑呵呵的语气反而让所有人一阵心寒，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反而是自顾自道：“你自己看看，他这段时间用过一点心思在兵部吗？” “兵部事关重大，尤其是如今，我大晋北面强敌环伺，幽北宿敌未曾解决，草原纷争又是吉凶未卜，兵部需要一个能挑得起担子的人。”皇帝起身看着所有人道：“做事情三心二意，心思不在兵部，朕要他何用？还不如罚到国子监去好好闭门思过，若是还不懂的为朕分忧，那朕就给他划块封地让他去养老。” 皇帝的话说的所有人脸色一愣，但是却没给他们继续发问的机会就直接离开，惹得李成儒没反应过来之后只得朝着柳橙苦笑道：“中书令，兵部不会也要被寒门给染指了吧？” “寒门？”柳橙眼前也带着一丝迷茫，皇帝这一手过于奇怪，不仅仅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而且落子的时候根本就是诡异莫测。按照如今朝堂势力划分，墨南宸的地位实际上非常尴尬，因为楚梦溪的关系，让他时刻有可能站在寒门一边，但是因为萧家，却又始终在豪门这边徘徊，虽然如今朝野分流，但是皇帝却很显然看出了他的身份的作用，所以一个人的罢免和利用，就让整个朝堂瞬间起了动荡。 “要不，我们先看看那位怎么看？”见到柳橙也没了主意之后，李成儒忽然朝着外边努了努嘴，顿时让所有人都跟着点头不已。墨南宸被贬到国子监，丢了最重要的节制兵部的权力之后，实际上反而看起来寒门的势力受损比起收益更大，所以他们在不明白皇帝的用意的时候，也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从而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柳橙等人的想法没错，实际上墨南宸自己是只想着能多一点时间陪着楚梦溪，所以根本没有理会这场围绕着他的罢官贬职产生的漩涡。倒是墨南湘走进来的时候一把拉住楚梦溪苦笑道：“宫里出事了。” “萧太妃知道了消息？去找陛下闹事了？”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一句话说的墨南湘叹息道：“太妃最近身子不太好，听到三王兄被贬职，而且还当了姐姐的手下，所以刚刚皇兄下朝，还没到正阳宫就被太妃给堵住了，结果，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她大概是担心，我趁此机会去害墨南宸。”说到萧太妃，楚梦溪声色变冷，似乎不想提及这件事，所以摇了摇头之后不再开口。 但是墨南湘却看着对方欲言又止道：“姐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太妃？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不然的话我怕她的身体迟早会扛不住，到时候王兄担心，你不也——” “这个时候，不行！”墨南湘虽然是好意，但是却被楚梦溪一口否决，此时的她若是出现在萧太妃面前，不说能不能给对方吃定心丸，只怕是瞬间会坏了皇帝的大事。让墨南宸贬谪到国子监这件事肃然没有事先和她提起，但是依照她的心思，自然是一眼看穿了皇帝的意图。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出现在宸阳宫，那么必然会引发整个朝堂的猜想，如此，也就让皇帝的谋算落空。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是绝对不会去拆皇帝的台，这才是事关全局的大事。 “你把这瓶丹药带回去吧！”墨南湘被说的脸色有些黯然，她也知道如今朝堂的局势变幻，但是她是真的担心墨南宸和对方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萧太妃再度出现变故，那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了，这件事不要插手，萧太妃若是有病，就让太医院派人过去。”楚梦溪看着对方的脸色，声音悄然之间变得柔和了不少，转而徐徐道：“我已经让大理寺将杨子轩给放了出来，回归太医院履职，他还是值得你们相信的。” “姐姐这算是给了补偿吗？”墨南湘笑得有些勉强，不过随即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头，转而笑道：“不过我刚刚从女子学院那边过来，听月儿说，王兄自己倒是很高兴啊，昨晚上还去请了常大哥和欧阳少主他们喝酒，说明他对你的心思可一直都没变。姐姐如今不想想怎么和他和好吗？” “你真想将萧太妃气死？”楚梦溪横了对方一眼，一句话说的墨南湘吐了吐舌头之后转而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安排王若弗吧，她到了京城是不会安生的。既然在并州没有折腾出来，那么这股邪火是打算来京城发泄了。” “安排她做什么？等她在京城一出现，我就给她再抓到内狱去，不给其他人插手的机会。”墨南湘笑道：“如此一来，大理寺不会受到影响，岂不是两便？” “那还不如将她交给大理寺呢！”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有些辽远，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道：“欧阳岚已经派人在京城各处配合巡防营布下罗网了，到时候等人进了城就交给你，设法打压她一顿，让她把邪火发泄到豪门那边。” “这只怕有些难办！”墨南湘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不过她的话音未落，外边却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紧接着对方和墨南宸就携手走了进来。 “你求我啊，我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女人。”欧阳岚是时时刻刻抱着自己的酒壶，打了个酒嗝之后笑道：“我保证能让她服服帖帖的。” “你不会是查到了对方的行踪了吧？”见到对方言之凿凿，墨南湘也来了兴致，将刚刚还和楚梦溪说的萧太妃的事情也抛下了，一把抢过对方的酒壶问道：“按照时日推算她应该还没这么快进京啊！” “是没这么快！”欧阳岚笑道：“但是你那个心上人以前不是山大王吗？在江湖上那可是有些名声的，最近就得到了不少消息，所以啊，正好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 “你说常大哥，他——”墨南湘脸色一喜，瞬间晕红爬满双靥，但是随即发现墨南宸看着自己，顿时一下子躲在了楚梦溪身后，不敢再去看对方。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这难得的一句玩笑，让欧阳岚差点笑的被一口酒噎得半死，闹腾了半天才停下来道：“你们兄妹两人真是绝了。我告诉你啊，大块头这一次是真的出力了，他的那些江湖朋友这一次将王家在中原附近的几处据点全给打劫了。算下来的话，王家除了并州本家，剩下的人基本上都被控制了起来，三日之内，必然会全部送到大理寺，到时候这部分人就交给你了。” 欧阳岚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墨南湘的肩膀笑道：“你自己可要想好怎么去谢谢他，我可是从未见过大块头这么上心过，是不是你提前透露什么消息给他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看起来，母后给你议亲还真是挑对了时候。”墨南宸看着墨南湘那满脸娇羞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带着一丝笑意，转而搓了搓手朝着楚梦溪笑道：“我今日前来报道，没带什么礼物，要不要我也出点力？有没有需要我去做的事？” “姐姐，要不，让王兄带着巡防营去查看一下大理寺发布的海捕文书吧？”一听这话，墨南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顾不得羞涩，朝着楚梦溪笑道：“这可是一件大事，不是正好帮皇兄一把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张大网 “这个楚家嫡女，朕都羡慕这个楚云飞了，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承明殿内，当皇帝从郑大监口中得知墨南宸带着巡防营开始从京城开始，往周边各处城镇大规模张贴抓捕王家族人的海捕文书，甚至于亲自带人来回巡逻之后，忍不住哑然失笑之余，带着一丝钦佩道：“老东西，你说这主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了老三，这可真是苦心孤诣，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朕如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陛下，外间都传闻说凌阳郡主自从退婚之后，就对王爷没有了往日的情分，但是老奴想，或许郡主并没有变，只不过，这些情义不像以前那样，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郑大监在一旁低头微语，只是一句话，倒是让皇帝不断点头，随即沉吟半晌之后，招对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匆匆离开。 而此时，整个京城一百多个坊市之中，确实到处都充斥着海捕文书还有画影图形。尤其是在常衡秘密将以前的江湖朋友抓到的那些王家分支送到大理寺之后，对于王家内部的了解更加清楚的张建帧甚至于一口气让画工画了几十幅画像，几乎将整个王家比较重要的人手全部囊括其中。 不过外面的人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此刻大部分都在大理寺内秘密关押，只有少部分未曾找到，但是也都有人秘密去追查。由于是常衡出手，动用的也是江湖手段，所以此刻整个京城在这一片海捕文书之中，根本搞不清楚大理寺到底抓到了多少人，又掌握了多少王家的消息。 “三王兄你还真是亲力亲为啊，这种事情让巡防营随便派几个人就能做好，你怎么自己亲自满大街去做这种事？”墨南宸带着几个从国子监内抽调出来的年纪大一点的学子加入巡防营之中，在路过天赐坊的时候正好碰到墨北欢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之后，后者似笑非笑道：“不在国子监陪着大姑娘，到有心思做这种事情赚取名声？只怕皇兄未必能看得见吧？” “皇兄看不见就不做了吗？”墨南宸将手中的米糊和海捕文书递给身边的李蒙之后，扫了一眼墨北欢冷笑道：“这是国之大事，涉及到十几万百姓的公道，在你的眼里居然是小事？你以为本王和你一样，沽名钓誉不成？” “王兄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嘴皮子是真利索起来了，连我都自愧不如。”墨北欢看了看天色，转而摇了摇头道：“都天黑了，王兄就别在这惺惺作态了，既然都到了我府门口，索性跟我进去喝一杯再走吧，免得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我兄弟真的闹翻了，让我这个做弟弟的，连杯酒都不给兄长喝。” “不必了，我还有事，燕王府的繁华盛宴，只怕我还享受不了。”墨南宸虽然是口才变好了不少，但是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没给对方一点机会，直接带人匆匆而去。倒是，墨北欢自己，站在原地沉吟良久，似乎在想什么，直到陈玄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才让他醒转过来。 “王爷，这宁王如今是真的落拓了？”陈玄礼的话让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一边走一边道：“这大概是大姑娘的意思，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去做这些小卒子的事情？丢了兵部那么大的权力却甘之如饴，反而笑呵呵的，你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可惜的是，兵部交给张如海代理，否则的话，这事关军中大事的兵部若是落入王爷手中，必然可以趁机插手军中之事，从而打破王爷缺少军中将领支持的境地了。”陈玄礼在旁边显得有些不甘心道：“张如海如今是春风得意，才上任两天就换掉了兵部的两名给事中，看架势大有将兵部变成第二个内史省啊！” “那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墨北欢冷哼了一声之后摇头道：“张如海是寒门出身没办法，张宏生呢？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御史台找机会弹劾一下，探探路再说！” “张宏生倒是有点变化，但是这个时候让言官弹劾，只怕我们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要是万一陛下改变了心意，让宁王再回来呢？”陈玄礼摇了摇头道：“毕竟如今朝堂之上，支持宁王掌控兵部的人太多了，他的功勋地位无人能及。” “必须要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墨北欢一甩袖子，似乎带着一丝不甘心和不服气，惹得陈玄礼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愣在了原地。 但是实际上陈玄礼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墨南宸这几日的举动传到朝堂之上后，立即引来了无数的非议，众多朝臣对于皇帝放着这么一名宿将不用，反而让其去发放张贴告示和海捕文书甚为不满，以至于张如海这个被摆出来的棋子都被人攻讦许久，若不是张宏生的御史台没有什么动静，只怕新一轮的朝堂争论就要因此而展开了。 不过皇帝对于这种事情却没有过问，即使在承明殿廷议的时候下面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也置若罔闻，反而对于这件事根本不屑一顾一般。 这种态度反而让柳橙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以至于在随后看向墨北欢的时候更多了一份期待。对于他而言，如今的皇帝如果真的抛弃了墨南宸，那么墨北欢的势力必然会随之大增，对方也很有可能随之走出局限于工部这一隅之地，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 要知道，在皇长子墨长瑾去世，而墨长琳还是个婴儿的情况下，墨南宸和墨北欢这一对年轻留京未曾就藩的亲王实际上也有着皇位继承权，甚至于可以说在掌控实权之后，比墨长琳还有更多的机会。 这个时候，墨南宸被打压的越狠，那么墨北欢的机会也就越大。毕竟，在如今的大晋朝堂和皇室之内，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而且还都掌握实权，其中一者被打压，那么众多朝臣必然随之押宝另外一方，从而让整个朝堂的平衡随之开始快速偏转。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影响不大，反而因为墨南宸的时常露脸而让他们感到更多的亲切。和墨北欢那种典型的皇室权贵不一样的是，墨南宸出身军中，反而和底层百姓更多一份天然的亲和，所以在见到对方发布海捕文书之后，迅速在京城引发了一连串的潮流，并且将这股风声闹得越来越大。 而这一点身处其中的他暂时还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已经走到了京城外面的王若弗来说，却不啻于直接在京城内张开了一张大网，直接将她所有的谋算全部打乱。 “姑娘，要不，我们先在城外找个地方落脚，我再派人京城去打探一番吧。”王若弗身边，一个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人几句话直接说的她差点直接站了起来。 “这个楚梦溪，倒是布了一张大网啊！调动百姓来封堵我？”这甚至于她如今所在的这个毫不起眼的酒肆之中都在谈论着如何抓捕王家族人的情况下，王若弗刚刚的动作都差点引来了更大的关注。只不过张建帧发布的画影图形里面没有她，所以四处张望的那几名百姓见到不是熟悉的身影，所以就停止了观察而已。但是这种近乎于全民皆兵的围堵方式还是让她不敢再有所动作，转而乔装打扮之后，才混进了城中。 城外尚且到处都在谈论王家的事，城中自然是更是如此，几乎每个坊市传来的风声都一样，这些百姓俨然已经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大事，甚至于三五成群的不断出没各个坊市出入口和城门口，帮着巡防营的人查看往来的行人。 实际上在如今的京城，基本上没有王家人了，尤其是天星酒楼被端掉之后，甚至于连那些下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气氛王若弗也知道就是做给她看的，只要她敢现身，保证会被这些百姓第一时间给围起来然后送交大理寺。如此的话，那么她来京城就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没有其他的消息吗？”找到地方落脚之后，她身边带来的护卫伪装成商队开始找城中的商行商议缔结货约，也趁此机会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只不过这些杂乱无章，真假莫测的传闻却让王若弗心中更加没底。 “我们在各地的族人居然没有一个送消息过来，难不成真的被大理寺给一网打尽了？”手中拿着刚刚被护卫取回来的海捕文书和那些不间断出现的画影图形，王若弗的脸色都逐渐的变了。 “大姑娘，大理寺应该没有得手，否则的话也不会发布这些画像。”护卫的话并没有让王若弗安心，若是对付其他人，道理自然是如此，但是自从和楚梦溪动手过招一次之后，她的心理实际上对于对方的警觉，就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候。 “去想办法打探一下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个宁王会公开带人张贴画像，难不成他和萧家真的要对我王家斩尽杀绝不成？”王若弗思索良久之后，终于将目光瞄准了墨南宸。 只不过此时她的想法，却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重大的失误，由此，楚梦溪和皇帝联手布下的这张大网也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将其困在了其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切实际 “王爷，这是王妃让奴婢给你熬的药膳，可以发散暑气，免得天气炎热，身子受不了。”清溪院内，月儿见到墨南宸很晚才回来，顿时将熬好的药膳端了过来笑道：“王爷今日可有收获？” “你明日和梦溪说一声，巡防营秘密前出的人手已经看到了传旨钦差的队伍和萧子山，大概三日内即可抵达京城，一路无事，但是不曾发现王若弗的踪迹。”墨南宸虽然满身疲惫，衣服都湿透了，但是却兴致很高，结果药膳一饮而尽之后点头道：“我明日再去加大巡查力度，只要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到她那去的。” “你别去了，人我找到了，这会子正朝你这来了呢！”他的话音未落，外边欧阳岚就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朝着月儿笑道：“速去准备些酒菜，有大事要发生。” “有大事还喝酒啊？”欧阳岚这本身就醉醺醺的样子，一进来就嚷嚷着要喝酒，让月儿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墨南宸却置若罔闻，挥手让其去准备之后看着坐在一边的欧阳岚皱眉道：“王若弗真的进城了？” “你发了那么多海捕文书中都没有她的名字，她进来不是很正常吗？”欧阳岚摆了摆手笑道：“这就是要给她留个空子，但是毒圣妹妹都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来找你，而不是去找燕王。按理说你和王家也没什么交情，而且人蛊之祸是你们夫妻俩镇压下去的，王家还是毒圣妹妹主导将其挖出来的，她怎么也不会选择找你才对。” “那她来要干什么？”墨南宸对于这些事情反应速度虽然比不上欧阳岚，但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当即道：“要不，不见？” “见啊，来都来了，不见的话岂不是显得心怯了？”欧阳岚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我也好奇，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跟过来看看，免得你应付不了她！听毒圣妹妹说，她可不简单。” “王家以人蛊祸害百姓，颠覆我大晋皇权，罪不可恕，留她那是便宜她了，就不该放她在京城搅动风雨。”墨南宸哼了一声之后显得余怒未消，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以为毒圣妹妹不想将王家一网打尽吗？”欧阳岚叹息一口气之后摇头道：“只是如今你们这中原朝堂局势如此，需要王家这个由头去消耗世家的实力，否则的话，豪门势力膨胀而无法约束的话，将来还会出现第二个王家，第二场人蛊之祸。” 以欧阳岚的心智自然是将楚梦溪的谋算看得一清二楚，而他之所以参与其中，也是想帮助对方尽快稳定住朝堂，只有大晋内部稳住了，才可能腾出手脚去对付外敌，他的愿望也才有可能达成。进军西域，历朝历代只有在鼎盛之时才有余力出兵远征万里，去拓展那片悬于西北边陲的故土。 “人来了。”月儿的酒菜还没准备好，外面就传来了动静。欧阳岚在来的时候就和守备的镇府常兵交代过，所以此时李蒙直接将王若弗带到了清溪院内。这种直接的方式也让后者见到墨南宸之后露出了一阵诧异的神情。 “自己坐吧，宁王殿下早就在等着你上门了。”欧阳岚大大咧咧的朝着王若弗一笑，随即砸吧着嘴巴笑道：“看不出来，这中原的美人是真的多啊，这都三十多了，却还是徐娘未老，风韵犹存。” “放肆，没想到这威名赫赫的宁王府内宅之中，也有这样的登徒子吗？”欧阳岚的大嘴巴口花花的，所有人都习惯了，所以墨南宸根本就没在意，但是王若弗却被气的不轻，面对墨南宸横眉冷笑道：“王爷和这种人为伍，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墨南宸冷然开口，声色俱厉道：“你也说了，这是本王的内宅，本王又没请你过来。这月过中天，本王和好友在这里畅谈风月，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一个女子夤夜出门，才不怀好意吧？” “你！”墨南宸一本正经的话反倒是让王若弗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转而硬生生的愣在了原地，目光之中甚至于带着一丝诧异。墨南宸的性子如何他可是早就打探清楚了，和眼前这种表情和语气完全不是一回事。 “说吧，你来找本王所谓何事？”不过墨南宸一转口，直截了当的脾气瞬间再度出现，一句话说的欧阳岚撇了撇嘴之余，也让王若弗快速恢复了平静，自顾自坐在欧阳岚对面看着前者道：“我来找王爷自然有我的道理，请王爷屏退左右，让这个登徒子出去，我有大事要和王爷商议。” “说了，这是本王好友，有任何事本王都不瞒他。”墨南宸脸色严肃，转而看了一眼王若弗之后摇头道：“王家祸害苍生，制造人蛊之毒还是皇长子，罪恶滔天，大理寺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你来找本王，那也无济于事。” “那是李威他栽赃陷害，我王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墨南宸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接逼得王若弗霍然起身道：“王爷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若是人蛊之祸真是我王家所为，当京城最为空虚的时候，我父亲手握河东道十几万大军，为何不倾力南下，那时候的京城只怕挡不住我并州军雷霆一击吧？”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王若弗的话反倒是让墨南宸一阵冷笑，跟着起身怒喝道：“并州军真的敢南下？你该知道，坐镇京城的是本王，五大边军有三支兵马就在中原腹地驻扎，京城之中，更是有桃陵军十万众协助抗击人蛊之祸，你觉得这个时候你们南下，真的能有什么斩获吗？还不如等着京城彻底糜烂，我大晋皇族灰飞烟灭，到时候中原混乱，那才是你们的机会！” “王若弗，王家主导的人蛊之祸到底意欲何为你别想着在本王这里可以糊弄过去，大理寺的人不是瞎子，还由不得李家摆布。”墨南宸一字一顿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种下的因，就该知道有什么样的果。这些事，你反驳不了，也无可反驳。” “这么说来，宁王殿下是不打算帮我王家一把了？”王若弗声音冰冷，双目之中犹如要喷出一团火来看着墨南宸冷声道：“没有我王家在，就算是萧家收复了并州其他世家那又如何？你们永远都无法让并州安宁下来，到时候并州不稳，我倒要看看朝廷打算如何对抗草原铁骑南下！”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还是在威胁朝廷？”墨南宸的语气变得格外不善起来，反倒是欧阳岚双目之中悄然迸发出一道奇异的神采，转而跟着开口道：“王大娘子，你打算让宁王怎么帮你？帮你改口供？还是帮你杀了李威啊？” 他此时开口打断了墨南宸，语气显得格外的悠闲，似乎是随口而出，但是让王若弗诧异的是，这懒洋洋的一句话，却真的让墨南宸坐了下来。这一瞬间，王若弗的眼睛才真正正视起眼前这个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人。 “你是谁？”这一刻，王若弗心头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能代表宁王说话？” “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奇怪啊，我能不能代表宁王开口，和你有多大关系？”欧阳岚放下酒壶，哑然失笑道：“重要的是，你跑过来和宁王争辩这些有用吗？就算宁王相信你，你以为大理寺会相信你吗？我告诉你啊，连王坤自己都招认了，那可是你王家人啊，别跟我说那是个弃子，就算是弃子，那也是你王家的弃子。” “王家罪责难逃，你别想着靠自己的区区几句话就能够颠倒黑白。”欧阳岚一句话说的王若弗不出声之后自顾自继续道：“还是赶紧说说自己的来意吧，不然的话我可是要和王爷喝酒了，你一个女人在内宅之中陪我们两个大男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得了，月儿，我的酒菜到底好没好啊！”欧阳岚见到王若弗没有开口，顿时摇头晃脑的喊了一嗓子，这一下倒是让对方目光瞬间变得极为凌厉起来。 “我要保住我王家众人的性命！”王若弗见到墨南宸没有说话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再度起身道：“若是王爷能做到，我王家愿为王爷附庸，替王爷稳住并州，往后整个并州，乃至于整个河东道，都唯王爷马首是瞻。” “呵呵，原来是这个条件啊，这不新鲜！”欧阳岚摇了摇头，端着酒壶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笑道：“其一，王家众人的性命只怕是保不住，这一点你就算是求到皇帝那里去，估计也没用。其二，王家好像也没有那么能力稳住并州了吧？最后啊，我就问你，宁王殿下要并州之地做什么？他又不想当皇帝！所以，你这放出来的烟雾迷不到他，所以赶紧换一个，不然的话我可是要换菜了啊！” “若是只有这些话，那你走吧！”墨南宸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丝丝坚定道：“本王对并州没有兴趣，你不用出言试探，不说实话，本王是对王家没有丝毫怜悯，你们犯了众怒。” 第三百一十四章 埋下一颗种子 “哎哎哎，跟人家女子说话，你得温柔，懂吗？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多不好？”欧阳岚撇了撇嘴，晃晃悠悠起身之后，看着面色涨红的王若弗似笑非笑道：“不过宁王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理也就是这么个理。大娘子要想救王城，那估计是没戏，甚至于被大理寺抓到的那些王家族人，也没戏。你此时最该想的，是那些还没抓到的人。大理寺现在抓不到，并不代表将来抓不到。你们世家之间，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你们家的家人藏在哪，我想，张寺卿找不到，但是李威呢，他总不能也找不到吧？” “你！”王若弗被对方的这一番话说的连退几步，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这句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一下子打在了她的软肋之上。 她提前安排的后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昔日的自己人，尤其是并州世家内部。各家各户在并州长期共存，彼此联姻，早就是盘根错节。这个时候强行割裂其中的关系，对于其他家族来说或许是阵痛，但是对于此刻的王家而言，那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一旦在外敌的那些分支族人被人发现，依照如今海捕文书满天飞的情况，只怕旦夕之间就被人给送到了大理寺门口。 “我马上回并州，打扰了。”王若弗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快速起身，但是话音未落却被欧阳岚一把拦住了，转而摇头道：“现在回并州不是已经晚了吗？虽然不知道你在并州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应该是碰到了对手吧。这种事情有道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你还是留在京城吧，宁王会帮你知会大理寺，只要你别公开打出王家的堂号，我想张寺卿应该也不至于上门抓你。”欧阳岚目光灼灼，转而看着王若弗一字一顿道：“这是王家最后的机会了，有些事注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想你们世家豪门对于这一点是早就心里有数才对。” “这个不用你多言，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楚梦溪的人吧？”王若弗看着欧阳岚，点了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句话说的欧阳岚目光一转之后继续道：“你转告她，她的心思我明白，若是我王家无事，我也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逆天改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你快走吧，这宁王府也未必就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别被人看见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京城的风早就刮起来了。”欧阳岚摆了摆手，也不理会王若弗那双越发锐利的目光，将对方打发走了之后才看着端着酒菜站在外边等待的月儿笑道：“进来吧，酒菜都凉了。” “梦溪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打算追究到底吗？”墨南宸有些不解，楚梦溪对于王家这件事的态度让他不太明白后者的目的是什么。 “追究是追究，但不会对王家一网打尽，彻底斩草除根。”欧阳岚摇了摇头，提起酒壶笑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埋下一颗种子，在和世家抢时间，抢人头。” “埋下一颗种子？”墨南宸喃喃自语，仔细斟酌着欧阳岚的每一句话，那一脸认真的模样惹得月儿在旁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王爷，王妃的意思就是让王若弗去出手对付并州世家，如此一来并州必会陷入持续消耗之中，若是王家被斩草除根的话，那王若弗孤身一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所以当务之急，是为她抢下一点时间和人手，帮助王家稳住阵脚。” “算了算了，你那个脑子是非黑即白，天生不适合朝堂之争。”墨南宸的这种性子适合军中，但是却很明显不适合朝堂争斗，所以欧阳岚也没指望对方能理解楚梦溪的意图。 不过第二天当墨南宸等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却真的没有再去询问这件事，反而一心一意按照对方的部署，悄然之间撤掉了巡防营的人手，并且专心于国子监内部事务。 倒是欧阳岚反而自顾自的一头钻进了大理寺，和张建帧闭门秘议了许久之后，当天下午，大理寺就秘密安排人手，将此前抓获的那些王家人再度移交给了常衡。 “大块头，这些人暂时可不能放啊，那个王若弗可不是善人，真要让她得到这些王家族人，我怕她直接转头就跑到了燕王府去了，那可就真的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临走的时候，欧阳岚虽然带着一丝嬉笑，但是话语声却变得郑重了不少。 “你的意思，现在不杀也不放？”常衡微微迟疑之后转而道：“江湖上的风声不可能瞒得太久，就算是我们不放人，王若弗迟早也会知道的。” “你不是说了吗，那是迟早，又不是现在。”欧阳岚摆了摆手笑道：“只要瞒一段时间即可，到时候这些人在不在其实意义都不大了。” “姑娘如此苦心算计，多谋伤身。”常衡叹了口气，楚梦溪如此而为，几乎是压着大局谋算，一步步推进，不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长此以往，必然会耗尽心血，伤及身体。 “我虽然不能尽数猜到她的心思，但是想来，只要并州的事结束，那么就可以歇一歇了。”欧阳岚倒是显得信心十足，所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之后笑道：“所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上医医国，这本身其实也是医道传承的一部分。只不过千载以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而已。如今她足不出户，算计人心，虽然不能长久，但是一举一动都是携大势而为，倒也不像你说的那般恐怖。” “算了，我不太擅长这些，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常衡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所以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匆匆离开后，开始让石头亲自去办这件事，并且委托江湖朋友尽可能的将昔日的痕迹尽数抹平。 常衡的谨慎小心在现在看来确实非常有必要，就在他出手的前后，实际上不光王若弗在急速派人前往各地，同时，并州那边也出现了大量的人手前往王家分支族人聚集的地方，甚至于其中还有不少官府的人参与其中。 可以说，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是提前一步部署到位，这些王家族人只怕光靠王若弗的手段根本无法躲过这场劫难。 而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大理寺这边也快速得到了反馈，各式各样的举报迅速聚集到了张建帧跟前，几乎所有人全都拿着大理寺的海捕文书举报说自己发现了王家族人的踪迹，甚至于部分京城的百姓也参与其中，将很多不是并州王家一支的王姓族人给送到了大理寺门口。 这场闹剧虽然持续的时间很短，大理寺随后就发布了消息，对外公布王家族人的追捕名册以公开的画影图形名录为准，不在其中的不再追捕。 如此而为算是让王若弗松了口气，从而让她可以腾出手来去部署其他的事。在欧阳岚交了底之后，实际上此刻的她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保住外地的这些族人身上，对于刚刚入城就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巡防营派出足足一万多人封锁了大半个京城才止住了百姓怒火的王城等王家嫡系人手，她此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大理寺外边的百姓还有吗？”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和影响还是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以至于手下人在回来的时候她还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大理寺今日围堵的百姓比昨日更多了。”手下护卫显得有些语气低沉道：“众人都要求大理寺尽快惩处家主他们。” “不过大姑娘放心，大理寺已经说了，在我们，我们王家所有人犯全部归案之后再做定夺，所以如今的百姓基本上都在询问画影图形的事情，所以姑娘您若是无事的话最好还是别出门，以防被人认出来。属下觉得这京城的百姓之中似乎有人在——” “有人在捣鬼是吗？”王若弗微微点头，不过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转头看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告诉大伙不要灰心，大理寺没有立即处置家主他们，就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在京城还有帮手，否则的话海捕文书上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 “姑娘放心，属下明白！”护卫急匆匆离开，此时王若弗身边的这些人能够维持人心不散，除了他们都是王家的死士，更多的还是对于王若弗有着强烈的信心，毕竟作为王家嫡女，声名在外，但是大理寺却仿佛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连提都没提的情况下，不用王若弗开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手段好厉害，大理寺居然都能被你掌控！”护卫离开之后，王若弗的脸色也起了变化，这中间的变故如何，护卫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自己却一清二楚。而且这一件事就让她看出了大理寺的立场。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慢了。”王若弗转而匆匆开始整理起关于并州世家的罪证，并且逐个斟酌，然后开始伏案埋首于笔墨之间。 不过此时王若弗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已经有人盯上她了，而且还直接在朝堂之上将这件事给挑到了明面上。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晚了一步 “陛下，大理寺卿张建帧只怕担不了主审王家一案的重担，请陛下恩准我刑部监察，防止大理寺内有人私通外人，放纵王家嫡女王若弗逍遥法外。”李成儒匆匆忙忙的话迅速得到了诸多朝臣的附和，甚至于连柳橙等中书省首要都跟着抬头，等待着皇帝的意见。 “王若弗？”皇帝扫了一眼李成儒，将手中的一份奏报放下之后似笑非笑道：“你刑部倒是和有些人想到了一块啊，看看吧，这是并州送来的急报，并州大都督和刺史府联合上报，说是王家嫡女王若弗私逃在外，并州官府搜遍了整个河东道各州郡，也不曾发现踪迹，故而要求朝廷广发海捕文书，加以缉拿。” “你们的意见倒是一致啊，告诉朕，你怎么知道大理寺放纵王若弗逍遥法外？张建帧去刑部上报了？”皇帝没给众人开口的机会，转而自顾自道：“还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陛下您说笑了，并州和京城远隔数百里之遥，更何况地方官员有事也会直接上奏报，又如何会私下联络！”薛天志脸色一白，似乎比李成儒还关注这件事，紧接着开口道：“但是并州奏报，想来也是为陛下分忧，希望早日终结王家一案，给死于人蛊之祸的皇长子和京城百姓一个公道，所以陛下，此事不能听之任之，应当让刑部立即申饬大理寺，并且派人监督张建帧办案，尽早了结啊。” “那就去让张建帧也过来吧，今日是大朝会，他老是告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的病了，大理寺无人主持了呢！”皇帝声色不动，也没有回应众人的要求，反而让人将张建帧给紧急找了过来。 “张卿，说说看，王若弗你知道吗？”皇帝一开口对于张建帧的称呼就直接让柳橙脸色一变，但是不等他开口，张建帧就已经上前几步道：“启禀陛下，微臣知道，王家嫡女，威名赫赫，天下人都知道。” “知道就好，有人说你大理寺私通外人，放纵她逍遥法外呢，你怎么解释啊？”皇帝看了一眼对方，声音平淡道：“大理寺没有抓捕她归案吗？” “是御史台的人弹劾微臣了吗？”张建帧这句话倒是让柳橙似乎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悄无声息的和站在一旁的墨北欢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对于张建帧这种理所当然的反问还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御史台找你麻烦了？”皇帝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摇头道：“是刑部尚书，说要派人介入大理寺，监察你办案。” “不是御史台就没事。”张建帧虽然嘀咕了一句，但是这句话在此刻却被所有人都听到了，顿时间御史台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成儒反倒是有些按捺不住，转而狠狠地瞪了一眼对方。 大理寺虽然名义上是刑部的下属，但是六部九卿向来都可以独立向皇帝奏事，而如今，大理寺在张建帧的经营之下，已经很少理会刑部的命令，有事也根本不理睬李成儒，从来都是直接找皇帝。这个时候虽然张建帧明面上是对于御史台不屑一顾，但是话语之中对于刑部和他李成儒的态度更是一目了然。 “陛下，微臣觉得，刑部尚书此言不妥！”而不等李成儒开口，张建帧就自顾自继续道：“大理寺查探王家一案，涉及诸多朝臣和豪门世家，牵连甚广，微臣是密切小心，尚且左右顾忌，唯恐有人泄露了风声，导致案情出现波折。如果要加入刑部官员，那大理寺必然会被绊住手脚，到时候此案要想结束只怕更加遥遥无期。凌阳郡主早就传过命令，让微臣从速处置，微臣不敢耽搁，所以，这件事微臣只怕不能答应。” “张建帧，你的意思，你大理寺的人故意放过王若弗，那是为了尽快审案，而我刑部派人监察，那就会让案情出现波折，你是觉得我刑部的人会泄露风声？”李成儒几乎是声色俱厉，对于张建帧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做法，甚至于对他也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实在是忍不住了。 “启禀陛下，关于王若弗的事情，微臣不想去说，大理寺负责王家以人蛊祸害京城百姓，颠覆我大晋朝廷一案，至今未曾审结，除了向陛下和负责节制大理寺的凌阳郡主之外，微臣没有义务向其他人解释。”张建帧硬邦邦的话惹得李成儒差点跳了起来，但是他自己却似乎对此视若无睹。 “陛下，张建帧破坏朝廷法度，藐视刑部威权，不能不罚，否则的话，传出去，刑部如何能够执掌刑罚，如何能够在朝野士民面前立信？”如果不是旁边的薛天志和陈骞等人将其拉住了，只怕暴怒之下的李成儒当场就要和张建帧打起来。但是饶是如此，这一瞬间李成儒还是快速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皇兄，大理寺卿虽然有专奏之权，但是毕竟大理寺是刑部节制，有些事，张寺卿还是应该和刑部尚书只会一声，否则的话，容易引发两部误会，到时候自相龃龉，岂不是互相掣肘？反而会耽误了结案。”这个时候面对这件事，墨北欢匆匆出列，虽然看似调解，但是却意思非常明显道：“而且，李尚书所言也不无道理，大理寺不服刑部管束，传出去的话，确实有损朝廷威信，尤其是如今京城民情汹汹，稍有不慎，昔日围困应天府的场景必然会再现，到时候张寺卿你该如何应对？” “不劳王爷费心，京城百姓对于大理寺信心十足，围堵应天府，那是裴澈办案不利，置郡主安危于不顾，枉顾陛下和百姓信任。我大理寺一切宗旨乃是维护朝廷秩序，听命陛下差遣，一举一动合乎天意民心，百姓如何会围堵？”张建帧摇了摇头，也不理会李成儒的反应继续道：“陛下若是相信微臣，就不要理会这些，此案结束，微臣自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来说去，张寺卿还是没说王若弗的事，难不成放过她真的另有隐情？”柳橙见到张建帧一句话说完，场面瞬间冷了下来，而皇帝很显然并不理会这种争执，反而对后者流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后，转而开口道：“我想凌阳郡主也不知道张寺卿放过了王若弗吧？” “陛下，如果没什么事，微臣就先告退了，大理寺如今正在日夜甄别审讯各地抓捕的王家族人，补充线索证据，所以微臣和戴胄两个可是快半个月未曾归家了，这身上的味道只怕会熏到朝堂诸公，就不在这里有碍观瞻了。”张建帧自顾自行礼后甚至于连皇帝的反应都没多等就直接退出了承明殿。 “陛下，这个张建帧无君无父，在这承明殿之上都如此狂妄，陛下您不能再姑息了。”李成儒跳着脚指着张建帧的背影怒喝道：“他简直——” “他简直什么啊？”皇帝此时似乎才反应过来，带着一丝奇怪的情绪摇头道：“刚刚人家不是说了吗，等到案情结束再上报，朕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张建帧的脾气虽然耿直了些，但是大理寺办案从未出过差错，朕还是很放心的。刑部的人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再说了，你们刑部人多嘴杂，别真的去办了坏事，到时候还得要大理寺为你们善后！” “好了，大理寺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凌阳郡主都没着急，你们急什么啊？若是办砸了，朕自会找他们二人算账。现在事情还没办完呢，你们急着插手，想干什么啊？”皇帝目光一扫李成儒，话锋也开始悄然偏转道：“我看张建帧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大理寺一举一动都合乎天意民心，京城的百姓对大理寺服气的很！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看看，大理寺外边的那些百姓有没有阻挠办案，有没有去过问王若弗的事情。” “百姓愚昧无知，自然不知道这大理寺——”李成儒还想开口，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皇帝直接将其打断，面色不虞道：“谁告诉你百姓愚昧无知了？朕看愚昧无知的人是你。” “皇兄莫要生气，李尚书也是口不择言，我朝开国至今，教化百姓已有百年之久，京城乃天子脚下，百姓懂礼仪，知善恶，自然不会是愚昧无知之辈。”墨北欢见到李成儒一句话直接将皇帝给惹恼了，知道是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所以急忙开口道：“既然大理寺那边要等，不如皇兄让刑部帮着抓捕王家族人，将其一并送过去，如此一来的话，岂不是可以加快步伐？也免得大理寺卿独力难支？” “张建帧若有需要，会自己去找刑部的，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皇帝起身扫了众人一眼，自顾自边走边道：“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掺和了，大理寺办案也敢插手其中，御史台都没这么大的胆子。朕还想过问呢，张卿都没给机会，这是小心谨慎，为国效力就该如此，自己多学学，莫要走歪路，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承明殿内，皇帝的身影虽然离开，但是这句话却在久久回荡，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跟着一变。很显然，皇帝已经是在警告所有人了，大理寺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 “大家都去忙吧！”墨北欢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自己看了一眼柳橙之后笑道：“看起来，这绳索还在国子监，本王是该过去一趟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东风误 清风徐来，晚霞漫天，风亭之内，琴音缥缈，恍若无踪，一如流水潺潺，叮咚作响，滴落山涧，让盛夏时分，凭空多出一丝清凉。 一袭白衣，素手清扬，跳跃的琴弦在指下，变得愈发低沉，却深入灵魂，让驻足者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风吹素白平多梦，琴瑟不眠杳无音，曲有误时终散场，一缕情丝扰红尘。 “你的琴声愈发的好了，声不断，却泪断肠，是有感而发？”琴声袅袅，回荡在晚风之中，但是弹琴的人，却停下了手。 “算是吧，只是好久没练了，生疏了不少。”风亭之中，楚梦溪起身，脸色有些黯然，朝着旁边的慕雨柔苦笑着摇头。她是很久没练了，或者说重生之后，就不曾在触碰过这些，不仅仅是记忆生疏，更多的是，心境也变了。 昔日，她曾一曲惊艳整个京城，华服所到之处，第一美人的头衔实至名归，恣意张扬，美轮美奂。那时候的她有家有亲人，是人间的富贵花。 如今，临水独奏，曲罢之余，却只有一人倾听，心如缟素，不起波澜，更显得形单影只，远离红尘。 “琴多伤身，以后别弹了，那些孩子们我来教。”慕雨柔急忙让人把这把焦尾琴给收了，转而摇头道：“虽说没什么天赋，但是这些终究都是会的，也不至于误人子弟，你就别管这些了。这身形一天天消瘦，可别再作弄这些伤心之物。” “好了，你不也说是有感而发吗？我还不至于消磨了心志。”楚梦溪勉强一笑，也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只不过刚要拉着对方离开，雪儿却叫了一声，朝着后方歪了歪小脑袋。 “好一曲东风误，误红尘。没想到时隔经年，再听大姑娘抚琴，竟是如此境界，本王佩服。”抚掌声响起，后方，墨北欢的身形远远的出现在两女跟前，也惹得慕雨柔看了对方一样，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这是这个月第十次了吧？”慕雨柔微微自语，转而摇头道：“还真会挑时候，我回头和门口守卫说一声，下次不能再放他进来了。” “你去忙吧，他只怕不是来听琴的。”楚梦溪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其离开之后转而一扫墨北欢，声音清冷，情绪也未曾有过丝毫变化，淡淡摇头道：“偷听不是什么好习惯，王爷此举只怕不妥。” “本王也不想，只是大姑娘一曲琴音枉断肠，惹得本王也是心生悲切，情难自已。”墨北欢走到楚梦溪跟前，似乎脸上带着一丝感慨道：“姑娘之琴声，直抒衷肠，但却多了一份幽暗，少人间之气象，于盛夏时分，也让人四肢冰凉，不带丝毫往昔生气，是否过于低沉了些？” “不过一曲东风误，王爷倒是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梦溪佩服。”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对方这灼灼言辞，转而起身看了看天色道：“王爷此时来国子监，只怕不是听我抚琴的吧？” “本王比不得三王兄，可以日日来此地，和姑娘朝夕相见。”墨北欢走到她跟前笑道：“说起来，我是真心服气三王兄，朝局动荡，他可以不管不顾，王权富贵，他也可以置若罔闻，只愿意在这里陪伴姑娘左右，风中闻琴音，花间枕溪眠，确实远离红尘，如在仙境。换做是本王，只要姑娘肯垂青眼，我也愿意。” “王爷说笑了。”墨北欢的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只不过楚梦溪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头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厌烦。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对于眼前这位燕王殿下，少了从前的那份感激，每每对方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更多了一份疏离和陌生，以至于每一次遇见，都觉得对方变化甚大，而自己也从此多了一份戒备。 这甚至于无关于如今两人的身份处境，更多的是一种本能，一种似乎比起立场更加让她厌恶的存在。 所以这也导致了现如今的她对于墨北欢近乎于无动于衷，既没有回应对方的心意，更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大姑娘，本王难道真的不如三王兄？”楚梦溪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往外眼前的流水，甚至于对于墨北欢的这句话也是半天之后才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王爷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儿女情长，与我而言，过于遥远，我也没心思在这上面。”良久之后，楚梦溪才缓缓开口道：“东风误，误的是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是王爷你自己理解错了，仅此而已。” “姑娘心思聪慧，当知你如今所行之事不切实际，有些事徐徐图之，比起一蹴而就，反而更好。”墨北欢从楚梦溪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所以跟着摇头道：“本王有信心帮你，只要你肯垂青眼，至少将我和三王兄放在一条线上，一碗水端平，我比之他，更适合你。” “王爷的意思是，我自己的婚事也可以拿来交易不成？”楚梦溪看着墨北欢目光灼灼，这一瞬间也明白了自己厌恶对方的根由所在。 比起墨南宸，墨北欢或许心思更重，在如今这个时候确实可以帮到她更多，但是这一刻的她却毫不犹豫摇头，墨南宸和楚家有杀亲灭门之仇，却比起他，多了一份纯粹，多了一份安心。 身处如今这个异世，她自己不得不谋算人心，俯瞰朝局，算计一切，将厚厚的伪装穿在了身上，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对于墨南宸，更多了一份莫名的羡慕。对方不擅长这复杂的朝堂，甚至于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但是那一言一行，却始终围绕在自己身边，不论是从前对自己的仇恨，还是如今那带着笨拙的追求，都让她有着久违的安宁。 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一份简简单单的安宁，不需要权谋算计，也不需要富贵荣华，简单一点，是如今的她最渴求的，也是最喜欢的。 “本王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姑娘你是人间仙子，如何能够和交易二字扯在一起？本王一番心意可昭日月，自问比之三王兄更懂你的心，也更适合你。”墨北欢急忙摇头，却没有看见楚梦溪眼神之中的那一缕坚定，转而声音也变得大声起来道：“本王是说，若是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这一点我自问比三王兄要好得多，他除了给你惹祸，什么都做不了。” “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但是王爷你也是一样！”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但是却直接摇头道：“墨南宸虽然比起你，是差了很多，不论是谋算心智，还是如今的处境，都远远比不上你。” “那你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看着楚梦溪抱起雪儿，墨北欢目光闪动，似乎想跟着伸手，声音幽幽道：“本王不信，我这一番心意你看不到。” “因为你比他复杂！”楚梦溪拍了拍雪儿的小脑袋，安抚了一下对方之后，目光也变得愈发坚定起来道：“墨南宸纵然是什么都不会，但是终究，我知道他的心思，不用我去猜去想，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朝堂争斗，也没心思去管你们的皇权富贵。我想要的，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安宁，一份只属于我自己的感情。她是我的初见，也代表着我所有美好的回忆。” “但那终究只是回忆。”墨北欢有些不甘心道：“姑娘应该往前看，看向未来，而不该沉迷于回忆之中。” “回忆是终究是回忆，但那是我的回忆。”楚梦溪面色稍稍带着一丝奇怪的变化，转而看向远方，目光也变得极其辽远道：“确实也是我的回忆，与我而言，这就是未来。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姑娘这是在自欺欺人吗？”墨北欢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而带着一丝斥责道：“若是姑娘如此，那楚家——” “楚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置，父亲留下的遗志我会继承。”楚梦溪一下子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转而摇头道：“楚家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王爷不必操心。你如今的立场是世家，而楚家注定是寒门，你我之间，不会有结果，我也不会选你。” “就因为，就因为三王兄，墨南宸？”墨北欢脸色涨红，声音变得极其尖锐道：“他凭什么？” “说了，因为他是我的初见！”楚梦溪此时反而显得格外的宁静，声音不带丝毫变化，甚至于面对有些气急败坏的墨北欢，依旧容颜不改道：“我不曾选择过他，也不曾选择过你。与我而言，你不适合！” “那他就适合吗？大姑娘你别忘了，他是你的仇人！”墨北欢声音嘶吼道：“你若是如此选择，那不仅仅是误了你自己，更是误了楚家，误了楚相！” 墨北欢此刻情绪激动到了极致，以至于一把抓住楚梦溪的肩膀，双目赤红道：“难不成那烟雨咒当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让你的心也跟着改变吗？” “或许吧，但是我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些了。”楚梦溪悄无声息的退开了一步，转而语带深意道：“王爷你自己也好自为之，早些回去吧。” 这一瞬间的后退，仅仅只有一步，但是却让墨北欢彻底变得黯然起来，嘴唇开阖之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萧索。 月影西斜，看着呆呆的墨北欢一步一步从眼前消失，楚梦溪摇了摇头，不光目光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明亮，以至于不远处的那一袭背影，深深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笑回首 “王妃，大理寺尚未收到王若弗的首告，应该是还没准备好。”宋南云匆匆送来一则消息之后见到楚梦溪没有反应顿时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末将安排人手秘密跟着？” “王若弗所住的客栈周围要密布岗哨，不过不是监视她，而是保护她！”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王若弗的踪迹只怕未必瞒得住有心人，大理寺不动手，但是难保别人不会，要确保她活着去大理寺，活着去敲登闻鼓。” “末将明白。”宋南云点了点头，他的性子比起李十三更加沉稳，这种秘密任务也只有他去安排最合适。而且比起其他人，他更懂得，此时朝野双方争夺的焦点，就在王若弗身上，对方如果这个时候被害，则楚梦溪的谋划必然随之付诸流水。 “梦溪，你看看，这是宁王派人送来的，大体上都是夏日里的水果，这国子监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我在家都没吃上这么新鲜的果品。”慕雨柔是等到宋南云离开之后才过来的，将带来的果盘放在桌上之后笑道：“怎么今日看他的样子比起往日要精神很多呢？” “是吗？”楚梦溪心头一动，目光转向外面演武场的时候，果然见到墨南宸带着一帮学子在练习射术，弓弦闪动之间，他不断亲自校正，往昔带着一丝急躁的声音此时也变得温和了不少。 “是不是？”慕雨柔一笑，见到楚梦溪目光久久的在停留在墨南宸身上之后，也没有多言，悄然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王妃，你是不是对王爷还有心意啊？”不知何时间，月儿出现在她跟前，端着一碗冰酥酪递了过来，低声道：“王爷今日出府的时候专门让人做的，奴婢可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您快尝尝吧。” “不是你的主意吗？”楚梦溪看着这点缀着玫瑰露的玉碗，目光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捧在手心，也没吃，只是双手紧握，似乎想感受这久违的凉爽一般。 “奴婢可不敢胡说，王爷最近心思变得细腻了不少，昨晚回去之后让李蒙去找工匠了，打算将清溪院翻修一下。”月儿目光变得有些闪烁，试探着道：“王妃您要不，有时间回去看看？工程很快就会完工的，还都是王爷自己设计的，赵嬷嬷亲自监工！” “是吗？”声音幽幽，似乎带着某种情绪在其中，以至于此刻的楚梦溪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浑身清冷的气息久违的开始了消散。 “可不是吗？王爷自己独自画了很久的图，都是他自己想的，昨晚上拿出来的时候奴婢都惊呆了。”月儿低声笑道：“王妃，王爷是不是变得讨人喜欢了？知道想着王妃。” “我看是你变得讨人喜欢了。”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收回目光之后想了想道：“去让他回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夏天的，不要沾染了暑气，把送来的水果给那些孩子送过去。” “王妃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妥当了，必不会让你的那些学子中暑，也不会让王爷中暑。” 她似乎感受到了楚梦溪情绪上的变化，所以急急忙忙走进演武场，将墨南宸给拉到一边，低声笑道：“王爷最近受了谁的指点，心思变得活络了，王妃今天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没有啊，本王难不成真那么笨？”墨南宸擦了把汗水，示意学子各自去休息，结束今天的射术演练后，看了一眼楚梦溪所在的方向，转而低声道：“梦溪她——” “王妃让你上去。”月儿推了他一把，边走边道：“王爷，你别什么话都让我去传，你自己学着跟王妃多说说话，你看看人家燕王，在王妃面前，那话一套一套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已经开始学了吗，给我点时间！”墨南宸脸色微红，这种话他也只敢在月儿面前说，否则的话，真要到了楚梦溪跟前，只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月儿的话有道理，有些话确实需要他自己去说，别人代劳不得。所以边走边搜肠刮肚，试着将自己平生能想到的话都尽量提前想到。 不过即使如此，在这方面，他确实不是墨北欢的对手，以至于走到楚梦溪所在的阁楼跟前的时候，却再度停下了脚步。 不过此时，楼上也传来了一阵琴声，清扬悦耳，和昨日的那种黯然低沉截然不同，竟似乎带着一丝丝莫名的欢畅。 这也让他一瞬间犹如被浇了一碰凉水，瞬间清醒了不少，刚刚挣扎和犹豫的表情随之消散无痕，转而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总算是有点长进了。”月儿在旁边看着墨南宸的姿势和动作忍不住微微一笑，转而就守在了门口，免得有人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到两人。 墨南宸蹑手蹑脚的走上了楼梯，转过二楼扶拦，见到楚梦溪坐在廊前，对着窗外的溪水，素手抚琴，脸色变得平和起来，甚至于为了不打扰到对方，在旁边青儿抬起头来的时候还连忙打了个手势。 琴声叮咚，悠远流长，在这炎热的夏季，缓缓流淌在这国子监之内，犹如清风徐来，吹散了暑气，也吹走了压抑的烦躁，让原本花红柳绿之中的蝉鸣声都随之悄然隐匿，更是让墨南宸一颗心都变得安定下来。 一袭白衣，随风飞舞，恍若流风之回雪，更似太虚仙子临尘，伴随着琴声，让墨南宸眼前逐渐变得格外的明亮。 这一道倩影，或许才是让他感受到最踏实的画面，比起往日里应付维艰的朝局争斗，和之前的忐忑不安，这是真实可见，更是让他心神安宁的存在。 他不知不觉间往前走了两步，但是随即停下脚步，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破坏了眼前的这份宁静和美好，更是害怕自己的举动，打断了对方的动作。而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浑然忘了刚刚还在为和对方说点什么而费尽脑汁，只是一心一意的倾听着这不断传出的琴声，沉溺于自己的这一方天地之中，不愿苏醒。 时至如今，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他真正所在意的人。从幼年时开始，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对他纠缠不已的女孩，习惯了对方的一颦一笑，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中，对方不断出没的身影。 这是乔灵儿给不了他的感觉，只不过以前，他一直在抗拒这种本能的习惯，或者说，以前的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这个昔日厌恶的女孩，而努力做出改变。其目的却只是简简单单一条，为了让她开心一点，为了，让自己更靠近对方一点。 “叮咚！”一曲终了，琴声渐远，但是墨南宸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楚梦溪背影，眼神变得格外的明亮。他不太懂音律，只是隐隐然的听出了一丝丝感觉。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似乎觉得，此刻自己和她的距离，似乎变得近了不少。 “梦溪！”墨南宸忍不住开口，声音轻缓，似乎害怕自己这一开口打破了沉寂，会让这种距离再度拉开，所以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忐忑。 声音一起，楚梦溪默默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墨南宸，看着那带着熟悉的面庞之上那份紧张，那份只属于她的情义。 这一瞬间的她，笑容渐起，犹如一朵明艳的花朵，绽放在了人间。 那一瞬间的光彩，遮蔽了夏日的骄阳，让眼前变得清凉一片，恍若仙境一般。 流光一闪，回眸一笑，刹那间，惊艳了红尘。 也让墨南宸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这让天地变幻了颜色的笑容，目光所到之处，全都是楚梦溪的身影。 这是让日月失色的容颜，更是一笑回首，停滞了时光的笑容。在这里，在墨南宸眼前，静静的绽放。 那宛若天人的身形，在这一刻，让他彻底忘了此间为何地，此时为何时。 或许，这是自从认识楚梦溪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笑容，不似从前的娇艳，也不复归来之时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温暖人心的力量，让墨南宸原本紧张不安的心，彻底变得宁静下来，就一如刚刚的琴声一般，悄然流淌在他的心头。 “梦溪！”墨南宸喃喃自语，似乎这一声呼唤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由灵魂发出来的低吟。 “我在。”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楚梦溪对他的回应，还是他自己潜意识里的回答，只是一步步走到对方跟前，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女孩，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唯恐自己一个动作，这美的脱离了人间的容颜，就此彻底消散一般。 阳光之下，楚梦溪微微歪着头，看着墨南宸这犹如呆头鹅一般的样子，忍不住轻声一笑，声如银铃，恍如此时的清风一般，徐徐而来，让这一夏季的炎热，就此消散无痕，也让墨南宸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抓住这衣袂翻飞，似乎随时可能乘风飞去的女孩。 “我在这里。”这一次，是清晰入耳的回应，也是第一次，楚梦溪不带丝毫仇恨，满脸笑容，看着墨南宸，同样，伸出了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火 “姐姐，我的字是不是有进步了？小姐姐教的很好的。”凌云居内，伴着夜风，吹散了一日的暑气，青青将自己写好的一张字帖递给楚梦溪，和楚梦渺做了个鬼脸。 “是好了，夜深了，去安置吧。”青青的进步确实很大，字也是写的越来越好，惹得楚梦溪也是点头不断，不过见到对方端着一碗刨冰玫瑰露，顿时横了一眼道：“大晚上吃这个不好，少吃点，没人跟你抢。” “嘻嘻，这是月儿姐姐傍晚的时候送来的，说是王爷专门准备的，姐姐不吃，正好我吃，小姐姐，你也吃吃。”青青喂了楚梦渺一口之后笑道：“义善堂这几日接诊的中暑百姓日多，都说今年比往年更热，我觉得也没那么夸张。” “入秋了，天干物燥，容易——”楚梦溪随口回了一句，但是话音未落，却猛然间呆住了，以至于那一瞬间的她急速来到门外，看着远处骤然腾空而起的火光脸色大变。 “那好像是国子监的方向！”青青和楚梦渺对视一眼之后，都一瞬间看清楚了火光的来源，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梦溪就急匆匆冲出了凌云居。 “瑶姬姐姐，欧阳少主去哪了，快跟上姐姐，好像是国子监着火了。”此时凌云居内，刚刚安置的瑶姬也跟着走了出来，并且在青青的大喊声中，连带着殷红林留下看守门户的那些护卫也紧急出动，整个楚家此时喧嚣声不断，所有人都急匆匆的冲到了门口。 “准备救火器具随我去国子监，通知巡防营所有人手紧急增援！”这个时候楚梦溪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急匆匆吩咐了几句，自己拉着瑶姬急速朝国子监而去。 此时着火的地点确实在国子监内，而且这场大火来势非常凶猛，以至于带队守护的殷红林虽然第一时间发现了火情，但是却根本来不及多做什么，火势就冲天而起。 “宿舍内的那些孩子都出来了吗？”他们本身人数也不多，而且一百多人还留了一队人手在楚家，所以很快，殷红林就放弃了救火，转而将有限的人手全都安排去了救人。 “大哥，着火的就是东苑宿舍。”这句话让殷红林一下子脸色都变了，转而不顾危险，亲自冲进了火场，开始竭尽所能抢救那些困在火海之中哭叫不已的孩子。 此时国子监内算是彻底乱成一团，东苑起火，其他地方人来人往全都赶了过来增援，而西院那边的女孩子更是哭闹不止，被吓得哇哇大哭，以至于为了以防万一，桃陵军护卫在随后不久，不得不分兵前去护卫，避免火势从东苑蔓延到西院。 楚梦溪那边的反应实际上是最快的，甚至于比京城内望火楼的人还要快，紧急增援的桃陵军护卫全部人手全都投入其中，硬生生的从火场里将一个个孩子给强行抱了出来。 “姐姐，我们也来了，看看有没有烧伤的。”一个个孩子被抬出来的时候几乎个个面色漆黑，不少人甚至于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被烧焦了，哀嚎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到，惹得刚刚提着药箱过来的青青和楚梦渺两人根本顾不得再和楚梦溪多说什么，就在明伦堂里开始救治受伤之人。 “王妃，看这火势太大了，这宿舍有可能要被烧尽了。”瑶姬这个时候就站在楚梦溪身边，看着殷红林几乎将所有的手下包括在国子监内值守的使役和女使都带了过去，但是依旧无法控制住火势后，忍不住微微色变。 “巡防营的人呢？怎么还没到？”楚梦溪自己也是满脸焦急，这个时候救火，除了人手，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国子监内本身就从外面引入了一条小河从中间穿过，可以就近取水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办法压制住这冲天的火头。 “启禀王妃，巡防营人手赶到了，望火楼的救火队也来了。”瑶姬刚要出门去寻找，就很快看到了两队人手急匆匆而来，巡防营仓促之下是什么都没带，倒是望火楼的救火队，虽然距离比较远，但是却带齐了工具，迅速投入到救活的队伍当中。 人手在短时间内增加了足足快两倍，倒是开始将原本开始从宿舍往外蔓延的火势给挡住了，甚至于部分已经着火的著经堂快速被控制下来，并且众人合力之下，逐渐的开始朝着燃烧的最旺的宿舍而去。 “巡防营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少？”此时的楚梦溪算是逐渐的稳定住了心神，转而看着就来了一队人手的巡防营皱起了眉头道：“后续没有人来吗？” “没看到，或许是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调人过来吧？”瑶姬不太了解巡防营的规矩，所以摇了摇头，她始终没有离开楚梦溪身边，甚至于连女子学院那边都是让其他人赶过去坐镇。这么混乱之下，她是生怕楚梦溪再出什么变故。 “这里靠近皇城不远，巡防营的人手往常是最多的，却只来了这么点人，难道——”楚梦溪还没来得及出门看看究竟，外面倒是再度来了一队人手，不过领头的却是墨南宸和欧阳岚，后面跟随的是宁王府的镇府常兵。 “梦溪，这里太乱了，你快去避一避，交给我们。”墨南宸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过去，倒是欧阳岚提着酒壶站在了楚梦溪身边，见到瑶姬朝着他点头，顿时摸进了明伦堂。 数百人的镇府常兵加入其中，让这里的救火人手变得更多，虽然引发的混乱也非常大，但是有墨南宸在现场指挥，很快调整过来之后，一桶桶水开始快速泼洒每一处角落，将火苗逐渐压制了下来。 “王妃，我们先去女子学院那边吧，这里人足够多了，而且王爷来了，也不用我们操心了。”瑶姬见到楚梦溪情绪稳定了下来，顿时拉着她来到女子学院那边，开始帮着安抚那边受惊的女孩子。 楚梦溪的到来算是稳住了这些人，虽然哭泣声依旧不断，但是原本的惊吓却逐渐散去，众人在楚梦溪的叮嘱之下，也逐渐的返回宿舍安睡。 整整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分，当楚梦溪走出女子学院的时候，这燃烧了一夜的大火，才逐渐熄灭，明伦堂那边欧阳岚和青青等人也在随后走了出来，结束了救治。 “除了几个烧伤比较重的，大部分都还无事。”欧阳岚吁了一口气，转而朝着楚梦溪苦笑道：“刚刚我问了几个孩子，这场大火来的有些蹊跷啊，他们入夜之后都安睡了，也不曾有谁失手打翻了烛台什么的，怎么会忽然起火呢？我记得这国子监内不是有专人查房的吗？” “是有些奇怪！”楚梦溪点了点头，不过倒也没多想什么，这个时代预防火灾的概念并不强，而且起火的是宿舍，这个时候查问这件事，还不如询问有没有人被烧伤，所以很快在墨南宸带人回来的时候，殷红林甚至于顾不得歇息，匆匆带人梳理当时留在宿舍附近的下人使役。 这一查却让几人瞬间皱眉，这些学子是人人都被抢了出来，但是按照管事所言，他手下的人却少了两个，一个是负责伙房的厨司，一个则是负责浣洗的女使，两人都是从宁王府调拨过来的下人。 “该不会是烧死了吧？伙房现如今都被烧成了灰烬了。”墨南宸看了看被烧成了白地的这一片区域叹了口气道：“说不得是真的葬身火海了。” “李蒙，去通知这两人的家属，重金抚恤。”楚梦溪微微摇头，刚要开口，欧阳岚忽然接过话茬道：“这件事还是我和宁王去做吧，这个家伙和大块头有的一拼，哪会说这种话？” “也是，梦溪你就别管了，我回去安排赵嬷嬷去安抚她们的家属。”墨南宸跟着点头，转而看了看已经发白的天色，朝着楚梦溪道：“你快带着青青她们去安置一会，我亲自守在这里，确保不会再出事。” 他这几天心情都很好，以至于在楚梦溪面前说话也利索多了，所以虽然被大火熏得灰头土脸，但是却浑然不顾这些，朝着对方急忙点头。 “借我几个镇府常兵，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着火的。”欧阳岚刚刚没去救火，但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他根本不相信是不慎引起的，所以在这个时候自顾自的拉着几个镇府常兵和桃陵军护卫一头钻进了还在冒烟的火场之中。 “巡防营的人手怎么调动这么迟缓？”楚梦溪没理会欧阳岚的执拗，而是对于巡防营的速度有些怀疑，所以声音也微微变冷道：“宋南云安排在城中巡夜的人手部族吗？” “不是不足，而是城中出现了变故。”墨南宸微微苦笑，搓了搓手，跟在了楚梦溪身后摇头道：“城中除了国子监，还有个地方也发生了大火，而且是在国子监起火之前发现的，所以南云把人手都调过去了。” “你说什么？还有地方起火了？”楚梦溪脚步一顿，一瞬间回头，那满脸的诧异和狐疑让墨南宸微微发毛的同时，心头也跟着剧震，以至于那一瞬间的他不自觉的跟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独有偶 实际上墨南宸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南云那边也才刚刚结束，而且和国子监这边不同的是，他那边一开始遇到的可不仅仅是大火，而是一场暗杀，一场针对王若弗的暗杀。 在国子监起火的半个时辰前，宋南云几乎是刚刚结束军务，正打算返回宁王府，就匆匆接到了手下的传讯，王若弗所在的明康坊望月酒楼突然遇到了大股蒙面人的袭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攻破了王家护卫的守护圈，逼近到王若弗所居住的院落附近。 “立即调动潜伏人手截杀，不能让他们得逞。”宋南云匆匆赶到的时候，甚至于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厮杀声，当即率部进入其中的同时，也召唤自己安排在附近的潜伏人手出击，确保王若弗的周全。 “大胆宵小之徒，居然在京城之内制造杀戮，来人，给我围起来。”巡防营的速度快速无比，而且宋南云亲自调动之下，附近几个坊市巡夜的人手迅速赶来增援，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将整个望月酒楼给围成了一团，他本人更是带队亲自杀了进去。 激烈的厮杀，加上巡防营的人手几乎是源源不断，逼得原本还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蒙面人逐步后撤，以至于宋南云自己在连斩数人之后，一下子冲进了王若弗的院落。 “王大娘子稍等，你不能走。”他自己冲进去之后，一下子拦住了原本打算翻墙撤退的王若弗，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道：“外面凶险莫测，你若走出巡防营的防御圈，后果难料。” “你是楚梦溪的人？”这一句话开口让王若弗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没想到你们巡防营也对她俯首听命！这几日在附近监视的人是你的手下？” “奉王妃命令，保护你的周全。”宋南云看了一眼周围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大火毫无征兆的开始从四面烧了起来，整个望月酒楼在此时乱成一片，原本躲在各处客房内瑟瑟发抖的那些客人，此时一窝蜂的开始外逃，直接将原本包围严密的巡防营人手给生生冲散了。 “该死的，这群人想火中取栗，王大娘子带着你的人跟我走！”这一瞬间，原本宋南云以为这群蒙面人放火是掩护自己逃走，但是没想到的是，大火一起，厮杀声变得越发激烈，这些人趁着巡防营防御圈洞开之后，开始竭尽全力朝宋南云这边杀了过来。 这一下逼得他只能掩护王若弗且战且退，反而被对方给围在了中间，最外面是巡防营的人手，但是大部分人被大火和逃窜的客人所阻拦，无法向之前那样及时增援宋南云。而中间蒙面人几乎所有人全都冲了上来，反过来压迫宋南云，竟是要将其逼向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的望月酒楼主楼。 “砰！”危急之中，宋南云顾不得其他，直接以蛮力强行撞开了一面院墙，带着王若弗强行杀了出来，但是留下来断后的那几个王家护卫却瞬间倒在了蒙面人的刀下。 “跟我走！”王若弗一声大喝，看着自己的手下几乎是全都死在了自己跟前，一个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但是却被宋南云一把拉住了，转而怒喝道：“再不走，你也得死在这里！” “京城之内，尚且有人夜袭，连你们巡防营人家都不怕，我还能去哪？”王若弗此时是被严重打击到了，以至于一把甩开宋南云之后，不顾一切的尖叫道：“难不成我要住到楚家吗？” “跟我走！”宋南云眼见着蒙面人已经冲了过来，顿时也不理会陷入疯狂的王若弗，拉着她开始不顾一切的狂奔不止，从明康坊直奔大理寺而去。这个时候他只想到了这个地方，能够护王若弗周全。 混乱之中，蒙面人也没追多远距离就被匆匆赶过来的丁洋带人截住，这也一下子让宋南云松了口气，从而不管不顾，将王若弗直接带进了大理寺内部。 “少卿，大理寺可有什么隐秘安全的所在？”戴胄今晚在大理寺值夜，见到宋南云满身血迹而来被吓了一跳，但是后者却没时间和他解释，匆匆开口道：“事关重大，王妃亲自吩咐，必须护她周全。” “走，我知道个地方，不过是大理寺的密牢，这位姑——”戴胄靠近一看，有些吃惊道：“王若弗？” “好了，少卿，交给你了，望月酒楼大火，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宋南云看了一眼王若弗之后转而道：“王大娘子放心，大理寺没有对你进行追捕，王妃也吩咐了，我们只负责你的周全，至于你以后想去哪，你可以自己选择。” 他一句话交代完之后急匆匆离开，留下戴胄看了一眼王若弗，虽然眉头跟着皱起，但是却还是摆了个手势转而道：“大娘子请吧，王妃吩咐，我大理寺一定会照办的，不会为难你。” “你告知她一声，我要见她。”王若弗哼了一声，也不顾自己此刻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言语，径直跟在了戴胄身后。 “这里是密牢，除了本官和大理寺卿之外，其他人无权进入，门口的守卫会每日更换，所以你放心，不会再有人对你不利。”戴胄带着王若弗径直来到大理寺后院的一个独立石屋跟前，吩咐门口守卫打开石门之后点头道：“去准备一下，这里有人犯进入。” “人犯？戴少卿是真打算将我当做犯人不成？”王若弗冷哼一声之后看着对方停下脚步道：“如今在这大理寺内，我为鱼肉，你为刀俎——” “大娘子误会了。”戴胄头也不回道：“大理寺内未必没有奸细，京城局势动荡，有宵小之徒能在望月酒楼当着巡防营的面对你动手，只怕这大理寺内也有可能出现，本官是不得不防，免得王妃交代的事情出现变故，那王大娘子，你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哼，戴少卿你最好记住了，我是不会受你大理寺任何审讯的。”王若弗被对方这番话说的一愣，但是随即语气也骤然间变得更加冰冷道：“我知道楚梦溪的心思，但是大理寺只怕她还未必能够掌控得了吧？戴少卿即便能听她的话，但是你上面的大理寺卿呢？我可是听说了，他对朝中任何人都不假辞色。” “这个不用大娘子多问，本官既然答应了宋大统领，那么自然会履行承诺，而且，大娘子你怎么知道，大理寺卿就不听王妃的话？”戴胄微微一笑，一句话说的王若弗眼中寒芒爆闪之后，却没有继续，转而带着对方走进里面一间单独的牢房后点头道：“这间比较干净，稍后会有人送来被褥，暂时先委屈一下，等天亮之后本官再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戴胄走出来之后有些不放心，刚刚宋南云浑身鲜血的样子让他对于这件事本能的升起了更大的警觉，所以在原本守备人员的基础上，再度调来了十几人围绕着密牢严防死守。他不清楚有没有跟过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力以赴。 不过此时宋南云是顾不得这些，将王若弗带到大理寺之后，一颗心定下来的他冲到望月酒楼后，和丁洋兵分两路，一路召集附近的百姓全力救火，一路则对残余的蒙面人紧追不舍。由于此前丁洋及时赶到，并且在宋南云离开之后迅速指挥巡防营将士全力堵住缺口。 如此一来宋南云赶回来的时候，这些人反而被加大了力度的巡防营给团团围住了，激烈的厮杀之下，蒙面人的数量在急剧减少，虽然利用大火给丁洋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但是在调动了周边数个坊市的人手和巡逻队之后，等于巡防营近一半的力量正在朝明康坊急速集中，直接堵死了所有人的出逃之路。 宋南云的及时回归让丁洋放开了手脚，大队人手开始分工协作，丁洋自己更是亲自冲了上去，长刀纵横飞舞，一口气连杀数人之后，逼近到为首的领头人跟前。 “老小子，给我留下！”局势至此彻底翻转，眼看王若弗再也无法追击的蒙面打算突围，但是丁洋却狞笑一声之后手中长刀一口气闪电般连劈三刀，强行将对方给留在了原地。 “当当当”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兵器碰撞声之后，蒙面人身形一挫，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丁洋赶了上来，一招击飞了对方的长刀之后，跟着一脚将其踢飞，远远地砸落在院墙之上。 “还敢动？”挣扎的蒙面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丁洋一脚踩住，随即呼喝手下将其抓起来之后，再度带队冲入战场，围剿残余的人手。 他这边一结束，大队人手迅速增援救火，让整个救火现场人数短时间内剧增数倍，硬生生的靠着人数强行将大火给扑灭了。 “大统领，好像那边也起火了！”此时宋南云才松了口气，但是没等他走出望月酒楼的废墟清点伤亡人数，丁洋的那一指差点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那是国子监的方向！”宋南云脸色大变，看着远处的火光，直接将这里的一切全都扔给了丁洋，自己火速带人急速朝国子监的方向而来。 第三百二十章 中计 “都安顿好了吗？”天色光亮，国子监内，楚梦溪也匆匆走出女子学院，朝着墨南宸道：“可清查出什么来了？” “时间仓促，暂时只有这些，不过你放心，南云已经赶过来了，王若弗无恙，只是手下护卫死伤殆尽。”墨南宸脸色有些难看，转而低声道：“昨夜望月酒楼不仅仅是起火，而且还有袭杀，有人在针对王若弗，要置她于死地。” “既是如此，只怕这国子监的大火，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楚梦溪看着烧成了白地的东苑宿舍，摇了摇头，微微沉吟之后目光转向跟随进来的宋南云道：“大理寺那边要联合张寺卿，设法派遣人手潜伏下来。” “王妃放心，末将马上去办。”宋南云此刻还不知道戴胄的安排，所以听到楚梦溪吩咐之后转而急匆匆而去。 “要不，暂时让东苑学子住到王府去吧，那里还有个校场，将授业先生都带过去，我每日派人来回接送，等这里修缮完了再接回来。”墨南宸指了指面前，转而道：“你看如何？” 见到楚梦溪点头，墨南宸显得有些兴奋，随即找来大量的马车，率先将这些学子接到了宁王府安顿，然后才全城招募工匠紧急清理现场。 如此一来，整个国子监再度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所以索性，楚梦溪也让匆匆赶来的楚梦渺将那些女孩子接回了楚家，暂时放弃国子监，将其移交给了专门带兵赶过来驻守的唐云端。 这场大火至此告一段落，但是蔓延出来的影响却迅速发酵，以至于在随后甚至于墨南湘都急匆匆的从宫里赶到了楚家。 “姐姐，现在宫里面都在传这场大火呢！”墨南湘的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就直接摇头道：“宫里只在说国子监的大火吗？” “确实如此，承明殿内开了个紧急廷议，朝臣们都在说这件事，有人还想建议皇兄，旧事重提，让礼部插手国子监，被皇兄给否决了。”墨南湘有些奇怪道：“姐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一场大火，而是两场。”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看了一眼瑶姬道：“去找你们少主，请他紧急回来一趟，看起来有人是设了个连环套让我解了。” “公主姐姐你不知道，昨晚上国子监发生了大火，那个叫王若弗的，住的酒楼也发生了大火，她被人偷袭了，差点没被烧死。”青青忙碌了一夜，累的趴在楚梦溪怀里眯着眼睛，此时撇嘴道：“但是被巡防营的宋大统领给救了。” “这是声东击西啊。”墨南湘一瞬间明白过来，但是随即皱眉道：“但是哪个是东？” “两个都是东，也都是西。”楚梦溪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瞒不住她的眼睛，朝堂之上利用国子监的火灾说事，就是要试探皇帝的底线，同时以大火来胁迫舆情，逼迫自己让步，从而将事情闹大。 有了这件事，只怕没人会关注王若弗的事情，如此一来自然可以借此掩人耳目，消无声息的将其击杀，从而消除隐患，避免并州世家留下一个尾巴，从而坏了局势。 两场大火，或许在朝堂那边是一明一暗，但是此时，楚梦溪这边，却同时摆到了台面上，布局之人若是得手，那么一夕之间，自己不仅仅是失去了国子监的掌控权，只怕王若弗一死，整个世家豪门必会彻底没了顾忌。 “毒圣妹妹，刚刚找到了点有用的消息，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哟，长公主也在啊，那看起来这场大火都烧到宫里去了？”欧阳岚是匆匆从外边赶了回来，一见面就一口道破了这件事的内在玄机。 “被烧死的那两个宁王府的下人，如果我说他们没死你们信吗？”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目光转向自己，顿时献宝似的道出了一个让墨南湘诧异的秘密。 “咦，看你的表情怎么好像知道了一样？”不过欧阳岚发现楚梦溪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顿时有些来气道：“我可是查了大半夜，才发现这两个下人的家属不在宁王府，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两家人今天早上相约一起返回老家，结果在东直门外让我给抓了个正着。一个王府的下人，居然随身携带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个大活人。” “只怕是上当了，这件事没人知道吧？”楚梦溪听到欧阳岚说在东直门外抓到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霍然起身道：“这些人还真是机关算尽，连着一招都算到了。” “你是说——”欧阳岚一瞬间明白过来，跟着有些傻眼道：“东直门外当时可是很多人看到了，如此一来的话——” “传开了，好厉害的手段。”楚梦溪喃喃自语，脸色也随即出现了一丝奇怪的变化，转而道：“你和南湘去一趟宁王府，别让墨南宸冒险，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欧阳岚和墨南湘几乎是瞬间出动，紧急朝着宁王府而去。但是此刻正如楚梦溪所料，坊间开始大规模出现了一道流言，针对的正是墨南宸。这场大火的缘由也随即开始广为流传，利用欧阳岚带人在东直门抓到的那两个下人大做文章，直接说成了是宁王府蓄意纵火，试图挑起舆情。 “梦溪，外面现在都在说是宁王指使下人放的火，其意图就是要夺取国子监的掌控权。”欧阳岚离开没多久，慕雨柔就赶了过来，也带来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道：“这件事听着就是无稽之谈，但是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太快了，要不要设法阻止？” “人家现在就等着我出手，此时阻止岂不是再度中计？”楚梦溪摇了摇头，独自站在一边沉默半晌之后忽然目光转向慕雨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样真有用吗？”慕雨柔显得有些迟疑，不过随即点头道：“交给我吧，不过宁王那边怎么办？” “放心好了，这个时候必须反其道而行。”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慕雨柔，转而语带深意道：“人家已经划下道了，这一次索性就陪他玩一回大的，让他们彻底死心。” 慕雨柔不清楚楚梦溪后续该如何行动，但是她自己却在随后匆匆出现在国子监内，替换下了墨南宸，开始调集慕家手下监督工匠抓紧时间修缮房舍，弥补损失，甚至于连原本和殷红林联合负责守备的宁王府镇府常兵也被她给换了下来。 这种动作原本并没有什么，但是在此时，却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尤其是慕雨柔在随后对工匠的训话中却带出了一句话，表示这场大火有可能和宁王府有关，所以暂时清退所有宁王府下人后，消息几乎是一瞬间直接传到了皇城之内。 “陛下，如今外间都在传言，加之慕雨柔已经公开透露，国子监的大火是宁王府下人所为，微臣以为，当此之时，应当让礼部派员进驻，至少前期辅助凌阳郡主将国子监重建起来才是。”陈玄礼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再度找到皇帝，一面要求刑部进驻国子监，同时上书皇帝，打算接管被安顿到了宁王府和楚家的国子监学子。 “宁王现在人在何处？”皇帝没有回应陈玄礼的要求，甚至于此时此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足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忽然将话题转到了墨南宸身上。 “听说，凌阳郡主让慕雨柔接管国子监善后事宜之后，宁王就已经返回了王府，关门谢客，不让我等入内。”陈玄礼几乎不等其他人开口，紧接着出言道：“有可能是凌阳郡主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斥责了宁王吧，毕竟如今国子监是郡主当家，宁王只是她的手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三对梦溪心有不满，所以才闹出了这一场大火？”陈玄礼的话始终围绕着墨南宸，惹得皇帝眉头一皱，转而道：“这种话你也能信？” “陛下，如今不是臣等信不信的问题，只怕凌阳郡主也不相信，所以才会让慕雨柔一个女子带着慕家人接替宁王府人手，在现场监工。”陈玄礼摇头道：“陛下如果觉得微臣的话有问题，也可以当庭招宁王和凌阳郡主进宫，二人殿前分说，只会一目了然。” “这件事，就交给梦溪自己处置吧！”皇帝看了一眼陈玄礼，忽然摇头道：“你们礼部等着郡主的命令，若是国子监需要，可以派员进驻。不过朕怎么听说，昨晚京城之内，不止一处起了大火呢？另外一处在何处？有没有什么人被烧死啊？” “这个，微臣没有听说。”陈玄礼脸色一僵，回头见到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之后，摇了摇头道：“陛下如果想知道的话，那微臣派人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朕已经知道了。”皇帝起身扫了一眼陈玄礼，转而若有所思道：“看起来这场大火烧的正是时候，那索性这件事也交给凌阳郡主去查吧，朕也不费事了。朕也想看看，这两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居然能算的这么巧。” “这——”这一瞬间陈玄礼忍不住脸色一变，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却已经自顾自离开，惹得他直接呆在了原地，直到身边有人呼喊才回过神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争夺 “启禀王爷，长公主，外边礼部一众官员来了，吵着要见您，说是奉旨接收府中的那些学子前往太学院。”宁王府内，墨南湘还来得及说话，李蒙就匆匆走了进来。 “王兄你坐下，不要着急。”墨南湘一把按住了勃然色变的墨南宸，转而摇头道：“人家是早有准备，所以一早算好了这些孩子都在你这里，你现在要是出去的话，岂不是正中别人下怀？先等等看，不着急，反正外边已经闹的这么大了，也不怕更大。” “长公主这话说得对，他们说是奉旨而来，那说明皇帝陛下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你看却没给你发个旨意诏书过来，说明啊，八成是皇帝被他们给逼急了，所以才胡乱下的命令，不理会也罢。”欧阳岚懒懒的坐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转而摇头笑道：“李蒙，你派人出去，让大块头带人过来，巡防营的人面对这些大官有些放不开手脚，只有大块头能下得了杀心，我们也来以乱制乱，吓唬吓唬他们在说。怎么的，也要给毒圣妹妹腾出点反击的时间。” “那也好。”墨南宸点了点头，朝着李蒙示意了一眼，后者当即从后门摸了出去，直奔城外常琳军驻地，片刻之后，大军开始迅速入城，并且什么地方都没去，直接朝着康仁坊而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宁王府附近的街巷给堵得严严实实。 “常将军，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常衡亲自带队，几队人马前后左右，将陈玄礼为首的礼部官员和太学院院正给团团围住之后，吓得几人是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止。陈玄礼更是看着常衡一身甲胄，戎装上前后，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奉命保护国子监学子周全，防止宵小之徒谋害天子门生。”常衡一挥手，大队人马开始沿着宁王府的台阶站队，强行将陈玄礼等人和李蒙的手下给隔开了。 而且和镇府常兵不同的是，常衡一下手，所有人几乎全部长刀出鞘，带队的李十三等人更是朝着镇府常兵做了个手势，然后亲自挡在了第一线。他们以前都是宁王府所出，但是如今却都成了一队统领，身份大转变之后，应对这些朝廷命官的胆气也变得更大了。 “常将军，本官是奉皇命前来接应国子监学子进入太学院，这位是太学院院正仇和，还请将军马上让开道路，免得耽误了大事，被陛下责罚。”陈玄礼强行让自己稳定心神之后，转而朝着常衡肃然道：“将军既然奉命保护，那不如——” “圣旨诏书何在？”常衡没理会对方絮絮叨叨的一番话，直接伸手道：“有诏书，本将自会奉命，并且听从礼部和太学院调遣。” “这——”这硬邦邦的话语一下子让陈玄礼脸色大变，皇帝在此前就似乎带着一丝犹豫和无奈才开了口，又如何会下达什么诏书？更何况在陈玄礼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下达圣旨诏书反倒是显得多此一举。 但是没有人想到，常衡会来横插一脚，而且还带来了大队人马。在大军跟前，口头承诺无疑没有任何说服力。而且听常衡的意思，如果没有诏书的话，只怕对方根本就不会理睬眼前这群人。 “怎么？没有诏书吗？”陈玄礼的举动让常衡脸色一冷，随即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道：“没有诏书就立即退开，从现在开始，康仁坊归我常琳军守备，无关人等不得进出。” “常将军，陛下是下达了口谕，此事你若不信，可以随我进宫去找陛下。”陈玄礼见到常衡一声令下，四周大军开始迅速抢占要地，李十三更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上前强行驱赶之后，忍不住朝着常衡道：“此事千真万确，若是将军耽搁了大事，只怕陛下会怪罪于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陈尚书操心。”常衡没有丝毫动静，反而朝着陈玄礼摇头道：“你们回去吧，宁王府镇府常兵从现在开始归本将节制，康仁坊内，常琳军全面布防，没有陛下诏书和本将命令，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 这一番话直接说的陈玄礼目瞪口呆，但是李蒙那边的镇府常兵却轰然应诺，李十三更是快速下达命令，让所有人退入府中，如此一来根本不给陈玄礼任何机会。 “常将军，常琳军无故入城，封锁康仁坊，是否有违背陛下命令？城内巡逻那是人家巡防营的事情，可不是你常琳军的职责。”陈玄礼没有办法应付常衡，不过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外面一辆马车倒是快速而来，墨北欢急匆匆而至，一句话直接让陈玄礼眼前一亮。 “有没有违背陛下所命，王爷自己不清楚吗？”常衡没有丝毫动作，仅仅只是朝着李由等人使了个眼色，常琳军开始快速分出一队人马，前往康仁坊前后各门，封锁道路。而他自己更是声音冷峻道：“本将奉命前来，护卫国子监学子周全，不需要王爷过问。” “本王也听说了，昨夜国子监失火，将学子宿舍烧成了一片白地，还烧死了两个人，所以特意来看看这些孩子，顺便送来些慰问品。”墨北欢看了一眼宁王府所在的方向摇头道：“此事是否是宁王府的下人失手所为？本王带来几个忠实可靠的下人，到时候烦请将军将人带回去交给大姑娘，本王调教出来的人，总比这宁王府出来的，要让人放心。” “王爷说笑了，这些事不是本将职责，我只守护学子周全，王爷若是有心，就去找姑娘吧。”常衡摇了摇头，身形不动，也没有回应墨北欢的话。 他没有说话，周围的常琳军将士更是不动如山，凌厉的杀气引而不发，但是李十三等人手中的长刀却始终直指陈玄礼，根本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 “怎么？常将军是不相信本王？”墨北欢眉头一皱，转而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道：“本王亲自出马，将这些学子接到我燕王府安置，难道也不行？” “王爷授命执掌国子监吗？”常衡冷眼一扫对方冷笑道：“国子监归姑娘掌管，她将人送入宁王府，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动这些学子一根毫毛。” “国子监失火，是宁王府的下人所为，此事是证据确凿，这些学子大部分还都是些孩子，此时放在宁王府那才叫危险。本王所为，乃是一片真心，还请常将军莫要阻拦。”墨北欢声音忽然之间变得极其严厉起来，朝着常衡怒喝道：“这些学子乃是天子门生，不能出任何岔子，本王自会上书陛下，将国子监的守备力量再增加一倍，但是现在，他们必须随我回燕王府，一刻都不能耽搁。” “常琳军准备，任何人胆敢上前一步，杀无赦。”常衡自己跟着踏前一步，仅仅一个动作，杀气瞬间腾空而起，这一下逼得墨北欢的脸色也当场变了。 常琳军从成立到现在不足三个月，但是此刻却已经颇具雏形，而且这一手杀气甚至于直逼边军各部，比起巡防营，都要更胜一筹。 “常衡，你要做什么？”陈玄礼等朝臣基本上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边军，所以这个时候被吓得心胆俱裂，情不自禁怒喝道：“你敢对燕王动手？” “再说一遍，常琳军从现在起接管康仁坊，谁敢上前一步，别怪本将不客气！”常衡对于陈玄礼根本就不屑一顾，手中长刀出鞘之后更是直指对方冷笑道：“陈尚书若是不怕死，就上来试试，幽北草原上的王爷我都宰过好几个，不在乎杀你一个区区的一部尚书。” “你，纵兵干扰朝政，我要去陛下面前控告你！”这种硬邦邦不留丝毫情面的做法让陈玄礼一下子没了主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此时他面对常衡本身就底气不足，在没有正式的诏书下达之前，他一个礼部尚书根本就没有办法命令常琳军听命，所以这一句话与其是说威胁，还不如说是色令内荏，已经隐隐然开始为自己找退路。 “自己去皇城，请便。”常衡当先而立，近乎于无动于衷，其强势更是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一下子让陈玄礼彻底没办法再继续耗下去。以至于直接铁青着脸，被逼的拂袖而去。 “常将军好大的架势，看起来，常将军不光练兵的本事强悍，这胆气也十分过人。”陈玄礼带人一走，墨北欢也深深地看了一眼常衡之后，声音一瞬间变得冷冽无比道：“难不成，常将军还觉得三王兄能重新回到朝堂核心不成。” “朝堂纷争，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阴谋算计，于军中无益。”常衡没有去接墨北欢的话茬，甚至于这一刻说话的时候直接是边往宁王府而去边开口道：“国子监的学子，事关天下百姓之前途命运，没有谁可以掌控他们，常琳军只要在一日，必护他们周全。” “那好啊，本王到想看看，你云骑尉怎么护住他们周全！”墨北欢回身上了马车，刚要启程，却忽然脸色一愣，远处，常琳军包围圈的外面，一辆马车，就停在那里，周围的常琳军将士，甚至于分出了一队人手专门护卫，也一下子让他脸色当场起了剧烈变化。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意 “大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墨北欢脸色变了变之后，重新下来，来到这两马车跟前，看着上面驾车的青儿，声音变得极为平淡道：“躲在一旁看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冷眼旁观，才能知善恶是非，辨良莠忠奸，察世事人心。”车帘掀开，楚梦溪被瑶姬扶着下车之后，后者没有去管墨北欢被这句话说得铁青的脸色，摇头道：“今日宁王府门前这一出，想来王爷心知肚明，只是我没想到，在打国子监主意的人，居然还有你！” “大姑娘误会了，本王不是在打这些学子的主意，而是在帮他们。”墨北欢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涩然道：“大姑娘虽然聪慧绝顶，但是有些事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为之，令尊都未曾做到的事，姑娘就不要枉费心机，否则的话，楚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望和声誉，势必还会毁于姑娘如今的一意孤行。” “你在说什么？”墨北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梦溪也没有在意，但是架不住的是，对方最后几句话却让她心头剧震，随即猛然间回头，双眸之中寒芒爆闪，浑身的气息也随之急剧变冷，那股冰寒的杀气几乎是和周围的常琳军将士一模一样，一下子让墨北欢愣在了原地。 “姑娘不要误会，本王这是在为你着想。”墨北欢摆了摆手，似乎想为自己解释，但是此刻却只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以至于在看到楚梦溪那冰冷的目光之后，忍不住摇头道：“姑娘若是觉得我帮了倒忙，那日后——” “没有日后了。”此刻的楚梦溪对于墨北欢，这一瞬间是真真切切动了杀机，所以声音变得格外冰冷道：“王爷请好自为之，若是国子监之事再发生一次，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她扭头就走的同时，眼神中的杀意差一点抑制不住，以至于连旁边的瑶姬都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宁王府门口出现的剧变从一开始就落入她的眼中，她们是从最开始常琳军赶过来的时候就在原地，冷眼旁观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即使是面对陈玄礼等人的胡搅蛮缠和之前墨北欢的举动，楚梦溪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一样。但是此刻，却仅仅因为对方几句话而忽然间出现这么大的变化，这让她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墨北欢。 不过也正是这一眼，让她心头忍不住起了一丝疑惑，墨北欢此刻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那双眼睛里分明同样闪烁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杀意。而这股杀意，针对的，正是楚梦溪。 “王妃，他——”能让瑶姬这样的性子忍不住开口，可见那一瞬间墨北欢的目光有多吓人。但是已经走到常衡面前的楚梦溪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朝着常衡点了点头，随即朝宁王府而去。 “大姑娘，你当真要重蹈覆辙不成？”当李十三惊喜莫名的打开大门准备迎接楚梦溪进去的时候，墨北欢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怒气，更似乎还有一丝气急败坏的情绪在其中。 站在门口的楚梦溪一瞬间回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目光一刹那间变得极其辽远，近乎于无视墨北欢的话语，更似乎在这一刻胜过了千言万语。 楚梦溪没有在门口停顿，而是转身直接走了进去。这是无言的表态，也让墨北欢差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而也跟着冲到了门口，却被常衡一把给拦住了。 “你也要拦我？”墨北欢的声音变的极其冷冽，盯着常衡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王爷你在做什么？国子监的大火是你找人放的吧？”楚梦溪没有明说，但是刚刚的话常衡却听在耳中，所以此刻毫不犹豫冷笑道：“姑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会有下次了，否则的话，常衡出手，必会让你后悔莫及。” “这么说来，常将军是不打算让本王帮忙，给常家洗刷冤屈了？”墨北欢的声音也随之而变，阴恻恻的看了一眼常衡，转而冷笑道：“我没想过，常将军对大姑娘居然如此忠心，忠心到可以连自家的家仇都可以放下。难不成，常将军以为，这宁王不是你常家的仇人吗？” “王爷操心是否操多了？楚家的事你要管，我常家的事，你也要管！王爷这是要当皇帝不成？”常衡看着墨北欢冷笑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常家和楚家早就是一体，我和姑娘，那是气血相连，休戚相关，王爷用这等拙劣的手段来挑拨我和姑娘的关系，不觉得是在侮辱你自己吗？” “所以这种话，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姑娘不论如何决定，常衡只会遵命而行，不问是非，不问对错。”常衡虽然还刀归鞘，周身杀气隐藏不见，但是声音却变得格外的冰冷淡漠，甚至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墨北欢，自顾自道：“正好，我常家也不是世家豪门，和王爷也走不到一块去，王爷以后，还是别再我身上浪费心思，否则的话，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那好，我等着。”墨北欢冷然一笑，转身上车之后急匆匆而去，倒是常衡看了一眼对方离去的身影后，转而也走进了宁王府。 此时，楚梦溪已经走到了前厅，月儿带着赵嬷嬷将安置那些学子的事情一一告知之后点头道：“王妃放心，府里现在空房子很多的，虽说有些仓促，但是大体上都安置妥当了。” “外面的人都走了，但是这场争夺不会就此结束，墨北欢下场了。”楚梦溪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道：“你以前和墨北欢有联络吗？” “姐姐你还不知道吗，王兄和他本来关系就不好，又怎么会有联络呢？”墨南湘有些奇怪的看着楚梦溪道：“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劳心费神过度了，怎么这个都不记得？” “算了，不说这些了。”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常衡走进来之后点头道：“和墨北欢翻脸了吗？” “小人一个！”常衡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一句话却让墨南湘拍手笑道：“常大哥说的是，就是小人一个，从小就这样，就是不喜欢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这几日雨柔顶在前面，常大哥要派人保护好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松，要继续把这件事闹大，闹到满城风雨，如此，大理寺那边才有时间和机会。”楚梦溪明显有心事，但是却没有继续说，而是仅仅吩咐了几句之后就打算离开宁王府，这一下，也惹得墨南宸脸色有些黯然起来。 “毒圣妹妹你这招只怕不新鲜啊，那个燕王未必想不到这一层。”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笑道：“既然是冷眼旁观，我觉得你不妨继续躲起来。既然燕王亲自下场，那么国子监必然会取代大理寺和王若弗，成为朝堂争夺的焦点，所以这个时候只要你不出面应对，皇帝也就有了理由和借口。” “你的意思，楚姐姐只管待在家里是吗？”墨南湘皱了皱眉，随即看了一眼墨南宸摇头苦笑道：“虽然我不喜欢五王兄，但是很明显，斗心机的话，三王兄加上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姐姐不出手的话，我怕我们打不过他。” “打不过，那不是还有你那个皇帝哥哥吗？”欧阳岚笑道：“你放心好了，他肯定会出手帮你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递给他一个理由，一个帮你的理由。”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借用皇权来压制朝臣反对，将这件事背后的浑水彻底搅浑，确实是一个以乱制乱的法子。所以楚梦溪跟着点头道：“如果你们兄妹两人加起来打不过他，那就拉上欧阳少主，我想，墨北欢的主意肯定没有欧阳少主多。” “喂喂喂，毒圣妹妹，你可不能把我和燕王相提并论啊，本少主这么阳光明媚的人，怎么能和他一个，对，一个小人相比呢？”欧阳岚撇了撇嘴，但是却也没有拒绝。楚梦溪如果不出面的话，那么就只有他能出手应付墨北欢了。毕竟玩心计，墨南宸兄妹确实没有对方不擅长。 “大块头，你抽空去一趟大理寺，我觉得，那个王若弗经此一役，也是该出手了，不然的话，人蛊之祸的案子只怕是拖不了太久。就算是燕王被我们被绊住了，但是以他的心智，估计很快就会明白过来，这京城能藏人的地方，来来回回就那么多，大理寺很容易猜的。” “这件事我亲自处置。”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打算让常衡出马，对于她而言，和王若弗之间，是另外一场决战。她不上门，对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那也好，估计那个老女人自己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呢，自打一进京城就被你算计的死死的。”楚梦溪亲自出手，欧阳岚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王若弗如今能打的牌不多，尤其是进了大理寺，留给她的更是只剩下一条路，只要楚梦溪能镇住对方，那么这场围绕着人蛊之祸一案的角逐也就可以宣告水落石出了。 “梦溪！”墨南宸见到楚梦溪没打算多留，急忙起身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随即被欧阳岚一把拉住了，转而摇头道：“我有个主意，正好需要你出马，现在就去。别光顾着毒圣妹妹了，看看我成不成？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妹子啊！”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出人意料 不过这个时候欧阳岚却很显然想到了办法，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快速让墨南宸进宫，反手要求皇帝授予他调查国子监失火原因的权力，并且趁此机会，再度得到了协调三司的权力。 这种见缝插针的手法和墨南宸的性子截然不同，也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原本在陈玄礼大闹宁王府的时候，他躲着没出现，众人都以为在这个关口，至少对方会为了避嫌和减少被人攻讦的借口而选择避避风头，但是这一招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想。 “朕看就交给你吧，最好从你自己的王府开始查起。”皇帝倒是来了点兴致，转而若有所思点头道：“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去最合适，记住了，朕给你权力，就是让你一查到底的，这件事可没完。” “陛下，国子监火灾就是宁王府下人所为，此时让宁王自己去查这件事，岂非——”李成儒脸色一变，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给打断了，转而冷哼了一声之后道：“难不成你们刑部想去查宁王府后宅的事？丢不丢人？” “启禀皇兄，臣弟觉得，让三王兄去查真凶问题不大，毕竟皇兄说的是，这宁王府下人放火到底是无意失手还是图谋不轨，三王兄查问比起刑部确实要方便不少。”墨北欢扫了一眼李成儒，朝着对方微微摇头之后转而道：“但是皇兄，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如今分别居于楚家和宁王府，也不是长久之计。臣弟觉得，不如让他们先去太学院吧，如此也不至于耽误了课业。毕竟都是天子门生，若是因此而荒废了学业，岂不是愧对皇兄的一番苦心？” “你倒是时时刻刻都在关心朕的门生啊！”皇帝看着墨北欢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道：“昨日在老三的家门口被人梦溪给怼回去了吧？国子监那边你们不要操心，朕相信梦溪会处置好的，而且朕也很期待，昔日的楚相嫡女，到底会教出一帮什么样的学子来。” 皇帝的话堵住了墨北欢，也让后者眉头一皱，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很显然，虽然国子监出了意外，但是皇帝却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怪罪楚梦溪的意思，反而言辞之间表达了前所未有的信任。而且这句话与其是说对楚梦溪有信心，还不如说是对所有人一个警告。以至于话音一落，陈玄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无比。 “礼部最近没什么事吗？那朕告诉你一件事，鸿胪寺已经准备好了漠北使团南下的接待规程，着令礼部派员协助忠顺老王爷把这件事办妥了。”而果不其然，皇帝紧接着目光就转到了陈玄礼身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变得极为凌厉道：“这才是国之大事，朕若是听到忠顺老王爷抱怨你们礼部再办事不力的话，那你这个尚书就不要做了，给朕滚到鸿胪寺去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皇兄说的是，有人昨日为了争抢国子监学子，破坏皇兄普学于民的理念，不惜矫诏传旨，若不是常琳军抗住了威压，只怕臣弟府中的那几百名学子如今都不知道在哪了。”墨南宸扫了一眼陈玄礼冷笑道：“皇兄可能还不知道，昨日臣弟府门前，可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连台。” “下次有好戏记得来通知朕，朕也去看看。”皇帝阴恻恻的笑声让整个承明殿都变得格外的阴冷起来。反倒是墨南宸自己显得有些兴奋，得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直接将刑堂搬到了应天府，开始借用应天府来审理这桩案子。 本来裴澈被拿下之后，应天府缺少府尹坐镇，大部分京城治安的案子不得不移交给了巡防营代管。而如今墨南宸直接进驻之后，却代表皇帝大规模清理羁押下来，需要应天府尹出面处置的各类案件。 “你这脑子也不笨啊，这么快就学到了精髓啊，不错不错，借力打力，不要怕事情闹大，乱拳打死老师傅，才是硬道理。”欧阳岚跟在墨南宸跟前，见到对方一上午的时间，没有去处置自家的那几个下人，反倒是一口气连续发落了十几桩案件，顿时乐呵呵的笑道：“放心好了，风声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早就听毒圣妹妹说，这个应天府尹是个要命的位置，位卑权重，只要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安稳，那以后可都是大人物啊。” “能处置好这京城事务，那必然是王佐之才。”墨南宸点了点头，应天府尹管的就是京城治安，但是京城是整个大晋最难管的地方，大量的豪门贵族，朝廷文武大臣聚集，各路人马是数不胜数，能把这种一团乱麻理清楚，执掌中枢都够了。 而很显然，欧阳岚给墨南宸出的主意最根本的地方就是这应天府，这里一旦开堂快速审理案情，那么必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引发京城各方势力的关注，从而达到将水搅浑的目的，也在更大程度上牵扯住有心人的视线。 只要他们的目光盯着墨南宸，那么大理寺那边就自然而然减少了关注，这才是两人所需要达成的局面。 所以当应天府内出现的这一幕异状快速传出去的时候，惹来了所有人的吃惊，墨南宸坐镇应天府，而且审理的还不是国子监失火案，反而开始处置挤压的案件，这让所有人都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墨南宸身为皇室王爷，自然不会去兼任应天府尹，但是完全可以在新任府尹上任之前代理应天府事务，如此一来加上巡防营，基本上整个京城所有的大小事务就全归了他一人独自掌控。 墨南宸的处事风格所有人都知道，根本不会给任何人留什么情面和机会，他要是真的掌控应天府的话，那对于豪门子弟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所以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几乎是瞬间功夫，整个京城一片哀嚎，这些人几乎是如丧考妣，一个个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唯恐被对方给盯上。 而真正让这些人担忧的是，墨南宸重新获得了权力，而且还是如此针对豪门的权力。应天府虽然在高官显贵此起彼伏的京城显得等级很低，但是权力却非常大，位置也非常关键，换做一个软弱的人担任府尹，那么可能是装点门面，但是墨南宸，光是靠他执掌军法时留下的铁面无情的印象，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也因此，这件事在随后传到朝堂上后，迅速引发巨大轰动，吏部在张怀甲尚未从并州归来的情况下，连夜拿出了新任应天府尹的人选，试图抢夺应天府的主导权。 “陈乔木？陈国公家的长子，呵呵，就是那个去年打死了女使，被鬼混吓得掉到大运河里的孽障吗？”不过吏部的这个人选明显是仓促选出来的，被皇帝扫了一眼一口道破其来历，也说得柳橙老脸微红，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吏部到底还能不能履行为国选拔良才的重任了？”张怀甲不在，所以皇帝的怒火一下子全都发泄到了中书省以柳橙为首的几个高官身上，冷笑连连道：“是不是看着老三坐镇应天府，是戳到你们这些豪门贵族的痛点了？朕看吏部既然选不出合适的人选，那朕就下明旨，着令宁王暂时代理应天府事务，等什么时候吏部有了人选再说吧。” “当朝亲王去充当应天府尹，这多少传出去会有损皇族颜面——”柳橙原本还打算说点什么，但是皇帝却一溜烟直接自顾自的离开了，也让这件事变成了既定事实。 由此，原本只是借机搅动声势的墨南宸开始真正的代理起了应天府事务，并且大张旗鼓的开始处理京城之内各大豪门犯罪案件，并由此，迅速处置了一大批人手。 这些人大部分非富即贵，他们的背后关系牵扯巨大，盘根错节，短短几天时间内，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于不少人开始重新上门，试图求情，为自家犯事的子侄免罪。 “你先别急着一口回绝了这些人，要学会圆滑一点，拖些时间，把这些人都牵扯在应天府。”欧阳岚见到墨南宸还是之前的性子，顿时将其拦住低声道：“闹得动静越大越好，牵扯到的人越多越好，如此一来的话，所有人都盯着你，也就没人会注意毒圣妹妹和大理寺了。” “这些人按律拖出去砍十次脑袋都不够，怎么圆滑？”墨南宸显得有些不忿，恶狠狠道：“我宰了他们，也能引来动静，这不是很好吗？” “你把人宰了那戏不就唱不下去了吗？”欧阳岚瞪了对方一眼之后忽然笑道：“我让你圆滑一点不是让你徇私枉法，是让你拖一段时间再去处置不成吗？比如说这个斩立决的判罚，你可以迟一点再去下判词，这总可以吧？你只要不下判词，不上报刑部复核，这些人的家属自然会源源不断来找你的，等时间差不多了，到时候该怎么判这板子还是在你手上啊！” “我试试吧。”墨南宸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有拒绝欧阳岚的建议，此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在应天府的这一手，在随后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也让整个京城局势快速变得浑浊不清起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风起 “王妃，大理寺那边送来消息说，王若弗想见你。”瑶姬走到楚梦溪身边的时候，后者也几乎是在一瞬间抬头，看着远处摆动的树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瑶姬，起风了。”半晌之后，当她伸出左右，在眼前划过，挡住自己的视线，看着从指缝中透过来的阳光，微微自语：“等闲残红逐日飞，不理烟柳竟西陲，凭栏未语魂相望，无语垂泪故人归。” “王妃在想家人吗？”瑶姬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听着这诗，有些凄凉。如今这京城多风雨，但是一切都在王妃的掌控之中，不该如此伤感自苦的。” “好，我知道了。”楚梦溪微微一笑，她和瑶姬是越来越投缘了，对方的那种如水一般的性子每每都能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重新唤醒自己。 “你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去大理寺。”结果对方递过来的衣服披在身上之后，楚梦溪似乎才想起来对方刚刚说的话，转而点了点头道：“王若弗的事该了了。” “好。”瑶姬微微一笑，楚梦溪的这种淡然的处事态度在任何时候都能给人以足够的信心，这外面围绕着应天府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凌云居内，这双清澈双眸，犹如明月一般，照亮了这犹如迷雾一般的京城局势。 京城风起，犹如这已经渐渐入秋的天气一般，显得有些肃杀，以至于楚梦溪虽然身处凌云居内，却依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而在楚梦渺走进来的时候，无言的摇了摇头。 “长姐，青青带着女子学院的人去义善堂了，我也想去。”楚梦渺对于楚梦溪始终有一丝畏惧，即使如今对方脸色和缓，她站在一旁还是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也想学医？”楚梦溪偶一抬头，见到对方这幅样子之后，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转而点头道：“是二婶婶的主意？” “母亲的意思是，国子监女子就算是入学，也无多大前途，总不能和男子一般去出去做官吧？”楚梦渺蹲在楚梦溪跟前，有些试探着道：“所以还不如学些医术傍身，将来——” “她终究还是不放心啊！”楚梦溪叹了口气，无言的摇了摇头，也一句话说的楚梦渺脸色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晌之后不敢再去看对方，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你若是不想去国子监，那就不要去了，留在家里帮着青青，她如今的本事也很好了，可以教教你。”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楚梦溪没有去强求，冷氏本身就对她耿耿于怀，再加上如今国子监刚刚发生变故，也难怪对方会让楚梦渺来试探自己。 “长姐莫要误会母亲，她只是不太清楚国子监内发生的事情。”楚梦渺生怕对方会误会自己，所以连连摇头道：“等我回去就劝劝她，其实母亲对长姐还是很看重的。” “你留在家里就多学着掌家吧。”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心头一动，缓缓开口道：“这些将来都会用得上的，不管外面风雨如何，楚家，总归是不能散了。” 这句话说得楚梦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但是看对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但是隐隐然的，她却本能的感受到了楚梦溪心情出现了变化，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得起身泱泱而去。 如此一来，凌云居内就只剩下楚梦溪一人独自靠着扶拦，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走进凌云居去打扰到她。在楚家所有人的眼中，凌云居除了瑶姬这一个贴身女使，其他人无事基本上不会走进这绣楼，这位当家的大姑娘，更是往往在扶拦处一坐就是一整天。 “秋风知寒意，无事惹凡尘。晨轩起旧事，迟早换人心。”幽幽的声音响起之后，她自己反倒是精神好了不少，似乎也没将楚梦渺刚刚说的事放在心上，脸上也久违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红林被我叫了回来，等到宵禁之后，就开始护送王妃前往大理寺。”瑶姬办好一切之后匆匆回来，见到楚梦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跟着笑道：“王妃想到什么了？怎么笑起来了？” “确实想到了一点事情。”楚梦溪点了点头，拉着对方坐在自己身边，转而点头道：“我打算近期将家中事务交给梦渺，你回头告诉一下下人，除了凌云居和红林他们这些护卫，其他的事都移交给她。” “王妃这是让四姑娘学着掌家吗？”瑶姬一愣，随即似有所悟，转而笑道：“四姑娘比青青还要大一点，也是到了快议亲的年纪了。学着掌家，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我是打算将楚家交给她。”楚梦溪摇了摇头，神色幽幽道：“以后国子监就不要让她过去了，再去找个先生过来教授五经算术。” “五经算术若是只是掌家所需，倒也不需要多高明的先生。”瑶姬点了点头，她是接替月儿帮着楚梦溪掌家的，而且身为她的贴身女使，不光家里的事情需要她去传达，国子监事情也是一样。 “既然风起了，那就起大一点吧。”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甚至于在随后连慕雨柔过来告知紧张施工之后，国子监被毁的房舍大体恢复过来的事情都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挺好的啊。”慕雨柔神色有些疲惫，这些天她一直盯着工程，甚至于将自家的人都调过去帮忙，才匆匆忙完这一切，此时靠在软榻之上，看着楚梦溪没什么动静之后忽然来了点好奇心，拉着瑶姬低声问道：“是不是快要有进展了？” “确实快有进展了，但是王妃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心情变好。”瑶姬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楚梦渺无法再去兼职教授五经算术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那确实是起风了。”慕雨柔似乎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转而点了点头：“不过这风——” “风不仅仅在外面刮起来了，家里也是一样。”楚梦溪接过了话茬，转而也没在独自沉思，而是走了过来，摇了摇头大：“看起来这不是人为，便是天意如此。” “你也不要去责怪梦渺，冷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这种大风大浪，自然是看不穿这其中的意思。而且梦渺若是就此退出的话，不也是你之所愿吗？”慕雨柔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徐徐道：“就此楚家一分为二，就算是将来有什么不测，至少还能保住一支，免你后顾之忧。” “你在慕家也是这么安排的吗？”楚梦溪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点头道：“所以你让慕家剩下的族人迁回原籍了？” “我是想带着慕家逆风翻盘，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家族传承，总要有人去做，所以我也没有阻止他们。迁回原籍，退出京城的角逐，那么自然可保平安，至于权势富贵，其实和他们关系也不大了。”慕雨柔笑道：“所以梦渺和冷氏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楚家毕竟不是慕家，你们也无法迁回扬州，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身负天下人所望，能有一条退路，其实你该庆幸才是。” “昔日我从宁王府出来，得知家族覆灭，我也不曾想过梦渺她们能够残存，所以心无顾忌。”慕家虽然没落，但是终究是世家一员，这种保存家族的办法比起楚家要多得多。而且如对方所言，楚家是注定没有什么退路的，这个时候如果将楚梦渺剥离出来的话，那么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这些事情你自己不是想清楚了吗？怎么还是心事重重的？”慕雨柔看到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顿时好奇道：“虽然起风了，但是对你而言，却不算什么吧？”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啊？”楚梦溪微微一笑，伸手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对方之后柔声道：“这是金玉丹，留着吧，这几日太累了，别真起风了，没吹倒别人，倒是把你吹倒下去了。” “不会的。”慕雨柔将金玉丹收起来之后笑道：“你打算这一次吹倒多少人？我从外边进来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盯着应天府，宁王这回算是彻底出了风头了，光是今天早上已经处置了十几个纨绔子弟，豪门世家是一片哀鸿，牵扯的时间越长，动静只怕也就越大，这股风也就吹得越快。” “不会的，世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反击很快就要来了，就要看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了。”楚梦溪没管这件事，有欧阳岚在墨南宸身边，一时半会的，世家就算是想反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更何况，只要对方反击，那么牵扯的动静也必然会越来越大，也就是她出手的机会。 不过对于慕雨柔说的另外一件事，此时的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一瞬间抬头，目光也逐渐变得更加清冷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下大势 “王妃，到了。”深夜时分，从长郅坊开出来的这辆马车在殷红林的驾驭之下，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缓缓来到大理寺后院门口之后，也快速传来了戴胄的声音。 为了今晚，大理寺这边也做了周密的安排，戴胄亲自带人守在门口，将里面所有心腹人手全部集中到了这里，严防死守，避免走漏风声。 “王若弗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动静？”楚梦溪只带了瑶姬随行，甚至于除了三头雪狼护卫之外，更是只有殷红林一人驾车，轻装简从之下，连戴胄都有些吃惊。 “旁敲侧击了下官几次，想要打探我大理寺到底抓了他们王家多少人。”戴胄反应过来之后，咳了一声转而边走边道：“按照王妃吩咐，我们只给了她自己能掌握的消息，其余的并没有透露。如今的她应该是写好了申诉状，只不过不曾交给下官。” “她在等我上门呢，自然不会轻易交出来。”楚梦溪点了点头，她知道王若弗的心思，所以扫了一眼周围，转而道：“把她带到密室吧。” 戴胄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大理寺用来密审刑犯的密室也都腾空，只不过在见到王若弗被带进去之后，连瑶姬走走到了一边，顿时有些迟疑道：“这密室不用看守吗？” “少卿你看！”瑶姬站在远处，指了指门口青儿它们微微一笑道：“有它们在，比你的人更能保密。” “王妃是真的准备周全了。”戴胄眼前一亮之后转而也跟着离开，让这里快速恢复了平静，如此一来，只有瑶姬和殷红林一明一暗守在了密室附近。 “几日不见，你倒是变得格外有精神了。”楚梦溪在里面看着王若弗走进来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对方的精神头甚至于比之前要好多了，而且看架势，似乎比之之前也恢复了冷静。 “那是自然，王家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我大意。”王若弗声音有些嘶哑，目光死死地盯着楚梦溪，只不过在见到对方没什么反应，只顾着低头调弄怀中的雪儿之后，忍不住脸色有了些变化。 “楚家当真是得天眷顾，家族残灭之后，居然还能出你这样的人物。”这种淡然的态度让王若弗良久之后终于是叹了口气道：“若是知道你的实力，当日我定会劝说兄长莫要搅动京城的这趟浑水。” “可惜晚了，王城虽然也算是一号人物，但是豪门争斗，他却并没有你擅长，王家如今，算是保不住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方转而道：“你如今想的怎么样了？” “我要确保我王氏族人的安全。”王若弗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异常，语气也变得格外的有杀意道：“否则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太危险了。” “你知道王氏族人被我控制住了？”楚梦溪走到对方跟前，似笑非笑道：“焉知不是被那些并州世家灭口了呢？” “这是我的底线，也是你的筹码，你觉得自己还不如李明浩那些糊涂蛋吗？”王若弗对于这种语气显得有些不屑一顾道：“我能想到的事情，你若是想不到，那么此次来京城，我算是所托非人了，就算是那些王氏族人能够暂时逃开官府的追捕，时日一长，也必然无法善了。” “倒是对我很有信心，也罢，今日我也拿出我的诚意。”楚梦溪点了点头，随即自顾自道：“王氏族人中，除了被大理寺抓捕的并州一系人手之外，只要外边没有公开发布文告说是丧命的，都在我手上。你也可以放心，他们现如今还很安全，虽然并州世家和京城豪门都在寻找他们的下落，但是我有的是办法避开他们的搜索，将你的族人送到一个你指定的安全之地。” “现如今这天下，到底哪里才是安全之地呢？”这是开门见山的承诺，所以这一瞬间王若弗的脸色也变了，有些颓然道：“天下之大，只怕未必有他们的容身之地，这些时日我筹谋良久，也未曾想到有什么地方合适。” “真没想到吗？”楚梦溪目光一凝，随即看着对方摇头道：“这件事只要被挑开，便是我有十倍的本事，也挡不住这天下所有的世家联手，所以——” “你有地方吗？”楚梦溪的话还未说完，王若弗忽然开口问道：“你若是觉得什么地方好，可以直接做主送他们过去。” “不怕转头将他们送回并州吗？”王若弗的这突然一句话倒是让楚梦溪微微一愣，但是随即摇头道：“这中原天下是难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了，而北方草原更是汉室宿敌，你们过去，那就真的自绝于整个天下，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地方，往南或者，往西。” “你是说西南蛮荒之地和西北安西旧地？”王若弗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摇头道：“西南蛮荒之地我王家不曾去过，若是让这些族人过去，只怕是十不存一。” “那就去河西四郡。”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道：“那里是汉家天下，虽然中原式微，丢了河西屏障，但是河西，终究是汉室的地盘。” “那就河西。”王若弗点了点头，并州世家对于河西四郡并不陌生，只不过过了贺兰山之后，那里已经被西北蛮族占据百年之久，所以世家大族基本上都断了西进的念头。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如今的两人看来，这里正是一个合适的避难之所。 “这是我以王家的名义写好的申诉状，里面我能想到的所有事全都写上了，包括证据都在里面，你看一下。”王若弗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条陈递给了楚梦溪，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才叹息道：“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数年时光，我已经老了，这天下，已经没有我存在的价值了。” “这份申诉状需要你自己递上去，最好去敲登闻鼓，或许还能为你自己求一线生机。”王若弗写的很详细，从王城登上并州大都督开始，王家一系列的谋划，全都一一写明了，上面甚至于很多隐秘连楚梦溪都是第一次听说，所以等她看完，忍不住摇头道：“世家霸占权势日久，已经彻底败朽了。” “王家虽然败了，但是你若是想逆天改命，只怕是难如登天！”王若弗同样摇头道：“去了一个王家，还有李家，陈家，中原五大姓，并州八大柱国的后裔，如今都是执天下牛耳之人，便是皇族也是讳莫如深，楚家在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最鼎盛之时都无法奈何他们，如今靠你一个孤女，我看你没有成功的希望。” “靠一家一姓之力，自然是螳臂当车，不堪于豪门一战。”楚梦溪看着王若弗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道：“但若是全天下的寒门和百姓一起联手呢？只要打破了规则，靠着人数优势，穷一代人之心血，足以彻底消弭你们的优势，往后，世家泯然于众人之期不远矣。” “他们，会让你得逞吗？”王若弗喃喃自语，以她的心智，楚梦溪这随口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她快速猜到对方的心思，但是却一瞬间变色道：“这是在掘世家的根基，我不会——算了，如今王家都快覆灭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便是经此一变，王家能够幸存下来，如你所言，已经泯然于众人了，我还管什么根基不根基？” “所以与其抱残守缺，和滔滔大势对抗，不如着眼于将来，或许，一个人人向上的时代中，家中子弟有才学之人，还是会脱颖而出。”楚梦溪点了点头道：“这是我父亲的遗愿，他没有要消灭世家的意思——” “这是诛心计，和消灭世家没有区别。”王若弗断然摇头，不过看向楚梦溪的目光却不再如之前那样，反而带着一丝由衷的感慨道：“都说楚家人性子倔，不撞南墙不回头，看起来确实如此，从你父亲到你，楚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没想到的是，你如今还是如此！” “楚家是天下寒门之望，不论是不是我性子倔，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大势所趋，容不得改变。”楚梦溪声音变得昂然起来道：“这与其说是宿命，还不如说是，天下需要这样的楚家，需要这样的楚梦溪。” “祝你成功吧！”王若弗叹了口气，转而缓缓道：“我此去只怕不会有任何生机，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前路漫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莫要误信他人，这条路上，你可不会有什么盟友，即便是我，若是得有一命归来，也会阻止你！” “你能说这句话，今晚我就已经不虚此行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身形卓然而立，声音也开始变得肃然之极道：“我不需要盟友，有我一人在，自当砥砺前行，不改初心。” “也好，如此我也算是输得不冤了。”王若弗放声一笑，随即点头道：“你走吧，明日清晨，我会在早朝之前抵达皇城宣武门，敲响登闻鼓，助你打开一条新路。” “我等着。”楚梦溪将申诉状收起来之后，走到门口，回身看了一眼王若弗，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好保重自己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绝灭之后会有另外的际遇，一切都在你自己手中，靠的，也只能是你自己。” 第三百二十六章 登闻鼓响 “王妃，一切准备就绪，外面，开始了。”凌云居内，楚梦溪习惯的站在扶拦边，临水出神，身后，瑶姬不知何时悄然走近，看着对方微微点头，一瞬间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咚！”臻首微摇，原本握在手中的玉碗悄然跌落水面，发出一声轻响，让瑶姬眼前一亮。 “是开始了。”楚梦溪回头一笑，目光一瞬间变得沧桑起来，叹息声久久不散。 “王妃这是怎么啦？布局许久，如今正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等结果落幕，为何要叹息？”在瑶姬看来，此时楚梦溪该是高兴的时候，不论接下来局势如何，眼前这位素服衣裙的女孩，都是稳稳地端坐钓鱼台，一如刚刚那般，随手而为，皆是风起云落。 “陪我去找南湘，送别这位天之骄女。”楚梦溪没有解释，而是拉着瑶姬，悄然出门，消失在外面的人海之中。 而此时，伴随着主仆两人离开凌云居，整个京城的气氛似乎悄然之间也跟着变了，巡防营在执行换班的时候，宋南云和丁洋同时开始出现在城中，两人在不断加派人手，逐渐的，开始以大理寺和宣武门为中心，布置了大量的人手。 为了确保无虞，宋南云甚至于将其他的事全都交给了常衡负责，自己亲自来到宣武门跟前，没有理会禁军那边传来的诧异声，亲自守住了大门。 一股肃杀在此时逐渐的蔓延到了城中各处，无数早起外出的百姓已经开始隐隐然感受到了不安，只不过没人知道这变故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更不会知道，此刻在大理寺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和张建帧一起，从里面走出来的王若弗身上。 “王大娘子还有什么要说的请直言相告。”张建帧扫了一眼外面的巡防营人马，微微点头之后对着王若弗饶有深意道：“现在已经开始了。” “我确实没想到，大理寺卿居然都是她的人。”王若弗目光停留在张建帧身上一眼之后点头道：“走吧，她把能算的，都算进来了，现如今箭在弦上，势必要全力以赴。” 伴随着她上了张建帧准备的马车，丁洋开始和唐云端一起，亲自护卫左右，一路上，巡防营士兵更是不间断从周边各大坊市急速出现，沿着这条大路迅速部署成两道人墙。 这个时候，不论是丁洋还是守在宣武门门口的宋南云，都已经不愿意也不需要再掩饰了，王若弗马车前行，直奔宣武门，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始的信号。 比起其他人，宋南云实际上对于这件事要有更深的感受，很多事情都是楚梦溪直接安排他和常衡去做的，为了今天，可以说是真正的谋算了整个天下。 “你去应天府，通知王爷，也开始吧。”不过对于此时的张建帧而言，事情反倒是变得轻松起来，自己整理好官服之后，朝着戴胄示意了一眼，让其快速赶到应天府，去通知已经在准备的墨南宸，在几乎差不多的时候，也开始了行动。 “绿姬啊，我的酒壶呢？”看着墨南宸和戴胄带着衙役快速出动之后，欧阳岚依旧是懒洋洋的口气，但是双目之中，却寒芒爆闪，整个人的气质也在悄然之间变得凌厉异常。 “少主，你怎么不跟着宁王出门啊？”绿姬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随手将酒壶扔给对方之后跃跃欲试道：“要不我们去找毒圣？” “找她做什么？今日她是旁观者，我们也是。”欧阳岚摆了摆手笑道：“该布下的棋子，早就布下了，如今是收网的时候，就是每逢大事有静气了，难道本少主脸上没有静气吗？” “少主，这个好像说的是毒圣才是，你肯定没有。”绿姬噗嗤一笑，拉着他笑道：“人家那才是静气，哪像你，天天提着酒壶，都快成酒圣了。” “酒圣就酒圣吧，反正都是圣。”欧阳岚摇了摇头，站在应天府刑堂门口，神色悠悠，虽然声音很慢，但是很明显，那不断抬头看天的姿势，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如果说这场围绕着王家形成的棋局，楚梦溪是执棋人的话，那么他在其中就扮演着对方替身的角色，插手了每一个关键的步骤，负责将对方的谋划串联在一起。尤其是此刻的应天府，更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在他看来，甚至于比大理寺还要重要。 “忽然发现，等待结局也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啊。”欧阳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若弗的那辆马车已经到了宣武门门口，下车的她几乎是在欧阳岚感慨的同时，抬头看着宣武门左右两侧摆放的登闻鼓，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肃穆。 登闻鼓，是大晋开朝之后就竖在宣武门门口的两面黑漆漆的鸣冤鼓，传说是太祖皇帝为了及时了解民间冤情所设。只不过从开国至今，百年已过，却只响过寥寥数次。但毫无疑问，每一次响起，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震动整个天下。 “大娘子，末将宋南云，奉王妃之命，护送你至登闻鼓旁，今日不会有任何人为难你。”宋南云手中龙御令牌一闪，面色肃然道：“这是王妃的御赐令牌，可保大娘子一路直奔承明殿。” “多谢了。”王若弗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之后脚步轻缓，一步步走向登闻鼓。此时的她每一步落下，脸色都变得沉重一点，甚至于对于外界的变化丝毫不顾。 “大统领——”负责防守宣武门的禁军此时匆匆赶了出来，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宋南云手中的龙御令牌就已经亮了出来，直接吓得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 龙御令牌到了楚梦溪手中之后，除了给姜岩在温县用过一次之外，从来没有亮相过。往日里，楚梦溪凭着自己就能够调动足够的人手，但是如今，在宣武门门口，却让宋南云持令牌立在王若弗身边，这是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底牌。 “传王妃命令，禁军从现在开始，归本将节制。”宋南云声色俱厉，看着眼前的禁军副统领迟瑞冷然道：“禁军必须无条件执行命令，否则龙御令牌之下，绝不容情。” “末将领命！”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迟瑞的脸色就快速恢复正常，挥手之下，禁军开始快速分列两侧，站在了宋南云跟前。 “好强的手段！”这一幕王若弗是恍若未觉，直到自己身处登闻鼓跟前，才回头看着眼前肃然而立的两军将士，微微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靠着一枚令牌就让拱卫皇城的禁军俯首听命，这不仅仅是皇权威压，更是这些将士对于楚梦溪的敬畏，才使得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甘愿听命于她。 “咚咚咚！”这一瞬间，她仿佛也看到了一丝希望，以至于拿着鼓槌，开始看着这足有百年的登闻鼓，开始猛然间砸了下去，持续不断的鼓声，开始在这一瞬间，快速响起。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到了，皇城之内，无数的禁军开始闻声而动，直奔宣武门而来。皇城之内出现鼓声，就只有登闻鼓有这样的特权。 “咚咚咚”持续不断的鼓声还在继续，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头，就只有这一种声音在回响，鼓声震天，让人一瞬间心思澄明，无有杂念。 “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承明殿。”后续赶到的张建帧，只是迟了一瞬间的功夫，听到登闻鼓如期敲响，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疾步朝承明殿而去。 而此时，站在宣武门对面的角楼内，墨南湘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楚梦溪，微微叹息道：“姐姐，这一敲，整个天下都要被震动了。” “这天下不该震动吗？”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王若弗敲登闻鼓，肩负的重任，不仅仅是为她王家争取一线生机，而是为天下人所敲。这世间，唯有这登闻鼓，可以通传上下，俯察人心。” “我不是说这个，王若弗想救王家，那要看天意。我只是有点担心，姐姐借她的手去干扰天下大势，会不会被反噬？”墨南湘有些担忧，此刻鼓声不断，想来承明殿里已经有反应了，而且她刚刚已经看到了张建帧走进大殿的身影，这预示着，承明殿内，一切，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她眼前，楚梦溪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神色平静，让她甚至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就压到他们不敢反噬为止。”楚梦溪猛然间回头，双目之中的寒芒此刻毫不掩饰，转而声音清冷道：“大局如此，非人力能为，王若弗不去，那还会有李若弗出现。这天底下，没有比登闻鼓更大的变故存在了。”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墨南湘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楚梦溪苦笑道：“总觉得这场变局当中，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不用，属于墨氏皇族的事情，墨南宸已经在做了，他很好。”此刻，楚梦溪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缕红潮，话语声在这个时候，悄然间出现了一丝柔和的气息，转而走到角楼边上，看着外面，承明殿门口的禁军已经簇拥着郑大监的身影快速出现之后，微微点头道：“他会做好的，你该相信他。” 第三百二十七章 皇室的位置 “少卿，你带人直奔长安县主府，将裴多云包括裴氏在京城的其他三房人手全部抓捕归案。”登闻鼓的声音响起，也让墨南宸脸色快速变得坚定起来，以至于那一瞬间，戴胄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对待裴家，而且还是第一个出手，这分明是打算在承明殿那边传来消息前，对皇族内部进行清洗。 “参与人蛊之祸，害死长瑾，愧对死难的十几万京城百姓，若是不将他们抓捕归案，我墨南宸誓不为人。”戴胄难得的迟疑墨南宸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开口道：“今日之行，不仅仅是梦溪，我皇室也要下场，否则的话，对不起这墨氏百余年的江山社稷。” “王爷此举，下官佩服，下官唯王爷之命是从。”戴胄点了点头，对于墨南宸露出一丝钦佩。对方的想法或许很固执，有时候甚至于在这种波云诡谲的京城显得有些幼稚，但是毫无疑问，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在对事对人的时候，往往代表着正义。 而且在这个时候，这种举动，已经不仅仅是对楚梦溪的信任和情义了，而是代表着自己的立场，对待天下百姓的态度。这对于出身寒门，靠着一手绝技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戴胄而言，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出发，我们去陈国公府。”墨南宸只是朝着戴胄点了点头，就随即带人快速出动，直奔陈国公府而去，两队人马，速度快到了极致，而且沿途没有丝毫隐藏行迹的意思，大队的衙役，在包围陈国公府之后，一刻不停的砸开了府门，冲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开始在京城各处不断出现，不论是戴胄还是墨南宸，几乎全都按照王若弗写出来的那份申诉状上面的名单开始点名抓捕，涉及到的人员也非常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从类似于陈国公和长安县主这样的京城勋贵，豪门世家，到贩夫走卒，传递消息的下人使役，无所不包。 所以很快，他们人手不够之后，墨南宸开始传讯常琳军入城，封锁了京城各大城门之后，迅速全城搜捕涉案的所有人员。 登闻鼓还在持续不断响起，被打破了平静的京城百姓这才注意到异状，鼓声来自皇城，就只有一个地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常琳军和墨南宸等人的身形不断出现在京城各大坊市之中，也让百姓迅速意识到今天，只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在靠近宣武门的几个坊市里，开始有百姓不断朝着宣武门而来，他们不能靠近，但是远远的却足以看到发生的变故。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宣武门门口，实际上也出现了巨大的变故，无数的禁军和巡防营围拢之中，郑大监急匆匆而来，宣读了皇帝的御旨之后，见到宋南云手持龙御令牌就站在一旁，顿时吃了一惊。 “大监回禀陛下，如实告知即可。这登闻鼓还需要再响一会。”王若弗此时已经体力不支，所以宋南云直接让手下带人帮忙敲鼓，他自己则站在郑大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继续道：“今日，请陛下见证，这场殃及整个京城，连累十几万百姓惨死的人蛊之祸如何结案。” “这——”郑大监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被吓了一跳之后左右看了看之后，有些迟疑道：“不知郡主如今人在何处，这龙御令牌——” “大监放心，王妃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的。”宋南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似乎知道郑大监问这句话的意思，转而似有深意道：“如今全城百姓和三军将士，都在等着陛下决断，请大监速回。” “大统领这是何意？”郑大监目光一转，看着周围沉默不语的巡防营士兵，和身后那同样望着自己的禁军将士，忍不住脸色一沉。 “这是军中将士的心意，还有，你看——”宋南云手指前方，面色凛然道：“这是京城百姓，他们也在等待着陛下的决断。王爷如今已经开始全城抓捕参与人蛊之祸的罪犯，片刻之间，必然会全部押送大理寺，等待陛下圣裁。” “好吧，大统领在此间稍待。”郑大监有些无奈，或者说此时的他有心想说什么，但是却无法开口，只得急匆匆返回承明殿，将事情告知了皇帝和参加廷议的所有朝臣。 “王若弗敲登闻鼓？”皇帝脸色不断出现变幻，这一刻的他仿佛没听到下面朝臣的反应一般，只是喃喃自语道：“非要走登闻鼓这条路吗？” “陛下，必须要敲登闻鼓。”下面议论纷纷，甚至于刚刚得到消息的柳橙等人都没有什么主意的时候，张建帧却一下子一声怒喝，震动了整个承明殿，也一下子让皇帝瞬间抬头，最后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他身上。 “张卿，宣武门外这一出，是你安排的？”皇帝的话听不出息怒，但是平静的语气实际上就已经代表着此刻的情绪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凝重悄然之间在承明殿内开始弥漫。 “算是，也算不是。”张建帧摇头道：“王若弗确实是微臣从大理寺放出来的，她写了申诉状，要求陛下重查人蛊一案，请陛下明察。另外，微臣今日上朝，也带来了我大理寺清查人蛊之祸全案的结果，请陛下御览。” “陛下，大理寺藏匿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事先不说，直到此时，登闻鼓响起才匆匆拿出，必然是图谋不轨，请陛下严查。”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尤其是张建帧说出王若弗是从大理寺放出来的消息之后，喧哗声再度响起，无数人在这一瞬间脸色大变。 “张建帧，说说看吧，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提前上报？王若弗你到底藏了多久？”厚厚的条陈皇帝直到半天之后才看完，当他抬头的时候，虽然是在对张建帧说话，但是目光却在扫视着其他人，甚至于站在郑大监的角度看，几乎是将所有人的反应一一看在了眼里。 “陛下还记得国子监的那一场大火吗？”张建帧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但是声音却变得愈发高昂道：“但是陛下可能不知道，那一晚，可不只是国子监内出现火灾，在京城望月酒楼内，王若弗也被人暗杀，整个酒楼被蒙面杀手付之一炬。微臣是授命保护王若弗，所以才藏匿至今，直到查出所有罪证才——” “才敲登闻鼓的是吗？”皇帝起身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们是打量着朕会徇私枉法，枉顾那些死难的百姓，所以才用登闻鼓来逼朕吗？” “微臣不敢。”张建帧摇了摇头，面对此时已经杀意纵横的皇帝，依旧不管不顾道：“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案犯更是遍布朝野上下，微臣不得不谨慎行事。陛下是不会徇私，但是除了陛下，只怕这整个朝堂上下任何人都不值得微臣相信。微臣身为大理寺卿，执掌刑罚，就必须要为死者逃回公道，为百姓伸张正义，为天下锄奸除恶。所以敲登闻鼓，微臣是无奈之举，陛下若要责罚，微臣一力承担。” “朕责罚你做什么？朕要的是一个解释！”皇帝的声音也随之变得高昂起来，甚至于这一刻，双目之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压制的怒火道：“朕的皇长子死了，十几万臣民百姓也死了，朕不是冷酷无情之人，朕是君父，这些死难百姓的君父，为他们报仇，难道朕就不配有这个机会吗？” “陛下是君父，若是陛下都打算报仇，那有谁来审判这一场旷世大难呢？”张建帧直接站了起来，几步上前，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其他人，看着皇帝缓缓开口道：“陛下是君父，是全天下百姓的君父，陛下该高高在上，如此，登闻鼓响起来的时候才会让人敬畏，才能让人信服。” “而且，陛下不用生气，微臣的错，等此案结束之后会自领责罚，但是此刻，陛下，已经有人在代表陛下行事了。”张建帧拱手之后脸色凛然道：“有人已经代表了陛下，让百姓看到了皇室的态度，看到了陛下的态度。” “老三？”皇帝喃喃自语，满脸的情绪悄然消散，目光转向张建帧之后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张卿不用请罪了，朕不怪你。是朕失态了，你说得对，朕，是全天下百姓的君父，是应该高高在上，维护律法公正，让人信服。” “去传旨宁王墨南宸，责令他代表朕，代表我墨氏皇族，为这天下，也尽一份心力，朕，在这承明殿内，等着他的好消息！”皇帝双臂一瞬间展开，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气力和信心，纵声高呼道：“终究，我墨氏，也是天下的一份子，是这百姓的一份子。” “陛下圣明，微臣相信，宁王一定不负所托，在百姓心中竖立皇族威信，为天下尽心尽力。”张建帧一下子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在整个承明殿里，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浑然不顾这些，满眼疯狂之色。 此时，整个朝堂，除了张建帧，再无一人开口，但是此时也不需要有人再开口了，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想到了自己的立场，也想到了即将开始需要面对的场面。 寂静的承明殿和外面不绝传来的登闻鼓声相比，显得格外的寂静，但是里面的气氛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度凝重，凝重到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逐渐的，和鼓声连成了一体。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上朝堂 “陛下有旨，宣前任并州大都督长女王若弗进殿。”悠长的声音开始从承明殿一路接力直达宣武门口，禁军开始在迟瑞的口令之下，迅速沿着长长的御道分列两侧，戎装肃容，所有人全部恢复了平静。 “责令巡防营各部立即分散进入各坊市，听从王爷和大理寺调遣，协助抓捕逆犯。”此刻，伴随着王若弗进殿，登闻鼓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对于宋南云而言，今日巡防营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等待他和他的手下的，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姐姐，你不出手吗？”而在角楼那边，墨南湘也看着楚梦溪低声道：“承明殿内，只怕还有一番激战在等待，王若弗，她值得相信吗？” “她也是放手一搏，比之你我，更加没有退路，所以即便是整个朝堂都群起反对，她也会将其彻底压下。”楚梦溪是亲眼看着王若弗走进了承明殿才微微点头道：“今日之朝堂，是她的主场。” “我们，就在这等着。”楚梦溪此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转而回望墨南湘之后点头道：“待今日之事了结，世家之势必被遏制，则寒门之势强，平衡之局成矣。” “也好，我也来看看，今日之王若弗到底有几份本事。”墨南湘微微沉吟之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十年荒废，昔日王家嫡女的名头能否还能名副其实。” 墨南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楚梦溪，此时与其是在说王若弗，还不如是针对楚梦溪。昔日王若弗出手助力王城抢到了并州大都督的职位，那是王家鼎盛之时，出手之时有众多拥趸。但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楚家嫡女，却是在家族残灭，陷入最低谷的时候横空出世，挑动朝堂争斗，谋算时局人心，无一不中，无一不成。其谋略和胆识，只怕比之如今走进承明殿内的王若弗，要更胜一筹。 也正因为如此，墨南湘隐隐然有一种心疼和畏惧的情绪逐步涌上心头，或许今日楚梦溪是借助王若弗的手打压豪门世家，那以后，对付墨氏皇族的时候，会不会亲自出手呢？ 墨南湘只觉得心头忽然一阵发冷，更带着一种委屈和担忧，这一刻的她，双目之中泪水不断打转。今日是王若弗，那么他日，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和她最亲近的楚梦溪了。 墨南湘没有说话，实际上此刻她的心思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伴随着登闻鼓逐渐沉寂，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步入承明殿内的王若弗身上。 “并州王氏女王若弗拜见皇帝陛下。”和此前皇帝宣召的口吻不一样的是，王若弗行的是世家礼，而且也没有下拜，这中间的含义让所有人的脸色再度起了变化。在这种时候，这种做法，无疑代表着王若弗此来的目的。 “王氏女？”皇帝微微自语，目光落在王若弗身上之后，声音也开始变得肃然起来道：“王若弗，你敲击登闻鼓，是打算为王家翻案吗？” “陛下错了，臣女不是翻案，而是申诉。”王若弗手持申诉状高举头顶，声音幽幽道：“王氏参与人蛊之祸，辨无可辨，臣女要说的是，人蛊之祸中，世家参与者颇多，绝非我王氏一门，请陛下彻查此案，将真凶尽数捉拿归案，也免得我王氏伏诛，但是其他人却逍遥法外。” “笑话，人蛊之祸大理寺早已查清，是你王氏为主谋，串联李威等人暗设毒计，还是十几万百姓，证据确凿，你无可抵赖。”李成儒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张建帧之后，在柳橙的示意下，快速出列，对着王若弗冷笑道：“如今王家党羽尽数被抓，唯独只有你始终藏匿不出，为此大理寺卿数次被朝臣盘问，却始终不发一言，难不成，就为了今日这一出吗？” “启禀陛下，王若弗刚入京城就被我大理寺和巡防营联手护在望月酒楼，本意是钓出王家残余人手，但是没想到的是，王家族人没来，反倒是来了一群蒙面杀手，杀人不成。一把火烧掉了望月酒楼，并且为了掩人耳目，同时在国子监内纵火，致使巡防营人手分散，国子监内学子宿舍被付之一炬。”张建帧转头看了一眼李成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后，转而道：“陛下，两起火灾，大理寺和应天府已经掌握了人证，等到宁王归来，会立即呈报陛下。” “看样子老三这几日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啊！”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脸色稍稍平缓下来，转而朝着王若弗道：“你继续说。” “臣女上告朝廷七家重臣加上并州赵郡李家，博陵崔家和河南郑家参与人蛊一案，如今逍遥法外，却将我王家推上断头台，请陛下明察。”王若弗此时跪了下来，面容清冷，声音不绝，一席话几乎是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陛下，王若弗胡说八道，眼见王家穷途末路，就想拖他人下水，此等手法，必会引发朝堂混乱，百姓恐慌，请陛下将其立即抓捕，立即宣判，处置王家，以还我等清白！”李成儒是首当其冲，甚至于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带着凄厉的声音厉喝道：“有此等人扰乱朝堂，必是肘腋之患啊！” “把申诉状呈上来。”皇帝目光一扫李成儒，似乎还在思索刚刚王若弗的话，浑然没有将李成儒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沉吟良久之后才朝着郑大监挥了挥手。 这份申诉状和此前给楚梦溪的那一份大致相仿，甚至于和张建帧送来的也大体不差，只不过张建帧那一份是大理寺掌握的情况汇总，而王若弗的这一份却是她自己的首告。 “倒是朕的好臣子啊！”长长的申诉状此刻被郑大监摊开之后，皇帝只是扫了几眼，声音开始极度变冷，转而语气也斗转直下。 “陛下，王若弗图谋不轨，用心险恶，要用此举来搅动朝堂，挑拨离间君臣之意昭彰，请陛下立即严惩，还我等清白。”崔浩是侍中，往日里几乎不会参与什么纷争，但是此刻却跟随李成儒之后，迅速朝着皇帝开口道：“否则人心惶惶之下，我朝根基必然为之不保。” “王若弗说的，是不是真的？”皇帝一边看申诉状一边思索，也没理会崔浩的话，半晌之后才开口，但是很明显并不是询问崔浩的。 “张建帧上来。”皇帝将申诉状递给郑大监之后，让张建帧上了丹陛，转而道：“大理寺责成处置人蛊一案的侦破，你自己看看，这份申诉状和你刚刚递给朕的，有多少是核实过的，有多少是污蔑，又有多少是大理寺没有掌握的罪证？” 皇帝的这句话一出口，一下子引发了更大的喧嚣，张建帧的脾气秉性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怀疑对方的立场，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将决断权全都扔给了对方，从而自己可以抽身事外，可以随时掌控住局势走向。 “皇兄，让张寺卿甄别，是否不妥？”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时候墨北欢也跟着出列，扫了一眼张建帧之后摇头道：“不管望月酒楼的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至少，张寺卿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王若弗进京，这其中有没有勾连值得商榷，此等大事，涉及众多朝臣生死，请皇兄公布申诉状内容，也好让众臣一起评判！” “燕王若是怀疑下官和王若弗相互串联可以明说，不用如此曲折迂回。”皇帝没有说话，张建帧反而直接开口道：“下官秉承陛下旨意，执掌大理寺已经有些年月了，若是和豪门世家同流合污，只怕这个位置早就被人给顶替了，还用不着她王若弗一个败家之人的拉拢。” “陛下，张寺卿所言有理，但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不如三司协理，另择他日再行公布吧！”墨北欢张口欲言又止，很显然，张建帧此时的这种态度让他微微有些奇怪，但是不等他继续开口，张宏生却忽然出列道：“我御史台负责弹劾权贵，归复朝仪，有权审查王若弗的这份申诉状。” “张卿，你怎么看？”皇帝一扫张宏生之后，显得有些意外之余，却很明显的摇了摇头，似乎是知道此刻张宏生参与进来的意思，但是并不赞同，所以目光转向了张建帧。 “不必，大理寺奉旨彻查人蛊一案，自当坚持到底，不受朝臣干扰，给陛下一个交代。”张建帧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涨红一片，甚至于没有理会张宏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转而肃然道：“微臣已经看过了，里面所述涉案朝臣，和大理寺掌握之证据大体一致，微臣以为，可以立即抓捕，由大理寺牵头审理，案情结果直接上报陛下。” “这么说来，王若弗所言当真？”皇帝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明显是别的意思，张建帧自己的奏报他刚刚看过，有多少差距出入他自己清楚。但是这个时候明知故问，可见其中的意思。 “启禀皇兄，臣弟有奏。”张建帧瞬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皇帝的话代表着他态度的转变，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已然顾不得这些，所以瞬间跪了下来，但是不等他开口，大殿门口，一道人影瞬间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之余，也开始让整个朝堂开始纷乱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证据 “皇兄，臣弟来迟，请皇兄责罚。”墨南宸一步一步走进承明殿，也打乱了原本的气氛，倒是让皇帝自己都松了一口气，转而主动站了起来。 “这朝会都快结束了你才来，这懒惰的性子从什么时候养成的？”皇帝的玩笑话此时没有引起一个人的附和，甚至于连墨南宸自己都是脸色凝重，走到丹陛之前肃然拱手。 “禀告皇兄，臣弟这几日在应天府处置积压的案件，惩治十七名豪门子弟，涉及京城各大家族，得到不少意外的线索，今日前来禀报，同时请旨查问。”墨南宸从怀里取出一份条陈递了上去，转而继续道：“涉及案犯牵扯崔家、李家等重臣家族，请皇兄明察。” “王爷你——”这个时候送上来这份奏报，等于是在刚刚烧起来的大火上面又加了一把柴，以至于不仅仅皇帝的脸色当场变了，连带着李成儒等人更是目眦欲裂，神色惊恐的看着墨南宸。 “本王这几日坐镇应天府，是当真涨了见识。”墨南宸反过头来看着李成儒冷笑道：“李尚书，你自己不说，是打算让本王替你来说吗？” “我来！”李成儒连退几步，还没来得及说话，王若弗就已经开口道：“从洪熙三年开始，李成儒就秘密联络王家弃子王坤，往来各地，搜罗制作蛊虫茧的药材，其中李成儒之子李牧两度前往西川，和李威家人一起，将至关重要的五毒毒蛊从川中带到京城，指使陈收等人研制毒虫。” “三年前，陆中和加入其中，人蛊之毒研制进程大大加快，崔浩本家庶子崔宏宇，负责在温县等地秘密抓捕百姓加入之中试毒，并且在当年制作出雏形，交由王坤等人利用我王家霹雳堂族人前往江南继续试验。”王若弗是没有丝毫犹豫，继续道：“同年，霹雳堂派遣人手联络京城各大家族秘议，打算在江南提前动手未果，霹雳堂就被楚家连锅端了，致使人蛊之毒研制进程受阻，重新转移至温县等地，开始由我王家主导交由崔氏和郑氏联手陆中和继续研制。” “数年间，往来所需海量钱财，皆由郑氏和崔氏提供，而李氏则负责联络唐门，加大人手，同时对抗楚家的穷追猛打，李成儒主动帮助我王家对付楚家，王坤被我王家逐出家门，也是李成儒和李威建议，让其暗中联络被打散的霹雳堂余众，继续参与其中。”王若弗看了一眼李成儒，冷笑道：“至此，我王家逐渐退出人蛊之毒的研制行列。这些李尚书若是不知的话，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为了争夺人蛊之毒的控制权，赵郡李家和陇西李家前后出手三次，最终，两家达成妥协，将其交给李威和你李成儒两人控制，但是你们两个同时和本家脱离联系，是这样吗？李尚书？” “但是很显然，李威并不想让你李成儒占了便宜，所以才会在随后秘密联络王坤，暗中整合除了李家以外所有参与其中的家族势力，并且最终将掌控权收到了他手上。”王若弗站起身来，看着脸色大变的李成儒和崔浩两人冷笑道：“但是你们自己都没想到，人蛊过于歹毒，一着不慎，连自己都没能幸免吧？” “你在胡说八道！”李成儒连退几步之后，转而怒喝道：“一个败家之女，在朝堂之上，肆意诬陷朝廷重臣，你好大的胆子，你有何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大理寺内，王坤还没死呢，你们以为我王家明明中途退出，却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吗？”王若弗冷笑道：“我王家或许在这一轮角逐中失败了，但是有件事你们永远都不如我王家，王坤虽然被家主放逐，但是这些年他和你们之间勾连的证据，现如今都还在，需要我当场拿出来吗？” “你！”这一下李成儒是彻底变了脸色，如果说王若弗说的话他还有办法反驳的话，那么如果王坤站出来指认的话，那么就没有人再敢辩解了。对方早就被证明是参与人蛊之祸的真凶之一，而且李威和陆中和死去之后，最重要的证人和案犯就是他。 王坤会不会反手举报他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怀疑的必要了，王若弗在大理寺内若是没见到对方，没人会相信。所以这个时候仅仅这一句话，直接让崔浩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皇兄，就算是王若弗和王坤可以举报，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详查一下为好，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王家穷途末路，了无生机，要谨防他们拖他人下水，从而冤枉了好人。”墨北欢扫了一眼崔浩，摇了摇头之后道：“臣弟建议，应当三司协理，立即彻查此事，将其和王家余党一起，绳之以法。” “燕王殿下用不着如此，我王若弗今日敲登闻鼓上殿，就没想着再走出去。”王若弗摇了摇头，转而冷笑道：“王家所有过往罪行，我自己一一道出，不劳他们查问。此事，我虽没有参与，但我为王家女，自当和家族同荣辱，共患难。所以今日我既是申诉，同样，也是自首。” “既然如此，那更该详查清楚，不能漏网一个。”墨北欢扫了一眼墨南宸，转而继续道：“三王兄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不算什么，这件事需要皇兄钦定，三司协理，让案情大白于天下。”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拱手道：“臣弟愿效犬马之劳，统筹三司，协助张寺卿，彻查此事。” “其实两位王爷不必争论，王若弗所言，大理寺已经查到了部分线索，只需要重审王坤，抓捕参与其中的李家、崔家和郑家等涉事朝臣，真相瞬间即可明了。”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甚至于连墨南宸兄弟二人的争论都没有听在耳中，直到张建帧开口之后，似乎才缓过神来。 “皇兄，臣弟已经将李成儒，崔浩等涉事朝臣的家属及其下人全部抓到了应天府，避免消息走漏，再度出现意外。”墨南宸就在等着张建帧这句话，所以对方一说完马上跟进，也再度让整个朝堂迅速引发混乱。 这是先下手为强，但是同样也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大规模抓捕朝臣家属，瞬间功夫，四面八方的斥责声快速响起，李成儒更是瞬间冲到了墨南宸跟前。 “老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今日承明殿要发生什么，所以提前下手了？”皇帝目光一扫对方，声音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语气却变了味道：“你知不知道，你抓捕的都是些什么人？” “知道，他们不仅仅参与了人蛊之祸，而且本身家族子弟在京城横行不法多年，应天府接到的供状数不胜数，臣弟抓捕他们，合情合理。”墨南宸毫不犹豫点头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劣迹昭彰，法网不容。” “就算是如此，王兄你如此而为也是过了吧？而且你只有节制应天府的权力，涉及到朝臣犯罪，你应该上报刑部——”墨北欢几乎是不等对方话音落下就立即开口，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墨南宸就已经冷笑道：“礼部尚书之子李牧上个月打死褚红楼歌姬，霸占京郊五千亩良田的事你不知道？上报刑部？墨北欢，是你不懂规矩，还是我不懂？” “好了，吵城么吵？”皇帝见到墨南宸居然难得的在口才上赢了墨北欢，顿时摆了摆手，看着前者摇头道：“老三，你为这件事做了多少努力？” “臣弟一直是查问国子监失火一事，只不过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我宁王府下人所为，因为这两个下人是受他人指使，所以才在国子监内纵火，意图掩盖望月酒楼当晚的截杀！此案如今臣弟已经查实，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备了。”墨南宸摇了摇头，继续道：“至于人蛊之祸涉及到的朝臣，很不幸，他们可都手脚不干净，在应天府那边留下了大量的案底，若是给臣弟时间，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了这么多，王兄的意思是，这些朝臣难道都合该被你全家抓到应天府？”墨北欢看起来还是一副和墨南宸斗气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却很显然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同，反而引来了一阵厌恶，所以转而看了一眼郑大监点头道：“去传凌阳郡主进宫，朕，要问问她。” “陛下，凌阳郡主她不过是女流之辈，如何能在这承明殿内参与朝政？”这句话说得柳橙都忍不住了，而且他一开口，几乎所有的朝臣全都一拥而上。此时不管是不是被王若弗点名，全都附和柳橙的意思。 “原来你们这么惧怕楚梦溪啊？”这一幕也让王若弗笑出声来，转而看着李成儒等人冷笑道：“亏你们还是世家子出身，却面对一个女子如此畏之如虎，可笑这样的人我王家昔日居然会与你们合作，当真是瞎了眼，王家被灭那还真是不冤啊！” “不过你们该明白一点，今日楚梦溪不管来不来，你们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王若弗摇了摇头，没理会被自己一番话说得不敢张口的众人，转而朝着皇帝道：“臣女一番话已经说完，所有罪证经过也已经呈报，我王家做事，敢作敢当，是我罪过，即便王家只剩我一人，我也认。若是他人栽赃陷害，故意拿我王家当替死鬼，那我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第三百三十章 意在皇室 “陛下，不能相信这个妖女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乱我朝纲，臣请陛下立即将王家众犯法办，以还我等清白。”李成儒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的同时恶狠狠的朝着王若弗怒喝道：“此等妖女该杀，王家祸乱天下，事发之后又反咬朝臣，罪不容赦。” 一连串的朝臣迅速跪了下来，以至于整个承明殿内，足足有二十多人齐声附和，跪倒了一大片。这种场景也让原本打算开口说话的皇帝一下子停了下来，目光随即转向了张建帧。 “陛下，大理寺随时等待陛下命令圣裁。”张建帧对于这一幕视若无睹，或者说，此刻的他知道皇帝犹豫的原因，但是却没有理会，而是也跟着跪了下来道：“不肃清吏治，则我朝纲纪何在？百姓在等待陛下决断，死难之亡灵也在等待陛下为他们伸冤雪恨，请陛下莫要犹豫，以失天下之望。” “陛下，张建帧此举矫枉过正，王若弗则是居心叵测，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恐吓人心，搅乱朝局啊。”柳橙看了一眼身边李成儒和陈国公在内的一众朝臣全都跪在了地上，顿时连连摇头。这个时候，双方已经顶在了一起，如果按照张建帧所言，那么整个朝堂必然随之一空，稍有不慎，人蛊之祸之后，整个朝堂都会再度出现大规模朝臣被清理，朝政也会随之瘫痪下来。 “那就让大理寺开刑堂公审！”墨南宸一扫众人，同时看着皇帝的脸色，默默地摇了摇头，这种场景他能看得明白。昔日在楚家案发的时候，几乎是同样出现过，所不同的是，当时楚家没有人敲登闻鼓，满朝文武除了楚家一系重臣外，整个朝堂的反应几乎和今日一模一样。 “微臣附议，人蛊之祸殃及整个京城，如今案犯已经全部被抓，理当公审，让百姓知道，虽然时隔数月，但是陛下依旧没有忘记，如此，则天下百姓也会感激。”张建帧一瞬间明白了墨南宸的意思，当即再度开口。 这一次，一直没有动静的张宏生紧随而至，而且御史台的几乎全部御史官员也开始纷纷上奏，瞬间让朝堂之上出现了迅猛的变化。 如此一来也迅速引发了其他人的集体反应，以至于在张如海带着内史省的人参与进来之后，墨北欢也随之再度开口，坚决的站在了柳橙跟前。不过他的态度倒是显得很奇怪，没有去帮着否认李成儒等人的罪证，反而矛头直指王若弗，要求皇帝立即下旨，处决王家众人，了结人蛊之祸。 但是，御史台和随后的内史省各部官员在这个时候迅速出动，从而引发了整个承明殿的集体波动之后，更印证了皇帝的担忧，以至于在此时似乎没有听到墨南宸等人的建议一般，独自在御座之上沉默良久，却不发一言。 “去找梦溪，让她速速上殿。”皇帝没有开口，所有人在此时也不敢继续，而且这个时候整个朝堂都被卷进去之后，皇帝实际上能够借力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虽然楚梦溪同样是女子，寻常时节不能上朝堂，但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人敢开口反对了。 而实际上此时，承明殿内长久没有传出动静之后，楚梦溪和墨南湘也从宣武门上走了下来，相比较楚梦溪而言，墨南湘脸上的担忧变得越来越明显，她能感受到此刻承明殿内皇帝的处境，若是如了楚梦溪的愿，只怕今日之朝堂会出现一场大地震，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面临朝政系统的彻底瘫痪。但是在登闻鼓已经敲响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决议通过，则后果同样难以估计，甚至于她毫不怀疑，如果皇帝在此时妥协，依照楚梦溪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振臂一呼，到时候京城百姓如果跟着出现暴动的话，则整个大晋朝廷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墨南湘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转而一把拉住对方摇头道：“姐姐三思，皇兄如今应该是骑虎难下，若是——” “既然是骑虎难下，那就帮他一把。”楚梦溪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道：“此时不决，后患无穷。必须快刀斩乱麻，隔断朝臣与人蛊一案所有涉事官员的联络。” “那姐姐你有什么办法？”楚梦溪的冷静倒是让她悄然松了口气，至少在这个时候对方的冷静表明，她没有要同归于尽的想法。 “随我去承明殿，今日之事必须今日了结，迁延日久，只会出现更多的麻烦。”楚梦溪知道对方的想法，所以一拉墨南湘之后，径直朝承明殿而来，几乎是在郑大监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来了。 “郡主，长公主，里面——”郑大监指了指大殿，尚未来得及开口，楚梦溪就已经走了进来，惹得墨南湘只得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梦溪，南湘，你们来了，上来，来看看王若弗的申诉状。”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楚梦溪直接上丹陛，来到御座之前才颓然道：“让你见笑了，朕是难以决断，你帮着看看。” “陛下，这有些不妥。”柳橙一瞬间脸色大变，皇帝此时的语气刚刚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这话语却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让楚梦溪帮着决断，那今日李成儒等人如何会有命活着走出承明殿？ “不妥？”不过他的这句话倒是让皇帝忍不住冷笑道：“朕看这满朝上下就没有人比凌阳郡主更适合说话的了，朕今日索性也把话撂在这，这件事，朕只听她一人的。” “这么多？”王若弗的申诉状楚梦溪此前就看过，但是上面并没有有关整个朝堂之上涉案的所有官员名册，所以此刻连她自己看了都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下面，转而摇头道：“陈国公也涉案其中，陈乔木帮着安排人手，调动钱财，这是要谋夺大晋国运还是打算推翻陛下，自己来稳定中原？” “你！”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而且还是针对的陈国公，但是却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准确的说，是所有人都脸色变得异常惊恐。 在此之前，众人围绕的是参与人蛊之祸的人数和王家的罪状，没有人或者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豪门参与人蛊制作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伴随着楚梦溪这句话出口，却一下子点出了这一点，也让皇帝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铁青起来，满目的杀机此刻是毫不掩饰。 皇帝此前犹豫是担忧朝堂瘫痪，担忧会激起民变。但是却没有人提醒他，这么长的申诉状内，其实隐藏的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这个用意和目的。祸及整个大晋朝堂，试图要将墨氏皇族一网打尽，不仅仅皇帝自己等皇族要人全数中招，还让皇长子惨死，这针对的就是皇族本身，其他人才是真正被殃及的池鱼。 “陛下想来也知道了，真正要陛下和皇族一脉性命的，才是人蛊一案的真正要害。”楚梦溪将申诉状递给墨南湘之后叹了口气道：“如果当时，没有欧阳少主相助，如果不是碰巧炼化了蛊母，便是毒圣师尊再度出山，也难以挽回大局，整个京城和皇族上下所有人也毫无意外，全数败亡，那这大晋百年之天下，也终究要易手他人了。” “凌阳郡主此言差矣，若是我等对抗皇族，那人蛊之祸发生时，我京城豪门损失可不比百姓小，而且我等也不会蠢笨至此，让自己身陷险地吧？”陈国公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冷笑道：“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若是按照你们的如意算盘那是不至于如此，但是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们自己在豢养毒鼠的时候出了意外，致使蛊毒提前爆发而无有解药，所以才会连累了全城百姓。”楚梦溪目视陈国公，声色俱厉道：“千宿崖内，豢养毒鼠之人被毒鼠所害，致使毒鼠提前流出，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若不是这一出的话，真的等到你们准备周全，那死的就不止是十几万百姓，夭折的就不只是长瑾一人了。”楚梦溪一步步走下台阶冷笑道：“你们下手毒辣，没有任何人性，他才多大年纪，你们就忍心将蛊虫茧种在他的体内，让他毒发无救，你们也下得去手？” “皇兄，臣弟就算是拼着脑袋不要，也要宰了这帮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东西，为长瑾报仇！”墨南宸双目赤红，愤怒到了极点之后，一瞬间连嘴唇都咬破了，声音之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燕王殿下，你可知道，如今你为他们开口说情辩驳，当初你自己在皇城内毒发的时候，可有人过来给你一颗共工草？”楚梦溪目光扫向墨北欢，带着一丝疑惑的同时，继续开口道：“整个人蛊毒发，京城百姓几乎没有人幸免，即便是我，以毒圣之体应对，尚且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但是参与人蛊之祸的核心人物陆中和，他却没有中毒，因为他有共工草，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没有办法炼制成熟的解药，但是，却也没有给你分享，你可知为什么？” “怕泄露了消息！”墨北欢脸色暗淡，似乎不太敢看楚梦溪，但是声音却带着一丝涩然道：“大姑娘想说什么？” “他们同样也想让你死。”楚梦溪目光转向皇帝，带着一丝叹息道：“事发仓促，大概也没人料到陛下会让墨南宸坐镇京城，所以他算是漏网之鱼，但是这些人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蛊之毒，除了唐门应对过一次，连毒圣一脉都无从见过，所以这条漏网之鱼即便是在我身边，也未必能够保全，一旦京城毒发，那么整个大晋皇族势必会被人连根拔起，从此这天下就没有京城和皇室了。” “没有京城和皇室！”这道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承明殿内，也让皇帝跟着站了起来，喃喃自语声中所渗透出来的寒意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第三百三十一章 结束就是开始 “传陛下诏令，禁军即刻起归宁王节制，立即协助巡防营抓捕人蛊之祸涉案官员家属，送往大理寺详查，不得有误。”往来奔驰的命令在禁卫坊各处传递，御林军大举出动传令，这瞬间让原本就物议沸腾的京城一瞬间再度出现巨大的动荡。 而伴随着这道命令，禁军也开始参与进来，京城各大坊市之内，不断有人被强行抓走，大量的官员府邸被强行撞开。大队兵马所到之处，几乎是哀嚎声震天传来，以至于在通往大理寺的路上，所有的百姓全都驻足观望，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时，急匆匆返回的张建帧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兴奋亲自挥毫写下了一份布告，紧急让人誊写之后张贴了出去，也道出了从登闻鼓敲响开始，到如今所有事情的全部经过。由此，也让整个京城的百姓开始犹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大理寺门口。 面对这种情况，提前一步赶到的墨南宸很明显早有预计，在将防守封闭京城各处城门的任务扔给常琳军之后，禁军全体出动，开始沿着大理寺门口的各个要道布置了大量的兵力维持秩序，同时亲自出现在所有人跟前。 “各位百姓，大家请听我一言！”墨南宸的出现算是让原本喧哗声震天的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转而他自己甚至于亲自跳上了附近的一处屋顶，居高临下之后，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回荡在各处。 “大理寺历经数月，终于在今日侦破了整个人蛊之祸的所有真相，如今陛下已经传来旨意，着令大理寺全力公审案犯，追究到底，绝不容情。请大家放心，诸位死难之亲人，今日，可以瞑目了。”这一声怒吼带着莫名的悲愤，也一瞬间唤起了无数百姓的哀鸣，整个大理寺门口哭泣声震天，人人脸带悲容，各个嚎哭不止，全都在呼唤自家死难亲人的姓名。 “瑶姬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天下大势，从来都不在世家豪门手上，而是在这些他们视为蝼蚁的百姓心上。”人群之外，看着墨南宸一席话直接引来了所有人的悲鸣，转而哭泣声震天的时候，楚梦溪和瑶姬两人也站在一处角落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叹息道：“这才是滔天洪流，大势所趋。” “王妃，你怎么看的这么清楚？”瑶姬挽着她的手，带着一丝不解，柔软的声音中除了疑惑，更有一丝丝的心疼在其中。她不知道对方是如何会算到这一步，但是身边这个年岁比她还小的女孩，独自撑着大局走到如今，其中涉及到的算计有多少她是一路看在眼里，这道消瘦的身影，站在这万千百姓跟前，显得这么渺小，但是却足以撑起所有人的天。 “因为我知道。”楚梦溪微微摇头，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转身拉着瑶姬就此离开。局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有墨南宸和张建帧在，已经足够了。她若是出现，只怕未必会有什么更好的结局。 所以此刻的她重新返回皇城，甚至于不等郑大监通报，就出现在了承明殿内皇帝的跟前，到了如今，她还有一件事未了。 “大理寺那边开始了吗？”皇帝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的阴森冰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甚至于，连带着连楚梦溪走进来似乎都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动作，倒是一旁的墨北欢看了一眼前者，微微点头。 “是。”楚梦溪扫了一眼皇帝，转而道：“只有一人，只怕大理寺未必能够决断，所以请陛下旨意。” “王若弗吗？”皇帝目光转向楚梦溪，似乎一瞬间泛起了一丝新的光彩，但是声音却没有变化，摇头道：“王家就算敲响了登闻鼓，自己也是罪不容赦，没有理由赦免。” “结束，就是开始。”楚梦溪没有回答皇帝的话，只是说了句不相干的之后摇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谋算布局，当为长远计。” “依照大姑娘的意思，赦免王若弗就是为了长远考虑了？”墨北欢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善道：“大姑娘之前也说了，这些人若是让他们得逞，那这天下就没有我皇室了。这个时候如何会反口为她求情？” “你想好了吗？”皇帝没有理会墨北欢的话，而且看着楚梦溪沉默不语，目光转而盯着自己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吟半晌之后点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朕把这件事交给了老三，如何决断，你们两口子自己商议即可，不必请示。” “张寺卿今日即可审理完毕，陛下明日还请圣驾驾临大理寺，这件事，陛下还是亲自出面为好。”楚梦溪微微点头，没有理会墨北欢的神色变化，而是语带深意道：“京城百姓，如今已经群起而至，陛下当慎之。” “难为你事事都想在人前，朕明白，朕是一国之君，当为长远计，不能局限于一隅之地。”皇帝缓缓爬起身来，制止了郑大监的搀扶，转而一边走一边道：“此事虽已结束，但是却也是个开始，当共勉之。” “大姑娘好算计，居然能在这个时候为王若弗求情，只怕王家日后就要倒向三王兄了吧？”皇帝的身影消失，楚梦溪也没再耽搁，但是墨北欢却追了出来，转而跟着问道：“大姑娘如今还是对三王兄余情未了吗？” “王爷与其关心梦溪的私事，还是想想朝堂如此大的动荡，你身边的那些世家豪门该怎么想吧？”楚梦溪脚步一顿，转而看着对方若有所思道：“王爷看起来是主意已定了？” “大姑娘谋算朝局，算无遗策，难不成真不知道本王的心思吗？”墨北欢摇了摇头，看着对方一脸肃然道：“本王不在乎身边的这些世家豪门，本王只在乎你的心意，但是奈何，大姑娘一直不肯给我机会，我又如何算是主意已定呢？” “是吗？”楚梦溪反问了一句，目光一扫对方，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什么，转而摇头道：“王爷如今前呼后拥，陛下也是日益看重，天下之女子，又有谁不会对你心仪？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姑娘这话说笑了，这天下女子虽多，但是却无一人能与你相比！”墨北欢摇了摇头，跟上对方的步伐之后叹息道：“我自问不论是相貌还是品性，比之三王兄都要优异，但是姑娘为何对我视若未见？以前你的眼里就只有三王兄，如今难道还是吗？” “从前？”墨北欢的这句话带着一丝抱怨和不甘心，原本楚梦溪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架不住的是她忽然心一动，转而看了看对方，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姑娘难道不知道吗？本王钟情于你，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小就对你另眼相看。”墨北欢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往事，转而苦笑道：“但是奈何，姑娘的目光一直在三王兄身上打转，没有看到我而已。” “姑娘可知，你在千宿崖内的事情？”墨北欢见到楚梦溪神色没有变化，甚至于带着一丝迷茫和不解，顿时有些泄气，随口道：“那时本王得知消息三王兄要害你性命，但是无奈和他关系并不好，也劝不得他，所以只能跟上了宋南云，所以才在雪谷之中救了你。” “所以，那天晚上的人其实是你？”楚梦溪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而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道：“是你救了我？” “看起来姑娘还记得，确实是本王。”墨北欢带着一丝唏嘘道：“否则的话，又有谁能出没在千宿崖那种地方？专门等着你出现？” “多谢了。”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目光长久的定在了对方身上，那一刻，她只觉得长久以来困扰着自己的一个谜团解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欣喜和释然，反而当墨北欢亲口说出当日的场景之余，那一缕时时出现在心头的声音一瞬间快速消失，以至于让她觉得空落落的，而且看着墨北欢，一瞬间涌起的反而不是感激，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所以，我们这也可以算是开始吗？”墨北欢见到楚梦溪脸色不断变化，顿时开始试探着问道：“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 “多谢了，告辞。”楚梦溪没有回答，却径直走向前方，脚步匆匆的样子让瑶姬只觉得一阵奇怪。急忙跟上去之后发现，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满是冷淡，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大姑娘，本王是认真的，此心不变，不会放弃的。”墨北欢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也让楚梦溪猛然间脚步一顿。 “王妃，您要不——”瑶姬看到对方身形一阵摇晃，急忙上前将其扶住，转而指了指后方，欲言又止道：“看他的样子，好像确实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喜欢你很久了。” “那又如何？”楚梦溪摇了摇头，微微请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开口。墨北欢是救他的人，这一点她确实想不明白，更或者说，他的出现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似乎也不符合她心中对于那道弥留之际传入耳中的声音主人的幻想。此时的她更像是一种幻想破灭的样子，不住的摇头，同时还带着深深地疑惑。 “终归是结束了。”这句话让瑶姬有些不解，但是对于此刻的楚梦溪而言，却是对自己说的，或者，更像是对这一世说的话。 第三百三十二章 馈赠和希望 “王妃，大理寺传来消息，王若弗好像没希望了。”凌云居内，宋南云亲自赶了过来，面色微微唏嘘道：“李威将她咬了出来。” “她自己只怕是早就料到了，并州世家之间本就存不了什么隐秘。”这种事情早就可以预料，实际上在皇帝打算让张建帧去处置王若弗的时候，楚梦溪就知道，这件事无法挽回，即使皇帝此时有旨意传出也无济于事。 “走吧，去看看她去。”沉默半晌之后，楚梦溪跟着前往大理寺，在卫狱之中再度见到了王若弗。 “还有什么遗愿未了？”楚梦溪的话直截了当，没有和对方废话，这种直接也让原本闭目养神的王若弗缓缓抬头，转而带着一丝叹息道：“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没什么遗愿。你此时来见我，不怕被人攻讦吗？” “自从楚家出事，我受的攻讦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次。”楚梦溪示意瑶姬出去之后，坐在她身边道：“我一手把你推进了牢狱，如今也要送你上不归路，原本我以为自己谋算布局了一切，但是到了如今，却觉得空落落的。” “那是你修炼不够，心肠还不够狠。”王若弗目光停留在楚梦溪身上，那一瞬间似乎想努力看清楚眼前这个白衣素服的女孩，但终究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声叹息道：“若我是你，此次入局之人，一个都不会给他们生机。身为执棋人，若是心肠不够狠，手段不够毒，那么迟早会被你的对手反噬。” “楚梦溪，自我出道以来，你是第一个在谋局之时就处处压我一筹之人，可别在这种时候犯傻。”王若弗容颜清冷，似乎浑然没把自己如今的处境放在眼里，反而目光灼灼道：“妇人之仁，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起来若不是我布局出手在先，只怕这一场我未必能赢你。”王若弗的话虽然不多，但是楚梦溪却很显然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所以忍不住苦笑道：“当年的王家嫡女，确实风采过人，只一句话就能猜透全局。” “时过境迁，我自付即使抢到先手，也未必能够扳回一局。”王若弗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看着楚梦溪定神道：“你能来看我，我确实有一事想求你，不过我有报酬，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想让我派人护送王氏族人去河西？”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也确实如此，如今王家人人喊打，一旦出现在人前，难免走漏风声，从中原到河西，路途遥遥，还要途经关中，那里可是你们并州世家的地盘，只怕未必夺得过去他们的盘查。” “确实如此。”王若弗点了点头苦笑道：“若是我能生还，凭我的本事带他们去河西，那自然没有问题。但如今我生机已无，也只能拜托你了。” “我来想办法。”楚梦溪微微沉默之后点头道：“大理寺审讯已经结束，晚间我安排人手让你和族人见一面，交代好一切，等人蛊之案结束，我会设法安排他们前往河西，不会辜负你所托。”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王若弗缓缓起身，转而道：“告诉你一件关于楚家的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到有把握之时，不能将之公布出来，否则的话，我怕你会被全天下所有的世家全力扑杀。” 王若弗目光直直的看着楚梦溪，看着她脸色急剧变化，直到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才附耳仔细的说了几句之后才转而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牵连之广，比起人蛊之案更加为甚，所以你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到最后不能拿出来，不然的话，连皇帝也不会帮你。” “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一瞬间，楚梦溪脸色变得极为惨白，身形急剧晃动了几下之后才重新稳了下来，声音颤抖道：“我暗自查探许久都不曾有头绪，难不成王家也参与其中不成？” “此时追究这些也无用处，王家都烟消云散了，我一旦故去，这个秘密只怕也就无人知晓，所以我给你留了证据和线索。但是如何去用，还要靠你自己。”王若弗看着楚梦溪的神情叹了口气摇头道：“昔日之事，你出嫁宁王府不过是个引子，也是给了别人一个机会，但是究其根由，一切布局都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为此，无数世家付出了血的代价，所以即便你不嫁给墨南宸，这件事终究还是会爆发，而且，时间越长，危害越大。你该庆幸，如今家族覆灭之后，你和楚梦渺尚且能够生还。或者，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 “即便是注定好的，我也有办法砸开这个硬核。”楚梦溪喃喃自语，沉默半晌之后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转而声音袅袅道：“多谢你告知这一切，就凭这个，我自会出手护住王氏剩余族人之安危，并且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楚梦溪，一切就看你自己了。”王若弗看着楚梦溪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孤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长的卫狱走道内，喃喃自语的同时，带着一丝期待。 “王妃，您怎么啦？这个王若弗跟你说什么了吗？”瑶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是见到楚梦溪出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而且脸色惨白如雪，顿时有些担忧。她很少见到楚梦溪失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影响到对方的心境。那是算定了一切的自信，不会允许任何变故打乱她的部署。但是在如今，一切都快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一番送别的谈话却让她能有这种反应，顿时忍不住跟着眉头一皱。 “没事了。”楚梦溪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转而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这件事，甚至于在随后，连安排王家族人的事情都是让人直接通知常衡，自己一头躲在了凌云居内，直到慕雨柔那边来接学子返回的时候才走了出来。 “梦溪，刚刚我从外边过来，听到一道流言，说是外面流传说，王家有余孽未曾被大理寺抓捕归案，所以不少人都去大理寺了。”慕雨柔倒是没注意到楚梦溪的神色有异，转而说出了另外一个消息。 “反噬来了，有人在投石问路。”楚梦溪脸色一怔，随即看了一眼瑶姬道：“去告诉欧阳少主，让他去找墨南宸。” 慕雨柔也没问楚梦溪要做什么，对方只要知道这个消息，那么自然会知道如何反制。她如今的心思很单纯，只要将国子监的事情做好即可。 倒是欧阳岚在得到瑶姬传讯之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将酒壶放在一旁起身拉着墨南宸笑道：“人都出招了，我们也不能干等着了，有投石问路，那就有顺水推舟呗，正好，我猜毒圣妹妹的想法也是想趁此机会摸鱼了。” 他附耳在墨南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很快从常琳军就开出了一队人马，开始在京城和巡防营联手查问消息来源，一副声势浩大的样子。 “大块头，现在正是个机会，让石头快去快回。”在墨南宸随后也出现在人前，开始大张旗鼓的寻找消息来源，大有随时出手去抓捕王氏族人的时候，欧阳岚却悄无声息的来到常琳军大营，低声道：“将王氏族人先送出去再说。” “何时启程？”这种掩盖行踪的消息常衡看的明白，毕竟墨南宸亲自出手，自然能够在一瞬间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所以如果说要转移目标的话，这是个最合适的机会。 “明日晚间。”欧阳岚知道楚梦溪的安排，这个时候让瑶姬过来找自己，只有一个目的，所以毫不犹豫道：“我派人跟你们一起去，正好来中原的时候路过星星峡附近，察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带他们过去正好可以繁衍生息。” “你知道姑娘的想法？”常衡一愣，随即转头道：“就算是王若弗敲响了登闻鼓，那也是为了他们王家，我们何必要去帮他们？” “为了将来。”欧阳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过却随即摇头道：“不过我并不知道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再度出手，按照我的推算，登闻鼓敲响之后，和王若弗的交易也就结束了。想来是对方拿出了足够东西吧！” “那我去准备。”常衡看了一眼欧阳岚之后，没有继续过问，连对方都猜不出来的话，那么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隐秘，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识范畴，也就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外面的动静还在持续，甚至于不久之后就有人闯入大理寺的情况下，抓捕王氏族人余孽的消息开始迅速甚嚣尘上。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当天夜里，在常衡的亲自出手之下，王若弗却在大理寺卫狱之中见到了此前被常衡藏匿起来的王氏族人。 这一次，没有人跟上去，也没人知道王若弗到底说了什么。常衡也是在接近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将人带走。而且在第二天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让石头领队，集结江湖朋友，在欧阳岚手下的指引之下，开始从京城出发，往西北而去。 “人走了。”欧阳岚回来的时候，看着楚梦溪站在凭栏眺望，顿时摇头笑道：“现在，王家的事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你打算定在什么时候，张建帧还在等着回话呢。” “外面的风不是还没刮完吗？那索性再让他们刮一次就是。”楚梦溪稍稍回头，看着对方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道：“你和墨南宸部署的快要结束了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顺水摸鱼（上） “王兄，你怎么不进去啊？”长郅坊内，墨南湘的马车刚刚进来就见到前面墨南宸带着一帮巡防营的士兵站在楚家门口，顿时急匆匆上前道：“你和楚姐姐又吵架了？” “没有，是欧阳岚让我来假装吵架。”墨南宸打了个手势，脸色显得有些尴尬，但是见到她上来之后忽然灵光一闪，转而低声道：“既然你来了，索性帮我演的真一点，进去看看，一会你带着红林他们过来把我赶走。” “王兄这才对嘛！”墨南湘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对于墨南宸这忽然的灵光非常高兴，转而自顾自走进去之后也没去凌云居，只是在门口待了一会，就拉着楚梦渺带人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将墨南宸给打出了长郅坊。 而且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墨南湘是拿出了撒泼的性子，一边按着棍子追赶墨南宸一边亲自开口斥责，一下子差点让整个长郅坊的人都听到了。无数人围绕着这对兄妹指指点点，不少知道内情的百姓甚至于在随后也帮着出手。 这一下假打变成真打，将墨南宸弄得狼狈不堪，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长郅坊离开后，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烂了。 “王爷，这下好了，下次还怎么再去长郅坊？”李蒙刚刚在旁边和唐云端一起，为了保护墨南宸，不知道挨了百姓多少只黑脚，但是却不敢还手，导致这个时候披头散发，连身上的盔甲都差点被扯烂，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苦笑道：“王妃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管唱的是哪一出？”墨南宸满不在乎此刻自己的狼狈形象，反而边走边道：“反正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这些百姓会帮我们把后面的事情做好的。” 他是第一次去做这种事情，只觉得和军中行军打仗布设谋略一样刺激，所以精神头非常好。更重要的是，这是楚梦溪吩咐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有着更重大的意义。 而实际上，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消息就从长郅坊迅速传开，在欧阳岚暗中出手之后，这些百姓当中迅速流传出了一道流言，矛头直指墨南宸和楚梦溪，甚至于在随后不久，就直接被墨南湘带回了皇宫。 “你的意思是说，老三和梦溪因为抓捕王氏族人的问题又闹僵了？”皇帝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道：“这件事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而且人所皆知，如何能够暗中行事？也只有老三这样才能够消弭百姓的顾虑。去传令下去，着令禁军抽调一部和巡防营联手，会同常琳军搜捕全城，必要的时候可以清查京城周边各处，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皇兄你怎么不问问楚姐姐为何要暗中行事？”墨南湘摇头苦笑道：“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用这种办法？” “只要有用，你管他什么办法呢！”皇帝摆了摆手道：“你别在朕这待着了，去楚家吧，想来梦溪缺人手，国子监刚刚修好，现在又碰到这种事情，没有人手的话，她谋划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墨南湘和郑大监几乎是同时出动，很快禁军就开始快速带着大队人马增援墨南宸，由此整个京城内外，大军开始挨家挨户排查，大规模的行动终于让百姓的怒火逐渐平息。这让大理寺内，张建帧也得以有机会去办其他的事。 要知道，自从流言出现之后，他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大理寺门口百姓几乎是络绎不绝，纷纷要求他出动所有人手抓捕王家余孽，不能放走一人。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他亲自出面，甚至于让戴胄亲自带人出动都没有办法让百姓安静下来。 不过此时，伴随着禁军的出动和随后而来的圣旨诏书，总算是让他可以腾出时间整理整个人蛊一案的所有供状，并在随后将其上报。 而在楚家那边，欧阳岚在墨南湘走进来之后顿时笑道：“看起来皇帝的心智也很不错啊，这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委，还知道配合我们行事。” “有找到源头在哪吗？”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欧阳岚，这一次她打算浑水摸鱼，也是因为欧阳岚提前出手，让她看到了希望。 “找是找到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啊。”欧阳岚苦笑道：“流言中有一部分是从燕王府传出来的，而且查起来没费什么力气，总觉得太过于容易了，所以我在想，我们想要摸鱼，保不齐有人也在摸我们的鱼。而且还有一部分是从一个叫韩志毅的韩府流出的，比这个更诡异。” “燕王府？”这句话让墨南湘瞬间皱眉道：“所以你才让三王兄出手来长郅坊闹事，是想看看五王兄的反应吗？这也不是个好主意啊。” “主意好不好，那要看有没有效果。再说，我要对付的又不是他。”欧阳岚撇了撇嘴，见到绿姬从外面走进来朝自己点头顿时乐道：“而且，这不是有效果了吗？” “燕王出府去大理寺了。”绿姬只带来了这一句话，但是却让楚梦溪和欧阳岚两人同时点头，后者更是笑道：“燕王这一出可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啊，看起来更像是画蛇添足。” “你去找一趟墨南宸。”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但是却让欧阳岚眼前一亮，随即拍手笑道：“毒圣妹妹，我算是服了你了，这种办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到，我保证这一次不论是不是燕王出手，都足以将他气得半死。” “姐姐，三王兄只怕不是五王兄的对手吧？”墨南湘有一点没想明白，所以在欧阳岚兴冲冲的离开之后看着楚梦溪神色复杂道：“要不要我也过去？” “你过去就露怯了，不必担心。”楚梦溪摇了摇头，拉着她边往外走边道：“跟我去国子监，大理寺那边不论墨南宸能不能赢结果都已经注定了，不用着急。现在一切都等着欧阳少主那边的消息。” “雨柔在国子监，现在应该没事了啊？我们去做什么？”墨南湘有些不解，但是楚梦溪却很显然没打算解释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将她给拉走了。 而在国子监那边，伴随着欧阳岚将墨南宸给拉了进去之后，墨北欢明显的神情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人会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两位王爷，下官现在公务繁忙，是真的没时间陪你们，请自便吧。”墨南宸虽然是急匆匆而来，但是张建帧倒是瞬间神情一松，转而自顾自起身道：“外边的百姓你们也看到了，这人蛊一案是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做出判决，等待陛下圣裁之后，立即执行。” “王氏族人尚未全部抓捕到位，大理寺急着结案是否有些不妥？”墨北欢摇了摇头，拦住张建帧之后继续道：“王若弗没有什么交代的吗？她是王家嫡女，对于王氏族人的下落想来很清楚吧？应当着力审问，除恶务尽才是，否则的话，后患无穷。张寺卿务必慎之又慎，切切不可大意马虎。” “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轻重。”张建帧摇了摇头，不为所动道：“大理寺审案，王爷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以免自误。” “张寺卿说的是，大理寺审案，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欧阳岚在路上匆匆说了几句，所以此刻墨南宸是一反常态，主动开口紧随而至道：“大理寺一向独立审案，而且也只有梦溪和皇兄能够节制，何时轮得到你来操心了？” “王兄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不该操心，难道你就有权力过问不成？”墨北欢冷笑连连道：“本王是看外间百姓群情激奋，所以才过来询问。本是一番好意，唯恐张寺卿事务繁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纰漏。本王可不想王兄你，大清早的就在长郅坊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啊？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大姑娘的心智还要好？大张旗鼓的抓捕王氏余孽，你要是能抓得着那才怪呢。要我说，南湘打你那是轻的了，坏了大姑娘一番心血，还给人家平白的报了信，若不是你和王氏没有关联，我早就去皇兄跟前去告你一状了。怎么的？如今你来大理寺，难不成还要搅乱张寺卿的谋划不成？” 论口才，墨南宸即使知道前因后果，也不是墨北欢的对手，被对方这么一番话抢白之下，顿时脸色涨红，差点按捺不住，逼得欧阳岚只得一把将其拉住之后摇头道：“这么说，燕王殿下你的意思是自己知道毒圣妹妹的心思了？眼下最关键的，我觉得除了抓捕王氏余孽，更重要的，是安抚民心，否则的话，皇帝陛下为何会下达诏书支持宁王呢？要我说啊，这件事不管宁王怎么做，其实结果都一样，殿下你自己觉得呢？” “欧阳少主的意思是，大姑娘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三王兄？”墨北欢一瞬间心念急转，脸色也变得变幻莫测起来，但是半晌之后却话题转到了楚梦溪身上道：“所以长郅坊的事情是做戏？” “你猜啊？”欧阳岚咧着嘴一笑道：“毒圣妹妹固然是怪宁王坏了好事，但是事到如今，责怪已无意义，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怎么将坏事变成好事。倒是燕王您来的有些奇怪啊，抓捕王氏余孽的事情怎么算也算不到您的头上吧？” “本王要去见大姑娘。”仅仅是一瞬间，墨北欢快速起身，甚至于顾不得墨南宸的脸色，急匆匆出门而去。 “放心好了，见不到了。”欧阳岚一把拉住墨南宸之后似笑非笑道：“他这一打转，足够我们忙活了，走吧，去摸鱼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顺水摸鱼（下） “燕王殿下来我楚家做什么？”长郅坊楚家门口，楚梦渺一把拦住墨北欢之后脸色阴沉道：“长姐不在家，不留外客，王爷还请回去吧。” 这种干脆决绝的话让墨北欢神情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大门就已经重重的关了起来，惹得他只能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王爷，我们回去吧？”无为作为墨北欢的贴身常随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此时低声道：“这个楚大姑娘说不得就在家中，但是却分明是躲着王爷，您何必——” “你不懂！本王今日要是见不到她的话，只怕还真的就有麻烦了。”墨北欢摇了摇头，起身上车之后直奔国子监而来，楚梦溪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楚家，就是国子监。而且等到他一到国子监门口，果然就见到楚梦溪刚好从里边出来。 “大姑娘和三王兄好一出戏啊。”墨北欢上前几步之后，似笑非笑道：“而且不仅瞒过了世人，也瞒过了本王，好手段。” “王爷跑到国子监就为了说这事？”楚梦溪脚步一停，转而看了一眼对方，几乎是同样的语气道：“王爷自己跑到大理寺，只怕才是好戏吧？可惜的是，只怕是难以如愿而已。” “本王是和姑娘一般想法，所以才想去阻止三王兄的莽撞所为，但是没想到的是，皇兄居然会下达圣旨诏书，想来也出乎姑娘的意料吧。”墨北欢摇了摇头，同时带着一脸深意看着楚梦溪道：“但是大姑娘为何不出手？以三王兄的性子，只要姑娘一声令下，只怕他无有不遵吧？为何只是吵了一架，就草草结束？这件事未必让人生疑。” “那王爷你以为呢？”楚梦溪看着几个被墨南湘带出来准备去跟着青青辨识药草的学子陆续上车之后，也不想在此地耽搁，转而淡淡的开口道：“陛下的用意你猜不出来吗？这满城百姓，流言四起，一夜之间席卷全城，难道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吗？有些事要以大局为重，在陛下的眼中，这天下便是大局，百姓便是大局。是非对错，比之大局，不过是风吹落叶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姑娘你的用意呢？”墨北欢追到了马车跟前，猛然间扫到楚梦溪的这辆马车还是宁王府的规制，顿时眉间一挑道：“看起来，姑娘对于三王兄，总是格外照顾的，这马车还是宁王妃的规格。” “我的用意如何不重要，王爷自己的用意才应该想清楚。”楚梦溪的声音缓缓从马车内传出之后，自己匆匆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于连墨北欢想要继续说话都没有理会。 他这一趟来来回回两次没有得到楚梦溪的一句回话，但是墨南宸和欧阳岚那边的动作却非常快，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快速锁定了另外一股流言的源头。 “这条鱼不怎么大啊！”欧阳岚撇了撇嘴之后朝着墨南宸道：“郎中令是个什么官？和燕王的亲王王爵比起来差了多少？” “郎中令韩志毅，也是一条大鱼。”墨南宸却很明显对于眼前的韩府有着更多的了解，所以徐徐道：“韩家不是名门望族，但却能和并州世家联姻三代，靠着姻亲三代人的提携，在中原不可小觑，已经隐隐然有了挤进世家行列的势头了。而且你不知道的是，韩志毅的这个郎中令可不是靠着家族荫官的身份得来，那是实打实的科场上凭自己本事考出来的。” “这么说，这个韩家对韩志毅是给予厚望啊，那怎么这么冒失？这件事可是可大可小，扰乱大理寺办案，煽动百姓的罪过，你们中原怎么判的？”欧阳岚朝着一边带队跟随的李蒙一挥手，让其去撞开韩府大门的同时，转头朝着墨南宸道：“就这么笃定大理寺漏掉了什么人？而且就算是他赌对了那也没用啊，大理寺的海捕文书又没有撤掉，顶多是让张建帧麻烦一点而已，更何况现如今石头那帮家伙早就混进了江湖人手之中离开竟成了，他这么做搬不到任何人，反而只会给自己埋坑。” “我也不知，先把人抓起来，然后再去问问梦溪吧。韩志毅看起来可不是个能出头挑事的人。”墨南宸亲自带头，一下子冲进了刚刚打开大门的韩府厉喝道：“本王在此，让韩志毅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大喝震动四方，也让整个韩府内鸡飞狗跳，大队人马开始在这个时候四下冲击，惹得从后面急急忙忙走出来一名中年人，一见到墨南宸亲自带队过来，顿时脸色大变。 “韩志毅，别逼本王亲自出手啊！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心里明白，跟我走一趟吧，自己去御前分辨清楚。”墨南宸看着韩志毅脸色颤抖，转身就要走顿时冷笑一声后，李蒙跟着几步追了上去，犹如提着一个包裹一般将其扔到了前者跟前。 “吩咐巡防营各部从现在开始封闭韩府大门，在这件事没有查清楚之前，禁止任何人出入。”墨南宸一挥手，让前来搜捕的巡防营迅速围绕着韩府一圈，密切守备，自己则拎着韩志毅快速来到大理寺，将人交给了张建帧。 “人已经抓到了，除了韩志毅，还有散播谣言的十几名下人，也一并抓捕归案，就一起处置然后上报陛下吧。”墨南宸也没理会韩志毅的大喊大叫，摆了摆手之后就打算离开。 “哎哎哎，你别走吧，大理寺卿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你也好意思把事情都扔给他啊？”欧阳岚一把拉住墨南宸之后笑道：“要不你来审，我来给你当个主簿，过一把瘾再说。看看这个韩志毅到底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也好，我马上腾出一间刑堂。”张建帧不等墨南宸开口，就迅速让人收拾出一间刑堂，准备好人手之后，将其让给了墨南宸。他如今确实是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去理会这种事情。 “韩志毅，老实交代，为何要在此时散布流言，鼓动百姓围堵大理寺？”墨南宸一贯的直截了当让欧阳岚忍不住直摇头，只能接过话茬继续道：“听说你家大娘子是并州世家出身？哪一家？这个时候还能挖出王家底细的，我猜猜看，是李家？还是独孤家？或者是于家？” “你！”韩志毅张大了嘴巴足足愣了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应付墨南宸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欧阳岚的这几个问题却刁钻异常，而且一句话直指核心，让他不论如何回答都会掉进对方的陷进之中。而且这个时候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了什么，以至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志毅的这句话显然没有办法打发欧阳岚，后者只是一挥手，迅速有人将此前抓捕到的那十几个大街小巷散布流言蜚语的韩府下人全都带了过来。 “看吧，是不是你们家的人，我可是去应天府和巡防营都查过了，户籍档子就是你们韩家的，而且这前面的三个人可是你们家的家生子。”欧阳岚看着韩志毅似笑非笑道：“这个你可是抵赖不了，而且他们的口供你要不要看看，算了，人都在这，你自己想问就问吧，我可是什么都不管啊。” “你们，你们——”韩志毅一瞬间脸色惨白，随即朝着墨南宸连连摇头道：“王爷明鉴，下官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这群下人奴才自己肆意妄为，和下官无关啊！” “你们家的下人肆意妄为和你无关？”墨南宸一拍惊堂木之后怒喝道：“说谎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你打算就这么糊弄本王不成？” “下官确实不知，但是下官冤枉，请王爷明察，此事和我无关，和韩家无关。”韩志毅连连摇头，额头冷汗直冒，但是却一口否认。 这种样子让欧阳岚目光一闪，扫了一眼墨南宸之后开口道：“宁王殿下打算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得清楚，那自然会相信你，但是要是说不清楚，你自己该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你们这群孽障，到底是谁鼓动你们和朝廷作对？”韩志毅急急忙忙回头一巴掌将为首一人打翻在地，转而怒喝道：“打着本老爷的旗号，你们是要作死吗？朝廷大事，也是你们一帮奴才所能置喙的？” “是是是，是主君您下的命令，奴才们可都没听错啊！”被打的那个人一瞬间左脸都肿了，铁青的手印刺眼无比，但是却咬牙继续道：“是，是大娘子吩咐的，让我等去鼓动百姓，说是王家有部分族人藏匿于汜水关内。” “糊涂东西，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向我汇报？”韩志毅一把手再次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接差点将人给打的背过气去，他自己根本顾不得这些，转而转头急急忙忙朝着墨南宸摆手道：“王爷息怒，一切都是贱内不懂事，所以才胡作非为，下官一切都不知情啊！” “不知情？是不知情啊！”欧阳岚似笑非笑道：“你家大娘子做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情就能说得过去吗？” “确实不知情。”韩志毅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试探着开口道：“王爷您也知道，下官娶的是于家长女，一向是看不上我韩家的家世，素来都是嚣张跋扈惯了，下官也是一直无可奈何，所以出了这等事，下官自知罪责难逃，但是恳请王爷能网开一面，下官，下官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才一时不察。” “那就给你个机会，自己去查清楚这件事，给本王，也给陛下一个交代。”墨南宸点了点头，随即道：“三日之内，办好这件事，本王没心思管你内宅的事，但是一个妇人，参与国家大事，乃是大忌，更何况，鼓动百姓围堵大理寺，干扰人蛊一案，罪不容赦，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办！” “李蒙，你带着郎中令回去，有了结果之后速来告知张寺卿。”墨南宸摆了摆手转而道：“这些孽障你也一并带回吧。” “这回，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一挥手打发走韩志毅之后，墨南宸跟着起身，而旁边欧阳岚更是笑道：“猜猜看，这个韩志毅是打算大义灭亲呢？还是大义灭族？”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反目成仇（上） “少主就传来这么多消息，现如今还在大理寺等着结果。”绿姬从外面钻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抓着一把药材，却顾不得其他，将手中一份简报递给楚梦溪之后急匆匆道：“请毒圣斟酌，要不要干预一二？” “不用，告诉你们少主，韩志毅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置好的，这也是个机会，跟他说一声，有些人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得韩家以后就不会想成为世家了。”简报的内容就是之前审讯的记录，楚梦溪匆匆看完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让绿姬跟着去传讯。 “姐姐，你是想逼迫韩志毅倒向我们？”墨南湘也在一旁看了记录，这是欧阳岚的手笔，自然记录了韩志毅所有的反应，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楚梦溪的决定有些疑惑，她是知道韩家的底细的，此刻微微皱眉道：“韩家虽然不是世家豪门，但是通过联姻于家，三代以来声名显赫，只怕未必能如愿。” “正是因为如此，韩家如今处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一心想往上爬，但是却又担心被人嘲笑。”楚梦溪点了点头之后道：“韩志毅本人就是个例子，娶得于家女之后，家族是得到了壮大，但是他自己却未必能如愿，被于家女管得死死的不算，而且传闻动辄斥责打骂，竟无一点夫妻情分。而那韩志毅想来这些年也是一直在隐忍，所以于家女做这件事他十有八九是知道的，甚至于一早就想到了后果，但是却纹丝不动，只怕也是有坐观成败，借刀杀人的意思在其中。所以在大理寺那边才会那么轻松的将所有的事全都推到于家身上。” “这王兄还是聪明了一回啊，知道让韩志毅去对付于家。”墨南湘对于这些事没多大兴趣，反而看着里面墨南宸的反应和决断乐的合不拢嘴道：“这一招其实还不错的。” “确实还不错，有李蒙跟着，外加巡防营围住韩府内外，留给韩志毅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楚梦溪目光微微闪动之后转而点头道：“只有割裂了和于家的关系，才能保全自己，保全韩家。” “姐姐你是真心称赞王兄吗？”墨南湘眉毛都完成了一道月牙，转而拉着楚梦溪嬉笑不断。 不过楚梦溪的心思却放在了韩家身上，她已然从这里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或者说，在这个时候，韩志毅的决定实际上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和世家的另外一场角逐。 “去把大娘子给我带过来。”而此时，刚刚返回家中的韩志毅显得怒不可遏，几乎是当着李蒙的面大吼大叫，让原本就惊慌异常的韩府再次鸡飞狗跳。 “郎中令，需要末将去府门外等待吗？”李蒙看了一眼急匆匆而至，粉面含霜的于大娘子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身上煞气太重，而且看其走路的样子，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尚且不给韩志毅任何面子。 “多谢李将军体恤，此事本官记在心里了，以后必有厚报。”韩志毅对于李蒙的这种通情达理生出了一种感激，一瞬间声音也变得和缓了不少。 不过在面对于氏之时，却带着深深地厌恶，以至于声音冰冷道：“你自己做下的好事，瞒着我布置家里的那些孽障去参与朝廷大事，鼓动百姓围堵大理寺，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那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做，不是我瞒着你！”于氏一顿足，毫不留情道：“家中传信过来，让你设法在御前联合朝臣，打压王家，你却畏首畏尾，左顾右盼，致使王若弗敲响登闻鼓，惹来这么大的变故。你想干什么？想着左右逢源是吗？我告诉你，我于家若是不支持你，就凭你一个不着四六的韩家，你能坐得稳这郎中令的位置吗？” “混账！”韩志毅猛然间一巴掌打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于氏直接被打的跌坐在了地上，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韩志毅会如此对她。所以足足半晌之后才尖叫出声，一把爬起来之后就冲向了韩志毅。 “韩志毅，你敢对我动手？你找死不成？”于氏扭身就要和韩志毅厮打在一起，但是后者却一把将其退开后冷笑道：“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可知道，你让下人散布流言的事已经被全部查清楚了，现如今外面宁王派来的人就等着抓你进监牢了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别说是于家，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告诉你，我马上写休书，于氏不遵妇道，妄自尊大，干涉朝廷大事，所犯之事，大逆不道，今日我就将你休了，以后你就不是我韩家人。”韩志毅怒不可遏，是越说越来气，指着于氏的鼻子怒斥道：“你于家不是有能耐吗，不是可以一手遮天吗？不是觉得我韩家是不着四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好啊，好得很，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于家怎么把你摘出去。来人，准备笔墨，今日就休了你！” “韩志毅你敢！”于氏被这急匆匆的举动给震惊了，急切里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拉住对方之后冷笑道：“韩志毅，你这个小人，这个时候你想着和我撇清关系保全你自己吗？我告诉你，休想！”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保全韩家，免得我韩家被你这个疯婆娘给连累了。”韩志毅冷笑道：“这么多年，你来韩家做过多少恶事？全都栽到我的头上。你这样的人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今日正好，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朝廷大事你都敢干预，你，还有你们于家的胆子也太大了。幸亏我没有听你的话，否则的话，今日进牢狱的只怕就是我这个韩家人了。” “韩志毅，你敢！”于氏怒喝道：“你今日敢动我一下，我于家比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到时候你韩家只怕还承受不了我于家的怒火。告诉你，我是于家长女，你敢休我，那就是在打于家的脸，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是你自己找死，就算是于家不放过我，那又怎样？你自己犯了天条，难不成我也要陪你一起死不成？”韩志毅脸色扭曲，一脸疯狂的看着于氏，声音冰寒如刀：“我韩家是比不上你们于家，所以这种事，我们可不想背，我会上书陛下，将一切原原本本全数告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于家打算怎么不放过我！” “哼，你们世家的自保之道我也会。”韩志毅一步步走到于氏跟前，一字一顿，带着无边的恨意道：“从你嫁给我那天起，你何时看得起我韩某人？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而已，根本不值得你一个嫡女下嫁。这些年，在你跟前，我是不是连条狗都不如？也好，如今，我这条狗不打算装了，我要堂堂正正做个人，做个让你求我的人了。来看看，大娘子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显得伟岸？你于家的那些龌龊事我可是知道不少，需要我一件一件给你抖搂出来吗？” “你这是在报复我？”于氏目光冷冷的盯着韩志毅，目光带着杀人的寒意道：“我倒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那你记好了，日后只怕还真没这样的机会了。”韩志毅冷笑道：“韩家这些年为了让自己成为世家豪门，做尽了伏小做低，但是却没有一个看得起，现在索性一拍两散，我韩家也不想这种好事了，你做你的豪门嫡女吧，我就是个破落户。” “好，好得很，韩志毅，我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窝囊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这么有志气，你等着，等着我于家的报复吧！”于氏的话还未说完，韩志毅就已经上前一把揪住对方冷笑道：“那你也得有机会才成，自己去大理寺吧。” 韩志毅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拖着于氏出门后将其扔到李蒙跟前，脸色带着涨红，声音急促道：“李将军，这个婆娘死到临头尚且狂妄自大，本官也管不了了，今日当着李将军的面，本官休了她，她所做之事由她自己承担，本官一概不知晓，请将军回禀王爷，不论如何处置，本官都毫无怨言。” “末将谨记。”李蒙看了一眼于氏，挥手让人将其强行给拽出去之后转而道：“郎中令是否跟我走一趟，这有些事由末将来转达只怕未必说得清楚，还是需要你当面去和王爷说，你觉得呢？” “需要我去？”韩志毅显得有些迟疑，指了指怒骂声不断但是却渐行渐远的于氏摇头道：“本官自会上书陛下，将一切前因后果说清楚，这大理寺就不必——” “郎中令莫要担心，我家王爷办事，向来公正严明，只要查清楚和郎中令无关，自然不会为难你。而且如果之前有冒犯的地方，王爷也会当面跟你致歉。”李蒙在这个关口，几乎是一字一句将刚刚拆人送来的话全部转述出来，只不过他自己并不清楚墨南宸忽然态度转变到底是为了什么，韩志毅的秉性整个朝堂所有人都知道，他也看不出来对方有什么值得特意来提醒的。但是此时却不敢怠慢，接着道：“所以郎中令担心什么？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更坏的了，往后说不得是好事呢？” “多谢将军提醒，是本官草率了，我跟你过去面见王爷，当面陈述详情。”韩志毅一瞬间脸色一变，但是随即似乎是反应了过来，身形有些颤抖道：“将军恩情，本官记住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反目成仇（下） “哟，还真把自家的大娘子给押过来了？”欧阳岚坐在一边，看着李蒙将于氏押进来之后忍不住笑道：“这个韩志毅还真能下得去手啊？看起来素日里积怨不小，夫妻反目成仇，竟是比其他人还要狠辣。” “哼，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就算是你们抓了我，敢处置我吗？我于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于氏的性子确实暴虐如火，即使被李蒙强行压制，让其跪了下来，依旧满脸疯狂之色，甚至于对墨南宸也是不屑一顾道：“宁王，你识相的，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话，若是被我父亲得知，这天下都会震动。” “她父亲谁啊？”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摇头道：“婆娘，就凭你这句话，今日就走不出这大理寺。我还真是奇怪了，都是在并州长大的，人王若弗是聪慧绝顶，一人之力就能搅动天下风云。怎么到了你于家，就生出了这么个愚蠢的女人来了？看来这中原的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啊。” “禀告王爷，一切都是于氏和于家的阴谋，下官将这个疯女人带来，任凭王爷处置，下官无有怨言。”韩志毅是跟在后面，没有听到欧阳岚和于氏的话，所以急匆匆而至之后，朝着墨南宸拱手道：“今日当着王爷的面，下官决意休了她，韩家和于家，从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韩志毅，你这个小人，你敢！我父兄不会放过你的。”于氏张牙舞爪，竭力挣脱李蒙的束缚之后，一把冲到韩志毅跟前，犹如母老虎一样对着对方连踢带打，让整个刑堂瞬间乱作一团。 “混账，大理寺刑堂之上，还敢咆哮不断，想找死不成？”墨南宸一拍惊堂木之后，两边的衙役快速将于氏扯开后，强行将其固定在了地上，转而冷笑道：“本王是来审案的，不是来听你们夫妻反目的，给我老实一点，否则的话，就算是你父兄来了，也救不了你。” “韩志毅，那些下人使役你都查清楚了吗？”墨南宸目光转向韩志毅之后，声音低沉道：“刑堂之上务必实话实说，本王查验过，那些人确实是你韩府下人，有几个还是韩府家生子，你如何解释，速速报来。” “确实是我韩府下人。”犹豫李蒙是和韩志毅一起回来的，没时间汇报这件事，所以韩志毅将自己在府中叱问于氏和一众下人的结果一一道出，转而道：“请王爷明鉴，下官的责任下官自会承担，不会抵赖，是杀是剐，按律处置，我毫无怨言。但是鼓动百姓围堵大理寺，干扰人蛊一案的罪责，并不是出自韩某人之手，而是于氏和于家。早在本月之前于家就传讯于我，要求下官配合在京中行事，干涉人蛊一案进展，包括在朝堂施压陛下，尽数诛杀王氏族人。下官不明所以，但是见到大理寺行动迅速，就不曾理会。结果于氏便以为下官做事不力，多次吵架未果后，私自行事，最终差点酿成大祸。” 他亲自首告，等于是将于氏的老底给尽数揭了出来，刹那间整个刑堂之上包括欧阳岚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只顾着倾听对方一桩桩一件件，将于家这些年通过他的手在朝堂上的谋划给全盘倒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以来被于氏的压制和于家的蔑视，韩志毅神色扭曲，滔滔不绝，包括自己和于氏从成亲到如今的积怨也一并和盘托出，甚至于说到后来，连于氏自己都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素日里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韩志毅居然这么能说。 “王爷，下官虽然悔不当初，但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还请王爷明察，我和于氏一刀两断，各自承担各自的罪责，我韩志毅即便是被罢官免职，充军杀头，也不会和她于家为伍。”韩志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氏之后，朝着墨南宸一脸悲愤道：“我和这个疯女人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韩志毅，你忘了你中举之后是靠着我于家之力才爬到这郎中令的位置上的吗？”于氏几乎是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以至于此刻显得有些歇斯底里道：“若不是我于家的帮衬，你如何能在京城立足？靠你们韩家？那就是个笑话！” “所以我如今情愿请辞本兼各职，还了你韩家的人情。”韩志毅冷笑道：“还有，这些年我帮着你们于家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于氏连退几步，似乎被韩志毅这句话给惊呆了，韩志毅这些年对于官职的看重超过了一切，为了提升韩家和自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包括在于家人面前低人一头，就为了于家对于他的提携。没想到的是，如今在这刑堂之上，却能对她说出这样决绝的话，竟是于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 “于氏，说说吧，你们于家到底要做什么？”墨南宸微微沉默了半晌，目光和欧阳岚稍一对视之后沉声道：“你在其中又谋划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于氏一瞬间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似乎被韩志毅的话给彻底打击到了，以至于原本嚣张的气势这一瞬间快速低沉下来。 “签字画押吧，于家的事，本王会和你父兄清算，也不用你去通知他们。本王就在这京城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于家打算怎么让天下震动！”墨南宸一扫欧阳岚之后，看着对方将供状拿过去给于氏之后冷笑道：“并州世家看起来是真的是打算和朝廷决裂了，刚刚走了一个王家，现在又来一个于家，好得很！” “哼，宁王，莫要以为你和楚梦溪办了王家就可以对付我于家，我告诉你，便是你墨氏皇族，我于家也不惧。”于氏目光转向墨南宸，带着一丝疯狂尖叫道：“我于家的底蕴不是你能撼动的。” “带走吧，押赴卫狱暂时看押，等待裁决。”墨南宸挥了挥手，让李蒙将于氏包括一众下人全部带走之后，起身看着韩志毅摇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爷当心于家。”韩志毅此时也显得有些怅然若失，见到墨南宸走到自己跟前，挣扎着爬起身来道：“我会向陛下自请处分，到时候再来大理寺。” “你的事，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你不用来大理寺了，回去等消息吧。”墨南宸摇了摇头，看着韩志毅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心思不该用在这上面。你中举入世，凭借的是真才实学，为何要去迎奉豪门？到头来自己白白浪费半生，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不该好好反省吗？” “王爷说的是，但是王爷可知——”韩志毅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懑道：“但是大晋朝堂上下，除了楚相他们之外，又有谁真的想过我等寒门子弟的出路？我出仕之初，也曾想过凭借才学和豪门子弟正面迎战，靠自己为家族打出一番天地。但是奈何处处碰壁，时时被排挤，才学，在这个时代，根本毫无用处，人家一个门第之别，就足以堵死你寒窗十年所有的路。这天下，终究还是豪门的天下，便是楚相那样的人杰，为我等寒门出头，尽心尽力，不也是被王爷扫落尘埃吗？” “所以我韩家也是无奈之举，家族想要生存，族人需要往上爬，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韩志毅近乎于自嘲一般摇头道：“但是如今我是真的走累了，也不想走了。说到底，在人家眼中，我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奴仆而已，无有多大用处。” “也不一定啊，如今朝堂气象更新，你怎么没看到新的希望呢？”欧阳岚站在一边，忽然开口道：“楚家不是还有人出来了吗？你难道没看到？” “凌阳郡主吗？”韩志毅一呆，随即苦笑道：“或许吧，楚家孤女，有楚相风骨，绝境之中，还能想到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我确实很感动，但是凭借她一个弱女子，对抗天下豪门，只怕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罢了。毕竟昔日楚相都未能完成的事业，她又怎么能做得到？” “凭她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但是有些事自己不去努力，指望着别人去施舍，那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欧阳岚见到墨南宸脸色微微尴尬，顿时接过话茬继续道：“她一己之力固然是无力回天，但是如今朝堂之上，寒门已经有了根基，需要的是你们自己自立自强，如此才有希望不是？” “看着我做什么？昔日之事如今不提也罢，本王不也在努力吗？”墨南宸见到韩志毅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顿时带着一丝苦涩道：“本王的事情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是本王也不曾放弃过。”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稍后我去承明殿。”韩志毅没有开口，但是不论是墨南宸还是欧阳岚，都本能的感受到了对方心境的变化，以至于整个人原本的那种怯懦的气息在一瞬间悄然消失。 “不了，我自己的罪责我亲自向陛下禀报。”韩志毅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墨南宸拱手道：“请王爷转告郡主，若是此次我韩志毅得以生还，定当举家投效楚家门下，为楚相遗志不遗余力，也为全天下的寒门士子，尽心尽力。”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韩志毅走的很坚决，看着对方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欧阳岚微微一笑道：“韩家既然已经结束，那么于家呢？你打算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七章 深夜袭杀 “毒圣妹妹，这件事前因后果就是如此了，韩志毅当庭和于氏反目成仇，而且看起来，于氏还想着于家来救她呢。”凌云居内，欧阳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时分了，见到楚梦溪还在等自己，顿时将白天的事情一一道出之后摇头道：“你知道于家的底细吗？” “于家的根基不在并州，而在关中。”楚梦溪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大晋北部边防分三路，从东到西，分别是幽北、云中和关中北部的朔方。幽北是五军统领府负责，也是多年来大战爆发最频繁之地。而云中自从当年墨南宸领军出击草原，历时数年打败突厥部落，草原各部远遁漠北后就维持了如今的局面，加上如今突厥打算和亲，云中一带只要维持稳定，则整个大晋北部边防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朔方了。” “而且，这里还是进出河西的根本。”楚梦溪看了一眼欧阳岚，语带深意道：“所以打通关中的关键，就在于家身上。于氏的父亲于瑾官拜关中大都督，坐镇西京，而于氏的大兄于洪则是朔方城守将。” “你们大晋朝廷够奇怪的啊，这父子同在一军之中，就不怕他们一起起兵造反啊？”欧阳岚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看你们朝中能打仗的将军也不缺啊，怎么不把这一对父子给调开？” “要是能调得开不是早就调开了吗？”楚梦溪摇了摇头叹息道：“皇帝又不傻，这种情况之下，兵权旁落不算，而且还让于家没了顾忌，稍有不慎，就是地方挟制朝堂，而不是朝廷号令天下了。” 对于这些知识，楚梦溪比这个时代的人看的更加深远，但是她肯定，这样的担忧皇帝肯定想过，只不过如今属于皇室的力量还不足以震慑住这些人，尤其是楚家倒台之后，世家没了掣肘，一家独大之下，整个朝廷从中枢到地方的权力实际上都被他们给垄断了，皇权实际上是处于被架空的状态。 “所以，只怕韩志毅的这一休妻，会挑起一场更大的动乱，而且留给皇帝解决这件事的时间，也不多了。”楚梦溪见到欧阳岚也跟着若有所思之后摇头道：“你明日去告知墨南宸，一定要——”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一直匍匐在脚边的青儿忽然一跃而起，狼嚎声一瞬间响彻整个楚家，而同一时间欧阳岚也跟着从凌云居一跃而下，同时声音急速传来：“毒圣妹妹你别出来，有人钻进来了。” “王妃，好像是有人想来行刺。”这个时候等在一楼的瑶姬也快速出现在楚梦溪身边，转而听了听外边隐隐然传来的兵器交击声点头道：“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青儿，过去看看，想办法抓个活口。”一瞬间的功夫，厮杀声大作，连楚梦溪都听到了，所以青儿在随后带着细腰和四眼也跟着冲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走，别在这里。”楚梦溪看了看凌云居之后，朝着瑶姬点了点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拉着青青和楚梦渺悄然从绣楼里退了出去。如今楚家最大的目标就是凌云居，也只有这里才值得别人窥视。 “姐姐你看，人还不少。”在瑶姬的带领下，几人从凌云居转道枫晚亭，然后躲在了一边，青青更是瞪着大眼睛看着和殷红林等人厮杀不止的那些黑衣人露出一丝好奇道：“看架势，他们也打不过啊！” “还有人，别出声！”瑶姬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院墙附近道：“那边还有几道气息，看样子准备绕过前面的战场，往凌云居的方向来。” “看样子是针对我来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忽然低声道：“我们回去，在凌云居附近埋伏下来，看看能不能抓住他们。” “王妃，就我一个人——”瑶姬微微苦笑道：“要不要我去招呼少主过来？或者让青儿它们回援？” “不行，如果他们回援的话，那么这些人肯定会知道的。”楚梦溪摇了摇头，仔细想了想之后道：“你先回去，等待他们过去之后再出手，我躲在一边，想办法以毒药和七劫针放倒一个，然后再去求援，这样只要抓到一个活口就可以了。” “那也好。”瑶姬点了点头，当先而行，从凌云居后面绕了进去，而楚梦溪则将雪儿递给青青之后低声道：“你们两个先躲在这里，等欧阳少主回援之后再去汇合他们。” 楚梦溪自己悄然摸到了凌云居旁边的时候，瑶姬所说的那几道气息也快速从空中一跃而过，直接从二楼扶拦处跳了进去，随即里面快速传来厮打声。 如此一来，几乎没人注意到楚梦溪从旁边悄然之间踩着楼梯逐渐的靠近上面，以至于在她在从旁边上去之后，见到瑶姬一人被四个黑衣人围在了中间，身形起伏之间，已经被逐渐的压制住了。 原本楚梦溪打算立即出手的，但是却一瞬间眼前一怔，其中一道身影刚好从对面被瑶姬一脚踹出，朝着自己而来，让她露出一丝疑惑，似乎这道身影隐隐然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一愣神的功夫，也让她快速下定决心，手中银芒微微一闪，七劫针在这个时候悄然出手，在激烈厮杀的关口，甚至于连瑶姬都没看到这一切。 原本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之后，心知不妙，这种情况之下，对方的身手远超自己，一旦楚梦溪暴露的话，自己甚至于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转而去对付她，所以急切里已经打算开始出声呼救了。 结果，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一脚踢出，逼退一人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黑衣人在毫无征兆之下忽然闷声倒了下去。 这一下打破了战场的平衡，也让瑶姬心头悄然一喜，刚刚她那一击根本不足以将对方制服，唯一的解释就是楚梦溪躲在暗处出手了。七劫针可以保证在这种时候，即使对方不会武功，也可以以偷袭的方式快速放倒敌人。 所以那一瞬间在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怒吼的情况下，她手中的绿色光华随之冲天而起，围绕着她的身形犹如实质般往外扩散。 “捂住口鼻，拿下她！”对方很显然是早有准备，瑶姬的这一手几乎是瞬间被对方破解，绿色光华就是毒雾被内息凝聚起来用来攻击对方的招式，在屏住呼吸之后，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 但是这种办法却让楚梦溪看到了机会，几乎是在三人持续抢攻的那一瞬间，她也再度出手，两枚银针分袭左右的同时，手中第三枚银针也悄然出现。 “哼，早就知道你在这！”这一次在七劫针分袭两人的时候，对方却犹如亲眼见到一般极速回头，长刀力劈之下，直接依靠蛮力强行将银针击落在地。而第三人更是不顾被瑶姬一掌击中，也要将其拖住，好让这两人转头对付楚梦溪。 不过此时，就在两枚银针飞落的时候，楚梦溪手中银芒再度闪烁，却悄然对准了和瑶姬缠斗在了一起的第三人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银针拖着长虹一闪而过，瞬息功夫，这第三人再度倒地，生死不知。 “你给我去死！”这一下变故让原本就朝楚梦溪而来的两人怒不可遏，几乎是一人回头对付跟随而来的瑶姬的同时，另外一人身形一跃而起，直接朝着楚梦溪力劈而下。 “砰！”楚梦溪原本手中银针不断，但是却在一瞬间忽然停了下来，转而目光直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露出了一丝深深地嘲讽。而在同一时间，空中白影一闪，原本急促而来的黑衣人被强势撞飞，直接砸到了和瑶姬对峙的另外一人身上。 “嗷”！一声狼嚎过后，青儿出现在楚梦溪跟前，露出獠牙对准了前面两个黑衣人快速扑了上去，狼爪瞬间搭上了对方的身体，竟是一招之内强行制服了对方。 与此同时，瑶姬那边也快速得手，趁着对方砸在一起滚作一团的时候，同时银针飞闪，将其刺翻在地。 “王妃你没事吧？”瑶姬顾不得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渍，上前几步扶着楚梦溪苦笑道：“差点失算了，这几个人的身手可不低。” 楚梦溪点了点头，刚刚那一瞬间若不是青儿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未必能夺得过必杀一击，对方是存心要和自己同归于尽，即便是手中银针击中了对方，那长刀力劈而下，势如破竹，她也是避无可避。 “毒圣妹妹，你们没事吧？”楚梦溪走到第一个被自己银针刺中的黑衣人跟前，打算看看对方的真面目的时候，欧阳岚的声音也快速从外面响起，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个纵越快速翻了上来。 “这些人身手都不错——”欧阳岚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见到眼前躺着四个黑衣人之后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这四个人只怕功夫比外面的还要好，什么时候摸进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看起来，是知道楚家的布局啊！”楚梦溪微微一叹，刚刚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细想，但是此刻欧阳岚的这句话却让她恍然一惊，凌云居在自己这些人眼里固然是熟悉之极。但是对于外人而言，这里可并不好找，甚至于可以说，在殷红林和欧阳岚他们就住在旁边的听雨小筑和枫晚亭的情况下，要想袭击这里，必须提前掌握好一切情况才能摸进来。 “是他！”想到这里，楚梦溪上前一把扯开那个蒙面人的面巾，却一瞬间脸色大变，连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于家入局 “贾福仁，居然是他！”楚梦溪此时脸色急剧变化，若不是欧阳岚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她，只怕这一瞬间她连站都站不稳了。要知道贾福仁可不是外人，是楚家积年的老人了，此刻他化身蒙面人要害自己的性命，这已经不是内部叛变这么简单了，只怕早就有人布局楚家。 “外面还有活口吗？一并带过来。”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转而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寒无比。 大队的护卫在此刻迅速出动，除了清扫战场，还将几个活口带到凌云居门口，更有两队人马迅速前出，和询问而来的巡防营士兵搜索整个长郅坊，甚至于欧阳岚直接让自己手下的门人在绿姬的带领之下也开始和殷红林联合行动。这足足数十人的暗杀队伍能在楚家的眼皮子下出动，若是没有接应人手，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长姐，会不会这个贾福仁也和陷害我楚家的案子有关？”楚梦渺显得惊魂未定，看着楚梦溪长久不发一言之后，带着一丝惊骇道：“他昔日可是能出没伯父书房的下人啊！” “姐姐，他们几个都醒了。”青青拔下了这几个人身上的银针，拉着楚梦渺走到了一边，示意对方不要打乱了楚梦溪的思路。这也让整个凌云居一楼大厅变得鸦雀无声，连欧阳岚都捏着下巴坐在一旁沉吟不语。 “贾福仁，好久不见啊。”冰冷的声音在随即响起，当贾福仁挣扎着爬起身来的时候，一瞬间，两只狼爪迅速搭在了他的后背，强行将其重新按倒在了地上。 “呵呵！”看着眼前楚梦溪波澜不惊，甚至于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贾福仁挣扎了几下，发现始终无法摆脱身后青儿的束缚之后，开始冷笑道：“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大姑娘！不过大姑娘大概也没想到吧，你我会在楚家再见！” “是没想到，我楚家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居然是只白眼狼，还真是瞎了眼了。”楚梦溪一步步上前走到对方身边，声音冷冽如霜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出手？想来这些日子你躲在京城，也该知道我的手段了。” “凌阳郡主心智冠绝天下，我又如何不知？如今我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中，那你就猜猜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一般，俯察人心。”贾福仁努力抬头想看清楚楚梦溪的面容，但是话语声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甚至于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凶横。 “我记得你是华州人士，逃难来到京城，七年前被我父亲收入家中。”楚梦溪也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只是自顾自转身缓缓道：“七年前，也就是于家大娘子嫁给郎中令韩志毅的那一年，对吗？” “你！”楚梦溪的声音淡然无比，可以说，此刻恢复了平静的她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此刻，仿佛也只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却一句话让贾福仁的脸色迅速起了变化。 “华州啊！”楚梦溪没有理会贾福仁的脸色，而是长叹一口气摇头道：“谁又能想到，七年前，就有人开始布局楚家，布局天下呢？今日，若不是你忽然出现，只怕我是根本就没想到过，在西北，居然还有一生死大敌。贾福仁，你不愧是姓贾，这名字只怕也是假的吧？” “看起来，大姑娘历经楚家一事，确实是脱胎换骨，此等心智，让人佩服。”贾福仁歪着头，看着楚梦溪的背影，似乎带着一丝惊叹，随即声音变得低沉下来道：“我是不姓贾。” “你是于家人。”楚梦溪缓缓回头，看着对方冷笑道：“这个时候出来行刺我，看起来这个于氏在于家当中地位远比想象的要高，以至于让你连潜伏多年的伪装都可以不要了，带人出没楚家。” “哼，那是自然，她这个于家大姑娘可不比你楚家大姑娘的地位低。”贾福仁哼了一声之后，没有继续说话，随即更是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你是霹雳堂王宇从宁王府救出来的，你可知道自己一旦落网，意味着什么吗？”贾福仁不说话，楚梦溪的声音反而变得柔和起来，一字一顿道：“霹雳堂能够救你这个于家下人，所以，你们于家除了布局谋害楚家，也参与了人蛊之祸，对吗？” “不打算开口吗？”贾福仁的沉默并没有让楚梦溪停止下来，而是继续开口道：“让我来猜一猜，于家七年前开始布局楚家，设计勾连外人，制造伪证，陷害我父亲，致使墨南宸一夕之间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物证字据，一举清除朝廷十一家重臣，三大边军统领，从而不仅仅自己在西北关中高枕无忧，再无隐患，而且帮助天下豪门铲除眼中钉，肉中刺，也就让人蛊之毒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顺带着谋害整个皇族。然后，一旦京城内乱，以于家父子执掌西北边军的战力入关，就可以颠覆大晋百年之天下了是吗？”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贾福仁听着楚梦溪的每一句话脸色都剧烈变化，但是随即梗着脖子道：“于家在关中屹立三世，岂是你几句话就能够扳倒的？就算是你抓了我，那也没用。” “是没用，但是瓦解于家，也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你们当初怎么对待楚家的，我便依样画葫芦就是。”楚梦溪回头一笑，笑容让贾福仁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楚梦溪的这种表情之下，那平静的笑容中隐藏的杀机让他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开始迅速沉了下来。 “而且于家，最失策的就是于氏。”楚梦溪看着对方摇头道：“若是没有她急于和王家撇清干系，只怕谁也不会想到，你们居然也参与了人蛊一案，你觉得这个时候我抓住了一个于氏，不会引来整个于家的介入吗？抽丝剥茧，去骨剥皮，于家有多少人可以陷进来？我一个一个收拾，总能收拾完的。” “你敢！我于家手握重兵，你若敢对于家出手，会——”贾福仁的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就一把将其打断，转而冷笑道：“便是手握重兵那又如何？我要收拾的人，便是这天下之主，结果也是一样。于家既然已经入局，就要做好身死族灭的准备。从于氏开始，于家上下所有人都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冰冷的声音让贾福仁犹如看到了鬼一样，使劲挣扎，试图在这个时候逃离青儿的压制，但是却随即换来了楚梦溪手起一针，迅速将其刺翻在地。 “去找红林，将其关入地牢之中。”楚梦溪没有继续审讯其他几人的意思，而是朝着瑶姬摆了摆手，让其将这些人全部带进新建造好的楚家地牢之中。 “毒圣妹妹，我去看看我设计的地牢到底严不严实。”欧阳岚朝着青青打了个手势，转而也跟着走了出去，只留下她们姐妹三人在原地。 “长姐，对不起啊，以前母亲错怪你，我代她给你赔罪了。”楚梦渺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一袭背影为自己挡住了外面灯火的楚梦溪，良久之后，才带着一丝歉然低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回头就和母亲说。” “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告诉他人。”楚梦溪缓缓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已经西斜的月牙，长久之后才无言的叹了口气。贾福仁的出现，算是可以帮她洗去了冤屈，但是伴随着于家入局，楚家一案，只是刚刚开始。但是这冰山一角，却足以让所有人绝望。这个时候，没有告诉别人的必要，甚至于，她都不敢去告知他人，这是一个近乎于无解的局，却需要她一人去承担。 这也是欧阳岚在之前离开的原因，楚家的案子说到底，必须她自己去面对，其他人包括楚梦渺这样的楚家人，都无法参与进来。能够扛起这样的重任之人，自始至终就只有她自己。 “小姐姐，我们也走吧，让姐姐一个人冷静一下。”青青看了看楚梦溪，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忽然拉着楚梦渺退出了凌云居，转而低声道：“我去找一下王爷，你在这里等着。” “去找墨南宸做什么？”楚梦渺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但是青青却急匆匆出了大门，转而驾车从长郅坊一路前往宁王府，将墨南宸给找了过来。 “快去啊，姐姐在凌云居呢。”青青推了一把还不知道情况的墨南宸，转而自己退到了一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之后，悄然隐去。 “梦溪，你怎么啦？青青说家里遇到了刺杀——”墨南宸进来的时候，凌云居内没有一个人，只有楚梦溪自己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墨南宸本就不会安慰人，此时不知道楚梦溪心思的他只得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 “南宸！”一瞬间，楚梦溪却似乎听到了对方的话，缓缓转身的同时，双目之中带着一片黯然，晶莹的泪水，在此刻悄然滑落脸颊，让她此刻显得格外的孑孓，孤单。也一句简简单单的呼唤，让墨南宸的心犹如被人狠狠的插了一刀，一股窒息般的疼痛涌上心头。 第三百三十九章 布局 “喂喂喂，毒圣妹妹没留你吃个饭再走吗？”欧阳岚追出来的时候，墨南宸已经上马了，见到对方追出来，摇了摇头道：“我要进宫一趟，你若无事先去王府等着。”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事想跟你说。”欧阳岚点了点头，此时的墨南宸脸色冷静，看得出来是有了盘算，他也就放心了一半，转而缓步走进刚刚才收拾好的凌云居，见到楚梦溪也恢复了平静，顿时一下子斜躺在软榻上，重新举起了酒壶。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见到瑶姬开始端着朝饭进来，他倒是毫不客气的窜了过来，朝着楚梦溪笑道：“关中那地方这么重要，我也得出把力不是，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于家能布局七年之久，那我也不着急，去骨剥皮，一层一层来就是。”楚梦溪这种冷静到了极点的性子反倒是让欧阳岚一阵点头，他自己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却知道这种布局必须考虑久远，一举一动都必须提前谋算周全，如此才能够日积月累，徐徐进取，却能够抽骨剥髓。 “那我稍后去一趟大理寺，将于氏重新提审一遍，我想这个傻婆娘应该能问出不少隐秘出来吧。”欧阳岚端着一碗碧玉羹，微微沉吟之后笑道：“你自去布局即可，清除京城内的内外线人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有大块头和宋南云在，足以调动足够的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说话快速之极，而且心智到达他们这样的高度，根本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就能猜到对方想要做什么。所以在欧阳岚兴致勃勃的进入大理寺的时候，楚梦溪这边也开始了一点一点撬动整个朝廷局势的走向。 先是墨南宸紧急入宫，赶在朝会之前和皇帝秘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携手走进承明殿，然后面对韩志毅的请辞，皇帝根本不予理会，反而将其由郎中令一职换成了刑部左侍郎，在李成儒被免职待查的情况下，代理整个刑部要务。 这等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于氏被抓，震惊整个朝堂的情况下，皇帝如此决断等于是对外表明了一个重大信号，不仅仅是提拔韩志毅这么简单，而是表达了更重要的一层意思。 紧接着，原本在鸿胪寺多年的忠顺老王爷在朝会之后得到紧急圣旨诏书，代表皇帝巡视关中，但是同行的人却足足安排了上百人之多，而且不少人直接就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将领组成。对外宣称观摩西北边防战备情况，以便于应对即将到来的漠北使团。 原本抽查西北边防的事情朝廷早有动议，毕竟漠北使团进京，不论和亲成败，整个大晋北部边防都需要随之调整。在东面镇北军和桃陵军已经到位的情况下，只等着并州安稳，西北边防调整势在必行，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但是此时让忠顺老王爷出马，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对方虽然战功卓著，在军中有着一言九鼎的威望，但是赋闲多年，基本上不问大事。此刻却忽然接到旨意带队前行，更是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氛。 “姑娘，五军统领府已经接到密令，邢台军不日将驻地前移至汴州地界，对外宣称防备漠北。”朝廷的动作其实还在其次，紧随而至的这道从姜岩那里星夜兼程，连续三日三夜不停送到楚梦溪手中的消息才是让她眉头悄然间松开的关键。从墨南宸和皇帝联手布局，送走忠顺老王爷的时候，殷红林就亲自派人马不停蹄北上，几乎是和朝廷密使同时抵达，然后先行一步将消息带回。 “皇帝不愧是皇帝，是个明白人。”欧阳岚在一旁凑过来扫了一眼之后笑道：“五大边军动用了三支了，我想于家得到消息之后一定是无可奈何。” “那也未必，于家不能小觑了。”楚梦溪摇了摇头，五大边军不仅仅战力强悍，而且在大晋各部当中有着超人一等的地位和指挥权限，邢台军西进至汴州，等于是整个中原除了京城之外，所有的兵权开始自动汇聚，从而形成以邢台军为核心，整合成一个完整的防备体系。如此一来，在幽北钳制并州的情况下，中原也算是能够安稳下来。 但是对于西北而言，这基本上只是防御，而不是进一步的削弱，一切都需要看忠顺老王爷的这一次巡视能不能起到效果。 不过被动从来都不是楚梦溪的性格，所以微微沉吟之后目光转向了欧阳岚，后者当即笑道：“放心好了，大块头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于氏确实是个傻婆娘，被吓了一下之后，自己就露出了破绽，只等一处取得突破，必然可以让整个京城肃清。” “我等着。”楚梦溪露出了一丝笑意，瞬间让欧阳岚一呆之后苦笑道：“毒圣妹妹，你这笑容看起来太诡异了，就是我们西域的曼陀罗兰一样，滴血的玫瑰啊！” “少主，你这句话又用错地方了！”瑶姬拍了一把欧阳岚，转而一边给青青夹了点莼菜，一边忽然开口道：“要不，把这个于氏给放了算了？” “放了？”瑶姬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却一瞬间让欧阳岚和楚梦溪同时放下了筷子，半晌之后，前者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笑道：“发现你跟着毒圣妹妹，怎么比以前聪明多了，这主意倒是不错啊。” “等到京城肃清之后可以试试。”楚梦溪想了想之后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欧阳岚道：“把这个给她吃下去。” “呵呵，毒圣妹妹，你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欧阳岚随手接过之后原本没打算看的，但是那一瞬间玉瓶之中忽然闪烁出一丝诡异的蓝色光华，顿时来了兴趣，将其倒出之后看着这枚奇异的淡蓝色六芒星一样的药丸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传说中的绝情散吗？我还是头一次见，传说你们毒圣一脉也没几个人能够有办法炼制出来吧？” “绝贪，绝嗔，绝痴后绝情吗？”瑶姬微微自语，转而带着一丝苦笑道：“这种东西居然还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是老宗主跟我们说故事而已。” “没有那么神奇，但是却也相差不远。”楚梦溪微微点头，绝情散不是毒圣一脉的秘药，但是四大宗门数百年来无一人能够炼制成功。而按照毒经记载，上一代毒圣生前也曾试验过无数次，但是都失败了。而她自己也是无意当中才侥幸成功了这一次，其炼制过程惊心动魄，也创造了自从接触毒经之后，第一次炸炉的场景。 不过绝情散虽然近乎于绝迹江湖，但是其药效却当得起自己的盛名，中毒者不仅仅会七绝入体，而且最要命的是，只要一经催动，必然饱受折磨而不致死，是真真切切折磨人的剧毒，比之四大宗门自己按照药方发展出来的其他毒药更甚。 “如果要这么用的话，我有预感，于家迟早会来京城，而且到时候只怕正面交锋避无可避。”欧阳岚捏着下巴，露出了习惯性的动作，转而道：“要不要加快脚步？赶在忠顺老头回来之前将于氏放回去？” “嗯。”楚梦溪微微点了点头，欧阳岚的想法确实非常及时，如此一来的话，至少于氏回归，带来的震荡会更大。按照于氏失陷大理寺之后，贾福仁连潜伏都不顾，甘愿冒着自己被发现的风险也要进入楚家截杀自己来看，于家对于于氏的看重非同一般。 到时候顺着这条线，必然可以让于家投鼠忌器，至少能够保证忠顺老王爷这一行能够取得部分成果。他所携带西去的将领都是墨南宸连夜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仅本身战功卓著，而且富有谋略，只要能够顺利安插进去，那么就等于在西北边军当中楔进去一颗颗钉子，让于家如鲠在喉。如果不是正面和朝廷撕破脸皮，就不敢硬来。 这么做等于是帮助皇帝稳住了西北局势，自然，整个朝廷接下来也必然会为楚梦溪的谋划铺开道路，这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也是如今楚梦溪能够放手施展布局的关键所在。 这件事在随后几天时间内，仿佛伴随着楚梦溪逐渐开始恢复每日前往国子监而逐渐平息下来，但是韩志毅在刑部却出人意料的忽然发力，一口气连续将李成儒此前处置的三桩大案全数给推翻了，也因此让这个素日里被所有豪门瞧不起，甚至于升任刑部左侍郎之后依旧嘲笑声不断的寒门士子一瞬间名声大噪的同时，引发了更大的关注。 “如此也好，韩志毅的这一手来的倒是不错啊，找机会让他来一起喝酒。”欧阳岚坐在宁王府里，朝着墨南宸笑道：“他这算是在发泄这些年被自家大娘子压制的怨气吗？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发错人了？对李成儒有什么好发的？有气的话大可以找机会给自己的岳丈下死手啊，还能帮我省省心。” “要不，把手里面的那些于家线人送给他？”常衡难得的开了次口，却一瞬间得到了欧阳岚的大加赞赏，转而笑道：“长公主没来，她要是在的话，肯定能为你这句话喝彩。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让女婿去对付老丈人，这画面一想都很有喜感啊！” 欧阳岚的这种恶作剧一般的想法惹得墨南宸直摇头的同时，忽然涌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自己昔日就是盯着女婿的名头对付楚家，现如今韩志毅如果再用这个名头对付于家的话，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他想了想之后，转而看了看常衡，有些尴尬的问道：“是梦溪跟你说的主意吗？” 第三百四十章 夫妻反目 “大块头，你的人齐了吗？我手下可是除了瑶姬之外，尽数抽调出来了。”欧阳岚看到常衡姗姗来迟，顿时撇了撇嘴道：“安排完这件事，我还要急着去看于家那个疯婆娘呢。” “抓捕几个线人而已，不值什么。”动用常琳军，尤其是常衡秘密组建起来的护卫队，能够尽可能的隐蔽行踪，欧阳岚虽然没怎么过问常衡这段时间的动作，但是却也知道，对方几乎将整个中原绿林内的好手全部囊括其中的这支护卫队的实力，所以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迅速离开。 “疯婆娘，有人来看你来了。”大理寺刑堂之上，欧阳岚虽然匆匆而来，但是却也没有了亲自坐堂的兴致，反而朝着韩志毅点了点头后，就躲到了后面，甚至于刑堂之内，除了一名文书之外，连衙役都撤了出去。 “是你！”几天的牢狱之灾似乎并不能让于氏的性子有所收敛，尤其是在见到上面坐着的居然是韩志毅之后，更是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是我！”韩志毅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他也知道让他来负责审理于氏的意思是什么，尤其是在皇帝忽然让他出任刑部左侍郎，甚至于隐隐然大有将整个刑部都交到他手上之后，这就代表着他必须尽快和世家豪门切割干净，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于氏和于家。 “于氏，没想到吧，有朝一日你会是阶下囚，而审理你的人是我，这个昔日你看都不看的狗。”不过此时已经做出了选择的韩志毅与其是说没有了退路，还不如说是这么多年的怒气全都一瞬间发泄了出来，所以看着于氏冷笑道：“怎么样？于家大姑娘，这卫狱和刑堂的滋味不好受吧？” “哼，小人得志，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你们敢这么对我，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就等着我于家的报复吧，我倒要看看，你韩志毅，到底能不能承受我于家的怒火。”于氏的语气依旧强世无双，尤其是面对韩志毅，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和鄙夷道：“韩志毅，到时候你可别如往常一样跪在地上求我。” “求你？哈哈哈！”这一番话说的韩志毅脸色猛然间变得极度阴沉下来，似乎是被戳中了心头难以言明的痛楚一样，以至于一瞬间声音变得极为阴狠道：“我只怕你等不到你父兄进京了，于家将来结局如何我现在还真说不好，但是你，只怕是走不出大理寺卫狱了。你自己看看，看看我搜罗到的这些年你的累累罪行有没有遗漏的。” 挥手之间，一份长达数十页的书册被扔了出去之后，韩志毅摇头道：“我自己写这些的时候尚且都忘了，你嫁入我韩家才几年啊，手上就粘了七八条人命不算，还敢结交外男，豢养杀手，这些事若不是连夜审讯了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孽障，只怕我还真就被你给瞒过去了。你说说看，在这京城之中，养那么多杀手你打算做什么啊？对付我韩某人，你还不至于如此吧？你不是一向觉得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你？你不过是一只臭虫，对付你还用得着杀手吗？”于氏根本就没看这些，反而盯着韩志毅冷笑道：“不过你也别想着从我嘴里面得到一句实话，你不是刑部左侍郎吗？有本事自己去查就是。” “是啊，我是没想着从你嘴里面得到有用的，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光顾着装傻充愣吗？”韩志毅缓缓起身，走到于氏跟前摇头道：“我既然能查到你豢养杀手，那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的。” “望月酒楼的那场袭杀是你的人做的吧？”韩志毅似笑非笑道：“逃回来的那两个人你不是一直没见到吗？我告诉你，那两个人被我藏起来了，现如今已经移交给宁王了。” “哼，你藏起来那又怎样？我不过是击杀王若弗而已，她本就是戴罪之人，杀了也就杀了，这点事你以为难得倒我于家？”于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反而看着韩志毅摇头道：“看起来你确实是小人得志，以为靠这些就能治得了我吗？” “靠这些是治不了你，但是你可别忘了，站在你对面的人是谁？”韩志毅此时反倒是情绪稳定了下来，所以声音反而变得轻柔了不少笑道：“但是这些年你养的这帮杀手好像不止做过这一件事吧？让我猜猜看你还做过什么，宁王府他们也去过，应该还去过不止一次吧。你让他们去宁王府做什么呢？我再猜猜看，第一次，你让人去宁王府是准备击杀关押在那里的楚家少公子楚梦河的，对吗？第二次呢？第二次是想要狙杀宁王殿下吧？还有没有第三次呢？这个我得回去查一查才知道了。” “你在监视我？”这句话倒是让于氏脸色变了变，转而盯着韩志毅目光之中全是杀意，击杀王若弗她是可以说得过去，但是派杀手去宁王府，这件事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甚至于可以说稍有不慎，被抓住了把柄，于家就必须承受墨南宸和皇室的怒火了。 而且这件事根本没有人知道，事实上被韩志毅藏起来的那两个人也不曾参与过宁王府的行动，而韩志毅却很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这让于氏一瞬间目光之中充斥着无尽的怒火。也就是说，韩志毅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在默默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否则的话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只是自保而已。”韩志毅满脸鄙夷道：“你胆大包天，连袭击亲王的事情你都敢做，我还不能自保吗？告诉你，你历次犯罪的证据我都搜集齐了，可不光光是这上面的罪证，你自己想想吧。” “你就这么恨我，恨我于家？你要知道，你我可是夫妻！”于氏霍然起身，转而看着韩志毅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道：“要置我于死地，要置我于家于死地吗？” “哼，那你以为呢？”韩志毅目光闪动，看着于氏，似乎涌起了一丝久远的回忆，声音幽幽道：“你有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吗？我韩家不是豪门世家，比不得你们于家，当初我也不想娶你这个于家嫡女，可是你要知道，这桩婚事可不是我韩家舔着脸求来的，而是你父亲威胁我韩家，逼迫我韩志毅娶你的。为了在京城安插棋子，你父亲，表面上扶持韩家，但是更多的是让我韩家变成你于家的附庸，让我韩志毅变成你于家的棋子。” “你还真是有个好父亲啊，当初我本来有心仪的女子，若不是你父亲横加阻拦，为了自己的谋算，活生生的将华州刺史钟家一网打尽，将钟家女钟秀儿活活折磨致死，我又何至于刚刚中榜，就痛失所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韩志毅脸色扭曲，转而看着于氏怒喝道：“你们于家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堂堂一州刺史，说有罪就有罪，说斩杀就斩杀，好大的威风！杀完了钟家，转身拿着血淋淋的人头逼我顺了你们的意，娶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回来。他是毁了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 “好，好得很！”韩志毅近乎于癫狂，自顾自冷笑道：“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报仇无望了，为了家族，我委曲求全，忍受你的苛责打骂，忍受你于家的颐指气使，我想着，这辈子就这么完了，等到了地底，我再去钟家赔罪，再去和我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天可怜见啊，我这样的废物居然有一天能熬到出头之日。”韩志毅双目之中泪水长流，但是却哈哈大笑道：“或许这是秀儿在天上保佑着我，让我替她报仇来了。我数年沉沦，浑浑噩噩，但是今天，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于家，还有你于氏，就等着偿还当年你们犯下的罪孽吧！” “大半辈子了，为了家族我付出了一切，如今，也是时候为了自己，为了死去的钟家人活一把了。”韩志毅看着于氏，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你们家血债血偿！” 凝然的杀意和毫不掩饰的仇恨在这一刻达到极致，以至于于氏连退几步，被逼的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毫无往日气息的韩志毅，心里没来由的多了一阵胆寒。 “知道这么多年，为何我不愿和你有个子嗣吗？”韩志毅恶狠狠的盯着于氏，再度爆出一道惊天秘闻，冷笑道：“告诉你，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我不愿和你这样的仇人生孩子，我怕真的有了孽种，我将来就算是死了，也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秀儿，无颜去见死难的七十一口钟家人！因为我，因为我韩志毅喜欢他家的女儿，而连累他们一家惨死，我怕这样的孩子将来会被你这样的母亲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把对我于家的仇恨全都放到了我身上？”于氏这一瞬间，连身形都变得颤抖起来，很显然这些事情她是第一次听说，更是第一次得知自己和韩志毅数年夫妻，却没有一个子嗣的原因，竟是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如此决绝的心思。 “老天爷如今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借助朝廷，借助宁王和楚家的力量，那我告诉你——”韩志毅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诚意，也让死去的钟家人看到，数年之后，我韩志毅终于等到机会为他们报仇雪恨了，所以，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够扳倒你们于家，我什么代价多愿意付出。” “所以，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夫妻情分吗？”于氏喃喃自语，这句似乎不可能从她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在幽森的刑堂内不断回荡，也在她的心里久久不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疏而不漏 “欧阳少主，我想去见见宁王，如果可能，能否替我引荐一下凌阳郡主？”大理寺刑堂之外，当韩志毅走出来的时候，满脸悲怆，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那一幕当中醒转过来，以至于欧阳岚明显的看到了对方双目赤红，犹如要杀人一般。 “这是护心丹，吃下去先平复一下心情再说。”欧阳岚随手扔出一枚丹药之后忽然有些好奇道：“你打算去见毒圣，就是凌阳郡主做什么？” “有些事我想亲自和她说，关于楚家的事情。”韩志毅苦笑一声之后摇头道：“当年我中榜之初，楚相还曾亲自召见过我，耳提面命过一番，嘱咐我不要为了权势地位而折了读书人的腰。可惜啊，这么多年，他老人家的教诲，我竟是没有一日记得。如今楚家也不再了，我想，尽一点心力。” “走吧，跟我去楚家。”欧阳岚见到对方一脸郑重的样子，心头一动之下，带着对方快速见到了楚梦溪。 “今日韩某上门，是给大姑娘赔罪的。”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楚梦溪，韩志毅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红，微微一愣之后，苦笑道：“悔不该当初不听楚相之言，以至于才有今日之祸，韩某想拜祭楚相灵位，不知姑娘能够给个机会。” “左侍郎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你说吧。”楚梦溪默默点头，她并不记得韩志毅和楚家的渊源，但是对方的这番态度却让她拒绝不了，而且如今的形势，韩志毅的角色也过于重要。所以微微沉吟之后带着对方来到楚家灵堂，不过在见到对方的神情态度非常诚恳，而且当众三跪九叩之后，声音也一瞬间变得缓和了不少。 从楚家出事到如今，除了墨南宸之外，几乎没有朝廷要人跪拜过楚家亡灵，所以这一刻，连匆匆赶来的楚梦渺都捂住了嘴巴，只觉得眼前一片水雾，搂着楚梦溪的胳膊，在无声的啜泣。韩志毅的这一拜，代表着在如今的朝堂之上，除了残存的楚家一系人手，终于有人肯正面礼拜楚家，礼拜楚云飞等一众遇难朝臣。 “大姑娘，下官对不起楚相。”韩志毅满脸愧色，叹息一声之后摇头道：“大姑娘或许还不知道，于福仁，对，就是你们楚家的那个贾福仁是于家人，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但是当时我心如缟素，无心理会这些，本着犯不到我头上，我也就没管这件事。可是我没想到，我这一个疏忽，最终却害了楚家上下所有人。如今我是悔之无及，今日特来给楚相，给大姑娘请罪，要打要杀，我韩志毅毫无怨言。” “所以，贾福仁在我楚家刺探消息，你都知道？”楚梦渺声音颤抖，一下子冲到对方跟前，厉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是害死我楚家几十口人啊！” “梦渺，回来！”楚梦渺情绪失控，悲声大哭，她没有楚梦溪那样两世为人的心境和承受能力，此刻听到这一切，让她无法释怀，若不是后者将其拉开，只怕当场就要彻底爆发。 “四丫头，别哭了，看看你长姐。”欧阳岚在一旁叹息一声之后，脸上泛起一丝心疼，轻轻将楚梦渺拉到一边，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带着一丝轻柔道：“你和青青先出去，在外边等着。” “小姐姐别哭。”欧阳岚是很少有这种柔情的时候，只不过此时心神失控的楚梦渺感受不到，被青青拉到一边后，虽然止住了哭泣，却依旧泪水不断，惹得欧阳岚只得将其轻轻揽在了怀里。 此刻，只有楚梦溪，近乎于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平淡，目光直视韩志毅，缓缓点头道：“左侍郎今日前来，是有什么内情要说吗？昔日之事，已成过去，就不要介怀了，这不是你做下的事，不要内疚。你今日能开口，已经出乎梦溪所料，说起来，该是我感激才是。” 平淡的声音缓缓而出，波澜不惊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这种神情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韩志毅却苦笑连连，甚至于这一刻，他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女孩更多了一份崇敬，对于自己今日之举也更多了一份期待。 “大姑娘，昔日楚相出事，从楚相书房内查获的那些谋逆的字据书信，都是贾福仁掉包送了进去，而且是于家出手，提前数年暗中串联内外朝臣，合谋对付楚家。”韩志毅毫不迟疑开口道：“荆州刺史吴卓是于家门下，曾经和前左都御史吴田志商议过陷害楚家，但是吴田志那时候想报复的是宁王，所以没有同意。之后人就失踪了，下官曾经听于氏说过一句，吴田志失踪，是和于家有关，而且牵扯到另外一位大人物。其中，还有一名关键的线人，只有吴卓和贾福仁知道，是陷害楚家最关键的幕后黑手。” “你确定吗？”这些消息一一道出，说的楚梦溪浑身的气息悄然转变，以至于在此时开口的时候变得清冷异常，看不出任何的生气。 “下官昔日对于其他的事都漠不关心，但是这是于氏羞辱我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不会有错。”韩志毅连连点头道：“于家涉及楚家一案甚深，京城于家所有的消息都是于氏在掌控，大姑娘千万不能放过她，只要从她身上打开一道缺口，必然可以顺利的查下去。” “另外，姑娘请看，这是下官昔日无意当中找到的一份证据，今日送给姑娘，希望对你，对楚家有用。”韩志毅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上来道：“这是贾福仁在楚家出事之后联络于氏的信件，被我无意当中发现，因为涉及到了我韩家部分人手，所以被我藏匿，今日拿出来献给姑娘。” “这是，当日我出嫁之时，贾福仁送喜儿父母出城的记录？”这封书信写的很简单，但是中间却提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那就是喜儿父母是贾福仁带人送出城的。 这和楚梦溪这段时间以来查访的结果不太一样，按照喜儿和宁王府刘二等人的口供，喜儿的父母该是萧家人藏起来的，而且喜儿本人也说过，她是被萧家人控制的。 但是按照这封信来看，喜儿父母是贾福仁也就是于家人送出去的话，那么至少说明一点，萧家和于家是联手在做这件事。这也就解释了，喜儿那边的所有线索查下去之后很快就断的干干净净的真正原因。 “这张大网算是串联起来了。”楚梦溪喃喃自语之余，伸手挡住了眼前的阳光，这种平静的感觉让韩志毅有些失神的同时，忍不住低声叹息道：“若是当时我能振作一点，将此事告知楚相，说不得这场灾难也就可以避免了。” “或许吧。”楚梦溪摇了摇头，韩志毅带来的这个消息也许能改变楚家的结局，但是更多的，只怕是暂时遏制住世家豪门对于楚家的反扑，大结局在自己出嫁宁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一场大战，楚家就算是顶住了一波反击，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楚家所在的位置，从来都是天下豪门世家的反面，这场大战避无可避。 “长姐，我们该怎么办？”看着楚梦溪陷入长久的沉默，楚梦渺也停止了哭泣，走上前拉着她的衣袖，怯生生的问道，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惶然和不知所措。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左侍郎今日告知实情，梦溪代楚家谢过了。”和楚梦渺不一样，楚梦溪只是稍稍失神之后，随即朝着韩志毅微微点头，转而道：“家父及此间诸多亡灵泉下有知，也会感怀左侍郎今日所做的一切。” “姑娘客气，若是有需要韩某出力之处，姑娘可以随时告知，经此一劫，韩某也知道一件事。”这种态度让韩志毅急急忙忙还礼的同时，脸色肃然道：“我韩家进不了豪门一列，与其到头来枉费力气，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人所耻笑，不如就此收手，专心协助姑娘，尽快破获陷害楚相的真凶，如此，也对得起昔日楚相的教诲之恩。” “韩志毅，你如今可是很有志气。”欧阳岚在旁边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韩志毅这一番话除了向楚梦溪表明心意，更是代表韩家表明了立场。放弃追逐豪门的身份，那么对方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加入楚家一系，代表寒门和世家宣战。 “这天下，会记住你的。”楚梦溪微微点头，将楚梦渺眼角的泪水擦干之后，悠然自语，转而回头看了一眼此间无数的灵牌，露出了一丝笑容。楚家覆灭之后，如今自己又聚集起了一批人手，重新凝聚起了寒门的气运，这对于昔日的楚云飞而言，是毕生的希望，如今在楚梦溪手上，一点一点开花结果，发展壮大。 “这张大网，虽然疏而不漏，但终究只是网，我会为了你们，撕开禁锢，了却诸位心愿。”伴随着这盈盈一拜，整个灵堂内，香烟缭绕，映衬着这句话，似乎悄然之间穿梭进来一股清风，一扫阴霾和沉重。 灵堂门口，墨南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只是，在楚梦溪最终开口的时候，眼帘垂落，双手交织在了身前。 第三百四十二章 重审贾福仁 “走吧，别站着了，跟我走，去重审贾福仁。”欧阳岚从凌云居内钻出来的时候，见到墨南宸还站在门口，顿时笑道：“你不用担心，毒圣妹妹没打算怪罪你，只不过我听说，这个喜儿是你俩之间最关键的一个人，你不打算亲手解开这个谜团吗？” “多谢你，还能相信我。”墨南宸看了一眼欧阳岚，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五味杂陈，贾福仁的被捕，到韩志毅说出其中原委，算是将他昔日对于楚家的审判结果彻底打翻在地。若不是他，只怕这昔日辉煌的楚家也未必就此走到没落的尽头。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毒圣妹妹相信你。”欧阳岚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人家对你从始至终始终如一，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多想想怎么把这桩大案给翻过来，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走，去找贾福仁。”墨南宸沉默了半晌，随即带着一丝坚定的神情，径直冲进了欧阳岚亲手设计出来的地牢之中。 “这小子还装死呢！”守备地牢的全都是欧阳岚手下门人，在吸取了宁王府地牢数次被人攻破的经验之后，这里算得上是固若金汤了，而且设置了专门的刑堂。而在这里，等到有人拖着贾福仁进来的时候，后者还有如死狗一样纹丝不动。 “没关系，在我手上，死，那是一种奢望。”欧阳岚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下人离开后，手中银芒一闪，一枚银针急速飞出，贾福仁的身形也瞬间随之一震，双目也随之豁然睁开双眼。 “贾福仁，本王在此，你如实招来，这些年你在楚家都做了什么，喜儿的父母如今人在何处？”墨南宸显得迫不及待，上前一把扯住贾福仁的领口，怒斥不止。 “你先待着，我来。”欧阳岚拍了拍墨南宸的肩膀，转而自己接过了审讯的任务，对方如今心思激荡之下，根本就藏不住事，这种心机交锋的事情很显然不适合。 “贾福仁，我的手段这几天你也该见识过了，想好了是自己说还是我来想办法让你说？”欧阳岚蹲在贾福仁跟前，捏着一枚银针笑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出手啊，到时候只怕你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楚家的事吗？楚家早已经覆灭，你们别妄想着去翻案。”贾福仁这几天是被折磨的不轻，而且欧阳岚此前并没有审问，但是却用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办法去消磨贾福仁的脾气，以至于如今，贾福仁在看到对方和自己近在咫尺后，近乎于以一种看到了鬼一样的目光看着对方，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再说了，楚家的案子是宁王审判的，你要找也该去找他。”贾福仁勉力抬手指了指墨南宸，随即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但是却意思很明显，不想就此开口。 “你管我们翻不翻案呢，我要的是你实话实说。”欧阳岚摇了摇头，看着贾福仁冷笑道：“宁王当初审案的证据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在楚相府书房内掉包了多少书信印鉴？这些事你当真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贾福仁努力让自己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岚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我承认那又如何？一切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就是和楚家有仇怎么啦？你们还能怎么样？” “你和楚家有仇？”欧阳岚摇了摇头，缓缓起身笑道：“那好吧，让我来猜猜看你怎么和楚家有仇啊？你祖籍华州，怎么就跑到京城来投到了楚家门下了呢？我怎么听说华州刺史当年是被于家陷害，满门抄斩了呢？贾福仁，当年你就在华州演了一出家贼叛变，导致钟家数十口人全部遇害，但是你却独活了下来，是吗？其实你也不姓于，你是当年钟家叛变的下人而已，只不过是于家收留的一条丧家犬而已。” 欧阳岚缓缓开口，叙说着此前韩志毅转述的钟家往事，当年钟家出事之后，韩志毅孜孜不倦的探听了数年之久，才得知全部的真相，其中贾福仁这等关键的人物自然是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也让贾福仁脸色逐渐变化，他的底细自问藏得非常好，连于家内部都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此刻欧阳岚却一口道破，那种犀利的眼神一瞬间甚至于直接刺破他的内心。 “本就是叛家之人，你还好意思活到现在，连害两大主家啊，贾福仁，你还真是死有余辜。”欧阳岚摇了摇头，声音轻缓，但是言辞之中却透着无尽的杀意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为于家尽心尽力就能得到善终吗？你只会被人灭口，我敢保证，只要于家有人知道你还活着，人家一定会不遗余力将你斩杀，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所以即便你什么都不说，只要于家的人知道你被抓过，就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欧阳岚起身看着对方笑道：“如果当初你不是为了保命，我想你也不至于出卖钟家，换取自己一条狗命。如今你陷落在楚家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我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间地牢更加安全了。” “所以我要是你，就该为自己的这条命再留一条后路，一条将来于家想杀你还有人会出面救你的后路。”欧阳岚笑盈盈的模样此时看起来有些诡异，但是声音却丝毫不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把自己这条命给救回来。可千万别指望于家会对你仁慈，这种东西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过于奢侈，肯定不会给你的。” “本王保证，只要你开口说实话，我会保你一命。”墨南宸见到欧阳岚目光扫向自己，虽然声音冷冽异常，但是终究还是开口了。 “宁王说的话你总该相信吧？我想他比于家可靠，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吧？”欧阳岚看着贾福仁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笑意，这种审讯他来才最为合适，一句句话全都是直透别人的内心深处。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贾福仁脸色变幻莫测，良久之后才冷冷的回了欧阳岚一句后继续道：“我的底细你是怎么知道的？楚家人致死都没想到，那位凌阳郡主就算是心智再高，也想不出这一点，更何况还有钟家的事。” “那你猜猜看啊，知道你底细的就那么几个人，我能知道那自然是有人扛不住了。”欧阳岚笑道：“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你在楚家的事，对了，你给人喜儿的父母藏到哪去了？你个老小子不会看上人闺女了吧？” 这种嘻嘻哈哈的方式之下根本没人能知道欧阳岚的问题重点在哪里，这也导致了贾福仁是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对方惊疑不定道：“你不打算追问钟家的事？” “我和钟家有亲吗？”欧阳岚撇了撇嘴，指了指墨南宸道：“你没看宁王坐在上面吗？我只想问和宁王有关的事情。这个你要是也不说的话，那我可真的没办法了。真要是上了手段，把你变成了傀儡，你可就真的什么秘密都守不住了。你知道我和凌阳郡主都有这样的本事。” “那好，我告诉你。”楚家地牢内那几个傀儡人什么模样贾福仁见过，而且对于他而言，楚家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不说钟家，其他的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了。所以此时看着欧阳岚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终于是点了点头。 “楚家出事前，我奉命进出楚相书房，将六封书信藏在书房的奏报之中，伪造了柳擎等人的手笔，并且在随后宁王审讯楚家人的时候将其招了出来。”贾福仁声音低沉，缓缓开口道：“这是于家传来的命令，但是书信来源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送达。而且你也不用在大姑娘身上费力气，这件事她也不知，书信是从关中送来的，线人在出事之后就消失了，想来是被人灭口了。” “那喜儿的事呢？你知道多少？”墨南宸在一旁停了半晌，转而神色幽幽问道：“乔家的事情也是你们做的吧？” “抱歉了宁王殿下，乔家的事只是顺手为之，而且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并不是于家主导。”贾福仁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摇头道：“喜儿的父母在城郊的一家别院内，不过守备的不是于家人，我只是去看过一次，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这你就别管了，我们负责过去看看。”欧阳岚在听到对方说出地址之后点了点头，起身看了一眼墨南宸，随即道：“你是受谁之托知道吗？我想于家有些事还是瞒不住你的吧？你这样的人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的。”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而且于家内部，除了家主，也没人知道，你们相信吗？”贾福仁一字一顿，转而看着欧阳岚摇头道：“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萧家也一样，我们虽然合作，但是都是受人之托。” “而且，宁王殿下，乔家，未必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贾福仁努力挣扎着让自己转身正面朝向墨南宸摇头道：“这件事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想，这句话对你们而言，或许会更值得相信。” “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知道了。”欧阳岚见到墨南宸脸色瞬间大变，心头一动之下，转而一把拉住了对方，朝着贾福仁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希望你的猜测是真的。” “若是你们真的能查到这个人，如果我没死，也希望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这最终的布局者到底是谁！”贾福仁在被人抬出去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那种语气让墨南宸脚步猛然间一顿，随即脸色变得彻底黯然下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迷雾一团 “瑶姬，你和常大哥他们一起去城郊，设法找到喜儿的父母，安全的带回来。”楚梦溪拍了拍青儿的脑袋，让其跟着瑶姬姐妹匆匆去城外寻找常衡后，转而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墨南宸，声音轻缓道：“乔家，或许确实如贾福仁所言，不会那么简单。”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墨南宸似乎想说什么，脸色涨红，但是面对楚梦溪，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但是那种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没有，贾福仁都不曾有过证据，我又如何会有。”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声音幽幽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认识乔灵儿，又是怎么对她一见倾心的吗？” “很香艳不成？”这种问题即使在如今这个时候也是尖锐无比，直接问的墨南宸目瞪口呆，惹得欧阳岚只能在旁边插科打诨，试图消除这种气氛。 “你的性子我知道，我和南湘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和你朝夕相伴十几年，却不曾如你之眼，但是，乔灵儿认识你不足半年，就能让你一见倾心，你不觉得奇怪吗？”楚梦溪扫了一眼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墨南湘，转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自问比谁都了解你，知道你的所有喜好，却从未被你正眼看过。但是乔灵儿却不一样，不仅仅得到了你的真心，连带着萧太妃这样苛刻之人对她也是喜爱异常，不惜为了这件事和父亲争锋相对。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如何能让人信服？” “这不一样。”墨南宸脸色变幻不定，声音变得低沉下来，看着楚梦溪直摇头道：“灵儿当初对我确实出自真心，我能感受得到。贾福仁的话也只是猜测，算不得数。” “王兄你在胡说什么？”墨南湘急急忙忙走进来，一把拉住墨南宸之后呵斥道：“到现在你还觉得乔灵儿对你出自真心，她拿什么出自真心？你是身在局中，糊里糊涂，太妃是本身对楚姐姐就不喜，所以就觉得乔灵儿什么都好。但是她怎么好了？哪里好了？你是当朝王爷，位高权重，皇兄对你信赖有加，乔家指望着依靠你这个夫婿光耀门楣，自然对你百般倾心，你别不分好赖啊！” “你让他说！”墨南宸被这急促的几句话说得不敢再开口，但是楚梦溪却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声音清冷，不带波澜道：“如今，已经时过境迁，你有什么话就自己说吧。” “姐姐，这有什么好说的？”墨南湘被这种语气给吓着了，瞪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乔家是什么地位，她怎么就能在万芳阁酒宴上好巧不巧的撞上王兄？而且每一次只要姐姐你在场，她都能和姐姐起冲突，让姐姐你针对她，然后再让王兄来英雄救美，这难道不是手段吗？” 墨南湘是一桩桩一件件将昔日发生之事全数道出，虽然说的急促无比，但是却一瞬间让欧阳岚都来了兴趣，只不过目光转向楚梦溪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动静，只得朝着墨南宸看了过去。 “这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的沉默让墨南湘有些沮丧，所以欧阳岚只能咳嗽了一声接过话茬道：“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寻常，乔灵儿就算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你这位王兄除了嘴巴笨一点，其他的到也算是上上之选，惹人喜欢得很，不是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墨南湘顿足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乱说？我说的是乔灵儿对王兄那就是图谋不轨。” “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楚梦溪长久的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而墨南宸很显然对于墨南湘的话根本就不相信，所以急的她只能拉着了楚梦溪的手。这个时候墨南宸的牛脾气随时可能彻底让楚梦溪厌恶，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甚至于可能就因为乔灵儿这根刺而彻底结束。 “或许你说得对，乔家没那么简单。”楚梦溪声音悠悠而来，似乎带着昔日的记忆，徐徐道：“乔家是你大军班师回朝之前一个月来京城的，而乔灵儿自己更是和你同一天进京，她从徐州而来，而你从北境班师，走的却都是城北德胜门，难道不奇怪吗？” “大军班师，京城万人空巷，她到德胜门观礼也不奇怪吧。”墨南宸还是不相信，虽然面对楚梦溪语气弱了不少，但是终究还是开口道：“当时你和南湘不也是——” “若是她不在你班师入城之时失足跌落护城河，只怕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事。”楚梦溪看了看自己被捏的发白的指节，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梦溪，以前的事能不能不要追究了？”墨南宸走到楚梦溪跟前，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执拗和诚恳道：“灵儿她不是那样的人，以前是我错怪了你，你若是有怨气，你就冲我发吧。” “你走吧。”看着墨南宸的这种神情，楚梦溪无言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独自走上了绣楼，惹得墨南湘只能跟着急匆匆上去，跟着前者来到扶拦前。 “姐姐，王兄他只是不明白，所以觉得觉得我们误会了乔灵儿对他的感情。”墨南湘的话没说完就被楚梦溪打断，没有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其实，我是怀疑乔灵儿对他的感情。”楚梦溪沉默半晌之后摇头道：“以前或许会不甘心自己会输给她，但是现在想来，乔灵儿未必就对墨南宸付出了真感情。” “所以姐姐才会对王兄很失望是吗？”墨南湘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不论楚梦溪性子怎么变，她对墨南宸，还是一如从前那样，一往情深。但是此刻对方的反应，却让这份感情忽然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至少没有对乔灵儿那么真挚，那么执拗。 “算了，你下去跟他说，乔家的事我不管了，他想怎样便怎样吧。”楚梦溪没有回应墨南湘的话，眼神之中除了黯然，同样也带着一丝理不清的疑惑。贾福仁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或许，乔灵儿和乔家的出现，并不是无意，反而更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也许是乔灵儿心机深沉，想要傍上王兄。”墨南湘在旁边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作为楚梦溪的闺中密友，自然不会看上乔灵儿，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总觉得这件事的起因是乔灵儿自己。 “也许吧。”楚梦溪没有继续说话，这种无言的沉默也让墨南湘只得叹了口气，默默地又走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走啊！”不过见到墨南宸还站在原地没离开，墨南湘只觉得一肚子火在也压制不住，忍不住怒斥道：“这么不知好歹，以后你也别来了，来了只会惹楚姐姐生气。那个乔灵儿有什么好的，让你念念不忘到如今，连说都不能说了。” “行了行了，你们兄妹俩居然也能吵起来。”一句话将墨南宸说的脸色都黑了之后，欧阳岚赶紧打断了墨南湘，转而摇头道：“这件事毒圣妹妹不都说了，她不管了，你们也别纠缠不休了，还是想想，若是大块头此次无功而返该怎么办，那个什么喜儿的父母到底是被谁抓走的，我怎么听说还有萧家的事呢？” “截杀乔家的凶手好像是供出了萧子远。”唐千明的事墨南湘知道，所以闻言叹了口气道：“但是当时事发的时候萧子远人在外地，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承认？”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难怪连她都不愿意再管。”欧阳岚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墨南宸道：“这来来去去，怎么还和你自己家人有关？” “长公主，你来。”墨南宸闷声闷气的被打发了出去后，欧阳岚一把拉住了墨南湘道：“这十有八九看架势是从头到尾被人算计了，只不过如今却没有别的线索往下查，所以索性你别理他，由得他去，说不得是好事。” “好事？”墨南湘指了指楼上，苦笑道：“可是我看楚姐姐的心气都散了，还算什么好事？我是真的看不得她们俩再出什么变故。” “你怎么看不明白呢？”欧阳岚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忍不住道：“这不就是个机会吗？不认清楚乔家，怎么会知道毒圣妹妹的好？这就叫做不拨开云雾，怎么见青天呢？” “算了算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了，索性听你的吧。”墨南湘自己跟着直摇头，她无奈之余只得听从欧阳岚的意见，索性扔下这件事不管了。 “这就对了，现在就看这个大块头的本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欧阳岚目光灼灼道：“我有预感，这次要是得手，说不得能翻出大浪来，这个于家背后十有八九藏着大人物，否则的话，并州世家都沉寂百年之久都没什么动静，怎么会布局这么深？” “牵扯到楚相一案，人蛊一案，是藏着大人物，否则的话这五花八门的世家豪门，彼此之间谁都不服谁，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串联在一起呢。”墨南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搅动如此大的风雨，却始终躲在背后不出现？” “别着急，一点一点来，迷局走到如今这个份上，每一步落子都至关重要。”欧阳岚跟着点头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楼上的那位只怕早就胸有成竹，所以才会不加理会乔家的事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喜相逢 “青青，你怎么不去医馆啊？”凌云居内，天色大亮的时候，瑶姬和绿姬才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却见到青青顶着通红的大眼睛坐在楼下发呆，顿时将其搂在怀里摇头道：“一晚上没睡啊？” “姐姐和王爷好像又吵架了，我在这等她睡醒了再走。”青青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困倦，不过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就从绣楼上走了下来。 “姐姐你醒啦？”青青一瞬间似乎来了精神，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呢。” “好了，一会吃过饭去睡会，我没事。”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转而朝着瑶姬点头道：“办完了吗？喜儿的父母还在吗？” “带回来了。”瑶姬一边吩咐人去准备饭食，一边点头道：“城郊那边，确实有人看守，而且我们厮杀了一夜，若不是常衡准备周全，前后安排了三拨接应人手，只怕我们未必能够这么轻松返回。” “京城附近，短时间内就有这么多人聚集，应对突然袭击尚且能够支援应付，只怕是早有预计。”瑶姬将昨夜发生的一切一一道出之后，也让楚梦溪露出沉吟之色，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毒圣，这些人在我们过去的时候也正在收拾行装，似乎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绿姬在旁边想了想之后开口道：“只是我们提前了一步，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所以才会得手。” “我知道了。”见到瑶姬也跟着点头，楚梦溪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以至于半晌之后才接过瑶姬递过来的饭食。 “人我已经押进了地牢之中，王妃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瑶姬和绿姬对视一眼后，朝着对方示意让其离开，自己坐在青青旁边，一边服侍对方吃饭，一边朝着楚梦溪问道。 “一会你和青青带着他们去宁王府，把人交给喜儿，我不见了。”沉默半晌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直接让瑶姬和青青把人带去了宁王府。 “青青，王妃真的把喜儿的父母找回来了？”墨南宸不在府中，所以青青把人带到了月儿跟前，不过后者显然还有很多疑惑，所以拉住对方摇头道：“让喜儿和他们团聚吗？” “姐姐就说了一句，把人交给喜儿，就没有了。”青青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过你要看好了，别让他们离开王府，瑶姬姐姐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的，忙了一夜呢，还和人打起来了。” “那好吧。”月儿带着一丝厌恶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喜儿父母一眼，吩咐人带着他们前往流光阁，原本青青是打算离开的，但是瑶姬却拉了一把对方，悄悄的跟在了月儿的身后。 “去听听她们说什么吧，回去和王妃有个交代，说不得会有些发现。”瑶姬拉着对方就站在了流光阁宅院大厅的门口外边，没有跟进去，而是冷眼旁观里面发生的一切。她心思细腻，而且和楚梦溪有着一脉相承的冷静，想着喜儿和父母相见，只怕能说出点什么来。 喜儿如今已经是大腹便便，快要到生产的时间了，所以一开始在见到有人进来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慌乱，但是月儿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父母出现在了跟前，顿时间身子一下子僵直在了原地。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喜儿一瞬间泪水长流，上前几步后差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是王妃把他们救回来的。”月儿冷冷的看着对方，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忿道：“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背叛王妃，害她一无所有，被千夫所指，现如今她却帮你救回了亲人，你若是还有良知，日后自己就该多想着这份恩情。” 月儿匆匆离开，心情激愤之下，甚至于连瑶姬和青青都没发现，就转而出门去找墨南宸去了。她虽然没有为难过对方，但是却看不上对方昔日的所作所为，所以在她执掌宁王府内宅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曾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 而此时在流光阁内，喜儿母亲李氏看着眼前的女儿一声哭了出来后，瞬间让一家三口哭成了一团。 “女儿，你这是——”喜儿父亲吴三根泪眼婆娑，看了一眼对方的样子急急忙忙道：“你嫁人了吗？这是谁的孩子？你男人在哪？” “我是——”喜儿心情激动，情绪难以平抑之后，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阵的跳动，顿时惊叫了一声，惹得李氏急忙扶着对方坐了下来。 “这是宁王的孩子。”喜儿目光有些黯然，不过随即强自笑道：“母亲你看，我快要生了，之前还想着这王府之中没有亲人在旁，到时候我只怕顾不过来，现在好了，你们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 “宁王的孩子？那大姑娘她同意吗？”吴三根吓了一跳，连坐都坐不住了，急忙想问根由，但是却一扫喜儿那惨白的脸色，顿时不敢再问。 “父亲你别问了，此事说来话长。”喜儿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丹药吃下去之后才松了口气，转而强自调匀气息，才开口苦笑道：“别说我了，女儿好得很，在这王府里，吃住不愁，就是不知道父亲，母亲，你们这些日子可还好？你们被谁抓了起来？你们见到姑娘了吗？” “没有。”吴三根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坐在一旁，似乎还有些局促，但是随即看了一眼喜儿，不自觉的再次坐直了身体，摇头道：“我们是刚刚被带回楚家，然后就被送到这来了，没见着姑娘的面，但是楚家好像大变样了，以前的那些人怎么都不见了？” “楚家，楚家散了。”吴三根很显然长时间被关，所以根本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以至于此时他不光对喜儿为何会怀了墨南宸的孩子奇怪，更是疑惑楚家那边的事情。 但是这些问题喜儿却没办法回答，一切的根由皆是从她而起，而且她也不知道楚家一案内部的原因，所以此刻只能摇了摇头，双目一片黯然。 “好了，若是不能说，就别说了，你身子要紧。”李氏急忙瞪了一眼吴三根，转而搂着喜儿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女儿也有出息了，居然还能住在这王府之中。儿啊，你如今都怀了身子了，那宁王有没有给你个品级？刚刚带我们过来的那个女使怎么语气那么怪？她是什么人？” “我，我没有品级。”喜儿脸色惨白，目光也变得躲闪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明自己和墨南宸的关系，当初对方对自己纯粹是为了发泄怒火，发泄对楚梦溪的仇恨，只是没想到一夕之间她居然怀孕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宁王府后来的连番剧变之中，她都得以靠着这个孩子保住了自己一条性命。否则的话，依照墨南宸对她的厌恶，根本不需要楚梦溪开口，她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你已然怀了孩子，怎么能没有品级呢？这宁王为何如此？难不成是因为大姑娘的关系吗？”吴三根显得有些不忿，站起身来道：“我要去找他问问去，我女儿如今好歹怀了他的骨肉，你还是大姑娘身边的人——” “父亲，你别说了，快坐下。”喜儿急忙摆手，急的脸色涨红一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叠声扯住了对方。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身子要紧。”吴三根被李氏瞪了一眼之后，重新坐了下来，不过在看了看这流光阁周围的布置之后，倒也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没有品级就没有品级吧，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想来也不会亏待你多少。大姑娘不是善妒之人，你以后是有福了，我和你母亲也能放心不少。” “我——”喜儿张口欲言又止，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昔日之事如今面对一无所知的父母，她如何能够开得了口？她是楚家的家生子，是从小陪伴楚梦溪一起长大的贴身女使，本应该成为对方最忠实的心腹之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对方，甚至于一席话直接将其推进了深渊之中。 “那个，母亲，你们如今就住在这里吧，一会我去和赵嬷嬷说一声，给你在王府里边安排些差事。”喜儿一瞬间脸色变了好几次，但是终究还是强自稳了下来，转而笑道：“能回来就好，不然的话我要担心死了。” “那伙歹人把我和你父亲抓到一个乡下的院子里关了好久。”李氏此时才想起来这件事，转而心有余悸道：“中间还抓了不少人过来，有几个你父亲还认识，都是朝中重臣家的下人，但是都被他们给折磨死了。” “那有折磨你们吗？”喜儿急急忙忙拉着李氏的手就要查看道：“你们都知道是些什么人吗？” “不认识，只听他们的口音，有些还不是京城人，不少都是南来的口音。”吴三根以前在外宅做事，所以见识多一点，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摇头道：“和荆州有些像，那地方我陪着二老爷去过，口音很像。” “荆州口音，你确定？”吴三根的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冷峻的声音，也一瞬间吓得喜儿急急忙忙站了起来，脸上显出一丝惊恐的神情。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旧事秘闻 “是梦溪让你们来的吗？”墨南宸没理会喜儿那惊恐的眼神，目光一扫从旁边走了出来的青青和瑶姬，转而语气逐渐变得和缓下来。 “姐姐让我送喜儿父母过来，就来听听她们说什么。”青青指了指里面喜儿的父母转而点头道：“姐姐没问她们。” “跟我走吧，我来问，你记得回去告诉她。”墨南宸默默点头之后，目光扫向喜儿一家三口，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火气，挥手之后，直接让李蒙将人给拖了出去。 “王爷，这是我的父母，能不能不要这么粗暴？他们，他们刚刚脱离虎口——”喜儿拉着墨南宸一句话未曾说完就被对方给甩到了一边，转而冷笑道：“难不成你也要来当本王的家不成？” “你自己先回去待着吧，王爷应该不会对你父母怎么样的。”青青回头看了一眼被扔到一边的喜儿，隐隐然有些不忍，所以将其扶了起来低声道：“你马上要生了吧？记得到时候来找我，我让姐姐过来帮你看看。” “走吧，去刑堂。”瑶姬在一旁看着青青回来之后才摇了摇头，转而拉着对方前往宁王府刑堂。 “从梦溪出嫁开始，把你们遇到的所有事和所有人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墨南宸此时面色冷峻，近乎于没有理会吴三根和李氏的反应。 “王爷，要不，我来问吧。”青青此前在一旁听出了一丝端倪，所以进来的时候在墨南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转而朝着李氏开口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是，是大姑娘出嫁前三天，那时候我们出门采买丝缎，回来的时候在长郅坊入口被人从背后套住了。”宁王府刑堂内是什么刑具都有，而且光线暗淡，鬼气森森，让李氏有些胆战心惊，所以即使青青年纪幼小，而且声音清脆娇柔，却也依旧让李氏眼神泛着恐惧。 “之后呢？”青青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之后发现李氏停了下来，顿时继续道：“你继续说，不用管我，把你被抓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王爷和姐姐不会为难你们的，放心好了。” “是是是。”李氏结结巴巴开口道：“我们被抓之后就被带到了城外，中间没有人来管我们，是后来有其他人也被抓过去的时候才有人给我们送来了吃的。他们，他们都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是，但是都是外地人口音。” “就是荆州口音。”吴三根在一旁插嘴道：“我记得，有一个人还提到了二老爷，当时小人还，还质问了一句，但是随即被打了回来。” “对对对，当时老吴被打了之后，那人还说——”李氏急忙点头道：“他说二老爷都是走在鬼门关上的人了，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荆州那边早就对他下手，还说是一个叫吴卓的人在主导。” “还有呢？”青青看了一眼墨南宸，她对于这些事有些迷茫，也不太清楚这个吴卓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墨南宸却瞬间心头一动，转而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我们就听到这一句。”李氏低下头，有些不敢再开口，倒是吴三根看了一眼墨南宸，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是不是没说完？”这种神情瞒不住近距离的青青，所以转而目光扫向吴三根道：“这个时候你要是不说的话，等到将来王爷查出来，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喜儿在府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吴三根被这句话吓得浑身一震，但是目光却转而看向青青低声道：“是不是楚家出事了？刚刚喜儿说楚家散了，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个做什么？”青青目光一转，摇了摇头道：“难不成你们想回楚家吗？” “这些人抓了我们，还说要陷害二老爷，他们难道不知，大老爷是相爷吗？”吴三根显得有些不服气道：“这大晋朝廷都是大老爷在管着，这帮人胆大包天——” 吴三根依旧在滔滔不绝，讲述着昔日楚家的权势地位，却让在场其他人一阵默然，连带着青青也是叹了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楚家不在了。”墨南宸声音低沉，打断了吴三根的话，也直接说的他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足足半晌之后才颤抖着声音道：“王爷你什么意思？楚家他——”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墨南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自己也跟着沉默了一下之后才沙哑着声音继续道：“必须一五一十的都给本王说出来。” “是，小人确实听到了一句话。”吴三根被墨南宸这骤然而来的杀气吓了一跳，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咬牙道：“小人当时听到一句话，里面那个人曾经说他们去过萧家。” “去过萧家？”墨南宸猛然间回身，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之极，以至于青青在一旁都显得有些不安，转而拉了一把对方才让其缓和下来，但是面对吴三根，墨南宸依旧没有放松，几乎是咬牙道：“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敢漏掉一个字，我宰了你。” “他们自己说话的时候漏了一句，说是要去萧家汇报，旁边有一个人就拉住了他，说是萧家那边不打算继续管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吴三根颤颤巍巍开口道：“然后提到了一句要去找乔家人问一下，然后人就走远了。” “乔家是受害者，找他们问什么？”瑶姬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此时却忍不住开口道：“他们和乔家人有联系？” “这个小人不知，但是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吴三根低头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就是大姑娘出嫁当晚，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已经被抓三天了，当时正着急，想着回不去的话，只怕府里面看不到这批丝缎会耽误事的。” “王爷，我和青青先回去了。”瑶姬见到两人随后说出来的事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就随即朝着墨南宸行礼转而拉着青青就要离开。 “那个，梦溪有没有交代他们怎么处置？”墨南宸脸色有些黯淡，此时声音也变得极度低沉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看瑶姬的眼睛。 “就放在喜儿身边吧，派人看着，别让他们离开王府，也别让人害了他们。”瑶姬一愣，随即想起此前青青的话，扫了一眼月儿，点头道：“月儿跟我去一趟楚家，王妃估计会有事要问你。” 她没有理会墨南宸的反应，径直拉着月儿返回楚家，来到凌云居之后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楚梦溪后点头道：“王妃你猜的没错，这些人和萧家是有关联，只不过似乎中间还有其他的原委，而且乔家，也没那么简单。” “墨南宸知道了？”楚梦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半晌之后才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月儿缓缓朝着瑶姬道：“你让她过来的？” “我想着乔灵儿的事除了宁王自己，月儿应该知道一点。”瑶姬点了点头，转而道：“乔家既然有问题，那么乔灵儿只怕也难逃干系。” “月儿姐姐，你有想到什么吗？”青青见到楚梦溪没说话，推了一把月儿，低声道：“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比如说主动撩拨王爷？或者和萧家那个叫萧子远的，有关系？” “撩拨王爷——”月儿深吸一口气之后苦笑道：“她和王爷之间的事王妃您知道的，不过好像确实是每次都是她闹出点动静然后引得了王爷的注意。” 以前立场不同，月儿实际上也是很看好乔灵儿，毕竟昔日楚梦溪除了长相之外，性格和乔灵儿的那种温柔体贴相差甚远，反而因为楚家的门第关系，显得有些趾高气扬。这样一比较下来，让乔灵儿更加显得出众，也让月儿他们这些人更为看好对方。 但是如今细想这件事，带着吴三根所说的线索，却隐隐然的让月儿都有些不安起来，转而声音惶然道：“王妃您可还记得，乔灵儿此前落水一事？当时您和她发生争执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她好像并不是被您给推下去的，而是自己失足，好像也不是失足，就是，就是她自己跌落水中的。” “曲江夜宴那一次是吗？”楚梦溪声音涩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回忆的神情，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大概，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以至于月儿说起来的时候是足足半晌之后才开口。 月她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去细查这些，只不过此时回想，所以才依稀察觉出其中的一丝诡异。 “就是那次，王爷将她救起来之后，他们俩才私定终身的。”月儿显得有些尴尬，不敢再去看楚梦溪，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双手绞在一起，转而低声道：“那时候，她说是为了，不对——”月儿点了点头，但是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转而带着一丝惊诧道：“我记得那时候旁边好像还有个人。” “谁？”这一瞬间，不光楚梦溪回头目光直视对方，就连瑶姬也同样如此，在这种时候出现另外一道人影，只怕这件事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第三百四十六章 明正典刑 “我只看到了一袭背影，没看到正脸。”月儿苦笑不已，那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落水的乔灵儿身上，根本顾不上查看周围的人，她能记得有一道背影在当时出现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妃，你可还记得，当时曲江夜宴的时候，萧子远曾经带了个陌生男子过来，而且还和王爷打过照面，说是萧家的亲戚，但是王爷却不认得吗？”这件事楚梦溪没有任何印象，只有跟随在墨南宸身边的月儿能记得一点，所以见到对方摇头之后，月儿转而道：“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人，他当时和乔灵儿的位置很近，应该有出手的可能。只不过后来就一直没有出现过，所以奴婢也忘得差不多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墨南宸肯定会记得。”欧阳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件事还真有意思了，居然能串联到萧家身上。只不过这种布置手法，我们抓不到什么证据啊！而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话，也非一时之功。” “那就继续往下查。”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月儿，声音悠然道：“有萧子远在，这件事不查下去，只怕连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安。” “王妃您是怀疑萧家？”月儿吃了一惊，不过在见到连欧阳岚的目光都转向自己之后，不敢再开口了。很显然，此刻在场的两位心智最深的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 “此事暂时先这样吧，给墨南宸一个交代，让他马上处置人蛊一案，是时候了。”楚梦溪话锋一转，一句话说的欧阳岚立马来了兴趣，跟着笑道：“毒圣妹妹，我算是真的服了你了，这种事情你都能利用得上！” “既然已经走入僵局，那索性我们自己来破局，也不用借用他人之力，以人蛊之案结束来挑动下一轮角逐，不是正好吗？”楚梦溪微微自语，声音之中透露着一股异常强烈的信心，此刻的她站在扶拦之前，微风吹过，衣袂翻飞，绝世身姿尽露无遗，让所有人晃晕了双眼。 实际上大理寺那边早就做好了决定，在于氏被放走，暂时将于家从人蛊之案中撇开之后，这件事也确实到了了结的时候了。所以当张建帧和墨南宸联袂走进承明殿之后，来自大内的诏书迅速出现在大理寺外的布告栏上。 “洪熙九年闰三月，天降浩劫，汹汹人祸，我大晋京城及附近温县等诸多城池突遭人蛊肆虐，伤民十数万众，哀鸿遍于中原，百骨塞于荒野，皇长子离世，朝中文武百官，死难者甚多，此乃天灾，更是人祸。朕秉承上天之德，百姓之望，得凌阳郡主等一众忠志之士竭心尽力，守住祖宗江山，渡过劫难。然，此等祸首，必须严惩，以昭天地日月，以慰亡灵苍生。今大理寺授命查获真凶，已得结果，特命宁王墨南宸、大理寺卿张建帧全权负责处置人犯，明正典刑，告慰人蛊之祸中死难之百姓，乞灵尚飨！” 这是皇帝亲自手书的圣旨，更是一篇祭奠死难百姓的祭文，以至于等到百姓涌来得到消息之后，悲号声开始遍布整个京城，无数百姓涌到了大理寺跟前，双目之中泪水长流。 “让巡防营全军出动，沿大理寺周围布防，告诉所有将士，全部束白而立，不得对百姓无礼。”墨南宸和张建帧当先而立，调动巡防营所有人在四周拉起了警戒线，避免这些情绪失控的百姓冲击大理寺府衙。 “王爷，你来吧。”张建帧扫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百姓，听着这喧嚣声中蕴含的那股悲愤的哭泣，脸色变得肃然之极，和戴胄搬来了几张桌子放在当前，同时朝着墨南宸道：“请王爷代表陛下对百姓说几句。” “各位百姓，大家听我一言。”墨南宸一跃而起，飞身上来之后，一声大喝，声若雷霆，瞬间震动四方，一下子让周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的百姓目光随即聚集到了他身上。 “我是墨南宸，大家听我说。”墨南宸奋力大呼之下，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那滚滚而来的声音淹没了悲伤，遮挡住了嘈杂，也让众人开始重新感受到了昔日站在城楼楼顶，指挥整个京城数十万百姓抵抗这场灾难的风采。 “人蛊一案历经数月，大理寺前后连同巡防营，常琳军数万人不懈努力，终于在今日查清了所有的案犯罪证。”墨南宸面色沉重，朝着所有人道：“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诏书，将所有人犯全部明正典刑，以祭奠此次大劫所有死难之百姓亡灵，请大家午时前往城北法场观刑。” “多谢陛下，多谢王爷为我等伸冤雪恨！”那一瞬间，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震动了整个街坊，其雷鸣般的回音更是犹如惊雷一般在天空中炸响。人蛊之祸连累十几万百姓丧生，几乎整个京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罹难，是真真切切的国难。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大理寺今日的决断承载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时至今日，从人蛊之祸开始，到查清所有案犯，前后历时数月之久，中间跌宕起伏，牵扯出无数朝臣和豪门世家，无数百姓所期盼的，就是今日这一幕。 所以当消息传出之后，几乎整个京城所有的百姓开始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城北而去，数十万人蜂拥而至，差点将巡防营部署的警戒线给生生冲散了。 “立即调常琳军进入内场，城内所有防御任务交给禁军，全军出动，一定要确保整个法场周全。”墨南宸在大理寺这边结束安抚百姓之后迅速前往德胜门，并且亲自坐镇城楼指挥，几乎出动了京城三支兵马的全部兵力，将警戒线一再往外扩大，甚至于连城内也让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力戒备。 “启禀王爷，陛下说他也会前来观刑，和百姓一起，以人犯之首级祭奠死难亡灵，请王爷预留特别御道，确保銮驾进出法场。”急匆匆而来的御林军也在此时加入了进来，并且告知皇帝将亲自前来法场。 “南云，禁军和巡防营全部归你节制，确保德胜门四周安全。”皇帝亲自出现，也让墨南宸在随后迅速改变了部署，他本人亲自出现在法场之内，将外围的事情交给了宋南云，内场交给常琳军，组成了一个内外相互独立的防御境界体系，并且亲自出任监斩官，和大理寺一起将所有人犯全部押了过来。 而此时，长郅坊内，伴随着墨南湘的车驾抵达，楚梦溪也开始出门，前往皇城汇合銮驾，一起开赴城北。 浩浩荡荡的车驾在人流之中穿梭，随行护卫的御林军在皇帝的命令之下，将所有的兵器全都收了起来，所有人都和禁军、巡防营将士一样，右臂绑上了白色丝带，面目沉重，甚至于不少士兵自己都是边走边双目流泪。 他们这些人包括此间的十几万将士，同样有无数家人死于这场灾难，更有数以千计的同伴丧生，他们这些将士，为了这场大劫，付出了全部的心力。 “陛下来了。”銮驾一路出德胜门口，外面的百姓很快察觉，顿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也让皇帝坐不住了，迅速现身站在銮驾之上，朝着所有百姓挥手示意。 这种民情汹汹，无数人呐喊的场面让皇帝脸色涨红，这是民心士气的凝聚，更是所有人将期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可以说，人蛊之祸自从扭转之后，这一刻，皇帝通过这一个举动瞬间让所有人归心。 “走，随朕去法场，朕今日要和百姓一起，祭奠死难者亡灵，伸冤雪恨，为家人报仇！”皇帝扯下一袭白绢披在了身上，带头走上监斩台，站在百姓跟前。 “诸位百姓，各部将士，大家受苦了，是朕无德啊，以至于天降灾祸，让诸位父老遭受生离死别之苦，是朕对不起你们。”皇帝右手高举，朝着所有人奋力大呼道：“朕在这场灾难中也是痛彻心扉，连朕的皇长子也命丧九泉，今日朕和你们一样，都是前来为亲人报仇的。” “陛下万岁！”轰鸣声中，数十万人无边无岸，还有无数百姓更是直接登上了城楼，所有人都在看着皇帝，看着这个法场。 “梦溪，你上前来。”皇帝回头看了一眼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让其站在自己身边，转而指着这眼前黑压压的人潮道：“和百姓说两句，这场人蛊之祸，是你耗尽心血才平息的，如今百姓在等着你，长瑾和那些死难的亡灵也在天上看着你，不要让他们失望。” “我是楚梦溪！”监斩台上，秋风肃杀，一袭白衣，随风飞舞，万千百姓跟前，一道丽影宛若秋水朝阳，屹立绝巅之上，只有一句话，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心。 “小医仙！”这个熟悉的称呼在此时轰然响起，此间数十万军民百姓，跟随而拜，比之之前跪拜皇帝，此时所有人都是面露哀容，不断呼唤这个在他们绝望之时，犹如一道闪电一般横空出世，在东城门外，挽救万千生灵的女孩，在他们的眼里，在此刻，这道身影犹如丰碑一样，稳定人心。 “行刑！”一声令下，包括王氏家族族人、李成儒、李威等人在内的所有涉案人犯的人头飞起的同时，包括皇帝在内，无数士民百姓，各部将士，全部齐刷刷跪伏于地，哀鸣声开始冲天而起，犹如一颗炸雷一般响彻正片法场，也响彻在所有人的心里。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于瑾进京 “陛下，忠顺老王爷送来急报，于瑾已经启程进京述职，随行的还有其子于洪，日前，两人均将军务移交给了副将。”郑大监将红翎信使的急报递了过来，也一瞬间让皇帝微微皱眉，转而起身似是感慨道：“朕刚刚了结了人蛊案，是难得放松下来，这就又有事了。” “可是老王爷说于瑾是进京商议西北边军换防以及北边——”郑大监刚刚是在一旁扫到了急报的内容，所以顿时摇头道：“陛下若是不愿见他，何不派人将其拦下？或者找个别的由头？” “他口是心非，难不成朕也要学他不成？”皇帝哼了一声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直接将急报拿起来转而朝着对方道：“去一趟楚家，把这个交给郡主。” “不交代什么吗？”郑大监这句话让皇帝直翻白眼道：“对她还用得着交代吗？朕什么打算不用问她都一清二楚，赶紧去吧。” 郑大监的疑惑在楚家也没有得到回复，楚梦溪虽然接过了急报，但是明显神色更为冷淡，近乎于无动于衷的将其扔到了一边。 “郡主，是否有话需要老奴带给陛下？”郑大监不明所以，但是又不敢直接询问，所以只得低声道：“陛下一早收到红翎信使急报，沉思半晌后才让老奴送了过来，不知——” “就一句话，大监带回即可。”楚梦溪目光一扫对方，惹得郑大监有些尴尬之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他想来，那就让他来，京城之大，可容天下任何人。” “没了？”这句话根本没什么意义，在皇帝不开口阻止的情况下，于瑾进京可以说是已成定局，此时楚梦溪说这句话几乎没有给出任何的意见。 “大监想说什么？”这一句反问之下，让郑大监猛然间只觉得自己后背忽然冒出一阵冷汗，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似乎看透了他所有的秘密一般。 “这人蛊一案才结束啊，数百颗人头刚刚落地，就有人不怕死还敢来京城蹚浑水，发现他们是一个个真的很自信。”郑大监离开之后，欧阳岚才从旁边一头钻了进来，转而也不客气，直接斜靠在软塌之上，很随意的看了一眼那份急报，转而点了点头道：“这个于瑾是把皇帝当初派忠顺老头去关中的理由全给用上了，而且冠冕堂皇之下，皇帝只怕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才送到你这里来了，没想到你也给他回了个软钉子啊。” “不是软钉子，而是事实如此。”楚梦溪回身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于氏不是已经回归于家了吗？于瑾抵达京城，也就可以和她见面了，所以他来京城，看似在避嫌，主动回朝述职，消除皇帝和朝堂的疑虑，但是要我看，这一招已经走错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欧阳岚点了点头，很赞同楚梦溪的分析，不论于家在京城还有多少人手潜藏，但是终究这里不是并州世家的地盘。他来京城，那是客居，而且必然会受到皇权的压制。毕竟在这里，皇权的力量大过一切。而且从皇帝将这份急报递到楚家的态度来看，对方是支持楚梦溪的。 “本打算于家的事放到突厥使团离开之后再解决，但是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楚梦溪默默盘算了半晌之后摇头道：“不过也好，打通了关中的障碍，墨南宸就可以顺势过去接收兵权，只等北境安稳，大晋的国力就可以往西北倾斜，收复河西四郡，拿下这个进军西北的桥头堡。” “你就不该待在这绣房里面摆弄花红柳绿，你该上阵领军去打仗。”欧阳岚咧着嘴笑道：“这寻常的将军只怕军略都不是你的对手。” “看过一些兵法。”楚梦溪忽然回眸一笑，那一瞬间眼中的深意让欧阳岚猛然间跳了起来怪叫道：“毒圣妹妹，你这心怎么长的？这你也能算得到？” “很奇怪吗？”楚梦溪微微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但是欧阳岚却很明显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很快就从凌云居出来，摇摇晃晃的来到常琳军中，和常衡秘密捣鼓在一起，也没人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这里开始，原本还在不紧不慢操训的常琳军各部兵马在随后快速加大了力度，而且从兵部领取的粮草器械甚至于远超本身所需。 而很奇怪的是，原本对此还有些疑惑的中书省尚且没来得及反应，皇帝的诏书批文就下来了，不仅仅同意了这件事，而且还直接给了墨南宸一道便宜处置的命令，相当于让给了两人更大的自主权。 而且与此同时，原本停止整顿的禁军各部包括巡防营在内也收到了来自大内的命令，京城各部的兵权开始再度归于墨南宸的节制，并且责令所有将领，必须严格操训各部士兵。 这种没头没尾的命令让朝臣疑惑不解的同时，消息传到楚梦溪这里后，对方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转而连墨南湘的疑惑也没解释，只是让其不要过问这件事。 可以说朝堂内外，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一股气氛悄然开始凝聚，而且是从军中开始，进而蔓延到外界，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不像是要打仗，但是却远超平日各部训练和整军的需要。 “王爷，太尉府的这份奏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兵部给常琳军的配属兵员不是早就完备了吗？怎么还要扩军？而且还要增加两万人？常琳军就算是有陛下的特命，也不能如此扩充吧？一下子增加两万人，云骑尉手下就聚集了五万大军了，而且还常驻京城，这不合常例啊。”如果说这些在皇帝的命令之下，中书省还能够遵照办理的话，那么墨南宸在随即拿出来的一份条陈就让柳橙额头黑线直冒了，对方打算将禁军中裁撤出来的缺额补充到常琳军旗下。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增加京城驻军的整体人数，但是裁撤禁军，增加常琳军，这种不合常理的法子很容易引发危机，而且在柳橙看来也根本没有必要。 “如果中书省决定不了，本王会亲自去找陛下商议。”墨南宸摇了摇头，这不是常衡的主意，而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这是此前整顿禁军的时候有感于原本禁军各部掣肘太多，不论是裁撤还是整编，实际上能够起到的作用都不大，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换血的办法。将增加出来的名额放到常琳军旗下操训，等到合格之后再行拉回禁军合并整编。 只不过这种法子如果提前说出来的话，那就没有了意义，反而让那些钻禁军空子的豪门将目光转向常琳军，如此一来计划就彻底落空了。 所以面对柳橙的疑惑，他没有多做解释，反而强硬的表示，如果中书省不给通过的话，他就直接去承明殿去找皇帝。 事情一下子僵持在了这里，也让柳橙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本来墨南宸刚刚恢复兵权，而且还是统领京城三军的情况下，等于是昔日的权势地位尽数恢复了。如果只是小动作的话，中书省也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是两万人的规模在京城，等于是打破了他们的心里预想，如何能够轻易通过？ 不过对于军务，墨南宸决定的事情很少有更改的余地，而且也根本不给柳橙任何机会，当天就开始以节制兵部的权力帮助常衡募兵，并且将京城权贵的那些弟子全部给踢了出去，转而一面从附近各镇军当中抽调人手，一面直接招募民间子弟参与其中，并且将巡防营中一批有军功的基层将领给调了出来充斥其中。 “陛下，宁王这么独断专行不可啊，擅自扩充兵员，这——”柳橙急匆匆说的一句话直接被皇帝打断，转而道：“兵部有多出钱粮吗？” “这——”这一句话算是将对方给问倒了，墨南宸挪用的是给禁军的钱粮，所以在钱粮收支上并没有多出多少，反而常琳军的花销除了训练之外，比起禁军还要少不少，所以这一进一出之下，反而还略有结余。 只不过对于柳橙等人来说，原本禁军缺额的部分人手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实际上是不需要支付钱粮的，如此一来户部就能够截留一部分挪为他用，现如今对方大张旗鼓的招兵，等于是强行将这一部分给支了出去，而且还是用禁军的名义，让户部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 “既然没有找你多要钱粮，你管他做什么？朕给了他节制三军的权力，就不会干涉他，这种寻常的调动和增补，往年不也有吗？朕也没见你们兴师动众。”皇帝撇了撇嘴，转而摇头道：“这是兵部送过来的奏报，你们看看吧！于瑾父子进京述职了，你们中书省准备一下。” “述职？”忠顺老王爷此前是以红翎信使直接将急报送到了宫里，没有经过兵部和中书省，而墨南宸节制的兵部直接将这个消息绕过柳橙等人送到了承明殿。等于是一快一慢两道奏报都没有给中书省反应的时间，此时柳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尚且来不及说话，皇帝就已经离开了。 “这是要打仗了？”这是一瞬间萦绕在所有人头上的念头，但是不等柳橙开口，就被身后一只手给拉住了，让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第三百四十八章 风波之外 “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柳橙被吓了一跳之后，转而看着墨北欢苦笑道：“这宁王刚刚恢复了兵权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扩军，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打算去打仗吗？” “打不打仗我不知道，但是于瑾进京的消息只怕是在此之前就传了回来。”墨北欢没理会墨南宸的动作，反而拉着柳橙说起了于瑾的事情，转而摇头道：“于家在关中根基深厚，西北边军当中门生故吏众多，可不能像是对付王家那样对付他于家啊。” “王爷的意思是，宁王这么做是在防备于家造反？”柳橙吓了一跳，转而连连摆手道：“这不可能，忠顺老王爷如今在关中，于瑾上报进京述职，他们如何能造得了反？” “中书令，不是造反，而是新一轮角逐。”墨北欢有些哭笑不得道：“您老怎么想着的都是造不造反？真要造反的话那就好办了，支持三王兄率军平叛就是，这种时候还能让他得逞不成？哪还用得了费什么心思？” “那如今该如何行事？”柳橙随即一省，转而若有所思道：“王爷您决定好站哪边了吗？” “我还需要看看，但是你们可以决定了。”墨北欢只是轻轻点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倒是让柳橙似乎明白了对方专程拉着自己是什么意思，随即匆匆离开了承明殿。 这场由扩军引发的风波至此悄然变了味道，在随后不仅仅中书省，包括六部在内的各大朝臣开始纷纷围绕着增兵和于瑾进京两件事纷纷上书，内容五花八门，态度也不尽相同。但是站在皇帝的角度，这些条陈中间，蕴含的意思却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意思都很明显。 “陛下，您不打算处置这些奏报条陈吗？中书省那边光是写节略都写不过来了。”郑大监见到皇帝只是匆匆翻开了几个重臣的奏报之后就将整整一摞的文本全都扔到了一边，似乎不想处置这些事情，顿时心头一动，转而道：“您难道不打算拿出个态度吗？” “朕需要拿什么态度？”皇帝悠然自语，似乎并没有着急这件事，而是目光灼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 “跟你说个好消息。”皇帝没有动静，而国子监那边，欧阳岚买着不着四六的步伐走进来的时候，却朝着楚梦溪笑道：“宁王的法子有时候其实还挺管用，这户部原本想扣大块头的钱粮，结果硬是被他给派兵强要过来了，简单粗暴，但是却很有效啊。”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楚梦溪放下手中的女戒，转而若有所思道：“听说外边又闹起来了？” “据我所知，应该是有人挑动的。”欧阳岚点了点头，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所以见到楚梦溪猜到之后也不再耽搁，转而笑道：“原本这些朝臣是围着宁王的增兵之策不放，但是现在，矛头似乎都在对准于家了。” “你的汉话退步不少。”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纠正对方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这是京城之中有人在给于瑾打掩护，人还未至，气势和风声就出来了。” “你觉得是谁？”欧阳岚眼神一凝，转而若有所思道：“对方心思敏锐，而且这招浑水摸鱼学的是像模像样，我都想知道这家伙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躲在风波之外冷眼旁观了。” “应该差不多。”楚梦溪微一沉吟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道：“这京城之中，能有这份本事的，不多了。” “说的也是。”欧阳岚一笑，也没有追问对方到底在想什么，而是直接起身道：“我再去帮着宁王搅动一下这京城的浑水，既然有人想要摸鱼，水不够浑怎么行？” 欧阳岚的动作没人知道，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和墨南宸说了什么，现如今的他基本上都在四处奔走，不是在常衡那里，就是在宁王府，甚至于有时候还会像模像样的跟着两人学习领军打仗。 但是这种串联之下，却很快让朝堂再起波澜，皇帝的诏令几乎是一下子打破了原本因为于家的事情吵闹不休的朝堂两派人手。 “常琳军成军了？”这是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消息，在朝中文武为了于家争论不休，柳橙等人主导的中书省甚至于亲自下场辩驳，表示于家在关中地位牢固，而且于氏父子二人与国素有大功的情况下，进京述职应该褒奖，并且尽快恢复于家的兵权地位，让忠顺老王爷尽早回朝。 而站在豪门对立面的张宏生等人则坚决反对这件事，对于于家褒奖，他们没多大意见，但是对于于氏父子同在一军之中，而且关中兵权尽数归于于氏的情况下，对于大晋整个北部边防有着重大隐患，主张立即将于洪调离朔方，安排到别的地方领军，或者干脆调到朝廷身边。 这种争吵不休的场面之下，皇帝没有表态，却在关键时刻忽然出手，将原本只是云骑尉，因为有了特殊诏命才能够主导常琳军的常衡直接擢拔为宁远将军，上手执掌常琳军。并且在这种时候让常琳军提前成军，授旗号，使之成为一支独立的兵马。 宁远将军的品级并不高，对于一支五万人的大军来说，主将只有正五品下的级别有点寒酸了，甚至于如此安排的话，必然导致整个常琳军所有将领的军阶都会随之往下排。 但是常琳军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不在兵部和太尉府甚至于是整个朝堂文武的考虑之中，是属于皇帝突发奇想的产物。 从名字来看，就知道，这支兵马除了承载着皇帝想打造一支不逊色于五大边军战力的梦想，更重要的是，为了纪念皇长子墨长瑾，纪念这场人蛊之祸丧生的百姓生灵。 这也导致了，即使京城各大豪门都眼馋这支大军的兵权，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手去抢，即使常衡此前只是顶着云骑尉这样的散官品级，也值得墨北欢这样的亲王降阶去拉拢。 所以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够以常理来衡量，主将级别的降低在这个时候甚至于不仅不能打消他们的顾虑，反而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而且此时所有人都知道，常衡身后之人是谁，伴随着常琳军正式成军，这支新锐大军只怕就真的彻底变成了楚家的力量，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了。 “王爷，现在可怎么办？”陈玄礼几乎是一下朝就拉住了墨北欢道：“陛下近来心思难测的很，朝堂上争论的越厉害，陛下就有可能越不理会。而今常琳军已经独立了，而且就驻扎在京城，这等于是让楚家有了一支足够镇压一切的大军啊。” “这倒是一手好棋啊！”墨北欢跟着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是什么时候都能被她找到机会，而且还让你防不胜防啊。现如今本王也需要好好想想了。” “王爷你的意思这是那位凌阳郡主主动出手的？”柳橙此时才反应过来，转而叹息道：“我等忙着于家的事，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位楚大姑娘见缝插针的本事也太强了！” “见缝插针吗？”墨北欢喃喃自语，随即自顾自边走边道：“既然先机已失，那就不要将于家这颗棋子也丢了，中书令还是赶紧想办法稳住势头，想办法让陛下表态为好。我去国子监看看，说不得能从那里求来一剂良药。” “她能给你什么良药？”柳橙的嘀咕墨北欢已经听不见了，后者匆匆赶到国子监内之后，朝着在给花木浇水的楚梦溪笑道：“大姑娘真是好手段，趁此机会出手，一下子让云骑尉变成了宁远将军，而且还将常琳军牢牢掌控在手中，本王佩服。就是不知道，这常琳军和宁远将军本王能不能暂借用一用？” “那是陛下的兵马，王爷若是要借去承明殿，来国子监做什么？”楚梦溪头也没抬，似乎对于墨北欢此时过来早有预料一般，自顾自将手中的陶制水壶递给瑶姬，拿出一把龙刀开始修剪眼前的一座苍松盆景，转而摇头道：“枝芽太多，是需要修剪一下了。” “大姑娘在说什么？”墨北欢走到对方跟前，转而奇怪道：“大姑娘看起来对于于瑾并没有多大兴趣，怎么学着三王兄，对兵权有心思了？” “常大哥本就是军中宿将，他领军那是意料之中。”楚梦溪摇了摇头，对于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转而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道：“王爷难道没想到？当初常大哥受封云骑尉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奇怪这结果，我是好奇你选的这个时机。”墨北欢目光灼灼道：“大姑娘见缝插针的本事过于强大，本王也是心惊肉跳。身处国子监之中，耳边是朗朗读书声，摆弄的也是这些花花草草，却能遥控朝堂，随意落子，皆成方圆。身处风波之外，却能搅动风云变幻。这份本事，即便是当初的楚相，也未必有吧？” “心若无私，世上太平。”楚梦溪手中龙刀一动，一条枝丫瞬间落下，转而看着墨北欢道：“不是我见缝插针，搅动风云，而是王爷你自己的心乱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以退为进 “这个燕王，此时跑到国子监来见王妃，是否是有些急切了？”看着墨北欢从门口消失，瑶姬将手中调好的茶盏递给楚梦溪，转而摇了摇头，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 “不是急切。”楚梦溪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彩，转而沉吟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道：“而是有人来京城了。” 楚梦溪此时说的没错，几乎就在墨北欢离开的档口，西直门外，来自关中的于瑾也抵达了城中，而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踪迹的意思，直奔皇城而来。 “微臣于瑾，携犬子于洪拜见陛下。”满身风尘的模样，让此刻的于瑾显得有些疲惫，但是声音却异常洪亮，以至于整个承明殿内都充斥着他的回音。 “嗯，刚刚入京就马不停蹄来承明殿，大将军辛苦了，不过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啊。”皇帝缓缓开口，带着一丝笑意道：“你大可明日廷议之时再来，朕，也没有这么着急。” “多谢陛下的体恤。”于瑾的年纪看起来并不比皇帝大多少，只是显得面色沧桑，两鬓已经微微斑白，此刻微微摇头之后，声音洪亮，抬头道：“微臣着急见到陛下，实则是有事要说。此番进京，除了述职，更多的想和陛下请辞西北边军大统领一职，请陛下允许微臣能够安养病体，得以善终。” “你要请辞？”皇帝一愣，目光扫向于瑾的时候，后者毫不迟疑点头道：“微臣虽然才年过四旬，但是数年前的那场灵州之战中，微臣被温末大将桑德重伤，以至于这些年时不时病体发作，无法理事。今日恰好进京，就想和陛下说一说此事，还请陛下能够体恤一二，允许微臣请辞。不过陛下放心，于家为国为民，不会就此而绝，犬子于洪已经长大成人，这些年戍守朔方，也颇有战绩，自然可以为陛下继续效犬马之劳。” “末将于洪参见陛下，末将必誓死效忠朝廷，为陛下守住朔方边防。”于洪脸色黝黑，但是和其父有着一脉相承的洪亮声音，此刻一句话说的在场的其他人纷纷色变。 “于瑾请辞西北边军大统领一职？”朝堂上的消息在随后很快传播开来，以至于在傍晚时分连欧阳岚都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转而急匆匆找到了楚梦溪。 “姐姐，你不知道，于瑾今天在承明殿那边可是将皇兄都给镇住了。”欧阳岚的话音刚刚落下，墨南湘也从外边走了进来，她得到的消息更为确切，几乎是一五一十还原了承明殿内发生的一切。 “姐姐你说句话啊，皇兄还在等着呢。”墨南湘见到楚梦溪长久的没有出声，顿时急道：“他这招以进为退倒还真是难倒了皇兄，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让我来问问你。” “不光是以退为进吧。”欧阳岚捏着下巴，缓缓开口道：“这是在和皇帝讨价还价呢，他要是真的退了，他那个儿子于洪只怕就要更进一步了。” “关键不在这，而是皇帝还没有下定决心挑开西北边防整顿一事。”楚梦溪摇了摇头，于瑾只怕是算好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才会先手来了这么一出，反将一军，如此一来，皇帝在如今的部署上若是不能持续下去，就必然会和于瑾妥协，对方只怕就此还能再进一步。到时候关中的军政大权十有八九就真的要全部落到他的手中了。 这样一算，并州世家虽然失去了河东，但是若是彻底拿下关中，势必会快速恢复元气，从而抵消萧家进入太原府带来的影响，甚至于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那该怎么办？”墨南湘见到楚梦溪都陷入沉思，顿时苦笑道：“要不，我跟皇兄说，先拖着？反正忠顺老王爷在关中坐镇，西北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使用拖字诀，那么于瑾肯定会出阴招来对付忠顺老王爷，将西北局势搅乱，从而逼迫皇帝让步。”楚梦溪摇了摇头，于瑾是算好了才出手，如果用拖字诀的话，必然会起到反效果，而朝廷这边没有做好准备，其结果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最终只能向其妥协。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同样皇帝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要我说，你那个皇兄此时就不该犹豫，而是快刀斩乱麻，就准了他的请辞，然后火速派人前往关中，镇住那些边军将领。如此一来，长痛不如短痛，岂不是一劳永逸？”欧阳岚撇嘴道：“反正如今于家父子都在京城，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投鼠忌器，这就叫反客为主。” “这是最好的办法。”楚梦溪回头一扫墨南湘，但是随即摇头道：“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却未必能够真的下得了决心。” “所以姐姐也没好办法了吗？”墨南湘脸色一黯，她能听得懂楚梦溪这句话中的意思，皇帝是没想好，或者说不想让西北边军闹出更大的动静，至少在解决漠北突厥之前让西北出现动荡，从而给和亲造成更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如今连和亲人选都没定下来的情况下。 “不是马上就要和亲了吗？将于瑾父子留在京城，等待和亲之后再说。”楚梦溪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 倒是欧阳岚闻言笑道：“这倒也是个以拖待变的好法子，让于瑾去负责和亲接待一事，和忠顺老王爷对调，如此一来，有了这桩事，可以暂时稳住西北，还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指望皇帝只怕是办不到这件事了，还得自己出手。”楚梦溪在墨南湘离开之后悠然叹了口气。皇帝有自己的考量，自然不可能永远站在她这一边。而这一次，自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对付于家。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欧阳岚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凝重，要想搬到于家这样的家族，和此前完全不同，而且这一次楚梦溪注定是孤立无援，不会得到皇权的支持。 “那自然是从于氏下手，于瑾以退为进，我们也可以。”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微微点头的同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 楚梦溪的动作无人知晓，甚至于而言，在随后伴随着欧阳岚秘密出没各处，她的谋划已经悄无声息的展开，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一切，都隐藏在朝堂的动静之外，无人知晓而已。 而在墨南湘回归之后，皇帝很快也采纳了楚梦溪的办法，对于于瑾的请辞没有理会，反而很快将和亲一事交给了对方，并且将于家的爵位往上提了一级。 这种动作很快还是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皇帝此举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不打算动于瑾，甚至于有可能是存心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以便于在办好和亲这件事之后，让对方可以名正言顺的返回关中，重新执掌西北的兵权。 这对于前段时间还因为各地兵马纷纷而动，大有针对西北防备的文武群臣开始逐渐松了口气，而入京之后原本没多少人理会的于瑾也开始频繁收到各部朝臣的宴请，整个京城也因此出现了口风的剧变。 这样一来，以张宏生为首的御史台众人因为此前和中书省意见相左，而陷入了困境之中，甚至于有人开始当庭表示，要求彻查御史台恶意诽谤，干扰朝廷决策，严惩张宏生。 这种表态虽然在随后被墨南宸等人给压了下去，而且皇帝也没有支持，但是很显然，这种风气的转变已经引发了新一轮寒门和世家的角逐，战场也直接摆到了朝堂之上。 反而作为事情焦点的于瑾上书皇帝，表示自己无意挑动朝堂纷争，打算辞谢爵位，但是却主动联络鸿胪寺，将忠顺老王爷此前负责的和亲使团接待一事全部接了过来。 “事情都办好了吗？”国子监内，楚梦溪依旧坐观鱼群游动，直到欧阳岚提着酒壶晃晃悠悠过来之后才问了一句。 “我亲自出手你放心好了。”欧阳岚打了个酒嗝，转而笑道：“这件事我看宁王还挺支持的，要不告诉他一声？也免得到时候他误打误撞，伤了自己。” “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他只需要出手保住韩志毅和韩家即可，如今人心浮动，韩志毅在刑部势必处境艰难，此时正是于瑾出手的最好机会。” “这个我已经交代过了。”欧阳岚虽然显得醉眼迷离，但是双目之中却隐含一丝丝精光，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笑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赌韩志毅就算是靠自己，也能稳住局面，应对于家的反击。好歹做了这么多年于家女婿，他对付于家，比我们更利索。” “好，我跟你赌。”欧阳岚的这句话很显然让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那一瞬间的她悄然放下手中的鱼食，转而自顾自点头道：“此鱼非彼于，欧阳少主就这么自信？万一输了呢？你打算拿什么当赌注？” “我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韩志毅有信心。”欧阳岚笑道：“你没看绿姬没跟着我吗？哈哈，这一次我也来摆个龙门阵，看看有没有不请自来。” “至于赌注吗？”欧阳岚斜着眼指了指外边，转而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有人来送赌注了吗？只不过就怕毒圣妹妹不收啊。” 第三百五十章 赌注 “大姑娘的是越来越淡定了，外边闹翻了天，你还能在这里气定神闲的临水观鱼啊。”爽朗的声音一出，打破了国子监中最中间这片亭台楼阁内的安静，也让原本聚拢在一起求食的鱼群悄然散开。 “王爷不也是一样吗？朝政繁忙，居然也有闲心来国子监。”楚梦溪扫了一眼走上来的墨北欢，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道：“王爷是否来早了？” “早吗？我觉得时辰正好。”墨北欢摇了摇头，对于楚梦溪的这种语气也不以为意，转而笑道：“本王带来了闵州出产的上等茶叶，大姑娘难道不打算尝一尝吗？” “本王见过这么多女子，还是从未发现过如你这般冷静之人。”楚梦溪缓缓走到一边，也不理会对方的话，只是开始烹茶烧水，汩汩冒出的热气之下，那张绝世容颜显得微微熏红，娴静如水一般的面庞之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宛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一样，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也让墨北欢忍不住苦笑连连。 “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墨北欢的摇头晃脑只是让楚梦溪微微沉眸，转而摇了摇头道：“王爷此时不该是颇为自得吗？这普天之下能赢我一筹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觉得这首诗正是应景。”墨北欢看着对方咬盏之时发出的微微声响，转而叹息道：“京城豪门都知道，这品香插花，斟茶咬盏，是慕二姑娘的手艺为最佳，但是今日看来，大姑娘未必就逊色她多少，而且更多了一份娴静雅趣。” “也许吧。”楚梦溪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对方之后摇头道：“烹茶咬盏，考验心性，心若不定，云脚自然会松动无力，如人一般，也是如此。” “那姑娘以为，本王之心性比之三王兄如何？”墨北欢只是看着手中的茶盏，没有其他的动作，反而目光灼灼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期待道：“本王苦心经营，可是一直在等姑娘的回应。” “棋到中场，胜负未分，王爷就这么自信吗？”楚梦溪目光流转，缓缓看着对方摇头道：“只怕高兴的太早，容易失望的越早。” “是吗？本王倒是不觉得。”墨北欢笑道：“姑娘打算如何破局？反正本王是丝毫看不出三王兄靠着自己能解开如今的朝局。” “于家父子如今得到圣眷，自然是得意洋洋。”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道：“但是盛极而衰啊，王爷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办法是捧杀吗？” “本王出手，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墨北欢似笑非笑道：“所以，皇兄这么做也是姑娘指点的？但是这一招对于于瑾这种饱经风霜之人，可未必有用。” “有没有用，那要试过才知道。”楚梦溪缓缓开口道：“世态炎凉，有些事不走到最后如何能见分晓。” 顺着她的目光，墨北欢也望了过去，却见到远处门口，墨南宸正在指挥人手往国子监搬运东西，旁边刚刚下学的学子一瞬间全都围了上去。素日里冷峻的墨南宸，这一刻却成了孩子王，不仅仅不断掏出各式各样的水果零食递给他人，自己更是主动和所有的孩子笑语相谈，浑然没有了亲王的威严和气场。 “他倒是会收买人心。”墨北欢哼了一声之后转而摇头道：“大姑娘莫非以为三王兄这种改变值得你看重？如今这朝局变化，靠的可不是这些。” “那该靠什么？”楚梦溪神情悠然，语气也变得柔和不少，甚至于这一刻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在墨南宸的身上。 “大姑娘如今不想着破局吗？这种儿女情长可不适合你。”墨北欢语气变冷，转而看着楚梦溪道：“于家不日便会反击，大姑娘还是好自为之。本王想，你若是陷入困境，凭三王兄的本事，可救不得你。” “那就试试看。”楚梦溪对此置若罔闻，甚至于连头也没回，直接开口道：“王爷若是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便是，我自会一力接下。” “那好，本王倒想看看大姑娘的手段。”墨北欢带着不忿匆匆离开，在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墨南宸，冷笑道：“三王兄如今都在做这些吗？看起来皇兄让你节制三军，也没能让他振作起来。” “本王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墨南宸放下手中的一个橘子，转而示意身边的这些孩子离开后，看着墨北欢冷然道：“本王如何处置军务自有分寸，倒是你，这几天上蹿下跳不亦乐乎啊。中书省柳橙他们是你鼓动起来的吧，莫要这种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栽在这上面。” 他说话直接无比，没有给墨北欢留任何情面，反而盯着对方冷然道：“劝你一句，于家的事少掺和，对你可没有好处。” “呵呵，如今连你都能来指点我不成？”墨北欢目光之中带着深深地讥讽道：“若不是大姑娘对你一缕情丝难解，事事为你筹谋，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够恢复权势地位吗？我告诉你，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再度身败名裂，到时候大姑娘也未必会再度救你。” “我等着。”墨南宸没有迟疑，只不过脸色却显得有些沉重，以至于看着墨北欢拂袖而去的背影站在门口独自发呆。 “走了，看他做什么？”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紧接着对方从侧面跳到墨南宸跟前笑道：“他是得意忘形，想着怎么来毒圣妹妹面前露个脸，却没想到被你们连番嘲讽，现在啊，就等着他乱中出错了。” “你的意思？”墨南宸神色一惊，目光扫向楚梦溪所在的位置，有些赫然道：“梦溪算准了他会过来不成？” “走了走！”欧阳岚一把拉着他来到楚梦溪面前，转而笑道：“毒圣妹妹，赌注有没有跟燕王说？我这人打赌可是从来不会付钱的。” “你觉得他会付钱吗？”楚梦溪端着茶盏，转了指了指旁边放着的茶叶点头道：“这便是赌注，自己看吧。” “呵呵，这个燕王倒是十分爱好附庸风雅啊。”楚梦溪只是随口一指，但是欧阳岚却明显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转而若有所思道：“这件事交给我吧，让我去看看这个燕王打算给你下什么套。” “你们在说什么？”墨南宸对于两人这一句接一句的对话摇头不解，有些疑惑道：“老五来国子监到底要做什么？”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都办妥了吗？”欧阳岚摇了摇头，没心思解释这些，只是拉着他坐下来之后问道：“你派谁过去的？能不能行？” “已经过去了，不是从京城抽调。”墨南宸点了点头，见到楚梦溪也在看着自己，急忙继续道：“是汜水关守将王守义，他是忠顺老王爷的老部下，不会出问题的，随行的还有戴胄，他也是从蒲州直接转道进入关中，不经过京城。” “这就对了，你可是难得聪明一次。”欧阳岚拍手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一次保不齐你就能赢了那燕王呢。” “这个若是有心去查的话，应该也能查得出来吧？”墨南宸摇了摇头，有些疑惑道：“尤其是王守义，他——” “查是肯定查得出来，但是现在你觉得会有人去查吗？”欧阳岚笑道：“他们现在盯着张宏生和张如海呢，世家豪门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还不想着将寒门的势力一网打尽？所以，燕王今日前来，那就是来送宣战书的，或者说，是劝毒圣妹妹投降的。” “没有皇权支持，而且于瑾来京城，掀起了新一轮角逐中，豪门抢到了先手，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内史省和御史台。”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道：“如今也好，先发制人，可未必是件好事。” “那肯定不会是好事。”欧阳岚撇了撇嘴，见到楚梦溪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后，转而拉着墨南宸边走边道：“你这会子该干嘛干嘛去，不要管燕王说了什么，只要看他没做什么，你就跟着补进去，如此一来，毒圣妹妹的谋划才能继续往前走。” “我去御史台。”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转而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御史台能反击，自然也能吸引朝堂群臣的视线，如此我也方便行事。”欧阳岚站在一旁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随即也悄然从原地消失。 “王妃，人都走了。”欧阳岚离开之后，国子监重新恢复了平静，楚梦溪也独自站在扶拦边，直到身后瑶姬出现之后才缓缓回头。 “办好了吗？”这一刻的她声音没有变化，但是目光之中的寒芒却毫不掩饰，以至于让瑶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种一瞬间目光中的变化连她都抵挡不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强自稳住心境之后，瑶姬微微苦笑道：“王妃觉得于瑾会上当吗？” “他没有别的选择。”楚梦溪摇了摇头，一瞬间转头看向远处，声音悠悠道：“他若是不上当，反而是件好事。” 第三百五十一章 皇帝求情 “启禀陛下，御史台一共送来三十一份弹劾条陈，涉及关中军政两部总计十一名官员和十七名将领，全部都在这了。”郑大监几乎是抱着整整一摞奏报急匆匆走进承明殿，转而苦笑道：“后面谏议大夫张宏生也跟着来了，说是还有事要当面启奏陛下。” “这么多？算了，朕不看了，让张宏生自己来说。”皇帝似乎一愣，但是随即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让张宏生进殿之后才开口道：“御史台这是打算让朕累死吗？这么密集的弹劾条陈，你们打算干什么啊？” “陛下恕罪，这是微臣的错。”张宏生面色沉静，只是在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皇帝，转而道：“微臣捋顺御史台之后，清查往年积压的弹劾奏报，耗费许久，才在近日汇总出了一个完整的奏报，所以难免多了点。但是陛下请放心，御史台虽然是风闻捕事，但是所奏之人，却全部都有详实的证据，甚至于不少，还有人证，所以微臣不敢不上报，请陛下决断。” “还有人证？”这句话算是让皇帝猛然间抬头，看了一眼张宏生，声音之中带着寒意道：“张宏生你可要说清楚了，当真有人证吗？” “微臣已经和关内道御史核查过，确实有人证，而且都是长者有一年多，短的，也有数月之久，全都是前来京城状告关中文武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走私军械，文物勾结，倒卖粮食盐铁前往草原的百姓。他们在京城求告无门，状纸辗转数次却没有人接。”张宏生再次掏出一份条陈递了上来道：“微臣统计过，除了大理寺登记备案，依次排开在查的，尚有七十一件大小供状，全都送到了御史台来了。” 张宏生送来的是汇总的条陈，里面分列的非常清楚，所以一瞬间让皇帝脸色大变，转而一拍案几怒喝道：“刑部和大理寺都是干什么吃的？百姓不远千里来京城上告，他们为何不愿意接供状？朕的钱粮俸禄难不成就养出了他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来了吗？” “微臣已经和大理寺卿商议过，大理寺接手了部分案件，但是因为人蛊之案和楚家之案，大理寺已经将后续案件排到了明年，但是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张宏生摇头道：“而刑部此前在李成儒的主导之下，对于大理寺的增援要求置若罔闻，本身也拒不接受这些外地来京城的首告案件，而且还暗中指使人手威吓打压首告之人，导致不少百姓在京城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民怨已经四起。” “看起来这件事是拖不得了。”皇帝叹了口气，对于张宏生这一次做的准备微微点头，但是随即道：“朕原本的打算是避开这一次和亲之期再去处置关中之事，爱卿，你们选的时机可是让朕很为难啊。” “微臣明白陛下的难处。”皇帝的弦外之音张宏生明白，但是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些，毫不迟疑摇头道：“但是陛下，如今朝堂纷争已经到了迫在眉睫之关头，此时若是退缩，不但这些案件冤情难以澄清，而且还会影响国事。微臣虽是文官，但也知道西北边防之重，断断不能出问题。但是实际上这些事情已经出了，微臣担忧，突厥是早就知道我西北边防已经是千疮百孔，此次南下和亲，若是虚晃一招，让我朝麻痹大意，只怕到时候刚刚稳定了云中，人家就要从朔方打进来了啊。” “你的意思是——”皇帝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你先回去，朕会给张建帧下旨，让他和韩志毅联手彻查此事，御史台所持有的人证物证也全部移交大理寺，交给张建帧处置。但是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对外张扬了，有什么进展也不要通过中书省，直接来承明殿，朕亲自处置。” “陛下的意思是密查？”张宏生脸色一变，随即有些迟疑道：“御史台整理出来的这些奏报中书省和六部大多心知肚明，都是以前积压的案件，只怕未必能瞒得住啊。” “是啊，朕也知道。”皇帝带着一丝苦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宏生之后才摇头道：“看起来朕的这位凌阳郡主是打算将此事闹大了。你先这么办吧，朕去一趟国子监。” 皇帝挥手让张宏生离开之后，自己转道直奔国子监而来，也没待銮驾，只有一队御林军随行。轻装简从之下，皇帝以为能够避开众人的视线，但是却在走进国子监的那一刻再度露出了一丝苦笑。 “陛下来了？刚刚沏好的新茶。”国子监里边，楚梦溪已经在等着了，见到皇帝之后，也没行礼，只是端出来自己刚刚制好的新茶，微微点头道：“燕王送的，算是借花献佛了。” “他来过？”皇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道：“何时来的？找你做什么？” “宣战。”简单两个字之后，惹得皇帝不由得苦笑道：“他还真的毫不掩饰。” “事到如今，掩饰已经毫无意义。”楚梦溪微微摇头，转而道：“朝堂纷争已经明显，陛下高处云端，自然可以俯瞰众生，但是现如今却不仅仅是纷争那么简单，而是有人可能要掀了棋盘，所以已经是退无可退。此役，若是失败，则此前所谋，尽数化作泡影，所以还请陛下见谅。” “朕知道，张宏生已经行动了。”皇帝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朕刚刚过来，走到门口才发现，又着了你的道了。这一踏进国子监，只怕外边的消息就传开了吧？” “陛下想收手吗？”楚梦溪目光灼灼，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凛然道：“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两军对垒，便是想退也退不了，只能往前。” “那和亲的事情该怎么办？按照突厥人送来的消息，只怕最迟九月底，他们就能抵达云州。”皇帝看着楚梦溪，声音低沉道：“于瑾现如今就在京城，而西北靠忠顺老王爷，也只能稳住一时，一旦于瑾的事情处置不好，则西北将会大乱，到时候你可有善后之法？若是让突厥人看出端倪，只怕和亲立马就要变成兵戎相见了。大晋国力若是白白消耗的话，那朕还怎么战胜幽北宿敌，又怎么腾出手前往安西？” “梦溪，我知道于家是如鲠在喉，肘腋之患若是不清除，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但是如今朕必须着眼于大局，先把突厥人给应付过去，如此才能腾出手全心全意解决西北之事。”皇帝说到这里，看着楚梦溪，难得的带着一丝恳切道：“算是朕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先把拳头收回来，其他的事朕去处置，不会让你的一番心血就此白白浪费的。” “陛下你决定好了吗？”楚梦溪目光沉吟，似乎在思索皇帝的话，半晌之后才看着对方道：“陛下若是能让他们停手，我可以停下来，但是如果世家豪门继续紧追不放，那陛下——” “那朕就支持你，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仗，如何？”皇帝拍手笑道：“朕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朕也没看错你。” “那好吧。”楚梦溪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看的皇帝忍不住直摇头道：“你的意思朕收拾不了他们？” “只是在想陛下如何安置于瑾。”楚梦溪缓缓开口道：“他来京城，可不仅仅是自证清白的，若是陛下不让步，他是不会回去的。” “这个你放心，朕想到办法了。”皇帝起身笑道：“这几日你就坐看朕如何出手，帮你把他们打回去。” 皇帝是兴冲冲的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看得出来，能够得到楚梦溪的这个点头，他是非常的开心，而且也想好了后续的处置办法。 “毒圣妹妹，我怎么觉得皇帝陛下的这个架势，八成会把局势搞砸呢？你刚刚怎么忽然改口了？”欧阳岚就在旁边，皇帝走后，他直接跳了出来连连摇头。 “因为我也需要时间去准备。”楚梦溪站在原地，语气之中带着沉吟道：“御史台的动作是打草惊蛇，但是我在想，以墨北欢的性子，这种法子八成会让他看出破绽，所以与其亲自出手对付他，不如让皇帝来。” “冷眼旁观，这倒是个主意啊。”欧阳岚看了一眼对方转而笑道：“我猜皇帝为了承你人情，不会点破这件事的。如此一来的话，御史台虽然停了下来，但是大理寺和刑部，却可以继续下去。” “韩志毅的身份太明显了，你抽空去告知他一声，如果皇帝让刑部停下来，那他就不要管了。”楚梦溪目光一转，随即道：“把心思放在刑部内部，挖掉李成儒所有的党羽。” “交给我，这件事我喜欢。”欧阳岚哈哈一笑，急匆匆离开了国子监。楚梦溪只是点了一句，但是对于欧阳岚来说，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交代了，他有足够的办法让这句话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现实。 “韩志毅，原来变故在他身上！”楚梦溪喃喃自语，看着欧阳岚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之后，朝着一旁的瑶姬招了招手，转而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直到她点头之后才跟着快速离开。 第三百五十二章 瓮中捉鳖 “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宁王府中，欧阳岚醉醺醺的拎着酒壶起身笑道：“你打算去哪？” “不是你说的吗？我去南云那。”墨南宸跟着起身，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冲入夜色之中，身后也没有人跟随。 京城宵禁之后，街道上就几乎没有行人了，往来的除了持有特别通行证的，就只有一队队巡逻的巡防营士兵。各大坊市之内，店家关门歇业，连灯火都变得黯淡了不少。 “大统领命令，今晚天仁坊巡逻任务交给本将。”漆黑的夜色之下，唐云端将天仁坊原本的巡防营巡逻人手全都给换了，然后自己带队接过了任务。 这种换防是随机出现的，因为京城足有一百多个坊市，巡防营每天晚上都会随机安排人手换防，确保人员能够流动，避免士兵长期住在一个单独的坊市从而出现问题。 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也没人会注意到，唐云端这种参将级别的人物会亲自出现在巡查第一线，而且还是亲自来部署任务。 月过中天，被一片乌云笼罩之后，显得更加黑暗，整个京城都变得安静了下来，除了打更人的梆子声，再无其他声响。 “呼呼呼”夜风之中，几道黑影急速之间钻进了旁边的一栋府邸之中，急速掠过的动静甚至于让沿途的灯笼瞬间晃动不已。 “韩府里边也没什么稀奇的。”黑暗中，为首的一道黑影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径直朝着府邸的中心地区一个独栋建筑而去，沿途甚至于没有丝毫的耽搁，轻车熟路之下，甚至于连寥寥无几的巡逻守夜的人手都悄然避开。 这栋建筑灯火通明，甚至于窗户都没管，里面韩志毅的身形赫然能看得到，灯光之下，对方似乎还在伏案埋头，时不时的，旁边还有个女使帮着添茶水磨墨。 “铮”这群黑影在四周分布警戒之后发现没有人后，伴随着为首之人拔出长刀，瞬间功夫，无数的人手开始疯狂冲了进去。 “有敌！”一声惊呼之后，刀光闪闪，人影纷飞之中，整栋建筑全部被围了起来，灯火之下，隐隐然的传出了一声呼叫，但是随即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原本韩志毅所在的那间屋子轰然爆碎开来。 无数的人影在爆炸声中四散而飞，这些黑影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给阻拦住了，以至于无数人被炸得灰头土脸之余，似乎在不断躲避着什么。 “你们好狠的心。”此时韩志毅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了出来，而且伴随着他一出现，无数的人手开始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瞬间将所有的黑影全都围在了中间。 而爆炸的屋子里，此时一道女子的身形也随之出现，一把手甩掉了身上披着的衣服后，赫然露出了瑶姬的身影，同时手中弯月形匕首闪闪发亮，直接将这里也给堵住了。 “你们于家的人还真是不死不休啊，给我全部抓起来，死活不论。”韩志毅恶狠狠的开口，双目之中泛起火红色的疯狂之色。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杀手的，不用想都知道，只有于家人才能干得出来。 事实上不需要他吩咐，周围的人已经全部涌了上来，无数长刀在黑夜里泛起冰寒的光泽，被堵在中间的这些黑衣蒙面人瞬间被团团围住，杀伐之声急促而来。 此前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只是挥刀连续挡住两个人的进攻，就转身厉喝道：“他们是巡防营的人，给我杀出去，抓住韩志毅。” 他带头朝韩志毅而来，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抓住，换取自己这些人的一线生机。巡防营的士兵能够在韩府内部埋伏，说明他的计划早就泄露了出去，人家是以逸待劳。而一旦被抓住，那么势必会牵扯出更大的动静，转而让局势出现不可控的风险。 “当当当”不过他的这个计划很明显才刚刚开始就被迅速扼杀，瑶姬一人挡在韩志毅跟前，就将其拼命三招给硬生生的接了下来。而紧随而至的，他身后不顾巡防营士兵截杀硬闯过来的同伴，在前者左手一挥之下，一面迷雾腾空而起，瞬间功夫，原地咕噜噜倒下去一大片。 “你这是什么手段？”这种看不见的手段吓得蒙面人慌不迭的连续后退，唯恐自己也跟着着了道。此时的他才看清楚瑶姬的身形和容貌，转而带着一丝凄厉的呼喝道：“你不是韩志毅的人！” “你对韩府的人手很熟悉啊！”瑶姬冷笑一声之后，手持匕首而立，转而点头道：“看起来你不是外人。” “该死的，你是韩立。”这个时候韩志毅也认了出来，转而怒吼道：“你是韩家人，为何要跟着于家助纣为虐？” “哼，我是韩家人那又如何？这世道，难不成还不能允许我庶子去博一方天地吗？”韩立被认出身形之后，索性一把扯开自己的面巾，看着韩志毅冷笑道：“我不像你这个废物，为了一个女人就丧失了斗志，半生蹉跎。我想要的，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只怕，你争取不到了。”瑶姬身形一闪，手中匕首以闪电般的速度急速从韩立跟前划过，同时左手一张，一股奇怪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夹杂在匕首寒芒之中，韩立根本就看不清她的动作，危急之中，只来得及架住了对方的冰刃，对于这种无质无形的手段根本防备不住，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只觉得鼻子里钻进来一股香气，紧接着迅速意志消散，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韩立已死，其他人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独自立身于韩志毅跟前，瑶姬的声音轻柔无比，但是此刻却让所有的蒙面人心惊胆战。刚刚那一瞬间的进攻，无人看得清楚她的手段，甚至于韩立明明已经挡住了对方的匕首，却依旧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这种威慑之下，这些人的斗志瞬间丧失殆尽，而相反，巡防营各部却带着十足十的杀意迎面而来，他们本身就身披甲胄，对于大部分的进攻毫不在意，此时见识到瑶姬的手段之后，更是士气高涨，连续击杀数人之后，终于抢到了先手，将剩余的十几名杀手尽数给活捉了。 “把所有人全部带走交给宁王。”瑶姬朝着所有人点头示意之后，转而看着韩志毅道：“这里韩相公自己收拾吧，门外有巡防营把守，不会再有人冲进来了。” “烦请女公子代韩某多谢郡主救命之恩。”韩志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韩立转而道：“这个韩立能否交给韩某自行处置？” “可以，不过暂时不能放在你家里，以免——”瑶姬指了指外边转而道：“韩相公你听，今夜的厮杀还未过去，人我先带走了，王妃吩咐过，韩相公若是想审讯，可以随时去楚家。” “郡主思虑周全，韩某佩服。”韩志毅自己也听到了府外此时传来的隐隐然的厮杀声，顿时跟着瑶姬一同来到门口，果然见到外边巡防营士兵分作两团，一左一右，将来自两个方向的黑衣人给围在了中间。 “这些是接应人手，巡防营部署得当，否则的话，一旦大意，今晚韩府势必会难逃一劫。”瑶姬叹了口气，她的性子很柔软，对于这种事情有些看不过去。 “等到明日，韩某设法招募人手护卫。”韩志毅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情，转而恨声道：“不搬倒于家，韩某便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韩相公也无需担忧，王妃既然能算到有人截杀你，自然不会将你置于危墙之下，韩府内部，还有一名人手暗中照料，可以保你无虞。”瑶姬转而扫了一眼对方，微微点头道：“你不用去查探，没人发现她，你就越安全。” “明白！”韩志毅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昔日听说郡主归来，性子大变，谋算无双，我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得见，是神鬼手段，韩某服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唐云端已经将这些人近乎于杀尽了，他本来来天仁坊就是为了今夜的厮杀，所以浑身是血，力劈两人后，一把将最后一名蒙面人给强行按倒在地，转而让人将其五花大绑，迅速带走。 “好了，今夜算是全部结束了。”唐云端这边一结束厮杀，欧阳岚才晃晃悠悠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转而一拍对方的肩膀笑道：“老唐，我可告诉你啊，今晚这功劳可是我给你抢来的，改天你得请我喝酒。” “得了，只要有厮杀的活，酒肉管够。”唐云端哈哈一笑，将瑶姬跟前的韩立也给提了起来后，这才朝着韩志毅点头道：“左侍郎这几日多多注意，巡防营也会加派人手巡查韩府附近，但是敌在暗，我在明，该防的事情还是要防才好。” “唉，你请我喝酒，我告诉你，你家里还有一名内鬼啊。”欧阳岚挥手让唐云端带人先走之后，拉着韩志毅微微一笑，也一句话说的对方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不着急，先等等，等着再钓一条大鱼。”欧阳岚一把按住对方之后低声道：“这事情不彻底解决，你也睡不着觉，既然来了，那就索性给他一记狠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左迁右 “几位大相公，陛下有旨，刑部左侍郎韩志毅整顿刑部不力，清理积年陈案颇多而力所不逮，着即左迁刑部左侍郎为右侍郎。”郑大监一大早就急匆匆来到中书省，只是一句话就直接让柳橙等人瞬间皱起了眉头。 “大监留步。”郑大监几乎是一句话说完之后就打算离开，见到柳橙叫住自己之后顿时摇头笑道：“诸位别愣着了，陛下说了，让中书省立即颁布命令，不要迟疑了。” “大监且慢，如今韩志毅被贬为右侍郎，那刑部政务交由何人处置陛下可有吩咐？”柳橙身边，刚刚带着大堆的礼部典籍进来的陈玄礼急忙问道：“陛下也说了，刑部积年陈案颇多，但是韩志毅却力有不逮，总要找个人主理才是啊。” “刑部尚书出缺，按照惯例，刑部之内，不是谁的官阶大谁负责吗？”郑大监仿佛早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所以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匆匆离开，没再理会众人。 “谁的官阶大？”这句话让柳橙念叨几句之后转而摇头道：“李成儒被处置之后，刑部两个侍郎也夺职下狱，韩志毅还是刚刚提拔上来的，如今——” “陛下的意思是，刑部还是韩志毅负责？”陈玄礼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柳橙道：“如今刑部就一个侍郎，这左侍郎和右侍郎有什么区别？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陛下动手了。”柳橙叹了口气，转而道：“这是要做出一个姿态，给于家一个说法，但是却不愿意得罪国子监那位。” “那我们就不要管了，坐山观虎斗？”陈玄礼张大了嘴巴，看了一眼柳橙点头道：“如此也好，于家冲在前面，总比我等直面那位的手段要好。” 中书省内众人很快做出了决定，以至于这件事显得波澜不惊，甚至于连下发到刑部的命令都很平平无奇。但是消息在随后传出，伴随着欧阳岚和墨南宸坐到国子监之后，却引起了楚梦溪的沉默不语。 “毒圣妹妹在想于瑾的反应吗？”欧阳岚呵呵一笑道：“其实我更想看看于氏的反应，算算日子，这绝情散也该到了发作的时候了。猜猜看，若是于瑾看到于氏大变样，会不会转过头来去求韩志毅？” “你想看绝情散发作的症状？”楚梦溪转而看了一眼对方，悠然点头道：“也是，绝情散比之万年青玉落还要神奇莫测，便是毒圣一门，有记载以来，也只出过这一次实物丹药。” “我来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去探查一下于氏。”欧阳岚乐的手舞足蹈，酒壶差点都拿不稳，转而笑道：“于家如今住在天胜坊，距离长郅坊不远，今晚我摸进去看看再说，若有情况再来叫你。” “梦溪，现在不用理会吗？”墨南宸见到欧阳岚和楚梦溪只顾着说绝情散，丝毫没有理会皇帝的这道命令即将带来的朝局变化，顿时有些担忧道：“这左迁右，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是对于于瑾来说，只怕未必——” “未必什么？”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神色不动道：“于瑾有没有反应不重要，他若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么迎接他的，就是来自皇权的打压。这件事我们不出手，等着。” “对，就是等着。”墨南宸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欧阳岚却一把拉住对方笑道：“让你来是有另外的事情的，不要操心你皇兄了，他比你聪明，不对，是比你隐现。于瑾这个时候敢得罪皇帝，搅了他好事，反倒不用我们出手了。” “你和常大哥秘密派人去关中，贴身护卫忠顺老王爷，若是迁延日久，只恐关中有变。”楚梦溪打断了欧阳岚的话，转而沉吟半晌道：“此事一旦拉开架势，于瑾和我们一样，选择的余地就不多了。” 墨南宸神色一惊，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离开国子监，韩志毅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于瑾在京城尚且敢动手，那么在关中他的地盘只怕是更加肆无忌惮。这种时候也只有尽早安排，才不会让他得逞。 “你真觉得，于瑾会对忠顺老头出手吗？”欧阳岚没有跟着离开，反而捏着下巴摇头道：“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的话，他应该是就没这个心思了，一旦于氏病发，他只会将矛头对准你和韩志毅。韩志毅那边算是安排妥当了，吃了一次亏之后他应该没胆子再去韩府。但是我想他肯定会来找你和宁王，毕竟于氏被抓，他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不是正好吗？皇帝出手，自然不会就此草草结束。”楚梦溪只看了一眼对方，直接惹得欧阳岚瞬间一声怪叫。 “毒圣妹妹，没有你这么算计的，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一层的？”欧阳岚连退几步之后苦笑道：“我要是皇帝的话，我指定不会和你做交易，太亏了这个。” “亏吗？”楚梦溪微微摇头，转而声音清冷无比，甚至于带着一丝遗憾道：“我把刀收了回来，若是不收回一点利钱，那不是太对不起皇帝来的这一趟吗？” “那你等我消息。”欧阳岚深深地点了点头，随即快速离开。楚梦溪把一切都算的如此精确，自然在他负责的这一环上，就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这种设谋定计必须严丝合缝，如此才能入行云流水一般，水到渠成，让人根本无法找到破绽。 可以说这个时候，只要于氏的绝情散按时发作，那么于瑾最后的退路也会被彻底阻断，到时候对方除非要撕破脸皮对抗皇权，否则的话就无路可走。 国子监内，一切都在如往常一般，琅琅的读书声遮蔽住所有的痕迹，但是在外面，虽然柳橙等人做好了决定，但是皇帝的这一手却还是掀起了一股风声。 “陛下，朝中有人上书了。”傍晚时分，郑大监接连将三四份奏报送到了皇帝跟前，脸色有些难看道：“这还有人为了韩志毅的事情说三道四。” “哼。”皇帝只看了几眼，随即冷哼一声道：“这些鼠目寸光之辈，留在朝堂之上不是丢朕的脸面吗？把这些东西扔到中书省，让柳橙这个老东西看着办。” “陛下，是否有些急躁了？”郑大监急忙摇头道：“现如今于瑾尚未有动作，陛下就急匆匆出手，容易让他产生误会——” “到底朕是君，还是他是君？”皇帝一甩袖子冷笑道：“这大晋天下还没有轮到他来做主，你马上去，告诉柳橙，让他自己看着办。” 急匆匆的命令在随后火速送到了中书省，柳橙此时已经下朝，但是郑大监却一刻没有停留，紧急出宫，带着御林军直奔柳橙的府邸，硬生生的将奏报递到了他手上。 “陛下没说怎么处置吗？”柳橙的这个马虎眼在郑大监那里根本没打过去就被顶了回来，后者此时带着一丝急切道：“中书令，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指名道姓让您去看着办，这会子可不能再出纰漏了，否则的话雷霆之怒，只怕是无人能挡啊。” “可是这里边可是还有陈国公家的侄子啊。”柳橙试探着问道：“大监应该还记得这个陈怡是谁吧？” “他娶了景家的女儿。”柳橙低声道：“景家家主当代家主景浩马上就要进京了，这个时候若是动了陈怡，不是跟景家唱对台戏吗？老夫这怎么做人？” “那你的意思，咱家将这几份奏报送到御史台，或者刑部大理寺？”郑大监斜着眼睛扫了一眼柳橙，语气变冷道：“真要到了这三个地方，景家还能回得来吗？” “老夫再想想吧！”柳橙苦着脸的样子似乎不愿意接手，但是郑大监却没有再给他机会，转而道：“中书令是打算让咱家带着这句话回宫复命吗？陛下可是还在等着你呢。” “老夫马上召集其他人，连夜拿出个章程来，明早报到承明殿。”柳橙被逼急了之后只得开口，但是郑大监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才开口道：“咱家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中书令自个去跟陛下禀报吧。” “父亲，这该怎么办？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橙身后，儿子柳生上前翻了翻这几份奏报之后有点疑惑道：“处置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自己撞到了陛下的刀口上，父亲大可以打着陛下的旗号来就是，何必如此大伤脑筋？” “你不懂！”柳橙叹了口气之后摇头道：“这是在试探，这几个人不是看不清楚形势，而是在试探陛下的底线，如今陛下将事情交给为父，那也是试探。为父只要出手，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结果不重要，过程和立场才最重要。有人在看着，而且还不止一双眼睛。如今这个时候，为父稍有不慎，柳家就要大祸临头了。我谨慎了一辈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老马失蹄，连累你们。” “那该怎么办？”柳生没了主意，这种层次的角逐很显然不是他所能参与的，不过在他的目光看向柳橙的时候，后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急匆匆出门，甚至于连他的呼喊声都没听见。 第三百五十四章 节外生枝 “启禀王爷，中书令在门口求见。”夜深时分，墨南宸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外边李蒙就匆匆而入。 “他？这个老东西来做什么？”墨南宸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愣之后示意后者将柳橙给带了进来。自从他被免除了职位后，宁王府就再也没有了以往门庭若市的景象，大小朝臣基本上都只去燕王府，就连柳橙这些中书省高官也很少过来。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墨南宸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没有丝毫客套的意思。但是此时他的这种态度却正是柳橙所需要的，所以闻言甚至于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 “王爷您今日没进宫吧？这是陛下刚刚送来的，让中书省立即拿出处置的办法。”柳橙急急忙忙将手中的奏报递给墨南宸之后，转而摇头苦笑道：“老夫不知该如何决断，所以才厚着老脸来求教王爷。” “求教我？你是在说笑吗？”墨南宸只是看了几眼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虽然对朝政不太敏感，但是这件事欧阳岚早就和他说过了，朝堂上下该有的反应他也基本上有所预料，所以此刻直接反问道：“陛下既然让中书省处置，那你们直接拿出个办法不就成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来找本王吗？” “可是陈怡是景家的女婿，景家家主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了。”见到墨南宸似乎没想起来，柳橙急忙提示道：“王爷您不也娶了景家女吗？” “你的意思，这件事本王已经掺和进来了？”墨南宸眉头一皱，转而看着柳橙目光雪亮道：“景家若是有胆子来宁王府，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王爷别说丧气话，如今可不是时候。”柳橙连连摆手，转而试探着道：“景家毕竟是前朝外戚，就连陛下只怕也会给他们三分薄面，王爷您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交恶呢？毕竟有大事要紧。” “中书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前几天你不还跟着老五一起胡闹吗？”墨南宸冷然一笑，转而摇头道：“本王的办法已经说了，用不用在你，而且如今我只管太尉府，你们中书省的政务我也无权插嘴，你好自为之。” “那王爷你打算如何处置景氏？就是你那个侧妃？”柳橙见到对方大有赶人的架势，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但是临走之前却忽然提了这一句。 “景氏？”墨南宸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转而才摇了摇头，不过不等他有所动作，月儿忽然从旁边钻了出来，也让对方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跑到前厅来了？” “今日去看望王妃，她送了些果子回来，本想着拿进来，结果碰到王爷会客。”月儿将托盘放到案几上，转而有些好奇道：“我们王府可是好久没来这些朝廷大官了，中书令找王爷是做什么的？” “景家的事。”对于月儿这种贴身女使，墨南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随口提了几句之后转而道：“景氏如今关在哪？” “还在后院啊，之前被王妃处置，剥夺了侧妃之位，王爷您忘了？”月儿有些诧异道：“王爷的意思不会是打算把她重新放出来吧？” “你找人看住她，景家人快到京城了。”墨南宸知道柳橙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景浩一旦回归，宁王府必然是要来的，到时候只怕冲突随时可能会发生。由此他也猜到了柳橙今夜来此的目的，卖给他一个人情，至少在陈怡这件事上，如果他能开口，那么景浩就算是日后和他因为景氏的事情翻脸，这件事也就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皮。 月儿之前并没有听到两人全部的对话，所以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和墨南宸不一样的是，她知道景氏是楚梦溪处置的，一旦景家真的回归京城，那么楚梦溪肯定会再多一个敌人。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匆匆赶到了凌云居，将昨夜这些全数告知了楚梦溪，转而继续道：“景氏如今已经被奴婢重新看押起来，确保不至于走失，不让她得到景家的消息。” “这个柳橙，还真是会节外生枝。”楚梦溪对于月儿的安排没多大反应，只是想了想柳橙之后缓缓摇头道：“独自前来，只怕未必是提醒墨南宸这么简单。他是中书令，这点事情拿到人前，是——” 楚梦溪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只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直到半晌之后才招来瑶姬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其快速离开，自己也跟着起身，边走边朝着月儿道：“你先回去，不要看着景氏了，她就算是想逃离宁王府，那也由得她，我倒要看看，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人在插手。” “那会不会给王妃您惹麻烦？景氏可一直都不老实。”月儿是了解过这段时间景氏的过往才赶过来的，所以低声道：“她如今可是做梦都盼着景家人进京呢。” “派人暗中盯着她。”楚梦溪微微一愣之后，转而道：“看看王府里面还有没有景家线人和她接触，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遍。” “王妃您还是关心王爷和王府的，对吧？”这句话让月儿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急匆匆回府之后立即开始布置。没有了萧家人和萧太妃干扰，实际上，整个宁王府也安宁了不少，府中人手她几乎可以随意调动。 楚梦溪没去管这件事，对于清理宁王府，她本就是顺带而为，真正让她的目光变得集中起来的，还是柳橙的举动。作为在中书省混了快一辈子的老油条，对方一向是和稀泥的典范，此时却能够忽然出手提醒墨南宸，绝对不是拿不定主意这么简单。 “王妃，陈怡背后的人已经查出来了。”瑶姬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楚梦溪才到国子监没多久，就拉着青青急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我们的人查到一条重要消息，景家回京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而且谋算已非一日。” “是前几天一个来看病的人无意当中说到的。”青青显得有些兴奋，转而笑道：“他是郑家人，因为郑院正不愿意搭理郑家人，所以就跑到义善堂来了，他们家的下人说话的时候我躲在一旁偷听到的，是郑家人在出手。” “说是郑家有个人在人蛊之祸前就去找景家人了。”青青见到楚梦溪看着自己，顿时将自己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转述出来道：“就这么两句，景氏我认识，所以就留了个心眼。” “我知道了，看起来，这医馆也能收消息。”楚梦溪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道：“快去女子学院那边，一会我也过去。” “那我可以找郑院正说说。”青青拍手笑道：“如今京城内的各大医馆药铺可都很听他的话，而且要是姐姐开口，这些大夫肯定都言听计从的。” “等我消息。”楚梦溪点了点头，让对方离开之后，转而朝着瑶姬道：“你还有别的消息吗？” “少主传过来的。”瑶姬点了点头，低声道：“少主说，这有可能是燕王出手布置的，针对的就是王妃您。”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前后达数月之久，而且还让郑家参与进来，就为了在我和墨南宸之间埋下一根刺，花费的代价太大了。而且能让郑家人故意在青青面前透露消息，剑走偏锋，而且还无法判断结果，不是个好主意。”楚梦溪微微一叹，墨北欢的用意她一清二楚，但是这种办法如果自己看穿了，只会有反效果。而且此时节外生枝，实际上不仅仅是在给墨南宸下绊子，更多的还是在和皇帝对抗。 “少主说，问问王妃要不要反击，他说他有办法。”瑶姬只是说了一句，楚梦溪就随即摇头道：“他的办法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我们不能出手，墨南宸也不行，必须要借力打力，消了他的心思。” “这种事情能借谁的力？”瑶姬苦笑道：“王妃身边的人痕迹过于明显，没有像柳橙这样的中间派——”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转而有些不可思议道：“王妃的意思是，找他借力？” “不是找他借力，而是他自己打算借力给我们。”楚梦溪似乎想通了什么，转而点头道：“你让欧阳少主去找墨南宸，告诉他其中原委，我想柳橙还会过来的，陈怡的案子他不会这么轻易作出决断，这就是个机会。” “如此倒是省了好多麻烦了。”瑶姬看着楚梦溪的目光带着一丝惊叹，对方只是听到月儿说了几句，就仿佛像是自己经历过一般，从头想到尾，甚至于连应对的办法都是随口而出。 国子监内的决断悄无声息，但是对于欧阳岚来说，这种手段却算得上是神来之笔，他的心智自然看得出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仅仅是一瞬间，原本还玩世不恭的架势迅速变了，目光之中精芒一闪，随即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借力的法子，不过让宁王在家等着，终究不是什么好办法，交给我了，我来帮她补全这个法子，今晚就行动，迟了我怕这个燕王会反应过来。他的心智可不同于常人。” “少主，你说燕王会不会也在借力？”瑶姬心头一动，只说了一句就直接让欧阳岚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而一把将其搂在怀里笑道：“发现你跟着毒圣妹妹，是真的变得太聪明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悲凉 “大晚上的你要拉我去柳橙家？”墨南宸被欧阳岚从禁卫坊抓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转而摇头道：“他就算是来找我，也是去宁王府——” “你这时候还摆什么架子？”欧阳岚撇了撇嘴，也没走正门，直接从旁边院墙一闪而过，转而才边走边道：“这个时候就该欲盖弥彰，让人觉得我们是心虚了才成。” 他随口和墨南宸胡说八道，一边带着对方直接闯进了柳橙家的正厅，一边朝着紧急而来的柳家大小下人摆手道：“别着急，宁王来找中书令，让他赶紧出来见客。” “王爷您怎么不走正门？”柳橙还在后面，看起来也是才回来，看到了刚刚两人进来的这一幕，所以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之后苦笑道：“这么大的动静，王爷就不怕我家下人中出个内鬼吗？” “出了内鬼那也是你中书令的事。”欧阳岚大剌剌的直接一屁股坐倒之后才摇头道：“中书令你可不够意思啊，说话就说话，还偏偏说半句留半句，宁王可是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还藏着掖着，你小心啊，今晚我们可是来找你算总账的。” “王爷恕罪，老臣知罪了。”欧阳岚如今的身份谁都知道，柳橙也知道他是代表谁来的，所以墨南宸虽然没有开口，却一瞬间连连摆手苦笑道：“老臣这不是有苦衷吗？中书省要协调内外，总不能事事都剑拔弩张，所以也就养成了这个性子。” “算了算了，你的苦衷一会再说。”欧阳岚摆手之后转而道：“今日宁王前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陈怡的事情你今天还没处置是吗？”墨南宸紧接着开口，打断了柳橙的话之后转而道：“皇兄那边只怕未必会给你多少时间。” “老臣之所以拖着，也是想给王爷反应的时间，王爷您准备好了吗？”柳橙示意身边的儿子柳生不要开口，自顾自道：“老臣虽说不想得罪景家，但是王爷要真开口，我也遵命照办。” “看起来中书令还是个明白人啊，我还以为你和稀泥到最后都和糊涂了。”欧阳岚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毫无顾忌，一句话直接说的柳生额头黑线直冒，差点当场跳了起来。 “你别说话，欧阳少主没有别的意思。”倒是柳橙瞪了一眼柳生，转而缓缓开口道：“不知王爷和郡主有何打算？这件事我全听你们的，并且保证，不会配合他人算计两位。” “本王没有别的打算。”墨南宸摇了摇头道：“梦溪如何处置景氏，本王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咳咳咳，宁王的意思是，陈怡这件事中书省秉公处置即可，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不用顾忌别的。”欧阳岚有些无奈墨南宸说话的方式，所以只能接过话茬继续道：“不论中书省做出何种决断，郡主都有办法应对，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徇私，免得被皇帝责怪。” “这样吗？”柳橙听得一愣，如果说墨南宸的话他还有些疑惑，那么欧阳岚这特意解释就代表着楚梦溪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于说，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对方。 所以想到这里，柳橙忍不住看着欧阳岚试探着问道：“不知郡主有没有什么训示给老臣，也能让老臣一解心中谜团。” “凌阳郡主处事的方式和别人大为不同，所以中书令其实也不用猜。”欧阳岚目光灼灼，看着柳橙笑道：“这件事明面上的处置实际上都是小事，暗地里的角逐才是大事。所以中书令不要过分关心如何处置陈怡，而应该看看处置之后谁会心痛。我想不止陈国公府，还有别的豪门府邸。” “至于景家，中书令不要放在心上，本少主就可以保证，真等到他们进京，也顾不得找你算这笔账。”比拼心智算计，柳橙虽然在朝堂中枢待了一辈子，但是显然却不能和欧阳岚相比，此时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对方脸色随之而变。 “至于中书令这份情义，宁王今日主动来柳家，我想中书令就明白了。”欧阳岚见到墨南宸点头，当即道：“中书省协调内外，总览朝局，也确实需要中书令这样的人，调和纷争，所以郡主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明白了。”柳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柳生，转而朝着墨南宸苦笑道：“老臣辛苦了半辈子，膝下却只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日后王爷若有闲暇，请帮我指点一二，我不求他能有什么出息，只希望柳家不要在这场纷争当中失掉门楣。” 柳橙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伤感，更是有一种悲凉。他身在中枢，能看得清如今朝堂局势越发的诡异莫测，而身为执棋人的楚梦溪不仅仅有寒门汇聚旗下，连皇帝都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如今主动卖给墨南宸人情，也是想给自己，或者说更多的是给儿子找一条退路。这也符合他一贯的做法，和稀泥，即便是自己也是豪门一员，但是对于墨南宸和楚梦溪，也依旧想要留下一丝余地。 “父亲！”柳生忍不住开口，上前一把扶住柳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没有后者的本事，可以游走于各种势力之中，而不至于真的将对方彻底得罪，从而即便是在楚家出事之后，他这个中书令也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如果柳家将来出事，柳生自付自己根本支撑不起这个家业。 “好了，这有什么好伤感的，不过区区朝堂纷争而已，你们世家豪门都玩了千年了，难不成还怕这些吗？”欧阳岚摆了摆手笑道：“这件事我会和郡主说的，她的性子你该明白的。” “本王告辞了，日后柳家若有事，我会出手。”墨南宸的话就直接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柳橙反而赶到放心不少，以至于主动送两人到门口。 “这事算是办成了，接下来我还要忙活我自己的，被耽误了这两日，我感觉我再不去的话，就看不到热闹了。”欧阳岚扫了一眼周围，紧接着一拉墨南宸，自己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倒是后者自己脚步一顿，随即冷哼了一声才匆匆离开。 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快速出现了结果，柳橙直接上报皇帝，给出了对陈怡三人的处置意见，并且难得的雷厉风行了一次。 “这个老东西，只怕私下里找了老三吧。”皇帝对于这个结果根本就没看，反而直接扔到了一边转而自言自语道：“不过老三这一招倒是让朕有些意外。” “其实也不意外。”郑大监在旁边低声道：“郡主只怕是出手了，王爷未必想得出来这些，所以一切都要听郡主的。” “算了，她也算是有心了，能让柳橙这种老滑头听令行事，朕承她的情。”皇帝摆了摆手，转而道：“让中书省立即执行，着即将陈怡贬黜钦州为内吏，其余两人发配黔中，无朕旨意，不得私自回京，克日执行不得有误。” 皇帝的动作毫不停歇，当天中书省的命令就下来了，吏部在柳橙的示意之下，更是连夜行动，派人押着陈怡三人离开京城，没有一刻耽搁。 而此时，在京城内部，一道流言也悄然显现，将皇帝和柳橙的这一举动带来的影响迅速带偏，以至于在随后，甚至于连墨南宸都听到了消息。 “你别管它，流言而已嘛，这个时候已经不起作用了。”欧阳岚摆了摆手，拦住了墨南宸的脚步，转而笑道：“若是没有流言出现，我还真找不到背后之人呢。” “你猜出来了？”欧阳岚的话让墨南宸一阵皱眉，但是前者却撇了撇嘴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猜吗？给我点时间，我去帮你个忙，帮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燕王。” “是他！”墨南宸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是欧阳岚却跟着摇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毒圣妹妹都安排好了，这一次要让燕王长个记性，免得天天自以为是的。” “需要帮忙说一声。”墨南宸黑着脸，但是这句话却暴露了他的心思，惹得欧阳岚哈哈笑道：“果然，你还是忍不住啊，这燕王还是在打毒圣妹妹的主意知道不？只不过这一次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而已，但是其实，连我都瞒不住。” “哼，以后我没这个兄弟！”墨南宸冷哼了一声倒是惹得欧阳岚摇头道：“你别乱来啊，你的手段太直接太暴力，对付别人可以，对付燕王会适得其反，还是我自己来，我算着时间给他下套，他防不住的。” “王爷，后院有异动，有人想要接应景氏外逃。”欧阳岚还想吹嘘一下自己的谋划，却被从后宅而来的月儿给打断了，后者一句话也让他的双眼之中精芒爆闪。 “看起来，景家的人要来了。”这一瞬间，不光是欧阳岚，连墨南宸都跟着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你抓紧时间把自己府上的事情料理干净，剩下的交给我。”欧阳岚微一沉吟之后起身边走边道：“景氏想逃你就让逃吧，别拦着，这个时候有她在前边跑，不是更省心吗？” 他来去匆匆，也不理会墨南宸有没有明白过来，倒是月儿那边几乎是毫不迟疑，拉着对方转身就直奔内宅而去，大部分的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就要看墨南宸的决断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景氏出逃 “命令各部保持原状，别惊动了他们，盯死了就行，月儿你跟我走。”墨南宸拉着月儿开始单独行动，同时，这道命令之下，也让原本准备妥当李蒙等一众镇府常兵停了下来。 “王爷在那，他们看架势是打算从角门出去。”墨南宸很少来后院，这里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下人打杂的地方，但是月儿却很熟悉，拉着他快速来到一处角门附近，躲在阴暗处点头道：“连守门的人都打通了，看来景氏是筹谋已久，就算是景家人不来，也会找机会逃出去。” “她，以前就这样吗？”墨南宸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良久才幽幽道：“本王是不是识人不明？” “王爷您这两个侧妃还有那几个侍妾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月儿在黑暗中没看到墨南宸那有些黯然的脸色，所以闻言嘀咕道：“幸亏你娶了王妃，压制住了她们。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人来了。”月儿一句话之后发现墨南宸没再开口，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顿时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前面几道人影也开始悄然摸到了门口，其中景氏的身影赫然在列。 此时的景氏和楚梦溪刚刚归来时的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是截然不同，在被罚后院的大半年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关注到她，也没人理会她的存在，每日里被迫和那些粗使婆子一起劳作，使得此时的她显得沧桑了不少，而且声音也变得粗重了，仅仅是在角门处说了一句话，就差点让身边的两个接应的人手吓了一跳。 “大娘子，您可别再这么大声了，马上巡夜的人就要来了，要是被发现，我们所有人都跑不掉。”其中一人急忙低声提醒，转而拉着她躲在了一边道：“这王府人心都被月儿姑娘给拉走了，现如今已经没人能记得您了。” “哼，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要着急，等我母家来京城，自然会和楚梦溪算总账，到时候等我回来，自然会去收拾那个小贱人。”眼看着生路就在眼前，景氏好歹算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但是咒骂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丝毫没有将来人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的人来了。”景氏的话惹得身边的两个人不断张望，生怕这黑夜里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知道同样抹黑过来的一个婆子走到角门处开门才松了口气，急忙过去连连埋怨其来迟了。 “好了，你们快走吧，今夜镇府常兵那边在安排调整换防，所以有点空隙时间，再不走等到他们开始巡夜，那就真的走不了了。”负责开门的婆子带来了另外一道消息，也让景氏瞬间欣喜若狂，若不是还没离开宁王府，只怕真的要手舞足蹈了。 “小人得志，等我回来怎么收拾你。”月儿和墨南宸几乎是全程目睹景氏的所有动作和表情，和墨南宸面带阴郁不同，月儿磨了磨牙，带着一丝怒火。这几个月靠着墨南宸和楚梦溪的支持，整个宁王府都归了她的掌控，来来回回清理之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管她，我等她回来，到时候亲自出手，帮你出气。”墨南宸此时在旁边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差点让月儿跟着惊呼出声，转而有些诧异道：“王爷你要是有这份心思对王妃，人家早就回来住了，还用得着你天天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去见她吗？” “我！”墨南宸被说的一瞬间语塞了，面对楚梦溪和面对月儿那感觉完全不一样，后者是他的贴身女使，他有什么话都能直接开口，也没什么负担，即使是自己做错了，依照月儿的性子，也不会和他置气，但是楚梦溪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她面前，墨南宸只觉得每一句话都需要小心翼翼。 “走吧，我们去看看接应她的到底是什么人，这外边都宵禁了，没人接应的话，她一个妇人是寸步难行。”月儿见到墨南宸不再开口说话，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重了，顿时也不在开口，拉着他从一旁绕道翻越院墙迅速出现在外边的巷子里，也看到了刚刚转过路过的景氏。 “府里的那几个孽障怎么办？”墨南宸追出去两步之后，转而扫了一眼那个已经关闭的角门，刚刚为了不打草惊蛇，镇府常兵是特意避开了后院。 “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不用担心。”月儿摆了摆手，府中的事情她早就布置好了，所以拉着墨南宸急速追了上去，和景氏一前一后快速从康仁坊的小巷子里出没。 事实上景氏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外边宵禁之后就没什么行人了，往来的都是巡防营巡逻的士兵，如果没人接应，能不能走出康仁坊都是个问题。 景氏在小巷子里的一处小酒肆门口停了下来，原本墨南宸以为这个酒肆就是他们的接应地点，但是景氏却没有进去，反而是站在门口等待。 “看起来是在等人，不是进去。”月儿若有所思道：“这里距离王府不远，太过危险，她应该是打算离开康仁坊。” 月儿的话让墨南宸点了点头，康仁坊过于危险，一旦自己发现景氏失踪，首当其冲的就是搜查康仁坊，只不过—— “来得是巡防营的士兵，看起来准备良久，将这道关节都打通了。”墨南宸尚未开口，远处就匆匆走过来两名身披甲胄的巡防营士兵，也一瞬间让他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巡防营经过数轮洗礼，而且还有人蛊之祸淘汰，景家远在千里之外，居然还能安插人手进来，在这种时候接应景氏出逃，这让他不由得怒火开始上扬。 “王爷别着急，可能不是景家人。”月儿知道墨南宸的心思，所以拉着他的手边跟上去边低声道：“王妃说，景氏出逃是有外人协助，所以，这两个人十有八九不是景家人，而是京城其他豪门插手。” “结果都一样！”墨南宸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是此刻他的情绪却无疑代表着，巡防营新一轮的调整和清洗只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月儿探头探脑的跟上了景氏三人，看着对方在和其他巡逻的士兵交涉一番后，居然打开了康仁坊的坊门，直接将三人给放了出去。 “走，我们从旁边过去。”月儿看了看周围，正打算寻找其他的出口，墨南宸已经一把拉住对方快速从一旁闪过，两人绕过前面的士兵巡逻，然后翻越坊间的土墙，强行跳了出去。 外面就是朱雀大道，此时倒是还没有士兵巡逻经过，而且一望无垠，也让追踪变得很方便，虽然景氏他们担心迁延日久被人发现走得很快，但是不论墨南宸还是月儿，功夫都很好，所以虽然不远不近的跟着，却始终将双方的距离保持在了十几丈左右。 不过景氏也没有沿着朱雀大街往皇城的方向而去，而是在中间转道，去往西市所在地，并且中途连续换了三次小巷子，以避免和沿途巡逻人手碰面。 如此一来走走停停，直到月过中天之后，才在西市入口处停了下来。不过这一下倒是让墨南宸和月儿停下了脚步，西市和其他坊市不一样，这里是整个京城两大贸易集散地，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客栈，酒肆和露天交易场。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刚刚翻越康仁坊的办法在这里很显然不适用了。但是如果不跟进去的话，就根本无法发现到底是何人和景氏接头，甚至于对方随时有可能利用集市人来人往的机会，彻底逃出京城。 “要想不打草惊蛇只怕不易了。”月儿低头苦笑道：“王爷，要不等景氏进去之后，我们亮明身份吧。” “跟我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狗洞什么的。”墨南宸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东西两市他曾经亲自带队巡逻过，这种集市和其他坊市不一样，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自然也有人有办法避开巡防营的巡查在夜间离开坊市。 墨南宸的想法很快有了结果，西市这种地方坊市的土墙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狗洞，两人一前一后快速钻了进去。 此时景氏才刚刚进来，所以两边人差点撞到了一块，月儿拉着墨南宸躲在一边之后，转而看着景氏直奔西市中心，顿时若有所思道：“她只怕要去西市的南货店，那地方是幽州商人的聚集地。” “走。”墨南宸拉着她快速跟了上去，西市内部的巡逻兵基本上只是沿着大道来回行走，所以景氏躲进小巷子里之后，快速迂回，果然朝着月儿所说的中心地方而去。 “到了，有人在接应。”半晌之后，墨南宸停了下来，转而看着前方点了点头道：“就是这里了，这不是南货店，倒是个药材店。” “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跟随药材商人可以随时出京。”这里若是想出去的话，还有巡防营的内应，让墨南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看住对方。 “王爷不用担心，景氏不是说她还打算回来吗？”月儿倒是站在一旁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药材店反而更好，我们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和青青。” “青青？”墨南宸一愣，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月儿给一把拉走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青青的办法 “王妃，景氏已经出逃，躲进了西市的一家药店之中。”月儿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楚家，见到楚梦溪才刚刚吃朝饭，顿时上前一边伺候一边低声道：“奴婢和王爷一起看着她进去的。” “既然是药店，那交给你和青青了。”楚梦溪扫了一眼在一旁逗弄雪儿的青青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坐诊义善堂，青青在京城的名声算是传开了，一个幼龄少女当大夫，却几乎没有什么病症能够难倒她的，甚至于不少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慕名而来，跟在一旁打下手，就为了能够得到对方的几句指点，也一举让整个京城各大医馆药铺的坐堂大夫和掌柜心服口服。 “姐姐放心啊，西市的药店我都熟，交给我好了，一会正好要去帮他们看个病人。”青青一听顿时眯着双眼，脸上带着笑意。这段时间她没再跟着楚梦溪，所以此时能帮到对方，她显得开心异常。 “把青儿它们带上。”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转而将上来的一碟小菜推到了对方跟前，看着对吃完出门才微微点头。 “去问问你们少主，于家那边可有消息传来。”独自在屋内沉吟半晌后，楚梦溪才看了一眼旁边的瑶姬，只是说了一句话，后者当即点头道：“王妃的意思是，景氏有可能借助的是于家的力量？” “不是景氏，而是景家。”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必须在景家进京之前，打乱他们的步伐，如此才能够各个击破，快去办吧，景氏逃离宁王府，必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以我们的脚步不能慢了。” 她心思宁静，让瑶姬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注意，一切都在一点一滴当中逐渐落下帷幕。倒是青青那边，刚刚抵达西市，路边就不断有人上前问候，雪狼驾车，几乎已经是楚梦溪的标志了，如今伴随着楚梦溪长期呆在国子监，这也变成了青青的护卫，让所有得到过义善堂恩惠的百姓，欢呼不止。 “这青儿也太通灵了吧？我刚刚看到它都能和百姓打招呼。”月儿只是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就直接咋舌不已，转而目光一扫前面，发现坐在马车前面中间位置的青儿居然举起了前爪，像模像样的朝着旁边的百姓挥动，顿时苦笑道：“这哪里是雪狼啊，根本就是狼形人。” “青儿它们最近吃了姐姐研制的丹药，好像是毒圣当年传下来的残方，确实变得更加聪明了。”青青嘻嘻一笑，转而笑道：“月儿姐姐，你看一会我带着青儿它们走进去，这里的百姓都认识青儿，也不会去阻拦它们乱跑，肯定能找到景氏的，只要找到了，我就去跟旁边的人说几句，就能帮我们盯着了，也不用派兵，而且也不会引人注意。” “这样可行吗？这些百姓会不会——”月儿一愣，青青的办法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她本来的打算是让青青去药店，直接凭借如今楚梦溪的名声，让药店掌柜的帮忙。但是青青显然并没有想到，或者说并不同意—— “药店的掌柜的，可能会被于家或者景家收买，再不然就是他们自家的人，不好打草惊蛇。”青青虽然只是说了一句，但是却显示着和她那天真烂漫的表情截然不同的聪慧，也让月儿心头一喜，转而一把将其搂在怀里，捏着对方的俏脸笑道：“我发现跟着王妃，都变聪明了，就我自己，笨得要死。” “哎呀，月儿姐姐可不笨啊。”青青摇了摇头，转而笑道：“不过我听姐姐说，好像有回王府的意思哦，所以你有空指点一下王爷，可别再和姐姐闹了。” “放心吧，交给我。”这句话让月儿喜上眉梢，转而自顾自掰着手指头笑道：“等我回去就想办法早点把景家的那几个孽障全都收拾了，免得给王妃添堵。” 两人很快抵达了这家药店，门口也早有人在等着了，甚至于在青青下车的时候，连带着旁边的路人都纷纷上前行礼。在经历了人蛊之祸后，楚家姐妹三人在京城百姓中的声望达到了极致，再加上开设义善堂，那是切切实实的解除了无数人的疑难杂症，也让青青弱小年纪，就被所有人所熟识。 “青姑娘快请，病人家属都在等着了，就盼着姑娘能早点过来呢。”掌柜的亲自上前迎接，见到青青下车之后是千恩万谢，能够请到她来出诊，对于药店来说不光光是救治一个病人，更是能提升自家的影响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如果指点自家的大夫几句，那就弥足珍贵了。 “走吧，先看病。”青青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在旁边乱跑的青儿一眼后朝着掌柜的有些歉然道：“掌柜的，这青儿它们在这里转转，应该没问题吧，它们不会吓着你的病人的。” “随意随意。”雪狼的传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青青的话让掌柜的都搓了搓手笑道：“这雪狼可是大姑娘的灵宠，我马上让人准备上好的肉食，保证款待到位。” “不用，青儿它们就是喜欢到处走走，所以啊，经常在京城里乱跑。”青青摆了摆手，跟着掌柜来到里面后开始给病人诊断，旁边七八个年纪不一的大夫全都围在了旁边，甚至于不少顾客也跟着凑上来，就等着对方开口。 月儿在旁边扫了一眼，见到青儿它们已经在到处乱窜，顿时点了点头，这种办法还真没办法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大部分京城百姓不是见过就是听过它们的样子。 “这是肺痨。”放下了心思的月儿开始将目光转移到看病的现场，此时青青已经诊断过了，转而接过药店大夫开的药方看了看，随即皱眉道：“你们的这个药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姐姐说，病症当从根本入手，然后逐渐趋于表里，根本若是解决，那么表里即可不治而愈。” “我给你们写个药方，你们几个先看看。”几句话说完之后，青青匆匆提笔写了两张药方，转而对着众人细细讲解其中用药剂量，同时开始普及肺痨治疗的要点，指点这些大夫其中的关键。 青青的医术都是出自楚梦溪的传授，毒圣一门的医经和世上所传有很大不同，所以青青没有办法多说，只是针对肺痨这一种病解说了关键。但饶是如此，还是让这些大夫开了眼界，很多寻常之药，按照青青的药方组合，却能够起到神奇的效果。 “好了，你们照方抓药，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义善堂找我，如果姐姐在家的话，应该也会过来看看的。”原本青青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但是在见到青儿忽然钻了进来后当即停了下来，转而道：“肺痨不是一时之功所能解决，所以还需要长期服药，至少半年之内需要如此。” “青姑娘，以后能不能和郡主说说，义善堂也帮我们这样的小药店小医馆的大夫传授点有用的医道知识？”掌柜的也知道一点医理，所以此时听得如痴如醉，听到青青要走，顿时急忙上前笑道：“您放心，我们带着学费过去。” “学费就不用了，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回去问问姐姐。”青青跟着青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众人笑道：“不过我想姐姐不会拒绝的，毕竟治病救人本就是她的心愿，帮助你们就是帮助百姓。” 这一句话惹来无数人纷纷喝彩，楚家虽然出事之后烟消云散，但是楚梦溪如今却靠着这种办法，治病救人，悄无声息之间，牢牢地抓住了民心，甚至于这种简单的事情，青青只是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感动不已。在这个时代，病症几乎和饥饿一样是困扰普通人最大的难题，义善堂的开设足以让无数人摆脱病症折磨，自然也能得到他们的衷心感谢。 “青儿，找到了吗？”走出药店之后，青青拍了拍青儿的小脑袋，得到回应之后才朝着月儿笑道：“看看，才一会功夫，青儿就找到了。你的景氏的画像呢？给我一副，我去去就来。” 月儿没有跟着，青青自己抱着雪儿从人群中钻了出去，随即停到了对面的一处小酒肆，随便买了壶酒之后一把拉住小厮，转而低声道：“小哥，有个事请你帮忙。” “青姑娘你说，帮得上的，小的一定照办。”小厮急忙搓了搓手，生怕将青青递过来的画像弄脏，脸色涨红，有些激动道：“小的——” “小哥，这几日对面的药店里住着这个女子，你能不能暗中帮我盯一下，若是发现了她，就来义善堂告知一声，若是发现有兵丁来找他，你也来说一声，如何？”青青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但是不要被人发现了，成不成？” “哎，小事一桩，青姑娘放心，交给小的，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小厮急忙笑道：“小的还想着怎么报答青姑娘治好我母亲的病呢，我便是不做工了，也不会耽误姑娘的大事的。” “那就好。”青青摆了摆手，抱着雪儿刚刚从酒肆里钻出来，还没来得及上车，身边忽然有一人疾冲而过，惹得月儿一声惊呼的同时，也惹来身边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冲出，与其急速撞到了一起。 第三百五十八章 绝情绝痴 “砰”白影闪过，狼嚎大作之下，一道人影被迅速撞到了一边，青儿一瞬间从温顺的模样瞬间化作龇牙咧嘴的饿狼，一把挡在青青跟前，双目赤红，旁边四眼和细腰更是一左一右，大有随时包抄上去的架势。 “青青你没事吧？”月儿是先上车的，此时急忙一跃而下，将青青搂在怀里，见她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转而疾步上前，朝着来人怒斥道：“这么宽的路，你眼瞎不成？” “你撞了人还一声不吭就想走啊！”不过让月儿奇怪的是，对方被她训斥了一句之后没有还嘴，甚至于连点反应都没有，转而一声不吭的直接一把钻入人群，溜之大吉，以至于在她再开口的时候，人都看不到踪迹了。 “青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兵丁，把那个家伙给抓起来？”此时围拢在一旁的百姓也跟了上来，刚刚那一幕太仓促了，连月儿都没反应过来，周围的这些人更是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 “没事没事，抓起来做什么？说不得不是有意的呢？”青青连连摆手，只是看了一眼怀中的雪儿，转而上车快速离开了西市。 “你丢什么东西了？”月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上车之后帮着对方检查了一遍之后才松了口气苦笑道：“我之前听大统领他们说，西市这地方胡商多，所以作奸犯科之事比之东市还要多，以后出来可得小心了。” “不该是他小心才是吗？”青青嘀咕了一句之后举着雪儿的小爪子笑道：“月儿姐姐你看看，我都带着雪儿呢，有它在，谁敢撞我，只会自己吃亏。” “这小家伙给那个鬼东西下毒啦？”月儿这一下拍手笑道：“看起来，要不了几天就能自己钻出来，除非他想死。” “对。”青青嘻嘻一笑，也没多言，径直回去之后刚要开口却发现身旁一阵风一般吹过之后，欧阳岚不知道从哪直接跳了出来。 “看到了？”此时楚梦溪也从内室走了出来，转而看着对方一眼点头道：“绝情散如今发作情况如何？” “我算是第一次见到丹药还能影响心智的。”欧阳岚自己似乎眼神当中都有了一丝惊恐之色，转而直摇头道：“这个于氏算是彻底废了，绝情散发作之后，绝情绝痴，成了行尸走肉不算，而且性情大变，我过去的时候，杀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在生啖其肉，场面恐怖到了极点。” “那是绝情散里边加入了你们西域的曼陀兰和东南的千红梦魇，有致命的效果，能让人迷失自我。”楚梦溪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只怕还有消耗人体潜能吧？” “确实如此如此。”欧阳岚见到青青缩了缩身子，顿时摆手示意对方别担心后，转而摇头道：“发作之后的于氏力大无穷，似乎爆发了全部的力气，于洪这样的军中将领都控制不住她，反而被她打翻在地。若不是第一次发作，时间很短暂，只怕她这位兄长也会被其所害。” “我走的时候，于瑾已经去太医院了，但是郑仁基他们只怕连听都没听过。”欧阳岚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楚梦溪，有些恍然道：“毒圣妹妹今日没去国子监，难不成专程是在等我这个消息？” “不是等你，是不想和于瑾碰面。”楚梦溪摇了摇头，朝着青青点头道：“关闭义善堂，对外宣称，今日外出看诊，义善堂休息一天。” “绝情散最恐怖的地方还没出现，这件事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他们三人当中只有楚梦溪对于绝情散有过一些了解，所以见到欧阳岚想要开口，跟着继续道：“按照毒经记载，绝情散绝情绝痴的巅峰时刻，是真的彻底让人面目全非，而且是永久性的，不受控制，即便是服下解药，也无法恢复。” “所以这几日我也曾思索过，这绝情散如此恐怖，或许才是其成为江湖传说的原因，若是容易炼制，只怕就真的要成为祸乱天下的根源了。”楚梦溪扫了一眼欧阳岚，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对方有些尴尬。真要是那么容易炼制，他们这四大毒宗才是最大的隐患，只怕历代毒圣早就要铲除他们了。 “那该怎么办？真要靠着这于氏将于家彻底拆散吗？”欧阳岚念叨了几句之后摇头道：“还有个坏消息，于洪在昨夜的打斗当中被于氏给咬伤了，需要让他也跟着毒发吗？” “暂时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绝情散和万年青玉落有一点相似的就是，一旦有人发作，将其他人咬伤或者是中毒者血液进入他人体内，甚至是沾染到皮肤之上，都会跟着发作，而且毒性不仅不会减弱，反而会一点点加强，这比万年青玉落还要恐怖。 “你不打算亲自去看看吗？”欧阳岚点了点头，不主动催发，于洪暂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此一来于家出了一个于氏应该能够应付的过去，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 “不用，我在等于瑾上门。”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而且绝情散的解药我还没有炼制出来，此时出现没有用处，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 “不过该有的防范措施还是要做，你抽空去找宋南云，将天胜坊的巡防营兵力增加一倍，随时防备不测。”没有解药，绝情散楚梦溪也没有好办法解决，所以对于看不看症状她也不在乎了，只是让欧阳岚去找宋南云，防止于氏一旦冲出于家的限制，祸害更多人。 “你不去看，那就琢磨琢磨解药的事吧，等我回来我也来参谋参谋。”欧阳岚点了点头，他和楚梦溪的想法比较一致，毒药再厉害都可以拿出来，但是手中必须要有解药，否则的话一旦放出后患无穷，毒性越大，也就意味着危害越大。 “好。”楚梦溪没去国子监也有这个想法，这几日钻研毒经，她理出来一丝头绪，但是这种连几代毒圣都没有解决的毒药，短时间内靠她一人之力确实有点难以为继，如果借用白驼山的力量，或许可以走捷径。 不过此时欧阳岚在钻到天胜坊于家所居住的驿馆的时候，却再度大吃一惊，整个驿馆之内，已经没有人再敢靠近于氏所在的绣楼，门口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惹得他都停了下来。 “这真是要疯了。”欧阳岚刚刚开口，里面一道人影急速冲了出来，吓得他手起一针飞起，但是却并没有命中对方，反而一道凶悍的劲风快速袭来，逼得他这样的身手都只能连连倒退。 “吼吼吼！”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此时快速响起，于氏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双手指甲泛着寒光，对着欧阳岚连续不断进攻，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这种短时间内消耗人体潜能的力量却让他都生出了一丝畏惧。 “我的天，这个于洪能够不被她咬死本事还挺大。”欧阳岚连退几步之后，单掌一竖，一股劲风呼啸而出，同时再度以少阳针法刺破于氏天井穴，这才让对方稍稍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枚银针就被强势顶出了穴位，吓得他一个闪身，一跃而起，才避开了这突然的袭击。 “必须尽快研制解药，否则的话这婆娘疯了不要紧，只怕还会连累更多的人。”此时的欧阳岚只觉得自己放出了一头史前怪兽一般，连少阳针法都无法镇住对方，而且靠着自身的力量强行破除血脉封锁，这等于强行靠着一枚丹药打造出了一个绝顶高手。 欧阳岚一跃而起后，身形在空中诡异之极的转了一圈，再度出手，一针直接刺中了于氏的泥丸百汇，这一下总算是将其给封住了，直接整个人硬生生倒地不起。 “该死的，这好像也快要毒发了？”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快速引起了于家人的注意，以至于在于洪匆匆冲了过来之后，让欧阳岚一瞬间眼神都变了。 此时的于洪瞳孔之中隐隐然已经出现了一丝血红色，而且眉心所在的位置更是出现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红点，已经浮现出来了。 当初于氏中毒后，却没有这种现象，直到他亲自前来催发才出现了红点，但是如今于洪——这让欧阳岚一瞬间连打招呼的性子都没有了，直接摆手之后迅速一跃而起，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急速离开。 “胡人，京城里还有这种身手的胡人吗？”于洪倒是没打算追，只是看着欧阳岚的身影消失后有些奇怪，他在朔方边境，见过很多草原人，其中就有从西北辗转而来的胡人，所以倒是没有对欧阳岚的长相有些奇怪。 “他有办法让姐姐稳定下来？”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随即当他看于氏直挺挺躺在地上之后，顿时涌出一阵狂喜，跟着不要命的一般冲了出去。 “快，快去找主君，就说京城里有个胡人，他有办法治好姐姐。”于洪的这句话还在回响的时候，人已经急速消失不见了，直奔欧阳岚刚刚消失的方向而去。而此时，整个驿馆之内，几乎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也跟着涌了出去，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只不过没人看到的是，于氏在这个时候，双手再度动了一下，虽然随后又没了动静，但是身体内却似乎蕴含着一股极大的力量，以至于百汇之上的银针也随之不断颤动。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逆天之毒 “毒圣妹妹，我感觉这件事我们好像弄巧成拙了。”欧阳岚是急匆匆一刻不停的直接冲进了凌云居，转而一把拦住正在炼丹的楚梦溪苦笑道：“我有预感于洪不日内就会自动毒发，不需要我出手，这个绝情散可能出现变异了。” “自动毒发？”这让楚梦溪一瞬间将手中的药材直接放了下来，转而皱眉不语。这是她自从研习毒经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连她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 “我看于瑾在太医院碰壁之后，肯定会来找你的。毕竟于洪一旦出事，那就不是他能扛得住了。”欧阳岚苦笑不已，有一种玩阴谋诡计玩漏了的感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们两人的主意，但是却太低估了这绝情散的威力。现如今原发的于氏尚未想到办法解决，再出现一个变异的话，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再出一次人蛊之祸，而且比之上次更加凶险。 “你是说，你刚刚以银针刺中于氏的天井穴，对方能够自动将银针给逼了出来？”欧阳岚见到对方没有说话，当即将自己此前和于氏的一番动手过招说了出来，这倒是让楚梦溪来了一点反应，转而捏着手中的银针皱眉不语。 “反正我家传的少阳针法是无法应对。”欧阳岚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声怪叫道：“毒经里有没有记载过绝情散到底是因何出现的？毒圣一脉应该也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吧？就算是天马行空，总该是有所用才会去研制吧？” 四大毒宗的绝情散都是残方，而最初的起源却是来自于毒圣一脉，只不过连续数代毒圣都研究无果后，才将残方流传了出去，当初应该是打算借助四大宗门的力量合力研究。但是欧阳岚此时的这句话却明显是提醒楚梦溪，当初最开始研究这个绝情散的原因，只怕未必是那么简单。 “这可能是为了你们四大宗门。”楚梦溪喃喃自语，一瞬间脸色也终于变了，依照欧阳岚的说法，绝情散发作之后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那么毒圣当年有这个想法可能真的是为了对付四大宗门。毕竟这四大宗门如何合力进取中原的话，毒圣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衡，唯有在短时间内在自己身边增加无数这样悍不畏死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破绽的打手，才能够抗住四大宗门的合力打击。 只不过这个办法虽然好，但是绝情散这种东西过于逆天，却始终没有办法被研制出来，所以才导致了后续毒圣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如今情况却完全不同，自己误打误撞，炼制成功了，但是却没有解药，更没办法通过前人的研究得到相关的经验，从而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解决。 “你快去找郑仁基，让他小心，别变成了第二个于洪，让常大哥调集高手进城，潜伏在天胜坊，密切跟踪于洪，一旦他毒发，立即强行抓捕，不要有顾忌了。”想到这里，楚梦溪的语气变得极为凝重，匆匆让欧阳岚离开之后，自己更是一边琢磨解药，一边拿着银针开始思索另外的办法。 欧阳岚的少阳针法既然有效，那么七劫针法出现至少能够起到更大的效果，最不济，也能够稳住一时，如此一来，只要控制住中毒者，那么她就有时间研制出最终的解药。 此时的楚梦溪还不知道，等到欧阳岚急匆匆再度出现在天胜坊驿馆的时候，于氏已经再度发作，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一把将郑仁基给扯了出来，只怕他真的就要变成第二个于洪了。 “父亲，就是他。”于洪此时一眼就认出了欧阳岚，所以指着后者朝于瑾急道：“孩儿看到他以银针之术帮助姐姐稳住了，但是等我追出去，他已经不见了。” “这位公子，本将——”于瑾几乎是不待儿子的话说完就匆匆上前，但是他也没有机会开口就被欧阳岚一把打断。 “老郑，你们太医院管不了这件事，别来了，否则的话连你们都有可能跟着毒发啊。”欧阳岚一句话吓了郑仁基一跳后，转而顾不得其他，银针再度飞起，朝着急速冲过来的于氏就是一针，将其泥丸百汇封住之后，空中银芒不断闪烁，一口气连续封住了于氏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要穴，这才让对方重新稳定了下来。 “欧阳少主，这是什么毒啊？下官才刚刚到——”此时众人才松了口气，郑仁基也才得以开口道：“是不是郡主也知道这件事了？” “额，那是自然。”欧阳岚脸色一黑，不过却顺着对方的话点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郡主自然知道了，而且在她眼皮子底下放毒，岂不是看不起她毒圣的身份？所以本少主才过来看看，没想到，这——” 欧阳岚围着于氏转了一圈，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沉吟，这是于氏安静下来之后他第一次仔细查看对方的反应，所以忍不住连地精水火木樨珠都拿了出来。 “大将军别打扰到欧阳少主。”于瑾还想上前说话，但是却被郑仁基给一把拉住了，欧阳岚是什么人郑仁基是清楚得很，能值得他出手，而且还是代表楚梦溪而来，那么这件事就已经不是他一个太医院院正能够解决得了的了。 “好强的毒性啊。”欧阳岚刺破了一丝于氏手指头的血丝，转而看着自家的宝贝差点当场跳了起来，顿时咋舌不已，也更多了一层担忧。这件事他和楚梦溪已经走到了一个最危险的时候了，如今不是能不能利用于氏反击豪门世家的问题，而是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一场更大的灾祸了。 所以此刻他也顾不得其他，目光转向于洪之后点头道：“你这个大块头最近几天前往别出门了，你自己也中毒了难道不知吗？一旦发作，比这个疯，不对，比你姐姐更危险。而且，跟你们说一声啊，这种毒会靠中毒者的血液传播给其他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们自己多加小心了。” “这，这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这句话让其他人一下子犹如看到了鬼一样看着于洪和躺在地上的于氏，于瑾差点一屁股坐了下来，于氏中毒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如果于洪在跟着中毒，那么于家的天都要塌了。 “是不是韩志毅，我去宰了他。”于瑾一瞬间只想到了韩志毅，暴怒之下的他差点就要当场冲出去，只不过被欧阳岚给一把拽了回来。 “你这个老头，不是，什么大将军，你着什么急？”欧阳岚撇了撇嘴，赶紧拉住对方摇头道：“韩志毅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能窝窝囊囊的被你这个宝贝女儿欺负这么多年？早就对你于家斩尽杀绝了好吧？这毒啊，八成，八成是唐门所为。嗯，对，只有他们才有这个本事，而且素来对中原窥视已久，说不得就是来和毒圣妹妹作对的，只不过我没想出来为何给你们家人下毒而已。” 欧阳岚信口胡诌，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反正不论是他还是楚梦溪，都是唐门的仇人，栽赃嫁祸给对方，他反而觉得心安理得的很。 “唐门啊？”郑仁基知道唐门的厉害，所以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转而朝着欧阳岚苦笑道：“要不，请郡主出手，快来看看吧？” “就是楚家，楚家大姑娘是吗？本将马上去请，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只要能治好他们，本将都愿意。”于瑾此时算是彻底慌了神，而且是一刻都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去听什么唐门不唐门的，当务之急，必须先把于氏和于洪两人的性命救回来。 “我说于老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于瑾这急切里说的话倒是让欧阳岚目光一闪，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光华，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他才有心思去想这些，所以再度将对方给拉住之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怎么去请啊？我怎么还听说你于家和人有仇呢？你去请，你也不怕人家给你这宝贝儿子和女儿再来一下。” “那都是小事，只要她肯出手，我于某做什么都愿意。”于瑾的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倒也让欧阳岚看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对方确确实实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至少从他的反应来看，楚梦溪的这个计策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甚至于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目的。 “回来回来，本少主这不是已经奉命来了吗？”一想到这里，欧阳岚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已经想到了办法，所以转而点头道：“你以为本少主来你这驿馆是干什么的？我又不是偷香窃玉，自然是得到消息来看看的。” “那你可有办法？”于瑾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转而将于洪一把拉到跟前，朝着欧阳岚叠声道：“请，请少主帮我看看，我儿这毒是不是——” “他现在还没有发作，还有点时间。”欧阳岚一搭对方的腕脉，转而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对于他这样性子的人来说已经非常少见了，所以足足沉吟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明日一早，带着他们俩来楚家义善堂，我请毒圣妹妹出来，但是事先说好啊，给不给治，我做不了主，那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第三百六十章 服软 “毒圣妹妹，你的解药有头绪没有？我给你带回来了于氏的血液，你看看。”欧阳岚犹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凌云居，差点和瑶姬撞到了一起，见到楚梦溪没在，当即大喊大叫。 “少主别喊了，王妃在换衣服。”瑶姬一把拦住对方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梦溪就从楼上走了下来，接过对方手中的玉瓶只是闻了一下，眉头就瞬间皱了起来。 “这于氏身上的绝情散快要发挥到极致了。”欧阳岚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我的少阳针法只能控制一时，无法长久，所以我在想，若是实在不成的话，你们毒圣一门的三魂归一是不是可以试试？” “只怕于瑾未必会同意。”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面带沉吟道：“三魂归一不可逆转，一旦施展，于氏就彻底变成傀儡人，而且我不能确保三魂归一能不能压制住绝情散的毒性。如果失败，那么就是更大的麻烦。”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查看过于洪的身体，只怕这两日他也会随之发作。”欧阳岚苦笑道：“这下好了，玩鹰的让鹰给啄了，传出去的话我俩的脸都要丢尽了，必须得想办法控制住这两人。” “我已经有了一点头绪，现在就看看能不能起效果了。”楚梦溪拿着玉瓶，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将其一把全都倒入旁边的药炉之内。只见原本还在汩汩冒泡的药汁内忽然一阵剧烈沸腾。 “清风草，曼陀罗兰花，九幽黄泉水，还有这赤红色的是什么？”欧阳岚只是扫了一眼，随即摇头道：“你这是炼制什么丹药？怎么看着都是带有迷魂之效的药草？” “你自己再看看。”楚梦溪没有回答，而是一指自己刚刚倒入的于氏血液那一处泛起的漩涡转而银针径直刺入其中，带出一丝药汁后快速滴入情毒花之上。 “噼啪！”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剧烈的黑红色光华腾空而起，甚至于隐隐然还带着一丝丝类似于电闪雷鸣的声音传出。 “这个好像更厉害了。”欧阳岚有些咋舌的同时，隐隐然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转而直摇头道：“法子虽好，但是这种虎狼之药真要给人吃下去的话，就怕是不死也废了吧？那于氏还能活吗？” “所以还需要改进。”楚梦溪微微摇头，这招以毒攻毒的法子她也是刚刚才琢磨明白，自然不可能直接配制出合适的药方。好在，刚刚的变化也给了她一点新的认识，以此来不断改进，至少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启禀王妃，于瑾在外求见。”不过不等楚梦溪开口和欧阳岚商议修改其中的药材属性，外面殷红林就急匆匆而至，转而脸色有些奇怪道：“好像还跟着陈国公和汝王爷。” “汝王？看起来老郑家的人终于出面了。”欧阳岚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基本上整个大晋在京的豪门贵族都能认得全，所以一听顿时咧嘴笑道：“郑仁基刚刚从天胜坊回去，这汝王郑德厚就陪着于瑾来楚家，看起来人家是准备的很周全啊。” “随他，不过一个异姓王爷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楚梦溪的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让欧阳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大晋朝堂一共才几个异姓王？能从开国保存到现在的异姓王府就那么大小猫三两只，如今却被楚梦溪嗤之以鼻，惹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他们在前厅等着。”打发走殷红林之后，楚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让瑶姬去取药材的同时，自己站在药炉跟前沉思良久才接过对方匆匆递过来的一株九脉银针花扔了进去。 “九脉乃是剧毒啊。”欧阳岚的话音尚未落下，药炉内就再度起了变化，这一次不待楚梦溪开口，他也跟着伸出一枚银针，挑起一丝药汁放到了自己手中的地精水火木樨珠上。 而同一瞬间，这两大毒宗至宝几乎同时暴起九彩光华，其强烈的反应甚至于让楚梦溪那素白如玉的手背都跟着泛起一阵阵红晕。 “我的天，这九脉银针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厉害？”欧阳岚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家的宝贝上那一阵阵的光晕逐渐消弭之后才苦笑道：“要我看，八成能有效果。” “走吧，去听听于瑾能说什么。”楚梦溪摆了摆手，让瑶姬照看火候之后，自己和欧阳岚快速来到前厅。 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位西北边军的掌舵人，所以走进前厅的那一瞬间直接愣了一下，目光一扫对方后，浑身的气质也随之一变，清冷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惹得在场的于瑾三人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震。 “见过凌阳郡主。”不过这仅仅只是一瞬间，于瑾随即主动行礼，态度也变得和缓了下来，刚刚那股气势让他不由自主的随之反制，这种条件反射的反应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却依旧让他显得特别尴尬，而且在场几人当中，只有他的爵位最低，面对比肩一品亲王的楚梦溪这个凌阳郡主的称号，是不能不主动行礼。 不过他的这种态度倒是让欧阳岚露出了一阵笑意，转而目光一扫脸色阴沉，没什么动静的陈国公，跟着出声打破现场的气氛笑道：“于大将军第一次来楚家？显得有些局促啊？” “昔日确实不曾来过。”于瑾看了一眼毫无动静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主动拱手道：“本将昔日军务繁忙，少到京城，一直不曾前来拜会过楚相，甚是遗憾，今日得见郡主，只觉得，楚家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于大将军口才了得，梦溪佩服。”楚梦溪冷眼一扫于瑾，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反而是那双眼神看的于瑾微微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都被这种目光笼罩，都无所遁形一般。 “咳咳。”郑德厚咳嗽了两声，帮着于瑾开口，试图扭转气氛，跟着笑道：“凌阳郡主名动京华，连陛下都甚是看重，想来，楚相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今日我等前来，是想吊唁一下楚相，不知郡主可否行个方便？” “汝王爷用不着如此，家父灵位，诸位若是祭拜，传出去，唯恐会被人说三道四。”楚梦溪目光一扫，看着郑德厚，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也一下子看得对方有些尴尬，但是她自己却自顾自继续开口道：“三位只怕是为了于氏中毒而来吧？” “郡主快人快语，那索性本将也不藏着掖着了，确实如此。”楚梦溪的这种直接反而让于瑾稍稍显得正常了一点，闻言急忙点头道：“想来欧阳少主已经说过了，不知郡主可有办法解救那两个孽障？” “绝情散，绝情绝痴，世所难解。”楚梦溪说的是实话，但是对于于瑾等人来说却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于瑾快速下定了决心，转而拱手道：“请郡主出手，搭救我儿性命，我于瑾保证，必有所报，我于家欠下楚家一个人情，只要郡主开口，于瑾愿竭尽所能，不敢推辞。” “大将军稍安勿躁，还是听听郡主怎么说吧。”郑德厚咳嗽了一声，一把打断了于瑾的话之后缓缓笑道：“郡主虽然医术毒功传承自毒圣一脉，但是世间剧毒千千万，此前欧阳少主也说了，这只怕是唐门所为，所以，不如郡主移驾天胜坊，先看过病人再说如何？” “呵呵，老王爷的意思是，凌阳郡主解不了毒？”欧阳岚咧嘴一笑，转而看着对方点头道：“那很不好意思了，若是郡主都无法可想，大概就算是唐门那个老不死唐千秋的亲来，也未必能治得好大将军这对儿女的性命了。” 欧阳岚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对郑德厚，但是话却是说给于瑾听的，所以话音一落，后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黯淡无比，人也愣在了原地。 “不知，不知郡主可否能移驾去天胜坊？”于瑾深吸一口气之后，目光转向楚梦溪，带着一丝期待道：“或者，若是郡主同意，请允许于瑾将人带到，带到楚家，请郡主帮忙看诊，一切全都听郡主定夺，若是真的回天乏力，于瑾绝不强人所难，一样感激郡主，感激楚家。” “毒圣妹妹，要不，去看看？”欧阳岚见到火候差不多了，扫了一眼对方，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微微点头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于大将军的困境。” “请郡主垂怜。”于瑾见到欧阳岚开口，哪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即起身肃然行礼，而且让楚梦溪目光瞬间一变的是，于瑾这一次行的是世家之礼，以于家的身份。 “于家主不必如此。”这中间的变化和意思让郑德厚和陈国公也跟着站了起来，似乎对于于瑾此时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对楚梦溪行世家之礼，代表着此刻于瑾说出的话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而是整个于家的态度，甚至于可以说，在如今并州世家被重创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并州世家，这其中的变化让两人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们开口，楚梦溪就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于家主打算放弃？” “不是放弃，而是抉择。”于瑾深吸了口气，一瞬间脸色虽然变得很快，但是语气却始终如一，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变化道：“这是于家的选择，请郡主成全。”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经络阵图 “姐姐，你让我来做什么？你和欧阳少主不是也没想出好办法吗？”青青被瑶姬拉上车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她原本今日要去国子监讲学的，被拉过来之后嘟囔道：“我还在研究雪儿的爪子呢，之前去西市的时候，它抓到了一个人。” “我知道，月儿说过了，看起来这人不是简单的想要撞你。”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身青青如今在百姓心中就很有人气，寻常之人不可能故意去撞他，而且被雪儿抓伤之后还一声不吭逃走，只怕根本就是故意的。 “以后出门记得都带着青儿它们，最近不安全。”楚梦溪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暗中对她出手，所以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微微点头，也只有这雪狼跟随才能护得住对方周全。 “要不，我让绿姬回来？”欧阳岚原本打算驾车的，但是青儿一下子窜上来之后，他索性也钻进了马车，所以闻言笑道：“只要不出京城，绿姬的本事足够了。” “先看看再说，不知道谁出手，说了也没用。”楚梦溪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径直跟着于瑾等人直接来到天胜坊驿馆，也见到了此刻被五花大绑束缚在床榻之上的于氏。 “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亲眼所见比起欧阳岚描述更加直接，也让楚梦溪的脸色都跟着起了变化，以至于在拔下于氏身上的银针之后摇头道：“看架势，若是没有对症之药，只怕十日之内，必会彻底失控，少阳针法也将彻底无济于事。” “这！”这一句话让围在一旁的于瑾和于洪脸色大变，以至于后者顾不得其他，急忙朝着楚梦溪开口道：“不知道，不知道郡主可有什么办法？但凡能解救长姐性命，于洪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先顾好你自己！”欧阳岚扫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道：“你比躺着的这位更严重，而且最近这两天哪都不准去，最好也不要让人靠近你，你老爹也不行。如果觉得神志难以控制，就找东西把自己砸晕，下手狠一点，不然的话小心啊。” “确实如此。”欧阳岚这直截了当的话让于瑾脸色漆黑，但是楚梦溪却回过头来，一瞬间的目光吓得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至于他一个大男人此刻都变得彻底无助起来。 “要不，试试七劫针法？”欧阳岚见到父子两人这种表情，倒是心头一动，转而朝着楚梦溪道：“毒圣一脉的七劫针法向来比我们四大毒宗的银针刺穴要高出一筹，你可以试试看，说不得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这话刚刚说完，原本被绑住的于氏忽然间双目睁开，血红色的瞳孔一瞬间迸发出凌厉的光泽，与此同时，双手之上，青筋暴露，泛着黑色的线条开始从手背迅速往上。 “吼吼！”这犹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快速响起，发作之后的于氏力大无穷，甚至于靠着自己的力量差点直接将床榻给掀了起来，也一下子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父亲，你看长姐的指甲！”于洪原本还想上前，但是脚步一个趔趄，自己跟着摔倒在地后，抬头一看，于氏的手指刚好就在眼前，那泛着青黑色的指甲竟是在他眼前快速变长，吓得他连滚带爬的往后连退。 这一下除了楚梦溪和欧阳岚之外，其他人再也不敢多待，只得退到了门口，甚至于这一刻，连青儿它们都不断衔着青青的衣角往外扯，示意这里过于危险。 “这就发作了？”欧阳岚挥手让青青退下之后，和楚梦溪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于氏不断挣扎之下，绳索随时可能被暴力扯断，床榻之上的被褥甚至于被对方一抓之下彻底爆碎之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出手吧，现在也容不得多想了，先试试再说。” “也好。”空中银芒一闪，声音尚未落下，楚梦溪就已经出手，七劫针法一瞬间被她连用三劫，而且越往后，几乎全是六劫手法连环而动，整个房间内，她的身形不断闪烁，一道道细微的银虹随之不断起舞，以至于直接让所有人都看花了眼。 “欧阳少主，这是——”于瑾从未见过有人银针刺穴还能有这种气势的，所以这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期待，一把拉住退到一旁的欧阳岚低声道：“是否是小女有希望了？” “别着急，先等等。”欧阳岚也很少见过楚梦溪全力以赴施展七劫针法，所以一边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一边拉着青青不断指点对方的关键诀窍，同时手动比划和少阳针法之间的优劣，浑然将其他人的反应扔到了一边。 “怎么停下了？难不成连这逆天的七劫针法都不管用？”不过欧阳岚说的正起劲的时候，楚梦溪倒是停了下来，捏着一枚银针陷入了沉思之中，惹得前者上前几步，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这是传说中的经络七劫阵？”看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遍布于氏全身，隐隐然显出一副奇怪的阵图，欧阳岚喃喃自语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转而一把拉着楚梦溪笑道：“这经络七劫阵你也能施展出来？阵眼在哪？” “泥丸百会。”楚梦溪顾不得擦拭额头上浮现的香汗，转而摇了摇头道：“我第一次施展，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效果，只能冒险一试。” “经络七劫阵封锁人体元气不散，是保命的法子，不仅仅隔绝人体五行，而且还能够封锁气血循环，保持肉身不坏，神乎其神，却无人见过。”欧阳岚拍手笑道：“这可是连我叔父都不曾见过的东西，一会跟我说说，我也用少阳针法试试。” “经络七劫阵难度太大，少阳针法走的是少昊金行之道，只怕未必能够有这样的效果。”楚梦溪见到青青给于氏诊脉之后点头，若有所思道：“还差一针，你们退后。” “看到了吗？这经络七劫阵以人体经络为阵图，隔绝内外。”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手起一针，遥遥飞起，似乎羚羊挂角，毫无踪迹可寻，飘飘摇摇，插在了于氏的百会穴之后，顿时拉着青青笑道：“记着点，等你能施展七劫针法最高境界的时候，就可以将其复原出来。这可是保命的手段，只要传出去，这天底下足有千千万万之人慕名而来。我听叔父说，上上代毒圣曾经施展过一次，那时候可是轰动了整个江湖，无数人蜂拥前往芒砀山，就为了一睹这神仙手段。” “有这么厉害？”青青眨着大眼睛，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楚梦溪，露出一丝崇拜的神情笑道：“那岂不是姐姐日后也会有很多人来找她救命？” “那你以为呢？毒圣出手，你想要什么人家就得给什么，不然的话岂不是太掉价了？”欧阳岚打了个哈哈笑道：“我记得叔父说，当年请动毒圣出手的人可是拿出了稀世奇珍麒麟玉，这才靠着这经络七劫阵保住了自己一命，十年后被救醒过来后，自己儿子都跟他差不多岁数了。” “也没那么神奇。”此时楚梦溪倒是晃了晃身子，转而摇头道：“经络七劫阵虽然能锁住人体元气不散，但是终究只是凡间手段，不能抗衡天地大势，保命固然可以，但是却不能延寿，该来的还是要来。” “那个，郡主，小女她——”她们三人不断自说自话，周围的人是不敢插嘴，直到楚梦溪转身，于瑾才试探着上前，指了指恢复了平静的于氏。 “暂时无碍，我需要时间研制解药，所以以经络七劫阵锁住她的元气不散。”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转而摇头道：“但是与此同时，绝情散之毒也被锁住了，想要真正解毒，还需要等待时间。” “我们等得起，不着急。”于瑾连连点头，显得有些激动。刚刚欧阳岚对青青解释的话他全都听在耳中，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他虽然第一次听说，但是楚梦溪的名声，却足以让他全盘相信。 “对了，你要是毒发的话，就给自己砸晕，然后火速让人抬着自己来楚家啊，别想着到处乱跑，不然的话再来几个中毒的，我估计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到时候——”欧阳岚见到楚梦溪要走，顿时回头看了一眼于洪，做了个手势道：“别说没提醒你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于洪被说的脸色一白，他是沙场将军，见惯了生死，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真的变成了如于氏这样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所以急忙跟着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可让人靠近于氏——”楚梦溪想了想之后刚要开口提醒于瑾，外面忽然急匆匆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墨北欢。而他身后，有两个人刚一出现，直接让跟随在青青身边的青儿猛然间一声嚎叫，狼爪前探，身形犹如闪电般飞起，直奔对方而去。 而同一时间，雪儿也在这个时候目光扫向前方，两只小爪子抓着青青的头发，跟着嚎叫不止。 “好大的胆子！”冰冷的声音瞬间想起，楚梦溪看着墨北欢，流露出来的杀气毫不掩饰，手中银针一闪，无数银芒腾空而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挑衅 “大姑娘且慢！”墨北欢一下子冲了上来，挡在了楚梦溪跟前，双手张开，声音急促道：“大姑娘这是何意——” “砰砰”话音未落，两道急促的撞击声瞬间传出，紧随而至的是，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中年人被一左一右撞飞，空中白影犹如闪电，狼嚎声大作，青儿仰天长啸，再度投入进攻。 而楚梦溪手中也随之再度飞起两枚银针，犹如银蛇一般穿梭虚空，紧随细腰和四眼而去。 “唐门的人，死有余辜。”冰冷的声音这一瞬间传出，楚梦溪看着眼前的墨北欢冷笑道：“勾连唐门之人，燕王殿下这是打算和中原苍生为敌不成？” “大姑娘这是什么话，本王何时要和中原为敌？你先停手，听我说。”墨北欢几次开口，但是楚梦溪却不管不顾，而且青儿它们是根本不会理会他的话，依旧狂攻不止。惹得他急切里转身，右手单掌一竖，竟是直奔楚梦溪而来。 “哼！”他这一手引来了楚梦溪一声冷哼，在手掌快要靠近的时候，绿色光华急速闪过，冰寒的杀气几乎是瞬间铺天盖地咆哮而出，吓得人在半途的墨北欢一下子连退几步，紧急避让到了一边。 “我来！青儿让我一下。”欧阳岚见到墨北欢被楚梦溪一招击退，也就不再停留，咧着嘴一笑，身形一闪，诡异之极的忽然绕过墨北欢，忽然出现在和青儿缠斗的那名中年人跟前，伸手一挥，一道黑影从前到后，穿过对方紧急布下的重重掌影，一掌击中了对方的身体，紧接着左手一抓，强行给对方拎了起来，扔到了楚梦溪跟前。 他的身手太过高绝，而且拳脚之外，隐隐然携带的毒功更是诡异莫测，即使眼前这两人是唐门弟子，近距离对攻之下依旧抢不到任何优势，三两下之后，另外一人也被迅速抓住，一前一后，片刻之间急速被拿下。 “还敢乱动，死！”原本被欧阳岚拿下的这两人还想着翻身，但是伴随着楚梦溪的声音传出，细腰和四眼几乎是犹如两道白色闪电疾驰而至，狼爪搭在他们身上之后，血盆大口张开，顿时不敢再动，只是目光恨恨的盯着楚梦溪。 “唐千秋没跟你们说过，百年之内，唐门弟子不得踏入中原半步吗？”看着对方，楚梦溪一字一顿冷笑道：“还是，你们唐门真打算不遵昔日盟约，找死不成？” “是你们中原的燕王殿下请我们来的，毒圣，你少在这里仗势欺人。”刚刚和青儿缠斗的那名中年人似乎是领头的，此时还有些不忿，以至于恶狠狠的盯着楚梦溪怒喝道：“我唐门也不是吃素——”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青儿忽然狼爪左右一挥，两道血箭飚射而出之后，哀嚎声迅速响起，黑红色的伤口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尊跟前，我问什么答什么，区区唐门弟子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唐千秋若是不服，那就让他再来一次魔云台。”看着两人，楚梦溪的声音不大，但是那股杀气，却几乎毫不掩饰，凛然的威压更是瞬间让对方连哀嚎声都硬生生的止住了。 “你，你给我们下的什么毒？”此时中年人的手臂之上，一道黑线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扬，惹得他脸色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唐门不是一直想要万年青玉落吗？今日我便成全你们，若是有命活着回西川，就让唐千秋给你们解。我倒要看看，唐门这些年，到底有多少长进，胆敢明目张胆挑衅毒圣一脉，违规进入中原之地。”楚梦溪话音一落，所有人鸦雀无声，这两个中年人更是看着对方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燕王，你如何答应我唐门宗主的？我等是受你之邀前来京城，你不是说不会被毒圣盯上吗？”青儿此时已经和四眼细腰放开了对两人的束缚，但是两人却上前一把拖住墨北欢，声音颤抖，和此前强硬的模样完全不同。 “大姑娘，过了吧？他们是本王邀请过来，给于家女解毒的，难道这点面子也不能给？救人要紧，这世间医术毒功可不止毒圣一家。”此时墨北欢的脸色算是最难看的了，所以面对楚梦溪，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如霜，隐隐然甚至于带着一丝厉色。 “未得毒圣同意，唐门弟子入中原者，杀无赦。这是铁律，任何人不得违背。”楚梦溪冷眼一扫，声色俱厉道：“燕王若是执意如此，那梦溪只能说一句，便是唐千秋亲来，结果也一样。中原之地，还轮不到唐门做主。” “这是我大晋墨氏皇家的天下，大姑娘此举太过了吧？本王想邀请谁来，那是本王的自由，皇兄和朝廷都未曾说过什么，毒圣一脉能管得了这些吗？”墨北欢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之中带着化不开的寒意道：“如果本王非要如此呢？” “他们就是下场。”楚梦溪没有多言，而是转身看了一眼于瑾父子，声音冰寒道：“于家女若是想找唐门医治也可以，请自去西川即可，但是在中原地界，没有我的允许，最好还是别去真的和唐门为伍，否则的话，只怕你们走不出这京城。” “明白，请郡主放心，于家谨遵教诲。”楚梦溪的话音刚落，于瑾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于这一刻连看一眼那两个唐门弟子都没有，就直接拱手行礼。只有于洪，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在于瑾的目光之中，终究没有出声。 “这天下虽是你墨氏皇族的天下，但是江湖，却不是你墨氏能够染指的地方，也不要妄想着凭借手中权势地位号令江湖势力进京。”楚梦溪微一点头，目光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于洪后，转向墨北欢冷笑道：“若是燕王不信，就请继续，我为毒圣，当震慑时间一切宵小，江湖各派无事，不得进京，尤其是唐门。” 话音落下，一袭白衣，已然往前而去，身边三头雪狼紧紧相随，在众人眼前消失，但是这番话却震慑住了所有人，以至于当众人目光重新聚集的时候，楚梦溪已经走出了驿馆。 “呵呵，燕王好本事，就是太心急了点啊，这个时候还敢招唐门弟子进京，厉害厉害。你不知道毒圣一脉的禁忌吗？敢让唐门弟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那可是在找死，而且你也没办法如愿，盘算是不是打错了，大的太急了点？”欧阳岚落后了一步，朝着墨北欢竖起大拇指笑道：“我猜，若是让京城百姓知道，王爷和制造人蛊之毒，害死十几万苍生的罪魁祸首待在一起，那燕王府的大门再牢固，只怕也守不住吧？” “京城几十万百姓啊，每人朝你燕王府扔一块石头，应该足以将其填平了。”欧阳岚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但是这番话却让于瑾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墨北欢，眼中似乎带着一丝诧异，这一瞬间的他，几乎是本能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大将军这是何意？”这一幕被墨北欢看在了眼里，以至于眉头一皱之下，语气也在这一刻再度发生了变化。 “王爷误会了，家中变故，小女中毒，犬子如今身子也不好，就不多留王爷了，待末将收拾完毕，再去府上登门赔罪。”于瑾的话严丝合缝，而且说完之后还主动行礼，摆出了送客的样子。 “那好吧，本王就等着大将军上门。”墨北欢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迅速回头道：“大将军当真不打算让唐门弟子帮着令嫒看看吗？他们的本事——” “他们的本事再强，末将也没这个胆子。”于瑾看了一眼墨北欢，一句话打断了对方之后摇头道：“刚刚那位欧阳少主不是说了吗？末将住的这个驿馆只怕是远不如燕王府牢固。” “于大将军倒是很懂得趋利避害，也罢，既然大将军已经做出了决断，本王也不强求，如此，告辞。”墨北欢一甩袖子，当先离去，两个唐门弟子也随即被人给抬着走了出去。 “父亲，进京之前不是说要找机会和这位燕王——”于洪似乎有一点没想明白，转而看着众人离开之后朝着于瑾道：“便是救治长姐，不便得罪凌阳郡主，也不该一口回绝——” “你知道燕王的权力有多大吗？”于瑾回头一扫儿子，似笑非笑道：“他是朝中亲王，虽然不是超品，但是如今声势却隐隐然已经在宁王之上了。但是声势再大，也大不过皇权，也大不过这天下民心啊。刚刚欧阳少主那句话可不光是对他说的，更是对我于家说的。京城人蛊肆虐之时，是那位凌阳郡主出手，才挽救了众生性命。她就代表了民心。和这数十万乃至于整个大晋千万民心相比，燕王，也就不算什么了。更何况，刚刚你也看到了，两个唐门弟子，连人家的灵宠都打不过，你能放心的把你姐姐的性命交到他们手上吗？”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于洪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于瑾却很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打断对方之后转而道：“按照郡主的意思办，不要打任何折扣，在这件事上，我于家无条件支持她，就算是因此得罪燕王，那也值得。” 第三百六十三章 联手 “毒圣妹妹，我怎么看着这个燕王身边好像还有唐门弟子存在呢？他们身上的那股毒气逃不过我的鼻子。”天胜坊驿馆旁边，欧阳岚和楚梦溪见到墨北欢的车驾离开之后，才从一旁走了出来，前者抽了抽鼻子，转而笑道：“八成是冲着绝情散来的，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绝情散从未现身江湖，却有这么大的名气，唐门想要得到也不奇怪，所以只怕这一路之后，还要无数人手随之而来。”楚梦溪点了点头，感到了一丝急迫，此时若是不能快速解决掉于氏身上的绝情散，只怕唐门不会善罢甘休。 “那姐姐要不把这个于氏接到家里去，我们自己看着，总不会被这些唐门的人获取到她的血液吧？”青青从后面钻出了小脑袋，带着一丝不解。楚梦溪和欧阳岚看起来并没打算让于氏进入楚家，甚至于两人商议的办法也完全没提到这一点，顿时插嘴问道。 “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你。”楚梦溪看了一眼欧阳岚，没有继续开口，而是转身朝着远处的瑶姬挥了挥手，带着青青上马车后，换了另外一条路，从皇城附近绕道回归长郅坊。 倒是欧阳岚，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微微一笑，忽然转头又钻进了驿馆，而且二话不说直接将于洪给拉到了一边。 “你小子最近两天看好自己，对了还有你姐姐，最好别让陌生人靠近。”欧阳岚看了看外边转而道：“这里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父亲说了，一切都听，都听凌阳郡主的，不知有什么吩咐？”于洪扫了一眼周围，点了点头道：“但唐门的人若是再来，我的护卫只怕未必能防得住他们。” “防不住那也得防。”欧阳岚撇嘴道：“那是一群不计后果的疯子，你总不希望他们得到了绝情散，然后制造出一堆悍不畏死，连你都打不过的毒人军队吧？到时候你们这大晋天下，十有八九会变成唐门的天下。” “还能这样？”于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是最知道绝情散毒发之后威力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于氏居然连他都不是对手，如果真的成批制造出大队的毒人，那后果才不堪设想。 “我去调动人手，重新布防。”一想到这里，于洪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真要是出现欧阳岚说的场景，别说是大晋朝廷，只怕他于家也绝对难以独善其身，这简直是所有人的公敌。 “知道怕那就很好。”欧阳岚点了点头，身形一跃而起，随即也从这里迅速消失，只不过在随后不久，就快速出现在常衡的大营之内。两人嘀咕了半晌之后，后者手下的那支秘密人手开始迅速出动，悄然钻进了城中。 “大块头，交给你了，唐门的那群死心眼，你不给他们打疼，是不会清醒过来的。”欧阳岚将手中的几包药粉递给了对方，转而低声道：“关键时刻就用这个，解药方子我写好了，你自己安排就行，我找宋南云在外围配合你。只不过他那边比较麻烦，稍有不慎，就可能走漏消息。” “不用他出手，我自己来。”常衡摇了摇头，斜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转而低声道：“你把方子给我，我怎么去配解药？你不参与吗？” “我盯着燕王。”欧阳岚嘻嘻一笑，转而一边走一边道：“刚刚来之前，去吓了一下于洪，我猜这个家伙八成会忍不住露出马脚，所以你出手的时候主意好分寸，只要别让唐门的人将于洪姐弟两人的血液带出去，可以坐山观虎斗。于家在京城安排了不少人手，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人还没来，就有力量去偷袭楚家呢。” “我亲自过去。”常衡点了点头，声音一瞬间变冷了许多，转而看了一眼对方道：“姑娘为何迟迟不对唐门总舵出手？” “平衡。”欧阳岚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自顾自离开，之所以不解决唐门，而只是压制，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四大毒宗分守四方，彼此保持牵制，只有唐门实力太强，屡屡想要进入中原，所以毒圣打压也就理所应当，也能得到其他三大宗门的支持。但是若真的将其彻底铲除，那么势必会引发其他毒宗宗门的恐惧，从而破坏了这种牵制和平衡。 这也是楚梦溪想来想去都没有最终出手的原因，除了京城的事情牵绊住了她的手脚，更多的是，一旦唐门垮台，带来的影响更加难以遏制。 不过此时，在凌云居内，楚梦溪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药材，目光转向外面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以至于足足半晌之后才恍然回神。 “姐姐你想到什么了吗？”青青抱着一堆药材走上来的时候有些好奇道：“我觉得这个九脉银针花加进去之后可以试试了。” “不是解药的问题。”楚梦溪摇了摇头，想了想之后忽然朝着药炉内加入了一味药材，也一下子让青青皱眉道：“姐姐加入这梦魇花做什么？” “梦魇花不会影响药性。”楚梦溪只解释了一句就没有继续，但是青青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转而低声道：“姐姐，我最近研究雪儿的爪子，要不，加点？” “你是说万年青玉落？”楚梦溪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倒也是个好主意，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万年青玉落可以破解绝情散，或许就是历代毒圣最想要的结果了。” “所以，可以试试。”青青歪着头一笑，随即匆匆接过了后面的事情，娴熟的样子惹得楚梦溪连连点头。 “姐姐，你怎么还在捯饬药草？刚刚五王兄跑到承明殿去了。”原本楚梦溪还在握着雪儿的爪子思索其中的原理，但是外边墨南湘却一阵风一般的冲了进来，拉着她摇头道：“去告你状去了。” “不必理会，于瑾会处置好的。”楚梦溪没理会这件事，反而一句话直接说的墨南湘苦笑连连道：“你怎么知道于瑾也过去了？你不知道，于瑾和五王兄在承明殿争锋相对，最后不欢而散，连皇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提唐门的事情。”楚梦溪冷笑道：“而且陛下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是巴不得于瑾出面将墨北欢顶回去。”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姐姐你怎么和于瑾搅和到了一起去了？”墨南湘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皇宫内部筹措即将到来的和亲一事，而且皇室内部也似乎有别的事，所以她很少出现在楚家，自然也不太清楚绝情散这件事，所以此时还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这个绝情散这么厉害？”楚梦溪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但是墨南湘却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能逼得楚梦溪不得不放弃此前的计划，转而帮着于氏解毒，不用想都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大的毒性，只怕是绝对不逊色人蛊之毒了。 “不必担心，解药，已经成了。”楚梦溪仔细盘算过所有的药性，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是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得七七八八，而且解药比起研制绝情散毒药，难度也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就看你还敢不敢动了。”楚梦溪看着青青将最后一位药材加入药炉，微微点头，转而看着外面的天色，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姐姐，还有一件事，是于瑾说的，他已经辞掉了领衔和亲的事情。”墨南湘也猜到了一点，所以将最后一件事告知对方之后摇头道：“但是皇兄还没同意。” “于瑾确实是有事，所以无心去理会这些，被墨北欢一闹的话——”楚梦溪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却一瞬间忽然停住了，转而看着墨南湘问道：“是当着墨北欢的面说的吗？” “就在承明殿说的。”墨南湘一句话未曾说完，就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恍然大悟道：“姐姐的意思是，五王兄会插手和亲的事？这不行。” “是不行，所以陛下没有同意。”楚梦溪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转而道：“于瑾抛出了一个鱼饵，但是却不得不接，所以，你现在去找墨南宸，让他通知柳橙，以中书省的名义把这件事揽过去。” “中书省？现如今中书省可是好几个人都看好五王兄啊！”墨南湘神色焦急，转而道：“柳橙又是个出了名的老滑头，如何会碰这种事情？” “你放心吧，他会的。”楚梦溪摇头道：“让墨南宸向陛下提议，将柳橙之子柳生调到鸿胪寺，实际负责这件事即可，到时候一切自然能够化解。” “柳生吗？”墨南湘想了想之后快速离开楚家，开始前往禁卫坊，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赶到禁卫坊拖着墨南宸边走边说的时候，墨北欢也出现在了中书省，而且在说着同样的事情，也是点名让柳橙出头。 “王爷，这件事中书省只怕接不了。”柳橙的反应不出意外，一如从前那般性子道：“鸿胪寺因为和亲的事情，已经挑头了，而且此前所有的事全都是直接送到殿前，由陛下裁断，中书省如何能够在此时挑头？那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六部九卿本就是中书省节制，中书令不用忌惮，大可直言向陛下禀告。”墨北欢摇了摇头，对于柳橙的反应也不奇怪道：“而且本王亲耳听到于瑾请辞，这个时候陛下虽然没同意，那也是因为没有人接手而已，并不是陛下本身不愿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关系重大了，王爷还请等等，容老臣去问问。”柳橙神色一惊，很明显发现了其中的变故，转而一拱手之后忽然开口道：“王爷是不是去过天胜坊？这件事陛下知道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风向变了 “这件事和本王去没去过天胜坊有关系吗？中书令别顾左右而言他，本王说的是朝堂大事。”墨北欢脸色稍稍不虞，看着柳橙摇头道：“中书省本就该为陛下分忧，怎么事事都要问君？那还要你们干什么？” “王爷息怒，和亲一事向来都是陛下亲断，中书省没有插手，贸然而为，还是必须请示陛下的。”柳橙的这种凡事三不沾的性子让墨北欢有些无奈，所以只得匆匆离开，倒是前者在对方离开之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看出对方着急的原因，转而摇了摇头。 “三王兄，你来中书省做什么？”不过墨北欢还没走出皇城，就在宣武门口碰到了墨南宸和墨南湘，转而露出一丝狐疑道：“难不成禁军又打算找户部要钱粮了？” “你是中书令吗？本王有事需要和你汇报不成？”墨南宸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忿道：“你最近倒是什么事都想插手，管的太宽了吧？中书省本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是，五王兄好自在，我怎么听说工部还有好多事都拖了半个多月了，连皇兄都知道了也没见你去处置，倒有闲心管我们了。”墨南湘皱着眉头横了一眼墨北欢，拉着墨南宸就直接走向了中书省的方向，根本就没理会对方。 “王爷，要不要我去门房那边打听打听？”墨北欢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近中书省之后露出一丝沉思的表情，也惹得身边的无为跟着低声道：“中书省的门房——” “不用了，可能真的为钱粮去了。”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道：“他们就算是有心思，也没什么好办法，柳橙这种老东西连本王的要求都没答应，又如何会同意他？不过最近禁军怎么需要这么多花费？” “听说是御林军也在扩充编制。”无为显然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所以凑上来低声道：“只不过御林军不在兵部的兵册上，所以扩充的钱粮也算到了禁军的头上，如此一来，宁王此前申请的钱粮自然也就不够了，为了这事，好像连陛下都亲自开口了。” “御林军扩充，这倒是新鲜事啊。”墨北欢嘀咕了一句，还在奇怪这件事的时候，中书省内，墨南宸也一开口说出了同样的事情，惹得柳橙忍不住苦笑道：“王爷可知，刚刚燕王也和老臣说这件事，而且办法都一样。” “中书令不要管办法是不是一样，结果不一样就成了。”墨南湘怕墨南宸说不明白，所以插嘴道：“中书令可知，这是楚姐姐出的主意，而且指定让中书令去办，至于柳生的事，三王兄马上去承明殿，想来皇兄也在等着了。” “陛下？”柳橙吃了一惊，转而看着墨南湘低声道：“长公主的意思是，陛下也同意或者说默许这么做？” “这论揣摩圣意的本事，天底下还有谁是楚姐姐的对手？”墨南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见到柳橙还没松口，顿时看了一眼墨南宸，忽然开口道：“中书令你想想，鸿胪寺那边，三王兄是不是还挂着职？” “这——”这句话让柳橙霍然起身，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以至于半晌之后才苦笑道：“我算是服了郡主了，这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前面去？” “中书令这么说是同意了？”墨南湘微微一笑，起身拍手道：“这就对了，我看柳生大哥也该出仕了，在鸿胪寺有三王兄照拂，还有忠顺老王爷在，不会有人欺负他的，也可以趁着和亲一事立点功勋不是？” “长公主，此前朝堂动议，不是说和亲的是您吗？怎么看如今您这副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柳橙苦笑连连，但是这个时候楚梦溪把一切都想好的情况下，他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只得起身苦笑道：“日后，还望王爷多多照拂一下犬子，他的性子过于懦弱，老臣也是唯恐他不适应官场，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放出来出仕。” “柳生至少心思纯明，有为官者的秉节操守，中书令不必担心，本王会照看好他的。”墨南宸脸色肃然道：“此事还请中书令速速上报承明殿，不能拖延，迟则生变。” “王爷放心，老臣这就去。”墨南宸的这种雷厉风行而且直截了当的态度倒是让柳橙稍稍心安，和他打交道至少不用去担心对方会使什么坏心眼。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朝堂风云变化，看似凶险异常，但是在柳橙的角度看来，一切，其实都在楚梦溪的把控之中，不论风向怎么吹，对方永远都能居于上风。 这股风伴随着柳橙进入承明殿之后，很快开始在京城内外迅速吹起，只不过每个人关注的地方都不一样。而柳橙仿佛也知道自己此举会引来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在出来之后索性直接躲到了户部，对外宣称核查禁军增补钱粮一事，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边。 但是匆匆接到诏令，出任鸿胪寺少卿的柳生却成了所有人围观的焦点，以至于还没上任，柳家就开始变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了。 本来鸿胪寺少卿的位置也没什么，但是卡在和亲的关键节点上出任，这明显是属于送到手的功劳，只要这件事办好了，只怕立马就能迅速升迁。 面对这些，柳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发现人群中的欧阳岚，顿时让他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和柳橙不一样的是，他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但是此前墨南宸和欧阳岚上门说的事他却记得，这个时候，后者出现，必然不会随波逐流，所以急忙一把拉住了对方。 “大郎君你赶紧把这些人送走，正好有事跟你说呢。”欧阳岚拎着酒壶摆了摆手，示意柳生将前来打探消息的那些人全都送走之后才笑道：“怎么样大郎君，这一朝门庭若市，是不是感觉很好啊？” “好什么？我有些手足无措，这事是不是太突然了？”柳橙来不及通知柳生，所以后者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闻言苦笑道：“欧阳少主能不能为我解惑？” “你真想知道？”欧阳岚似笑非笑道：“我觉得你不知道为好，只需要安安心心去鸿胪寺把和亲的事情办好即可，如此一来少了不少烦恼，真知道的话，就你这性子，八成会纠结死。” “那还是算了吧，我也处置不好这些。”柳生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想知道内情，只是转而道：“但是和亲一事此前从未接触过，我如何入手？上次家父和宁王说的——” “上呈下达。”欧阳岚只说了四个字之后就转而道：“上呈下达你父亲和宁王的吩咐即可，有事不决可以问宁王，或者干脆去问你父亲也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自然不会坑你这个儿子，所以大可放心，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位，你懂的。” “懂是懂，但是未必有什么好办法应对。”柳生见到对方的手势，苦笑道：“毕竟柳家的家世摆在这，就算是父亲有所决断，但是也未必能全盘听从宁王的。” “不需要全盘听从，需要你们配合的，我会亲自上门，其他时间，你只做好本职即可，不是还有你父亲吗？”欧阳岚咧着嘴一笑道：“你父亲可是我见过的，最，对，就是最滑头的人了。” 这种直截了当的话惹得柳生直翻白眼，不过好在知道了点对方的性子，和此前相比，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反而跟着点头道：“如此一来，请代我转告宁王，我会处置好鸿胪寺和亲一事，若有吩咐，我也会照办。” “你这性子其实也还可以啊，没你父亲说的那么差，下次一起喝酒啊。”欧阳岚起身一笑，随即边走边道：“大郎君记住了，京城的风向已经开始变了，有些事如果不能决定，就不要决定，如此柳家至少能保无虞。” 欧阳岚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似乎就专门为了说这几句话的。但是伴随着他的离开，柳生在理清楚这件事之后，真的如他所言，让京城的风向跟着发生了变化。在墨南宸和忠顺老王爷相继离开鸿胪寺之后，这里也被安插了一枚可靠的棋子，而且还顺势直接破了于瑾放出来的钓饵。 “看起来，柳橙是已经做出了决断，如此甚好，至少和亲这件事，不会出现意外了。”这句话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墨北欢和墨南宸两人的口中，只不过其中的意思却截然相反。 “梦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和亲这件事的真相？”墨南宸见到楚梦溪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于连问他都没问，顿时有些忐忑道：“是皇兄说——” “我知道。”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他一眼之后继续道：“不过现在柳橙既然让自己的儿子出来，迟早他也会知道，你到时候有个心理准备，莫要让他将鸿胪寺的事告知他人，尤其是墨北欢，明白吗？京城的风向虽然变了，但是这个人，随时有能力翻盘，你不是他的对手。” “明白。”墨南宸点了点头，听着对方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心头跟着一暖，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边，转而笑道：“你对南湘很好。” “嗯。”轻声细语，仿佛无意识的点头，让墨南宸忍不住心情一松，看着眼前娇花照水的容颜，只觉得自己这一瞬间，变得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贼心不死 “喂，你怎么有空来盯梢？”宵禁时分，欧阳岚刚刚从楚家摸出来，就见到墨南宸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似乎就在等着他，顿时吓了一跳之后怪叫道：“大晚上的你出个声也好啊，吓死我的话，小心毒圣妹妹找你算账啊。” “梦溪说的，让我跟着你去天胜坊看看。”墨南宸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我已经清空了长郅坊内的所有眼线，封闭了大半个京城，同时开放了天赐坊和天胜坊之间的所有通道，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倒是比宋南云还要果断。”欧阳岚撇了撇嘴，不过随即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有人被巡防营拦住，结果去不了天胜坊，让我们再白等一场。” 他们两人单独行动，没有和常衡一路，径直摸黑从小路出了长郅坊之后，一头钻进了于家所居住的驿馆附近，然后在欧阳岚的带动之下，悄无声息的钻到了于氏所在的后院。 “这个于洪看起来是被吓着了，你看他手里边握着的不是长刀而是砖头。”欧阳岚扫了一眼之后笑道：“我的话还是挺管用的嘛，居然还真的拿着砖头随时准备砸自己的脑袋。” “好像有人来了。”欧阳岚的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让墨南宸有些无奈，但是不等他开口，忽然指了指外边。 “听身法风声倒是高手啊，这唐门的拳脚功夫这几年进步也不小。”他们两人的武学造诣非同寻常，仅仅只是从一旁听着这若有若无的风声就猜了个大概，欧阳岚更是直接摇头道：“幸亏早有准备，不然的话毒功加上这几个高手，只怕连大块头的手下都难以应付。” “现在怎么办？”墨南宸扫了一眼从眼前飘过的那几个黑影，转而道：“何时出手？” “不着急，先等等，看看是不是唐门的人再说。”欧阳岚摇了摇头，他们躲得地方隐秘之极，是他早就选好的位置，外面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踪迹，所以摇了摇头道：“先让他们自己打起来，这个于家又不是什么好人，消耗一下他们的底牌也不错，反正最后清场子的是我们就成了。” 欧阳岚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而很显然常衡那边也是一样如此，他带来的人手是早就潜伏在一旁的，甚至于大部分人都在驿馆外边，所以他不动，这些人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此时，于洪那边却飞速发现了这些人的靠近，他虽然出身豪门世家，但是和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常年的边军生涯造就了他一身不错的功夫，加上欧阳岚早就事先提醒过，所以此时一听到有动静，迅速一声暴喝，空中也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箭矢，在黑暗中迅速锁定了这些黑影。 箭飞如雨之下，这些原本想隐秘靠近于氏的黑影被逼的迅速落地，而也在这一瞬间，周围四面八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持刀护卫，将其迅速给围了起来。 “这么多人？不比大块头组建的护卫队少多少啊。”欧阳岚躲在一旁有些咋舌道：“这于瑾进京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热闹，他总共也没带来这么多人，这会子冒出来这么多护卫。” “于家！”墨南宸点了点头，眼中冒出一阵凶光，于家在京城布置这么多人手，显然是早有准备，为了这一次进京，是准备周全。 “先用唐门的人消耗消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欧阳岚摆了摆手，看着下面的厮杀点了点头，这些人已经开始使用毒药了。面对这种大规模的人手，毒药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能够以少胜多。 这一出手，倒是打的于家护卫连连后退。面对毒药，他们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于洪在自己不敢出手的情况下，这些护卫人数虽多，却没有足够强大的战力遏制住这些人的突围，导致了整个厮杀的战场呈现出一种进退不得的现象。 “该死的，给我滚开。”不过于洪没出手，不代表这些蒙面人不自己闯过来，仅仅片刻之间，在连续不断放出无数的毒粉之后，有一个战力最强的蒙面人一跃而起，倒拖着一柄长刀直接朝着于洪力劈而下，将战场迅速引到了他跟前。 这一下他不动手都不行了，两人厮杀在一起之后，刀光不断闪烁，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快速响起。 “不动手吗？等到蒙面人再抽出一个的话，于洪只怕就挡不住了。”墨南宸看了一眼前面厮杀的场景摇了摇头，于家护卫倒了一地，却始终没能靠近一步，反而大有让这群人突出重围的架势，顿时眉头一皱，朝着欧阳岚问道：“这是个出手的好机会。” “再等等。”欧阳岚摇了摇头，反而目光紧盯着于洪道：“看他的手段好像还有些底牌没出来，而且这么大的动静，于瑾一直都没现身，你不觉得奇怪吗？” “于瑾？”这一句提醒让墨南宸有些恍然，驿馆内这么大的厮杀，按照常理，于瑾不会不出现，但是如今人都快逼近到于氏跟前了，却只有于洪在力战不断，而于瑾却连人都没出现，这不反常了。 “那就等着。”欧阳岚打了个手势转而笑道：“反正大块头的人都埋伏在外边，这里守得跟铁桶一样，我帮你们挡住唐门的毒功，难道还抓不到这几个家伙吗？” 他不发信号，外边也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静。如此一来如墨南宸所料，当第二个蒙面人冲出来之后，于洪就变得举步维艰了，一人独斗两大高手，而且对方还浑身是毒，逼得他不断怒吼，却难以阻止这些人压迫他不断靠近于氏所在的位置。 “这可真是奇怪了，于瑾怎么还没出现？”此时站在欧阳岚的角度，可以看到于氏已经危在旦夕了，因为于洪挡不住这两个蒙面人的联手攻击，一旦被他们任何一人靠近于氏，那么事情就没办法挽回了。 但是于瑾却始终没有现身的迹象，甚至于于洪的怒吼始终也没有呼救的意思，只是高呼酣战，试图调动外围的于家护卫上前帮忙。 “我去吧，你留在暗处等着。”眼见着蒙面人距离于氏已经近在咫尺，墨南宸有些忍不住了，他知道于氏身中绝情散的严重后果，一旦被唐门的人得到毒血，那么难保不会仿制出绝情散，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只怕后果就真的难以控制了。 “那好吧，你先——”欧阳岚仔细察看了一周之后点了点头，但是墨南宸刚要起身却再度被他给一把拉住了，转而一指远处道：“情况不对，你看。” “是他！”这一瞬间的功夫，有一个蒙面人已经靠近到了于氏跟前，伸手一抓，就要将于氏给抓离床榻，变故也就在这一刻忽然出现。 原本躺着没动的于氏在这个时候猛然间一把掀开了被褥，身在半空中的她披头散发，但是却闪电般一刀横扫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直接将这名蒙面人一刀两断。 “躺着的是于瑾。”这一下两人都明白过来了，于氏并不在这里，而是于瑾伪装的，如此一来突然出手，迅速达到了效果。斩杀一人之后，迅疾出现在于洪身边，父子两人合力对战另外一个人。 “不好！”这一瞬间原本下面已经搬回了一局，但是欧阳岚却脸色一变，身形犹如一只大鹞子一样快速一跃而起，直奔于瑾而去。 这一幕墨南宸还没发现端倪，但是等到他跟着跳出来的时候，变故也随之再度发生。于瑾出手和于洪将另外一名蒙面人压制住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忽然伸手一挥，一道雾蒙蒙的毒雾快速翻腾而起，瞬间功夫将于氏父子彻底笼罩在其中。 “唐门宵小之徒，找死！”人在半空中的欧阳岚一声厉喝，身上光华流转，人未到，一道耀眼的流光就飞速而来，直奔蒙面人背后。 而此时，一声凄厉的嘶吼也随之而出，于洪的身形急速冲出了烟雾的笼罩，但是双目赤红，闪烁着疯狂的神色，一掌将紧随而至的于瑾击翻在地之后，不顾一切的对着蒙面人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恍若野兽般的吼叫让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找死！”这一下让欧阳岚彻底变了脸色，手起银芒一闪，紧接着在蒙面人避让自己刚刚一击的时候，左手刹那间变得血红一片，对准对方的胸口猛然间击出。 “砰！”他出手自然不会落空，蒙面人被打飞了出去，但是没给他追击的机会，眼前于洪的身形快速而来，而且凶悍的劲风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你快制服于洪，我来对付他们。”此时墨南宸也到了战场之上，跟着一掌打中刚刚被击飞的蒙面人之后，迅速出手，同时长啸声不断，开始召唤外围的常衡出手。 “砖头在这！”欧阳岚连续避让于洪数次之后，眼睛一扫此前对方放在一旁的砖头，顿时想到了办法，转而一转头劈头盖脸的对着于洪砸了过去，自己身形一闪，急速换了个方向，一下子绕到了于洪的身后。 “砰”砖头被于洪一抓之下迅速粉碎，但是他自己，却也在同时被欧阳岚一掌打在了后颈脖子上，一声巨响之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总算是让你安静了下来。”欧阳岚朝着旁边刚刚爬起身来的于瑾微微一笑，但是目光一扫之后，却再度怪叫道：“还真是贼心不死，来了这么多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短兵相接 “大将军，你还有多少人手？”欧阳岚目光转向于瑾，直摇头道：“这京城之中能出动这么多杀手，人家是对你这对儿女是志在必得啊。” “哼，老夫还没死，就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于瑾脸色很不好看，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于洪一眼后，语气稍稍变缓，朝着欧阳岚道：“不知道我儿他——” “我来。”欧阳岚手起数枚银针飞落之后，点了点头道：“准备厮杀吧，你找几个人守住这里，外面的杀手进不来，自然不会有问题。如今我们就熬，熬到巡防营过来救援自然就没事了。” 于瑾点了点头，不过没等他重新安排，外面的喊杀声骤然间大作，一队队黑衣杀手开始冲击驿馆围墙，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快速和于家护卫短兵相接，直接在两人的眼前展开激烈的厮杀。 “这么快？”这一下连欧阳岚都感觉到了不对，急急忙忙一下子冲了出去。此时的他才看清楚外边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杀手的人数太多了，而且是从四面八方疾冲而来，直接将常衡的人手给冲散了，导致如今反倒是常琳军的护卫队各自为战，他们却连成了一体。 “大块头，赶紧放毒啊，等什么呢。”欧阳岚冲到了墨南宸身边，一掌将试图偷袭对方的一名杀手击杀后，朝着远处的常衡大喊大叫，但是却没有等到常衡的回应，反而对手却在此时骤起发难，一蓬蓬药粉在此时迅速挥洒到天空中。 因为欧阳岚的缘故，常琳军护卫队对于毒粉这种东西有足够的应对手段，一见五颜六色的毒雾出现之后，迅速开始撤退，同时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吸入。 但是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自身的战力也大打折扣，反而更加难以阻止这些杀手的冲击。短短片刻之间，无数的黑衣人就开始急速冲进驿馆内部。 “把所有人全部集中起来，和于家护卫一起，守护驿馆围墙，发火箭，召唤巡防营从外围以弩箭进攻。”这种猖狂的行为让墨南宸怒不可遏，一声怒吼之下，让常衡快速改变部署，率部退入驿馆后，一枚枚求援的火箭迅速出现在空中，尖锐的鸣镝声打破了京城夜空的平静，也让整个天胜坊无数的灯火开始迅速亮起。 “宁王？”急速撤退之后，防线收缩，各部逐步汇合在一起倒是稳住了阵脚。这个时候于瑾也看清楚了墨南宸的身形，顿时吃了一惊，转而上前就要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先把这些杀手打退再说。”墨南宸摆了摆手，转而道：“于大将军，命令你的手下立即接受定远将军指挥，合力对抗强敌，不要各自为战了，否则的话，只怕坚持不到巡防营前来增援。” 说起这件事其实墨南宸自己也是懊恼不已，为了引动这些人出来，巡防营在此前就放空了天胜坊附近的防御，以便于这些人能够顺利进出，却没想到此时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距离过远的情况下，巡防营的人手从集中到驰援本身就需要一个过程，再赶到驰援，只怕他们这些人还真守不住。 “看起来我们算计人家，保不齐也被人给算计了，真是弄巧成拙。”欧阳岚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一个闪身冲到了常衡面前，开始帮助那些中毒的士兵和护卫解毒。有他这样一个用毒高手在场，倒是不必太担心被对方下毒的事情发生。而这也让厮杀的士兵多了一份底气，至少不用担心这无孔不入的毒气进攻。 “唐门，燕王府，哼。”墨南宸和于瑾没有出动，而是站在后面守护于洪和紧急被抬过来的于氏。于瑾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彻底铁青起来，墨北欢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此前带着唐门的人过来，把自己的底细给暴露了。 “他们想要得到绝情散，制造出悍不畏死的毒人。”墨南宸同样脸色不好看，虽然两人说话的立场不同，但是无一例外，矛头都对准了唐门和墨北欢。 “多谢王爷今晚驰援我于家，此恩此情，于某必会报答。”于瑾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似乎做出了决定，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后转而道：“请王爷放心，于家不会做出自绝于天下之事。” “先把这些人打退了，尽早给于洪他们解毒，否则的话必然会防不胜防。”墨南宸点了点头，于瑾此时的表态也代表着从并州世家出事之后到如今，最大的一股危机至此逐渐消弭。所以他的神色也变得缓和了不少，以至于难得的和于瑾多聊了几句。 “我说大块头，别愣着了，把你的人手集中起来，从左侧进攻，让于家护卫集中在右侧，把拳头伸出去，巡防营的人快来了，这些人不能轻易放走，最好能给我抓住那个领头的，看着就像是唐门弟子。”两人在后面说话的时候，欧阳岚也看出了前方的端倪，一把拉住打算亲自带队冲杀的常衡，指了指前方。 “宋南云的速度再慢一点，看我明日怎么找他算账。”常衡的人手此前都是埋伏在附近，携带的都是短兵器，所以无法在厮杀之际展开军阵，而面对这些随身携带毒粉的唐门中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中弓弩远距离进攻，可偏偏这些东西他们都没带。 反观于家护卫那边，情况反而好了不少，至少在于瑾进京的时候带了一队弓箭手，有他们协助，右侧的战斗反而轻松了不少，黑衣杀手几次进攻，都被箭矢给压住了。 “一会你我冲过去，把那个为首的人给抓住，把我给你的药粉都用上。”欧阳岚没有出手，目光瞄了几眼之后，迅速锁定了前面的一人。 “来了。”这种混乱的场面中还能发现援兵的到来，也只有常衡这等军中宿将才能听到全副武装的士兵那沉重的脚步声，所以很快伴随着他忽然抬头，远处直接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无数的巡防营士兵手持火把，从大街小巷之中蜂拥而至。 “哈哈，兄弟们，杀出去，援兵到了。”欧阳岚乐的手舞足蹈，身形骤然间跃起，犹如夜枭一般在空中一闪而过，急速冲到了自己所定的那名唐门高手跟前，手起一挥，一股凶悍的劲风呼啸而出，硬生生的将围绕在对方周围的毒雾给吹散了。 “砰砰砰”他这边几乎是刚刚一动，常衡也随之而出，两人一先一后落地的同时，常衡也甩出了此前对方给他的几包毒粉。这本是为了突发情况准备的，但是在此刻却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围绕在这名唐门高手身边的其他人瞬间倒地，哀嚎声大作。 “哈哈，老小子，给我过来。”趁着蒙面人连连退避的那一瞬间的空隙，欧阳岚手掌一挥，强行将对方手中的兵刃打落，自己转而绕道背后，再度打出了一掌，将其一下子推到了常衡跟前。 “再动一下，你就死了。”这突如其来的杀招让这名唐门高手尚且来不及反应，冰冷的利刃就已经抵到了胸前，逼得他不敢再动，但是双目之中却闪过一丝凶芒，双手猛然间在地面一拍，就要甩出暗器。 “你个老东西，少来这一套，看我的。”不过他的动作虽然瞒过了常衡，却被欧阳岚迅速打断，以至于刚刚脱手的暗器一瞬间被强行打飞，紧接着一枚银针闪电般飞入唐门高手体内，瞬间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老东西，你再跑一个试试啊！”欧阳岚哈哈一笑，伸手将对方捞起来后，也不管后面的厮杀了，转而飞速来到于瑾和墨南宸跟前，将人扔在地上笑道：“这个应该是唐门弟子，抓住了，等明日去燕王府对峙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话对你们说。” “哼！”于瑾哼了一声，倒是墨南宸急匆匆赶到了战场之上，开始调动各方人手对剩余的那些蒙面人展开最后的围剿。 在巡防营加入战场之后，无数的箭矢开始在空中急速穿梭，极大的破掉了唐门毒雾对于战场的压制，也导致了整个战场迅速出现一边倒的情况。无数的士兵依靠着长弓硬弩和长枪的优势，迅速取得了主导权，内外夹击之下，蒙面人的队伍迅速被击穿。 “常衡，想办法再抓一人，那个才是领头的。”和欧阳岚只关注唐门的人不同，不论是墨南宸还是常衡，很快发现了整个蒙面人队伍中还有一名指挥者，而且此人才是真正领头之人。 所以这一刻他直接亲自出手，手起长刀一挥，斩杀一人之后，冲到了前面，身后，常衡抢过一张于家护卫的长弓，以箭矢开道，帮助对方打开局面，杀到了此人跟前。 “当当当当！”墨南宸的打法从来都是大开大合，以力取胜，所以一口气连续劈出数刀之后，强悍的力道透过刀身压得对方差点兵刃都开始弯曲起来。在这种毫无花哨的搏击之中，无法抗衡对方的神力，被打的连连后退。 “当！”再度冲上来的一击之后，对方的兵器直接被打飞，墨南宸整个人都瞬间到了对方跟前，左手猛然间一拽后，强行将对方的身体扯到了自己跟前，跟着长刀环体一周，挡住了周围其他人的救援之后，带着这个人再度冲了出去。 “哼！”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当常衡已经抵达墨南宸身边的时候，却猛然间听到了一丝闷哼声，被制住的蒙面人在此时忽然出手，直接让墨南宸的身体原地猛然间颤抖了一下。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魂丹 “我去，这还中毒了？”常衡一把接住墨南宸之后，一掌将还试图逃走的那名高手拍晕，转而将两人快速带到了欧阳岚跟前。后者只是扫了一眼之后，随即脸色急变道：“该死的，这是天魂丹。” “大块头，这里交给你了，这两个人务必活着带回楚家，我先走了。”欧阳岚一把抱住墨南宸之后，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一句，就急速而起，也不问此时战场上的变化，就直接从天胜坊离开。 “毒圣妹妹，快来快来，宁王中毒了。”大晚上的一路从天胜坊直接冲进楚家，欧阳岚的大喊大叫让凌云居的灯火瞬间亮起，等到楚梦溪匆匆下楼之后，只是看了一眼此时陷入昏迷的墨南宸，脸色也和此前的欧阳岚一样，急速出现了变化。 “天魂丹？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唐门的镇派毒药？”欧阳岚只说了几句墨南宸的中毒过程，楚梦溪的银针就已经出手，连续封住了后者几处大穴之后，皱着眉头道：“天魂丹是新制成的毒药，就敢拿出来，只怕还是为了绝情散。” “也只有这个可能，给宁王下毒，逼迫你交出绝情散，或者交出于家姐弟。”欧阳岚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转而道：“如此一来，只怕唐门或者说燕王已经知道了毒药在你手上。” “猜不猜得到重要吗？”楚梦溪声音骤然间一冷，转而带着无边的寒意冷笑道：“若有本事，那就来楚家，我倒要看看唐门敢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要是有这个胆子，还敢偷偷摸摸派人去找于家姐弟吗？”欧阳岚对于楚梦溪的这种变化微微有些不适应，想了想之后转而道：“现在该怎么办？你我合力应该可以解毒，就怕时间拖不起，不如先用九劫丹吧，宁王此前没用过，应该可以支撑住。” “先等等，外边的事情交给你，我来解毒。”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欧阳岚道：“抓住凶手立即带回来，不能再出变故了，交代于瑾父子，若是觉得天胜坊不安全，可以迁来楚家暂避，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 “也好。”欧阳岚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瑶姬道：“护住凌云居，有事招呼殷红林，我会让大块头安排人手部署在长郅坊。” 他急匆匆而去，开始应对外面的所有事，而楚梦溪则重新检查了墨南宸的伤口，并且让瑶姬去准备药材。 “噗。”楚梦溪拔出了此前遏制毒性蔓延的银针后，墨南宸也陡然间身形一颤，随即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南宸，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点？”看着对方能够醒转，楚梦溪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顾身上沾满了血迹，扶着对方坐了起来。 “还好，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欧阳岚抓到人没有？”这一瞬间的柔情让墨南宸只觉得自己心头彻底一松，转而什么也不在乎了，颤抖着握住了楚梦溪的手，见到对方点头，顿时笑道：“总算是没办砸了，人抓住了就好。” “别说话了，这些都是小事，我帮你解毒。”轻轻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之后，楚梦溪脸色变得异常柔和起来，似乎也只有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她和墨南宸才能够真正的靠近彼此，她也才能放下所有的心事和包袱，让自己直面内心，直面眼前的他。 “好。”轻轻点头之后，墨南宸没有闭上眼睛，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对方神色温柔，不带丝毫往日的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只觉得这一刻的对方才是真正的楚梦溪，软语温柔，温婉如水，绝世的容颜只为他一人绽放，也让他只觉得中毒也不算什么，隐隐然的还带着一丝期待。 “还是现在好看一点。”这一句话说出，墨南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让楚梦溪破天荒的脸色绯红，目光如水，似乎还带着一丝久违的娇嗔，和完全不像她的羞涩。 “别动。”看着美人低首，发丝有些凌乱，墨南宸试图去帮着对方捋顺，随即被一手拍开之后这轻柔一语，惹得他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银芒一闪，楚梦溪将对方的手给握住了，一滴鲜血飞射进入情毒花之上，黑红色光华爆闪，瞬间蔓延到了玉色戒指之上，流光溢彩，流窜不定，隐隐然的，似乎还带着一丝翠绿色的光泽。 “你先躺着，别动。”这种剧烈的变化让她微微皱眉，转而吩咐墨南宸躺下之后，自己看着情毒花陷入了沉思之中。唐门的天魂丹不是传承下来的毒药，而是新近才研制成功，也和以往的五毒散追求五行俱全完全不同，甚至于按照情毒花的反应来看，天魂丹似乎不完全是针对身体。 “你怎么啦？”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去看墨南宸的时候，后者已经毒发，失去了银针压制之后天魂丹已经快速发作，让他开始昏迷之中开始无意识的发出胡言乱语。 “迷失心智，原来如此。”重新给墨南宸查看了一遍之后，楚梦溪微微自语，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她刚刚的猜测没有错，天魂丹主要还是还迷惑心智上，对于中毒者的身体的危害反而还在其次。 “瑶姬，取九幽黄泉水，梦魇花，七窍玲珑草和地元果，文火半个时辰。”想到这里，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吩咐瑶姬快速点燃药炉，按照她的理解开始迅速配置出了一个药方。 “王妃，这些药材主要也都有使人致幻的效果，如此一来的话，如何解毒？”瑶姬在一旁有些不解，一边和钻过来的青青不断添加药材，一边回头朝着楚梦溪问道。 “以毒攻毒。”简单的四个字却得到了青青的赞同，后者甚至于顾不得和瑶姬说话，再度点燃另外一个药炉，也捯饬了一堆药材不断加入其中。 “天魂丹是合二为一，解毒或许可以一分为二。”看着青青的动作，楚梦溪点了点头，对方确实对自己的心思领会的非常快，以至于不等她开口，就已经率先采取了动作，开始自行配置另外一种针对身体的解毒药方。 “我记得当年少主在蝉翼门中毒的时候反应和宁王如今的样子还是有些差别的。”瑶姬自己想不明白，索性也没再多管，而是走到楚梦溪跟前，和她一起查看墨南宸的身体变化，半晌之后微微皱眉道：“当时少主是脸色发红，眉心有一字纹出现，体内气血上涌，大有冲破人体束缚之感。但是当时他的神志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后来听他自己说，有晕眩的感觉，无法支撑神志清醒。” “想来那个时候天魂丹还不完善，所以这使人丧失神志的效果并不明显。”楚梦溪细细查看着墨南宸的身体变化之后点了点头道：“唐门这些年改良的地方就在于此，反而这对于身体的危害和你所言大致不差。” “应该是吧。”瑶姬在旁边皱眉道：“不过不想办法暂时压制住毒性蔓延，让宁王先恢复清醒再说吗？我担心持久下去会真的伤了心神或者脑子，那就麻烦了。” “倒也不至于，天魂丹此刻尚未完全发挥出来，若是阻断，除非我们立即拿出解药，否则的话对他来说只会有害，也不利于我们完全了解毒性。”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随即却手起一针直接刺中墨南宸的泥丸百会，让他整个人随之彻底变得安静了下来。 “王妃对宁王还是真的情根深种，生怕他有闪失啊。”瑶姬是难得的学了一句月儿的话，微微一笑之后也开始帮着青青去看着火候，同时陆续搬过来一大堆药材备用。 “姐姐你快来看，我的药汁内，好像起变化了。”青青自己准备的药炉很快到了关键时刻，在取出墨南宸的毒血加入其中后，原本热气蒸腾的药炉忽然诡异至极的出现了平静，汩汩冒泡的药汁像是被泼进了一盆冷水，再无任何变化。 “阴寒属性。”楚梦溪几步上前，查看了药汁的变化后，转而道：“你再重新换一炉，加入地精石粉末，记得别加的太多，以三居水调和。” “交给我。”青青这边一刻不停的开始点燃第三个药炉，并且一边和瑶姬添加药材，一边自顾自点头笑道：“三居水还真是好用，比之前的天一泉还要好，三居三居，是三才齐全的意思，足以破解这阴寒属性，调和阴阳了。” 楚梦溪只是点了一句，青青却迅速领悟了其中的关键，甚至于随后基本上不需要楚梦溪过问，就已经可以独立操作了。 “王妃，看看这一炉怎么样，要不要给宁王试试？”她那边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瑶姬照看的第一个药炉此时也到了时候了，等到楚梦溪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感觉迅速出现在三人心头。 “定魂丹，服下。”这是融合了数种奇幻之药熬制出来的精华，其药力强烈之极，连楚梦溪自己都是跟着匆匆服下定魂丹之后才免除了这股眩晕的感觉。 “可以试试了。”亲身感受了药力之后，楚梦溪反倒是多了一份信心，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柔和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魂归情定 “青青，把你的药拿过来。”定魂丹服下之后，楚梦溪一边朝着青青开口一边开始检查墨南宸的脉搏，以银针不断刺激对方的穴位，让气血加速流动，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让对方双臂之上的青筋迅速暴露出来。 “来了，时辰刚刚好。”青青将药汁递给瑶姬后，蹲在楚梦溪身边，跟着一起不断检查墨南宸的反应，同时盯着情毒花上的颜色逐渐起了变化之后顿时笑道：“这天魂丹也没什么稀奇的，毒性在逐渐减弱了。” “当初少主在蝉翼门的时候，中毒过于仓促，如果王妃那时候在身边的话，我想应该不需要和唐门交换解药，还被人白白压了一筹。”瑶姬苦笑不已，不是天魂丹的毒性弱，而是眼前两人的解毒水平太高了，而且楚梦溪的思维方式也和常人大为不同，能将天魂丹一分为二来分别解毒，这种办法本身就有些匪夷所思。 “姐姐，我开始了，你看着点。”青青见到楚梦溪一言不发，但是手中银针却在随后快速飞落，逐渐的让气血迅速分流之后，迅速拿起匕首，对着墨南宸的中指一刀挥落。 只见顷刻之间，一股黑色泛着铁锈味的血液开始溅射而出，但是却在一瞬间被瑶姬迅速接住，落入玉瓶之中。 “好了。”话音未落，楚梦溪就已经开始拔针，而青青那边也跟着包扎伤口，两人从头到尾几乎没什么交流，但是却配合默契，以至于当青青这边完成之后，楚梦溪的目光仅仅只是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炉，后者就快速开始取药。 “王妃，您要不要歇歇？”床榻跟前，楚梦溪看着瑶姬一点一点将药汁给墨南宸服下之后，目光灼灼，紧紧的盯着后者脸色的变化，以至于瑶姬在一旁开口的时候，竟是于充耳不闻。 “等等吧，这种临时配置的药方有多大的效果还需要再看看。”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沉吟，转而看着瞪着大眼睛蹲在自己身的青青，忍不住微微点头。 “去把天魂丹的解毒过程复刻下来，尝试着能不能复原天魂丹的药方。”这句话让青青瞬间来了兴趣，转而拉着瑶姬开始一点一点推导天魂丹的药方。 毒圣传承当中有独特的手段，也导致了四大毒宗很多的毒药配方在毒经中都有详细的记载，其来源则大多是这种推导和复原，这一点和其他各宗派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就如同此前楚梦溪推导出唐门的五毒散一样，青青如果将天魂丹的药方复原出来，那么她其实也就可以出师了。 他们两个离开之后，楚梦溪独自坐在床前，看着墨南宸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渍，微微点头，两种急剧致幻效果的药物同时作用于墨南宸的体内，对于对方的精神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彻底陷入药物制造出来的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而定魂丹顶多只能压制住天魂丹的发作，但是在楚梦溪自己配出的药汁也进入人体之后，显然就力有不逮，此时汗水不断从额头冒出，就代表着对方此刻已经彻底迷失。 但是在楚梦溪看来，这种主动彻底增强天魂丹药效的办法确实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只要置之死地才能有一线生机。现如今就只有墨南宸靠自己从绝境之中醒来，才能彻底破解天魂丹的药效。 “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于无情了？”楚梦溪喃喃自语，轻轻将对方额头上的汗渍一点一点擦掉之后，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声音缓缓，却犹如呢喃呓语，缓缓而来：“一次一次将你置于险地之中，却始终没有想过你的安危。” “比起其他人，我好像才是对你最差的那一个吧？”一丝自嘲福浮现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悲凉的意味，让此时的她显得格外的凄婉，握着墨南宸那被青青才包扎好的右手，轻轻在脸上摩挲着，似乎想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度，更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心声直接送到对方的心灵深处。 自重生归来，她很少真正关心过对方，平日里的那种不远不近，更是掺杂了太多的筹谋算计，真正的感情让她包裹在重重的伪装之下，连她自己都很少能分得清楚。 夜深人静之时的低语，让她此刻再无昔日挑动风云的镇定自若，那一缕缕的哀伤显示着此刻她的心思有多复杂。在家仇和身边之人的期待之下，她早已习惯了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心底，不愿吐露，也不想吐露。久而久之，她也分不清自己还有没有当初对他的那种感觉，那种不顾一切的感情。 楚梦溪叹了口气，看着这位前世今生两世的恋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前世恍若黄粱一梦，留给她的就只有那些往昔回忆，甚至于很多地方都已经模糊不清。或许，这是她不愿意自己再走从前的老路。 只不过或许当初她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个在她眼前笨拙的男人，却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的付出，悄然再度走进了她的内心，和前世一样，让她发觉之时，已经无力自拔。 “萧太妃其实说对了，你跟着我，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这一世的她却注定背负了太多，无法再像前世那样，可以飞扬恣意，不顾一切的绑到他的身前。家族剧变，朝堂动荡，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她来背负，以至于此时的她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满脸的苦涩逐渐浮现而出。 “以后，或许让你找个合适的人照顾你，才更好。”良久之后，当楚梦溪带着一丝自责微微叹息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墨南宸，却在此刻忽然出现了一丝变化。脸上出现了奇奇怪怪的变化，似乎在昏迷之中经历到了剧变，以至于此刻他的身体也随之而动。 额头上的汗水犹如泉涌，而且眉心之处也隐隐然出现了一丝丝的挑动，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要从这里喷薄而出一样，让他开始无意识的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种无形的束缚，反而在随后引发了更加剧烈的身体变化，一股火红色的晕红开始从身体各处浮现而出，在短短瞬间就让他仿佛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阴影，而且这一刻的他和此前不一样的是，手脚也开始了乱动。 “南宸，坚持住，谨守本心。”这一番变化让楚梦溪微微色变，忍不住附身上前，在对方耳边低语不断。 此时此刻，墨南宸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但是楚梦溪所能做的，却很有限，在身体上的毒素被解除之后，天魂丹最要命之处已经全数爆发，而且还是经过她出手加持过的，比之之前要更加猛烈。 而墨南宸身体的变化，也显示着此刻他的心智已经逐渐迷失，稍有不慎，就真的可能彻底醒不过来了。 看着他此刻的变化，楚梦溪微微一叹，随即想到了什么，那原本伤感的容颜上悄然密布红晕，随即却微微低头，让一抹温暖悄然附上对方的双唇之上。 蜻蜓点水，一闪而过，却让楚梦溪微微一笑，或者，此刻的她才一如从前，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一切。也只有在生死关头，自己才会遵从本心。 这一瞬间，原本还是靥生红晕的楚梦溪却一瞬间愣住了，如水双眸之中带着一丝惊奇，同时还有隐隐然的一丝喜色。 原本躁动不安的墨南宸，此刻好像变得安静了下来，脸色也逐渐回归正常，额头上的汗水在这一刻也悄悄凝滞，似乎一切都伴随着她刚刚的动作而变得平复下来。 “魂兮归来。”这一声呼唤，在此时犹如来自心灵深处，让楚梦溪不假思索，又似乎是带着她所有的感情，倾注于这短短的片刻之间。 “梦溪！”一瞬不瞬的目光盯着眼前那张曾经让他遥不可及的面庞，以至于在这虚弱而疲惫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泪水长流，附在他身上哭泣不止。 “别哭，我保护你。”墨南宸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经历了无数岁月，眼中更是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沧桑。当颤抖着的手轻轻拂过胸口这个女孩的秀发时，他的神情也变得异常的温柔。 这一声迟到的话语在此刻犹如洪水一般冲散了她心头最后的坚持，以至于原本压抑的哭泣声此刻再也无法传出，只有那不断流淌的泪水在浸湿衣裳的同时，让墨南宸满眼的柔情逐渐消融了一切。 “以后，都换我来保护你。”轻轻自语，让墨南宸缓缓抱住了楚梦溪，看着带着一丝迷离的女孩，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尝试着擦拭着对方的泪水，一边轻声道：“我回来了，对不起，该早一点找到你的。” “你找了我很久吗？”尚且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中，还有一丝难以自持的喜色，楚梦溪此时没有了昔日的清冷，更没有应对风云变化而不动如山的镇定，宛如一个小女孩一般，带着一丝希冀看着眼前的情郎。 “找了很久，但还是让我找到了。”墨南宸微微一笑，转而将其抱在怀里，轻轻的松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释然道：“还好，我还懂得坚持，听到了你的呼唤。”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家不是家 “没事了，这天魂丹算是解了。”楚梦溪帮着墨南宸把过脉之后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也一瞬间让对方看得一呆，以至于连话都没听进去。 “别看了。”这一抹直直的目光让楚梦溪微微有些脸红，是难得的带着一丝羞涩和嗔怪，一瞬间的风情反而让墨南宸犹如呆头鹅一般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连连摇头。 “嗤”一声轻笑，还带着一丝泪水的容颜在这一刻绽放出了倾世之美，梨花一枝春带雨，或许都不足以让墨南宸惊艳了。而且他很久没有看到楚梦溪如此开心的笑容，所以这一刻的不由自主的跟着起身，想要靠近一点，看清楚这只为他绽放的笑颜。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却没有一人率先开口，此刻的楚梦溪如水的双眸之中，不带丝毫的清冷，温婉如春日，带着一丝和煦的目光，静悄悄的看着对方。 “哟哟哟，这么快就解毒了？还有心思调笑毒圣妹妹，宁王殿下，你可以的啊。”两人这般模样，谁也没有动静，只是静悄悄的看着对方，那一瞬间就已经足够。所以当外边欧阳岚的怪叫声响起的时候，墨南宸虽然却带着一丝遗憾，但是却显得心满意足，以至于直接主动下床。 “天魂丹真被解了？我来看看。”楚梦溪脸上的那一丝羞红欧阳岚看在了眼里，正打算继续调笑一番，却发现墨南宸居然直接站了起来，顿时来了精神，急匆匆上前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露出一丝惊奇之色，转而笑道：“还真是解了，我算是服气了。” “于瑾父子现在人在何处？”楚梦溪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心头微微沉吟后，不自觉的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声音也变得不疾不徐道：“我打算提前破局。” “此时破局也不算早了。”欧阳岚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笑道：“天魂丹的毒已经解了，那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我觉得他还是在楚家待几天吧，也别出现了，我想会有人忍不住上门的，到时候我再去诈一诈他，你觉得如何？” “也好，我也想看看。”楚梦溪扫了一眼欧阳岚之后点了点头，脸上的冷冽变得更加明显，这也让欧阳岚微微点头。很显然，楚梦溪改变主意提前出手，其原因就在墨南宸身上。 “你还能不能走？跟我去看看于瑾啊？顺便这几天跟我住，我那藏了好酒，告诉你可都是药酒，对你的身体好。”欧阳岚拉着墨南宸匆匆出了凌云居之后笑道：“怎么样？中了一次毒，是不是觉得还有些回味无穷啊？我可是很少看到毒圣妹妹能乱了心境啊。” “算是吧。”墨南宸回头看了一眼凌云居，转而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叹息道：“我还是头一次可以住到楚家，想想就觉得和前世一样。” “那是你自己眼光差，我能有什么办法？”欧阳岚撇了撇嘴，拉着他直奔楚家前厅，倒是见到了于瑾，只不过此刻后者的脸色却显得焦急异常。 “我说于大将军，你别着急，毒圣妹妹已经同意，稍后就替你儿子和女儿解毒，放心好了。”欧阳岚的性子和谁都是自来熟，所以一把将于瑾按坐下来之后舔着脸笑道：“怎么样？现在安心了吧？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不是？” “敬请少主明言，需要于某做的事也请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于瑾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欧阳岚的话他还有些不相信，但是旁边墨南宸却跟着点头，让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转而肃然拱手道：“我保证，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别了，刀山火海倒不至于，就是有件小事。”欧阳岚笑道：“宁王中毒这件事尚未传开，我想请大将军上书陛下，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但是不要说殿下已经解过毒了，就说依旧生死未卜，如何？” “这是何意？”欧阳岚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让于瑾愣在了当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之后，只得开口道：“但是王爷已经苏醒，若是被陛下发现我谎报消息，只怕吃罪非小，而且还会连累王爷和郡主——” “放心，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时候我有办法应对。”欧阳岚拍了拍于瑾的肩膀笑道：“大将军难道不想将那天晚上的背后之人钓出来吗？给宁王下毒，其心可诛，但是其意图却十分明显，一则让宁王一系人手将罪责算到你于家头上，二来嘛，就是逼迫郡主放弃救治于家姐弟，从而让你不得不去求唐门之人，从而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那不可能。”于瑾直接摇头，脸上的怒火难以压制，这件事不用欧阳岚拨火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而且其中的原委他自己能算的清楚。可以说在欧阳岚改头换面将绝情散归到唐门头上，但是对方却没有解药的事情说出来让他验证之后，他就已经明白，要想给于洪姐弟解毒，只能靠楚梦溪。 而绝情散的危害也让他看出了其中的危机，如果这件事被人全盘抖搂出去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于家会真的成为众矢之的，别所有势力觊觎。 “何时上书比较合适？”于瑾只是微微沉吟随即朝着墨南宸道：“王爷这几天打算隐藏于何处？末将一旦进宫，只怕外人就有可能猜到您在这楚家——” “就在楚家。”欧阳岚跟着点头道：“于大将军刚到京城可能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楚家也不同于其他地方，不会有人敢过来的，就算是敢来，只怕郡主不点头，连门都进不来，连陛下都一样。” “那就是说，如果燕王想要知道宁王的病情，就必须要登楚家的门？”于瑾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苦笑道：“末将老眼昏花，连这点都忘了。” “大将军是心忧家人，所以忘了，此刻宁王是坐在了楚家的主座之上。”欧阳岚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墨南宸点了点头，后者此时才开口道：“梦溪忙着配置解药，所以本王来替她当家了。” “明白，多谢王爷和王妃。”于瑾连连点头，这种解释在他看来反而更加证实了欧阳岚的话，所以跟着起身道：“如此，末将去把犬子和小女带过来。” “不用，一会等郡主的传话，直接送到内宅凌云居，那边正在准备，估计还需要一半天的功夫才能炼制出丹药，还要试验，时间长着呢。”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笑道：“我算了算，天魂丹的发作时间也就这么长，所以稍后，宁王府那边还得布置一番才行，做戏也要做全套才成。” “末将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欧阳岚随口吩咐，并且在随后安排人手去准备之后，于瑾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有些迟疑道：“不知道我于家在这一轮角逐中，还有没有位置？” “大将军何意？你可知道如今本王和郡主代表的是谁？”墨南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道：“这是楚家。” “我知道，楚相昔日的志向人所皆知。”于瑾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天下之道千千万，总不能真要让我世家一脉陷入绝地，不给一条生路吧？” “呵呵，大将军想掉头？”欧阳岚跟着一笑，转而道：“船行中水，想掉头是不是有些迟了？大将军此言一出，只怕于家内部都未必有人会答应吧？” “这个不需要你们多言，于家的事我自会处置。我只问一句——”于瑾盯着墨南宸，声音不变道：“王爷可想好给我世家留一条怎样的路？” “其实不是王爷能给世家留什么路，而是你们自己想要什么路？”欧阳岚见到墨南宸沉默不语，知道对方还没想好这件事，或者说，一直以来这种事情都是楚梦溪谋划的，所以接过话茬反问道：“如今这朝堂，这中原天下，不还是你们世家说了算吗？王爷如何决断之前，世家只怕自己也要好好想想吧？” “也罢，此事末将会仔细斟酌，临行离开京城之时，会给王爷一个答复，到时候还请王爷和王妃也能给末将一个答复。”于瑾微微沉吟之后点了点头道：“我想这也是很多世家想要的答案。王妃心智谋算，连我这个刚入京城不久之人都见识到了，想来其他人都是感同身受，说实话，和王妃作对，没有人不心惊胆战，但凡有条可以兼容之路，我想也会少很多纷争。” “大将军经此一役，似乎改变了不少？”欧阳岚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忘了这楚家之内，昔日也曾出没过你们于家的杀手啊。” “我知道，不过是事后知晓的。”于瑾被对方这直截了当的话给说的脸色微微有些赫然，但是随即摇头道：“末将本意没有要对王妃不敬的意思，但是世家行事，考虑的是家族前途。但是如今，末将却想的是我一家儿女的周全，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世家不是家啊。”于瑾此时也带着一丝感慨，以至于这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不仅仅自己跟着沉默不语，就连墨南宸也是看了一眼对方，露出了一丝同样的神情。 第三百七十章 融毒法 “郡主，一切拜托了，末将马上去准备奏报条陈，明日一早就去承明殿，定然不负所托。”凌云居内，于瑾带人将于洪姐弟抬进来之后，朝着站在一旁的楚梦溪行了一记大礼，脸色肃然之中带着无尽的希冀。此时已经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落实到楚梦溪能不能解毒上来。 “开始吧。”楚梦溪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对方退出去之后，示意了瑶姬和青青一眼，让两人开始按照此前自己钻研出来的药方迅速配药。 “你这个融毒法有点奇怪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毒圣所留？”欧阳岚站在一旁沉吟半晌之后，跟着摇头道：“和你之前所说的怎么不太一样呢？” “是青青提醒的。”楚梦溪抱着怀里的雪儿，举着对方的小爪子低声道：“毒圣师尊当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万年青玉落之毒融入了雪儿它们的体内，却长久不发作，只是毒素聚集到了爪子上。现在看来，这法子虽然近乎于神仙手段，但是想要照猫画虎，来解绝情散，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了，你所说的融毒法，是打算以万年青玉落去消融绝情散？”欧阳岚苦笑道：“这天底下估计也只有你们毒圣一脉的人敢这么干，万一失败，则于氏他们体内就不仅仅是绝情散了，还有这万年青玉落，两大剧毒融为一体，只怕就算是你师尊自己跳出来，也解不了，难度太大了，风险也太大了。” “未必，试试就知道了。”楚梦溪反倒是很有信心，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想好，自己已经快速来到于氏跟前，手中绿影光华一闪，直接切开了对方手指指尖。 “我来吧，你负责把经络阵图给解开。”欧阳岚想了想之后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绿影，转而一把抱住雪儿之后，苦笑道：“小家伙，把你的爪子伸出来，借来用用。” “直接刮一点粉滴入血液之中吗？”欧阳岚比划了两下之后发现雪儿并没理会他，顿时有些尴尬，只得朝着楚梦溪开口询问。 “动作快一点，青青那边的药汁马上就要出炉了，你必须提前让万年青玉落毒发。”楚梦溪的话让欧阳岚不敢怠慢，绿影光华不断，开始从雪儿的小爪子上刮了一点淡淡的黑色角质粉末，落入于氏的血液之中。 “姐姐，这毒发的是不是太快了点啊？”这已经和此前青青所想的不一样了，所以也引得她匆匆赶过来查看，在看到于氏身体的变化之后顿时皱眉道：“万一衔接不上呢？” “开始了。”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楚梦溪这边手指如电，几乎是顷刻之间开始动手拔出自己此前以银针为于氏布下的经络七劫阵。 一枚枚银针不断飞出之后，气血开始迅速回流，于氏的心脏位置几乎是在三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迅速鼓起，那一瞬间海量的气血涌入之后，甚至于逼得楚梦溪不得不再度出手，防止因为气血流入心脏过快，导致五脏失衡。 这种长久的压制使得于氏体内的生机近乎于沉寂，此时忽然爆发，也让她快速进入苏醒状态。而旁边，欧阳岚和青青几乎是一前一后开始快速检查于氏体内的毒性变化。 “姐姐，万年青玉落已经开始毒发了。”青青看着情毒花上的变化，转而点了点头，朝着楚梦溪道：“但是这绝情散为何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而是气血回流，需要时间。”欧阳岚放下于氏的手腕上前道：“绝情散消耗的是人体潜能和根基，所以气血的起伏对其影响最大。当前于氏全身气血回流心脏，是苏醒身体的关键时刻，绝情散的毒性虽然强，但是也强不过这人体五脏。” “我知道了。”青青点了点头，伸手摸着于氏那鼓胀的心房位置，眨着大眼睛笑道：“姐姐要不出手的话，我感觉她的心脏八成承受不住。就算是现在，只怕解毒之后也会留下病灶。心病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心药来医。” “去看看药汁好了没有，马上气血就该回流四肢百骸，绝情散也必然随之复发。”楚梦溪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露出一丝笑意。青青只是听着欧阳岚随口一点，就迅速想明白了其中所有的关隘，这种天赋只怕连她都未必能比得上。 “万年青玉落也要开始了吧？”欧阳岚听着脉搏逐渐放缓之后也没理会对方的神情变化，而是转而道：“我有感觉，她的气血流速下降的有点快。” “那是万年青玉落也开始冲出心脏，流散经络之中，开始降低了气血流转，等着吧，马上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楚梦溪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精芒毕现，手中银针不断飞出，牵引于氏体内的气血按照她预想的速度流转全身。 万年青玉落有一项作用就是堵塞血管，将人体精粹萃取而出之后，淤积在五脏和经络之中，从而彻底让五脏失衡，经络堵塞，断绝生机。 而绝情散则是反过来的，虽然也是消耗人体潜能，在这方面甚至于比万年青玉落还要霸道数倍，但却是将这些掠夺来的元气通过经络气血散发出去。 这一点两者几乎是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以至于一旦在体内相遇，谁也无法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这一刻连欧阳岚都全神贯注，随之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青青，给她服药。”楚梦溪手起一针，直接刺中于氏的心房，快速挑动气血加速流动之后，也开始让青青将药汁倒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让于氏服下。 “我的天，这情况可有些不对啊。”欧阳岚在一旁看着这药汁入体后，并没有起到缓解两大毒药的作用，反而于氏双手上的经络都开始急速暴露，由此可见其中气血流速到底有多大。 而诡异的是，此刻在于氏胸口附近，万年青玉落的病症也快速显现，一圈圈的阴影之下，是经络堵塞的痕迹。 “融合。”欧阳岚的话没有得到楚梦溪的任何回应，后者此刻反而手中银针一枚接着一枚飞出，一瞬间的功夫，整个空中围绕着于氏浑身上下全都是这种飘飘摇摇毫无力道的银针。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一刻悄然迸发，当最后一枚银针落入于氏的泥丸百会之后，楚梦溪身形悄然一顿，差点连退几步。 “你最近的七劫针法造诣进步飞速，连续这么多针出去还能稳得住。”欧阳岚一把扶住对方之后直摇头道：“寻常时候一针就能让你耗尽精神了。” “算是有些进益吧。”楚梦溪微微苦笑之后，目光重新落到了于氏身上，才点了点头，以七劫针不计代价帮助对方舒缓气血，强行压制住两大剧毒各自为战的局面，强行导引它们在于氏体内进行融合，也只有这最高境界的七劫针才能够胜任。 “毒性融合了，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啊。”欧阳岚主动接过了探寻毒性变化的任务，银针不断刺破于氏的手指头，取心头血滴入地精水火木樨珠上，当两色光华悄然融为一体之后，顿时咧着嘴笑道：“这个融毒法看起来是成功了，接下来就是解毒了。” “瑶姬，把药汁拿过来，给于氏服下去，”得到反馈之后，楚梦溪也不再迟疑，将第二炉药汁也给于氏服下之后，转而盯着这最后的变化。 由于谁也不知道绝情散和万年青玉落融合之后到底毒性会是什么样子，所以这一炉药才是耗尽了楚梦溪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变化全都靠着自己推理，然后配置药方的时候却需要将这所有的情况全部考虑进去，从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毒药方。 这种包罗万象的做法实际上并不适合解毒，但是此刻不论是欧阳岚还是她自己本人却都视而不见，反而不约而同的开始进行新的测试。 “五行消解了，气血开始恢复平静。”青青和瑶姬躲在一旁，伸手搭了搭于氏的腕脉之后露出一丝笑意道：“至少这于氏不会发疯了。” “我家的这个宝贝是查不出来了，你看看情毒花。”欧阳岚托着手中的地精水火木樨珠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之后顿时朝着楚梦溪苦笑道：“你们毒圣一门的毒药我的这宝贝有时候会不管用。” “确实解毒成功了。”情毒花的效果比起地精水火木樨珠要更精细，所以看着玉色花瓣上的光泽逐渐转入暗淡，最终消失不见之后，楚梦溪若有所思道：“绝情散算是消散了，就是这几日对她的心智，只怕是有着巨大的创伤。” “那不算什么，只要人救回来了，我们对于瑾就算是有个交代了。”欧阳岚撇了撇嘴，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转而笑道：“再说了，敌人而已，那么多同情和感慨做什么，要不是怕再出一次人蛊之祸，我才懒得这么费心费力呢，了不起给她一刻复魂丹就是。” “去告诉于瑾，他女儿活过来了，现在来试试于洪。”楚梦溪一扫瑶姬之后，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热切，此时她的心思已经悄然从这里拉开，转而带着一丝丝辽远的气息。 第三百七十一章 错失一招 “陛下，大事不好。”于瑾自从出了楚家之后，就一路快马疾驰，冲进承明殿后，也不顾此时皇帝正在和柳橙等人商议政事，一声大吼让整个承明殿都跟着震动起来。 “你说什么？老三中毒？”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急忙朝着于瑾连忙询问缘由，这才得知天胜坊前夜的一场厮杀。 “你们，没有一个人要跟朕汇报这件事吗？”皇帝扫了一圈之后冷笑道：“应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天胜坊厮杀一夜，巡防营已经封锁长郅坊两天了，你们没有一个有反应的，一个个都是聋了还是瞎了？” “陛下，此事我等也是一头雾水啊。”柳橙看了一眼周围其他人，转而苦笑道：“巡防营封锁两地，不许任何人查问，应天府的人也进不去，所以老臣昨日原打算去找巡防营大统领宋南云，结果也被人给挡了回来，说是王爷吩咐，军国大事，不得对旁人泄露，所以就没有再多问。却没想到，原来是王爷中毒了。” “去，老东西，去给长公主传旨，让她立即去楚家看看老三怎么样了，另外传朕旨意给凌阳郡主，告诉她，一定要把老三给朕治好，朕不允许他有事。”皇帝阴沉着脸，急匆匆让郑大监去找墨南湘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道：“天胜坊驿馆是于大将军临时寓所，却被歹人连番上门袭杀，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于氏姐弟身上的毒血，想要制造出悍不畏死的毒人出来，这是想要干什么？想要对付谁？这个唐门，朕看也没必要姑息了，待老三好了，朕打算找他们好好清算清算。” 皇帝甩出了这样一番话就直接离开，直接让在场的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觑，有些人的目光隐隐然带着一丝复杂，而有些人，则直接看向了于瑾。 “这么说来，大将军如今也在楚家了？”陈玄礼一把拉住于瑾之后，带着一丝嘲讽道：“大将军还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楚家啊，那是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难不成大将军于家人也不知道吗？大将军如今为了自家女儿依附楚家求助凌阳郡主，大家都能理解，就是有一样，就是不知道以后，于家人还打不打算继续待在楚家啊？” “本将待在哪那是本将的自由，陈尚书难不成还想管我于家的家事不成？”于瑾冷笑道：“本将处事，和你不一样，所以你也别来问我，我想做什么，于家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于瑾，你什么意思？”陈玄礼一声大叫，但是于瑾却没有丝毫要继续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转身离开，直接将其甩在了原地。 “王爷，这于瑾只怕有可能要变节，我们必须早做打算。”陈骞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于瑾离开之后才避开众人，走到墨北欢跟前道：“若是他倒向了宁王，只怕这事就不好办了。” “我先去楚家，看看王兄如今怎么样了，但愿他没事。”陈骞原本期待着墨北欢此时能够开口，但是后者却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的同时，留下的也仅仅是这一句话。 他不管这事，柳橙更是不会开口，以至于到了最后，整个承明殿门前的金水桥上，就只剩下陈骞和陈玄礼两人大眼瞪小眼。 “走，找人去楚家。”不过此时陈骞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脸色也从刚刚的阴郁转为狂喜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快跟我走，你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储秀宫？” “你要干什么？”陈玄礼没反应过来，但是陈骞却没顾得上和对方解释，开始拉着他不顾一切的冲出了皇城。 而此时，在楚家那边，墨南宸已经好端端的坐在了凌云居呢，旁边墨南湘在听着欧阳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完这一切之后忍不住苦笑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没一个人跟我说呢？现在好了，皇兄也不知道，万一他没明白过来，你们的谋算岂不是要出现纰漏了？” “纰漏？那不能够。”欧阳岚撇了撇嘴笑道：“你也不看看谁出手的？等着吧，于氏姐弟已经解毒，这件事就已经没有反复的余地了，反倒是我现在很好奇，你说待会谁会第一个闯进楚家呢？” “你们不怕于瑾回头恩将仇报吗？”见到欧阳岚一番话说完之后，楚梦溪居然没有反对，墨南湘顿时苦笑道：“这种问题可不能指望他的感恩之心，而且这个人可没什么感恩之心，” “他找过我了。”墨南宸在一旁将此前于瑾和他的谈话简要的说了几句之后点头道：“他是打算留一个后路，不过不是为于氏一族，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于家。” “这样——”墨南湘喃喃自语，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情，但是不等她继续，外边殷红林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姑娘，燕王来了，还带来了好几位朝臣，说是想探望宁王的病情。” “呵呵，看到了吧，就算是巡防营把长郅坊给围得水泄不通，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不过燕王此举是不是太急切了点？比我想象的还沉不住气。”欧阳岚直摇头，然后起身朝着墨南宸笑道：“你赶紧去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了，我估摸着这凌云居你也不能待了，燕王能来，想来就是想看你是不是真的中毒快死了。” “我先去应付，不过我感觉很快我就拦不住了，这凌云居今天怕是真要热闹了。”欧阳岚虽然急匆匆离开，但是他的话却很明显透露着，这场围绕着墨南宸生死的大戏至此已经拉开了帷幕。 “去吧，若是觉得装不像，就把这颗药吃下去。”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随手递过来一颗药，转而摇头道：“什么都不用管，就躺着睡一觉就成了。” “我知道。”墨南宸点了点头，但是看着对方有些欲言又止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直面。”楚梦溪没有继续开口，但是却说得墨南宸脸色瞬间变得黯淡起来，转而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心事，转身匆匆离开。 “姐姐不是在想五王兄的事吧？”墨南湘走到楚梦溪跟前，转而道：“靠欧阳少主，就足以挡住他的脚步，姐姐是在想他万一见不到三王兄，会不会继续派人来试探。” “不是派人来试探，而是会找一个我无法阻拦的人过来。”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缓缓道：“你先回去吧，告知陛下一声，一切勿要担心，不过一场闹剧而已。” 她的声音轻缓无比，仿佛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在前厅的欧阳岚却发现了墨北欢似乎急切的程度还超过了他的预想。 “不好意思了燕王殿下，现在毒圣妹妹只怕是没工夫见你。”欧阳岚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墨北欢，脸上却忽然出现一缕悲伤道：“宁王如今正在抢救之中，毒圣妹妹无暇他顾，所以请回去吧，等到有好消息的话，会去通知你的。” “我去看看，怎么说我和他也是兄弟。”墨北欢转身就要往里走，但是欧阳岚却一把将其拦住，摇了摇头之后道：“现在楚家不见客，你没见长公主都被赶出来了吗？” “这可不行，王兄中毒，这件事势必会震动整个皇族和朝堂上下，本王必须守在他身边。”墨北欢横了一眼欧阳岚，转而摇头道：“这是本王的家事，还请欧阳少主不要阻拦了，免得伤了和气，本王现如今可没什么耐心。” “是吗？我看王爷还是想想怎么和陛下交代吧。”欧阳岚瞪了一眼对方，没有后退一步，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道：“宁王中的什么毒王爷最好还是好好想想，那是天魂丹，是唐门的独门秘药。而王爷自己此前带着唐门弟子强闯天胜坊的事情，想来于瑾已经告知陛下了，我想此刻最该着急的人确实是你，但是你应该把自己府上的唐门中人交出来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耍横。” “你是什么意思？”墨北欢瞬间变脸，看着欧阳岚冷笑道：“难不成在欧阳少主的眼里，还是本王指使唐门弟子对我自己的兄长下毒手不成？” “是不是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长公主已经回去了，王爷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和陛下交代吧。”欧阳岚不以为意，反而直摇头道：“到时候陛下如何询问，只怕王爷未必能交代的过去吧？” “本王和唐门并无多大瓜葛，此前带他们去天胜坊，那也是为了给于氏解毒而已。”墨北欢目光死死地盯着欧阳岚，声音同样冰寒无比道：“而且，唐门剩下的那些人，不是已经被你给抓起来了吗？” “这么说，王爷是知道天胜坊一战的战果了？”欧阳岚咧着嘴一笑，同时歪着头忽然道：“但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于瑾好像没和别人说这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既然知道唐门弟子被我给抓了，就该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办法让人开口的，不论是什么硬骨头都可以。所以燕王府内，有没有唐门弟子，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王爷慢走，但是我想此刻已经有人去抓他们了，你错失一招，已经落入下风了。”墨北欢被这句话说的转身就走，但是欧阳岚却仅仅只是一句话，直接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闹楚家 “姐姐，要不，让常大哥把长郅坊给封锁起来吧。”凌云居内，青青看着连月儿都匆匆赶了过来，小脸之上闪现出一丝担忧的神情道：“不然的话——” “不用，你去找梦渺吧，告诉她今天别来凌云居，不想连累到她和二婶婶。”楚梦溪站在原地，近乎于没有任何动静，目光悠然，似乎也没把眼前的局势放在心上。 “王妃，王爷让奴婢来问一下，若是来的人太多，就把他抬出来。”青青离开之后，凌云居内就只有月儿从云汐小筑赶了过来，转而朝着她低声道：“王爷担心宸阳宫那边——” “我知道，就算别人不说，墨北欢在欧阳少主那吃了瘪，也一定会请萧太妃过来的。现在这个时候，他比谁都关心墨南宸到底是不是真的毒发无救。”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似乎不带一丝感情，但是却听得月儿莫名的心头一酸，看着眼前独自一人站在人前的楚梦溪，泪水长流，上前一把拉住对方，带着一丝哽咽道：“王妃，王爷这回可是真的明白了，往后他肯定会好好守着你，不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去照顾他吧，一会，一场大风暴注定是要来的，别露了怯。”楚梦溪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之后，看着从前面走过来的欧阳岚，神色开始逐渐起了变化。 “燕王走了，看时辰，也该差不多了，我让人通知大块头，放开了限制，想来，不到一会，宫里边的人就该过来了。”欧阳岚难得的欲言又止道：“要不，我帮你挡一阵？” “挡什么？该来的总会要来。”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声音清冷道：“经此一役，这件事也该摆到明面上来了。” “是该摆到明面了。”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甚至于意思都一模一样，但是很显然，不论是楚梦溪还是欧阳岚，说的，都不是眼前这件事。 但是此刻，在皇城那边，在墨南湘紧急入宫找到皇帝的时候，墨北欢，也急匆匆赶到了宸阳宫，只是几句话，就直接让萧太妃坐不住了。原本尘封多少的宸阳宫大门，也在迅速被打开。 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萧太妃甚至于连前来阻拦的几个尚宫和宫女都不屑一顾，直接带人出了皇城，直奔长郅坊而来。 “五王兄倒是好手段，连萧太妃都搬出来了。”墨北欢这一次没有跟着过去，但是缓步走出皇城的他却在宣武门口陡然间停住了，等到他回头的时候，目光陡然变了。 而萧太妃那边确确实实是着急无比，一路连冲带闯，在楚家门口，殷红林刚刚出来阻拦，就被她直接甩手一把巴掌给打了出来。 “楚梦溪呢，让她给哀家滚出来”从楚家门口开始，这股怒喝声就一路直接传到了凌云居，也让楚梦溪神色变得更加淡漠。 “我问你，南宸人在哪？”萧太妃比起之前要清减了不少，但是这段时间被皇帝禁足在宸阳宫，却似乎让她对楚梦溪的怨气变得更甚，以至于此刻一上来就直接怒吼道：“快把我儿交出来。” “想要人就给我闭嘴。”几乎是一如从前的态度，楚梦溪没有丝毫的退让，或者说此刻的她必须要显得更加的强势，所以闻言直接摇头道：“这里是楚家，轮不到你来大呼小叫。” “好，好好好。”萧太妃被气的直打哆嗦，手指楚梦溪冷笑道：“我问你，南宸中毒，生死不知，是不是你的唆使，让他去天胜坊，为了一个于家女，你就狠心让他身犯险境，你好狠的心！” “毒是唐门的人放的，要找你去找他们。”楚梦溪一步步走到萧太妃跟前，声音清冷，似乎不带一丝感情道：“有本事，自己去唐门所要解药。” “啪！”一巴掌甩开，楚梦溪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打的嘴角溢血，半张脸都跟着浮肿起来，等到她转头看向萧太妃的时候，对方的神色已经变得疯狂无比。 “楚梦溪，我告诉你，我儿要是有什么差池，哀家一定和你不死不休。”萧太妃恶狠狠的盯着楚梦溪，一字一顿，近乎于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南宸如何会屡次走向绝境？你这个女人，就犹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着他不放，告诉你，哀家只要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所以，你是不管谁对墨南宸出手，最终都能把账算到我头上？”楚梦溪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一瞬间看着萧太妃，陡然间变得冰寒无比，带着一丝冷笑道：“那好啊，我告诉你，墨南宸身中天魂丹之毒，那是唐门秘药，连我也解不了，你去找他吧，让你母子见最后一面。” “去把墨南宸抬过来。”似乎被满腔悲愤所占据的楚梦溪直接朝着远处的瑶姬摆了摆手，后者急匆匆而去，竟是片刻之间，就和月儿直接抬着墨南宸急速走了过来。 “来啊，自己去看吧。”楚梦溪看着扑倒在墨南宸身上，悲声大作的萧太妃冷笑道：“放着凶手不去找，偏偏跑到我楚家来胡闹，好得很，你自己去管他的生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这京城之中找到唐门弟子帮他解毒。” “楚梦溪，一切都是因为你！”萧太妃声音一瞬间变得尖锐无比，颤抖着手抚摸着脸色已然变得漆黑无比的墨南宸，转而双目犹如要喷出火来，一下子朝着楚梦溪冲了过来怒吼道：“若不是你，我儿也就不会毒发不治，我和你拼了！” “太妃，这都是唐门的人下的杀手，您和王妃闹什么？”月儿一把将状若疯狂的萧太妃一把抱住之后，连连垂泪道：“王妃她已经尽力了，如今该是去找唐门为王爷报仇才是，您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个小蹄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杖杀！”此时看到墨南宸如此模样，彻底丧失了理智的萧太妃一把将月儿给甩到一边，转而怒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马上给我——” 她此刻根本没有理会这里是楚家，依旧大呼小叫，但是话音未落，墨南宸却猛然间一口黑血喷出，直接打断了所有人。 “咳咳”连续咳出两口黑血之后，墨南宸脸上的黑纹遍布，努力看了一眼眼前的萧太妃，张大着嘴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随即却一下子倒了下去，这一次彻底陷入了昏迷。 “让开！”萧太妃这一下顾不得月儿了，扑上去叠声呼唤，却丝毫不见动静之后，刚要抬头，就被楚梦溪给拖了出来，转而银针连续飞速而动，一瞬间连续封住了墨南宸上半身十几处穴位。 “怎么样了？”这个时候萧太妃也不敢有动作了，见到楚梦溪好不容易停下了手，转而声音都带着一丝紧张，浑然没有了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燕王殿下倒是好本事，这么快连萧太妃都请过来了，就为了看看墨南宸是生是死，是吗？”楚梦溪没有回答萧太妃的话，反而朝着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过来的墨北欢冷笑道：“现在好了，你自己看吧，看看你们兄弟俩还能不能见最后一面！” “你，你什么意思？”萧太妃声音一颤，转而一把抓住楚梦溪连声道：“你当真救不了南宸？” “我若是救得了墨南宸，萧太妃打算如何？”楚梦溪红着眼睛，看着对方冷笑道：“你还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吗？” “你！”萧太妃愣了一下，看着楚梦溪目光犹如刀剑一般锐利，但是一瞬间却猛然变了，脸色也变得涨红一片，但是随即咬牙道：“只要你能救得了南宸的性命，哀家，哀家马上给你磕头认错。” “你倒是变得好快！”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声音略微带着一丝不自然，但是随即叹了口气道：“此次墨南宸所中之毒，乃是唐门新制，而且毒性剧烈，体魄双损，我也无能为力，所以，你也不用磕头认错了。” “你，你敢耍我！”这陡然间的变化打破了萧太妃刚刚升起的最后一丝希望，以至于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转手再次一巴掌朝着楚梦溪打了过去。 “啪！”这一次，巴掌没有打到楚梦溪的脸上，而是半途被墨北欢给拦住了。后者看了一眼墨南宸，转而目光盯着萧太妃摇头道：“太妃莫要把气都撒到大姑娘身上，又不是她给王兄下的毒？” “那也是她怂恿南宸去天胜坊的，我不找她我找谁？”萧太妃狠狠甩掉了墨北欢的手，转而恨声道：“南宸若是无治，哀家就算是拼着得罪皇帝，也一定要让她楚梦溪血债血偿。” “太妃，王兄应该还有救，你先别着急。”墨北欢急忙拦在她跟前，目光流转，似乎一瞬间藏了无数的变化，转而徐徐道：“此事还是需要大姑娘点头。” “你什么意思？”萧太妃猛然间一愣，转而看着墨北欢嘶声道：“你把话说清楚，刚刚她不是说——” “天魂丹是唐门秘药，自然需要唐门来解。”墨北欢看了一眼楚梦溪，目带深意道：“只要大姑娘开口同意唐门弟子进入京城，本王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把解药给王兄弄回来。” “你想让我同意唐门之人来京城？”楚梦溪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北欢，这一瞬间声音出现了急剧变化，以至于当她的目光和墨北欢对视之时，一瞬间变得杀气盎然。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结果 “大姑娘这是何意？如今王兄已经生死难料，这个时候一切都需以王兄的安危为要，其他的就都先放在一边吧？”墨北欢看着楚梦溪，神色有些复杂，但是却径直开口道：“大姑娘不是一心都在王兄身上吗？这个时候一切从权为好，不如先把唐门的人放了吧？” “你是说唐门的人在她楚梦溪手上？”萧太妃一把抓住墨北欢，声音陡然间变得极为严厉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给我儿解毒，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样？你打算打到唐门总舵吗？”楚梦溪冷笑道：“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嚣张跋扈，妄自尊大。看来这段时间陛下封闭宸阳宫，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萧太妃脸色一寒，转而看着楚梦溪怒声道：“你自己解补不了毒，还不让别人来吗？我告诉你——” “那我也告诉你，即便是墨南宸身死，我也不会让唐门的人踏入中原一步。”楚梦溪毫不犹豫打断对方的话，声音冰寒无比冷笑道：“知不知道唐门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唐千秋做梦都想来京城。这中原之地，若不是毒圣一脉世代守护，你们还能安稳的在这京城里坐享安宁吗？” “大姑娘什么意思？”墨北欢声音一凝，似乎很意外楚梦溪的话，转而自顾自道：“大姑娘可知，这是王兄唯一的生机，若是你不松口，难不成要看着王兄眼睁睁的丧失性命吗？” “你少在这里跟着起哄，若不是你带着唐门弟子来京城，墨南宸至于会中毒吗？”楚梦溪毫不示弱，甚至于可以说此时的她每一个字都带着莫名的意思，盯着墨北欢冷笑道：“燕王殿下倒是好手段，在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自己的盘算。你如此而为，萧太妃不清楚，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吗？” “我不管那些，我只管南宸的性命。”萧太妃毫不犹豫直接挥手道：“楚梦溪，你马上把唐门的人放了，外面洪水滔天那是皇帝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 “既然是朕的事，那只好朕来管了。”萧太妃的话音未落，外面忽然皇帝的话语缓缓而来，紧接着皇帝和墨南湘从前面走了进来。 这一刻，墨北欢的神色变化是最大的，甚至于比起萧太妃，他直接连退几步，以至于等到皇帝到了跟前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之后才勉强笑道：“皇兄怎么来了？” “朕再不来，只怕你和萧太妃就要把朕的凌阳郡主给逼死了是吗？”皇帝冷哼一声之后，扫了一眼萧太妃，转而声音迅速变冷道：“太妃是真的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宸阳宫的大门没有朕的允许，是谁给你开的？谁告诉你，可以来楚家大呼小叫的？告诉你，这里，就是朕来了，也不敢如你这般放肆。” “你们倒好，一个个不是皇族亲王，就是皇亲国戚，后宫太妃，却架子比朕都大！”皇帝一番话说得萧太妃勃然色变，但是却置若罔闻，反而在看到楚梦溪右脸红肿之后，似乎火气变得更大了，直指两人怒斥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执掌我大晋朝政十几年的楚相府，你们敢对楚家孤女动手，好大的胆子！” “皇帝，楚家是你自己钦定，当做叛逆处置的，怎么到了如今，又变成楚相府了？”萧太妃一顿手中的拐杖，朝着皇帝冷笑道：“难不成堂堂的皇帝陛下，也要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朕有这样说嘛？”皇帝朝着墨南湘微微示意，让其扶住了楚梦溪之后，转而肃然道：“朕此前在祈年殿就曾说过，楚家的事，朕会重查，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不算数，太妃若是不知道，就不要插嘴得好。朕说话做事，还用不着太妃置喙。” “那南宸呢，他可是为了你的皇位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前后数次出征草原，拼了命为这大晋江山打下了安宁。”萧太妃恨声道：“现如今他身中奇毒，难道就不该为了他——” “为了他什么？为了他就可以放开禁忌，逼迫毒圣一脉放弃为了守护中原苍生定下的铁律吗？”皇帝呵呵一笑之后，转而道：“人蛊之祸，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唐门，朕痛失皇长子，京城一夕之间死了十几万人，全都是唐门犯下的罪孽。若不是梦溪，你还有命活着在这里欺负她吗？唐门，那是我中原死敌，朕迟早要和他们算总账，焉能放他们进京城啊？” “你！”萧太妃被这句话说得连退几步，脸色惨白，看着皇帝冷声道：“就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你可以不顾楚家此前所犯下的罪过，可以不顾南宸的生死，为了这皇帝宝座，你当真连自己亲弟弟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吗？” “那是朕的亲弟弟，他的安危朕自会放在心上，不用你来操心。”皇帝哼了一声之后，似乎对于萧太妃的话已经生了厌恶，所以几乎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道：“朕马上让人送你回宫，记得，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你再出宸阳宫半步，可就没今天这么容易过关了。” “皇兄，三王兄毕竟是太妃所出，如今他生死未卜，皇兄您不能再对太妃进行禁闭了，否则的话传出去容易让人寒心啊。”墨北欢见到郑大监上前就要带走萧太妃，当即一把拦住，转而摇头道：“一切，还是等救回王兄之后再说不迟。” “呵呵，朕倒是把你给忘了。”皇帝呵呵一笑，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盯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老五居然能为了老三的生死忙前忙后，你倒是真的是兄友弟恭啊，如此朕是显得不近人情了，你却左右逢源，好得很啊！” “朕问你，唐门弟子如何进入京城的？老三中的毒是谁下的？你说！”皇帝没给墨北欢说话的机会，而是疾言厉色道：“那些人是你带进京城的，是你这个孽障坏了梦溪的好事，若不是你，老三如何会中毒？” “皇兄息怒，臣弟只是想替皇兄分忧，所以才会打算解决了于瑾的后顾之忧，如此一来他才会感激朝廷，并不曾考虑这么多。”墨北欢连连摆手，但是眼光却一扫楚梦溪转而道：“但是我没想到大姑娘一见唐门弟子就大打出手，所以才会闹出了后来的误会。现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了唐门的人，让他们交出解药，如此一来还能——” “还能什么？你是让朕去和唐门做交易，你是觉得我大晋子民死的还不够多是吗？”皇帝重重一跺脚，转而怒喝道：“他们是我朝廷的仇人，是中原百姓的死敌，你居然让朕和自己的死敌去做交易？墨北欢，你想当背叛朝廷，背叛朕的叛臣贼子不成？” “所以，皇帝你是打算牺牲自己的弟弟，去讨好这个楚家女，去讨好外面的那些苍生蝼蚁？”萧太妃冷笑道：“拿着自家亲人的性命去换取这样的结果，皇帝，你还真是愚蠢。你别忘了，你的江山社稷危急之时，是谁替你领军征战草原，你的皇帝宝座受到楚云飞威胁之时，是谁顶着骂名帮你将其铲除殆尽，是他，是南宸。如今你居然想要牺牲他的性命，你的心何其狠毒？” “看起来，楚相昔日说得对，朕，对你们是太过姑息了。”萧太妃的话说的皇帝一瞬间脸色彻底变得铁青起来，声音之中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以至于当楚梦溪抬头的时候，他紧盯着萧太妃冷笑道：“朕做错了，朕当初就该支持楚相，铲除你们这群无君无父之人。” “你给我滚回宸阳宫。”皇帝一挥手之后怒喝道：“朕的弟弟，不用去求唐门，也不用你们这群人来随意评说。朕倒要看看，没了你们，没了唐门，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吗？”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墨北欢脸色急变，转而看着皇帝一字一顿道：“皇兄是打算冷眼看着三王兄身死？还是——” “老五，朕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朕告诉你，朕绝对不会放弃老三，但是也绝不会任由你摆布。你什么心思，朕一清二楚。”皇帝看着墨北欢，一步一步上前，声音中冒着寒气冷笑道：“朕，才是这大晋的主君。” “所以，陛下，你才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墨北欢冷笑道：“所以，你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皇帝目光流转，盯着墨北欢冷笑道：“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吗？老三若是真的死了，岂不是真的如了你的意？” “梦溪，老三的毒你能解吗？”皇帝没有给墨北欢开口的机会，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对方一瞬间脸色急速变化了起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等到皇帝转身朝着楚梦溪点头之后，一瞬间，一股阴云陡然间笼罩住了他的面庞。 “起来吧。”楚梦溪也没回答皇帝的话，而是伸手一拂，插在墨南宸穴位上的银针被一瞬间收起，而伴随着她开口，原本毫无动静，陷入生死绝境的他，一瞬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起来。 “南宸！”萧太妃一声大叫，挣脱郑大监的束缚，朝着墨南宸扑了上去，泪水长流，泣不成声。 而皇帝则是看了一眼墨北欢，声音重新变得和缓下来，但是却再无一丝感情道：“看到了吗？这便是朕想要的结果，但可惜不是你想要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雾里看花 “南宸，你居然跟着一个外人，欺瞒哀家？”楚家前厅之内，萧太妃看着墨南宸，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羞怒，声音颤抖无比，直愣愣的看着对方。 “他不装死，怎么能闹出这番动静？”皇帝声音冰寒，看着萧太妃摇头道：“但是老三大概也没想到吧，太妃你居然能跳出来，而且连点脑子多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是我亲儿子，他的生死我自然关心！”萧太妃瞪着一双老眼，脸色惨白，但是话还未说完，就被墨南宸给打断了。 “母妃，你不该来。”墨南宸叹了口气，脸色难看，低低的摇了摇头之后道：“梦溪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我，是你一直在误会她，从未相信过他。” “那你中毒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她教唆你去天胜坊的？”萧太妃怒火难以抑制，同时带着一丝失望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她楚梦溪诡辩，难道真等到哪一天你被她害死才甘心吗？” “我说过了她不会害我。”墨南宸显得有些烦躁，语气变重之后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去天胜坊那是我自己要去的，也是有任务在身，和梦溪有什么关系？给我下毒那也是唐门出的手？母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会听风就是雨？” “你为了这个女人就顶撞自己的母妃？”萧太妃看着墨南宸，声音惨然，更似于带着一丝尖叫道：“我是你的母妃，难不成我会害你不成？” “母妃，关于我和梦溪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是不会放弃她的，谁来也没用。”墨南宸努力让自己平复了心情，转而朝着萧太妃微微拱手之后道：“母妃你回去吧，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以后就在宸阳宫，别再出来了。” “你是要弃我这个母妃？”萧太妃连退几步，一下子跌坐了下来，喃喃自语几声后，转而尖叫道：“为了——” “这事不用再议。”墨南宸猛然间一声怒吼，恶狠狠的朝着郑大监道：“大监，安排人送太妃回宫。” “好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说说吧。”皇帝朝着墨北欢开口道：“你为什么对于瑾一家的事情这么上心？告诉朕，你想要做什么？” “为皇兄分忧，想帮助皇兄解决掉于家的大麻烦。”墨北欢声音有些不对，但是随即调整过来道：“臣弟没有别的意思，让唐门进入京城，没有想过其他。” “你没有？”墨南宸冷笑道：“你若是没有其他的想法，难道不知道人蛊之毒来自唐门？不知道这中原是唐门数百年来一直孜孜不倦想要拿下的地盘？” “老三你别说话。”皇帝喝止了墨南宸之后，继续朝着墨北欢道：“今日没有外人，给朕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控制于家，控制西北的兵权？” “臣弟没有这个意思，皇兄莫要误会。”墨北欢摇了摇头，声音涩然道：“臣弟确实有想法，但是那也是针对郡主，臣弟一直对郡主痴心不改，听说出了绝情散之毒，她一时难解，所以就想着为她分摊一点，急切里，我也顾不得唐门的事。” “是吗？”皇帝目光灼灼，指了指墨南宸道：“那老三中毒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引来萧太妃？” “大姑娘没让臣弟见到三王兄，我心里着急。”墨北欢看了一眼墨南宸摇了摇头道：“当日天胜坊夜袭是唐门所为，这一点我知道，本想若是不能解决绝情散，那索性就斩草除根，击杀于瑾一家，然后罪名自然是唐门之人背负，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朝廷头上。但是我没有料到三王兄居然参与其中，还被唐门所伤，而唐门弟子也被大姑娘安排的人手给拿下，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借着萧太妃的名头来逼迫梦溪就范，好让你亲眼看一看，老三死了没有是吗？”皇帝冷笑道：“你倒正是好兄弟，老三身中奇毒，你不帮着想办法解毒，却绞尽脑汁干扰梦溪。我问你，若是她没想到破解的办法，你这一出闹起来，是真打算断送老三的性命不成？” “皇兄误会臣弟了。”墨北欢摇了摇头，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而道：“既然三王兄已经无碍，有件事还请皇兄允准，当时臣弟在和唐门交涉的时候曾答应过，只要他们能够解决绝情散，制服于家，就保他门下弟子安全出京城。但是如今人都在大姑娘手中，她如今对我也是误会甚深，不知皇兄能否——” “所以你是想让朕帮你去要人？”皇帝冷笑道：“你觉得朕开得了这个口吗？还是你觉得朕会同意去帮你搭救一群陷害大晋臣民的恶徒吗？”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梦溪。”皇帝一甩手，看着墨北欢道：“你处置失当，险些置朝廷和兄长于险境，无视我中原和唐门之仇，引动仇敌进入京城，朕看你这个工部尚书也不要做了，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去，若是再敢让朕看到你不安分守己，你也不要待在京城了，朕给你找个好地方，你回去养老去吧。” “皇兄，老五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看着墨北欢被皇帝给赶了出去之后，墨南宸缓缓起身，扶着皇帝一边走一边问道：“我曾问过梦溪，但是她没说。” “你这个脑子，这种事梦溪怎么跟你说？”皇帝忍不住直摇头道：“你就别管这事了，今天闹这么一出，朕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诚如梦溪所言，是不能再退了，否则的话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皇帝跟着墨南宸走进了凌云居，见到楚梦溪正拿着冰块敷脸，顿时皱了皱眉道：“当时怎么不躲一下？真被太妃把脸打坏了，那才叫麻烦了。” “不妨事。”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皇帝，徐徐道：“于家的事已经了结，陛下可以安心去迎接突厥使团南下，只要稳定了云州以北的突厥，自然整个北部边防都会随之焕然一新。” “朕没担心这件事。”皇帝自顾自坐下来之后，指着墨南宸道：“刚刚老三说问过你，老五在想什么，朕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是燕王吗？”楚梦溪问了句废话，但是很显然皇帝知道对方的意思，转而点了点头道：“对，就是燕王。” “雾里看花，我也不曾看明白。”楚梦溪摇了摇头，微微沉吟之后道：“自从长瑾离世，朝堂局势分明，他的心思只怕就变了。不过这一切其实也不难破解，陛下只需要等待长琳长大，立了太子东宫，就没多大问题了。” “那还会牵扯到朝堂大势。”楚梦溪的话没有说完，皇帝也没有再问，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东宫之位不仅仅是继承人的问题，还会牵扯到朝堂双方力量的继续博弈，如果此时不能提前布局，那么即便是墨长琳长大成人，进了东宫，纷争还会继续，甚至于还会更进一步。 不过这种布局楚梦溪没办法再开口，即便是如今她的身份在特殊，终究还是代表了寒门的力量，在朝廷内部，只要她一动，必然会牵扯到豪门势力的视线。 “朕走了，你安心养伤。”皇帝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起身道：“这楚家的防护力量太薄弱了点，若是觉得住着不安心，就搬回宁王府吧，免得老三天天望眼欲穿，你自己还容易被人打上门来。” 皇帝是说完这句话就直接离开了，倒是墨南湘在一旁拍手笑道：“皇兄这话说的太及时了，姐姐就该早点搬回清溪院，这样的话有些人的梦也就该醒了。刚刚真是憋死我了，都不让我开口说话，要我说，就该好好罚一下五王兄，不然的话他还以为自己的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梦溪，要不，我回去让月儿收拾一下？”墨南宸带着一丝希望，看着楚梦溪，脸红之下，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却看着对方道：“我——”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要想想。”楚梦溪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墨南宸，嘴唇动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我知道了。”墨南宸显得有些失望，但是随即强笑道：“刚好，今天有些新鲜的果子送进来，我让人都送到楚家，你养身体，就吃一点。” “姐姐，我有些看不懂你了。”墨南宸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离开的墨南宸，转而目光看向楚梦溪，声音幽幽道：“萧太妃是她自己，王兄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为何你不愿回清溪院？” “你不明白。”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句话还未说完，墨南湘就梗着脖子拉着她的手道：“我是不明白，你明明对王兄有情，为何不愿意面对？你是在惩罚他吗？” “你不懂。”楚梦溪摇了摇头，这一瞬间的她，目光变得极其辽远，也让墨南湘一下子止住了嘴巴，有些迷茫的同时，似乎也了解了一丝对方的心思。 “你也回去，好好准备下。”良久之后，当楚梦溪回过头来看着墨南湘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那波澜不惊的声音让墨南湘直接苦笑摇头，转而叹息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快了。”声音袅袅，人却已经悄然离开，只留下墨南湘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良久之后才悄然叹了口气。 第三百七十五章 风雨又一程 “王妃，这是月儿送来的凤仙花糕，说是府里专门给您做的，您要不尝尝？”国子监内，一场秋雨让秋意早早到来，枯了黄叶，也伤了秋情。等到瑶姬端着糕点走过来的时候，楚梦溪竟是于充耳不闻，独坐廊前，看着水面发呆不语。 “把这个给她，让她带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她回头的时候，发现瑶姬还在等着自己，楚梦溪微微苦笑，脸上有一丝苦涩一闪而过，将旁边做好的一件大氅递给了对方。 “王妃你——”瑶姬此时也有些看不懂楚梦溪了，只觉得她在躲避墨南宸的同时，似乎有着难以言明的意思在其中，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去吧，晚了她该走了。”楚梦溪勉强一笑，没有多言，只是让瑶姬拿着大氅匆匆出门，追上了月儿。 “王妃她对王爷还是很关心的？”月儿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瑶姬，有些不解道：“那为何不愿意回王府呢？这楚家不都交给四姑娘当家了吗？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精神头了，连今天早晨的早朝都差点误了时辰。” “你先回去吧，我也不清楚王妃的心思，总觉得她好像在等什么。”瑶姬摇了摇头，即使以她的性子，也猜不透楚梦溪到底在想什么，又怕自己胡乱猜测会扰了对方的心境，所以想来想去却不得其所以然。 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京城的另一处，也有一个人几乎在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面对的是欧阳岚。 “王爷和王妃难道真打算放过于家一马？”韩志毅看着欧阳岚，带着一丝余恨未消道：“此时乃是最好的机会，若是等到于家父子真的回到了关中，那就是放虎归山，再想等这样的机会，只怕是再无任何可能了。” “你以为毒圣妹妹不知道啊？”欧阳岚撇了撇嘴，晃着空荡荡的酒壶摇头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啊，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再说，谁告诉你于瑾还能回关中的？他只怕是回不去了。” “怎么说？”这一下总算是让韩志毅来了精神头，转而一把抓住对方问道：“是不是王妃有什么新的部署了？” “不是王妃，而是你们的皇帝陛下。”欧阳岚摇了摇头，看了对方一眼之后点头道：“难道你没发现忠顺老王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于瑾即便将鸿胪寺的职位让了出来，皇帝也不会让他回去，我猜到最后肯定会让于家整体搬到京城。如此一来，才能就近控制。到时候你管着刑部，难道还抓不住人家的把柄不成？了不起把当年的案子给翻出来就是。” “你是说翻案？”韩志毅一呆，但是随即却浮现出一丝疯狂的神情，喃喃自语道：“真的可以翻案吗？”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身为刑部侍郎，代理刑部，难道你就不会想想办法吗？”欧阳岚横了对方一眼，却又不忍心继续打击这个男人，所以点了点头道：“重要的是，瞅准时机。现如今的朝堂局势，被毒圣妹妹一招给打乱了，所以需要调整的时机，而于家身处其中，已经没有办法像此前那样独善其身，躲在关中称王称霸，所以你要准备好所有的证据，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下场博弈，那时候成败可就由不得别人了。” “好，我准备了十几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韩志毅咬了咬牙，神色变得重新冷静起来道：“我这一生就为这一件事而活。” “这孩子没救了。”欧阳岚打了个酒嗝，摇头笑道：“别被两个女人给折磨的要死要活的成不成？要我看，现如今的你才有一丝新气象，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自己的仇固然要报，但是这家国天下，你也该操心操心。你看看毒圣妹妹，一个女流之辈，尚且懂得为了大局，将家仇一拖再拖，你也该好好学着点。把这刑部好好经营好，等待时机，等到为天下寒门翻身的那一天。那时候，不光是你的私仇，你会发现，需要你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欧阳岚随口跟韩志毅胡说八道的同时，看了看外边之后摆了摆手，将绿姬给招了进来笑道：“好了，于家在京城的势力被墨北欢一着不慎，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件事可以暂时翻过一篇，现如今还有更大的事等着我们去做，于家也顾及不到你了。” “你是说——”韩志毅如今已经可以代表刑部参与朝堂大事，自然一瞬间明白了欧阳岚话中的意思，闻言目光转向北方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个时候别说是他，只怕是整个天下都在关心这件事了。” “是啊，这事总算是来了，我在京城都快等了大半年了。”欧阳岚同样走到门口，露出了一丝微笑。对于他而言，滞留京城长久不去，最大的目的就是帮助楚梦溪稳定朝堂，如此一来，他的愿望才最有可能实现。这已经比回白驼山更重要。 “该来了。”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国子监里边，楚梦溪的目光却望着北面，来了这突然一句。而几乎与此同时，急匆匆而来的红翎信使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冲进了皇城。 “突厥使团入境云州了，诸位看看吧，这是云州守将送来的紧急线报，领队的是突厥亲王阿史那毕忠。”皇帝缓缓开口道：“老三，你还记得他吧？” “知道，阿史那毕忠是如今突厥可汗的亲弟弟，号称草原战神，当年漠北一战，便是靠着他拼死突围，才护住了阿史那王族一脉，否则的话，又如何会有今日之事？”墨南宸点了点头，虽然心神有些恍惚，但是说起自己的这位老对手，却目光依旧变得犀利无比道：“这几年南征北战，扫平漠北，才让突厥逐渐恢复了部分元气。此次他南下中土，只怕未必是和亲那么简单，其意图应该是查看我北境防御虚实，若是我们出现变故，只怕草原之患转眼就到了跟前。” 墨南宸对于政事没什么天赋，但是说起军政大事，却思维瞬间变得清晰异常，所见更是让所有人连连点头，尤其是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他是真正的领兵三次前出漠北，将突厥王庭彻底打翻。 “太尉府立即传旨河东道各部，要整兵备战，绝对不能让阿史那毕忠看出破绽，让萧恒务必给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皇帝点了点头，随即道：“我大晋这些年被北境边防给卡住了脖子，以至于空有五大边军，却依旧无法现在幽北决出胜负。此次和亲，必须要打破缺口，万万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 急促的命令在随后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分赴北境各地，将军情命令迅速传递到位，围绕着突厥使团南下的所有线路，各部开始快速整顿兵马，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而在中原之地，已经部署到位的五大边军中的邢台军更是直接开到了温县附近，和汜水关守军合二为一，并且隐隐然大有西进的势头，从而和京城禁军连成一体。 这个时候内部纷争实际上已经逐渐被这个消息给压制住了，毕竟对于所有人而言，突厥人是共同的敌人，只有稳住了他们，中原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所以整个京城，也一改此前纷争不断，世家和寒门纠缠不休的局面，各部在皇帝的调遣之下，开始有序围绕着鸿胪寺和礼部迅速安排了一整套的措施。 就连宗正寺那边，也频繁出没各大皇族王府，虽然没有对外透露任何的消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和亲和亲，这位即将出塞的公主，才是关键。 而这个时候身为长公主的墨南湘，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目标，这一点就连暂时脱离了漩涡中心的于瑾都察觉到了。 只不过墨南湘本人，在这个时候却依旧忙碌着国子监的事情，而且从长公主府搬到了楚家，也不给其他人见面的机会。 “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墨南湘手中拿着一份从鸿胪寺抄过来的名册递给楚梦溪之后笑道：“姐姐看看，这个柳生办起实事来倒是还很有章法，事无巨细，安排的那是井井有条。” “别准备了，否则，岂不是漏了怯？”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没再继续，转而朝着对方道：“突厥使团进京之前，你别出去了，就待在楚家和青青作伴。其他的事，宗正寺和鸿胪寺，想来会衔接好的。你我出手，反而会坏了陛下的事。都安排了这么久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纰漏。”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皇兄的心思的？”墨南湘此刻算是忍不住了，转而拉着她的手直摇头道：“我记得母后跟我说过，这件事连三王兄都不知道，若不是此前议亲的事情，只怕她连我都不会说。” “很难猜吗？”楚梦溪微微摇头，神思辽远，声音袅袅道：“从墨南宸为了你打了墨北欢一顿开始吧，只不过我现在反而看不透，墨北欢到底有没有猜到这件事。” “现在大局已定，他猜不猜得到，有什么关系？”墨南湘撇了撇嘴冷笑道：“现在皇兄看到他就烦，昨个儿他去宫里给母后请安，皇兄在一旁看到他可是没什么好脸色。” 第三百七十六章 和亲公主之谜 “王爷，这突厥使团的行程很快，已经到了蒲州渡口，但是还有一件大事悬而未决，王爷可知道，本次和亲，陛下打算让——”陈玄礼看着墨南宸，面色犯难，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件事早该定下章程，否则的话，事到临头只怕惹人笑话？” “本王也问过陛下，但是只得到了一句回复，说是宗正寺安排过了，让我不要过问。”墨南宸倒是没有和陈玄礼过不去，但是他这句话很显然也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眉头大皱，不明所以。 “要不，王爷去问问郡主？”陈玄礼试探着问道：“这我们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总不能再去问陛下吧？” “算了，我去承明殿一趟。”墨南宸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随即起身朝着承明殿而去，倒是陈玄礼目光忽然一动，朝着柳生笑道：“那本官也去准备准备，等到王爷有了消息，就把这最后一件事落实到位，如此，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一半了。” “你们这就全走啦？”柳生看着一瞬间跟着陈玄礼一起离开的其他人，忍不住苦笑连连，这些家伙倒是全都会推卸责任，却为难了他这个办实事的下属。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只得跑到中书省找到了柳橙。 “这件事中书省也没得到消息，但是想来也不至于这么保密吧？”柳橙摇了摇头，沉思半晌后看了一眼柳生低声道：“你先别管，等着王爷的消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关于和亲这件事，一切以王爷为主，不要听他人的挑唆，免得中计。论算计人心，揣测圣意，没人是凌阳郡主的对手，跟着王爷走，一切总是没错的。” “父亲的意思是——”柳生有些惊疑不定道：“陈尚书是去了燕王府？可是现在燕王不是被罚幽闭在府，而且工部尚书的位置也被罢了吗？为何还要去？” “痴儿，你还是不懂啊。”柳橙深深地看了一眼柳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燕王虽然没了职权，但是对于世家而言，依旧是领头人，而且实际上，此刻，世家也没有了其他选择。有凌阳郡主在，宁王是不可能和他们走到一起了，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燕王了。” “也幸亏我留了一手，不然就你这悟性，迟早会沦为豪门和世家争斗的牺牲品。”柳橙叹了口气，朝着柳生摆手道：“日后若是有一日为父不在了，你就不要守着柳家的家世了，看着宁王在做什么，你就跟上去。他虽然也不懂朝堂争斗，但是奈何，郡主却深谙此道，而且比之昔日的楚相，要更胜一筹。有她出手庇护，或许，柳家还能安稳下去。” 柳橙此刻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英雄迟暮的感觉，但是也说对了一点，陈玄礼在急匆匆赶到燕王府之后，也让墨北欢来了兴趣，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道：“你是说，三王兄也不知道是吗？” “确实如此，宁王的话不像是有假，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也不想去找郡主，反而去了承明殿。”陈玄礼点了点头道：“所以，王爷，这件事下官是否也需要去问问陛下？” “不用。”墨北欢摆了摆手，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转而摇头道：“既然三王兄说他去问，那你就不要多掺和了，等消息吧。和亲嫁公主，这件事就是想拖也拖不久，了不起现在不公布，有可能是宗正寺还没有和哪家的郡主翁主谈好。皇族之内能和亲的适龄女子，就那么几个，只要看看宗正寺去了哪几家走动，也就能看出端倪。” “但是下官就怕这件事会起反复。”陈玄礼此刻自己也有些拿不准，跑到墨北欢这里，本是打算讨个主意。他倒是真心实意想把这件事给落实到位，毕竟如今礼部将所有的规程已经全部制作完毕，就等这最后一步了。所以苦笑道：“王爷别忘了，宁王好对付，但是国子监那位，却不是下官等人能够抗衡的。有圣眷在身，而且还手握凤至令牌，对皇族女眷来说，那可是比圣旨诏书还要恐怖的存在，若是宗正寺选出来的人不合她的心意，只怕未必能过得去。” “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想过真让南湘去和亲。”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道：“我堂堂大晋的长公主，若真的去和亲，那我们的脸还要不要？所以，先看看再说，这件事我们不插手，我只是好奇而已。” 墨北欢的态度算是让陈玄礼定了心，但是此刻这股疑惑实际上不仅仅在陈玄礼这些实际负责操办和亲一事的官员当中流传，甚至于在随后整个朝堂上也随之弥漫起来。毕竟，和亲在即，人家使团都快到京城了，和亲的人选却还没有确定下来，传出去的话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但是越发让所有人诡异的是，皇帝对于这件事是三缄其口，根本没有理睬众人的疑惑，而实际负责这件事的墨南宸在随后也一门心思放到了礼仪规程的复核上，而且直接从鸿胪寺搬到了太尉府，告知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有事去太尉府找他。 太尉府是等闲连柳橙这样的中书省高官都难以进去的地方，大晋旧例，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在这种地方办事，很明显就是不愿意就这件事发表言论。如此一来反而更加加剧了众人的猜测。 此时有人想起来此前传出来的风声说是让长公主墨南湘去和亲，以至于不少人开始纷纷打听前者的行踪，试图去探寻究竟。 “别看了，长公主根本不在府上，也不在皇城，而是去了长郅坊好几天没出来了。”不知道谁传出来了这道消息，直接让所有人打消了念头。如今的朝堂之上，除了明确表明立场的张宏生和张如海等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没去过楚家，也没胆子去长郅坊。 “也就是说，这件事只怕是内有玄机啊。”陈骞拉着陈玄礼避开众人，一边走一边有些担忧道：“那位可是有凤至令牌在手，连皇后都必须听从命令，如果宗正寺真的把长公主的名字报了上去，岂不是真要事到临头惹起纷争？” “你有主意了？”陈玄礼看着陈骞低声道：“王爷没让我等去管这件事，但是以我的意思，不如我们直接去国子监吧，总要问个明白。不论怎么说，和亲的大事不能被耽搁了。这一点我们世家和他们，没什么冲突。” “先去找张宏生，我记得不错的话，前几天他去过长郅坊。”陈骞目光闪动，拉着陈骞躲在一旁，将匆匆出来的张宏生给拦住了。 “你们不会也是要问和亲公主人选的事情吧？”张宏生有些无奈，他刚刚可是好不容易从群臣的围堵中闯了出来，结果又被他们两人挡住，顿时摇头道：“别看我，我去找了郡主，但是她没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你都不知道，那我礼部怎么办？”陈玄礼摊了摊手苦笑道：“这陛下，宁王，和郡主，他们三个没有一个能给个准信，难不成和亲到最后，派个宫女去漠北不成？若是寻常时节也就算了，但是此次和亲陛下很重视，随意打发，只怕那位阿史那毕忠未必会如愿，这不是白白的给日后留下隐患吗？” “你们的担心有道理，我也曾和郡主说过，但是她只回了一句话。”张宏生知道两人是真的等急了，所以和他们并肩而行，转而道：“郡主说，此事不关世家和豪门，一切要等最后才见分晓。” “没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陈玄礼有些丧气道：“这不和没说一样吗？这种时候谁还有空和你们争？” “要不，你随我们一起，去国子监一趟？”陈骞指了指国子监的方向，转而低声道：“好歹如今也只有郡主那边容易开口，我们又不能强闯太尉府？再说了，王爷那边也是要听郡主的。” “我觉得，现如今朝堂内外不该去过多猜测。”张宏生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们想没想过，为何陛下和郡主一直不曾开口？是他们没想到吗？我记得王爷昨日可是亲自去承明殿了，结果呢？回来就去了太尉府。只怕是真的有隐情，或者他们有什么考量在其中。我们贸贸然过去，岂不是要弄巧成拙？真要是坏了陛下的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毕竟是对外族，不是你我之间的内斗。” 这句话倒是让陈玄礼和陈骞悚然一惊，也一瞬间看着张宏生都露出了一丝诧异，后者更是不顾此前的恩怨，一把拉住对方道：“宏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们若是有什么发现，不能瞒我们。你们有郡主指点，消息总比我们要多。” “陈尚书放心，我知道轻重。”张宏生摆了摆手，不过随即似笑非笑道：“难道燕王没给你们提点几句？” “燕王让我们别管这件事，说是长公主——”陈玄礼一句话未曾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但是却让张宏生露出了一丝冷笑道：“是打算看郡主如何出手维护长公主吧？倒是好算计，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件事只怕他的盘算未必能打得响。” “什么意思？”陈骞心头一动，瞪着大眼睛道：“难不成真的不让长公主去和亲？” “真让长公主去漠北，那还不如让阿史那毕忠率军打过来呢。”张宏生拂袖而去，临走之前有些鄙夷的声音却让两人似乎悟出了一点原委，但是却留下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第三百七十七章 突厥使团 “启禀王爷，突厥使团已经抵达京城地界，禁军前出所部已经抵达接替蒲州镇军随行护卫，请命王爷，是否从德胜门进入？”急匆匆的汇报送到墨南宸这里的时候，实际上突厥使团距离京城已经只有半日路程，整个京城内外，巡防营和禁军几乎是全体出动，沿街站立，一副肃杀的气势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了整个京城。 “通知礼部前往皇城做好准备，鸿胪寺所有人等随我出迎，让前部禁军接引突厥使团在德胜门外等待，不见本王亲至，不得入城。”墨南宸一袭黑色王袍，卓尔不群，浑身上下不自觉的弥漫着一股隐隐然的杀气，和外面的禁军相互呼应。 “王爷，陛下诏命，让我等跟随王爷出迎突厥使团。”墨南宸从太尉府出来之后，文武群臣也在外边等待。按照大晋待客规矩，迎客应该位高一阶。阿史那毕忠身为突厥可汗的亲弟弟带队南下，大晋这边在没有皇太子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墨南宸这个超品亲王有这个资格代表皇帝，率群臣出城迎接了。 而此时，整个京城内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涌上了大街，虽然被禁军和巡防营牢牢地隔离在了两边，但是那人山人海的模样却还是代表着整个京城的气象。 这些百姓很少有人喧哗，大部分都在沉默不语，一道道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墨南宸为首的朝臣身上，无言之中，却给了所有人极大的压力。大晋开国百年，虽然战事频繁，北境一直不太平，但是尚武之风横行，朝野上下对待外敌，实际上态度却基本上是一致的，很少有人真的会愿意向敌人示弱。所以和亲，并不符合这些百姓的意愿，他们选择在此时出门，而且以沉默应对如今这个场面，也就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王爷，这些百姓怎么看起来——”柳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在看了一眼周围百姓那些似乎和禁军将士不相上下的杀气之后，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跟着墨南宸低声道：“要不要调常琳军入城？下官觉得，可能会出变故。” “不必，百姓的心思本王清楚，和亲虽属无奈，但是我大晋江山若是指望女人和亲去换取安宁，那还要这些将士做什么？”墨南宸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之中带着更多的是无奈，更是一种隐隐然的愤怒。作为军中将领，沙场上走出来的铁将，和亲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屈辱，但是考虑到大局如此，却是不得不为。大晋必须稳住突厥，才有可能集中全力对付幽北宿敌，才能打破如今北境的僵局。 一行人在随后也跟着沉默不语，径直来到德胜门外，一队队戎装站立的禁军分列两侧，在德胜门东西两侧列出了两个巨大的方阵，肃杀之气直冲九霄。而德胜门的城楼上，更是所有士兵全副武装，一副大战将至的架势，浑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历经数次整顿，在对待外敌之时，所有士兵的精气神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从上到下，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通往凤凰山的官道，等待着从远方而来的突厥人到来。 “来了。”柳生不太适应这种沉默和肃杀的气势，所以不断张望之下，很快看到远处地平线出逐渐的出现了一道黑线，那一瞬间滚滚而来的马蹄声也开始快速从远方而来，远远的，无数旌旗开始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禁军带着突厥使团，已经过来了。 “杀！”自家骑兵冲阵而来，马蹄声踏破了平静，也让列队等待的禁军将士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阵阵呐喊声，犹如腾云九霄的龙吟，震动古城跟着回音不断。 而此时，从京城东西两面，一直没有出现的常琳军开始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两队同时出发，犹如两只臂膀一样往前合拢，在很短的时间内，急速上前和前出的禁军骑兵汇合，然后从北到南，分列两道斜线，将其连接在一起。 战鼓声滚滚而来，常衡身在前军，身后传令兵来回奔驰，大队兵马犹如翻卷的云层一般层层叠叠，又如大浪淘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穷无尽，裹挟着突厥使团一路而来。 “诸位看到了吗？这才是我大晋铁血将士。”常衡的这一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事先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却让墨南宸脸色涨红，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文物群臣，声音激昂道：“我持如此精锐，当横扫天下，马踏祁连，何惧世间敌手？” 厉喝声犹如雷霆般在战鼓声中不断传递，也让所有士兵跟着齐声呼应。这不同于朝中内斗，阴谋诡计，杀人不见血，这是堂堂正正的军中之道，更是王者之师，震慑天下。 “启禀王爷，我部奉命接引突厥使团至德胜门外，现已完成任务。”陆盛在这种千军万马的怒吼声中，纵马疾驰，一路抵达墨南宸身前才翻身下马，身后千余精骑同一动作，整齐划一。 “骑兵所部归常琳军节制，在外游弋待命。”墨南宸右手一挥，大军分列左右，疾驰而去。而同一时间，原本呼喝声如雷的各部将士在这一刻同时变得沉默不语。 这种令行禁止的手段超出了这帮文官的想象，所有人的目光此刻甚至于直接从远处的突厥使团身上快速转移到了跟前。类似于陈骞这等高官，更是隐隐然对于墨南宸有了更多的认识。墨南宸或许在政见上乏善可陈，但是治军之道，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千军万马，风云聚集，却在只手之间，进退有据，一人之力足以掌控万千之众。 “哈哈，好，很好，精彩。”不过，不等他们出声，远处带着生硬的汉话也快速传来，草原特有的浑厚声音在此时伴随着使团一众人手的靠近，也到了跟前。当先一匹胡马载着一名身披黑色胡服的中年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此刻不需要任何人解释，甚至于墨南宸的目光也随之一变，阿史那毕忠，已经到了。 “宁王殿下，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啊。”阿史那毕忠和墨南宸认识，所以一到跟前，在马背上哈哈大笑，同时笑道：“这所部将士想来都是您的手笔吧？当真是给本汗吓了一跳啊。” “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也害怕飒飒秋风吗？”阿史那毕忠中等身材，显得风霜满鬓，和墨南宸相比，似乎年纪足足大了他一倍不止。实际上只有墨南宸知道，对方不过三旬过后，未到不惑，只是多年征战生涯，让他显得有些苍老而已。但是谁要是真看轻了他，只怕会被打的头破血流不可。所以此时，他仅仅只是摇了摇头，随即道：“本王代表大晋朝廷，欢迎突厥使团入京朝贡。” “赫！”威吓声一瞬间响起，无数将士跟着呐喊不止，声震云霄，城池轰鸣，聚集在此处的数万大军以自己实际行动，在呼应墨南宸的这句话，也在一瞬间彻底压制住了所有的突厥人，逼得他们的战马都跟着嘶鸣不止。 “宁王爷好大的手笔。”这一手让阿史那毕忠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转而朝着墨南宸点头道：“他日王爷去草原，本汗也一定盛情招待。” “这里是德胜门，是汉家将士得胜班师之时，天子犒劳三军之地。”墨南宸一直身后那巨大古老的城门，声色凛然道：“今日欢迎突厥使团朝圣，已经是最高礼节了，汗王请下马，随本王步行入城。” “步行？本汗手下将士，一生都在马背上，从未被人要求下马步行过。”阿史那毕忠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更加声音，金铁交鸣声大作道：“此地距离大晋皇城尚远，只怕本汗愿意，他们也未必会愿意。” “本王说的是让你下马步行，他们——”墨南宸脸色瞬间一变，手指阿史那毕忠随行之人漠然摇头道：“留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待陛下召见。汗王安危，交给本王负责。” “怎么？是觉得本王的身手还护不住你不成？”墨南宸一句话，直接让阿史那毕忠都停了下来，而他身后，那些突厥将士更是瞬间杀气压抑不住，以至于等到他回头的时候，双眼一瞪，右手跟着挥动，声色俱厉道：“这里是大晋帝都，谁敢放肆，杀无赦。” “住手！”伴随着墨南宸的命令，两翼禁军在这个时候已经长枪前举，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中带着浓浓的杀气。这是以大势压人，更是在炫耀无上武功。逼得阿史那毕忠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才挥手挡住了身后人的动作，转而看着墨南宸笑道：“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宁王爷还是锋芒毕露，好，本汗就佩服这样的好汉子，本汗跟你走。” “乌姆，护卫公主车驾随本汗进入帝都，朝见大晋皇帝陛下，其余人等城外扎营，不得本汗命令，严禁任何人主动挑事，我们不给宁王爷机会。”阿史那毕忠这句话说的不是汉话，但是墨南宸却听得懂突厥语，以至于这个时候的他才目光转向城楼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姐姐猜得对，那果然是个公主。”此时的城楼上，一袭白衣悄然隐去，身边，青青拍手笑道：“我刚刚看到那个公主也在看我们呢。” “东屿公主！”楚梦溪喃喃自语，目光转向远方的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径直走下城楼，连青青的声音似乎都没听到一般。 第三百七十八章 如此和亲 “郡主，陛下诏令，让您去长庆殿参加使团朝会。”郑大监紧急而来，拦住楚梦溪的车驾之后急忙道：“今日是个大朝会，连太后都参加，请郡主马上随老奴进宫，所有宫装全部准备妥当了，请速速前行。” “走吧。”此事楚梦溪早有预料，只不过让郑大监微微诧异的是，对方将青青也带上了，前往正阳宫之后，给对方也选了一件宫装。 “姐姐，你要带青青参加朝会啊？加上梦渺，这一次楚家就有三个人参加了。”看着楚梦溪依旧是一色清冷的素服，倒是给青青打扮的粉雕玉琢一般，墨南湘微微苦笑，不过倒也没说什么，似乎也看出了对方的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转而拉着她直奔千秋殿而去。 此时包括跟随墨南宸前往德胜门的朝臣也已经提前回归，等到楚梦溪和墨南湘进来的时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甚至于连很多皇亲国戚也出现在了殿内。确确实实如郑大监所言，这是个大朝会，来的人密密麻麻，将整个长庆殿全都坐满了。 而且，人群之中，欧阳岚也朝着楚梦溪摆了摆手，他此刻也是一袭盛装，而且将楚梦渺给带在了身边，坐在了宾位之上，只不过相比较空着的那几个专门给突厥使臣准备的席位，他靠后了一点，但是更靠近丹陛。显然，如此安排，皇帝是用了心思的。 “青青，你坐那里。”楚梦溪只是微微沉吟，就朝着楚梦渺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过来，继续留在欧阳岚身边。她带着青青参加朝会，一下子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但是更让大家所料未及的是，属于她的凌阳郡主的席位直接让青青坐了上去，她自己反而直接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墨南宸的位置上。 “姐姐，你这一手是打算应付万一吗？”如此一来，她就坐在了墨南湘的上首，而青青则在对方的下首，三人并排而坐，倒是让墨南湘脸色一下子变得笑眯眯的，甚至于还抽空朝她问了一句。 “防止有人借机生事。”楚梦溪朝着皇帝点了点头之后，才一扫对面的墨北欢，语带深意，浑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 “郡主不是和王兄解除婚约了吗？为何要坐在王兄的席位上？”墨北欢此时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开口打破了平静。 “朕允许的。”不过楚梦溪没回应，皇帝倒是直接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道：“这长庆殿内，除了朕和皇后的位置，她想坐哪就坐哪，谁也管不着。” “嗯，皇帝说得有理，哀家看，梦溪坐在老三的位置上正合适。”太后紧随其后点头不已，也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带着一丝莫名的诧异。 不过，楚梦溪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坐下之后，甚至于直接闭目养神，连墨南湘数次想要说话都没有机会，反倒是青青显得有些局促，坐在位置上不断扭动，半晌之后，竟是挪到了墨南湘身边。 而此时，阿史那毕忠一行已经进入了皇城，但是他的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这一路上倒是看到了整个大晋京城那如山如海一般的百姓，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全程沉默的状态让他看到了那一双双眼神之中蕴含的杀意和仇恨。开国百年，也和他们突厥人打了百年之久的大晋朝，从墨南宸这样的当朝亲王开始，到普通百姓，全都这种敌视和仇恨的心思，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草原部族不惧怕战争，但是却怕这种全民上下几乎一致对外，却尚武之风横行的强盛王朝，他们团结在一起之后爆发力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直到皇城门口，阿史那毕忠都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请公主下车，皇城之内，车马止步。”墨南宸自己也是下马而行，所以阿史那毕忠倒是没多说什么，挥手之后，原本驾车的两名侍女跟着扶着这位公主下了马车，开始跟在了阿史那毕忠身后，只是目光却随即聚集到了墨南宸身上。虽然璎珞流苏覆面，看不清真容，但是一双妙目却似乎对墨南宸很感兴趣。 皇城内部，禁军在王天赐的带领下，已经列队形成了一道人墙，一路蜿蜒直奔长庆殿，除了指引道路之外，更多的也是和外界士兵一样，表达着来自军中的意志。 “宁王爷，你们大晋的兵马倒是很强势啊，看起来王爷这些年武功未曾荒废，若有闲暇，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他们在战场上的战力到底有几何。”阿史那毕忠在路过王天赐的时候，被对方给瞪了一眼之后，脸色阴沉，但是声音却显得和缓无比。 “随时奉陪，本王正好也想试试，突厥铁骑是否还有当年突围时的战力。”墨南宸一句话噎的对方不说话之后，直接一路抵达长庆殿门口，脸色才重新变得肃然起来。 “陛下有旨，宣宁王墨南宸，领突厥汗王阿史那毕忠，突厥东屿公主阿史那云诸人等觐见。”长庆殿内，郑大监的声音一路传递，抵达殿门口的时候已经变得回音不断，但是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 “领命！”墨南宸躬身行礼之后，带队前行。此时包括东屿公主阿史那云在内，突厥使团一共五人的使团高级文武解刀而行，走进了殿内。 “启禀皇兄，臣弟领突厥阿史那毕忠汗王，东屿公主阿史那云，呼伦郡王阿史那多索，宝庆郡王阿史那铁勒，千禧郡王阿史那苏涣前来长庆殿交旨。”墨南宸躬身行礼之后介绍了一行人的身份，转而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见到楚梦溪坐在一边，脸色骤然间露出了笑容，似乎也很意外对方会选择和自己坐在一起。 “外邦使臣阿史那毕忠，奉我族大汗之命，觐见大晋皇帝陛下，陛下万岁无疆。”此时的阿史那毕忠倒是显得脸色肃然，主动行礼拜见。 “阿史那汗王免礼。”皇帝起身看着阿史那毕忠点头道：“汗王不远万里，为两国交好，不辞辛苦，风尘不绝入汉地，朕心甚慰。” “多谢陛下。”阿史那毕忠的汉话和汉家礼仪学的非常地道，此时行礼之后，更是再度开口道：“我族大汗有命臣下，献上国书，朝奉圣主，诚心归服汉庭，并送我族东屿公主阿史那云和亲汉地，为两族交好，略尽绵薄之力。” “阿史那云拜见皇帝陛下。”话音未落，阿史那云已经走上前，朝着皇帝行礼，不过用的却是草原礼节。 “好，阿史那大汗有这份心，朕记住了，几位赐座。”皇帝摆了摆手，转而笑道：“今日和亲朝会，乃是大晋开国百年从未有过之盛举，朕躬逢盛事，乃是祖宗赐福，北境将士常年守护边城有功，天降喜事于我中华，朕当于臣民贺。” “陛下万岁，大晋江山万年。”所有人全部起身朝拜，此时此刻，这场和亲一事才算是揭开全部面纱，所谓和亲，不是从大晋嫁公主去漠北，而是突厥公主嫁入汉地。 所以，此时显得最开心的就算是墨南湘了，看着在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她浑然不予理睬，反而洋溢着一丝自信的笑容，目光流转，顾盼生仪。 “如此和亲，倒是好手段。”唯有墨北欢，此刻脸色变得阴沉不定，看着高坐丹陛之上，接受所有人朝拜的皇帝，一瞬间喃喃自语，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陛下，草原公主嫁入汉地，开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新气象，乃是陛下之功，臣民之幸。”朝臣中间陈玄礼看了一眼墨北欢，转而瞬间起身笑道：“我等恭贺陛下，喜获佳人，普天同庆。” “今日朝会，乃是欢迎突厥使团入京朝贡，朕有感阿史那族之诚意，决定今晚在长庆殿设喜宴，招待内外臣工。”皇帝没有去接陈玄礼的话茬，反而自顾自开口道：“传旨下去，将此次随行之所有使臣人手全部安置在城东驿馆，以宾客之礼待之，不得有误。” “此事，由鸿胪寺负责，柳生，你立即着手安排。”皇帝看了一眼柳生，一句话直接让陈玄礼愣在了当场。和大理寺隶属于刑部一样，鸿胪寺归属礼部管辖。但是六部九卿实际上只是有隶属关系，却各自保持着相对独立。如果皇帝没有开口，那么这件事或许，礼部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参与进来，但是此时，伴随着皇帝的这句话，很明显，和亲一事的主导权，已经全部到了鸿胪寺身上。而柳生，无疑是其中最关键的人选。 “要配合好宁王，把这件事办成了，朕必有重赏。”皇帝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一下子让陈玄礼的脸色都变了。很显然，在这个时候，皇帝说这句话的意思就只有一个，和亲这件事，一如从前，不会因为阿史那毕忠顺利抵达京城而将权力从墨南宸身上移走，反而持续加强，让对方直接负责到底。 “奉太后懿旨，晚间本宫在万福宫，也开了一个夜宴，庆贺东屿公主加入汉家，让我皇室从此多了一员，同时给京城豪门贵眷下帖子，到时候也跟着一起热闹热闹，为这桩盛世添油喝彩。”太后朝着皇后扫了一眼之后，后者当即起身，朝着阿史那云微微点头之后笑道：“期盼两族从此罢兵息战，让黎明苍生能长享安宁。” “皇室？”人群之中，众人不断点头的同时，唯有墨北欢一瞬间目光聚集到了楚梦溪身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长庆殿风云 “城外的犒军晚宴交给常琳军负责，突厥人初来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之举，但若是遇到挑事的，也要坚决打回去。”墨南宸只交代了常衡这一句话，后者就点了点头。常琳军属于新建，突厥人就算是有心打探虚实，也打探不出什么来。而以常衡的性子，这句话顶多只能算是约束他不要轻易动手的意思。 不过实际上此刻在驿馆内，阿史那毕忠实际上也在交代负责此事的阿史那多索同样的话，只不过相比较墨南宸而言，阿史那毕忠就显得谨慎得多，毕竟此地是大晋都城所在地，他们稍有不慎，他们就彻底没了生机。 “能打探就打探，不行就另找机会，我们的任务在长庆殿，在宁王身上。此次南下能否和汉庭达成和解，关键就在于此。”阿史那毕忠朝着阿史那多索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对方能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自己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从一开始，就将目光集中到了墨南宸身上。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阿史那毕忠带着阿史那铁勒和阿史那苏洵前往长庆殿，而且盛装而行，借以表达自己心意的同时，也想趁着这个晚宴缓和一下大晋朝堂对于他们的敌意。这一点甚至于在随后出发的阿史那云那边也是一样，为此，阿史那云甚至于直接换上了汉家宫装上了马车。 “汗王到的好早啊。”柳生是早早地等在了宣武门门口，接到阿史那毕忠一行之后笑道：“汗王随下官去往长庆殿即可，为了方便你们，太后已经临时决定，将万福宫的宴会也搬到长庆殿。” 阿史那毕忠点了点头，没有因为这种改变而有所动容，反而对于柳生这种面面俱到的性子生出了一丝好奇，所以这一路上倒是放下了架子，和柳生东拉西扯的同时，也在急速了解如今大晋朝堂上的基本情况。 这一次墨南宸没有再次迎接，此时的他陪着皇帝也刚刚抵达，对于此次晚宴，礼部安排的规格非常高，以至于朝堂上下的大小群臣基本上都到齐了，整个长庆殿内济济一堂，其人数之多甚至于足以和年宴相比。 而且所有人对于此次晚宴都很期待，所以即便是皇帝等人抵达，这种欢声笑语还是随处可见。而这，也让皇帝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朝着墨南宸点头笑道：“今日这晚宴办好了，朕觉得，老三你后续的事要好办不少。” 楚梦溪此刻没有跟在墨南宸身边，毕竟这是正式的正宴，而且中间还会涉及到朝政问题，所以女眷被安排到了长庆殿的东面，连阿史那云都被请了过去，虽然同处一殿之中，却泾渭分明，从而避免相互干扰。 “臣弟明白，为了稳住云州一带边防，该让的，臣弟能狠心去让。”不过墨南宸却没心思管这些，他知道皇帝的意思，在突厥人主动嫁公主进入汉地之后，这接下来的谈判，大晋这边势必要做出回应，如此才能够起到作用。 “你呀，算了，吩咐开宴吧。”皇帝对于他的这种态度有些无奈，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身为主战派的墨南宸嘴里如果说出什么软话，那他估计真要担心了。 钟磬声不断响起，大殿之内，在群臣行礼之后，一排排的宫女流水般走进来，带着珍馐美味，宫廷佳酿送到各个席位之间，歌舞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取代了一切，莺歌燕舞，一派繁华盛世场景。 这些景象对于草原出身的突厥人本身就非常罕见，加上这几年身处漠北的他们处境艰难，被墨南宸打掉了部族精锐之后，实际上若没有阿史那毕忠连续不断对外征战，只怕根本连生存都变得异常困难。所以这等排场，甚至于连阿史那毕忠自己眼睛都看直了。而随行的年纪较小的阿史那铁勒两人更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歌舞表演，露出了一丝浓浓的羡慕之情。 “多谢陛下盛情款待，阿史那族同感恩德。”一曲终了，阿史那毕忠赶紧站了起来，朝着皇帝行礼之后笑道：“小王在草原，已经很多年不曾见到这等精致的菜肴和美丽的舞蹈了，陛下让小王开了眼界，多谢赏赐。” “这草原人还真是直接，这不是暴露了自己没见过世面吗？”陈骞嘀咕了一声，刚要说话，却猛然间见到上首的柳橙忽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憋得后面半句话硬生生的停在了嘴边。 不过陈骞的这种鄙夷实际上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甚至于连墨南宸此刻都有些奇怪。在场之人中，就属他最了解这位号称草原雄鹰的阿史那毕忠了。对方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近乎于灭族的情况下，依旧率部艰难转战千里，硬生生的靠着一己之力维持住了突厥在漠北的尊严和地位。 如今这种心态和言辞，只怕十有八九是故意而为。所以此时的皇帝在扫了一眼阿史那毕忠之后摇了摇头道：“汗王说笑了，美酒佳肴固然很好，歌舞表演也是人间美事。对于其他部族而言，或许是今生难得一见。但是你们突厥，自前朝崛起，历经数百年之久，不是一直号称草原万族之王吗？在前朝天可汗之前，连我汉地尚且要闻突厥铁骑而色变，更何况区区这些？汗王在朕面前，可不要妄自菲薄啊！” 皇帝的话只是随口而言，而且说得也都是陈年旧事，更像是在帮着阿史那毕忠开解，但是却让后者一阵摇头，转而带着一丝苦涩道：“昔日草原荣光已经故去，突厥再势大，也不敢和中原争锋。汉家有宁王这等战将当世，草原各族服气的很。此次小王南下，代表我族大汗，诚心归顺，为陛下臣属，戍守草原藩篱，世世代代，永为汉臣，效忠陛下。” 阿史那毕忠的这番话将姿态摆得很低，言辞之间甚至于用上了臣服的字眼，也说的在场的其他人不断点头，那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甚至于这一瞬间，不断有人发出窃窃私语声，对着阿史那毕忠指指点点。 只有墨南宸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位宿敌，暗自思索对方的意图究竟在哪。对方的心性他很清楚，不可能在这种涉及到两族尊严的时候，说出这种软话，否则的话，当年对方直接投降算了，又怎么可能拼尽一切保住了阿史那一脉传承呢？ “你看他身边的那俩小子。”这一瞬间他心中疑云大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在今天这种场合，欧阳岚作为客卿原本是应该坐在对面宾位之上，但是临时却被皇帝给安插到了墨南宸身后，变成了主位之上的自家人。 此刻，在所有人都听着阿史那毕忠的这番言论深以为然的时候，只有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冷眼旁观，看出了阿史那铁勒和阿史那苏涣两人虽然竭力掩饰，但是眉宇之间的那一缕不甘和愤懑。 “该死的，这个阿史那毕忠为了自己的盘算，连灌迷魂汤都能想得出来？”墨南宸只是扫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随即低骂了一句刚要开口，就听到皇帝已经摆了摆手，直接将他给打断了。 “汗王大可不必在朕面前夸赞宁王的功绩，如今两族和亲在即，这些往事就莫要再提了。”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指着墨南宸笑道：“朕的这位弟弟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不懂什么治国安邦之道，也就只会些拳脚兵法，算不得什么。朕时常都在头疼，小时候没教育好他。汗王今日这一通夸赞，只怕他转身就要飞扬得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几句话说的连欧阳岚都咧开嘴笑了，整个长庆殿更是哄笑声一片。墨南宸或许在朝堂上没多少建树，但那也是对方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领军打仗之上，此时皇帝看似贬斥，反而隐隐然有炫耀的意思，倒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在开玩笑中表达出了对墨南宸的看重。 只有阿史那毕忠看了一眼墨南宸，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僵了一僵，但是随即跟着笑道：“陛下自谦，宁王和小王在战场上照面数次，小王一直对他心怀敬意，也是多次期盼能和他再见，把酒言欢。” “嗯，汗王这话说对了，老三的酒量很好，朕也有意将和亲一事全权交给他处置，日后你们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大可多加往来。”皇帝哈哈一笑之后端着酒樽笑道：“朕保证啊，朕的御酒比起草原上的马奶酒，要更加醇厚，更加香甜，汗王一定会喜欢的。” “陛下御赐美酒，倒是让小王十分感激。”阿史那毕忠点了点头，似乎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转而朝着墨南宸笑道：“不知宁王殿下是否给小王这个机会呢？” “皇兄都送出去美酒了，本王当然不会拒绝。”墨南宸举起酒盏，脸色平静道：“改日，本王在府上摆宴，请汗王及草原英雄一聚，到时候我们再论高下。” “你这话倒是接的挺顺的啊，你看阿史那铁勒，只怕快要忍不住了。”欧阳岚在一旁低声笑道：“要不要再去添把火，我敢打赌，只要再烧一把，他肯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把阿史那毕忠一晚上装孙子的努力全给废了。” “你别捣乱，这和亲总是要和的，给他个台阶下。”墨南宸摇了摇头，和亲这种事情，对于突厥人来说固然势在必得，但是大晋来说也一样如此，只不过没有对方那般急切而已。所以面对欧阳岚的提议，墨南宸没有同意。 但是他不开口，并不代表别人不开口，而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是刚刚欧阳岚所说的阿史那铁勒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也一下子让阿史那毕忠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第三百八十章 殿前比武 “皇帝陛下，小王从小就听到草原上流传着宁王殿下的传说，但是却无缘一见。今日有幸和殿下共处一室，请陛下恩准，允许小王挑战宁王殿下，也好让我等草原人见识见识汉庭的大英雄是否是名副其实。”阿史那铁勒才一开口，直接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也让他显得越发的得意洋洋，声音显得瓮声瓮气的，生硬的汉话犹如闷雷一般在长庆殿内炸响。 “铁勒，胡闹，还不给我坐下！”此时，最显得诧异，或者说最意外的其实不是大晋的朝臣，而是阿史那毕忠自己，那一丝明显的慌张甚至于连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哎，看看，你先别说话，等着阿史那毕忠。”欧阳岚拉住了墨南宸，朝着对方摇了摇头的同时，目光不断在阿史那毕忠的脸色扫视，似乎想看出对方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 “陛下，铁勒吃酒吃多了，胡言乱语，请陛下和宁王殿下莫要见怪。”阿史那毕忠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史那铁勒之后，才转头朝着皇帝摆手笑道：“这中原的美酒确实容易醉人。” “叔父莫要如此，我就是想挑战宁王殿下。”阿史那铁勒直接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墨南宸道：“我倒想看看，宁王如今是否还有当年征战草原的勇气和本事。” “我没看出阿史那毕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如你去试试，打他一个大胖子，你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这家伙看着就只有一把子力气而已。”欧阳岚皱了皱眉头，总觉得阿史那毕忠有些问题，但是此时他也不方便去询问墨南宸，所以想了想之后索性直接推了对方一把。 “皇兄，既然宝庆郡王想比武，那就依了他。”墨南宸也有这样的疑惑，只不过楚梦溪不在身边，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所以索性跟着起身，朝着皇帝拱手道：“正好酒过三巡，这般寡坐也甚是无趣，比武切磋，权当是助助兴，为这和亲晚宴增添一点光彩。” “老三，人家远来是客，你可不能真伤了宝庆郡王。”皇帝目光一动，随即笑盈盈的点了点头，而且还直接在上面加了一把火，一下子让阿史那铁勒的脸色变得涨红起来。 而这句话也让阿史那毕忠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转而看向皇帝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似乎也带着一丝考究的意思在其中。 “王爷，铁勒他年纪轻，有些不懂事，还请王爷手下留情。”一瞬间的功夫，阿史那毕忠见到墨南宸走下席位，当即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行礼道：“您的本事，小王是见识过的。” “汗王客气，多年未曾征战，本王也想看看，草原英雄的风采。”墨南宸摆了摆手，身形一动，直接从丹陛之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来到阿史那毕忠跟前笑道：“本王也大不了铁勒几岁，今日权当切磋了，来吧。” “宁王好大的口气，敢小视我草原英雄！”阿史那铁勒一声怒喝，当即跟着跳了出来。和墨南宸的身法轻盈不同，他一落地，顿时间发出一声巨响，差点直接将长庆殿的地砖都给震碎了。 这么大的一番动静，也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部分的文臣此刻都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墨南宸。对方明显就是天生神力，虽然不少人都见识过墨南宸的身手，但是和这种大力士比武，正常人天生就输了一筹，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很多时候足以抵消一切技巧。 “倒是比大块头还要壮实。”欧阳岚撇了撇嘴，看着明显比常衡还要壮一圈的阿史那铁勒直摇头。他倒是没担心比武的结果，只是目光不断看着这个阿史那铁勒，总觉得对方都不像是个有脑子的人。 只不过此时欧阳岚不知道的是，在他打量着阿史那铁勒的时候，皇帝的目光也在一瞬间扫过他，似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来吧，让你先手。”墨南宸此时倒是没看到这么多，只是朝着阿史那铁勒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先进攻。 但是这么明显的轻视动作，更加激发了对方的凶性，一瞬间，阿史那铁勒双脚一跺地面，犹如一头人形巨兽一般直接冲向了墨南宸，双手张开，在空中甚至于隐隐然形成了音爆，呼啸着直接对着墨南宸猛然间拍了下去。 对于他而言，对付任何人其实套路都一样，自己的力量足以碾压这些年碰到过的所有人，而眼前的墨南宸相比较他而言，实在是太瘦弱了，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这一手直接让整个长庆殿骤然间出现了一阵惊呼声，这么大的体格，速度却这么快，等于让人们预想中的状况再也没机会出现，所有人全都为墨南宸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已经不分敌我了，所有人看着墨南宸，都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 “砰！”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当阿史那铁勒急速靠近墨南宸跟前的时候，后者也动了，脚下一点，身形往后急速后退，然后身形一跃而起，双脚横空而过，直击阿史那铁勒的面门。 这一下相比较对方的声势而言，显得悄无声息，但是在场的几名武将却不断点头，甚至欧阳岚都跟着看了一眼。墨南宸的身手确实很好，而且选择反击的时机也很正确。在阿史那铁勒一击不中，身形往前跨步的时候，他的双手再度展开，短时间内要想挡住墨南宸的双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后续却并没有出现如众人所料的场景，阿史那铁勒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既然双手无法回援，那就直接用头硬接这一脚。刹那间的低头，直接以头颅硬抗这一击。 “砰！”这一脚之下，墨南宸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直接踹在了对方的头顶，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之后，阿史那铁勒的发辫直接被踹散，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墨南宸自己也跟着倒飞而出，足足往后连续砸飞了数丈远之后才稳住身形，转而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阿史那铁勒。 刚刚那一击他倾注了全力，但是落脚之后却觉得自己仿佛踹到了铁板上，以至于此刻他的右脚几乎全都麻了。反观对方，虽然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那低沉的怒吼却似乎表达着并没有大碍，大有随时准备再度出手的意思。 “这家伙，还真是铜筋铁骨，要想伤到他，只怕只有生死之战了。”欧阳岚在一瞬间看出了端倪，也露出了一丝无奈，转而朝着皇帝摇了摇头。在如此近距离的搏杀之上，只有他第一时间看出了两人的状况。 “再来！”欧阳岚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皇帝叫停比武，真要压住阿史那铁勒，除非真到了战场上生死搏杀，否则的话对方这一身的蛮力加骨骼，足以克制住墨南宸的所有手段。但是不等皇帝开口，墨南宸却忽然之间主动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如此前那样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反而开始和阿史那铁勒缠斗不止，依仗着身材比对方足足矮了半截的优势，不断穿梭在他周围，拳脚不断，对准对方的全身要害，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狂攻不止。 “这倒是个办法啊，但是这大块头八成没练过功夫，哪能找到他的命门？”欧阳岚一瞬间明白了墨南宸的想法，但是却并不看好。从阿史那铁勒刚刚的反应来看，对方的功夫应该都是自己在战场摸索出来的，没有和自己这些人一样学过成体系的功夫，更不像横练外功的中原人。所以他的破绽，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墨南宸却浑然不顾这些，短短片刻之间就和阿史那铁勒连过数十招，甚至于不少时候直接抡起拳头和对方硬拼。 这一下倒是让这场比武变得更加精彩，几乎所有人全都跟着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两人犹如走马灯一样来回旋转，听着这每一次对撞都能发出震天巨响的厮杀。 欧阳岚自从知道墨南宸的心思之后，目光就转移到了阿史那毕忠身上。比武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墨南宸想赢很难，但是反之也一样，阿史那铁勒的速度虽快，但是受限于身形，比不得墨南宸，若是打不过，往后撤，他也追不上对方。 “这个阿史那毕忠，果然有情况。”所以，当阿史那毕忠看着墨南宸选择硬拼之后，明显的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之后，但是很明显，这种担忧并不是针对阿史那铁勒，反而更像是针对墨南宸之后，欧阳岚当即点了点头，反倒是端起酒盏，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来到皇帝的御座旁边。 “这么说，老三最好还真要打败这个宝庆郡王了？”没人知道欧阳岚对皇帝说了什么，因为此刻众人的视线全都在墨南宸和阿史那铁勒身上，就连站在一旁的郑大监都是在欧阳岚走上丹陛之后，才想要阻拦对方如此冒失的举动，但是一瞬间却被皇帝给摆手拦住了，而后者在随后更是在一瞬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老三能赢吗？” “大概能——”欧阳岚摇了摇头，一句话刚刚开口，却随即眼神一震，跟着咋舌苦笑道：“这家伙哪是在比武，这根本就是在拼命嘛！” 第三百八十一章 意有所图 “砰”欧阳岚话音未落，墨南宸和阿史那铁勒就已经犹如闪电般撞在了一起，长庆殿内瞬间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呼声四起。 楚梦溪几步走上前，满脸的担忧之色。这一次和之前的撞击截然不同，墨南宸几乎是正面和阿史那铁勒硬拼，没有丝毫的取巧之意。而且从此前的战绩来看，单纯比拼力量，阿史那铁勒远超墨南宸，是真真正正的天生神力。和这种人对抗，以巧取胜几乎是唯一的办法，但是墨南宸却显然选择了最简单最粗暴，却也是最艰难的一条路。 “别担心。”楚梦溪丝帕覆面，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身形却暴露了她的担忧，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身边就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 而几乎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当墨南宸被对方撞飞的那一瞬间，原本紧握的拳头闪电般回击，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急速打在了阿史那铁勒的鼻子上。 “噗”那一刻，鲜血犹如瀑布一般伴随着阿史那铁勒的一声惨叫喷射而出，倒飞出去的墨南宸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之上，连续滚落数丈远才停了下来。而阿史那铁勒则连退几步后，捂着鼻子惨叫不断。 “砰！”而墨南宸想要的就是对方捂住鼻子失去战力的这一瞬间，所以倒地的他甚至于没有丝毫的停歇，浑然不顾自己被撞得口喷鲜血，原地一顿，身形再度飞起，双脚在空中犹如剪刀一样，绞住了了阿史那铁勒的脖子。 “砰砰砰”这一下，整个人都到了阿史那铁勒身上的他拳头举起，闪电三连击，全都砸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只一瞬间的功夫，阿史那铁勒就被打的鲜血长流。 “啊！”而伴随着他身形一扭，从前到后，坐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之后，双拳连续砸在了阿史那铁勒的眼睛上，真正的惨叫随即而来。这个时候的墨南宸没有留手，一左一右两记重拳，打的对方猛然间跪了下来。 “啊！”这一声是墨南宸发出来的，伴随着这一声厉喝，一个手肘犹如铁锤一般砸落对方的泥丸百会，一下子让原本还在挣扎的阿史那铁勒猛然间趴在了地上，身形也随之急速停了下来。 “燕王殿下手下留情！”墨南宸双手环抱阿史那铁勒的脑袋，致命一击正要出手的时候，阿史那毕忠的声音也一瞬间响起，让他原本彻底扭断阿史那铁勒脖子的动作随之一顿。 “滚！”阿史那毕忠叫停了墨南宸的动作，挽救了阿史那铁勒的性命，但是身形跃起的墨南宸却在随后再度一脚踢出，将失去了反抗之力的阿史那铁勒强行踢飞，犹如一颗巨石一般砸落远方，顷刻间鲜血犹如雨点一般在空中洒落。 “别动！”墨南宸身形落地之后，一阵颤抖，也随之喷出一口鲜血，但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右手悄然之间被人握住，等到他回头的时候，楚梦溪已经到了他身边，手中银芒连续闪动，七劫针法闪电般而出，帮助其强行稳定了气血。 她这边忙着查看墨南宸的时候，阿史那毕忠和阿史那苏洵也快速将阿史那铁勒给扶了起来。相比较墨南宸是被巨力震得五脏失衡才口吐鲜血，对方就凄惨了太多，不仅仅鼻梁骨被彻底打塌，双眼鲜血长流，那最后一击更是差一点将其彻底废掉，等到两人上前的时候，阿史那铁勒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还想打啊？”这一幕也让阿史那苏洵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转头就朝着墨南宸冲了上来。只不过这一下直接被欧阳岚挥手给拦住了，转而看着对方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打不过就打不过，又没人逼着你们，想车轮战啊？来吧，本少主正好也想试试你们草原英雄的手段。我可告诉你啊，跟我动手，只问生死，不管胜负啊！” 欧阳岚的武力比起墨南宸好不了多少，但是他一身毒功已经进入化境，真要动手的话，对付阿史那苏洵，估计还真用不了三两招就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你是色愣人？敢来插手爷爷的好事？我宰了你！”阿史那苏洵比起阿史那铁勒的性子要稍稍沉稳了不少，但是一扫欧阳岚那迥然不同于中原人的相貌，顿时露出一丝鄙夷，挥起拳头当即就要动手。 “住手，回去！”这一下算是让欧阳岚也露出了一丝冷笑，手中绿色光华弥漫，当即就要动手的时候，阿史那毕忠也跟了上来，将阿史那苏洵给强行拖到了一边。 “色愣人？”欧阳岚看着阿史那苏洵，脸色冷冽，浑然没有此前的那种轻松，反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冷笑道：“再敢胡言乱语，便是你们的萨满大巫师来了，你也活不了。” “怎么样？我也来瞧瞧。”他的骤然发难一时之间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反而在此时，连皇帝都到了墨南宸跟前，只不过见到楚梦溪始终没开口之后，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插嘴。反倒是欧阳岚自己，在一扫阿史那毕忠退下之后，迅速换了一张笑脸，跟着抓起了墨南宸另外一只手。 “这老小子力气不小啊，来，吃下去。”仅仅一瞬间，欧阳岚微微一皱眉，但是随即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枚丹药塞进了墨南宸的嘴巴，然后看着楚梦溪开始拔针之后笑道：“好了，没事了，不过是气血震动而已，淤血吐出来也就好了。” 话音未落，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墨南宸瞬间张嘴，一口淤血也随之喷出，一下子让所有人再度惊呼出声。只不过与此同时，墨南宸也随之睁开了双眼。确确实实如欧阳岚所言，吐出了淤血，也就没事了。 这一下算是让所有人松了口气，唯有墨南湘从旁边挤了进来，见到楚梦溪跟着点头之后才苦笑道：“还真是惊险，刚刚吓死我了。” “好了，快扶老三坐下。”皇帝点了点头，此时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招呼众人回归席位后，见到楚梦溪朝自己点头，才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手忙脚乱抢救阿史那铁勒的阿史那毕忠等人。 “他没死吧？”墨南宸受伤，所以长庆殿内武学修为最高的就是欧阳岚了，皇帝朝着对方开口道：“别真死了。” “得了，确实不能真死了。”欧阳岚缓缓上前，一枚丹药直接飞出，扔到了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始终查看所有人动静的阿史那云手中，转而嘻嘻笑道：“东屿公主，看看小生的丹药如何？给这个大块头吃下去，包好啊，不好不要钱。” “是你们的这位王爷打伤了铁勒，难道你们还打算收钱不成？”这悄然开口的声音犹如黄鹂鸟一般清脆动听，这也是阿史那云第一次开口说话，所以瞬间功夫，再度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欧阳岚更是夸张的当中掏了掏耳朵。 “不要钱那要什么？东屿公主你是来和亲的，我又不能要你，那只好要钱了。难不成——”欧阳岚的性子是见谁都能开玩笑，但是此刻围绕着阿史那云转了一圈之后，却猛然间笑道：“难不成你们突厥人此次南下不打算要钱？” “你是什么人，胆敢当众调戏我族公主？”这一句话一出口，直接让所有人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意思，欧阳岚或许胡闹，但是却一针见血，直接说到了点子上，算是率先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突厥人南下，还开了先河送公主和亲汉地，这种超乎寻常的动作背后，其意图所有人都知道，必然是为了钱粮，为了边境互市，从而利用汉地物产加速推动突厥尤其是阿史那所部的发展壮大。否则的话依照两边的生死之仇，只怕早就如幽北那边一样打的难解难分了，又怎么会还有和亲这种事发生？ 而欧阳岚点破这件事，等于是将原本阿史那毕忠打算和亲之后再提出来的要求一下子提前了，而且还选择在了阿史那铁勒和墨南宸刚刚比武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在皇帝明确表示让墨南宸负责和亲的情况下，阿史那铁勒还将对方给打伤了，这等于还没开始就将谈判对手给打了，要是还能谈出有利的局面那才叫见鬼了。 所以原本阿史那毕忠都打算向皇帝请辞，暂时先息事宁人，等墨南宸恢复过来之后再说这件事，毕竟，他没打算短时间内返回草原。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让欧阳岚给打破了。 所以一瞬间，直接让阿史那毕忠微微色变，随即怒斥道：“一个色愣人，胆敢在天朝上国的大殿之上胡言乱语，你想死不成？” “你少来！”欧阳岚一瞪眼，手指悄然捏紧，看着阿史那毕忠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色愣人色愣人叫个不停啊，也幸亏是在大晋的皇宫里，否则，就凭你一句话，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找死！”阿史那苏洵一把抢上来就要对欧阳岚动手，似乎对于欧阳岚这样的西域人，突厥人有着天然的优越感一般，他和阿史那毕忠说出“色愣人”三个字的时候，那眼神之中的鄙视和不屑甚至于连大晋朝臣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想和亲，就给我滚出去！”那一瞬间，清冷的声音骤然传出，冰寒彻骨，宛如一股寒流，在此时横扫了整个长庆殿，而且不带丝毫生气，反倒是杀意凛然，沁入骨髓，直接让阿史那苏洵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到了欧阳岚跟前的拳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惊艳了人间 清冷的声音响起，瞬间让整个长庆殿安静了下来，抬眼处，一袭白色丽影悄然站起，让阿史那苏洵愣在了原地，也让所有人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对方。 楚梦溪一步一步走出来，看着阿史那苏洵，目光如水，声音却带着无尽的寒意，一出口，直接让对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骤然间打颤，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殿前司大汉将军何在，给我拖出去！”不过阿史那苏洵那呆呆的动作，和高举的拳头却让楚梦溪眼神都跟着悄然变冷，左手缓缓举起，一枚龙形令牌出现在了所有人跟前。 “龙御令牌！”惊呼声随之四起，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在这种时候拿出龙御令牌，等于是要行使皇权了，那一瞬间，几乎满朝文武全都跟着低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和楚梦溪对视。只有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同时明白了楚梦溪此举背后的含义，转而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龙御令牌？末将领命！”匆匆而来的殿前司值守御林军不知道殿内发生的事情，但是在看到楚梦溪手中的令牌之后，却随之脸色大变，瞬间功夫，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阿史那苏洵给强行按倒在地。 “郡主息怒。”皇帝不开口，楚梦溪几乎可以代行皇权，处置任何人，所以此时此刻就连柳橙都不敢有所怠慢，急匆匆起身之后，朝着对方毕恭毕敬行礼道：“请郡主看在阿史那苏洵远来是客的份上，饶过他一次。” “请郡主息怒。”龙御令牌自从到了楚梦溪手中，很少出现在世人跟前，但是没有人怀疑这块令牌的权力。而如今，更是连皇帝都不曾开口的情况下，几乎就是默认了对方的所有举动。如此一来，一下子让所有的文武朝臣全都跟着躬身行礼，山呼声瞬间响成一片。 “请，郡主息怒。”这一下，阿史那毕忠就算是不知道这块龙御令牌是什么，也迅速看明白了形势，连带着坐在皇帝跟前的皇族都起身行礼，这其中的权力有多大不用想都知道。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老脸通红，但是却一刻不停，学着柳橙等人的姿势朝楚梦溪行礼。 “给欧阳少主赔礼道歉。”楚梦溪眼睛姿势扫了一眼阿史那毕忠，随即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但是语气，却在这一瞬间悄然凌厉，手中的龙御令牌也在一瞬间举得更高了。 这一举动对于御林军来说已经算是正式的命令了，所以那一瞬间，全身铁甲的几名殿前将军手中的力道也随之悄然变大，打算当即将阿史那苏洵给拖出去。他们向来只遵从皇帝命令行事，而在如今，皇帝不开口，手持龙御令牌的楚梦溪就成了他们唯一听命之人，根本不会管自己抓的是谁。 “郡主，请郡主三思。”柳橙此时忍不住了，他没看到皇帝的脸色变化，所以此时唯恐真的惹怒了楚梦溪，将和亲的事情彻底搅黄，所以急急忙忙拖着陈玄礼等人出列，来到楚梦溪跟前连连行礼道：“阿史那苏洵是外族人，不知礼节，有些不服王化也情有可原，请郡主务必看在两族交好，和亲在即的面子上，饶过他一次。事关千万人生死，郡主您高抬贵手。” “郡主，这阿史那苏洵一看就知道，不知我中原礼节，所以才冒犯了欧阳少主，所以您看，要不大人不记小人过，先饶他一次吧。”陈玄礼在旁边急急忙忙搓着手，陪笑道：“您不值当和他一般见识。” “郡主，阿史那苏洵年少无知，请您饶过他一次。”陈玄礼自己求情，还不忘直接推了阿史那毕忠一把，惹得后者再也不敢有侥幸心理了。要知道别人他不清楚，陈玄礼可是当朝二品大员，但是此刻在楚梦溪跟前，却选择了伏低做小，不敢有丝毫冒犯的意思，所以这一刻的他语气变得郑重了许多，而且脸色也不敢在如此前那般还带着一丝不服气。 这一幕让楚梦溪看在了眼里，原本神色稍稍缓和了下来，能让阿史那毕忠低头，实际上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虽然欧阳岚是骤起发难，而且她也不曾想明白对方为何忽然生出这么大的怒火，但是能够压制住阿史那毕忠，帮助墨南宸在接下来的谈判当中占据主导地位，这种机会几乎是稍纵即逝，所以她才会选择以龙御令牌强行干预，避免出现反复。 而皇帝很显然也看出了端倪，所以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宛如没看见一般，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够如她这般直接控制整个长庆殿，以阿史那苏洵的生死来逼迫阿史那毕忠服软。 “郡主殿下，为了一个色愣人就要和大晋朝堂的客人翻脸，是否有欠考虑？”楚梦溪的龙御令牌还没来得及放下，那边阿史那云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一瞬间让柳橙等人差点直接掩面而去。 楚梦溪的性子柳橙等人已经非常了解了，从来都是强势无双。服软认错，或许还有可能让她罢手，此时强逼，只会更加坏事。而对方一旦出手，基本上就不会给任何人反击的余地，其招式招招致命。 而这个时候，阿史那毕忠的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看，他好不容易装怂，正打算装到底，好借此机会为后续谈判扳回一城，结果自己才刚刚开口就被阿史那云打断，这等于是白白浪费了刚刚赔礼道歉得到的机会，连他的脸都打了。 “东屿公主，话想清楚了之后再开口。”这一刻，不等阿史那毕忠开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楚梦溪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这里是长庆殿，不是漠北阿史那王族牙帐，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是轮不到我一个外族女子来说话，但是中原朝廷，不是历来都是男子坐堂当官吗？为何你却能号令群臣？难不成中原的男子都软弱到如此地步了吗？”阿史那云同样看不清脸色，但是声音之中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道：“果真如此的话，那我觉得此次和亲可以就此作罢，本公主也没兴趣嫁给你们中原的软弱男人。” “那你回去吧。”阿史那云的话说出口之后，惹来了陈玄礼等人脸色大变，但是楚梦溪却一瞬间目光一扫对方，强行让几人闭嘴之后，转而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确定好了，就自行离开吧，大晋不会把你扣为人质，草原和突厥也是时候再决胜负了，到时候铁骑绕龙城之时，可别后悔。” “当年宁王墨南宸率军出击草原的时候，带领的就是你说的软弱男人，但是中原铁骑却三次横扫漠北，将号称万族之王的阿史那一脉近乎斩尽杀绝，若不是靠着阿史那毕忠拼死力保，想来草原上也也不会有突厥一族了吧？”楚梦溪看着眼前的阿史那云和阿史那毕忠，声音平淡，不带丝毫变化，宛如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缓缓开口道：“时隔数年，想来阿史那族是觉得元气恢复，就可以再来挑战中原天朝权威了。也好，是不是真男人，战场上打过一回不就知道了？只不过阿史那族还有当年的运气吗？若是此战再败，你们还能逃到哪去？” “所以，东屿公主若是觉得是我汉室在求着你们和亲，那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等着汉家大军出征漠北，两族再战一场吧。”楚梦溪看着对方微微冷笑道：“宁王能打败你们三次，自然也能打败你们第四次，到时候把你抓回来，那可就不是公主之尊了。” “你这个女人，倒是好强硬！”阿史那云挡住了阿史那毕忠之后，摇了摇头道：“我只不过说了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难不成在中原开个玩笑都不成？” “那好吧，殿前司听令，将阿史那苏洵拖出去砍了脑袋再送回来。”楚梦溪一转身，摆了摆手，龙御令牌晃动之下，御林军没有丝毫迟疑，拖着阿史那苏洵就往外走，甚至于另外几人见到对方不断挣扎，当即拔出了兵刃。 “郡主，您是，是在开玩笑吗？”此时，唯有阿史那毕忠急急忙忙行礼之后，有些试探着开口，同时一把拽住了阿史那云。 “汗王觉得我在开玩笑？”楚梦溪一回头，丝帕飞落，瞬间功夫，明眸之下，倾世容颜之下，一颦一笑，足以惊艳了人间，让张大了嘴巴想要开口的阿史那毕忠瞬间呆在了原地。 “你！”这个时候，阿史那云的反应似乎比阿史那毕忠还要大，在看到楚梦溪真面目的这一瞬间，失声惊呼，捂嘴了嘴巴。 “欧阳少主，本王向你赔不是了，此事是我阿史那族唐突，请恕罪。”不过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当楚梦溪没有任何反应，而阿史那苏洵直接被拖到殿门口的时候，阿史那毕忠不敢再怠慢了，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只觉得对方犹如一座大山一般，让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几乎是本能的朝着欧阳岚行礼道歉。 “给你赔罪。”他一开口，阿史那云像是被瞬间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转而跟着下拜，神色之间似乎带着一丝挣扎，同时目光扫向楚梦溪，似乎想将她深深的印在心里一般。 第三百八十三章 色愣故事 “跟我回楚家。”宣武门口，楚梦溪看着墨南宸微微惨白的脸色，微微一叹，浑然没有了此前强势压迫阿史那毕忠的气势，拉着对方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 “青青，梦渺，你们跟我走。”墨南湘原本是打算跟上来的，但是见此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而将青青和楚梦渺给拉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甚至于连欧阳岚也被叫住了，让其上了墨南宸的马车，同时直奔长郅坊而去。 “王爷没什么大碍。”一回到楚家，青青倒是跟着就给墨南宸诊断了一番，但是随即笑道：“我给你配一副汤药，回去让月儿姐姐熬好了，吃个几天就没事了。” “阿史那毕忠的盘算破灭，突厥人这几日应该不会开启谈判，可以暂时稳住一段时日。”楚梦溪拉着青青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沉吟，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道：“没想到的是，草原上出来的铁将，居然也学会了勾心斗角算计人心了。” “那也不算什么，斧凿之相太重，玩这个，他还差得很远。”欧阳岚倒是没怎么在乎，甚至于言辞之中带着一丝冷意，也让墨南湘来了一丝兴趣，转而有些好奇道：“欧阳少主，关于色愣人一说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色愣人就是西域人。”欧阳岚脸色变得有些冷冽，转而摇头道：“这个名字就是昔年突厥人横贯东西之时，对于西域其他各族人的称呼，只不过突厥被前朝打败之后，就成了我们这些中原人和西域本土人结合的后代的专门称呼。” “是不好的意思？”能让欧阳岚这种嬉笑怒骂，不动于色的人变脸，在场诸人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这一瞬间连和他关系最好的墨南湘都不敢直接发问了。只不过中原和西域断绝百年之久，他们几个是没有一个知道这个称呼到底代表着什么，能让欧阳岚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就是奴隶和杂种的意思。”欧阳岚苦笑一声，一句话差点让墨南宸直接跳了起来，转而脸上显出难以言明的怒火道：“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怎么说？这一说岂不是连皇帝都惊动了？陛下可是极其看重颜面的人，如果和亲不成，中原大军无法摆脱羁绊，那我的谋划岂不是成了一场空？”欧阳岚直摇头，翻了个大白眼道：“这个称呼在西域流行都有百年之久了，甚至于很多有中原血脉的同族都放弃了挣扎，不愿就此和其他各族发生冲突。只有我们这些当地的豪族，对此还很在意。” “这失落的百年，西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墨南宸差点咬碎了牙齿，脸色扭曲，近乎于一字一顿，却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懑。 “国土沦丧，王朝式微，自然族人沉沦，被各族欺压。”楚梦溪摇了摇头，相比较墨南宸的愤怒，她显得更加的清醒。西域，只怕比起欧阳岚说的更加恶劣，从前朝大业年间算起，到如今大晋开国都过去百年了，中原王朝从未有收复西域的举动，那里早已经是沧海桑田，能够如白驼山这般始终坚持自己是汉家血脉的，只怕是真的寥寥无几了。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欧阳岚见到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顿时摇了摇头强笑道：“突厥此前被你差点灭族，这些年没空骚扰西域，没有了强大的外敌，其实西域就是一盘散沙，所以打通河西走廊，连接中原和安西故地之路，就能够重新收拾人心。毕竟还有很多人不甘心，在沉默中等待，等待你们再度马踏阳关，进军西北，带来新气象。” 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岚，没有再开口说话，对方的这种性子只怕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被逼无奈才形成的，嬉笑怒骂，顷刻间就能反复，却是在掩盖自己内心的愤懑而已。毕竟身为白驼山少主，本身就是当地的豪族之望，甚至于可以说，是所谓的色愣人之望，还有很多人需要他出手庇护。 “等中原事了，我去吐火罗走一趟，帮你除掉蝉翼门。”这句话一出口，欧阳岚听得哑然失笑之余，转而无奈的看着楚梦溪道：“你怎么也和宁王一样？我只是说西域那边的汉家后裔很苦，但是没说我的日子不逍遥啊。若不是唐门秘密西进，和蝉翼门勾连在一起，我白驼山又怎么会压制不住区区一个外族搞出来的幺蛾子？也就是你那个毒圣师尊莫名其妙躲了起来，所以唐门没人压制，这才什么心思都出来了，不然的话四大毒宗各守一方，也算是相安无事。” “好。”楚梦溪没有纠结这一点，事实上，对方说的没错，只要毒圣一脉坐镇中原压制住唐门，其实四大毒宗也自然会相安无事。 所以欧阳岚说到这里就没再说话，但是在场的几人却都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以至于在第二天，等到他一如往常那边拉着常衡喝酒的时候，连对方的目光都变得非常奇怪。 “我就知道，长公主肯定跑过来和你幽会了，不然的话怎么连这种事你都知道了？”欧阳岚撇了撇嘴，拎着自己的宝贝酒壶笑道：“话说你俩现在什么情况？需要我帮忙吗？” “你？”常衡目光一闪，一句话还未说完，指了指外面门口摇头道：“有人来了，还是你的对头。” “这些突厥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连这里都能碰到。”欧阳岚撇了撇嘴，不过随即脸色一愣道：“东兴楼在长郅坊，距离他们的城东驿馆隔着大半个京城，他们能跑到这里来吃酒？说出来鬼多不信！” “我也不信。”常衡看了一眼四周，随即若有所思道：“他们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姑娘而来？” “我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个小角色，你们家姑娘，那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欧阳岚点了点头，看着从远处走进来的阿史那多索和阿史那苏洵几个突厥人忽然低声道：“你此前在犒军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那几个头头都不在，下面的人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常衡摇了摇头道：“被我军在德胜门外震慑了一下，暂时应该翻不了什么大浪。但是漠北之战，是势在必行。” “毒圣妹妹解决了于家，只要和亲一成，你们就可以从速整顿兵马，先解决东边的，然后依次往北推就是。”欧阳岚看了一眼常衡笑道：“对你们而言，打仗不就跟吃饭一样寻常吗？” 他们两个在自说自话的时候，却被阿史那苏洵看在了眼里，两人几乎是瞬间功夫直接来到跟前。 “你们想干什么啊？”欧阳岚摆出一副酒鬼的模样，斜靠在坐席上，看着阿史那苏洵似笑非笑道：“打算再打一场吗？” “常将军为何和一个色愣人一起喝酒？他们，不过是一群杂种而已，奴隶牲口。”阿史那多索扫了一眼欧阳岚，直接将其无视，那种不屑一顾和鄙夷的神态几乎是毫不掩饰，转而朝着常衡操着生硬的汉话道：“常将军是条汉子，我请你。我们将这个色愣人赶出去，在西域，他们这样的人不配和我们坐在一起。” “你说什么？”常衡脸色一冷，手中的酒盏在巨力之下，轰然爆碎，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顾，看着阿史那多索一字一顿道：“再说一遍试试？” “常将军是什么意思？”阿史那苏洵此时倒是稳重了不少，想来是长庆殿的那一幕镇住了他，所以见到常衡发火，当即拦住阿史那多索，朝着对方道：“我突厥南下和亲，在将军眼里，难道还比不上这个色愣人吗？” “和亲是和亲，和本将有什么相干？我是个军人，只知道打仗。”常衡眼神一瞪，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欧阳少主从西域前来中原，走的路比你们多，一样是我朝廷的贵客，是陛下亲口御封的客卿。而且，你口中的色愣人，那是我中原后裔。他们要是奴隶的话，那本将算什么？我中原帝朝算什么？在你们眼中，莫非也是奴仆不成？” “本将告诉你，若是你们突厥还觉得欧阳少主他们是色愣，奴隶，那不好意思，在本将眼中，你们才是真正的奴才。”常衡的硬气是靠着自己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所以看着脸色大变的阿史那多索，冷笑道：“你要是不服，那就回去整兵，我们继续打，一直打到你们服了为止。我中原不靠和亲，依旧能打额你们突厥亡族灭种。到时候，只怕你们连奴仆都做不成。” “想要喝酒，那就坐下来，我不介意和奴仆同坐一席啊，不过你们如果是想要打探消息的，请便。”欧阳岚声音之中莫名的带着一丝波动，指了指外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却不经意间，指尖一缕绿色光华一闪而过。 这一瞬间的举动除了常衡，没人在意。能让欧阳岚出手，而且还是当着对方的面如此，就代表着此时，他的心里已经出现了别的念头。 “两位郡王若是想喝酒的话，可以到本王这里来。”欧阳岚这一番话说的阿史那多索愣在了当场，而阿史那苏洵更是拖着对方转头就要走。只不过，这一瞬间，另外一道声音却在此时悄然响起，也一瞬间，让欧阳岚的脸上快速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容，也同时摆了摆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意在宁王 “欧阳少主，常将军，不如一起吧？本王今日闲得无聊，正好来东兴楼吃酒，来的还真是时候啊。”墨北欢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看着两边四人笑道：“今日本王打算将东兴楼包下来，几位可以尽情畅饮，酒钱都算到本王头上，如何？” “别了，我这酒可喝得差不多了。”欧阳岚打了个酒嗝，转而拎着酒壶笑道：“你看他们两个，要真让我这个色愣人坐他对面，只怕有人会吃不下饭了。” “那好吧，不知道常将军呢？”墨北欢也没强求，他是全程参与了长庆殿的晚宴，自然猜得出来欧阳岚和突厥人之间的矛盾，所以当目光转向常衡之后笑道：“常将军身着便服，莫非今日是——” “回家。”常衡的话语很短促，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道：“王爷自便就是，只是末将很奇怪，东兴楼距离天赐坊路途遥遥，王爷来这里吃酒，舍近求远，南辕北辙——” “大块头，你这就不对了，看破不点破，你懂不懂啊？”欧阳岚一把拉住对方直摇头道：“保不齐人王爷就喜欢这东兴楼的特色呢？这里距离楚家这么近，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近水楼台什么来着——” “得了，王爷你先近水楼台，我俩就先得月去了。”欧阳岚本来就是胡搅蛮缠的，但是架不住的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外面殷红林就走了进来，见到墨北欢和阿史那多索都在，顿时转到了常衡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本王也去，顺便带这两位阿史那贵客去拜会大姑娘。”墨北欢紧随其后，一副自作主张的架势让常衡微微皱眉，但是却被欧阳岚给拉住了。 他们两人旁骛无人的走在前面，同时欧阳岚似笑非笑道：“楚家啊，可未必会让陌生人进来，到时候进不去大门，王爷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燕王殿下不用过去，那是我族公主去往了楚家。”阿史那苏洵带着一丝奇异的神情，似乎不愿意开口，但是相比较去楚家去见楚梦溪，他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东屿公主，去楚家？”墨北欢一愣，随即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带着同样表情的，还有欧阳岚和常衡两人。相比较后者，欧阳岚可是见证了在长庆殿内，楚梦溪以龙御令牌逼迫阿史那云给他下拜道歉的全部过程，所以才会对此有些奇怪。 “斧凿之相太明显。”这是欧阳岚得出的结论，但是却走进楚家前厅的那一瞬间迅速变了副脸色，朝着阿史那云笑嘻嘻的开口道：“原来草原上的云公主居然来楚家做客，哈哈，是来看我的吗？我就说嘛，阿史那族的人没那么小气，朝着我拜了拜就真的生气了。” “毒圣妹妹还没出来吗？”欧阳岚是浑然忘了长庆殿内自己生气的一幕，反而在见到楚梦溪没出来之后朝着常衡笑道：“要不你做主座上陪着云公主聊两句？反正都是虚情假意的套话，大家随意一点。” 他这种话一说出口，常衡是有些无奈，而阿史那云则是瞪着大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忽然这么开口，而且说得直白无比。 “难道不是虚情假意吗？”欧阳岚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云公主何必故作矜持，想说就说，也没人外传，你大概也不愿意来汉地和亲吧？” “那是欧阳少主自己的想法，和阿史那云没有关系。”阿史那云不太习惯欧阳岚的说话方式，所以愣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今日前来拜会凌阳郡主，是礼节拜访，同时请教汉家女眷的一些内事，不足为你一个男人道。” “我猜云公主的汉话是个老先生教的，但是教到一半，人老先生去世了，所以学的有些不伦不类。”欧阳岚摇了摇头，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到了楚梦溪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也是“不伦不类”这四个字。 “你不用和我行礼，你是公主，我只是郡主，比你位低一阶。”楚梦溪缓缓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依旧流苏璎珞覆面，但是却第一时间朝着自己行礼的阿史那云摇了摇头转而道：“和亲一事结局尚未可知，汉家女眷的事也不用这么早就学。即便是真和亲了，这些也自有内廷司专人负责教导，我教不了你。” “郡主的意思是不看好和亲？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楚梦溪依旧是清冷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变化，但是这句话却无疑让阿史那云微微皱眉，转而十分不解道：“我自问即便是在长庆殿内言语有误，但是也不至于影响到两族和亲大事吧？” “我没说不看好和亲，公主你可能误会了。”楚梦溪看着对方，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深意道：“和亲是朝堂大事，与我无关。至于对你本人，你我素味平生，我没有什么不满，自然，也没有什么满意的地方。” “阿史那云虽然第一次来中原，但是沿途所闻，却也知道，大晋朝堂之上，郡主可以左右风云。”阿史那云目光死死地盯着楚梦溪道：“而且，郡主和宁王殿下乃是夫妻，如今宁王主持和亲，成败与否，皆在他一念之间，而宁王殿下却好像只听郡主的话，我说的没错吧？” “东屿公主，你好像很关心宁王啊？”楚梦溪尚未开口，欧阳岚却忽然插嘴笑道：“是真的只因为他主持和亲一事吗？” “坐吧，别站着了。”楚梦溪看了一眼欧阳岚，心头一动，转而朝着阿史那云点头道：“和亲一事等待朝廷决断即可，公主也不用来找我，我不会干涉。两族交好，是一件幸事，你来汉地和亲，我很意外。” “只是皇帝陛下并未点头让我进宫。”阿史那云看着楚梦溪只一句话之后就停了下来，顿时直接换了个话题道：“闻听郡主和后宫太后、皇后交好，不知可否帮阿史那云询问一二，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你今日倒是和长庆殿上的反应完全不同。”楚梦溪目光一闪，对于阿史那云想问的问题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摇头道：“陛下对于此事自有安排，而且大晋后宫不干涉前朝政务，所以我不能帮你，也帮不到你。” “其实，东屿公主大可不必，大晋又不是豺狼虎豹，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左右你和亲嫁入汉地，不是入后宫为妃，那起码也是嫁一个皇族亲王，而且还是原配正妃。汉地的男人你也见识过了，那个大胖子是你们阿史那族的勇士吧，不还是被轻松的打废了？”欧阳岚撇了撇嘴，似是有意道：“只等和亲之事谈妥，到时候风光出嫁就是，着什么急？” “若是我想早点知道呢？难道就打听不出来吗？”阿史那云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所以即便是欧阳岚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轻浮起来，却依旧选择无视，继续发问道：“这对我很重要。” “那估计你是来错地方了。”欧阳岚笑道：“慢说是郡主不会开口，就算是她打算帮你，也问不出来啊。这事，估计连陛下都没想好，你打算找谁打听去？” “公主今日来楚家，你叔父知道吗？”楚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对阿史那云有了更深的认识，转而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他大概还不知道吧？” “我和大块头在东兴楼碰到了阿史那多索和阿史那苏洵，正在和燕王喝酒呢，这件事阿史那毕忠如何不知道？”欧阳岚直摇头的同时，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转而看着阿史那云道：“今天确实很怪啊，你们突厥人从城东跑到了长郅坊喝酒，没想到燕王也从天赐坊跑到了东兴楼，约好了吗？” “郡主手持龙御令牌，整个大晋朝廷的高官都瑟瑟发抖，我们突厥人初来中原，自然也想知道些情况，打探一番，应该没有什么差错吧？”阿史那云摇了摇头道：“至于燕王，我们并不认识，突厥人眼中，中原的王爷只认识宁王。长庆殿上，宁王打败我突厥第一勇士，阿史那云只想认识认识宁王。” “那我知道了。”欧阳岚一瞬间目光转向楚梦溪，一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阿史那云今日来的意图至此总算是揭开了。 “我说燕王这个人啊，还真是鬼精鬼精的。”欧阳岚拍手起身笑道：“早知道的话，我就该讹他一顿酒的。” “别去了，东兴楼不是都被他给包下来了吗？”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神色，转而朝着阿史那云道：“公主请回去吧，楚家很少留外客，你安心等着即可，若是觉得烦闷，就去京城四处转转。” “不能在这里住下吗？”阿史那云目光有些闪烁，一句话说的欧阳岚差点将嘴里的酒都给喷了出来，转而看着对方直摇头道：“我说东屿公主，你是不是也学了变脸术？幸亏刚刚才喝了一口，不然的话我还以为我醉了呢。” “常大哥，送客。”楚梦溪横了欧阳岚一眼，直接让常衡送客，自己转而自顾自的走进了后宅，惹得阿史那云忍不住顿足的同时，却也引来了欧阳岚目光之中更多的好奇。 “东屿公主，要不，我带你去找燕王？看看他如何？”这一瞬间，欧阳岚那满是调笑的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阿史那云悄然间停下了脚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各取所需 “这位壮士莫非也和郡主有关系？送客这等事在我漠北都是奴仆做的吧？”常衡送阿史那云到了门口也没说话，转身就打算回去，但是前者却一下子叫住了他，似乎有些奇怪对方的举动。 常衡此前在德胜门外的那一手调兵遣将震惊了所有人，这一点阿史那云此前就看在了眼里，但是此刻，对方在楚家却犹如下人一般，送客的活只有管家一类的人才会去做，但是看常衡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宛如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我本就是楚家人。”常衡只是哼了一声，转身直接走了进去，丝毫没理会阿史那云的反应，径直前往凌云居。 “阿史那云只怕意图不轨，姑娘当多加小心。”常衡回来的时候楚梦溪很显然也在等他，只不过见到他一脸郑重的样子，倒是惹得后者忍不住一笑。 “我知道，她想进宁王府。”楚梦溪此时的冷静让常衡有些不自在，所以难得的挠了挠头，看着对方认真道：“姑娘打算怎么办？此事断断不可。不说这耽误姑娘的终身，而且还连累大局，断不可行。” “大块头不必担心，这件事其实也挺好玩的。”他话音未落，欧阳岚就从外边蹦了进来，转而一把搂住常衡的肩膀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阿史那云已经进了东兴楼了。还别说，这个草原公主还真是有点意思。” “燕王插手了？”常衡一愣，但是在见到楚梦溪没有任何反应之后顿时点了点头苦笑道：“姑娘你是什么都料到了，但是我怕宁王若是不加觉察，只怕未必能够跟得上姑娘的脚步，到时候岂不是凭空给了别人漏洞？” “那就交给你了。”欧阳岚拍了拍常衡的肩膀，嘿嘿一笑之后看着楚梦溪道：“正好看看宁王的反应也很好，这件事需要重新捋一捋，然后重新布局。” 楚梦溪看了欧阳岚一眼，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很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阿史那云的到来虽然突兀，却让这件事迅速开了头。 而此时，在东兴楼那边，阿史那云走进去的时候，阿史那多索和阿史那苏洵早已经走了，但是墨北欢却依旧坐在原地，似乎就为了等待她一般。 “公主在楚家碰壁了？”墨北欢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楚家大姑娘若是靠一番话就能说动，那就不是让整个大晋朝廷百官颤抖的凌阳郡主了。” “燕王殿下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去楚家是做什么的？”阿史那云此刻一双眼睛似乎带着丝丝的精芒，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所以王爷是专门在此地等我？” “本王其实就是好奇，公主对三王兄如此感兴趣，是否真是美人爱英雄？”墨北欢招呼阿史那云坐下之后笑道：“大晋英雄人物辈出，也不止王兄一人，而漠北和我中原之世仇皆是三王兄领兵出征所至，而公主如此而为，岂不是要置阿史那王族被灭之仇而不顾？” “王爷的话阿史那云听不明白。”阿史那云摇了摇头，没有去接对方递过来的茶盏，反而目光灼灼道：“我此次南下和亲，确实是为了两族安宁，情愿奉献一生。而宁王是此次和亲一事的主导者，得他青睐不是理所应当吗？” “那你估计是要失望了，三王兄的性子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你也知道，领兵征战之人，方正无比，丁是丁卯是卯。对于这等事，从来都是古板无比，不会轻易做出改变。”墨北欢直视阿史那云的目光，摇头道：“更何况，你我两家处境不同，和亲对于突厥来说是势在必行，但是于我大晋而言，那只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没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们从一开始就弱了一筹，这是天数使然，人力难以挽回。” “所以我虽然佩服公主为了族人牺牲的精神，但是这一招对三王兄来说，并不好使。”墨北欢缓缓而言，但是每一个字却都让阿史那云脸色微变。 “王爷说了这么多，却不肯道明来意，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阿史那云摸不清墨北欢的来意，而且刚刚在楚家，欧阳岚最后的那句话看起来虽然像是说笑的，但是此刻却更像是在提醒她，所以一瞬间的沉吟之后，她直接站了起来。 在如今皇帝直接开口，将和亲的所有事全都交托给墨南宸的情况下，阿史那云虽然不知道对方和墨北欢的关系如何，但是想来不会好到哪去，否则的话，对方刚刚的那几句话实际上就已经在漏墨南宸的底牌了。 “公主且慢，本王没打过仗，所以对于和亲和谈还是很感兴趣的。”墨北欢一句话直接拦住阿史那云之后，转而笑道：“公主是觉得，本王没有主持和亲的权力，所以就帮不上你是吗？” “王爷知道阿史那云的来意，但是你的意图却始终不肯明说。中原人过于狡诈，和我草原不同，所以用你们的话说，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必要谈下去吧？”阿史那云目光之中虽然泛着狐疑，但是动作却丝毫没停，声音冷淡道：“我没有时间去和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那就看本王能不能给你一剂良方帮你见到三王兄，让你达成所愿了。”墨北欢也不着恼，甚至于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道：“公主应该知道，陛下并没有说让你入宫，也就是说此次南下和亲，迎娶公主之人，可能就是我们这些皇族亲王了。” “那又如何？”阿史那云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道：“即便和亲一事我族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多，但是我阿史那云却想选一个中意的夫婿，我想皇帝陛下不会怪罪的。只要我嫁的是你们中原人，那这和亲也算是达成了吧？所以王爷不用拿这件事来威胁——” “所以，你想嫁的是宁王墨南宸，是吗？”阿史那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墨北欢打断，后者也随后一句话直接说的她浑身一震：“我能帮到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阿史那云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但是脸色却不知不觉缓和了不少。 “你只能相信我。”墨北欢脸上显出一丝笑意，似乎是胸有成竹，转而看着阿史那云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本王帮你不求你回报，甚至于可以说，如果你愿意，这只是我单方面出手，不需要你承诺什么，和你们突厥和亲一事也没有任何关联。”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阿史那云声音有些涩然，怔怔的看着墨北欢道：“你的意图是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见到阿史那云目光没有变化之后，也有些无奈对方的警惕和执拗，所以只能指了指楚家的方向道：“我的意图在那！” “楚家？”阿史那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转而喃喃自语道：“刚入中原，我和叔父就曾听说，你们中原的楚相出事，楚家也覆灭了，但是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楚家还有人是吗？”墨北欢点了点头，似乎还带着一丝感慨道：“因为谁也没想到，楚家虽然覆灭了，却有一孤女存世，而且比之楚相，更加精湛于朝堂争斗，以至于短短一年之内，凌阳郡主，名动京华，足以让无数须眉男子拜服在她面前。” “郡主不是宁王的妻子吗？”阿史那云看着墨北欢脸上的那一丝惊艳的神情，带着狐疑道：“这和你没多大关系吧？” “你们知道的消息太少。”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看着阿史那云低声道：“他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难道没人告诉你吗？” “你此言当真？”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阿史那云的神经，以至于一瞬间的她声音都变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北欢。 “所以，云公主觉得，本王的提议如何？”墨北欢点了点头，随后再度开口道：“本王说句实话，我之心愿，就在郡主身上，而你，若是盯着三王兄，我觉得你我可以各取所需——” “成交。”阿史那云不待墨北欢的话说完就直接开口道：“我同意。” “这么爽快？不需要询问你叔父阿史那毕忠一声吗？”墨北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直直的看着阿史那云笑道：“草原人都是这种性子？” “那是自然，就是你们说的一诺千金。”阿史那云的汉话很好，而且知道很多的典故，此时毫不犹豫点头道：“只要能办成此事，我突厥一族也将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公主是为了你自己对三王兄的仰慕之情，还是为了族人自我牺牲？”墨北欢对于阿史那云的这种心态有点好奇，转而脸色变得有些奇怪道：“嫁给自己的仇人，在草原上也是习俗吗？”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阿史那云直接摇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边往外走边道：“明日我和叔父分头拜会你们大晋的皇族亲王，到时候我会去燕王府，希望王爷到时候能想到办法如何帮我，不对，是帮你自己。” “你倒是很直接。”墨北欢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阿史那云就已经走了出去，惹得他只能独自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看着楚家的方向露出一丝笑意，转而跟着下楼离开。 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出东兴楼随后不久，一道人影也很快离开，而方向，正是楚家所在。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 “你不是让我过来吗？怎么你自己也来了？”宵禁后，康仁坊变得安静异常，但是宁王府门口，常衡却一句话说的从远处跳出来的欧阳岚差点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 “大块头，你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我可是怕你说不明白，所以才主动请缨，向毒圣妹妹表示来帮你一把的。”欧阳岚一拉拉住对方，也不管前面的王府大门已经关闭，直接一个闪身，从旁边跳了进去，然后笑道：“出了点意外，所以着急赶过来。” “是出变故了？”常衡微微一愣，但是欧阳岚却没回答他，而是一路直奔墨南宸的书房，然后才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先把酒菜都摆上来，酒足饭饱之后再说啊，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长夜漫漫，正好可以边吃边聊。” “大晚上的你们又来喝酒？明日我还要草拟和亲的章程呢，没时间陪你们烂醉到天亮。想喝酒我让月儿带你到客房，你自己去喝。”墨南宸哭笑不得，转而看着常衡道：“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常琳军那边没事吗？我打算近期组织一场马球会，放在金明池边，到时候你带常琳军负责筹办和维持秩序。” “是有事。”欧阳岚原本是斜躺着的，此时猛然间坐起来，直接打断墨南宸之后道：“今天阿史那云去楚家了，出来之后在东兴楼见到了燕王。想知道都说了什么吗？” 他声音缓缓将这一切道出之后看着墨南宸笑道：“没想到你都快给人阿史那王族打的亡族灭种了，人家的宝贝公主却看上了你，有意想嫁给你，你怎么这么大脸？这种好事怎么没轮到我呢？” “这怎么可能？”这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差点直接跳了起来道：“你说她想嫁给墨北欢我还相信，嫁给我？” “此事千真万确。”欧阳岚郑重其事的点头，惹得墨南宸差点暴走，原本还在写的奏报也没心思了，毛笔一扔就打算出门，却被常衡直接给拦住了。 “坐下，有事要说。”常衡瞪了一眼欧阳岚，转而道：“姑娘一早就猜到了这件事，所以，你不必担心。” “确实是真的，这个小娘子不光在毒圣妹妹面前试探她的态度，而且进了东兴楼之后，和燕王的谈话也被我的手下偷听到了。”欧阳岚此时脸色一怔，转而点了点头道：“两人已经达成协议，燕王帮助阿史那云达成所愿，借此机会，彻底隔开你和毒圣妹妹，而且还有重大图谋。” “墨北欢到底要做什么？”墨南宸狠狠地砸了一下案几，转而怒道：“我找他去。” “人家的心思可不止于此，你先别着急。”欧阳岚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安静下来之后道：“你和阿史那云如果真的成婚，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大晋主战派和亲，那么必然会影响整个军中士气和方略转移。而且一旦你和阿史那云成亲，也就意味着姑娘和你从此将再无可能。”常衡声音冷冽道：“这是阳谋，即便你以后的态度不会改变，但是却足以造成不可逆转的剧变。” “所以说这个墨北欢是真的能下决断，论果决，只怕不会输给你多少。”欧阳岚点了点头，声音沉吟道：“一旦让他得手，那就没办法再走回头路了，不光是你和毒圣妹妹的情缘路断，而且长远来说，甚至于可以影响大晋的国策，一招就足以将我们此前的努力全部颠覆。” “那就回绝这件事。”墨南宸冷笑道：“只要我不愿意，难不成他还能强——”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之间一下子愣住了，转而看着欧阳岚目带杀意道：“他的打算是找皇兄，让皇兄来压制我？” “那是自然，否则的话，他怎么会有办法让你点头？”欧阳岚冷笑道：“所以阿史那云才会提前一步去楚家，就是为了打探清楚你和毒圣妹妹的真实关系，估计是此前没打听清楚。不过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管问不问的出来，燕王都会开口的。毕竟对他来说，只要你点头去娶这个草原公主，那么一定也只能用正妻之礼，到时候你和毒圣妹妹的事自然也就黄了。不论毒圣妹妹怎么想的，都不会去给你做小的。” “而这么一来，你和毒圣妹妹没有结果，那张宏生这些寒门势力又如何会支持你？”欧阳岚的眼光此刻变得极其深邃道：“对他来说，他的机会就来了，凭借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如果毒圣妹妹心灰意冷的话，还真有可能会被他得逞。只要他能娶了毒圣妹妹，楚家一系人手瞬间就会转到他的麾下，一统寒门世家，如此，这大晋皇位的继承人，也就稳了。” “这才是他的最终盘算，用一个女人就足以破了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彻底改变整个朝局走向，甚至于大晋的未来。”欧阳岚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声音却冰寒无比道：“但是他这个人，我和毒圣妹妹都看得很明白，智谋有余，却做事没有顾忌，做人没有底线。为了他的成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所以，不能让他得逞。” “只是这种谋算确实高明，能在短短片刻之间就能够想清楚，并且找到实施的办法，让我佩服。”欧阳岚默然无语，很显然虽然他看不上墨北欢，但是对于这种临机反应的速度和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那就没有什么反制的办法吗？梦溪她，她怎么说？”墨南宸强行压制住了愤怒，转而有些期待的看着欧阳岚。对于他来说，此刻其他的所有变局都可以抛开不管，也唯有楚梦溪的态度，才是他最关心的。 “现在知道着急了？”欧阳岚和常衡对视一眼之后，微微一笑，随即拍手道：“倒也不必担心，他墨北欢的谋算我尚且能看得明白，毒圣妹妹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她看得清楚是她的事，你该去做那是你的事。”欧阳岚见到墨南宸脸上露出笑意，顿时再度一盆冷水泼了过去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会去娶阿史那云的。”墨南宸短时间内哪能想到什么办法，所以只能一脸坚决道：“即便是皇兄开口，那也一样，不管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梦溪，我都不会同意的。” “你的决心燕王肯定知道，所以他不会光去找皇帝的。而且这件事皇帝也不一定会同意，毕竟，涉及到世家和豪门的力量对比，对于朝堂将产生不可想象的影响。只有你自己主动开口同意，才有可能。”欧阳岚斜着眼睛笑道：“所以，他一定会找别人，比如说找萧太妃，蛊惑萧太妃以死相逼呢？你打算怎么办？理由想都不用想了，光是拆散你和毒圣妹妹这一条，就足以萧太妃坚定所有的信心了。到时候就需要你在生母和毒圣妹妹之间选一个，你打算怎么选？你自己记得，上一次虽然是毒圣妹妹主动解除婚约，但那也是被逼无奈，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墨北欢肯定记得很清楚，可以想象，宸阳宫的大门是封不住萧太妃的。” 这句话欧阳岚虽然是随口而言，但是却一瞬间让墨南宸脸色变得漆黑无比，昔日就是因为萧太妃，才逼得楚梦溪开口解除了婚约，退出宁王府，以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现在如果再来一出，岂不是要重演昔日的那一幕？ “果真如此，我会和母妃说清楚。”墨南宸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欧阳岚郑重道：“不论如何，这件事不论谁来说我都不会同意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这种近乎于决绝的话语倒是让欧阳岚悄然点头道：“你要是有信心，那就有办法。” 他没有过问对方到底是说什么，但是能让墨南宸开口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什么办法？”欧阳岚的话无疑让墨南宸瞬间升起信心，所以一扫刚刚的沉闷决绝的气氛，看着对方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那自然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啊。”欧阳岚笑道：“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今晚我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坚定信心即可，其他的事交给我和毒圣妹妹，这一次一定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彻底破了他的盘算。” “将计就计？”墨南宸喃喃自语，随即带着一丝疑惑道：“你和梦溪的意图何在？我的心意她早就知道，如果她愿意，我随时可以再向皇兄请求赐婚，到时候——” “不是时候。”欧阳岚见到对方误会了自己的话，顿时摆手道：“你那点心思毒圣妹妹还不知道吗？顺水推舟又不是在算计你，你急什么？你现如今就两件事，其一就是坚定态度，做好准备，其二是不要被人干扰，主持和亲，毕竟这是大事。” “记住了，此计一出，你若是迟疑，那就不仅仅是害了自己，你更是将毒圣妹妹推入火坑。”欧阳岚目光灼灼，悄然之间语气变得极其凛然道：“关键就在你身上。” “我不允许你迟疑。”常衡目光冷冽，只说了几个字，但是谁也没怀疑他说这句话的分量，这是在代表楚家一系所有人在开口。 “我保证。”墨南宸微微点头，一句话让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彻底凝固下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搅动风云 “陛下，鸿胪寺已经和应天府联手，打算十日之后在金明池边举办马球会。届时，遍邀京城各大豪门和在京士子参与，和突厥使团共聚一堂，彰显和亲之新气象。宁王殿下下令让常琳军做好准备，提前进驻金明池布防，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柳生办事的效率还是非常快的，而且顶着中书令之子的名头，让他在各部之中如鱼得水，很快就把这件事给落实了下去。 “很好，老三做事就是雷厉风行，你跟着他多学着一点，想来中书令会对你满意的。”皇帝点了点头，一句话说的柳生有些脸红，倒是引发了在场朝臣的一阵轻笑。柳生应该是各大豪门当中最后出仕的嫡长子了，皆因柳橙总是觉得自家这个儿子和自己性子不同，以至于年近三旬才放出来。 “陛下，这东屿公主如今已经前往宁王府拜会，我等是否要趁此机会，商议一下和亲的皇族人选？以免迁延日久，迟迟定不下来，让突厥人着急，生出事端？”陈玄礼趁着这个机会，忽然开口，一下子打断了现场的气氛，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皇帝身上。 此前突厥嫁公主入汉地的消息被皇帝瞒得死死的，结果导致满朝文武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皇族中成年适婚女子身上，却万万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一个惊天反转，将礼部此前的预想全给打破了。 所以此刻他开口，直接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连带着柳橙都想开口，只不过在见到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之后，顿时又停了下来。 本来这种事情，直接让阿史那云入宫为妃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皇帝此前就没有因此而表态，言下之意也很明显，这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如此一来，就只有找皇族子弟去迎娶阿史那云。 “那你们的意思，选谁合适啊？”皇帝明显看到了柳橙的动作，所以微微沉吟之后朝着众人开口道：“阿史那云是突厥公主，而且还是突厥大汗阿史那咄苾的嫡长女，所以只能从亲王当中选择一位，否则，失了礼节，这和亲的一番美意岂不是要辜负了？” “臣以为，如果要选亲王和亲，就只有在京的宁王墨南宸和燕王墨北欢了。”陈骞看了看旁边的墨北欢，跟着开口道：“但是按照我大晋待客礼仪应当位高一阶来看，宁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微臣愚见，应当让宁王迎娶东屿公主。” 陈骞此言一出，瞬间得到了无数人的附议，很显然这件事包括陈玄礼在内，实际上早就事先商议过，所以只要有人挑了头，那么瞬间就形成了一股潮流，以至于短时间内，连带着几位中书省高官都跟着点头不已。 “陈尚书此言乃是有意破坏和亲大局，扰乱超纲，毁我大晋根基，绝不可听。”唯有楚家一系人手大吃一惊，张宏生几乎是立即出列，一句话怒怼众人之后朝着皇帝肃然道：“宁王是军中将士之望，若是让他和亲，要置前线将士于何地？我军士气也必然备受打击，到时候如果突厥抽冷子再南下入侵云中，我军如何御敌？” “谏议大夫所言甚是。”张如海紧随其后，目光一扫所有人冷笑道：“朝堂诸公皆是蝇营狗苟之辈，此举是断我大晋根基，扰乱朝堂。倘若宁王和亲，迎娶突厥公主，那就等于废了我朝一员统兵大将。将来对决突厥入侵之时，以宁王之身份，阿史那王族女婿，你让他如何自处？又如何统兵北上？我朝各部将领之中，唯有宁王三次进入草原，对漠北知根知底，如果换做他人领兵，如何能够熟悉地形，又如何能够知晓突厥大军的战法？这是枉顾我朝根本利益，只顾自家那点盘算，却要拉所有人下水。陛下，臣下建议，应当严惩提议之人，坚定将士信心，也为将来考虑。和亲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若是有人指望一个女人就能稳住江山社稷安宁，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说到底，解决边患，那是谁的拳头大，谁才是王者。如此自废武功，那是要亡我中原江山吗？” 这一番话说的振聋发聩，而且言辞之间丝毫不给任何人留情面，两人联手，瞬间得到了御史台和内史省所有寒门官员的大力支持。虽然从人数上来看，能够参加廷议的两部官员人数很少，但是却坚决无比，更是说的陈骞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处反驳。 “中书侍郎所言有误，武力只能解决一时之困，非长久之道，突厥和亲南下，是显示了自己的诚意，倘若我朝没有拿出对应的规格对待和亲，那才是误国之言。”陈玄礼朝着陈骞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开口之后，自己晃晃悠悠道：“对待草原各族，剿抚并用，以抚为体，以剿为用方能长久。而宁王此前三次进军草原，已经打断了阿史那族的脊梁骨，否则的话以他们那狼一般的气性，又如何会让自家公主南下和亲汉室？所以说，如今到了抚的时候了。而我大晋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就是让宁王和亲，如此才能让所有突厥人知道，我朝无意对他们动手，也只有如此，边境才能安宁。” “而且微臣相信，宁王顾全大局，倘若将来真的和突厥再生龃龉，他一定会大义灭亲，再度出现在两军阵前，扶保我朝江山周全。”陈玄礼说到这里，目光一扫张如海冷笑道：“难道中书侍郎看轻了宁王不成？” “那我军士气怎么办？”张宏生同样冷笑回敬道：“兵法有云，气可鼓不可泄，这士气一旦消散，则我军不论是对阵突厥，还是前出幽北，和宿敌一战，势必都会受到影响。如此而为，岂不是置陛下的大计于不顾？此事断不可行。要我看，燕王墨北欢才正合适和亲。他不领军征战，而且地位尊崇，最重要的是，燕王和亲，只会传为两族佳话，而不至于影响朝政军中士气，是两全之策。” “老三没有参加廷议，朕回头再问他。老五你呢，你怎么不说话，你自己说，选谁合适？”楚家一系人手数量少，但是架不住的是，不论是张宏生还是张如海，每一句话都能围绕军中士气为核心，对于陈玄礼和陈骞等人抬出来的理由逐一驳斥，而且不留情面。所以整个朝堂之上，随后是议论之声大作，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统一意见。而且要命的是，在张宏生将墨北欢甩出来之后，豪门当中有人也开始改变了想法。 而这一点直接的就是柳橙，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但是此时却看了一眼皇帝，那一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甚至于在皇帝开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墨北欢。 “臣弟自然是唯皇兄之命是从。”墨北欢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张宏生刚刚开口提到他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但是随即就没了动静，此刻更是朝着皇帝拱手道：“臣弟为了江山社稷，可以付出一切，所以，只要皇兄开口，臣弟娶了那个东屿公主又有何妨？”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陛下，臣请旨，让燕王和亲。”张宏生几乎是紧接着墨北欢开口，只不过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被张如海拉了一把，后面的话也就随之戛然而止。 “谏议大夫这么着急，那才是为了宁王什么都不顾了吧？”陈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当即冷笑道：“我看宁王虽然没来参加廷议，但是有你谏议大夫在，他来不来都一样吧？你如此着急让燕王去和亲，难不成还是想让宁王去娶郡主不成？” “陈尚书，你以为本官会和你一样无聊吗？”张宏生虽然刚刚一句话惹来了麻烦，但是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反而在陈骞开口之后，再度找到了突破口，转而看着对方语气幽森道：“即便如此，那又有何不可？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宁王和郡主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我看你陈尚书如此提议，那才是内有隐情，图谋不轨吧？” “好了，今日廷议说的是和亲人选，不要给朕扯其他的。”皇帝瞪了一眼张宏生，转而将话题又给拽了回来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和亲人选就是老三和老五是吗？” “老东西，你怎么不说话？”皇帝这句话等于是将朝中原本还有其他和稀泥的想法给掐灭了，转而朝着柳橙发问，更是带着一丝莫名的意思在其中。 “老臣觉得，这是陛下的家事，其实朝中文武的意见只是参考，不能作为决议。”柳橙愣了一下之后，转而摇头道：“其实不论是宁王还是燕王迎娶东屿公主，我朝的诚意都已经到了，对于突厥人而言，其实和亲也只是其次，和亲谈判那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宁王不在廷议上出现，那也是情有可原，甚至于可以说是为了大局。我们这些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去代他做决定吧？耽误了和亲谈判，那才是耽误了大事。” 这番话和稀泥的水平算是达到巅峰，甚至于连皇帝都被说的哑口无言，足足半晌之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去要求对方继续开口。 只不过此时，只有墨北欢微微皱眉，柳橙的风格依旧如此，不会轻易表态，但是对方最后的那几句话却分明是意有所指，站的立场是不偏不倚，却暗中隐藏玄机。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继续开口的，但是在看到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但是本能的，却觉得有点不妥。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分化视线 墨南湘匆匆来到国子监，却见到楚梦溪正在凭栏而坐，拈花遥对棋盘，也不知道是在观花不语，而是破解珍珑，只是那种娴静和稳重，惹得她不由得苦笑连连道：“姐姐你还真坐得住，就不怕廷议出了变故吗？” “能出什么变故？”楚梦溪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墨北欢仓促而为，此时一边布局一边补救，出的变故只会多，不会少，用不着担心。” “我是说张宏生。”墨南湘没参加廷议，但是对承明殿内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转而开口道：“谏议大夫有些着急了，被抓了空子，说不得五王兄就反应过来了呢？他可不是三王兄，一肚子心计，谁都算计。” “你不懂，浑然天成的事情若是完美无缺，那就有问题了。”楚梦溪拉着她坐下之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目光灼灼，盯着棋盘道：“此弈才刚刚开始，不要着急，静待墨北欢出手便是。他的手段越高，接下来才会更加精彩。” “姐姐，难为你为了王兄，谋划至此。”墨南宸靠在她怀里，低声道：“好歹王兄现在总算是聪明了一点，不然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你的苦心了。” “跑到我这里来煽情来了？”楚梦溪横了她一眼，转而想了想之后道：“宫里边都安排过了吗？” “其实不用安排，萧太妃自己就没打算安生下来。”说起这件事，墨南湘抬头冷笑道：“她在暗中替换收买宸阳宫的人，连御林军中都有萧家的人手，不过都被我看在眼里，只等着最后呢。” “去准备一下，金明池马球会快开始了，到时候常大哥作为主持将领，说不得还要上场对阵突厥人。”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道：“或许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 “可以吗？”这句话说得墨南湘瞬间来了精神，眉眼瞬间弯成了一条线笑道：“常大哥要是能在皇兄面前时常露脸，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在国子监内低声自语，浑然没有顾及到外面伴随着朝议结束，整个世家豪门都开始在陈玄礼和陈骞两人的串联之下，快速行动起来，一面联络朝臣准备集体上书，一面开始打算寻找新的办法试图打压张宏生和张如海。 张宏生自己露出了破绽，而皇帝的反应很显然众人也看在了眼里，对于墨南宸迎娶阿史那云，皇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只要能够压制住寒门的反对声浪，那么这件事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而对付寒门，世家大族其实有的是办法，御史台本身需要负责的事情就非常杂乱，绊住张宏生的手脚，其实很容易。 “现如今御史台一天之内接到了十几份外地参奏，足够张宏生手忙脚乱了。”陈骞安排的这场大戏在随后很快出现了结果，御史台内几乎是忙碌一片，外地御史上奏的都是大事，很多还需要御史台派遣专人奔赴各地亲自查看，人手被瞬间分散了一大半。 “那都是真实的事，我们世家为了这一次角逐，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陈玄礼暗自一叹，陈骞安排的那些事，很多都是世家在自曝其短，其意图就是牵制住御史台的精力，可以说是未伤敌先伤己。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要宁王能够迎娶东屿公主，破局才能够完成，我们才能翻转局面。”陈骞毫不在意这些，反而有些沾沾自喜道：“此事暂时先别告诉王爷，等办成了之后再说。” “御史台是没精力了，但是张如海呢？”陈玄礼看着陈骞问道：“张如海比张宏生还要稳重，内史省又不比御史台，你还有办法吗？” “办法肯定是有，就是需要你们礼部配合。”陈骞看了一眼陈玄礼，欲言又止道：“你能不能舍得下本钱？” “你想干什么？”陈玄礼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突，转而有些不自然道：“你不会打算让我让出太常寺吧？这不可能，太常寺本就是我在代管，又不属于礼部直辖，如果此时放弃，那以后可就收不回来了。如今六部九卿我们占的优势可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寒门步步紧逼，有那位站在背后算计，稍不注意，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换来的局面可能就被翻转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陈骞拉着他边走边道：“如今也唯有把太常寺让出来，才能让张如海动心。他分心之后，寒门势力就群龙无首，自然无暇顾及此事。而鸿胪寺那边，我会想办法说服中书令，让他告知柳家大郎，关键时刻代表鸿胪寺跟我们站在一起。如此一来，宁王在朝中的势力就会被我们肢解。暂时的损失不算什么，只要拿下这一城，宁王就注定无缘了。你要知道，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娶了外族女人的亲王染指东宫的。” “可是，陛下如今尚有皇子，而且宁王此前并未有过进驻东宫的意思。”陈玄礼此时才想起一件事，只觉得额头上不自觉的开始冒冷汗道：“如果宁王无意于此呢？” “那也一样。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变数太大，我们都不押注，更何况寒门那边？所以宁王和燕王，才是角逐大位最好的人选。”陈骞摇头道：“一来，他有没有意其实作用不大，如今寒门和我们一样，都在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支持自己，我们选了燕王，而宁王和那位的关系又藕断丝连，以至于寒门只能依靠宁王来获得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会推动对方来和燕王相争，这就叫身处局中，不得不动，由不得他自己。” “你是说那位有可能会继续对宁王情动？”陈玄礼直摇头道：“那么刚烈的性子，而且还是当朝郡主，楚相的嫡女，如何会伏低做小？给一个外族女人当赔笑的？” “那就要看我们那位宁王的本事了。”陈骞冷然一笑，不过随即道：“不过燕王的意思可能还想着将其收到自己的后宅之中吧，等到大局已定，这也没什么。美人自古都是权势的附庸，有了大权在手，再刚烈的性子，那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所以你是打算好了？”陈玄礼有些舍不得，太常寺卿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被他掌握在手中，没有让中书省报上去新的人选，此时却要自己开口，将其推给寒门，这等于是自己斩断了自己的一只臂膀，岂能不心疼？ 但是对于陈骞而言，这却不算什么，以至于在随后硬生生的拖着对方上报了中书省，并且亲自来找柳橙，打算让中书省推荐内史省张如海的副手出任太常寺卿。 “这个关键时刻动太常寺，你们可要想好了。”柳橙也没想到陈玄礼会同意这一出，要知道当时中书省可是想了很多办法，陈玄礼都没同意，硬生生的靠着皇帝当时一句代管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不仅如此，中书令是否提点一下大郎？”陈骞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中书令也不该再不偏不倚，关键时刻要给陛下一个合理的建议，非如此，我等不能取得上风。” “你觉得鸿胪寺上书就能有什么作用？”柳橙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摇了摇头道：“此事老夫会想办法，但是柳生的那种性子你可别指望他能办好什么事。” “中书令过谦了。”陈骞直摇头，以为柳橙是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苦笑道：“中书令难道没看出来，大郎其实很有些才学吗？这些天的进步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此事他定然能够办妥。” 他是见到柳橙点头之后才志得意满的离开，只有柳橙暗自叹了口气，随即也离开了中书省，只不过他没有去鸿胪寺，反而看了看国子监的方向沉思良久才缓步走进了承明殿。 没有人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什么，但是随后从中枢朝阁内发出来的诏书却让陈骞欣喜过望，太常寺卿让内史省中书舍人海生接任，而且重组太常寺的时候，还直接从内史省抽调了足足一半的人手过去。 如此一来，在御史台那边大批人手出京的情况下，寒门最后一个关键堡垒里，再度分散了大量的精力去整顿太常寺，张如海的精力也被顺利牵制住了。 靠着这个办法，陈骞瞬间将寒门势力给拆分了出来，而且让他感到意外之喜的是，不论是张如海还是张宏生，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图，反而一头扎进了太常寺和外地送来的几起贪腐案之中。 “王爷，一切都已经办妥了。”陈骞说这句话的时候，墨北欢也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只不过在见到对方的笑脸之后，却皱了皱眉道：“是不是太顺利了？” “王爷有所不知，太常寺那边，礼部是下了血本，陈尚书自己都痛彻心扉，所以张如海如何不会心动？”陈骞摆了摆手笑道：“此前中书省那边，可是接到了他好几次的申请，只不过都被我给拦住了。这一次，由中书令开口，把我们摘得一干二净，他看不出来什么。”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墨北欢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国子监的方向道：“到时候本王去国子监，坐看你们的好消息。我想，大姑娘也一定在等着，只不过这一次她可能要失算了，本王准备了一个大杀招，只怕三王兄，未必能扛得住。” 第三百九十章 以死相逼 “公主，宸阳宫传来消息，萧太妃出宫了，乔装打扮跟着送饭食的宫女出去的。”正阳宫内，墨南湘正在陪着太后说话，巧儿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低声道：“现在要不要把那几个宫女都抓起来？” “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墨南湘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发现太后的脸色一如往常，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巧儿的声音对方显然是听到了，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母后，你是不是猜到了？”墨南湘忍不住带着一丝苦笑道：“如今太妃已经出宫了，也不知道王兄那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需不需要我过去？” “他要想和梦溪长相厮守，这是必须要过的关。”太后将手中的参茶递给墨南湘之后，微微叹息道：“梦溪此举虽然过于凶险，是孤注一掷，成败也只在老三一念之间。但是好处也不少，一旦成功，她也可以就此安心的托付终身了。” “所以，母后其实也支持楚姐姐是吗？”墨南湘仰着头，看着太后道：“万一失败了呢？王兄若是迟疑不决呢？被萧太妃说动了呢？” “那他就就不值得梦溪苦心孤诣为他筹谋。”太后目光一凝，转而看着墨南湘道：“梦溪如今没有长辈在身边，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盘算，不仅仅要为自己，更要为朝堂，也是难为她了。” “那母后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墨南湘有些不解道：“楚姐姐如今这副境遇，说到底也是我们家造成的，我们本就是欠她的，如今她身边无有人护持，母后您为何不出手？” “傻孩子，我知道你和梦溪关系好，但这不仅仅是她的私事，更是涉及到朝堂大局，一举一动牵扯太大了，稍有不慎，不仅仅她自己的终身会被耽误，更会牵连你皇兄的国家大事，所以哀家不能出手。”太后摇了摇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悠远，缓缓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梦溪的心智，若无成算，她不会放手一搏。” “那好吧，现在，是死是活，就看三王兄自己的选择了。”墨南湘也没有动，只是沉吟半晌之后朝着巧儿道：“派人密切监视宸阳宫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几个萧太妃网罗的人，一刻也不能放他们离开皇宫。等这件事了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墨南湘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果决无比，但是对于此刻身在宁王府的墨南宸来说，当他看到萧太妃身着宫女服饰走进来的那一刹那，脸色却变得惨白无比。虽然欧阳岚说出了这种可能，但是真等到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母妃！”一瞬间的功夫，墨南宸缓缓起身，足足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缓步上前，朝着对方摇头道：“母妃你为何要出宫？” “自然是为了你。”萧太妃脸色阴沉，看着墨南宸冷然道：“若不是你这个孽障吃里扒外，任由别人欺骗，却不自知，哀家又需要犯得着如此乔装出宫吗？” “母妃，我和梦溪情缘已定，此事非人力能够拆散，我也不会放弃她的，母妃不要在为难儿臣了。”墨南宸躬身一礼之后，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道：“梦溪虽然面冷，但是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儿臣谋划，若无她在身边，儿臣如何能够蹚过这么多浑水漩涡？母妃请你凭心自问，若是梦溪对我有仇恨，儿臣早已经死过多少次了，又如何有今日站在母妃面前？” “愚蠢！”萧太妃一顿足之后，差点站立不稳，转而看着墨南宸怒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等愚蠢的东西？你可知道，你几次身陷险境，全都是她害的。不是她亲自下手，那就是她将你推入火坑，然后再假惺惺的救你，让你有好感，把你玩弄于掌心之中，你还巴巴的替她叫好？楚云飞这个老东西，自己祸害大晋江山也就算了，还生出这样一个妖女出来祸害你！从前害死乔灵儿，现在又想霸占你，你——” “母妃！”萧太妃的这一番话近乎于歇斯底里，也让墨南宸一瞬间脸色涨红，转而跟着怒喝一声，强行将其打断之后，带着一丝不忿和悲凉道：“灵儿是被唐门的人害死的，凶手早已抓获认罪，其背后嫌犯是萧子远，不是梦溪。” “你说什么？”萧太妃被这句话给镇住了，以至于不可思议尖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乔灵儿是哀家看中的儿媳，也是你的心之所爱，子远早已知晓，他如何能够——一定是楚梦溪，一定是她在背后捣鬼是不是？” “母妃，这件事唐门长老自己招认的，没有人逼他。”墨南宸叹息道：“证据虽然不全，但是绝对和梦溪没有任何关系。母妃你冷静一点，不要什么事都算到梦溪头上！她没有害过我，一直在帮我，只是母妃你自己看不到。” “我看不到？好好好！”萧太妃目光直视墨南宸，带着一丝疯狂道：“那哀家也告诉你一件事，哀家绝对不会同意楚梦溪嫁入你宁王府。你死了这条心吧，今天哀家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哀家已经打算向皇帝提议，让你去迎娶东屿公主，她虽然是突厥人，但是一个外族在我中原无依无靠，只能靠我们，比起楚梦溪的奸诈，她一个外族公主，对你只会百依百顺。如此，你才能摆脱她的纠缠，哀家也才能放心。” “果然啊！”萧太妃话音一落，墨南宸的脸色变得极其哀伤，以至于一瞬间连退几步，转而目光也变得极其黯淡起来，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道：“是老五派人告知母妃的，是他给你出的主意是吗？母妃你好糊涂！” “你可知道，老五从小就和我不对付，为何如今却费心费力，不惜冒着被皇兄发现的危险去宸阳宫报信？还给你出这样的馊主意？”墨南宸一字一顿，看着萧太妃摇头道：“母妃，你以为他是在为我着想吗？” “他为谁着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你和楚梦溪分开。”萧太妃恨声道：“只要离开楚梦溪，你就还能是以前的超品亲王，是皇帝的第一臂助，有萧家支持——” “够了！”墨南宸一声大吼，强行将萧太妃打断之后，转而目光阴鸷道：“老五那是在搅乱朝堂，干扰军中士气，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母妃，你好糊涂，他老五什么时候会费心费力为我着想？他是在为了他自己。我绝对不会去和亲的，而且，也不会离开梦溪，谁来说都不行！母妃，你也不可以！” “所以，你是决心要为了那个妖女，抛弃我这个母妃？”萧太妃脸色惨白，看着墨南宸惨然道：“你果真如此！” “母妃，不是我要抛弃您，是您要抛弃我！”墨南宸走近几步之后，深吸一口气道：“母妃，我们心平气和说几句吧，梦溪我无法放弃，也不能放弃。从楚家出事到如今，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负她，而她为了我，放弃了报仇，放弃了伸冤，一切的一切，皆在我身上。我不是傻子，我看得明白，我知道谁对我好，我也知道我的心就在她身上。此生，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我说到做到。” “至于阿史那云，不论是家事还是国事，我都不能娶她，母妃你也不想想，老五费心费力给你出这个主意，他在想什么？我身为领军将领，三次出击草原，差点将突厥人打的亡族灭种，他们对我是恨之入骨，那阿史那云果真到了我跟前，母妃你就真的放心？如果说梦溪想找我报仇，难道阿史那云就不会吗？我杀的阿史那王族之人，比楚家更多啊！” 墨南宸这一番话说的是诚诚恳恳，不带一丝火气，但是萧太妃却被说的连退几步，转而声音颤抖道：“你如今是入了魔了，那阿史那云愿意嫁入汉地，是因为阿史那族元气大伤，需要我大晋扶持，她为了这个只会拼命讨好你，又怎么会害你？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楚梦溪？哀家告诉你，阿史那云你必须娶，只有娶了她，你才会摆脱那个妖女的挟制，否则，你永远都走不出来。” “母妃，你才是入魔了！”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墨南宸从头浇到尾，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但是换来的还是萧太妃一如既往的态度后，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一瞬间算是彻底死心。 实际上在欧阳岚跟他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墨南宸就想过今天这一幕，也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在他的想法中，自己将这些事说明白了，至少能让萧太妃打消迎娶阿史那云的心思。 “迎娶阿史那云，此事绝无可能！”心思绝望之下，墨南宸的声音也变得极其冷淡起来，他只有在面对萧太妃的时候才会失去往日里的那种果决，变得犹犹豫豫的，但是如今，心思破灭之下，他的目光都变得阴冷起来道：“不论是我，还是皇兄，都绝对不会拿着军过大事当儿戏，倘若我一个军中将领都要被逼去和亲，那大晋边军将士该如何看待我墨南宸，又该如何看待朝廷？” “你若不娶阿史那云，那哀家今日就死在你面前！”萧太妃冷笑道：“我便是做鬼也绝不放过她楚梦溪，你若不怕背上弑母的名声，你就去娶吧！” 她的话音未落，几乎一瞬间就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桌子，而墨南宸刚刚被她的话说的目光一呆，此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之后，萧太妃一下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母妃！”这一下让墨南宸慌了手脚，抢上去将萧太妃抱在怀里的时候，对方额头上已经血流如注，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了声音，只是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墨南宸，青筋暴露，随后才头一歪，倒在了一边。 “快来人，快——”墨南宸一把将萧太妃抱了起来，刚刚一句话还没开口，门口忽然有一道身影蹦蹦跳跳的钻了出来，也一下子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嘴巴。 第三百九十章 风云突变 “老东西，宸阳宫现在怎么样了？”承明殿偏殿之内，皇帝闭着眼睛假寐，但是手指却不断张开又握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足足半晌之后，才忽然开口，带着一丝叹息道：“朕现在想知道宸阳宫的动静。” “启禀陛下，萧太妃已经乔装出宫，大约是在半个时辰前，有御林军和宫中内侍宫女协助，此前曾有人送进去一张纸条。”郑大监目光一扫皇帝，低声道：“需要老奴去查查——” “还查什么？这种事闭着眼睛都能猜到。”皇帝的声音变得幽森不已，双眼也随之睁开，盯着郑大监，声音冷然道：“朕的御林军，居然都有人能插手，看起来，老三是对的，御林军也不能独善其身，也需要整顿。” “陛下，那宸阳宫那边——”这种语气之下，郑大监不敢再开口，只得低声道：“长公主也在派人暗中盯着，但是没有出手，只是在监视这几个人。” “她应该是得了梦溪的指点。”皇帝缓缓开口，不过随即似乎对这件事就没了兴致，而是猛然间盯着郑大监道：“老东西，你说，若是朝堂之上换做寒门当家，他们，会不会也如那些世家一样，事事掣肘朕的手脚，甚至于还想分享朕的皇权呢？” “陛下，这等机密大事，老奴如何敢开口？”郑大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急忙一下子跪了下来道：“老奴可没有胆子——” “起来，朕只是随口问问，又没有让你决断，你着急什么？”皇帝摆了摆手，转而继续道：“不过你倒是说说看，他们会不会也和世家一样？” “陛下不该想着非此即彼，而是相互制衡才是上策。”郑大监嗫嚅了几句之后，转而试探着道：“郡主，郡主不是在国子监吗？” “服侍朕更衣，打开承明殿大门，只怕外边有人该等着急了。”皇帝被这一句话给说的半晌没了声音，转而目光扫向国子监的方向，久久沉吟不语。而一旁，郑大监也不敢起身，只是额头上的冷汗显示出刚刚那寻常随意的几句话对他到底有多大的压力，以至于在随后皇帝再度开口的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起身。 皇帝料得没错，承明殿外，确实有一班朝臣已经在等着了，甚至于在御林军打开宫门的时候，直接乌泱泱的就冲了进来。 “陛下，内史省和礼部已经完成太常寺交接，太常寺卿交由海生负责，正在整顿积年旧务，想来很快就能理出头绪。”陈骞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个举动颇为得意，只有柳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中书省既然同意，朕也不想过问了，照此办理吧。”皇帝点了点头，随手将柳橙送上来的节略扔在了一边，转而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按照既定章程办理即可，太常寺卿空缺快一年了，安排人手接任那是情理之中，你们何须这么多人一起冲进来？这马上就该下钱粮了，难不成都打算留宿宫中吗？” “陛下，臣等前来，是为了和亲人选一事。”陈玄礼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肉疼，当初太常寺能落到礼部手中，那是他费了天大的力气才侥幸得手。现在说送出去就送出去，陈骞是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却浑身直打哆嗦。所以此时几乎不等对方开口，就率先道：“臣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王合适，而且宁王如今也改变了心意，请陛下决断，是否请宁王进宫，分说此事。礼部，也好立即筹措，以免耽误了时期，影响和亲大事。” 拿着和亲日期说事，这满朝文武只有他陈玄礼能开的了口，而且还让人无法反驳。毕竟鸿胪寺在协助墨南宸负责和阿史那毕忠和谈的情况下，能够办理这件事的就只有礼部了，其他人也插不上手。 “老三同意迎娶阿史那云了？”皇帝目光一扫陈玄礼，转而皱眉道：“你是从何得知的？还是你们去过太尉府不成？” “今日宁王休沐在家，不曾去太尉府。”陈玄礼脸色一僵，但是随即道：“陛下放心，宁王确实已经点头同意，而且就等着陛下的赐婚诏书。阿史那毕忠那边，微臣也通知过了。一切，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陛下点头即可。” “是吗？那他为何自己不进宫？”皇帝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疑惑，转而道：“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他自己成个亲那么简单，涉及到朕的朝政大事，他不冒头难不成你们打算代他上奏不成？” “宁王在王府有些事耽搁了，想来不用多长时间，必会进宫面见陛下，陈明一切。”陈玄礼继续开口的同时，外面有御林军也带着一名士兵急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并州大都督急报。”边军士兵背插红翎，急匆匆来到丹陛之下，将急报递给郑大监之后，转身快速离开。 “呵呵，好事啊，萧大将军远在太原府，居然也在和你们说着同样的事，而且也力主上奏，让宁王和亲，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啊。”皇帝拿起急报只看了一眼，就朝着众人似笑非笑道：“朕是该恭喜你们诸位能和萧大将军想到一块去了，还是说，这件事虽然发生在京城，但是远在太原府的大都督，居然都能知道呢？” “陛下，宁王毕竟是萧大将军的外甥，这等事他肯定要事先筹谋。而突厥使团就是从并州入境京城，他能想到前面，也不足为奇。”皇帝的话怎么听语气都开始不对了，但是陈玄礼和陈骞却置若罔闻，或者说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所以直接开口道：“请陛下决断。” “去，传宁王进宫。”皇帝看了一眼柳橙，转而道：“朕这回也索性不管了，看看老三能说出什么来，只要他自己愿意，朕就马上亲下赐婚诏书，而且亲自主婚。” “陛下圣明。”陈玄礼和陈骞相视一笑，只觉得浑身一松，只有柳橙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将手中的奏报条陈又给收了回去，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生，目光之中的意思让对方很迷茫，但是却不敢再动了。 不过这个消息在随后却被快速放了出去，以至于很短的时间内就传到了坊市之中，无数人开始飞速谈论，将话题也随之越扯越远。 但是很奇怪的是，作为漩涡中心的康仁坊的宁王府却大门紧闭，门口甚至于连个守卫都没有，静悄悄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且，当郑大监来到宁王府的时候，也并没有让墨南宸进宫，反而在随后独自返回。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当郑大监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是什么都没说，甚至于直接将这件事给扔到了一边。 这种诡异的反应让散朝之后的陈玄礼隐隐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以至于原本打算去找墨北欢的他直接拉着柳橙停了下来。 “中书令，今日大郎没去宁王府吗？”陈玄礼的话音刚落，柳生自己就走了过来，直接摇头道：“王府那边传话过来，说是今日王爷有私事要处置，让我们不要去打扰。” “私事那就对了。”陈骞一把拉住有些患得患失的陈玄礼转而边走边道：“快随我去见王爷，说不得他那边还有其他的安排。” “父亲，我们如今该怎么办？”柳生指了指前面顾不得和自己说话的陈玄礼两人，转而看着柳橙低声道：“我们该不该参与？父亲刚刚为何不让我上奏？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你去国子监一趟，看看郡主在不在？若是不在的话，速速回家等我。”柳橙摇了摇头，转而叹了口气道：“别和他们一样，高兴的太早，这种对弈之局才刚刚开始而已，执棋者只怕还未必是燕王，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再等等。” “明白。”柳橙这种老狐狸，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了，作为最会揣摩圣意的他虽然不知道楚梦溪的反应，但是皇帝的反应他是一一看在了眼里。这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而等到他自己走出皇城之后，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不安气息。 整个市井坊间的传闻是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但是风向却不知道为何，并没有朝着陈玄礼他们预期发展。 因为墨南宸和楚梦溪的关系，而两人在京城内巨大的人望加身之后，导致所有的百姓几乎全都在反对这桩和亲，甚至于不少情绪激动的，连带着整个和亲谈判都反对起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从皇城开始，遍布各大坊市。 “主君，这些百姓好像要去的是康仁坊，不会要去围堵宁王府吧？”驾车的管家指着远处三三两两开始结伴而行的百姓忽然有些诧异的提醒，也让柳橙瞬间反应过来，随即急匆匆吩咐对方加快速度往家里而去。 “派人通知大郎君，让他立即回家。”柳橙只有这一个念头，洪流已经形成，足以消融一切，这个时候任何人挡在前面，都会被撞成齑粉。此时的他已经不想墨北欢那边的谋划部署了，这是阳谋，不论有什么谋算，在滔滔大势跟前，都没有任何办法挽回，甚至于他都有些担心，如果宁王府那边墨南宸控制不住局面，只怕这整个和亲都会被彻底搅黄。 “太狠了，当真是出手无所顾忌，什么都敢做。”柳橙喃喃自语的同时，看了一眼国子监的方向，额头冷汗直冒的同时，眼神之中是无尽的惊恐。 第三百九十一章 民心如潮 “怎么这么多百姓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天赐坊内，墨北欢看着眼前一堆一堆朝前涌了过去的百姓瞬间皱起了眉头，脸色也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王爷，这就是微臣想跟您说的。”陈玄礼连连苦笑道：“坊间流言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这些百姓自发的前往康仁坊围堵宁王府去了。王爷，微臣担心，这民心一旦激荡而无法控制，势必会传到宫里，后果只怕难料啊。”他此时是真的有些担心了，民心这种东西他们根本控制不了，而身处京城之中，也无法像在外地那样可以直接镇压，其结果他们根本无法预料。 “是有人从中作梗，鼓动百姓如此吗？”墨北欢冷声道：“你们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百姓闹起来。” “这还用鼓动吗？”陈玄礼此刻是对于墨北欢的这个主意由衷的不赞成，甚至于隐隐然有些不满，所以当即顿足道：“王爷别忘了那位，涉及到她在其中啊。百姓根本不用鼓动，都会自发而去。微臣看宁王府中就算是出现变故，但是一旦康仁坊百姓聚集过多，势必会让宁王改变主意。王爷，到时候，我们十有八九要功亏一篑啊。” “不必担心，只要没人鼓动，那就好办。”墨北欢摇了摇头，此时脸色反而变得好看了不少，转而朝着身边的无为道：“去，通知巡防营，让他们立即出兵阻隔各大坊市，禁止百姓进入康仁坊。我想这个时候，宋南云不会坐视宁王府被围堵而不管的。” 墨北欢的预想原本并没有错，只不过在无为出发前去巡防营驻地的时候，欧阳岚却提前一步钻到了宋南云跟前，将对方一把拦住之后笑道：“你打算去哪啊？我带了好酒，一起喝一杯再说。” “外边都乱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喝酒啊？”宋南云哭笑不得道：“刚刚李蒙来通知我，说是王府也出现了变故——” “出现了变故你去了就能帮上忙了？”欧阳岚翻了个大白眼，转而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来找你喝酒那是其次，找你借兵来着。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破地方啊？要不是大块头在城外，我早就去找他去了。” “借兵？你要兵马做什么？不对，是王妃要用吗？”宋南云被对方拖进大帐之后依旧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很显然直接把这件事算到了楚梦溪头上，转而若有所思道：“是怕百姓也跟着冲击楚家吗？” “你这脑子怎么想的？这京城百姓就差将毒圣妹妹供起来了，怎么可能冲击楚家？”欧阳岚笑骂了一句之后摇头道：“你也别猜了，给我二十个兵，不对，可能得给我一百个，换上常服，跟我走，其他人都守在军营里，没有你家王爷的命令，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准出去就是了。” “给你。”欧阳岚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宋南云此刻却不敢怠慢了，亲自将自己的护卫队交给了对方，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眼前快速消失。 而欧阳岚走了之后没多久，无为就跟着来了，只不过得到提前指点的宋南云是任凭对方怎么开口，都死活不出兵，甚至于直接瞪着眼睛看着无为冷笑道：“宁王府内足足有八百镇府常兵守备，百姓对我家王爷又非常佩服，如何肯冲击王府？你回去告诉燕王殿下，巡防营需要全体出动协助常琳军筹办金明池马球会，抽调不出人手来，请他不必担心，百姓前往康仁坊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巡防营各部明明都在驻地，但是宋南云却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口的话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这种明显敷衍的态度让无为无可奈何。虽然都是亲王府的镇府常兵大统领，但是宋南云却很显然对他不屑一顾，他执掌巡防营，在京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甚至于除了常衡和王天赐，他是硕果仅存的实权派将领，又如何会听从墨北欢的调遣？ 巡防营无法出动，而禁军没有墨南宸的命令更是不会介入这种事情当中，可偏偏墨北欢此时是根本不敢去上报皇帝，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整个京城之内，百姓如潮水，纷纷呼喊着直奔康仁坊而去，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这股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洪水大浪。 “我们要问问王爷，为何要娶那个外族公主？我们大姑娘哪一点比不上她？”这是所有人的呼声，以至于整个康仁坊内，犹如闷雷一般不断响彻，震的仓促赶出来的李蒙等人不断后退。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眼看着这些百姓不断前冲，差一点就要抵近王府大门了，李蒙只得努力示意大家能安静下来听他开口道：“王爷从来没说要娶突厥公主，大家不要误会了。”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说，王爷已经上书陛下，答应和亲，迎娶突厥的那个什么公主。”李蒙的一句话未曾说完，就被百姓快速给怼了回来道：“我们就是想问问王爷，让他出来亲口解释，此事若是不能解决，我们就上万民书，去敲登闻鼓，去上书陛下。和亲的事，我大晋的百姓不答应！让那些突厥人滚回草原去。” 一声呼喊引发了无数人的附和，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随即彻底淹没了李蒙的反驳，更是震的王府的院墙都跟着回音不断。 李蒙昔日本是李十三的副手，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眼前黑压压的人头让他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调了出来，试图挡住百姓，同时兵分两路，一路去找墨南宸，一路则想方设法突围，打算向宋南云求援。 不过他没有料到，或者说根本没想过，随后出来的人竟然不是墨南宸，而是萧太妃，这一下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时候面对这些百姓，萧太妃如何能够应付得了？一旦点燃这些百姓的怒火，只怕整个宁王府都要被夷为平地。 “你们跟着太妃，我去，我去找王爷。”李蒙一个闪身就此离开的时候，萧太妃也到了王府门口，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虽然脸色惨白，但是面对这些冲到了门口的百姓却是怒火飞速上扬。 “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些刁民围堵王府，你们还不给哀家把他们赶出康仁坊？”这种时候，所有的镇府常兵面对这句话几乎全都哭笑不得，真要动手谁赶谁还不一定呢。况且，这些都是京城百姓，谁能下得去手？ 不过萧太妃却不管这些士兵的想法，冲上来之后厉喝道：“这里是宁王府，你们擅自围堵，是当我宁王府无人吗？还不给我退开？否则，那就是歹徒围攻亲王府邸，人人得而诛之！” “她就是萧太妃！”这种时候，一句话直接让百姓彻底炸了锅，虽然萧太妃此刻穿的还是宫女的服饰，但是却挡不住百姓的眼睛，仅仅一瞬间都被人认了出来。 “萧太妃，让王爷出来，我等要问问他，是不是要娶突厥公主和亲！”百姓依旧是这句话，但是对萧太妃而言，却让她彻底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转而当即呵斥道：“这是朝廷大事，不是你们这些刁民百姓所能置喙的。赶紧给我滚出康仁坊，否则的话，哀家不会手下留情。” “我等还成了刁民？”一句话未曾说完，百姓之中忽然有人跟着喊道：“大家伙，就是这个萧太妃怂恿逼迫王爷娶异族公主，就是她，看不起我们的大姑娘，逼迫大姑娘和宁王解除婚约。” “好啊，罪魁祸首找到了，今日我们就为大姑娘讨回公道，大家伙给我上！冲进宁王府，让宁王出来对质。”局势到了现在，彻底失控，无数的百姓在这一句喝问声中，纷纷上前。 “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砍了那几个带头的，镇压叛乱！”萧太妃此时也连退几步，但是看着旁边的镇府常兵也跟着后退，却始终不曾动用武力之后，顿时急的尖叫不已。 “这是我们自己的百姓啊。”镇府常兵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仓促之间关上了府门，带人硬抗，至于萧太妃让他们动手的话，则直接被选择无视。这个时候局势虽然危急，但是傻子都知道，一旦动手，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士兵面对萧太妃也是一肚子怨气，百姓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他们的问题，作为从宋南云开始，早已经理所当然的将楚梦溪当做宁王府当家主母的他们，又如何会愿意阿史那云嫁过来？他们可都是昔日跟随墨南宸前出草原征战突厥的铁血将士，比之百姓更加痛恨这桩和亲。 “太妃，我们也想问，是不是你怂恿王爷迎娶突厥公主？”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问了出来，而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萧太妃身上，所有人也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这是主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来过问。”萧太妃厉喝道：“难不成你们也要和外面的刁民一样，围攻自己的主家吗？” “我们不同意！”为首一人是李蒙的副将林双城，是和李由一样的火爆脾气，一听这话彻底恼了，转而声色俱厉道：“太妃是什么意思？突厥乃是我宁王府死敌，我等身为边军将士，那是跟随王爷三次进出草原，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看着他们的公主嫁入宁王府来当家做主？此事我们决不答应。如果太妃执意如此，那这个王府我们也不守了，太妃你自己去面对外边的百姓吧！” “你们，你们想要造反不成？”萧太妃连退几步之后，看着林双城怒喝道：“你敢放开府门，那就是在造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诸位兄弟，这个王府要换主人了，还是我等将士的仇人，为仇人看守门户，我们不干。打开府门，放百姓进来，今日我们也要弄个明白，这宁王府到底是谁当家！”林双城一声怒吼，身边早就按捺不住的士兵当即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你，你们——”这一下算是让萧太妃彻底脸色大变，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那沉重的王府大门，就已经被外边的百姓给强行退开，汹涌的人潮开始迅速冲了进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心向背 “王爷这是怎么啦？青青，你怎么在王府？”清溪院内，李蒙是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没看到月儿，反而看到青青在一旁照顾躺在软榻上的墨南宸，顿时脸色大变。 “哎，李蒙大哥，你别担心，王爷现在应该是没事了。”青青一把拦住李蒙之后苦笑道：“这个萧太妃为了让王爷服软，是什么招都用上了，自己撞墙以死相逼还不算，还给王爷下了唐门的幻心散，现在算是解了，但是何时苏醒，只怕还要等我回去问问姐姐才成。” 萧太妃此来宁王府是做足了准备的，墨南宸在把他救起来之后，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给自己下这种手段，而且还是这种幻心散。如果不是青青在的话，只怕她可能就真的要得逞了。这是一种能让人迷失心智的迷药，一旦中招，就宛如牵线木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可怎么办？”这话一出口李蒙脸色惨白，甚至于顾不得去追究萧太妃从哪得到的唐门毒药，转而顿足道：“外面可是涌来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太妃在前面，只怕是迟早要出事啊。” “百姓？百姓来做什么啊？”青青有些迷茫，她此前不是忙着救萧太妃，就是忙着给墨南宸解毒，根本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就是百姓传言，王爷要娶那个阿史那云，所以都冲过来要找王爷对质呢。”李蒙急的团团转，墨南宸这个时候昏迷不醒，等于是根本没办法把这件事说清楚。而百姓这种架势，如果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根本不会从康仁坊退出去。 “反正现在王爷毒也解了，不如我去看看吧。你派人守着这里，不能让萧太妃再靠近王爷了。”青青一听这话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也没等月儿回来，就直接自顾自的带着青儿他们从清溪院来到了王府前面的大院。 此时大队的百姓已经冲了进来，将萧太妃团团围住，在林双城甚至于带着镇府常兵都加入其中之后，萧太妃算是彻底陷入了绝境，之前那嚣张的气势荡然无存，只是看着周围的百姓长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咦，大家伙怎么都进来了？”这个时候，青青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得见，以至于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围绕着她转了一圈之后猛然间仰天长啸，狼嚎声犹如惊雷划过长空，才让喧嚣声犹如海潮一样前院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青青身上。 “青姑娘！”雪狼护卫，这整个京城除了楚梦溪之外，就只有时常出门看诊的青青有这个待遇，所以几乎是瞬间功夫，所有人都认出了她的身形，这一下子让百姓全都围到了她身边。 “青姑娘，您怎么在宁王府？是不是大姑娘派你过来的？”此前怒怼萧太妃，带着百姓冲进来的那个中年人一脸涨红，朝着青青行礼之后道：“是不是大姑娘也心里不平？请青姑娘转告大姑娘，不要怕，楚相虽然不再了，但是我京城数十万百姓都支持她。谁敢动她，那除非京城的百姓都死绝了。一个突厥蛮夷算是什么东西？我大晋有的是人，有的是铁血将士，我们继续打就是，我就不信，打不死他们！” “说的正是，战场上打不过我们的军兵，就派个女人来使美人计，抢姑娘的心上人，我们不答应。我家有三个小子，明年就送他们去参军，打死突厥人。”这一声喊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呼应，那一瞬间连林双城都不顾李蒙的阻拦，跟着怒吼不止。 让墨南宸和亲，等于是彻底惹恼了所有的军中将士，而且大晋百姓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和亲，他们的心气在这百年对外征战中已经养成了，从来没有屈服过，又如何会愿意自己心中的统兵大将去和亲？更何况，墨南宸和楚梦溪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让他去娶阿史那云，那就等于要抛弃楚梦溪，这些百姓又如何会愿意？在他们的眼中，谁动了楚梦溪，那就等于彻底触动了他们的逆鳞。 “对，青姑娘，大姑娘如今人在何处？我们想见她。”所以这一刻，青青的出现，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楚梦溪的反应，以至于周围快速出现了无数的声音，都在询问楚梦溪在何处。 “大家听我说啊，别着急。”青青一扫人群中快速退开，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离开王府的萧太妃，嘴角浮现出一丝甜甜的笑意道：“姐姐要是知道大家都关心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那是，大姑娘可是我们的医仙啊，若不是她，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不护着她那还是人吗？我们就是要请王爷出来，把话说清楚，他要是有为难，不用他出头，我们集合所有百姓去上书陛下，陛下肯定能否决这件事的。”哈哈大笑响起之后，现场的气氛快速变得轻松起来，也让李蒙悄然松了口气。这些百姓也只有听到楚梦溪的名字，才能够变得安静。 “姐姐不在这里的，大家不用找了。”青青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徐徐道：“王爷被人给下毒了，现在昏迷不醒，所以你们现在见到他也没用。” “王爷被人下毒了？”这像是一颗炸雷一般迅速让所有人哗然不止，不过青青却紧跟着继续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他解毒了，现在就是在昏睡当中，想来不久就能醒的。而且大家不知道吧，王爷也不同意娶那个公主，他还是喜欢姐姐。” “那就好。”一下子人群开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是欢欣雀跃，一扫此前的愤怒。百姓是真心期盼着两人能够和好。毕竟在如今，楚家的事所有人都听说了，而楚梦溪的名声更是在人蛊之祸后达到了顶峰，守护住她的终身幸福，成了所有人报答救命之恩唯一的途径。 “那个萧太妃呢？”此时，众人的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才发现萧太妃已经不见了，不过这倒是没有被青青放在眼里，转而朝着所有人点头道：“大家的心思我会告诉姐姐的，不过这宁王府毕竟还是重地，王爷也需要静养，大家伙能不能先散了，不然的话，我怕李蒙大哥他们该睡不着觉了。” “那也好，我们先退出去，不过康仁坊我们不会离开的，王爷如今昏迷未醒，万一那个萧太妃再来的话，只怕还会出事。”虽然青青没有说墨南宸为何中毒，但是百姓之中有的是心思机敏的人，仅仅几句话就道出了原委，也让这些人决定留在康仁坊继续守着宁王府。 “老王头，你们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康仁坊的人，我保证，只要萧太妃卷土重来，我马上敲锣打鼓的去通知你们过来。”这句话让李蒙苦笑不已，这么多百姓若是真的滞留康仁坊不走，只怕应天府会随时上报皇帝，到时候引来的只怕就不是萧太妃了。不过很快康仁坊内的百姓就想出了办法，他们打算自己守住宁王府大门，让其他坊市的百姓先回去，如此一来人流倒是可以分解，危机也可以随之解除。 青青倒是没有理会百姓的举动，反而抱着雪儿就打算离开。百姓围堵宁王府，但是对她却毕恭毕敬，不会阻拦她的进出。倒是苦了李蒙，墨南宸没醒过来，而前去报信的士兵现在也没返回，不知道宋南云到底知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青青，王妃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看巡防营的人为何——”李蒙指了指外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巡防营却没有一个出动，连康仁坊内的士兵都不见踪影，这太不正常了。 “月儿姐姐去国子监了，李蒙大哥，你要守着清溪院，等待月儿姐姐返回。倘若萧太妃再来的话，千万不能让她靠近王爷啊。”青青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再度叮嘱了一句。 李蒙依旧有些疑惑，他和李十三等人不一样，对于这种曲曲绕绕的事情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此刻，不光是他，实际上当百姓开始忽然散开，重新回到各自住地之后，不明白的同样还大有人在。 “百姓散开了吗？”无为在巡防营吃了憋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也挤到了康仁坊，将这一切都看完后才回禀了墨北欢。 “青青从宁王府出来，那就是说大姑娘猜到了百姓会闹事？那这件事就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墨北欢喃喃自语之后转而道：“知道她现在人在哪吗？” “早晨去了国子监，听说今日有一部分学子要举行加冠礼，所以一大早就过去了，末将还看到了长公主的马车，应该都在国子监。”无为摇了摇头道：“算时辰的话，现在应该还没结束。” “如果是这样的话，青青那个丫头为何会在宁王府出现？”墨北欢沉吟半晌之后忽然脸色一变道：“这丫头可是传承了不错的医术，若是她能解毒的话，岂不是——” “去备车，我要去国子监，另外通知阿史那云，不要再等了，马上进宫，不管阿史那毕忠同不同意，必须马上上书，一刻都不能等了。”墨北欢此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脚步匆匆的同时，罕见的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语气，吓了无为一跳。 第三百九十三章 棋到中游 “王妃，您真不打算管一管吗？”国子监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加冠礼，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朗朗的读书声中，楚梦溪看着眼前的棋盘，左手执白，右手拈着黑棋，似乎也没听清月儿在说什么，足足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 “棋到中流，插手做什么？”指了指眼前的棋局，楚梦溪缓缓摇头道：“墨北欢的流言之计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介意他连萧太妃也一块砸。” “可是现在萧太妃也没砸到，还把王爷给砸进去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月儿有些无奈，她看不明白楚梦溪的心思，但是如今墨南宸昏迷不醒，等于这件事的主动权全都被墨北欢拿了过去。如果楚梦溪再不出面的话，岂不是要放弃了？ “不是时候。”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门口走进来的青青，顿时转头看着月儿道：“你去东直门，瑶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那做什么？”月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青青就拉着她低声笑道：“月儿姐姐你别着急啊，去了不就知道了？带着青儿它们一起啊，它们会帮得上忙的。” “这——”月儿有些恍惚，显然青青这最后的提醒不是无的放矢，让青儿它们跟随必然有其道理，只不过此时她却想不明白。 “你去找雨柔吧，她身子有些不好，帮着看看。”楚梦溪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让她在随后也离开了这里。如此一来，绣楼之上，又只剩她独自一人，对着棋局，沉吟不语。 “大姑娘好惬意，观棋料定天下事，回首仰望两云天啊。”猝不及防的声音不知何时打破了这份平静，也让溪水泛起一丝波澜，惊动的鱼儿开始争相离开，溅起一阵水花，让这里似乎更多一份生气。 “王爷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晚。”也就在墨北欢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楚梦溪手中一枚黑棋悄然落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你早知道我要来？倒是好大的自信！”墨北欢一愣，随即似乎带着一丝不信道：“本王不过是临时起意，来国子监可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你怎么能猜得到？” “你听听外边的动静。”楚梦溪素手一扬，遥指远方，头也没抬，直接开口道：“满城风雨，皆是一道流言而起，却也因一句话而消散。王爷若是不来国子监，只怕你的谋划就要彻底失败了，不是吗？” “哈哈，不愧是大姑娘，谋算至此，一切仿佛亲见，我喜欢。”墨北欢哈哈一笑，跟着坐在了楚梦溪跟前笑道：“姑娘既然猜到了，那不如说说看，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让阿史那云进宫面圣。”楚梦溪自顾自取出一枚白棋，拈在手中，却没有落下，转而拿起旁边棋盘外的那一朵七里香，微微摇头道：“这不难猜，困住了墨南宸，引来了萧太妃，接下来自然是阿史那云自行请命，如此才能携外族之力压迫陛下，好在墨南宸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件事敲定。” “虽不中，然不远矣。”墨北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之后自顾自点头道：“这茶艺确实不错，本王府上供着十几名茶艺师，却无有一人能有姑娘的手艺。不如姑娘随我去燕王府如何？本王保证，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王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得到。绝对不会让你像如今这般，苦心筹谋，在夹缝中苦苦挣扎。” “王爷当真觉得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楚梦溪没有去接对方的话，只是反问道：“若是你失败了呢？丢了太常寺和十几个世家官员的前途，这一招可是赔本买卖。” “会失败吗？”墨北欢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难不成你还有办法不成？康仁坊百姓围堵宁王府之举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如今也好，只要阿史那云抢先进宫，得到皇兄的许可，圣旨诏书下达之后，百姓如果还敢继续闹下去，那就真是在谋反了，到时候，不论是巡防营还是禁军，都不得不出动镇压，姑娘不怕引火烧身吗？” “那就让阿史那云进不了宫，此计就算是破了。”楚梦溪手中的白子应声而落，瞬间功夫，黑子的两条大龙被这一子悄然切断，也让墨北欢脸色瞬间起了变化，此前的那种自信的笑容也僵硬了下来。 “你布置了什么？”墨北欢不由自主的开口，但是随即就直接摇头道：“你不可能阻止得住，本王在东直门外——” “王爷你心虚了。”墨北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梦溪打断，后者此时也悄然放下了七里香，转而摇头道：“东直门外，你有你的布置，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我想比拼人手拦截，王爷或许还不是我的对手。” “巡防营不曾出动，禁军你和三王兄不出现，旁人调动不了，而常琳军在金明池筹办马球会，你哪来的人手和本王对峙？”墨北欢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道：“阿史那云手上可是有足足数百精锐骑兵，加上本王的镇府常兵和其他人手，慢说只是掩护阿史那云进宫，便是攻下东直门都绰绰有余了。” “是吗？王爷这么肯定？”楚梦溪目光灼灼，声音一如往常一般清冷，只不过语气却变得微微有些嘲讽道：“王爷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算漏了什么。” “本王没有算漏，宁王府镇府常兵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被你抽调出来。”墨北欢摇头冷笑道：“而巡防营本王亲自派人去查探过，宋南云连出兵拦截百姓都不愿意去做，又如何会想到在东直门口巡逻？你手中根本没有人去拦截阿史那云。” “是吗？”楚梦溪将七里香再度拿了起来道：“欧阳少主在东直门，猜猜看，你的人手能摆脱得了他的纠缠吗？而且对付阿史那云，其实也不一定真的要和王爷的手下发生冲突，我只需要确保她进不了皇城，如此一来，你的计策自然也就算漏了。” “本王出手，自然不会出现任何差池，就算是欧阳岚得了你的锦囊妙计，绊住了本王的手下，那也一样。”墨北欢显然被欧阳岚的名字给惊到了，事实上他原本的预计欧阳岚应该是在宁王府帮着墨南宸解毒，毕竟楚梦溪不出手的情况下，对付唐门的幻心散，也只有欧阳岚亲自过去才能够解开这一环。但是没人会想到，青青一个人就直接破开了这个死局，而且还顺带着稳住了百姓。 由此腾出来的欧阳岚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赶赴东直门，对方的心智墨北欢早有估计，真要是全力以赴出手，就算是不算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毒功，光凭智谋，他自付自己的手下也不会对他的对手。 不过墨北欢还是非常自信，他在给阿史那云传讯的时候实际上也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之后，他不允许在这最后关头出现变故。 “青儿不在。”楚梦溪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再回答，而是拿起旁边的茶水，重新咬盏，这股不动如山的气势让墨北欢脸上一阵阴霾，转而跟着霍然起身。 “你怎么算到的？”墨北欢近乎于一字一顿，看着楚梦溪声音冷冽如寒冰道：“本王谋算自负天下无人能够破解，为何在你这里屡屡碰壁？” “你的心乱了。”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微微摇头之后，一枚白子再度落下。 “啪！”白玉棋子和棋盘之间的碰撞，发出了一阵轻鸣声，但是在墨北欢听来，却犹如一颗炸雷在耳边响起，让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彻底紊乱。 “对弈过半，棋到中游，王爷还继续下吗？”楚梦溪抬头看着墨北欢，声音不疾不徐，似乎永远都是淡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波动。 “自然要下，本王又不没输。”墨北欢冷然一笑，转身就走，同时声音再度传来：“大姑娘你好自为之，接下来，本王可不会再留情了。” “长姐，他是什么意思？”墨北欢从眼前消失之后，楚梦渺也从后面钻了出来，不过这种谋算交锋，很显然她是一头雾水，只是对方临走之前脸上的那一丝狠厉她是看在眼里，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梦溪。 对于如今的楚家而言，楚梦溪是唯一的支柱，也是维持楚家门面的唯一希望，如果她出事或者算计失败，楚梦渺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严重。 所以在这一瞬间，她是真真切切的为楚梦溪担忧，面对墨北欢，她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而楚梦溪，却要和对方正面交锋，其压力太大了。 “趁着墨北欢如今视线都被转移到了东直门，你去一趟宫里，找南湘，让她立即行动，不要迟疑。”不过楚梦溪此时却顾不得回答对方的疑惑，只是转头将凤至令牌递给了她，一句话之后，重新看着棋盘，微微点了点头。 “这！”楚梦渺有些吃惊，她进宫去找墨南湘，其实不用凤至令牌的，光凭她的身份就足以找到墨南湘，这一点楚梦溪如何不知？但是此刻，面对她的疑惑，后者却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直接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快了。”这是在楚梦渺离开的时候，楚梦溪发出的一声叹息，只不过此刻的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第三百九十四章 收税疑云 “少主，我们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堵着城门口啊？”东直门外，绿姬看着欧阳岚犹如一名恶霸一样，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东直门的中间，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人家大老远的就能认出您来，还能堵住谁啊？” “哎呀，放心好了，你着什么急，你看旁边的那两个兵丁，人家都不急。”欧阳岚拎着救护，指着旁边站岗的两名还捂着嘴巴偷笑的巡防营士兵，直咂嘴笑道：“再说了，谁告诉你我真要把人拦住的？” “那不是——”绿姬一瞬间泛起了疑虑，但是欧阳岚却很显然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思，醉眼一扫外边已经开过来的一队突厥车队，顿时一嗓子迅速嚎了起来。 “兄弟们，买卖来了，赶紧上去收税啊，这突厥车队可是肥得流油，入城税，人丁税，牲口税，管他什么税，先收了再说。”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在明明看到挂着使团标志的突厥车队的情况下，依旧让巡防营去收税，自己笑嘻嘻的坐在一旁。 几名巡防营士兵几乎是捂着腮帮子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话，但是脚步却一刻不停，直接拦住了突厥车队，上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要收一千贯的税，直接吓得旁边路过的大晋百姓犹如看到了鬼一样看着这些士兵。 入城税什么的，虽然对于外地入京的百姓也收，但是大多时候都是象征性的，而且很多时候干脆就不收，如此才能确保京城人流量持续保持高速进出。所以这些百姓几乎全都围在了旁边，有心想要看看巡防营今天为何忽然要出这么黑的手。 “我等是突厥使团，奉命进宫拜见皇帝陛下，你们焉敢拦路？”带队的是阿史那多索，一句话还未说完，为首的士兵直接瞪着眼睛，手中长刀直接给拔了出来，杀气凛然。 “告诉你，收的就是你们突厥人的入城税。”士兵斜着眼睛直指阿史那多索冷笑道：“告诉你，这里是爷的地盘，爷想收谁的税，那就收谁的税，尤其是你们突厥人，你们不是挺能的吗？常年袭扰我大晋边城，还扬言是打秋风的，那今日正好，爷也来打打你突厥人的秋风。告诉你，今天别说你们是进宫朝见，那就是陛下亲自来了，入城税该交你还是得交。入了我大晋的地盘，是龙你也得给我盘着！” 这一副兵痞的样子已经很少出现在巡防营身上了，从人蛊之祸结束之后，巡防营已经脱胎换骨，和百姓之间的关系改善了不少。所以就连很多在旁边围观的百姓都很少见到他们这种样子，但是此刻，却没人觉得不好，反而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军爷说的正是，这里是我大晋的都城，突厥人怎么啦？突厥人就不交入城税啊？”有胆大跟着起哄的，直接嫌一千贯收的太少，直嚷嚷的模样让旁边看热闹的绿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她在京城住了这么久，早知道这一千贯到底是什么概念了，巡防营往常一天能收到两三贯钱已经是非常多了，现在倒好开口一千贯，居然还有帮腔的。 “你，你们！”这一下让阿史那多索脸色大变，只不过和往常里那副高傲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却恍惚变了个人一样，也不管这一千贯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上前就和巡防营士兵争得面红耳赤，一面拿着皇帝和突厥使团的旗号去压制巡防营，一面却又变身一个市侩的商人讨价还价，直接将东直门主门给堵得水泄不通。 而大晋百姓这边，什么时候见到过和突厥人吵架的场面，所以原本应该从旁边绕道进城的那些人此刻爷停下了脚步，纷纷围在了中间，以至于围绕着东直门主门，人数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混乱。 “哎哎哎，别看了，快去通知瑶姬，人已经进来了。”只有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喝着酒的欧阳岚，冷眼一扫周围之后，悄然一跃而起，一把将还想看热闹的绿姬给拉到了一边，一句话说的对方恍然大悟道：“少主，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大惊小怪的？”欧阳岚撇了撇嘴，看着绿姬直摇头叹息道：“本少主带着你这么个傻丫头招摇过市都觉得丢人，看热闹看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还需要让我出手，回去毒圣妹妹能笑话死我！” “我怎么傻了？”绿姬还想争辩，但是随即被欧阳岚给扯了出去，示意对方赶紧出发之后，他自己倒是接替了对方，看着阿史那多索那面红耳赤的架势，差点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喂喂喂，那个突厥人，你看本少主做什么？”他这一下直接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也让原本还在争吵不断的阿史那多索一下子停了下来。只不过他自己浑然不觉这些，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对方直摇头道：“都说突厥人这些年在草原上被别的部族欺压的太狠了，不会真的精穷了吧？入城税而已嘛，本少主当初进城的时候都交了，难不成你们突厥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要不凭本少主的面子，给你打个折如何？收你九百贯吧，不算多吧？” “笑话，我乃是阿史那王族，还需看你一个色愣人的面子？”这句话直接引来了阿史那多索的勃然大怒，转而矛头直指欧阳岚冷笑道：“不过是西域来的贱种而已，你有什么面子？” “那算了，记得收钱啊，一千贯，一文钱都不能少！”欧阳岚此刻也不生气，反而扫了一眼身边的士兵道：“你们人够不够？不够的话赶紧去增派人手，一千贯，不少钱了。” “欧阳少主放心，他们突厥人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士兵撇了撇嘴，一副鄙夷的样子，虽说他随口喊出来的有些过于离谱，但是却也没真打算收这么多，只不过学着阿史那多索的语气，直接活学活用。 “笑话，你一个小小的兵卒而已，敢笑话我阿史那王族没钱？”阿史那多索差点被这种语气给气死，暴怒之下的他一挥手，身后，两个士兵直接抬过来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金灿灿的全都是金砖，这一下倒是让所有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 大晋这边很少有人直接拿着金银交易，一般流通的基本上都是五铢钱，就算是再土豪，也不可能直接抬出一箱子金银来交入城税，这一下热闹更大了。 而对于阿史那多索而言，这些百姓的惊呼总算是让他找回了几分面子，转而得意洋洋的一扫欧阳岚和巡防营士兵冷笑道：“怎么样？这些总够了吧？还以为你们见过多少市面呢，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阿史那王族有的是钱。” “够了够了，入城税嘛，那要得了这么多？”欧阳岚一副财迷的样子，还直接拿出一块金砖咬了咬，随即眯着眼睛笑道：“这成色不错啊，抬回去。” 这一幕直接让阿史那多索一阵肉疼，急忙上前就要阻拦，他没打听过一千贯到底是多少，但是这群百姓此前的惊呼声他却看的明白，自己拿出这一箱金砖原本就是炫耀打脸，可没打算用来交什么税的。 “不乐意？还是心疼了？”欧阳岚也没拦着阿史那多索，转而似笑非笑道：“刚刚不是还财大气粗嘛？怎么才一箱金砖就心疼了？阿史那王族不是有的是钱嘛？” “哼，有钱那也不能让你个色愣人给骗了去。”阿史那多索哼了一声之后朝着巡防营士兵道：“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一千贯到底值多少钱？你敢蒙我，小心我去皇帝面前告状。” “那好吧，不蒙你！”欧阳岚双手在箱子里一阵划拉，让阿史那多索死死的盯着对方，最后却只取出一块金砖扔给了士兵，转而笑嘻嘻的开口道：“入城税，一块金砖，够了。” “你敢耍我？”阿史那多索在随后百姓一阵哄笑声中，脸色变得铁青无比，扬起拳头就要对欧阳岚招呼。 但是后者自己，此刻却慢条斯理道：“入城税收完了，人头税呢？这个你们应该很熟啊，当年在西域的时候，你们收人头税收的可欢实了。现在检查一下你们这车队到底有多少人，每人一百贯，快去看看有多少颗人头！”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阿史那多索差点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接拦住就要上前的巡防营士兵怒喝道：“这是我族公主的车队，要进宫拜见陛下，说的是两族和亲大事，你们胡搅蛮缠不算，如今还想干什么？” “既然是公主的车架，那就更要查看一番了。”欧阳岚看着阿史那多索似笑非笑道：“郡王爷，你说万一你们进城之后发现公主丢了，会不会还把账算到巡防营头上？这件事非同小可，事关两族和亲之大事，必须查问清楚！” “就凭你，一个色愣人，也配来查我阿史那王族公主？”阿史那多索看着欧阳岚，脸色变得阴沉无比，近乎于一字一顿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宰了你！” “这里边没有公主，就是个空车！”欧阳岚没有停下脚步，而此时，他身边的那名士兵却在两人对峙的一瞬间，悄然摸到了阿史那多索身后，一把掀开了车帘。 “郡王爷，你是在拿巡防营消遣嘛？”欧阳岚似乎早就知道，只是看着阿史那多索冷笑道：“我猜，现在你们的公主早就进城了吧？不过别担心，一会我再给你们送回来就是。” 第三百九十五章 计中计 “咦，月儿，你怎么来了？宁王府不需要人吗？”东直门外的闹剧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在旁边的一个角落，直通黄城大道的巷子里，绿姬三转两转刚刚找到瑶姬，就发现了月儿也在旁边，顿时有些好奇道：“宁王现在怎么样了？” “青青说已经解毒，但是出来的时候还未苏醒。那个阿史那云进城了吗？”月儿此时才算是摸清楚一点楚梦溪的安排，所以急急忙忙道：“王妃让我把青儿它们带过来了，需要让它们过去吗？” “别过去了，少主说人已经进来了。”绿姬摆了摆手转而道：“这附近还安排了我们的人，现在就等着她从哪露面呢。” “不等了，现在开始吧，东直门外，少主只怕还有别的安排，说不得还需要人手，我们速战速决，把她逼出来就是。”瑶姬和楚梦溪很相似，对于处置这种事情没有什么迟疑，直接朝着青儿它们是了个眼色，三头雪狼瞬间冲出了巷子，径直朝着三个方向而去。 “我们也分头跟过去吧，这个阿史那云还有些本事，别被她给走脱了。”能让青儿它们分头而动，瑶姬也是微微有些诧异，但是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怕是阿史那云想出了什么办法，让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随之分散，专门用来对付青儿它们的鼻子。 不过瑶姬这边虽然三人同时出动，但是沿途却不断和欧阳岚带来的那些潜伏的巡防营士兵联络，确认消息之后，倒是将范围迅速缩小，逐步的将各部人手整合起来，参与堵截。 这样一来，不间断的狼嚎声迅速传递消息，虽然瑶姬她们听不懂，但是不论是青儿还是细腰和四眼，却带着三队人马穿梭在东市附近，快速从人群中分辨气息。 “姑娘，抓到两名突厥女子，但都不是阿史那云。”渐渐地，这些分散青儿的人手逐步被抓捕过来之后，全都是阿史那云身边的侍女，身上也都带着对方的一件饰物或者干脆穿了对方的衣服。 “抓起来，送到巡防营，其余人手随我追。”月儿的速度最快，在排除了干扰之后，青儿的速度一骑绝尘，硬生生的抢先一步，堵住了东市的入口。 “青儿，阿史那云进入东市了吗？”青儿堵住东市入口之后就停了下来，同时狼嚎声大作，看架势是打算召唤细腰和四眼也带队过来汇合。这也一下子让月儿眉头紧皱。东市的人流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一个坊市足足有十几个出入口，如果阿史那云真的冲进了东市，他们这点人手只怕还真的没办法将其堵住了。 而很快，月儿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瑶姬和绿姬在赶过来之后，也只抓获了几名侍女，三队人马带回来的全都是假冒的。 “这里还真有高人背后指点，否则的话阿史那云一个外人如何对京城坊市如此熟悉，这么快就想出办法对付青儿，而且还专门钻进了东市？”瑶姬声音悄然变冷，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嗷！”不过也就在此时，原本还在围绕着东市东出口转圈子的青儿却一声嚎叫，打断了三人的议论，转而带头直接冲进了东市。 “走！”这算是一下子引发了所有人的信心，这个时候也只有靠雪狼才能在人潮中找到目标了。 青儿带头在人群中穿梭，很多人都认识雪狼，所以基本上青儿抵达哪里，大部分百姓都会停下来，甚至于主动让路，只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头雪狼往前冲的同时，身后还跟随了大队人马。 瑶姬三女出行，几乎就代表着楚梦溪的身份，所以很多人还连连挥手打招呼，这一下倒是让她们的脚步跟着放缓，无奈之下，绿姬只能让巡防营的人先跟了上去，自己三人随后而行。 “这有时候名声太大也不是好事。”她们三个都参与过救治人蛊之祸时救治百姓的事情，所以本身就很有知名度，在东市这种下层百姓和商贩聚集的地方尤为受人尊敬，所以一路走过，很多人甚至于还拿出了各自的礼物硬塞到她们手上，惹得绿姬只能苦笑连连。这要是往常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和这些百姓打招呼。无奈之下，只能不管不顾，强行硬冲，远远的吊在了巡防营的后面。 “嗷！”此时瑶姬根本没工夫理会绿姬的抱怨，前方狼嚎声就再度响起，而且百姓的喧哗声和鼓噪声也随之而来，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 危急之中，瑶姬也顾不得其他，身形一跃而起，强行踩着前方百姓的肩膀几个闪跃，远远的朝着出事地点冲了上去。而紧随其后，月儿和绿姬也是有样学样，跟着身形窜起，不断在百姓的惊呼声中快速出动。 这样一来，倒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冲到了青儿它们身边，但是此时三头雪狼包括跟随而来的巡防营士兵却将一个售卖皮毛的铺子给堵得严严实实，门口引起雪狼嚎叫的几个中年人还在吵吵嚷嚷。 “青儿，人在哪？”瑶姬身形一落地，根本来不及理会这些人的争吵，转而朝着青儿问道：“带路，抓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家的铺子——”那几个人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直接被瑶姬一把推开之后，忽然间脸露凶光，手中闪电般寒光直冒，竟是一瞬间以兵刃对着瑶姬痛下杀手。 “果然有问题，给我拿下！”瑶姬身形一晃，从几人身边穿了过去，快速跟着青儿直接入内，而后面月儿俏脸寒霜，一挥手，身边的巡防营士兵开始快速亮明身份，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们这些兵丁，要强买强卖不成？”这一下让这几人脸色一变，为首的那个更是对着月儿厉喝一声，转身就开始反抗。 “对巡防营你们也敢动刀，还敢说我们强买强卖？我看都活腻歪了。”这一百多巡防营士兵是宋南云的护卫队，本身战力就极其强悍，是仿照常衡的护卫队训练出来的人手，对付这三两个人，是没有丝毫的问题。 倒是绿姬一看这几个人的出招架势，她出身西域，对于这种招数十分熟悉，几乎是这几个人和巡防营士兵一动手，就看出了异状，皱了皱眉头之后，拉着月儿低声道：“他们有古怪，是反手持刀，而且招式和中原大为不同，似乎是胡人。” “该死的，这个阿史那云布置的还挺周全，东市里都有人接应。”月儿一下子按捺不住了，亲自冲了过去，手中匕首急速闪过，一击之下，直接将和巡防营士兵缠斗，死死的挡着大门的一名中年人快速击杀。 她这一出手毫不留情，也让巡防营快速放开了手脚，大队人马的纵横往来，让周围的百姓慌不迭的退到了一边，也让他们一下子有了施展手脚的空间，以至于绿姬上前的时候再无一人能够阻拦。 “阿史那云，你走不了了，出来吧？”不过她在进去的时候，瑶姬也已经和青儿它们将里面的柜台团团围住，伴随着她的声音出现，青儿带头，直接从一旁窜了进去，直接将里边藏着的三个人给逼了出来。 阿史那云赫然就在其中，只不过此时的她却打扮成了一个中原妇女的样子，而且脸上也易了容，寻常人根本分不清她是阿史那云。只不过面对雪狼，她的这身打扮很显然没有任何用处，她本身的气味瞒不住雪狼的鼻子。 “你们到底是谁？突然杀入我家要干什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阿史那云的这番反驳差点让绿姬笑出声来，转而凑过去摇头道：“东屿公主，你们草原的易容术还是从西域学的，在我们姐妹跟前没有任何用处，识相的干净承认，免得给你拖到门口，挡着百姓的面，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易容。” “这么说，你们是真的要抓我了？”阿史那云目光死死的盯着绿姬，足足半晌之后才开口冷笑道：“我是和亲公主，你们如此而为，我阿史那族不会放过你们，大晋朝廷也不会——” “会不会放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是打算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打晕了拖回去？”绿姬见到瑶姬没有开口，顿时朝着阿史那云冷笑道：“要是京城百姓知道突厥公主乔装打扮来到东市，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觉得你们的和亲还和的下去吗？” “你想破坏和亲？”阿史那云看着面容截然不同于中原人的瑶姬和绿姬，一瞬间疑云大起，但是不等她的话说完，绿姬却忽然一挥手，手中急速闪过一道绿色光华，瞬间功夫，阿史那云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带走吧，送到东直门！”瑶姬微微摇头，不过她的目光却在一瞬间忽然变了，转而一声厉喝，在急切之间，一把将绿姬甩到一边，跟着一掌推出，强行将跟着阿史那云出来的另外两人给打到了一边。 “他们，他们要杀了阿史那云？”兵刃掉落的声音清脆无比，也一瞬间让绿姬额头冷汗直冒，转而有些惊恐的看着瑶姬道：“他们到底是谁？” 第三百九十六章 压服 “把这两个人全都带走，送回楚家。”瑶姬没有回答绿姬的话，只是一扫被自己打的倒地不起的这两人，眉头一蹙之后，忽然挥手，两道流光急速掠出，瞬间击中了对方的身体。 “走吧，带上阿史那云，去东直门找少主。”瑶姬有些好奇，但是不等她开口，瑶姬就已经匆匆走出铺子，转而看着外边已经被巡防营拿下的那几个中年人微微点头，让其将人一并送回楚家。 此时的她还不清楚，实际上东直门那边也出现了变故，只不过和她这边碰到了最后关头想杀阿史那云的人不同，欧阳岚那边，剑拔弩张之下，阿史那多索原本想要直接对他出手，却被从后方而来的阿史那毕忠给急匆匆拦住了。 “呵呵，汗王来的到是时候啊，你要是再晚一点，本少主只怕还真有可能会忍不住动手。”欧阳岚虽然是满脸笑容，嘻嘻哈哈的模样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那双眼睛却犹如鹰眼一样死死地看着阿史那毕忠直摇头道：“管管你家这小子啊，别什么人面前都敢胡作非为。” “你这个色愣人胆子很大。”阿史那毕忠瞪了一眼瞬间气势矮了半截的阿史那多索，似乎还带着一丝愤怒，但是在欧阳岚面前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朝着后者摇头道：“在我阿史那王族面前硬气的，还真没几个。” “那恭喜你，今天你不就遇到了吗？”欧阳岚咧嘴一笑，随即缓步上前，走到阿史那毕忠跟前似笑非笑道：“汗王急匆匆而至，想来也不是真要阻止你家这小子胡闹的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大晋朝廷的客人，本少主还不至于真把他给打死了。我想汗王要阻止的人，该是东屿公主才是。” “你和大晋朝廷是什么关系？”阿史那毕忠几乎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只是却看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立场之后，语气涩然道：“我族公主初来中原，虽说胡闹了点，但是也不至于闹出什么来。看在两族和亲的份上，皇帝陛下自然不会怪罪，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插嘴。” “那好吧，当本少主没说。”欧阳岚斜着眼睛笑了笑，转身一边示意周围的百姓自行散开一边道：“兄弟们收队了，回去庆功，宁王殿下请大家吃酒去。” “等等。”欧阳岚点出这一句之后瞬间功夫，直接让阿史那毕忠脸色大变，以至于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把将其拦住后沉声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是谁的人？” “我是谁的人汗王不知道？”欧阳岚笑语盈盈道：“而且汗王其实不用理会本少主是谁的人，你只要清楚，阿史那云如果真的得逞了，你们突厥王族到底能不能得到好处，这中原的花花江山会不会真的会对你们放弃敌意。” “宁王虽然是阿史那族的大仇，但是他这个人恩怨分明，战场上的事不会带到战场之外。”欧阳岚一句话说的阿史那毕忠微微一愣之后，转而继续道：“同样的，这种人你们如果真要算计的话，那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因为有人不同意。” “那本王要是选择拒绝呢？”阿史那毕忠目光森然，死死地盯着欧阳岚，一字一顿道：“本王纵横草原万里，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 “那恭喜你，现在不是有了吗？”欧阳岚虽然依旧是脸带笑容，但是目光却盯着阿史那毕忠冷然道：“汗王该知道东屿公主此计若成，会得罪什么人吗？本少主今日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大晋百万边军只系与一人之手，此人未必就是当朝陛下和宁王。你若是真的得罪了五大边军，我想也不用和亲了，汗王直接回漠北，准备背水一战吧。大晋可以失败个十次八次，不会伤到根本，但是依照如今突厥人的处境，汗王你确定自己战无不胜吗？你们如果再来一次漠北之战，阿史那族还能挺过草原的风雪吗？” “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本王？”阿史那毕忠脸露寒光，杀气凛然，只不过语气却变得有些色令人荏。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呢？”欧阳岚舔着脸一副欠揍的模样，但是却朝着阿史那毕忠笑道：“大晋五大边军统领府，汗王应该听过吧？这最精锐的兵马听命于凌阳郡主，东屿公主敢动她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在给你们突厥人找麻烦？” “一个女人而已，便是有些本事，那又如何？这大晋朝廷——”阿史那毕忠的话还未说完，欧阳岚就已经摇头道：“确实只是一个女人，但是却举国拥戴，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她动动嘴，你们突厥就算是再嫁十个公主过来，这事也成不了。只要大晋边军持续部署云中，每年去草原上捣捣乱，也不用出兵，只需要学学你们草原人的做法，杀杀人，抢抢牛羊，再放把火，把草原烧个干净，你们在漠北的日子只怕就过不下去了。” 欧阳岚是侃侃而谈，但是每一句话其实都说到了阿史那毕忠的软肋之上，这种办法很简单，而且不用出动什么兵马，甚至于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劲，只要派人定期去草原放火，足以让整个草原天翻地覆，鬼哭狼嚎。 “这是大晋朝廷内部有人告知云儿的，又不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凭什么到最后都算到我们阿史那族的头上？”能够让阿史那毕忠憋着气说出这样的话，欧阳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而摇头道：“那汗王你自己不会甄别一下，这是不是对自己有利吗？真以为搞定了一个宁王，自己就高枕无忧了？大晋五大边军啊，现如今有三支都在北境，你惹恼了凌阳郡主，你猜猜看，这五大边军会不会真派人去草原报复你们？到时候只怕就不是在漠南放火了，只需要几千人的铁骑突入草原，就能打得你顾头不顾尾。而且论阴谋诡计，汗王你确定是中原人的对手？不用想都知道，只要挑唆草原各部围攻阿史那族，就足以将汗王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到时候不用大晋出兵，阿史那族就会被草原各部夷为平地。” “好了，不吓唬你了，汗王好好斟酌，今日阿史那云乔装进入京城的事算是被我拦下了，人，一会我毫发无损的还给你，但是汗王最好看住她，别鬼迷心窍，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去胡闹。”欧阳岚见到阿史那毕忠脸色变幻不定，顿时点了点头，随口一边说一边道：“宁王是性情中人，不会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不代表他是谁都可以动的。尤其是你们突厥人，真要是让他迎娶突厥公主，只怕两族大战顷刻之间就会展开，从此再无回旋之余地。到时候渔翁得利的那个人，只会踩着突厥人的尸骨登上自己的王座。是此是彼，草原和中原，其实道理都一样。” “云儿人在何处？”阿史那毕忠沉吟半晌才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岚后开口道：“我要把她带回去。” “人一会就到，你放心，本少主做事，她一个丫头片子还逃不出去。”欧阳岚撇了撇嘴摇头道：“不过汗王想来是想清楚了？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这个不用你来教。”阿史那毕忠声音冷冽，不过看向欧阳岚的目光却似乎带着一丝好奇道：“你一个西域人来中原做什么？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个能当面首的人——” “喂喂喂，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要你好看啊，什么叫做面首？”欧阳岚原本是一副笑脸，但是却被这句话给说的差点跳了起来道：“阿史那毕忠我告诉你啊，汉话学得不好就认真学，什么面首？这种词你也说得出来？不害臊啊你？” “那你跟着一个女人做事图什么？”阿史那毕忠直摇头道：“还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貌了？你们色愣人就是这样，本王是实话实话，你要是有胆量，就给跟着本王去草原，那里才是男子汉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本少主就该一把毒药毒死你——”欧阳岚张牙舞爪，差点直接扑过去要和阿史那毕忠拼命，但是一瞬间却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笑道：“汗王，人来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动手了。” “少主，阿史那云带回来了。”他的话音未落，瑶姬和绿姬就已经携手而来，除了将昏迷中的阿史那云交给了阿史那毕忠外，瑶姬看了一眼后者，转而在欧阳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喂喂喂，阿史那毕忠，待会等这丫头醒了，记得告诉他啊，刚刚可是有人真打算对她痛下杀手，好嫁祸给本少主啊。”欧阳岚的心智这种事情他只一瞬间的功夫就猜到了原委，转而一挥手，绿色光华冲出，帮助阿史那云解毒的同时，朝着阿史那毕忠直摇头道：“别到最后还真当了别人手中的刀，那就太笨了。” “你把云儿带回去，好好看着，不许她随意进出驿馆，再敢跟着胡闹，本王决不轻饶。”阿史那毕忠哼了一声，转而一瞪眼，吓得阿史那多索急急忙忙抱起阿史那云扭头就走，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 “我要进宫面圣。”不过阿史那毕忠自己反而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看着欧阳岚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呵，看起来汗王比起那个傻小子聪明多了，也好，走吧，现在估计正是热闹的时候。”欧阳岚摆了摆手，示意瑶姬别说话之后，直接带着阿史那毕忠进了东直门，甚至于根本没理会旁边有人也随之快速离开。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宸阳宫外 “我知道了，你回王府一趟，差不多也是时候让墨南宸进宫了。”国子监内，楚梦溪悄然落子，回头看了一眼月儿之后，目光灼灼道：“带他去找长公主。” “王妃，您不去吗？”月儿有些迟疑道：“王爷他，不会说话，万一被太妃她——” “我去了，只会更加收不了场，此事到此为止，让萧太妃安生下来，也就结束了。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有南湘在。”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棋盘上的两条大龙，目光一扫手中的白棋，随即再度落下一子，顷刻之间，围杀之局为之一变。 月儿不太懂围棋对弈，只是感受着这一瞬间楚梦溪身上的气息变化，被吓得不敢再开口，那股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清冷，足以让所有人望而生畏。 “快了。”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怏怏离开的时候，原本毫无表情的楚梦溪，此时却拈花一笑，绝世姿容之下，一丝和缓的笑容缓缓浮现而出，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下来。 喃喃自语，恍若风中飘絮，来的没有端倪，消失的，也没有踪迹，无人知晓，此时的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在宸阳宫那边，墨南湘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准确的说，此时宫廷之内，确实出了大变故。 “公主，萧太妃强闯承明殿不成，现在正在集结人手，看架势，是要去万福宫啊。”巧儿急匆匆而至，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墨南湘悄然叹了口气，眉宇间一丝挣扎的神色不自觉的开始凝聚。 “公主，萧太妃要是真去了万福宫，和太后吵起来可——”巧儿见到墨南湘没有动静，也有些急了，要知道萧太妃那边可是集结了御林军中的人手，在后宫穿行，这本身就是犯了大忌讳，此时更是意图很明显，要针对太后。 “这是凤至令牌，长姐让我带过来的。”楚梦渺神色木然，将凤至令牌递给了对方，神色幽幽道：“有了它，不用惊动太后，也可以阻止萧太妃。” “姐姐果然是什么都想到了，我这点心思也瞒不过她。”墨南湘苦笑一声之后，放弃了犹豫，转而带着对方快速抵达宸阳宫跟前，拦住了萧太妃。 萧太妃要做什么她清楚，太后和萧太妃之间有着数十年携手相伴的情义，如果自己强行出面，势必会让两人反目成仇。但是如今，自己手持凤至令牌出手，对方顶多只会把账算到楚梦溪的头上。毕竟，谁都知道，凤至令牌除了楚梦溪，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拥有。 只是这样一来，萧太妃和楚梦溪，只怕再无转圜之余地了，而因此，她和墨南宸又会有着怎么样的结果？这是墨南湘一直犹豫的原因所在，真要动了萧太妃，依照墨南宸的性子，又能抗衡多久？ “太妃这是要做什么？”墨南湘的性子下定决心之后就不会再有所犹豫，所以，一瞬间这种念头就被迅速压下。看着萧太妃连御林军中网罗的人手都集结起来之后，俏脸寒霜，声音也变得冰冷异常道：“皇兄命令太妃在宸阳宫静养，无事不得出宫，太妃集结人手意欲何为？” “这里没你的事，别挡着哀家。”萧太妃哼了一声，目光一扫墨南湘身边的楚梦渺，怒气大作，声音也陡然间变冷道：“怎么？楚家人还敢出现在哀家面前？来人，把楚梦渺给我拖出去，宸阳宫不允许楚家人进入。” “我看谁敢动手！”萧太妃身边的都是她网罗的人手，几乎是声音一落，就有人朝着楚梦渺冲了上来，这也让墨南湘重重一跺脚，转而朝着旁边冷笑道：“御林军何在？把这些不遵圣命，私自放萧太妃出宫的人全部拿下！” 凤至令牌在这一瞬间高高举起，让所有人脸色大变，以至于跟在萧太妃身边的那些宫女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 “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只不过一瞬间萧太妃却老眼一扫其他人，冷笑道：“凤至令牌还管不到我宸阳宫，出什么事有哀家在，你们怕什么？左右给我上，拿下这个楚家叛逆，皇帝只会重重有赏。” “我看谁敢动手？”看着蠢蠢欲动的这些人，墨南湘声音之中杀气弥漫，冷笑道：“谁敢上前一步，我让他血溅三尺，御林军何在？给我将他们统统拿下，送去內狱，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守备宸阳宫的，除了萧太妃身边的这些人之外，大部分御林军都在附近，此时听到墨南湘的召唤后，迅速赶了过来，凤至令牌在所有人眼前晃动之下，根本没有人有犹豫，萧太妃身边的那些人几乎是瞬间功夫，全都被一一制服。 “墨南湘，你当真要和哀家作对？为了楚家的妖女，你要害你王兄一生不成？”萧太妃声音陡然间变得尖锐异常，看着墨南湘犹如看到了仇人一样，怒斥道：“今日你敢拦哀家的路，以后你就是我萧家的仇人。” “是太妃你自己要害王兄一生，不是我。”墨南湘一字一顿，看着萧太妃摇头道：“太妃你想让王兄去迎娶阿史那云，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一旦草原和我大晋再度开战，你让王兄如何自处？” “太妃，你太自私了。”墨南湘冷笑道：“王兄和草原仇深似海，你却不惜一切代价要让她去娶阿史那云，你可知道，如果王兄出事，最高兴的就是突厥人。为了这个，那阿史那云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置王兄于死地，你这么做才是在害他。” “你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萧家，你做了多少蠢事？帮着外人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最后却还要让你仇视的楚家人帮他解毒，这样的事情你做了多少回了？”墨南湘死死地盯着萧太妃，冷笑道：“你说她是个妖女，那好啊，你的命还是楚家妖女救回来的，你先把命还给她。” “别拦着我，把刀给她！”墨南湘一把拔出一柄长刀扔到了萧太妃跟前，而且拦住旁边脸色大变的御林军士兵，朝着萧太妃冷笑道：“有本事自己先自戕，把命还了，到时候王兄便是想娶天上的仙女，也没人拦着他了，来啊，不敢吗？” “萧太妃对我楚家，恨之入骨，但是长姐救你还有宁王的时候，你为何默不作声？”楚梦渺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凉，摇头道：“自己生死存亡之际，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让长姐帮你解毒，帮宁王解毒，事后却说我们是妖女。也好，长姐艳绝天下，有的是男子对她倾心拜服，用不着非得进宁王府的大门。今日你把命还了吧，我即刻就走，绝不拦着。” “你！”萧太妃被两人一前一后几句话说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刚刚还火冒三丈的气势不自觉的低落了下去，看着脚边的长刀泛着寒光，她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这是一个过不去的坎，不论是墨南辰还是萧太妃自己，都是楚梦溪救下来的，否则的话，人蛊之祸肆虐之下，她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原来也是个怕死的，还以为你为了宁王什么都可以不顾呢。”萧太妃这本能的动作被楚梦渺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一阵鄙夷道：“你若是有胆，就自裁吧，今日没人阻止你护着宁王。我也可以保证，只要你把命还了，宁王就算是被阿史那云害死我楚家也绝不过问。” “阿史那云是异族人，她在中原无依无靠，不会去陷害南宸的。”萧太妃喃喃自语，脸上闪现出一丝疯狂的神色，近乎于不顾一切的吼道：“她若是要害南宸，她自己——” “愚蠢！”墨南湘冷笑道：“阿史那王族被王兄三战之下，近乎于灭族，这是血海深仇，若换做是我，即便是付出性命，只要能斩杀仇人，那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死而已，算得了什么？只有楚姐姐，才会放弃家仇不报，护着王兄，事事为他筹谋，为他挡住所有的冷枪暗箭，你却偏偏诬陷她。” “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会屡次三番去陷害自己的儿子。”墨南湘越说越气，以至于到了最后，几乎是怒声呵斥道：“你算什么母亲？楚姐姐若是想要害王兄，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王兄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用得着等到阿史那云过来？” “既然不想偿还性命，那就在这里待着吧。”楚梦渺拉了一把墨南湘，摇了摇头，她实在看不出楚梦溪让她来宸阳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仇恨是刻到了骨子里，可以说，如果不是楚梦溪在，她根本不想见到萧太妃，所以冷笑一声之后接过凤至令牌，朝着旁边的御林军呵斥道：“封锁宸阳宫，不准萧太妃踏出宫门半步。” “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吗？”墨南湘一扫旁边的御林军，冷笑道：“御林军中也会出现里通外人的叛逆，你们好大的胆子，让你们统领自己去承明殿请罪，今日之事再敢出现第二次，我宰了你们！” “等等！”为首的御林军将领被说的不敢抬头，但是看着自己手下的人被抓起来足足有十几人，一刻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就要把萧太妃推进去，却被急匆匆的一道声音给拦住了。 “姐姐还是让王兄过来了。”墨南湘看着远处紧急而来的墨南宸，无言的叹了口气，她之所以疾言厉色的斥责萧太妃，就是想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但是看着跟随墨南宸而来的月儿，她却知道，该来的毕竟是来了，楚梦溪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南宸，你——”萧太妃一瞬间仿佛是被强行注入了一道精气神，不顾身边御林军的阻拦，一下子冲到墨南宸身边，泪流满面，嘶声痛哭。 “母妃，你不该出来。”墨南宸叹了口气，看着萧太妃，长叹一口气之后满脸黯然，目光一扫旁边的长刀，一咬牙之后，目光开始变得坚决下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母子决裂 “当！”空中长刀一起，宛若一道霓霞，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顷刻之间，萧太妃一声大叫，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一把拖住了墨南宸的手，死命的抱住了那柄长刀。 “南宸，你要做什么？”萧太妃双目死死地盯着墨南宸，声音颤抖凄然道：“你要自尽？你这是要逼死我吗？你可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王兄，你把刀放下！”此时，墨南湘也一把抢了上来就要夺刀，但是却被墨南宸给一把甩开，转而看着所有人惨然道：“你们都罢手吧，母妃，不是儿臣要逼死你，是你要逼死儿臣。如今我已经是进退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让你安生下来——” “南宸，你住手！”萧太妃连连摇头，转而试着要再去抢夺长刀，但是墨南宸却在一瞬间，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让萧太妃刹那间停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母妃，你可知道，你到王府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墨南宸叹了口气，看着萧太妃笑容之中带着无尽的苦涩道：“欧阳岚跟我说，有人会怂恿你来王府出头，让我去娶阿史那云。其实那时候我还在想，或许母妃即便是不喜欢梦溪，至少也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和立场，不会这么做。至少在母妃的眼里，还知道，我三次领军出击草原，和突厥人早已经是仇深似海。你连梦溪都防的这么严，又怎么会同意儿臣和阿史那云成亲？” “可是我没想到，你连想都没想，凭借一个外人的传信通报，你就要把儿臣生生推入火坑，要嫌我于不忠不义之境地。母妃可知，我若娶了阿史那云，你让我大晋百万边军怎么想？他们可是都跟随儿臣出征草原，手上沾上了突厥人的鲜血啊？他们不会害怕阿史那云有一天怂恿儿臣出手对付他们吗？如果军中士气败坏，这大晋的江山怎么办？到时候儿臣还能安安稳稳的当这个宁王吗？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妃吗？”墨南宸声音之中不带丝毫生气，近乎于绝望道：“若我大晋多了一个这样的宁王妃，如何对得起他们？如何对得起那些血洒草原，埋骨异域的铁血忠魂？” “母妃你已经拆散了我和梦溪，断了我的情路。难道如今，你还要断儿臣的志向，断我大晋边军的脊梁骨吗？”墨南宸手中长刀直指萧太妃，摇头道：“也好，不就是和亲，迎娶阿史那云吗？她要是愿意嫁给一具尸骨，那我今天就如了他的意——” “南宸，你住手，你给哀家住手！”萧太妃几乎是嘶声大喊，强行打断墨南宸的话之后，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近乎于哀嚎道：“我是想你有一个安稳的日子，我何尝想让你去娶个外族女人？但是那楚梦溪，对，就是这个女人，一定是她在捣鬼，告诉哀家，是不是她在背后怂恿蛊惑你——” “都这时候了，还是什么事都能怪到长姐身上！”楚梦渺摇了摇头，声音冷然道：“你们母子间的事情，别带上我楚家人，自己持心不正，就别怪到别人身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哀家面前开口说话？你给我滚开！”楚梦渺只是一句话，却让墨南宸脸色再度一白，也一下子让萧太妃急的差点跳了起来。 “好了，母妃你别说了。”墨南宸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太妃，转而深吸一口气道：“梦渺说得对，母妃是觉得什么都是梦溪的问题，什么都是她的错。今日儿臣想告诉你，梦溪没错，错的是我，今日，一切都就此了结吧。” “南宸！”萧太妃一声叫喊尚未发出，墨南宸手中的刀就已经横空而过，一瞬间，鲜血紧随而至喷射而出，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当！”长刀掉落，墨南宸仰天倒下，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让萧太妃一声大叫，犹如疯魔一般扑了过去。但是此刻墨南宸脖子上的刀口却喷射出无数的鲜血，让她也一瞬间变成了血人。 “怎么会这样？”此时，唯有墨南湘喃喃自语，随即转身看着楚梦渺近乎于呆滞道：“这怎么和楚姐姐说的不一样？” 楚梦渺原本就不知道详情，自然更不清楚墨南宸真的会挥刀自尽，急切里她甚至于没反应过来，根本无法回答墨南湘的问题。 “别说话！”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当所有人全都围着墨南宸的时候，墨南湘耳边却传来了欧阳岚的声音，对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在后者刚要开口的一瞬间，打了个手势。 “嗤嗤！”两道银芒在不经意间急速飞出，穿梭在人群中，快速钻进了墨南宸的身体之后，欧阳岚才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道：“还好时辰差不多。” “什么意思？”欧阳岚的到来让墨南湘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见到对方只是两枚银针之后就再也没了动作，顿时一把拉住了他指了指墨南宸。 “你别管了。”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慢吞吞的走了上去，朝着在嚎哭不止的萧太妃一脸欠揍的笑道：“老太妃别哭了，宁王人都被你逼死了，这下你总算是清静了，赶紧洗洗睡吧，别再闹腾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说风即是雨的性子你倒是一点都没改。” “你！”萧太妃对于欧阳岚近乎于视而不见，但是却在一瞬间猛然间抬头，转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不顾自己满身血迹，一把扯住欧阳岚的袖子，犹如绝望中看到的救命稻草一样，疯狂道：“你是楚梦溪的人对吗？对，南宸还有救，快去找楚梦溪，让她来救南宸，快去啊！” “喂喂喂，老太婆松手！”欧阳岚怪叫一声冷笑道：“你想得美，一出事就找毒圣妹妹救命，完事你就翻脸不认人，连带着和外族人一起坑她，她凭什么要就你儿子？你自己好好受着吧你，这逼死亲儿子啊，只怕天底下还真没几个母亲能做得出来这事，萧太妃，你要成名了，恭喜！”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废话，但是萧太妃却几乎充耳未闻，只是死命的拽住了欧阳岚连声道：“快告诉我，楚梦溪人在哪，快说！” “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欧阳岚翻了个大白眼，看着萧太妃直摇头道：“你凭什么让毒圣妹妹出手救你儿子？” “只要她肯出手，哀家什么都答应他！”此时墨南宸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下来，这让萧太妃根本顾不得其他，转而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欧阳岚，疯狂的神情甚至于连后者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她自己却恍若未闻道：“她不就是想要当宁王妃吗？好，哀家答应她！” “现在才想起来这些？早干什么去了？”欧阳岚摇了摇头，有些厌恶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袖，走到一边朝着墨南湘道：“长公主，你觉得这老太婆的话能信吗？” “南湘，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王兄去死吗？”萧太妃目光随即转向墨南湘，叠声道：“他可是你的兄长，从小护着你长大——” “他还是你亲儿子呢，结果怎么样？”墨南湘目光冷漠如霜，看着萧太妃一字一顿道：“你自己都不顾惜他的性命，我又能说什么？王兄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太妃你自己逼的。我从未见过有哪个母亲如你这般跋扈，不讲道理，拆散他和楚姐姐不算，还硬逼他去娶仇敌之女，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却一步步将他推入火坑。现如今不正好让你如意了吗？那还救什么？我去上报皇兄，准备发丧吧。” 她是说完之后一刻不留，转身就直接离开。欧阳岚能来，说明这一切都在楚梦溪的预料之中，所以放下了心思的她索性再次添了一把火，打算把这件事彻底闹大。 “可以啊这丫头。”这一番话说的萧太妃目瞪口呆，倒是让欧阳岚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楚梦渺，转而也一把拉住对方道：“快回去吧，别被溅了一身血。” “啊？”楚梦渺有些诧异，但是欧阳岚却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让其先行离开之后，自己才慢条斯理的转身一扫墨南宸后，朝着萧太妃直摇头道：“别看我，我还没那本事，不过我看宁王只怕是救不过来了了，你别费这心思了。” “喂喂喂，老太婆你要去哪啊？”欧阳岚一句话还未说完，萧太妃就已经拖着墨南宸就要走，甚至于目光一扫周围的御林军，带着这些人抬着墨南宸急匆匆往宸阳宫外而去。 这一下倒是让欧阳岚有些意外，不过随即追出去发现对方是朝皇城之外而去后倒是松了口气，转而一把扯住前面急匆匆而来的王天赐低声耳语了几句。 “啊？这？能行吗？”王天赐认识欧阳岚，所以对于对方出现在皇城之中也不奇怪，只不过对方的这几句话却吓得他一跳。 “你赶紧去啊，能不能行你在这干嚎有什么用？”欧阳岚忍不住直接拍了对方一下笑骂道：“你再不去那就真不行了。” “这下有热闹可看了，不过只有闹大了，这事才好收场。”欧阳岚看着王天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之后，转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直接朝着承明殿的方向转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逆天改命 “皇兄，宸阳宫那边——”承明殿里，墨南湘进来的时候，皇帝和太后实际上都在等着，只不过墨南湘一句话之后却让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老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太后急忙道：“梦溪现如今人在何处？有没有进宫？” “还没有，但是欧阳少主来了。”墨南湘自己也是过于担心，强自镇定之后才将欧阳岚此前的举动一一道出之后摇头道：“现如今王兄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那脖子上的伤口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这万一要是出了好歹，那——” “快去找梦溪，让她直接来承明殿，老三绝对不能有事。”她的话音未落，皇帝就直接让郑大监急速离开，自己同时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墨南湘宽慰道：“别担心，你要相信梦溪，这方面，没有人比她更懂。” “陛下，太后，你们都在啊？”欧阳岚是在随后走进来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但是此刻谁都没心思理会礼节问题，太后更是上前几步道：“老三他到底怎么样了？” “确实命悬一线，生机渺茫。”这句话倒是让欧阳岚脸色一怔，随即难得的正经起来道：“这家伙是真的打算自尽，幸亏青青提前有所准备，给他解毒的时候服用了丹药，不然的话，早就救不了了。” “那萧太妃现如今把老三带到哪里去了？”皇帝直接打断了欧阳岚之后道：“你怎么不把她拦住呢？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人不死都要废了。” “那是老太婆的亲儿子，我能怎么办？”欧阳岚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不过话还未说完，外边王天赐就已经扛着墨南宸冲了进来，后面萧太妃居然还能跟上对方的脚步，几乎是没落后多少，也出现在殿门口。 “姐姐，你快让人去找楚梦溪，让她救救南宸！”萧太妃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来到太后跟前，一把跪倒在地，哭泣道：“老三不能有事，否则我就不活了。” “早干什么去了？”太后跺了跺脚，看着萧太妃如此模样，原本一肚子怨气也没办法发泄了，只是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不再开口。 “我也不知道南宸他居然这么烈的性子——”萧太妃的话没有说完，此刻在场的人也没人有心思去听，所有人全都围到了墨南宸跟前。 “欧阳少主，快来看看。”欧阳岚被皇帝紧急拉了过来，转而道：“梦溪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进宫，你务必先稳住老三，千万不能出事。” “皇帝，你去招楚梦溪进宫了吗？”这句话一出口，萧太妃顾不得其他，挣扎着就爬到了皇帝跟前连声道：“你务必要让她出手救救南宸。” “朕凭什么能让梦溪去救老三？你自己做的孽就该你自己去偿！”皇帝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厌恶，也不愿意去看萧太妃，只是盯着欧阳岚的动作，露出一丝期待和急迫。 “好险啊，我去，老太婆，你这儿子就差针尖那点距离就要被阎王爷收了。”欧阳岚此刻也是额头冷汗直冒，刚刚的自信近乎于全部消失，墨南宸此时的伤势急剧恶化，超出了他的预想，手中银针连续封住墨南宸七处穴位后直摇头道：“我是没办法了，心脉骤停，脑袋——” “银针刺泥丸。”欧阳岚这边话音未落，外边，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而来，犹如一阵寒风，让所有人浑身一个激灵，更是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快点看看南宸怎么样了？”萧太妃第一个冲了上来，拉住楚梦溪近乎于疯狂的大吼道：“你想要什么哀家就答应你什么。” “滚！”楚梦溪几乎没有停下脚步，随手一摆，将萧太妃甩到了一边，惹得后者张大了嘴巴还想试图说什么，却发现楚梦溪已经到了墨南宸跟前，顿时咬牙也跟了上来。 “梦溪你赶紧出手先把老三救活。”皇帝是彻彻底底被刚才欧阳岚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所以迫不及待道：“老三他绝对不能有事，只要你救活了他，朕下特旨，任何人不得干扰你和老三的私事，你想怎么做都成。” “我知道。”皇帝的话意有所指，不过楚梦溪却没有去接话茬，皇帝这个时候确实是急了，墨南宸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只怕整个和亲都会彻底断送，而且消息传出去，势必让整个军中士气出现不可逆转的变故，那对于整个大晋北部边防将是灭顶之灾。所以此刻的他几乎没有办法估计任何盘算，一门心思要早点把墨南宸给救回来。 “放心，没伤到喉管，刚刚我检查过了。”此时欧阳岚就站在楚梦溪身边，见到对方查看墨南宸脖子上的伤口，顿时急忙道：“但是心脉已经停了。” “喉管没伤到，那就先把灵犀丹给他服下。”不过这句话对于楚梦溪来说却让她心头一松，以至于语气都变得和缓了下来，转而朝着身边的青青扫了一眼，自己跟着拔下了欧阳岚刚刚放出去的银针。 “你有把握吗？这回是真的要逆天改命了。”灵犀丹是药效虽然神奇，此前青青就是靠着灵犀涅槃才换得新生。但是对于此刻的墨南宸来说，灵犀丹远远不够，真正的关键还在于楚梦溪自己。 “嗤嗤！”他的话音未落，楚梦溪就已经动手，手中银芒不断闪烁，七劫针在空中不断飞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轨迹，然后犹如雨点一般落下，刺破墨南宸周身穴位。 一口气连续封住十七处穴位后，墨南宸整个上半身遍布银针，隐隐然已经和头顶的泥丸百会连成一体，形成了一副繁琐玄奥的经络阵图。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墨南宸的身体宛如死寂，是切切实实的被锁住了任何的生机。 “我的少阳针留在了他体内。”欧阳岚微微苦笑，经络阵图锁住残留的生机确实可以维持住墨南宸如今假死的状态，但是他此前为了护住对方心脉释放的两枚银针也被封在了后者体内。 “无妨，少阳针是少昊生金之相，与他而言，等于多了一重保障。”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放弃了先取出少阳针的打算。经络阵图一旦成形，如果改动，势必会丧失更多的生机，对于此时的墨南宸而言，太过危险了，稍有不慎，便是她的七劫针也无济于事。 “姐姐交给我，我会缝合伤口的。”青青在一旁原本还在查看经络阵图的事情，但是一扫楚梦溪取出特质的针线，顿时接了过来，开始娴熟的清理墨南宸脖子上的伤口，同时以幽香散止血，然后缝合伤口。 “这丫头真的得了你的衣钵了？”在场的人此时都莫名的感到了一阵轻松，以至于皇帝都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静。 “毒圣一脉这一代可能会打破陈规，出现两个传人。”欧阳岚在旁边一笑，带着一丝由衷的得意，青青跟着楚梦溪学医，他可是也付出了不少心血，甚至于白驼山的传承不少都被他塞给了对方。 “去把九劫丹化成水给他服下去。”楚梦溪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青青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微微点头，而且同时一针猛然间刺破墨南宸的心口。 一瞬间，一股奇异的冰蓝色光泽犹如泉涌一般飞速从墨南宸的心口冲出体表，进而形成了一道光幕将其整个身体全都包裹了起来。 “这是——”这一下让所有人失声惊呼，皇帝更是看了看楚梦溪，见到对方手势不断之后顾不得理睬自己，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欧阳岚。 “冰火两重天。”欧阳岚只说了这五个字就没再开口，只是目光悄然间和青青对视了一眼，同时保持沉默不语。 不过此时，楚梦溪却开始了诡异的动作，一边拔出一枚枚银针，同时一边却再度银针飞出，以至于短时间内，整个光幕的上方，银芒不断进出，渐渐汇聚成了一道道银龙，穿梭在空中。 “大家让一下。”除了欧阳岚和青青，没人知道楚梦溪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前者却在此时拉着皇帝退到了一边，转而双目之中也开始闪烁着一丝丝精芒，一改往常的懒散，手中同样出现了一道绿色光华，似乎随时会呼之欲出。 伴随着墨南宸泥丸百会之上的那枚银针最后被拔出，冰蓝色的光幕散发出一股夺人的光泽，流光溢彩，伴随着楚梦溪的脚步，不断伸缩，似乎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牵引了一样。 “嗤！”丝帕覆面之下，没人看得清她的脸色变化，只有额头上那一缕缕的汗渍不断浮现，在最后一枚银针脱手而出之后，楚梦溪的身形悄然委顿于地。 而这一瞬间，原本光芒大作的光幕却犹如潮水般散逸在空中，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那股隐隐然直透灵魂的冰寒依旧一阵阵的从墨南宸的体内散发而出。 “姐姐，你怎么样了？”青青急忙上前将对方扶起之后直摇头道：“交给我吧，我也会七劫针法的。” “我来！”欧阳岚早就在一旁等待，手中绿色光华腾空而起，直接打在了墨南宸的心口位置，两道银芒飞起之后，墨南宸的身体久违的出现了动静。 “南宸！”萧太妃一声大叫，再度扑了上去，只不过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原地。而同一瞬间，墨南宸原本禁闭的双眼，这一刻悄然睁开。 第四百章 砸了脚 “陛下，燕王在殿外求见。”承明殿内，郑大监这句话虽然是在皇帝耳边低声道出，但是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间满脸怒色，一顿拐杖之后哼道：“来的倒是很及时啊，去把他叫进来，哀家也想看看这墨家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不肖子孙。” “先送他回去静养吧。”楚梦溪此时也已经查看了墨南宸脖子上的伤口，朝着月儿点头后刚要开口，欧阳岚就直接道：“我带他回去，这几日交给我，幽香散效果太慢，我琢磨琢磨，配个新的创伤药试试。” 如此一来，整个承明殿里，几乎就没有外人，皇帝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缓缓道：“结束了吗？” “结束了。”楚梦溪看着怅然若失的萧太妃，没有再继续开口。这场变故至此也算是结束了，只不过她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兴致，如果不是还需要配合皇帝，只怕她已经带着墨南宸离开了。 “皇兄，不知道三王兄他怎么样了？”墨北欢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奇怪，以至于在开口跟皇帝说话的时候，明显的目光停留在楚梦溪身上，显得心不在焉。 “孽障，老三有没有事你还不知道吗？”太后冷笑道：“是不是看到老三从承明殿里抬出去，你就如了意了？” “母后别生气，交给儿臣。”皇帝看着太后气的浑身颤抖，摆了摆手后，目光转向墨北欢，神色不动，但是语气却冰冷如霜，一口气丝毫不停道：“托你的福，老三抢回一条命，朕看你和萧太妃才是亲母子才是，合着当年老三是我墨家抱养回来的孩子，朕看把你过继到萧太妃膝下算了，从此以后你们母慈子孝，传为佳话吧。” “皇兄说笑，臣弟是真的关心三王兄。”墨北欢脸色一白，但是随即强笑道：“臣弟别无他意，只是——” “只是因为阿史那云是吗？”皇帝阴恻恻开口道：“朕今日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朕已经选定你去和亲阿史那云，赐婚诏书即日下达，你自己回去准备准备吧。” “皇兄——”这句话直接让墨北欢瞬间抬头，转而看着皇帝喃喃自语道：“东屿公主自己中意于三王兄，臣弟不过是成人之美，为何——” “没有什么为何，朕可以告诉你，这是朕的命令，你若不愿意，那也学老三吧，来人，给他一把刀，让他自己去自裁，朕绝不拦着。”皇帝起身冷笑道：“朕是从未想过，我墨家居然出了你这样不顾大局的人，想拉着朕的江山社稷陪你玩是吧？好啊，好得很，朕今日就如了你的意，让你好好开心一把。” “陛下所言甚是，燕王和阿史那云在东兴楼相谈甚欢，路人百姓都看到了，此时赐婚，合乎天意民心，想来两族都能满意。”楚梦溪站起身来，一扫墨北欢之后悄然开口道：“早点下了诏书，也能早点让他人安心。” “大姑娘什么意思？”墨北欢勃然色变道：“本王可没有要娶阿史那云的意思，而且她找本王也是想打听三王兄——” “所以，就差点让老三命丧黄泉是吗？”皇帝冷笑道：“去让阿史那毕忠进来吧，听听他这位阿史那族的汗王到底会选谁当突厥女婿。” 墨北欢此时目光明显的在楚梦溪身上停留，闻言刚想开口，外面阿史那毕忠就已经走了进来，后者此时也是一脸焦急，似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阿史那毕忠，朕决定让燕王迎娶东屿公主，你的意思呢？”皇帝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甚至于连阿史那毕忠行礼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开口道：“为了两族交好，避免漠北和中原大战再起，想来阿史那族会明白朕的苦心。” “陛下圣明，外臣一切听从陛下之命是从。”阿史那毕忠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直接开口称谢，而且当即行礼道：“外臣马上回去准备，一切听从皇帝陛下的诏令行事，阿史那族定会感恩陛下的苦心。” “汗王，东屿公主她——”阿史那毕忠的反应让墨北欢脸色变了变，这一瞬间的他明显有些失神，以至于情不自禁的直接开口打断了阿史那毕忠的话。 “我族公主南下和亲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不论大晋陛下选择何人，她都不会有意见。”阿史那毕忠毫不犹豫开口道：“至于宁王，说句实话，我族公主并未对他有意，也只是因为我族历来崇拜强者，对于宁王有所敬仰而已，并没有她意。王爷若不信，本王可以立即让她进宫，当着陛下的面说清楚。” “既然汗王没有意见，朕马上会传讯礼部着手准备，诏书明日下达。”皇帝点了点头，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墨北欢给打断了。 “皇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臣弟不同意。”墨北欢急忙道：“臣弟的心意在大姑娘身上，除她之外，臣弟不会去娶任何人。” “梦溪，有人在向你示意呢。”皇帝一扫楚梦溪之后，眼中带着一丝深意道：“也好，朕今日就把这件事给彻底解决了。” “我不愿意。”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情绪波澜，对于墨北欢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如此，昔日的那一缕感激变成了如今深深地厌恶，以至于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对他没意思。” “大姑娘你听我说，我对你可是从始至终心事如一，你为何对我视而不见？”墨北欢脸色涨红，到了如今这个关口，只有楚梦溪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本王可不是三王兄，而且也没有萧太妃这样的母妃，你若是嫁入我燕王府，一切都可以自行做主——” “我说了，我不愿意。”楚梦溪打断了他的话，转而直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未想过和一个同床异梦的人共度一生，你是燕王，我是楚梦溪，我对你没有意思。” “所以你就对三王兄死心塌地？”墨北欢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转而急切里冷笑道：“有萧太妃在——” “那朕帮她补一条。”皇帝冷冷的开口道：“传朕旨意，彻底封禁宸阳宫，调派内廷司人手接管宸阳宫一切，从今日开始，萧太妃禁足宫中，终其一生，不得出宫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皇帝，你为了这个楚家女，就要对哀家下杀手？”萧太妃跌坐在了地上，看着皇帝那冷漠的面容后，转而看着太后道：“姐姐，南宸如今刚刚经历生死，我身为母亲，难道不该去照顾他吗？我不放心，我怕——” “哼，你要是去照顾老三，他只怕死的会更早。”这句话是太后开口的，与此同时看着萧太妃道：“马上跟着哀家回后宫，从此以后，你再敢私自出宫，哀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个后宫妇人，也敢干涉朝廷大事，你胆子太大了。”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帝扫了一眼阿史那毕忠道：“至于和亲的其他事，等宁王身子恢复再说，你们使团的人安生一点，在京城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事关两族大事，不可仓促而为，别再被人利用了。” “皇兄——”墨北欢还想说什么，但是皇帝却已经起身扶着太后离开了承明殿，以至于让墨北欢直接愣在了当场。 “郡主，此事是我阿史那族欠你一个人情，我阿史那毕忠必会代我族公主还你。”阿史那毕忠看着楚梦溪从眼前走过，低声道：“前因后果我已知晓——” “我知道，汗王看起来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不管不顾之事，算是你们阿史那族人的福气吧。”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在墨南宸手上救出阿史那王族一脉的草原男人，微微点头后道：“你们好自为之，和亲若只是权宜之计，就不该让阿史那云胡闹，若是真想和中原和好，那更该长远考虑，认清形势。” “大姑娘你等等！”楚梦溪说完之后径直离去，也没有要等阿史那毕忠回话的意思，反倒是墨北欢急匆匆追了上来，甚至于没有理会后者，朝着楚梦溪紧急开口道：“大姑娘为了赢下我一阵，难道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不成？” “我本就没有要嫁给你的意思，王爷还是好自为之，算计人算计到我头上，我想王爷是吃亏吃的还不够。”楚梦溪冷笑道：“如今王爷去和亲，不正是合了你自己的心意吗？有了突厥作为外援，王爷日后在朝中自当是一帆风顺了。” “一帆风顺？哼哼，大姑娘你还真敢说！”墨北欢冷哼一声之后，看着楚梦溪道：“大姑娘，本王再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对我没有意思？” “那我也告诉你最后一次，以后别在我面前算计人心，你还不行！”楚梦溪漠然回头，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我从未对你有意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去收拾。” “燕王，办砸了？”楚梦溪说完之后直接离开，没有给墨北欢开口的机会，而身后，阿史那毕忠缓缓跟了上来，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这一次，可不关我阿史那族什么事，是你自己道行不够，被人反制了。” “哼，那也是因为汗王你的举动打破了我的预想。”墨北欢冷眼一扫阿史那毕忠，冷笑道：“看起来你们阿史那族内部也不安生啊。” 第四百零一章章 场外之力 “少主说，宁王的伤口可能会伤及气管，所以询问是否有什么办法补救。”承明殿内的事情结束之后，京城之内，似乎变得安静了不少，楚梦溪虽然没有住在宁王府，但是有欧阳岚在，她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只不过瑶姬在随后几天连续几次去了之后，却带回来一个让她无法忽视的消息。 “去看看。”楚梦溪看着欧阳岚的诊断记录，沉默半晌之后终究是无法放心，转而急匆匆赶到了宁王府。在这个时代，气管若是真的损伤，那就是个无法弥补的结果，甚至于可能将她此前的努力全部打破。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宋南云和李十三站在门口，见到楚梦溪下车，带着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跪倒在地，言辞之中甚至于有一丝哽咽。在如今这个时候，能够让王府上下放心的，就只有她一人了。也只有楚梦溪回来，他们，才有了主心骨。 “告诉全府上下，不要担心，墨南宸不会有事的。”虽然只有这寥寥一句话，却让所有人脸色涨红，宋南云更是连忙跟了上去。 “让大家先回去吧。”从正门到内宅清溪院，沿途几乎所有人全都迎了出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于耳，所有人都激动异常，全都跟着涌进了清溪院。 顾不得和众人打招呼，楚梦溪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墨南宸，眉头微微皱起，手中银针一闪而逝，沿后者肺脉穴位一路往下之后，直接让原本躺着没动的墨南宸发出了一阵痛哼。 “你在骗我？”楚梦溪猛然间停下了动作，转而狠狠地剜了一眼在旁边嬉笑的欧阳岚，没好气道：“你不怕我一针扎废了他？” “那你也得舍得啊！”欧阳岚舔着脸一笑道：“正好你来了，帮着照顾一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感觉这么多天没喝酒，酒瘾犯得厉害啊。” “梦溪，我——”他是嘻嘻一笑，随即匆匆出门，甚至于在门口还直接将宋南云给扯了出去。如此一来，清溪院内室之中，就只剩下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前者看着她独坐一旁没有开口说话，脸色顿时一急，一句话说岔了，差点直接将伤口给崩开了，一丝丝血迹也随之溢出。 “别说话了。”他这一个举动倒是让楚梦溪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才坐在对方身边幽幽道：“你怎么这么傻？还真动手自残？欧阳岚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想让母妃让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墨南宸在楚梦溪的目光注视之下，不敢有动作了，甚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不少道：“不过我心里有数，动手的时候没真使出力气，而且我知道欧阳岚肯定就在宫里，所以——” “以后这种招数不准用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眼眶悄然变红，声音也不再如以往那边清冷，而是看着墨南宸，叹息道：“我都想过了，你不用——” “我不想你为难。”墨南宸握住楚梦溪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顿时有些心疼道：“我也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拼了命都会帮你实现的。即便是母妃阻拦，我这一次也不会妥协。” “所以，你知道萧太妃如今被禁足了是吗？”楚梦溪苦笑道：“我本没想和她闹得这么僵，但是如今，只怕——” “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墨南宸带着一丝坚定的神色道：“母妃虽然对你有成见，但是她的初心是为了我好，并不是真的对你不满，所以我慢慢解释，一次不行，就两次，天长日久，她总会看到的。” “你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这个记得每天让月儿用水泡好了喝下去。”楚梦溪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只是长久沉默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对方低声道：“别乱动这几日，事情还没结束，墨北欢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楚梦溪的预料并没有错，只不过这一次连她都没想过，等到她回到凌云居的时候，欧阳岚却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直接让她猛然间抬头。 “你也没想到吗？这个墨北欢看起来是真的把什么都想过了。”欧阳岚有些感慨道：“居然能再度借力。” “墨北庭和墨南宸关系一向不好。”楚梦溪细细回想着昔日的记忆，半晌之后才摇头道：“加上被皇帝早早派到封地就藩，所以很多年未曾回京了，此时上书，只怕是早有预谋。” “这个定王的封地不是在徐州吗？”欧阳岚算了算之后直摇头道：“京城出事才几天功夫，而且能赶在皇帝的诏书下来之前上书，来来回回，只怕是需要一刻不停，否则的话，那根本就是提前决定好了，所以才能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我们现在怎么办？”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没有说话，有些不甘心道：“原本想靠着阿史那云嫁给他，断了他的心思，现如今如果真的让墨北庭插一手的话，那这个燕王岂不是又能从容脱身？” “这事只怕不好办，墨北欢既然能想出这招，必然是能让突厥人不会反对。”楚梦溪指了指北边苦笑道：“而且墨北欢和亲，实际上皇帝也不会放心。他是燕王，成亲之后可能就需要就藩，而燕地位处前线，真把他和阿史那云放到那地方，只怕整个幽北前线的边军布局情况都随时可能会被人知晓。此时他让墨北庭上书，直接切中要害，陛下只怕十有八九要改变主意。” “这还真是个要命的问题。”欧阳岚知道这一点，和亲一旦成功，突厥人固然会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休养生息，对漠北其他部族下手，以缓解这几年来的危机，而大晋这边，显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五大边军雷霆出手，对付幽北大敌，争取率先打开局面，如此一来才能改变北境防御的态势。 所以墨北欢的这一手确实让楚梦溪苦心谋划的一切付诸流水，甚至于明知对方的谋算，却无能为力。 “不过，真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欧阳岚喃喃自语道：“我可不甘心，宁王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就换来这样的结局？” “确实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楚梦溪点了点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深远道：“不过也不是没机会，现在先等等吧。” “说的正是，此事先头疼的该是皇帝陛下才是。”欧阳岚哈哈一笑，两人此时全都没有继续开口，静静等待着来自承明殿的反应。 实际上皇帝此时反倒是松了口气，墨北庭的忽然上书，倒是让他心头的一桩大事逐渐落地，转而一连几天的阴沉脸色也随之放松下来。 “去让宗正寺下令，宣定王墨北庭即刻进京。”皇帝并没有对外发布什么诏令，反而通过宗正寺下旨，这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就是不喜欢此时朝堂再因此事而出现变故。 “可是阿史那毕忠那边是否需要陛下安抚一下？毕竟——”郑大监对于皇帝的打算心知肚明，但是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 “不用着急，人家既然想到了办法，那他就该自己去善后，朕才不管呢。”皇帝冷笑连连，转而道：“去告诉宗正寺卿，这件事不要张扬，以太后懿旨的名义，召唤老四回来。” 这等于是将此前的意思强调了一遍，转而让郑大监传旨的时候显得悄无声息，没有引起朝廷的反应，甚至于皇帝本人直接将目光都转移到了金明池的马球会上，在墨南宸养伤的时候，自己亲自过问这件事。 这也对外显示着皇帝此时的心思变化，在宸阳宫外的那一出震动了整个朝野之后，他需要用另外一件事来淡化影响，所以，原本金明池的马球会规格也一下子被迅速提升，参加的人数也变得更多，不仅仅在京的各大豪门纷纷收到了通知，就连民间寒门和滞留京城的学子也被巡防营上门通报，可以随意参加。 “我听说燕王进宫去了。”皇帝出手参与马球会，但是却对墨北庭的上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引发出来的猜想让欧阳岚很快打听到了消息，，甚至于宋南云也因此也来到了国子监。 “禀告王妃，末将安插在驿馆的人手看到燕王两次前去会见阿史那毕忠，而且还带去了礼物。”宋南云这一次学乖了，在城东驿馆安排了暗线，虽然时日太短，以至于没有打听到墨北欢送了什么，但是消息毕竟还是准确无疑的。 “要是不说服阿史那毕忠保持沉默，他在陛下面前过不去。”楚梦溪没理会什么礼物，只是想了想之后道：“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就不要管了。墨北欢经此一役，至少能安稳一段时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想到办法了？”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的神色很平静，甚至于没有一点波澜，顿时来了兴趣笑道：“告诉我，要不要我去提前准备准备。” “不用我们出手，我想阿史那云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罢休的。”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自言自语道：“看着吧，这件事只等马球会开起来，立见分晓，到时候设法隔岸观火即可。” “也好，这场马球会陛下都开始亲自接手了，我想燕王一定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如今他金蝉脱壳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我们就让阿史那云去替我们找他的麻烦。”欧阳岚似乎听出了楚梦溪话中的意思，转而跟着点头道：“燕王的手段确实高明，但是我感觉阿史那云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 “天下王族都一样。”楚梦溪微微自语，转而朝着宋南云道：“去看看墨南宸伤势好转没有。” 第四百零二章 宫锁清秋 “王爷，您还是歇着吧，宸阳宫现如今谁都进不去，内外人手都是长公主亲自挑选的。”宣武门前，月儿见到墨南宸还想前往宸阳宫，顿时拉住他苦笑道：“谁也见不着太妃，奴婢之前都问过巧儿了。” “那你记得去找一下南湘，让她送些东西进去吧。另外去传个话，就说喜儿快生了，她要当祖母了。”墨南宸停下脚步，独自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离开。他是难得的动了回心思，所以这些话传到墨南湘那里之后，后者也是有些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收拾些东西，去宸阳宫一趟吧，好歹，王兄是好不容易才聪明了一回。”现如今这个当口，也只有她能调动宸阳宫的人手，见到被彻底封禁的萧太妃。 只不过真的等到墨南湘来到宸阳宫的时候，却忍不住连声叹息，短短数日之间，这里就像是彻底变了样一样，昔日的繁花似锦，到如今早已经是深秋宫冷，尘关牢锁，一派萧条破败，暮气沉沉的景象。 “我们没有做什么，公主您放心，没人敢对萧太妃不敬。”墨南湘的态度让旁边守备的御林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急急忙忙道：“宸阳宫的吃穿我们都照常送——” “打开宫门，我们去看看。”墨南湘走了进去之后，扫了一眼旁边懒散的宫女摇了摇头，径直朝寝宫而去，但是没走几步，里面就传来了萧太妃的吵闹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还是没变啊，看起来，王兄这一番苦心，一点用都没有。”墨南湘一阵摇头，走到宫门口之后，看着披头散发的萧太妃，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的看着对方。 “你来干什么？如今你得了意了？”萧太妃猛然间看到了外面有人，转而看到是墨南湘之后冷笑道：“我竟没想到，你也是个反骨仔，枉我从小对你疼爱有加，什么好的都想着你，居然养了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了那个妖女，你不仅仅违逆长辈，而且连从小护着你长大的兄长你都忍心陷害。墨南湘，你这个长公主倒是好威风啊！” “看起来这禁足对你是一点用都没有。”墨南湘摇了摇头，也没走进去，只是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道：“原本指望着你自己好好反省，也好让王兄去承明殿求情，现在看来也不用了，偌大的宸阳宫，毕竟是真的破败了。” “宸阳宫破败？想都别想。”萧太妃仿佛被刺激到了，一下子冲到了墨南湘跟前冷笑道：“告诉你，宸阳宫谁都封不住，你们如今怎么对我，将来都要让你们还回来。我萧家还没有败落，等到我萧家人回来，你们都给我等着。” “等着干什么？等着萧皇舅举兵造反吗？”墨南湘反唇相讥，看着萧太妃的神色带着一丝深深地鄙夷道：“萧家如果有这种心思，那我只能说宸阳宫不仅仅是破败，只怕顷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太妃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但是别连累到王兄，他是我墨家人，不会上你们萧家的贼船。” “墨南湘，你倒是真的长大了！”萧太妃被这一番疾言厉色的话说的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过此时墨南湘实际上说这些都没什么用，萧太妃整个人都带着一丝疯狂，所以直接冷笑道：“我萧家数代人积累，你以为比你皇家差多少吗？我告诉你，如今萧恒在并州兵权在握，还地处草原前线，只要他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他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倒要看看，皇帝到时候拿什么平息我萧家的怒火！” “那就把他换掉。”墨南湘冷冷的打断了萧太妃的话之后摇头道：“太妃，今日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你有什么怨气，就独自对着这宫墙发吧。我来是因为王兄委托，让我给你带些东西过来，另外，就是要告诉你一声，你要当祖母了，喜儿临产在即。” “哼，好嘛，她楚梦溪好算计，自己不在宁王府，却丢了个侍女过去，有了南宸的孩子，那是不是一辈子吊着南宸，以后这个小贱种还能当得了宁王府的家啊？”这句话一出口，让墨南湘足足看了对方半晌才缓缓摇头，那种鄙夷和不屑深深地刺痛了萧太妃，以至于她还没开口就直接让后者连退几步。 “那是王兄的骨血，你说那是贱种，太妃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王兄？”墨南湘一字一顿，也没有了刚刚的火气，只是看着萧太妃叹息道：“喜儿之所以出现在王兄跟前，你可知道，那是你们萧家人的手笔？若不是萧子远，你以为乔灵儿会满门丧命吗？你以为喜儿会阴错阳差，生下王兄的孩子吗？萧太妃，你是真的老了，糊涂了，幸亏王兄早早开府在外，否则的话，跟着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早就成了废人。” “你什么意思？”此时的墨南湘心头悲凉，还是没有看出萧太妃的异状，所以被对方这一句反问之后，直接摇头道：“王兄没跟你说吗？乔灵儿一家是萧子远指使人毒杀的，凶手就是当初给王兄下藤叶九青的唐门外事长老唐千明，人家在千宿崖雪谷给王兄下毒的时候，宋南云他们听的清清楚楚。那时候，楚姐姐可不在王兄身边，这件事你总不能赖到她身上吧？” “这不可能，子远他——”萧太妃连连摇头，但是却被墨南湘一句话打断，转而道：“太妃你就没想过，这要是真的，那你们萧家人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吗？有人告诉过你吗？”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是萧家的长辈，他们瞒着我做什么？”萧太妃愣了一下之后，转而看着墨南湘恶狠狠道：“事到如今，看我落魄了，连这样的谎话你都编的出来吗？” “那自然是你愚蠢，告诉你迟早会坏了事。”墨南湘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萧太妃，这件事墨南宸跟她说过，已经告诉过对方了，但是现在看来，萧太妃分明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妃，你告诉我，京城中，如今谁和唐门关系最好？”心头一动的墨南湘顾不得其他，当即再度问道：“王兄中了几次唐门的毒，这你总不会忘记吧？” “我怎么知道唐门和谁关系最好？”萧太妃恶狠狠道：“我看就是和她楚梦溪密切相关，一切都是她在指使。” “公主，太妃她——”这一下连巧儿都看出了不妥，转而拉着墨南湘低声道：“她是不是只记得郡主的事情，其他的一概都忘了？” “不是只记得楚姐姐的事情，而是只想着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楚姐姐身上，入了魔怔了。”墨南湘叹了口气，此前的心思现如今彻底破灭，转而也不理会依旧还在咒骂不止的萧太妃，开始往外走。 “墨南湘，你给我站住，你去告诉楚梦溪，只要哀家一天没死，她就休想靠近南宸。”身后，萧太妃追出来的这一声叱骂让墨南湘猛然间回身，最后一次开口道：“那你要是死了呢？” “死了？”这句话直接将萧太妃给问懵了，或者说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所以直接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太妃，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在装糊涂，反正我说的话你都记着吧，以后只怕也没人来看你了，你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再忘记，揉碎了掰开了，总能想得明白。”墨南湘看着萧太妃，摇了摇头道：“尘关牢锁，宫门幽森，以后还是别见了，为了你，不值得。” “公主，入秋了，该去加件衣裳才是。”萧太妃虽然跟着冲了过来，但是巧儿却示意宸阳宫的宫女将对方给一把拉住了，自己看着墨南湘在秋风中单薄的身子，忍不住有些心疼道：“这两边公主都需要做好人，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还是先去楚家，问问楚姐姐吧，我虽然也气恨萧太妃，但是终究，她不能有事，否则的话，姐姐怎么办？她和王兄就真的没有以后了。”墨南湘摇了摇头，吩咐御林军将宫门重新上锁。 “记住了，宸阳宫内的一切，没有本宫的吩咐，严禁任何人对外透露半个字，违令者，杀无赦。”面对红墙之后，连声音都逐渐变得寂寥起来的宸阳宫，墨南湘沉默半晌之后才回头一扫周围的御林军将士，面容逐渐变冷，甚至于这一瞬间的语气比起这瑟瑟秋风还要肃杀。 “一切谨遵公主教令行事。”在出了一次事故之后，御林军内部也在迅速调整，所以此时面对墨南湘，所有人都不敢有所怠慢。没有人知道，御林军的兵权已经被皇帝暗中交到了墨南湘手中。 “宸阳宫外的所有人守备将士，不要和其他各宫混编，你们单独行事。”墨南湘扫了一眼回话的那名将领，直到对方连连点头之后才转身往外走。 “公主，这件事不告诉太后吗？”巧儿见到墨南湘是直接往皇城外走，顿时有些迟疑道：“太后之前不是说萧太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要最先告诉她吗？” “告诉母后，岂不是凭空给她增添烦恼？”墨南湘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有些担忧道：“问问楚姐姐，她知不知道萧太妃这是怎么啦，能治好的话就别惊动他人了，免得王兄知道了心里担忧，和姐姐平白的增加了烦恼。” 此时的墨南湘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宸阳宫，看着御林军守备下的宫墙，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之中带着伤感，足足半晌没有动静。她也知道，自己此时一转身，往昔关于这里的所有回忆，只怕就真的成了回忆了。童年时自己在这里所有的美好，如今，一如这秋风锁宫墙，埋葬在了岁月之中，杳无踪迹。只有这斑斑点点的记忆，似乎还在眼前一晃而过，而她自己，终究是彻底回不去了。 第四百零三章 心病 “王兄，你来楚家换药了？”墨南湘急匆匆走进凌云居的时候，见到墨南宸正仰着头，等着楚梦溪敷药，顿时脸色一白，不过随即强笑道：“这还不错，至少是有件事让我安心。金明池那边你别担心啊，常大哥每日都进宫向皇兄单独奏报，现如今也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马球会定能能如期举行。” 她本来是想等墨南宸走了之后再单独和楚梦溪说萧太妃的事情，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墨南宸好不容易能来楚家，所以一坐下来之后根本就没想走。如此一来，她这种惊疑不定的神情也随之被楚梦溪看在了眼里。 “是萧太妃的事吗？”墨南宸或许猜不出来，但是楚梦溪却只是眉头一皱，随即脸色自然，甚至于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直接开口道：“被禁足封禁宸阳宫，这一次你亲自出手，她没了机会，只怕是十有八九要憋出病来。” “母妃真病了？”墨南宸这下坐不住了，不过不等他起身，就见到楚梦溪的目光扫了过来，顿时尴尬的再度坐了下去。但是脸上的那一缕焦急和担忧，却深深地刺痛了墨南湘。 “倒不是身体病了。”墨南湘有些迟疑，甚至于此刻的她已经有些不想开口，墨南宸的这种反应已经让她本能的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只不过在见到楚梦溪毫无反应之下，只得咬着牙将此前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道出。 “你猜的，应该没错。”墨南宸显得有些着急，也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在看到楚梦溪脸色沉吟之后，顿时不敢开口打扰对方的思路，倒是后者自己，在沉吟半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叹了口气道：“只怕她的心病就是我了，我若不死，她就走不出自己心中的魔瘴。” “啊？”原本墨南湘就有点猜测，此时听到楚梦溪开口肯定，顿时脸色一阵惨白，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如果解除宸阳宫的封禁呢？” “无济于事，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楚梦溪摇了摇头，自顾自道：“她如今神志有些不清醒，如果放她出来，对她自己，对于其他人都是有害无益，还不如继续待在宸阳宫，至少有御林军守备，能保性命无虞。” “这个我不担心，但是如今，我要不要去看看？”墨南宸这一次好歹算是稳住了心神，没有再次着急上火，但是却语气急促道：“或许母妃看到了我，自然就好了。” “也许吧，可以试试，不过希望不大。”楚梦溪点了点头，起身边走边道：“我去看看，心病非药石之道能够解决，所以我的话也不一定对。说到底，她的执念在你身上，你去了至少有点效果。” 三人一道再度前往宸阳宫，这一次墨南宸独自走了进去，楚梦溪和墨南湘就站在宫门口，遣散御林军之后，冷眼旁观。 萧太妃没有进寝宫，而是依旧坐在原地，见到墨南宸走进来之后才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只是这披头散发的模样，让墨南宸差点一下子没忍住，直接跪了下来。 “母妃！”此时萧太妃确实没了往日模样，浑身污泥，脸色也异常难看，惹得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跪在了原地，泪水长流。 “南宸，你终于来看哀家了？快起来快起来！”萧太妃自己浑然不顾这些，上前就拉着墨南宸起身，目光一扫墨南宸脖子上的伤口，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楚梦溪干的？我就告诉过你，她是个妖女，她就是要找你报仇的，你为何不听哀家的话啊？我是你母亲，我不会害你的，你回去，回去就去杀了她，断了这个祸根，快去啊！” “母妃，你清醒一点，这伤不是梦溪害的，是儿臣自己所为。”墨南宸被这一句话给说的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嘴巴开阖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足足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母妃你不记得了吗？儿臣是当着你的面刺伤了自己，就在这宸阳宫外。” “这，这怎么可能？”萧太妃满脸诧异，随即直接摇头笑道：“老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宸阳宫早就被封禁了，除了南湘那个死丫头，谁能进得来？你怎么会在宫外刺伤自己？是了是了，一定是楚梦溪，是她逼你的是不是？这个妖女，到底要害你到什么时候？” “姐姐，要不要进去看看？”萧太妃这近乎于咒骂一般的声音传得很远，以至于墨南湘站在外边都有些害怕楚梦溪会忍不住，所以悄然拉了一把对方道：“看完了我们就走，别待在这里了。” “萧太妃确实是入了魔障。”楚梦溪神色没有变化，倒是让墨南湘松了口气，转而拉着她的手道：“那可有办法？” “再等等。”楚梦溪摇了摇头，眉宇之间似乎带着一丝疑惑，以至于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萧太妃，半晌没有动静。 而此时，墨南宸在那边却看着萧太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的他已经相信墨南湘的话了，萧太妃只记得和楚梦溪有关的事情，或者说，在她的眼里，所有的事情都和楚梦溪有关，所有的变故也都是对方所为。 这个念头一起，墨南宸脸色惨然，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缓缓摇头，试探着继续道：“母妃你清醒清醒，这件事是儿臣自己，是母妃您逼着我去娶阿史那云，我事出无奈，所以才自杀的，和梦溪没有关系，她也不知情。” “那还不是因为她？”萧太妃一把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余怒未消道：“你若是娶了阿史那云，她就没法纠缠你，所以才会怂恿你自杀，她这是要害死你啊，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母妃，那在你的眼里，到底什么事和梦溪无关？你还记得什么事是和梦溪没有关系的？”墨南宸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所以话音一落，楚梦溪和墨南湘同时目光转向萧太妃，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楚梦溪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找你报仇，还有什么事她不能掺和的？”萧太妃恶狠狠的盯着墨南宸，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为了霸占你宁王府内宅，她害死乔灵儿不算，现如今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怀了你的孩子，她这是要做什么？你到如今还护着她不成？” “合着在母妃眼里，就没有一件事不是梦溪主谋的是吗？”墨南宸脸色惨然道：“母妃你可知道，喜儿是背叛了梦溪，所以才到了儿臣身边，她怀孕那是个意外，和梦溪有什么关系？那时候她生死未卜，又如何能主谋什么？” “那是她的侍女，不是她主谋那是什么？”萧太妃此时的话已经连墨南宸都感受到了混乱，但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继续怒斥道：“你去，你去杀了她，她不死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哀家也就永远不会原谅你，快去啊！” “母妃，我接您出去吧，别待在这宸阳宫了，我们去王府住着好不好？”墨南宸走上前想要帮着对方将头发捋顺，但是却被萧太妃一把给推开了，手劲之大，甚至于猝不及防之下，连墨南宸都被推的连退几步。 “你别管我，那楚梦溪怂恿皇帝，将哀家囚禁在宸阳宫，就是等着这一天，你接我出去，岂不是正中了她的毒计？”萧太妃看了一眼周围，朝着墨南宸连连道：“你快走，别被皇帝发现了，到时候如了她的意，那会害死你的。你就想办法除掉她，然后等着你皇舅从并州回朝，到时候谁也不敢欺负我萧家人，就是皇帝那也不能！” “姐姐，萧太妃这样，还有救吗？”墨南湘在外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也随之惨白无比，萧太妃这是把楚梦溪给恨到了骨子里，所以所有的执念全都是对方，以至于不管什么事情，在她如今的脑子里都是楚梦溪做下的。 “走吧！”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沉默半晌之后，转身就往外走，甚至于没有去等墨南宸。这也让墨南湘脸色变得黯然不少，叹了口气之后才将墨南宸给拉了出来。 “梦溪，母妃她——”三人一前一后回到凌云居之后，墨南宸看着楚梦溪半天没有说话，顿时有些急了，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墨南湘给拦住了，以至于憋得脸色通红。 “心魔难消，心病难治。”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这种目光，却让墨南宸心头莫名的一突，似乎这一瞬间，他本能的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 “姐姐也没办法吗？”墨南湘忍不住急道：“萧太妃她——”她看了看墨南宸，转而低声道：“你好歹试试啊？” “什么事连毒圣妹妹都没办法？”不过墨南湘的话楚梦溪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欧阳岚那爽朗的声音倒是一瞬间传了过来，紧接着醉醺醺的样子开始出现在众人跟前，嬉笑道：“长公主皱着眉头干什么？现在一切无事，天下太平啊！” “哟，这下可麻烦了。”墨南湘急忙将他给拉到了一边，只是说了几句，欧阳岚就有些诧异的看着楚梦溪道：“心药呢？你不会真打算自己试药吧？” “什么心药？什么试药？”墨南宸霍然起身，声音变得急促无比，差点直接将脖子上的伤口被崩裂了。这种急切在此时却让欧阳岚显得有些尴尬，而一瞬间，楚梦溪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似乎这一瞬间，她的心境也被这一句话给打破了。 第四百零四章 心药 “这是王妃做的衣服，你带回去。”瑶姬拉着月儿走出凌云居绣楼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头莫名的一沉，以至于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可是好多年都不曾见王妃亲自动手做衣服了。”月儿倒是没注意这些，显得很欣喜，抱着手中的两套长袍笑道：“很早的时候王妃曾经送过王爷一套衣服，但是被王爷给扔了。从那之后，王妃好像就再未动过针线。没想到如今又开始做衣服了，真好。” “可能吧。”瑶姬勉强一笑，没有再去理会对方，而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之后又回到绣楼上，看着楚梦溪独自沉吟不语，满脸心疼之色。 “准备车驾，去宸阳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良久之后，当天边的夕阳逐渐落下，秋风带着一丝微寒席卷凌云居的时候，楚梦溪才恍然抬头，声音一起，满是无边凄凉，让瑶姬忍不住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王妃，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瑶姬隐隐然猜到了点什么，声音惨然，幽幽开口道：“为了萧太妃，值得吗？此时一步踏出，只怕再无回旋之余地。若如此而为，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欠他的。”楚梦溪点了点头，看着悄然升起的广寒月色，只觉得自己也一瞬间心凉如水，缓缓叹了口气道：“喜儿快生了，他马上就要当父亲，此事就此了结吧，从此以后，真正的，各不相欠。” “那，需要准备什么？要不要通知长公主？”瑶姬怔怔的看着对方，直到长久之后才低声询问，但是脸上却不自觉的滑落一行泪水。眼前这个女孩，已经打算在黑暗降临的时候，独自背负一切。这柔弱单薄的身体，究竟还要承受多少？ 她能感受到楚梦溪此刻的心境，周围全都是黑暗，独自前行的路上，只怕是从此以后，再无任何同行者，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独自背负。这份伤感，也需要她独自去承受。 “九劫丹你拿着。”楚梦溪手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玉瓶，感受着泛凉的温度，半晌之后抬头，声音清冷如冰，再无半点波澜，那一瞬间的瑶姬，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楚梦溪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劝说了。 深夜时分，宵禁未至，长郅坊外边还有行人往来，没人注意到，从楚家侧门的这辆马车和往日里的墨南宸的车驾大不相同，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的标识，连青儿也没有跟随，却一路往北，直奔皇城而去。 “王妃深夜进宫，是否需要末将护卫跟随？”马车没有走宣武门，而是从锦绣门一路前行，途中遇到禁军之后，瑶姬直接以凤至令牌示意，也挡住了陆盛，直奔宸阳宫而来。 “放开禁制，你们先退下吧。”以凤至令牌开路，瑶姬直接将马车停在了宸阳宫门口，而等御林军赶过来的时候，楚梦溪一袭白衣，让所有人退了下去后，独自走了进去。 宸阳宫内的宫女此时早已经歇息，虽然饮食供给并没有变化，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冷宫。所以楚梦溪一路走到萧太妃跟前的时候，甚至于不曾遇到一个人。 “楚梦溪？你还敢来哀家跟前？”萧太妃比之白天见到更显憔悴，也没人照顾她，以至于等到楚梦溪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一抬头，几乎看不见任何往日的模样。 “来看你，帮你治病！”楚梦溪就站在她跟前，看着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的萧太妃，摇了摇头道：“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入了魔障。” “你才入了魔障，告诉你，只要你死了，哀家就好得很。”萧太妃冷笑道：“你这个妖女，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南宸？” “所以，你确实是认为，墨南宸所有的遭遇都是我造成的？”楚梦溪目光清冷，转而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若是我死了，他也如今日这般呢？” “哼，那不可能！”萧太妃恶狠狠道：“南宸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军中将领，统领万千大军，除了你这个煞星，谁能拿他怎样？楚梦溪，他之所以屡屡受挫，时时遭遇险境，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要报复他，找他报仇。你们楚家是他亲手处置的，你若不想找他报仇，你以为哀家能信你吗？” “哀家从未想过，他处决了楚家上下所有人，却唯独把你给放了。”萧太妃一步步逼近楚梦溪之后怒喝道：“而你，比之你父亲，更加可怕，算计人心，将南宸的真心当儿戏，害他数次中毒，接连遭遇生死险境，自己却装作好人。楚梦溪，我告诉你，你这一套狐媚伎俩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哀家十几岁入宫，几十年风雨，什么没见过？哀家就算是死，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不会让你再去祸害南宸。” “果然啊，你的心病就是我！”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叹息之中带着一丝怀缅道：“昔日我也想不明白，论家世背景，论容貌长相，乔灵儿处处不如我，为何墨南宸看不上我之后，你萧太妃也对我不理不睬，甚至于我放下尊严，竭尽所能讨好你之后，依旧如此。你是打从根上就厌恶我，仇恨我。” “对，我是仇恨你！”此时的萧太妃似乎并没有糊涂，或者说，对于楚梦溪的一切她都异常清醒，闻言立即冷笑道：“你是楚家嫡女，从小楚家上下对你宠爱有加，依仗着你父亲楚云飞的权势，你一个臣女居然能和我墨氏皇族的长公主姐妹相称，你想干什么？不想进宫为妃，那你就只有去祸害南宸。而果然我没有料错，这些年，你对他穷追不舍，纠缠不休，即便是你楚家上下因南宸而死，你也不曾放弃。楚梦溪，你倒是楚家的好女儿啊，家仇你可以不报，昔日的耻辱你也可以忘记，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们楚家人，从骨子里就顽固不灵，哀家绝对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去陷害南宸！” 颠三倒四的话语不绝响起，萧太妃近乎于癫狂，但是言辞之间那股刻骨的仇恨却越来越甚，以至于到了之后几乎是看着楚梦溪怒喝道：“如今哀家被你害的禁足宸阳宫，南宸也被你迷得不认我这个母妃，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目视对方，一字一顿道：“今夜前来，只为了结你说的一切恩怨。” “你说什么？”萧太妃被这句话说的连退几步，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而尖叫道：“你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告诉你，这对哀家无用，哀家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你那点伎俩还不够——” “说了，是了结恩怨。”楚梦溪再次缓缓开口道：“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了，墨南宸我放弃，楚家已经离散，只有我和梦渺独存，家族血脉残灭，已无复兴希望。所以我确实不想报仇，以前揪着墨南宸不放，那也是执念过甚，如今觉得这般也无生趣。” “你不是说墨南宸昔日放过了我吗？那我今日便把这条命还给他，我楚家人不想欠任何人一分一毫。”楚梦溪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惨然的笑容，手中的黑色玉瓶出现在萧太妃跟前，转而声音幽寒道：“这是千秋散，名字想来你也听过。” “服之千秋万世，宛如琥珀精灵，不生不死，是吗？”萧太妃喃喃自语，以至于这一刻的她看着楚梦溪的目光一下子变了，此前的疯狂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以至于还能记得这句传说。 “不错，琥珀精灵，千岁万岁，不生不死，不入轮回。”楚梦溪从玉瓶中倒出一枚纯白色药丸，看着宛若星辰，散发着光芒，自动悬浮在胸前的这枚丹药幽幽自语道：“你记得告诉他，我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你们母子。” “你要吃下千秋散？”千秋散的大名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没人见过，这是近乎于传说的丹药，所以此刻萧太妃自己也是惊诧莫名，以至于看着楚梦溪惊疑不定道：“你想死那是你的事，和哀家无关！” “谁说和你有关了？”楚梦溪回头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而朝着萧太妃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宸阳宫的，也不会让陛下因此迁怒你和墨南宸。” “那你想干什么——”萧太妃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但是话音还未落下，那颗美艳绝伦，精灵一般的丹药却在这一瞬间，悄然飞起，钻进了楚梦溪的口中。 这一刻，原本一袭白衣的楚梦溪浑身上下，光芒大作，无数的光华透体而出之后，在她身边缭绕，让她的身形宛若飘飘欲飞的仙子，随时可能飞上半空。 “楚梦溪，你要干什么？”萧太妃忍不住纵声尖叫，一瞬间，她只觉得心头猛然一空之后，并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变得怅然若失，宛如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一般。 楚梦溪没有回答萧太妃的话，只是回头一笑，在无数光华冲天而起，让宸阳宫变得亮如白昼的时候，倾世容颜，犹如月华仙子。 “楚梦溪！”萧太妃连退几步，满脸惊骇之中，此前的疯狂在这光华如幕的照耀下，犹如潮水般消散。 “姑娘！”白色光华冲天地，纯白之色一瞬间犹如实质，让周围的人影一下子显得格外的渺小，而那光影中间的楚梦溪，却在瑶姬凄然的呼唤声中，悄然倒下。 光华流转，极尽灿烂，仿佛在这个时候尽情挥洒自己所有的力量，淹没了周围的一切，让这里近乎于变成了白色的世界，也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阴冷。 “轰！”冲天而起的光华流光溢彩，笼罩着整个宸阳宫的上方，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轰然爆碎，宛如流星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极尽辉煌，之后，就是极尽落寂，和极尽伤感。 第四百零五章 九劫转生 “不生不死，不入轮回？”萧太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看着被瑶姬抱起后，依旧光华不散，甚至于身形凭空悬浮的楚梦溪，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喃喃自语声中，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带着无尽的惊骇和恐惧。 这是千秋散，但是却被楚梦溪服了下去，对方确实了结了和她，和墨南宸之间的所有恩怨，而且是当着她的面，决绝无比，没有留下丝毫的退路。但是她，此前言之凿凿，说是恨不得楚梦溪去死，只有对方死了，她才甘心。却在真的看到如今这幅场景的时候，所有的执念仿佛都顷刻间被击得粉碎。 “萧太妃，现在你该满意了吧？”瑶姬满脸泪水，将丝毫不受力的楚梦溪抱在怀里，转而看着呆滞的萧太妃冷笑道：“我不管你是真糊涂也好，还是在装糊涂也罢，姑娘已经把命还给你和宁王了，日后和你，和宁王府再无干系，你若再敢胡搅蛮缠，别怪我们这些人对你不客气。你去告诉宁王，为了救你，姑娘已经付出了一切，不欠他什么，往后他自己的路，自己去走，一切好自为之，我倒要看看，没了姑娘为他苦心孤诣谋划一切，他能走多远。你萧太妃又能护他多久。” 决然的话语，伴随着清冷的声音，在宸阳宫内回响不断，更是让萧太妃长久的坐在地上，嘴唇开阖之间，试图说点什么，却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而宫门外的那辆马车，伴随着瑶姬带着楚梦溪返回，再度启程，开始缓缓朝着宫外而去，吱吱呀呀的车轱辘声打破了皇城内的静谧，更是让沿途无数的禁军将士面面相觑。 刚刚的那一幕奇景整个皇城所有人都看到了，白色光华冲天起，绚烂如白昼，极尽辉煌之中，却让所有人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每个人的心中都犹如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让他们无法喘过气来。 而源头，正是眼前这辆马车。 锦绣门的陆盛更是隐隐然感觉到了不妙，因为马车在经过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车内依旧还有白光不断溢出，甚至于隐隐然瑶姬的哭泣声连他们都能听得到。 “快，快去禀报陛下和王爷。”这是陆盛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以至于在各路禁军飞速出发的时候，自己更是亲自带队，跟随在马车周围护送。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惊恐的预感已经在告诉他，楚梦溪出事了，而且还是在宸阳宫里出了事。 “姑娘，你若是预想错了，岂不是真的要因为萧太妃而丧命？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只不过，此时的瑶姬一边驾车一边看着怀中紧闭双眼，昏迷之中依旧散发着无尽光华的楚梦溪，几乎是颤抖着将手中的九劫丹给对方服了下去，但是心里却没有一点底。 九劫丹对付千秋散，只是楚梦溪推论出来的结果，并没有验证过。而且千秋散除了她也没人真正炼制成功过，这方面甚至于连一点先例都无法参考。 而如今，当千秋散的药效真的发作，让楚梦溪进入假死状态后，瑶姬甚至于都不敢想结果，以至于在下车之后，抱着楚梦溪一路跌跌撞撞直奔凌云居，满脸泪水之下，差点连路都看不清。 “少主人在哪？让他回来，快去啊！”所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瑶姬却近乎于直接对着满头雾水的绿姬直接怒喝出声。她这种性子都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急切，直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凌云居内一阵大乱。 “九劫丹要九转才有效，稍有差池，姐姐就真的活不了了。”青青上前试探了一下楚梦溪的鼻息，小脸之上满是焦急，却没有一丝办法，急的差点咬到了舌头。 “是啊，现在只能祈求姑娘的推算没有错了。”瑶姬来回走了几步之后强自让自己稳定住心神，转而一把拉住青青道：“去吩咐殷红林，从今日起，封闭楚家大门，不准外人进入，凌云居内，除了我们和少主，其他任何人靠近，一律杀无赦。” “姑娘，我把能做的都做了，不会让你的苦心白费的。”因为性子相投，楚梦溪和瑶姬甚至于比青青还要好，此刻更是将所有的身后事全都交托到了她手中，以至于逼得她不得不强行稳定心神，将犹如一团乱麻的事情迅速安排了下去。 没人知道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久违的桃陵军护卫几乎是全副武装守住了整个楚家，凌云居外边，殷红林更是亲自持刀把守，肃杀的气息逼得所有人心惊胆战，也让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里面的绣楼之上。 而此时，内室之中，瑶姬几乎是蹲在楚梦溪的床榻前，一点一点的查看着对方身体的变化。千秋散还在持续发作，白光溢出，让整个内室亮如白昼，光华流转，让对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甚至于直接变得透明起来。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晶莹剔透的光泽，让瑶姬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千秋散是她看着楚梦溪炼制出来的，对于这种传说中的丹药她甚至于比欧阳岚还要了解。白光充斥身体各处，那是药效散发，身体逐渐被封印的标志。一旦白光彻底笼罩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那就真的再无回转之余地。整个人都会被这种白光封闭，犹如琥珀一样，千秋万岁，不腐不朽，不生不灭。 九劫丹已经给对方服了下去，但是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至于在欧阳岚急匆匆的冲进来之后，忍不住再度哭出声来。 “别哭别哭，她能服下千秋散，想来有一定的把握。”欧阳岚轻轻安抚了一下瑶姬，转而道：“事到如今，只能顺着她的谋算往下走了，这里交给你，外面的事我来负责。这连这一招都用上了，她是再无回头路，不能让这番心血就此白费。” 欧阳岚清醒的多，此时也没去责怪瑶姬事前没有告知他详情，反而急匆匆出门开始按照楚梦溪的思路往下布置，封锁整个楚家，并且嘱咐青青和楚梦渺，不要出门。 而瑶姬则继续查看楚梦溪的身体变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白光之下，连对方身上的衣服都开始看不清之后，咬了咬牙，再度取出一枚九劫丹。 “姑娘，我只能冒险一试了。”一连服用了两枚九劫丹之后，楚梦溪的身体终于有了变化，白光充斥之下，隐隐然的有一种奇异的波动逐渐的传出。此前假死的时候，她是连呼吸都断绝了，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气息，但是此刻，却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九劫转生，或许是该服用九枚九劫丹。”此刻瑶姬没有其他的办法，即便是欧阳岚在旁边，也不能给她任何的建议，所以在沉吟良久之后，开始计算着时间和楚梦溪的反应，九劫丹不断被她送入后者的口中。 白光还在持续，甚至于可以说并没有因为九劫丹的持续服下而有丝毫放缓减弱的迹象，到了最后甚至于连整个床榻都被笼罩其中。瑶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楚梦溪的整个身体开始发出一缕缕毫光，映照整个内室，彻底变成了光影之人。 此时只有那不断升起并且伴随着九劫丹持续的服下而变得越来越稳定的气息波动，给了瑶姬一丝安慰。千秋散的药性她不太清楚，但是九劫丹，作为炼制出来专门来挽救人蛊之祸中那些生机耗尽之人性命的丹药，她很熟悉。九劫转生，需要时间继续力量，更需要时间维持和修复体内生机，从而一点一点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所以，这也给了她唯一的信心，虽然不清楚九劫丹能不能对抗千秋散，但是至少九劫丹在连续九枚入体之后，这一线生机是被吊住了。 “姑娘你会没事的。”瑶姬此刻，心思似乎也变得沉静下来，蹲在塌前，看着楚梦溪，露出了一丝笑容。逐渐稳住心神的她，开始慢慢恢复了过来，往日里娴静如水的性子，信心也在一点一点恢复。 “我去炼制两副丹药，或许可以配合九劫丹。”不知何时，青青也走到了内室，看着楚梦溪身体内传出来的气息波动，缓缓开口的同时，脸色却变得坚定决绝。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只有在楚梦溪出事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截然不同于往日的沉稳和果决。上一次是在楚梦溪耗尽心力救治百姓之后，而这一次，又再次出现。 “好，我们要相信她。”瑶姬点了点头，两女一前一后，同时露出笑容，在这一刻，在楚梦溪生死一线的时候，却都看得懂彼此的心思。 而此刻，没人注意到的是，在千秋散药力逐渐发挥到极限，楚梦溪的身体全部光质化的时候，那一缕缕微弱的气息，不知何时间悄然在光影之中出现，虽然被隔绝，但是却让此刻的绣楼内室，莫名的多了一股生机。 青青匆匆出门，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浑身气息清冷，几乎是和楚梦溪一脉相承，沿途甚至于连楚梦渺她都没空理会。 外面原本没人知道凌云居秀楼内到底怎么样，但是白色流光充斥内室，并且逐渐开始朝着整个凌云居散发，到了最后，连在外边守备的殷红林都看到了，但是此刻的他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诧异的眼神投向匆匆而回的欧阳岚。 “别看了，这白光或许应该尽快散开，瑶姬想错了。”欧阳岚没有理会殷红林，反而在一阵自言自语之后边走边道：“通知大块头，立即抽调常琳军一部进入长郅坊，从现在开始，禁止任何朝廷官员和皇族中人进入楚家，包括长公主他们，既然做了，那索性就做到底。” 第四百零六章 一死一生 “怎么是你来找我？瑶姬呢？”墨南湘是好不容易回一趟长公主府，结果大半夜的被外边的白光异象惊醒后，还来得及进宫查看，绿姬就已经进来了，惹得她微微打着哈切道：“是不是你们少主在哪喝酒缺酒钱了？” “毒圣治好了萧太妃，让婢子过来通报一声。”绿姬只说了这么一句，甚至于没有理会墨南湘的话就再度匆匆离开。 “萧太妃治好了？”墨南湘喃喃自语，但是不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巧儿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道：“公主，外边的白光好像就是宫里边发出来的。” “萧太妃！”这一下让墨南湘没了睡意，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转而急忙道：“快，去备车，我们回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啊？”巧儿一听有些为难的指了指外边尚且漆黑的天色道：“天都没亮，宫门也没开啊！” “那就敲开宫门。”墨南湘没来由的有些心神不宁，根本顾不得这些，吩咐巧儿直闯冬青门，从御道进入后宫，直接闯到了宸阳宫外。 “凌阳郡主何时来过？”墨南湘一下车就感受到了异状，御林军没有如往常那样往来巡逻，而是几乎全部聚集在了宸阳宫的宫门口，而且各个都在窃窃私语，宫里面甚至于还隐隐然传来了吵闹声。 “启禀公主，人定之前凌阳郡主持凤至令牌进入宸阳宫，随后——”为首的御林军将领面色迟疑，吞吞吐吐道：“随后宫里出现异象白光，约有两盏茶时分后，郡主被随行女使抱了出来离开皇城。” “抱了出来？”墨南湘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一下子直接沉了下去，急忙道：“你们还知道什么？赶紧说。” “末将不敢上前询问，但是看郡主的样子——”对方面露难色，苦笑道：“好像白光就是从郡主身上发出来的，出来的时候那名女使泪流满面，郡主也是昏迷不醒。其他的末将就不知道了。但是萧太妃她——” “开门！”墨南湘的话音未落，御林军就慌不迭的将宫门给打开了，但是不等她走进去，萧太妃就已经从里边闯了出来。 “萧太妃？你，没事了？”此时萧太妃衣着整齐，和此前所见的那种狼狈样子判若两人，而且浑身的气息也似乎恢复如常，让墨南湘心头一阵咯噔之下，直接开口问道：“楚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哼，她怎么回事哀家怎么知道？”萧太妃面带冷笑，看着墨南湘声音冰冷道：“让御林军立即撤出去，哀家要去万福宫。” “把宫门关上，不准她出去。”墨南湘盯着萧太妃几乎是一字一顿道：“皇兄圣命，封禁宸阳宫，萧太妃禁足宫中，终其一生，不准出宫门半步。” “墨南湘，你敢！”萧太妃怒声大作，直指墨南湘冷笑道：“别以为你和楚梦溪那个妖女做下的好事哀家不记得，告诉你，如今楚梦溪已死，哀家要出去，没人能拦得住！” “你说什么？楚姐姐，死了？”墨南湘被这冷不防的一句话说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转而不可思议的尖叫道：“你少在这里撒谎，楚姐姐怎么可能有事？” “那是她自己找死，可怪不得哀家。”萧太妃冷笑连连道：“是她自己说要把昔日南宸饶过她的那条命还上，和哀家有什么关系？这宸阳宫是她自己进的，千秋散也是她自己吃下去的，哀家可没有这等手段——” “给我把她关起来，关起来！”萧太妃的冷笑声让墨南湘一瞬间双眼赤红，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吓得周围的御林军一窝蜂的冲了过去，强行将萧太妃加起来扔进宫门后，彻底封禁。 “萧太妃，你记着，如果楚姐姐有事，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墨南湘算是彻底疯狂了起来，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之后，不顾一切的驾车直奔长郅坊而来，甚至于连尚未解除的宵禁都丝毫不管不顾。 “常大哥，你怎么在这？常琳军不是在城外驻守吗？你们进城做什么？”只不过此时长郅坊内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常琳军是连夜入城，取代了巡防营后，将整座坊市全都包围了起来，而且因为事态紧急，常衡甚至于亲自领兵驻守，直接将墨南湘的马车都给拦了下来。 “守备楚家，护卫姑娘。”冰冷的话语声不带丝毫感情，面对墨南湘，常衡甚至于都不假辞色道：“公主请回吧，从现在开始，长郅坊内，不准任何皇家人和朝廷文武百官进入，这是姑娘临终前传下的命令。” “临终？常大哥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南湘吓得差点直接从马车上跌了下来，萧太妃的话她可以不信，但是此刻常衡的这两个字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她浑身颤抖。 “为了帮你们皇家解除内患，为了治好萧太妃的心魔，还你们一个安宁，姑娘服下了千秋散。”常衡脸色惨然，看着墨南湘一字一顿冷笑道：“现在，你们该满意了吧？可怜姑娘一片苦心，保住了你们所有人，却唯独负了她自己。” “这，不可能！”墨南湘喃喃自语，嘴唇开阖间，浑身摇晃不断，以至于声音都跟着颤抖道：“楚姐姐此前还说萧太妃那是心病，只能用心药医，千秋散是什么东西，能治病吗？为何楚姐姐自己她——” “因为萧太妃的心魔就是姑娘！”常衡冷冷道：“姑娘不死，你以为那个老妖婆会好起来？为了宁王，楚相死了，楚家上下都死了，现如今连孤女也跟着离世，你们，满意了吧？” “常大哥，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放我进去，我去看看楚姐姐，这件事我必须搞清楚，若是真的因为萧太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我发誓！”墨南湘上前几步，朝着常衡凄然道：“常大哥，你也不信我了吗？” “不是他不相信你。”常衡近乎于无动于衷，不过没等他开口，欧阳岚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墨南湘摇头道：“这是毒圣妹妹的命令，如今楚家不准任何人进入，长公主你回去吧，事情都结束了，往后，楚家和你们皇族已经没了干系。” “这，不可能！楚姐姐说要为楚家伸冤的，怎么可能死？”墨南湘连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足足半晌没有了声音。 “大块头，你送她回去吧。”欧阳岚似乎有些不忍，但是想了想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常衡的肩膀，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 “我不回去！”没等常衡有动作，墨南湘猛然间放声大哭，没有理会常衡，更是没有了丝毫的往日形象，哭泣声让所有人恻然不已。 “她说过不会再抛下我的。”整个长郅坊坊市门口，此时只有她一个人的哭泣声在回荡，周围无数的常琳军将士手举火把，看着这位披头散发，伏地大哭的长公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 “傻丫头，回去吧，这件事到底为止，以后你们家的事自己处置，她能为你做的，不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欧阳岚长叹一口气，也没了以前的嬉笑怒骂的神态，走到墨南湘跟前，蹲在一旁摇头道：“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就不要再去打扰了，回去吧。” “回去？”墨南湘喃喃自语，泪雨梨花之下，满脸泪痕，摇摇晃晃起身后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但是却一把将扶着她的巧儿甩开，转而自顾自的往回走，不过没两步之后却猛然间回头，朝着楚家的方向一跪到底。 “姐姐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以后楚家的事由我墨南湘负责，我会帮你接着伸冤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但是墨南湘自己却置若罔闻，语气一瞬间变得极为坚定，而且是连连叩首。 “走，回宫报仇！”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墨南湘已经转身离开，冰冷的语气散发着浓浓的煞气，让欧阳岚也一瞬间脸色为之一变。 “她这样不会弄巧成拙吧？”常衡走上前，和欧阳岚并肩而立，带着一丝担忧道：“姑娘不顾安危，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若是让长公主给破坏了，岂不是——” “那你怎么不追上去啊？”欧阳岚翻了个大白眼道：“现在知道关心了？刚刚你干什么吃的去了？” “算了算了，你去了只怕更加坏事，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欧阳岚摆了摆手，制止了常衡的争辩，转而自言自语道：“她去闹一闹也好，不然的话怎么能震动朝堂呢，算算时间，宁王那边应该也知道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先去宫里还是先来楚家。” “哼，他要是敢先去宫里，我宰了他。”常衡冷哼一声之后转而毫无顾忌道：“姑娘如今生死未卜，全都是他和萧太妃害的，他若还知道姑娘的苦心，就该来长郅坊。” “得，我说不过你，你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守城门，干点别的，你是什么事都做不成，跟你废话，我才是闲得慌，我还是回去看看毒圣妹妹！”欧阳岚有些无奈，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忽然扫了一眼常衡，声音低沉道：“你说，如果千秋散无法破解，该怎么办？” 第四百零七章 向死而生 “咚咚咚”外面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瑶姬几乎是直接一跃而起，其速度快捷之极，差点和欧阳岚撞了个满怀，惹得后者只能无奈将其扶住道：“别这么紧张，现如今楚家被围的和铁桶一样，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现在怎么样了？这千秋散已经消散了吧？”欧阳岚仔细查看了楚梦溪的气息波动，转而皱眉道：“为何鼻息没有，心跳也没有，但是体内气息波动却越来越强，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九劫丹的药力在发挥作用。”瑶姬叹了口气，摇头道：“但是心跳和鼻息都没有，自身体征已经没有了，这是不是已经——” 她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体征已经没有了，实际上就代表着人已经去世了，只不过此时不论是她还是欧阳岚，都直接自动忽略了这一点。千秋散本身就能够让人保持不生不灭的境地，鼻息和心跳实际上并不重要，生机内敛，被千秋散的药力强行封禁在体内。 “少主，要不要我们试试其他的办法破开封禁？”瑶姬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转而看着欧阳岚道：“姑娘说，九劫丹之力能够自内而外，冲破千秋散的封禁，但是现如今光华消散，浑身上下所有的生机都被锁住了，她的身体——” “她此时就是琥珀里的精灵，不生不灭，假死之中的人无法自行运转阴阳，调运五行来恢复生机。”欧阳岚微微点头，不过随即还是摇头道：“不行，若是外力冲撞，破了千秋散的药力，只会连她的身体一同破坏，到时候那就不是假死，而是真亡了。” “现在只有等，等到九劫丹的药力全数散发，如此才有一线生机。”欧阳岚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自信道：“此前在白驼山的时候我也曾研究过千秋散，虽然没有实物丹药在手，但是按照药理推断，类似于九劫丹这样的丹药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但是从来没有试过，所以，这一次，可千万别玩漏了。” 此时的他也没有信心，千秋散的效果太过于诡异了，比起此前他和楚梦溪炼制的其他丹药，更加奇怪，而且隐隐然的已经有了一丝夺天地造化之力，所以从来没人见过，更没有人自己去试药，一切都是他们几个凭空猜想。 “这丫头也是胆大包天，千秋散说吃下去就吃下去。”欧阳岚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若是九劫丹无法破除千秋散的光幕束缚，那还得另想它法才是。” “能想什么办法呢？”瑶姬摇了摇头，继续蹲在楚梦溪塌前，也没理会欧阳岚随后的举动，只是看着肤色白皙如雪，看不到一丝血色的对方，泪水再度浮现到眼眶之中。 楚梦溪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或者说此刻没了呼吸和心跳的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那股气息波动虽然依旧源源不绝，但是却始终被一层巨大的禁锢所笼罩，隐隐然的压抑感甚至于连她都感受到了。 “少主，如果事情真的出了万一，我们把她带回白驼山吧。”瑶姬语气哀婉，声音幽幽传出：“我不想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回去我守着她。” “你和她性情相投，我也知道，但是此事只怕我们做不了主。”欧阳岚叹了口气，看着瑶姬的样子神情变得柔和下来道：“她毕竟是楚家人，而且现在说这些还早，不是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她自己是，我们也是，都容不得失败。” “你再给她服用几枚九劫丹，不管有用没用，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一枚丹药不行那就两枚，我就不信，九劫丹吃多了还能冲不破这该死的千秋散。”说到这里，欧阳岚也发了狠，一副光棍的模样直接咬牙开口道：“我再去调制其他的丹药，什么法子都试试。” “可是我已经给她服了九枚九劫丹了。”瑶姬脸色发苦道：“而且还是千秋散发作的时候，九枚九劫丹合在一起，按理说足以让五脏六腑都被冲散了，但是现在却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动静。” “九枚吗？”欧阳岚一瞬间再度上前，仔细倾听了半晌之后点头道：“确实动静有点小，而且九劫丹的药力在向心脏方位集中，也不太合常理。” “确实不合常理。”瑶姬是跟随楚梦溪一起炼制千秋散的，所以更是疑惑道：“九劫丹就算是被压制住了，那也该同时发作，五脏一体，而不是集中在心脏附近。如此一来，倘若和千秋散发生碰撞，岂不是先要损伤心脏？这人还能救回来吗？这是个必死之局啊！” “你先别着急！”欧阳岚摆了摆手，示意瑶姬别开口，自己开始重新思索其中的药理，并且重新推演九劫丹出现如今这个异状的原因。他虽然没有和瑶姬一样见过千秋散的实物丹药，但是九劫丹他却非常熟悉，而且本身就是心智通天之人，这种玄奥繁复的药理推演，他独自一人也能强行推导出来。 “九死之局吗？”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楚梦溪还是没有多大的动静，倒是欧阳岚自己大汗淋漓，浑身衣裳都湿透了，嘴里面也开始喃喃自语道：“所以才会选用九劫丹来冲破壁障？但是如今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缺了药引。”他在自顾自说话，甚至于连瑶姬的反应都不加理会，整个人仿佛都犹如入了魔瘴一般，却在不经意间猛然回头，看着不知何时接了自己一句话的青青，眼中精芒爆闪。 “丫头，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一瞬间，欧阳岚直接将青青给抱了起来，甚至于丝毫没理会对方手中还端着药碗，哈哈大笑道：“九死之局啊，只怕连你姐姐自己都不曾想到的问题，居然被你这张巧嘴给一口道破。” “少主，你先把青青放下来，小心摔着孩子！”瑶姬很少能看到欧阳岚如此失态，但是此刻她自己也是禁不住一阵狂喜，急忙上前将青青接了下来才转而问道：“什么是药引？” “你让她自己说，我看这个徒弟可以出师了。”欧阳岚显得乐不可支，也顾不上回答，自顾自的拎起倒在一旁的酒壶，一口气连灌了几大口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就是九劫丹要想爆发药力抗衡千秋散，需要药引激发，否则的话药力只能被蕴藏于姐姐的五脏六腑之中无法引动。”青青脸色没什么变化，仿佛继承了楚梦溪的那份清冷，只是声音还是很清脆道：“姐姐当时应该是没想到九劫丹一旦被强行封印于人体内，药力无法突破之后有可能会潜伏于心脏附近。因为心脉主管血液流通，人体最后之生机，就蕴藏于此，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最大可能凝聚最强的力量。只不过和九劫丹一样，假死之后，自己不能调运五行，所以不论是姐姐的身体还是九劫丹，没有药引，内力无法外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眠不起了。” “那药引你找到了吗？”这个问题楚梦溪确实没想过，或者说她也不曾料到，自己假死之后，九劫丹的药力被强行封印，根本无法引发，从而产生外泄之力。不过此时，瑶姬却顾不得这些了，一把接过青青手中的药碗道：“这是什么药？” “水木芨芨草和神龙木的粉末，添加了天一幽泉，还有地脉九叶莲。”青青微微点头道：“我想阴阳调和才能五行自生，所以就按照九劫丹的药性，配齐了阴阳变化，应该会有效果的。” “给她服下去。”瑶姬转眼看了看欧阳岚，但是后者却直截了当道：“这个时候只有相信这丫头，我们也背水一战，向死而生。” 仓促之间，欧阳岚甚至于推演千秋散和九劫丹的反应都已经耗尽了心力，此时确实无力再去研究青青琢磨出来的这个药引，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异状。瑶姬一连给楚梦溪服用了九枚九劫丹，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被封印在人体之内，一旦出现没有想到的变故，那么只怕对方的身体都会被彻底炸飞，或者从内部撕碎五脏六腑。 “等着。”汤药在瑶姬手中一点一点的给楚梦溪服下之后，三个人都站在了楚梦溪跟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心也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迄今为止，他们能想到的最好也是最后一个办法，如果这个药引不管用的话，那么就真的意味着失败，楚梦溪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千秋散封印，不生不灭，成为一个活死人。 “少，少主，这千秋散怎么动了？”不过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药引服下之后，九劫丹的气息波动暂时没有变化，但是原本已经沉寂内敛化作封禁禁锢楚梦溪体内生机的千秋散却忽然出现暴动，白光开始重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并且再度变成了一个光团，将楚梦溪的身体快速包裹在其中。 “别动，这是——”瑶姬自己刚要扑上去查看，却被欧阳岚给一把拉住，后者此时脸色一瞬间变幻了无数种颜色，但是最后却猛然间道：“你们听！” “咚咚咚！”宛若地震一般的震动仿佛无形当中传来，而且直接传到了三人的心底，以至于他们同时脸色发红，似乎这股震动这一瞬间连他们的心跳都被影响了。 第四百零八章 一念成灰 康仁坊内宁王府门口，秋风萧瑟，吹散了炎热，带来了久违的凉意，也让路上的行人多了几分从容，只是隐隐然的，那一丝落寂，连路过的百姓在往来之时，都不自觉的朝着门口张望，似乎，都在好奇，眼前的这座宏伟繁华的王府为何会出现这种气息。 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几乎是刚刚停下，墨南湘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旁边的镇府常兵刚要询问就被直接骂了回去，后续跟随的巧儿更是一把将李蒙给拦住了。 “王妃要过去了。”巧儿只说了一句话，就直接让李蒙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而此时刚刚从内宅走出来的墨南宸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旁边的月儿更是脸色大变，一脸不可思议尖叫道：“不可能，王妃昨天还给王爷送了衣服，好多年她都没有送过王爷衣服——”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自己猛然间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这时隔这么多年再次送墨南宸衣服，不更是代表着诀别的意思吗？ “快去楚家！”墨南宸被这句话给说的猛然间心头一沉，急急忙忙冲了出去，甚至于没有理会墨南湘，纵马疾驰，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长郅坊门口。 “让开！”墨南宸根本没顾得上下马，朝着常衡怒吼的同时，纵马硬生生的越过了常琳军设置的围栏，强行跳到了大军中间。如果不是后者也几乎是在一瞬间跃起，将其从马背上给拉了下来，只怕心慌意乱的墨南宸肯定是一路冲向楚家大门。 “你拦着我做什么？梦溪到底出了什么事？”墨南宸朝着常衡一声怒吼，脸色涨红，看着对方满脸急躁之中更是带着无尽的不解，他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楚梦溪好端端的会被墨南湘直接说成要过去了。 “姑娘已经服下了千秋散，如今没有死，但是只怕也活不了。”常衡看着墨南宸，一字一顿道：“她是为了你，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我不需要她为了我！”墨南宸声嘶力竭，一把抓住常衡的甲胄怒喝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拦着她？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若我在，便是让我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吃什么千秋散！你是猪脑子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短短的几句话直接让常衡压抑的所有怒火一瞬间全部点燃，反手一把将对方打翻在地，转而冷笑道：“你以为姑娘愿意这么做吗？楚家满门的大仇未报，我十一家朝廷重臣的鲜血还未冷，她都没有顾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萧太妃？为了治好她的心病，姑娘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为了你们母子和好如初，她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墨南宸，倘若不是姑娘交代过，我今日就血洗了你们墨氏皇族！” 冰冷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透了墨南宸的心，也一下子让他所有的精气神仿佛在这一瞬间尽数消散，整个人随之跌坐在了地上。 常衡的这几句话虽然没说明白，但事到如今，墨南宸只需要一句解释就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终于明白此前楚梦溪所说的试药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不是让他试药，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要去萧太妃面前试药，是用自己的性命来帮助后者脱离魔瘴，摆脱心病纠缠。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梦溪才死的？”这一声喃喃自语犹如孤狼夜嚎，充满了无奈和伤感，更是一语既出，让所有的常琳军将士都跟着低头沉默。在人蛊之祸后，京城三军将士，对于这位危难时刻，硬生生靠着一己之力将整个京城从覆灭边缘拉回来的楚家孤女，无一不是感恩戴德，此刻他们对于这个噩耗更加难以接受。 “可是我跟她说过，母妃那边，我会负责去解释，不需要她操心，她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以为是？从前自以为是的喜欢我，现在自以为是的为我付出，我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她如此付出？”两行泪水悄然之间从墨南宸的眼角流出，但是他却浑然不顾，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之中，是无尽的彷徨和愧疚。 楚梦溪对他，似乎从未想过需要回报，不论是归来之后为他挡灾祸，解奇毒，还是朝堂谋算，为他筹谋算计，那个永远淡然的身影只要出现在他跟前，总是默默地为他考虑，为他着想，却从未跟他说过自己需要什么。 “我就是个混蛋！”清脆的巴掌声在此时响彻全军，墨南宸近乎于疯狂一般的将自己脸颊打出了血，却恍若无觉一般不断抬手。那一声声自责在此时更犹如一道道诅咒一样，让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一刻的他恍如自己心里的天都崩塌了，周围一片模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视若无睹，只有麻木的巴掌声依旧在持续，他，甚至于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常大哥，他——”墨南湘是随后赶来的，看着墨南宸那犹如失去了灵魂一般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由自主的一把拉住了常衡，声音凄然道：“王兄他——” “让他自己发泄一下吧。”此时的常衡稍稍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之后看了一眼对方，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将墨南宸给强行拉了起来。 “我要去见梦溪一面！”这是此时墨南宸唯一说出来的话，或者说是对于外界唯一的反应，而且说完之后，就要强行往前走，对于常衡的阻拦，近乎于视而不见一样。 “你见不到了。”常衡冷然道：“姑娘吩咐过，禁止皇族中人和朝廷文武靠近楚家半步。你们不要去打扰她，三日后，我会亲自扶柩南下，送她回楚家祖地。” “你敢拦我，我必与你不死不休！”墨南宸猛然间回头，近乎于疯狂的看着常衡怒道：“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准她去任何地方，以后，我守着她，哪都不去。” “王兄，楚姐姐服用了千秋散，已经故去了，你要振作一点，你是朝廷的亲王，是——”墨南湘一把拉住了墨南宸，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给直接甩到了一边。 “什么狗屁亲王，我又不是皇帝，需要振作什么？”墨南宸转身怒吼，泪水打湿衣襟，看着墨南湘近乎于绝望的冷笑道：“梦溪都死了，我还要振作什么？我要这亲王有什么用？你回去告诉皇兄，让他将我贬为庶民吧，从今以后，我带着梦溪归隐山林，这辈子都不会回京城了。” “王兄，楚姐姐是为了你，为了萧太妃，才牺牲了自己，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努力和付出付诸东流吗？”墨南湘面红耳赤，看着墨南宸哀求道：“王兄你清醒一点，姐姐已经去了，你不能自暴自弃，你要把她的心愿完成了，否则的话，她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够安息？” “她的心愿就是为了楚家伸冤，楚家的仇人就是我，我这就去找她。”墨南宸仰天长啸，一把夺过一名士兵的长刀，看着墨南湘，声音不带丝毫生气道：“你去告诉母妃，她不是想让我离开梦溪吗？那好啊，今日我就告诉他，梦溪死了，我绝对不会独活，让她去九幽黄泉再来拆散我们吧！” 冷冽的话语仿佛没有了任何情感，让墨南湘忍不住连退几步，能逼得墨南宸连萧太妃都丝毫没有顾忌，她的一颗心一瞬间直接沉到了海底，此时面对长刀映空，白光闪烁的墨南宸，她不顾一切的抢了过去，一把抓住那柄利刃，任由鲜血伴随着一瞬间顺着刺破皮肤剧痛涌出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墨南宸凄然道：“王兄，那你怎么不想想我，楚姐姐已经走了，难道你也要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办？” “啊！”这一句话直接让墨南宸愣在了当场，足足半晌之后，一声长啸犹如惊雷一般响起，悲号声充斥整个长郅坊。墨南宸泪如雨下，一下子跪倒在地。 “常大哥！”墨南湘被常衡一把拉到了一边，看着对方仔细的给自己包扎手上伤口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间抖了一下，以至于在常衡抬头看着她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常大哥，我也不想当长公主了，你带我走吧，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不好？”颤抖的声音从墨南湘嘴里传出来的时候，常衡的脸色终于变了，此前的冷冽悄然间融化，取而代之的那一缕心疼让墨南湘只觉得一瞬间宛如彻底忘了身在何处。 “等我料理完姑娘的后事。”沉默了半晌，常衡恢复了平静，只是目光却看着在一旁犹如呆滞一般跪着的墨南宸，悄然之间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这对兄妹解释这件事，只不过在看到楚家的方向长久没有动静传来之后，他的一颗心也逐渐的变冷。连欧阳岚这等人都没有任何把握，这一次楚梦溪，只怕是凶多吉少。 “梦溪。”当常衡扶着墨南湘起身的时候，墨南宸几乎也是一瞬间跟着爬了起来，只不过他此时没有往前，也没有退后，只是念叨了一句楚梦溪的名字就停了下来，半晌之后，也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自顾自的转身就往外走。 “王兄，这是要去皇城！”墨南湘指了指墨南宸的行进方向，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转而想要跟上去，但是却被常衡给一把拉住了。 “回家！”冷峻的声音响起，让墨南湘一愣，那一缕关切的神色虽然从常衡脸上一闪而逝，但是依稀能看到的温暖，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第四百零九章 绝望 “陛下，老奴派去的人刚刚到宫门口就碰到了宁王，结果，被打了回来。”承明殿里，郑大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返回，他自己脸上都挨了一记拳印，但是却顾不得这些，直接一句话让满朝文武和皇帝全都被愣住了。 “这么说，梦溪到底情况怎么样还是没人知道是吗？”皇帝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根本没有理会郑大监的伤势，直接喝道：“南湘呢？她现如今人在何处？” “也还没回来。”这是一股如山的压力，皇帝此时的反应吓得郑大监脸色惨白，急忙道：“但是宁王已经去宸阳宫了，陛下——” “摆驾宸阳宫！”几乎没等郑大监的话说完，皇帝就直接急匆匆朝着宸阳宫而去，身后这些朝臣几乎一窝蜂的全都跟了上去，只有墨北欢看了看外边，从人群之中退开，转身直奔宫外而去。 “把门打开！”此时的墨南宸旁若无人，或者说是真真正正的目中无人，一路直奔后宫，沿途的御林军面对浑身煞气的他根本不敢阻拦，甚至于在宸阳宫门口，当这道近乎于没有丝毫生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所有人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浑身冷汗直冒，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凶神恶煞一般的墨南宸了。 “王爷您——”为首的将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墨南宸给拎了起来，那双冰冷的眼神让他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几乎是叫喊着让手下将尘封的大门给打开才被墨南宸放了下来。 “南宸，你，你终于来接哀家出去了？”墨南宸还没走进去，萧太妃就从远处冲了过来，看着对方到来，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抖无比。此时的她还没有发现墨南宸的异状，以至于一直到了跟前，带着一丝激动道：“果然是我儿，知道哀家是为了你好，好好好，这一下没有了那个妖女的束缚，你终于解脱了。” “是母妃你解脱了。”墨南宸这冰冷的声音一下，让萧太妃瞬间抬头，这才发现墨南宸双颊红肿，说话的时候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两只眼睛此刻更是带着无尽的杀气，当目光转向她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掩饰，顿时心头一颤。 “母妃，你之前是装的，是吗？”对于瞬间脸色大变的萧太妃，墨南宸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如此前那般冰冷的声音继续道：“你就是在逼着我对梦溪动手，就是在利用我，利用梦溪的善良，利用梦溪对我的感情，将她逼上了绝路，是吗？” “你回答我！是不是？”萧太妃连退几步，看着墨南宸嘴巴开阖之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墨南宸却没有给她机会，而是连续逼近几步之后冷笑道：“你明知道梦溪为了我，可以放弃家仇不报，可以容忍满朝上下的指指点点，就肆意践踏这份感情，肆意欺瞒我，逼着她不得不选择自杀来修补你我之间的母子关系。母妃，你太自私了，你毁了她，更毁了我。” “我那是在救你！”萧太妃被这股冰冷的语气给说的心猛然间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喊道：“她才是个恶毒的女人，为了绑住你，她卑鄙无耻，利用你的同情心，一步一步窃取了你的信任，你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哪来那么多的挫折和灾难？都是她，是她害了你，我是为了你除掉一个祸患。南宸，我是你的母亲，我怎么会害你——” “够了！”一声怒吼，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怒，更是让墨南宸双目赤红，直逼萧太妃，让后者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那是一缕疯狂的目光，此刻的墨南宸近乎于彻底忘了萧太妃的身份，一步步逼的对方连连后退，以至于直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梦溪为了我，放弃了楚家的大仇，放弃了她自己，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她。”墨南宸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但是却丝毫不管不顾，直指萧太妃冷笑道：“你不是为了我吗？好啊，我告诉你母妃，从今日开始，我不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母妃，你我母子之情一刀两断。你以后是你的萧太妃，是萧家的长辈，我只请去掉宁王封号，带着梦溪的灵柩离开京城，离开大晋，你我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南宸，你要抛弃我这个母妃？”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打的萧太妃浑身一阵颤抖，以至于她不顾一起的保住了墨南宸，转而凄然道：“我是你母妃，你我血浓于水——” “所以，你也要逼着我在你面前自戕是吗？”墨南宸冷笑道：“如此，今日我便还了你这条命就是！” “拿刀来！”一声大喝，墨南宸目光猛然间一扫外边的御林军将士，声音决然无比，一瞬间所有人全都跟着后退不断。这个时候没有谁敢上前，也没有人敢真的遵守这道命令，甚至于领头的那名将领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但是墨南宸却丝毫不顾这一切，见到没人上前后，自己就要冲上来，逼着萧太妃死命的抱住了他的腿，连连哀嚎。 “你若是敢自杀，那哀家就陪你，你不怕被人指责逼死亲母，你就拿刀吧！”这句威胁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墨南宸整个人都泛起了无边的冷意，低头看着萧太妃，那一瞬间的冷冽吓得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双手。 “从前，就是因为你不断的威胁，所以我才辜负了梦溪，让她独自背负了这么多，以至于走到如今，和我天人永隔。”墨南宸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低沉，但是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现如今，母妃，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我若是死了，还在乎什么名声？你不是有萧家人吗？少我一个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把刀拿过来。”墨南宸漠然转身，目光直视御林军将领，虽然语气变得平静，但是却对对方产生了更大的压力，以至于这群从全军上下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将士，身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王爷，末将想问，郡主当真离世了吗？”这名将领叫做钱林，墨南宸认识，此刻看着眼前的对方，一步步走进的同时，猛然间开口问道。 “把刀给我！”墨南宸依旧只是这句话，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单手伸出，保持着一个姿势。 “郡主是毒圣传人，医术高超，上次您自尽，不也是被她抢回了一条命吗？如今或许，或许还有救呢。”钱林神色颤抖，虽然走到了墨南宸跟前，却并没有把长刀递过去，反而带着一丝不甘心道：“王爷您不要冲动，倘若郡主还有救，而您却出了事，您让郡主怎么办？我们这些人，都非常敬佩郡主大义，所以请王爷务必不要莽撞行事，为了郡主，您好歹珍惜自己。” 钱林一下子跪了下来，身后几乎所有的御林军全都跟着躬身下拜，他们，拜的不是墨南宸，而是楚梦溪。比起其他人，这些三军将士更加敬佩楚梦溪，他们不愿意理会这些是是非非，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 “他说的对，南宸，楚梦溪怎么会舍得去死——”萧太妃连连点头，顾不得其他，就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一瞬间却被墨南宸给猛然间推了出去，一声惊叫之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居然为了——”萧太妃本能的呵斥到了嘴边，却被墨南宸冰冷的目光吓得生生的不敢再开口。后者此时已经没有说一句话，只要那目光冰冷如霜，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更不带任何的生气。 “当！”这一次墨南宸直接自己动手拔刀，手掌一推，将钱林甩开之后，长刀出鞘，冰冷的杀气让萧太妃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再度冲上来的时候，却发现墨南宸近乎于没有丝毫的动静。 “南宸，不要，你不能死，哀家不允许你死！”萧太妃几乎是彻底崩溃，叫嚷着嚎哭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哀家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执迷不悟，被那个妖女给蛊惑了！” 萧太妃的这一番话在此时的墨南宸听来，算是彻底绝了他最后一份心思，以至于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凉的苦涩，看着手中的长刀长叹一口气。此时的他算是彻底理解了楚梦溪为何要这么做，萧太妃不管是不是真的入了魔障，对于她的恨意都已经到了骨子里，再也没办法祛除。而他，此刻也不想再辜负对方的情义，既然她能为情选择服下千秋散，那么如今他也可以。 “梦溪，是我对不起你，我没什么能补偿你的，这条命，今日就随你而去便是。”喃喃自语声中，墨南宸没有再去理会萧太妃的哭嚎，也没有理会钱林等人，手中长刀猛然间挥落，寒芒爆闪，顷刻间横空而起。 “老三住手！”惊叫声一瞬间响起，皇帝的怒吼让钱林喜出望外，几乎是直接飞了起来，强行以自己的身体撞飞墨南宸的同时，不顾性命，抱住长刀倒飞而出。 “砰！”沉重的甲胄让钱林的冲击力强悍无比，心生绝望的墨南宸在这一瞬间根本挡不住这一击，被远远地砸飞了出去，倒是钱林自己，被长刀穿透了肩胛，鲜血长流。 第四百一十章 围堵长郅坊 “少主，外面——”凌云居内，欧阳岚顶着一对黑眼圈刚刚走出来，就直接和绿姬撞到了一起，后者一脸焦急，指了指外面，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放心，大块头不是在长郅坊守着吗？着什么急？”欧阳岚打了个哈切，一把搂住对方，自言自语道：“走吧，回去安置一会，这一天天的熬下去，只怕连本少主的身子都受不了。” “不是，是京城的百姓，他们全都朝着长郅坊涌过来了。”绿姬哭笑不得，看着欧阳岚直摇头道：“少主您快去看看啊，这些人太多了，常琳军只怕挡不住啊。” “百姓？百姓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吓得欧阳岚瞬间睡意全无，眉头一皱之后转而道：“谁走漏消息的？大块头吗？还是宁王他们？” “这我哪知道啊？”绿姬拉着对方匆匆来到长郅坊的坊市门口，果然见到大队的百姓已经源源不断上前，常衡亲自坐镇，尚且阻拦不住。而且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四面八方不断上前，看架势大有冲击常琳军封锁线的样子。 “大块头，怎么回事啊？长郅坊内外隔绝，怎么有这么多人冲过来了？”欧阳岚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常衡拽住，转而道：“我记得常琳军周围数十丈范围内都没百姓出没吧？怎么他们都知道了？” “我也不知，但是想来是皇城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就是有人故意鼓动的。”常衡也是满头大汗，面对这些百姓，常琳军强大的武力实际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因为束手束脚，被百姓给逼得步步后退，眼看着坊市大门都快守不住了。所以见到欧阳岚上前，顿时一把抓住对方低喝道：“姑娘怎么样了？你们还没把她救回来吗？” “现在有点麻烦，只能看天意。”欧阳岚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常衡瞬间脸色大变，顿时摆手道：“你别着急，楚家交给我，你赶紧想办法把这些百姓应付走，不然的话，真要有心人冲进楚家，那就真就遭了。” “诸位父老，请不要冲击常琳军防线，大家听我说，往后退。”常衡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坚毅之色，身形一跃而起，跳到了坊市围墙墙头，居高临下，声若雷霆，强行让百姓安静了下来。 “常将军，我们来看望大姑娘，请放我们进去吧。”涌在最前面的几位百姓一下子跪了下来道：“我等听说姑娘病重，生死难料，惊动朝野，故而立即前来探望，还带来了些药材，请将军放我等进去，我们保证看过之后马上就走，不会耽误姑娘休养。” 这一句话算是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无数的百姓一瞬间全都跪了下来，犹如山岳一般的呐喊声开始迅速响起，逼得常衡脸色大变。欧阳岚说的没错，长郅坊内的百姓都不曾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其他坊市的人居然能听说这件事，而且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如果说没有人暗中鼓动，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哎哎哎，大家伙听我说啊。”常衡的脸色变化欧阳岚看在了眼里，这种场面如果应付不好的话，指不定这些百姓会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真的要扰乱了救治楚梦溪，那可就真的悔之无及了。所以他也跟着跳上了墙头，朝着所有人道：“大家别着急，大姑娘确实重病在身，但是这个病很奇怪，需要静养，周围不能有声音有吵闹，否则心绪不宁，容易导致病情加重。所以才调集常琳军封锁长郅坊，就是为了尽快让她的身子好起来，请大家回家等待，大家放心啊，有我欧阳岚在，肯定能让大姑娘康复的。” “大姑娘医术通天，如何会得病的？是不是有人要害她？”欧阳岚几句话算是稳住了局面，也让常衡脸色一松，这种场面确实不是他能应付的。但是不等他下去，面面相觑的百姓在随后再度抛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诸位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过欧阳岚既然已经出面，自然是早就想好了一切，所以闻言脸色沉重道：“这些人害了大姑娘不算，如今还要煽动大家伙围堵长郅坊，那就是想干扰姑娘治病。大家伙从何处听到了消息，去查查谁放出来的，凶手自然也就能找到了。” “说的就是啊，谁告诉你们大姑娘病重的？”欧阳岚只是依照祸水东引，却让百姓之中鼓噪声大作，此时这些人才从梦中惊醒，一个个都在相互询问，打探最初的消息来源。 由于人数太多了，所以这些百姓七口八舌之下，喧哗声更大了，惹得欧阳岚不得不再次开口道：“诸位百姓，大家不如先回去查问如何？长郅坊确实需要清静，再这么吵下去，大姑娘只怕真的要病重不治了，到时候只怕大家要悔之晚矣啊。” “欧阳少主，我们想去楚家门口给姑娘磕几个头，保证一点声音都不会出，请少主通融一二。”这一下算是安静了下来，但是百姓的这个请求却很显然让欧阳岚无法回答，转而只能摇头道：“大家先回去，我和常将军保证，一旦姑娘醒转，一定会全城通报，到时候姑娘会亲自出来和大家见面的。” “大姑娘是不是病的很严重？”有人在此时试探着开口道：“需不需要我们大家伙做些什么？需要药材吗？我们可以全城搜寻药材，京城各大药铺医馆都可以出力的。” “大姑娘现在需要静养，静养。”常衡朝着所有人摆手道：“大家请回，长郅坊从现在开始由我常琳军接管，严禁所有人进出，请大家安心回去等待消息。大姑娘由欧阳少主和青青负责照料，大家可以放心。” “只怕欧阳少主未必能治得好大姑娘吧？”常琳军几乎是在常衡一声令下之后，迅速出动，重新将防线往前推，也让百姓不由自主的后退。原本这一切让他和欧阳岚悄然松了口气，但是远远的一辆马车却在人群之中挤了过来，墨北欢出现在了所有人跟前，让欧阳岚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大姑娘为了消除萧太妃和宁王之间的误会，已经服下了剧毒千秋散，现如今只怕早已经故去。”墨北欢一声大喝，让所有人失声惊呼，同时转而道：“常琳军封锁消息，是不想大家难过，但是京城上下，哪一个不是受了大姑娘的恩惠才得以活命？如今人鬼殊途，大家难道不该进去拜祭一番吗？” “果然是他！”墨北欢几乎是刚刚一现身，欧阳岚和常衡就分别对视一眼后，知道了端倪，皇城之内知道消息的所有人都没出来，只怕全都去了宸阳宫，也眼前只有墨北欢出现在了跟前，那么消息也就只有他泄露了出去。 而且要命的是，他的出现和刚刚的话语让所有百姓的心火一下子被点燃，无数的咒骂声迅速传出，以至于场面在这个时候彻底失控。因为此前康仁坊萧太妃的举动让很多百姓都见识过了，所以此刻墨北欢的话无人怀疑，再也没人去听常衡和欧阳岚的解释，愤怒的百姓开始冲击常琳军防线，无数的人潮涌动之间逼得这些将士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通报巡防营全军出动，增援长郅坊，把消息上报陛下，调禁军前来，沿途设卡，不能让百姓再过来了。”危急之中常衡直接拔出了长刀，一声长啸之下，无数的常琳军开始放弃兵器，以身体硬抗百姓的冲击，同时传令兵紧急发出鸣镝示警，尖锐的呼啸声开始此起彼伏，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你能挡得住吗？坚持到巡防营和禁军增援？”欧阳岚眉头一皱转而道：“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 “你放心，我就算是被百姓踩死，也一定会坚持下去。”常衡一声大喝，示意欧阳岚自行离开后，亲自冲到了第一线，一面声嘶力竭的和所有人解释，一面率军强势反冲，要强行将百姓挡在外面。 “常将军，你这是要和全城百姓为敌吗？”墨北欢挤到了第一线，朝着常衡冷笑道：“告诉你，百姓关心大姑娘，要送她最后一程，你敢阻拦，那就是犯了众怒，常琳军即便是战力再强，你敢拿刀对付自家百姓吗？” “墨北欢，你少来！”暴怒之中的常衡仰天长啸，手中长刀豁然举起，朝着墨北欢毫不留情的劈了下去，同时怒喝道：“你才是想害死姑娘，今日我宰了你。” “你敢！”常衡根本没有在乎墨北欢的身份，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人群拥挤之中，墨北欢也没有任何的空间去躲闪，他自己也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对自己出手，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长刀瞬间朝自己而来，脸色一瞬间大变，危急之中，顾不得其他，强行将身边的一名百姓给扯到了跟前，要挡住常衡的这含怒一击。 “你这样的小人，给我滚！”这一下逼得常衡在最后关头强行收手，巨大的力道被收回后，他自己的胳膊被反震的颤抖不已，也一瞬间让他对墨北欢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转而亲自挤了过去，一把将墨北欢给强行举了起来，手中强大的力道呼啸而出，将对方给甩了出去。 “来人，擂鼓举旗，常琳军准备战斗！”墨北欢远远的砸落人群，直接将百姓砸倒了一大片，而常衡自己也双目赤红，再也没有了顾忌，身后隆隆的战鼓声在此刻轰然大作，杀气弥漫之下，强行让所有的百姓瞬间停下了脚步。 第四百一十一章 蝶影花开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绿姬是跟着欧阳岚回楚家的，只不过沿途见到长郅坊内的百姓也开始走出家门，朝着楚家的方向东张西望后，顿时有些担忧道：“常琳军就来了一部人手，怎么的挡得住这几十万人？” “就是全军开过来也无济于事。”欧阳岚阴沉着脸冷笑道：“常琳军才多少人？这京城几十万百姓要是真的冲过来，能把整个长郅坊给彻底夷为平地。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去找一下青青，我们想办法让毒圣妹妹早点醒过来。” “可是！”这句话吓得绿姬一跳，但是欧阳岚却很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急匆匆闯入凌云居之后，朝着守在一旁的瑶姬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九劫丹药力如今正是喷薄之时，但是千秋散的药力也被全部激发了出来，相互纠缠在一起，看起来非短时间内能够冲破禁锢。”瑶姬双眼通红，摇头道：“青青忙着去熬药去了，说是想到了办法可以消解千秋散的药力。” “真有办法啊？”欧阳岚吃了一惊，但是随即笑道：“她可是真的帮了大忙了。” 这一下稍稍松了口气的他转而将外面的变故说了几句转而朝着绿姬点头道：“你赶紧带着殷红林把所有的人手全部守在楚家门口，通知梦渺，让她亲自过去坐镇，不论是谁，都不准进来。这一次被人算计到家了，等毒圣妹妹醒来，我要好好还回去。” “所有的关键都在姑娘身上，只要她能醒来，那么任谁挑动百姓围攻长郅坊，都会瞬间计谋破灭。”瑶姬声音淡然，看了一眼欧阳岚道：“只要外人进不了楚家，那就没问题。” “墨北欢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他若是见到百姓被常琳军挡住，肯定还会有后手，这个王八蛋，他想害死毒圣妹妹。”欧阳岚是难得发了怒火，不过在见到青青端着药碗走进来之后，瞬间变了笑脸。 “我调制了新的汤药，欧阳少主你看看行不行。”青青将药碗递给欧阳岚之后，自顾自道：“我放了九幽黄泉水打底，加入地精火莲石和伴生雪寒枝，以九脉银针花从中调和，想来是可以削弱千秋散的药力的。” “阴阳相撞，内外同时出力，可以试试。”青青的汤药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每一份药材实际上都是暗和阴阳之道，和此前的药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欧阳岚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六芒星一般的丹药化入汤药之中笑道：“以少昊之道的金融丹加入其中，可以更稳妥一点，快试试吧。” 汤药被瑶姬接过之后一点一点的给楚梦溪服了下去，三人同时站在一旁静静的查看楚梦溪的身体变化。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九劫丹的气息越来越强悍，震动灵魂的波动也开始不断传出，隐隐然的床榻都跟着微微抖动起来。九枚九劫丹在药引的作用之下，已经全数爆发出最强悍的药力，以楚梦溪的心脏为中心，聚集全部的力量借此和千秋散形成的禁制相杭衡。 这就是一矛一盾，千秋散是传说中的丹药，药力内敛之后，几乎封住了楚梦溪全身上下所有的生机，比起经络阵图的效果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是真正可以达到维持肉身不死不灭效果的。 而九劫丹有着九劫重生的作用，九枚丹药一同入体，等于是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楚梦溪的心脏附近形成了一个尖锐的长矛，要强行刺破封禁，从而帮助对方的身体获得一个可以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 其实瑶姬的做法是对的，单纯靠一枚丹药根本无法形成这样的效果，也无法对抗千秋散，也只有九枚齐出，才有一线希望。 “白光在消散，少主你快看。”瑶姬一声惊呼打破了内室的宁静，也让欧阳岚迅速抢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楚梦溪的手腕，随即咧着嘴笑道：“还真是，这脉象有重启之势头啊。” “太好了。”青青几乎是和他同一步骤，两人一左一右，同时点头，算是让瑶姬彻底松了口气，只觉得一瞬间自己心头紧绷的心弦一松开，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要不你去歇着？我来看着她。”欧阳岚扶住瑶姬之后，微微心疼道：“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吧？趁着现在的功夫眯一会。” “不用，我要等姑娘醒过来。”瑶姬摇了摇头，固执的蹲在一旁，看着楚梦溪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唯恐自己一个眨眼，就漏掉了什么一样。 不过随即三人就发现了更加明显的异状，楚梦溪体内开始不断的溢出白光，逐渐的形成了云团状的白雾，悬浮在身体的上方。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一团团的白雾出现之后，迅速聚集，而且欧阳岚尝试着用折扇挥了挥，却发现这似乎并不是白雾，更像是一团团的白光聚集在了一起。 “这好像不是白光，而是从姐姐身体里钻出来的。”青青凑近到了楚梦溪的身边，仔细看了看之后，伸手一捞，随即发现了端倪道：“就是白雾，但是被牵引住了。” “让我来试试。”欧阳岚掏出怀中的地精水火木樨珠，屈指一弹，一道光芒飞出之后，瞬间让他张大了嘴巴，目光也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 地精水火木樨珠一出现，整个白雾开始迅速聚成云团，似乎是被牵引到了一起一样，层层叠叠，犹如真实的云层再现。 而且更要命的是，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情毒花在一瞬间反应更加剧烈，光芒耀眼，玉色花朵不断震动，流光溢彩之下，让随即出现的云团开始迅速聚集，而且朝着楚梦溪的左手源源不断而来。 “这，两大毒宗至宝居然能有这样的作用？”看着欧阳岚将地精水火木樨珠放到情毒花旁边，这种效果更加剧烈后，瑶姬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秋散的药力散发出来的这些云团到底有什么作用？” “虽然我也想不明白，但是应该不是坏事。”欧阳岚曾经听楚梦溪说起过情毒花的故事，所以此刻虽然短时间内也没有发现缘由，但是却很自信的点了点头道：“情毒花比之我这个宝贝要更加神奇，能够在危急时刻护她周全，所以这些云团就算是毒素，也会被情毒花净化，我想等到云团散尽，她就该醒过来了。” “确实如此，姐姐的脉象已经有了，只不过很微弱，而且被九劫丹的波动给掩盖了。”青青伸手一搭楚梦溪的腕脉，随即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我配置的汤药还是有用的，这一下等到千秋散消耗出来的话，自然而然姐姐就能醒来了。” 她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情毒花的光芒也变得越发璀璨，玉色花朵之上流光溢彩，隐隐然的蝶影重现，振翅欲飞，宛若真实再现。这一下总算是让众人松了口气，蝶影是蛊虫演化而来，只有萃取极致的毒素才能重现。如今在此时展翅欲出，自然是千秋散在急速消散的标志。 而与此同时，那一层层的白色云团也变得更多了，开始肉眼可见一般从楚梦溪身体各处不断冒出，随后被莫名的力量牵引，迅速汇集在地精水火木樨珠和情毒花附近，然后被两者逐渐吸收。 如此一来，九劫丹的波动变得愈加剧烈，以至于到了最后欧阳岚甚至于开始担心这么强大的药力一旦冲散千秋散的禁锢，甚至于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横扫楚梦溪的五脏六腑，从而造成另外的伤害。 “那就以七劫针法舒缓气血，让姐姐体内的药力暂时被截留，缓缓消散。”青青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开口，倒是惹来欧阳岚好奇道：“七劫针你学会啦？之前不是才修到六劫的境界吗？” “七劫定生死，我感觉我应该会了。”青青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欧阳岚忍不住哭笑不得，不过确也没有多说什么。七劫针法他虽然没学，但是也知道一些大概，之所以晦涩难懂，主要是看修习者对于生死的感悟，而不是单纯靠技巧。这也导致虽然七劫针法比起类似于少阳针法更胜一筹，但是却也更加难学，有时候即便有人教，也根本无法摸得门径。 “开始了。”两人说话的功夫，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云团出现之后，不论是欧阳岚还是青青和瑶姬都感觉到了千秋散在这种内外交替的消耗之下，药力开始逐渐减弱，而且要维持对于整个身体的禁锢，逐渐的开始后继无力，以至于在青青开口的时候，心脏附近，九劫丹药力最强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而随即楚梦溪的心脏开始久违的跳动了起来。 “跟着九劫丹的药力走，不要完全禁锢，要压制。”欧阳岚在一旁指点青青出针，他的眼界太高了，以至于几乎是看着九劫丹的药力扩散到哪就让青青封印到哪，短短片刻之间，楚梦溪浑身几乎全部的穴位全部被七劫针封禁。 而九劫丹药力扩散，就意味着千秋散开始消散，等到三阴蹻脉被封住之后，整个情毒花忽然之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对于所有残余的药力牛饮鲸吞，瞬间功夫，白光尽数退出了楚梦溪的身体。 而一瞬间，微微响起的一身轻鸣开始打破平静，蝶影开始飞出花瓣，开始围绕着楚梦溪的身体上下翻飞，五彩光华犹如实质一般掠过全身，将一股生机久违的带了回来，也让三人同时露出一丝喜色。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千钧一发 “轰轰轰！”轰鸣的战鼓声一刻不停的响起，常琳军的这个举动让所有人瞬间停下了脚步，无数的百姓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将士，露出了一丝挣扎的神色。他们并不想和常琳军为敌，甚至于，很多人对于这些大军的感觉更为亲切，因为人蛊之祸中千军万马冲在第一线的渊源，让这些百姓更愿意相信这些将士而非墨北欢。但是在此时，对于楚梦溪的担忧终究是让大家逐渐的失去了理智，渐渐地躁动和不安的情绪充斥在所有人的心头。 “大家伙随本王一起，冲进长郅坊，我们要亲眼见到大姑娘，否则决不罢休！”墨北欢在人群中爬起身来，不顾被刚刚常衡强力一击震得七荤八素，振臂高呼之下，继续鼓动无数的百姓企图直冲常琳军防线。 “各位百姓，我再说一次，谁敢继续往前，扰乱大姑娘清静，常琳军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常衡一挥手接过士兵扔过来的一张弓箭，直接对准了墨北欢。对面百姓，他是束手束脚，但是墨北欢，他却已然没有了耐心。 而在同一时间，无数的弓箭手也一同弓箭齐举，跟随常衡一起，将箭矢瞄准了墨北欢所在的方向，寒光迸发之中，杀气犹如龙吟虎啸一般冲天而起，翻卷着伴随着箭矢所指的方向呼啸而去，隔着无数的百姓，都直接让墨北欢连退几步。 这一手确确实实震慑住了所有人，生死面前，百姓的鼓噪声被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常琳军以一部之众，却在千万人之间，强行竖立起了一道人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路，也让墨北欢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此时的他不敢再动，被杀气锁定的他此刻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所异动，常衡手中的那枚箭矢必然会雷霆万钧，将自己击杀在当场。 “常衡，陛下让你组建常琳军，是让你们杀敌报国，护佑江山社稷的，不是让你把刀枪对准百姓，对准本王。”整个长郅坊门口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墨北欢才梗着脖子，看着常衡满脸阴鸷道：“你今日阻挠百姓进入长郅坊，不仅对不起大姑娘，你难道是想背叛大晋，背叛陛下吗？” “今日任你怎么说，本将就一句话，长郅坊不准任何人进入，谁敢往前一步，杀无赦。”常衡手中的长弓在一瞬间被拉到了极限，“滋滋”的弓弦声响彻整个全场，配合着那冲天而起的杀气，宛如巨龙一般盘旋在原地，随时可能伴随着弓弦闪动，跟随利箭探出巨爪。 这是铁血将士做好了杀敌的准备，眼前已经没有了敌我之别，对于他们而言，军令所到之处，任何人都是他们的死敌，没有任何例外。 墨北欢被逼的不敢再开口，而他周围的百姓在这个时候不自觉的开始往四面八方退开，所有人看着他的神情也起了变化。对于百姓而言，常琳军的举动或许可以理解，但是墨北欢此前以百姓为盾牌的事情，这个时候被人想起的时候，已经无言当中触碰到了禁忌，以至于这些百姓虽然依旧想要进入长郅坊，但是却在用行动向常衡表明，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一举动让常衡松了口气，对于百姓，他是下不了手，但是墨北欢却很显然已经让他怒不可遏，可以说，此刻只要对方再敢有出格的举动，常琳军和他本人肯定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就地斩杀。 对于常衡而言，杀一个朝廷亲王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因为墨北欢的身份而有丝毫的迟疑，反而对方三番五次的挑衅让他没了顾忌，而且站在他如今的角度，墨北欢此举就是想逼死楚梦溪，这已经在挑战他的极限了。 所以此刻，他将长弓弯的更紧，身后弓箭手的箭矢也在这一刻跟随而动，密密麻麻的箭矢映着寒光，巨龙探爪，随时会雷霆一击。 这股杀气也明显压得周围的百姓不断后退，战场杀伐，对于普通人而言，根本没见过，这种大军征战的架势，常人根本忍受不了。 “常衡，你当真要对抗朝廷对抗百姓吗？”墨北欢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被这股杀意层层包裹，逼得他此刻再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看着常衡怒吼出声，他此刻打算赌一把，赌常衡不敢出手。 这种心思之下，墨北欢还尝试着往前移动了一步，但是随即就不敢再继续了，因为他一瞬间发现常衡眼中闪烁出一丝凶狠的光泽，手中长弓也在此时猛然间顿了一下，这是已经要出手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只要墨北欢再敢动一下，或者乱说一句，常衡是绝对不会再迟疑，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眼下的形势也不会允许他继续放纵墨北欢继续捣乱。所以这个时候的长郅坊门口，是切切实实火光四溅，只要稍不注意，必然会酿成一场惊天大祸。 不过这种剑拔弩张的对峙在随后迅速被打破，远处的马蹄声和无数禁军的身影在常衡的目光中迅速出现，墨南宸和他身后的銮驾也开始在人群中迅速往前推进，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下让墨北欢悄然松了口气，刚刚那一瞬间的对峙，他是毫无还手之力，身边的护卫在百姓的冲击之下，根本无法抵达他跟前，而且就算是人手都在也无济于事，在千军万马和万千箭矢跟前，人命就如同草芥，毫无用处。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当墨南宸身后皇帝的銮驾开始快速转过来，随行的除了禁军，御林军也跟着上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起来。毫无疑问，不论是銮驾还是御林军，都只说明了一件事，皇帝亲自来了。 “常琳军放下武器，列队两侧，迎接圣驾。”墨南宸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紧接着在百姓纷纷往两侧推开后，銮驾开始挤到了长郅坊门口，皇帝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人前。 这一次，皇帝出现，却并没有之前在国子监门口，那万众拜服，山呼万岁的场景，百姓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沉默不语。在常琳军后退之后，围绕着銮驾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地，周围全是百姓，甚至于连禁军形成的防线都显得异常单薄，随时有可能会被周围的百姓冲散。 在这种时候，皇帝根本无法顾忌其他，站在銮驾之上，看着下了墙头，但是甲胄在身，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常衡眉头大皱。常琳军入城，已经是犯了大忌，往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在皇帝跟前尚且杀气腾腾，让他都感受到了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 “皇兄，是臣弟调他们入城的。”墨南宸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所以在一旁补了一句，但是他的话很显然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就被皇帝打断。 后者此时直接摆手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让人放开禁制，朕要去楚家。”此刻，没有人注意，皇帝开口的语气已经不对了，以至于明明可以直接对常衡下令，却反而要让墨南宸代转。 “皇兄，常琳军擅自入城封锁长郅坊，禁止所有人出入，不尊军令在先，阻挠臣弟和百姓探望楚大姑娘，致使大姑娘病情扑朔迷离，扰动民心，动摇士气，还请皇兄明察。”墨北欢此时身在皇帝銮驾后面，听到了皇帝话语中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发现皇帝的脸色在他开口之后变得更差了，以至于他刚刚冲了上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原地，望着面沉似水的皇帝，隐隐然有些后悔开口。 “哈哈，你都知道常琳军封锁了长郅坊，你还来干什么？”而果不其然，几乎是一瞬间，皇帝就直接冷笑道：“他常衡是不尊军令，你是什么？告诉朕，你要干什么？常琳军这无数兵马都拦不住你的脚步吗？那是不是哪天你要强闯皇城，禁军和御林军跟前，你也可以携民自重，冲击皇城啊！” “皇兄息怒，臣弟不敢！”墨北欢急急忙忙摇头道：“百姓并非臣弟召集，是他们，是他们担忧大姑娘的安危生死，所以自发前来——” “那百姓是如何知道梦溪病重，生死不知呢？”皇帝目光陡然间变得肃杀之极，盯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告诉朕，百姓是怎么知道的？满朝文武都被朕留在了皇城之内，唯独只有你不见踪影，你这么急着出来做什么？你还敢说百姓不是你鼓动来的？” “禀告陛下，是有人通知草民，说是大姑娘病重，所以我们大家伙才过来的。”靠近皇帝銮驾的一个百姓带头开口后，顿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迅速从四面八方响起，而这些百姓分布在各大坊市，却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人去通报消息，将他们集中到了长郅坊。而反倒是长郅坊内常琳军把守之下的百姓，至今没有多大的动静。 “这么说，不守军令的不是常琳军，而是你！”皇帝目光一扫墨北欢冷笑道：“你鼓动百姓来长郅坊要干什么？要拆了楚家吗？” “臣弟没有！”墨北欢脸色一白，一句话未曾说完，墨南宸就已经上前，一把将其揪到了皇帝跟前，甩手两个巴掌直接打了过去，瞬间功夫，墨北欢直接被打的面色青紫，嘴角溢血。 “看朕一会怎么找你算账！”皇帝一甩袖子，那一脸阴冷的神色让墨北欢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而前者却在一瞬间转而朝着所有百姓道：“大家回去吧，朕亲自去看望凌阳郡主，若有消息，会张榜公布，朕相信，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天佑之。”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失忆 “四姑娘，外面圣驾到了，是否需要阻拦？”楚家门口，殷红林看着远处而来的禁军护卫之中皇帝銮驾也跟着上来了，顿时眉头一皱之下，急忙朝着旁边的楚梦渺开口询问。 “圣驾还能阻拦吗？”楚梦渺吸了口气，示意殷红林撤掉护卫，打开中门后，回头看了一眼凌云居的方向，眼神之中带着化不开的担忧。虽然这段时日楚梦溪将楚家交给了她打理，但是真的有大事临头的时候，她却惶然无措，根本没有办法向对方那样可以举重若轻的应付一切。 “长姐，快点好起来吧。”楚梦渺悄然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看着銮驾抵达之后上前行礼。只不过和楚梦溪的淡然相比，她就显得局促了许多，声音也很僵硬。如果不是墨南湘也跟着皇帝走了下来，只怕皇帝面对她这副表情都觉得有些无奈。 “楚姐姐还没好起来吗？”墨南湘此时哪还顾得了这些，拉着墨南湘的手就着急问道：“欧阳少主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凌云居，暂时不知道情况。”楚梦渺摇了摇头，见到皇帝往里走的时候，带着一丝挣扎的神色，不过倒也没有阻止，而是低声道：“凌云居那边连我都进不去，长姐之前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出。” “可是皇兄他亲自来看望楚姐姐——”墨南湘面带难色，有些迟疑，不过话音未落，墨南宸急急忙忙道：“我去凌云居——” “宁王殿下你还来做什么？”楚梦渺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冷笑道：“若不是你和萧太妃，长姐会有今天的境遇吗？你们母子害她害的还不够，你们还想要做什么？长姐为了你，连命都搭进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梦渺！”墨南湘急忙拉住了楚梦渺，指了指前面已经自顾自走进了前厅的皇帝，示意对方不要再开口。这皇帝不在，楚梦渺自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如今当着对方的面，当真要将楚家的事再度翻出来，那就真是在打皇帝的脸了。 “南湘你别拦着，你让她说。”皇帝目光一扫楚梦渺，神色也变幻不定，似乎眼前的布置和陈设让他也有了点感慨，所以声音缓和了不少，也没有责怪楚梦渺，反倒是横了一眼墨南宸。 “既然凌云居不能进出，那朕就在这里等着，朕相信，梦溪不会有事。”一时之间，整个前厅内鸦雀无声，皇帝没有继续开口，而楚梦渺被对方这么一说也反倒是没了主意，只得默默地让人奉茶就就站在一旁。她并不擅长应付这些事，而且此情此景，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即便是墨南湘推了她一把，也只是让她默默地退了出去，转而朝凌云居而来。 “快去啊！”墨南湘踢了墨南宸一脚，示意对方跟上楚梦渺的脚步，也转到了后面，只不过两人一前一后，刚刚来到凌云居门口，就听到了绣楼内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当下顾不得其他，急切里直接冲了进去。 此时，楚梦溪确实已经醒转，在九枚九劫丹的连续冲击之下，当千秋散的药力被内外夹攻，最后被情毒花和地精水火木樨珠尽数吸收之后，原本假死状态下的她，被强大的药力强行催动心跳和呼吸，进而血液流转全身之后，睁开了双眼。 “姐姐你醒啦？”青青一下子扑倒在楚梦溪跟前，看着楚梦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是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宛如换了个人一样，但是一旦楚梦溪醒过来，马上就又变回小女孩的模样，怯生生的躲在对方身边，再无此前的那种倔强和镇静的样子。 “少主，姑娘她——”欧阳岚和绿姬抱在了一起，饶是他素来言行无忌，此时也是大松一口气之下，眼眶微微发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瑶姬，在强自稳住心神后，看着楚梦溪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迷茫，而且也没有回应青青之后，心头一惊，急忙拉住了欧阳岚。 “毒圣妹妹，看看我！”这让欧阳岚急忙上前，甚至于根本没顾及到楚梦渺和墨南宸走进来，上前一搭楚梦溪的腕脉，随即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手道：“看看我，眼神动一下。” “不会是九劫丹药力太强，所以——”瑶姬在旁边见到楚梦溪还是没什么反应，心头一沉之下，上前低声道：“我听说，药力太强，淤积体内，有可能会跟随气血上行，最终从泥丸百会散发，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冲击——” “失忆了？”瑶姬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顿时间一下子全都跟着乱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涌了上来。但是这一个动作却让楚梦溪本能的坐了起来，往后挪了挪。 “青青！”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当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后，却让大家一颗心再度松了下来，欧阳岚更是一瞬间重新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笑道：“毒圣妹妹，还记得我吗？我可是——” “欧阳少主。”楚梦溪回答的有些艰难，但是很明显是想起了欧阳岚的身份，微微点头之后，目光转移到瑶姬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拉住对方后声音轻缓道：“难为你了。” “姐姐，你都记得啊。”青青在一旁有些不放心，再度翻了翻楚梦溪的眼睛，才自顾自笑道：“看起来一切正常，瑶姬姐姐你吓死我了，九劫丹要冲击的话那也是冲击五脏六腑，怎么会冲到脑子里呢！” 她破涕为笑之后，拉着楚梦渺到了楚梦溪跟前笑道：“还有小姐姐呢？姐姐可记得？” “吩咐常大哥，把常琳军撤回城外大营。”楚梦溪朝着楚梦渺微微点头，见到对方满脸泪水后，缓缓起身，帮着对方擦了擦之后才点头，不过一瞬间，目光却跟着凝住了。 “啊？”这时候再度泛起的迷茫让欧阳岚心头一惊，随即目光转移到墨南宸身上后，顿时苦笑道：“不会吧？毒圣妹妹不记得你了？” “他是谁？”话音未落，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让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墨南宸更是心头一抖，顾不得其他，抢上来一把拉住楚梦溪的手颤声道：“梦溪，你，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楚梦溪挣扎了两下，发现墨南宸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之后，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愠怒，但是更多的还是疑惑，甚至于本能的朝着青青开口道：“他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让墨南宸只觉得浑身的精气神一瞬间被全部抽了出去，转而一把抓住欧阳岚，声音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暴躁道：“你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先别着急，我来看看。”欧阳岚推开墨南宸之后，示意众人稍稍散开后，和青青一左一右同时给楚梦溪搭脉，但是奇怪的是，这一瞬间楚梦溪自己却缩回了双手，转而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摇头道：“我已经没事了。” “咳咳咳，毒圣妹妹，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吗？”欧阳岚试探着问道：“就是自己刚刚才醒过来这件事。” “千秋散。”楚梦溪身上的气息显得有些起伏不定，但是声音却逐渐恢复了平静，而且她并不是记不得此前的事，包括自己中了千秋散的前后经过，甚至于交代瑶姬的后事安排都记得清清楚楚。却唯独，关于墨南宸的所有事，一件都想不起来，甚至于这个人直接从脑海中抹掉了一样。 “我不认识你。”楚梦溪逐渐的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话语也变得少了起来，在仔细看了看墨南宸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她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眼前这个男人任何有关的信息，但是看着对方，却又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刚恢复的思绪也骤然间出现了一丝丝波澜，让她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眉心。 她此刻的记忆两世杂糅，纷乱无比，虽然伴随着思绪的回落，这些纷繁驳杂的斑点也快速沉寂，让她逐渐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并没有别九劫丹的药力冲散。但是这种沉寂之中，却让她有些茫然若失，似乎有些东西也在无形当中被自己遗忘在了角落里，而无心去拾起。 这一幕让墨南宸原本黯然的脸色再度泛起一丝希望，但是，却只维持了一瞬间，楚梦溪就摇了摇头，虽然依旧有些不适，但是却很坚定的开口道：“确实不认识你。” “姐姐，他是王爷啊！”楚梦溪决绝的回答，和清冷无双，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让墨南宸连退几步，也说的青青在一旁有些不忍心，转而忍不住拉了拉前者的衣袖低声提醒道：“王爷你不记得吗？” “王爷是吗？”青青的提醒似乎起到了什么作用，让楚梦溪再度抬起头来，目光之中却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神采。只不过，这种光泽却一闪而逝，瞬间的功夫，火光悄然湮灭，转而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在凌云居内久久的回荡不停。 “我不认识。”简简单单的话语，却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口，这一瞬间的功夫，叹息声中，墨南宸抿着嘴唇，脸色惨白如纸，呆呆地看着楚梦溪，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仰天倒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流水落花 “梦溪，我给你带了养神茶，以后就喝这个吧。”楚家的风波在随后逐渐消散，伴随着常琳军逐渐撤离，长郅坊陷入了平静，虽然百姓依旧没有见到楚梦溪的身影，但是在随后青青也出现在众人跟前后，疑虑开始渐去。 “我是大夫，你给我带什么养神茶？”楚梦溪捏了捏眉心，看着慕雨柔端过来的茶盏，语气微微有些苦涩，不过随即看了外面一眼，转而道：“出什么事了？” “因为擅自出兵进入城内，常衡被皇帝责罚了一顿，不过算是小惩大诫吧，也没多说什么。你以后让他注意点，毕竟圣心难测，不是每一次陛下都能容忍。”慕雨柔看了对方一眼，有些试探着开口道：“只是宁王和燕王这对兄弟，这一次被罚的不轻——” “你怎么看？”慕雨柔见到楚梦溪没多大反应，顿时坐在她身边，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缓缓开口道：“闻听你服下了千秋散后生死不知，燕王趁机鼓动百姓冲击常琳军防线，差点酿成大祸，军前对峙，常衡连战鼓都搬了出来，要不是陛下圣旨来得及时，京城一场厮杀是在所难免。” “他是想看我到底死了没有，好见机行事。”楚梦溪声音清冷，如往日一般不起波澜，端着茶盏也没有动静，只是看着外边的满院海棠，半晌之后才道：“只不过可能没想到，千秋散居然也能被破解，被陛下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你这语气，对他似乎并不关心啊？”慕雨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转而道：“燕王你不关心，那宁王呢？这都好几天了，你总该能想起点什么了吧？” “墨南宸？”楚梦溪喃喃自语，嘴里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甚至于这个名字还是别人的提醒，否则她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 “你真把他忘了？”慕雨柔看着楚梦溪脸上罕见的出现一丝迷茫，顿时心头一震，声音也变得低沉下来道：“千秋散还有让人忘记过去的功效吗？” “没有！”楚梦溪摇了摇头，关于墨南宸，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于这几日青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数告知了她，却也没办法引起她半点联想，自己的记忆似乎关于他的一切都莫名的消失了一样。 “好了好了，别想了别想了，钻牛角尖对身体不好。”看着楚梦溪逐渐皱起的眉头，慕雨柔急忙打断了对方的动作，唯恐她再出事，转而柔声道：“一切都慢慢来，或许有一天你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目光一扫旁边的拐角处，无言的摇了摇头。那里，墨南宸的身形悄然一闪，随后离开了凌云居。 “国子监的事你多多操心。”楚梦溪也不是个能够被人开导的性子，所以慕雨柔只是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临走之前，楚梦溪忽然来了一句，直接让她原地一愣，隐隐然的似乎觉得哪里有不对，但是等到她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楚梦溪已经坐了下来，眼前，赫然是那个对弈了一半的珍珑。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慕雨柔眼中泛起一丝伤感，摇摇晃晃离开的时候，身形也显得有些颤抖，楚梦溪比起她还足足小了两岁，但是看着对方的样子，她却只觉得自己比面对一位前辈压力还要大。更或者，选择遗忘墨南宸，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暂时的解脱。 “姑娘，这是海棠花，摘来了。”独自对弈，一人黑白双陆，让秋风吹来之后，衣袂翻飞，迷了双眼，也乱了心神。风亭之内，一人独坐不语，拈花拆白，终究是过于寂寥，也过于清冷。 “后日便是金明池马球会了，姑娘要不要参加？”瑶姬将海棠花放在了一边，见到楚梦溪没有反应，顿时坐在一边低声道：“去走走看看，或许对身体更好。” “让梦渺和青青准备准备吧，去看看。”微微抬头，似乎有些不忍心打断瑶姬的话，楚梦溪点了点头，随后道：“差人通知国子监，让诸学子也一同参加，着常琳军沿途接应护送。” “姑娘你这是恢复过来了？”一贯的清冷，加上条理清晰的话语，让瑶姬微微有些诧异，甚至于眉宇之间还有一丝喜色泛起，似她这种性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喜道：“这真是太好了。” “我本来就没事。”楚梦溪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摆弄了一下海棠花后继续道：“去一趟长公主府，让她多注意点，不是说墨北庭回来了吗？让她去看看。” “姑娘，我们要不要去？”瑶姬本来还想问这件事，但是随即想了想之后还是暗自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让青青和楚梦渺准备，或许，对方也会跟过去看看。 “这件事少主在做，不用劳烦长公主了。”所以瑶姬主动换了个话题笑道：“长公主如今应该是在宁王府，早晨还从宫里边带过去几个稳婆，说是喜儿就在这几日了。” “和墨南宸很熟悉吗？”楚梦溪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似乎心头的某个地方被触动到了，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冷冽道：“宁王府生孩子，我们去做什么？” “姑娘，你是不想听到宁王的事情？”瑶姬试探着低声道：“过去的事您是不愿想起还是不想去想起来？” “想不起来了。”楚梦溪声音微微一顿，语气在瑶姬听来有着一种莫名的辛酸道：“这没有什么区别，也许以前发生了很多事，只是现在不记得了，也不想再去回忆，空空荡荡的也好，少了记忆，也就少了烦恼。” “瑶姬你看到了吗？”楚梦溪将手中的海棠花瓣扔了出去，落英不断，飞雪飘零，流水曲觞，围绕着小小的风亭不停地打转，最终流向远方，不知所踪。 “花自飘零水自流。”或许是印证了她的名字，楚梦溪很喜欢溪流，不论是以前的清溪院，还是楚家的凌云居，门前都是流水淙淙，昼夜不断。原本点缀了满园春色的活水，在如今，却让瑶姬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和这秋来的凉意一样。 “我只觉得现在也很好。”楚梦溪回过头来，见到瑶姬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虽然一闪而逝，但是那一瞬间，瑶姬却分明看到了一丝黯然的神伤。不过不等她开口，楚梦溪就已经回头道：“如今残花已落，秋水分流，记不记得，也不那么重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在这里，也很好。” “家里的海棠花还很多，我再去采一点。”花瓣飞舞，飘飘摇摇，点缀在流水上空，不断在眼前飞过之后，瑶姬身形一跃，开始在海棠花之间穿梭不断，时不时的还会回到楚梦溪跟前，带回来点点晕红。 独坐廊前，面对着流水从眼前而过，楚梦溪的心思逐渐恢复了平静，也不再去想墨南宸的事情，只是久违的放开心怀，将瑶姬采来的海棠花，一片片扔出，顺着溪流，飘向远方。 水里，时不时窜起的鱼群，在追逐着飞雪飘零的花瓣嬉戏，虽然打破了此间的静谧，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生气，让这里不至于太过冷清，太过寂寥。 逐渐的，楚梦溪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没有清冷的气息，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温暖和煦，和往日里大不相同。 “走吧，别去打扰姐姐了。”这一幕也让远处的青青和楚梦渺看在眼里，两人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携手离开的时候，楚梦渺对于楚梦溪将墨南宸忘了这件事还很高兴，只是有些担心楚梦溪的身体，转而边走边道：“姐姐的身体不会出问题吧？” “九劫丹的药力还没有消散，姐姐体内生机旺盛，连情毒花都能反映出来，但是想来不会有问题。”青青回头看了一眼楚梦溪的背影，细长的眉毛闪动了两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所以说话的功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道：“药力消散之后，可能就恢复正常了。” “恢复正常？”楚梦渺微微一愣，不过不等她开口，青青就拉着她边走边笑道：“小姐姐要不要去参加金明池马球会？我早晨还看到欧阳少主拿着马球杆在练习马球呢？我们也组队上场吧？” “你学会啦？”楚梦渺被这忽然而来的话语说的也没心思去理会她刚才的话了，转而忽然脸色一红道：“我可以试试，就是好多年不打了，所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 “不会可以让欧阳少主教你啊，他学得快。”青青嘻嘻一笑道：“人家还托瑶姬姐姐旁敲侧击的问姐姐要不要带你去呢。” “他打听我去不去做什么？”楚梦渺捏着裙摆，脸色红红，随手将海棠花也扔进了溪流，看着打着漩涡一路往前的花瓣，幽幽道：“我又不能去白驼山——” “嘻嘻，看起来，小姐姐确实喜欢欧阳少主嘛。”青青捂着嘴角笑道：“不过你放心啊，姐姐知道的，你看她也没说什么。欧阳少主虽然看起来随随意意，但是心思还是很好的。至少比起王爷，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不用操心将来有人欺负你。” “你觉得他好，你怎么不跟他好？”楚梦渺啐了一口之后，忽然叹了口气，拉着青青坐在旁边的门槛上摇头道：“长姐将来怎么办？母亲昨日还跟我说，虽然很恨宁王，但是终究不能耽误长姐的幸福，可是现在她把宁王给忘了，总不能嫁给那个燕王吧？我不 第四百一十五章 相逢 “姐姐，母后身子不大爽利，想请你进宫帮忙看看，另外，皇兄的复诊也耽误了不少日子，你要不，跟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墨南湘是和瑶姬一起回来的，见到楚梦溪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顿时试探着道：“这几日你连国子监都不去，闷在家里也不好，母后也想见见你，怕你伤了身子。” “走吧，是耽误了些时日。”楚梦溪手中的白棋悄然落子，缓缓起身后点了点头，明日的马球会，皇室重要的成员都会参加，太后和皇帝的身体照例是需要检查一番，避免出了意外。 “姐姐你——”一行人出门的时候，楚梦溪钻进了墨南湘的车驾，对于殷红林从旁边牵过来的那个属于墨南宸的驷马大车无动于衷，惹得后者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姑娘昨日让青青坐过这辆马车，别担心。”瑶姬在旁边看着墨南湘脸色发苦，顿时低声道：“姑娘现在不记得这辆马车怎么来的，所以没什么想法。” “我宁可她有什么想法，现在倒好，什么都不记得，唉。”墨南湘无言的摇了摇头，上车之后看着楚梦溪神色如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也跟着沉默起来。 这种沉闷的气氛直到马车进入万福宫之后才逐渐打破，好不容易找到话题的墨南湘虽然尽力想着如何帮楚梦溪回忆起一点关于墨南宸的往事，但是足足到了太后跟前，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对方却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母后，你怎么让太妃也来了？”墨南湘一眼扫过从侧殿走过来萧太妃，脸色微变之后，拉着太后低声道：“楚姐姐如今可受不得半点刺激。” “你先坐着，今日是看看你皇兄的身子。”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墨南湘别说话之后，自己朝着楚梦溪笑道：“皇帝一会才能到，到时候老三和老四老五也都跟着过来，还要请你帮着一块看看。你的身子也才刚刚好转，本来也不该让你大老远的跑一趟，但是马球会之后，和亲谈判就该正式开始了，哀家有些不放心，所以必定要你点头才行，哀家也只相信你。” “小事。”楚梦溪神色如常，甚至于根本没理会萧太妃，只是目光一扫太后之后摇头道：“太后这几日少食荤腥和甜腻之物，饮食清谈为主，吩咐御膳房，以苦芥兰为主，做几份点心放在一边，少吃多食，与身体有好处。” “母后身子当真有事啊？”墨南湘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楚梦溪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断往外张望，此时才被楚梦溪的一番话吓了一跳，转而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只是些许小问题，食补疗养即可缓缓恢复。”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说话，太后的身体显然不是她今日进宫的重点，不过没等她开口，太后指了指旁边的萧太妃，有些试探着问道：“你给，萧太妃看看。” “母后！”墨南湘神色一紧，刚要开口阻止，楚梦溪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萧太妃，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萧太妃自己冷哼了一声，索性扭过头去，不让楚梦溪查看她的脸色变化。 “有什么问题吗？”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楚梦溪目光微微一沉，随即摇了摇头。这一幕也让太后微微蹙眉道：“太妃的身子看起来比起哀家好像还要好不少——” “或许吧。”楚梦溪没有回答太后的话，说了半句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但是这句话却将萧太妃给惹恼了，以至于在外面皇帝带着墨南宸等人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大家都坐吧，老四回一趟京城也不容易，就不要拘着了。”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行礼，同时还吵着墨北庭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神情。墨北庭的长相相貌和墨南宸完全不同，看起来更为的粗犷，络腮胡子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年纪最长。 此时他看了一眼众人，发现墨南湘身边坐着的是楚梦溪之后，张大了嘴巴想要开口，但是一瞬间却被旁边的墨北欢给踢了一脚，一句话憋了回去，差点半张脸都红了。 楚梦溪和墨北庭并不熟悉，实际上后者和京城的其他人也都很多年没见了，长期就藩外地，而且没有皇帝旨意是不能回京的藩王基本上没人关注。再加上因为和墨南宸关系并不好，所以昔日楚梦溪就不曾多加关注过他。此时太后虽然开口和墨北庭聊了几句近况，但是众人更多的焦点实际上还是这一次对方突然上书自荐迎娶阿史那云这件事上。 “那个，梦溪，刚刚你说母妃她——”墨南宸见到楚梦溪始终没说话，甚至于连墨北庭的到来也不曾多关注之后，脸色不由得变得更加的暗淡，一瞬间愣在了原地，甚至于不知道如何开口。 楚梦溪扫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凝眸沉思，稍显迷茫，似乎有些奇怪墨南宸会站在自己跟前，随即别过脸去，没有了反应。 墨南宸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的伤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楚梦溪对他，已经和对他人一样，没有了往日里的关注了，这让他一瞬间只觉得一颗心直接沉到了海底。 “老三你不要问她！哀家身体好得很，用不着她来说三道四。”看着墨南宸如今这幅样子，萧太妃忍不住怒气大作，一句话直接打断了太后和墨北庭的谈话，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墨南湘暗暗焦急，太后让萧太妃过来，在她眼中是过于失策了，这种场合，真要惹得楚梦溪脾气发作，只怕所有人脸上都过不去。 不过随即她就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楚梦溪，后者对于萧太妃的话置若罔闻，甚至于连墨南宸都丝毫不理不睬，这种丝毫不在意，仿佛对方针对的根本不是她一样的神情直接让墨南湘愣了一下，心头陡然间一沉。 这样一来，最为尴尬和不知所措的就属墨南宸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足足是愣了半晌之后才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 “姐姐，你——”墨南湘忍不住想要低声提醒，但是她一句话刚刚开口，楚梦溪就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道：“他身体很好。” “哼，南宸的身体自然很好，还用你来废话吗？你用不着假惺惺的——”萧太妃忍不住怒喝出声，死死地盯着楚梦溪，声音阴狠道：“哀家从未想过，你连千秋散都能破解，还真不枉费了你毒圣的名头。” “不用我废话，那就当我没说。”楚梦溪神色很平静，没有因为萧太妃的话而动怒，这让墨南湘诧异之余，心头的阴霾更重了，以至于此时忍不住道：“姐姐你看看王兄，他——” “好自为之。”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但是却让萧太妃猛然间心头一个咯噔，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反问道：“你什么意思？南宸怎么啦？” 萧太妃的话并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回应，后者甚至于根本没理会她，直接将目光转到了皇帝身上，并随即起身走到对方跟前，伸手搭脉。 这种近乎于无视的态度让萧太妃恼怒之中更多了一丝不安，虽然她对楚梦溪是恨之入骨，但是对方的医术手段却没办法质疑，墨南宸经过这一番打击和变故，若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也没什么意外。而这也让墨北欢等人在一瞬间，目光全都放到了墨南宸身上。 只有墨南宸自己，脸色黯然，一言不发。甚至于在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中，那一缕神伤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姐姐，你帮三王兄看看吧。”墨南湘在旁边急的有些沉不住气，在看到楚梦溪放下皇帝的手之后，忍不住上前道：“不管怎样——” “宁王的身体萧太妃不是说不让我说三道四吗？那就另请高明。”楚梦溪神色不动，也没有去看墨南宸，只是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了皇帝转而开口道：“这是玉露丹，功能滋养脏腑，调和五行，加速排除肺部积水，以木旺生金之相，倒入正道，接引阴阳和谐，重焕生机。” “陛下的身体贵在长久将养，所食所用，一切都要慎之又慎，按照如今的脉象，三两年之内，当可断除病灶，恢复如初，到时候就不用顾忌了。”这一番话说的皇帝自己都跟着沉吟不语后，楚梦溪朝着皇后缓缓点头，同时接过对方怀中的墨长琳，看了看之后似乎脸色也变得缓和了不少。 “梦溪，你的意思，陛下的身体三两年之后可以彻底恢复是吗？”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此时重复这个问题显然也有着别的用意，尤其是在对方怀抱墨长琳的时候。 “陛下的身体底子不错，调养恢复之后自然没有问题。”楚梦溪的这个点头的动作让皇后喜极而泣，转而拉着她的手，连话都说不好了，若不是皇帝在身后扶住了她，只怕激动之余身形都要跟着委顿于地。和其他人不同，皇后几乎是不问世事，也不管朝堂争斗如何，只是一心一意的守护墨长琳，照顾皇帝，此时从楚梦溪嘴里能得到准信，她如何不激动？ “难为你为朕保养身子。”皇帝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自己也显得有些高兴，所以摸了摸眉心后笑道：“朕看，得赏赐你点什么才是——” “皇帝，让她看看老三，老三不能有事！”皇帝的话自然是引来了皇后的连连点头，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枚镶嵌着玉色蝴蝶的发钗就要送给楚梦溪，但是却被萧太妃一句话给强行打断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相逢成陌路 “陛下若无事，我先走了。”楚梦溪只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就没有再开口，抱着墨长琳转身就要离开万福宫。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萧太妃一下子冲了过来，一把拦住楚梦溪之后恶狠狠道：“快说，南宸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我认识他吗？”楚梦溪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萧太妃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这种漠然的反应和话语，让墨南宸心头冰凉一片，一瞬间连退几步。 “姐姐！”墨南湘着急之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萧太妃之后，拉着楚梦溪低声道：“你别听萧太妃的话，她——” “我不认识她，还有他！”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变化，但是在这一刻，却让所有人悚然一惊，墨北欢更是不自觉的上前几步，目光死死地盯着楚梦溪。 “梦溪，你真的不记得了？”太后显得有些惊疑不定，来到楚梦溪跟前，声音不自觉的开始发抖道：“千秋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还真的能干扰人的记忆？” “不会，只是不认识他们。”楚梦溪目光一瞬间变得异常澄澈，清晰明白的话语更是连太后都皱了皱眉，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先走了，秋高气爽，皇后有时间可以带小皇子出去走走，让这孩子见见世面也好。”楚梦溪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了皇后，转而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道：“若是不好好吃饭，就用这枚丹药，可以补气健脾，调节体内肠胃流转。” 将墨长琳递给皇后之后，自己转身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也没有理会身后墨南湘的呼唤，身形寥寥，独自消失在宫门之外。 “梦溪！”墨南宸被萧太妃一把拉住之后，急切里直接把对方给甩到了一边，转而就直接追了出去。 “太妃，梦溪如今这副样子，对老三和你都已经不记得了，你是不是该满意了？”皇帝眼神一冷，看着萧太妃冷笑道：“萧家人是不是打算就此偃旗息鼓，不再举兵造反要夺朕的皇位和江山了？” “皇帝，你——”这是萧太妃此前在宸阳宫内对楚梦溪说的话，此刻被皇帝反问对方后，一下子被说的目瞪口呆。但是皇帝却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道：“和亲之后，朕打算让萧恒返回京城，以后就安安心心在京城养老吧，朕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人率军打到承明殿。” “哀家没有那个意思！”萧太妃脸色涨红，身形摇摇欲坠，顿足道：“我萧家好歹是皇亲国戚，皇帝不用自己人，难道还要信任那些外人不成？” “朕要信任谁，那是朕的事。”皇帝冷笑道：“朕不希望再听到太妃的话了，你和萧家除了能给朕添麻烦，于国无功，于朕无用，看在你是先皇宠妃的面子上，朕不跟你计较，但是到此为止，以后再看到你在朕面前大呼小叫，尤其是针对梦溪，朕可不会再给你面子。” “皇兄，时辰不早了，臣弟就先走了。”墨北欢咳嗽了一声之后，打断了皇帝的话，指了指外边，随即匆匆走了出去，连墨北庭想要跟上去都来不及。 “母后，我今晚去楚家。”墨南湘被太后给拉住了，太后转而低声道：“别去了，梦溪估计需要静养。” 太后的话明显是意有所指，而此时外边，墨南宸也匆匆追上了瑶姬的车驾，转而自己也跳上了马车。 “王爷你要做什么？”瑶姬紧急拉住了马车，看着墨南宸惊疑不定道：“姑娘——” “停车吧，下去走走。”瑶姬的话音未落，楚梦溪已经掀开了车帘，缓步从上面走了下来，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皱眉道：“跟着上来做什么？你的身体无碍，找人给调理一下即可。” “我没说我的身体，我是想问，你到底怎么了？”墨南宸长大了嘴巴，试图想替萧太妃解释几句，但是对于楚梦溪的担忧却让他一瞬间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 “我无事。”楚梦溪缓缓向前，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墨南宸一把拦住她之后，抓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梦溪，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南宸，害死你全家的宁王，你连家仇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你是宁王墨南宸。”月光之下，楚梦溪缓缓抬头，容颜清冷，恍若光华一般白皙无比，千秋散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以至于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得轻灵无比，似乎一阵风就能飞走，惹得墨南宸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她的肩膀。 “然后呢？”墨南宸看着楚梦溪只是看着自己，没有了声音后，一脸惨然的问道：“我们之间的事呢？你都不记得吗？” “什么事？”缓缓而来的声音一如这漫天月光，没有起伏波动，楚梦溪有些不解的看着对方，挣扎了两下后，皱眉道：“你放手！弄疼我了。” 墨南宸一瞬间犹如被一道雷霆击中了身体，楚梦溪的话很寻常，但是那种不带丝毫情绪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模样是真真切切的让他浑身一阵冰冷。他已经看不到对方眼中的那一丝属于他的光彩了，那是切切实实的将他当做了路人，当成了最陌生的人。 “这个给你！”瑶姬原本远远的跟在了后面，此时见到楚梦溪独自往前后，才从后面匆匆跟了上来，扶住对方后刚要说话，后者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虽然眼中一片迷茫，但是却递出了一只玉瓶。 “体虚而气旺，不是长久之道。”楚梦溪看着怅然若失的墨南宸，一瞬间心头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气息也跟着变得不稳了，脸色微红之下，声音难得的起了变化。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墨南宸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玉瓶，似乎还感受到那一丝尚未消散的体温，心思也在这一刻起了变化，所以脸色也带着一丝激动。 “大姑娘。”楚梦溪似乎一瞬间没听明白墨南湘的意思，看着眼前对方的神情，只觉得隐隐然的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所以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边的瑶姬，不过没等她开口，后面墨北欢就急匆匆追了上来，也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姑娘脚步好快啊。”墨北欢是真真切切一路狂奔而来，所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苦笑道：“本王可是急匆匆从万福宫追上来，却奈何两条腿跑不过这马蹄。” “王爷追我做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身边走边道：“今晚是你们皇家人聚会，我只是负责查看太后和陛下的身体，如今事情结束了，自然就该离开。” “墨北欢，怎么什么地方都能有你？”墨北欢加快脚步，想要跟上楚梦溪，却被墨南宸给猛然间拦住了，转而朝着对方怒斥道：“我在这里和梦溪说话，你没看见吗？轮到你插什么嘴？” “大姑娘又不是外人，王兄你发什么神经？”墨北欢没理会墨南宸，反而是目光一动之下，凑到楚梦溪跟前道：“本王是来给姑娘赔罪的，长郅坊门口，本王不知轻重，差点耽误了姑娘的身体，请姑娘莫要怪罪。” “你还好意思说，鼓动百姓围堵长郅坊，鼓噪声传遍京城，逼迫常琳军以军阵来抵挡百姓冲击，你是要害了梦溪的性命！”这话一出口，瞬间让墨南宸火冒三丈，旧事重提，他一下子将墨北欢给一手拎了起来，转而冷笑道：“你不说我都要差点忘了，来得正好，今日我就跟你好好算算！” “王兄你凭什么出手？”墨北欢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之后，顿时朝着楚梦溪叫道：“大姑娘人就在这里，正主都没发话，王兄越俎代庖，要做什么？大姑娘，本王是来给你赔罪的，要打要杀，你若出手，我毫无怨言。” “你敢对梦溪出手，我就打死你！”一肚子的郁闷和怒火，在这个时候骤然间爆发，墨南宸几乎是不管不顾，一拳头将对方给打翻在地。 “姑娘，您怎么走了？”两人瞬间打的难解难分，但是楚梦溪却没有理会这些，反而转身就走。瑶姬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有些疑惑的跟上了楚梦溪，低声道：“这里是皇城——” “他们就是皇家人。”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朝着瑶姬道：“他们和我很熟悉吗？” “姑娘看起来是真的不记得了。”瑶姬脸色有些发苦，不过随即有些疑惑道：“姑娘你现在对墨南宸和墨北欢两兄弟有什么感觉？是一样的吗？” “不知道。”楚梦溪摇了摇头，脸上的疑惑更多了，唯独那双明眸犹如空中的明月一般，在黑夜之中灼灼生辉。 “算了，我回去找找少主，有没有办法帮助姑娘恢复记忆。”瑶姬叹了口气，没有察觉到此时楚梦溪脸色的变化，只是有些奇怪道：“姑娘如今体内的九劫丹药力还没有消散吗？” “欧阳少主跟你说了？”楚梦溪声音一顿，随即忽然换了种口气道：“九劫丹的事情，暂时不要对外人透露，防止出现意外。” “意外？”这种诡异的变化让瑶姬神色大惊，但是不等她继续开口，楚梦溪就已经走了出去，此时月光之下的她，恍若御风仙子，一瞬间仿佛脱去了所有的羁绊，衣袂翻飞之下，临风一动，恍惚走入了仙境一般，直接让瑶姬愣在了原地。 第四百一十七章 笨拙的温暖 “毒圣妹妹，我怎么刚刚听说，昨晚上宁王和燕王在皇城门口大打出手，打到最后连皇帝都惊动了？”一大早，欧阳岚一边吃着瑶姬递过来的点心，一边看着楚梦溪目光一转，笑嘻嘻的开口道：“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吗？毒圣妹妹，你看好谁啊？要不要我去看看？” “是他们自己打架，和我没关系。”楚梦溪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外边殷红林就匆匆走了进来，指了指外边，脸色古怪道：“燕王府和宁王府同时派人上门，说是请姑娘一同前去金明池。” “马球会不是明日吗？”欧阳岚嘟嘟囔囔的摇了摇头道：“今日去干什么？陪着大块头一块干活吗？不去不去，谁有这么闲跑去干活？” “交给你了。”楚梦溪给青青盛了一碗碧玉羹，没有继续回应，倒是欧阳岚在出去之后就没了回音，似乎彻底没了音讯。 “启禀毒圣，少主说，外边好像他应付不了，让您出去看一下。”一顿朝饭吃完，欧阳岚也没回来，倒是绿姬神色匆匆，走进来拉着瑶姬嘀咕了几句后，朝着楚梦溪苦笑道：“您要不去看看？” “还有他应付不了的？墨南宸和墨北欢打进来了？”楚梦溪自言自语起身的时候，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绿姬，直接一个眼神让对方差点浑身一个颤抖。 “姐姐，毒圣是不是恢复了？刚刚那眼神，怎么比以前还要可怕？”绿姬拉着瑶姬落后了几步，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刚刚她都看穿了我的心事？” “你那点心事被看穿就被看穿吧！”瑶姬无奈的扫了一眼对方，边做边道：“外边是不是宁王和燕王自己亲自来了？” “姐姐，你怎么也和毒圣一样，一眼就看穿了？”瑶姬吐了吐舌头，不过在见到楚梦溪依旧自顾自走在前面之后，顿时也放下了心事，和瑶姬一左一右跟着了对方身后。 等到三人走到前面正厅的时候，门口墨北欢和墨南宸两人果然全都是鼻青脸肿的还在一起犹如斗鸡一样相互丝毫不让，而欧阳岚则根本不见踪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进来吧。”这一幅场景让楚梦溪微微摇头，随即自顾自坐了下来后，看着走到自己跟前还一脸不服气的两人，目光深处悄然起了一丝奇异的变化，语气平淡道：“两位王爷若是想打架，就去城外的校场吧，楚家如今没钱没势，打坏了东西，没钱添置。” “梦溪！”墨南宸相比较墨北欢情况好不少，就是脸上挨了一拳头，至今还能看得到拳印，只不过被这种语气说的脸色一白，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墨北欢此刻看了看墨南宸，又转而扫了一眼楚梦溪之后，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一个牵扯之下，脸上的伤痕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那个，大姑娘可有什么膏药，赠与本王一点，这三王兄出手，我能活着来楚家，还真是托他手下留情了。”墨北欢只持续了一瞬间，就熬不住了，挣扎着起身朝着楚梦溪苦笑道：“我这浑身上下伤痕可不少。” “复容膏。”瑶姬见到楚梦溪点头，递给墨北欢一瓶膏药之后就顺手也给了墨南宸一瓶，只不过后者却拿着膏药面带犹豫，看着楚梦溪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墨南宸的异状让所有人都有些奇怪，甚至于连墨北欢都停下了动作，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用了，我去太医院看过了，我来，是，我给你带了礼物。”墨南宸本身就说不好话，此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更是面色涨红，但是在看到楚梦溪那明显疑惑的眼神之下，却最终脱口而出道：“是我昨晚亲自去浔阳江里捉到的青鱼，还是活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楚梦溪脸上的迷茫之色更加浓郁，以至于人都跟着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欧阳岚跟你说的？” “我，我自己知道的。”墨南宸原本想要开口，但是面对此时的楚梦溪，张大了嘴巴，终究只得开口道：“郑仁基跟我说，青鱼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能利于发散体内淤积之药力，所以我就去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每日都送来。” 他的话显得笨拙无比，而且随后是急匆匆出门，自己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一摇一晃之间，几条青鱼还在不断溅起一阵阵水花。 “从京城去浔阳江足有百里之遥，你昨夜过去的？”楚梦溪目光怔怔的看着青鱼，沉默半晌之后才抬头看着墨南宸，对方黑眼圈泛起，双眼还带着一丝血丝，但是脸上那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却伴随着她的目光也变得越发的明显。 “区区一点路不算什么。”墨南宸挠了挠头，转而苦笑叹息道：“我也不知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但是想着你自来就爱吃鱼片，就算是郑仁基所言有误，至少也能有点用处。” 楚梦溪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只是站在原地，长久的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那双明眸却悄然之间变了神采。 “王兄，你这法子可不怎么样。”没人知道楚梦溪在想什么，但是墨北欢却眼神之中厉芒一闪，开口打破了沉静，转而看着墨南宸直摇头道：“我从未见过送女孩子家青鱼的，郑仁基有一百种办法帮你炼制个丹药什么的，也比这青鱼要好多了。你这是上不得台面，还是看看本王的礼物吧！” 他伸手一拍，虽然因此牵动伤势而疼的龇牙咧嘴，但是随后外边一队人手快速进入，每个人都是受托礼盘，上面不是精美的金银玉器，就是各式各样奇珍异宝，最后还有不知道从哪挖过来的绿植假山，全都被当成了礼物送到了楚梦溪跟前。 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珠光宝气，但是伴随着这些人开始按照特定的位置站好之后，却一瞬间变了个样子。是真正的雍容华贵，却不带丝毫的俗气，反而在绿色长青银杏加入其中后，显得格外的别致，一股油然而生的生气扑面而来。 这一看是格外动了心思，不光光是单件礼物珍贵异常，更重要的是组合在一起，却有着别样的意境在其中，以至于连瑶姬这样的性子都不自觉的走到一旁。 这一幕也让墨北欢很是得意，送礼物能如他这样，将意境都融入其中的，只怕根本没有一人，所以他在看到和楚梦溪性子相似的瑶姬也脸色跟着起了变化后，顿时脸上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只有墨南宸，在见到楚梦溪目光扫过眼前这一队队繁复奢华的珍奇礼物后，脸色黯然，默默地退到了一边，这一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木桶，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心气。 “姑娘医科圣手，本王就不学三王兄送什么青鱼了，这些都是小意思，姑娘若是喜欢，本王那里还有不少。”墨北欢哈哈一笑，在看了一眼周围的陈设之后，转而摇头道：“正好，我看楚家的这些家私多有些老旧，不如交给我，我帮姑娘布置布置，住在这里天长日久的，总要合了自己的心意才是。心情愉悦，我想姑娘自然而然会身体康健的。” “等等。”墨北欢说着就要让人直接去更换这楚家前厅的陈设和家私，言辞之间大有直接替楚梦溪做主的意思，如果不是后者忽然开口，只怕转瞬之间，这里就要跟着大变样，而且后续还不断有人进来，手中或捧或抱，都是各式各样的珍奇之物。 “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你带回去吧。”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墨北欢的时候，清澈无比，她似乎只有面对墨南宸的时候才会迷茫，所有的记忆到了他身上才会戛然而止。至于其他人，却根本不会给任何机会。 “王爷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楚家不需要这些奢华之物，我也不需要。”楚梦溪看着勃然色变的墨北欢摇头道：“今日到此为止，王爷把东西带回去吧。” “大姑娘何意？”墨北欢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僵住了，有些不可思议道：“莫非是姑娘不喜欢这些？没关系，本王准备的礼物甚多，这些不喜欢，那就换下一批就是。我燕王府保证能拿出姑娘喜欢的来。” “说了我不喜欢，王爷以后不要来了。”楚梦溪语气悄然间变冷，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楚家还不需要你来替我当家做主。” “瑶姬，送客。”冰冷的话语声落地之后，楚梦溪也跟着转身朝后方而去，只是在路过墨南宸身边的时候，身形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一扫对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微一沉吟后，却直接摇头道：“你也回去吧，我不记得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只觉得，现在很好。” “鱼我收下了，多谢。”楚梦溪说完之后转身走了两步，但是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墨南宸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也在一瞬间不自觉的变得温暖起来。 “啊！”墨南宸这一刻根本没反应过来，甚至于一阵香风闪动，当楚梦溪提着木桶走了出去的时候，他还在痴痴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对于周围的一切，都近乎于浑然不顾。那一丝笑容，一闪而逝，却在如今这个时候，温暖了他整个心灵，让这几日持续的黯然神伤随之烟消云散。 第四百一十八章 金明池边 “姐姐，今日你不去金明池吗？”青青见到楚梦溪只给她挑了件新衣服，自己却没什么动静，顿时有些疑惑道：“常大哥一早就带人在凌云居外头等着了，小姐姐说她也去看看。要不，姐姐你也去吧？” “算了，带你去看看也好。”这几日楚梦溪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以至于很多时候别人说话，她连点回应都没有，所以此时难得开口，青青也是精神一振，急忙帮着对方打扮好之后，才抱着雪儿出来，朝着楚梦渺眨了眨眼睛。 “少主已经提前过去了，当无问题。”瑶姬看着青儿跳上了马车，跟着钻进马车后朝着楚梦溪低声道：“少主说，今日马球会突厥人可能会有动作，所以姑娘要不要提前防备一下？” “防备做什么？她想试探那就让她来，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也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楚梦溪话音一变，让瑶姬猛然间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一刻的楚梦溪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冷静沉稳，心思缜密的凌阳郡主。 “长姐到底能不能恢复过来啊？”这一幕很显然也被楚梦渺看在了眼里，转而拉着青青躲在一边，有些担忧道：“这都好几天了吧？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别着急，再等等啊。”青青偷看了一眼楚梦溪，见到对方神色并没有变化之后，才在一旁嘀嘀咕咕，一直到金明池停车的时候，都没停下。 “金明池果然大变样了。”楚梦溪一袭白衣，丝帕覆面，下车之后看着眼前帷帐之外，柳絮纷飞，沿湖垂柳不断延伸的金明池，微微叹了口气。这里是整个京城豪门贵族秋季举行各式活动的场所，以前她也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如今已经入秋，和春日里是大不相同。 “姑娘，这边，沿途全都是十三他们率领的旧部，姑娘可以放心调用。”常衡自己一身戎装，一直跟随在侧，直到楚梦溪回头才上前道：“今日京城达官显贵和特邀的民间人士全都聚集了过来，所以估计不会平静。” “不妨事，调派精锐人手，内紧外松，敢有闹事的，全部拿下。”这冷静的口气让常衡也是跟着一呆，不过楚梦溪却没有等到他回过神来，就带着青青走了进去。 常琳军负责的马球场非常大，周围能安排的各式热闹活动也都分区展开，而且除了马球之外，其他的小活动，类似于捶丸射覆，骑马射箭，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所以在楚梦溪走进来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人手往来纷纷，热闹异常。 最内一圈是给所有的豪门准备的，是一座座木质的风亭，挂上了各家各户的铭牌，只需要对号入座即可。因为是皇帝下旨举办的马球会，所以沿途设置，几乎是严格按照礼部拟定的名单而来，比起外场的热闹，这里就安静多了，而且此时尚早，很多人家实际上还没到。 “姐姐，我们去玩会捶丸吧，时辰还早呢，长公主也还没有来。”青青对捶丸非常感兴趣，所以见到楚梦溪没打算停留的意思，顿时拉住了她，指了指不远处一群人聚集的地方。 “你们先过去吧。”楚梦渺差点笑出声来，这捶丸一般只有年纪较小的孩子才会去玩，如今连她都不怎么见过，所以听到楚梦溪开口后，急忙自己拉着青青上前。 “还是中原好，在西域，就算是一国国王，也未必有这样的场地和财力举办这么大的活动。”瑶姬，见到青儿随行护卫青青之后，自己就跟在楚梦溪身边，一边走一边笑道：“也不知道少主他躲在哪逍遥呢。” “他有事要做。”楚梦溪随口说了句让瑶姬有些诧异的话之后，转而就没有再开口，而是难得的来了点兴致，沿着整个马球场一边走一边跟对方解释这一个个千奇百怪的游戏来历和玩法。 “姑娘什么都记得啊？”这些楚梦溪本来就很熟悉，加上兴致来了之后，是侃侃而谈，也没有之前的沉默和清冷，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极其柔和起来，秋风不断吹拂之下，白衣胜雪，以至于不管走到哪，周围的光彩都会一瞬间全都转移到她身上。 “姑娘要不摘下丝帕吧，你看看——”瑶姬看着周围不断有人朝着楚梦溪张望，顿时偷偷一笑，不过一句话尚未说完，她却忽然之间愣住了，自从醒过来之后，楚梦溪好像就忘了要戴丝帕覆面，但是今天，却—— “走吧。”她的话语声虽然停住了，但是楚梦溪却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却带着一丝丝的深意，以至于让她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金明池虽然日常对民间开放，但终究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往北通曲江，和皇城后宫有部分相连，所以除了这个时节，很少有百姓会参与其中。”两人经过刚刚的一个细节之后，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楚梦溪也开始缓缓解释起这金明池的过往。往常时节，能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只有少数时候，百姓才有机会参与其中。而类似于眼前这种大规模对百姓开放，甚至于手持特邀帖子就可以和豪门世家同台而坐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一路走来，甚至于不少人都对着楚梦溪行礼，比起世家之人，百姓对于楚梦溪，更多了一份崇敬，那白色衣裙，丝帕覆面更是她独一无二的象征，以至于每当她点头回礼的时候，所有的百姓都是面红耳赤，纷纷跟在了她身后。不多时，除了国子监的那些学子之外，更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也静静的围在她身边，听她细细的说着金明池历年来举办的各式各样的活动。 这种动静在随后是越闹越大，围上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在长郅坊那边的事情了结之后，实际上这是百姓头一次见到楚梦溪现身，所有人都是巴不得能够一睹对方的风采，听对方和自己开口说句话。 “姑娘身子可大好了？我等日思夜盼，皆是祝愿姑娘身体康健。”围绕着金明池转了一圈后，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跟着楚梦溪回到了马球场中央，将原本用来打马球的巨大场地给挤得严严实实，所有人在楚梦溪回过头来的时候，齐声欢呼。为首挤到最前面的更是带头行礼，送上了自己最真切的祝福。 “时辰快差不多了，大家请回吧，今日金明池马球会，不仅仅是陛下下诏与民同乐，还要接待草原使团，大家切不可丢了中原气势和胸怀。”楚梦溪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走向楚家的风亭，沿阶而上的时候，一袭白衣随风而动，身形飘飘，恍若仙子临尘，只是一回头的风情，就惊艳了所有人。 百姓对于楚梦溪奉若神明，只一句话，整个马球场上所有人开始纷纷散开，原本哄闹的场面刹那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如临大敌的李十三等人彻底松了口气，看向楚梦溪的目光也随之变得钦佩异常。在民间有如此威望，一言一行都能让万众跟随，并且心悦诚服的，就只有眼前这一人而已。 “凌阳郡主果然得中原百姓爱戴，想来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都足以扰乱人心，就是不知道，这豪门显贵，世家子弟，有没有倾倒在郡主跟前。”不过百姓刚刚散去，楚梦溪跟前，却有人不请自来，而且一出手，就带来了不少人。 “东屿公主，异域风情，只怕更能乱人心，没看你身边多了这么多人吗？”楚梦溪接过瑶姬手中的茶盏，没有理会走到自己跟前的阿史那云，只是缓缓摇头道：“大晋世家子弟，似乎对你更感兴趣，不是吗？” “本王久不在京城，没想到昔日的楚大姑娘，如今都成了皇家的郡主了，当真是意外。”阿史那云被楚梦溪这平淡的话语说的微微一愣，眉头皱起之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墨北庭的声音打断。 而他一开口，倒是让楚梦溪悄然抬头看了一眼，转而目光之中悄然泛起了一丝深意，墨北庭是大变了样，居然连络腮胡子都剃光了。整个人显得历练了不少，倒也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气息，只不过一开口，还是显得老气横秋的。 不过楚梦溪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这番话感兴趣，反而目光一扫阿史那云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对方才来京城不足半个月，就已经结交了足足十几位大晋豪门子弟和贵女，有些楚梦溪还记得，全都是出身豪门勋贵，没有一个简单人物，但是如今，却都隐隐然以对方为主。 “看起来，定王是打算婚后常住京城了？”只一瞬间的沉吟，楚梦溪看了看眼前的墨北庭，若有所思道：“倒是不错的选择。” “本王在此，你难道不该让个位置吗？楚家人难道这么不知上下尊卑吗？”楚梦溪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随口应付眼前这些人，但是墨北庭看着楚梦溪没什么动静后，有些安耐不住，声音之中悄然露出了一丝怒色。 “半天了，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楚梦溪目光一扫墨北庭，声音陡然间变得清冷无双道：“定王这是为人打前站的吗？试探我，你可没这样的本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试探 “我是当朝藩王，你不过一个郡主，你敢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墨北庭一瞬间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本王用得着试探你一个破家之人吗？这里本王占了，赶紧给我滚——” “啪！”话音未落，楚梦溪手中的茶盏被重重的蹲在了案几之上，目光悄然之间变得几位冷冽，看着墨北庭一字一顿道：“你要有胆，就再说一遍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墨北庭已经拉开了架势，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而且他的脾气也一直就是这样，莽撞无比，就因为这个才会被皇帝提前扔到了外地就藩。此时又岂能因为楚梦溪的一句话而停下？所以直接走上风亭怒道：“你楚家已经破灭，左右一个凌阳郡主，那不过是皇兄为了安抚人心，所以给赏赐你的，你敢在本王面前嚣张，那就是在找死！” “你确定？”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瑶姬退到一边后，看着墨北庭似笑非笑道：“给你个机会，说出是谁让你来试探我的，可以饶你一次！” “饶我？你是脑子糊涂了吗？”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墨北庭，气急而笑的他指着楚梦溪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王教训你难道还需要谁指使——” “那就是有人指使了！”楚梦溪浑然没有理会墨北庭的反应，对方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所以转而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阿史那云，若有所思道：“东屿公主，只怕还没那个本事。让我猜猜看，这京城的豪门世家，一向是以燕王为首，看起来，是他在出手了，也罢，正好闲得无聊，让你成为个笑料，给百姓增加点乐趣。” 这话说的慢条斯理，而且面对墨北庭，楚梦溪书浑然没有放在眼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伴随着这句话出口，直接引来了瑶姬一阵轻笑。果然，楚梦溪不管有没有恢复记忆，那种骨子里的冰冷和强势还是一如既往，不会因此而改变。 这一笑让瑶姬自己如释重负，但是却让墨北庭彻底变了脸色，他在封地无法无天惯了，连徐州的地方官都无法节制他的臭脾气，这回到京城面对楚梦溪这样一个家族破灭的女子，却被人轻视，以至于毫不理睬的情况下，他是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喝，就要抢上前来。 “啪！”空中闪电般人影闪动后，急速往前，准备对楚梦溪出手的墨北庭一阵痛哼，身形连退几步，差点一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而同一时间，瑶姬素手微扬，站在楚梦溪身边，冷笑不语。她的面相虽然和中原女子有些不同，但是神采纤弱，和楚梦溪一般的单薄，但是没人想到过，一出手竟然如此凌厉，连墨北庭这种彪形大汉也仅仅只是一招，连其他人都没看清到底是如何打斗，就能让对方吃亏。 “好你个小贱蹄子，敢对本王出手，你是在找死！”吃了亏的墨北庭听到了身后的惊呼声，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自己也算是弓马娴熟，居然败在了一个柔弱女子身上，这让他的脸上开始挂不住了，刚到京城还想着立威竖起自己威望的他一声大吼，再度扑了上来。 “滚！”这一声喝骂只是墨北庭随口而为，他盛怒之下，根本不知道，伴随着他这一句话出口，楚梦溪的目光之中悄然凝聚起了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手中寒芒一闪，空中两道微小的彩虹闪电般掠出，后发先至，在一瞬间，击中了对方的身体。 “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墨北庭的身体砸落地面轰然传出，连续翻滚了几圈的他逼得身后的阿史那云和其他人慌不迭的连续后退，唯恐被对方给砸到。 原本瑶姬见到楚梦溪出手之后，就站在一旁没有再有动作，对方的手段她清楚，银针刺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世上能挡得住她银针一闪的就没几个人。而一旦中招，则会瞬间失去反抗之力。 “楚梦溪，你找死！”但是让她微微诧异的是，墨北庭虽然被摔了个狗啃泥，但是倒也没有多大伤害，翻身重新上来之后，甚至于比起之前更加嚣张。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原本要出手的动作却在此时生生的停了下来，转而目光直接落到了楚梦溪身上，明显的露出了一丝狐疑。 “出手之前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京城不是徐州，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楚梦溪声音不带波澜，但是伴随着她的手势一落，龙御令牌被一下子扔了出来，清脆的声音拍打着案几，一瞬间让墨北庭连退几步。 “调常琳军过来，拿下墨北庭，扔出去。”一瞬间，所有人全都失声惊呼，楚梦溪手握龙御令牌的事情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是看墨北庭的样子却很显然此前并没有人告诉过他，所以被楚梦溪的这句话说得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但是瑶姬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挥手之间，一枚闪烁着淡蓝色亮光的鸣镝给抖手扔上了天空，刹那间，蓝光大作，在空中迅速拉起一道白色烟柱后，轰然爆碎，大白天的，犹如流星划过长空一般，煞是好看。 这一下让原本还在游戏嬉闹的无数人同一时间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甚至于还以为这是马球会新出的玩意，所以忍不住跟着纵声高呼。 但是下一刻有人就看出了端倪，蓝光在空中闪耀之后，原本在一旁护卫并且维持秩序的常琳军忽然开始急速冲击，直奔拖着白色烟柱直冲九霄的所在而去，顷刻之间，漫天的杀气就随之腾空而起，震慑的周围无数女眷惊叫着四散逃离。 “启禀郡主，末将唐云端来迟，请郡主恕罪！”呼啸而来的常琳军第一个抵达现场的唐云端所部，几乎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阿史那云在内的所有人团团围住，唐云端自己更是几步冲到了楚梦溪跟前，根本没问墨北庭什么事，直接朝着前者行军礼。 “拿下墨北庭，扔出去！禁止他靠近金明池一步，若有阻拦，格杀勿论。”楚梦溪目光一扫唐云端，随即道：“命令其他各部，立即归位。” “领命！”这一番话说的墨北庭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开口，唐云端就已经一声狞笑，大手一挥，手下立即扑上来几名士兵，如狼似虎一般手举长刀，强行将对方给按住了。 “我是朝廷亲王，你们敢如此对我，那是藐视皇族，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墨北庭怒吼着还想说什么，但是楚梦溪却目光一凝，那一瞬间，冰冷的气息犹如海潮一般呼啸而出，惹得唐云端都跟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转而根本想都没想，直接一巴掌打的墨北庭原地转了一圈。 “你敢，你敢打我？”墨北庭被打的直接愣住了，嘴角溢血的他看着唐云端犹如看到了怪物一样怒喝道：“我是定王——” “郡主手持龙御令牌，百无禁忌，得罪郡主，那就是藐视皇权，欺凌君主！”唐云端不待对方说完就冷笑道：“敢在常琳军的地盘上对楚家人动手，我看你是在找死！来人，给我把他扔进金明池！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对郡主无礼！” 常琳军的士兵是根本不会将墨北庭放在眼里的，跟着常衡，他们连墨北欢都敢动手，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就藩的藩王？所以几乎是唐云端话音未落，人就被他们给强行架了起来。墨北庭那点功夫在常衡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士兵跟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任他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反而被押解他的士兵手起几个巴掌，打的脸颊都跟着肿了起来。 “等等，凌阳郡主，你依仗兵权，欺压大晋藩王，这么做太过于跋扈了吧？定王是陛下定下的和亲人选，是我未来的夫君，你不能这样对他。”这一下阿史那云终于忍不住了，急忙拦住唐云端之后，朝着楚梦溪大喊道：“难道这大晋的京城都归你们楚家人说了算不成？” “你怎么想那就怎么认为吧。”楚梦溪手中的龙御令牌随意的被递给了瑶姬，她自己只是缓缓起身，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还是刚刚那句话，想来试探我，你和墨北庭的能耐还不够。” “别看了，你所盼望的人只怕是过不来了。”一句话说的阿史那云脸色一变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天色悠然自语道：“天要下雨了，这马球会只怕要先停一停。” “你什么意思？”阿史那云目光死死地盯着楚梦溪，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女人对她的压力太大了，只是几句话，似乎就被直接戳中了她所有的心思，但是她自己却猜不透对方任何一点头绪。 “把人带走吧！他想试探，那我也试试。”楚梦溪没有回答阿史那云的话，只是一转身朝着唐云端点了点头，顿时间，在墨北庭不断挣扎之中，这队士兵急速朝着金明池而去。 而这一瞬间，楚梦溪的目光也越过众人，望向远方，一丝悠远的神情悄然浮现在目光之中。此时的她独自面对所有人，却犹如头顶的那片云层一样，遮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让整个金明池都随着她的举动而骤然间变了颜色。 第四百二十章 算漏了 “小姐姐，这个捶丸这么好玩啊，比姐姐教我的投壶还有意思。”青青跟着楚梦渺挤出人群的时候还显得意犹未尽，俏脸通红，刚刚就属她喊的最欢，和平时的性子是截然不同。 “你喜欢的话，回去我们自己也弄一个，很容易的。”这些玩意青青好多都没见过，所以楚梦渺也不以为意，拉着她笑道：“走吧，那边还有双陆拆白，我们都去玩一遍，时辰还早呢，陛下今天还不一定过来——” “绿姬，你怎么来了？”不过楚梦渺还未说完，忽然发现绿姬正在前面左顾右盼，顿时上前笑道：“欧阳少主呢？又跑到哪喝酒去了？” “你俩跟我走，少主让我专程来找你们呢，这人太多了，要不是看到青儿，还真找不到。”绿姬满头大汗，顾不得其他，带着两人一边走一边道：“少主说，让你们跟着他，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有大事啊？那我得去找姐姐。”青青一下着急了，不过随即就被绿姬给拉住了，后者转而摇头道：“放心好了，毒圣都安排好过了，跟我走吧。” “长姐是不是已经恢复过来了？”楚梦渺嘀咕了一句之后发现没人理会自己之后，只得压下了这个疑惑，跟着绿姬三拐两拐，从马球场转到了金明池的对面。 和马球场那边不同，这是个被临时开辟出来的街市，无数的商家小贩趁着这个机会叫卖小吃商品，各式珍奇的玩意遍地都是。青青刚刚走近，就使劲抽了抽鼻子笑道：“还是欧阳少主会找地方，我要去买点吃的。” “那里是东兴楼的地盘，我们过去，你们想吃什么没有？”绿姬摇了摇头，转而低声笑道：“今天说不得别人付钱，可以白吃白喝。” “来来来，快坐快坐。”欧阳岚是一早就坐在里边了，朝着三人招手的同时，转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墨北欢似笑非笑道：“王爷既然打算请客，那索性多叫几个人就是，反正你也不缺银钱。” “四姑娘，大姑娘怎么没一起过来啊？”墨北欢笑盈盈的，似乎浑然忘记了此前的事情，只是见到楚梦渺主动坐在欧阳岚下首之后，微微一愣，不过随即笑道：“本王今日可是将这里包下来了，就等着大姑娘过来逛逛呢。” “那你估计要失算了，毒圣妹妹过不来。”欧阳岚直摇头道：“早晨我出门的时候，凌云居还没动静呢，就算是要来，估计也是在马球场那边。我想王爷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又何必在她们两个面前胡说八道呢？” 他一本正经的开口，一句话说完直接让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整个大晋京城里，敢这么直截了当说墨北欢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欧阳岚一个了。 “长姐身体不适，所以没心思闲逛，王爷勿要打扰。”楚梦渺不太清楚欧阳岚和楚梦溪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很快摇头道：“王爷三番两次搅乱楚家安宁，让长姐无法好好休养，梦渺不知王爷到底意欲何为。” “四姑娘这话怎么说的？本王可没有要打扰大姑娘的意思。”楚梦渺一脸严肃，和欧阳岚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也让墨北欢微微语气涩然，随即摇头道：“本王是诚心诚意，不似别人，只知道去伤害大姑娘。四姑娘有时间该去劝劝大姑娘才是，你们姐妹情深，你的话相比大姑娘不会不听的，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至于无意之中的打扰，那只能说句抱歉了，算是本王考虑不周吧。” “长姐做事，梦渺不敢插嘴，王爷当知，楚家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长姐吩咐，阖家上下莫敢不从。”楚梦渺语气冷然道：“王爷若无事，长郅坊还请莫要靠近，楚家以后也不会为王爷开门。我和青青有事，就先告辞了。” “四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墨北欢见到她上来几句话没说完就要离开，顿时微微皱眉，一把拦住对方摇头道：“难不成本王的席面四姑娘觉得寒酸了？” “梦渺，这燕王诚心诚意的请我们吃席面，你这么走了，回去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笑掉大牙？”欧阳岚也一把将对方拉到自己身边，转而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不给人家个面子，我们也走不掉，是吧，王爷？上次在长郅坊被大块头摆了一道，王爷今天调集了多少人潜伏在这附近？东兴楼的厨子不会也换成你家的人了吧？” “欧阳少主话里有话啊。”欧阳岚的话让墨北欢语气微微一顿，随即道：“这是常琳军的地盘，本王哪有那个本事留人？本王只是有句话想说，几位要不要听，悉听尊便，本王绝不拦着。” “是吗？那好吧，王爷说说看。”欧阳岚开口之后，楚梦渺和青青对视一眼之后，没有再开口，但是墨北欢这句话明显就是对她们两个说的，所以对于欧阳岚的反应浑然不顾，转而看着楚梦渺道：“四姑娘这几日可曾发现大姑娘有何异常？” “长姐九死一生，需要静养，有什么异常？”楚梦渺双眼一瞪，看着墨北欢冷笑道：“而且长姐就算是有什么异常，那也是我楚家的事，和王爷有什么关系？王爷有空操心长姐的事，还不如想想自己，三番两次暗中筹谋对付长姐，嘴上却口口声声说，一心一意为了她，王爷口是心非，连我都瞒不过，你还妄想着长姐看不出来吗？” “其实我也奇怪啊，王爷今日此举，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欧阳岚似笑非笑的接过话茬，转而直摇头道：“在这里拖着我，马球场那边想必也是让人去找毒圣妹妹的麻烦，这两面出击，看似天衣无缝，但是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太过明显了。你在试探什么啊？” “本王没试探什么，只是关心大姑娘。”墨北欢愣了半晌，脸色悄然变得阴沉起来道：“两位一前一后，说话也夹枪带棒，倒还真是心意相通。” “是吗？关心？”欧阳岚拉住楚梦渺之后笑道：“把我们从毒圣妹妹身边调开就算是关心？难不成你觉得我们远离马球场之后，那边毒圣妹妹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你觉得你这番试探别人真的看不出来？” “欧阳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墨北欢语气一凝，看着欧阳岚一字一顿道：“本王试探什么了？今日我可未曾出手！” “你没出手，但是保不齐定王和他那个未婚妻阿史那云就忍不住出手了。”欧阳岚笑盈盈的开口，一句话说的墨北欢眼中厉芒一闪之后，却浑然不顾，喝了口酒后自顾自笑道：“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定王好歹也是藩王的身份，拿他出来试探毒圣妹妹，这要是搞砸了，啧啧，王爷没想过怎么收场吗？万一毒圣妹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出手直接砍了墨北庭呢？那王爷，你这一出可真就是弄巧成拙了。” “你说什么？”墨北欢霍然起身，看着欧阳岚的脸色也变了，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完，欧阳岚却紧随着站起身来，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冷笑道：“你那点心思确定瞒得过毒圣妹妹？她只是不记得宁王的事，又不是脑子也傻了，你确定自己试探来试探去，不会被她反击吗？” “哼，那好啊，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反击！”墨北欢似乎被这句话给激怒了，声音变得冷冽无比道：“她如今身边没人，你以为能对付得了定王和东屿公主吗？” “王爷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喊一嗓子，说有人要对毒圣妹妹不利，不用一刻钟，今天金明池边马上就能演变出一起前所未有的厮杀？”楚梦渺脸色大变，但是不等她开口，欧阳岚就指了指外边冷笑道：“京城数十万百姓，你确定有人欺负毒圣妹妹的时候，他们会坐视不理？别到时候定王被人给扔出来后，百姓再去拆了你燕王府。” “这金明池马球会是常琳军奉旨筹办的，真要是出了变故，你以为常衡能逃脱干系吗？”墨北欢同样丝毫不让，而且看起来是早有准备，直接盯着欧阳岚冷笑道：“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大姑娘还如何反击！” “是吗？王爷这么自信？”欧阳岚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那满脸突如其来的笑容让墨北欢神情猛然间僵住了，几乎是本能的感觉到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但是在面对欧阳岚的这张欠揍的笑脸之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涨红无比。 “王爷还没想起来？”欧阳岚嘻嘻一笑，示意楚梦渺不要担心之后，才看着墨北欢直摇头道：“王爷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不对，你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种小心思连我都能猜得到，你觉得毒圣妹妹猜不到？她是什么样的人还看不出来吗？什么时候吃过亏？就墨北庭那种莽撞的货色，要是能走过三招，我就给你跪下来。” “既然能猜得到，那自然就有办法反制，这有什么难的？”欧阳岚缓缓坐下来之后笑道：“我保证啊，王爷一会就能看戏——” 他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鼓噪声，欧阳岚也随之哈哈大笑道：“王爷，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天要下雨 “那不是定王吗？才刚刚回京准备和草原公主和亲，怎么就被那些大兵头给抓起来了？”墨北庭一路的呼号怒喝没有引来谁救他，反而让更多的人窃窃私语，只不过看到唐云端全身甲胄，身披常琳军军服之后，顿时心思也开始迅速转变，原本几个还打算去问问的年轻人瞬间摇了摇头，转而跟在后面看起了热闹。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马球场那边因为是给朝中勋贵准备的风亭，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看到，而伴随着唐云端把人带走之后，光靠墨北庭急切里呼喊的那些话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 不过此时，阿史那云却看着楚梦溪近乎于无动于衷后扭头就走，脸色虽然铁青无比，但是目光却一瞬间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 “姑娘，阿史那云去的方向——”瑶姬扶着楚梦溪站起身来之后，指着阿史那云远去的方向低声道：“那边就是少主所在的位置。” “那自然是去搬救兵去了。”楚梦溪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道：“不过也不一定，这个阿史那云的心思比起墨北庭要厉害多了，她八成还是想坐山观虎斗，最好因为墨北庭的事，有人和我打起来。但不管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墨北庭和她成亲的消息已然传开，打了墨北庭，那就是打了她。”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看着楚梦溪逐渐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心思，瑶姬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低声道：“少主若是拖不住——” 她的话音未落，楚梦溪就边走边道：“自然拖不住，他本来就是被人给拖住的，又怎么能限制墨北欢呢？走吧，派人去找常大哥，去金明池对岸，天快下雨了，今日陛下不会过来，索性闹一闹，给马球会增加点特色也好。” “幸亏陛下没有来，不然的话只怕又是一场风雨！”瑶姬微微苦笑，墨南湘今日没有来，只怕也是楚梦溪早就安排好的，在宫里边拖住皇帝，那么这一场闹剧就彻底没人管了，眼下她持有龙御令牌，就近乎于拥有无上的权力，别说只是墨北庭，就算是墨北欢亲自出手，也足以将其彻底压制。 “不用担心陛下会知道。”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朝对岸而去，一边缓缓道：“陛下不会管这些的，而且就算是墨北庭按捺不住，墨北欢也会让他闭嘴，他没胆子把这件事闹大。” 她们两人缓缓而走，在人群中穿梭后，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连瑶姬都跟着蒙上了丝帕，避免被人看到真面目之后，就掉在墨北庭的后面，看着蜂拥跟上的百姓，也自然看到了墨北欢的马车。 “先别过去，我们先看看。”楚梦溪拦住了瑶姬想要去给欧阳岚发信号的想法，就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当中。 “轰！”不过此时唐云端并不知道刚刚才给他下令的楚梦溪就在一旁，在走出金明池马球场的地界之后，直接一挥手，四名士兵强行将墨北庭扔起来后，犹如一颗巨大的石头迅速砸落远方，落地后因为巨大的力道，直接带着对方的身体翻滚着连续滚出去足足三丈多远。 这算是彻底将墨北庭砸了个七荤八素，饶是他的身体也称得上是膘肥体壮，但是却瞬间哀嚎声大作，足足半天的功夫才挣扎着爬起来，满脸血迹，被地板摩擦了三丈多远，没毁容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们，你们甘愿听从一个楚家余孽的命令，对付我皇族亲王，我要去陛下那里告发你们，你们给我——”恶狠狠的话语伴随着墨北庭彻底失去了理智几乎是怒吼着传遍了这一片区域，也让原本还在看热闹的所有人瞬间喧哗声大作。 “什么楚家余孽，你给我们说清楚！”这一下不需要唐云端再开口了，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涌了上来，强行将墨北庭围在了中间，所有人面色赤红，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于已经操起手中各式各样的东西，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的意思。 “你们想干什么？本王乃是皇族中人，朝廷亲王，你们一群刁民——”墨北庭被吓了一跳，他是从未想过这些百姓会突然围上来，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始怒骂，甚至于反手还想着把这些百姓驱散。 “不过是一个就藩的闲散王爷而已，早就外出就藩了，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说大姑娘是楚家余孽，我看他是想找死了。”老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了解，只需要凭脑袋去猜一猜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所以仅仅一瞬间的功夫，怒斥声就从四面八方响起。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朝着唐云端询问，后者是巴不得百姓闹起来，所以当即将马球场那边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同时冷笑道：“定王伙同异族人欺压凌阳郡主，口称郡主为楚家余孽，颠覆陛下所言，大逆不道，本将奉郡主命令，将他赶出金明池。” “就你？还敢在郡主面前口出狂言？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墨北庭本身在皇族内部就不受待见，除了墨北欢之外，几乎没人真的看得上他，这一点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不然的话，对方不可能排行第四还被早早发配外地，即便是在皇帝登基最初的那几年都不曾让他回京。 所以这些百姓面对墨北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一瞬间嘲讽之声大作，为首的几个年轻人更是一把揪住墨北庭，高声怒喝道：“就凭这样的歪瓜裂枣，也只配草原公主，还敢伙同外人欺负郡主，今天我们就打死他，替郡主出一口恶气！” 这一下算是将所有百姓的怒火全部点燃，瞬间功夫，无数的人潮开始往前涌动，那些手持各式各样乱七八糟器具的人更是一股脑的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朝着墨北庭砸了过去，甚至于根本就不管到底是什么，全都对着对方招呼。 “住手，都给本王住手！”急促而来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无力，百姓的人数太多了，墨北欢虽然是早有准备，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从四面八方也冲了过来，但是面对这近乎于无穷无尽的人潮，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靠近墨北庭，而且伴随着这些人高呼停手，反而被百姓也给围了起来殴打。 “常琳军何在，上前护卫！”墨北欢这一刻脸色终于变了，急切里不断高呼，他看到了唐云端等人就站在一旁，所以不顾一切的冲到对方跟前怒喝道：“还不去护住定王！你们想违反军令不成？” “常琳军的职责就是守护金明池马球场的安全，至于马球场之外的地方，和我常琳军无关！”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常衡就已经从远处而来，远远的传来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响彻全场，算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也让百姓逐渐停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墨北庭被人死命的拽到了墨北欢的马车附近，但是短短的一瞬间功夫，他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此前的模样。下黑手打群架，估计常琳军将士都不一定是百姓的对手，而且更要命的是，墨北庭根本没看清到底是谁下手的，包括此前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仓促之间都没记住。 不过好歹常衡的到来，让这急促的乱斗停了下来，他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此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停在了墨北欢身上，那股怒火甚至于连常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定王为何被打啊？”常衡没理会这些，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北欢之后，反而朝着唐云端开口。这一下让墨北欢猛然间脸色大变，声音也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常将军打算包庇手下，枉顾定王被打，折损我皇族颜面一事吗？”墨北欢冷笑道：“定王是本王的亲兄弟，那是陛下的胞弟，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百姓刁民群殴，常琳军在一旁视若不见，你们居心何在？” “执行命令，顺应民意！”常衡本身就不会对人好言好语，此时如何会给墨北欢面子，更何况他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此刻瞬间冷冰冰的开口道：“唐云端执行的是郡主命令，郡主手持龙御令牌，莫说只是将污蔑楚家，污蔑郡主的定王赶了出去，便是宰了他，燕王你敢有意见吗？百姓爱护郡主，维护公平正义，何错之有？还有，在你们这些王爷眼中，百姓便是刁民，那本将今日也告诉你，我常琳军将士皆是这些刁民的子弟，你有本事也说他们是刁民试试！” 这种毫不掩饰的威胁让墨北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无比，但是却一句话直接让无数百姓跟着欢呼不断，甚至于唐云端身边的那些常琳军将士，也全都目光之中毫不掩饰杀气，死死地盯着墨北欢。 这实际上是惹了众怒，而且在常衡的反问之下，直接囊括了所有的百姓和常琳军士兵，所以一瞬间，连墨北欢都招架不住，连退几步之后看着常衡，被逼的硬生生无法再开口。 “敢欺负郡主，欺负楚家人！”常衡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目光盯着墨北欢和墨北庭冷笑道：“两位王爷是觉得我大晋百万将士都死绝了不成？还是觉得这京城里，除了你们皇族，就没有百姓了吗？你信不信，本将今日不用多说一句，就能让朝廷少两个亲王？”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但是此时这种寂静却让墨北欢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在看到周围的这些昔日被视作蝼蚁的百姓的目光的时候，第一次有了一种头皮麻烦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二章 神秘人影 “少主，你说常衡会不会忍不住将那个什么定王给宰了？”绿姬见到欧阳岚的心思似乎不在眼前的争执上面，而且不断的东张西望，顿时暗自拉了一把对方，带着一丝疑惑问道：“这些百姓可是有些蠢蠢欲动啊，只要他点头，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不会的，看这架势应该也差不多了。大块头又不傻！”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低声道：“吓住了定王，这马球会才能开的下去，不然的话，指不定有人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青青，你去通知一声大块头，把人撤回来。”欧阳岚没发现楚梦溪在哪，所以想了想之后看了青青一眼笑道：“记得别被人发现了，从旁边绕过去。” “少主，我也去。”绿姬刚要跟过去就被欧阳岚给拉住了，转而直接摇了摇头，他们几个的面相迥异于常人，只要出现必然会被认出来，也只有青青身形瘦小，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没多少人会发现。 青青的速度确实很快，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时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放在了墨北庭身上，全都在等待着常衡的命令。百姓对于他是没有任何好感，只要常衡一声令下，那么今天必然会发生一场惊天的变故。 不过青青在看到常衡的位置之后果断放弃了欧阳岚的意见，转而在拉住一名常琳军士兵低声嘀咕了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而在随后原本高度戒备的常琳军，却诡异至极的在唐云端的带领下快速后撤，直接将墨北欢和墨北庭两人扔在了原地。呼啸而去的大军根本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从眼前消失了。 他们一走，虽然让周围围观的百姓诧异莫名，那些原本还试图去围攻墨北庭的人更是看着常衡错愕不止，似乎难以理解对方为何在关键时刻下令把人给撤了出去。 “天要下雨了，今日金明池马球场暂时停歇修整，等雨过天晴，诸位再来，到时候陛下亲临，与民同乐。”只有这匆匆的一句话，常衡甚至于都没理会常琳军的异动，自己也跟着转身离开。 百姓对于这句解释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有些遗憾，毕竟此刻云层笼罩之下，天色已经逐渐暗淡，马球会自然是开不起来了。只不过对于墨北欢两人，却还是有不少人不断张望，似乎还想着跟在他们身后，查看动静。 “天要下雨？”墨北欢倒是微微迟疑，转而看着常衡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常琳军来的突然，离去的也太快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命令不是常衡下达的，而是来自后方。只不过刚刚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常琳军身上，所以他自己也没看见青青的身影。 “该死，她在冷眼旁观。”墨北欢一瞬间环顾一周，猛然间扫过一袭白衣消失在在人群中，而且身边青儿它们的身形被他迅速发现后，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老五，真就这么算了？”墨北庭还有些不忿的看着墨北欢，张大了嘴巴怒道：“你我是皇室亲王，难不成还怕了他一个小小的定远将军不成？” “那你上去和他打一场，不怕被这么多百姓踩死打死你就去。”墨北欢心头有些不安，所以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极为不耐，边走边冷笑道：“知道常琳军是怎么来的吗？常琳军的兵权在楚家，常衡就是楚家人。” “这么说，那我们费尽心力扳倒楚家——”墨北庭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间发现墨北欢的神色变得冰冷如霜，顿时吓得不敢再开口了。 “你要是不甘心，那就去查查——”墨北欢一指刚刚青儿消失的方向，没有再开口，转身就离开了。 这一下算是让墨北庭找到了发泄怒火的源头，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转身就跟了上去，而且很快调动手下，加快了脚步。 实际上此时两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跟踪的并不是楚梦溪，而是青青，青儿它们也是跟着她一同离开的，而且是直接返回楚家。 这对于才刚刚回到京城的墨北庭而言，反而更加坚定了，所以一路不断加速催促各路人马围上去，是铁了心要找回场子。在金明池有常琳军在，他吃了暗亏，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只要离开常琳军的庇佑，那么他带来的护卫足以帮他一雪前耻。 “嗷！”墨北庭的动作自以为没人发现得了，事实上青青自己倒是一无所知，但是青儿它们三头雪狼却在随后不久就直接仰天长啸，狼嚎声瞬间大作，并且围在她身边，目光警惕的盯着从远处而来的墨北庭的人手。 “这个墨北庭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不过墨北庭的人到了，欧阳岚也混在了人群中，冷眼旁观之下，见到对方明目张胆的追踪青青之后刚要跳出去，却忽然眼神一冷，随即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带着梦渺去和青青汇合，我去去就来，居然还有人想浑水摸鱼。”声音尚未落下，欧阳岚的身形就急速掠出，在人群中三转两转后，绕了半个圈迅速扑了过去，在旁边的一处巷子里堵住了一个蒙面人。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大白天的蒙面黑衣，是觉得别人眼睛都瞎了吗？”欧阳岚冷笑一声后，看着对方眼中厉芒一闪，转而摇头道：“束手就擒，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少管闲事！”冷冷的话语伴随着那双犹如饿狼一般的目光迅速而来，蒙面人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转身就走，竟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想走？我看你是想找死！”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欧阳岚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声怪叫之下，身形犹如一只大鹞子一样迅速窜了起来，后发先至，人在半空，强行一脚踢出，呼啸的风声中，带着强悍入山的力道迅速冲了出去。 “砰！”蒙面人的反击也在这一刻迅速展开，欧阳岚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摆脱对方，反而被一下子绕到了自己的前面，所以一瞬间一声冷哼之下，空中刀光雪亮，同时一个硕大的铁拳砸了出来，和欧阳岚选择了硬碰硬。 两人双双落地，这强势的一击之下，欧阳岚目光之中带着一丝诧异，刚刚他那一脚力道有多大他自己很清楚，但是对方却硬接这一击而安然无恙，反而还能同时反击，差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再来试试！”这一下直接让欧阳岚来了兴趣，手起绿光一闪，瞬间功夫将对方笼罩在中间，同时左手猛然间拍出，如山劲气之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也随之快速淹没进入绿光之中。 “不对！”欧阳岚打出这一击之后，原本就停了下来，但是随即脸色却带着一丝丝的诧异，蒙面人并没有使出毒功而倒地，反而在同一瞬间，周身隐隐然冒出一股奇异的光泽，强行挡住了绿光袭击，同时猛然间一声大喝，竟是强势硬接他的掌力。 “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欧阳岚一瞬间身形急速掠出，双手再次加大了攻势，在蒙面突破重围的一瞬间再度出手，一掌打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一道血箭随之飚射而出。 “这是——”血光迸发之间，他自己连退几步，同时脸色骇然的看了一眼对方，厉喝声中，银针犹如漫天花雨一般激射而出。 “哼，别以为就你们会使银针！”闷哼声传出的那一瞬间，对方的银针也如法炮制，犹如雨点一般朝着欧阳岚袭来，其势头甚至于丝毫不逊色欧阳岚多少。 “漫天花雨？我看你是找死！”这一招直接让欧阳岚勃然大怒，身形一起，双手猛然间对外推出，强悍的力道裹挟着银针以更加急促的速度呼啸而出，一瞬间击穿了漫天花雨的阻拦。 银针犹如利箭飞旋，直接将蒙面人打成了筛子，轰然倒地后，鲜血长流。 不过在蒙面人倒地的一瞬间，却趁着最后的力道甩出去一枚鸣镝，刺耳的呼啸声冲天而起，快速消失在天际中。 诡异的一幕也几乎是在同时迅速传出，这流淌的鲜血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香气，似乎血液之中掺杂了部分香料一般。 这一下欧阳岚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了，甚至于走到对方的身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比起常人血液流速更慢的蒙面人，冷哼一声后，直接捞起对方，身形拔地而起，顷刻间从眼前消失。 他的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就无影无踪，但是下一刻，此地却很快出现了另外一拨人手，同样黑衣蒙面，在原地查看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人目光阴沉道：“这是欧阳岚的手笔，看起来事情泄露了。” “对付一个小丫头，主上为何让我等出手？”沉默之中，另外一人有些不解道：“随便拉出去一个护卫即可手到擒来——” “你有本事对付欧阳岚？”最先说话的那么蒙面人缓缓起身，带着一丝凝重的语气道：“白驼山倒向了楚家，这件事未必有那么好办。老三已经失手，这件事瞒不住，所有人立即返回，近期不得外出，那个毒圣可没那么简单！” 这群人突然而来，又突然失踪，僻静的巷子里根本没人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地上的那一丝丝鲜血，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干涸，反而逐渐凝结成一颗颗血珠，闪烁着通红的诡异光泽。 第四百二十三章 姐妹同心 “少主还没回来，我们先过去，不能让青青落单了。”欧阳岚一去不回，惹得绿姬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楚梦渺就冲了过去。 此时墨北庭的人手已经将青青团团围住，而且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行人经过，这无疑也让墨北庭更加壮了胆气，只觉得自己一整日的怒火终于可以发泄了。 “你不是楚梦溪？一个丫头而已！”不过等到他下车却发现并不是楚梦溪后，顿时有些泄气，随意的摆手道：“把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位凌阳郡主到底能拿什么来把她赎回去。这一次，我非要这个贱女人给我跪下不可！” 墨北庭倒是难得的在此时稍稍多了一份心思，没有如之前那般莽撞，或许是想找回场子，打算利用青青来要挟楚梦溪，所以难得的下令手下活捉。 “砰砰！”不过他手下的人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之后，但是一瞬间白光一闪，惨叫声大作，接二连三的被撞飞了出去。 “嗷！”狼嚎声再次充斥九霄，青儿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北庭，眼中寒光大作，前爪也在不断刨动，大有随时直接朝着墨北庭进攻的架势。它的灵智已开，甚至于不需要青青指挥，就快速想到了应付危机的法子。 “来人，给我把这几头孽畜给宰了！”看着手下连续被撞飞，有几个人甚至于倒地不起生死不知后，墨北庭大为光火，转而让人以弓箭朝着青儿它们招呼，刚刚的那种心思在怒火之下，快速消失无踪。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青青一把拦在青儿跟前，看着墨北庭皱眉道：“王爷要想对我动手，姐姐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一个丫头片子，敢威胁本王？来人，给我一块射杀了。”墨北庭本来还有一点理智，但是被青青这句话给彻底激怒之后，转身恶狠狠下令的同时，亲自抢过一张强弓，直接对准了青青。 “我看谁敢动手！”青青被对方的架势给吓的连退几步，而身边青儿的目光也在这一刻彻底变得赤红起来，身形微微凝起，开始强势蓄力。 空中急速传来的呼喝声让墨北庭微微一愣，绿姬抱着楚梦渺一瞬间飞跃而起，脚踏两名士兵之后，一瞬间冲到了青青跟前，将对方一把护在了身后。 “定王，你当真要动手？”楚梦渺上前几步，看着墨北庭面沉似水道：“今日你敢动一下青青，长姐一定会让你加倍奉还，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呵呵，总算是来了个楚家人！那好啊，今日我倒要看看，她楚梦溪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丫头就敢和本王作对到底！”墨北庭并不认识青青，对于楚梦渺也是仅仅以前有点印象，勉强认得，所以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要射杀的到底是谁，反而以为是楚梦溪的侍女，所以对于楚梦渺的威胁根本就不屑一顾道：“本王要做的事，谁敢阻拦，本王才要加倍奉还，尤其是你们楚家人。告诉你，趁着本王还有点耐心，识相的，就给我退开，否则的话，光是你楚家人的身份，就让你死于乱箭之下。” “你敢！”楚梦渺气的身形颤抖，看着墨北庭冷笑道：“一个莽夫而已，你动手一下试试！你当我楚家人那么好杀不成？” “笑话，楚家早已覆灭，杀了也就杀了，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墨北庭是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那种，此时盛怒之下，早就将此前在金明池边的事情抛之脑后，转而看着楚梦渺冷笑道：“本王给了你机会，今日谁敢来，本王一块射杀，我看看谁能救得了这个小丫头！” “交给我吧。”绿姬等的有些不耐烦，她和瑶姬的性子截然相反，一心就想着动手，而且打得是和青儿一样的主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墨北庭，所以见到楚梦渺被气的脸色惨白后，身形猛然间一跃，身在空中，无数的药粉被疯狂抛掷到四面八方，自己更是闪电般直奔墨北庭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人能想到绿姬说动手就动手，竟是比他们还要干脆利落，而且还是毒雾这种手段。猝不及防之下，这些围成一圈的护卫被呛得不断咳嗽之余，成片的倒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顺势发射出来的箭矢也在随后被青儿迅速挡住。 “小姐姐快吃下去！”青青拉着楚梦渺急速闪到一边，绿姬和欧阳岚一样的不靠谱，出手毫无顾忌，根本连她们两个都被毒雾给包围了，她是没多大关系，但是楚梦渺可没有修习毒经，难以支持这种强度的毒药侵袭。 “青儿，去帮帮绿姬。”楚梦渺咳嗽了几声后服下解药倒是轻松了不少，转而一眼发现绿姬自己反倒是被墨北庭身边的人围在了中间，顿时急速催促青儿上前助战。 “小姐姐我们也去，打死这个墨北庭。”青青拉着楚梦渺也跟了上去，对于墨北庭敢无视楚家，她是难得的动了怒气，几乎是上前之后，手中银针一甩，学着楚梦溪的样子，以银针刺穴的方式加入战斗。 绿姬本身只是被围住了，这群人的战斗力比起墨北欢和墨南宸身边的护卫实力差距太大，反倒是墨北庭本人战力还不错，而且居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躲开了毒雾的进攻，在绿姬落地之后，反而带队猛攻不止。 “嗤嗤！”青儿一冲而入，从正面接替绿姬硬抗墨北庭的时候，青青的银针也到了，从背后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墨北庭的身体。 “啊！”惨叫声一瞬间响起，原本还一脚踢出，打算先解决青儿的墨北庭仰天惨叫一声，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下去，原地连连打滚，浑身皮肤瞬间开始急速变红。 “这是丧魂钉啊？”楚梦渺就知道一种银针刺穴的法门，还是此前楚梦溪打算教她的保命手段，但是她从来没用过，此时见到墨北庭一瞬间到底惨叫之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青青的手之后，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 “小姐姐别怕，这丧魂钉其实可以操控的。”青青拍了拍楚梦渺的手，转而笑道：“你之前没学全，看看我的。” 她伸手一挥，银针再度飞出帮助绿姬快速解决对手的同时，猛然间对着虚空一握，墨北庭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急速控制，整个人直接一跃而起。 “停！”一声轻叱之下，墨北庭直直的站在了原地，哀嚎声快速消失，整个人也在楚梦渺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了平静。 “定王，要不要继续打？”青青清脆的声音快速响起，看着墨北庭直摇头道：“我楚家虽然没几个人了，但是你敢欺负小姐姐，我必让你好看。” “你敢对本王用毒？”墨北庭一声嘶吼之后，恶狠狠的盯着青青，眼中犹如要喷出火来，他今天先是被楚梦溪强势从马球场扔了出来，如果不是墨北欢出现，只怕唐云端只要要将他扔进金明池了。结果在外边再被常衡依仗大军威慑了一顿，现如今对付青青，又被对方给下毒了。这让他只觉得一路碰壁之下，难以承受，转而看着青青不顾一切道：“本王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体内好像还有丧魂钉，姐姐出手了？”青青一挥手，墨北庭一下子再度摔倒在地，哀嚎声再次响了起来，但是青青却露出一丝疑惑，转而直摇头道：“姐姐的手法我不会，不过现在要不趁这个机会，让你知道知道，楚家可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她随口而言，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是墨北庭却一瞬间只觉得仿佛有人拿着刀一路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那股撕裂般的剧痛一直延伸到了心口，仿佛自己的心脏真的要被人给拿刀给剜了出来一般。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再也坚持不住了，而且他身边的那些护卫被绿姬全部放倒之后，已经没人来救他了，只是片刻间的功夫，就向着楚梦渺露出一丝求饶的神色。 “堂堂定王，刚刚不是还说要对我楚家如何吗？”楚梦渺嗤之以鼻，走到墨北庭跟前冷笑道：“怎么样？我姐妹二人就在你眼前，你有本事来杀啊！” 墨北欢一声嘶吼，强忍着剧痛坐起身来，但是没坚持一下，就再度倒地，双手不断的抓挠心口的位置，开始忍不住求饶了。他这种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藩王，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能坚持到现在实际上已经超过他自己的承受范围了。 “她，她也是楚家人？”不过等到青青制止了丧魂钉的发作之后，墨北庭倒是咂摸出一丝楚梦渺话中的意思，转而脸色骇然道：“你在胡说，你们楚家就只剩下你和楚梦溪两个人存活，连楚梦河都死了，哪里又来一个楚家人？本王看得清清楚楚——” 墨北庭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紧急停了下来，转而脸色惨白，闭上了大嘴巴，露出一丝后悔的神色。 “你说什么？你看的清清楚楚？”原本楚梦渺也懒得和对方多废话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墨北庭就是属于没有脑子的废物，充其量只能被当作棋子，但是这句话一出口，却让她霍然转身，目光一瞬间充满杀气，直直的盯着对方怒道：“你远在徐州，又如何会看得清清楚楚？说？你是不是也参与楚家的事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玉落潮汐 “青青，为什么不让我问问清楚？”楚梦渺被青青拉走之后，还尤有不甘道：“我就想知道墨北庭这个混账是不是也——” “哎呀，小姐姐，墨北庭就是一个莽夫，他能参与楚家的案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背后有人指使，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总不能把他也抓起来吧？他可是朝廷的亲王。”青青直摇头道：“我听姐姐说过，不让我们插手这件事，太危险，而且容易破坏了她的谋算。” “长姐就是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扛起来，那墨北庭要是插手了，背后肯定就是那个燕王。”楚梦渺叹了口气，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我也是楚家人，我们都是，却偏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孤军奋战，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心疼她。” “姐姐喜欢对弈，或许是有更大的打算吧。”青青很少关注这些，她的心思很简单，没有楚梦渺想的那么多，所以也不理会对方的疑惑，拉着她就直接返回了楚家，却发现欧阳岚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将一具蒙面人的尸体放到了楚梦溪跟前。 “欧阳少主，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青青见到瑶姬在一旁拿着银针开始刺破蒙面人的指尖，顿时来了兴趣，连刚刚碰到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如你我一般想法吗？”欧阳岚抱着双手站在楚梦溪身边，看着地精水火木樨珠上红鹰不断闪烁，顿时苦笑道：“能有这种手段的，不用多说，肯定是唐门中人，我只是很奇怪，他们派出这样的人手来对付青青，到底所图为何？而且当真不怕暴露吗？” “玉落潮汐啊，这是传说中上两代毒圣开始的推想，连毒经都只是记载，并没有留下线索。”楚梦溪手中情毒花不断飞出光华，转而亲手在蒙面人心口的位置扎出一针后点了点头，欧阳岚的猜测没有错，已经有人在破解万年青玉落了，而且还走的是当年毒圣一脉相似的路子。 “化毒素融入血液，固化五脏六腑，从而提升人体之能，将万年青玉落原本吸出来的人体精华用来反哺自身。”楚梦溪喃喃自语之余，脸上也带着一丝唏嘘之色，她也一直在试验这个问题，比起其他人，有雪儿它们在身边后，万年青玉落实际上到了她手中有了更多的发现，但是却从未在人体尝试过。却没想到，有人居然能提前一步，将其用在人体进行试验。 楚梦溪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起来，她已经想到了后果，所以当目光落到青儿它们身上之后，目光变得惨然无比。很显然，对方是知道青儿它们异变是因为万年青玉落，所以才会想出了类似的办法。 “此前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也发现过这化入人体的万年青玉落帮助他提升了极大的能力，平平无奇之下，居然能硬接我数招而不落下风。”欧阳岚知道楚梦溪在想什么，所以接过雪儿看了看对方的前爪，转而道：“看起来你们毒圣在雪狼身上也试验成功了，这雪狼就算是天赋异禀，也不至于能够凭借兽身硬抗世间高手。” “青青，你有此前那个在西市撞过你的人的印象吗？”楚梦溪一旦进入状态，就浑然不顾其他，所以楚梦渺在旁边一连试图开口几次都未曾得到机会，反倒是她自己在仔细想了想之后看着青青问道。 “万年青玉落是那时候取到手的？”青青有些迷茫，她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反倒是青儿围着蒙面人转了一圈后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而且举起自己的前爪指了指雪儿。 “只怕不止那一次。”楚梦溪想了想之后叹息道：“这种手段需要不断的试验，而且人体脆弱，和青儿它们相比截然不同，所以想要得到万年青玉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断的与我交手，诱使青儿它们出击，取得万年青玉落的毒素。” “燕王府。”欧阳岚的心思奇快无比，一瞬间就猜到了楚梦溪未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转而跟着点头道：“算起来的话，他手中至少收集了四个中毒之人，如果全部交给唐门，那么就可以源源不断支持研究下去，想要破解万年青玉落，其实也不是不现实。” “长姐，刚刚青青被墨北庭围住，他亲口说，自己曾经参与楚家一案。”楚梦渺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说到燕王府，顿时迫不及待的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转而继续道：“这墨北庭常年不在京城，而且还是个莽夫，他能做什么？肯定是墨北欢指使的，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往后你们出门需要各自带上人手护卫，不要单独行动。”楚梦溪打断了楚梦渺的话，毫不迟疑道：“你别管了，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可是——”楚梦渺还想说什么，但是楚梦溪眉头一皱之后，顿时间她不敢再开口了，引得欧阳岚朝着绿姬使了个眼色，将对方给拉了出去，他自己转而看着楚梦溪摇头道：“你是不是对她有些无情了？” “她还缺少历练。”楚梦溪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局势已经逐渐分明，双方的后手逐渐摆到了台面之上，似她这般冲动，不仅无济于大局，反而很可能累及自身。我分心无术，恐无法护她周全。” “我已经想过了，此事若有万一，烦请欧阳少主将梦渺和青青带离京城，往后去白驼山也好，或者，安置在中原觅地隐居也罢。”楚梦溪的话还未说完，欧阳岚就横了她一眼，撇嘴道：“你别说这些丧气话，自己谋算的棋局难道自己还没把握吗？” “玉落潮汐啊，玉落之后，体内精气宛如海潮，层层叠叠，护卫中宫，让常人也有江湖高手的战力，一旦成批次出现，起效果必然会不次于绝情散。”楚梦溪苦笑道：“而这一次，我们却没有办法反制，当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或许师尊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我毒圣一脉的毒药会成为祸害苍生的祸首。” “不用这么悲观吧？”欧阳岚哑然失笑，踢了一脚蒙面人之后笑道：“你看这家伙的样子能成什么事？而且我们的速度其实也不慢吧？你不是一直在琢磨这事吗？换个方向，既然别人已经走到了前面，那索性我们就研究反制的手段即可。” “我来吧。”楚梦溪微微点头，一边开始亲自检查蒙面人，一边随口道：“你把人抓回来，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有些事要提前做。” “放心，交给我，跟我玩鬼心眼，那可能会输得很惨。”欧阳岚嘻嘻一笑，嘴角泛起的弧度显得格外的幽森。 欧阳岚能有这种口气，楚梦溪也就没管，转而专心致志的带着青青和瑶姬开始围着蒙面人研究反制之法。欧阳岚说的确实有道理，玉落潮汐在唐门率先取得突破之后，自己转头跟进实际上也没有了意义。而毒圣当年虽然没有在人体试验，但是青儿它们就在自己跟前，可以随时将其捡起来继续。而且她已经感觉到了，当年毒圣的研究重点实际上还在雪儿身上。利用万年青玉落封锁人体精气，从而实现长久保持容颜的目的。 这是往长生之路去的，和当前唐门的法子截然不同，自己持续跟进，实在过于虚无缥缈，反而反制之法来的实际。 “姐姐，这玉落潮汐说到底也是封锁人体精气，其实和雪儿的症状差不多吧？”青青蹲在一旁，看着楚梦溪不断从蒙面人身上提取血液，然后以情毒花试验，最后以此前炼制的丹药中和化解，顿时在一旁低声道：“不如试试反向消解，或许会有大用。” “反向消解？”楚梦溪一愣，但是随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而点点头道：“或许是个办法，万年青玉落没人比我们更懂。” “姐姐说的是，唐门的人怎么会有姐姐了解万年青玉落的特性？我们只需要找个简单的法子，比如说毒雾之类的，他们要是敢再来，一把毒雾扔出去，消解了万年青玉落的药力，那这玉落潮汐没了作用，自然也就不成威胁了。”青青的想法很简单，破解玉落潮汐很难，但是消除万年青玉落对于楚梦溪来说却不是大事，二者虽有区别，但是归根结底，确实二合一，是一件事。 “来，去配药，尽快试出来。”楚梦溪目光望向外面，微微沉吟之后迅速动手，对于她而言，破解玉落潮汐之后，这件事也是时候落地了。 “姐姐，你的思绪已经变得这么敏捷了，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各式各样的药材到了楚梦溪手中不断的被扔进药炉后，青青蹲在一旁，忽然低声道：“要不要我去告诉王爷？月儿姐姐偷偷告诉我，王爷好几日都没怎么吃饭了。人变得消瘦了不少，昨日还进宫去找萧太妃，两人好像又吵了一架，听她说，吵得挺凶的，王爷没压住脾气，把宸阳宫都给砸了。” “事情还没了，不着急。”楚梦溪动作一顿，脸色也变得有些颓然，但是随即朝着对方点头，说了句让青青都没忍住的话道：“你找月儿，给他点消灵散，不吃饭那就想办法让他吃吧。一个大人，还不吃饭！非要人哄不成？” 第四百二十五章 雨夜暗影 “哎，你这回来没被人发现吧？”淅沥沥的秋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原本金明池边楚梦溪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是到了晚间，雨却真的下了起来，以至于不仅仅马球会被临时改期，常衡也是一直忙碌到深夜时分才匆匆返回，转而被欧阳岚给拉到了云汐小筑。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有谁能跟踪得了我？”常衡冷笑一声之后转而道：“你这么大张旗鼓那才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心之人未必不会发现。” “你懂个啥？”欧阳岚撇嘴道：“这叫做，你们中原的兵法上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叫做兵者，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虚虚实实，才能看不清楚。”他随口胡诌了几句之后转而笑道：“我知道有人在楚家安插了眼线，只不过对方比较笨而已，楚家用的人都是毒圣妹妹那双火眼金睛仔细查看过无数遍的，岂能让他得逞？放他进来，那是等着他把消息传回去。所以殷红林的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杀手锏是你我二人，只要你不被发现，我可是早早的就把自己打发去宁王府喝酒去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影子。” “随你吧，反正我只负责杀人。”常衡冷冰冰的回了对方一句之后，操起酒壶灌了几口酒，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这种样子让欧阳岚有些无奈，常衡是越来越不会说话，或者说，是越来越冰冷了，见多了朝堂争斗的阴暗后，原本还有些爽朗的性子，到了如今不问他基本上不会开口。 两人静静的彼此喝酒，没有出声，而远处殷红林带的护卫队也在不紧不慢的巡逻，虽然在凌云居附近加强了人手，但是确如欧阳岚所说，这种刻意的动作反而更能让人放心。毕竟，抓到的蒙面人可是他亲手提着走进去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夜色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难得的秋雨入夜眠，所以外边宵禁也来的比往常早得多，梆子声响起之后，巡防营的人手开始在各大坊市之中巡逻，驱散行人后，整个京城随之快速安静了下来。 “人来了。”欧阳岚的耳力是出了名的敏锐，在这种时候，夹杂着雨声和风声，尚且能够听到黑暗中那细微的动静，转而将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凌云居的后方。 云汐小筑是在凌云居的西面，后面是枫晚亭，他们所处的这个高楼正好可以查看后方的那一片角落，所以等到他悄然起身的时候，目光之中瞬间寒芒大作，和此前醉醺醺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左我右，我们包抄过去，凌云居里，绿姬和瑶姬已经做好准备了。”欧阳岚是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甚至于连出手的方向都思索过无数遍，所以和常衡同时起身，两人一左一右，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身手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虽然在黑夜中破空急速穿行，但是却悄无声息，即便是落在地面或者屋顶，也是极其轻微。 这一点比起对面的那一群黑影，要高出无数倍。只不过常衡的距离较近，还是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底细，这是一群横练功夫的高手，虽然落地沉重，但是毫无疑问，全都身手不凡。 “哼，找死！”这反而让他眼中杀气变得更盛，手中长刀悄无声息的伴随着一跃而起后，力劈而下，率先发难。 这群人是刚刚抵达凌云居的后楼就被常衡兜头给拦住了，猝不及防之下，鲜血迸射之下，连续两人在一瞬间被暴起的常衡迅速斩杀后，其他人开始迅速反击，将其围在了中间。 而剩下的人在见到有人拦截后，也再度加快了脚步，而且是不再掩饰身形，直接朝着尚且亮着灯的凌云居主楼扑了上去。 这一瞬间的杀伐动作迅速惊动了殷红林的手下，部署在凌云居前面巡逻的护卫队也开始不断吹动口哨，同时带队朝着厮杀之地急促而来。 但是此时，这些黑影也得到了增援，在见到前方厮杀后，楚家前门方向，也骤然而起一群黑影，开始明目张胆的直冲大门，杀了进来。 大雨掩盖了所有人的踪迹，也让防备变得艰难无比，前门方向殷红林亲自带队冲杀，却挡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人手冲击，短时间内，楚家大门就失陷了，所有的人手开始不断后退，逐渐的被人逼近到了内宅的院墙附近。 “姑娘，人应该来的差不多了。”这突然而来的两面厮杀分布凌云居两侧，其激烈程度让站在绣楼上的楚梦溪看得一清二楚。而伴随着常衡那边一人之力难以阻拦越来越多的黑影后，瑶姬和绿姬也带着青青出现在她身边。 “欧阳少主不是还没动吗？不着急。”楚梦溪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两女后点头道：“若是有人杀进来就用这个。屋内不比外边，没有下雨，毒雾能起到作用。我也想看看，来的到底是人是鬼，这毒药对他们到底还有没有用。” “他们失手了一次之后，应该不会再派人来了。”瑶姬见到青青抱着雪儿，看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厮杀，反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顿时低声道：“否则的话，还来抢什么？真的觉得自己的谋算万无一失吗？” “那可不一定，这人，有时候最麻烦的就是过度的自信，那是自负。”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已经有人闯进来后，示意两人快速去准备，自己则带着青青高居于绣楼之上，冷眼旁观这一场雨夜厮杀。 瑶姬和绿姬联手组成的防线虽然挡住了冲进来的那些蒙面人，但是却并没有打消对方的念头，反而在随后引发了更大的动静。无数和常衡厮杀的黑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所有人不需要解释都知道，瑶姬和绿姬作为能够进出凌云居的女使，她们参战，意味着楚梦溪身边最后的防备人手已经下场，那么对方的身边已经无人可用，只要牵制住她们，就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局势。 “姐姐，他们开始冲击绣楼了。”青青拦住了青儿，转而看着楚梦溪眨眼道：“要不要我也去帮忙？” “不用，待在我身边就好。”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还想着一石二鸟，是想把我也抓走吗？” 她的话除了青青无人听得见，但是此刻在下面厮杀的瑶姬是真真切切发现了对方的用意，除了部分人手冲击绿姬守备的蒙面人所在的暖阁，更多的人手开始朝她而来。而在她的身后，就是通往绣楼的道路。显然，这些人打的主意就是连楚梦溪一块拿下。 “找死！”这让瑶姬这么好的性子都开始安耐不住，手中毒雾开始一瞬间在屋子里炸开，一股浓郁的绿色雾气开始迅速笼罩了所有人，浓烈的香气伴随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连续倒下去好几人后，剩下的那些黑影开始极速防备，他们本身就是蒙着面巾，对于毒雾更是有着天然的防备，所以毒雾在此时对他们的作用不大，即便是这种毒雾是楚梦溪重新调制的，气味刺激无比。 不过真正让瑶姬注意的是，这些人在毒雾侵袭之后，身形开始剧烈摇晃，原本杀气纵横的架势也开始逐渐减弱，这让她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猜测的没错，这些人果然都是身怀玉落潮汐之人，对于这种特制的毒雾反应非常剧烈，几乎一瞬间，这些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减弱。 “果然如此，看起来唐门对于玉落潮汐的钻研已经到了成熟的阶段，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的派人上门，这是要挑衅吗？”瑶姬喃喃自语的同时，手上的攻势瞬间加强，趁着这个机会，银针如雨一瞬间飞射各处。 她用的是白驼山的传承，此前这些人依仗着人多，和周身爆发出来的强悍力量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但是此刻，对方的气势一旦瓦解，她瞬间得手，几乎是一招之内，连续击杀十几人。 而在绿姬那边，就显得比瑶姬暴躁了许多，毒雾弥漫而出的瞬间，她的身形也急速窜入场中，手中弯月匕首连续突刺，鲜血迸射之间，击杀数人后，反而开始以一人之力发起了反攻。 凌云居主楼内的形势瞬间一变之后，也开始影响到外边的厮杀，前门附近，殷红林在陆续得到增员人手之后，逐渐稳住了局势，并且将防御重点放到了西院和凌云居等重点区域，其他地方暂时全部放弃，同时开始不断发射鸣镝火箭，召唤外面巡逻的巡防营协助。 而在后院，常衡却越战越勇，且他也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明明功夫不高，但是却力大无比，身手敏捷。这很显然是玉落潮汐的作用加成，致使普通人也有了和他抗衡的战力。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反而长刀不断抡下，开始和这些人硬碰硬，存心要试探这种药对于人体加强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死！”连续几招全力进攻后，常衡一刀劈落，灌注全身的力量之后，将对手连人带刀劈成两半后，淤血而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而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欧阳岚也出现了他跟前，不过对方却没有对着眼前的黑影出手，反而骤然间身形飞起，朝着后方而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诡异莫名 “砰”欧阳岚人在半空，被从下而上的两道黑影连环突袭，闪电般功夫，三人交手数次，从空中一路打到地上，让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东面瞬间大战连天。 “再来！”这是两个从开战至今从未出手的两道黑影，其战力比起其他人足足高了一倍不止，两人联手甚至于连欧阳岚短时间都拿不下。 “能吸纳毒雾？”雨天厮杀，对于欧阳岚来说战力被压制了不少，两重毒雾释放之后，都被雨水给生生冲散。但毕竟还有部分毒雾被甩了出去，但是让他微微诧异的是，这两人对于他亲手炼制的毒药却近乎于无动于衷，即便是中毒，却依旧生龙活虎的发动突袭。 “再来试试。”这一下连欧阳岚都来了兴趣，手起一掌，绿色光华冲天而起，犹如实质版朝着两人分别而去。 “砰砰”两道沉闷的声音飞速传来，这一次这两人被强悍的力道击飞后，整个人在空中不断颤抖，砸落地面后，气息开始迅速不稳起来，但是却依旧还有战力。 “结阵！”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其中一人出口后，周边被常衡率领的桃陵军护卫打的节节后退的蒙面人开始迅速以两人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反过来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比拼阵法？那就是在找死！”这一下欧阳岚停下了脚步，常衡反倒是冷笑连连，他身边的都是桃陵军将士，江湖争斗或许比不上别人，但是论这种军阵比拼，几乎不需要他指挥，这些人近乎于本能的在雨中结阵，随后一言不发往前猛冲。 “不好，这是调虎离山。”欧阳岚原本还打算看看常衡的动作，但是一瞬间却变了脸色，身形急速拔起，直接冲着绣楼而去。 而此时，刚刚结束战斗的瑶姬和绿姬两人也几乎同时一声呵斥，闪身来到楚梦溪跟前，一左一右，同时对着黑暗中猛扑上来的几道黑影出手。 “青儿！”楚梦溪冷哼一声后，青儿也带着细腰和四眼扑了上去，只不过这是在二楼，空间狭小，它们能够施展的地方不大，所以短时间内，等到这几人站住脚步后，厮杀迅速展开。 “跟着我。”楚梦溪将雪儿塞给青青之后，退到一边后，手中银针不断飞出，瞬息之间，趁着对方防备不周，连续击落三人后，终于给瑶姬和绿姬缓解了部分压力，等到了欧阳岚赶来增援。 “交给我，你们后退。”欧阳岚人在半空，手中折扇一挥，将来袭的两枚暗器打落之后冷笑道：“唐门的暗器在我面前，还是少放的好，省的丢人现眼。” “砰砰砰！”欧阳岚连续数掌强行登上二楼之后，看着眼前几人冷笑道：“本事不强，心眼倒是不少，唐门的人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先拿下他们，我倒要看看，唐门的玉落潮汐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楚梦溪手中银针一闪，在欧阳岚之后同时出手，以银针刺穴硬抗对方的暴雨梨花针，无数的光点在空中急速闪动，随后双双湮灭。 这种是近乎于针尖对麦芒的战斗发生在黑夜中更是凶险莫测，楚梦溪一人对付对方数人联手进攻，而且对方的暴雨梨花针实际上是暗器的范畴，有着机械辅助，而她这边却单纯依靠手速和七劫针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必须挡住对方犹如雨点一般的银针，每一枚都必须挡住，否则的话，只要一枚突破防御圈，那么不论是她还是青青，都无法应对。 “再来！”这一次是楚梦溪的声音，暴雨梨花针呼啸而来之后，她手中也再度出现书枚银针，随意的往空中一甩，犹如数道微小的霓霞一样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混合在无数的光点碰撞中，根本难以察觉。即便唐门的人在暗器造诣上都远超其他毒宗门派，却依旧几道闷哼声迅速传出，一瞬间的功夫，在二楼厮杀的黑影直接少了一半。 这样一来，瑶姬和绿姬的压力瞬间一空，让她们迅速汇合到了欧阳岚身边，三人联手，开始和混在附近的青儿联手展开反攻。欧阳岚自己更是对准领头的那个身手高强，仓促之中甚至于和他对抗不落下风的蒙面人强攻不止。 “青儿，攻他下盘。”欧阳岚一声招呼之后，青儿瞬间化作一道白影，从瑶姬身旁蹿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膝盖上，那一瞬间的晃动让欧阳岚迅速抓住了机会，手中折扇强接对方一刀之后，自己一掌推出，绿色光华犹如光柱一般直接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砰”沉闷的声音迅速传出，欧阳岚紧随其后，追着对方的身形窜出了绣楼，人在空中再度一脚踹了上去，两下同时击中胸口，随即在空中强行将对方给抓了起来。 为首之人被击落，让绣楼上厮杀的瑶姬和绿姬迅速放下心来，开始全力对付剩余的几人，而此时，青儿也带着细腰再度建功，从两侧分别偷袭两人，狼口大张，咬住对方后，哀嚎声迅速响起，被随即而来的两枚银针迅速刺破身体，倒地不起。 “滚开！”眼见着最后的希望破灭，最后一人在瑶姬和绿姬联手进攻的时候，忽然不顾一切的朝着楚梦溪冲了过来，而且双目一瞬间变得血红无比，嘴里面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你们后退！”这种变故让刚刚落地的欧阳岚脸色一变，但是不等他出手，楚梦溪忽然冷哼一声，手中急速凝聚起一团璀璨的白光，隐隐然的蝶影开始上下翻飞，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围绕着蒙面人一圈，犹如无数的萤火虫一般钻入了对方的身体。 “砰！”这一下，蒙面人犹如被雷霆击中，身子晃了晃之后，闷声倒地，而原本身上的那股暴虐的气息也仿佛被强行压制住了一样。 “这家伙想自爆！”欧阳岚急匆匆上前，一把扯过蒙面的手，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勃然色变道：“他体内蕴含着一股极强的力量，真要被他得逞的话，只怕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先把人打退，我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梦溪和欧阳岚对视一眼之后，两人迅速分头行动，欧阳岚开始重新跳到常衡身边，协助对方作战。而绿姬则带着青儿它们赶到了殷红林身边，两边同时动手，以银针不断在厮杀的战场上穿梭，袭击这些人的同时，避免再度出现类似的情况。 “姑娘，这还是玉落潮汐，但是和之前被抓的那个人不一样，他们体内的力量并没有被据为己有，反而随时可能反噬的样子。”瑶姬和青青抬着人走进大厅后，也看到了异状。和此前欧阳岚从外边抓回来的那个蒙面人相比，这些人尤其是最后冲向楚梦溪的那个蒙面人，体内力量紊乱，杂乱无章，即便是被丧魂钉封住了奇经八脉，那股力量依旧时时冲击着对方的内脏，大有横扫一切之势头。 “看起来，唐门的玉落潮汐还不成熟，所以无法让所有人都能掌控这种力道。”楚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同时一股忧色也出现在脸上，玉落潮汐或许没有成熟，但是很显然，此前的蒙面人也没有完全掌握，因为按照今夜厮杀的这些人的身手来看，如果全部掌控的话，只怕这些人不会逊色常衡和欧阳岚多少。 “如果他们真的能完美掌控玉落潮汐，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比肩少主他们？”瑶姬也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所以脸色惨然道：“他们可都是世间有数的高手，如果唐门能拥有这么强的战力，那岂不是——” “推翻朝廷，自己做朝当皇帝。”楚梦溪声音冷冽，一瞬间充满了杀意。此前对于唐门的压制策略此时只怕是根本难以起到任何作用了。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对方尚未研究成熟，彻底铲除唐门的力量，重新整个四大毒宗。 “四大毒宗之中，张家已灭，是该重新整合了。”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转而点了点头，此时虽然她分心乏术，但是唐门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倘若继续放纵，那么将来只怕是一场更大的祸患。 “要想对付唐门，只怕光靠如今的人手是力有不逮。”瑶姬苦笑不已，白驼山远在西域，眼下欧阳岚手中就只有区区几十号人手，对付势力庞大的唐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毒圣一脉更是向来单传，楚梦溪一人压制唐门或许可以，真要铲除对方，那是真真切切需要投入无数的人手才行。 “那就想办法。”楚梦溪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寒无比，唐门有了此等力量，若是和京城之人相互勾结，那么祸患只怕就迫在眼前了。 “姑娘您有办法了吗？是让朝廷动手？”瑶姬心头一动，楚梦溪若是选择动手，十有八九只能动用朝廷大军，毕竟她只要将这件事禀告皇帝，谁也不会放心唐门掌握这么强大的力量。 “朝廷？”楚梦溪看了看外面愈发猛烈的秋雨，足足沉默了半晌都没有继续开口，但是那不经意间的摇头却让瑶姬忽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脸色微微起了变化，再抬头的时候看向对方久久不语，终究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瓜熟蒂落 “一夜大雨，果然清爽无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清晨时分，欧阳岚顶着一对黑眼圈来到凌云居笑道：“都收拾利落了，不过你怎么把那个暗线给放了？” “看看有没有愿者上钩的。”楚梦溪扫了一眼困倦的青青，微微点头道：“他能安插人手来楚家，我也可以派人过去，看看接下来到底会有什么人过来。” “去河西的人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就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中门大开，任由人拆了这凌云居了。”欧阳岚微微沉吟之后看了一眼楚梦溪道：“需要我让人回一趟白驼山吗？” “去一趟南海吧。”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欧阳岚却一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转而若有所思道：“你决定好了？” “这段时间再看看。”楚梦溪目光沉吟，心思似乎并不在这上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足足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道：“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也未可知。” “再等等也无妨。”欧阳岚点了点头，低头啃了口面饼，但是才刚吃了一口，外面月儿就急不可耐的直接冲了进来，满脸焦急道：“王妃，快请您去一趟王府，喜儿，喜儿不好了，昨夜就腹痛难忍，请了太医院的大夫过去看了一夜，孩子都没生出来，现在——” “该死，不是难产了吧？”欧阳岚一下子直接站了起来，但是随即看了一眼楚梦溪，难得的有些迟疑道：“你需要过去吗？这孩子能不能要？” “王妃，王爷很在意这个孩子，所以，请王妃出手，至少，至少保住孩子。”月儿一下子跪了下来，磕头不止。谁都知道喜儿的这个孩子怎么来的，这事情在宁王府就是个禁忌，但是到了如今，已经不得不面对了。 “青青，收拾东西，随我去一趟宁王府。”楚梦溪只是一扫月儿，没有迟疑，起身就要往外走，惹得欧阳岚只得朝着瑶姬使了个眼色，自己随后也跟了过去。 此时宁王府内确实是一阵大乱，墨南宸此前虽然也有几房妾侍，但是从未有人生过孩子。所以此时喜儿生产，足足让整个王府的人都乱成一团，甚至于在楚梦溪抵达的时候，连太后等人都惊动了，带着萧太妃和皇后等一大帮女眷也全都赶了过来。 “启禀郡主，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夜，这个喜儿如今气息微弱，恐难有体力支撑，孩子和大人保一个尚且勉为其难，倘若迟疑下去，只怕是难以两全。”郑仁基此时是满头大汗，见到楚梦溪到来，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除了告知后者喜儿的现状之后，还一口气直接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保住孩子，放弃喜儿。 “那还愣着做什么？保住哀家的孙儿最为紧要。”楚梦溪尚未开口，萧太妃就急得大喊，这个时候她倒是比谁都上心了，但是却发现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理会对方，甚至于连墨南宸都默不作声，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楚梦溪身上。 郑仁基是楚梦溪不开口，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决定的，喜儿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身为楚家一系人手，对于她是没有任何好感。别说是大人，就算是孩子，只要对方不点头，郑仁基也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这就是在给对方日后惹麻烦。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楚梦溪此前解除了婚约，但是宁王府内外几乎所有人都依旧将楚梦溪当做宁王妃看待，在这个时候对方不开口，其他人说话如何会起到效果？ 而太后此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拉着皇后和墨南湘就坐在一边，很显然，她们也不会过问这种事情，即便是墨南湘有心想要插嘴，但是太后只是扫了一眼之后，也就没了声音。 “楚梦溪，你再耽误下去，害了我孙儿的性命，哀家就和你拼了！”萧太妃环顾一周之后，脸色彻底变了，一下子冲到楚梦溪跟前，怒喝道：“你有一点医者之心吗？” “那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萧太妃你自己处置吧！”楚梦溪冷眼一扫萧太妃，猛然间看到外面墨北欢的身影也跟着出现后，心头一动，声音顿时间变得更为漠然道：“接生孩子而已，你又不是没生过，自己去吧。” “着太医院所有朝奉大夫立即撤出宁王府，这件事我们不管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看萧太妃自己大显身手。”一句话说完，楚梦溪目光转向郑仁基，同时继续道：“传令京城所有医馆大夫，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进入宁王府。” “你！”楚梦溪的性子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于话音刚落，她自己拉着青青转身就走。这一下让萧太妃彻底急了，上去就是一把抓住了楚梦溪的衣袖，急切里，因为太过于用力，只听得“刺啦”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出，硬生生的将楚梦溪的半幅衣袖给撕裂了。 这一下，瑶姬跟在楚梦溪跟前，近乎于本能的一手推开萧太妃，将对方给甩了出去，同时立即将楚梦溪护在了身后，手中银芒一闪，就要再度出手。 “母妃！”墨南宸眼疾手快，将萧太妃扶住之后，急忙朝着瑶姬摆手，转而看着萧太妃直摇头道：“母妃你要干什么？” “墨南宸，那是你的孩子，你忍心弃之不顾吗？”萧太妃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朝着墨南宸大喊道：“你就任由这个妖女葬送自己的骨血吗？” “我记错了吗？”墨南宸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梦溪反而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萧太妃此前是不是并不在乎这个孩子？还说是贱种？” 她的声音不大，似乎有些不确定，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瑶姬，似乎想要得到对方的确认。但是此时除了萧太妃之外，整个流光阁内，甚至于连喜儿的叫喊声都停了下来，所以她的声音虽小，却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一下连墨北欢的脸色都起了变化，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楚梦溪几步，似乎想看清楚对方的神情变化。 “梦溪，母妃那是一时气话，你莫要放在心上。”瑶姬没有回应，但是墨南宸却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虽然他看到楚梦溪脸上的那一丝迷茫之后也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但是这个时候确实没什么好办法，郑仁基带着人一夜未曾修整，但是却依旧没办法。喜儿胎大难产，长久之下，已经没有了挣扎之力，他能做的已经不错了。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寄希望于楚梦溪的手段，所以他默默地走上前，声音歉然道：“我想请你出手，可以吗？就算是我求你的。” “楚梦溪，今日我的孙儿若是出了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萧太妃恶狠狠的开口，在她的眼里，这件事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属于楚梦溪的错误，那犹如看待仇人的目光让墨南宸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转而一把将萧太妃给强行拉到了一边。 “月儿，立即送太妃回宫。”摆在墨南宸眼前的其实就一件事，所以一瞬间想明白症结后，他没有多少迟疑，直接朝着萧太妃恨声道：“母妃若是还想看到这个孙儿，就立即回宫，从此以后，不论儿臣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来宁王府。儿臣自己的子嗣，儿臣自己看顾。” “好了，都别吵了！”这种决绝的声音在随后月儿快步上前，拉着萧太妃就走后，终于惹来了太后的开口，后者缓步上前，看了一眼萧太妃之后徐徐道：“你还想要孙儿吗？” “太后这是什么话？那是南宸的孩子，便是我的孙儿，说到底那也是太后的孙儿，我自然——”萧太妃张大了嘴巴，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但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太后就冷笑道：“既然知道是自己的孙儿，那你还在梦溪面前横什么？孩子是梦溪生的吗？你凭什么说不放过她？谁生的孩子你去找谁！” “可是，她楚梦溪要带走所有的——”萧太妃还想着争辩，但是太后却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茬，转而冷笑道：“那好啊，哀家在这马上传令，太医院所有大夫，包括京城内外，只要是你萧太妃看上的大夫全都集中到宁王府，任由你调遣。哀家和梦溪马上退出去。” “你！”太后说的是斩钉截铁，而且直接拉着楚梦溪就往外走，甚至于墨北欢一个不小心挡了路，当场就被冷眼一扫，吓得忙不迭的往后连连后退。 “那可是南宸的第一个孩子！”萧太妃这一下忍不住了，上前拦住太后转而嘶声道：“太后当真如此狠心？” “哀家狠心什么？你要大夫，哀家就把整个京城和太医院所有人都留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太后怒喝道：“难不成你让哀家去给你当下手不成？” “我让她——”萧太妃张大了嘴巴，指了指楚梦溪，才刚刚开口就被太后冷冷的打断道：“你让谁？梦溪欠你的吗？有必要围着你们母子二人打转不成？” 这一番疾言厉色的话，太后没有给萧太妃留任何情面，反而直接冷笑道：“梦溪已经和老三解除了婚约，如了你的意，你还想干什么？这整个大晋朝廷难不成都要为你们萧家人服务不成？” 第四百二十八章 瓜熟蒂落（下） “我！”萧太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太后连退几步，张口结舌之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后者却毫不留情冷笑道：“梦溪是皇帝亲口册封的凌阳郡主，有哀家和皇帝御赐的令牌，可以出没前朝后宫，便是皇后，那也是需要礼敬在先，你倒好，仗了谁的势，对她吆三喝四不算，还什么破事都能算到她头上！哀家就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太后是难得发这么大的火，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而对方直指萧太妃，冷冽的目光在这一刻逼得萧太妃脸色惨白，一下子靠在了墨南宸身上。 这一下反而让太后的怒火变得更大了，矛头也直接对准了墨南宸怒斥道：“还有你，不是我说你老三，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朝廷的亲王，皇帝的左膀右臂，整个大晋你是谁都不怕，怎么偏偏让你这个糟心的母妃坏了事？自己的王妃被逼着解除婚约，自己的子嗣生死难料，你却任由她一个妇人摆布，你往日里的果决都去哪里了？” “母后，王兄他——”见到太后将火发到了墨南宸身上，差点指着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墨南湘暗地里拉了一把太后，却差点将自己也连累了之后，急忙躲在了楚梦溪身后，接过瑶姬从清溪院找来的衣服披在了对方身上，不敢再开口。 “你自己说，孩子不是梦溪生的，大夫也给你留下了，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打算怎么把罪过都算到梦溪头上？今日哀家在此，你一次性把话都给我说清楚，否则的话，今天谁也不准去给喜儿接生！”太后的龙头拐杖一顿之下，冷眼一扫萧太妃，步步紧逼道：“你要是说不清楚，哀家就传旨给萧恒，让他回来说！” “我就是不想让楚梦溪进宁王府的大门！”萧太妃嘴唇开阖之间，颤抖不已，但是却终究还是脱口而出道：“自从她楚梦溪出现在这里，南宸的灾祸就从未断过，他是我的亲儿子，我能看着不管吗？楚家满门被杀，那是南宸主持的，她楚梦溪焉能放过他？我能放心的让她待在宁王府，待在南宸身边吗？” “是，我是疯了，但是我至少知道一点，我会护着南宸！”萧太妃目中含泪，死死地盯着太后怒声道：“楚家一案反复，你和皇帝是躲在后面什么事都没有，还对这个楚家妖女恩威有假，但是你想过没有，南宸他怎么办？她楚梦溪还学了毒圣的本事，要害南宸那是轻而易举，我只能想办法将她赶出去，赶的远远地，好让南宸不受伤害！” 她说到这里彻底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后，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但是随即却指着楚梦溪双目赤红道：“你让她自己说，自从她来到南宸身边，这宁王府，南宸他自己有一天安生日子吗？朝中官职被皇帝罢黜，王府内部也是鸡犬不宁，还有那个喜儿！对，我是说过，喜儿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个贱种，但那终究是南宸的骨血，我能怎么办？我恨不得杀了她，但是我不能害了我自己的孙儿，那是南宸的第一个孩子！” “楚梦溪，你若是有怨，那就冲着哀家来，哀家拿命赔给你，但是我孙儿，绝对不能有事！”萧太妃冲到了楚梦溪跟前，犹如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那种不顾一切的凶狠让站在楚梦溪身边的青青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躲在了她身后，有些不敢去直视对方。 “那就救吧！”这一瞬间，楚梦溪双眉微微挑了挑，看着萧太妃的这种举止神情，恍惚间似乎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话语瞬间改变，竟是于没有丝毫的迟滞。 这一下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带着不解，楚梦溪的性子众人都清楚，那是个从来不会退缩，强世无双直面所有人的存在，尤其是对于萧太妃，更是从头到尾没有丝毫的软弱，但是此时却出人意料的靠着对方几句话迅速改变了心意，甚至于根本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自顾自的直接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湘儿，你别进去了，就留在这里。”太后见到墨南湘也跟着青青往前走，顿时一把将其拉住之后摇头道：“未出嫁的女儿不能进去，不吉利。” “那楚姐姐不也——”墨南湘有些不解，但是一句话未说完忽然张大了嘴巴连连点头，神情也瞬间变得轻松了下来。 “赵嬷嬷，快去烧水，让稳婆和产婆都随时候着，只要你家王妃有吩咐，必须马上过去。”生孩子这种事情，太后反倒是驾轻就熟，所以很快将事情分派好之后，看着墨南宸等人直摇头道：“你们几个大男人赶紧去前厅，待在这里添什么乱？有梦溪出手，不会有事的。” “你跟着进去干什么？不够给梦溪添堵的？”太后将其他人赶了出去后，见到萧太妃也要进内室，顿时脸上怒气大作，将其一把拉到一边转而盯着月儿和墨南湘道：“看住她，没有哀家的吩咐，萧太妃哪都不准去！别梦溪好不容易心软了一回，再被你给搞砸了，到时候你就等着下辈子再去抱孙子吧！” “太妃，这下总该满意了吧？”太后自己进去之后，墨南湘看着沉默不语，脸色变幻不定的萧太妃冷笑道：“你抱你的孙子，却让楚姐姐给自己的仇人接生孩子，你倒是好盘算！告诉你，倘若不是姐姐对王兄还有一丝情缘，即便是失忆了依旧还能网开一面，就凭喜儿的身份，这个孩子谁也不会让他活着出世，王兄也不会！你休想抱到自己的孙子，这辈子都别想。” “喜儿是她楚梦溪的侍女，和哀家和南宸有什么——”萧太妃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哼，看起来太妃你此前果然是在装傻，利用姐姐的同情心，和对王兄的情义，就可以肆意妄为，差点逼死楚姐姐！你这么做，不觉得自己太过无耻吗？”墨南湘越想越气，她是眼睁睁的看着楚梦溪和墨南宸一路走到如今，从原本充满希望，到如今相逢陌路，甚至于楚梦溪连墨南宸都忘得一干二净。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对萧太妃失去了最后一丝情分，以至于此时说话的时候仿佛是面对自己的生死仇人一样，没有顾及任何面子。 “月儿，去告诉赵嬷嬷，如果孩子顺利出世，没有本宫的点头，禁止任何人将其抱到宸阳宫。”墨南湘想想就不解气，转而一口气吩咐完月儿后，转而看着自己的侍女巧儿道：“让内廷司即刻起重新安排宸阳宫的人手，包括执勤的御林军，谁再敢有胆子放萧太妃见外人，或者踏出宫门半步，我宰了他！” “那是哀家的孙儿——”萧太妃张嘴就要反击，但是墨南湘却丝毫不给其面子，一挥手直接道：“我管他是谁的孙儿，这宁王府的事以后我这个长公主说了算，谁敢违令，我绝不客气！” “你这个孽障！”萧太妃刚想叱骂，墨南湘却率先冷笑道：“你再说一句试试？告诉你，我是当朝长公主，你是被贬入冷宫的先皇太妃，到底是谁管谁啊？” “公主消消气？”墨南湘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肚子火发泄出来后，大有彻底找萧太妃算账的意思，一句话说的连巧儿都变了脸色，急忙拉了一把对方之后，低声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快去吧，需要什么赶紧说，抽空和楚姐姐说一声，别管喜儿的死活了，这种人救活了那也是连累别人，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当了萧家的反骨仔，去祸害别人！”墨南湘气呼呼的，依旧不解气，惹得月儿只能将其拉到一边休息。 而巧儿见状才松了口气，摸进去之后，发现此刻动手的是青青，楚梦溪就站在一边，并没有什么动作，顿时一愣。 “梦溪，这孩子真的能行吗？”这不仅仅是她的疑惑，此时太后也有些担忧的开口道：“这好歹是南宸的骨肉，你就看开一点——” “青青她可以！”楚梦溪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甚至于没有理会太后的脸色，只是微微点头后，连动都没有动。 “姐姐，我给她服下了凝心散。”不过不容太后继续开口，青青却抬头看着楚梦溪道：“应该可以让孩子顺利出生，嗯，喜儿可能——” “七劫针，刺破天顶，从三阴蹻脉入手。”楚梦溪声音不带丝毫波澜，似乎在说和自己浑然不相干的事情一样，但是却让青青一阵点头，转而手中银针恍若红霞一般飞驰而出。 这种手段，和昔日的楚梦溪救治墨南宸时近乎于没有丝毫的差别，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太后也随之放下心来，看着青青的目光也变得极其柔和。 而一枚枚银针飞落之后，原本已经毫无动静，陷入昏迷之中的喜儿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瞬间功夫，整个身体内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一股生机，连带着肿起的腹部也开始出现了动静。 “让产婆过来，快！”接下来的事情实际上已经不需要楚梦溪多开口了，太后一声吩咐之后，赵嬷嬷带着稳婆和产婆迅速走了进来。 “点天葵穴，留她一条性命！”楚梦溪漠然点头，眼睛一扫青青后，缓步走了出去，没有留在原地，甚至于连后续的事情都直接交给了青青。 第四百二十九章 线索 “王兄倒是好手段，大姑娘都快把你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居然还能靠这种手段挽回芳心啊！”宁王府前厅内，墨北欢神情冷淡，看着沉默不语，但是左手却不自觉的敲击着案几的墨南宸，声音一瞬间变得格外幽森。 “你要是再敢废话，就给我滚。”时间在一点一点往前推移，墨南宸本身就心烦意乱，所以面对墨北欢的冷嘲热讽，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双目一顿之后，一掌拍的茶盏都跟着飞了起来。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欧阳岚摆了摆手，示意墨南宸别开口之后，自己跟着朝墨北欢摇头道：“燕王若是觉得无趣，那就请吧，这里确实无聊得很，毒圣妹妹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呢。不过她出手，这宁王府的喜事今日是免不了了。” “哼，欧阳少主说的这么肯定吗？妇人产子，历来就是鬼门关一道，她也不见得能十拿九稳。”墨北欢被连续怼了两次之后，脸色阴沉，似乎对于欧阳岚的话不屑一顾。 “呵呵，看起来燕王开始怀疑毒圣妹妹的手段了？”欧阳岚呵呵一笑之后，转而眉眼一挑，看着对方徐徐道：“是觉得自己最近得到了臂助，所以就可以挑战毒圣一脉了？” “本王有这么说吗？”墨北欢眼光一冷，但是欧阳岚却丝毫没有理会，反而继续道：“王爷有没有这么说不重要，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才重要，而且我是不觉得有谁还能在这上面能挑战她，如今连青青都快出师了。毒圣一脉只出一人就足以震慑四大毒宗，更何况，这一代出了两个人？” 欧阳岚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但是一句话却说得墨南宸也来了兴头，连担心都开始扔到一边，转而看着墨北欢目光一变再变。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欧阳岚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提醒墨南宸，后面月儿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朝着欧阳岚笑道：“王爷，大喜，母子平安，恭喜王爷。” “当真！”墨南宸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而不顾其他人，闪电般冲了出去，甚至于连月儿在后面呼喊都丝毫不管不顾。 “欧阳少主，本王走了，王兄喜得贵子，本王是得回去准备点贺礼，不论怎么说，我们兄弟几个，除了长瑾和长琳之外，这是第一个子嗣。”墨北欢跟着站了起来，但是神情却变得极为轻松道：“就是不知道大姑娘此时作何感想，孩子是喜儿生的，她是什么人，我想大姑娘该不会忘记吧？” “这老小子，想法还真多啊！”墨北欢一句话说完扭头就走，让欧阳岚愣了一愣之后，才若有所思点头道：“差点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幸亏萧太妃这个老妖婆闹了一场。” “少主，那个你看——”他很明显已经想到了什么，所以独自站在前厅沉吟不语，直到身后绿姬的声音传出才回过头来，转而点了点头道：“毒圣妹妹怎么样了？” “毒圣无事。”绿姬有些哭笑不得道：“谁都看不出来她究竟在想什么，我问瑶姬，她也没说，现在还在——” “走吧，过去看看。”欧阳岚从怀里摸出一块暖玉走到了流光阁，直接懒洋洋的塞给了正在抱着婴儿的墨南宸摇头道：“给你的礼物，希望这小家伙长大之后多点脑子，别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你什么意思！”萧太妃的脸色此时好看了不少，正打算从墨南宸手中接过孩子，刚好听到了欧阳岚的话，顿时双眼一瞪，就要再度发作，却猛然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冷哼。 “梦溪！”墨南宸急忙上前，试探着将孩子递到对方跟前，低声道：“你看这孩子该取名叫什么好？” “那是你的孩子，自己去想。”楚梦溪摇了摇头，神情木然，只是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尚在啼哭的孩子，眼前上过一阵恍惚，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姑娘，你怎么了？”瑶姬距离最近，急忙上前扶住了对方，看着脸色微微惨白的对方，心头一震之下，急忙道：“如今母子平安，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吧。” “我去找一下喜儿，你们先聊吧。”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那一瞬间似乎带着一丝幽怨的神情一闪而逝，但是随即语气迅速变得冷淡起来，以至于在转身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周围所有人情不自禁的连打寒颤。 她自己浑然不顾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再度走进了内室，看着躺在塌上的喜儿已经睁开了双眼，随手扔出一只玉瓶，声音清冷道：“自己拿着，心力衰竭之时服下一枚，或许可以保你一命。” “多，多谢姑娘，救命！”楚梦溪将旁边的窗户给关了起来，同时揉了揉青青的小脑袋让对方先出去之后，看着喜儿摇头道：“既然孩子已经生了，自己就多多保重，莫要我还没出手，你就已经死在了这流光阁。”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活这么久！”喜儿挣扎着撑着自己起身，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神情冷淡，目光不动的楚梦溪，神色复杂，但是终究还是想起了什么，转而试探着低声道：“姑娘想知道当时少公子是怎么死在王爷剑下的吗？” “你想说什么？”原本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但是这句话一出口，却神色瞬间骤变，只目光一扫，直接吓得喜儿差点没坐稳身形。 “少公子当时是被周管家下了毒！”喜儿嘴唇开阖间，足足是沉默了半晌才嘶哑着嗓子低声道：“他有一名手下，当时给他上药的时候说出来的，但是第二天周管家就被王爷给打死了。那名手下我，我此前看到过一次，还在京城之中，姑娘要小心。” “记得长什么样子吗？”过了良久，楚梦溪似乎才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转而看着喜儿声音冰冷道：“既然知道这个消息，以前为何不说？现在为何要开口？” “是，是曾经有人传信过来，让我不得对姑娘说任何事，尤其是少公子中毒。”喜儿在这种语气和目光之下，只觉得整个空气都变得冰冷异常，打了个哆嗦之后低声道：“我父母在他们手中，我不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姑娘您不计前嫌，救了我和我的孩子，我理应报答。”喜儿说到这里猛然间抬起头来看着楚梦溪，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希冀道：“我想求姑娘帮我救出父母，我愿意以命偿还以前犯下的过错！” “我也知道，姑娘不屑于跟我说话，但是如今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请姑娘务必出手。”喜儿颤颤巍巍的从贴身的衣服中掏出一张纸，上面隐隐约约的画了一张画像，朝着楚梦溪递了过去。 “想活命，就闭紧嘴巴！”楚梦溪只看了一眼，也没去接，转而一边走一边道：“宁王府内，有事可找月儿，自己提防着点。你的孩子会有人帮你养，自己别跟着凑热闹。” “姑娘要多走我的孩子吗？”这句话让喜儿一阵大惊，但是不等她开口，楚梦溪就已经走了出去，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姐姐，你没事吧？”青青并没有走，而是独自一人守在内室门口，见到楚梦溪出来后，赶紧上前扶着她低声道：“我们回家吧，这里太压抑了。” “我先走了，剩下的是你们皇室的事情，与我无关。”楚梦溪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就没再开口，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缓步了出来，没有再去看墨南宸，只是朝着太后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楚姐姐，孩子还没取名呢，你不开口，王兄也不敢做主。”墨南湘急忙一把拉住了对方，跟着摇了摇头，试探着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喜儿说了什么吗？” “就叫墨长玘，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萧太妃在旁边有些不忿的看了一眼墨南湘，刚要开口，楚梦溪就已经看了一眼墨南宸，一字一顿道：“把孩子交给赵嬷嬷看顾，封闭流光阁，暂时不要让喜儿出来。” “好的，我马上去办！”墨南宸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楚梦溪能开口理会这件事，已经让他大喜过望了，至少她心头是记得自己的，确定了这一点后，甚至于孩子都暂时被他递给了月儿。 “太后，皇后，我先走了。”不过楚梦溪却没有去管他的反应，只是微一点头，就朝着欧阳岚使了个眼色，匆匆出了宁王府。 “今天是不是冒失了？”欧阳岚是难得跳上了马车，把青青挤到楚梦溪身边后，转而摇头道：“幸亏燕王已经离开——” “喜儿给我看了一幅画像。”楚梦溪缓缓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话，跟着低声道：“当初梦河确实是被人下毒的，而且是周管家指使。” “萧子远出手的？”喜儿陷害楚梦溪，是萧子远所为，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疑义了，所以欧阳岚一瞬间点头，但是随即连连摇头，直接道：“这也不太对吧？” “而且据她所说，周管家虽死，但是那个下毒之人却还活着，而且给她传过信。”楚梦溪揉了揉眉心，转而道：“是不是觉得更奇怪？” “确实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杀人灭口，反而特意给她传信，那岂不是就打算告诉你，让你接着查下去吗？”欧阳岚目光沉吟，想了想之后，忽然间眼神一愣。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梦溪也转头看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同时点头。 “这或许是个机会啊！”欧阳岚喃喃自语，转而看着楚梦溪笑道：“你这手法好快，打草惊蛇，这个词我记住了，原来还能这么用啊？” 第四百三十章 皇帝出手 “姐姐，走吧，别在家里呆着了，好不容易雨过天晴，皇兄今日要去金明池，点名了让我来请你，说是让你去散散心，顺便啊，让墨北庭给你赔礼道歉！好歹给皇兄个面子啊！”宁王府多了个孩子，喜庆异常，只不过在楚梦溪返回之后，原本还有心想要操办的墨南宸迅速息了心思。而楚家这边，除了欧阳岚和绿姬偶尔鬼鬼祟祟的到处东游西荡之外，楚梦溪甚至于连国子监都很少去，只是将自己关在凌云居内，不见外人。 墨南湘拉着楚梦溪就往外走，她确实有点担心，虽然如今楚梦溪对于墨南宸的事情近乎于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喜儿的存在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对方还生了孩子，这让她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甚至于回宫之后连夜将萧太妃彻底封禁在了宸阳宫。 这一次的金明池比起之前更加热闹，皇帝亲临，让无数百姓开始纷纷前往马球场，整个四周在墨南湘的马车抵达之后，已经是人山人海，无数的喧闹声四起之后，似乎也让楚梦溪的情绪变得好了不少，下车的她久违的摘下了丝帕，露出了自己的容颜。 “长姐，你也来了？”楚梦渺和青青早就到了，见到她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两人也都露出了一丝笑意，变得轻松了不少。 “梦溪，你们几个别过去了，就坐在朕旁边吧，跑来跑去的，麻烦！”几人来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后者刚刚和阿史那毕忠说话，直接让楚梦溪坐在了墨南湘的位置上，转而笑道：“朕刚刚还在说，怕你不来呢！” “南湘上门，说不来不给陛下面子。”楚梦溪的话一如既往，倒是让皇帝哈哈大笑道：“这满朝上下，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你是第一个，算了，朕今日是想到了个新鲜的玩意，让你也跟着乐呵一下。朕打算亲自上场，打一场马球，梦溪你要不要和南湘一起，给朕助助攻啊？朕上次想看你打马球，结果来晚了，也没看上。今日正好，也让草原英雄看看，我大晋女儿在球场上的风采。” “男女混打？”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见到阿史那毕忠身旁的阿史那云，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起来这个主意很明显不是皇帝出的，十有八九还是阿史那云的心思。 “去通知常大哥，让他跟随陛下下场。”楚梦溪只一瞬间就让瑶姬立即去找常衡，同时朝着楚梦渺点了点头，后者当即也拉着青青下去准备。 “这在场的还有皇族亲王和大晋的文臣武将，郡主为何要将常将军调过来？他身负重任，负责整个金明池的执勤，此时抽调出来不仅不合适，而且还似乎看不起其他人吧？”阿史那云见到楚梦溪连皇帝的意思都没有询问，就直接开口，而且似乎也没有要给别人说话的机会，顿时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缓缓道：“难不成在郡主眼中，只有常将军才有能力护卫皇帝陛下周全吗？定王、燕王甚至于是宁王，难道都无法被郡主看在眼中？” “东屿公主既然已经和亲到了汉地，就该知道汉地朝廷的规矩，后宫后庭女眷，不得干涉朝廷大事，这一点，你最好记住了。”楚梦溪冷眼一扫，转而看着阿史那云一字一顿道：“今日陛下高兴，友情提醒一句，下一次，只怕长公主的內狱随时欢迎你光顾。” “凌阳郡主，你别忘了，你也是女眷。”这一句话阿史那云是脱口而出，那一瞬间包括皇帝在内都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阿史那云，你这都在京城待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墨南湘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楚姐姐的凌阳郡主是位比长公主的爵位，手握皇兄的龙御令牌，出没朝堂那时奉旨行事。” “东屿公主那一日还没见够？”楚梦溪手中龙御令牌一闪而逝，却让墨北庭的目光瞬间而变，他不知道阿史那云此前吃亏的事情，但是他自己是真真切切的看着龙御令牌有些心头发怵。 “好了梦溪，好歹人家远来是客，饶了她一回吧。”皇帝目光一扫脸色骤变的阿史那云，点了点头，对于楚梦溪也是更加的期许无比，自己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对方马上就知道了其中的含义，几句话直接镇住了阿史那云。 不过皇帝倒也没打算就此结束这挑起来的头，所以跟着继续道：“不过，大晋的规矩却是不可轻易坏了，后宫、女眷不能干涉朝堂大事，所以便是皇后之尊，也从不过问这些，这一点还请记住了，否则的话，以后若是因此影响两族和亲大事，那就因小失大了。” 皇帝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话语也变的轻飘飘的，但是阿史那毕忠却很显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目光一扫对面的墨北庭，见到对方脸色还带着一丝迷茫，顿时忍不住摇了摇头。 “陛下放心，外臣谨记教训。”所以一瞬间，阿史那毕忠起身行礼，脸色变得很郑重，这种时候，不论是为了两族未来，还是为了阿史那云日后的处境，他如果不低头，只怕还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打压。 “行了，这事就说远了，老四是个急性子，朕不是不让东屿公主去管着他，而是别牵扯朝政即可。”皇帝起身一笑，转而看了看墨北庭道：“和亲之后，定王可以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算是朕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不过，你最好别去招惹梦溪，不然的话，朕可没办法帮你讲情，连朕的龙御令牌你都看不上，朕觉得，梦溪就该好好的惩治你一下，让你长长记性，不然的话，朕的京城迟早会被你给闹翻了天不可。” “梦溪啊，宗正寺看起来也管不了这些皇族子弟了，你有朕的龙御令牌，还有母后的凤至令牌，往后就帮着管管他们，省的一个个都自以为是，无法无天的。”皇帝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直接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墨北欢脸色都跟这一变。皇族一直都是宗正寺在管理，但是类似于他们这种一品亲王，基本上宗正寺是没什么办法，但是楚梦溪却不一样，对方的手段所有人都知道，再加上皇帝这句话的话，等于是在所有的皇族头上选上了一柄利剑。 “皇兄，大姑娘虽然贵为凌阳郡主，位比长公主，但是终究不是皇族中人，而且以女子之身代行宗正卿之权——”墨北欢忍不住开口，有些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容易让皇族子弟有所非议？” “老五这话说的有些不妥！”皇帝尚未开口，皇后忽然横了对方一眼直接摇头道：“臣妾觉得陛下所言甚是，梦溪出手，想来也能让皇家风气为之一新，如此上能督促子弟为君分忧，下能为臣民表率，为皇家积德积福，乃是一件好事。” “嗯，皇后所言深得朕心，朕看就这么办了。”皇帝连连点头，朝着楚梦溪笑道：“梦溪啊，虽然没有宗正寺卿的头衔，但是朕可把整个皇族都交给你了，墨氏皇族内可是什么人都有，你多多操心，谁有不听话胡闹的，也不用报到朕这里来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免得朕天天还要为了家事头疼。” “皇兄！”墨北欢忍不住勃然色变，目光之中寒芒爆闪，谁也想不到，皇帝的话题会一转再转，到最后竟是直接落到了这个上面。倘若真的把皇族生杀大权交给了楚梦溪，那么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皇族子弟都不将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自己的一言一行从以后将全部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拥有龙御令牌和凤至令牌的楚梦溪虽然没有宗正寺卿的头衔，但是其手头上的权力却让所有人如坐针毡。 最要命的是，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同样会引起滔天巨浪，楚家人拥有了管束皇族的权力，那岂不是真的要彻底推翻昔日关于楚家的所有罪名？ “皇兄，臣弟以为甚好。”墨南宸是匆匆赶过来的，没听到前面的话，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怀疑，直接点头，一句话说的墨北欢甚至于当场拉了他一把。楚家的罪名若是被推翻，首当其冲的就是墨南宸，但是后者却丝毫不管不顾，反而直接瞪了一眼墨北欢。 此时，只有楚梦溪看了一眼皇帝，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皇帝今天的这番话从头到尾，话锋不断转变，从阿史那云到和亲，到最后给了自己管束皇族的权力，其背后却从始至终只有一条理由，那就是在针对墨北庭，或者说，在针对墨北欢。 墨北庭一旦和阿史那云成亲，短时间内不论是为了和亲大业，还是为了皇族的面子，都不可能让他立即回封地。但是对方从前就是墨北欢的拥趸，一旦在京城长住，带来的后果必然是让原本就实力大涨的燕王府全面碾压墨南宸，从而让朝堂局势出现严重的失衡。 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出头，才能够压住对方，确保墨南宸不被打压的过于厉害，同时还能够稳住皇族内部在皇长子去世，而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而出现的其他心思。毕竟，在自己这个楚家孤女拥有了对皇族的生杀大权之后，对付自己就是迫在眉睫的任务。 “姐姐，皇兄在看着你呢。”楚梦溪一瞬间心念急转的时候，墨南湘见到皇帝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顿时低声提醒了一句。 “遵命！”楚梦溪缓缓开口，是难得的回应了皇帝的话，也让后者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盛，跟着起身笑道：“好，走吧，阿史那毕忠，朕陪你打一场，顺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大晋女儿的身手，梦溪南湘，准备准备，随朕上场，该我们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流星赶月 “哎，怎么皇帝陛下亲自上场了？”欧阳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墨南宸身边，有些奇怪道：“毒圣妹妹也跟着上去了，你怎么不去啊？让大块头上？” “我也是刚到。”皇帝不在，众人也没在意欧阳岚的这种懒洋洋的态度，墨南宸更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目光一扫对面脸色不太好看，沉默不语的墨北欢，是难得的带着一丝轻松。他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但是皇帝将管束皇族大权交给楚梦溪的事情他却刚好听到了，所以比起墨北欢，他是镇定了许多，甚至于隐隐然有些期待。 “王兄，大姑娘管控皇族，你倒是轻松无比，不怕龙御令牌之下，自己被首先处置了吗？”墨北欢似乎才反应过来，目光一扫墨南宸的神情变化后，忍不住开口道：“你可别忘了，楚家是被你处置的，如今大姑娘对你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焉能手下留情啊。” “哎哎哎，燕王这话怎么说的？”欧阳岚喝了口酒，撇嘴道：“你没见毒圣妹妹现在虽然不记得宁王，但是对你好像也没什么好感啊，你俩都是皇族，搞不好先找你下手，到时候你可别找我求情啊，我可没本事帮你。” “是吗？那本王就等着。”墨北欢一扫墨北庭，示意对方别开口之后，看着欧阳岚目露深意道：“到时候指不定欧阳少主还需要来本王府上盘桓呢。” “是吗？这马球赛不才刚刚开始吗？急什么？”欧阳岚斜靠在位置上，一语双关道：“王爷想来是觉得自己下的注能赢吧？但我可不觉得，有毒圣妹妹上场，你赢不了。” “笑话，一个破家女，若不是皇兄需要，她早就——”墨北庭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脾气根本就不适合这种明枪暗箭的言辞交锋，结果插嘴之后一句话没说完，发现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些不忿道：“难道本王说错了不成？” “燕王，我忽然觉得你这么费心费力的将定王弄到京城，十有八九会让你后悔，要不，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让他回徐州？”欧阳岚摇了摇头，听着耳边传来的开场的锣鼓声，转而笑道：“不然的话，他只怕随时会撞到毒圣妹妹的刀口上，只怕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欧阳岚旧事重提，让墨北庭目瞪口呆之余，眼中犹如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恨不得就要上去和对方拼命。反倒是墨北欢忽然目光一愣，随即盯着欧阳岚缓缓开口道：“欧阳少主的意思是，大姑娘会针对定王吗？” “我可没说啊，看球看球，皇帝陛下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球法这么强？我的天，早知道我就跟着大块头一起上去了。”欧阳岚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是一把将墨南宸给拉了起来，转而指着马球场上的皇帝直接拍手笑道：“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连皇帝都打的这么好，我看突厥人肯定要吃大亏。” 此时赛场上皇帝确实一马当先，手中球杖猛然挥动间，马球被带起来之后，伴随着战马人立而起，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冲进了球门。 轰鸣的锣鼓声中，无数的欢呼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所有人都如欧阳岚刚刚一样，对于皇帝的身手充满了诧异。 “这就是大姑娘的功劳吗？”墨北欢眼神陡然间变得极其凌厉，转而看着一袭白衣和墨南湘一左一右包夹阿史那云，逼得对方连续数次调转马头，都无法摆脱围追堵截的楚梦溪，声音也随之而变。 “那是自然，你看，毒圣妹妹的身手还真是不错啊。”欧阳岚没理会墨北欢这话语中的含义，反而拉着墨南宸指着球场拍手不止。 此时楚梦溪正好从阿史那云那里将马球给抢了过来，在常衡从旁断开阿史那毕忠和阿史那多索的联手围堵之后，人马合一，白衣白马，犹如一道惊鸿一般一闪而过。 “流星赶月！”这一次连墨南宸都脸上带着一丝惊容，转而惊呼道：“时隔多年，没想到她还是学会了。” “什么流星赶月？我怎么不知道？”欧阳岚是看个热闹，不太清楚这其中的玄妙，但是此时不光是墨南宸，连墨北欢的目光都盯着球场上楚梦溪的身影，看着那在马背上瞬息之间仰身躺倒，手中球杖几乎是靠着本能挥动，倒着将马球击飞的样子，目光闪烁不定。 这是切切实实的流星赶月，墨北欢显然也知道其中的深意，所以当楚梦溪手中球杖挥动，马球成了流星直奔球门而去的那一瞬间，他猛然间转头，目光在墨南宸身上一扫而过。只不过在见到对方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之后，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中了中了！”一瞬间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快速响起，快如闪电般的马球恍若一颗流星，隔着半个球场飞速砸中球门，让整个马球场上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当年的流星赶月都学会了，难道是当真不记得我了吗？”墨南宸喃喃自语，随即脸色变得黯淡了不少，在欢呼声中，他的声音除了自己，没人听得见。 “快说快说，什么是流星赶月？”欧阳岚一把拉住了墨南宸，也不管对方的心思如何，反而直接指着楚梦溪道：“刚刚那一球真是绝了啊。” “那是，那是以前我教梦溪的。”墨南宸神色幽幽，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以前是难得去理会楚梦溪，这套流星赶月的绝技还是当年墨南湘学的时候，楚梦溪跟在后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最后没忍心才教了一手。只不过当年漫不经心随口指点，而且墨南湘自己也没学会，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想到，楚梦溪居然自己琢磨了出来。 “往事不可追啊！”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墨南宸道：“现在后悔了吧？” “是后悔了。”墨南宸叹了口气，转而看着马球场上已经开始和皇帝组成双线阵型，突击阿史那毕忠和阿史那苏涣两人联手堵截，开始将马球送到常衡手上，然后一个回旋，调动突厥人冲向后者的时候，自己却卡在中间，接过常衡的传球，将其送到皇帝跟前的楚梦溪，没有再说话，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去，和大块头换一下！”欧阳岚猛然间推了他一把，一句话说的墨南宸一愣之后，转而一下子跳了出去，顾不得去换衣服，飞身上马，紧接着直奔楚梦溪而去。 “欧阳少主这么给王兄出主意，到底所为何故？”墨南宸的这个动作让墨北欢也有些诧异，但是随即迅速明白过来，目光一扫欧阳岚后，语气也随之而变道：“我不觉得王兄能给你许诺什么。” “哈哈，燕王这话就说笑了，我欧阳岚难道就是那么市侩之人吗？”欧阳岚眼神之中带着笑意，但是声音却变得极其凛然道：“说不得本少主就喜欢做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呢？” “那本王呢？你怎么不给本王出个成人之美的主意？”墨北欢紧接着道：“本王自诩不会比三王兄差多少，但是在大姑娘跟前，却屡屡落入下风，为何——” “为何王爷自己不知道吗？”欧阳岚截断了对方的话茬，转而自顾自道：“王爷其实什么都明白，又何必要我来说？毒圣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宁王确实没有王爷你聪明，但是有时候啊，笨有笨的好处，笨人能让别人感到踏实，有那个叫什么，对，就是安全感，你身上，本少主可看不出来这股子安全感。” “安全感？这是个什么玩意？能当饭吃吗？”墨北庭对此嗤之以鼻，转而看了一眼墨北欢有些不解道：“老五你在想什么？莫非你也看上了楚家女了？我可告诉你，你这是在玩火，比老三还要愚蠢。” “呵呵，看起来定王就很聪明啊！”欧阳岚乐得哈哈大笑，同时看向墨北庭的目光也随之而变道：“定王也有可能是大智若愚，在朝堂之上，有时候这种性子反而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呢。” “哼，算你识相，还有些眼光。”墨北庭似乎对于欧阳岚的这句话很受用，以至于脸色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少，虽然依旧颐指气使的，但是这种神情变化却被欧阳岚深深地看在了眼里，以至于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显得越发的懒洋洋起来。 “难道三王兄身上就有吗？”墨北欢浑然没顾忌到两人，脸色冷峻无比，沉吟半晌之后，看着欧阳岚一字一顿道：“你可别忘了，楚家是三王兄处置的，百余条冤魂是死在他手上——” “那你看看毒圣妹妹啊！”欧阳岚一指马球场上，已经开始和楚梦溪并马而行，开始反过来朝着皇帝围拢上去的墨南宸，微微笑道：“王爷你自己看，那是不是两道流星赶月？” 此时，楚梦溪再次球杖挥动，马球犹如彗星一般急速朝着墨南宸冲了过去，而后者也在一瞬间身形立起，人在半空中，倒扣而出，同样是流星赶月。 第四百三十二章 球场对决 “砰！”马球在这一瞬间，被墨南宸强大之极的力道加持之后，在空中发出了刺耳的呼啸声，根本不给在前方和皇帝纠缠的阿史那毕忠机会，被强力一击，迅速落入球门。 “老三干得不错，哈哈哈！”皇帝连续进了三球之后，已经是兴致到了，所以此时停下马来，哈哈大笑，转而朝着阿史那毕忠炫耀道：“阿史那亲王，朕的这个亲弟弟怎么样？是不是足以比草原英雄更胜一筹啊？” “宁王殿下确实让外臣服气。”本来对于阿史那毕忠而言，马球会更多的还是象征意义，主要是配合大晋朝廷对百姓宣传和亲政策，所以输赢倒是没有太在意，甚至于他都有故意放水的想法。所以皇帝志得意满，他自然也紧随着直接停了下来，跟在皇帝身边笑道：“陛下圣体康健，而且纵马驰骋，丝毫不逊色臣等，才是两族之福，外臣恭祝陛下千秋长寿。” 阿史那毕忠这样的人能够说出这样的奉承话，那必然是提早准备的，并且他也不打算继续下去，挥手开始召唤阿史那多索和阿史那苏洵返回。 但是也就在此时，阿史那云却一马当先，冲到了皇帝跟前，直接摇头道：“此时半场才过，胜负未分，陛下何故停了下来？” “云儿，在陛下面前怎么说话的？”阿史那毕忠本来打算紧接着和皇帝就此进入正题，毕竟也耽误了不少时辰，今日趁着双方兴致都很高，能够把基本的原则敲定下来，和亲才能继续往前推进下去。结果被阿史那云的这一搅和，只觉得自己一个上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顿时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哎，阿史那亲王莫要如此，趁着现在还未曾出嫁，能玩一会也很好。”皇帝摆了摆手，目光一扫联袂而来的墨南宸和楚梦溪，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点头道：“汉家的规矩多，不比草原，所以——” “陛下，臣女想和凌阳郡主再比试比试！”阿史那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请陛下允准，臣女听说凌阳郡主技法高超，在马球场上几无对手，阿史那云在草原也经常打马球，正好趁着陛下在场，为我二人当裁判，一决胜负。” “胡闹！”阿史那毕忠见到墨南宸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顿时急忙训斥了一声阿史那云后，朝着墨南宸苦笑道：“王爷莫怪，这丫头是被惯坏了，一再冒犯郡主，还请见谅。” “东屿公主当真要比试？”墨南宸还想开口，但是楚梦溪却目光一扫对方之后，转而看着阿史那云目光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深意。 “自然是当真，草原儿女说话算话。”阿史那云脸带不忿，看着楚梦溪道：“若是我输了，我任你处置。倘若你输了，以后就不准，不准和宁王走得那么近！” “阿史那云！”这句话阿史那云是赌气说出口的，但是却吓得阿史那毕忠脸色大变，他好不容易才让摆脱了掺和大晋朝堂的内斗，此时阿史那云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是明显还是针对墨南宸而来，他一瞬间只觉得眼前差点一黑。 “怎么？东屿公主是嫌弃朕给你找的夫婿不满意？”皇帝的脸色有些不虞，声音也随之而变道：“这么想进宁王府吗？” 皇帝此时似乎有些恼恨阿史那云的这种语气，但是对于和楚梦溪比试的事情他好像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墨南宸。 “陛下息怒，这个——”阿史那毕忠急忙摆手，急切里也没听出来皇帝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史那云，南下和亲，突厥本身就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但是倘若阿史那云对于和亲人选不满意，那等于事情又再次回到了原点，那他这些天伏低做小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所以这一下他是真的发火了，瞪着阿史那云怒斥道：“宁王殿下早已经成婚，这些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敢胡说八道，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好，我跟你比。”阿史那云显得有些委屈的样子，没有回应阿史那毕忠，但是这种沉默实际上就表达了她的态度。只不过让所有人没有料到的是，楚梦溪此时却忽然开口了，而且一句话说的连皇帝都跟着看了她一眼。 “但是，你若是输了，就老实一点，最好别被我抓到空子，长公主管着內狱，职责就是清查京城勋贵和皇族内眷失德、逾矩和不法之事，我不希望到时候再去抓你。”楚梦溪一字一顿，看着阿史那云道：“凤至令牌之下，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好，开始准备去吧。”楚梦溪的语气波澜不惊，和往常一样，但是皇帝却一瞬间眼中异彩连连，转而在阿史那云还没开口的情况下直接点头。 “陛下，这，凌阳郡主毕竟是千金之躯，已经上场这么长时间，不如改日吧？”阿史那毕忠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阿史那云，他根本就不在乎输赢，反倒是对阿史那云以后的处境感到担忧，皇帝很显然有自己的用意，而阿史那云几乎是自己撞到了刀口上，他连反驳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我说，就该加一句，若是我族公主赢了，凌阳郡主以后也不得对我族公主有所约束，否则的话岂不是有失公平？”结果让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的是，阿史那苏洵紧接着插嘴，反而在这个时候争狠斗勇起来。 “你给我闭嘴！”阿史那毕忠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阿史那苏洵，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和楚梦溪几乎是同时点头，这一下等于这件事彻底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走吧，阿史那亲王，随朕下马，我们好好看看，这二女争雄，到底谁输谁赢。”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阿史那毕忠，转而边走边道：“朕再给她二人加点码，此战谁赢了，朕打算给胜者加一道恩旨，可以随意跟朕提一个要求，朕什么都答应。” “多谢皇兄。”皇帝的话阿史那毕忠不敢再接口，倒是墨南宸脸色一喜，在楚梦溪没说话之前就已经谢恩。 “宁王殿下就这么急切吗？”阿史那云有些不甘心，朝着墨南宸怒声道：“难道我阿史那云当真比不上凌阳郡主？” “姐姐，你还有体力吗？”墨南宸没理会阿史那云，径直走到楚梦溪身边，反倒是墨南湘瞪了一眼对方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楚梦溪。刚刚已经打过半场了，基本上都是楚梦溪在配合皇帝，体力消耗巨大，而反观阿史那云的体质却明显比楚梦溪要好得多。 “不妨事。”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是目光一扫墨南宸，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沉吟的神情，并没有将阿史那云放在眼里，只是看着墨南宸有些发呆。 “你——”这种时候墨南宸不由自主的想要说点什么，却话到了嘴边，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急的墨南湘只能踢了对方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楚梦溪只是看了一眼墨南宸，没有再说话，转身开始上马，身形急速之间，直奔远方而去，而紧随其后，阿史那云也冲了出去。 “王兄，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嘴巴怎么这么笨？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吗？”墨南湘恨恨的瞪了一眼墨南宸，有些生无可恋道：“那就祸害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好了，别吵了，先看看梦溪能不能打赢吧？朕不是给了一个特许恩旨吗？”皇帝打断了墨南湘的责备之后，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此时的马球场上。只不过和阿史那毕忠显得忧心忡忡不一样的是，墨北欢却拉了一把墨北庭，示意对方暂时不要开口。只有欧阳岚，扫了一眼两人的动作，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丝笑容。 “长公主，过来，别急啊，这是件好事！”欧阳岚将墨南宸给推到了一边，然后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对方的位置上，朝着气呼呼的墨南湘一阵嘀咕之后，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 “赶紧吃点东西，你看大块头都朝你看过来了。”欧阳岚一把点心塞住了墨南湘的嘴巴之后，转而看着皇帝笑道：“陛下，可以宣布开始了。” “朕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皇帝自己也在想心思，所以闻言有些自失的一笑后，朝着常衡挥了挥手，转而点头笑道：“朕听说欧阳少主最近在苦练球技，来日，朕陪你打一场。” “那可真是要多谢陛下了。”欧阳岚大大咧咧一笑道：“陛下您不知道，这几日我可是被大块头，不对，就是常衡和郡主虐的很惨，今日陛下上场打球，我可不敢丢了陛下的人。” “梦溪的技法是越发的好了，说起来，这流星赶月，除了老三，就只有她会，连朕当年也是学而不得其法。”皇帝看着一袭白衣已经开始在球场上奔驰的楚梦溪，露出一丝笑容道：“好几年了吧，也没曾见她上场。” “皇兄，臣弟倒是觉得，东屿公主只怕要更胜一筹。”墨北欢起身笑道：“皇兄请看，东屿公主已经冲到前面去了。” “这么肯定？”皇帝目光一扫脸色通红但是却一言不发的墨北庭，不经意间摇了摇头后，转而朝着墨北欢道：“朕就赌梦溪能赢。” 第四百三十三章 球场对决（下） “砰！”两支球杖在空中发出沉闷的声音，一黑一白两匹战马风驰电掣一般追逐着马球同时朝着球门而去，楚梦溪人在空中，球杖几个挽花挥舞着向前，一杖将阿史那云强行驱赶到一旁之后，自己跟着往前一杖，近乎于临门一脚，赶在阿史那云追上来之前，将马球送进了球门。 锣鼓声随即轰鸣不断，白色战旗开始迅速竖起，整个马球场上迅速响起一片欢呼声，楚梦溪执白而行，此时已经竖起了三面白旗，而属于阿史那云的黑旗此时却只有孤零零的一面随风飘荡。在时过半场之后，实际上已经有了足够的优势。 “再来，此时言胜为时尚早。”阿史那云手中球杖一挥，再度启程，开始追赶马球而去。这前面三球，楚梦溪的手段和技法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两人纠缠的时候连连被对方截断，然后带着马球绕过她的堵截，从而得手。 但是她现如今却信心满满，相比楚梦溪，她的优势还没有发挥出来，足够强悍的身体让足足追逐了半场之后，依旧生龙活虎，而反观楚梦溪，额头上已经香汗不断，明显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别着急啊，你要相信毒圣妹妹。”阿史那云在前方冲锋，身后楚梦溪的身影明显落后一节，也让墨南湘着急的站了起来，但是却被欧阳岚随即给按住了，转而摇头笑道：“放心吧，会赢的。” “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欧阳岚的这种气定神闲让墨南湘哭笑不得之余，转而也来了好奇心，跟着低声道：“你是不是给了什么丹药什么的？” “还用我给吗？”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笑道：“她的本事比我强，毒圣之身已经修成，不用什么丹药就可以激发自身潜力，否则你以为毒圣之身那么大名气，是浪得虚名不成？” “那你这是在作弊，结果不算！”欧阳岚说这话的时候是毫无顾忌，声音也没有像墨南湘那样可以压低，所以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这一下惹得墨北庭当即出口斥责道：“比个马球赛都能作弊，你们——” “我们什么啊？有本事你也可以让东屿公主作弊啊！我们不拦着。”欧阳岚当即冷笑道：“你想给她吃什么我们都不拦着。而且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现在就可以停下来就是，自己看看白旗有多少，黑旗有多少，自己能不能赢再说吧。” “而且，定王殿下，我是实在想不出来，你为何会挑起来！”欧阳岚挖了挖耳朵，有些神情夸张的看着墨北庭笑道：“这是毒圣妹妹帮着你修理你的媳妇，让她以后学着中原女子那般温良恭俭让，给你安定内宅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还真是不识好人心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可以请求陛下马上结束比赛，日后就东屿公主那泼辣性子，八成你是有苦说不出，那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快活？” 欧阳岚旁若无人，几句话说得墨北庭目瞪口呆，转而看了看马球场之后，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墨北欢。 “好了，现在还有人要说停了比赛吗？”皇帝咳嗽了一声，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墨北欢之后，自顾自道：“梦溪的毒圣之身是自己修成的，外人干涉不了，那是她的本事。比赛场上自然是为了胜负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陛下说的是，比赛吗，自然是为了输赢。”阿史那毕忠此时是真心后悔刚刚答应了阿史那云去参加这个比试，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大晋朝堂内部的争斗，自己最好的策略就是隔岸观火，而不是现在这样参与其中，最终惹火烧身。比拼阴谋诡计，草原人真的不是汉人的对手，他自己都是时刻战战兢兢。 现如今，他根本懒得管这比试的结果，只想着赶紧结束，然后好好教训一顿阿史那云，让她老实一点。突厥人南下的诉求不是参与大晋的内部争斗，而是要尽快完成和亲，从而给草原部族带去和亲互市，获得盐铁等物质，补充消耗。而阿史那云现在的态度很显然是，将这最大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转而和楚梦溪争风吃醋。 不过这场外的算计此时是影响不到马球场上的两人了，楚梦溪在被对方靠着体力扳回一球之后，球杖一拍马背，白马急速冲了过去，后发先至，一瞬间快速越过阿史那云，一杖挥出后，在空中强行将对方的马球给生生抢了过来。 “看看什么是流星赶月吗？”楚梦溪这一刻和阿史那云并肩而行，只一句话之后，身形迅速底下，靠在马脖子上之后，球杖倒甩出去，从后面往前挥动，将马球拨到一旁后，球杖迅速交到左手，往左猛然间打在了阿史那云的马屁股上，一下子将对方的身形给打了出去。 而那一瞬间，阿史那云回头的一瞬间，楚梦溪手中的球杖横空一过，马球近乎于在阿史那云眼前以闪电般的速度呼啸而出，在她眼跟前砸进了球门。 “再来！”这一次轮到楚梦溪开口了，几乎是在锣鼓声响起后，忽然之间再度窜出，白马一声嘶鸣，载着楚梦溪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跟上了扔出来的马球，在马球场上转了个半圈后再度挥杖而出。 这一球，阿史那云几乎没有任何摸球的机会，身形追逐之间，马球在楚梦溪身前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左右穿梭，宛若精灵一样，球杖挥动之间，在阿史那云的跟前飞起，然后飞入球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你！”这近乎于神迹一般的两球彻底压制住了阿史那云的气势，也让对方发了狠后，不顾一切的朝着楚梦溪撞了上来，球杖劈头盖脑的朝着对方打了过去。 “想打武球吗？”白马通灵，在一刹那间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后，满场惊呼声中，楚梦溪同样挥动球杖，将阿史那云横空一击挡住之后，眉头微微皱起。 “对，就是打武球，你敢来吗？”阿史那云眉眼一挑，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我就不信，这一次我还打不过你！” “既然你想打，那就来吧！别后悔就行。”两人战马走马灯一般原地打转后，阿史那云球杖猛然下压，开始依靠自己强悍的体力，试图将楚梦溪打落马背。 “哎哎哎，王爷你等等，别着急。”两人的动作瞒不过墨南宸等人，不过不等他有所动作，欧阳岚就指了指楚梦溪的身形，摇了摇头，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开口，只是目光随即停在了楚梦溪身上。 也就在欧阳岚说话的那一瞬间，楚梦溪手中球杖挥出去的时候，一道隐隐然的蝶影迅速冲出，情毒花上骤然光芒四射，和阿史那云的强力一击撞在一起后，双双身形一震。 不过也就在这一刻，楚梦溪一拉缰绳，再度冲了上去，主动出击。这是她自从上场之后第一次主动出手，球杖在空中隐隐然带着无数的蝶影飞出。 “砰！”沉闷的声音快速传出，阿史那云在马背上被生生的震了出去，来自草原上的黑马被强行压得侧身倒了下去。 “我的天！”阿史那云的惨呼声快速传出，也一瞬间让整个马球场为之哗然，墨南宸更是和阿史那毕忠等人第一时间抢了上去。 “梦溪，你怎么样了？”虽然墨南宸不知道楚梦溪是怎么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强行将阿史那云打落马下，但是在靠近对方身边之后，对方脸色惨白，浑身汗如雨下的样子却吓得他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其抱了起来。 “没事，脱力了。”楚梦溪惨然一笑，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眼前模糊之下，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清墨南宸的面庞，所以挣扎了几下后靠了上去，伸手抚摸了对方的脸颊。 “走！”墨南宸一把将楚梦溪懒腰抱起，也不顾阿史那云那边情况如何，直接将其抱回到皇帝所在的风亭之内，将欧阳岚给拉到了跟前道：“你快看看。” “看什么？脱力了而已——”欧阳岚摇了摇头，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自己愣在了原地，转而伸手一搭楚梦溪的腕脉，有些惊愕道：“你这是——” “蝶影之力。”楚梦溪看了看颜色暗淡的情毒花，没有再开口，只是随手掏出一枚丹药吃了下去后，重新定了定神，将目光转移到了被抬进来的阿史那云身上。 “谍影之力吗？”欧阳岚念叨了几句之后才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 “青青，去看看她。”楚梦溪刚刚是隐约之间见到阿史那云落地之后被战马压了一下，所以示意青青去看了一眼，自己则朝着皇帝点头道：“陛下，此战算是不负所望。” “好了，别管这么多了。”皇帝摆了摆手，见到青青抬头之后顿时道：“东屿公主没事吗？” “只是受了点轻伤，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初。”青青摇了摇头，看了看楚梦溪之后转而道：“只是脚踝被压倒了，可能需要正骨。” “正骨？”欧阳岚一下子来了兴趣，转而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东屿公主，正骨那可是本少主的拿手绝活，交给我吧？” 第四百三十四章 情起一线深 “既然正骨是欧阳少主的绝活，那就交给你了。”皇帝摆了摆手，见到楚梦溪点头之后顿时朝着阿史那毕忠道：“让东屿公主早些回去歇着，和亲一事，朕会择日让宁王先整理出头绪，然后你们先谈，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可以随时来找朕。”马球赛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实际上意义已经不大了，虽然阿史那云受伤输了比赛，但是阿史那毕忠显然也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根本顾不得其他，甚至于一脸喜色，朝着皇帝拱手称谢。甚至于根本顾不得阿史那云看欧阳岚那奇怪的脸色，在他看来，区区小伤甚至于连看大夫都用不着，养养就好了。 “后日，本王会派人去驿馆，到时候我们先商议总则，然后再谈细节。”墨南宸点了点头，和阿史那毕忠道别后，扶着楚梦溪开始往外走。 “丫头，你姐姐没事吧？”青青跟在后面，但是却被皇帝给拉住了，转而低声道：“看她的脸色不对，刚刚欧阳岚的神色也看着有些异样。”欧阳岚是跟着阿史那毕忠离开的，所以皇帝只能去询问青青，而这一句话也让原本拉着墨北庭起身的墨北欢都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而目光落在了青青身上。 “陛下放心，姐姐应该没事，蝶影消耗的是心神，所以显得很虚弱，我会照顾好她的。”青青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安心，所以皇帝闻言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随手朝着皇后示意了一眼，或者当即取出一枚玉佩塞到了她手上。 “梦溪今日帮了朕一个大忙，还没来得及谢她。这是皇后的贴身玉佩，拿着它以后你也可以随意进出皇城了。”皇帝对于青青似乎也很感兴趣，转而笑道：“记得有空多去太后那里，老太太最喜欢女娃了，多陪她说说话。” “那我这几日去炼点丹药，回去带给她老人家。”青青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一丝喜色，跟着墨南湘朝着楚梦溪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皇兄，青青很得母后看重啊！”墨北欢看着皇帝，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道：“连皇嫂都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看起来不是让她进出皇城方便那么简单吧？” “那你觉得应该是多么复杂呢？”皇帝哼了一声之后，冷眼一扫墨北欢，语气变冷道：“你的表现朕可都看在眼里。” “你的表现朕可都看在眼里。”青青嘻嘻一笑，做了个大鬼脸后才跟着跑了出去，直接将墨北欢扔在了原地。 此时走在前面的楚梦溪却挣脱了墨南宸，转而缩了缩肩膀，缓缓前行的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你自己回去吧，瑶姬在后面跟着。” “我，我送你！”墨南宸脸色有些黯然，对于楚梦溪表现出来的生疏似乎没有办法释怀，默默地跟在她身边直愣愣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一路走到了金明池边，楚梦溪上车之前，忽然看了一眼墨南宸，语气莫名道：“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我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墨南宸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事到临头，却只有这结结巴巴的一句能说得出口，急的他自己也是面色涨红。 “过去的事——”楚梦溪微微沉吟，转而看着对方，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悠然道：“过去的事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墨南宸急忙点头，忍不住上前几步道：“我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关于你和我的事。” “倘若不记得，那又如何？”楚梦溪抬头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过去的事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那段记忆太累了，看不到希望，就如同独自一人走在黑夜里，一眼望不到头，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陪伴。” “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墨南宸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楚梦溪，但是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鼓起勇气道：“你信我，我可以保护你。” “你怎么保护？你母妃呢？”楚梦溪靠着马车，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道：“她不是一直不待见我吗？又怎么可能看着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是个好女人，能给你带来的不是安定，只有无尽的变故和灾祸。” “母妃的事你不用管。”墨南宸急的脸色涨红，急忙摇头道：“母妃的事我自己处置，和你无关，你以后不用为了这个做任何牺牲，我有我的办法。” “我做了什么吗？”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语气有些迟疑，更或者说，此时的她自己似乎都有些不确定道：“萧太妃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 “你果然不记得了。”墨南宸脸色一黯，但是随即强笑道：“不记得也好，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不会在跟以前那样，辜负你的心意的。” “保证吗？”楚梦溪悠然自语，没有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开始上车，只不过眼前有些模糊之下，一脚踏空，差点从马车上一头再下来。吓得墨南宸急忙将其一把抱起，转而将其抱在怀里，脚下不停，做进了马车之中。 “你先放开我！”看着波光盈盈的那一双明眸怔怔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心头一动，低头轻轻靠近后，宛如蜻蜓点水，虽然一扫而过，但是那一抹温暖，却让他忍不住将其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你以前抱过我吗？”楚梦溪看着墨南宸，目光之中闪烁着一丝羞红，更是连带着靥生红晕，却在娇羞之中，缓缓开口，似乎很欣喜，但是却透着一丝迷茫。 “我！”墨南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这一瞬间的他却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而缓缓开口道：“我想以后都抱着你，可以吗？” “好。”那回眸一笑，红霞满天，绝世容颜悄然绽放在眼前，恍若春花浪漫，秋水芙蓉，只是一声呢喃燕语，对于墨南宸来说却有着莫名的含义，让他只觉得此前压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在此时终于快速移开。心思彻底放空之下，忍不住将对方紧紧地搂在胸前，近乎于呓语一般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辜负你了。我们重新开始，以前的，不记得也好，我会好好守着你的。” 两人至此谁都没有说话，对于墨南宸而言，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楚梦溪，可以敞开心怀，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思。 “放我下来！”足足良久之后，当楚梦溪缓缓起身的时候，那一丝霓霞让俏脸通红，寻常时节的那种清冷的气息，此时终于消散殆尽，整个人都变得莫名的温暖起来。 “走吧！”楚梦溪微微一笑，示意对方招呼瑶姬上车，两人同乘一车，开始从金明池往楚家而去。临走之前，青青还想招呼瑶姬停车，但是后者却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随即带着马车掉头离开。 “青青，我送你，跟着我走啊。”墨南湘背负双手，显得很高兴，一把将青青搂在怀里笑道：“姐姐和王兄这一下总算是和好了，太开心了，走，带你去吃酒去。” “和好了吗？”青青有些迷茫，转而想了想之后皱着细长的眉毛道：“可是姐姐好像还是没想起来以前的事，她把王爷都忘了，怎么和好？” “说的就是，长公主你别老是撮合长姐和宁王了，长姐和他在一起，就是在委屈自己。”楚梦渺恨恨的瞪了一眼墨南湘之后，直摇头道：“我倒是盼望着长姐永远都想不起来，如此也就不用担心了。” “哎呀，梦渺你不要这么悲观，王兄现在不是好多了吗？你看在楚姐姐跟前，都是小心翼翼的赔不是，生怕她生气。”墨南湘急忙摆手道：“要我看姐姐这一次失忆其实也挺好，让王兄早些下决定，只要王兄坚定决心，姐姐迟早都能想起来的。” “小姐姐，我们先回去吧，常大哥刚刚路过的时候不是还说，晚上要回家吃饭吗？”青青见到楚梦渺脸带不忿，唯恐对方和墨南湘再吵起来，所以急忙拉开了两人笑道：“我们索性叫多一点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明日我们再来，听常大哥说还有很多好玩的，今天都没来得及玩过呢。” “常大哥回来吗？那我也留在凌云居算了。”墨南湘一听来了兴致，眉眼也开始弯成一条线，也不管楚梦渺是不是气呼呼的，拉着对方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楚家今晚既然有夜宴，那我这个不速之客能不能参加啊？”巧儿刚要驾车离开，却被墨北欢一下子拦在了跟前，显然一前一后的他也听到了三女的谈话。 “楚家如今人少，不敢请王爷过府一叙。”楚梦渺掀开车帘，目光一扫墨北欢之后，脸上怒气不断涌出，声音冰寒道：“王爷既然觉得东屿公主不错，就该去驿馆看望她，正好她也受伤了，正好需要你的关怀。” “梦渺，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东屿公主已定了和四王兄和亲，要去驿馆探望，那也该是四王兄过去，别搞错了。”墨南湘在一旁插嘴，看似纠正楚梦渺的错误，但是一句话却说得墨北庭的脸色当场变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根刺 “哎哎，阿史那铁勒，你们草原的马奶酒味道真不咋地，比起本少主在西域喝的葡萄酒那可差远了，更别说是长公主的御酒了，就这，你们还敢拿出来招待客人啊？”装饰一新的城东驿馆内，阿史那铁勒看着欧阳岚只喝了一口马奶酒就差点直接吐出来，顿时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了出来。不过不等他开口，欧阳岚就从自己的酒壶里给他倒了一杯御酒笑道：“尝尝中原的御酒，告诉你啊，等闲那可是喝不上的。” “这个什么御酒，你还有吗？”阿史那铁索有些不情愿的尝了一口之后，随后立即一饮而尽，并且一把拉住欧阳岚直接就要去抢。跟着御酒比起来，他自己也觉得自家的马奶酒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瞬间没了脾气。 “有什么有？都跟你说了这是御酒，长公主从皇宫里偷出来的，给你尝一口那是给你面子好吧？”欧阳岚撇了撇嘴，一把将酒壶藏了起来，唯恐被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给抢了去，随即摆手道：“赶紧的去看看你们的宝贝公主有没有收拾好，本少主可是难得给人看病不收诊金，这笔买卖亏大发了。” “只要你能治好我族公主，本王给你诊金，你要多少就给多少。”阿史那铁勒摇了摇头，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是快速带着他来到阿史那云的住所。被一杯御酒勾的，他对欧阳岚的印象瞬间变了，看对方也顺眼了不少。 “我不需要人治！”阿史那云此时确实已经收拾好了，但是看到欧阳岚进来之后却瞬间皱眉，只不过这动作稍大，一下子牵动了脚上的伤势，忍不住哼出声来。 “草原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娇生惯养的，伤了脚踝，正是疼的时候，还逞什么强？”欧阳岚一屁股坐在一边，看着阿史那云似笑非笑道：“你可小心了，治不好，可能会成为瘸子，到时候别说是宁王，就算是定王那个大马哈，可能都看不上你。” “你才会变成瘸子！”耍嘴皮子，就没人是欧阳岚的对手，尤其是这种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本事，阿史那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反而几句话一说出口直接让阿史那铁勒急了，连忙朝着欧阳岚道：“别愣着了，赶紧给她治啊，我草原上的公主怎么能变成瘸子呢？你说，只要能治好，你要多少诊金，本王就给你多少，绝不打折扣。” “你这汉话本事见长啊！”欧阳岚微微点头，示意旁边的侍女掀开被子，把阿史那云的脚丫子露出来之后，脸色也稍稍变得正常了点。 此时阿史那云的左脚脚踝确实已经肿起来了，而且看得出来，已经无法受力，当务之急是先活血，然后才能正骨。 “来，把这枚丹药吃下去，找根木棍过来，让她咬着，一会别疼的叫出声来，还以为本少主欺负你了呢。”欧阳岚随手抛出去一枚黑漆漆的丹药，转而伸手一点阿史那云足三里穴，转而看着对方摇头道：“让你逞能，现在好了吧？都快肿成猪蹄子了，不对，是羊蹄子。” “我！”欧阳岚说话是毫不留情，一番话差点将阿史那云的鼻子都气坏了，惹得她恶狠狠的张嘴吞下丹药之后就歪着头看向一边，不再理会欧阳岚。 “凌阳郡主最后那是什么手段？为何能把我震飞？她一个柔弱女子，比我尚且不如，哪来的力气？”不过此时欧阳岚倒也没工夫说话了，手中银针不断刺激阿史那云的手足少阳经络，以银针刺穴来消弭脚踝处的伤势，同时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一点黑色的液体涂抹在阿史那云的脚上，让一股麻痒的感觉瞬间遍布后者心头，一下子让其忍不住了，只得没话找话来转移视线，避免自己一个忍不住，牵动伤势。 “这个你别问我，我也不会，毒圣一脉的本事，向来都是神秘莫测，除了她自己，别人怎么会知道？”欧阳岚摇了摇头，双指压着一枚银针开始刺入阿史那云足底的涌泉穴，让这股感觉变得更加明显，在阿史那云有些忍不住的时候，一把将其左腿给固定在床榻之上，同时示意阿史那铁勒上前帮忙。 草原人对于男女大防比起中原要淡薄很多，至少阿史那云对于一个男子给自己治伤是毫无违和感，反倒是对于他刚刚的话有些不信，强忍着不适撇嘴道：“你说谎，现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住在楚家，是凌阳郡主的心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还被皇帝赐婚给了定王，自己受伤了，怎么没见他来看你啊？最后反倒是让我这个楚家心腹来帮你治伤。”欧阳岚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似有似无道：“我看啊，皇帝根本就是乱操心，他还怕你将来欺负他弟弟，我看以后指不定谁欺负谁呢。我说阿史那铁勒，你们回去的时候可得给这丫头留几个心腹人手，别万一将来被人打了，连找场子的帮手都没有。” “男人打女人？这中原男人就这种德性吗？”阿史那铁勒一呆之下忍不住看了看阿史那云道：“要不让乌姆带队留下，保护公主？” “你别听他在这胡说！”阿史那云差点被阿史那铁勒这种直肠子给气的胃疼，只不过原本还想要斥责对方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着似笑非笑的欧阳岚，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话中含义，忍不住怒道：“你是在挑拨离间？” “你这汉话学的不错啊，这都能听得出来？”欧阳岚拔出银针之后，看着阿史那云笑道：“本少主用得着挑拨离间吗？这是事实好吧？你看定王有来看过你吗？没有吧？人家虽然蠢笨，但是好歹身边还有个高手指点，打的什么主意呢？那不还是想利用你对宁王的那一丝仰慕之情做点文章，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至于你们突厥人和你阿史那云的利益，只怕还未必有人关心！不然的话，你受伤了为何是本少主来替你医治？你们和亲谈判到最后不还是要靠宁王来主持？他们给你什么啊？什么都不能给啊！” “行啦，少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你自己笨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欧阳岚见到自己一句话说的阿史那云沉默了下来之后，顿时笑道：“现在好了，得罪了凌阳郡主，那可是比得罪了宁王本人还要麻烦。我看接下来你们的和亲谈判还能有什么好，以宁王的性子，八成一怒之下，把原本能给你们的东西一股脑全给砍了。” “不可能！宁王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跟你这样的小人一样！”阿史那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差点再次牵动伤势，瞪着欧阳岚怒道：“他若是个携私报复的人，我也不会对他——” “对他什么啊？真情吗？好吧，就算是真情，那能有多少？在本少主面前，你还装什么装？”欧阳岚对于阿史那云的反应嗤之以鼻，只是双目之中隐隐然有一道光华闪过，但是嘴里边却丝毫不停道：“就算是你有真情，那又如何？你马上就要成墨北庭的王妃了，难不成你还敢搅乱大晋皇室宫闱不成？”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史那云愣了一下之后，目光开始直视欧阳岚，一字一顿道：“你不只是来给我治伤的吧？” “那是自然！”欧阳岚嬉笑道：“我来是奉命点播你一下，别当了别人手中的刀，到时候连累了本族人。不论你心里在想什么，有一点无可更改，那就是大晋边军主导权实际上是在宁王手中，更或者说，是在楚家人手中。这一点皇帝知道，宁王知道，嗯，其实定王和燕王也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要我多说吗？” “我们是真心南下和亲的，难不成你们还打算打进草原不成？”阿史那铁勒有些忍不住开口道：“我突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行啦，你那点脑子还是赶紧按着她别让她乱动吧。”欧阳岚瞪了阿史那铁勒一眼，开始随手撕下几片布条，开始对着阿史那云的脚踝比划，同时摇头道：“你让她自己想吧，自己这几次折腾，得到什么了，都被人在当枪使，还好意思说。” “所以，如今你是来提醒我的？你有那么好心？”阿史那云看着欧阳岚同样是冷笑道：“凌阳郡主谋算布局，强势无双，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都是在利用我，利用和亲。” “你少来！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欧阳岚一边说话，一边猛然间一掰阿史那云的左脚，只听得“咔擦”一声后，对方一阵惊呼，差点咬到了舌头，但是他却慢条斯理的开始倒出一种黄色的药膏开始给对方涂抹在脚踝处，瞬间功夫，一股清凉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额头冒冷汗的同时，隐隐然的觉得似乎原本肿的不能动的左脚似乎又有感觉了。 “要不是你自己胡乱折腾，谁有空理你？”欧阳岚却不理会对方，反而自顾自道：“你是不是还自我感觉良好啊？难不成还打算把自己的本钱赔个精光不成？” “用不着你来提醒。”阿史那云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欧阳岚后，陷入了沉默，但是后者却直摇头道：“我可不是在提醒你，这只是在跟你说句实话，不信，你等着回头阿史那毕忠和宁王谈判的时候就知道了，到底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你那位未来的夫君想不想为你出头！” “我先走了，你自己这几日好好反省反省，免得再去捣乱，真要把和亲谈判搅黄了，那你可真就要白白嫁到汉地了。”欧阳岚一扫阿史那云的脸色，站起身来扔给阿史那铁勒一只玉瓶后就自顾自离开，没有理会阿史那云那随后骤然间变得暗淡了下来的神色。 第四百三十六章 蜕变 “毒圣妹妹呢？”欧阳岚一路摇头晃脑的回到凌云居后，发现楚梦溪不在，顿时有些好奇的看着墨南湘道：“还没恢复过来吗？” “在里边，我不太清楚。”墨南湘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之后有些担忧道：“都进去半天了，连青青也没出来。” “我去看看，你跟我一块！”欧阳岚想了想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墨南湘去内室看了一眼后，自己跟着钻了进去，但是却见到此时楚梦溪已经睁开了双眼，只是盯着手上的情毒花发呆不已。 “怎么啦？这个蝶影我想了一路，怎么会突然爆发这么大的力量？我看了阿史那云的伤势，需要修养好几日，而且她那匹战马是彻底废了。”欧阳岚此前亲眼见到过楚梦溪在马球场上的动作，所以抓着楚梦溪的手反复看了看情毒花之后，依旧摇头不已道：“这是什么道理？” “我在最后硬接阿史那云那一杖的时候并没有用力，是蝶影之力自主反击。”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逐步恢复过来的蝶影想了想之后道：“刚刚我曾试探过，但是蝶影似乎吸收了千秋散之后产生了蜕变，和以前的蛊虫化影是两个不同的东西，无法调动。” “你无法调动？”欧阳岚一下子露出一丝惊容道：“那岂不是失控了？你可别忘了，这东西说到底毕竟是蛊虫变来的，会不会还附着在你身上？” “我刚刚给姐姐检查过了，她的身体并无异样。”他的话吓了青青一跳，急忙摇头道：“以七劫针在周身穴位上游弋，应该不会漏掉。” “我不是说身体，而是灵魂！”欧阳岚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无影无形，却能够危机之时爆发这么强大的力量，从何而来？连她自己的身体都承受不住，那说明是另有出处。” “灵魂？这是什么？”灵魂对于普通人而言神乎其神，但是他们三人都是医者，几乎不会相信这种玄而又玄的存在，青青更是迷茫无比道：“哪有什么灵魂？” “谁说的？我白驼山就有残卷记载，昔日有人钻研过，只不过没什么成果而已。”欧阳岚摇了摇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道：“四大毒宗应该都有涉猎，你们毒圣一脉也钻研过吧？” “灵魂虚无缥缈，连毒圣一脉都不曾钻研，只觉得是幻想出来的，并不会存在。”楚梦溪摇了摇头，她不曾得到毒圣完整的传承，所以也不知道毒圣一脉到底有没有研究。但是站在她如今的角度来看，所谓的灵魂应该就是精神之力，但是换了个概念之后，实际上还是玄而又玄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查无可查。 所以她微一沉吟之后摇头道：“倘若真是灵魂之力，那么蝶影就不再是蛊虫，而是我自己的灵魂幻化而出的，只是这股力量该如何运用，我却一无所知。” “那你可以慢慢琢磨，不着急。”欧阳岚一听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转而笑道：“稍后，我把白驼山的那个残卷内容给你默写出来，你有空钻研钻研，说不得日后多一个保命的手段呢。其实四大毒宗也就这点本事，多少年来一直想尽了办法，但是却都没有能够成功的，所以连我叔父都放弃了，觉得这是在虚度岁月。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在你身上能看到成功的希望。” “算了，先这么着吧，我也已经恢复了，日后研究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楚梦溪看着环绕着情毒花飞舞不断的蝶影，微微沉吟后放弃了继续探索。于自己的身体无害，反而还能在关键时刻救命，虽说不受自己控制，但是好歹如欧阳岚所言，多了个保命的手段，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该死，得想个办法掩盖过去。”不过欧阳岚的心思却一瞬间飞到了别的地方，转而跟着摇头道：“你在对付阿史那云的时候，燕王在场，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隘，但是架不住的是，要被唐门的人知道了，那群疯子八成能猜出原委。” “他不是想来参加楚家的夜宴吗？索性就换一种说法就是。”楚梦溪眼神一愣，但是随即点头道：“如此一来也好，至少他看不出来什么，唐门就能安稳一段时日，等和亲的事情结束，再去找他们算账。” “八成他们还会继续捣乱。”欧阳岚摇了摇头，将自己和阿史那云的谈话告知楚梦溪之后道：“阿史那云应该会有点醒悟了，只不过要想让她改变主意，还得另想办法。” “对付她简单，只需要墨南宸在明天的谈判中卡住阿史那毕忠的脖子，自然就有办法让她屈服。”楚梦溪很显然知道欧阳岚说的是什么意思，缓缓起身之后道：“而且你不是插上了一根刺吗？她不傻，只要墨北欢和墨北庭无法在谈判中帮到她，自然就能明白。” “那今晚你可得悠着点，别漏了马脚。”欧阳岚跟着对方走到大厅之后，想了想之后道：“我猜他今晚过来，应该也是心有疑惑居多，另外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我要提前去一趟宁王府。” “倒也不必，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和亲谈判本身就是要卡突厥人的脖子。”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只要不给墨北欢插手的机会，他就干预不了。” “王兄那边确实和皇兄商议过，并且有一个完整的盘算。”墨南湘知道一点内幕，所以闻言点头道：“除了他们两个，外人都不清楚，鸿胪寺只是负责互市的条款，礼部更是只能参与大婚的礼仪规程。” “看起来皇帝也在担忧这件事，害怕因为阿史那云嫁给定王后，让燕王对于草原势力有所觊觎。”欧阳岚点了点头，对于这种保密程度的事情，他一眼就看穿了背后在防备谁，所以想了想之后忽然笑道：“难怪在马球场上，皇帝对燕王那可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恨不得打他一顿。” “墨北欢的心思也变了。”楚梦溪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不过一闪而逝之后却看着墨南湘点头道：“你回宫一趟，和陛下说，今晚我会请燕王和定王赴宴，请他放心。” “那好吧，皇兄确实有些担心！”墨南湘知道自己的来意瞒不住对方，所以当即点头道：“只是皇兄的想法是让你直接将其拒之门外，一来少给自己惹麻烦，另外也是让他知难而退，不要什么事都掺和。” “那只怕皇帝的想法会失算。”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道：“你没发现吗？燕王最近的信心开始变得十足起来，不光是开始不将宁王和毒圣妹妹放在眼里，而且在马球场，当着皇帝的面，直接站在了阿史那云那边，敢和皇帝打赌，这个家伙胆子比阿史那毕忠都大，至少人家知道给皇帝面子。所以，只怕他是真变了，而且是有所依仗，所以才会肆无忌惮起来。” 欧阳岚的话说的很直白，但是却让楚梦溪都跟着沉默起来。他们两个算是最清醒的人了，对于这种皇室内斗也是冷眼旁观，墨北欢从屡屡落后墨南宸一筹，到人蛊之祸后，快速得到整个世家的支持，压制住了对方，到如今甚至于可以在皇帝面前唱反调，这背后只怕是得到了强大力量的支持，让对方变得有恃无恐。 “姐姐，你可有什么办法？”墨南湘一瞬间脸色变得有些惨然，想了想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怕三王兄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吃亏是小，只怕会有更大的后果。皇家无小事，这个不用我多说，姐姐比我懂得多。” “那就要看长琳能不能安稳的长大成人了。”楚梦溪微微叹了口气，墨北欢之所以有了这样的心思其实关键还是墨长瑾的意外亡故，导致大晋没有了强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墨长琳年纪太小，而皇帝虽然有意上阵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但是多年来，皇帝就只有两个皇子出世，长子还已经夭折，倘若墨长琳再出事，那就意味着皇帝十有八九可能就没有亲儿子继位了。 在这种情况下，墨南宸和墨北欢这样的亲兄弟机会就来了，甚至于可以说，只要墨长琳也出了意外，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在这一点上，墨北欢如今的优势太大了，在无法撼动世家大族掌权的情况下，墨南宸几乎无法正面和对方抗衡。 “那看起来，这个夜宴还是一场硬仗啊。”欧阳岚若有所思道：“定王和亲，皇帝让他常住京城，依照二人的关系，十有八九是给燕王招来了一个支持者。一个藩王支持他可不比朝臣的分量小多少，尤其是在你们皇族之中，发言权更大。” “青青，皇皇嫂不是给了你令牌吗？记得进宫的时候多去看看长琳，他千万不能有事了。”墨南湘想了想之后，目光忽然转移到了青青身上，跟着低声道：“这事就指望你了。” “陛下看起来是知道问题的关键，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楚梦溪朝着青青点了点头，随即道：“关键不在墨南宸身上，但是我们不得不提前准备，若是事有万一，就——” 楚梦溪的话没有继续，但是欧阳岚的眼中却露出一丝精芒，很显然这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才是关键。 “要不，我也去请个人过来？”欧阳岚想了想之后，忽然低声笑道：“正好，我埋下的那根刺，可以发芽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得意忘形（上） “长姐，母亲说——”楚家前厅里很快在瑶姬带着人收拾好后，开始为晚间的夜宴做准备，只有楚梦渺来到楚梦溪身边，吞吞吐吐道：“楚家不能宴请皇家人，所以——” “这事你就别管了。”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只不过扫了一眼有些委屈的楚梦渺之后，语气变得悄然柔和了不少道：“有些事要靠自己去想，这楚家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倘若你不能着眼于大局，就是辜负了父亲和二叔的期望。” “我知道了。”楚梦渺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楚梦溪跟前，她却不敢再开口，更不敢询问其中缘由，眼睛一红之后，只得默默地退了出去，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又挨训了？”她没有楚梦溪的那种谋算布局的能力，如今当家的时候，虽然已经竭尽所能，但是却始终感觉跟不上对方的脚步，但是楚梦溪一举一动，那股淡漠和冰冷却让她连询问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唯恐对方生气。而偏偏冷氏对于楚梦溪的举动又很看不惯，所以夹在中间的她确实很为难。 所以当欧阳岚那温和的声音传来之后，她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这傻丫头，别哭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这一下倒是让欧阳岚慌了手脚，急忙帮着对方擦掉眼泪之后笑道：“你长姐操心的是家国天下，是继承你们楚家的风骨，自然不能被这一姓一家的琐事绊住手脚？” “我知道，但是长姐太冷了，也不和我多说话，我哪里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楚梦渺眼睛红红，语气哽咽道：“我已经努力想要跟上她的脚步，想帮她一把，但是，我就是太笨了。” “哎哎哎哎哎，别拍了，小心真打笨了。”欧阳岚见到楚梦渺猛打自己的脑袋，顿时吓得急忙对方的手给拉住了，转而看着那张俏脸，露出一丝宠溺道：“你已经很好了，只不过你要明白，你的长姐和你不一样，她独自一人承担起了楚家所有的责任，也撑起了楚相府的尊严。你和你母亲要做的，就是去支持她，让她可以心无旁骛的完成父辈的心愿。” “我知道，我早就记得父亲还有伯父的话，要照顾好姐姐，还要保护好她。”楚梦渺脸色变得有些坚定起来，似乎带着一丝缅怀道：“从小我和二哥哥就知道，要保护长姐，不能让她受伤害，但是现在，却成了她保护我！” “好了，她现在要保护的人可多了。”欧阳岚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这天下的百姓都还指着她呢，快去准备吧，别让她再去分心了。” “唉，也真是难为她了。”让楚梦渺去准备后，欧阳岚是难得的叹了口气，看着这空荡荡的楚家，摇了摇头。楚梦溪是撑起了楚家的门楣，但是这个家，终究是在大变之后，变得彻底萧条落败了。 “大块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金明池那边不是马球赛还在继续吗？你不用当值啊？”不过欧阳岚的这种叹息很快就被常衡的回归给打破，对方是难得的一身常服，并且带着石头等人搬进来一堆吃的用的。他们的到来让楚家变得有生气不少，人来人往中，多了几分动听的声音。 “姑娘力战阿史那云，身子只怕未必能恢复，我早点回来帮忙。顺便，将帖子送到了燕王府和定王府。”常衡的加入让这场夜宴的准备速度骤然加快了不少，甚至于在随后连楚梦溪也走出了凌云居，开始在前厅指挥人手。因为临时加入了墨北欢和墨北庭，所以原本随意的布置也开始变得正规了不少。 “我来帮你吧。”楚梦溪看着瑶姬将准备好的菜肴名册递上来后，刚要查看，旁边就传来了墨南宸的声音，顿时想了想之后将其递给了对方摇头道：“随便看看，不用那么正式，阿史那毕忠未必会来。” “额，毒圣妹妹，好像你猜错了，人家来了。”不过她的话音未落，欧阳岚就推了一把墨南宸，转而起身笑道：“人来了，不过好像是结伴而来，倒还是有点意思啊？” “看起来，有些人还不死心！”楚梦溪微微点头，示意瑶姬去准备后，跟着墨南宸走到了门口。如今她代表楚家宴请诸人，自然要在门前迎接。不过，不论是墨北欢还是阿史那毕忠，见到她来到门口，顿时都加快了脚步。 “阿史那毕忠见过郡主。”连续几次，阿史那毕忠对楚梦溪不敢有任何怠慢，上前主动行礼的同时还送上了礼物，算是将中原的礼节学了个十足十。倒是墨北欢看到墨南宸和楚梦溪并肩站在一起，而后者却没有丝毫的避讳，顿时眉头一挑。 “大家请坐吧。”只有欧阳岚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无人理会，脸色因此变得极为阴沉的墨北庭，露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楚梦溪招待众人落座之后首先开口笑道：“阿史那亲王，不知道东屿公主有没有按照本少主开的药方按时服药啊？” “欧阳，少主放心，一切都是谨遵医嘱，不敢怠慢。”阿史那毕忠对欧阳岚的身份还有些不适应，所以开口之后，自己转了个话题道：“服药之后已经安置了。” “虽说东屿公主身手矫健，不逊色男儿多少，但是究其根底，还是女儿身，根骨柔弱，所以将养为好。”欧阳岚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墨北庭，猛然间笑道：“定王难道不曾过去看望吗？” “欧阳少主这话问的是否逾越了身份？”墨北庭自从坐下之后就没有出声，被这突然的一句问的有些发懵，本能的就直接摇头，但是不等他开口，墨北欢就皱着眉头，面带不虞道：“定王和东屿公主已经赐婚，他们二人自然已经有了些默契，公主受伤，王兄自然会去看望，只是刚刚欧阳少主你自己也说了，公主需要将养，王兄如何能够打扰啊？” “话都被你说了，那别人还说什么？”墨南宸目光一扫带着瑶姬等人进来的墨南湘，示意对方落座之后，跟着冷笑道：“老四自己都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是你娶亲吗？” “咳咳咳！”墨南宸这冷不防的插嘴，一句话说的欧阳岚差点呛到自己，忍不住连竖大拇指笑道：“你还真是不说话则以，一开口就能气死人啊，你厉害！” “本王向来是实话实说。”墨南宸脸色没有变化，一句话怼的墨北欢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开口之后，反而看着阿史那毕忠道：“本王听说东屿公主安好，也稍稍放心，以免明日的和亲之议受此影响，彼此不方便开口，误了两族大事。” “王爷说的是，小王明白。”阿史那毕忠脸色一震，目光一扫墨北欢之后，赶紧楚梦溪笑道：“多谢郡主今晚开夜宴，这份情阿史那族记住了，来日必报。” “楚家的夜宴难道就是为了明日的和亲而开的吗？”墨北欢脸色一瞬间而变，盯着没有出声，但是却坐在墨南宸旁边的楚梦溪道：“若如此，那还不如去宁王府的好，至少是名正言顺吧。” “若是去宁王府，王爷你还能进去吗？”楚梦溪目光一冷，看着墨北欢摇头道：“如此一来，王爷自己的心思还能如愿吗？” “本王能有什么心思？本王那也是为了大晋安宁和边疆稳固，为了两族友好。这大晋的天下终归是要传到我们手中的，本王未雨绸缪不行吗？”墨北欢语气一涩，但是却若无其事道：“老四嘴巴笨，本王只是代他和阿史那亲王多多联络一下感情，这毕竟，日后就是亲戚了，往来走动只怕也少不了，多联络联络，日后说不得本王还能去草原上转一圈呢。” 墨北欢这句话随口而来，但是却说得所有人都停住了，原本还想着和墨南宸多说点和亲内容的阿史那毕忠都猛然间闭上了嘴巴，手中的酒盏也停在了半空中，脸色有些错愕的同时，隐隐然带着一丝愤怒。 “哦，燕王是打算去草原探亲吗？那定王，你到时候去不去呢？”只有欧阳岚似笑非笑的开口，虽然冲散了这一瞬间凝重的气息，但是却很显然，让这个话题变得更加诡异了。 “本王没事去草原做什么？吃草吗？”墨北庭气呼呼的开口，一句话驳斥了欧阳岚的话之后觉得还不解气，接着继续道：“本王的封地在徐州，那是个花花世界，本王要去，那也是去徐州。” “定王说的是，草原确实残破不堪，远没有中原繁华，若不是族人在，连我都想长住京城，到时候请陛下赐我一个宅院，我天天在这里养花多好？”墨北庭的话让阿史那毕忠松了口气，转而紧接着起身朝着墨南宸道：“王爷放心，阿史那族是真心诚意和亲，效忠陛下，所以到时候王爷还请多给予一点支持，我族一定谨守约定，不敢有违陛下圣命。” “阿史那亲王这份表忠心的话应该去承明殿去说，在这里你和王兄开口，有什么用？陛下又听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向宁王效忠呢！”墨北欢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严厉，自己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瞬间的神情变化让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第四百三十八章 得意忘形（下） “五王兄，你是什么意思？”墨南湘一拍案几，瞪着墨北欢冷笑道：“你自己搞清楚这是什么场合，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皇兄听到！阿史那亲王说的是效忠陛下，如今谁是我大晋的皇帝陛下？还不是你墨北欢！” “南湘你生什么气？老五不过是一时口误，就算是说错了那又如何？”墨北庭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墨南湘，冷笑连连道：“阿史那亲王是外人，他又不知道我朝的事——” “既然阿史那亲王不知道我朝的事，那燕王殿下，你又在说什么？”墨北庭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墨北欢，似乎有些后悔，但是墨南湘却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冷笑道：“那就你们自己想想怎么和皇兄解释吧。” “解释什么？本王行的正坐得直，就算是一时口误，皇兄会明白的。”墨北欢目光一扫墨北庭之后，有些语塞，但是却随即继续道：“再说，本王又不曾说错？” “南湘，那就如实上报陛下吧，也不用在此间多说什么。”楚梦溪朝着墨南湘点了点头，声音冷冽道：“楚家的宴席，不需要人代我去训斥客人，燕王殿下若是觉得阿史那亲王的话有什么不妥，请出去说，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大姑娘这是在帮着三王兄说话吧？”墨北欢手中的酒盏刚端起来就再度放下，似乎对于楚梦溪的态度也很不满，转而摇头道：“这里虽是楚家，但是阿史那亲王和三王兄刚刚说的可是朝廷大事，本王不得不开口，以免他们在这里就把和亲的事说完了，那还要议什么和亲？如果是这样，本王会向皇兄建议，和亲一事不能全权交给三王兄负责，至少本王必须要在场。” “你想要插手和亲之议？”墨南宸目光一冷，看着墨北欢怒道：“就你？你懂什么和亲？你以为国家大事光是靠耍嘴皮子吗？”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不成？”墨北欢毫不犹豫反唇相讥道：“本王至少不会在私下场合去和谈判对手去说大事，而且还是在席面之上。这是我大晋和突厥的百年大计，容不得如此马虎！此事断断不能再交给你了，本王已经想好了，和亲要重新商议。” “燕王，你这话说的漂亮！”欧阳岚这个时候忽然抢在了墨南宸之前，大声叫好笑道：“一句话就推翻了皇帝陛下的圣命，嗯，这叫什么来着？越俎代庖？还是打算取而代之啊？” “你！”墨北欢被这一顿抢白说的面红耳赤，随即看着欧阳岚声音低沉冰冷道：“欧阳少主，此间还没有你插嘴的份吧？这是我大晋的国事，你在这里嬉笑怒骂，什么意思？” “那我来说！”楚梦溪目光一扫墨北欢，容颜清冷，一字一顿道：“燕王殿下这么快就想着当陛下的家了？自己前一刻还说，和亲是百年大计，不能在席面上说，现如今，你又在说什么？需要我找个人来把你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然后公之于众不成？” “本王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阿史那亲王和三王兄举止过于亲密，不利于两族谈判。”墨北欢没办法想刚才训斥欧阳岚那样反驳楚梦溪，但是这一瞬间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冷冽，隐隐然的还有一丝不耐的神情浮现而出。 “墨南宸负责和亲谈判，那是陛下钦定的。”楚梦溪同样是目光之中带着冰寒，冷冷的开口道：“而燕王殿下却说，你想好了，和亲要重新商议，难道不是在代陛下做主吗？” “况且，我不觉得宁王和阿史那亲王刚刚所言有什么不妥。”楚梦溪目光落在墨南宸身上之后，缓缓道：“席间应酬，人情往来，他们二人并无逾矩之意。” “倒是燕王你自己，是被人拿到把柄了吗？”楚梦溪的声音此时在大厅内回荡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插话，只有她自己徐徐道：“燕王言辞之间，是真把自己放到了九龙御座之上了吧？国家大事，是为君者，乾纲独断。你想好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和陛下的决定有关系吗？是你自己想当皇帝了，还是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大晋皇帝之上了？” “梦溪说得好！”墨南宸脸色涨红，和阿史那毕忠几乎是一同将目光落到了楚梦溪身上，虽然两人的想法不一样，但是此刻楚梦溪开口硬怼墨北欢，却是帮了他们大忙。 “所以，你们汉话中不是有个什么词来着，叫做得意莫忘形，后面叫什么来着？燕王殿下，你知道吗？”欧阳岚属于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也只有他此时能够硬接各种冷场面，在墨南宸跟着叫好之后，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墨北欢道：“要不，我明日去问问陛下这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郡主，小王是鲁莽之辈，说话粗鲁，不知礼节，但是对于郡主名声素有耳闻。”欧阳岚一句话怼的墨北欢不说话之后，阿史那毕忠端着酒盏站起身来，看着楚梦溪带着一丝期待道：“此次和亲之后，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郡主能在日后稍稍照拂一二阿史那云，这孩子您也看到了，脾气不好，而且也有点不识时务。小王唯恐日后她会意气用事，被人蛊惑，从而犯下大错。郡主日后若是发现她有行为不端之处，还请及时指正，该打就打，该罚就罚。我阿史那毕忠代表阿史那王族郑重表示，只要是郡主出手，即便是处置了阿史那云，我族上下也绝无怨言。” 阿史那毕忠说完之后是郑重行礼，这一番对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他是看得明白，连他这种人身处其中都是胆寒不已。这种暗地里的厮杀即便是他也是难以把握，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参与。但是在如今阿史那云和亲赐婚给墨北庭之后，只怕是难以独善其身。所以想来想去，阿史那毕忠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提前和楚梦溪说好，如此一来，或许还可以保住阿史那云一命。毕竟后者的那种脾气和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亲王好盘算，梦溪佩服！期望东屿公主也能如你一般想法。”楚梦溪目光一扫墨北庭，微微点头，对于阿史那毕忠的心思，她清楚得很，对方不愿意参与这种皇族争斗，除了两族实力差距太大，突厥没有本钱介入之外，更多的只怕也是为了阿史那云考虑，即便是在赐婚墨北庭之后，对方依旧知道，自己手中的凤至令牌和墨南湘掌控的內狱，才是悬挂在所有皇室女眷头顶的利剑。此时开口示弱，反而能够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争取一丝机会。 不过阿史那毕忠的这番苦心楚梦溪能够认同，却并不代表墨北庭能够看得下去，所以几乎是楚梦溪开口的瞬间，他的脾气也跟着起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阿史那毕忠冷笑道：“阿史那亲王这是看不起本王不成？倘若你觉得本王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的话，那尽可和皇兄说一声，另选他人就是，本王可不是求着要娶你们草原公主。” “不对吧？我记得当初是你主动上书陛下的，说是东屿公主美若天仙，才情绝艳，南下和亲，一片苦心，所以才生仰慕之情，主动上书，求娶公主的吧？”墨北庭的话让阿史那毕忠犹如看白痴一般看了他一眼，但是不等他开口，欧阳岚在一旁就直接插嘴道：“你的上书奏报毒圣妹妹，不对，是郡主和长公主都看过，还夸你在徐州几年，文采进步不小呢。” “胡说八道，本王何时上过这样的奏报——”墨北庭随口否认，但是随即又梗着脖子道：“就算是本王此前是这么说的，现在反悔了成不成？” “成不成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问燕王，问问他反悔成不成。”欧阳岚撇了撇嘴道：“我在西域的时候，那些小国的国王王子什么的，都知道一诺千金。怎么到了大晋还能碰到你这么个，对了，你也算个王子吧？” “欧阳少主，你这是在嘲讽我大晋皇族吗？”墨北欢脸色漆黑，语气也变得极为不善，不过好像怒气并不是对欧阳岚发的，以至于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有落在对方身上。 “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别人难道连句嘲讽的话都不能说吗？”墨南宸冷笑道：“要我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四要是不愿意，趁着现在还能反悔，明日一早随我去承明殿，上书皇兄。” “我看不用改了吧？”墨北欢眉眼一挑，目光泛寒，盯着墨南宸道：“四王兄若是自己有想法，自己就可以去承明殿了，用不着三王兄你来越俎代庖！况且，本王倒是觉得，定王和东屿公主是佳偶天成，就算是有些小误会，日后还是可以慢慢弥补。” “你觉得？”墨南宸冷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道：“凡事最好不要你觉得，否则的话，自己觉得多了，迟早都以为天底下的事都是靠一句你觉得就能解决的。” “说的是！”楚梦溪端起酒盏，朝着阿史那毕忠示意道：“阿史那亲王放心，你的话我记住了，东屿公主，我会帮你照管，想来，她迟早都会明白过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和亲之议 “老四和老五的事朕会想办法处置，当务之急，你先和阿史那毕忠将和亲的事情尽快敲定。”承明殿里，虽然墨南宸一大早就过来了，但是实际上在楚家夜宴结束之后，墨南湘就连夜进宫，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皇帝，所以等到墨南宸说完，皇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 “对了，若是有迟疑不定的，可以和梦溪商议。她是楚相之女，对于这些事或许比谁都擅长。”墨南宸刚想离开，皇帝的声音再度传来，等到他猛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皇帝的眼神变得极其辽远，顿时急忙点头道：“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会处置好一切的。” “朕还没死，就敢这么蹦跶吗？”皇帝独自喃喃自语，声音独自在承明殿内回荡不已，此时无一人听得到他的话，但是却让这个大殿之内的气息骤然间变得极其阴冷。 墨南宸的心思，自然是不会知道此时承明殿内皇帝语气的变化，他在急匆匆赶到太尉府之后，也顾不上和阿史那毕忠客套，转而点头道：“刚刚去见过陛下，他已经同意，现在就开始谈判，你们阿史那部族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王爷是爽快人，那本王也不客套了，我们想开互市，并且为了表达诚意，互市开在大晋边城附近，所有进入互市的两族商贸族人，都可以接受大晋边军将领和官员的管理，我们没有二话。”和墨南宸谈判，阿史那毕忠的心才算是放松了下来，两人同是武将出身，对于弯弯绕绕的较量并没有多少天赋，所以一见面就实话实说道：“如果大晋愿意，希望互市能多一点，而且时间长一点，我族也有草原游商，可以常年往返漠北和中原之间，互通有无。” “互市一事朝廷确实已经思索过，可以在和亲之后增设，第一个互市年前就可以开设，就定在朔方城。”墨南宸微微点头，这件事其实大晋朝廷有准备，而且之所以让忠顺老王爷去准备，将于洪父子调出关中，也有这个打算。 “如此，多谢陛下，多谢王爷了。”阿史那毕忠脸带喜色，他对于互市地点没有太多的要求，朔方虽说距离漠北的距离更远，但是地方他们其实却很熟悉，只要互市开通，那么今年即便漠北的风雪再大，靠着互市，阿史那族还是可以过得很安稳。 “不必，互市对于两族来说是件好事，大晋也是乐见其成。”墨南宸微微摇头之后转而脸色肃然道：“但是我朝有个条件，南下互市贸易的草原部族游商必须得到你们阿史那族的批准，否则的话，我朝互市可能会拒绝他人入内。” “明白，这对我阿史那族是一种保护，有心了。”阿史那毕忠知道这条规定背后的含义，旨在限制其他部族进入，同时对于往来商人也可以做到有据可查，防止奸细入内破坏，或者是刺探军情。但是如今对于阿史那族来说，更是一件好事，可以有效的排除其他部族来趁机取利，从而给阿史那族一个良好的发展机会。 反正在如今的阿史那毕忠看来，突厥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具备挑战大晋的能力，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和对方合作，壮大自己，至少在一统漠北之前，他是不会去想着和大晋作对。这也是他南下之后竭力避免参与到大晋朝堂内斗的原因所在，不具备实力，就不能够被人所觊觎。 “你们南下互市的物品有什么？”墨南宸没有理会阿史那毕忠的想法，事实上之所以整个和亲全部是他来主导，就是大晋朝堂之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时的突厥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因此在制定和亲策略的时候，只有他能做到知己知彼，知道对方有多少本钱。 “战马，牛羊还有其他草原特产。”阿史那毕忠毫不犹豫开口道：“王爷和朝廷若是还有其他需要，也可一并告知，或者日后单独通知我族游商，只要草原上有的，我们都可以提供。” 他开口就是直接道出战马这个词，也是表达着自己的诚意，虽说不论是大晋还是突厥，对于战马进出买卖都有限制，但是这个时候实际上只有战马交易才能增加两族互信。大晋整个北部边军都积蓄战马，以提高骑兵比例用来对抗幽北强敌。而突厥能够拿出的最宝贵的，其实也就只剩下战马了。互市这种互通有无的存在，草原部族能拿出来交易的物品其实很少，和大晋这边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是完全不一样。 “这是我大晋核定的每年贸易所需的马匹数量。”墨南宸示意柳生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份名录取出递给阿史那毕忠后，声音凛然道：“这个不能更改，你们若想获得更多的互市机会，就必须接受。” “每年两万匹？”阿史那毕忠识得汉字，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看着墨南宸道：“敢问王爷，需要这么多战马难不成还要征战草原吗？” “不是对付你突厥。”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道：“事实上，如果两族借着和亲能够保持和平，大晋不会对漠北草原动刀兵，除非你们自己先违背承诺。本王需要战马，那是因为要对付其他人。” “王爷，你需要？”阿史那毕忠试探着低声道：“此事陛下知道吗？我族驱赶马匹南下，在朔方交易，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到时候若是陛下发现，只怕会牵连到我突厥。” “这个你不用管，本王亲自负责此事。”墨南宸一摆手，也没理会旁边柳生的神情变化，只是盯着阿史那毕忠道：“突厥能否提供？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将互市增加三个，确保常年对阿史那族开放。” “五年，五年内，我保证提供十万匹战马。”阿史那毕忠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复杂，甚至于还朝着周围张望了几眼，但是发现墨南宸无动于衷之后，只得咬牙道：“五年之后，每年只能供应三千匹，至多五千匹。王爷当知，我阿史那族的家底如今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限，断无增加的可能。” “好，一言为定。”墨南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同时开口道：“你尽可放心，战马交易虽然是对我而不是朝廷，但是一切公文都是朝廷所发，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即便出事，那也是本王一力承担。” “好，本王明白了。”阿史那毕忠看着墨南宸的神情没有变化之后，跟着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我有一事，请王爷务必允准，同时我也承诺，将来王爷若有需要，可以派人去草原，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全力以赴。” “王爷将来若是成功，还请务必照拂云儿一二。”阿史那毕忠脸色有些复杂，但是一闪而逝之后神色坚定道：“或者可以送她回草原，我都无二话。” “梦溪已经说过了，自然不会让阿史那云在汉地受欺负，只是她的性子和亲王你却是大为不同。”墨南宸愣了一愣之后，似乎看穿了阿史那毕忠的心思，所以语气稍稍变缓道：“我虽不擅长朝堂争斗，但是也能看得明白，所以——” “王爷放心，我会约束住她，不给王爷添乱。”阿史那毕忠有些自嘲一笑道：“其实南下之前，我是很支持云儿的主张，希望和亲的人选是王爷，但是如今看来，确实是我等多想了，差点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本王能有什么大事？只是我的心思在梦溪身上，所以难以容得下别的女人。”墨南宸摇了摇头，将话题转到了楚梦溪身上。这种变化倒是让阿史那毕忠脸色变得正常了不少，仿佛墨南宸现在的反应才是情理之中。 所以他跟着点头笑道：“凌阳郡主艳绝天下，是真正的才情斐然，王爷若是能和她喜结连理，想来日后对王爷才是大有帮助。” 墨南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只有这句话才是真正戳中了他的心思，那种神情的变化让旁边的柳生瞬间想到了什么，转而第一次开口道：“王爷，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就谈到这里吧，下官还需要将两位所谈内容整理在册，等明日你们复核一遍后，我们再继续。” “也好，今日把最重要的事情谈完了，下次，本王还要带着阿史那多索他们过来，我们再公事公办！”阿史那毕忠对于柳生的话连连点头，跟着笑道：“只是整理文册就不必了吧，这种事情你知我知即可，本王怕走漏了消息不好。” “王爷，这个路数不太对吧？”墨南宸只是点了点头，阿史那毕忠也不再多言，转身迅速离开，倒是柳生面色惊疑不定，看着墨南宸终究是开口道：“王爷难道不该去和陛下汇报一二吗？” “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然后缄口不言，能做到吗？”墨南宸没有回答柳生的问题，但是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同时面容冷峻道：“连你父亲，也不要告知。” “这，陛下他知道？”柳生只看了一眼，就张大了嘴巴，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墨南宸脸色大变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想了想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对付谁？” 第四百四十章 钓鱼 “我回来了。”欧阳岚这一嗓子差点让凌云居内鸡飞狗跳，瑶姬端着一碗药膳险些直接洒了出去，惹得她忍不住嗔怪道：“少主你能不能稳重点，姑娘在对弈呢！你别扰了她的心思。” “又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啊？”欧阳岚浑然没顾得上这些，反而“蹬蹬瞪”直接上了二楼，果然见到楚梦溪在捏着白棋皱眉不语，顿时也不管这些，随手拿起一枚黑棋，“啪”的一声直接落地笑道：“看看我这一手怎么样？” “结束了？”楚梦溪似乎就在等他的归来，所以闻言直接抬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难得见你有点反应啊！”欧阳岚咧嘴一笑，坐在对方笑道：“你交代的事情谁敢不尽心？现如今鱼饵都撒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鱼钓上来。这个柳生其实还不错，办事很稳妥，和他老爹那种滑不溜手的性子是截然不同。” “快了。”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朝着瑶姬道：“抹黑去一趟长公主府，告诉南湘，让她连夜进宫，然后等着明日早朝廷议。” 她目光灼灼，同时手中白棋也久违的迅速落下，让欧阳岚瞬间瞪大了眼睛，盯着棋盘似乎想看出花来。 两人几乎是一夜未眠，期间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几乎变幻了无数次，一人执黑，一人持白，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在瑶姬返回之后，才相视一笑。 大晋的早朝一般是一月两次，基本上商议的都是最重要的国之大事。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也自然集中到了已经开始的和亲之议上。所以即便礼部和宗正寺说了一大堆关于和亲大婚的礼仪规程，却没有一个人关心，甚至于因为历来都是汉室公主出塞，而这一次是草原公主南下，中间的差别千千万，也没人理会。 “启禀皇兄，臣弟昨日已经和突厥亲王阿史那毕忠初步商议过，关于互市的地点，就选在了朔方城，互市交由朔方守备使管控，由太尉府和兵部共同对接。”墨南宸将大致情况介绍完毕之后，柳生那边迅速拿出了自己连夜草拟的关于互市的整个流程的呈文递给了皇帝。 “可以，让中书省责成兵部和太尉府落实，具体的还是老三你自己把控，兵部继续归你节制。”皇帝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甚至于根本没有理会柳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继续开口道：“老三办这事还是雷厉风行，朕觉得很好。阿史那毕忠不远千里来一趟不容易，必须在他回归草原之前，把互市的事情落实好，让两族百姓能够提前进入互市关隘。” “陛下，这互市涉及到的物资调拨，理应由我户部拨付，宁王殿下却让兵部和太尉府包办，是否过于繁琐？”不过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陈骞就急匆匆开口道：“中间转了几道弯，不仅仅费时费力，而且还容易滋生很多问题。陛下您也知道，这参与互市的，不仅仅需要朝廷的钱粮调拨，还需要组织各地商家巨贾参与，这些，兵部和太尉府可从未涉猎过啊。” “那户部就暂时也受宁王节制便是。”皇帝一句话说的陈骞脸色一白，忍不住看了一眼柳橙。他的想法是从墨南宸手中抢过互市的主导权，但是却得到这么一句回复，算是连自己的户部都搭进去了。 “其实宁王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在边关，所谓互市，也不过是大晋和突厥交易物资的地方，交给兵部和太尉府，老臣觉得倒也没有多大问题。”柳橙还是慢吞吞的性子，缓缓开口道：“只是老臣不知，宁王打算让户部参与多少，需要调拨多少物资，民间的商家名录可曾准备完毕？若是想在阿史那毕忠回归之前就将互市开起来，这些事可不能耽搁了。” 柳橙的话引来了众人的一阵议论，但是各人的心思却大不相同，只不过此时在承明殿上，有些话无法开口，只能靠着柳橙这种老人一点一点将其揭开。和草原突厥互市，除了赚取银钱补贴朝廷所需之外，更多的还是来自草原物产的输入，这一进一出中间的利润足以让所有的世家豪门眼红。而类似于陈玄礼陈骞这样的顶级朝臣，则看的更加长远，所以这一瞬间目光也全都集中在墨南宸身上。 “中书令放心，本王已经想过了。”不过这种涉及到军政的事情，墨南宸不需要人提醒，自己就已经想过无数遍，只不过没有料到的是，柳橙会当众将其挑了出来，所以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互市可以允许民间商队进入，但是必须经过兵部和太尉府核准，颁布专门的互市通行文书，才可进入朔方交易，否则的话一律以走私对待。这一点，本王已经和阿史那毕忠说过，草原那边也是一样如此，前来朔方互市的草原游商，也必须得到阿史那族授予的特别令牌，否则的话，朔方边军将以雷霆手段打击两边走私之徒，维护互市的秩序。” “至于交易物产，除了战马属于朝廷统一收购之物外，起于牛羊马匹，草原特色药材，包括牛黄、皮毛和肉干等等，民间商家可以自由收购，兵部和太尉府不做要求。”墨南宸脸色肃然，朝着皇帝道：“至于我大晋所能够出售的物资名录，等臣弟和阿史那毕忠商议之后，会另行公布。有需求的商家到时候看一下文告即可明白，臣弟会专门拟定相关规程，让所有人一清二楚。” “阿史那毕忠答应一年提供多少战马？王兄怎么不和朝臣商议一下就自行决定？”墨南宸的这种说明并没有细节，但是却将柳橙刚刚的话堵得严严实实，不过倒也平息了众人的议论声，毕竟在相关规定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墨南宸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墨北欢却在一瞬间将话题迅速转移到了战马上面，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需要知道吗？”墨南宸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墨北欢冷笑道：“难不成皇兄也让你节制兵部了？” “互市事关两族安宁，战马历来是草原最大出产，而我大晋没有优良马场，所以事关国家大事，本王岂能不问问清楚？”墨北欢眉眼一挑，似乎对于墨南宸的反应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条斯理道：“不信，王兄问问在场的朝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等着你的回话了？” “战马供应是军政大事，不便告知。”墨南宸冷眼一扫墨北欢摇头道：“此事议定之后，我自会向皇兄亲自禀报，不劳你来操心。” “是吗？”墨北欢冷笑道：“王兄不说是不是心里有鬼？你和阿史那毕忠暗中是不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所以才不敢对众朝臣言明？” “不好意思，就是不能对你言明！”墨南宸冷冷的回了对方一句之后转而朝着所有人道：“本王熟知军政，自然知道战马关乎国本，历来我大晋边军最缺乏的就是战马，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本王只会和陛下亲自言说，不会告知他人。” “是吗？据本王所知，宁王和阿史那毕忠商谈的是，每年让突厥供应战马两万匹，但是上报皇兄的却只有两万匹，对此，王兄你打算怎么解释？那另外的一万五千匹战马王兄打算安置在哪啊？”墨北欢扫了一眼柳生，但是发现对方近乎于无动于衷，只是低头不说话后，当即声音陡然间变高，盯着墨南宸冷笑道：“只怕王兄上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这么快被我知道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墨南宸脸色一变，转而盯着墨北欢怒道：“你少在这里诈本王，我的奏报呈文还没上，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只问你，真相是不是如此！”墨北欢盯着墨南宸的反应，步步紧逼道：“当着皇兄和满朝文武的面，你自己说清楚，是不是如此？你打算把剩下的战马都藏到哪？” “宁王殿下，果真如此吗？”陈玄礼和陈骞对视一眼之后，跟在墨北欢之后问道：“你自己也说过，战马供应是边军最大的事，既然如此，你这么做有何意义？难不成你要私蓄兵马不成？” 他一带头，整个朝堂之上，其他人纷纷而上，短时间内，群起汹汹之下，全都是在逼问墨南宸，只有柳橙看了一眼儿子毫无动静之后，心头一惊，转而目光落到御座之上的皇帝身上后，猛然间一个激灵，身形都跟着晃动起来。 “这——”柳橙只觉得自己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地方，目光看着皇帝的同时，对方也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这一瞬间让他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皇帝的眼神之中分明闪烁着一丝戏谑，在俯瞰所有人的表演。而他自己，却始终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柳橙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这一刻的他却无法开口，甚至于连脚步都无法挪动，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人在继续围攻墨南宸。 第四百四十一章 笨人行骗 “毒圣妹妹，我扛不住了，一晚上不睡，你怎么越来越精神？”楚家凌云居内，欧阳岚打了个哈切看了看天色摇头苦笑道：“现如今只怕廷议上正热闹呢，我们在这里待个什么劲？不如吃点东西先去补个觉为好。” “这么快就困了？”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而手中黑棋瞬间落子，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输了，大龙被围杀，就在这一瞬间而已。” “这对弈下棋，我哪是你的对手啊！”欧阳岚撇了撇嘴，转而自顾自道：“你把什么都算到了，别说是这棋局，就算是承明殿那边，不也是一样吗？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一点——”他说完之后忽然带着一丝好奇道：“你怎么猜得到柳生会缄口不言的？我可不觉得柳橙那个老东西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宁王做了个套，连他都被套进去了。” “不是我在设套，而是他们自己设了套，但是很显然，过于急切了而已。”楚梦溪缓缓摇头，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后继续道：“战马供应事关和亲全局，同时对于我大晋边防事关重大，没有人会不关心。所以为难墨南宸那是一定的，即便是没有柳生这一出，他们依旧会如此。所以，与其让他们漫无边际的猜来猜去，还不如我去给他们留个尾巴，如此一来陛下也就能顺势而为了。” “我一直以为燕王挺聪明的，但是却被这等计策给瞒住了吗？”欧阳岚摇了摇头，楚梦溪的这个法子其实说穿了非常简单，甚至于根本就是没有任何谋算的痕迹，只是看着墨北欢的心思顺势下了个套。但是很显然，对方是不管真假都会自己钻过来。 “因为墨南宸不是别人，他不会说谎。”楚梦溪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泛起一丝不自觉的笑意。这也惹得欧阳岚来了兴致，跟着笑道：“看起来，你对宁王还是一如既往啊。” “有吗？”欧阳岚的话让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自言自语道：“或许吧，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不过不还是一样嘛！”欧阳岚撇了撇嘴，起身边走边道：“我去等着消息，我也想看看这笨人行骗，能不能骗到聪明人。” “他可不聪明！”楚梦溪悠然自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这种语气却让端着清水走过来的瑶姬微微一愣。 而此刻，承明殿内，争吵声还在持续不断的继续，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墨南宸几乎是在楚梦溪说话的时候，也被所有人围攻不止。在墨北欢的带领下，文武朝臣几乎全都死咬着战马的数量不放，要求墨南宸立即将所有的谈判内容和盘托出，更有甚者，墨北庭直接当场发难，要求墨南宸立即自请辞去主持谈判的重任，改由他来负责。 他这一句话得到了无数人的认同，而这一切也让后者得意洋洋，不自觉的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对于群臣欢呼拥护的情形很受用。 只有墨北欢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办法去反驳墨北庭。实际上他根本没提过要撤换墨南宸，但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墨北庭一开口之后，已经由不得他去思索其中的变化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一开始还在据理力争的墨南宸，在墨北庭开口之后迅速沉默了下来，不论眼前谁上前责问，都没有继续反驳，反而任由自己身边的朝臣越聚越多而无动于衷。甚至于到了最后，他的目光反而从那些未曾参与纷争的张如海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示意这些人不要轻举妄动。 这其中，柳橙显得形单影只，他近乎于孤零零的站在最前排，既没有参与到墨北欢那一拨人当中去责难墨南宸，也没有如张如海等一众寒门官员那样没有动静，他是之前出列的时候站在什么位置，现如今还在什么位置，根本没有挪动。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挪动，因为此时，只有他始终将注意力放到了御座之上的皇帝身上。 这种纷争还在继续，但是每过一息，柳橙心头的不安也就加剧一分，到了最后他已经忍不住去朝着柳生看了过去，只不过得到的还是对方从始至终的低头。 柳生今天就保持了一个姿势，不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似乎都和他无关一般，从上殿开始就低头沉默，不管是墨南宸发言，还是墨北欢带领群臣责问前者，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一般。只是这样一来，无疑更加助长了墨北欢等人的气势，毕竟谁都知道，整个参与第一天谈判的，实际上就两个人，墨南宸和他。 这种反应并不符合柳橙的处事原则，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置身事外的办法显得异常的愚蠢，看似不发一言，和自己无关，实际上这满朝文武的争吵核心，都在他身上。只要这种局面被打破，他必然是众矢之的。 但是此刻，只有柳橙知道，皇帝看似一直不开口，但是下面所有人的反应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甚至于他连提醒儿子一声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这越来越汹涌的争吵声逐渐淹没了整个承明殿。 “好了，吵什么吵？这是廷议，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冷不防的，皇帝的声音缓缓传来，让原本喧闹不休的承明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都集中到了皇帝身上。此时的墨北欢才忽然心头一震，转而看了一眼柳橙，却发现后者已经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默然的摇了摇头。 “老三有说过战马的交易数量问题吗？”皇帝只是扫了一眼柳橙，然后慢条斯理道：“老五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朕的手上可没收到老三送来的奏报。” “这，这是——”墨北欢目光一扫柳生，发现对方一如既往的低头不语，似乎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顿时一阵语塞。 “参与谈判的除了阿史那毕忠，就只有老三和柳生两人，告诉朕，你不会是从老三嘴里听到的吧？”皇帝眼睛盯着墨北欢，缓缓道：“还是柳生泄露了谈判内容，好找你邀功请赏呢？跟朕说说看，你打算给柳生封个什么官啊？” “皇兄误会了，臣弟哪有那个资格对朝臣封官许愿？这一切都是误会。”墨北欢脸色一白，咬了咬牙道：“臣弟只是担心王兄被突厥人欺骗，所以才——” “那你说的两万匹战马的数量到底是从何而来？”皇帝很显然是不打算让墨北欢就这么容易就轻松过关，所以紧追不放道：“朕都不知道老三谈了个两万匹的数量，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刚刚说老三的时候义正言辞，怎么到现在就结巴了？”皇帝脸色逐渐开始了变化，冷眼一扫其他人冷笑道：“还有你们，刚刚不是一个个说的正起劲的吗？现在呢？怎么一个个全都变成哑巴了？说啊，这两万匹战马的数量从何而来？还有，你们什么时候对朕的军国大事这么关心了？一个个是不是都恨不得全都钻到老三的桌子底下去偷听啊？朕有说过让你们过问和亲谈判的事情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老五，你带的头，今天必须给朕一个交代，说，谁告诉你老三找阿史那毕忠要了两万匹战马，但是却只上报了五千匹？”皇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盯着墨北欢不放道：“今天你要是说不出来，朕就让你去养马去！反正不管是五千匹还是两万匹，战马一回来都缺个养马的官！” “是，是柳生！”墨北欢几乎是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一句话说完，脸色都变得惨白无比，甚至于连看一眼柳橙都无法做到。 “柳生！”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似笑非笑开口道：“朕倒是忘了，柳生现如今也位列朝堂，和中书令一样了。也罢，柳生，你说燕王所言是不是真的啊？当真是你，泄露了和亲谈判的机密吗？” “启禀陛下，微臣没有。”此时柳生才算是第一次开口，而这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惊呼出声，目光也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旁若无人道：“微臣奉命协助宁王参与和亲谈判，全程见证所有细节，宁王和阿史那毕忠并未就战马供应交易一事达成最后协议，是以，未曾上报陛下。” 整个承明殿内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只有他的话不断回荡在所有人耳边，犹如一记惊雷一般炸响。 “你敢两面三刀，我宰了你！”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墨北庭才猛然间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柳生的衣领怒喝道：“难道此前的那张纸条不是你送出来的？你敢欺骗本王，我看你是在找死！” “什么纸条？这是承明殿，定王说话可得凭证据！”柳生脸色惨白，似乎是有些惊慌失措，但是这颤抖的话却提醒了墨北庭，后者几乎是慌不迭的开始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但是一瞬间却逮住了。 “还真有纸条啊？我来看看写了什么！”张建帧晃悠悠的从一旁走了上来，一把抢过墨北庭手中的纸条，但是随即却摊开了手笑道：“定王这是在说笑吗？这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啊？” “什么字都没有？”这一下所有人全都围了上来，整个承明殿内秩序开始大乱，柳生瞬间被挤了出来，但是他的脸色却一瞬间也跟着变得有些惊恐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墨南宸。 第四百四十二章 落子无悔 “你怎么还在下棋啊？一个人左手和右手下棋真的有意思？”欧阳岚逛了一圈之后回来发现楚梦溪还在盯着棋盘，顿时也来了兴趣，抢过对方手中的白棋笑道：“要不，我也来试试？” “你不行！”楚梦溪摇了摇头，似乎是若有所思道：“落子无悔，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里还有条大龙尚且有机会呢？”欧阳岚笑眯眯的落下白子之后脸色忽然而变，转而看着楚梦溪苦笑道：“以死求生？尚且有用？” “为何无用？”微微一笑之后，楚梦溪没有动作，但是此刻棋盘上黑白分明，欧阳岚所在的白棋，却是已经自己将自己堵死在了原地。 而此刻在承明殿内，张建帧手中的纸条成了所有人观望的目标，墨北庭更是一把上前就试图争抢，只不过一个扑空后，反而自己跟着一下子摔了出去。 “张卿，这纸条被人做了手脚吗？”皇帝没有理会别人，甚至于对于墨北庭的这个出丑的动作视而不见，而是盯着张建帧皱眉道：“张卿好好看看清楚，朕，可不希望有人被冤枉。”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声音，让墨北欢一阵心寒，很明显，今天如果这张纸条查不出端倪的话，那么之前他们逼问墨南宸有多激烈，如今的后果就有多悲惨。所以这一下连他都跟着到了张建帧跟前，期待着能看出什么破绽出来。 “启禀陛下，这纸条确实有些问题，待微臣来查验一番。”张建帧拿着纸张翻来覆去看了看后，忽然凑近闻了一下，当即去找殿门口值守的禁军拿来了一点黄酒，同时以葱白捣汁混在了一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滴落在纸张之上。 “张寺卿，你小心点，可别毁了这个证据。”张建帧是没有什么犹豫，当即下手，但是旁边陈玄礼等人却感觉心都要堵到嗓子眼了，但是此时提醒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纸条瞬间被黄酒和葱白汁打湿，随后别张建帧缓缓摊开，放到了自己的白笏之上。 “诸位看好了啊，这可不是寻常手段。”张建帧朝着丹陛走了几步，转而看着众人道：“这纸条上是以米浆来撰写往来消息，所以肉眼无法直接看见，现如今——” 张建帧的话还未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变了，这纸张此时却是露出了一行行字迹，但是传递出来的内容却根本和墨北欢此前所言截然不同。 “和亲之议事关国计民生，概无对外透露之可能，请王爷莫要打探，以免自误。”短短的一行字在张建帧洪亮的声音中快速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边。而随即，这张纸条也被其送到了皇帝的跟前。 “呵呵，刚刚定王说，这个纸条是柳生递给他的是吗？朕看这上面是什么都没写啊，告诉朕，那两万匹战马的事情是怎么来的？”皇帝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其他的端倪后，顿时看着墨北欢冷笑道：“想好了要给朕一个什么交代吗？这纸条当真是柳生传给你的？” “启禀陛下，纸条一事，微臣并不清楚，也从未见过。”柳生来来回回还是这么一句话，根本没有理会眼前的这一出，甚至于连神色都没什么变化。 “你个竖子，敢信口雌黄，本王宰了你！”墨北庭一下子火再度冲了起来，一把上前，想要试图再去找柳生的麻烦，只不过耳边却传来了墨北欢的一阵冷哼后，顿时停在了原地，脸色涨红，眼睛之中满是暴躁和愤恨。此时的他犹如一个小丑一般被彻底遗弃在了原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在他身上，全都朝着墨北欢而去。 只不过，这一下却让墨北欢失去了最后的回旋余地，面对周围的目光，和皇帝的步步紧逼，他只能硬生生的抬头转而道：“本王不曾见过传递消息的人，直说是受了柳家大郎委托，前来传递消息，请本王务必在廷议之上揭穿三王兄欺瞒陛下，试图藏匿战马，图谋不轨一事，至于其他的，因为事情紧急，本王未曾细查。” “请你揭穿？为何不请别人？为何不敲登闻鼓啊！”皇帝看着墨北欢冷笑道：“你有主管军政的权力吗？还是朕给了你总揽朝政的权力啊！” “皇兄息怒，臣弟没有这种心思！”墨北欢一下子跪了下来道：“臣弟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才——” “你若是觉得事关重大，那就早该来上报，而不是在这廷议之上，拿着这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去陷害自己的兄长！”皇帝霍然起身，似乎是积攒下来的怒火一下子得到了发泄的机会，几乎是劈头盖脸的朝着墨北欢倾巢而出，怒喝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打量着朕不知道吗？是觉得朕老糊涂了，所以不辨是非，由得你在朝中胡说八道是吗？你想干什么啊？想夺了老三和亲谈判的权力，然后自己和突厥人做交易，控制边军是吗？是想着有朝一日起兵造反，推翻朕的王座是吗？还是你这么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基当皇帝啊！” “皇兄息怒，臣弟绝无此意。”面对皇帝暴风骤雨一般的呵斥，在场的朝臣没有一个人敢插话，如此一来只得由墨北欢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皇帝的怒火。但是这句话却并没有让皇帝息了火气，反而眼睛都变得赤红起来，直指对方怒喝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说！苦心孤诣要打探谈判的内幕，在承明殿上对宁王骤起发难，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四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要接替老三去主持和亲是吗？这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说！” “臣弟没有这个意思，请皇兄明察！”面对皇帝的发难，墨北庭也一下子跪了下来，急急忙忙开口道：“臣弟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想过这种事，皇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老五，他是最知道臣弟心思之人——” “呵呵，问问老五，老五，你说吧！”墨北庭的这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这种话倘若在寻常时候说出来，或许没人会注意到什么，但是皇帝刚刚一番话已经是疾言厉色，而且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再加这一记重锤，等于是坐实了皇帝对墨北欢的责骂。 所以连带着墨北欢自己，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相比较墨北庭，显然皇帝自始自终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即便没有墨北庭的这一番口不择言，他今日也无法蒙混过关。 “臣弟知错，但是臣弟一番所为，皆是为我大晋江山安宁，从未有过谋私之举，请皇兄明鉴。”墨北欢此时深吸了口气，声音也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刚刚的惊慌也逐渐消散，转而一字一顿道：“只是臣弟过于急功近利，被人设计，以至于到如今百口莫辩，请皇兄知罪。” “被人设计！”皇帝此时似乎也跟着情绪稍稍缓和，但是却依旧没有放松，而是紧追着问道：“那朕给你个机会，说，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设计构陷你一个亲王，不对，还要加上这个这个孽障，去陷害老三。” “臣弟不知！”墨北欢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柳生，随即摇了摇头，这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打算将矛头对准柳生。 但是他不张嘴，却不代表墨北庭不会，几乎是墨北欢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恶狠狠的指着柳生怒道：“皇兄，就是这个小人，请皇兄将他抓起来三堂会审，定能查出背后真凶，还我清白！” “你！”墨北欢一时之间被这番话说的愣在了原地，以至于不自觉的心头陡然间一沉，目光刚刚转向柳橙的方向，后者就已经跪了下来。 “陛下，老臣失责，愧对陛下信任，以至于养出了这么个不忠之徒，老臣无脸面对陛下，一切请陛下圣裁。”柳橙的话说的有些气急败坏，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墨北欢同样是如此，甚至于这一刻他直接站了起来。 反倒是墨北庭恨恨开口道：“老东西，你还好意思说？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养了个这么个东西，我——” “老四你给朕住嘴！”皇帝一声怒喝，吓得墨北庭闭上了嘴巴，但是皇帝却气冲冲怒道：“有本事，你自己就去一头撞死吧，朕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中书令你起来，朕还没说话呢！”一句话说的墨北庭不敢再开口之后，皇帝目光一扫柳橙，不经意间微微点头，语气开始稍稍放缓道：“柳生有没有泄密，朕自会让大理寺查清楚，事情没有分晓之前，你认什么罪？柳生如今自己已经出仕，那么一切是非功过他自己可以独立承担，用不着你这个老父亲越俎代庖。” “多，多谢陛下！”柳橙缓缓爬起身来后，脸色并不好看，反而带着一丝灰败之气，倒是柳生此刻猛然间抬起了头，看着皇帝忽然开口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微臣虽然不惧大理寺审问，但是此事毕竟牵扯到了微臣，所以思来想去，只觉得和亲之议上，有一人可能有泄露机密嫌疑。”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惊呼出声，只不过，墨北欢此时，反倒是像如释重负一般，往后退了几步，只不过在看到墨北庭的神色变化之后，顿时脸色变了变，悄无声息的往旁边挪动了几步。 第四百四十三章 翻出底来了 “启禀姑娘，大理寺已经将定王府门下詹事祁红给抓走了。”匆匆而来的消息，让欧阳岚拍手笑道：“以死求生，看起来确实有用啊！” “你自己布下的局，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楚梦溪将手中棋子放下之后扫了对方一眼，转而道：“后续的事自己去落实吧，别让张寺卿那边为难。” “不就是送点证据吗？小事，比起让墨北庭上钩，算不得什么。”欧阳岚起身一笑，随即匆匆离开了凌云居。承明殿上峰回路转，柳生最后的时刻忽然出手，其背后始作俑者就是他。柳生的纸条虽然是墨南宸给他的，但是最后却是欧阳岚引来了墨北庭手上的人接手，最终将其串联到了一起。 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将最后一道缺陷补齐，确保大理寺那边能够审理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三转两转来到巡防营的时候，宋南云也早已经准备完毕，直接将人交给对方之后道：“这是从定王府抓到的暗线，是负责沟通燕王府的人手。我已经大致审问了一遍，虽说是个硬骨头，但是有王妃给的毒药，也不算什么。” “你审问有什么用？我是要带到大理寺去对质的。”欧阳岚撇了撇嘴，一扫这个其貌不扬，但是看起来却似乎在哪见过的中年人皱眉道：“怎么看我在哪见过这个鬼头鬼脑的东西啊？” “这个交给我吧，巡防营要查人的底细比你有办法。”欧阳岚这句话其实也说中了宋南云的心事，所以将这个人的画像又给比对了一遍之后点头道：“你先带走吧，剩下的交给我，我得抓紧了，一旦被燕王发现人丢了，只怕十有八九要毁尸灭迹。” 他们两个就是这场廷议变故的背后的主导之人，所以对于一切都看得很明白，在欧阳岚离开前往大理寺的时候，巡防营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为了保密，宋南云甚至于亲自居中部署，抽调精干人手撒下了一张大网。 而欧阳岚那边，几乎是紧随张建帧其后踏入了大理寺，将人交给了对方之后道：“毒圣妹妹说，此人绝对不能有事，背后还关乎了另外一桩公案，所以确保其安全，避免被人劫走。” “明白，我马上开堂审理。”张建帧的速度很快，甚至于他人还在承明殿的时候，戴胄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当即将祁红给提了过来。 祁红是墨北庭身边的心腹，甚至于比墨北庭还要更早进京，并且事实上和燕王府之间的联络也都是他居中策应，拿下了他，基本上就拿下了墨北欢和墨北庭两人之间所有的秘密。 欧阳岚没管大理寺内部的审讯，张建帧有自己的办法，他是一转身就躲在了暗处，拎着酒壶，冷眼旁观整个大理寺的所有动静。祁红被抓，墨北欢如果没有动作，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对方的核心秘密并没有告知墨北庭。 “应该不至于，墨北庭这样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保守秘密的家伙，他要是知道点什么，难道不会自己蹦出来才是。”欧阳岚的自言自语之后，开始转而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就钻到了大理寺附近的阁楼上，冷眼旁观，对于他而言，守在这里，或许能得到的秘密会更多。 而实际上，他的猜测在随后快速得到验证，张建帧那边还在整理手中的线索的时候，来自外界的压力就迅速而来。 “就告诉中书令和陈尚书，本官没空，大理寺在审理要案，暂时不接待其他人，有事让他们去刑部。”张建帧的话音还未落下，柳橙和陈骞等人就已经冲了进来。 “大理寺卿好大的架子，难不成我们这些中枢政要来大理寺还能被你拒之门外吗？”陈骞一见面就冷笑道：“本官今日还就来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继续审理，不要中断，挖出背后主使之人。”张建帧只回头看了一眼戴胄，随即看着陈骞冷笑道：“陈尚书倘若觉得本官不能拿你怎么样那你就随意，本官即刻进宫去把陛下请来，让他老人家坐镇大理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陈尚书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硬气。” “张寺卿，陈尚书不是这个意思！”柳橙在中间打了个圆场，但是却发现陈骞根本就没理会自己之后，顿时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陛下在承明殿说的话言犹在耳，怎么？你们现在就想违背圣命，干扰我大理寺审案不成？”张建帧同样没搭理柳橙，反而看着陈骞厉喝道：“大理寺独立办案，不受中枢六部干扰，陈尚书这是要打破陛下定下的铁律吗？” “张建帧，你少在这里给本官戴大帽子，陛下是说过大理寺独立办案，但是你如今都在干什么？带走定王身边的家臣，却没有任何回话传出，你到底意欲何为？”陈骞几乎是跳着脚瞪着张建帧冷笑道：“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们这群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少拿陛下来威胁我。” “自然是查出此次和亲谈判泄密之人。”张建帧毫不犹豫道：“承明殿内，陈尚书你们没听明白吗？” “送客！”张建帧几句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后，直接挥手送客，然后亲自审讯祁红，这一次他是再无其他的顾忌，直接下重手刑讯祁红。 在大理寺火力全开之后，祁红很快没有了嘴硬的勇气，开始逐步吐露实情，将墨北庭在京城的运作情况一一道出。 不过张建帧却并没有满意，他反而对于这些事含糊而过之后，开始深挖这些年墨北庭和墨北欢的所有联络情况，并且在和戴胄对视一眼之后，将其记载在了另外一份口供上面。 “寺卿，定王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不少，但是纵观他的口供，却并没有多少出奇之处，这如何向郡主交代？”这场审讯到了后面，戴胄在命人将欧阳岚带过来的人送到跟前的时候，低声朝着张建帧问道：“并没有我们所需要的消息啊？” “有没有用，我们不需要知道，如实送到楚家即可。”张建帧摇了摇头道：“你我所知有限，但是姑娘既然交代了，那就肯定是有的放矢。所以，必须趁着现在人在手中，能挖出多少挖多少，最好把他们的底翻出来。” 两人确定好心思之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在宋南云已经提前动手之后，在他们两人面前，根本藏不住，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去，立即将这份口供送给——”张建帧几乎刚刚开口，欧阳岚就跳了出来，他是一直等在附近，在全程目睹了陈骞等人后，就一直在等待张建帧这边的结果。 “这个人我要带走，留在大理寺不安全，你们如果要用，就来楚家。”欧阳岚扫了一眼自己带过来的那个人之后想了想道：“他身上还有秘密，只怕你们挖不出来。” “只要人活着就行。”张建帧点了点头，但是脸色却非常不好看，看了看欧阳岚低声道：“这个能给姑娘看吗？” “其实你不明白！”欧阳岚只是扫了一眼张建帧就摇头道：“对于毒圣妹妹而言，有些事她早就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将来准备。所以她看不看，都知道结果。” “请转告姑娘，若有需要我张建帧和大理寺出手的，尽管吩咐，我们会竭尽所能。”张建帧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的情绪稳了下来，转而沉声道：“如今朝堂纷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能打的牌不多了，大理寺随时可以出手，不论谁挡在前面，我张建帧无惧。” “好了，你的心思她清楚。”欧阳岚打了个哈哈，将人提起来之后堂而皇之的开始返回楚家，自己转而来到楚梦溪跟前道：“底是已经翻出来了，但是现在只怕时机不对，这个家伙名不见经传，说出来的话没人信，还需要再等。”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墨北欢会如何出手。”欧阳岚的话没有引来楚梦溪情绪的变化，甚至于这份口供她也没看就收了起来，只是看着对方道：“告诉红林，把人看好了。” “楚家地牢固若金汤，谁来都是一样，有去无回。”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摇头道：“只是，有些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时间会来的非常快。” “这一次我们换一换，你去城外，我负责家里。”楚梦溪双目之中寒芒一闪，徐徐道：“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来楚家。” “又打算钓鱼吗？”欧阳岚原本是要走的，但是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而若有所思道：“怪不得这几天有人进进出出，你这是提前算好了？” “不是钓鱼，我就是想看看。”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一扫前方道：“看看，这京城的风雨是否和往年一样，将楚家吹倒。” “时过境迁了，人，还是当年的人，但是这风雨只怕是截然不同。”欧阳岚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叹息道：“不过，这一次，你打算把宁王摆到哪个位置呢？上一次，他是操刀之人，是被人推到了台前，他自己浑然不知。但是如今你为执棋人，这一次倘若同样如此，是否，对他过于残忍了点？” 第四百四十四章 粮食和铁器 “王爷，这是王妃命人送来的。”宁王府清溪院内，墨南宸刚刚往外走，就被月儿给拦住了，转而递上来一张纸条低声道：“说是让您照此和突厥人谈判，然后这几日晚间，随我去楚家。” “她——”墨南宸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纸条塞进了嘴巴，转而有些迟疑道：“没说什么吗？” “让你去楚家不是好事吗？怎么？王爷你不愿意？”月儿白了一眼对方没好气道：“还是只想着小公子了？王爷您可别旧病又犯了啊，那个孩子若非王妃点头，您可——” “我知道！”墨南宸瓮声瓮气的回了月儿一句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脸色有些变化道：“是喜儿最近找你说什么了吗？” “她想把小公子放到自己身边。”月儿皱眉道：“我没理她，但是估计她不会罢休。这些天王爷你自己多注意点。” “这件事不是梦溪决定的吗？她还有什么意见？”墨南宸冷哼了一声之后边走边道：“将她看住了，别让她去惹是生非。” 墨南宸没理会月儿随后的话，转而来到太尉府的时候，阿史那毕忠已经在等待了，大晋朝廷出的事情让他这一次谁都没带，原本参与谈判的阿史那多索等人也全都被赶了回去。 “本王有些事被耽搁了，你莫怪。”墨南宸招呼阿史那毕忠坐下来之后道：“不过好在事情并未出什么变故，依旧按照此前所说进行即可。” “王爷你是将我吓了一跳啊。”阿史那毕忠此时是苦笑连连，他回去之后还以为墨南宸是为了私蓄兵马，结果绕了一圈之后，这件事居然立即爆发，等到他回过神来，大晋朝堂差点因此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于连他自己都做好了要被问询的准备了。 “是怪本王之前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亲王莫怪。”墨南宸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所以此刻脸色微红，摆了摆手之后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没有那些事了，我们一言一行都必须落实到位。” “王爷爽快，本王服气。”阿史那毕忠微微点头之后道：“虽说你我立场不同，但是有一点王爷放心，只要是谈判之上，本王点头的，那么我突厥全族上下都会全力遵循，倘若有人违背诺言，不用大晋和王爷出手，本王自会清理门户。” “这是我大晋准备在互市上供应草原的物资清单，你看下。”墨南宸没有怀疑阿史那毕忠的决心。比起其他人，他对于突厥人眼下的困境更加明白，只要能够达成协议，那么至少在漠北草原一统之前，都不用担心对方会违背承诺，突厥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而且阿史那毕忠的性子他也清楚，要么不会答应，要么必然是一诺到底。 “王爷，这上面的盐铁和粮食为何数量如此之少？”这份清单关乎着此次和亲的成败，所以阿史那毕忠几乎是逐字逐句看完之后才皱眉道：“首批交易互市的粮食才五万石？王爷不必担心，我也知道，从中原输送粮食到边关路途遥远，价格肯定无法和京城相比，我突厥还有银钱支付，请王爷将粮食数量增加一点如何？” “王爷有所不知，事到如今，和亲在即，本王也不瞒你了，今年漠北出了大变故。”墨南宸目光一转之后，阿史那毕忠就知道瞒不过对方，所以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道：“漠北草原今年年初雪灾严重，牛羊牲畜多有死伤。进入夏季之后，各部争夺水源草地，又大打出手，死伤惨重。如今眼看着冬季快要来了，我突厥一部倘若无法和大晋达成和亲，只怕也是困难重重。王爷您进出草原数次，应当知道草原之情形，一旦出现此等天灾，随后必然是一场大祸。” “这么说，不光是你们突厥，连我大晋北部边防也必须马上做出调整了？”墨南宸对于军政上的事情反应异常敏锐，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飞速从阿史那毕忠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转而道：“我大晋和你们突厥和亲，本想维持漠北草原和大晋的安宁，现在只怕也要另做打算才行。” “粮食本王可以做主再给你增加，但是漠北草原，你们突厥人必须想办法稳住其他部族。”墨南宸只是微一沉吟之后，随即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是招降也好，还是出兵镇压也罢，不准漠北各部南下进入阴山草原。我大晋边军会前出阴山长城，封锁边境。除了互市口岸之外，其他地方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直到你们在漠北传来消息为止。” “那粮食能否增至二十万石？”阿史那毕忠闻言眼前一亮，试探着朝墨南宸开口道：“我突厥如今——” “十五万石，这是底线，无法再加了。”墨南宸比划了一下之后道：“等本王上报陛下核准之后，你们就可以提前派人回归草原筹备了，等到和亲结束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们出朔方城，到时候粮食可以直接带回。” “好，成交。”阿史那毕忠微微一咬牙之后立即点头，能出十五万石粮食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毕竟在如今这个时候，大晋对付草原最好的办法就是锁住边境粮食交易，仅此一招就足以让草原各族束手无策，更何况眼前草原大灾几乎是八九不离十的情况下，他能带回这些粮食，基本上就保住了突厥本部的族人安全过冬。 墨南宸同样是点了点头，粮食大晋内部多得是，事实上按照他和皇帝的测算，原本应该是准备了三十万石，现如今能够付出一半的数量，已经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那铁器呢？”最关心的大头粮食算是谈完了，阿史那毕忠迅速将目光锁定了铁器。这是关乎突厥能否顶住其他部族反攻的关键，尤其是在突厥率先从汉地获取到足够粮食的情况下，他们在漠北必然会起到一个活靶子的作用。不论自己愿不愿意，这一点都避免不了。而实际上，这也是墨南宸和皇帝最终能够同意出口粮食去草原的真正用意。在封锁了所有的边境入口之后，实际上这项交易就变成了大晋和突厥两方的事情，将其他部族隔绝在外，加上如今墨南宸明确提出，会让大晋边军前出阴山草原，那么那些漠北部族实际上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就是去抢掠突厥人的粮食。 “五万斤铁料，嫌少吗？”墨南宸露出一丝笑意，转而自顾自道：“这是铁料，本王做主，送你们三千件兵甲如何？作为我大晋朝廷迎娶东屿公主的聘礼。” “三千件兵甲？”这句话让阿史那毕忠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而瞪着大眼睛盯着墨南宸急促道：“王爷当真？” “确定无疑，而且陛下已经同意了。”墨南宸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下来之后笑道：“这是赠送，和那五万斤铁料不同，这一下你们突厥人应该没有疑义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多谢陛下和王爷赏赐。”阿史那毕忠连连摇头，和中原大军清一色的铁甲不同的是，草原各部骑兵顶多只有皮甲，两者之间的防护力差别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正规中原流出去的铁甲在草原，那基本上都是领兵将领才有资格佩戴。即便是突厥这样昔日辉煌过甚至于和中原争雄的大族，如今也凑不齐三千件兵甲，而且大多数都是陈旧无比。但即便是如此，在草原上，这依旧是珍宝一般的东西，等闲绝对不会拿出来。 现在墨南宸出手就是赠送三千件，等于是让突厥一下子多了三千精锐的骑兵，这在将来和其他各部的冲突中，基本上就有了一张无可匹敌的王牌。 墨南宸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史那毕忠，没有继续说话，实际上和草原各族相反的是，大晋边军固然珍惜兵甲，但是更加缺乏战马，只要突厥人的战马能够到位，那么依靠如今大晋的财力，反手之间那就是多了十几万装备精良的骑兵，这比起三千件兵甲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 “既然王爷出手好爽，本王也不能丢了人，我马上派人回去，立即将今年交割的量战马提前送过来，而且我保证，战马上我突厥绝对不打一丝折扣。”阿史那毕忠想了想之后立即道：“而且我自己送你一百匹种马，如何？” “好！”这是意外之喜，草原种马一旦入境，对于大晋内部的战马饲养是件好事。原本墨南宸倒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事实上大晋的策略也不是真想着要长久的和突厥人交易战马。只要先组建起一支骑兵，优先供应五大边军，那么就可以在稳住漠北的情况下，集中大晋最精锐的战力一举突破幽北的封锁，从而获取另外一个战马来源地，将整个大晋北部边防被动的地位彻底翻转过来。可以说，墨南宸今日和阿史那毕忠每达成的一个交易，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而来。 “其他的物资本王没有意见，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两件大事落实完毕，阿史那毕忠也松了口气，对于这份物资清单上其他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等物也就失去了兴致，所以拱手笑道：“王爷他日去草原，我一定以最尊贵的礼节迎接。”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惊魂暗影 “这场秋雨之后，只怕就要入冬了。”窗外雨连连，打在秋叶之上沙沙作响，也让站在窗前的楚梦溪微微吸了口气，声音漠然道：“好一场夜雨，注定是个不平凡之夜。” “你还真是能掐会算啊，为了这个消息，我可是跑断了腿啊。”欧阳岚斜靠在扶拦边，手中的酒壶难得的不见踪影，反而是折扇一挥，装模作样了一番之后，忽然低声道：“事情办妥了，大块头已经把人接走了，想来很快消息就会传回去。” “今晚会有人来楚家吗？”墨南宸从一旁钻了过来，声音有些发涩道：“阿史那毕忠是个很谨慎之人，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的，如何会——” “阿史那毕忠是不会，但是其他人就架不住了。”欧阳岚撇嘴道：“这不是还有阿史那云吗？她如何会甘心？一旦有人和她接头，难保不会孤注一掷。更何况，即便没有你那一出，光是楚家地牢里的，可就有别人心心念念之人。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些粮食送出去会没有效果，现在一切还早，等到风停雨住，才见分晓” “吩咐人手先散开。”雨夜之中，殷红林急匆匆而来，朝着楚梦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后者只是朝着欧阳岚使了个眼色，转身走进了绣楼。 “开始吧，来的还真早！”欧阳岚撇了撇嘴，看着墨南宸道：“你是跟着我，还是去地牢？桃陵军的人都在外面，到时候你可没有多少援手。” “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用不着援手。”墨南宸转身直奔地牢而去，瞬间消失在了雨夜之中。倒是欧阳岚扫了一眼这凌云居绣楼后，身形一跃，腾空而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有甚者，这些天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雨，还在下，京城内外，在秋雨笼罩之下，已经散发着越来越冷的气息，路上行人很少，在宵禁后，更是快速落入黑暗之中，只有偶尔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漆黑的夜不至于显得那么清冷。 “呼呼呼”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楚家周围却在随后快速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黑衣人冒雨而来，几乎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一跃而起后，扑入楚家院墙之中。 和上一次冒雨夜袭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不仅仅声势浩大，而且，目标从一开始，就直接对准了地牢的方向。 不过这一次，楚家这边明显也和上次不一样，这些黑影冲进来之后，原本的护卫并没有出现，甚至于连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下人走动，整个楚家近乎于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 “王妃，王爷独自一人守在地牢门口，会不会有危险？”此时，也只有凌云居绣楼上有一盏灯明亮无比，楚梦溪站在窗前，盯着地牢所在的方向逐渐起来的厮杀沉默不语，身后，月儿看了看之后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倘若——” “那不是关键。”话音未落，楚梦溪就已经回头，目光冷峻道：“他不去，今夜最大的敌人就不会现身，我需要一个机会。” “你放心吧，这地牢是少主重新设计的，用的都是我白驼山的机关，打不过，就退进去，其他人进不去的。”瑶姬在旁边有些不忍，转而低声道：“少主也在附近呢。” 瑶姬的话月儿有些不明白，但是此刻她的担忧却真实反应到了墨南宸跟前，一下子冲过来数十人黑衣人，彻底将其围在了中间。 而且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些黑衣人从出现到动手，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废话的机会，上来直接对准了墨南宸展开致命的进攻，甚至于不顾秋雨连绵，动手拉动弓弦，以弩箭远程发动狙杀。 这一下让墨南宸瞬间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他眼下只有一人，手中长刀虽然犹如匹练一般斩破黑暗，一道道的刀光快速围绕着自己的周围急速旋转，将这些蒙面死死地当在了原地。但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欧阳岚设计地牢的时候将门口变成了一片开阔地，就是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周围可能出现的隐匿目标，所以这一下反倒是让这些黑衣人最大限度的施展自身的优势，强行将墨南宸围住的同时，部分人手开始冲击地牢大门。 “给我留下！”虽然欧阳岚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的地牢修的是固若金汤，但是一到了战场之上，墨南宸却浑然将这句话忘到了脑后，所以一见到有人朝着地牢入口而去，一声怒吼之下，手起刀落，直接将眼前一人劈成两半之后，身形在半空中强行跃起，一脚踹翻前面一人后，挡在了所有人跟前，长刀急速环体一周，将靠近的两个人斩落跟前。 “宁王好强的身手！”这一次终于有人开口了，似乎也被墨南宸的武力给惊到了，转而声音犹如鬼魅一般捉摸不定，冷笑道：“但是以你一人之力能奈我何？今夜，楚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是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墨南宸长刀一挥，滴落的鲜血顺着雨水滴打在地板上，染红了跟前，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冷笑道：“今夜的楚家就是牢笼，必要锁住你们这些鬼魅之徒，还楚家一个清白。” “呵呵，这句话从你宁王嘴里说出来不觉得是莫大的讽刺吗？”黑夜里，这道声音变得极其凄厉，切切实实如同从九幽地狱而来，震动了整个楚家大院。 “杀人的刽子手，如今也说还人家一个清白，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黑衣人一声厉喝，盯着墨南宸冷笑道：“今夜就打破这个牢笼，看看你宁王如何锁住我等！别以为你的计策能瞒得住我！” 厮杀声再度响起，墨南宸身边一瞬间冲过来无数的黑影，大战开始围绕着楚家地牢入口惨烈展开。依旧没有任何后援的墨南宸这一次面临的是更大的危险，为了守住入口，他的腾挪闪避空间被大大压缩。而反观对手，以人数弥补之后，占尽了优势，几乎是入眼处全都是雪亮的长刀不间断劈了过来。 “王妃，这么多人，王爷只怕挡不住啊！”凌云居绣楼之上，月儿见到楚梦溪迟迟没有反应，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火光下墨南宸逐渐被黑影淹没之后，顿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再等等！”几乎无视了月儿的哀求，楚梦溪目光一扫平静的凌云居入口，摇了摇头，声音平淡，但是身形却在一瞬间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月儿嘴唇蠕动了几下，转而深吸一口气道：“那让欧阳少主去驰援一下也好啊，凌云居里我们三个人足以守护王妃周全。” “别说话，人来了。”月儿还想开口，但是瑶姬却一把拉住了对方，转而指了指前方没有再开口，只是身形一闪，悄然隐于楚梦溪左侧的黑暗之中。而与此同时一直等在后面的绿姬也是同一动作，两人一左一右，守在了楚梦溪身边。 此时，外面寂静无声的楚家前院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但是在楚梦溪和月儿看来，却什么都没有出现，淅沥沥的秋雨中，除了地牢方向还在传来大战连天的怒吼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拿着这个，从后门去找墨南宸，等到凌云居动手之后，助他脱困，不要管地牢了。”不过楚梦溪却没有要继续查探的意思，反而塞给月儿一个奇怪的纸包，示意对方抹黑从后面离开，自己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凭空瞭望。 “轰！”几乎是突兀之极的，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火箭，从前院方向升起，直冲云霄，即便是在雨中，依旧划过了长长的尾迹，最后在凌云居的上空悄然爆炸，无数光点照耀之下，这一瞬间，整个楚家亮如白昼。 这一刻，凌云居四周的建筑屋顶，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一道黑影伫立不动，一股股沉默的杀气开始犹如蛛网一般封锁了整个凌云居。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地牢方向的厮杀声也伴随着火箭的爆炸熄灭而变得越发猛烈。只有凌云居所在的方向，依旧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仿佛刚刚一瞬间出现的黑影，都消失了一样。 只有那杀气，开始逐渐变得实质般围绕着楚梦溪的身形，层层叠叠，即便是这越来越急促的秋雨，也无法隔绝。 秋来时夜长，楚家的这一幕包括刚刚的火箭爆炸，没有引来外界的丝毫动静，甚至于，连原本巡夜的巡防营，都没有出现在长郅坊的任何角落。似乎，被秋雨包括的楚家，在今夜注定，变成了雨中的孤岛，无人能够穿透厚厚的雨幕，看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样。 这种诡异，混合着杀气，让这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沉，也越来越压抑。 守护楚家的殷红林等人不见踪影，即便是此刻，楚家内有厮杀，墨南宸的怒吼声一阵接一阵传出，也没有出现的迹象。 这，和外面巡防营的异常一样，似乎在今夜，全都销声匿迹一样。让凌云居第一次全部暴露在风雨之中。 但是，也让来自凌云居的灯火，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明亮，虽然孤寂，却始终倔强无比，散发着照耀前途的光明。 “来都来了，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这一刻，楚梦溪伸手去感受了一下秋雨的寒意后，声音冷冽，在雨中若隐若现，却让这越来越重的杀气悄然间为之一顿。 第四百四十六章 隔空对决 “凌阳郡主好气魄，被人逼到了跟前，居然还能倘然直面，佩服。”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透过厚厚的雨幕悄然在凌云居上方传递开来。声音金铁交鸣，而且是可以压低了嗓子，似乎唯恐被人听出端倪。 “郡主遣散守卫，让宁王一人独守地牢，是觉得今夜能将我等一网打尽吗？”声音继续传来，好像对方也没有要楚梦溪回答的意思，自言自语道：“只是郡主这一招并不新鲜，上一次吃了你的亏，你以为我们还会一个跟斗绊倒两次吗？今夜这楚家，不会有人能来支援了。” 这沙哑的声音左右不断变幻位置，没人能分辨的出来他到底在什么位置，在这黑夜里，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的强势。 “我一直在等你。”楚梦溪只有一句话，平静而自然，声音不大，甚至于在如今这个时候，和沙哑的声音相比，几乎无法传出多远。但是这句话之后，却让原本还在四处激荡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你在等我？”这一次，那可以压低的嗓音似乎被去掉了，以至于随后的反问之中带着一丝没有丝毫掩饰的错愕。 “如你所言，来了两次了，倘若不能将你引出来，那这故技重施，还有什么意义？”楚梦溪缓缓开口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次你带来的手下有多少是突厥人？倘若明日一早，有人去城东驿馆查验，阿史那亲王打算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选的时机很好，而且也舍得下本钱，调开了我身边的防护，还让巡防营前往城外全力追查线索，放空了长郅坊，不就是想要反击吗？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一点点继续道：“现如今，连楚家的护卫也不在了，此时你若不动手，更待何时？” 楚梦溪一连串的声音落下之后，对面就再也没有了回音，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雨声太大，外界没有听见，更或者是干脆恼羞成怒，那原本没有丝毫动静的黑影在一瞬间忽然同时一跃而起，直奔楚梦溪而来。 “呼呼呼”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空中厉芒不断呼啸而过，黑夜中，这些黑衣人出手之际，全部以弩箭开道，强劲的风声中，漫天花雨，密密麻麻的箭矢比起雨点还要密集。 而也就在这一刻，此前开口的那道声音一声长啸，浑厚激荡，让外面的雨幕都跟着震动不已，那原本没有丝毫动静的长郅坊街道，在这个时候骤起波澜，大队的黑影再度出现，从四面八方直接冲上了楚家院墙。 这一次，声势比起之前第一次更加迅猛，人数骤然间足足多出来数倍之后，整个楚家各处全都被黑影笼罩。这些蒙面人几乎是没有丝毫的顾忌，踩着墙头屋顶，全部朝着凌云居的方向围了上来。 黑暗中，他们手持弓弩而行，无数的弩箭在各处穿梭，对于任何亮着灯火或者有人声出没的地方全部以弩箭招呼。同时脚步不停，以凌云居为核心，迅速组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包围大阵。 “大姑娘，这一回不论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谋算都将是一场空！”此时伴随着弩箭急速呼啸着朝楚梦溪而去的时候，之前的那道声音也随之响起，只不过没有压抑之后，显得浑厚无比。 而与此同时，之前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逐渐显现，就站在绣楼对面的院墙上，黑色的身影显得很壮硕，倒是和这道声音很相配。而在最后的关头，直面致命一击的楚梦溪，却忽然目光盯着这道身影摇了摇头，其明显的动作甚至于连对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在随后，绣楼的方向，就在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出，密集的弩箭横扫过去之后，楚梦溪的身影迅速消失，只有那明亮的灯火依旧。 就是这个摇头的动作，让黑影似乎微微乱了气息，声音也在一瞬间破天荒的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挥手之间，那些黑衣人开始全速冲进了绣楼。 厮杀声开始迅速响起，进入其中的黑衣人在第一时间被密密麻麻的银针挡住了去路，只见不间断的人影快速掉落之下，两道倩影开始出现在人前，抖手之间，那些围上来的黑衣人纷纷被银针击退，没有受伤的也是手忙脚乱，气息散乱之下，不得不从空中落地。 不过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反击，随后更大的进攻开始伴随着主力抵达后，迅速让绣楼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密集的弩箭掩护之下，瑶姬和绿姬的身影迅速被从眼前消失。 没有了他们的阻拦，凌云居绣楼对于黑衣人来说如入无人之境，顷刻之间，地面和空中两重人手全都站稳了脚跟，开始冲进了里面。 那道黑影没有进去，但是也从对面的院墙上下来了，负手而立，来到绣楼跟前，仰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伫立不动的身影，似乎并没有那么挺拔，而是悄无声息之间转向了地牢所在的方向。 而此时，两处异变却几乎是同时出现，眼前的绣楼在众黑衣人攻进去之后，并没有出现如此前那样的厮杀，也没有人再被银针击中，甚至于这些黑衣人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此前说话的楚梦溪和随后出手阻拦他们的瑶姬二女，都不见了踪迹。 “动手！”而就在这一瞬间众人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冷冽的声音却忽然传出，无数五颜六色的烟雾伴随着话语声急速在绣楼的各处轰然炸开，一股酸腐的气味急速弥漫而出，伴随着烟雾笼罩了整个凌云居绣楼。 “啊！”惨叫声开始从各处响起，那些冲进绣楼的黑衣人但凡是被烟雾笼罩住身形的，全都瞬间倒地哀嚎不止，而且，与此同时，一阵阵“滋滋滋”的声音开始从所有人身上冒出，酸腐味道的烟雾始腐蚀灼烧所有人身体，让整个绣楼内，迅速弥漫出一股浓浓的焦臭味。 这一下让随后跟进去的所有黑衣人全都停下了脚步，有人开始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些飘散到了屋外的烟雾，仅仅是碰到了一下子，那手上的皮肤开始急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一双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蚀化成脓水。 这一幕让所有人慌不迭的连续后退，甚至于旁边那些中招的同伴的呼救声都顾不得了，整个凌云居绣楼内的所有人不论有没有被烟雾笼罩住，全都犹如见了鬼一样退了出来。 凄厉的哀嚎声让黑影浑身的气势骤然间变得暴虐至极，但是不等他上前，远处的异状也随之传了过来，原本一直厮杀不止的地牢此刻却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战胜了墨南宸，怒吼声开始迅速停歇。 “这是腐骨夺命散！”这一出变故让黑影霍然间停下了脚步，但是也一瞬间察觉到了这股烟雾的来历，转而厉喝道：“如此歹毒之物，你也敢拿出手？不怕遭天谴吗？” “哈哈，这可真是见了鬼了，魑魅魍魉徒为尔，居然还知道天谴？”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欧阳岚的那种嬉笑声也随之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诡异的出现在了凌云居楼顶，朝着眼前这些黑衣人直摇头道：“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这如今贼喊捉贼原来都是寻常事了，怎么还有做贼的喊着天谴啊？你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吧，你们也不是州官，就是贼。” 这罗里吧嗦一大堆废话之下，迎来的是那黑影目眦欲裂一般的怒喝：“欧阳岚？你不是早就出城了吗？” “出城我就不能再回来吗？”欧阳岚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摇头道：“老小子，跟踪本少主，是不是跟踪的很爽啊？让我来猜猜看，你肯定不是阿史那云的人，到底是谁呢，对着京城这么熟悉，居然汉话说的比本少主还好。” “管他是谁，今晚，谁都跑不掉！”欧阳岚的话音未落，墨南宸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虽然身形趔趄，但是却一步一步走到了绣楼下面，冷眼一扫黑影，满身鲜血之中，杀气犹如实质版缭绕浑身上下。 “你居然出来了？”黑影似乎被墨南宸这突然出现给吓到了，连退了几步之后，声音也跟着变了，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认识我？”这一瞬间墨南宸目光盯着对方，有些疑惑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朝着黑暗中的绣楼望了过去。 “若不认识你，他怎么会来楚家？”楚梦溪缓缓而出，此前那打的黑衣人鬼哭狼嚎的腐骨夺命散于她仿佛什么效果都没有一样，一袭白衣踏血，悄然站在了墨南宸身边，纤尘不染，声音之中有着化不开的冰寒。 “是你自己露出真面目，还是我把你抓起来？”楚梦溪没有去理会墨南宸的疑惑，只是缓缓开口，盯着黑影摇头道：“在我面前，你藏不了踪迹。” “哼，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便是这楚家今夜真是牢笼，那也是抓你们的。”黑影在楚梦溪出现之后，反而变得镇静了下来，右手一挥，身后原本那些退回来的黑衣人再度出手，直奔楚梦溪而去。 而与此同时，再度一枚火箭腾空而起，安静的长郅坊内，窜起无数的黑影，犹如暗夜蝙蝠一样密密麻麻直扑楚家而来。 “现在，才算是到齐了。”这巨大的变故一出现，反而让欧阳岚乐的哈哈大笑，跟着拍手笑道：“老小子，你上当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计高一筹 “这才是瓮中捉鳖，对，就是这个词，哈哈，你们跑不掉了。”欧阳岚右手一挥，一枚鸣镝犹如夜枭的凄厉嘶鸣声一般窜上天空，让雨中的黑夜在这一刻犹如被修罗地狱笼罩一般，瞬间阴风大作。 同一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楚家各处宅院内，一排排的士兵开始诡异的钻出了身影，没人知道此前他们究竟藏在何处，这些地方甚至于不少还被此前的黑衣人以弩箭射击排查过，但是此刻，却在欧阳岚一声招呼之后，被无数的士兵所占据。 “嗤嗤嗤嗤”这一下轮到黑衣人被包围其中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招数，甲胄齐全的士兵行动间步履沉重，全部以弩箭开道，也没有顾及雨水对于弓弩的伤害，全部力求在第一时间给对手最大的杀伤。 火把照亮了楚家各处，一道道火龙一旦出现，迅速呈现燎原之势，站在欧阳岚的角度，但见黑暗中，楚家四面八方全都是亮光飞速而起，让他一瞬间心头大定。 一队队士兵以诡异玄奥的阵型快速形成了对凌云居为核心的包围圈，正好将所有的黑衣人全都围在了中间，黑夜里，这些士兵的阵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在快速冲出之后，后方弩箭飞起的同时，前方士兵全部以盾牌围成一圈，然后长枪挺起，犹如刺猬一般，杀气腾腾。 军中士兵组成的阵型大开大合，而且在地面以军阵阻敌之后，弓弩强行射住阵脚，几乎将所有人的退路全部堵死。 这一刻，饶是这些黑衣人全都亡命之徒，在面对军中大阵合围之后，惊慌失措的情绪快速弥漫而出，甚至于连黑影自己，都连退几步，看着面前的欧阳岚和墨南宸目眦欲裂，声音之中都带着颤抖道：“你，你想赶尽杀绝？” “哈哈，老小子，现在是想求饶还是打算自报家门？”欧阳岚一跃而下，盯着对方直摇头道：“最后一次机会啊，过时不候。” “我没问你！”黑影一声怒吼，声音开始逐渐无法掩饰，那股越来越熟悉的感觉让墨南宸眉头紧皱，转而死死地盯着对方怒喝道：“你到底是谁，给我滚过来！” “哼，墨南宸，你为了个女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不过墨南宸的这一声喝问似乎让对方反而变得清醒了不少，声音再度压低，只不过这话语声却依旧恶毒无比，直指对方和楚梦溪。 这一下也让墨南宸的脸色彻底变了，在如今这个时候，这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伤疤，几乎所有人在谈论两人关系的时候，都会提及楚家一案，而矛头也直接对准了他。 “开始吧，既然他不说，那就全部拿下！”楚梦溪没有欧阳岚那种猫戏老鼠的性子，甚至于对于黑影的这种挑衅也没心思去理会，所以根本不给墨南宸说话的机会，只是看了一眼欧阳岚后，往后退了两步。 “动手！这个家伙交给我！”欧阳岚一声怪叫之后，自己率先冲了出去，直奔黑影而去，人在半空，连续两个倒转，头上脚下颠倒过来，手中折扇连续急速挥舞，一道道凶悍的劲风裹挟着雨点呼啸而出。 他一出手，后面殷红林也是一声怒吼，混在人群中的他此刻才骤然发难，带动整个军阵开始滚滚往前，瞬间厮杀声四起，开始和蒙面人短兵相接。 黑衣人是典型的江湖杀手，在方寸之间决胜负他们个个都是好手，但是在这种地方，和军中士兵比拼这种战场杀伐时，几乎什么手段都用不上，大枪大戟之下，瞬间倒了一地。在盾牌顶在第一线之后，后方长枪不断突刺，将一排排的蒙面人迅速击杀后，分散开来的士兵手持长刀，三人一队，相互配合，将杀人当做了一门艺术，在雨夜中收割生命，悄无声息。 “你别去了。”墨南宸看着眼前一队队分散厮杀的士兵，手中长刀一挥之后，当即也要跳出去，但是楚梦溪却一瞬间拉住了对方。 “服下。”此时楚梦溪没有看清墨南宸到底哪里受伤，但是却伸手递过去一枚丹药，示意对方赶紧服下。只不过墨南宸却触手的时候发现一片冰凉后，顿时心头一惊，急忙将对方的手给握住了。 “我没事。”楚梦溪摇了摇头，想把手缩回去，但是墨南宸却没有放开，反而将长刀递给月儿之后，一把将楚梦溪给拉到了怀里。 “你记得我了？”楚梦溪刚刚的语气被墨南宸听在了耳中，所以此刻的他声音有些颤抖，浑然忘了外面正在厮杀的战场，看着楚梦溪颤声道：“我是南宸。” “我知道。”楚梦溪微微抬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伸手将对方嘴角的血迹擦掉之后，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那一瞬间，那一丝莫名的温柔让墨南宸只觉得心头一丝热血急速上涌，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都发生了剧变。 这段时间楚梦溪记忆全无，全然不记得墨南宸和她的点点滴滴，这也让他心伤难已，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段感情。 而现在，在喋血的战场上，那一丝笑意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更给了他莫大的鼓舞，热血上涌之下，丝毫顾不得身上的伤势。 “真好！”月儿在一旁差点拍手欢呼，她终于见到了楚梦溪能够回应楚梦溪的心意，这段时间看着两人形同陌路，最着急的就是她和墨南湘，现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去帮助欧阳岚拿住那个领头的。”墨南宸心头舒畅之下，有些按捺不住，朝着楚梦溪点了点头后，一下子跳到了欧阳岚身边，一掌推出，强行将黑影的长刀带到了一边，同时朝着欧阳岚怒喝道：“别玩了，先把他拿下。” 他此时出手，雷霆万钧，几乎是一掌打的黑影手中长刀乱窜，同时揉身跟上的同时，开始硬抢对方的兵器。 “这么着急做什么？”欧阳岚嘀咕了一句之后，手下不慢，折扇一拍，闪电般拍在了对方的虎口之上。 “啊！”墨南宸此刻的力道甚至于比欧阳岚还要强大，只一招就打的黑影一声凄厉的嘶吼，转而双目赤红，盯着墨南宸怒喝道：“你敢对我下杀手？” “嘿嘿，现在还要生擒你！”欧阳岚一声怪叫之下，人已经到了跟前，左手犹如铁爪一般死死地擎住黑影的臂膀，转而一下子将其拽到了自己跟前，折扇在对方的后脑勺一拍，瞬间功夫，整个人都跟着飞了起来。 “命令各部，全力绞杀，必须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墨南宸一声怒喝，开始接过了周围桃陵军护卫的指挥权，居中调度之下，所有士兵杀伐的速度变得更加快速。 一排排弩箭在这群姜岩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精准指挥之下，甚至于在此时进行点杀，这让整个战场快速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桃陵军的士兵对于战场杀伐近乎于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本能，所有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直接看的墨南宸都跟着眉头不断跳动。 一轮轮长枪之后，这些黑衣人被快速绞杀，鲜血混着雨水让整个凌云居前院血腥气大作。这些黑衣人在强大整齐的军阵面前所有的抵抗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嘶吼声也变得凄厉无比，但是却阻拦不了颓败的势头。 “我去抓几个俘虏，那几个看着手法就不像是中原人，大概是阿史那云的手下。”欧阳岚自从将黑影拿下之后就没有再动手，但是此刻，在大量的黑衣人给绞杀之后，迅速发现其中一群人的异状。 “突厥南下使团内就只有一百多的护卫，这些摆在明面的人倘若不动的话，那么他们只怕早就有人手潜伏进了京城。”墨南宸喃喃自语，眼神之中的厉色几乎是不加掩饰。他和阿史那毕忠谈的还不错，但是不代表突厥人内部也是铁板一块，至少阿史那云的心思他就看不懂。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饶你们一命！”持续的厮杀之下，黑衣人的数量在急剧减少，以至于在欧阳岚出手之后，剩下的人进退无路后，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之境。所以墨南宸一念落下之后，迅速开始怒吼出声，并且带动周围的士兵高声齐呼。 “这下倒是抓了不少！”墨南宸的法子比起欧阳岚硬来要快得多，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有活命的机会没有谁会不珍惜，所以连带着欧阳岚跟前的这些突厥人居然也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迅速扔下了兵器。 “把人押下去，逐个查问，弄清楚他们的底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这么大的胆子。”墨南宸一挥手，示意殷红林将这些人全都押进了地牢。 “这瓮中捉鳖的打法真无趣。”欧阳岚嘻嘻一笑，也没有再跟着插手，只是看了一眼楚梦溪，指着被自己抓回来的那个黑影，带着一丝深意道：“这个家伙你打算自己问吗？” “摘下他的面巾，也是时候看看他的来路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目光一扫墨南宸，转而有些意味深长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该上场了。” “好！”欧阳岚见到墨南宸还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多言，手中折扇一挥，顷刻间，那原本黑色面巾之下，迅速露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也一下子让墨南宸骤然间发出一声惊叫。 第四百四十八章 意难平 淅沥沥的秋雨下了整整一夜，掩盖了一切痕迹，没有人知道昨夜楚家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于连楚梦渺一大早赶过来的时候，凌云居内的血迹都已经冲的干干净净，唯有那随处可见的弩箭箭孔，似乎还在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惨烈。 “我们先走吧。”青青昨晚一直未曾出现，带着青儿守住了西院的她见到墨南宸这般神色，拉住了楚梦渺，转而两人离开了凌云居，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怎么？还在发呆？”墨南宸呆呆地坐在原地，连欧阳岚跟他说话都恍如没有听见一般，只有那不断变幻的脸色，似乎还在显示着此刻他内心的纠葛。 “梦溪，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没有开口，直到楚梦溪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才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用？”欧阳岚在一旁嗤之以鼻，拎着酒壶懒洋洋道：“这事情不到最后，你是看不出来的。昨夜让你过来，只是让你自己看看，真正要对方毒圣妹妹和楚家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墨南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赤红无比，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大截，心头的愤怒和不甘让他此刻甚至于双手紧紧的抓着楚梦溪的手，力气大的出奇，惹得后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使劲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无法挣脱后，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你。”楚梦溪目光盯着墨南宸，努力让他安静下来后，转而抽出双手，揉了揉被对方捏的发青的手腕摇头道：“因为我若是真的成了宁王妃，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成为楚家一系的领头羊，到时候和世家也就再无转圜之余地，就真的成了他们的敌人。所以不铲除楚家，不破了你和我的婚约，他们就无法将你从楚家的关系网中割裂开来。” “那他们可以和我说啊！”墨南宸声音沙哑，近乎于嘶吼道：“你我大婚之前，他们若是开口，我肯定会和楚相说清楚，就算是闹得再僵，我也会拒绝这桩婚事。但是他们——”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欧阳岚在旁边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但是听到墨南宸的这番话之后却吓了一跳，急忙推了一把对方之后，转而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干什么？也不看看时候！”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了，瞪了一眼墨南宸之后，悄然从眼前离开，甚至于阻止了门口打算进来收拾的瑶姬和月儿两人，微微摇头之后，走到了一边。 “你让他说吧。”欧阳岚的话语声虽小，但是楚梦溪却听到了，一句话说的墨南宸神情一震，有些不敢看她之后，转而缓缓开口道：“其实那时候父亲应该已经察觉了，只不过也不曾想过，有人会选择用这种手段。毕竟父亲熟悉的是朝堂争斗，而不是直面刀锋。” “而我，那时候，却只一心一意想着嫁给你，剩下的什么都不顾了。”楚梦溪说起来也是苦笑不已，前世的她根本没有想过，嫁给墨南宸会给楚家带来多大的灾难，在她的眼里，或许还幻想着，依靠楚家和楚云飞的权势，或许足以让墨南宸回心转意。结果，大婚当夜，一切都变了，不仅仅自己身死，更是连累全家上下到了族灭的地步。 重生一世，即便是有着异世的灵魂，她却依旧在冥冥之中和前世一样，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只不过，这一世的她不会束手待毙，一步步走来，用尽了全部的心思，终于让这场阴谋背后的凶手，露出了冰山一角。 “对不起！”楚梦溪目光望着远方，看着雨过天晴显得格外清爽的天空，久久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前世，毕竟不是她的经历，即便是两世交融之后，早已经不分彼此，但是她，终究已经不是以前的楚梦溪了。那个曾经幻想着爱情，对于一切都没有什么心机盘算的楚相府嫡女，已经深埋雪谷，如今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算计，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这个“对不起”不是说给墨南宸听的，而是对她自己，对着前世的道歉。继承了楚家一切的她，没有退路。即便墨南宸如今选择留在她身边，她也无时无刻不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把一切，包括她这一世的爱情，都算计了进去。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楚家，对不起楚相。”不过，这三个字，听在墨南宸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让他只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安坐下去，近乎于本能的一起身后，对着楚梦溪的背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没有人会怪你。”楚梦溪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头顶的天空，脸上带着一丝缅怀，或者说，是一丝怀念，久久之后，才悄然摇头道：“或许，父亲也不会怪你。这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回头路，失败的下场就是身死族灭。我能活着，其实应该感激你，或许，还有梦河。如果当初他没有被人下毒，没有被人暗算，或许，他也能在你的庇护下活下来，活到，我可以一点一点查清真相，为楚家翻案的一天。” “但是我对不起你。”墨南宸没有起身，只是声音嘶哑道：“若是当初我不是一时昏了头，多长点脑子，或许就能看出一点端倪，至少能够先稳住这件事，慢慢往下查，总能发现更多的破绽。是我糊涂，才害了楚家，害了你。” “其实楚相说得对，我这样的人，死了，终究是要下地狱的。我害死了太多的人，做错了太多的事，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墨南宸缓缓跌坐在了地上，脸上充满了苦涩。 他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甚至于昨夜若不是欧阳岚挑开那张面巾，他死活都不会想到，自己被人算计的这么深，更没有想过，眼前这个女孩，一直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 “梦溪，你放心，我做的错事，我想办法去弥补，我错判的冤案，我想办法拨乱反正，一切的一切，既然因我而起，自当因我而结束。”足足沉默了良久，墨南宸仿佛想到了点什么，顾不得其他，一把爬起身来，走到楚梦溪身边，脸色肃然道：“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你承担什么？”楚梦溪的脸色很平静，声音也如往常没什么不同，摇了摇头之后徐徐道：“楚家残破，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弥补不弥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有我在，我不会让父亲的愿望落空。其他的，随他去吧。” 这一番话说来充满了萧索之意，没有了往日里筹谋算计的镇定，也不带丝毫的清冷气息，有的，只是一种让墨南宸心头陡然一沉的落寞。 “那我们呢？”墨南宸忍不住抬头看着对方，转而握住楚梦溪那冰冷的手，低声道：“我不能没有你，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不放弃，更不能放弃。”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一样固执。”楚梦溪看着对方近乎于执拗一般的表情，心头苦涩之余，却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让她原本冰冷的心，悄然之间多了一点温暖。所以，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眉宇间一丝生气浮现开来，让原本萧索的神情，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变化。 “因为太傻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寸步难行！”墨南宸一把将对方抱在了怀里，近乎于呓语道：“这一切，我都知道了，我不能再继续傻下去，我要守着你，帮你完成心愿，帮楚家洗清冤屈，帮楚相报仇雪恨，也帮我自己，了却这段恩怨。” “所以，以后多多指教。”看着楚梦溪那带着一丝雾气的双眸，墨南宸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满脸的歉疚中更有一丝丝的期待。 “你自己想好了？”楚梦溪细细咀嚼着对方的每一句话，半晌之后微微仰头，看着对方，目光如水，清澈无尘。 这大概是墨南宸第一次对楚梦溪说这样的话，有些笨拙，也有些生硬，但是于她，却已经足够了。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都传来了一声叹息，或许是前世的执念吧，在她重生之后，这个男人就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不论是爱还是恨，都已经刻到了骨子里，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你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所以，这一刻，以往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似乎完全消失了，难得的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是举世皆敌，众叛亲离而已，你都能做到，我也做得到。”墨南宸毫不迟疑点头，转而声音凝重道：“我不会留手的，谁来对付你，那就是在对付我，我会冲在前面，为你挡住所有人的非难，我说的是所有人，谁也不例外。” “以后萧太妃又该说我是个妖女，在蛊惑你了。”楚梦溪看着满脸认真的对方，忽然间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恍若骄阳初生，让墨南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 “母妃的事你不用管，我还不是萧家人。”呆了一呆之后，墨南宸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眉宇间闪过一丝暴虐。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朔方不是河东 “那些突厥人怎么办？”自从墨南宸离开之后，楚家就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楚梦溪没有外出，甚至于连墨南湘也挡在了门外，直到欧阳岚顶着通红的眼睛出现在凌云居之后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流沙蛊，给他们下了蛊虫后，送还给阿史那毕忠。”这一句话说的欧阳岚手一抖，随即有些吃惊道：“你搞到蛊虫了？这流沙蛊极其耐寒，母虫需要采集雪域之上的千足虫才能练成吧？” “以蝶影幻化而来。”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有些奇怪道：“蝶影吸收了千秋散之后，似乎有了特别的变化，能够幻化成全新的蛊虫，所以尝试炼制了流沙蛊，应该可以起到代替雪域千足虫的作用。” “那倒是新鲜事了，这由虚而实，那是无中生有啊。”欧阳岚是羡慕不已，他都想去炼制蝶影了。不过一瞬间之后忽然抬头道：“要不要给阿史那毕忠带句话？虽说这件事应该是阿史那云干的，但是保不齐他本身就知道，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就一句话。”楚梦溪声音一瞬间变冷，看着欧阳岚点头道：“朔方不是河东。他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突厥内部的争斗和我们无关，送这些人回去，也是希望阿史那云早一点被其抛弃，这种女人不能留着。” “窈窕淑女，我见犹怜，你下手太狠了。”欧阳岚撇了撇嘴，但是速度却非常快，马不停蹄赶到地牢之后，一面吩咐殷红林将所有的突厥杀手全都提出来中蛊的同时，还将自己熬夜问出来的口供也誊抄了一份，随即带着人大摇大摆的除了楚家。 他一路上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不仅仅让殷红林从巡防营借来了足足十几辆囚车，将这些人全都塞了进去，而且沿途丝毫不避百姓的目光，选择了最繁华，行人最多的玄武大道直奔城东而来。 如此一来，他们还没到城东驿馆的时候，阿史那毕忠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勃然色变的他差点当场一巴掌将阿史那云打的原地转了一圈。 “这就是你做下的好事！现在被人逼上门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阿史那毕忠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消解，反而盯着阿史那云怒吼道：“宁王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倘若因此激怒宁王，那我们南下中原还有什么意义？我阿史那的族人怎么办？大漠的风雪能埋葬所有族人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叔父也不用将那个女人说的那么重要，她又不是汉人的皇帝，还能代表朝廷撕毁和亲协议不成？”阿史那苏洵有些不服气，同时对于阿史那毕忠直接对阿史那云动手更有些不满，所以闻言当即开口道：“只要皇帝点头，和亲就算是达成了。公主即便是对她动手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我就不该把你们带来中原！”阿史那毕忠气急而笑，盯着阿史那苏洵的眼睛犹如要杀人一般怒斥道：“你长不长脑子？脖子上顶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皇帝对凌阳郡主什么态度你们没看到还是眼瞎了？” “那也不能因为那个女人对我们的公主动手！”阿史那铁勒一把打断了阿史那毕忠的话，近乎于怒吼道：“二汗若想讨好那个宁王，大可自己去屈膝下跪，不要拉上我们。我突厥是草原上的王族，只要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足以快速和大晋平起平坐，到时候谁嫁公主和亲那还说不定呢！” “呵呵，郡王爷说的是，不过不太准确，是到时候嫁公主和亲有没有用那还说不定，不是谁嫁公主！”阿史那铁勒的这一番话让阿史那毕忠错愕不已，但是不等他开口，外面欧阳岚就直接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城东驿馆的守卫都是大晋兵部派来的人，突厥护卫都住在城外军营，所以根本没人阻拦他的进入。 “你这个卑贱的色愣人，谁让你闯进来的？”阿史那铁勒自己正是一肚子火，看到欧阳岚之后更是勃然大怒，一下子挑起来之后更是当场就要动手。 “哎哎哎，想清楚了再动手啊！这里可不是你们漠北，想打架，就你那三脚猫的把式，本少主一个人能打你一百个。”欧阳岚一声怪叫，躲开对方的一脚后也没有还手，只是冷眼一扫自己身后已经拔出了长刀的殷红林，随即摆了摆手笑道：“本少主今日可是给你们送礼物来了，干什么干什么？草原人就是这般待客的吗？好歹要等我把礼物拿出来吧？” “哼，色愣人的礼物我们不需要，你赶紧滚吧！”阿史那苏洵脾气要稍微好一点，拉住了阿史那铁勒后盯着欧阳岚语气不善，甚至于根本不愿意对方将后面的话说完就要赶人。 “阿史那亲王，你也不想要？我带来的可是足足十几号突厥的武士！”这一下欧阳岚反倒是跳了起来，朝着阿史那毕忠怪叫道：“凌阳郡主可是还有话要带给你和东屿公主的，你确定就让我走了？” “都给我住手！”阿史那毕忠此时的脸色阴沉的犹如要滴出水来，朝着阿史那苏洵咆哮道：“本王才是和亲使团的负责人！” “这才是一代草原名将的风采！”阿史那毕忠一声怒吼，直接震得整个驿馆都跟着轰鸣不止，咆哮的声音让欧阳岚双目之中精芒直冒，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赞叹，拍手笑道：“很好很好，不枉本少主亲自来一趟，宁王没看错你。” 欧阳岚的话明显有着挑拨的意思，但是阿史那毕忠却顾不得这些，冷哼了一声后，瞪了阿史那云一眼，这才看着欧阳岚道：“不知郡主有什么话，还请告知！” “先看看人吧！”欧阳岚没回答对方的话，只是一挥手，身后殷红林立马押着十几号突厥俘虏走了进来，顿时间让阿史那云一下子脸色大变。 “这也是奇了怪了，前天晚上，楚家发生了些变故，结果却发现一群盗贼进了家门，杀了一些，也抓了几个人，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面居然还有不少突厥人。”欧阳岚掏了掏耳朵，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史那毕忠道：“你们突厥南下使团中的护卫不都在城外军营吗？而且也就百来号人，难不成前天夜里有一半人去楚家偷东西去了？我要不要去通知常琳军去搜查搜查，看看你们究竟来了多少护卫呢？” “我看不必了吧？”阿史那毕忠深深地看了看欧阳岚，一瞬间深吸一口气后做出了决定道：“我南下使团就只有这些护卫人手，全部可以公开任由朝廷排查。至于那些胆大妄为，敢进楚家偷东西的窃贼，肯定是想要破坏两组和亲之大计的歹人，郡主即便不追究，我阿史那毕忠也不会姑息，任由这些人栽赃陷害。” “今日，我代表突厥向郡主，像朝廷表明心意！”阿史那毕忠手中弯刀猛然间挥落，直接将领头的俘虏一刀劈落尘埃，随即不顾自己满身沾染鲜血，朝着欧阳岚冷然道：“这边是破坏两族和亲的下场！阿史那苏洵听令，将剩下的贼人全部击杀。” “二汗！你要干什么？这是我阿史那族——”阿史那铁勒一下子拖住了阿史那苏洵，随即朝着阿史那毕忠怒吼起来，但是声音才出一半，就发现阿史那毕忠的弯刀已经对准了自己，顿时脸色大变。 “你敢勾结贼人，破坏和亲，毁我突厥吗？”阿史那毕忠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阿史那苏洵道：“你若不动手，那本王就拿你的人头去给凌阳郡主赔罪！” “啊！”这近乎于绝望的呐喊声显示着阿史那苏洵此刻的心情。这些人别人不知道，他甚至于几乎全部认得，确确实实都是阿史那族的勇士，但是此刻阿史那毕忠却要逼着他亲自动手去杀自己人，他如何下得了手？ “二汗当真这么狠心？”阿史那铁勒不管不顾，一下子冲到阿史那毕忠跟前厉喝道：“为了个汉人女子，就要拿我们自家的族人性命去讨好吗？二汗到底是我们突厥的二汗，还是汉人的二汗？” “好，好，好！”阿史那毕忠怒极而笑，转而举着弯刀仰天长啸，声音之中满是悲愤和无奈，但是却一瞬间猛然间冲了出去，手下不停，闪电般出手，片刻之间，亲自将这些突厥俘虏尽数击杀。 “啊！”这种暴虐至极的手段，让阿史那云刹那间跪倒在地，尖叫声中满脸泪痕，但是眼中却发出了犹如野兽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欧阳岚，仿佛要吃人一样。 “唉，难了。”欧阳岚是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反而看了看阿史那毕忠一眼，露出了一丝怜悯和同情。大晋内部固然是争斗不断，但是今天看来，这个曾经草原的王者，足以和汉人朝廷争雄的部族，也同样如此，甚至于比起大晋朝堂，更加激烈。 “郡主让我转告汗王和公主，朔方，不是河东！”等到阿史那云被身边的阿史那苏洵拉起来之后，欧阳岚才换了副脸色，盯着对方摇头道：“公主的想法，还是收一收吧，这是友情提示，仅此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第四百五十章 不放心 “阿史那毕忠亲手杀了那些俘虏，突厥人也快了。”欧阳岚回来说了这一句之后就没再开口，但是楚梦溪却跟着点了点头，这一出被自己翻出来之后，阿史那毕忠和阿史那云，或者说和突厥可汗之间的裂痕就已经彻底无法弥合，这种矛盾在和亲互市之后，主动权就被大晋握在了手中，一旦和阿史那毕忠亲密过甚，必然可以让这种矛盾随时爆发，从而让草原的这股最大的力量时刻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 “去找一趟南湘，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其他的交给陛下自己处置吧。”欧阳岚扫了一眼楚梦溪之后，随即离开。事情办到了这里，在将突厥人牵扯其中后，实际上整个大晋内部也急需要就此调整，从而在和亲之前，将该做的事全部做完。 这些不能依靠墨南宸，尤其是涉及到朝政上的变局，他还无法左右，只能是提前通知皇帝，让他来出手。 “长姐，墨北欢又来了！”凌云居在欧阳岚离开之后恢复了平静，绣楼之上就只有楚梦溪一人独坐，焚香品茶，对弈弹琴，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日子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直到楚梦渺从旁边钻出来之后才微微点头。 “让他进来吧，事到如今，有些事，他若不来，难不成我还能去燕王府不成？”楚梦溪看了一眼楚梦渺，声音和缓，也让后者有些皱眉道：“长姐还有话要跟他说吗？” “是听他怎么说！”楚梦溪摇了摇头，起身边走边道：“这些事你不用去管，守好楚家的门户就行，其他的，我来处置。” “长姐放心，我知道。”楚梦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梦溪，发现对方神情没有变化之后，顿时稍稍放心，挽着对方的手臂，低声道：“我就怕墨北欢会算计长姐。” “不用理会。”楚梦溪摇了摇头，走进前厅后，看着墨北欢也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大姑娘好兴致，楚家历经一场厮杀之后，居然还能安坐在本王面前。”墨北欢的神情有些冷峻，抬头看了一眼楚梦渺退出去之后，似乎若有所悟，看着楚梦溪道：“四姑娘为何退走，难不成是本王见不得人吗？” “王爷心知肚明，不必再来试探了吧？”楚梦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只是自顾自道：“我是想不出来王爷如今上门，是想做什么，借此表明自己和这场厮杀没有关系？还是知道这些蒙面杀手的来历不成？” “欧阳少主押着那么多俘虏囚徒前往城东驿馆，不是已经知道了凶手的底细所以前去找阿史那毕忠问罪了吗？”墨北欢眉头一皱，但是随即笑道：“突厥人刺杀我朝郡主，这件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打算向皇兄请旨彻查，今日本王前来，就是想听听姑娘的意思。” “是不是阿史那毕忠干的，陛下自有判断，王爷当不了陛下的家，所以打算来当我的家？”楚梦溪目光灼灼，一扫墨北欢之后摇头道：“那就不用王爷费心了，此事陛下如何决断我不会过问，我想王爷你也不该过问吧？” “本王是一番好意，姑娘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墨北欢语气微微变了变，但是随即继续道：“如何请旨那是本王的事情，姑娘不想过问，我也不强求，只是那些被姑娘抓住的俘虏是否该交给有司，进一步查问呢？” “姑娘留着俘虏，也不去官府报案！”墨北欢盯着楚梦溪，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当中看出点什么，语气也变得悄然凝然道：“最重要的是，楚家厮杀一夜，巡防营却跑到了城外，难不成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故意调开了人手，致使姑娘遇险？这件事宋南云难辞其咎吧？姑娘隐瞒不报，是打算包庇他的过错吗？” “这些是王爷你该操心的事情吗？”楚梦溪反问一句，打断了墨北欢的话之后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王爷让我交出俘虏，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你想要的人吗？还是这些人是受你指派，要杀我？”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墨北欢脸色骤变，霍然起身，语气变得极为严厉道：“本王是一片好心，关心姑娘的安危，如何能换来这一番栽赃嫁祸？难不成姑娘为了袒护三王兄昔日旧部，就可以胡说八道不成？我看这件事必须要彻底查清楚，否则的话，本王还倒是成了嫌疑人了。” “我又没说什么？王爷你着什么急？”楚梦溪缓缓开口，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情绪和语气所影响，只是若有所思道：“王爷既然不是背后真凶，那你这么着急上门要做什么？” “本王那是在关心你！”墨北欢的语气有些涩然，但是随即怒道：“否则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自然是想把俘虏带走！”楚梦溪跟着站起身来，直截了当道：“在我面前，王爷最好还是别装的好，俘虏之中有人你认识，所以你想带走他。但是可惜了，人，已经不在楚家，我想王爷总该不会连皇城大内也敢派人去抢吧？” 楚梦溪目光幽幽，盯着墨北欢那急剧变化的脸庞叹了口气道：“王爷你今天来错了知道吗？” “你若不来，或许我还不会想到，你和这件事有这样的关系。”楚梦溪神色恍然，声音也变得有些感慨道：“我曾在雪谷之中险死还生，是王爷出手相助，对你一直心有感激，至少濒死之时，能有一丝温暖的声音将我唤醒。” “只不过，自从我醒来，王爷似乎就和这个声音差距越来越大，到了如今，我都不觉得当初是你去了雪谷。”一句话说的墨北欢脸色黯然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徐徐道：“从梦河遇害开始，王爷你出现的太及时了，王爷自己没发现吗？” “本王出现的及时有问题吗？”墨北欢冷哼道：“本王若不关心你，又如何知道你的事？又如何回去雪谷救你？” 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或者说，在楚梦溪毫无波澜的声音之下，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和对方一样，能够做到古井不波，所以话语声中虽然依旧带着冷冽，但是语气却变得有些颤抖。 “王爷当真是去救我的？”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不断变化，最终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摇头道：“我若是真的死了，岂不是让王爷很失望？没有了我，墨南宸就少了个敌手，携灭楚家之大功，必会稳固权势，王爷自然也就是弄巧成拙了对吧？” “大姑娘这心思很危险。”墨北欢看着楚梦溪冷笑道：“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绝境之中唯一还能想到你，为你保驾护航的人，你却矛头直指本王，和三王兄这样的灭家凶手情断丝连，最后倒是本王的错了？枉我对你一片苦心，却被你视而不见，倒是让本王长见识了。” “王爷今日来楚家，不就是想长长见识吗？”楚梦溪反问墨北欢道：“否则王爷还真以为我会把人放了不成？楚家的水王爷又不是只淌过这一次！” “哼！”墨北欢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外走，同时冷笑道：“话不投机，本王告辞就是，大姑娘自己好自为之，有些话本王今日只最后说一次，此时回头尚且还来得及，否则，将来，你肯定会后悔！” “那我还是后悔吧！”望着墨北欢急匆匆而去之后，楚梦溪反而是眉宇之间变得轻松了不少，还朝着在门口鬼头鬼脑张望的青青招了招手。 “姐姐，这个燕王刚刚走的时候还朝着地牢的方向张望，不会是发现了吧？”青青比起楚梦渺，在楚梦溪面前显得自在多了，走过来眨着大眼睛道：“会不会还派人过来？” “或许吧，随他。”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忽然是想起了什么，转而道：“欧阳少主还没有从长公主府回来吗？” “早就回来了，不过见到燕王和姐姐在前厅，就走了，说是打算去宁王府。”青青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所以闻言立即开口道：“说是他知道姐姐的意思，已经开始和宁王商议去了。” “他确实是透查人心。”楚梦溪叹了口气，微微点头之后道：“你得空去一趟宫里见见太后，也不用说什么，太后若是问起楚家的事，你就说一切安好就成。” “就这一句话吗？”青青有些迷茫，不过她的性子是从来不过问这些，所以很快就点头笑道：“姐姐放心，交给我就是，太后最近对我可是越来越好了。” “难为老太太一番心思，你别辜负了就成。”楚梦溪微微一笑，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目光也变得异常辽远。 “那王爷的心思呢？”青青仰头看着楚梦溪，有些不解道：“姐姐为何不回王府呢？是还有什么王爷没做好吗？还是姐姐在等什么？小姐姐掌家，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姐姐若是觉得合适，就放心的出嫁吧。” “这是南湘的话？”楚梦溪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后随即摇了摇头，幽幽叹息道：“有件事，还没结束，怎么能放心？” 第四百五十一章 萧家进京 “皇兄，该做决定了，不然马上就要早朝了。”昭阳殿内，墨南湘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看着沉默了一夜的皇帝苦笑道：“难道皇兄还没有想好吗？” “萧家回京不是件小事，牵扯朝廷内外，事关重大啊。”皇帝叹了口气，有些沉吟道：“朝堂内外的力量对比只怕从此要变得更加明显，朕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皇兄想错了。”墨南湘身为长公主，本身就可以插手朝政，所以在皇帝面前也不回避，直接开口道：“萧家在并州，若是拖延日久，才会让他们培养出根基，如此一来只怕比起以前的李家和元家更加难对付。所以此时趁其羽翼未满，将其调离，如此才能派他人接手——” “他人，他人难道不会是第二个萧家吗？”皇帝哼了一声，满脸阴鸷道：“调走的是喂饱的鸭子，但是调来的，可是空腹的鸭子啊。” “调没有根基之人上去。”墨南湘毫不迟疑道：“倘若上任之人没有根基，想要稳住河东局势，就只有依靠朝廷，依靠皇兄，如此一来才能够彻底拿下河东。” “寒门吗？”皇帝想了想之后，转而叹息道：“寒门和世家，对朕而言，其实也一样，他们终究还是会成为世家的。” “等到他们成为世家的时候，再用世家的法子去对付，其实是一样的。”墨南湘走到皇帝身边，兄妹两人并肩而坐，低声道：“朝廷不断的从下层提拔士子出仕，等到他们家族成熟，再打下去，如此循环往复，世人皆有上进之道，而朝廷也有源源不断之新力量加入，则皇兄和后世之君也就有了可靠的力量支持，世家掣肘皇权，就有了最终的解决之道。” “走吧，调萧家进京。”墨南湘能想到的，皇帝自然也能，只不过坐在他的位置上，朝堂稳固和后续解决之道需要左右平衡，不能因为长远目标而忘了脚下。墨南湘虽然没有提出新的办法，但是她能这么说，自然也就意味着背后的楚梦溪有了新的想法。这才是皇帝最终看重的地方，在如今楚家代表着寒门一系力量的情况下，她的想法无疑就代表着寒门的底线。 “嘻嘻，那我也去楚家，想来楚姐姐也在等着回话呢。”墨南湘嘻嘻一笑，挥手招来宫女帮着皇帝洗漱的同时点头道：“皇兄说得对，对于皇家而言，寒门和世家，其实本无多大区别，只在于是否能为皇家所用。” “梦溪选你当说客，那还真是选对了。”皇帝瞪了对方一眼，急匆匆来到承明殿的时候，朝臣已经全部到齐，全都在等着他，但是却没有人主动开口。 “怎么？今天都没什么话说吗？”皇帝哼了一声后，一扫众人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们无话可说，那朕来说件事吧。朕听说，楚家最近又遭到了诸多蒙面歹徒的夜袭，大战厮杀一夜，连宁王都惊动了，有这事吧？” “启禀皇兄，确有此事。”墨北欢当即出列，一脸肃然道：“臣弟去过楚家，但是大姑娘缄口不言，也不愿报官，所以如今包括应天府在内，无人知道其中详情。”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偶一抬头，发现皇帝盯着自己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戏谑，顿时一愣之下后面的话一下子停了下来。 “不愿报官，嗯，梦溪不愿报官，到底是为何呢？”皇帝盯着墨北欢反问道：“你既然去过楚家，梦溪怎么跟你说的啊？” “这个，请皇兄直接去问三王兄吧，想来他是知道内情的。”墨北欢将矛头对准墨南宸摇头道：“毕竟，三王兄当夜留宿楚家，参与了这场危局。而且皇兄大概还不知道吧，楚家厮杀大半夜，整个长郅坊的巡防营巡逻士兵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人，只怕这也是大姑娘未曾报官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知道巡防营没有出动？”墨南宸一回头，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一句话说的墨北欢心头一突之后，转而朝着皇帝肃然道：“启禀皇兄，楚家遇袭之时，臣弟确实在楚家，这伙歹人胆大妄为，不仅仅人数众多，前后多达百人之多，足见其在京城潜伏时间之长。其次巡防营当夜也被人调出京城，从而造成长郅坊乃至于整个京城内部各大坊市巡逻力量的空虚。” “为何？”皇帝眉头一皱，这件事墨南湘没有提前说过，但是能够让宋南云这样稳重之人把主力兵马抽调去了城外，只怕是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情，逼得对方连护卫楚家这样的重任都放到了一边。 “因为城外出现了大敌。”墨南宸的话音刚落，连皇帝都露出了惊诧之声，但是看着墨南宸的脸色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目光一扫，转而道：“当夜可曾抓到活口。” “就是因为抓到了，所以有人才等不及上门。”墨南宸哼了哼之后继续道：“之所以梦溪不报官，就是因为这场夜袭牵扯巨大，不到合适的时候，不能公开。” “那朕就责成老三你去查吧，事关梦溪的安危，你必须给朕上心。”皇帝话音一转，一句话说的墨北欢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的给压了下去。只不过，后者在看到墨南宸甚至于连巡防营外出的理由都没有说出来之后，脸色陡然间一变。 “说点朝廷大事吧！”皇帝确实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反而话音一转自言自语道：“和亲的事宁王也谈的差不多了，现如今礼部负责筹备和亲大典，太尉府也着手准备调整北部边防一事吧，让萧恒父子即刻进京述职，朕有大事让他去办。同时调张如海赶赴并州，接任并州刺史，并代朕负责巡弋河东各州，士官人等一体节制。” “陛下，这——”柳橙悚然一惊，让萧恒父子进京，而且还另有要事，那就等于是将对方的并州大都督的职衔给拿掉了，而调张如海履职并州刺史，还给了一个巡视河东的权力，等于是将整个并州的民政权力全都交给了对方。这对于世家大族而言，无疑是一次釜底抽薪。 “皇兄，萧恒上任并州大都督一职前后才数月就要调回，这不符常理啊！”墨北欢见到柳橙欲言又止，顿时接过话茬继续道：“而且即便是和突厥和亲成功，并州也是前线，还是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大将军坐镇，如此，才能确保北疆无虞。” “老三没为自家人开口，老五你倒是想要越俎代庖啊！”皇帝哑然失笑，看着墨北欢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道：“老五你想跟朕说是大公无私，为朝廷着想吗？” “皇兄，萧皇舅返回京城之后，可以让邢台军北上并州，既可前出驰援燕北，又可以坐镇河东，防备草原。”墨南宸当即点头，跟着道：“此事，太尉府已经形成定议，只等和亲一事结束之后立即上报，所以臣弟支持皇兄的决定，让萧皇舅立即回京述职，不要在并州多做停留，正好太尉府也有事需要他帮着参详。” “听到没有，你们两个的意见倒是反过来了。”皇帝呵呵一笑，但是随即却自顾自道：“朕看老三的意见中肯，符合朕意，太尉府和中书省立即传旨吧。” “陛下，此事是否还有商议的余地？”柳橙见到张如海已经出列，不敢再怠慢，当即开口道：“河东之地，复杂多变，张如海从未有过如此经验，让他独自一人去并州坐镇，只怕短期内难以理清楚头绪，到时候岂不是要耽误政务？而且萧大将军一旦调离，邢台军何时北上那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当着阿史那毕忠的面调军吧？如此只怕会破坏和亲的氛围——” “这件事就不劳中书令操心了，阿史那毕忠那边，本王会说清楚的。”不过柳橙的话还未落下，墨南宸就已经抢先开口，只一句话就说的对方目瞪口呆道：“阿史那毕忠是知兵之人，知道我们调邢台军北上的意思，所以诸位不必操心军政上的事，一切就按皇兄旨意行事即可。” “嗯，朕看老三说得对。”皇帝点了点头，军政大事，墨南宸的决断反应和此前截然相反，不仅仅恢复了果决，而且很显然是早就胸有成竹。这也导致了众人在仓促之中根本无法反驳，甚至于连墨北欢都是张大了嘴巴，没有继续说话。所以皇帝稍稍放心之下，转而看着张如海道：“张卿，你有信心理清楚河东政务吗？” “陛下放心，臣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不负所托。”张如海一脸肃然，看着皇帝慨然应诺。他知道自己去河东的目的，也知道皇帝和楚梦溪的盘算，此时让他这个楚家一系人手出面，除了要扫清整个河东的积弊之外，更重要的是，将世家在并州的影响力彻底清理干净。所以皇帝才会当众询问自己，也是给所有人一个警告。 “嗯，和亲大事一定，朕，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内外大事了。”皇帝站起身来看着所有人道：“朕期待各位臣工能够体察朕意，不要拿着公事去谋私利，朕的江山稳定了，臣民才能有新的机会。朕期待能和诸位一起开拓进取，而不是守成内讧。” 第四百五十二章 巡防营的秘密 “王兄，萧大将军是你的亲舅舅，今日早朝，你居然不支持他，传出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承明殿的早朝匆匆结束，但是对于所有人来说，却仅仅只是个开始。墨北欢也一把拉住墨南宸后，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不悦。 “你不是支持他了吗？”墨南宸神情冷漠，也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所以闻言冷冷的看着对方道：“他是朝廷的大将军，更是皇兄的臣子，皇命所至，要什么支持？遵命行事那是为臣者的本分，难不成还想着拉帮结派，讨价还价不成？” “皇兄突然调离一个大都督进京，难道不该和朝臣商议一二吗？”墨北欢忍不住语气也变了，盯着墨南宸道：“看你的表情，你事先也不知道，难道就不多问几句吗？太尉府主掌大晋兵马，这是你的分内之事——” “你还知道是分内之事！”墨南宸冷笑道：“那你的分内之事是什么？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从楚家遇袭，到并州刺史的任命，再到萧皇舅进京述职，墨北欢，燕王殿下，告诉我，这哪一件是你的分内之事？是不是觉得最近自己过于逾矩了？一个亲王的位置，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冷冷的甩下这句话之后，墨南宸几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匆匆而去，倒是将墨北欢扔在了原地。而后者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以至于在身边陈玄礼经过的时候，差点直接爆发。 “王爷，此时别光顾着宁王了，还是想想巡防营到底做了什么吧？”陈玄礼和其他人关注的焦点不太一样，他对于巡防营有着本能的戒备，也因此，一句话说的墨北欢脸色一震。 “王爷你去哪？这定王大婚还有许多礼仪需要王爷您帮着——”墨北欢急匆匆离开，甚至于根本没听到陈玄礼在背后的呼喊。今日早朝，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唯独这巡防营为何忽然从城内抽调出来，皇帝没有问，墨南宸也没有说，成了最大的一处漏洞。 墨南宸的解释在此时回过头来的墨北欢看来，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巡防营的主要职责就是巡查城内，而不是出城作战。更何况，真要城外出了事，近在咫尺，战力更强的常琳军才是他们应该抽调的主要人手，而不是舍近求远，调动巡防营出城。 不过墨北欢实际上并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墨南宸自己也根本不清楚，命令不是他下的，宋南云也自始至终没有跟他汇报什么。整个楚家遇袭这件事，他全程都是跟着楚梦溪的节奏在走。 而此时，实际上巡防营驻地内，宋南云的亲兵护卫亲自守住了大门，根本不给任何人进出的机会，他自己反倒是躲在了里面和欧阳岚堂而皇之的喝酒。 “欧阳少主，这任务虽然完成了，可是抓到的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王妃有没有明示？”宋南云哭笑不得的端着酒盏，说了句如果墨北欢听到一定会咬到舌头的话，他连抓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你真想知道？”欧阳岚打着酒嗝，扫了一眼对方之后摇头道：“友情提示一句啊，知道了你可能睡不着觉的。” “有这么神秘吗？”宋南云脸色一变，随即声音都变得低沉下来道：“是否是跟楚家一案有关？” “你倒是聪明，确实如此，只不过你们抓的人并不是很重要，所以告诉你也无妨。”欧阳岚微微点头之后道：“说起来这还是青青的功劳，此前她在西市被人撞了一下，对方也因此被雪狼一爪子抓破了皮，染上了万年青玉落。但是这个人还活着，是被唐门豢养起来了，当做提取万年青玉落的毒源。” “这事和楚家有什么关系？”宋南云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关于万年青玉落被唐门获取的消息他还知道一点。但是唐门和楚家一案可没有什么关系。 “得，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那算了。”欧阳岚摆了摆手，不在继续开口，反而换了个话题道：“一会你去一趟楚家，记得大张旗鼓的过去，同时让心腹人手将抓回来的那些人秘密送给大块头常衡，他知道怎么处理。一明一暗，才能避开有些人的眼睛。嗯，这几天如果怕被滋扰的话，你就回宁王府躲几天。” “我这里是巡防营，谁敢来滋扰我啊！”宋南云是疑惑越来越大，但是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欧阳岚刚走，他还没来得及去楚家，就见到外面有人匆匆闯了进来。 “应天府？”宋南云随手将其扔给了丁洋后，自己刚刚启程，就不断有士兵前来汇报，全都是京城各大衙门和官员，无一例外全都来找他的。 “启禀王妃，事情已经办妥了。”宋南云急匆匆将自己带队出击的事情说了出来道：“末将奉命在城北凤凰山深处截获三人，绞杀疑似唐门弟子和其他不明人手近百人，尸首全部处置干净，未曾留下线索，特来向王妃复命。” “只是，有一人似乎曾经在燕王府见过，只是可惜没有留下活口。”宋南云有些迟疑，不过随即道：“王妃放心，末将会安排人手去查。此事已经知会过欧阳少主，但是他的意思，是暂时不要管这些。” “有没有留下线索不重要，现如今你自己躲起来就成，欧阳少主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楚梦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对方之后道：“巡防营最近这段时间要想办法暗中盯着燕王府，马上和亲大婚就要开始了，我想有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王妃放心，一切交给末将。”宋南云微微点头，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对于他而言，楚梦溪和墨南宸谁给的命令都区别不大，甚至于在内心深处，更加偏向楚梦溪。后者那种近乎于恐怖的谋算能力，更适合如今的京城。 “好了，回宁王府歇几天吧，把军务交给其他人，不论是谁要见你，一律全部推掉。”楚梦溪点了点头，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你们王爷若是问起，暂时也不要告诉他，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明白，王妃谋算过人，末将服气，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违。”楚梦溪的话宋南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毫无疑问，他能感受到对方对于墨南宸的那一番心意，所以行了一记家礼之后才急匆匆出门而去。 而此时，巡防营另外一路人马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将自己在凤凰山抓到的人手悄然转移到了城外，送进了常琳军的军营。 “老三，怎么是你带队过来啊？”李十三一把拽住宋老三，朝着对方直摇头道：“你不会选个不显眼的啊？我们这几个都是王府出身，你只怕一出来就被盯上了。” “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唠唠叨叨，比王府里的老妈子还要啰嗦。”宋老三瞪了对方一眼，转而低声道：“大统领摆了个迷魂阵，我的本尊现在正跟着他去了楚相府呢，谁知道我在这里啊？就凭我这把胡子就能认出来不成？” “王妃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这一瞬间，两人几乎问了个相同的问题，但是却相互一推搡之后同时摇头。 “看起来都是单独交代的。”李十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道：“这一次可是连王爷都不知道内情，昨夜回城的时候，王爷还问我呢。” “王爷的性子不适合朝堂争斗，还是王妃手段高强。”宋老三微微点头后，推了一把对方摇头道：“都抓紧时间吧，听说邢台军要北上了，到时候你们常琳军也马上就要离开京城，所以王妃才会提前出手。” “我们走了不是还有你们吗？”李十三微微点头之后转而又摇头道：“你带来的人交给我吧，常将军这几日还有别的事要忙。” “你小心点啊，这几个人可都是中了剧毒。”宋老三在一旁提醒了一句，转而有些不放心跟着对方一起将人送进了秘密营帐后才低声道：“抓捕的时候，我隐约看见了燕王府的人，但是兄弟们没收住手，将其给宰了。” “你认识？”李十三一愣之下，转而道：“有没有告诉王妃？” “只是有些面熟，应该是在燕王府里看见过。”宋老三有些不确定，所以摇头道：“大统领的性子你也知道，没有确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但是我们巡防营已经开始盯着燕王府了。” “人都死了，盯着只怕无用，我回头请示常将军，看看调动常琳军的秘密人手入城，他们身手比你们好。”李十三微微摇头，想了想之后还是将宋老三带到了常衡那里。 “这件事我知道，巡防营按照宋南云的意思去办即可。”常衡一指坐在旁边的欧阳岚，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摇头道：“别露出马脚就成，燕王府里，有几个人的眼睛可比你们敏锐。” “我都交代过宋南云了，你们回去等待命令就是。”欧阳岚摆了摆手，示意李十三带着宋老三离开后，自己朝着常衡道：“燕王府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会和宋南云做好的。定王大婚，徐州那边肯定会过来大批人手，这才是你要关注的重点。定王，可是知道不少秘密，要想办法从他的嘴里挖出点想要的东西出来，不然，岂不是白费力气？”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二女争锋 “姐姐，外头阿史那云来了，说是姐姐若不见她，她就不走了。”一早晨，青青原本是急匆匆出诊的，但是走到门口之后又转了回来，脸色有些古怪道：“还带来了礼物，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想来探路。”楚梦溪眉宇之间泛起了一丝冷意，眉头一皱之后，缓缓走入前厅，见到阿史那云已经脱去了胡服，换上了汉家衣裙，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公主这是打算提前适应汉家礼仪吗？” “郡主好犀利的言辞，莫非阿史那云换套衣服在你眼里，都能想出花来不成？”阿史那云目光如水，似乎想看清楚楚梦溪那不动声色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心思。只不过这种比拼她是注定要失败，在历经了这么多事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事能够让楚梦溪的心境发生变化。所以即便是对方目不转睛，却已经不清楚这个站在她跟前，一袭白衣胜雪的女人，清冷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什么。 “公主早些听从宫中人手教导，学习汉家礼仪吧。”在半晌之后，当阿史那云目光开始败退之后，楚梦溪缓缓坐了下来，朝着对方摇头道：“我没有要继续对付你的意思，但是突厥如今的处境，只怕由不得公主继续任性下去。在大晋，你是皇家儿媳，仅此而已。” “那你是承认此前是出手对付我了是吗？”阿史那云目光不断变化，声音之中带着不甘道：“你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我还没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那随你，你可以继续出手，直到将突厥部族拖进来。”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转而摇头道：“大晋边城已经开始换防了，我想你南下之时得到的臂助很快就会消失，大晋五大边军尽数集中在北方边境，对付幽北固然可以，转道进入大漠，那也只是一道军令而已。” “你以为这大晋朝堂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阿史那云恨恨道：“你有大敌，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有大敌，但不还有你这个盟友吗？”楚梦溪缓缓端起茶盏，示意瑶姬退后，慢条斯理道：“你每一次出手，都会让大军出征漠北增加一分可能，我想要不了多久，大晋最精锐的战力就可以开赴战场了，你这个和亲公主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也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束之高阁，或者打入冷宫了。” “哼，你在威胁我？”阿史那云勃然色变，盯着楚梦溪冷声道：“我可以——” “这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实说！”楚梦溪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之后看着脸色大变的阿史那云道：“大晋的朝堂角逐，你没有本钱，就不要妄自尊大，被人当成刀，这不是你能参与得了的。” “这一点我想你的叔父阿史那毕忠比你看得清楚！”楚梦溪缓缓道：“至少他明白，自己的本钱不多，知道强者为尊，看得清楚形势，才有可能给阿史那族带来一丝和平，让你们渡过危机。” “哼，你和宁王倒是很看好我叔父了？”阿史那云冷笑道：“让我不要参与大晋朝堂之争，但是你不也是要插手我阿史那族的事？” “你们的部族纷争我不感兴趣，大晋也不会感兴趣！”楚梦溪直接摇头道：“在突厥内部，是阿史那毕忠为尊也好，还是你的父汗为王，大晋都没多大兴趣，我们只想和愿意放下刀兵和睦相处的人打交道。但是从你的表现来看，很不幸，你并不是大晋朝廷需要的类型。所以即便是你南下和亲，大晋的国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那就走着瞧！”阿史那云一顿足，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但是一瞬间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冷笑道：“你还不能代表大晋，你也没资格。这汉地的朝廷中，宁王和你，可不占上风。” “我占不占上风很重要吗？”楚梦溪仔细的看了对方一眼，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嘲讽道：“我的想法和陛下一致，这是滔滔大势，你便是嫁给了定王，他背后的靠山也帮不了你。” “你是说燕王——”阿史那云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一句话未说完，楚梦溪就直接将其话茬打断，跟着摇头道：“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走的路，不会有人参与，因为我不允许。” “你！”这句话语气很平淡，但是却让阿史那云气结不已，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转而跟着道：“所以，你是真的决定不停手了是吗？” “阿史那云，同样的话我没有说第二遍的习惯！”看着对方那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楚梦溪摇了摇头，跟着起身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会来楚家，因为你除了把自己卖了出去，什么都不会得到。燕王的心思我心知肚明，你来此想要得到什么瞒不过我。” “若是我去求皇帝陛下呢，难道你也不给皇帝面子？”阿史那云冷笑道：“你不是说自己和皇帝的心思一致吗？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代表突厥，代表我父汗，增加对大晋的战马供应，每天输入汉地战马十万匹，我想皇帝不可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你确定突厥能拿得出这么多战马？”楚梦溪看着面红耳赤的阿史那云，近乎于看着白痴一样盯着对方道：“每年输入汉地十万匹战马，突厥的家底能支持几年？你们若有这般实力，还用得着来和亲吗？为了他人，拼尽自家的家底，我看我错了，我应该支持你的，那云州前线或许真的就不会再有战火了。就凭你这一手，突厥灭亡之日，不远矣。” “你！”阿史那云气结不已，十万匹战马本是她随口而为，却被生生的又堵了回来。草原公主南下和亲，真正改变先例的是，背后的实力对比。大晋虽然北部边防吃紧，从东到西横亘千里的防线上处处受敌，但是很显然，靠着强大的国力，还能勉强支撑，而且只要解决了一处大敌，就能彻底占据先手，各个击破。但是突厥就不一样了，阿史那云倘若不南下和亲，得不到大晋的支持，那么漠北的这个冬天，他们绝对挡不住天灾人祸。大晋就算是什么都不做，来年，就可以坐收成果。 而这，也在此前墨南宸提高战马数量之后，连阿史那毕忠这样的人都为难的原因，突厥的力量被削弱的太快了。阴山草原在大晋边军的辐射范围之内，塞外边境线附近，全都汉人的牛羊，草原部族在距离阴山百里的地方就必须停下战马，否则的话必然会遭到大晋边军持续不断的打击。无法得到汉地物资补给的草原部族，只有一个办法应对天灾，那就是互相吞并，劫掠内部，获得最后一丝生机。而一旦如此，即便阿史那毕忠再神勇，也挡不住周围狼群一样的其他部族的轮番冲击，在饥寒双重打击之下，昔日的草原王族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南下和亲是突厥最后的机会，也是你父汗阿史那咄苾最后的机会。”楚梦溪一句话说的阿史那云连退几步，转而摇头道：“我想，在突厥内部，阿史那毕忠的地位应该伴随着这些年的战功而逐步升高，进而威胁到了你父汗的位置吧？” “所以，你和宁王联手设下了陷阱是吗？”阿史那云脸色惨然，盯着楚梦溪声音凄厉道：“你也在插手我突厥——” “只是跟你学的。”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冷笑道：“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若是没学会，就不要去用，免得伤人不成反伤己。”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阿史那云呆了一下，但是随即死死地盯着楚梦溪怒喝道：“你这么做迟早会付出代价。” “随你吧，回去告诉燕王，他选的合作伙伴，可没什么本钱。”楚梦溪挥了挥手，也不理会阿史那云的反应，起身边走边道：“他若是不死心，那就继续来一次夜袭，楚家无人，但是也不至于连门户都守不住。” “东屿公主，请吧。”瑶姬跟在身后，见到阿史那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顿时眉间一动，上前几步道：“不知道突厥还有多少人秘密南下，下次记得多派点人手。” “你这个婢女，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打——”瑶姬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阿史那云的心事，惹得对方一声尖叫之后，挥手就朝着瑶姬打了过去。 只不过双方的武力值差距太大，这一巴掌到了半空中就生生的停了下来，瑶姬轻轻一挥手后，将对方扔到了一边，转而摇头道：“放你一马，你没机会了。” “确实没机会了，和亲大典快开始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已经离开了前厅的楚梦溪也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漠然，喃喃自语后，脸色变得凝然一片，但是随即却并没有回凌云居，反而，一步步走向了外面。 “去宁王府，把喜儿带到城外。”寥寥的话语声传出的时候，瑶姬在身后悄然停下了脚步，转而脸色也随即起了变化，看着楚梦溪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沉痛的表情。 第四百五十四章 往事如烟 “月儿，你要带我去哪？”流光阁内，喜儿披头散发，被彩蝶和另外两名侍女架到月儿跟前的时候，还以为对方要把墨长玘还给她，结果却没想到的是，直接被塞进了马车，开始往城外而去。一路上任凭对方如何哀求，月儿却始终阴沉着脸，不发一言。直到马车进入常琳军驻地之后，才将其一把拉了下来。 “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运，王妃到如今还能想着你，识相的就跟我走，否则的话把你埋在这。”冰冷的话语声中，月儿也没有理会对方，自顾自朝着前方帅帐而去，那边瑶姬已经在等着了。 “进去吧。”两人一前一后，喜儿高一脚低一脚，尚且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月儿拉着进了帅帐。此时里边只有楚梦溪独自坐在案前，也没理会两人进来，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几张纸片。 “姑娘，您这是——”军营之中的那种肃杀的气氛让喜儿显得有些不安，而月儿自从进来之后，就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她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究是有些忍不住，带着一丝畏惧的眼神盯着楚梦溪。 “来了，去把人带进来吧。”此时的楚梦溪才缓缓抬头，声音不喜不怒，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但是那种漠然的目光吓得喜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眼下，楚梦溪的威权变得越来越重了，有时候只是一个寻常的目光，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足以让她，让所有人如坐针毡。 “启禀郡主，喜儿父母带到。”外面的军士速度很快，在喜儿尚且带着疑惑和惴惴不安的时候，两道人影就被拖了进来，扔在一边之后，其中一名军士只一句话，瞬间让喜儿直接跳了起来，目光对准了这两道人影，显得错愕无比。 “父亲，母亲，你们——”这两道人影同样是披头散发，而且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在喜儿一声大叫之后，其中一人颤颤巍巍抬了抬头，让喜儿不顾旁边军士的阻拦，一下子扑了过去，抱着对方嚎哭不止。 “给我跪下！”楚梦溪看了一眼月儿，后者当即一把将喜儿给拉到了一边，强行让其跪了下来冷笑道：“王妃面前，还敢放肆，想要找死不成？” “姑娘，不，王妃，请王妃开恩，放过我父母，喜儿给您磕头了，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仓促之中，喜儿使劲挣脱了月儿的束缚，连滚带爬的来到楚梦溪跟前，连连磕头不止。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吴管事他们身上的伤都是楚梦溪找人刑讯逼供制造的，所以惊恐之下，只能不断磕头求情。 “你是大，大姑娘！”楚梦溪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止喜儿的动作，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喜儿的母亲趴在原地似乎没了声音动静，倒是喜儿的父亲抬头勉力看了看之后，张开了嘴巴，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才似乎勾起了楚梦溪的精神，目光也随之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吴管事还记得我，倒也是难得。”楚梦溪缓缓起身，走到喜儿父亲跟前，看着已经没有了往日模样的对方，摇了摇头，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回忆，但是却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彻骨道：“吴管事死里逃生，可喜可贺啊，楚家一众家仆，除了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就义的，其他人也都被发卖边疆，生死不知。最后，竟是你们活到了现在，该说是老天爷特意垂怜你们吗？楚家的家贼，背叛主家，背叛我，最后还能得回性命，父女团聚，幸福美满，倒也算是个奇迹。” “姑娘不计前嫌，救我二人性命，老奴叩谢恩情。”吴管事挣扎着趴在地上，声音哽咽，甚至于那双血淋淋的枯瘦的大手按在地上的时候，还传来了痛哼声。楚梦溪的这几句话说的很平淡，语气没有什么寻常的，但是却让吴管事根本不敢再看对方。他不知道楚梦溪性格的变化，更无法判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有杀意，所以除了磕头，什么都不敢想。 “我不是在救你，用不着谢。”楚梦溪站在对方跟前，缓缓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死了没有，看起来我猜错了，你们可能还有点用，所以他们还没想着要杀你。应该是因为喜儿！” “倒是恭喜吴管事了，喜儿为墨南宸生下了孩子。”楚梦溪目光一转，在喜儿身上扫了一眼后摇头道：“大概就因为这个原因吧，有些人还想着借你们的性命，让喜儿再背叛一次，作为杀手锏，或许更好。” “姑娘，这——”吴管事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然的喜儿，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惊骇，不敢再开口了，这句话给他带来的压力比之之前要更重。 楚梦溪出嫁宁王府，结果生下了孩子的却是侍女喜儿，他的女儿，这种事情不用想都知道，作为主家的楚梦溪是什么心情。 “请姑娘，饶过喜儿一次，我愿说出全部实情。”吴管事打了个寒颤之后，声音颤抖道：“我是被人抓走的，是，是定王的人，是他们在姑娘出嫁之前将我从京城绑到了城外。姑娘，我们两口子，是什么都没说，不敢，所以，所以才被关押在城外的地牢里。” 话匣子打开之后，吴管事说出了全部经过，相比较此前楚梦溪得到的消息，吴管事的话更多了许多细节，包括背后出手的人来自定王府，他也知道。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这一年多以来，他们经历酷刑之后，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无人能够打包票。所以，即便是吴管事连他们日常听到的关于门口守卫闲聊天的内容后，楚梦溪也没有什么反应。 “王妃，请你饶过我父母。”喜儿见到楚梦溪转头，没有再理会吴管事絮絮叨叨的话之后，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顿时脸色惨白，一下子抱住了对方的腿，仰头哭泣道：“请王妃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保证，死也不会背叛王妃——” “你保证？你的保证也能信吗？”月儿嗤之以鼻，上前扶着楚梦溪道：“王妃您也听到了，这吴管事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背叛姑娘，背叛楚家，罪不可恕，对他们仁慈没有任何用处。今天他们一家三口既然已经到齐，那就送他们上路就是，王妃您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确实是仁至义尽了。”楚梦溪叹了口气，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喜儿，转而又看了看吴管事和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喜儿母亲，微微点头之后刚要开口，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也跟着转了一下。 “让他们父女团聚几天吧。”丢下一句话之后，楚梦溪朝外而去，没有理会有些错愕的月儿，那自顾自离开的背影，让几人全都呆在了原地。 “王妃——”月儿不明白楚梦溪为何在最后关口改变了主意，所以只得追了上去道：“您对喜儿难道还有不忍心的吗？” “吩咐下去，让十三晚间的时候，将喜儿和她父母押送回宁王府地牢。”楚梦溪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道：“记住了，不要太晚，要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最好让喜儿跟在一边，把消息散出去，知道该怎么做吗？” “姑娘您这是要，钓鱼？”月儿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是瑶姬却明显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顿时若有所思道：“喜儿父母于姑娘而言，杀不杀确实已无多大用处，这个时候倘若能把消息放出去，说不得会有人上当。” “我没指望钓到什么大鱼，只是想看看。”楚梦溪目光一凝，悄然点头道：“吴管事说是定王府的人抓走了他，依照墨北庭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了消息，说不得会做出什么按捺不住的事情来，由此顺藤摸瓜，在他身上找到更多的缺口，除掉朝中的一批人。” “交给奴婢，我马上去办！”月儿此时才神色恍然，整个人也一扫刚才的不忿，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上前挽着楚梦溪的手笑道：“我还以为王妃您心软了，要放过这两个该死的家伙。” “你那是替古人担忧，姑娘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瑶姬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自己这句话说的古里古怪的，只是看着楚梦溪心头一动道：“定王马上就要大婚了，只怕未必能注意到这个吧？” “徐州这几天不是有大批人手进京吗？”楚梦溪摇头道：“墨北庭的性子和墨北欢不一样，如果喜儿的父母对他还有用的话，他是忍不住的。而且那个东屿公主，我想她也会感兴趣的，所以不要着急，等着就是。” “阿史那云吗？”瑶姬喃喃自语，随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她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去反击姑娘，这么好的刀递过去，她要是不接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瑶姬，你的性子什么时候也变了？”月儿满腹疑云，看着瑶姬脸色古怪道：“都被绿姬给带坏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拍即合 阜宁坊，定王府外时隔多年，在外人看起来终于开始热闹了。伴随着和亲大婚的临近，大批人手开始从徐州封地开赴京城，配合礼部的人将这座王府装点的美轮美奂，也迅速引来了无数行人的指指点点。 只不过此时在王府内部，墨北庭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来来回回走动了几次之后，直到书房门口，自己的贴身小厮大头走了进来之后，才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道：“查的怎么样了？” “凤凰山据点被人秘密攻破，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应该是被人给清扫过了。”大头摇了摇头道：“属下无能，追查了方圆数十里，差点没把凤凰山给翻了过来，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请王爷治罪。” “治罪？治什么罪？”墨北庭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怒喝道：“本王要的是把人给追回来！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朝中依仗着皇兄和墨南宸的势力耀武扬威，真要是被她发现了，本王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可是——”大头的头此刻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满脸苦涩道：“凤凰山据点我们经营了数年之久，处置了那么多人从未被发现过，这一次也有可能——” “可能是谁？”墨北庭一声怒吼之下，才一脚将大头踹翻在地，外面管家急匆匆冲了进来，让墨北庭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墨北庭因为常年在封地，所以定王府内大部分都靠这个积年的老仆在管事，同时还肩负着打探京城各方势力动向的重任，是个绝对分得清楚轻重之人，此时对方火急火燎的冲进书房重地，毫无疑问，是出大事了。 “禀告王爷，老奴的人在东直门口看到了两辆囚车返回康仁坊。”管家是一路跑着进来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看里面的人，好像就是我们在凤凰山据点被人抓走的楚家下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墨北庭这一下脸色算是彻底变得漆黑起来，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管家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被送到宁王府去了？” “王爷，此事已经明了，凤凰山据点肯定是巡防营的人动手干的，只有大军出手，才能如摧枯拉朽一般捣毁我们辛苦多年筹建的据点啊！”管家哭丧着脸道：“夜晚城门一关，隔绝内外，凤凰山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我们也无从得知，只有他们才能做得到。” “怪不得，怪不得墨南宸此前在朝堂上对巡防营出城一事三缄其口，事后宋南云更是躲得不见踪影，连本王去找都找不到人。”墨北庭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原来，原来早就是预谋好的，就想着在楚家那边遇袭的时候同时动手，这样就没人注意到这件事了。” “王爷，这件事只怕是瞒不住了。”管家和大头对视一眼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两个一个常住京城，知道楚梦溪的声望和手段，另外一个自从跟随墨北庭进京之后，几乎就一路碰壁，但凡是楚梦溪出手，根本没人能挡得住对方。 “是瞒不住了，但是那又怎样？楚梦溪还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本王不成？”墨北庭几乎是强行自己给自己打气，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斥两人道：“我是皇族亲王，而且马上就要承担和亲大业了，她一个破家的孤女，就凭两个下人，就敢打上门来不成？” 墨北庭的这番话听起来很强势，但是熟悉他的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里依然没有信心了，对阵楚梦溪，没人能有获胜的希望。甚至于此时两人心里想的是巴不得对方直接了当打上门来，那样至少还能搏一搏，真要让对方忍了下去，选择转手报复的话，谁也帮不上忙。 “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宁王府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消息传出来。”两人的沉默似乎也让墨北庭看出了一丝端倪，所以强自稳住心神后朝着管家道：“把我们的暗线明线全都拉出来，一定要打探出这两人关在什么地方。” “要尽一切可能把人给我抢回来。”墨北庭的这句话让管家有些无奈，嘴唇蠕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忍不住道：“这都过去几天了，只怕该知道的事情，楚家那边早已经知道了，我们还是想办法灭口吧，毁尸灭迹，到时候也就死无对证了。” “这两个下人身上还有件事没问出来！”墨北庭显得有些固执，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了。” “可是宁王府被楚梦溪几次清洗，我们的人手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大部分也都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管家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墨北庭，转而咬牙道：“王爷不如求助燕王吧，他手眼通天，说不得会有办法——” “这还用你来说？”墨北庭瞪了一眼，将对方赶走之后看着还没走的大头忍不住怒道：“你赶紧去整顿人马，将徐州那边的人全都调到京城来，惹急了本王，那就谁都别过了。” “这时候大举调集人手进京啊？”大头有些傻眼，转而为难道：“王爷三思，此时虽然可以借助大婚的由头把人调过来，但是巡防营那边可未必能瞒得住，安排在城外的话，万一出了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是你的事，本王要的是——”墨北庭脸色狰狞，瞪了一眼大头之后刚要继续，外面管家去而复返，手中递过来一封信道：“王爷，东屿公主约你去一趟驿馆，说是有要事相商。” “去什么去？这个女人除了利用本王，还会干什么？”墨北庭一挥袖子，信是看都没看就咆哮道：“本王当初那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信了墨北欢的邪。” “王爷，刚刚说要人手，现如今不是有人就送上门了吗？”大头倒是心中一动，顾不得其他，推了一把墨北庭后低声道：“突厥人这一次南下可是秘密调集了不少人手，我们何不借他们的手去宁王府？反正失败了那也是突厥人的事，只要王爷和这位东屿公主一天没有举行大婚，那就是两家人，她出手总比我们自己要好吧？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朝廷不和他们突厥和亲了，损失的又不是我们，还能帮王爷减少个麻烦！最重要的是，只要王爷不和亲，未必不能和宁王燕王一样，窥视王座啊！” “这倒也是！本王自问才学不逊色他们两个，凭什么要为别人做嫁衣？”墨北庭哼了一声之后，脸色好看了不少，转而自言自语道：“和亲之后娶了外族人为妻，就等于是断绝了争夺皇位的希望。那还不如索性断了这条线，我自己来，依靠徐州的富庶，未必不能登顶成功！” “这个暂且不说，至少能借刀对付楚家人。”大头此时犹如一个狗头军师一样振振有词道：“而且本来阿史那云和楚梦溪之间就已经较量了这么多次，这一次她肯定还会忍不住，我们顺水推舟即可。” “那好，本王这就去见她。”墨北庭的这种毫不迟疑的动作让管家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之余，只得再次开口道：“王爷，燕王那边该求救还得求救，不能让他独善其身，毕竟如今京城各大豪门世家，可都簇拥在燕王府麾下。” “那就把这件事告诉燕王，我就不信这个时候他还能坐得住！”墨北庭哼了一声之后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道：“这一次必须把他拖下水，否则的话，以他的性子，他肯定会隔岸观火。” 墨北庭急匆匆出门，也顾不得其他，一路直奔城东，但是却在驿馆门口被阿史那云的侍女带到了旁边的一座茶楼之上。 “你们倒是好想法！”墨北庭哼了一声之后走到二楼的包厢，一下子坐在了阿史那云跟前道：“你说有要事，到底是何事？” “我的手下打探到楚家夜袭当晚，凤凰山那边同样发生了厮杀，巡防营的大军横扫了山中的一处隐秘所在，劫走了几个重要的人。”阿史那云扫了一眼墨北庭低声道：“难道定王对此不感兴趣吗？巡防营啊，那可是宁王的手下。”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突厥在我大晋京城的布置不止这一天两天吧？”墨北庭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你我还未成亲，这些事本王也管不到。” “难道定王不打算出手吗？”阿史那云盯着墨北庭似笑非笑道：“还是王爷打算咽下这口气不成？刚刚从东直门进来的可是有两辆囚车，人家也没遮掩，里面的人好像就是从凤凰山截下来的吧？” “哼！”墨北庭哼了一声，脸上显出一丝不耐之色，转而怒道：“既然知道，那你就该出手，而不是现在在本王面前卖弄，本王的手下如今都在徐州封地，短时间内如何能够调得动？” “我可以替你出手，但是我有个条件！”阿史那云看着墨北庭的神色变化，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跟着徐徐道：“凌阳郡主不住在宁王府，那里的防备比起楚家，应该松懈不少，只要我们好好谋划，找好人带路，这一次想要成功应该不难吧？” “你是盯上了本王的暗线，是吗？”墨北庭脸色一变，随即直接摇头道：“找人带路没问题，但是本王的暗线凭什么要让给你？” “王爷，你我马上就要大婚了，到时候就是一家人，难不成王爷还打算和我分清彼此吗？”阿史那云声音一变之后充满着异样的味道，媚笑道：“我嫁入你定王府，那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王爷应该对我放心才是。” “如今我主动提起这件事，那就是在向往也表达心意呢。”阿史那云端起茶盏微微一笑道：“我还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旁观 “欧阳少主，你吓死我了。”月儿刚出清溪院内室，就发现欧阳岚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外面，拎着酒壶醉醺醺的样子，让她俏脸一白后，带着一丝嗔怪道：“这是王府内宅，还是王妃以前住的地方，你一个外男怎么——” “我要是能通报还用得着这样吗？”欧阳岚撇了撇嘴，缓缓起身之后一扫周围才低声道：“这里没有别人的眼线吧？我可是被毒圣妹妹的话给吓着了，说你们宁王府内宅之中有整个京城所有豪门的暗线，这不是怕没个说话的地方吗？” “以前是，现在好多了。”月儿拧了拧眉头，随即道：“前后清洗了几次，现在应该没有了，但是也说不定。毕竟以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难怪王妃不放心。不过我已经和李蒙商议过了，在地牢门口布下了重重封锁，还安排了暗哨，当无问题。” “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欧阳岚嘻嘻一笑，拉着对方一边走一边道：“赶紧把人全部撤出去，放空整个地牢，剩下的交给我。你们这样还怎么把人引出来？” “啊？”月儿一呆之下，还不没有反应过来欧阳岚就直接撇嘴道：“我们打算再玩一次瓮中捉鳖，所以你这么做人家还怎么来？对外就说镇府常兵要外出配合巡防营执行新的任务，暂时没有人手，其他的就别管了，盯着你的内宅就是，说不得能把隐藏的线人也一举拿下呢。” 欧阳岚没有让月儿插手他的布置，只是将人手调开后，自己独自进了地牢，随后更是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自行离开，以至于看着空无一人守备的地牢，月儿不放心之下，直接追到了楚家。 “就按欧阳少主说的办，这种事情他比镇府常兵更擅长。”楚梦溪却没有理会月儿，反而淡淡的开口道：“内宅也放空，把你的人手都撤到一边，冷眼旁观，看看这一次宁王府还能查出多少暗线，一举全部端掉。” “王妃，真能把人引过来吗？”月儿显得有些迟疑，瓮中捉鳖的把戏玩多了，别人就未必会上当了，而且楚家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还没过去几天，是个人都知道宁王府的地牢绝对不会好进。 “因为时间不多，所以即便是有人看出什么来，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楚梦溪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更何况，他们，也并非铁板一块，相互倾轧，相互利用，总有人会冒头的。这个时候谁出手，就说明谁的嫌疑最大。” 她只说了这几句之后就不再开口，将月儿打发回去后，自己也没出凌云居，即便是随后慕雨柔进来，都没见到人，反而是瑶姬出来带着对方朝着国子监而去，去处置里面出现的学生身体不适问题。 “启禀毒圣，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没什么事，婢子就先过去了。”绿姬反而在随后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来到楚梦溪身边后低声道：“要不要通知一下月儿？” “不必，她的身边也未必就没有暗线。”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盯着宁王府的方向幽幽道：“既然要出手，那就索性一次性将所有的暗线全部扫除。我想他们想要出手，不会不拉着墨北欢的，如今的京城，也只有他才最想插手宁王府的事。” “燕王府防范周密，而且有唐门弟子混迹其中，婢子等手下难以获得消息，所以——”绿姬欲言又止，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楚梦溪就回头道：“不必费心燕王府，你们少主已经安排过了，等着他的消息就好。燕王是个善于寻瑕抵隙之人，钻空子或许才是他最大的本事。所以如果别人动手，他肯定想要见缝插针，用不着我们直接出手对付他，只要斩断他所有的外线，自然就能断其臂膀。” 凌云居内，楚梦溪话音落下的时候，实际上在燕王府那边，墨北欢也见到了墨北庭的管家。只不过对于后者的求助，他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古怪。 “你是说，你们家王爷已经动身去了城东驿馆？”沉吟半晌之后，墨北欢才缓缓开口道：“东屿公主亲自派人送了帖子？” “确实如此，邀我家王爷前去一叙。”管家还以为墨北欢是怀疑有人故意诱使墨北庭出门，顿时直摇头道：“王爷放心，送信的人我认识，确实是东屿公主的人。” “你都和人家认识了，那说明你家王爷和东屿公主关系匪浅，有突厥人可借，需要本王出什么手？”墨北欢摇头道：“让她派人去试试就成。但是你带句话给你们家王爷，楚家的事就在眼前，血迹未干，焉知这一次宁王府不也是个陷阱，等着我们去钻呢？让他不要小觑我们那位凌阳郡主。设谋定计，算计人心，只怕没人比她更擅长了。” “王爷说的是，只不过我家王爷也有苦衷，还请王爷谅解。”管家的话说的非常委婉道：“那两个下人口中还有个秘密尚未问出，所以我们王爷说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放任不管的。这件事想来王爷您也知道，所以我们王爷那是不得不出手，请王爷务必出手，否则的话一旦失败，只怕以后再想去借突厥人的手就没机会了。到时候总不能劳烦王爷您出手吧？” “你倒是很会说话！”墨北欢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而若有深意道：“徐州那边不是有大批的江湖高手聚集吗？突厥人不成，那就换另外一批就是。何必这么着急？难不成，你家王爷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本王的？” “王爷说笑了！”管家连连摇头，跟着陪笑道：“我家王爷虽然年岁稍长，但是这些事不是一直唯王爷您马首是瞻吗？所以还请王爷出马，帮他一把，如此一来两家无事，也能够共同对外啊。” “老滑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墨北欢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耍嘴皮子耍到了自己头上，所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后朝着对方道：“有东屿公主出手，即便徐州的人未曾抵达京城，你们也不缺人吧？本王能帮你什么？” “线人！”管家这一次算是简单明了的直接道出了来意，转而跟着道：“宁王府被楚梦溪数次清洗，我定王府安插的人手损失殆尽，而这一次王爷刚刚也说了，八成是个陷阱，要想取得成功，必须得到线人的帮助，所以我家王爷才让老奴来麻烦王爷不是？” “这倒是打的好盘算！”墨北欢盯着管家冷笑道：“你都知道宁王府被清洗了数次，本王手头上的线人也所剩无几，为了你们这一次希望渺茫的行动就全部赔进去不成？” “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就算是有些牺牲，那也是值得的不是吗？”管家一脸笑意，但是话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倘若真的让这两个下人在宁王府呆的时间过长，难保不会被宁王看出端倪，到时候一旦他们说出了点什么来，那岂不是要害了王爷？我家王爷那是万般无奈，所以才不得不打扰到您啊！” “端倪，能看出什么端倪？”墨北欢眉头一皱，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了许多道：“你们家王爷背着我做了什么不成？” “王爷冤枉，我家王爷可没有这种心思，再说他的脑子也不够用啊！”管家赔笑道：“只是这两个人知道一个秘密，那就是关于乔家的事，这个不能让宁王知道。” “他们知道这事？”墨北欢的脸色此时终于变了，转而目光骤然间变得极其凌厉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是外面守卫的在闲聊的时候说漏了嘴。”管家在一旁低声道：“而且王爷您知道的，那段时间唐门的人也在那里，我们也管不到他们的嘴巴，所以——” “既然泄了密为何不杀了？还留到今天？”墨北欢脸上怒意大增，一把拽住对方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大？一旦让宁王知道了底细，你们家王爷还能不能保命那都是两说！” “可是乔家的事和我家王爷无关啊！”管家显得有些颤颤巍巍，但是语气也很镇定道：“那是王爷您——” “别说了！”墨北欢一把将其扔到了一边冷哼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这件事我来出手，让他联络好东屿公主之后，立即把消息送到本王这里，如何出手，等我的消息，这一次他再敢把事情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是是是，王爷放心，老奴马上回去报告，一定，一定不会擅作主张，一切都听王爷的。”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燕王府逃了出来，但是脸色却并没有什么慌张，反而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燕王府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冷笑。 “狗奴才狗奴才，看到了吗？这就是狗奴才！”不过此时这位定王府管家肯定不知道的是，在他一番话引得墨北欢按捺不住的时候，外面也有人在冷眼旁观，盯着这一切。 “少主的意思是，这一次燕王，未必能掌控得住局势？”那和楚梦溪一脉相承的清冷声音传出之后，两人露出了踪迹，赫然是乔装打扮之后的欧阳岚和瑶姬两人，只不过此时，他们却露出了同样的冷笑，目光也直指燕王府的方向。 第四百五十七章 隐秘伤神 “王爷您要审问吴管事？王妃已经在常琳军帅帐问过这件事了。”墨南宸回来的时候听说楚梦溪把人送进了王府地牢，当即就要去亲审，被月儿拦住之后更是皱眉道：“你不懂，梦溪知道的事情不跟我说，所以我要自己去问。” “王爷，你总算是长了个心眼了。”月儿在一旁帮着给他换了套衣服之后点头道：“王妃面冷，好多事都不会主动开口去说，但是王爷你要想着记着，她看到了也会放在心上的。” “以后多多提醒我一点。”墨南宸脸色温和，带头走进地牢后，看着一旁欧阳岚布置的各式机关陷阱，微微一愣之后倒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而若有所思道：“喜儿的父亲只怕还知道不少秘密，今晚趁着有时间，索性想办法全都问出来。” 墨南宸也没带人，身边只有月儿一人跟随，但是在他们进去之后，外面还是很快传来了动静，只不过在一切平息之后，绿姬却带人露出了踪迹，看着暗夜之中悄然钻出去的几道身影，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而此时，墨南宸将吴管事提出来之后，也没说话，只是坐在上首，盯着对方长久的没有说话。而这种压抑和凝重的肃杀气息却让吴管事身形微微颤抖不已，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吴管事，我知道你，本王大婚之前失踪的，对吗？”墨南宸回忆了几句之后转而继续道：“你是被谁给抓到凤凰山的？” “定王手下。”墨南宸身上的杀气和其他人不同，这是历经血战之后的死气，骤然蹦射而出之后，让原本就昏暗的地牢变得更加鬼气森森，连月儿都忍不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受不了这种威压。所以此刻吴管事趴在地上，语气结结巴巴的。 “还敢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单手一拍案几，上面无数的刑具胡乱作响，更加加剧了这种气氛。 “定王无缘无故抓你一个奴才要干什么啊？”墨南宸冷笑道：“你是捡到玉玺了吗？值得他出手对付你？而且还一关关了一年多？你少拿那一套说辞来糊弄本王。我告诉你，我这里可没什么情面可讲，不说实话的话，这里的刑具本王打算在你身上全都试一遍，铁打的汉子也能揉碎了骨头抬出去，更何况你一个老叟？” “不敢欺瞒王爷，定王是想借奴才的性命威胁小女喜儿！”吴管事被掉落在自己跟前的一柄锉刀吓得哆哆嗦嗦开口道：“好给，好给大姑娘，不对，给王妃下套，诬陷王妃陷害了乔家人。” “乔家人早就死了，那你为什么还活着？”这些事情墨南宸已经懒得再去问了，所以直截了当道：“定王是觉得杀人灭口很难，还是你还有秘密没说出来？一个奴才，关了一年多不放，派了那么多人守备，巡防营出手，都能鏖战大半夜，你以为这样的破绽本王看不出来吗？” “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定王是怎么想的。”吴管事此时话已经说不完整了，尤其是墨南宸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那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更是让他瞬间亡魂皆冒。 “还不说吗？那好吧，我把你那个宝贝女儿带过来，让她来说！”墨南宸牙齿咬得“滋滋”作响，只这一句话直接说的吴管事浑身一震。 “王爷，您就饶了喜儿吧，她，她好歹给您生过一个子嗣，您——”吴管事一把抱住墨南宸的双腿，声音之中满是哀求道：“好歹看看孩子的面子，留她一命，所有的事，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和王妃说过了，我是真不知道定王到底要留着我的性命做什么。您要是不信，奴才愿意当着定王的面去对质，他如今人就在京城，说话间就要大婚了，这个时候他不敢不说实话的。” “这句话也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吧？”墨南宸冷笑道“你才被关到这宁王府地牢多久，一天都不到，喜儿就跟你说了这么多事？定王大婚，这种事情喜儿为何要告诉你？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说不说实话，和大婚有什么关联？说！” 墨南宸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吴管事的软肋上了，一下子让原本还在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墨南宸那满脸杀气的样子，嘴唇几次蠕动，却没有一个字说出口。 “不说话了？”墨南宸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转而冷笑道：“当我那么好骗吗？你还真是不想活了，那好吧，本王也不在乎要一个什么庶子，索性连这个骨肉也放弃，让你们一家全都到九幽地狱去团聚去。” “王爷当真如此绝情吗？那可是您的骨肉啊！”吴管事挣扎翻过身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墨南宸这种手段确实冲破了常人的心理防线，连自家亲骨肉都可以放弃之后，喜儿的命运几乎是可以预见。吴管事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挑战他的底线，所以当对方的目光再度转过来的时候，他几乎算是一下子彻底趴在了地上。 “去，命人把喜儿拖过来，本王今晚一个一个处置。”墨南宸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的阴森，也让吴管事开始陷入崩溃的境地，尤其是月儿开始毫不犹豫的往外走之后，吴管事一下子喊了出来。 “怎么？打算说了？”墨南宸蹲在对方身边，慢条斯理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这一次如果你不说，本王可以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王爷，我说了，您，您可不要生气。”吴管事蠕动了几下嘴唇之后终于开始低声道：“王爷可知道，您和乔灵儿还有个孩子？” “这个本王如何不清楚？”墨南宸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而声音发涩道：“你是不是知道灵儿和孩子的事情？” “其实，其实那个孩子，不是王爷的。”吴管事嗫嚅了几句之后，目光有些躲闪的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低声道：“那是定王的孩子。” “你说什么？”墨南宸被这句话给震了一下，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一把将吴管事给提了起来，转而声音犹如夜枭一般怒喝道：“给我一个字一个字说！” “是，是是！”吴管事一旦说出口之后，就无法再去隐瞒，跟着继续道：“定王自己说的，乔灵儿此前路过徐州，在定王府内住过一段时日，怀了身孕才回到京城。就是，就是去年七月份的事。” “王爷！”这句话犹如雷击一般，让墨南宸连退几步，差点直接跌坐在了低声，惹得月儿一声惊呼后，急忙一把扶住了对方，同样是满脸苦涩。作为墨南宸的贴身侍女，她更清楚乔灵儿怀孕的事情，七月份对方确实是从江南而来，在徐州停留，那是连墨南宸都无法察觉的事情，倘若真的和墨北庭有染，那么怀了身孕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王爷，老奴所言都是定王自己亲口说的，绝对无假。”墨南宸的这副模样也吓到了吴管事，所言急忙挣扎着继续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有一个燕王府的镇府常兵统领，他当时也在场，他也知道——” “你是说，墨北欢也知道这件事？”墨南宸一声大喝，吓得吴管事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但是这种表情却更加证实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也让墨南宸心头最后一根弦悄然蹦断。 “王爷，我们走，回家！”月儿努力的撑起了墨南宸沉重的身躯，神情凄然道：“以后都不管这些破事了，好不好？” 墨南宸自己犹如呆滞一般，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月儿的话听进耳中，近乎于失去了灵魂一般往外走，在路过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从上面“骨碌碌”直接摔了下来。 这一下吓得月儿差点魂飞魄散，急忙扶着对方强行走出了地牢，回到了清溪院，自己转头再来收拾残局。 她知道墨南宸此时的哀伤，从前，为了乔灵儿，他负了楚梦溪，对付楚家，导致对方家破人亡，后来，事情一点一点揭开，他还是觉得自己和乔灵儿是真爱，为此，还和楚梦溪吵了一架，始终固执的坚持，到此时轰然崩塌，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也让这最后一丝坚持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乔灵儿回归京城后，从未将自己在徐州停留的事情告知他，选择隐瞒的背后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她和墨北庭是自愿的。在当时整个朝廷都知道墨南宸对乔灵儿有情的情况下，墨北庭一个区区就藩的亲王根本不敢和他抢女人，甚至于只要此事被乔灵儿透露出一丝风声，那么对付楚家的手段必然也会雷霆降临到墨北庭身上。所以除了自愿，即便是月儿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让乔灵儿被墨北庭胁迫。 “王爷，您别自苦了，你想想王妃怎么办吧。”好不容易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月儿看着墨南宸依旧如此前那般模样，顿时心头一沉后，只得低声道：“这些事，王妃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说就是怕您伤心自苦，您如今就不该去想什么乔灵儿，还是想想王妃吧。她才是从始至终从未辜负您的人，您以后该想的是，不要负了她了。” “梦溪，梦溪！”墨南宸喃喃自语几声后，犹如着了魔一般一跃而起，转而根本不理会月儿的呼唤，急匆匆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第四百五十八章 白月光在照耀 “姑娘，还不去安置吗？夜深了。”凌云居内，楚梦溪独坐廊前，望着廊前月光，素手一拂，琴声悠扬，恍如淙淙流水，叮咚作响，是难得的不带清冷，与这月光恍如一体。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所以这一整日就是沉默不语，即便是瑶姬，也很少听到对方说话，那静静的目光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却始终没有要和人分享。 楚梦溪的性子已经越来越深沉了，清冷的外表下，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论是知道了什么隐秘，于她而言，好像都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在熟悉的人眼中，反而越发的让人心疼。 琴声逐渐变得低沉起来，曲子是带着一丝欢快，但是在眼前，月光清冷，显得格外的压抑，反而让人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姑娘的琴技越发的好了，只是这曲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应景？”瑶姬作为欧阳岚的侍女，琴棋书画是样样都曾学过，只在一旁停了一会就有些疑惑道：“这琴声之中虽无感伤之意，但是却多了分压抑的情怀，姑娘是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还在想着吴管事说的话？”瑶姬皱眉道：“姑娘若是不信他的话，我们就再提审一次，用上三魂归一，总能让他开口说句实话的。” “看来有时候教你们的东西多了也不是好事。”楚梦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双手按住琴弦后起身接过大氅披在身上之后道：“今晚月色很好，陪我下去走走吧。” “霜寒露重的，姑娘小心身子。”楚梦溪的身子一直就不怎么好，上次人蛊之祸时留下的后遗症时时发作，所以瑶姬有些担忧之下，上前搀扶着对方边走边道：“这夜越来越长了，姑娘可不能再夜夜无眠，否则的话铁打的身子迟早也要熬坏了。” “我知道，再等一段时日吧。”楚梦溪和瑶姬的性子很相似，所以也只有她的话楚梦溪能听得进去，所以两人相视一笑之后，踏着月光，信步而走。 两人出门，守在府门口的殷红林当即想带人跟随护卫，却被瑶姬挥手制止，表示自己只在门口附近转一转后，开始在宵禁之后无人的街道内随意而走，感受着这全城寂静后的那一丝冰冷凉意。 “这一片白月光，终究是埋葬了多少心思如潮水？”楚梦溪摊开双手，恍惚中只觉得这月光犹如流水一样在指间流淌，一如这时间长河，无声无息之间，自己就已经距离原地好远好远了。自己当初等待的人和事，到了如今，也变得面目全非，再无半分往日的痕迹。 “可是姑娘的心思，还是和眼前一样，对吗？”瑶姬比之中原女子要显得更加高挑，挽着楚梦溪的手之后，两人耳鬓厮磨之下，一句话说的对方忍不住微微摇头，转而幽幽叹了口气道：“万一我也变了呢？” “姑娘若是变了，那只怕也不是坏事。”瑶姬轻轻一笑，声音娇柔不已，一如她的话语，始终都一样。 “你们少主给你吃了什么长大的，这么会说话。”楚梦溪忍不住微微摇头，瑶姬的这种劝说方式大概也只有她才能懂得，或许有时候改变了心思，也不是一件坏事，纠结于过去，也终究无济于事，不如选择遗忘，或者，也是一条出路。 “姑娘，那好像是宁王，他怎么来了？”两人至此，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随着兴头而走，直到瑶姬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才豁然停下脚步，顿时心头一惊，一把将楚梦溪护在身后，才看清是墨南宸，顿时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是见过了喜儿的父母，有些事，需要他面对的，终究别人是代替不了的。”墨南宸的样子很奇怪，仿佛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只顾着往前冲。这也让楚梦溪心头一动之余，朝着瑶姬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开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 “梦溪！”墨南宸一路而来，是秉持着一股执念，就是想见楚梦溪，但是真的等到他看到楚梦溪的那一刻却发现，心头空落落的，连一直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都转瞬即逝，那原本在原地等他的女孩真到了跟前，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愣愣的停了下来，看着眼前月光之下，一袭白衣如雪的女孩，眼前却一片模糊。 无数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有关于楚梦溪的，也有关于乔灵儿的，更有三人之间的纠葛，相互交织在眼前，剪不断理还乱，不断闪现之下，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试图去抓住这些记忆，把乔灵儿从中驱散开来。 但是等到他一动，这些记忆却一瞬间化作无数的光点，从眼前迅速消失，模糊的感知之中，就只剩下了这一袭白影，越来越清晰。 这种呆呆的样子让楚梦溪微微皱眉，但是却并没有打扰对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月光之下，衣袂翻飞，清冷的容颜，恍若月宫仙子，踏月而来。 “是，梦溪！”这一瞬间，墨南宸喃喃自语，乔灵儿的身影记忆逐渐的消失殆尽，留在眼前的，只有楚梦溪的身影，远在天边，和月光融为一体，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却咫尺可见，于记忆一般无二，堪怜踏月仙子，人间绝艳。 “我在这里。”轻声一语，恍若春风拂耳，却不啻于一颗惊雷，让墨南宸刹那间心头一阵清明，再抬眼，伊人就在眼前，月光依旧。熟悉的声音，带着往常的清冷，这寻常的一句话，却足以让他如遭雷击，犹如一盆凉水浇了上来。 这一声呼唤，于墨南宸而言，却仿佛跨越了千年，将他从模糊的记忆中唤醒，让他此前迷乱的心境恢复平静，也让他终究看清了眼前，一直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归来的女孩，终究是谁。 月光依旧，流淌在两人之间，仿佛一道虹桥一般，连接着他们，让墨南宸只觉得这一刻的他终于彻底清醒，驱散了知道乔灵儿怀孕真相后带来的阴霾，恍若黑暗中的那道白光，让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对不起！”墨南宸情不自禁上前，将楚梦溪缓缓抱在了怀里，喃喃自语声中有着数不尽的歉疚和悔意。自己的轻率，不仅仅错信了乔灵儿，更是让眼前这个女孩一夕之间跌落尘埃，失去了一切。他更狠自己的无知，直到今日，才认清自己以前有多么可笑，被人当做刀使，去残害从始至终都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人。 这迟到的对不起，凝聚着墨南宸所有的心思，也一语让楚梦溪愣在了原地。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能已经包含了所有的意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清冷的声音此时难得带着一丝温柔，那洁白的和月光没多大区别的素手轻轻拍了拍墨南宸的后背，感受着这个心伤男人的温暖后，楚梦溪微微一笑，随即看着对方摇头道：“知道了真相，不是让你伤心若狂，而是要让自己更加清醒。”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墨南宸低着头，脸上满是颓丧，不敢去看楚梦溪的脸，足足沉默了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我想补偿你，是，真的想补偿你。” 这一次，再度听到“补偿”两个字，楚梦溪没有生气，看着那转而变得认真的面庞，没来由的微微一笑，顷刻间之间，恍若雪莲花悄然绽放，一瞬间足以胜过万千华诞。 “不用啦，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这么傻？”这盛世容颜只为一人而绽放，这温柔软语，也只为他一人而独响。那带着一丝嗔怪的语气，却彰显着只属于她一人的灵动。恍若在一片冰封的世界里，这一丝希望之所在，也是墨南宸心之安定的缘由。 “我是特别傻，但是这一次总算是明白了，以后，我死也不会放开你。”墨南宸一把将楚梦溪抱在怀里，喃喃自语声中透出来的情义，让后者，脸上的笑意，终于变得深入灵魂，温暖的气息不自觉的拂面而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如今的她，在这一刻，都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兜兜转转，两世的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至于时至今日，也不曾为家族和亲人和真正的凶手讨回公道，但是，终究，她等到了墨南宸。 前世的夙愿，今生的企及，在如今，都已经拥有。墨南宸终究是自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这一丝情义牵动着她所有的心思，也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感情。 “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姑娘终究是变了，或许这样更好，至少不会自己为难自己了。”瑶姬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悄然离开，将这难得的静谧时光，让给了他们彼此。 夜逐渐变得深沉，但是不论是楚梦溪还是墨南宸，都没有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彼此相拥，徜徉在月光之下，黑衣白氅，交相辉映，却彼此和谐一体。一如他们这一路走来，曾是生死不两立，到如今跌跌撞撞相拥在一起，历经了无数的艰难，却终究有了结果。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夜来袭 “你怎么来了？”深夜时分，当墨南宸返回清溪院的时候，却发现欧阳岚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自己的卧室，顿时神情一愣之下，不由自主的就要朝着地牢的方向望了过去。 “别看了，这才什么时候，真要有人过来，也不会选在此时。”欧阳岚拎着酒壶，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摇头道：“我是听说朝廷的第一批粮食已经北上，所以觉得这是阿史那云动手的好机会，毕竟，不论她和阿史那毕忠之间的冲突有多大，南下的要务就是争取到大晋的粮食进入草原，而此时河朔草原还没下雪，正是他们往来的好机会。” “但是只怕墨北欢不会那么轻易下决定。”墨南宸摇了摇头，这一次牵扯进来的阿史那云顶多只能算是出手的刀，刀柄可不在她自己手上，一切都要看墨北欢如何决断。 “你这语气看起来是没打算对燕王手下留情啊？”欧阳岚呵呵一笑，不过随即道：“燕王是小心谨慎，但是架不住的是，我偷偷把你夜审吴管事的事情透露了出去，我想他也坐不住了，加上长公主说你昨日见定王的时候满脸杀气，毫不掩饰，我想他不出手，有人也会忍不住。所以钓不出，把定王钓出来那也是一样。” “不过毒圣妹妹让我跟你说一声。”说到这里，欧阳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凑到对方跟前低声道：“暂时别真的一棍子将定王打死，留着他对付燕王也不错。” “他？”墨南宸直接摇头道：“他们从小就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反过头来对付墨北欢？再说，是个墨北庭也不是一个墨北欢的对手！” “但是架不住定王他自己自命不凡呢？”欧阳岚咧嘴一笑道：“皇帝陛下估计也有这份心思，所以迟迟没有下令立储，就是想看看你们这帮兄弟当中，到底有几个对皇位有兴趣。” “而且你估计是没看到，定王对燕王可未必是言听计从，他有自己的心思。”欧阳岚见到墨南宸不说话之后，当即继续道：“只不过他自己志大才疏而已，但是架不住的是，自我感觉良好。” “所以，墨北欢即便还能坐得住，墨北庭也会按捺不住。”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起身道：“我带人亲自守着地牢，只要他敢来，我就剁了他的狗爪子。” “你去什么去？我都安排好了，就等着鱼儿什么时候上钩呢！”欧阳岚一把拦住对方之后笑道：“玩心眼，燕王都不是毒圣妹妹的对手，但是偏偏不断的有人不知死活，跑过来和她动手过招。” “少主，外面有人。”欧阳岚的笑声才出来就被打断，惹得他自己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之后朝着黑暗中摸了上来的绿姬有些诧异道：“这么等不及吗？我可真是来喝酒的。” “确实有人，但是人数不多。”绿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咳嗽了一声后低声道：“只有二三十人，而且看起来并不熟悉宁王府的地形，在西花园附近摸索前进。” “探路的？”这一下迅速引来了两人的兴趣，身形一跃而起，快速从清溪院直奔西花园而去，倒还真见到了这群黑影。 “人数不多，看架势也不像是突厥人，该不会是定王的手下吧？”以欧阳岚的眼光和见识，自然是能迅速分辨出这些人的身手，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他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倘若只是打前站，来试探自己的防守力度的，那么还真不能全力出手，否则的话惊动了后续的大队人马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反之，若是放任不管，那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钻了进去？所以这一瞬间连墨南宸都将目光转向了他，示意自己要不要动手。 “让镇府常兵出手，但是不要动真格的，将这些人驱赶出去即可，我倒要看看，这个定王是不是也在给我下套。”欧阳岚微微点头后，示意墨南宸发信号，召唤镇府常兵前来，自己拉着绿姬就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墨南宸一转身离开后不久，一声铜哨开始快速响起，紧接着李蒙那边的人手开始迅速赶了过来，黑暗中无数的怒喝声伴随着火把的出现，将整个西花园给围了起来。 “少主，这宁王倒也有点心计，哨声从外而来，没打乱我们的部署。”绿姬蹲在欧阳岚身边，看着墨南宸这紧急而为的部署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顿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欧阳岚选择的办法其实就是要将自己手下的人给隐藏起来，从而给外人看来，宁王府虽然有所防备，但是动用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人马，和对方一样，其实也都是一种试探。 这种反制手段属于依样画葫芦，如果出手之人真的是墨北庭，那么他肯定会忍不住，到时候为了抢得先机，隐藏在暗中的人手就必须要趁势出击，否则的话，一旦一击不中，就再也没机会了。 “宁王府内的眼线呢？”欧阳岚见到墨南宸亲自带人冲了上去之后，顿时目光一扫周围，朝着绿姬问道：“有没有人盯着？” “放心好了，那是毒圣亲自出手布置的，连我都不知道，但是月儿为了这件事准备了很久了，当无问题。”绿姬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毒圣估计是在为回宁王府做准备了。” “此事只怕短时间内未必可行。”欧阳岚一愣之下，转而摇头道：“她如今的身份太过显眼，而且萧家快回来了，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楚家没有她的庇护，靠梦渺，撑不起来的。” “怎么？少主你心疼了四姑娘了？那你可以入赘进楚家啊！”绿姬嘻嘻一笑道：“白驼山是不是要多一位少主母了？四姑娘虽然比不得毒圣，但是好歹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当白驼山的家我和瑶姬没意见啊。” “没大没小，都调戏到我头上来了，回去家法伺候。”欧阳岚笑骂了一句之后，倒是没有继续说话，而来绿姬偷笑一声后，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此时的地牢外围战场。 和楚家地牢是专门设计的不同，宁王府的地牢隐藏在假山之中，所以腾挪空间非常多，导致了镇府常兵的战场杀伐方式有些施展不开，反而是让这些黑衣人依仗着小巧的身手如鱼得水。而且最重要的是，墨南宸为了不影响欧阳岚的计策，也只调来了一队人手，所以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反而是这些黑衣人逐步占据了优势。如果不是这些人确实不熟悉地形，被镇府常兵屡屡原地反击，只怕反而要被对方给打出来不可。 墨南宸原本还在分心查看周围的动静，但是在见到自己的手下反而落入下风后，顿时收起了全部的精神，手中长刀怒劈而下，一刀斩杀一人之后，一跃而起，开始带队往前冲杀。 墨南宸的身手不逊色欧阳岚几分，在这种场合无人能挡得住他的脚步，而且镇府常兵和他配合无间，迅速形成了以他为箭头的锋矢阵，连续斩杀数人后，开始反守为攻。 一共就二十多黑衣人被这突然而来而动杀伐给生生打破了优势局面，墨南宸自己毫不留情连杀五人后，迅速改变了数量对比，转而一声怒吼之后，朝着所有人冷笑道：“敢闯我宁王府，你们一个都别想逃，识相的，立即扔下兵器，否则让你们横尸当场。” 配合着他这一声大喝，周围镇府常兵瞬间连续下手，长刀铁盾，甲胄在身的士兵犹如一个个刺猬一般，一旦排列整齐往前冲，迅速让黑衣人无从下手，反过头来一瞬间再次被击杀数人。其余人手也在这一刻，被反向包围在了中间。 “少主，我没看出来这些黑衣人的招法路数，都是稀松平常的很啊。”墨南宸反手扭转了局势之后，绿姬也在一旁疑惑的低声询问欧阳岚道：“也不是突厥人的打法，他们和这些大头兵其实差不多，这倒像是一些江湖下九流的路数。” “来探路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高手在其中。”欧阳岚目光一扫周围，转而若有所思道：“你还别说，这个燕王这一次还真是下了功夫，搞不好还真有可能被他得逞。” “他能得逞什么？这几个人马上就要被斩杀殆尽了。”绿姬撇了撇嘴摇头道：“光是宁王一人就能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你不懂。”欧阳岚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来探路，暗中有人和我们一样，是在冷眼旁观，幸亏没出手，不然的话，真要被看出破绽来了。” “等着吧，今夜估计不会有动静了，我记得汉话当中打草惊蛇不是这个意思吧？”欧阳岚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俏皮话虽然不断，但是整个人的气息却在飞速变化，也让绿姬一愣。她太熟悉自家这位少主了，能让他有这种变化的，是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对手。 “结束了。”绿姬点了点头，没有钻出去，如此一来，他们主仆没有出手干预的情况下，墨南宸连续回到斩杀数人后，刀背一转，强行将最后一人手中的兵器打飞，跟着揉身冲上去后，强行将对方给举了起来。 “嗤嗤！”这原本是生擒的节奏了，但是一瞬间空中却传来两道急促的箭矢破空声，竟是在最后一刻，远远的将这个黑人给强行击杀。 “给我追！”这当着墨南宸的面击杀他的俘虏，惹得他勃然大怒之下，迅速让镇府常兵追了出去，但是黑夜之下，却根本没看到什么动静。显然来人是下手之后迅速离开，没有一刻停留。 “这是射雕者的箭！”如此一来这场黑夜来袭算是草草结束，欧阳岚跳出来之后，一扫黑衣人身上的箭矢，微微摇头道：“这个阿史那云，为了引我上钩，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四百六十章 萧子远归来 “我看我们要重新安排，这个燕王铁定是出手了，不然的话，昨夜最后的射雕者根本不会出现，他只怕十有八九是和我打着同样的主意。”欧阳岚回来的时候，一句话直接说的楚梦溪原地一愣，转而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阿史那云或许有别的心思，坐山观虎斗？” “估计是有这个心思，射雕者非常稀有，箭术超群，比起中原的江湖高手还要更胜一筹，在草原上有着独特的地位，就相当于西域小国的客卿，突厥王庭对于他们的限制比较少，所以能有射雕者跟随阿史那云南下，只怕阿史那咄苾一开始要对付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阿史那毕忠。”欧阳岚也是在那名射雕者出手之后才想明白，所以闻言当即点头道：“但是如今被阿史那云调过来对付我们，是她已经看出，大晋朝堂内斗，对于突厥本身来说就是个好消息，内讧之下，就算是皇帝有心思，也无法集中全力对外。如此一来，将来突厥内部真要对付阿史那毕忠，我们也不会趁火打劫。” “那就打掉她这个心思。”楚梦溪冷然道：“突厥内部，阿史那咄苾野心勃勃，和阿史那毕忠截然不同，一个枭雄坐在突厥可汗的位置上，比起一个铁将更加危险。” “这个我们知道，阿史那毕忠也清楚。”欧阳岚在西域的时候就知道阿史那毕忠的名声，对方在草原上是打出了名，突厥能在墨南宸三次北征之后还能存活下来，全靠对方的军功。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阿史那毕忠的声望和地位远超阿史那云的父亲阿史那咄苾，功高震主之下，最心惊胆战的其实就是阿史那毕忠自己。这一点不论是在草原还是在汉地，其实都一样。 实际上这一次阿史那毕忠带队南下和亲，本身楚梦溪看来，就充满着阴谋的气息，让这位国之柱石的铁将来中原谈判，属于大材小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怕在阿史那咄苾的心里，此次和亲成功与否还是其次，若是能借助大晋的手将阿史那毕忠给铲除了，那才是最大的事情。这一点从阿史那云的反应当中就可以看出一丝端倪，作为阿史那毕忠的亲侄女，南下和亲原本应该是和阿史那毕忠采取同样的步骤，但是如今在汉地却屡次插手朝廷纷争，将和亲的事情全部扔给阿史那毕忠不算，更是前后数次亲自破坏大局。这一旦激起大晋朝廷反感，那么首当其冲的实际上是阿史那毕忠。大晋朝廷只会将去找阿史那毕忠的麻烦，加上两族的仇恨，对方和墨南宸几乎就是最显眼的两个人了，只要一方出现失误，那么最后的账其实都要算到阿史那毕忠头上。 “所以，你打算把消息透露给阿史那毕忠吗？”欧阳岚对于这个主意并不看好，所以闻言摇头道：“以阿史那毕忠如今的处境，只怕就算是他有心想要取代阿史那咄苾，也肯定没有准备好，否则的话他就不可能南下，待在草原，等到和亲一旦完成，就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十有八九他不会对阿史那云怎么样的，至少在大晋京城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没想过要借阿史那毕忠的手去对付阿史那云，这不现实。”楚梦溪摇头道：“不论如何，阿史那云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是跑不掉的，所以阿史那毕忠也不会对她出手，反而会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维持住和亲的局面，完成和墨南宸的交易。我的意思是，让阿史那毕忠设法截断阿史那云的护卫，断了墨北欢的一路援兵。” “射雕者要是不出现的话，那么这场仗还可以继续下去。”欧阳岚想了想之后道：“这种人的箭术超乎寻常，躲在暗中偷袭的话只怕连我都未必有把握全身而退。有他一人在，我们所有人都要分心，所以倘若他们不出手，光靠定王的手下是打不进宁王府的，所以想来想去，燕王就只有一个办法。” “燕王府和唐门的人。”楚梦溪微微点头，现如今墨北欢的底牌也基本上都摆了出来，能出手的机会不多，能打的牌也不多。只不过，楚梦溪一直找不到空隙去找唐门的麻烦，否则的话，将唐门排除在外，墨北欢的势力必然会大幅减弱，最终还是会回到朝堂上来。 “长姐，那个，外面殷红林大哥说，萧家的人回来了，领头的是萧子远，但是萧恒和萧子山没看到踪影。”两人在仔细思索调整策略的时候，外面楚梦渺也跟着青青钻了进来，而且带回来一个消息。 “这么快？”欧阳岚有些诧异，转而看着楚梦溪苦笑道：“这下又来了一队人手，还真是算漏了。” “萧恒没回来吗？”楚梦溪神色一凝，转而自顾自道：“他不回来，邢台军大统领只怕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件事皇帝会操心的，既然圣旨已经下了，而且张如海都跟着过去了，萧恒留在并州已经徒劳无益，我要是他，还不如提前回京，或许可以布置一些先手，进而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欧阳岚意有所指，一句话说的楚梦溪点头之后立即道：“我先去看看，他是自己回来了还是把萧恒也拽回来了。” 欧阳岚急速出来打探消息的时候，实际上墨南宸也见到了萧子远本人，后者是连家门都没回就直奔太尉府。 “皇舅呢？怎么是你过来了？”墨南宸哼了一声，脸色急速闪烁了几下之后才沉声道：“别告诉我他没回来啊！陛下有圣旨，他必须限期回京述职，这件事休想打马虎眼。” “我这又是哪里得罪你了？”萧子远直摇头道：“我可是快马加鞭，连家门都没看到就来太尉府看望你，你好歹换个表情成不成？” “你想让我用什么表情对你？”墨南宸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脸色虽然恢复如常，但是声音却丝毫没变道：“并州事了，老老实实待在京城。皇舅那边朝廷会有任命，用不着你来操心，你有空就想想自己和子山的事——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萧子远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道：“子山想去边城历练，父亲已经同意过了，就不回来了，想让你给他安排一下。不要什么官职，就当个大头兵守哨卡就成，历练几年再回来，也能成才。” “是吗？”墨南宸嘴角弯出一丝奇异的弧度，转而冷笑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不要官职去守哨卡，说出来谁信？” “父亲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萧子远似乎叹了口气道：“他的脾气若是不磨一磨，放到京城，那以后迟早就是个祸害，还不如丢到边城去，至少眼不见为净。我就不信，大漠风沙，还不能让他也经历些风雨。只要别丢了性命就成，其他的你随意处置。” “那好啊，到时候你可别求情！”墨南宸冷哼了一声后，似笑非笑道：“我可告诉你啊，在边城，你们萧家的面子可未必好使。”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生分？什么叫我们萧家？萧家不也有你一份吗？”萧子远撇了撇嘴，随口道：“父亲估计还有几日才能启程，邢台军北上太仓促了，父亲刚刚将并州防务调整过来就被陛下召回，这可真是一丝一毫情面都不讲啊。” “想讲情面自己去承明殿，这里是太尉府，你看看是讲情面的地方吗？”墨南宸脸色一变，吓得萧子远一跳之后，随即连连摆手道：“这不是说话说习惯了，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先走了，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父亲临走之前会安排子山直接前往云州前线，又不要官职，所以邢台军那边不必特意安排，就这样。” “把这份公文送给邢台军大统领。”萧子远说完之后直接离开，和以前的性子差不多，但是墨南宸却盯着对方的背影沉默半晌之后，匆匆以太尉府的名义发了份火漆公文后，自己也跟着转道去了承明殿。 “萧子远是真回来了。”而在另外一边，欧阳岚也飞速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转而回到凌云居后点头道：“只有他自己，先去太尉府见了宁王然后才返回家中，至于萧恒，还不见踪迹。” “这是在投石问路，暂时别管他。”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道：“有墨南宸在前面，如果萧恒采取拖延政策，我想邢台军会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担心并州，毕竟大晋的五大边军战力强劲，我是担心萧子远这小子回来，只怕不会有好事发生，到时候我们可能真的要两头作战了。”欧阳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算来算去，还真把他给算漏了。” “也不算！”楚梦溪微微摇头之后，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转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道：“萧子远急匆匆而来，只为一件事，他为鱼肉，我有刀俎，他分不了我们的神，只会帮我们的忙！” “这么快，你就想到了反制之法吗？”那熟悉的笑容让欧阳岚心头一动，转而跟着笑道：“我可是没想到什么两全之法，你打算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一章 放风 “丫头，你来了？你姐姐呢？”定王府门口，当凤驾落地的时候，正好青青也抱着雪儿走了上来，惹得太后忍不住上前拍着对方的小脑袋问道：“哀家今日让她来看看这定王府的大婚布置，怎么没来啊？” “在后边呢，和长公主的车驾被堵在阜宁坊门口了。”青青俏脸冻得通红，但是却兴致不减笑道：“过几天要下雪了，姐姐和长公主说打算去翠微山赏雪去。” “翠微山太冷了，跟着哀家，宫里边也能赏雪呢。”太后伸手给青青捂了捂脸蛋之后，朝着皇后笑道：“我们不等她俩了，先进去看看礼部布置的怎么样了，这外族公主第一次嫁入汉地，可不能马虎了，免得被人笑话。” “母后说的是，我们也到了。”话音未落，墨南湘就已经拉着楚梦溪徒步走了过来，微微苦笑道：“这阜宁坊今天和西市在搞什么冬节预备舞狮表演，所以堵住了出入口，马车在后面都过不来。” “走吧，早晨起的那么晚，还怪人家堵了路。”太后笑骂了几句之后，牵着青青走了上去，此时定王府门口是中门大开，墨北庭也躬身站在门口，只不过眼睛通红，显得有些憔悴。 “老四，你这马上就要大婚了，怎么还夜夜笙歌？”那满身的酒气让太后眉头紧皱，愣了半晌之后才直摇头道：“让你派人去接人家东屿公主，看起来你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 “母后放心，儿臣，儿臣已经派人去过了，而且刑部昨日也通知了，那阿史那云自己肯定会记得的。”墨北庭身上的味道让墨南湘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转而道：“四王兄你是一夜未眠，想什么呢？马上都要大婚的人了，还想着歌舞不断啊？我昨晚路过你们阜宁坊，大老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歌舞声，还以为你是在宴请宾客呢。” “好了，别说了，我们进去吧，再待下去的话，该把母后给冻着了。”墨南湘天生就看墨北庭不顺眼，差点还要继续往下说，要不是皇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扶着太后率先走进去，只怕两人还得当面吵起来不可。 “礼部制定的礼遇是不是有点高了？”这一行人在太后在场之后，算是暂时按下了火气，随着墨北庭将整个定王府转了一圈，但是留给所有人的印象却并不好。 定王府因为墨北庭就藩，所以一直没人居住，这一次礼部也是费了心思，和工部联手，等于是重新营造了一遍，用的也都是最上等的材料，装点的富丽堂皇，其奢华程度甚至于比墨南宸那座皇帝亲赐的宁王府还要夸张。而且最要命的是，礼部这一次安排的礼节是按照位高一等的原则，在阿史那云作为阿史那咄苾这位可汗亲女和亲的情况下，直接动用超品亲王的品级布置，甚至于里面很多的细节还是东宫的样式。 这一下太后和皇后自然是看得直皱眉头，所以内宅后面的喜房都没看，就转到了前厅，但是映入眼帘的那四爪九龙图案还是让太后忍不住开口道：“礼部在制定大婚仪典的时候难道没有上报皇帝吗？” “母后有什么不对吗？”墨北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和亲大婚上，所以眼前的这一切他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显得理所当然道：“阿史那云是公主，儿臣也是亲王，大婚利益规格往上排一级，并没有什么不妥啊，而且当初三王兄大婚的时候，皇兄不也是如此安排礼部筹备的吗？” “你是几品？”墨南湘冷笑道：“三王兄当时就是超品亲王，和东宫品级一样，和楚姐姐大婚那自然是要装点四爪龙纹图案。四王兄你的品级我记得，还是和亲的时候被皇兄提拔了一级吧？那你现在能用这太子专属的蟠龙图案吗？” “太子是红色龙纹，我这里用的是黑色，这没有问题吧？”墨北庭强忍着怒火，盯着墨南湘阴恻恻道：“再说，这是礼部的安排，我又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多区别，你找我有什么用？” “那是你大婚，又不是礼部大婚，你不放在心上，你指望谁去？陈玄礼吗？”墨南湘怒气冲冲道：“我看礼部根本就是在胡闹，大婚之期临近，却在这上面出了幺蛾子，分明就是想让皇兄在给你提高品级！怎么？一品亲王还不知足，你想要干什么啊？” “别吵了，吵得哀家脑仁都疼了！”墨南湘一句话说的墨北庭是勃然大怒，眼神之中也骤然杀气四射，但是却被太后一句话说的生生的压了下去，顿时间整个人浑身上下戾气不断喷薄而出，看着墨南湘，犹如饿狼一般。 “去掉一爪即可，不用费什么事。”楚梦溪拉了墨南湘一把，缓缓开口后，只一句话直接让皇后跟着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个蟠龙图案后，连连点头笑道：“梦溪这个办法不错，虽说黑色有些逾矩，但是三爪蟠龙在皇室之中倒也寻常，如此既可表示我皇室对突厥公主和亲的重视，也能配得上定王的品级，到也算是两全其美。” “皇嫂，这三爪蟠龙岂不是让我的品级降了一级？”墨北庭一下子急了起来，顾不得和墨南湘对视，急忙摇头道：“三爪蟠龙那是二品亲王——” “二品亲王不是蟠龙，老四你别喝酒喝糊涂了。”太后目光一扫从外面走进来的阿史那云，目光瞬间变冷，看了一眼墨北庭道：“就这么定了，马上传讯礼部，让陈玄礼连夜去改，明日哀家会让南湘和梦溪再过来一次，到时候再有问题，哀家决不罢休！皇家礼仪庄严肃穆，绝不可废，他陈玄礼要是做不好，那哀家就让皇帝换个人来做礼部尚书。” “太后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是定王做错了事吗？”阿史那云半途跟过来，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让墨南湘和楚梦溪来检查定王府，不用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急忙道：“不过一些小事，太后若是不放心，就让阿史那云帮着定王整改吧，不用劳烦长公主和凌阳郡主再跑一趟。” “哼，你以为我乐意来不成？”墨南湘哼了一声之后指着这差点就镶金嵌玉的定王府大厅冷笑道：“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住，有这功夫我宁愿坐在宁王府，去看看被抓回来的那两个孽障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什么孽障？老三抓谁了？”皇后看着几人又要吵起来，急忙示意了楚梦溪一眼，转而叉开话题道：“谁还能得罪老三不成？” “是以前的楚家下人。”墨南湘只说了一句话就没敢再开口，但是却一下子让太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若有所思道：“楚家下人？莫非是抓到什么重要的人犯了？” “喜儿的父母。”楚梦溪见到太后目光转向自己，心头一动之后，缓缓点头道：“是在凤凰山内一个秘密据点内被抓到的，被关了一年。前天夜里，墨南宸夜审之后，昨晚就被人杀入宁王府，试图劫走他们。” 只这一句话，直接让墨北庭的脸色当场变了变，目光也瞬间从墨南湘转到了楚梦溪身上，那种眼神被后者看在眼里之后，心头一动后，转而摇头道：“幸好镇府常兵守护得当，人没被带走。” “喜儿的父母！”太后念叨了几句之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语气道：“这喜儿的父母还能知道些什么隐秘吗？那可得把人看好了。” “母后放心好了，三王兄亲自带人杀退了蒙面人，想来不会再有人想找死的。”墨南湘哼了一声之后笑道：“所以儿臣打算过去看看，母后您不知道，这个喜儿的父母知道的秘密可不少，不然的话怎么会被人关了一年多都没灭口？这一次我肯定要问出来。” “喜儿不是已经给三王兄生了孩子吗？这个时候对她的父母动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传出去的话还以为我皇室亲王虐待自家亲眷呢。”墨北庭急忙插嘴道：“我看，就该人家放出来那又怎样？反正都是宁王府的人，又跑不掉！” “生过了孩子还保不住自己的父母亲人吗？”阿史那云拉了一把墨北庭，一句话之后神情变得极为惨然道：“大晋有这样的规矩吗？” “大晋没有，我有！”楚梦溪目光灼灼，一扫阿史那云之后冷笑道：“喜儿是我楚家的奴仆，她的父母也是楚家下人，如何处置，那是我的事，和皇室无关。东屿公主若是觉得大晋的规矩多，可以上报陛下，自行申请免除和亲，现在你还有机会。” “楚梦溪，你这是什么意思？”墨北庭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指楚梦溪怒喝道：“和亲事关两族和平之大业，你随口干预朝政，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吗？” “过不过分定王殿下自己心里更清楚吧？”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一指这满屋的流光溢彩道：“朝廷为了这次和亲，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你自己心里清楚，有时间操心喜儿父母的安危，还是多想想怎么不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大晋有多少规矩阿史那云不清楚，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所以，你是不打算放过这件事了？”墨北庭一字一顿，浑然没理会自己这句话瞬间让太后的脸色也随之一变，盯着楚梦溪冷然道：“若是本王不同意呢？” “可以试试！”瞬间功夫，整个定王府大厅内变得安静无比，唯有阿史那云嘴角动了一动，目光悄然间从墨北庭的身上一扫而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开门见山 “我说你每天不是去太尉府就是承明殿，是不是躲着我啊？”夜晚时分，墨南宸返回的时候刚到门口，就被萧子远给一把拦住了，转而撇嘴道：“找你两三次了，我连你这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看起来我在并州这段时日，你这王府里的人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啊！” “找我做什么？”墨南宸自顾自往里走的同时忍不住道：“回到京城不好好在家待着，你是不打算去科考了不成？告诉你啊，荫官虽然有，但是那是什么官你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你放心好了，凭我的才学考个科场难道还考不过你手下的那些贫家子弟不成？西学国子监才开门多长时间？能长出几个人才出来？要我看那就是个笑话！”萧子远懒洋洋的跟着他后面，看着门口的李蒙有些不忿道：“你的镇府常兵也被带坏了，我来了，连门都不让我进，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近王府不太平，是我吩咐的，谁都不让进。”墨南宸摇了摇头，带着对方来到前厅之后才道：“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吗？进宫的腰牌不是送过去了吗？宸阳宫那边南湘说已经交代了，你可以随时进去，但是别让皇兄发现了，否则的话她交不了差。” “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来气。”这句话让萧子远犹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一下子跳了起来道：“姑母那可是你的母妃，你就这么看着她被关在宸阳宫啊？陛下就算是再生气，你事后不会求求情？难不成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我为何要求情？”墨南宸哼了一声，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脾气，强行顿了顿一下之后才道：“在宸阳宫无人打扰，正好可以修身养性，她的身体并不好，颐养天年那才是大事。在宸阳宫，又不会有人少了她的吃穿用度，你着什么急？” “你要被关起来，你还有心思修身养性吗？”萧子远脸色铁青，似乎想借这件事继续吵下去，但是一转眼看着墨南宸那骤然而变的脸色和那近乎于丝毫不掩饰的杀意，没来由的心头一阵咯噔，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 “好，我不说，反正那是你的母妃，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后，萧子远反倒是觉得自己好像节奏都被对方给打乱了，转而摇了摇头道：“今天来，是有件大事想跟你商议一下。” “说吧。”墨南宸哼了一声之后，情绪似乎也缓缓平息了下来，在看到对方脸上难得的带着几分郑重之后，示意旁边的月儿退了出去，转而道：“是皇舅的事吗？这是陛下下旨，没有和朝臣商议，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赞成，所以不会去说情的。” “那倒不是，我现在是白丁啊，能和你商议这么大的事吗？父亲自有他自己的主张，什么时候给我机会操心了？”萧子远摇了摇头，声音逐渐缓和下来道：“我是想问你，我回京城之前，巡防营是不是抓到了楚家的两个下人，被你关到哪去了？有没有送到楚家？” “你问这个做什么？”墨南宸目光一扫对方之后，声音低沉道：“楚家下人被抓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废话吗？”萧子远直摇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楚家的案子是谁处置的？是你，现在倒好，你把这几个下人抓回来，难不成还打算送给楚梦溪不成？到时候这些人万一要是说了什么，那岂不是你自己的罪证？你别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你抓到的是不是那个喜儿的父母？那是定王抓走的人，你跑去掺和什么啊？”萧子远有些不屑道：“就算是你抓到了人，你完全可以和定王做个交易，以此为把柄，把他从燕王跟前给拉过来，到时候岂不是成了你的臂助？这是与你大好的事，你难道真没想过？” “现在人在哪？没交给楚家吧？”萧子远自顾自开口，似乎很着急这件事，根本没给墨南宸开口的机会就直接道：“把人交给我，我去和定王谈谈，就算是他人拉不过来，那至少也能给燕王埋颗钉子不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人一会我带走，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你带走？我有说过让你把人带走吗？”墨南宸一句话打断了对方的自说自话之后，冷哼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做主了？” “那你想干什么？喜儿的父母是谁你不知道吗？他们知道的秘密那全都对你不利的事！”萧子远一时语塞，但是随即梗着脖子道：“况且，喜儿如今给你生了孩子，她的父母那就是你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墨南宸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做过的事，不论对错，都会承担后果，所以不需要你来操心。所以，喜儿的父母，你想都别想从我这带走，楚家一案，现在看来，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假错案，我有责任拨乱反正，帮助梦溪，为楚家伸冤。所以，别说是抓了两个下人，就算是将来为了翻案，需要抓我自己，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前去自首。” “你有责任？你有个屁的责任。”萧子远忍不住声音也变得高涨起来道：“楚家被扳倒，那是大势所趋，不仅仅是你，那是朝廷文武和陛下的意思，你不过是被推上前台操刀之人。这个时候你要是认罪，那岂不是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冤枉楚家了？那楚云飞还成了英雄了不成？” “那你以为呢？”墨南宸同样不甘示弱，盯着萧子远怒道：“楚相做过多少事你难道不清楚吗？我是一时糊涂了，所以犯了无边的罪孽，但是至少，我墨南宸有勇气自己去面对，不像你，还有你们。” “你想要干什么？”萧子远死死地盯着墨南宸，足足半晌之后才嘶哑着声音道：“你可知道，陛下其实未必是要为楚家翻案，他是在利用楚家和楚梦溪，那是他需要楚家一系人手维持朝局平稳。所以不论楚梦溪做什么，只要有利于这个大局，皇帝都会纵容她。但是底线，就是楚家一案。” “你想过没有，倘若真的给楚家翻案，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萧子远一字一顿道：“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整个大晋君臣上下全都对不起她楚家，依照如今楚梦溪的声望，那百姓还会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陛下？你首当其冲，将来他们又将如何看待你？你想过没有？” “如何看待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墨南宸冷哼道：“你们什么时候还在乎百姓的眼光了？不是翻云覆雨，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吗？还会在意被你们视为蝼蚁的百姓眼光和看法？” “你跟我在这里抬什么杠？我有说过百姓不重要吗？”萧子远一拍案几，有些按捺不住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整个朝堂，全天下所有的豪门世家，都不会允许你为楚家翻案的。倘若你真的这么做，那就是白白的将机会让给燕王。” “机会？你觉得有什么机会？”墨南宸跟着站起身来，陡然变得声色俱厉道：“我告诉你们，少去盯着东宫的位置，只要我不死，谁都别想。”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皇族，如今皇长子已亡，剩下——”萧子远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墨南宸霍然起身，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自己，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才道：“你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你自己看看燕王和定王，他们如今的架势，哪个不是冲着东宫去的？就只有你，还在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长瑾虽然死了，但是长琳还在，那谁敢抢他的东宫之位，就是我大晋的敌人，我决不罢休。”墨南宸冷笑道：“你若是看他们两人眼红，只管去跟着他们好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才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 “所以，你这是铁了心什么都不顾了是吗？”萧子远脸色涨红，目光阴鸷，盯着墨南宸直摇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楚梦溪！一个女人，就真的让你可以放弃这大晋的江山吗？为了楚家，你要和我，和萧家决裂不成？” “如果你们是想着让我夺取东宫，那不好意思，我不仅会和你决裂，而且，还会不惜一切代价斩杀任何窥视者。”墨南宸毫不犹豫怒喝道：“我不会对你留任何情面。”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宁王殿下到底有什么本事！”萧子远一甩袖子冷笑道：“我们走着瞧，你到时候会后悔的。” “我后不后悔不知道，但是你若敢有此心思，我马上让你后悔！”墨南宸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萧子远，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皇舅的面子上，我早就宰了你了。” “你敢！”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刃，让萧子远勃然色变，转过头来盯着墨南宸，目光阴冷无比，再无此前的怒火，仿佛彻底变了个人一样冷笑道：“你若敢动手，我也不会留情！” “是吗？”墨南宸一指外面，盯着萧子远道：“你最好别在我跟前自说自话，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第四百六十三章 暗渡陈仓 “去，传令下去，以后不准任何萧家人进宁王府，谁来就给我打出去。”怒气冲冲的墨南宸即使在萧子远离开之后依旧怒气不减，彻底对萧家封锁了王府大门。 只不过盛怒之中的他并不曾发现，萧子远在转过康仁坊出入口的时候，一队黑影却悄无声息的掠过道路两侧的屋顶，朝着宁王府所在的方向悄然而去。 宁王府依旧如此前那般模样，内宅之中，只有清溪院附近还亮着灯火，其他地方不少已经变得漆黑一片。而在这黑夜笼罩之下，同样也有几道人影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其方向赫然还是西花园所在的方向。 在历经了一次夜袭之后，墨南宸也调整了部署，整个西花园围绕着地牢设置了三道哨卡，连王府内部人手都不得靠近，算是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之上。 但是在这几道黑影暗中打开了侧门之后，那一队黑影却在进入王府之后不久，快速借助周围的建筑掩护，摸进了西花园。 此时，西花园的假山林立的地形弊端就暴露无遗了，即便是镇府常兵三重哨卡，却依旧无法覆盖所有的死角。这自然也就给了这些黑影可乘之机。 在黑影的掩护下，从宁王府内宅出来的那几道黑影轻车熟路的将这些府外来人给带进了西花园内部，并且避开了前两道哨卡，直接来到了地牢门口附近。 这里还有最后一重，镇府常兵是贴着地牢口布下了拦截线，而且安排了十几人持续不断的来回巡逻，等于将这最后一道线给堵死了。 黑影在附近徘徊了一阵之后，见到门口没有机会，顿时间开始暗中掉头，直奔地牢入口后方而去，并且在几人接力之后，直接钻进了假山后面的阴影之中。 这处阴影足足让几十个黑影全都钻了进去，看起来是早有准备，而且伴随着里面不断有人将一块块石头悄无声息的搬了出来后，似乎一条暗道出现了所有人跟前。 这些人钻进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以至于外面的镇府常兵虽然巡逻严密，时不时的还有人手从西花园附近经过，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此时，地牢里边，并没有人手巡查，整个地牢内出了关押的喜儿父母以及王府内的几个犯事的下人使役之外，再无其他，昏黄的篝火之下，地牢各处显得昏昏沉沉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反而阴森无比。 此时这些黑影钻进来之后开始四下分散，开始沿着这个挖空假山下面建立起来的空间搜索各处石室。 这些人浑然没有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宁王府地牢外面守备森严，镇府常兵层层把关，而且在历经了一次夜袭之后，里面怎么可能没有人把守？ 而，诡异的情况也在随后迅速出现，原本走在刑堂附近的一名黑影刚刚一脚踏在眼前那一个个用黑曜石堆砌出来的地板上的失火，异状陡然间出现，原本坚硬的地面突兀之极的急速下陷，让一伙足有四五人的小队瞬间跟随地面下陷了足足半人高。 而这一脚下去之后仿佛踩中了什么连环机关一样，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之下，塌陷的地方上空迅速落下一个铁笼子，死死地将这几人给扣在了里面。 这还不算什么，一环被打开之后，整个地牢里面犹如九连环一样，无数的机关迅速启动，那那原本空荡荡的走道之上，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逼得这些黑衣人狼狈不堪的四处躲避的同时，不间断的再次出发其他的机关，巨石嶙峋，就地取材挖掘出来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一个个奇怪的黑洞，里面一道道黑色的丝线开始在莫名的机关之下，急速喷射，其速度比之那些暗箭有过之而不及。 这一轮机关突袭，足足让这些黑影瞬间倒地十几人，被暗箭射成了刺猬。剩下的那些人在这种诡异的黑色丝线给分割成一块一块，瞬间无法合力。 黑色丝线喷射出来之后，相互连接在一起，一张张纵横交错的黑丝网纵横遍布整个地牢，昏暗的灯火之下，这些黑线似乎还隐隐然散发着一丝奇怪的黑气，缓慢的在空气中流转。 “滋滋滋”其中有一人伸手摸了一下，瞬间一股皮肤被腐蚀的臭味传了出来，哀嚎声再也无法遏制，开始迅速传遍了整个地牢。 “黑线有毒，拿刀砍！”这迟到的提醒挽救不了此前那个黑衣人的性命，在所有人的眼前，整个人在极断的时间内被硬生生的化成了一团血水。 这种恐怖的压力之下，原本肃杀的气氛迅速瓦解，所有人开始慌不择路的开始四处散开，拼命挥刀猛砍黑丝网，试图从这种恐怖的机关下脱离出去。 “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长刀挥舞之下，黑丝网自然是应声而断，但是却很诡异的并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不断飘舞，一股莫名的风在此时伴随着一道女声的出现而不断盘旋，让那些断掉的黑丝线反而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绿姬此时从一间地牢内钻了出来，只不过，此时她的脸色却很不好看，有些恼恨的盯着这些人怒喝道：“今晚谁都走不了，识相的给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让你们死无全尸。” 一声怒喝，周围的那些地牢石室内，瞬间钻出一道道身影，手中全都拿着一个个短小的弓弩，上面弩箭泛着冰蓝色的光泽，一看就是淬过毒的。 “你们不是宁王府的护卫，到底是什么人？”刚刚出声提醒黑衣人破掉黑丝网的那个领头人此时看着绿姬，声音犹如夜枭一般刺耳，但是一句话之后却引来前者近乎于白痴般的冷笑。 “一群鬼魅而已，反而质问起我来了！姑奶奶今天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她伸手一挥，无数的弩箭开始从身边的下属手中激射而出，而她自己更是双手连续挥动，周围石壁上喷射黑丝的洞口在这一刻，跟着声音急速喷涌毒雾，只片刻之间，就让整个地牢内烟雾缭绕。 绿姬是欧阳岚的侍女，用毒对于她来说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她的手下在这毒雾之中行动如常，一轮箭矢齐射之后，手中诡异至极的快速变幻出一柄柄典型西域特色的弯刀，对准身边的黑衣人急速切了过去。 “都死了吗？”绿姬背负双手，也没参与厮杀，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犹如虎趟羊群一般将剩余的那些人全数击杀之后才意犹未尽道：“怎么才来了这么一点人？这个燕王到底在干什么？” “绿姬，这只怕不是燕王的人，他们并不认识我们。”一行人快速将机关恢复之后，一个中年人朝着绿姬摇头道：“燕王手下对于我等应该是很了解，他们连你都不认识，应该是定王的手下。” “定王？糟糕，该死的，中计了。”绿姬随口念叨了几句之后，猛然间脸色大变，急忙道：“快跟我走，被人算计了。” 他们的速度奇快，一瞬间冲出地牢之后，迅速引来了镇府常兵的注意，但是绿姬却顾不得去解释什么，只是朝着宋老三点了点头之后，带人一窝蜂的直奔流光阁而去。 “月儿，这边怎么样？”她冲进去之后急忙朝着月儿开口，但是后者根本没有时间回答就脸色大变，随即一手指了指外面道：“人来了！” “桀桀，丫头，多谢你帮我找到了地方！”阴恻恻的声音一响起来之后，无数的黑影开始从四面八方出现，这一次这些黑影是直接从宁王府内宅各处越上了房顶，将整个流光阁团团围在其中，一下子让月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们是——”绿姬同样是脸色急变，盯着对方怒道：“好一出暗度陈仓的把戏！” “呵呵，到底是西域来的，这汉话水平可是不怎么样啊！”黑影盯着绿姬笑呵呵道：“这可不是暗度陈仓，爷爷我这是引蛇出洞。是你自己带我们来找到地方的，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哼，就算是你们找到地方那又如何？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出这宁王府吗？”月儿身形微微颤抖，这些人显然是早就通过暗线潜伏于内宅各处，躲开了她的眼睛。此时出现，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一种巨大的嘲讽。 “是吗？丫头，你确定？”黑影似乎也不着急，反而看着月儿慢条斯理道：“这一回可不是在楚家，凌阳郡主即便是再厉害，她不在现场，也没有那么多的后手。今夜即便是你把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全都调过来也无济于事，我既然敢来，那自然是有把握把人带走。” “你休想！”月儿一声呵斥，伸手一挥，一枚鸣镝飞速升空，刺耳的破空声中，外面迅速响起了无数的喧嚣声，只不过厮杀也随之急速从各处传来。 “怎么样？现在你们还有援手吗？”黑影笑呵呵点头道：“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今天爷给你们两个丫头一次机会，记住，过时不候啊！” 这乐呵呵的笑声此时听起来反倒是显得诡异的十分温和，只不过却让绿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心一横之下刚要抢先动手，却忽然眼神一愣，随即一把拉住了月儿。 第四百六十四章 斗计 “你怎么那么肯定没有援手？”黑衣人的笑声中，诡异之极的出现了一道杂音，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形犹如闪电般从清溪院内升起，然后在周围还有厮杀的情况下，破空而来，直接落在了流光阁的屋顶上，赫然便是欧阳岚。 “欧阳岚，你不是在楚家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黑衣人此时的表情比起此前的绿姬更加错愕，气急败坏之中还有一丝迷惑不解。 “谁告诉你我在楚家的？”欧阳岚晃了晃酒壶，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在楚家安插了个眼线？但是可能眼神不太好，看错了，所以这会子，你那个眼线估计也被抓了。” “你！”欧阳岚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和漫不经心的话语让黑衣人一阵气结，对方这突然的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也让他隐隐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在环顾一周发现对方就只是只身一人后，迅速恢复了冷静，转而冷笑道：“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你一个人能干什么？这种时候，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正好让你白驼山换个人当家，老毒物想来不会生气的。” “嗯，说的也是！”欧阳岚一跃而下，落在绿姬身边笑道：“都知道白驼山了，那还不显出原形吗？唐门中敢这么称呼我叔父的，只怕是千字辈的吧？说说看，你是叫唐千年呢，还是叫唐千化？” “哼，会告诉你的，等你死的时候！”黑衣人一声怒吼，四面八方所有人开始急速冲着欧阳岚三人而去，围绕着流光阁，这场厮杀终于达到了顶点。 “少主，我们人手不够啊！”绿姬带来的人迅速冲了上去，将对方给拦截在了流光阁四周，但是她的手下只有十几人，连守备前方都尚且不足，对方足足有数十人之多，而且整个宁王府四周全都厮杀的场面，短时间内甚至于镇府常兵都无法赶来增援，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人突了进来。这也让绿姬眉头紧皱之下朝着欧阳岚苦着脸道：“要不我在这里挡着，少主你出去找援兵去。” “别着急，我都安排好了。”欧阳岚摆了摆手，浑然不在乎这些，反而朝着绿姬笑道：“你们两个退回去，守住内室大门，其他的不要问，交给我。” “啊？”月儿有些咋舌，看着外面的厮杀，转而皱眉道：“你还能从哪调来援兵？” “我是不能，但是你们家王爷不是可以吗？”欧阳岚撇了撇嘴道：“你没发现，这宁王府都快被翻过来了，他都没出现吗？” “可是清溪院那边——”月儿指了指清溪院那边刚要开口，猛然间醒悟过来，顿时张了嘴巴呐呐道：“你的意思王爷不在府里？那刚刚我明明送他去安置的。” “能进去难道不能出来？”欧阳岚瞪了对方一眼笑骂道：“你不也没看见我进去吗？怎么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你跟前呢？行啦，别问了，这件事都谋划这么久了，就等着这燕王上钩呢，他能让我上当，难不成我就不能让他上当不成？” 欧阳岚打发走两女之后，自己一跃而起，也加入了战团，几乎是和刚刚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同时出手，双双战成了一团。 “哎哎哎，你们唐门的武力确实不怎么样啊！这么多人连我这区区十几名手下都打不过。”欧阳岚是典型的属于嘴欠型的，一边出手毫不留情，一面却边打边挪谕对方道：“再这么下去，你外面的那些人可支撑不了多久啊，一旦被镇府常兵杀进来，你可就退不出去了。” “哼，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今夜我誓要让你白驼山折损一名传人。”黑衣人手起一掌，黑色的毒雾几乎是如跗骨之蛆一般开始围绕着欧阳岚急速涌了上去，浓重的腥臭味让周围厮杀的其他人犹如见了鬼一样急速闪避，瞬间功夫让两人四周被生生的清空了一大片，几个躲闪不及的黑衣人甚至于被黑雾熏到之后迅速倒地。 “我去，你们唐门的毒药怎么都是一个味，臭不可闻，就不能改改方子吗？你看看我的，多香？”这一招让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欧阳岚却只是怪叫声不断，浑然没有将其当回事，反而一跃而起之后，整个人倒挂下来，手掌往下一按，汹涌的劲风呼啸而出，强行将黑雾给吹散开来，自己跟着直奔对方而去。 欧阳岚浑身上下此刻绿色光华冲天而起，确实如他自己而言，一股淡淡的香气迅速填补进来后，让他们两人四周的空气被迅速净化。 但是这一招却让黑衣人如临大敌，绿色光华冲击到他身上的时候，竟是不断闪烁着雷电，那原本涌出的黑色毒雾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被强行逼回了体内。 “哼哼，还以为你能和以前在蝉翼门那样算计本少主？”欧阳岚的冷笑声一起，自己的身形迅速落地，双手前推之下，无数的绿光犹如丝线一般开始围绕着黑衣人急速缠绕，开始反过来将对方给围住了。 “你这是什么招数？”这些绿光一碰到黑衣人的黑雾，迅速发出了“噼啪”声，将毒雾强行击退之后，开始一圈一圈缠绕住黑衣人的手脚，逼得他的活动空间变得越来越小，逐渐的，这些绿光将其捆成了一个绿色的大粽子。 “现在，你也来试试我的这一招！”欧阳岚一声大喝，伸手猛然间一抬，强行将黑衣人给抬上半空之后，自己窜了上去之后，一掌从上方击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绿色的大粽子连同黑衣人被狠狠的砸落地面。 “啊！”惨叫声开始急速传出，绿光落地之后迅速炸开，无数光华犹如流萤一般四散飞舞，追逐着黑色烟雾双双湮灭在空中，一阵血雨开始在四周迅速炸开之后，除了留下了一个大坑之外，什么都没剩下，黑衣人被这一击打的尸骨无存。 “出手太重了，忘了看清楚到底是谁了。”欧阳岚微微摇了摇头，唐门能和他正面交手的只有千字辈的人，这是唐门中坚人物，基本上在江湖上都有自己的名声。事实上到了如今，唐门里也没有几个千字辈的人了，死一个就少一个。 “砰！”欧阳岚这边一解决这个唐门高手之后，刚要放松下来，猛然间身形急速在空中强行往左挪动了半步，和一道黑影贴着身子而过。 “好小子，你敢偷袭！”这一下突变吓得欧阳岚的脸色都变了，以至于人在半空，雨点般的银针脱手而出，同时厉喝声满是愤怒。 “叮叮叮叮”无数细小的碰撞声响起之后，那原本黑暗的墙角突然跳出来一人，手中一把长刀对着欧阳岚劈空砍了过来，其速度犹如闪电一般，竟是逼得欧阳岚这等身手都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刀光瞬息之间就到了自己跟前。 “当！”欧阳岚人在半空，无有借力之处，所以危急之中的他只得伸手一掏，竟是将自己的宝贝酒壶给提了起来，挡住了这一记刀光。 他这个酒壶虽然是镶金嵌玉，但是却只是个青铜器，如何挡得住这种刀光和力道，被一击之下，迅速一分为二，里面的酒水被激射之后，迅速变成了无数的酒花在空中四散开来。 倒是他自己，借着这一击之后的力道，迅速翻身落地，然后一掌击出，挡住了后续的长刀进攻，让自己在危急之中强行躲开了这惊魂一刻。 “敢坏了我的酒壶，你找死！”这酒壶跟随欧阳岚很长时间了，自从在楚家捡到之后就几乎随身不离。此时在眼前替自己挡了一劫，被一劈两半之后，让他勃然大怒，开始反身强攻，下手再无丝毫的容情。 欧阳岚的身手加上毒功，使得对手在这个时候是处处受限，那如山的力道之下，绿色光华不断冲出，此前连同为四大毒宗的唐门高手都被一击击杀，更何况这个不会毒功的蒙面人？一旦偷袭失去了效果，那么接下来他的处境就变得比之前的欧阳岚还要凶险。 但是连续数招之后的欧阳岚却反而脸色变得古怪无比，这个蒙面人在自己反击之后就开始死守，浑然没有之前要对他下杀手的架势，反而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射雕者？不好，你在找死！”欧阳岚的心思都快赶得上楚梦溪了，这种时候只要他察觉，那么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委，脸色一变之后，手起一掌，直接打飞了对方的长刀之后，刚要下杀手，猛然间听到了流光阁内传来了绿姬的声音，顿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中急促的金属破空声迅速响起，一道乌光划过天际，从远处，闪电般急速落入流光阁之中，几乎和绿姬的声音同时被欧阳岚察觉。 “给我滚开！”欧阳岚一声大喝，急切里浑身犹如一道光柱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冲起了无尽的绿光，但凡靠近他的所有人，几乎是不分敌我，全部被绿光弹飞，首当其冲的那个蒙面人更是被无数的绿光硬生生的穿体而过，无数的鲜血犹如雨点一般喷射而出，整个人重演了刚刚那个唐门高手的结局，被打的只剩下一团阴影。 “绿姬！”欧阳岚拔地而起，此时根本顾不得其他，直奔流光阁而去，人在空中，一声大吼之下，眼前一道白影忽然一闪而过，让他一瞬间差点直接掉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射雕者 “嗷！”一声凄厉狼嚎声急速从流光阁内响起，白影在空中一跃而起，景氏在那道乌光突进来之前，从空中一下子给截住了。 只不过这瞬间强大的冲击力，让白影足足在地上翻滚了数次之后才稳住身形。而这，也让欧阳岚一声大叫，强行一掌拍在了地面上，借助反弹之力，迅速一把抢到了白影身边，同时右手逆推而出，将随后连续两道乌光给挡在了一边。 “哈哈，青儿，你的牙没事吧？”欧阳岚翻身看到白影落地之后化作的青儿嘴角的血迹，心头一惊之后，转而一把将其抱在怀里，一扫后才松了口气。刚刚他硬接这射雕者的两枚乌光箭，其力道迅猛无比，而青儿在突然出击的情况下以牙咬住箭矢，他是生怕直接崩掉了那口狼牙，现在看来，只是嘴角因为冲击力被划破，倒也没有其他的大事。 不过青儿此时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一下子挣脱欧阳岚的怀抱之后，仰天长啸，瞬间功夫，细腰和四眼同时露出踪迹，三头雪狼从三个方向，以闪电般的速度蹿了出去，开始直奔射雕者刚刚所在的位置而去。 “哈哈，带我一个，我非宰了这个鬼东西不可。”青儿他们的嗅觉和眼力比起人类强多了，所以即便是射雕者一击不中之后立即开始后退，但是依旧被死死地咬住。 如此一来欧阳岚飞身而起，紧随其后的情况下，一人三狼快速将前方的一整片区域给死死地锁定了。 “这回你跑不掉了吧？”欧阳岚挥手不断甩出无数的毒雾，瞬间功夫，让这一整片区域内全部被绿色的毒雾弥漫，满是腐蚀性的气息甚至于连附近的建筑都开始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对白驼山门人展开围剿的蒙面人算是彻底糟了池鱼之殃，一瞬间足足倒下去十几道人影。而白驼山的人反而能在毒雾之中自由穿梭。 如此一来射雕者暂时还没出现，倒是让原本一边倒的流光阁外围战斗出现了一丝转机，得到启示的白驼山门人开始不断以毒药毒雾开道，展开反击，将门口前院的位置给牢牢守住了。 “所有人退守流光阁，听候绿姬指派，这里交给我！”欧阳岚只是迟疑了一瞬间，随即迅速挥手，清空了这整片区域，自己双手一挥，手中绿光冲天而起，开始汇合绿色毒雾制造封锁大阵。 光论体质的话，他都快赶上楚梦溪的毒圣之体了，挥手之间毒功呼啸而出之后，开始迅速控制毒雾，形成一道道箭头，开始在前方的建筑内不断穿梭。 而同一时间，青儿它们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一声狼嚎之下直接钻了进去，对于欧阳岚的毒雾，三头雪狼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那种连建筑物土石都能腐蚀的特性在它们身上似乎失去了作用一般。 “这个射雕者有点意思啊！”雪狼的搜索速度很慢，看得出来，刚刚那道乌光箭也让青儿非常谨慎，唯恐被对方再度出手突袭。所以三头雪狼几乎是相互依靠，作为一个整体前进。如此一来虽然速度慢了点，但是在外有欧阳岚死死的盯着，内有雪狼不断推进的情况下，射雕者只要露出动静，根本逃不脱他们的监视。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迟迟没有动静的情况也让欧阳岚感到一阵诧异。他自己的毒功他自己清楚，就算是唐门高手深入其中，也无法长久待下去，时间一长，必然会被毒雾反制。而射雕者只是箭术超然，可从未听说过还会毒功。 “青儿你们搜索东南角，我从西北角出手，逮住他！”欧阳岚眼珠子一转，忽然高声呼叫青儿他们转道东南，然后自己从脚下一头扎进了毒雾，如此一来，开始急速加快速度相向而行。 “轰！”欧阳岚刚一落下自己的身形，实际上对于射雕者而言，却是最好的机会，这片区域足足有数十丈方圆，中间建筑层出不穷，他在高处可以俯瞰全局，但是落下地面之后，虽然增加了搜索的力量，但是却让这高处的眼睛再也没有了。由此也给了射雕者最好的机会，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一声巨响迅速响起，空中仿佛有个巨大的东西凭空爆炸一般，无数的木屑纷飞之中，一道黑色的人影飞速冲上天际。 而且在空中的那一瞬间，连续七枚乌光箭直奔欧阳岚所在的位置而去，呼啸的金属破空声甚至于直接盖过了其他地方传来的厮杀声。强大的气浪在七箭连珠的加持之下，甚至于连欧阳岚操控的毒雾和绿光都被强行冲散，让他的身形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只不过此时，面对急促而来的连珠箭，欧阳岚却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那毫不掩饰的表情让身在半空中的射雕者那双厉眼一愣，明显的被欧阳岚的这种举动给惊到了。 但是此时，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空中两道白光一左一后，已经飞速窜了起来，其速度犹如两道白色闪电一样，瞬息之间就到了跟前，狼口大张，森白的狼牙让射雕者怒吼一声，开始在空中急速下沉，试图用这一招来避开雪狼的左右夹击。 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刚刚躲开毒雾攻击的他势必又要进入毒雾的包围之中，这一次他没有找到东西庇护，那么这足够腐蚀所有东西的毒雾只怕瞬间就会将其彻底腐化殆尽。 不过射雕者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在靠近下面一处屋角的时候，手中的那只乌金弓一瞬间快速点在斗拱之上，如此一来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力点。 “嗷！”他这一下点下去，原本身形应该可以立即弹飞，借助于这股力量摆脱雪狼的左右夹击，从而逃出生天。但是却就在这要命的一瞬间，狼嚎声忽然从下面传出，这乌金弓并没有点在斗拱上，反而被一只巨大的狼嘴给死死的咬住了。 三头雪狼，两头跃上半空，强行夹击，第三头却早早算好了位置，就在这里等着对方送到自己的嘴边。这已经是人类的灵智才能想出来的攻击策略了，根本就脱离了野兽的范畴。 那一瞬间，伴随着青儿纵身一跃，将乌金弓急速往下一拉，射雕者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身形开始不由自主的掉落毒雾之中。 而也就在此时，细腰和四眼在空中一左一右，同时落下，正好不偏不倚，踩在了射雕者的身上，强行将对方死死的按在了地面。 凄厉的嘶吼声不断传出，但是却已经毫无用处，三头雪狼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切断，狼爪之下，他的身体甚至于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毒雾的腐蚀之下，急速化为一滩血水，随后迅速沁入泥土消失不见。 “干得不错，杀掉一个射雕者，足够突厥人痛彻心扉了。”欧阳岚过来的时候，射雕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他松了一口气之后，忍不住对青儿它们大加赞赏。 “不给面子，回头我请你们吃宴席，这总行了吧？”青儿泛起一个人性化的大白眼之后，带头朝着流光阁而去，惹得欧阳岚觉得自己受到了无视，只得舔着脸在后面追。 “少主，有援军来了？”不过欧阳岚倒也没真的去追，楚梦溪将雪狼派了过来，干掉射雕者之后，凭借着绿姬和月儿两人的身手，守住流光阁正厅是没有问题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些黑衣人尽数除掉为好。 不过这好不容易有门人冲过来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欧阳岚反而皱了皱眉，转而摇头道：“这还真是一重接着一重啊，没完没了。这不是我们的援兵，是他们的后续人手。宁王调派过来的兵马没这么快，八成是被挡住了。告诉大家，不要留手了，有什么招用什么招，给我速速斩杀这些唐门弟子，然后增援宁王府镇府常兵，我们提前杀出去。” 欧阳岚最担心的就是射雕者的箭矢，这东西防不胜防，但是如今射雕者被杀，他算是腾出了手脚，带头出手后，整个流光阁四周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弥漫起无数的毒雾，里面的唐门弟子几乎是成片的倒下，战力被白驼山毒药的压制之下，很快被打的七零八落，只有少部分人在见到彻底无望之后仓皇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腾出手来的欧阳岚带着白驼山门人开始迅速增援其他地方，汇聚宁王府镇府常兵之后，开始扫荡全府上下。 这一场厮杀，让整个宁王府内，处处是战场，遍地鲜血，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突入其中的蒙面人到最后被赶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几十人，杀红了眼的他们甚至于到最后几乎全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宁愿死也要拖着对手共赴黄泉。 “不对啊，宁王现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怎么听这厮杀声不像是从康仁坊传来的呢？”杀出大门的欧阳岚这才发现了异状，康仁坊内此时已经没有了动乱声，但是原本应该出现的墨南宸此时也没有出现，反倒是这喊杀声时断时续，仿佛距离很远一样。 “该死的，这是调虎离山，他们要找的不是喜儿的父母！”欧阳岚只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墨南宸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脸色大变之下的他甚至于顾不得其他，身形一跃而起，在夜空中急速消失。 第四百六十六章 意在楚家 “姐姐，青儿它们走了，我睡不着。”康仁坊那边厮杀半夜，但是在凌云居内，青青却抱着雪儿迷迷糊糊的走到楚梦溪跟前，揉了揉眼睛之后带着一丝迷茫道：“绿姬姐姐不是跟着欧阳少主的吗？怎么还要青儿它们去帮忙？” “射雕者应该会去。”楚梦溪目光灼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沉默半晌之后转而朝着青青摇头道：“睡不着就去西院找梦渺作伴吧，今夜不太平。” “姑娘，你的意思是说，楚家今夜也有变故吗？”楚梦溪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所以在青青离开之后，瑶姬忍不住低声道：“可是如今我们可没有多少防备的人手——” “算漏了一个人，所以现在就算是没有人手，也不得不防了。”楚梦溪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苦笑道：“我早该想到的，我们能分，他们也一样如此，而且与其在宁王府死磕到底，其实楚家才是他们最想要进来的地方。” “去，告诉红林，把所有人全部扯到地牢附近死守，其他地方不要管了。通知楚家各院，全部熄灯熄火，让所有人躲起来，只留凌云居一处。”瑶姬脸色一变，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楚梦溪的命令就来了，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仿佛自己说的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这也让瑶姬没来由的多了一份信心，只不过，相比较对方的镇静，她还是忍不住在手中扣住了一枚鸣镝。 楚家的动作飞快，历经数次夜袭的楚家上下，从殷红林率领的桃陵军护卫到普通的女使下人表现的都非常淡然，不少年轻力壮的还拿起了趁手的兵器，躲在暗中，准备随时给来犯之敌致命一击。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楚家的防卫实际上就大有问题了，西院那边全部躲入地道，暂时不会有危险，而在内宅这里，全部的护卫收缩到了地牢，等于彻底放空了凌云居的防护，甚至于在周围其他地方全部熄灯后，这里唯一亮着的灯火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楚梦溪独坐廊前，对于这些视而不见，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后，让原本还紧张不安的楚家开始迅速回归平静，仿佛和平时一样。 “把香点上，人来了。”瑶姬回来的时候刚拿起白色的大氅，就听到了楚梦溪的声音缓缓传来，与此同时，琴音也从一开始的那种平缓陡然一变，仿佛每一个音调之中都隐藏凌厉的杀机。 黑夜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寂静，整个楚家仿佛就只有这琴声在不断响起，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于在这一刻，仿佛寒风都因此而逗留不前，就想知道这琴声之后的楚家，到底会发生什么。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半夜偷听，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一曲终了，楚梦溪缓缓站起身来，立在扶栏处，看着外面寂静的夜空，缓缓开口道：“时间不多，再迟疑不定，楚家，你们便进不来了。” “呵呵，楚大姑娘是算准了我今日会来吗？”沙哑的声音听不出到底是谁，但是凌云居对面的墙头上，却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倘若不注意，只怕根本看不清，对方仿佛是跟夜色彻底的融为了一体。 黑影继续操着沙哑的声音笑道：“既然大姑娘知道有人要来楚家，为何不提前准备准备？莫非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不值一提，还是聪慧如大姑娘，也有算不到的时候吗？” “确实没算到。”楚梦溪声音缓缓，看着黑影摇头道：“我没想到宁王府前后布置了那么多人之后，居然还有一个人没出手，想来你从宁王府出来的时候就没想到燕王的计策会成功吧？” “你知道我的身份？”黑影微微一愣，声音微微涩然，但是随即笑道：“我差点忘了，你是楚大姑娘，这京城上下，只怕也没人是你算计不到的。虽然晚了一些，但是终究在此时看出我的来历，也不算差。” “唉，我来时还想着，能不能胜过你一筹呢，现在想来，也就半筹而已，有点可惜啊。”黑影自顾自的叹了口气道：“从出道至今，你是真正的对手，我是真舍不得今夜就结束，往后若是没有你，只怕这天下就没人值得我亲自出手了。” “所以，大姑娘，要不，你求饶，我留你一命，日后我们再对峙一场？”嘻嘻的笑声配合着沙哑的嗓子，在此时听起来是格外的诡异，也让站在楚梦溪身边，全神戒备的瑶姬忍不住嗤之以鼻。 “还有个丫头？欧阳岚的手下，不错不错。”这一下也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不过随即摇头道：“白驼山的门人即便是再厉害也无用，你们的少主今夜能不能在射雕者的手下逃过一劫那都是问题，所以你就别挣扎了，到时候我送你去九幽黄泉让你们主仆团聚便是。” “那你可以试试！”这句话不是瑶姬说的，而是楚梦溪，看着黑影微微摇头道：“楚家已经历经数次夜袭，全都安然无恙，你是觉得我没有准备吗？” “便是有准备那又如何？”黑影对于这句话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伎俩那也要有机会施展才行。楚家有多少人我很清楚，即便是你将那些下人全都拉出来有一个算一个，难道还能挡得住我的手下吗？” 他伸手一招，身后无数的黑影同时出现，影影幢幢，几乎是将整个楚家全部围在了中间，瑶姬只一眼过去，就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这里只怕少说也聚集了数百人，此时即便是她将殷红林的护卫全部调集到凌云居，也绝对难以挡住这数倍的对手。 “大姑娘有件事你可能想错了。”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瑶姬的脸色变化，所以跟着笑道：“今夜我来此，可不光光是为了你的地牢，这凌云居和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把人手全部调开，不是颠倒主次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脱险不成？” “是不是颠倒主次，那也要试过之后才知道。”楚梦溪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华，缓缓开口道：“要不要试试？看看我这一次有没有算漏。” “楚大姑娘相邀，我怎么敢不听呢？”黑影愣了一下，似乎被楚梦溪的这种镇静给搞得有些吃不准，但是在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的楚家之后，顿时迅速放下心来，嘿嘿的笑声中，无数的黑衣人开始急速扑向凌云居，整个楚家，至此，也开始快速被黑衣人包围。 和宁王府那边急速的厮杀不同，楚家这边，除了一队人手在前往地牢的时候被殷红林率队截住之外，整个凌云居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于楚梦溪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身体，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黑影扑了上来。 “退后！”清冷的声音在这些蒙面人上来之后终于从楚梦溪口中传出，但不是招呼瑶姬护卫，反而让其推到了一边，这一下连蒙面人都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情不自禁的跟着稍稍停下。 楚梦溪不会武功，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对方能够依仗的就只有那一身毒功传承。而眼前这些人很显然做足了防备，所有人的黑色面巾都是厚重无比，就是防止对方释放毒雾毒烟。 但是此时，楚梦溪却伸手一挥，全身上下一瞬间冰蓝色光华冲天而起，犹如无数的烟花在原地炸开，更如同彗星扫过夜空，变得璀璨无比。 冰蓝色光华急速在空中飞舞，流光溢彩，美丽不可方物，更如流萤飞起，连绵不绝，让冬日的凌云居仿佛置身夏夜，光华灿烂。 而正中间的楚梦溪自己，更是被这无数的流光衬托的犹如踏月而来的仙子，一举一动之间，围绕着无数的精灵，独自一人立于廊前，却足以让天地变幻颜色。 只是这种美，却在此时成了最致命的杀器，空中流光不断，凡是被沾染到的蒙面人，全都一个个哀嚎着迅速从绣楼上掉落下去，整个人在一瞬间迅速被生生冰封。 这种诡异的冰蓝色光华仿佛真的是冰之精灵，虽然看起来美丽无害，却有着诡异之极的威力，仅仅是旦夕之间，整个绣楼内外，全都充斥着冰蓝色流光，所到之处，冰封一切生命，无数的黑衣人在这一刻糊里糊涂的丧失了性命。 “冰焰丹这么强吗？当年的毒圣真是靠它打败了唐门上一代大长老？”瑶姬算是这绣楼内唯一的生还者，这些流光遇到她的时候仿佛有意识一样，快速绕了过去。这也让她几乎是全程目睹了所有的盛况，也看到了绣楼跟前，在一瞬间陨落的那无数生命。 这一出异变来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根本不给黑影任何反应的机会。这种将杀招蕴藏在极致的美丽之中，杀人于无形的手段闻所未闻，以至于绣楼四周，死了一片之后，剩余的那些人一瞬间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私下乱窜，再也不敢靠近凌云居。 “是啊！”楚梦溪伸手一挥，流光迅速倒转，飞速回到她手中的情毒花上之后，那冰蓝色的蝶影清晰可见。而她自己却带着一丝感慨，盯着对面的黑影摇头道：“这一次，是你算漏了。楚家，只怕还没那么好进。” 第四百六十七章 漏掉了一个人 “哼，依仗外物而已！”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对面的黑影似乎才回过神来，盯着楚梦溪冷笑道：“我差点都忘了，你炼制了冰焰丹，确实可以阻拦我的手下，但是你有多少冰焰丹？我就不信，用这种逆天之物，不需要消耗。今夜，谁都没法增援楚家，长郅坊被我的人团团围住，耗，也能耗死你！” 这种语气和此前的气定神闲截然不同，狰狞的杀意毫不掩饰，但是却让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声音和缓，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道：“你可以试试，既然自己算漏了，那就得付出代价。” 这两边说话的语气让此刻所有人都听在了耳中，刹那间，这些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刚刚那惊魂一刻让无数人丧生在了那场美丽的流光之中。此刻，那素手仿佛发着光，情毒花上，点点流光映射出了一个模糊的蝶影，展翅欲飞，美丽绝伦，却让所有人望而生畏。 黑影的话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理，但是死亡却让所有人都收住了脚，即便是冰焰丹真的需要消耗，但是楚梦溪此时的样子却浑然看不出来任何异状，毒圣的名声在这个时候悄然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至少，在楚梦溪倒下之前，自己这些人只要前进到了对方所立的绣楼之上，那么死亡将不可避免。 “看到了吗？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直视黑影道：“你的手下，也不是铁石之人，他们知道死亡，知道往前一步，就离九幽黄泉更近一步。你自己不动，又如何指望别人去拼命？” “呵呵，楚大姑娘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啊！”楚梦溪的话让黑影哑然失笑，但是随即却语气幽森道：“你这样根本没有作用，我带出来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别说只是你一个楚家的内宅，便是刀山火海，那也得硬着头皮趟过去。” “那你让他们上来吧！”楚梦溪冷眼一扫所有人，声音犹如寒冰一样，没有丝毫的生气道：“我以毒圣之名保证，冰焰丹用完之前，上来一个，死一个，上来两个，死一双，绝对不会有例外。” “哼，那可未必！”黑影一挥手之后朝着所有人怒喝道：“大家随我上，分出一队人去楚家西院，我就不信，抓到了四姑娘，这楚大姑娘还不会罢手，楚家现如今可就只剩下他们姐妹二人了。” 这句话倒是让这些黑衣人似乎升起了某种希望，而且当着楚梦溪的面分兵，等于也是在刺激对方，只要将其从凌云居绣楼里引出来，那么楚梦溪即便是手持冰焰丹，也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进攻。更何况，楚梦渺对于楚家和楚梦溪的重要性，不需要黑影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当前的楚家而言，姐妹二人损失一个，楚家都将彻底失去希望。 但是让所有人奇怪的是，这种办法却让楚梦溪无动于衷，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队黑衣人急速朝着西院而去，她却没有丝毫动静，甚至于连声音都没有，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楚家外面的夜色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呵呵，这么说来，大姑娘是提前将人都转移走了？”去的黑衣人很快就回来了，整个西院空无一人，根本不需要搜查。这也让黑影冷笑一声之后，声音变得更加冷冽道：“大姑娘倒是好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人藏起来。” “对付你，自然要多一些手段！”楚梦溪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反而是自顾自道：“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别援兵到了，你就没机会了。” “援兵？你这么自信有援兵？”黑影呵呵一笑，看着楚梦溪直摇头道：“今夜没有谁会来的，常琳军在城外，根本进不了城，而且即便是常衡能进来，陛下也不会允许一支大军统领三番两次不经请示就擅自率部进入京城厮杀的，这是犯了忌讳。楚大姑娘这么聪明，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让常衡丢掉常琳军的兵权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自然是本王来了。”黑影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墨南宸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怒吼之下，无数的大军开始快速出现在长郅坊周围，远远的呐喊声犹如雷霆般迅速响起，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听得到那一队接着一队沉重的脚步正在持续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一幕让整个楚家内所有的黑衣人全都开始变得慌乱起来，那原本一直在围绕着地牢和殷红林大战不止的那一队人手更是不经黑影的吩咐就直接退了回来。 这也让凌云居在放空了大半夜之后，终于等到了援兵，鏖战了这么久，桃陵军护卫几乎是人人带伤，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全部涌到了凌云居前面，和黑衣人隔空对峙。 “说了，你算漏了，自己不信。”楚梦溪微微摇头之后，看着黑影道：“你把墨南宸算漏了，宁王府的大战不需要他亲自指挥，他可以出来，自由调动任何人手，你的计策失算了。” “哼，宁王即便来援楚家那又如何？今夜我本就想好了，不论是楚家还是宁王府，只要有一边成功，那么——”黑影猛然间一声怒吼，打断了楚梦溪的话，但是他自己这句话也未曾说完，就见到墨南宸冲了进来，身后无数的巡防营将士犹如潮水般开始冲击整个楚家各处之后，迅速将黑衣人彻底围在了凌云居四周。 巡防营出动的人手几乎全副武装，除了厮杀的长枪兵和刀盾兵之外，无数的弓弩手也在黑夜中时不时的露出身影。这些人用来对付这种江湖高手，足以切断对方的所有退路。 “可惜的是，只怕哪一边你都无法成功！”楚梦溪此时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道：“宁王府大费周章，调动了那么多人，在你看来，那是个幌子，掩护的是你对我下手。但是如今你反过来被围，却指望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成功的地方出现奇迹，你觉得可能吗？谋局如此，萧子远，出去一趟这么久，你还是没有长进。” 楚梦溪此时毫不迟疑直接一口将“萧子远”的名字道出之后，黑影的身体猛然间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错愕对方居然在墨南宸进来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但是此时不等他做出反应，楚梦溪继续自顾自道：“想来救萧子山，就该一心一意，而不是面面俱到，妄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到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子远，我是从未想过你会参与这种事！”墨南宸叹了口气，看着黑影摇头道：“让你的人立即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饶你一命！” “呵呵，是吗？”黑影此时听到墨南宸开口，索性一下子摘掉了面巾，盯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那只怕是不能了，今夜虽然失算，把你算漏了，但是我要走，只怕你还留不住。王爷，表兄，既然你早已经知道，居然还能瞒我这么久，还真是让我有些诧异。我一直以为你不善于朝局争斗，对于这种算计人心的事都是靠楚梦溪的，没想到，你居然是周勃，笨人有时候耍计策才是最狠的。”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就下次再见吧！”萧子远挥了挥手，将手中的面巾重新戴上之后一声怒喝道：“大家随我冲出去！” “命令各部，立即拦截，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他一动手撤退，墨南宸是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形一跃而去，朝着对方追上去的同时，大队人马开始集火攻击。无数的箭矢在这一刻划破长空，早就瞄准了待命的弓弩手，在这个时候让这个夜空成了禁区，即便是萧子远和墨南宸，也在随后被逼得落下地面。 “你和红林上去，找机会将萧子远放了。”此时连天的大战就发生在眼前，楚梦溪却向瑶姬下达了一个让后者差点咬到舌头的命令，找机会放走萧子远。 “萧子远若是死了，萧家就势必先行一步，我的准备还不周全，所以他不能死。稳住萧恒，就要放走萧子远。”楚梦溪只说了这一句，但是却让瑶姬瞬间明白过来。在眼下这个时候，萧恒回京在即，倘若传出萧子远被楚梦溪抓住了，那就是在逼萧恒发疯，这不论是对于楚家和楚梦溪，还是对于皇帝，都是个危险的举动。 现如今，能让墨南宸看清楚前来的是萧子远，就已经达到楚梦溪的目的了。更何况，萧子山还在手中，足以让萧恒无法忽视。但是萧子远，却和所有萧家子嗣都不同，他是萧恒钦定的萧家下一代领头人，他要是失陷，萧家就没希望了。 此时萧子远还不知道楚梦溪的心思已经变了，前来增援的瑶姬是救他一命的。而墨南宸更是一瞬间皱眉，瑶姬是楚梦溪身边最后的人手，她出动，等于是后者身边彻底没了护卫。所以当下顾不得其他，一声怒吼之下，原本还留情的长刀力劈而下，带着全部的力气，只一招，就直接将萧子远手中的兵器打飞，长刀雪亮，深深地刺痛了萧子远的双眼。 第四百六十八章 心照不宣 “当”萧子远急切里勉力在地上一滚，在间不容发之际终于躲开了墨南宸的这致命一击后，额头上冷汗直冒。长刀看在地面，土石纷飞，那是真真切切的下了杀手，再无丝毫的留情。 “你真要杀我？”萧子远看着墨南宸毫不犹豫的再度挥刀，只得愣愣的开口，此时的他是再也没有躲避的机会，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长刀横过长空，朝着自己的头顶而来。 “砰！”墨南宸没有理会萧子远的呼喊，长刀劈落的时候，跟着补上了一脚，萧子远只觉得自己一瞬间腹部被一脚踢中之后，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掀翻之余，浑身的骨头都要被这一击给踢散了架一样。但是不等他惨叫出声，长刀已经伴随着墨南宸一步往前，而变得更加凌厉。 此时人在半空的他算是彻底绝了最后的机会，但也就在此时，瑶姬那边也朝着他而来，空中秀腿陡然间踢出，巨大的力量在这一瞬间推着他的身体犹如一颗流星一般急速掠出，远远的砸了出去后，硬生生的砸飞了一片蒙面人。 这个时候，墨南宸的长刀才落了下来，只不过，除了近距离的瑶姬之外，没人发现，他的刀刃却悄然往上，只有刀背砸在了前方的石头上，蹦出无数的火星。 而这也让墨南宸脸上悄然间浮现出一丝庆幸，但是他此刻不敢去看瑶姬，所以只得迈步追出，手中长刀对准其他人招呼了过去。 “拦下他们，一个不留！”瑶姬没有理会墨南宸的反应，或者说此时的她根本没心思去墨南宸的后续动作，只顾着让殷红林带队迅速追击。楚梦溪只说了可以放走萧子远，对于其他人，她可没有要留手的意思。这些人可都是萧子远带来的好手，留下他们就等于断掉萧子远的手脚。 厮杀在随后一瞬间变得更加剧烈，殷红林率队进入战场之后，开始快速整合墨南宸带来的巡防营士兵，按照桃陵军的大阵重新编组，然后分头出击。几乎是一个桃陵军护卫带着几个巡防营士兵就组成了一个攻防兼备的小阵，配合整个大阵滚滚向前，沿途所到之处，萧子远的手下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与军中大阵相抗衡，双方连续大战之后，整个凌云居附近血流成河，无数的尸体在被击杀之后，倒在了地上。 倒是萧子远，在被瑶姬一脚踢飞后，砸在了黑衣人最为密集的区域，虽然不知生死，但是却被这些人给抢了回去。 而殷红林在指挥杀阵推进的时候，对于这片区域进行的是集中围剿，自己身处第一线后，黑衣人虽然死伤惨重，却顺利的摸到了军阵的一丝缝隙，强行从中间钻了出去。 “区区几个人，不要追了，先把残敌解决干净，守备楚家要紧。”殷红林的这句话等于是放弃了追击，转而集中人手对付没有脱困的黑衣人。这种明显放纵萧子远逃跑的动作没有瞒过墨南宸的眼睛，所以也一瞬间将目光转向了瑶姬。 “楚家已经转危为安，王爷还请立即回转王府，支援少主他们。”不过瑶姬却没有多开口，只是朝着墨南宸点头道：“王爷一片苦心，姑娘在上面都在看着，放心好了。” “梦溪！”墨南宸蓦然回首，看着灯火通明处，那一袭白影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心头一动之下，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极为柔和。 而此时，楚梦溪的目光也正好转到了他身上，两人在大战连天的战场上相互对视，一瞬间，相互一笑，染血的夜晚，也只有他们的这一凝眸互视，让这一夜肃杀的气氛陡然间为之一空。 “我先走了，天亮再来。”墨南宸做了个手势，嘴唇开阖之间，道出这一句后，转身带队回援宁王府，将剩下的围剿任务交给了殷红林。 此时楚家内部，大队的黑衣人已经被尽数斩杀，残余的散兵游勇在殷红林的手段下，也几无逃生之地，很快，几乎就在墨南宸离开的时候，一个个被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他们已经有人选择放下武器，任由桃陵军护卫上前，不再做出反抗。 至此，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渡过最黑暗的时候，楚家的厮杀率先奠定胜局，那些躲藏在各处的楚家下人在这个时候也快速冲了出去，除了帮助桃陵军护卫抓捕零星逃窜的黑衣人之外，开始熟练的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姑娘，王爷他好像最后也留了手！”此时的瑶姬才有空返回楚梦溪身边，转而将此前看到的那一幕低声道出后转而摇头道：“姑娘是否——” “不必，毕竟是他的亲戚，下不了手也正常！”楚梦溪摇了摇头，漫步在血泊中，恍若一朵惊世绝艳的雪莲花一般悄然绽放，让这个满是血与火的夜晚平添一丝安宁，声音缓缓道：“而且，他想活捉，也是理所应当，抓住了萧子远，就拿住了萧恒的命门，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吧。” “那现在就看少主那边能不能稳住局势了，喜儿的父母绝对不能就这么被人抢走。”瑶姬点了点头，没有再过问这件事，反而有些担忧道：“如今萧子山被关在楚家，喜儿的父母被关在宁王府，分散之后我们的人手需要照看两边，只怕殊为不易，只要再来一次，到时候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放心好了，你们家少主一颗心上长了十七八个窍，肯定会安排好的。”楚梦溪忍不住微微一笑，欧阳岚的心机不在她之下，瑶姬能想到的事情，对方如何会想不到？这件事她根本就不担心，她现在有些奇怪的是，今夜来楚家的人手当中似乎少了一部分人。 “阿史那云的手段在哪？”楚梦溪站在原地，望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夜空，忍不住喃喃自语，能够借来这么多人，依照墨北欢或者说萧子远的谋算，不可能不会将突厥人弃之不顾，反而这个时候将其拉进来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论成败，草原一族从此都会和自己和墨南宸，甚至于是和皇帝结下了不解之仇。 也唯有如此，一个横跨草原和汉地的联盟才能形成。站在楚梦溪的角度冷眼旁观这件事，倘若易位而处，只怕这件事的成败还在其次，结盟才是关键。只有血仇才能让三方势力摒弃前嫌，从而一致对付自己才是。 “姑娘，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楚梦溪在原地想着心事，倒是瑶姬看对方身形孑孓，心事重重之后忍不住有些心疼，上前扶住对方之后低声道：“有什么事，等少主回来帮着一起参详，别伤了心神。” “原来如此！”楚梦溪随口应了一句之后，缓缓上楼，刚刚到了内室门口，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转而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恍然，一下子让瑶姬微微一惊道：“姑娘想到了什么？” “墨北欢的手段确实不错，一场袭杀，被他利用到了极限，全盘布置，不问成败，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确实很好。”楚梦溪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感慨，缓缓走进去的时候，让瑶姬有些惑然不解。 “稍后派人去告知欧阳少主，宁王府事了之后，不要将喜儿的父母转移过来了，就地关押。”楚梦溪没有去解释，只是朝着瑶姬点了点头，转而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 此时，瑶姬尚未出发，宁王府那边实际上也已经见了分晓，欧阳岚急匆匆出门的时候没有发现墨南宸的踪迹，刚要增援楚家，就猛然间停住了。外面一直没有动静的巡防营开始出动了，宋南云也急匆匆从远处冲了上来。 “你们巡防营的速度够慢的啊，怎么现在才来？”欧阳岚心头着急，所以顾不得和对方多说，直接道：“立即带人跟我走，去长郅坊！” “王爷已经过去了。”宋南云一把拉住对方之后摇头道：“长郅坊四周的坊市都被人提前布置，我们的人是好不容易打通了一条路，掩护王爷杀了进去。” “果然，他要不去，那今晚楚家只怕还真危险了。”欧阳岚微微点头，放松下来之后转而道：“你们抓住多少人？这些人抓到一个算一个，不能放走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安排了，你没见常琳军都入城接管了城防吗？”宋南云一挥手，带来的人开始迅速冲入宁王府协助作战，自己则跟着欧阳岚道：“巡防营全军出动，将康仁坊和长郅坊为中心，周围五十多个坊市全部封锁了起来，逐一搜查。” “原来，阿史那云的人是布置在了外围，我说怎么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用弯刀的家伙呢。”这句话倒是让欧阳岚豁然一省，转而看着外面点头道：“只怕阿史那云未必就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这喜儿的父母还是别动了，暂时就放在这里，调动人手重新布防。” “你的意思，是打算将他们转移到楚家吗？”宋南云有些诧异道：“如此一来，岂不是给王妃增加更大的危险？这人都放到一块，她身边可没宁王府这么多的护卫。” “就是因为护卫少，所以打主意的人才多，不是正好可以削弱某些人的力量吗？”欧阳岚冷然一笑道：“动的人多了，也就牵扯更大了，机会也就多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添一把火 “长公主，你怎么来了？”早晨的楚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那漫天的血腥气，依旧残留在空气中，以至于墨南湘急匆匆来到凌云居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以至于瑶姬在旁边忍不住苦笑道：“你该迟一点再过来，等我收拾利落之后再说。” “楚姐姐怎么样了？”墨南湘一回头发现楚梦溪没出现，顿时埋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我那里报信呢？我手上有人手，可以来帮忙的。姐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害的我早晨的时候还是巡防营搜捕在逃人手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别怪她！”话音未落，楚梦溪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虽然双眼通红，但是兴致看起来还不错，朝着墨南湘摇头道：“昨晚太危险，我也是算漏了，所以你不在，也很好，免得束手束脚的。” “姐姐你还真放手一搏啊！”墨南湘皱了皱眉，上前挽着对方的手低声道：“你有告诉过王兄吗？让他来帮你。” “他有他的事要做。”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随即道：“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了，吃过饭之后你去一趟宁王府，找月儿，那有个礼物，你当一趟邮差，给阿史那云送过去。既然她喜欢乱掺和，那正好，我也来添一把火，看看草原的这把火能不能烧得比大晋朝堂更旺。” “给她送什么礼——”墨南湘撇了撇嘴，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猛然间顿住了，随即道：“阿史那云好大的胆子，她居然也——” “这事情我来告诉你，不过你别和阿史那云当面顶撞，她这种人不把手里的那点本钱输光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楚梦溪摇了摇头，打断对方的话之后道：“记得最好让阿史那毕忠也看见，把这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知道了，交给我吧。”楚梦溪一边接过瑶姬手中的饭食一边说了几句昨夜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前因后果，但是光喜儿父母这一条就足够墨南湘浮想联翩了。在如今这个时候，这种小人物尚且没有被灭口，而且还大费周章的派了这么多人前来劫人，就只有一个目的，喜儿的父母知道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背后还能牵扯出更大的黑手来。 楚梦溪没有交代过多，甚至于没有透露昨夜来袭楚家的就是萧子远，但是这不妨碍墨南湘将矛头直接对准阿史那云。毕竟对于她这位长公主而言，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大晋朝中内斗，不能让外人参与。这一点，她和皇帝的立场是一致的，这也就解释了，在突厥使团南下之后，凡是想要和阿史那毕忠或者阿史那云走得近的，全都遭到了皇帝的打压，甚至于包括迎娶阿史那云的墨北庭。 而这一点上，楚梦溪的立场更得皇帝的信赖，所以这段时间，她几乎就代表着皇帝的意思，不论出了何种变故，皇帝都会不假思索的站在他这一边，压制墨北欢。 墨南湘这边的动作很快，从楚家抵达宁王府之后，直接将月儿给拉上车，转而直奔城东驿馆而去，路上的时候才知道宁王府那边昨夜来了射雕者。 “这是射雕者的弓箭。”楚梦溪所说的礼物实际上就是一副弓箭，原本墨南宸打算收藏起来的，但是此刻却直接被带了出来。 “难怪姐姐非要让阿史那毕忠也来看看。”墨南湘点了点头之后苦笑道：“一夜之间就折损了一名射雕者，只怕阿史那毕忠会心疼的要死，草原的公主败家比我可大多了。” “欧阳少主才离开，据他说，突厥部落内，一共也不剩几名射雕者了。”月儿对于射雕者的事情知道的比墨南湘还要多，闻言点头道：“当年王爷率部北上的时候，大多数的突厥射雕者都战死了，剩下不了几人，这又死了一个，想死的心估计都有了。” 墨南湘的这种幸灾落祸的心思在抵达驿馆的时候变得更加明显了，以至于外面的守护刚刚进去通报，她自己就情不自禁的跳下了车。 “公主，好歹矜持一点，人家也是个公主，我们不能丢了份！”巧儿在一旁急忙拉住了对方，转而苦笑道：“您不是想要压那个阿史那云一头吗？现在就该端起长公主的架子来。” “好吧！”墨南湘吐了吐舌头，端正了身子之后，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阿史那云和阿史那毕忠，脸色也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长公主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莫怪！”阿史那毕忠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墨南湘，但是言辞之间却没有丝毫怠慢，甚至于主动行礼。来大晋这么长时间，他也早已经明白墨南湘的长公主到底是什么地位，这是切切实实以女子之身就可以和墨南宸这样的亲王平起平坐的存在，是大晋朝中少有的可以参与朝政的女子。论实权，甚至于连皇后都无法与之相比。 “阿史那汗王勿要客气，本宫今日前来，也只是来看看东屿公主这边的和亲事宜有没有筹备妥当，并无他意，汗王请随意。”墨南湘还是很能拿得起架子的，一番话说得阿史那毕忠心头大石一落后，也带了一丝喜色，将其迎入正厅后，急忙让阿史那云当面讲述自己这边的礼节安排，以及和亲当日如何配合礼部的步骤。 这些事事关突厥和阿史那云的颜面，所以即便是对方不愿意开口，此时却不得不事无巨细，一一告知墨南湘。倒是后者，本身来此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这个，所以好不容易见到阿史那云停了下来，才缓缓点头道：“虽说两族礼节有别，但是好歹也能相互衔接，想来和亲之日，必能成就一段佳话。” “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份礼物想送给你。”墨南湘扫了一眼刚想起身的阿史那毕忠，转而道：“汗王也在，正好一观。”墨南湘拍了拍手，身边巧儿当即快速而出，半晌之后，和月儿联袂走了进来，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物件递了上来道：“两位打开看看吧，这件礼物可不寻常。” 黑布在月儿和巧儿的联手之下，迅速被打开，那张黑色的牛角弓和两支狼牙箭迅速出现在几人跟前，也一瞬间让阿史那云脸色大变。 “墨南湘，你好狠的心！”阿史那云几乎是瞬间扑了上来，朝着墨南湘厉喝道：“你敢伤我族勇士，我要和你拼了！” “回来！”巧儿和月儿两人同时冷笑，不过没等她们出手阻拦阿史那云，后者就被阿史那毕忠给一把拽了回来，其强大的力道甚至于直接将其拉扯到了一边，一个站立不稳，迅速跌坐在了地上。 “长公主，这弓箭你是从何处得到的？”不过阿史那毕忠此时脸色也是黑如锅底，甚至于说话的时候那喷薄而出的怒气随时都可能压抑不住。 “昨夜，宁王府！”墨南湘也没在乎阿史那毕忠的反应，甚至于连巧儿和月儿她们的反应都没放在眼里，只是自顾自道：“昨夜有人夜闯宁王府，镇府常兵厮杀一夜，期间有人以暗箭出手，被镇府常兵击杀，遗留了这副弓箭。” “宁王府？暗箭出手？”阿史那毕忠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足足半晌之后才猛然一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阿史那云怒道：“是你指使的，是吗？” “叔父你应该去给乌姆报仇，而不是来教训我！”阿史那云脸色惨然道：“他是我族的勇士，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大晋京城之内——” “啪！”阿史那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巴掌直接打飞，暴怒之下的阿史那毕忠一把拽起对方之后怒喝道：“我问的是，是不是你指使乌姆前去宁王府的？说！” “是，那又怎样？”阿史那毕忠此刻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凶性，浑身杀气腾腾，那是和墨南宸几乎一模一样的杀伐之气，其他人包括阿史那云在内，都被深深地刺激到了，以至于此刻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声音颤抖起来道：“我族射雕者惨死在大晋，叔父你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 “你还知道那是我族的射雕者！”阿史那毕忠几乎是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胡作非为是要害死所有的族人吗？我草原的射雕者，那是何等的英雄，居然因为你，因为你死在了大晋，你还想让我为他报仇，好啊，你这个罪魁祸首，我应该怎么跟你算？” “叔父你要杀我？”阿史那毕忠的这种杀气几乎是毫无控制的朝着阿史那云倾泻而出，也让对方一下子脸色变得极为惨然，呐呐道：“就为了讨好大晋朝廷和宁王，你就要杀我？连乌姆的仇都不报了吗？” “我是真的恨不得掐死你！”这句话似乎让阿史那毕忠稍稍变得清醒了不少，一下子将对方给扔在了地上，犹如扔出去一件破衣服一般。 “礼物我已经送过来了，就先告辞。”墨南湘就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直到此时，才缓缓的朝着阿史那毕忠道：“凌阳郡主有句话让本宫转告汗王，射雕者死了，还会有新人继承，但是汗王你呢？宁王府的那一幕我们接下了，期望下一次，汗王自己也能如宁王一般，能记得住。” 第四百七十章 大局如棋 “你这招是不是太急迫了点啊？”凌云居内，在墨南湘离开之后没多久，欧阳岚也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斜靠在软榻上看着楚梦溪摇头道：“这么早逼着阿史那毕忠发疯只怕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吧？万一他一个没忍住宰了这个阿史那云，岂不是不但和亲无法成行，反而让草原内斗提前开始，到时候大晋可脱不了干系啊。那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是提前，而是势在必行。”楚梦溪声音缓缓，此时似乎也变得慵懒了不少，抱着火炉坐在一边道：“射雕者死亡，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引子，此时引爆，比起阿史那毕忠北归之后发现，要更好一点，至少给他争取一点时间。” “我不是说时机，我是担心阿史那毕忠控制不住自己。”欧阳岚一边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一边龇牙咧嘴道：“他就算是再能忍，还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史那云将突厥一族的国之柱石葬送在大晋帝都而无动于衷吗？别忘了，他本是个铁血大将，又不是真正耍嘴皮子的书生。” “所以我让南湘过去，而不是墨南宸。”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方后，递过去一只玉瓶后徐徐道：“阿史那毕忠在她面前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的，只要把火点起来，剩下的就是阿史那毕忠自己的事了，消息传到草原，阿史那咄苾和阿史那毕忠中间的那层窗户纸也就被彻底捅破。一个是草原的枭雄可汗，一个则是百战名将，两人从声望到治国方略，迥然不同，只要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草原之战必然会在大晋之前展开。如此，北部边防就可以顺势调整，即便是河东方向，邢台军被抽调进入燕北，短期内也无问题。” “草原争雄，势必是两败俱伤，所以就算是阿史那毕忠看穿了，也不妨事。对于他而言，这是切切实实的威胁。”说到这里，楚梦溪也是微微一叹。也只有突厥内乱，阿史那毕忠被逼到了绝境，才会和阿史那咄苾不死不休，到时候大晋就可以资助阿史那毕忠，通过其一方面消耗突厥的实力，同时牵制草原其他各部的精力，为大晋云州前线争取一个空窗期。如此一来，五大边军才有可能全部抽调进入燕北，解决自己的问题。 楚梦溪一番话说的欧阳岚沉默不语，这种事关全局，甚至于连带着将汉地和草原全部纳入到谋算之中的大棋局，即便是他也有很多不安的地方，但是好在看楚梦溪的神情，对方分明是早就将一切都想好了，一步步布局，一步步牵引双方所有的对手进入其中，如此组成一张前所未有的大网，只怕每个人的命运，在这个棋盘之上都已经全部定局了。 而实际上，伴随着阿史那云的持续入局，和射雕者被欧阳岚斩杀，草原的争斗棋局也全部浮出水面，阿史那毕忠不论如何处置阿史那云，势必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这场争斗注定要从大晋帝都直接烧到草原。 这一连串的布局眼花缭乱，楚梦溪甚至于不惜数次将自己直接置于险地，引动阿史那云出手，挑动对方参与大晋朝堂内斗，从而制造出一个接一个的冲突，让两人最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而在这一轮角逐当中，大晋内部的势力，也到了相同的地步，在她的棋盘上，一点一点揭开庐山真面目。 “好了，不说这个了，只要和亲的大婚仪典能够继续下去，那么这一局我们就算是赢了。”欧阳岚也正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歪着头微微一叹之后笑道：“说说大晋朝内的事吧，这一场袭杀可不能等闲视之，到了如今这个关口，能参与进来的，那都是你的敌人了。” “说的是，这个时候，浮出水面的，那都是敌人。”楚梦溪点了点头，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声音微微有了点波动，徐徐道：“好在，他没有让我失望。” “宁王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而且从始至终，他的立场也没有变，只不过，现如今的他，少了些顾虑而已。”欧阳岚胡乱将胳膊重新包扎好之后，微微点头道：“你不好奇萧子远吗？” “你觉得萧家参与到了哪一步？”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却反过来问道：“他不是萧子山，他的心机不会逊色你我多少，真要放开手脚，昨夜的那一战，我未必能够占到多少便宜。” “确实如此。”欧阳岚点了点头，他是个局外人，对于这种事情看的更加透彻，所以也才会有些疑惑道：“按理说，萧家不该参与进来，或者说不该出现如今这种局面。自从皇长子离世，朝堂之上，燕王想要夺东宫开始，两大亲王的势力连同寒门世家之争，实际上就已经水火不容，要说其他人倒向燕王，那都说得过去，但是萧家不一样啊。他们家和宁王什么关系？而且本身还是外戚，只要保持中立，将来不论朝局如何变化，谁上位成功，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家。为何萧子远跑来凑热闹？而且一出手就直指要害，要对付你。这看起来似乎和燕王的谋算一致，但是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隐秘，否则的话昨晚的那些人中不可能一个唐门弟子都没有，从而被你的冰焰丹生生压制，从而让宁王及时赶到增援成功。” “他和燕王的关系，只怕没那么简单吧？”欧阳岚说到这里，忽然反问道：“还是这个萧子远并不受燕王的控制呢？” “因为他自己。”楚梦溪没有回答欧阳岚的话，或者说这一句话就已经回答了所有的疑惑。萧子远本身的能力要远超其他人，即便是放在墨北欢的层面，也是大体上差不多。这种人若说他那么早就被墨北欢收服，几乎不可能。而且墨南宸的关系也摆在那，即便是和楚家有过节，但那都是政见，收拾完楚家，也就意味着到此为止。但是看萧子远和萧子山两人的反应，却远不止于此。 萧子山此前率部夜袭楚家，暴露出来的问题实际上比这一次萧子远亲自上手更多。因为上一次，对方的身边不仅仅有唐门弟子，还有阿史那云的手下出现，这实际上就等于向楚梦溪宣告，这三股势力已经融为一体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串联那么简单，三方势力，一个是如今世家的领头人，一个是朝廷的外戚，和墨南宸有血亲关系，而另外一个，则是从草原南下的突厥人。他们三个走到一起，必然是早就预谋好的。 所以这也是楚梦溪选择放走萧子远，但是却在最危险的时候，依旧让殷红林牢牢守住地牢门口，不让对方将萧子山劫走的原因。萧子山虽然冲动莽撞，但是身上的秘密却明显要比萧子远更多，本人也更好突破。 但是反观萧子远，却让她不得不在最终将其放走，其中最关键的也就是欧阳岚所言，萧子远和墨北欢的关系，到了如今尚且还有无数的谜团，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她宁愿将其放走，也足以好过将其留在身边。 “不过这么算下来的话，宁王岂不是最受伤的那个？”欧阳岚很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所以微微苦笑道：“如今连自家的血亲都开始背叛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昨夜回归宁王府之后，他可是一刻不停，现如今还在带着巡防营挨家挨户搜查逃逸的那些散兵游勇呢。” “他——”楚梦溪悄然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忍，但是终究脸色微微变了变之后还是恢复如常道：“你别管他了，有空去一趟长公主府，南湘还有件事未曾去做，或许能是个契机。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她去，也未必合适。” “长公主去自然不合适，也起不到效果。”欧阳岚一愣，但是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交给我吧，我知道有个人去就很合适。到时候如果办成了，岂不是对你，对宁王都有好处？” “你想到了？”楚梦溪难得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诧异，整个人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这种反常的举动反而让欧阳岚微微一笑，跟着起身道：“我可是难得看到你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这个要是让宁王知道了，八成可以安慰安慰他那受伤的灵魂吧？” “只怕会是弄巧成拙。”楚梦溪苦笑不已，她本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于没想过墨南宸如今的心情。但是听欧阳岚这么一点破，心头的那一丝涟漪让她的脸上悄然间泛起一丝红晕，一缕淡淡的惋惜和后悔一闪而逝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悄然转变。 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在谋算所有人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习惯性的将墨南宸遗忘在角落，而这种遗忘有时候却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忽视了对方的存在一样。 “你呀，是关心则乱，这种事情长公主自然是没办法开口，但是总还有人是可以的。”欧阳岚见到楚梦溪不说话之后，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边走边道：“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我去找青青了，你有空多休息，或者想想，这马上和亲大婚就要开始了，受了伤的定王，会不会有机会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后妃再见 “太后在宫里吗？”万福宫门口，青青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逮到一个宫女之后就直接问道：“我是来找她来了，但是从正阳宫转到这也没找着。” “您是青姑娘吧？快随奴婢来，太后都等了你好长时间了。”这个宫女倒是认识青青，所以一边带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太后听说姑娘要进宫，可是连去正阳宫看望小皇子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专门在正阳宫盯着人给你做点心呢。” “咦，真有好吃的啊？”青青一听这话顿时拍手欢呼不已，惹得旁边跟上来的几个宫女全都捂嘴偷笑。青青这段时间时常进宫，和太后也是越来越投缘，所以基本上只要她来，万福宫都会提前准备各式各样的点心。这种待遇，就是连墨南湘过来都不曾有过。 “快来快来，别行礼了，这天越来越冷了，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啊，梦溪怎么不给你多做几件衣裳？”青青进来的时候，太后正指挥几个宫女搬过来几个火盆，见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顿时急忙责怪道：“一会哀家好好说说她去，给你冻坏了，哀家可饶不过她。” “太后放心好了，我不冷，一路跑过来我还有点热呢。”青青掏出几个玉瓶递给太后之后笑道：“太后你看，这是我亲自炼制的丹药，能延年益寿的，今天特意给太后带了来。” “好好好，难为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太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青青搂在怀里笑道：“这丹药是不是很费钱啊，楚家的开销够不够？不够的话跟哀家说，哀家给你存了银钱，一会派人跟着你回去，给你带上。” “不用，小姐姐管家很会精打细算的，楚家的钱够用了。”青青摇了摇头，将药囊打开之后笑道：“我还多炼制了几瓶，想去宸阳宫看看萧太妃，但是怕她老人家骂我，所以就没敢去。” “不用怕，哀家陪你去！”太后直摇头道：“她骂你，哀家就帮你骂回去。好心好意的给她丹药，那是为她好，凭什么骂你？” “太好了。”青青拍手笑道：“正好我还有件事想和太后说说，请太后帮着拿拿主意，我看姐姐这几天睡不好，也吃不好，应该是碰到难题了。” “什么事能难倒她啊？来，和哀家说说。”太后拉着青青，示意旁边的宫女准备凤驾软辇，拉着青青跟着自己坐在一起往宸阳宫而去的时候笑道：“哀家帮你们一把，是和萧家有关吧？” “太后您都知道啊？”青青带着一丝惊奇道：“就是和萧家有关，萧子远那天晚上还带人来楚家想要杀姐姐，但是最后被王爷带人赶走了。” 她一路叽叽呱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都告诉了太后。只不过好多事情楚梦溪并没有让她和楚梦渺参与，所以说的也不清不楚，但是，萧子远的这次夜袭她却知道不少的细节，而且欧阳岚在她进宫之前，就将此前萧子山带队过来的事情一并告知了她。所以在细细捋清楚青青这番话的前因后果之后，太后的脸色也逐渐变了。 “看起来梦溪确实碰到了难题，不过不是在宸阳宫，而是在朝堂之上。”沉默半晌之后，太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也罢，哀家今日出手，看看能不能帮她了一桩心事。说起来，这丫头一片苦心，全都在老三身上。牵扯朝局大变之时，尚且还能顾念到他的心思，哀家不能坐视不管。” “太后您有办法了吗？”青青自己还显得有些迷糊，但是此时却听到太后肯定的答复之后笑道：“姐姐昨夜以身犯险，身边除了瑶姬姐姐，一个护卫都没有，连青儿它们都被派出去对付那个什么射雕者去了。幸亏王爷来得及时，不然的话那就危险了。” “放心，交给哀家。”太后点了点头，拉着她走下辇车后，示意守在宸阳宫门口的御林军打开了门禁。 宸阳宫自从上次被封禁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打开，萧子远回归的时候都被挡在了门外，所以里边的人一见到有人开门，顿时全都涌了上来，只不过在见到太后亲自到来后，顿时全都跪了下来。 “太妃呢？”太后看了一眼明显衰败了不少的宸阳宫，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前，这宸阳宫的声势是丝毫不比她自己所居住的万福宫小多少，这里几乎就是第二个后宫的中心。 但是如今，宫墙残破，草叶衰黄，宫人悲切，寒冷，寂寥，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萧条。而且比起万福宫和正阳宫，这里少了生气。 “启禀太后，太妃病重，在内室起不来，说是，太后请回，不愿打扰太后，更唯恐太后沾染了病气。”急急忙忙的一个宫女跑了过来，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太后就已经拉着青青走进了寝殿。 这里太后比谁都熟悉，在如今的后宫，也只有她和萧太妃两个老人了，两人风雨相伴数十年，以前情同姐妹，到如今对方甚至于都不愿意见她一面，是真的让她感到了陌路的寒意。 “哀家来看你，你都避而不见吗？”萧太妃确实是躺在了榻上，只不过却背对着太后，即便是后者主动开口，也没有什么动静，似乎真的是睡着了一般。 “既然你不转身，那哀家说几句话就走。”太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青青，转而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开口之后，自己缓缓道：“萧恒马上就要回来了，萧子远和萧子山已经提前回来了，这下总算是让你安心不少吧？” 萧太妃微微有了点动静，不过还是没转身。而太后也仿佛视而不见，依旧是自顾自开口道：“但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萧子远和萧子山两兄弟两次夜袭楚家，势头很大啊。” “那是他们在为我报仇！”冷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萧太妃也一下子转身坐了起来，看着太后冷笑道：“我有今天的境遇，那都是拜那个楚家女所赐，他们是萧家人，和我是血亲，自然要为我报仇雪恨。” “是吗？”太后摇了摇头，一句反问让萧太妃心头一突，但是却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反而是依旧自顾自道：“你被关在这里，有些事不了解，萧子远和萧子山可不是为了你去找梦溪报仇的。他的背后可是还有其他人。萧家，站在谁那边，你能猜得到吧？” “再跟你说件事！”太后继续道：“萧子山夜袭楚家的时候，是老三挺身而出，挡在了梦溪面前。而萧子山的意图，也不是要刺杀梦溪，而且想抢走关在楚家地牢内的两个人，谁呢？是喜儿的父母！你猜猜看，这萧子山和喜儿有什么关系？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跑去抢两个下人做什么？为了这个，还不惜和老三生死相搏。” 太后一句话说的萧太妃脸色大变之后，依旧是持续不断开口道：“因为喜儿的父母知道一件大事，他们听到了乔灵儿的往事，知道乔灵儿怀的孩子不是老三的。” “你胡说！”萧太妃此时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指太后怒喝道：“你到了现在还在为楚梦溪辩驳吗？” “有没有辩驳找时间你自己去问问萧子山不就成了？”太后也没理会对方的怒火，反而神色淡淡的开口道：“萧子山就关在楚家，你要是想问，哀家找时间把他带进宫，你自己好好问问。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乔灵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老四的。人家在来京城之前，路过徐州，然后就怀了孩子，就这么简单。” “这事虽然简单，但是萧子山却不简单啊。”太后看着萧太妃摇头道：“这个秘密暴露，你觉得应该谁最害怕？不应该是老四吗？萧家倘若和老三一条心，难道不该去夜袭定王府吗？怎么跑到楚家去了？你可知道，这个秘密可是老三自己问出来的。萧子山怎么知道要去劫走喜儿的父母？难倒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成？” 太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也让萧太妃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在持续变了变后，一下子瘫坐在了榻上，以至于到了最后，太后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的目光都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萧家，从始至终都在欺骗老三，他们和老三可不是一条心！”太后缓缓摇头道：“老四的背后是谁，还需要哀家多说吗？” “不可能，他们可是老三的血亲，他们是表兄弟！”萧太妃喃喃自语几声后，猛然间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歇斯底里道：“你在骗我！” “骗你有意思吗？”太后看着对方，长久之后叹了口气道：“你我都老了，这小一辈的事情，我本不愿去管。但是老三可是无辜的，从始至终，都被人蒙在了鼓里，而且，还是自己的血亲，表兄弟，你说说看，他现在作何感想？他现在该怎么办？萧子远昨夜夜袭楚家，也是老三率队赶了过去，两人再次较量一场，你这个做母亲的，和做姑母的，你自己判断一下，老三当时有没有对萧子远下杀手？他们俩若是兵戎相见，你希望谁能活下来？” “或许，谁都活不下来，那才是别人最希望看到的吧？”太后摇了摇头道：“老三若是死在了萧子远手上，你想想吧，萧家还剩什么，又能得到什么？有谁会因此得利？” “他们？他们怎么会兵戎相见？这不可能！”萧太妃捂住胸口，哀嚎了一声之后，猛然间一声大叫，双目圆瞪，仰天倒下，重重的摔在了榻上，仿佛就此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一般。 第四百七十二章 塌前解心病 “姐姐，萧太妃确实病了，而且我也没有办法。”青青是直到晚间的时候才回来的，只不过一句话说的周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墨南宸更是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会吧？”倒是欧阳岚将其又拉回了位置上，转而看着青青直摇头道：“丫头，单论医术，你现在只怕比我都强了，还有你看不好的？不会在唬我们吧？” “是真的。”青青连连摆手之后，见到楚梦溪也看着自己，顿时小脸急得通红道：“是肾脉内有东西，而且已经凝结，所以普通药石之道，恐无济于事。加上萧太妃被太后一番话说的心绪失衡，所以气血两虚，更加难以治疗。” “这是什么病？体内结丹了？”青青几句话说的欧阳岚皱了皱眉，一边沉默一边摇头，转而想了想之后只觉得自己的话过于诡异，当即直接自我否决道：“体内结丹那是虚无缥缈，更何况人家结丹都是在心脉之上，所以才能得道修仙，怎么到了萧太妃这，跑到肾脉去了？” “那倒是是好是坏？”欧阳岚这番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所以让墨南宸更加难以理解，着急之下，忍不住一把拉住对方道：“我不管什么修仙不修仙，这到底还能不能治？你有办法吗？” “你别着急啊，让我想想。”欧阳岚急忙让墨南宸稍安勿躁，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东西药石之道确实难以解决，就算是有办法，那也是天长日久才有效果。但是萧太妃的身子我此前看过一次，她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体内本就没有什么元气，早已经是衰弱之极了。那是一旦病倒，必然是犹如山崩地裂，搞不好，那就不用治了。” “梦溪，这——”这句话让墨南宸一下子脸色都跟着白了，欧阳岚虽然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自身的手段没人会怀疑，他能这么说，只怕萧太妃是真的到了极端危险之境地了。 “我想，萧太妃不是结丹，而是结石。”青青手里有详细的诊断结果，所以楚梦溪看了几眼之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这种病在前世她确实有无数种办法，但是这一世，真要给萧太妃将结石取出来，便是以她如今的医术，也未必有把握。 “结石？这倒是新鲜词啊？”不过这一下倒是让欧阳岚来了兴趣，跟着笑道：“莫非那些老道士老和尚日常所言结丹，结出来的都是石头不成？” “十有八九不会有错。”楚梦溪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叹息道：“结石留在体内，自然是不妥，倘若结石不大，倒是可以靠药石之道配合人体气血流转，逐步化解。但是一旦出现凝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这一下子，不光是墨南宸，连欧阳岚和青青都目光转向她，异口同声问道：“真有办法不成？” “就是开刀，将结石取出来。”楚梦溪神色很冷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但是却听得欧阳岚苦笑连连，墨南宸更是一瞬间脸色暗淡。开刀这种东西他听楚梦溪提过，那是十死无生的办法，连楚梦溪自己在制作出了所有的器械之后，也是常年摆在那里，从未给人用过。 这可不是此前那样在人体表开刀拔除人蛊的时候那样，创口虽大，但是并没有深入五脏。这一次结石在肾脉之上，那是真的要大动干戈。依照如今萧太妃的体质，可以说根本没有希望。 “明日我进宫一趟吧，想办法消除萧太妃的心病，哀莫大于心死，她自己要是不想活了，那么即便我有把握，也无济于事。”楚梦溪摇了摇头，掏出一个玉瓶摆弄了几下，没有再开口。 “我随你一起。”墨南宸顾不得其他，急忙开口。她是既害怕萧太妃出事，更怕楚梦溪再如上次那样，以自己来帮萧太妃解开心结，那到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早早的就等在了楚家门口，等到楚梦溪出来的时候，急忙上前，只不过那熬得通红的双眼，却让后者微微摇头。 “不用担心，如果她自己不愿意，我会想办法强行动手，只是希望会更小，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楚梦溪拉着青青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缓缓开口道：“生老病死，人之常理，我虽是医者，但是终究不是大罗金仙，你——” “我知道，放心，我稳得住。”墨南宸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声音低沉道：“还是多谢你去宸阳宫走一趟。” “出发！”楚梦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后，吩咐马车开始直奔皇城而去，直接到了宸阳宫门口才停下来。 昨天太后来过之后就已经解除了宸阳宫的封禁，但是等到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情况依旧和此前青青看到的差不多，一片寂寥，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种样子和萧太妃此时的状态非常相似，以至于在楚梦溪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之后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而萧太妃此时眼神空洞，似乎浑然没有看到楚梦溪一样，静静的躺在榻上，倘若不是还隐约可见呼吸，只怕没人会觉得对方还活着，头发灰白，脸上满是皱纹，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后宫太妃，判若两人。 “母妃！”墨南宸一下子跪了下来，泣不成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他站在眼前，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动静，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一样。 “久违了，萧太妃。”楚梦溪缓缓上前，将墨南宸给拉了起来，转而朝着毫无动静的萧太妃缓缓开口道：“没想到吧，如今能来看你的，居然是我。” “萧家走到了墨南宸的对立面，是图谋已久，却自始自终将你蒙在了鼓里。”楚梦溪摇了摇头，也没理会萧太妃有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道：“这些是萧家的野心，但是却从一开始牺牲墨南宸的前程富贵，到如今需要以他的性命为垫脚石，你难倒还打算坐视不理吗？真打算看着自己儿子死在自己的外甥手中不成？” “你不是在他身边吗？有你在，萧家人都败了两次了，再来那也是失败。”这刹那间想起来的声音让墨南宸一呆，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就已经毫不迟疑道：“我没打算继续护着他。我给了他两次机会，现在，已经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他为了你，忤逆我这个母亲，背对天下世家，放弃前程富贵，你还想干什么？”萧太妃此时仿佛是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猛然间坐了起来，看着楚梦溪怒喝道：“你这个女人，心肠歹毒，到了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母亲，梦溪她不是这样的。”墨南宸长大了嘴巴，似乎对于萧太妃能够开口很欣喜，但是在见到对方对待楚梦溪的态度并没有变之后，开始眼神逐渐再度变得黯淡下来。 “你的家事，我管不着！”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萧太妃一字一顿道：“萧家谋算墨南宸，又不是因我而起，我为何要管？那是你的事，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该去平息，而不是指望别人。倘若不是你一味纵容萧家为所欲为，萧家父子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一切，连墨南宸这样的血亲都可以算计，可以出卖。” “我要是你，就该为墨南宸平了这场祸事。”看着萧太妃急剧变化的脸色，楚梦溪继续道：“而不是让他在面对萧子远兄弟反杀的时候束手束脚，从而被其所害。” “他们是不会伤害南宸——”萧太妃忍不住还想反驳，只不过语气，却没有了之前那般坚决，甚至于在楚梦溪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却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萧家什么图谋，瞒不过我！”楚梦溪转身之后缓缓道：“有些事我没说，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为了墨南宸，我可以不说，但是纸包不住火，终究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最后悔的，就是萧太妃你了。你知道多少萧家的谋算？你知道乔灵儿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吗？你知道乔灵儿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吗？刻意接近墨南宸，她才是用尽了手段吧？只是萧太妃你自己被蒙蔽了双眼，心思都放到了我身上，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最中意的儿媳，竟是这般人物，是吗？” “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还没完，后面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在等着你，等着墨南宸。”楚梦溪目光一扫萧太妃冷笑道：“这些事难不成，你以为我都可以代劳吗？你以为我可以护得住他吗？” “醒醒吧，棋到中游，胜负未分，你若是就此灰心丧气，那岂不是真要让墨南宸独自去面对这些血亲的屠刀？”楚梦溪的这些话犹如雷霆一般在宸阳宫的寝殿之内炸响，也让萧太妃的身体颤抖不已，久久停不下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楚梦溪说完这些之后就没再开口，整个寝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萧太妃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刹那间，一道身影开始缓缓坐起。 第四百七十三章 开刀取石 “你还真把萧太妃那个老婆子——”欧阳岚跟着楚梦溪下了马车之后，一句话没说完后看到墨南宸闷声闷气的站在自己身边，顿时改口道：“你把萧太妃劝服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楚梦溪接过青青抱着的大包裹，径直走进宸阳宫之后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萧家的事如今渐渐浮出水面，她不想在墨南宸跟前再去多说，只是边走边道：“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另外一门传承，虽然困难重重，但若是有人能够坚持不懈钻研，穷数代人之心血，或许可以发扬光大。” 前世所学，在如今这个异世，并无多少用武之地，尤其是在得到毒圣的传承之后，更是如此。但是却不代表并无用处，只是缺少的辅助器材和药品太多，所以她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水平，也无可奈何。 “开刀取石，还是在肾脉之上，你有把握吗？”欧阳岚脸色难得的凝重起来，甚至于没顾得上萧太妃从里边走进来，转而有些担忧道：“这一刀下去，非成即死，我是没什么好办法。” “你帮着青青做准备吧，我自己来。”楚梦溪微微沉吟后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让欧阳岚离开后，看着萧太妃道：“找两个宫女在一旁候着，除掉外衣，躺在塌上，剩下的，你就不要管了。” “你怎么带个男人进入宸阳宫？”萧太妃示意墨南宸退走之后，皱眉道：“哀家的宸阳宫可从未有过外男进来。” “他是医者，这种手术，我一人难以为继，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帮手，便是青青，也难以把握火候。”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将手中的包裹解开，露出里面一堆各式各样的器械，跟着瑶姬开始准备，一边随口道：“他不会进来的，你放心好了。” “除掉所有衣裳吗？”瑶姬看了一眼楚梦溪，有些好奇萧太妃如今的态度，虽然依旧是冷言冷语，但是对楚梦溪的话却没有如之前那般抵触，全都一一照做，将衣服给脱了下来。 “拉上帷帐，让青青准备药炉，生火。”楚梦溪一扫瑶姬，自己径直走到萧太妃跟前后摇头道：“除掉全部的衣服，不能留，以防感染。” “哀家活这么久，还从未受过这份罪。”萧太妃气呼呼的一把手甩开宫女，自顾自除掉衣服之后，看着楚梦溪皱眉道：“你想过若是失败的后果吗？” “医者不问成败。”楚梦溪摇了摇头，只有这一句话，倒也说的萧太妃骤然间停了下来，转而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前者之后，变得沉默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欺骗南宸。”足足沉默了良久之后，萧太妃看着楚梦溪叹了口气道：“但是看起来，你还是以前的楚梦溪，并没有变，为了他，你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那可不好说，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以为我要报仇吗？”楚梦溪取出一枚奇怪的圆柱体丹药塞给了萧太妃，一边拿着一个弯头刀具试了试刀锋之后才道：“现在倒是觉得我没怀心思了？” “谁说没有？”萧太妃冷哼一声之后，抱膝坐在塌上，语气倒是变得缓和下来道：“你的手段哀家看得清楚，剑走偏锋，谋算天下，一步一棋局，把所有人都算计在自己的掌心，过慧易夭，不是长久之相。你和南宸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就祈求我这一刀下去，你还能活着，看看我和墨南宸之间到底有没有结果。”楚梦溪一瞬间手中银针连续刺出，让萧太妃只觉得自己瞬间整个上半身都开始麻木起来。 “好好躺着睡一觉吧，若是能醒，便是成功了。”扶着萧太妃重新躺下之后，楚梦溪叹了口气道：“我想办法帮你治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我也不想在你身上纠缠了。” “我若不成，你不必担心被人追责，我已经和太后说好了，她就在外边，你放手施展吧。南宸，以后还拜托你多多照拂，他的性子，容易上当受骗。”萧太妃此时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了，但是却在最后一瞬间，一把抓住了楚梦溪的手，咬牙道：“萧家的事你尽管出手，不必顾忌，他们不念亲情，那南宸也没必要留手。” “躺好。”楚梦溪一愣，但是见到萧太妃依旧强忍着麻木看着自己迟迟不肯闭上眼睛，顿时点了点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和从前一样。” 最后一丝念头落地之后，萧太妃迅速陷入沉睡，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以七劫针封闭血脉，足以让楚梦溪腾出足够的时间来开刀，避免血液流失过快。 “姑娘，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瑶姬从外面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到楚梦溪点头，当即给萧太妃一点一点的灌了进去，同时站在一边，充当起了助手。 “开始吧！”紫金汤入腹，等于是凭空多了一条命，所以楚梦溪此时也没有了迟疑，手起刀落，开始一边切开肾脉附近的皮肉，一边朝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青青解释其中的原理。 这种手术本身楚梦溪前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闭着眼睛也能切开合适的创口，但是要想对青青和瑶姬解释清楚每一个步骤的原理和必要性，却很有难度。而且她准备的那些无数奇奇怪怪的器具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只能一边解释一边操作。 “真有石头啊！”七劫针封闭穴位之后，创口虽然大，但是出血却很少，而且楚梦溪的手速奇快，很快就用弯头钳取出一枚枚细若沙砾一般大小的碎石扔到了旁边的瓷盘之中。这也一下子引来了青青的兴趣。 “别用手！”楚梦溪自己是全副武装，甚至于所有的器具都是消毒过之后才使用，用过一遍之后立即扔到一边，从来不会重复利用。所以在见到青青探着脑袋想要看清楚时当即摇头道：“人体五脏，纷繁复杂，也最是脆弱，不能被外力干扰。”楚梦溪摇了摇头，稍作解释之后，开始仔细检查肾脉之中残留的细小结石，速度也一下子变得慢了下来。 “好了。”这种缓慢进行的动作也让青青和瑶姬屏住了呼吸，甚至于后者都有些担忧那逐渐增多的血液，担心萧太妃扛不住这种失血的速度。但是楚梦溪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在持续检查了三遍之后，才开始停下动作。 “你来清创，缝合。”示意青青去做后续的事情之后，自己同时对另外一侧的肾脉出刀，这一次速度比起之前要快不少，而且省去了解释的功夫，独自一人操作这种手术，虽然缺少几乎所有的辅助仪器，但是却凭借着感觉，将一颗颗结石给挑了出来。 “找欧阳少主，把木樨丹拿过来。”瑶姬听到之后急匆匆离开帷帐，冲出来之后，没顾得上多说，直接抢过欧阳岚手中那刚刚炼制好，尚且还带着温热的丹药，转而又急匆匆进来，塞进了萧太妃的嘴巴。 “这应该是不会有事吧？刚刚看瑶姬的神色，像是不太好的样子。”此时外面除了太后，墨南湘和皇后也围在了旁边，只不过瑶姬根本没顾得上说话，所以他们每个人都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能纷纷朝着欧阳岚开口。 “应该不会有问题。”欧阳岚捏了捏手中的沾着的一丝丹药余香，想了想之后道：“木樨丹是止血之用，应该是手术快结束了，放开银针封闭的穴位，才有可能需要木樨丹的帮忙。” 木樨丹内服止血，和幽香散的外服其实作用差不多，但是针对的部位却有所差异，对于这种破开内脏的手术，也只有这种丹药才能起到效果。 “那就好！”墨南宸脸色一松，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渍给湿透了，一个寒颤打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等着吧。”欧阳岚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的目光，没有再说话，此时的他能够预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眼前这群人，他却不好多说什么。 几乎就在欧阳岚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里面原本波澜不惊的手术此时也出了异状，以至于青青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再次出现了变故。 “差点忘了大事！”楚梦溪手起一针，刺破萧太妃的三阴蹻脉之后，微微点头道：“你把她下肢的穴位重新固定，不要阻挠气血流转，将七劫针全都拔出来。” “下肢气血流转，只怕伤口出血会更多啊。”青青有些迟疑道：“木樨丹要想发挥作用，还要再等等，不如我们——” “不行，这是肾脉，不是其他五脏。”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加速检查右侧肾脉之中残留的结石，一边道：“肾属水，断绝体内水行流转，那就是断绝生机，此时不能再迟疑，动手吧。” “当当！”最后两颗石头扔出来之后，她也开始关闭肾脉，清创缝合。比起青青，她的手速更快，竟是赶在青青拔下下肢的银针之前，将伤口快速缝合完毕。 “取幽香散来。”青青料想的没错，拔下银针之后，下肢的气血开始回流心脏，所带来的出血量也急剧增加，所以楚梦溪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以幽香散为主要止血药，同时添加百宝丹，两种丹药研磨成粉，加入伤口处。 “还好，姐姐的百宝丹作用不小。”她亲自出手，总算是将血也止住了，惹得青青松了口气之后伸手一搭萧太妃的腕脉后笑道：“现在算是没有危险了，接下来我亲自照顾，只要过个一两天不出问题，这手术就算是成了。” “走吧，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楚梦溪松了口气，缓缓走出的时候，身形变得微微趔趄，吓得身后瑶姬急忙一把将其给扶住后，一扫对方的脸色，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四百七十四章 隐忧 “姑娘，你怎么了？”瑶姬见到楚梦溪一声不吭，从怀里取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药瓶，倒出一枚丹药什么都没说就吞了下去，顿时心头一颤，急忙就要抓对方的手，却被一把拦住。 “好了，我没事。”楚梦溪勉力的朝着对方摇了摇头，示意瑶姬不要去查看自己的脉象，转而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带着一丝叹息道：“可能是上次人蛊之祸留下的后遗症，好在耽误不了事，走吧。” 看着楚梦溪挣扎着自己走了出去，瑶姬本能的觉得哪里有问题，尤其是楚梦溪不让她搭脉，这是个严重反常的现象。只不过此时，她却没有办法再去追问，只得将其压下之后，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从后面扶住了对方。 “梦溪，母妃怎么样了？”人一出来，顿时让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墨南宸更是抢到了最前面，满脸着急。 “算是成功了。”楚梦溪点了点头，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但是随即强自振作精神，朝着所有人凝然道：“但是开刀取石，最危险的不是手术本身，而在随后的一两天时间。如果能够度过危险期，那就没事了。但若是出现变故，则万事皆休。” “那就好，哀家马上调集最得力的人手过来。”太后没在乎这最后一句话，自顾自点了点头，示意墨南湘去调人之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楚梦溪却眼前一晃，差点一个支持不住，直接栽了下去。 这一下让欧阳岚有些忍不住了，伸手一抓对方的腕脉后，急忙取出一枚丹药塞给了瑶姬，转而朝着墨南宸道：“心力耗尽，有些伤神，估计是七劫针用多了的缘故。我先带她回去休养吧，这宸阳宫你自己守着，让青青留在宫里，有什么事，她能料理。” “梦溪她，没事吧？”墨南宸还想问点什么，但是瑶姬已经将楚梦溪懒腰抱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也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这让他有些疑惑，但是此时担忧萧太妃的心思还是占到了上风，所以想了想之后终究是没有追出去。 “丫头，你姐姐是怎么啦？”只有太后，在进去看望萧太妃而动时候，拉住了青青低声道：“看她的身子，怎么这么差了？” “姐姐在处置人蛊之祸的时候伤了心神，这段时间又不断损耗心力，难以休养。”青青知道的多一点，但是却也没说出所以然来，但是这句话就已然让太后心头一惊，转而直摇头道：“你看着点她，别这么点灯熬油下去了。” “姐姐就是想得多了，回头我劝劝她。”青青没看到楚梦溪刚刚的样子，所以也不以为意，反而拦住了墨南宸的手，示意众人不要动萧太妃后，转而将太后等人都拉到了一边。 “大家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照顾，不会让太妃有事的。”她像个小大人一般，学着楚梦溪的样子倒是惹得太后连连点头。 此时众人当中没有谁真的会想到，朝外而去的马车上，楚梦溪直接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吓得瑶姬急忙将在外驾车的欧阳岚给喊了进来。 “少主，这怎么回事？姑娘的脉象怎么如此虚弱？”瑶姬见到欧阳岚没说完，但是脸色很明显的变了之后，心头一阵惨然，她刚刚已经看过脉象，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颗心才跟着沉到了海底。 “只怕要生一场大病。”欧阳岚叹了口气道：“最近这些事全都压在她的心头，犹如泰山压顶，需要她自己一点一点抽丝剥茧，逐个化解，消耗精力，触及此前的旧伤，全都压了上来，她这副身体如何能挡得住？这是真正的大病如山倒。” “那该怎么办？”瑶姬深深吸了口气之后道：“只是身体承受不住吗？那还是可以调理的，但是刚刚我发现姑娘的心力比之之前也要差很多。给萧太妃手术之时，七劫针只用了一次，就无法维持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冰焰丹的后遗症。”欧阳岚的这一句话，立即让瑶姬张大了嘴巴，脸色迅速变得黯然下来。此前楚家遇袭，楚梦溪以冰焰丹对敌，是真正的神挡杀神，鬼挡斩鬼。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这么强大的力量必然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事后楚梦溪却显得若无其事，所以没人真正想过这背后的问题。 “你当冰焰丹这么强大是因为什么？”欧阳岚摇了摇头，有些叹息道：“毒圣一脉和我们不一样，四大毒宗虽然也练毒功，但是却兼修武学，所以传人几乎都有不俗的武学造诣。但是她们毒圣一脉却不一样，几乎不会要求去学武，临阵对敌之际，也全靠毒功取胜。这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传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甚至于叔父还说过，有好几代毒圣是在全盛时期忽然夭折，可想而知，她们这一脉能够掌控中原之地，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那现在该怎么办？”瑶姬想了想之后，忽然看着欧阳岚道：“姑娘现在虽然毒功修为已经到了巅峰状态，但是她毕竟还年轻，底子不差。” “若无人蛊之祸，那自然没问题。”欧阳岚叹息道：“你知道人蛊之祸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体内潜力耗尽，短时间内无有他法可以弥补，若想恢复，那是比登天还难。” 这句话说得瑶姬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惨白，嘴唇开阖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欧阳岚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后面没说的话是，以如今楚家和她的处境，又如何能有机会安心静养？损耗的心神休养可不是吃点药就可以弥补回来的，那是天长日久，靠时间才能一点一点复原。但是现在对于楚梦溪来说，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有的对手都已经浮出水面，全都是大敌，这中间的运筹帷幄，除了她自己，只怕连欧阳岚都无法代替。所以只可能会是更大程度的消耗，而不是休养。这样点灯熬油下去，一旦真的心神耗尽，那么整个人只怕都有可能随时油尽灯枯，彻底没有转圜之余地。 “少主，帮帮她。”足足过了良久，瑶姬忽然拉住了欧阳岚，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是却让欧阳岚默然长叹一口气，露出一丝怜惜道：“我知道，你放心，有我在，至少，能保她一命。” 欧阳岚是难得这么郑重，显然，不仅仅代表了自己，更是在这一场中原角逐当中，将白驼山也押了进去，代表了白驼山的态度。 “多谢！”瑶姬连连点头，眉目之中泛起一丝泪花，她和楚梦溪如今的关系是真的很好了，对方的生死与她而言比自己更重要，能得欧阳岚这一句话，等于是得到了白驼山的承诺，和个人的感情无关。 但是此时，楚梦溪却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瑶姬，微微一笑，跟着缓缓替对方擦掉眼泪，声音也变得极为柔和道：“别哭了，我还没死。” “我养了个丫头，最后居然成了你的了。”欧阳岚自己也是面带凄然，不过随即强忍着笑道：“你说吧，打算怎么赔我？” “迟早都是一家人。”楚梦溪缓缓的坐了起来后，扫了一眼欧阳岚，意味深长道：“梦渺跟着你，我也放心，至少你能护着她，不像我，这一劫还没过去，就该想着找个传人，否则，毒圣一脉就要夭折在我手上了。” “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哪能让你半途而废呢？”欧阳岚咬了咬牙，也没理会楚梦溪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笑意，微微沉吟之后转而低声道：“现如今你的身体尚可，只需要多多休息，少操心一点，自然能维持，其他的事我来办，比拼脑子，我也不差你多少，又何必这么悲观？” “而且，我们穷尽医道之力，应该会有办法的。”说到这里，欧阳岚似乎带着一丝回忆，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道：“早年间曾经听叔父说起过，我白驼山有一种丹药，只是没说清楚，也有可能是年代久远了，所以我的记忆也出了点问题，但是我想我能找到，到时候等此间事了，我回去一次，帮你寻来药方，总能治得好的。” “生死有命，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欧阳岚的脑子又如何会有记不住的事情？所以楚梦溪也没在意，只是缓缓开口的同时，看了一眼车帘外面的天空，悄然道：“快下雪了，定王府该迎来大婚了吧？” “你是打算让萧太妃出席？”这句话让欧阳岚悚然一惊，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之后，随即苦笑道：“你这是打算给定王一个下马威，还是打算教训萧子远？” “他们两个如今还有区别吗？”楚梦溪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此时挂在嘴角的那一丝冷笑，却让欧阳岚只觉得自己犹如看到了鬼一样，连连摇头道：“你怎么想到这一层的？我可丝毫没看出来！” “那是你不明白萧子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楚梦溪的声音恢复了清冷，神色不动，话语声也犹如寒冰一般道：“他的心思大着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云开雾散 “王爷你让下，我来给太妃喂药。”宸阳宫内，在一片药香之中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青青守着药炉，连夜熬好了两副汤药，先后给萧太妃服下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王爷放心，太妃的脉象已经逐渐稳定，伤口也开始止血，这手术应该没问题了。”青青的这句话也算是让墨南宸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开始悄然松懈，只不过在见到萧太妃依旧没醒，反而有发烧的迹象之后，依旧带着一丝担忧道：“梦溪说要过一两日的功夫，如今这——” “发烧是个好迹象，王爷不用着急。”青青自己也是双眼通红，熬了一夜之后精神不太好，但是却摇了摇头，放下被子之后道：“发烧是伤口引起的，我给太妃服下的汤药有止血清淤，增强元气之效，虽然药性慢了点，但是好在循序渐进，固本培元，足以让太妃能扛过这危险的时刻。只要等到烧退了，那自然是伤口开始愈合的迹象。” “那母妃何时能醒？”青青说的话墨南宸听不太明白，但是对方脸上的笑容却让他一颗石头落了地，所以整个人都开始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不少。 “这个估计要烧退了之后才可以，我给太妃的汤药里加了昏睡的药。”青青摇了摇头道：“而且开刀取石，伤口太大，太妃若是醒了，只怕剧痛会接踵而至，到时候牵动伤口，才是大麻烦。” “我不太懂这些，全靠你了。”墨南宸微微一笑，缓缓坐了下来叹息道：“你的医术如今也这么好了，难怪梦溪可以放心的让你在宸阳宫照顾母妃。梦溪她——” “王爷现在才想到姐姐啊？”墨南宸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也惹得青青忍不住撇嘴道：“这都快到中午了，王爷也不去家里看看，姐姐现在的身体可不怎么好。” “光顾着母妃了，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该死。”墨南宸有些赫然，也顾不得再说其他，急匆匆的从宸阳宫冲了出来，开始直奔长郅坊而去。 不过此时凌云居内，墨南湘却已经提前一步赶到了，还带来了大量的滋补药材，只不过并没有见到楚梦溪。 “还在睡着呢，精神不太好。”瑶姬做了个手势，示意墨南湘别出声后，拉着她走下绣楼来到大厅内之后才苦笑道：“难得见到她睡得这么沉，想来是和萧太妃化解了积怨，放松了不少。” “姐姐太难了，所有的事最终都需要她出手解决。”墨南湘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楚家出事到如今，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却终究只能靠楚梦溪一人独自撑起来，不论是朝堂争斗，还是围绕着楚家的阴谋诡计，中间纷扰不断，却也只有那一袭白衣，始终给所有人以信心。 “我带来的这些药材有没有用？”一念至此，墨南湘急忙将自己从太医院搜罗来的药材清单递给了瑶姬，有些歉然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问了太医院半天，只问到了一个古方，说是可以调理气血，疗养精神，但是有没有用还不得而知。” “太医院还有古方吗？”瑶姬原本没什么兴趣，以楚梦溪和欧阳岚的见识，毒圣和白驼山两大传承的储备，都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药方，太医院更是不值一提。 “这是青囊药经里的方子？”不过她这一眼扫过之后倒是露出了微微的诧异之色，墨南湘带来的方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不过还没等她看完，身后就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后者，已经走下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瑶姬急忙上前扶着她半躺在软塌之上，转而皱眉道：“好像有点发烧了啊！” “着凉了，不碍事。”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去准备饭食，自己接过药方看了看之后，微微点头道：“太医院也不是什么传承都没有，只不过过于散乱，所以不成体系。” “那这方子对姐姐有没有用？”墨南湘才没兴趣管太医院的事，听楚梦溪这么说，似乎对这个自己搜寻过来的方子有点兴趣，当即道：“要不要让郑仁基过来一趟？这是他找到的。” “不用，青囊医经是当年医圣传下来的经典，各家各派都有些记载，但是大多都是外科之用，这种药方很少见。”楚梦溪闭着眼睛，精神依旧很倦怠，说了几句之后，强自打起精神道：“但是说到梳理气血，补气修神，却未必有多大的药效，只能算是辅助之用。” “那该怎么办？”墨南湘走到她身边，只觉得楚梦溪整个身体都滚烫无比，高烧之下，原本白皙的脸盘此刻晕红无比，这反常的景象让她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姐姐，你自己有没有办法啊？” “不必担心，这不是病，只是折损过大，需要养养。”楚梦溪勉力一笑，撑着对方站起身来笑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饭吧，吃过饭我再去睡会，也就无碍了。现如今，萧太妃只要脱离危险，我也算是放心了，即便是将来出了什么变故，至少对得起墨南宸。” “我倒宁愿她继续病着。”墨南湘帮着瑶姬将饭食摆好，然后亲自给对方盛了一碗小米粥，低声道：“姐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把宫里的御厨都带来，让他们现给你做。” “我这又不是要死了，你着什么急？”楚梦溪捧着碗，似乎想感受粥里冒出来的那一丝热气，微微摇头之后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必担心，楚家的事还未了，我不会就这么倒下去的。” “姐姐你越说越让我害怕，别说了，快吃饭吧，多吃点，总是好的。”墨南湘脸色惨白，急忙给对方布菜，同时朝着瑶姬道：“让小厨房做点养身体的，别再清粥小菜了，对身体无益。”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楚梦溪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说这种丧气话的，只不过她左右无计，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所以虽然是陪着吃饭，但是自己却几乎未曾动筷子。 “梦溪，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怎么样了？”楚梦溪吃的很慢，胃口也不怎么好，所以只有那碗小米粥喝了一半，其他的，几乎没有怎么入口。这原本让墨南湘眉头皱的更紧，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出口，外面墨南宸就犹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而且一上来就直愣愣的说了这一句，让她原本就烦躁的心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王兄你还好意思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宸阳宫那边有青青在，你守在那能干什么？”她气急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墨南宸毫不留情怒斥道：“姐姐为了你，损耗心神，折损气血，你这一整夜过去，就不知道来看看吗？你这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连我都来了，你还不来？你要干什么啊？” “我——”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墨南宸目瞪口呆，根本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此时的她却不敢去说什么，只能将目光转向楚梦溪。此时他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有异，俏脸之上红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甚至于连往昔白的仿佛要发光的素手，也是晕红一片。 “梦溪，你不会真——”这下让他顾不得和墨南湘争执，急忙走上前拉住了楚梦溪的手，但是却一下子被吓到了，脸色瞬间大变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你现在才知道？”墨南湘磨了磨牙，恨不得一口咬死墨南宸，怒斥道：“现在知道关心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楚姐姐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何用？” “对不起，我——”墨南宸被训得急头白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来是记着楚梦溪此前在宸阳宫的异状的，甚至于也曾想过要前来探望。只不过萧太妃那边刚刚动了大手术，而且青青也不熟悉宸阳宫内的人，所以这一耽误之后，他也渐渐的将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结果等到他再想起来的时候，还是青青提到了，所以此刻他心有愧疚，连看楚梦溪都不敢，坐在一旁，手足无措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把那笋丝拿过来。”他这副样子惹得墨南湘差点再度忍不住，不过楚梦溪倒是没多大反应，推了墨南宸一把，看着对方犹如呆头鹅一般急急忙忙帮着夹了几根笋丝之后，才忍不住直摇头道：“你们兄妹俩别忙着瞪眼了，陪我一起吃饭吧。” “唉，姐姐你多吃点吧，我气都被气饱了。”墨南湘叹了口气，一边帮着楚梦溪夹菜，一边摇头道：“这几天也没事了，四王兄大婚在即，想来也不会再继续闹腾，姐姐就在家好好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会和青青去做的。想来只要大婚结束，这阿史那云也就少了许多由头闹腾了，了不起，我去找皇兄，想办法把他们先赶到徐州去。他不在京城，光凭五王兄一人，也不值什么。” “大婚，是该来了。”墨南湘原本只是宽慰楚梦溪，但是后者自己却悄然间心头一动，原本端着的白玉碗，此时也不知不觉的放到了案几之上。 第四百七十六章 还差一个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宫里面，萧太妃在渡过了最初的危险阶段之后，恢复的也很快，只有楚梦溪，反而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为此，墨南宸几乎放下了所有的政事，每天往返在宸阳宫和楚家之间，浑然不顾其他，不断的想着法子给两边送去关心和各式各样的药材。 虽然办法比较笨，但是楚家这边，包括楚梦渺在内，倒也逐渐少了几分敌意，至少在凌云居里，见到对方的时候，不至于冷眼相对。 “姑娘，长公主送来了礼服，但不是按照凌阳郡主的品级定做的。”而墨北庭和阿史那云的婚期，也在这种等待之中快速临近。因为楚梦溪始终没有入住工部修造的凌阳郡主府，所以这种大的仪典活动，基本上服饰都是墨南湘提前准备好送过来。只不过这一次瑶姬接到之后却有些傻眼，这是按照宁王妃的品级来制作的。 “就这套吧。”楚梦溪看了看素白的冕服，倒是没有回绝，反倒是点了点头道：“今日墨北庭的大婚仪典，不会这么简单，她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只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又要姑娘您出面了？”瑶姬看着楚梦溪匆匆服下一枚养神丹后，强自打起精神梳洗，心疼之下，语气也带着一丝不忿道：“皇家的事他们自己处置就好，姑娘如今和宁王都退婚了，再穿王妃冕服，别人也会非议，到时候平白落别人的口舌。” “好了，知道你的好。”楚梦溪拉着对的手微微一笑，随即自顾自道：“这一次墨北庭大婚，出头的不是我，不必担心，萧太妃才是关键。我想，她肯定会想看清楚萧子远的反应，所以也只有穿上这宁王妃的冕服，才能让萧子远自乱阵脚。” “这样吗？”瑶姬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也不再开口。如果是萧太妃顶在前面的话，那么楚梦溪穿这套衣服，顶多就是刺激一下萧子远，那倒也没什么。毕竟在如今墨南宸心思已经坚定的情况下，只要萧太妃不发难，楚梦溪也不用费心费力去筹划什么，一切交给萧太妃自己，其实也不错。 “帮我梳妆吧，一会你也挑一件新衣裳。”见到对方不说话之后，楚梦溪拍了拍对方的手，示意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然后戴上此前墨南宸送的那两枚发钗，整个人虽然精神不太好，但是那种宛若天人的容颜，却在清冷的气质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的绝艳。 “姐姐，你真好看！”楚梦溪这边不施脂粉，所以速度很快，等到她换上衣服走出倚云居的时候，青青和楚梦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前者看着她顿时咬着手指头吃吃笑道：“今天八成那个阿史那云的风头都要被姐姐抢走了。” “阿史那云一个草原蛮夷，哪能和长姐相比？”楚梦渺显得不屑一顾，和青青一左一右挽着楚梦溪的手一边走一边冷笑道：“她和定王，那是歪锅配上翘锅盖，正好一对。” 两人一前一后，将阿史那云给贬的一无是处，惹得旁边瑶姬看了一眼楚梦溪，有些无奈道：“好歹也是草原明珠，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的话，只怕那些突厥人非拼命不可。” “走吧，时辰不早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楚梦渺之后道：“梦渺你单独乘车，代表楚家出席大婚仪典。” “我？”楚梦渺脚步一顿之下，有些犹豫道：“我可以吗？我有点害怕。” 她这是第一次正式以楚家当家人的身份出席这么大的仪典，以前有楚梦溪在，她只需要听从安排就行。但是如今在楚梦溪身着宁王妃服饰之余，就无法再继续代表楚家了。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我在吗？”话音未落，欧阳岚就从后面钻了出来，朝着楚梦渺一笑之后道：“我想了想，我其实也可以作为楚家人出席吧？” “噗！”他这一句话连瑶姬都没忍住笑出声来，绿姬更是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直接拍着欧阳岚的肩膀挪谕道：“少主，你打算入赘啊？那我和瑶姬怎么办？” “本少主那就打发你们两个回去继承白驼山，成不成？”欧阳岚的脸皮是比城墙还厚，浑然不理会脸色羞红，直接一头钻进了后面马车的楚梦渺，反而显得洋洋自得。 “走吧。”楚梦溪有些无奈，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欧阳岚喜欢楚梦渺，这一点几乎人人都能看得出来，至于将来怎么办，她也没继续多想，楚家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能够完成楚云飞的遗志，她就已经尽力了，至于能不能入赘，那也不重要。 不过这一出脑过之后，瑶姬倒是显得有些兴奋，难得的心情变好了不少，一路上还有空和青青讨论着这场全城瞩目的大婚仪典的布置。 “姐姐，成亲要这么铺张啊？”青青对于外面满城披红挂彩的场景有些不适应，所以看了看之后有些迷茫道：“姐姐以前嫁给王爷的时候，我也看了，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啊，就只有康仁坊那边挂了红灯笼，连地毯都没铺。这怎么还没到阜宁坊，就开始铺上红地毯了？” “想来是礼部在自作主张，这场仪典之后，朝堂之上只怕要有动荡了。”楚梦溪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陈玄礼在太后此前亲自提点的情况下依旧执意如此，只怕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借墨北庭的婚礼竖立世家大族的威信，皆以对抗数量日渐增多的寒门官员的冲击。但是这种奢华浪费的背后，却是打错了主意，逾礼逾矩之下，只会让皇帝产生更大的厌恶。 这不太符合墨北欢的行事作风，看起来似乎更像是陈玄礼在自作主张，只不过在楚梦溪看到阜宁坊的入口处，墨北欢居然亲自代替前去迎亲而不能迎宾的墨北庭的时候，眼中骤然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那原本掀开车帘的手，也悄然放了下来。 “他是早有准备，停车，原地等待长公主车驾，先不要进去了。”这道命令让瑶姬脸色一愣，随即快速明白过来，当即一把拉住马缰，让马车停在了一边。 不过此时楚梦溪虽然及时叫停了马车，但是墨北欢却已经看到了这一切，不顾其他人，径直上前，来到马车跟前笑道：“大姑娘这么早就过来，倒是让本王有些诧异啊，怎么？今日——” “哎哎哎，前面的人让一让啊，没看到楚家的马车来了吗？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啊？”墨北欢还没等到马车内的楚梦溪开口，后面一辆马车就直接冲了上来，而且是骤然加速，这一下将跟随墨北欢过来的那些宾客朝臣冲的四散而逃，大呼小叫声迅速传来，其中几个女眷甚至于直接跌倒在地，差点被马蹄子给踩中。 “你们想干什么啊？堵住阜宁坊的路口不让我楚家的马车进去不成？”欧阳岚在最后一瞬间拉住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和楚梦溪的车驾并列而立，他自己直接站在马车上，朝着所有人嚷嚷道：“楚相府的车驾到此，一个个的，不知道回避吗？想干什么啊？一群没见过市面的家伙，不知道现在楚相府和宁王府的车驾都到了吗？赶紧的把路让开，不然的话，惹得爷不高兴，拆了你阜宁坊的大门。” “欧阳少主！”这一番动静吓坏了其他人，也让墨北欢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盯着欧阳岚声音冷冽道：“楚相府这个词在这个时候用，只怕不合适吧？再说，你什么时候成楚家人了？这里又哪来的宁王府车驾？” “我在这里，这自然是宁王府的车驾。”车帘掀开，楚梦溪缓缓起身，出现在众人跟前，一袭白色冕服，飘若浮云，晃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目光一扫墨北欢后，声音同样冷冽道：“若是燕王殿下觉得自己听到楚相府三个字不顺耳，你可以选择，捂住耳朵，别听。” “大姑娘此言，只怕是自说自话而已。”墨北欢冷笑道：“你自己去问问，这里的所有人，有谁还愿意听楚相府这个名字？楚家一案虽说皇兄说要彻查，但是事到如今尚未有动静，维持原判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愿意听，就不要听。”楚梦溪没有下车，面容冷淡，徐徐道：“我没打算说给你们听，所以，燕王殿下觉得不顺耳，那就请让开道路，否则冲撞了你，那只怕今日这喜宴仪典就要染上血光之灾了。” “怎么？大姑娘要对本王动手？”墨北欢目带一丝不屑之色，摇头道：“本王要是不让呢？你和三王兄已经解除了婚约，如今却身穿王妃冕服，是想愚弄我皇家不成？我可不记得，宁王府只怕还没有你这位王妃的位置吧？” “你想管墨南宸的家事？”楚梦溪看着对方，目光如水，双眸之内忽然闪过一丝戏谑之色，轻轻拍了拍怀中的雪儿，示意对方安静下来后，似笑非笑道：“只怕你还没这个资格吧？” “燕王没有这个资格，那我萧家呢？”楚梦溪话音未落，阜宁坊里面，一行人快速走了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萧子远，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远远地就跟着怒吼道：“宁王妃的位置意属何人，只怕我还能说得上话吧？” “人到齐了？”萧子远身后的马车描金绣凤，奢华异常，虽然没有挂铭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的车驾，这也一瞬间让原本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萧太妃久违的出宫了。只有欧阳岚此时扶着楚梦渺下车之后，夸张的朝着周围张望了几眼后，忽然开口，打破了气氛。 “还差一个，马上人就齐了。”楚梦溪微微点头自语，没有理会萧子远，反而一句话说的墨北欢心头一阵咯噔，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谬之千里 “姐姐，迎亲的人马来了。”青青没理会其他人，侧着耳朵听了听之后，拍手一笑，打断了此时愈发紧张的气氛，笑道：“你听这声音，还有胡笳的声音呢。” “哈哈，青青耳朵正好，这下，人算是真到齐了。”欧阳岚哈哈一笑，显得乐不可支，扫了一眼墨北欢笑道：“燕王殿下，还不打算让道吗？定王的迎亲队伍可是马上就来了，到时候还挡着玄武大道，莫非是打算劫亲不成？别忘了，那可是你的王嫂。” 一句话一语双关，说的墨北欢脸色猛然间一突，转而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条大道，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这一耽搁之下，时辰也快到了，墨北庭的迎亲队伍一到，对于他来说，今天的谋划也就失算了。 “本王可没有要拦路的意思，欧阳少主最好别误会本王。”所以仅仅是一瞬间，墨北欢目光转向楚梦溪摇头道：“大姑娘今日若是身着宁王妃冕服进入定王府，只怕有些不妥。本王已经备好了新的服饰，还请姑娘——” “呵呵，这还真是见了鬼了，还有人当街拦着车驾，要求女人换衣服的。燕王殿下，这事要是传出去，那您可真是露了脸了，一举成名天下知啊。”欧阳岚啧啧连声咋舌，缓缓走上前笑道：“要不要本少主也给你准备套我西域的胡服，让你换换啊？就你这模样，不知道的，八成还以为你是西域的哪一个小国的胡姬呢。” “还不打算让路吗？”楚梦溪没管墨北欢，反而目光若有若无的看着萧子远，露出一丝冷笑道：“萧大公子若是觉得自己还有战力，不妨上前一试，今日定王大婚，陛下亲临，倘若萧大公子不怕自己露出马脚，就尽管上前吧。” “我要是不让，你还能当街动手不成？”萧子远哼了一声，走上前和墨北欢并肩而立，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反而语气越发生硬道：“我萧家可没有承认你的王妃身份，就别在这里自作多情了，否则的话惹人笑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有说过需要你来提醒吗？”楚梦溪站在马车上，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萧家，这个时候还能当得了宁王府的家吗？” “我自然能当——”萧子远几乎是不假思索，但是话音未落，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刚要开口的时候，那一直没有动静的萧太妃马车，此时终于有了动静。 描金的车帘在此时缓缓掀开，一名宫女搀扶着萧太妃缓缓走下了马车，后者此时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而且看得出来，能下车，已经是非常勉强了。 “姑母，您怎么忽然下车了？不是说——”萧子远赶紧上前，但是手上却猛然间一空，萧太妃没有给他搀扶的机会，反而直接绕道从马车的另外一侧走了过去。 “还好，伤口愈合还不错。”萧太妃下车，周围的其他人也随之行礼，倒是楚梦溪显得有些木然，似乎也有些意外对方此时就坐不住，所以也跟着走了下来，扫了一眼对方后，伸手一搭对方的腕脉，随即递过来一枚丹药，淡淡的开口道：“服下，可止疼痛。” “不用，哀家还没那么娇弱。”萧太妃没去接丹药，反而目光一扫对方直摇头道：“往日里看你针对哀家的时候，话风犀利，恨不得一句话能把哀家气死，怎么对付他们几个孽障的时候这么含蓄？难道是骂不得人吗？这点道理还用哀家来教你？” 这句话说完，直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连楚梦溪自己都目光一转，显然也没料到萧太妃会这么开口。但是对方，似乎却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浑然没有在意，甚至于连神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太妃打算帮姐姐一把？”只有青青，在一旁拍手笑道：“太妃是担心一会王爷过来了，看到萧子远欺负姐姐，会忍不住再打他一顿吗？” “不打一顿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萧太妃哼了一声之后，脸色反而好看了不少，转过头来冷眼一扫萧子远冷笑道：“南宸的王妃，萧家确实做不了主，哀家才可以。” “姑母你这是何意？”萧子远脸色一突，声音猛然间变了味道：“难不成姑母打算承认她楚梦溪的身份？” “那你以为呢？”萧太妃一把拉住楚梦溪的手，让其站到自己的跟前道：“哀家索性今日也说明了，不管萧家认不认，哀家对这个儿媳，没意见。” “姑母你疯了不成？”萧子远脸色一变，声音陡然间变得极为严厉道：“楚梦溪是宁王的生死仇人，姑母却认了她做儿媳，这是也不在乎他的生死吗？萧家绝不答应这件事。” “萧家不答应，本王答应！”一声怒吼震动天宇，恍若雷霆之怒在所有人耳边炸响，远远的，一道人影犹如闪电般纵马而来，人还没到，咆哮声就已经传来，也让原本想要开口的萧太妃一愣，但是随即目光转向了楚梦溪。 “哀家的儿子，没让你失望吧？”一袭黑色王袍冲了上来，墨南宸一跃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强行转身，快速落到众人跟前，也让萧太妃跟着点头不已，声音开始逐渐变得缓和下来。 “他从未让我失望过。”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墨南宸，楚梦溪悄然间露出一丝笑容，只轻轻一语，顷刻间变幻了天地颜色。倾国之姿，伴随着美目流转，惊艳了世间。 “哀家生了他，养了他，到了，却还是没有你了解他。”萧太妃倒是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感慨，此时的她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戾气，反而带着一丝放松，甚至于，还有一丝失落。 “本王的王妃，需要你承认？”不过，墨南宸没有听到萧太妃的感慨，心情急躁的他走到楚梦溪跟前，甚至于没有顾及到此时萧太妃尚且还拉着对方的手，转而横眉怒视萧子远道：“今日和亲仪典，我不想动手，你可别逼我一掌把你打出去。” “你敢！”萧子远脸色铁青，看着并肩而立的三人，一瞬间声音冰冷如霜，盯着对方厉喝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那是为了你好！” “笑话，杀人者，还敢说是为了我好？”墨南宸直指对方，冷笑不止道：“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告诉你，少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少了你的好心，本王还能多活几天。” “你什么意思？”萧子远想要上前，但是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竟是被墨南宸给强行拎了起来，脸色一惊之下，尚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扔了出去。 “砰！”在墨南宸的手中，萧子远犹如一团破布一般，被砸落远处之后，一口鲜血陡然间喷了出来，一下子让所有人一声惊呼。 墨南宸的手劲有多大众人都知道，但是萧子远的身手其实也还不错，不至于一下子被扔出去之后立马会受伤喷血，这明显不正常。 “萧子远的伤势不轻。”楚梦溪一扫萧太妃之后点头道：“被那晚墨南宸一击之下，伤了肺腑，无法运气，以至于如今，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以后，萧家人再敢出手，不必手下留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萧太妃看着挣扎着爬起身来，气息萎靡了一大截的萧子远，冷笑道：“哀家从此没有萧家这个血亲。” “还是萧太妃霸气。”欧阳岚在一旁打了个响指，朝着一旁的墨北欢嘿嘿一笑之后道：“燕王殿下，你身上应该不带伤吧？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日本少主坐镇宁王府，是没碰到燕王殿下，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跟着萧子远，抹黑去楚家啊？” “欧阳岚，话可不能乱说！”这一句话中的意义此时在墨北欢听来犹如一颗炸雷，让他脸色陡变，转而冷哼道：“你以为本王是偷香窃玉之人吗？” “那你肯定不是。”欧阳岚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但是乘人之危，趁乱下手，浑水摸鱼，这几款当中，总有一款适合你，你自己选一个吧？” “欧阳少主的汉话水平越来越高了，这三个词就是一个意思。”青青跟着点头不已，转而拉着楚梦溪道：“姐姐我们还进不进去？迎亲队伍都到那边了，你看那胡人的马车都来了。” “走吧，太后和陛下走的是御道，从另外一侧进入阜宁坊。”萧太妃扫了一眼墨北欢，带头往前而去，只一句话，说的对方脸色铁青，想要跟上去，却被墨南宸猛然间回头给逼得连退几步。 “失算了吧？”欧阳岚和楚梦渺拖在了后面，看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一会陛下要是问起来，你这个负责迎宾的王爷为何不在御道附近接驾，那可就糟了。这是迎亲大道，可不是御道。” “你管他做什么？自以为是的家伙，还真当自己是天星下凡，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成？跳来跳去，结果，还不是自己成了台上的猴子，被人耍而已。”楚梦渺哼了一声，拉着欧阳岚边走边嘀咕，话语是毫不留情，直说的墨北欢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和萧子远一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嘿嘿，燕王殿下，你当晚还真去过楚家啊？”欧阳岚猛然间回头，冲着墨北欢做了个鬼脸笑道：“夜路走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就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回总算是没说错吧？下次你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我可是难得留了个后手，居然被你碰到了。你可小心了，白驼山的毒，唐门只怕还未必有办法能解。” 第四百七十八章 步步错 “母妃，您和梦溪先进去吧。”墨南宸看了看萧太妃额头上的虚汗微微有些担心，转而目光转向楚梦溪之后，发现对方的脸色也不太对后，顿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道：“皇兄应该是踏着吉时过来，还要等阿史那毕忠，这还有些时辰——” “哀家还没那么虚弱，走到阜宁坊东门入口，差不多銮驾也该到了。”萧太妃摇了摇头，步履虽然缓慢，但是情绪倒是稳定多了，看了一眼楚梦溪皱眉道：“你的身子怎么也变差了？” “长姐的身子能好吗？这一年多，遭了多少罪？”楚梦渺有些心疼的扶住了楚梦溪，声音变得有些生硬道：“从宁王府到人蛊之祸，哪一次不是长姐拼了命才守住了这京城的安宁？若没有她，这大晋朝也别要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跟着沉默起来，萧太妃自己更是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她根本无视这一点，但是此时却一句话让她猛然间看了看这个走在她身边，浑身清冷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承受了所有人的责难，也扛起了这偌大京城的守卫重担，却从未说过一句话。即便是自己，也从未注意到，这个消瘦的身形，从楚家覆灭开始，就一直始终屹立不倒，并且成为所有人仰望的目标。 楚梦渺的低声啜泣让她叹了口气，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或许，楚梦溪并不是她理想中的宁王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到了如今这个关口，即便她还有意见，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有她，才自始至终，始终默默地守在墨南宸身边，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阴谋陷阱。 “还死不了，走吧。”这些变化楚梦溪自己，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拍了拍楚梦渺的肩膀，目光一如既往，率先走了出去，身形孑孓，飘飘摇摇，却始终不倒。 “萧太妃，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吧？”欧阳岚看了一眼萧太妃，声音凝然，却只说了这一句华，就追了上去，身后，青青和楚梦渺相视一眼之后，也一左一右，追随而上，没有丝毫的迟疑。 “母妃，我们走吧，梦溪，还是以前的梦溪，只是，许多事，都不愿意再开口了。”墨南宸叹了口气，扶着萧太妃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或许梦溪的心思没变，只是以前的她，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自己好好努力吧！”萧太妃声音低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缓缓道：“虽说我不喜她如今的样子，但是于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有她在你身边，若是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也能走得安心。” “母妃别说丧气话，你的手术很成功，以后慢慢休养，自然能好起来。”墨南宸嘴唇蠕动，想了想之后忽然道：“我找时间去问问欧阳岚，看看他有没有想到治梦溪的法子。总之，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萧太妃看着一脸坚定的墨南宸，叹了口气，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前面楚梦溪的身影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或许此时的她，已经理解楚梦溪的心思了，对于墨南宸，这种充满着阴谋诡计的时局，他离得远一点，知道的少一点，才是真的对他好。 阜宁坊内，几乎遍地是花团锦簇，隆冬时节，礼部联合内廷司，硬生生的以绫罗绸缎裁剪出了各式各样的绢花附着在花草树木之上，以红色地毯铺地，一路延伸到四面八方，让这里俨然成了春意盎然时节。无数的珍惜绿植和根雕摆设更是每隔三五步都摆放一对，沿着御道一路延伸去了远方。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全都是盛装出席，让定王府门口，花红柳绿，满眼青紫。 不过，这种奢靡华贵，却让萧太妃逐渐皱起了眉头，以至于到了阜宁坊东大门的时候，看着门口居然装上了镶金大门，顿时直摇头道：“礼部如此胡闹，违规逾矩而为，朝廷就没有人过问吗？” “那自然是故意的。”楚梦溪捏了捏眉心，接过青青递过来的养神丹服下去之后摇头道：“只是这一出原本是彰显皇家气象，炫耀富足，却十之八九，会弄巧成拙。” “阿史那毕忠应该会很识时务，不至于因此而生觊觎之心。”欧阳岚随手拨弄着镶嵌了玉石的花朵，想了想之后摇头道：“他如今可是处境不好，应该想不到这上面，反而会觉得大晋朝廷很重视突厥，所以才在和亲之时，大费周章，为阿史那云涨面子。” “阿史那云只怕不会这么想。”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悠悠道：“对于她和她背后的阿史那咄苾而言，大晋如此而为，那就无异于黄口小儿，持金游走于闹事，身无依傍，迟早都是他嘴里的肥肉。即便是如今的突厥没有如此实力，但是等到他们再度统一草原，铁蹄南下，这些，都将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早点提醒朝廷？”萧太妃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楚梦溪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必然也代表着皇帝也是心知肚明，但是看她的意思，却分明并没有提前提醒，反而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也是个机会。”楚梦溪看着远处御道尽头已经逐渐出现的御林军身影，声音也变得极为悠长道：“世家豪门，装点太平，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又如何能看得清楚明白呢？冷眼旁观，看看这场盛世大婚，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进来，那么将来，便有多少敌人，其实，也不错。” 这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但是却听得所有人一阵心惊肉跳，萧太妃自己更是脸色大变，转而看着对方那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摇头道：“楚家出了你，实在是太可怕了。你比你父亲还要心狠，不仅要和世家做对，还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世家来了。”楚梦溪回头一扫，随即饶有深意道：“只不过，如今连萧家都选择站在了燕王身边，做不做对的，真的很重要吗？如今是内外皆有敌，自然是不得不为。” “梦溪，你做了什么？”楚梦溪的话让墨南宸心头一震，随即情不自禁道：“今日是和亲大婚，倘若闹出大动静，只怕会让朝廷失了颜面。” “你别管了，大动静已经闹出来了，不过不是我，而是他。”楚梦溪看了看走上来的墨北欢没有再说话，而是目光转向前方的銮驾上面，微微点头后，退到了一边。 “陛下驾到！”郑大监悠长的声音在此时快速响起，包括从后方赶过来的墨北庭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齐身下拜，整个阜宁坊在随后都跟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朝拜之声。 这中间只有楚梦溪一人例外，独自站在人群中的她显得形单影只，但是却看着皇帝下了銮驾而无动于衷。从楚家出事开始，她就没有给皇帝行过礼。而对方，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甚至于主动点了点头。 “平身吧，朕和太后来得迟了，不过倒也没有耽误了吉时。”皇帝的兴致看起来很不错，只是这语气似乎哪里不对，招呼众人起身之后，也没有去理会今日的主角墨北庭，反而搀扶着太后走到了楚梦溪跟前。 “老三你怎么穿了件黑色的王袍？是朕给你的俸禄不够？”皇帝一扫墨南宸之后直摇头道：“连梦溪都换上了冕服，你的朝服呢？朕为了这场和亲大婚，连国库都快掏干净了，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丢朕的脸？不会穿的贵重一点吗？” “你自己看看，这些装点摆设，哪一样不是礼部精心挑选的？”皇帝自顾自的哼了一声后，话是越说越不对劲，也一句话吓得跟在墨北庭之后到来的陈玄礼等人脸色大变。这与其是说在责怪墨南宸穿的过于朴素，还不如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责骂铺张浪费了。 “陛下，这些微臣可都是提前具表上报过啊。”陈玄礼急急忙忙上前，试图解释什么，只不过这句话却说得并没有什么底气。事实上他确实上表提过这件事，但是他那篇表文，大多数内容说的其实是太后此前发现的逾矩的礼节问题，对于这些装点消耗一笔带过，根本没有罗列详细的清单。 “皇兄，若是国库难以支撑，不如这些花销由臣弟负责补齐吧？”墨北欢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太对，同时此前的疑惑在这一瞬间也尽数解开后，急忙笑道：“臣弟的封地这两年赋税还算不错，所以也能支持宫中府库消耗。” “是吗？燕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庶了？”皇帝哼了一声之后，忽然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朕稍后派人去燕地查一查，正好五大边军都去了燕北，钱粮损耗颇多，就将你封地的赋税暂时挪用过去吧。这件事你交代一下，朕会亲自派人过去，太尉府通知姜岩，让他酌情处置，不必请示。” “好了，不耽误老四的吉时了，母后，我们走吧，这个新娘子，只怕是等的有些着急了。”皇帝一句话说的墨北欢张口结舌之余，却浑然不理会后续的反应，反而自顾自的往前而去，同时朝着墨南宸道：“老三你带着梦溪跟朕一起过去，今日我们是长辈，坐等老四和阿史那云来敬酒。” “呵呵，燕王殿下，保不齐大婚之后，你就要改封号了吧？”欧阳岚咧嘴一笑，看着墨北欢有意无意道：“这就叫做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可惜了这些花花草草了，能不能回收再去卖点钱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婚 定王府从内到外，几乎全部翻修了一遍，大量的珠宝玉器摆放在各处，装点得美轮美奂，粉雕玉砌，勾栏瓦弄，一片珠光宝气，配上冬日里随处可见的绢花，宛如一幅春日景致。 只不过此时，王府大厅内的所有人却丝毫没有喜意，即便是作为客方的阿史那毕忠也显得有些不安，时不时的看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张大着嘴巴有心想要打破这种尴尬而肃杀的气氛，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时候甚至于连墨北欢都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太后，也只有她这个皇族之中辈分最长的能够改变这一切。 “陛下，先行礼吧。”太后微微点头，也不想耽误了吉时，所以扫了一眼站立不安的墨北庭之后缓缓开口，算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新人行礼，恭拜皇亲，承天之运，继民所向，大婚之始，万象更新。”陈玄礼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喜悦高亢，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所以这显得有些颤抖。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因为汉室从未有过草原公主嫁入中原王朝的先例，所以礼部能够整理出这一套完整的大婚仪程，实际上已经是尽力了。既参考了汉室皇家公主大婚的礼仪，同时也和突厥那边充分商议过，算是两两族礼节融为一体，形成了如今这样的流程。 丝竹之声开始缓缓奏起，墨北庭和身披翡翠宫服的阿史那云开始在向太后，萧太妃等一众皇族长辈行礼完毕之后，转到了皇帝和皇后跟前，意味着家礼结束，开始行臣子之礼。 两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礼节变化，所以即便是身边全都有人全程提点，但是依旧有些慌乱。好在此时在场的文物群臣等算是暂时摆脱了此前的压抑，也没人在意这种时候出现的混乱，全都笑呵呵的看着两人三拜九叩，跪伏于地。 “平身。”皇帝缓缓起身，脸色好看了不少，只是声音之中似乎依旧带着一丝怨气，盯着墨北庭看了看之后才点头道：“大晋和突厥和亲，开古往今来所未有之大事，朕也是感怀上苍垂怜两族百姓，期待以此次和亲为始，开启和平之征程。朕对你们有期待，希望你们婚后不仅要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更要携手共进，让边疆各地，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不负朕之所望，不负黎民之所愿。” 皇帝的话是有感而发，所以逐渐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下来，不论如何，和亲能够开始，并且一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这个皇帝算是完成了一项壮举，成功的让草原公主嫁入汉室，同时让突厥向大晋称臣，让北部边疆在阴山附近出现了一个缓冲区域，这对于大晋的发展有着巨大的作用。 “多谢陛下，外臣阿史那毕忠谨记教诲，必会转告我族可汗，奉守陛下所训，为两族交好，竭尽全力。”阿史那毕忠几乎是同时恭敬行礼，满脸激动。和亲在突厥一方，是他一力推动，如今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让他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这使得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 “多谢皇兄，臣弟一定不负所望。”墨北庭咧着嘴行礼，目光有些不敢去看皇帝，倒是阿史那云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阿史那毕忠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时候，一瞬间只能跟着墨北庭一起行礼。 “好了，皇后，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吧。”皇帝似乎对于这一幕很满意，转头看了一眼皇后笑道：“朕这个兄长可是寒酸得很，就看皇后的了。” “陛下说笑了，这大婚仪典盛世繁华，臣妾不过是算是锦上添花而已。”皇后一招手，从身边宫女手中的玉盒中取出一枚发钗递了过去笑道：“这是昔日本宫赔皇帝接见南海使臣时佩戴的紫阳钗，今日送给你，希望你能和四王弟永结同心，不负陛下所望。” “紫阳钗？”阿史那云有些不太明白，但是这紫阳钗以南珠为君，配以金丝，镌刻出了一片紫气升腾之相，倒是精致异常，尤其是皇后亲自给她戴在发间之后，更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这紫阳钗和凌阳郡主的九凤钗相比，哪个更好？”阿史那云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看了一眼楚梦溪头上的九凤钗，忽然朝着皇后发问，也一句话吓得周围所有人全都眉心一跳。 “云儿，你在胡说什么？”阿史那毕忠脸色一变，随即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你胡说八道的地方？皇后亲赐紫阳钗，那是对我突厥一族的看重，你想干什么？这岂是你能置喙的地方？” “阿史那亲王，算了。”皇帝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阿史那云之后，转而边走边道：“九凤钗非同寻常，那是太后所有，除了凌阳郡主，从未被外人所得，历来只传后宫皇后，所以无有相比。” “那岂不是说，凌阳郡主位同皇后之尊了是吗？”皇帝再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座位之上，而且这句话也不是对阿史那云说的，但是后者却依旧不甘心的追问道：“莫非在陛下的眼中，阿史那云的定王妃也比不过凌阳郡主不成？” “凌阳郡主位同长公主，有临朝之权，出没宫廷重地无需通告，进入朝堂之上不需圣命，本朝之中，只此一人。”皇帝一瞬间脸色变得冷冽了不少，目光一扫阿史那云之后，冷然道：“而且，她是宁王妃，品级在皇族之中，独一无二，即便是长公主，那也不能与之相比。定王妃你想说什么？” “今日是我突厥和大晋和亲，陛下难道不该赐我一项特权，以保我平安吗？”阿史那云对于皇帝脸色的变化置若罔闻，反而进一步道：“突厥远距中原万里之遥，臣女在汉地，独自一人，难免有被他人欺凌之事发生。陛下倘若为两族和平考虑，也该让臣女有和凌阳郡主一样的权力才是。” “也就是说，朕若是不给你这样的权力，那就不是为两族和平考虑了？”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史那云，一字一顿道：“你这是拿两族之大事来威胁朕不成？” “陛下，请陛下息怒，我突厥一族从未有过此念，这都是阿史那云年幼不懂事，妄自尊大，将两族和平当儿戏，还请陛下恕罪。”阿史那毕忠脸色变得阴沉无比，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史那云之后，急忙向皇帝请罪。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楚梦溪能有这样的权势地位，那是靠着一连串的努力付出，加上阴差阳错的运势得来的，即便是重来一次，皇帝也未必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此时阿史那云的行为，无异于是在逼迫皇帝给她同样的地位，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皇兄，阿史那云，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墨北庭嘴角动了一下，吞吞吐吐的摇了摇头，只不过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小，似乎也有些犹豫，在这个时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也没人在意他的态度。 和墨北欢和墨南宸不一样的是，他是早早被册封就藩的藩王，和前者驻京执掌大权的亲王不一样，本身就没有参与朝政的权力，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在意他的想法。 “那她是什么意思呢？”不过皇帝此时却明显意有所指，冷笑一声之后盯着墨北庭道：“那你说，朕该不该给她这个权力呢？是不是朕和太后，还要给你的王妃也送一块凤至令牌和龙御令牌啊？” “臣弟不敢！”墨北庭一下子跪了下来，连连摇头，阿史那云要权力，但是不代表他真的有胆子可以和皇帝正面相抗衡的胆子，只一句话就让他不敢再抬头。 “陛下偏爱凌阳郡主，偏爱宁王，对于定王好歹也要怜恤一点吧？”阿史那云梗着脖子继续道：“我只是想得到一样的待遇，又不曾出格，还请陛下明白阿史那云的一番心思。我从漠北嫁入汉地，举目无亲，左右皆是外人，要一点权力傍身，也是情有可原吧？” “你说对了，朕确实偏爱梦溪。”皇帝盯着阿史那云看了半晌之后，回头朝着楚梦溪点了点头，目光一转，摇头道：“梦溪出身楚家，有楚相言传身教，于朕之国事，助益良多，这一点，满朝文武，无有人能与她相比。朕给她的权力，那是为了国之大事，你自己去问问朝中大臣，有谁能比得了梦溪？” “男子尚且不如她，更何况女子？”皇帝冷冷的一甩袖子，起身道：“朕今日把话撂在这，不仅是你们这对新婚夫妻，宁王妃手握大权，通行大晋朝野，任何人休要与她相比，也没人能比得了！” “大晋一朝，就出了她这样一位奇女子，朕，自然要给予无上之权，否则，后世史官，只怕就要说朕识人不明了。”皇帝一扫众人，转而道：“大婚仪典既然已经结束，朕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夫妻俩自己宴请宾客吧？” “皇兄，这礼还没行完——”墨北欢上前试探着指了指墨南宸和楚梦溪道：“三王兄和郡主这还没有——” “不必了。”皇帝摇了摇头，哼了一声之后冷笑道：“朕是得给老三多加点尊号，不然的话，你们就不知道，那是你们的三王兄，这朝堂上下，也就不知道谁是宁王和宁王妃！那是你们的兄长和王嫂！” 第四百八十章 一地鸡毛 “妹妹不跟哀家一起回宫吗？”皇帝一走，太后也缓缓起身，但是在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萧太妃之后，顿时皱眉道：“我们几个老的走了，他们才热闹的起来。” “太后先走吧，萧家的事还没处置完。”萧太妃摇了摇头，一扫墨南湘后忽然道：“湘儿你也留下，陪着梦溪，她身子不好，这几天你住在楚家照顾她。” “也好。”太后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萧太妃的转变很满意，所以也没理会张口欲言的墨北庭，径直起身离开，根本没有要接受阿史那云即将开始的接下来的礼节参拜。 “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啊？”一时之间，整个定王府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在一阵徘徊之后全都转到了墨北欢身上，惹得后者直接皱眉道：“太后和陛下虽走，但这不是还有太妃在吗？再说了，三王兄还在这坐着，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吗？让我们都敬着三王兄，那接下来的礼节就请三王兄主持吧？” “我主持什么？”墨南宸漠然道：“陛下和太后走了，这定王府的大婚也就算是结束了，该怎么办那是人老四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三王兄的意思是，这礼部排好的大婚仪典就这么半途而废了是吗？”皇帝不在，墨北欢似乎也变得硬气起来，听到墨南宸的语气硬邦邦的，顿时毫不犹豫回击道：“那这靡费千万的大婚还能就换来一地鸡毛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墨南宸冷笑道：“和亲大婚，重在实质，不在浮表。你看看如今成了什么？为了这场大婚，朝廷花费多少？倘若把这些银钱花在两族和睦互市上，又能多活多少百姓？你在这京城内堆山填海，你可知，在千里之外的边陲之地，还有多少两族百姓，衣食无着？” 墨南宸一番话是说的掷地有声，而且一贯如一的直截了当，只说的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沉默起来，阿史那毕忠更是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目光中露出一丝浓浓的赞赏。 “那也不能这么说，这和亲大婚，乃是两族的颜面，自然要越隆重越好，如此才能彰显两族交好之意，我想漠北的突厥王庭若是听说东屿公主的大婚仪典热热闹闹的，想来也会对我大晋更有信心吧？”原本这一番话说的墨北欢都张口无言，和墨南宸打交道，对方的死理和固执有时候能让你一肚子的理由和借口都陷入无用的地步，只能被逼着和对方一样。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萧子远从后方忽然开口，一下子打破了沉默，也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说的倒也是，中原富庶，我嫁给当朝亲王，若是这和亲大婚都寒酸的话，那漠北的我族部众，有如何能够信服大晋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如果没有好处，又何来的和亲？我族将士也不会答应。”阿史那云虽然是顺着萧子远的话嘀咕了一句，但是很显然，这句话在此时听来却显得刺耳无比，直接让墨南宸霍然起身。 “那照你的意思，也好办。”楚梦溪一把拉住了墨南宸，缓缓开口道：“让户部立即在朝廷府库里给你修个房子，以后你就住在里边别出来了。想来，天下之大，还没有什么地方比户部的库房更富庶了，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就去看库房吧，那里还清净。” “噗嗤！”楚梦溪的声音一贯的清冷无比，缓缓而来，但是架不住这话却说得调侃无比，两厢一对比，让墨南湘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也瞬间让所有人哗然不止。 “大姑娘这是什么话？今日是定王大婚，要开玩笑也不是这般开法吧？”墨北欢脸色铁青，盯着楚梦溪一字一顿道：“难道大姑娘也对这和亲有异议不成？” “没异议，只是在算，这场大婚到底花了多少钱。”楚梦溪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道：“陛下刚刚说了，这和亲的钱打算从燕王的封地去收，但是据我看来，只怕光凭燕王一家的封地还不够吧？到时候说不得徐州也会被户部接管。” “楚梦溪，你说什么？藩王封地，那也是你一个外人能置喙的？”这句话让墨北庭脸色大变，转而怒喝道：“本王的封地，那是陛下所赐，是本王私人所有——” “陛下能赐，自然也能收。”楚梦溪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反击对方冷笑道：“你自己没听清楚吗？徐州比燕地富庶多了，收了徐州，大概也就能抵消这满城瞩目的和亲大婚花费了吧？” “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妄议皇族封地大事，你有什么资格？”萧子远有些急不可耐的反击道：“定王封地——” “住嘴！”萧子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怒喝打断，萧太妃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盯着对方怒斥道：“她没资格，那你就有资格了？你是皇家人吗？你能代表皇帝吗？今天是定王大婚，还是你大婚啊？混账东西，当哀家死了不成？我的儿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训斥了？给我滚出去！” “萧太妃，这样不合适吧？”墨北欢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萧太妃后转而道：“萧大公子也算是——” “那你也闭嘴！”萧太妃毫不迟疑反口呵斥道：“哀家在此训斥萧家人，轮得到你来插嘴吗？莫不是你也觉得这萧家人我都管不得了？” “哀家今天也把话放在这，以后宁王妃便是楚梦溪，朝廷主公以后还请记住了，哀家就这么一个儿媳，宁王妃是超品王妃，在整个大晋皇族当中，位分最重，谁敢对她不敬，哀家，决不罢休！便是没有萧家，哀家也足以护住自己的儿媳。”萧太妃手中拐杖一顿，盯着所有人冷笑道：“哀家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这一句紧接着一句的话显示着萧太妃自己的决心，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依旧没有变，但是却说得所有人脸色一变。以前的萧太妃针对的是楚梦溪，但是今日，却一改往常，几句话，就足以让所有人赫然一变。 “呵呵，大姑娘这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萧太妃都对你刮目相看！”墨北欢看了一眼众人之后，转而徐徐道：“本王可从未看出，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我也看不出来，燕王殿下居然能让萧子远对你俯首听命。”楚梦溪目光一转，同样目光一扫萧子远，似笑非笑道：“萧大公子，你确定自己是听燕王的吗？” “你少在这里——”萧子远刚要反唇相讥，却瞬间被萧太妃冷眼一扫后，后面半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哀家的话你没听到是吗？”萧太妃冷笑道：“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孽障东西，以后别去宸阳宫找哀家，以后萧家人也绝了心思，自己好自为之。” “梦溪，别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随哀家回去，他们的大婚，爱怎么样随他。”萧太妃一扫楚梦溪之后，看着墨北欢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场闹剧打算什么时候收场。” “走吧，闹到现在也是时候结束了。”楚梦溪点了点头，起身缓缓道：“定王大婚，举世瞩目，注定会载入史册，千秋之后，孰是孰非，必然会有定论。” “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墨北欢冷哼一声之后，目光紧随楚梦溪冷笑道：“大姑娘是觉得今天的大婚闹出了什么笑话？你是在笑话陛下还是笑话和亲？” “我是在笑话你。”楚梦溪只一句话，直接说的墨北欢愣在了当场，但是她自己却自顾自道：“从突厥使团南下到现在，你上蹿下跳，最后得到什么了？阿史那云嫁给了定王，萧家也转向了定王，你，得到什么了？” “楚梦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萧家何时——”萧子远瞬间色变，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却只看到了楚梦溪径直离开，身后墨南宸紧随而至，却在路过他跟前的时候冷眼一扫，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鄙夷，让他连退数步，转而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墨北欢望了过去。 “哎呀，这下，这大婚才算是完结了。”欧阳岚看着全场所有人被楚梦溪这一句话给震得目瞪口呆之后，忍不住哈哈一笑，朝着墨北庭笑道：“恭喜定王，大婚幸福，那个永结同心啊。” “永结同心？我看就是同床异梦而已。”楚梦渺和青青一边走一边嘀咕，声音却大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一瞬间点破了楚梦溪最后那句话中隐藏的另外一层含义。 在这种时候捅破窗户纸，等于是将所有的矛盾全都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让墨北欢一瞬间脸上火辣辣的，和亲之中，他竭尽所能所想要得到的，被一句话轻松击溃，原本网罗的所有关系，也经受不住这一轻飘飘的一句话。 “叔父你也要走？”足足半晌之后，当在场的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史那云看到阿史那毕忠都起身往外走，顿时眉头紧皱道：“叔父也不给云儿面子不成？” “和亲结束，如今你的大婚也已经尘埃落定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即日就会向陛下此行，回归草原。”阿史那毕忠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你是什么心思我管不着，我只知道，突厥和大晋和亲已成，草原族人亟待抚慰，如今我是该回去了。至于你，我想刚刚宁王妃说得对，你已经嫁给了定王，往后，就是汉家的儿媳，和草原无关。” 阿史那云脸色大变，连退几步后，却见到阿史那毕忠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厅，那决绝的背影让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一阵惊恐和担忧，她的大婚是结束了，但是草原，只怕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决裂 “哎哎哎，你别走，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下。”楚家门口，墨南宸刚刚将自己买来的东西送进去，就被欧阳岚给拽到了一边。 “知道毒圣妹妹今天最后那几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吗？”欧阳岚指了指里边，见到没人之后，顿时拉着对方坐在门槛上道：“知道谁会触动最大吗？” “墨北欢啊，这个我看得清楚。”墨南宸不假思索道：“他一番辛苦，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被梦溪一句话将所有的努力全都给点破了。” “知道就成啊！”欧阳岚缓缓起身笑道：“不过于你而言，可能还有事没处置完，所以不能光把心思都放到毒圣妹妹身上，不然的话万一被人给算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梦溪这身子什么时候能够好转？”墨南宸没心思去顾忌别的，反而一说起这事，顿时皱起了眉头道：“你是白驼山的传人，难不成还能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吗？我看唐门的人手段层出不穷，怎么觉得你好像比他们差不少呢？”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欧阳岚被对方这一句话差点气得半死，也没心思去说其他的事了，一边推着对方一边道：“你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毒圣妹妹的身子需要静养，这是医道，又不是毒功，你没见她自己暂时都没什么办法吗？止劳止思，忧思伤神你懂不懂？” “那交给你了，需要什么药材你直接跟我说，就算是调动大军，我也会把药材给你找回来的。”墨南宸叹了口气，欧阳岚虽然言行无忌，但是能让他说出这种话，足以让他一颗心都沉到了海底。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干着急，所以半晌之后只得怏怏而归。 “王爷，太妃派人传话，让您去宸阳宫一趟。”此时月儿的话倒是让他悚然一惊，转而看了看天色之后皱眉道：“这宫门都快关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萧恒回来了。”月儿只这一句话，让墨南宸顾不得去换衣服，匆匆出门，一路狂奔，敢在下钱粮之前，来到了宣武门门口。 “王爷不用担心，陛下刚刚传下话来，让老奴守着宣武门门口，等待王爷进出。”宣武门门前，郑大监悄然出现，一句话让墨南宸脸色一变，随即道：“萧皇舅见到陛下了？” “他回京述职，自然要先去承明殿见过陛下，然后再去宸阳宫探望太妃。”郑大监点了点头，转而道：“王爷快去吧，陛下说今夜宸阳宫或许有一场恶战，王爷当慎重行事。” “代我转告皇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他失望。”墨南宸只是一愣，但是随即一路直奔宸阳宫而去，话音刚刚落下，人就已经消失在郑大监跟前。 他是超品亲王，可以宫中乘马，所以知道宸阳宫门口才停下，进去的时候，萧恒和萧子远已经在等着他了，而且萧恒的死人脸上也没有丝毫而动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只有萧子远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有开口，一时之间宸阳宫内变得格外的安静。 “姑母的身子如何？怎么突然就病重至此？”足足过去了良久，萧太妃出来的时候，萧子远才仓促之间开口，只是话却说得寡淡无味。 “死不了，虽说挨了一刀，但是好歹除了病根，取出了结石。”萧太妃摇了摇头，没去管萧子远，目光转向萧恒之后道：“你这么着急来宸阳宫，想来是见过皇帝了吧？” “政务上的事不必担心，萧家还不至于在这上面玩心计。”萧恒声音幽幽道：“只是有件事我不解，妹妹为何对楚梦溪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就因为她给你看了病？” “不是给我看了病，而是看了心病。”萧太妃目光变冷，但是声音却显得缓和下来道：“知道我的心病是什么吗？” “自然是宁王。”萧恒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即道：“楚家和宁王之间是什么仇恨妹妹该清楚，我们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将她赶出了宁王府，您一朝改变主意，岂不是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是吗？”萧太妃盯着对方冷笑道：“到底谁才是狼？老三和梦溪的关系为何变成如今这样，你是否要跟我解释一下？” “姑母这话何意？”萧子远勃然色变道：“宁王因为处置楚家的事，那自然是和楚梦溪有灭家之仇，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和楚家有灭家之仇，那背后的主谋是谁？”萧太妃一拍案几，盯着萧子远冷笑道：“我问问你这个孽障，萧家在楚家一案中到底做了多少事？你有和老三说清楚吗？别告诉我你当时在外地，你萧子远的本事，别人不清楚，难不成哀家也不知道吗？楚家到底有没有罪那是你们能插手的事情吗？” “现在不是讨论楚家有没有罪的问题。”萧恒咳嗽了一声，制止了萧子远后，转而继续道：“楚家一案事成定局，有罪没罪那都是朝廷的处置，但是对于楚梦溪而言，宁王就是杀害他一家的刽子手，妹妹承认她的身份，难道就不顾惜宁王的安危吗？万一她要对宁王出手，该如何防备？” “这不用你来操心！”萧太妃重重的哼了一声后，盯着萧恒道：“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哀家问你，萧家背着哀家都做了什么？今天给你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 “姑母你可不能听信她楚梦溪的鬼话，萧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姑母你本是萧家人，我们如何会瞒你？”萧子远连连摇头道：“我和宁王那是血亲——” “够了！”萧太妃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萧恒道：“我让你说，你们萧家都做了些什么？萧子山那个孽障人在何处？今日倘若你有一句假话，那以后哀家和萧家一刀两断，从此各奔东西。” “妹妹你什么意思？”萧恒的死人脸终于有了变化，声音陡然间变得极为严厉道：“你要和萧家一刀两断？你是萧家人，宁王是我的外甥——”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萧太妃冷笑道：“哀家虽然糊涂，但是还不至于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到现在为止，你还是不想说是吗？那好，哀家来替你说。” “从楚家一案开始，你们就在谋算南宸，把他当做你萧家还有世家豪门铲除楚家的刀。”萧太妃冷笑道：“为此，你们不惜联合乔灵儿欺骗南宸的感情，欺骗哀家，好让南宸对楚家出手显得名正言顺。” “姑母，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萧子远连忙摇头，看了一眼墨南宸之后转而道：“乔灵儿的事可是和萧家无关，她是——” “那和你是不是有关？”萧太妃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要不要哀家给你找个证人来？你以为自己做下的事真的天衣无缝吗？楚家地牢里关的人若非关系到你的要害，何至于萧子远和萧子山连续两次夜袭楚家吗？” “别忘了，喜儿的父母已经找到了，而且，萧子远和墨北欢墨北庭他们费了那么大劲也没把人带出宁王府，你以为他们不会开口吗？”萧太妃盯着萧恒怒喝道：“你今天就告诉哀家，这些事你有没有份？萧子远为何会和墨北欢他们混在一起？萧家是不是打算支持墨北欢争夺东宫之位？” “姑母，你别听风就是雨。”萧子远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急道：“萧家如何会支持燕王？我们要支持，那也是支持宁王，放着自家人不——” “好啊，那你说，乔灵儿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萧太妃怒斥道：“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墨北庭不是墨北欢，他还没这个脑子谋算这些事，背后的狗头军师就是你吧？” “姑母为何会听信楚梦溪的话，而不相信自己的侄儿？”萧子远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脸色扭曲道：“她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 “因为哀家不糊涂！”萧太妃冷笑道：“你萧大公子躲在背后，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唯独乔灵儿这件事，你说不清楚，别人不清楚，我知道，乔灵儿是你领着进京的，若是没有你，老三能认识她乔灵儿吗？” “就算是宁王因为子远结识乔灵儿，那又如何？”萧恒冷然开口道：“他又不知道乔灵儿和定王还有那段往事？” “是吗？”萧太妃冷眼一扫萧子远，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以前怎么和哀家说的？要不要哀家再帮你回忆一下？是谁告诉哀家，乔灵儿是他结伴进京的？一路上相熟，知道对方的性情，是宁王妃的不二人选？” “这中间的种种，哀家已经想明白了。”一句话让萧子远愣在了原地，没有办法再开口后，萧太妃缓缓坐了下来，看着萧恒道：“萧家想要做什么，从今往后，都与我母子无关，我嫁入皇家，那就是墨家人，以后你们父子想要做什么，不必告诉我，我也不会帮你们。这一切哀家都会和皇帝说清楚，萧家的外戚身份，从今日开始，全部作废。” “老三，你是朝廷亲王，一切要以朝廷为重，对萧家不必手下留情，哀家就当没有这个娘家。”萧太妃目光转向墨南宸，斩钉截铁道：“从今往后，你是楚家的女婿，楚家所有的一切，你都要帮着梦溪承担起来，包括为楚家洗雪冤屈，查清背后的真相！该是谁的罪，就要算到谁的头上，绝对不能放过一人，也绝对不能为任何人背上黑锅！” “呵呵，太妃是要和我萧家决裂是吗？”萧恒这个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盯着萧太妃一字一顿道：“那好吧，我倒要看看，倒下去的楚家还能不能回光返照！”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朝局变动 “老三，阿史那毕忠走了吗？”和亲大婚，一地鸡毛，但是伴随着阿史那云成功嫁入定王府，这场涉及到草原和汉地的联姻算是结束了。虽然仪典上闹出了诸多不愉快，但是就大局而言，不论是墨南宸还是阿史那毕忠，都是坚定的维护者，至少，在短期内，两边都会竭尽所能维持这段联姻带来的和平局面。 “预计脚程快的话，已经进入河东地界了。”墨南宸点了点头，随即道：“冬季雪寒，互市虽然已经开始，但是除了粮食之外，其余物资还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交割，这一点阿史那毕忠清楚。” “好啊，冬季漫长，突厥需要消化，正好我朝廷内部，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皇帝放下茶盏，看了一眼众人之后，目光转到了墨北欢身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道：“那就从老五开始吧，说说你工部为了这场大婚，和礼部一共花了朕多少钱啊？有多少是从户部拨付出去的，还有多少是内府支付的？” “启禀皇兄，关于和亲的开销，臣弟已经具本上报，中书省也已经开始审核。”墨北欢神情微微一顿之后，见到皇帝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似乎就等着他继续开口之余，只得咬牙继续道：“此次定王大婚，费钱一百二十万贯，珠玉珍宝一十三车，绸缎两万匹，动用工部在册工匠三千五百人，征调民夫两万人。” “好了。”皇帝打断了墨北欢的话，朝着所有人道：“诸位都听到了吧，这些花费到底是多是少？民间百姓又有什么议论你们都知道吗？” “陛下，和亲大婚事关边陲安危，不是区区银钱多少所能计算。臣以为，别说只是一百二十万贯，便是再加一百二十万贯，只要和亲一事能成，那也不冤枉，甚至于很合算。”如果说工部花的这些钱是墨北欢点头的，那么这些花费实际上是根据礼部的要求来核算的，所以皇帝的话落下之后，陈玄礼急忙道：“至少，比起宁王此前三次北征，这一次花费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且也不用牺牲将士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就造就了这场盛世大婚是吗？”皇帝哼了一声，盯着陈玄礼道：“所以你们礼部的意思是，这场大婚并没有靡费银钱，反而是物超所值？老三，你来算算，这总计花了这么多钱，能抵得上多少军中消耗？” “皇兄若是觉得消耗太多，臣弟此前有言在先，可以从臣弟的封地赋税中扣除，臣弟绝无怨言。”墨北欢抢在墨南宸之前开口道：“为朝廷弥补消耗，臣弟责无旁贷。” “看起来燕地这几年民生很好是吗？”皇帝似笑非笑道：“朕已经让太尉府传令姜岩了，燕地从现在开始，军政一体听从他的命令，五大边军消耗就从燕地出了。” “臣弟，领命！”皇帝这句话透露出来的含义和此前在定王府说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了，这不仅仅是在收拢财权，而是将燕地所有的军政大权全都交给了姜岩，这性质就一下子全变了。 “陛下，这之前不是说好了，让萧大将军去燕地坐镇后方，协调边军的吗？”柳橙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出列。皇帝这一出等于是将中书省此前的建议全部推翻，也让萧恒一下子没有了着落。 “派人去协调，有姜岩自己处置快吗？”皇帝摇了摇头道：“姜岩的能力朕相信，朕也不想给前线将领掣肘，朕好不容易将五大边军全部调到了前线，那就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 “皇兄所言甚是。”墨南宸当即点头道：“臣弟觉得，军政一体，在当前情况下，尤其是燕北之地，甚为合适，也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调动边地之人力财力，支援军前。让沿途运输所耗降到最低。” “说的是啊，从江南和中原输送钱粮北上历来都是消耗太大，即便是漕运，那也是十之五六都要消耗在途中。边地每出一份钱粮，都是给朝廷省下五六份之多。”皇帝这句话倒是让柳橙无法再开口了，这是在避重就轻，将边疆钱粮损耗的事情拿了出来，但是对于萧恒的安排却只字未提，反而在大义上压住了所有人，使得这件事就一下子被定了下来。 “老三你带着太尉府要监督好这件事，五大边军的钱粮辎重，兵甲装备，姜岩需要什么，你就准备什么，需要多少就送多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折扣，朕要让五大边军的战力在这个冬天彻底达到巅峰。”皇帝目光一扫墨南宸之后，立即开口道：“朕给你节制六部的权力，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朝廷机构，地方府衙，各地大军，你全都有权直接调动，先斩后奏。” “臣弟领命！”满殿哗然之下，墨南宸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么大的权力之下，必然意味着他能够快速梳理从燕地到京城乃至于中原的各地运输线，从而短时间内将大晋的所有人力财力全部转移到燕地。 此时皇帝给姜岩总览燕地军政大权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后方墨南宸亲自坐镇，大权在握，前方军政一体，两人一前一后，就足以将围绕着五大边军所有的权力囊括了进来。 这么高度的集权所谓何事所有人都清楚，但是这却等于一下子将其他人全部排除在外，却让整个承明殿内议论纷纷，尤其是之前就想过和亲结束之后，皇帝必然要着手解决幽北宿敌，从而提前布局的那些人，此时是彻底安耐不住了。 “陛下，燕王封地被征调军中，那宁王坐镇中军，更该知道边城辛苦，陛下也不该厚此薄彼，也该给宁王一个表现的机会吧？否则的话，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在捧杀宁王呢。”薛天志阴恻恻开口之后，所有人迅速找准了方向，全都对着墨南宸而来。 “老三的封地早就上交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皇帝冷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宁王府从封地运过什么物资钱粮？军中阵亡将士的遗孤，户部和兵部给过多少抚恤你们清楚吗？那些孤儿寡母如何过活？那都是老三自己拿钱出来贴补的。这么多年来，除了朕，你们有谁还记得这件事？” “不过你们说的是啊，朕不能厚此薄彼！”皇帝这句话说得墨北欢眉心一跳，但是不等他开口，皇帝已经自顾自开口道：“朕确实要一碗水端平，宗正寺传旨下去，收回定王和蜀王的封地，以后他们每月由内府拨付钱粮，按照亲王的俸禄发放，朕就从自己这一代人开始，不设封地了，也给后世子孙带个头。” “皇兄，臣弟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为何要剥夺臣弟的封地？”墨北欢没有办法再开口，但是墨北庭却咋咋呼呼道：“亲王的那点俸禄哪够臣弟花销的？臣弟刚刚成婚，皇兄不能断了我的吃喝吧？这要是传到了突厥——” “传到突厥那又怎样？”皇帝一拍御案冷笑道：“你自己看看老三，这么多年来宁王府没有封地的供养，不也过得很好吗？偏偏到了你这里就不成？我大晋一个亲王的俸禄要是还养不活她一个草原公主，那阿史那咄苾是有多富庶？还用得着南下和亲吗？” 事情一下子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皇帝明显是想早就等着有人开口，将矛头对准墨南宸，从而名正言顺的褫夺所有亲王的封地，所以根本不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直接道：“这件事是朕的家事，其他朝臣毋庸多言，朕也不想听。朕在皇城中每年的花销都比不上他一个定王府，你们还想说什么？” “那萧大将军如何安排？”柳橙制止了其他人继续开口，转而看了一眼萧恒之后试探着开口道：“燕地既然交给姜岩，那么萧大将军本也是宿将出身，放在朝中空置，岂不是浪费人才？” “总算是有人不关心朕的家事了。”皇帝哼了一声之后，点头道：“萧大将军在河东整顿，稳定地方，功勋卓著，朕打算给他加官进爵，亲赐骠骑大将军一职，位列诸将之上，仅次于宁王。” “多谢陛下。”骠骑大将军的职位连墨南宸都没有得到过，这是军中将领几乎最高的荣誉，尤其是在大将军一职被前朝废除之后，骠骑大将军就成了各军将领最梦寐以求的职位。但是此刻，当皇帝的声音落下之后，萧恒的回应却明显显得有些低沉。因为在墨南宸接管了太尉府和节制六部的权力之后，没有实职的骠骑大将军实际上除了地位尊崇，身份高贵之外，没有半点用处，反而被留在了京城，几乎外有外调的可能性。 “萧大将军留在京城，协助朕参赞戎机，这才是朕希望看到的事。”皇帝的语气变得有些变幻莫测，但是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道：“朕和老三不一样啊，没上过战场，所以以后军机大事，朕还是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否则，耽误了这一次机会，朕和诸位，只怕要后悔莫及。”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尽心尽力，辅助陛下，为我大晋赢得这次胜利。”萧恒的话显得不咸不淡，但是却也反映出了这一次廷议所有人的心态，皇帝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反而在不断出手打压世家，那么接下来，腾出来的位置—— 这个时候，墨南宸明显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却没有退让，反而隐隐然的往前走了一步。 第四百八十三章 回归宁王府 “怎么样？今天好点了吧？”凌云居里，欧阳岚看着楚梦溪走出来后点了点头笑道：“黑眼圈没了，人似乎也精神了一点。” “都睡了好几天了能不好吗？”楚梦溪揉了揉眉心，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转而徐徐道：“你来京城大半年了吧，从夏初到如今，年节将近，白驼山不需要派人回去吗？” “西域安好，不需要操心。”欧阳岚笑道：“我还想看看这京城的年节到底是什么热闹场景呢，学一学，将来回白驼山也好自己给自己弄一个。” 楚梦溪有所好转，这是值得楚家上下高兴的事情，所以包括欧阳岚在内，所有人都是面带喜色，他这个酒鬼甚至于随后将常衡都拽了回来，打算大快朵颐一番。 楚梦溪自己的兴致也很不错，一边抱着暖炉，一边指点青青和楚梦渺制作糕点。这种小玩意前世她就很精湛，所以很快各式花色的模具就在欧阳岚和常衡两人穿花蝴蝶一般的刀工之中迅速成型，精美别致。 “姑娘，宫里来人了。”每个人都带着喜意，所以一开始瑶姬的这句话连楚梦溪都没听清，直到外面两队宫女托着礼盒走进来之后，众人才抬起头来，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当中走过来的一名女官。 “微臣李尚仪参见王妃，奉太妃懿旨，恭迎王妃回府。”所有人躬身下拜之余，李尚仪毕恭毕敬行礼道：“太妃吩咐，王妃入府至今，她尚未能送出礼物，过于唐突，所以今日命微臣送来六礼赐福，希冀王妃身体康健。同时凤驾在外等候，王妃可随时启程，太妃安排禁军随行护送，鸣锣开道，必要让所有人知晓，王妃乃太妃最疼爱之人。” “呵呵，这个萧太妃居然还能想起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没给你送过礼，倒也难得啊！”一番话之后，惹得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直到半晌之后，欧阳岚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朝着楚梦溪笑道：“今日难得喜庆，索性就收下吧。” “好。”楚梦溪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欧阳岚的意思，点了点头之后朝着李尚仪道：“东西我收下了，凤驾就不必了——” “王妃容秉，太妃是一片好心，唯恐王妃被人非议，所以将凤驾移至相府门前，就是免去王妃为难。”李尚仪微微摇头后，带着一丝苦笑道：“若非太妃身体尚未痊愈，必然会亲来相府迎接王妃，所以嘱咐微臣一定致意，请王妃勿怪。” “那算了，你们先回去，下午再来，我还有事要安排一下。”楚梦溪微微沉吟之后，没有继续回绝，也让李尚仪露出一丝笑意，再度行礼后，带人退了出去。 “这萧太妃的心思倒是真的变了。”欧阳岚捏着下巴，缓缓开口道：“她这一番动作，除了不想让你为难，被人指责之外，只怕也有要向外人昭示，她已经和你和解，同时要和萧家切割干净的意思。” “不是她的心思变了，而是她无法容忍有人在墨南宸身上做手脚，去算计他。”楚梦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难为她了，为了墨南宸，连我这样的人都愿意低头。” “姐姐很好，太妃看明白了，自然就会喜欢上姐姐的。”青青眨着眼睛笑道：“这消息要是传到王府，我想王爷和月儿姐姐她们肯定会跑到来楚家接姐姐的。” “有萧太妃的这一出，不止宁王府，整个京城都会轰动的。”青青的话让楚梦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随即看了一眼楚梦溪后，却还是强自笑道：“少了萧太妃，长姐以后也能过得安心一点。” “说的倒也是，如今她能改变心意，你的日子总算不会那么为难了。”欧阳岚难得的有些感慨道：“别想那么多了，先过去吧，这楚家，就交给我和大块头守着。” “姑娘安心，常衡在，必不会让楚家被人欺辱。”常衡随即点头，同时看了一眼楚梦渺道：“必保四姑娘护住楚家门楣，不堕楚相和姑娘风骨。” “先吃饭吧，这些事稍后再说。”楚梦溪神色微微一动，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带着众人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只是从楚梦渺开始，以至于连欧阳岚在随后都跟着沉默下来。萧太妃不再阻拦之后，楚梦溪的这一去，从此，就真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宁王妃了。楚家大姑娘这个头衔，只怕，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历史。所以到了后来，连欧阳岚都改了口。 “好了，从康仁坊到长郅坊，来去不过半个时辰，不用送了。”热热闹闹的闹过一场之后，楚梦溪只带了些衣服，就和瑶姬离开了楚家，只是在上车的时候，忽然将楚梦渺和青青给搂在了怀里，双目微微湿润的同时，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伤感。宁王府距离楚家，是很近。但是她这一去，却有着更大的意义。 萧太妃固然是和萧家做了切割，她离开楚家，也是有着同样的意义，只身一人离开，就是将所有的危险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把希望都留给了她们两个。楚家有她一人出面，足以应对天下时局，剩下的家人，不能被牵连其中。 “姐姐放心，一会等我料理完义善堂的事情就去王府找你啊。”青青和楚梦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伤感，反而带着一丝稚嫩的声音笑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去看看也好。” “走了。”这句话总算是让这伤感的气氛稍稍被冲淡，楚梦溪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上了凤驾后，轰鸣的锣鼓声开始在长郅坊迅速响起，长长的队伍缓缓启程，直奔康仁坊而去。 “姑娘这一走，只怕是彻底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们当真就留在楚家什么都不做吗？”常衡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大队人马离开之后，才缓缓朝着欧阳岚道：“身为男子，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蹚这趟浑水不成？” “当然不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事要做。”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拉着他一笑道：“她的心思谋算你该明白，决战之期，已经不远，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听你的。”常衡想了想之后，转身离开，楚梦溪虽然没说，但是他却明白一件事，常琳军作为京城附近最重要的一支兵马，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抓在手中，也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京城局势不至于出现意外。 此时，大队人马一路前行，以锣鼓开道，御林军护卫，迅速让整个京城都跟着沸腾起来，萧太妃为了表明身份，甚至于丝毫不掩饰的直接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凤驾左右，一队队宫女手持香炉花灯随行，引得无数人跟着车队一路直接抵达宁王府门前。 而此时，整个宁王府上下所有人，已经全部在门口列队完毕，镇府常兵甚至于封锁了整个康仁坊的所有街道，等到凤驾抵达之后，更是全体躬身下拜，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让所有的行人百姓全都好奇的看着车队抵达，全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恭迎王妃回府！”凤驾停下来之后，整整齐齐的呼喊声中，月儿当先扶住了车辕，脸色激动，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赵嬷嬷看着在瑶姬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楚梦溪，老泪纵横。从楚梦溪离开到如今，已经大半年时间过去了，整个宁王府冷冷清清，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她作为墨南宸的奶母，是亲眼目睹了对方为了墨南宸，和萧太妃产生的所有龃龉和对峙，从势不两立到如今，终于看到了萧太妃用自己的车驾将其接回来，不由得连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宁王府镇府常兵全体参见王妃！”一声怒喝，在随后响起，亲自赶回来的宋南云，李十三和李由等人全部身披甲胄，戎装行礼，无数双眼睛之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如果说赵嬷嬷这些内宅之人只见到了萧太妃低头的话，那么他们这些将领和镇府常兵对于楚梦溪，那是真真正正的倾心拜服。以一己之身，挑动风云变幻，于密如蛛网，一触即发的乱局之中闲庭信步，一路走来，白衣胜雪，于千万人之前，面不改色。为了墨南宸，楚家的家仇，都能够毅然放下，于关键时刻，总能够靠着那双慧眼，护对方周全。这些，足以赢得他们这些铁血将士的敬服。 “恭迎王妃回府！”这最后一声呐喊，是来自于周围的百姓，对于他们而言，楚梦溪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对方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早已经根深蒂固，那一袭白衣，在危难跟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数十万百姓，靠一人而存活，也成了他们所有人的精神图腾。 “大家起来。”万众跟前，白衣独立，寒风之下，衣袂翻飞，绝美的容颜，映着阳光，散发出比羞日月的绝艳姿容。 “哒哒”的马蹄声在此时从远处传来，墨南宸的身形急速出现在众人跟前，翻身一跃之间出现在了楚梦溪跟前，看着对方缓缓下车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容。 第四百八十四章 相逢一笑 “启禀王妃，这前厅后宅，所有的管事全都聚集起了，都想听王妃训话呢。”清溪院内，看着楚梦溪缓缓走了上去，赵嬷嬷急忙推了一把月儿，然后自己也跟在一边。 “赵嬷嬷，去告诉所有人，训话就免了，王妃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清溪院内外，所有人不得大声喧哗。”墨南宸急忙朝着赵嬷嬷摇了摇头，楚梦溪如今的脸色虽然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欧阳岚却并没有给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所以对于他来说，这始终是一个让他时刻担忧的问题。 “王爷总算是长进了一点，还知道想着王妃的身体。”月儿在一旁泯然一笑，拉着瑶姬悄无声息的从眼前退了出去，直将两人留在了原地。 “我有那么虚弱吗？”楚梦溪白了对方一眼，那一瞬间的表情破天荒的带着一丝娇嗔，让墨南宸只觉得心头猛然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自从楚家出事到如今，他甚至于所有人都早已经习惯了对方冷漠如霜的态度，对于任何事永远都是那么淡漠，墨南宸甚至于都已经不得己上一次楚梦溪有这种表情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有问题？”这呆呆的样子倒是让楚梦溪脸上泛起一丝古怪，浑然没有注意到刚刚的那一幕，转而自顾自道：“一会让月儿去派发些银钱吧，每人发一份，算是给他们提前包了红包了。” “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做都成。”墨南宸急忙点头，扶着对方坐下来之后，自己跟着摸了摸鼻子，带着一丝局促道：“我不太会处置家务，所以都交给你，就是别太累着，有什么事让月儿去做，她管家管的还不错的。” “好了，我知道了。”墨南宸小心翼翼的，脸色也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红润，看着他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渍，楚梦溪忍不住取出手绢小心的帮着他一点一点擦掉，同时带着一丝嗔怪道：“急什么？这些事不用交代。” “我是怕——”本来就说不好话的墨南宸近距离被楚梦溪盯着之后，只觉得心头一荡，那仿佛清水一般的眸光从他眼前流过，恍如不带丝毫杂质，一如她此时这般模样，清澈无尘。 “梦溪！”足足愣了半晌，墨南宸才从呆滞之中清醒过来，缓缓握住了楚梦溪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碰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地上。 “我一直都在。”轻声慢语，缓缓道出，似乎带着一丝久远的回忆，更是掺杂了两世的感情，显得格外的沧桑。那一瞬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只觉得心头莫名的一酸，兜兜转转，两世为人，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儿时的梦想，前世的爱恨情仇，一路走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家人离世，自己声名狼藉，甚至于到了如今，依旧是需要直面所有人的指责和非议，但是终究，这个男人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不好！”墨南宸喃喃自语，满脸通红，鼻子一酸。他对楚家和楚梦溪的所作所为，自己每每回想，都觉得心如刀绞，却无法挽回。但是这个从童年时代就一路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却真正做到了对自己不离不弃，不论是自己对她有多大的误会，带来了多大的伤害，那一副淡淡的表情之下，却始终包容自己，原谅自己，到最后，还是她一心一意的保护着自己。 “以后，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墨南宸一把将其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自从萧子山出现被他在楚家抓住，整个围绕着楚家一案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他所一直坚持的，也随之彻底崩塌。自己亲手埋葬了眼前这个女孩所有的美好，将原本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变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到了最后，真相还需要这个一路走来，几乎从未向自己提过任何要求的女孩，亲自揭露，一点一点，用自己的努力，去证明，昔日他是多么可笑。而她，却在这刻骨的仇恨中，始终将自己放在心头，筹谋算计，朝局纷争之中，不声不响，却始终为他，解决明枪暗箭。 “这么大人了，还哭什么？”楚梦溪缓缓帮他擦掉泪水，声音如水，盯着这似乎刻到了骨子里的面容，带着一丝恍惚道：“我的记忆里，你从未哭过。” “因为你。”墨南宸轻轻抵住了那白皙的额头，抽了抽鼻子道：“我不会说话，也很愚蠢，所以不太懂你的心思，以后，你多多提点我，我会努力改变的。” “改变做什么？”楚梦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恍如来自天籁，更似乎从灵魂之中缓缓透出，那一瞬间的美，让墨南宸张大了嘴巴，犹如呆头鹅一般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笑容，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你就是你，不必改变，你比其他人都好。”楚梦溪噗嗤一笑，轻轻抚摸着墨南宸的面庞，轻声道：“我不好，性子太冷了，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 “那就不改了，现在挺好。”墨南宸急忙摇头道：“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有你在，我也很安心，总之，一切都好。” “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傻的。”这着急之下，满脸通红的样子让楚梦溪忍不住一笑，转而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生气，我不是纸糊的。” “我想让你高兴！”墨南宸忍不住将楚梦溪抱在怀里，柔声道：“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太傻了，幸好你一直都在，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后悔莫及的。差一点，我就错过你了。” “要是错过了，那就错过了吧，这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楚梦溪自己也有些感慨，不过却摇了摇头，经此大变，不论是她这样的后世来客，还是如墨南宸，实际上都不是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了，岁月对于他们而言，终究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不是从前的楚梦溪，那样飞扬恣意，遭逢变故后万念俱灰，身死雪谷，穿越之后，独自行走在这个望不到头的异世，能给她带来一丝暖意和安宁的，却只有这个前世的仇人。 这也是以前一直让她纠结却想不出办法解决的难题，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于这个男人都已经是情根深种，所不同的是，即便是两世融为一体，她也这个男人也始终恨不起来，甚至于，一往而情深。 为了他，楚梦溪终究是没有办法去报仇，最终的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沦陷在他身上。 而墨南宸，也是一样如此，经历了这么多事，夹杂着朝堂纷争和阴谋诡计，那个曾经一怒之下屠戮楚家满门的宁王，和如今带着沧桑的男人，终究是相去已远。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墨南宸看着楚梦溪那平静的面容，带着一丝坚定道：“我会学着去哄你开心，让你免去烦恼，还会学着说话，不让你生气，所有的我都要去学。” “那以前那个冷面王爷呢？你不要了？”楚梦溪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在前世的记忆里，墨南宸那一贯的冷峻和霸道，似乎才是常态。但是自从重生之后，在自己面前，却很少有机会展露，反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局促不安，和眼前这样，带着一丝忐忑，打量着自己心情变化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要了，要了也不能让你开心点。”墨南宸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你开心，让你好起来，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去做。” “你想做什么呀！”楚梦溪笑容变得温暖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抽了抽鼻子，带着一丝笑容道：“我也有很多事想去做，就是怕没有机会了。” “有我在，肯定会有机会的。”墨南宸喃喃自语，带着一丝坚定的语气道：“我会护着你的。” 这一如既往的固执让楚梦溪没来由的一笑，心头一片温暖，墨南宸或许是真的变了，变得让她安心。 只是这一瞬间，她却忽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凝望着眼前俊朗的脸庞，只觉得一阵不真实。她很少有这种感觉，甚至于无关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于完美，而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岚都跟我说了，他会想到办法的。”这一瞬间楚梦溪的脸色变化被墨南宸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他所想到的却不是这个，所以脸色一愣之后随即毫不犹豫道：“我也会和皇兄说一声，征集天下所有名医来京城，集全天下之力，总能治好你的。” “你——”楚梦溪看着对方坚毅的面庞，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停住了，这样的固执，或许在此时对于她而言，显得更加的珍贵，在这个时候，有一人能始终如一，守护在自己身边，即便是，什么都不做，或许，都已经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去支撑自己一直走向去。 “这个冬天，很冷。”楚梦溪喃喃自语，望着墨南宸，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暖语气轻声道：“但是有你，或许，也就不冷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愿得一心人 “月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打算今晚在王府开夜宴？”清溪院外面，瑶姬和月儿亲自守在门口，避免其他人打扰到里面的两人。只不过瑶姬却扫了一眼不断前来汇报的那些采买管事有些皱眉道：“姑娘可没说要开席面。” “瑶姬，以后别叫姑娘了，跟我们一起叫王妃吧。”月儿示意管事去找赵嬷嬷核验物资之后，转而拉着瑶姬低声道：“王妃和王爷一路走来，太难了，这好不容易回府，肯定要热闹一番，一会等王爷出来了，问问他，我们是单独在府里开席，还是去请一些客人来。要我说，就该连陛下也一并请过来，这可是大事。” “皇帝陛下，估计不会来，不然的话可能就破坏了姑，破坏了王妃的心思了。”瑶姬也没计较这称呼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月儿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是最清楚楚梦溪心思的人，回到宁王府，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开始，根本不是庆祝的时候，反而从此以后，步步都是凶险，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像托付后事一样，将楚梦渺和青青乃至于整个楚家都托给了欧阳岚和常衡，自己独自一人应对所有的危险。 “王爷您出来了？怎么不多陪陪王妃？”月儿刚想说话，墨南宸就走了出来，只不过脸色却显得很柔和，闻言朝着月儿做了个手势道：“让大家都动静小点，梦溪刚刚睡下，这几天让欧阳岚过来一趟，调一点养神的药，我怕她自己强行硬撑着不是事。” “王爷也学会关心人了？”月儿捂嘴一笑，随即放低了声音笑道：“我们在商议晚上开夜宴的事呢，王爷，要不要请外人来做客？我找李蒙提前安排去？” “不同了，梦溪精神不太好，只把长公主请过来，和府里人聚一聚吧，等以后有的是时间，若是她高兴，便是天天请客那也无妨。”墨南宸摆了摆手，转而道：“你去安排一下，我出去找一下郑仁基，他答应我的要找个古方，今天也到时候了。” “这日子真好！”月儿看着墨南宸急匆匆走出去之后，脸上还依旧带着笑意，她是真心高兴，能看到楚梦溪回归，这颗心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只有瑶姬，扫了对方一眼后，暗自摇了摇头，没有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整个宁王府的速度非常快，虽然加入了镇府常兵之后，整个王府上千人开宴席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等到天色将暗，楚梦溪昏昏沉沉走出来的时候，甚至于连欧阳岚和青青他们都已经过来了，青儿它们更是四处撒欢乱窜，一见她过来，全都不断嚎叫出声，让整个王府各处都处在一股欢乐的海洋之中。 一路上不断有人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宁王府迎回楚梦溪，对于这些下人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内宅有了女主人，也就有了主心骨。 “姐姐，快来吃这个，这个好吃。”青青拉着楚梦溪坐下来之后，递给她一块糕点，同时蹲在一旁笑道：“吃了这么久，还是觉得王府的厨司做的糕点更好吃点。” “好吃以后天天吃。”楚梦溪接过雪儿抱在怀里后，刚要说话，外面墨南宸就已经回来了，见到她坐在大厅里，顿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将手中的一张药方递了过去笑道：“刚刚去找郑仁基找到的，说这回这个肯定有用，他拿向上人头和我担保的。” “难为他了，还记得。”楚梦溪看了一眼后将药方递给了青青，也没有继续说话，神情很柔和，也没有往日里那股清冷淡漠的气息，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慵懒，但是脸色却红润了不少。 “王爷，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墨南宸虽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但是能陪坐在一旁，他就已经觉得很温馨，很满足，所以直到月儿走过来说准备齐全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其他的变化。 “去安排吧，能坐在前厅的坐前厅，坐不下的就去各处院落安排，大冬日里忙活一天了，让所有人都入席。”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很快整个王府各处，全都是欢呼的声音，热闹的场景甚至于连墨南宸都跟着站起身来，端起了酒盏。 “我的宁王殿下，不打算说几句吗？”欧阳岚嘻嘻一笑道：“这算是大喜事，今晚可是连四丫头都来了，好歹要表个态，让我们大伙能放心。” “好。”墨南宸涨红着脸，但是却连连点头，目光扫过所有人后，最终变得肃穆起来道：“我是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口才太差，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一句。” “我墨南宸发誓，终其一生，只为楚梦溪一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托付中馈，扶持相助，一生无悔。”墨南宸朝着楚梦溪拱手一诺，面色肃然道：“不论将来出现何种境遇，我愿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保你无虞，珍爱一生。为还昔日罪孽，为偿心中所憾，为求相府清平，为报昔日冤屈，我以子婿之礼，为楚相及楚家一案中所有受牵连之人披麻戴孝，岁岁如此。以戴罪之身，查明真相，还英烈清白，昭雪安魂，百折不回。” “我把我欠你的，都补上，把没有来得及给你的，都给你。”整个大厅之内，声音缓缓，却震动了所有人，墨南宸这一躬一诺，让楚梦溪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这个样子，目光如水，绝美的容颜，在这一刻一点一点绽放，那冰封的内心，悄然之间融化。 “虽然有过混账的过往，但是如今我已经醒悟，希望以后，我能保护好你。”躬身一拜之后，墨南宸深吸一口气，带着犹如山海一般沉重的话语继续道：“我这一生，大多时候都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这一次，是我真心实意，想告诉你，也想告诉别人，这辗转反复，沧海桑田，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想把你放在心上，当做我的唯一。” “梦溪，你还愿意接受我吗？”这个时候，依旧带着一丝忐忑，墨南宸满怀希冀，看着楚梦溪缓缓道：“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宁王府，等待你这位女主人，等待它的王妃，已经等太久了，我也等太久了，你回来了，我整个人才有了生气。所以，请答应我，做我的王妃吧？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没有你。” “王妃，快答应吧！”墨南宸一口气说这么多，似乎将长这么大能学到的所有温柔的字眼全都说了出来，也让所有人对他敢在楚梦溪面前直抒胸臆而目瞪口呆。以至于过了足足半晌之后，整个大厅内外，才爆发出轰鸣般的喝彩声。站在一旁的月儿更是急忙推了一把楚梦溪，急切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好！”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的时候，那一缕绝艳人间的笑容，悄然间泛起，一瞬间，欢呼声再度响起，宋南云等王府家将更是一窝蜂的全都冲了上来，行礼拜见，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甚至于直接震得整个大厅房梁都跟着晃动不已。 随后赶来的墨南湘更是上前一把搂住了楚梦溪，喜极而泣，乐的蹦蹦跳跳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是真正亲眼见证了两人这一路走来的艰难，从墨南宸对楚梦溪毫不理会，到楚家剧变，一切天翻地覆，再到楚梦溪雪谷归来，重生一世，这一路的艰辛，她一一看在眼里，也急在心上，唯有如今这一刻，她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王爷还请记住今天说的话！”楚梦渺端着酒盏，拉着青青一起，走到了墨南宸跟前，面带犹豫，但是随即道：“长姐为了楚家，已经耗尽了心力，所以我不愿看到她后面的路走的太艰难，只可惜我能力有限，也帮不到她什么，只希望她以后能够开心一点。家族的仇恨，不能毁了她这辈子的幸福。我想父亲，伯父和小哥哥在天之灵，都希望她能开心一点，能幸福一点。希望你能做到今天所说的一切，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依旧很僵硬，但是对于楚梦溪，不论是她还是楚家已经逝去的那些人，从小到大，都从不会违逆什么，时至今日，她更是自觉的将守护对方的重任接了过来。只要楚梦溪想要的，楚家，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会有人犹豫。 “哎呀，小姐姐你放心好了，王爷肯定会做到的。”青青倒是不一样，但是此时却满眼泪花，声音虽然哽咽，但是却连连点头道：“姐姐肯定会幸福的，这么多人都在祝福她呢。” “梦渺你放心，我糊涂了一次，不会再糊涂第二次，今天说的话，我会用一生去遵守。”墨南宸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同时躬身一拜后继续道：“也请你放心，我犯过的错，一定会弥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那就再信你一次。”楚梦渺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想了想之后道：“我是不是也要改口，叫你一声姐夫？”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四姑娘这声姐夫是不是叫早了？”楚梦渺的改变让墨南宸露出了一丝由衷的高兴，也意味着楚家对他态度的认可。这一瞬间的他刚要开口，外面冷不防传来的这道声音迅速打破了宁王府正厅内欢乐的气氛，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门口。 “你怎么来了？”墨南宸脸色一僵，霍然起身，看着走进来的墨北欢怒喝道：“这是宁王府，不是你的燕王府，本王没请你，给我滚出去。” “王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我只是来贺喜的。”墨北欢亮了亮手中的礼盒，朝着楚梦溪笑盈盈的开口道：“大姑娘乔迁，本王怎么能不来表贺一下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不必了。”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宸，示意对方不要开口之后，转而摇了摇头道：“燕王殿下的礼，只怕还收不起，所以原样带回，请便。” “大姑娘当真不看一看吗？我觉得还是你还是有必要收了为好。”墨北欢被这股淡漠的气息给震住了，以至于微微一愣之后才摇头道：“万一对你很有用呢？” “有必要吗？”楚梦溪眉眼一挑，淡淡的开口道：“想来你是觉得这份礼物我是一定会收的？那我只能送你一句话，做人不能太自信，否则，容易吃亏。” “自信一点有何不好？”墨北欢语气一凝，随即摇头道：“本王自从见到大姑娘第一面起，就很有自信，然则姑娘的心思却让我始终捉摸不透，这是为何？难不成本王真的不如三王兄？” “确实不如！”墨北欢的话原本只是自言自语，但是楚梦溪却缓缓站了起来，真的点头道：“你和南宸比起来，远远不如，从始至终，你，都不如他。” “大姑娘是在说笑吗？”墨北欢看着这一句话之后不再开口的楚梦溪，缓缓道：“本王会不如三王兄？” “哎，我觉得，这礼都到了，不收白不收是吧？”欧阳岚急忙站了起来，从旁插嘴笑道：“要我看，有了这份礼，燕王殿下是不是就打算名正言顺的坐下来，也来参加宁王府的宴席啊？” 他一把扯过墨北欢手中的礼盒，边拆边笑道：“我来看看，一向以奢华著称的燕王能送出什么样的礼物。” “这是一封信啊？”欧阳岚抖了抖礼盒之后，有些诧异，转而将信件递给楚梦溪道：“看看，燕王给你写的什么情书。” “这是父亲写给吴卓的亲笔信。”楚梦渺见到楚梦溪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顿时顾不得其他，急匆匆上前同样也是色变道：“这怎么可能？父亲在荆州和吴卓从未有过书信往来，如何会——” “南云，送客！”楚梦溪将信扔在一边后，目光一扫，宋南云当即站了起来，快速来到墨北欢身边冷笑道：“请燕王殿下随末将走吧，这是宁王府，王爷无端擅闯，末将身为王府镇府常兵大统领，有权力将你请出去。” “大姑娘以为，自己还能成功吗？”墨北欢没理会宋南云，只是目光盯着楚梦溪冷笑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最清楚吧？只要本王将信件交给陛下，那你楚家的案子还能翻过来吗？” “你要是觉得有用，那就上交吧？去承明殿的路你自己清楚。”楚梦溪目光清冷，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王爷的策略？” “到了这个时候策略不策略已经不重要了。”墨北欢摇了摇头，只是随口道：“我送这封信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本王才是能帮到你楚家的人，三王兄，他除了会打仗，什么都不行。但是朝堂纷争可不是战场，靠蛮力和勇气，注定会失败。所以，此时，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我燕王府的大门依旧为你敞开。” “多谢好意，不必了。”这一句话说的墨南宸勃然色变，但是不等他开口，楚梦溪就直接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做人不能太自信，否则的话，吃亏的是自己。” “我知道，李龟年在大姑娘手中。”墨北欢咧着嘴一笑，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冽之极道：“但是大姑娘并没有证据，光靠一个李龟年，能成什么事？” “李龟年是成不了什么事，但是有人可以。”楚梦溪示意众人不要紧张，转而缓缓摇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留下痕迹，王爷若是觉得自己的心思能瞒得过我，那你就太失算了。” “那好吧，既然大姑娘不愿听，那就算了，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墨北欢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梦溪，似乎想看清楚对方的脸色变化，但是很可惜，冰冷的面容之下，隐藏了所有的秘密，甚至于在这一瞬间，当那一双眸光抬起之时，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那是一股直透灵魂的奇异光泽，仿佛是习惯了俯瞰众生之后，所产生的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让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头颤动。 墨北欢这临走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没了心思，虽然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能让墨北欢亲自跑过来，无疑，对于楚梦溪而言，那是一柄利剑，直指软肋。 “继续，不用理会他。”虽然楚梦溪没有在意，示意大家继续开席，但是每一个人都变得心事重重，刚刚的那股喜悦也随之被压在了心底，以至于月儿精心准备后续的助兴节目也全都被取消了。 “长姐，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匆匆结束宴席后，楚梦渺顾不得回去，陪着楚梦溪回到清溪院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对吴卓深恶痛绝，又如何会给他写信？更何况吴卓在父亲上任之前就已经被流放了。” “你不懂。”楚梦溪示意众人坐下之后徐徐道：“他这是在示威，吴卓已经被他抢到了手中，这是要打算让我交出萧子山，交换吴卓，否则的话，人在他手，可以随时变出无数封信，指向所有人。” “难怪吴卓改判流刑，只怕是他在里边捣的鬼。”墨南宸有些恍然道：“那现在怎么办？他能来楚家抢人，难不成我们就不能去燕王府吗？我调集军中死士，足以把人带出来。” “你这不行，人家就等着你上门呢，这就叫请君入瓮。”欧阳岚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墨南宸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但是自己却摇了摇头道：“实在不行，我和大块头过去，我们的身手足以保障全身而退，先去探探路也不错。万一这个燕王并没把人放在燕王府呢？那到时候岂不是要扑个空？” “不用！”楚梦溪摇了摇头，目光一扫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南湘道：“你连夜进宫一趟，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至于萧子山，决不能放。这才是他的阴谋。萧家和墨北欢的交易关键就是萧子山，只要把他放了，萧家就真的倒向了他墨北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吊着萧子远，我想以他的心性，应该是能猜得到我会如何出手，所以不妨先等等。” “如果不放人的话，那萧子远岂不是会选择继续跟着定王？”常衡只问了一句，但是却让欧阳岚一愣之下，随即笑道：“大块头，你可以的啊，就说了一句话，却让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差点忘了，萧子远是跟着定王的。” “不错，萧子远的心智不在你我之下，他又怎么会选一个谋算过人，反复无常的墨北欢呢？”楚梦溪微微点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道：“我要是他，一定会选定王，甚至于即便是要救萧子山从而选择和墨北欢合作，也不会真心实意，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反水，帮助墨北庭登上东宫之位，也唯有这样，靠他的心智，才能在新朝之中大权独揽，实现萧家一家独大。” “他是休想，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允许有人去抢长琳的位置。”墨南宸冷哼一声后，满脸杀气道：“一个个都是叔叔辈的人物，却全都不知羞耻，去抢侄儿的东宫，这要是成了，将来煌煌青史，又该如何记载洪熙一朝？” “唉，现在估计也就是你才这么想。”欧阳岚摇了摇头，墨南宸是没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不论是墨北欢还是暗戳戳留在京城的墨北庭，目光可全都盯着东宫之位，是算定了墨长瑾去世之后，墨长琳尚且只是个襁褓婴儿，根本没有办法被立为太子。 “大晋祖制，皇子不到十岁，是不能被立为太子的。”墨南湘叹了口气道：“这个关键时间，只要有人抢先一步，即便是皇兄不愿意，那也是无可奈何。” “无妨！”墨南宸大手一挥，随即坚决道：“真要有人不知死活，我就带兵灭了他就是，斩草除根，只要人死了，那还能抢得到吗？” “你这是最后的办法，如今还没到时候。”欧阳岚摇了摇头，动刀硬抢，估计墨北欢现在还没这个勇气，应该说还没做好准备。毕竟对方最不擅长的就是打仗，兵权也一直都在墨南宸的掌控之下，加上五大边军如今归属姜岩统领，对方是个十足十的楚家人手。所以墨北欢才会对楚梦溪念念不忘。拿下了她就等于拿下了大晋最强的战队，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梦溪，你想到办法了吗？”墨南宸语气一滞，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楚梦溪，试探着问道：“可有办法破解？” “你们觉得这封信和吴卓这个人重要吗？”楚梦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欧阳岚，徐徐道：“这封信是伪造的，墨北欢知道，我知道，他所依仗的，就是陛下不知道，或者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在承明殿上以此要挟陛下，反制朝臣，形成群情纷纷之相，逼迫陛下结案，从而将楚家的案子了结掉。如此一来，即便是我不去燕王府，楚家一系的人手也会被彻底打压，到时候不光是朝堂之上的寒门会被尽数拿下，而且还会连累姜岩和五大边军统领府，大清洗之下，只要抢到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的位置，就足以借势彻底改变朝堂局势。”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欧阳岚点了点头，也不管自己用的词准不准确，跟着道：“如此搞不好就不用挟制群臣了，大清洗过后，满朝文武全都是他的人，足以采取最快的手段，逼迫皇帝陛下退位，到时候他名正言顺的坐上承明殿的宝座。” “姑娘也没有办法阻止吗？”常衡看了一眼楚梦溪后，开口道：“若是没有办法，我有一个，常琳军此刻就在京城，我率军连夜入城，执行宁王的策略，斩草除根，然后将所有罪责全都揽到我身上，最后带着常琳军快速挺进燕北，决战草原，借外战吸引群臣视线，只要打赢了，那么这件事也就可以大事化小，了不起，我去幽北草原放羊去，也不至于真被人给抓回来。” “不行！”常衡的话尚未说完，墨南湘就急的直接站了起来，连连摇头之下，也顾不得其他道：“常大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哈哈，南湘，你可总算是说出来了啊！”墨南湘话音一落，就羞的捂住了脸庞，欧阳岚见状还有心思调笑了一句，只不过在楚梦溪目光忽然转过来之后，忽然心头一动，转而点头道：“毒圣妹妹，你这是有主意了不成？” “主意墨北欢不是给了吗？”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似笑非笑道：“我早就说了，他这个人就是太自信，所以容易吃亏。既然人家都说了，那我们照做就是。南湘，别顾着害羞了，赶紧启程去皇城，怎么说我想不用我再多言吧？” “放心！”这一下不光其他人有没有明白过来，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墨南湘身上，惹得对方也顾不得其他，咬牙点头道：“我肯定能办妥，等我消息。” 第四百八十七章 看戏看门道 “陛下，御史台接到了一份奏报，是四年前荆州刺史楚云龙给上任刺史吴卓写的一封信，还请陛下御览。”张如海走后，张宏生代管御史台，所以此刻他出现在了御史台的班列之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郑大监之后道：“里面写的是，楚云龙答应出面庇佑吴卓留在荆州的下属和那些参与牟利，截断长江航道的船队和死士，吴卓则同意将自己留下的这些班底全都转交给楚云龙，从此以后归属楚家所有。” “是吗？”皇帝特意看了一眼张宏生，转而似笑非笑道：“今天是见了鬼了吗？楚家门生居然跑出来揭露楚家的过往，张宏生，是朕没睡醒，还是你自己喝多了？” “回禀陛下，臣没喝多，陛下您也是清醒的。”张宏生跟着呵呵一笑道：“这封信是有人送进御史台的，所以臣今日特意呈上，希望陛下也看看，楚云龙刺史的亲笔信，据说，那可是连楚家四姑娘都分辨不出真伪的笔记，陛下难道不想看看吗？” “你都这么说了，朕要是不看，岂不是对不起你今日的这一番举动？”皇帝朝着郑大监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信件接过来之后扫了几眼之后抬头笑道：“诸位臣工，你们有谁还记得楚云龙的笔记的？都可以来欣赏欣赏这封信啊，朕以前可是三天两头见这家伙的奏报，但是和梦渺那丫头一样，分辨不出来啊。你们也来看看。” 皇帝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浑然没有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情，甚至于招呼郑大监将信件展开挨个给参加廷议的所有朝臣挨个看了一遍之后缓缓笑道：“说句实话，这楚相自己铁画银钩，墨宝堪比古之书圣，但是这弟弟的字迹，那可是差得很远啊，朕要不是好奇，都懒得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陛下说的是，昔日臣也得到过楚相提携，有幸藏了一卷王焕之的诗歌，楚相亲笔所写，现如今都快成传家宝了。”张宏生跟着一笑道：“改天微臣奉送到陛下跟前。” “算了，朕不夺人所爱。”皇帝摆了摆手之后摇头道：“朕这里有的是，全都收着呢，就不觊觎你那一份了，自己留着吧，楚相的字迹，现在怕是见不到了。” 这句话带着一丝感慨，但是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一丝话外之音，皇帝和张宏生一唱一和，对于书信的内容浑然不提，反而讨论起了楚云飞两兄弟的字迹，而且现在还是这种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说一个被定了罪的案犯，反而更像是在怀念昔日的老友。 “皇兄，楚云飞的字迹如何暂且不讨论，但是这书信内容却直指吴卓在荆州的人手安排，这件事是不是要查一查？”墨北欢目光一扫陈玄礼等人之后，当即开口道：“毕竟御史台接了书信，事关重大，还是查清楚为好。” “查？怎么查啊？”皇帝目光在墨北欢身上停留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道：“吴卓现在人在何处？朕给他的是斩刑，但是偏偏有人给他改了流刑，好啊，刑部立即派人去把吴卓带回，朕亲自问问。” “这吴卓固然要带回，但是这书信字迹我等都看过，那是确信为楚云龙亲笔所为，所以——”墨北欢眉头悄然之间皱了皱，随即道：“是否——” “是否什么？”皇帝紧跟着问道：“你是想说，这就是楚云龙所为是吗？但是如今楚云龙身死，死无对证，你告诉朕，如何判断这书信真伪？确信为楚云龙所为？你如何确信，告诉朕，朕也长长见识。” “这——”墨北欢只觉得隐隐然哪里有些不对，事情好像并没有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皇帝虽然确实很诧异，但是话题转来转去，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墨北欢忽然朝着墨南宸道：“三王兄昔日负责审理楚家一案，在楚家内部搜出许多楚云飞和其他人往来的书信，其中当有和楚云龙的往来吧，拿出来彼此对照，从字迹到内容，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呵呵，你这一手推的好干净啊。”皇帝呵呵一笑，看着墨北欢似有深意道：“朕问的是你，你反手就把老三给推了出去，倒是个好办法。那好啊，既然你让老三来辨别，朕就听你的，老三你来看看，这封信是不是楚云龙所写啊？” 郑大监快步走到了墨南宸跟前，但是后者却是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摇头道：“臣弟不用看就知道，这封信是伪造的。” “这么肯定？”这倒是让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墨北欢之后，目光转了回来道：“有什么说道的吗？让朕听听。” “因为梦溪手上就抓了个能伪造所有人笔记的人。”墨南宸毫不迟疑道：“皇兄如果不信，臣弟区区便回，皇兄想要谁的笔记，臣弟就能让他模仿出谁的笔记，而且能保证的是，便是他本人亲至，那也看不出来。” “楚家一案虽然皇兄让人重查，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楚叔父已死，死无对证，倘若有人想用他的名义来做自己的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找个类似于这样的人出来，那自然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别说只是和吴卓的书信往来，便是以他的名义写一篇造反檄文出来，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墨南宸目光转向墨北欢冷笑道：“燕王若是不相信，那待会我给你拿一份登基诏书过来如何？我保证，连你自己都不会看出端倪！你能找到这样的人，难不成别人就不能吗？” “所以，三王兄这是笃定，有人冒充楚云龙的名义了？”墨北欢冷笑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倘若你所言不真，楚云龙真的在荆州埋伏下人手了呢？” “真要是埋伏了人手，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还会以为他们没什么动静吗？”墨南宸反唇相讥道：“楚家一案是本王处置的，荆州地面上我亲自带人去过，你以为有没有埋伏我看不出来吗？” “再说了，真要有人手，得知楚家尚有遗孤存世，梦渺还存活的消息，这些人会到了如今都没有动静吗？”再次追问之后，墨南宸冷笑道：“真要是没动静，那就只能说明两个可能，其一，这封信是子虚乌有，所为的人手全都是有人故意捏造，混淆视听。其二就是这些人手已经回归到了吴卓的门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该立即将吴卓带回，重新审问，如此才能一清二楚。” “老三，你这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连皇帝都忍不住开口道：“朕可是听了半天，没听出一句有毛病的。老五你来说说看，老三说的有问题吗？” “三王兄自从楚大姑娘回归王府，嘴皮子自然是利索无比，臣弟自愧不如。”墨北欢摇了摇头，对于墨南宸的反应倒是没有什么惊奇的地方，只是看着皇帝的目光有些奇怪。墨南宸有这种反应是应该的，但是皇帝此时的反应才是让他捉摸不透的地方，所以皱眉之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道：“不过三王兄既然说的句句在理，那就索性把这件事交给他好了，反正楚家的案子就是他负责的，自然该负责到底才是。” “朕都没开口呢，你倒是替朕把差事都分派好了，做得很好。”皇帝一下子笑出声来，指着墨北欢似有似无的开口道：“朕是不是要给你分派个差事啊？” “皇兄，臣弟，臣弟没有僭越的意思，只是随口胡说的，请皇兄莫怪。”这一下让墨北欢悄然一凝，转而急忙摇头道：“这种大事，自然是要皇兄点头，臣弟哪有这个胆子，敢替皇兄做主？” “是吗？”皇帝似乎是在沉思，随口道：“朕倒是觉得你说这话很中肯，很有一派气象，倒是朕对你的期许有些低了。也罢，那朕就告诉你，吴卓有你负责将其带回京城，交给大理寺卿，至于这查验书信真伪的事，如你所言，就由老三负责吧。” “对了，老三你刚才说梦溪手上有个人能模仿字迹的是吗？”皇帝自言自语，却一瞬间让墨北欢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皇帝却很显然还觉得不够刺激，转而跟着继续道：“让他试试，告诉他，朕很想看到老五的登基诏书，让他写一份给朕欣赏欣赏。” “陛下，这种东西怎么能胡乱去写？”原本墨南宸只是赌气说出来的话，但是经过皇帝的嘴巴之后很明显已经有着别的含义了，所以这一瞬间，连带着柳橙都待不住了，急急忙忙摇头道：“要是传出去的话，岂不是会惹来朝野非议？” “老东西，你倒是不看戏了？”皇帝哼了一声，盯着对方摇头道：“你以为不写就没有人非议吗？这封书信什么意思你个老东西还看不明白？朕都看明白了，这就是在告诉朕，老三当初给楚家定罪的那些往来书信和奏报，很有可能是假的，是人伪造的，只不过是欺朕看不出来而已。” “这——”皇帝的这句话让墨北欢神色大变，以至于一瞬间几乎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皇兄此言差矣，这封书信只会证明楚家一案证据确凿，如何会是说明有人造假？” “那就想办法证明这封书信是假的，不就能证明楚家的那些证据是假的吗？”皇帝哼了一声之后看着墨北欢冷笑道：“这是楚家的是，要担心那也是老三担心，你又不是主审楚家的人，你着什么急？这是看戏太入迷，自己也陷进去了不成？” 一句话之后，整个承明殿内一片寂静，让被所有目光注视之下的墨北欢，一瞬间只觉得心头的阴霾变得更重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暗夜投书 夜色降临，阜宁坊定王府内，墨北庭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虽然位居亲王，而且还是刚刚和亲大婚之后，但是承明殿的廷议他却没有办法参加，只能时候通过别的途径从他人的口中才得知了部分结果。这话传来传去到了他的耳中，意思就变了许多。而皇帝口中让人给墨北欢草拟登基诏书这种话反而更像是真的，一下子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王爷稍安勿躁，这件事还需想办法打探清楚才可，而且也说不得就是传话人说的不明白。”墨北庭这种反应让阿史那云看在了眼里，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之后走过来摇头道：“王爷怎么不去问问萧大公子？他父亲如今好歹也是骠骑大将军，廷议的时候还在场。” “他让我无事不得去找他，以免被人看出破绽。”墨北庭哼了一声之后道：“若是真的出事，他会想办法通知本王。”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萧大公子的回话便是。”阿史那云微微点头，萧子远的这个法子确实很隐秘，而且有墨北欢挡着，也无人能够注意到墨北庭，反而有利于如今他在京城和朝堂之上立足。只是这种被无视，接触不到朝廷大事的感觉却让墨北庭很反感。以前在徐州封地，因为距离京城遥远，无法参与进来那是无可奈何。但是如今近在咫尺的情况下，他依旧无法和其他朝臣一样去承明殿，就让他按捺不住了。 而这种心态很明显也被阿史那云看到了，所以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听说燕王此前不也是没有朝职，无法参加廷议和朝廷大事吗？但是如今你看他当了个工部尚书，不仅仅可以自由出没朝堂上下，而且连陛下如今对他的心思也变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宁王未必是他的对手吧？宁王落败，那陛下所说的登基诏书也就有了后文了。” “休想！”墨北庭咬了咬牙，冷哼道：“他登基？那也得问过本王答不答应才是。老三即便落败，按顺序那也是本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了？” “但是人家如今在朝中有朝职，有权有势，而且陛下对他也颇为厚重，这些都是事实啊。”阿史那云摇了摇头，对墨北庭继续道：“当务之急，王爷也要想办法进入朝堂，如此才有机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到时候未尝不能和燕王宁王一样，先掌控权力，然后再设法打压他们两个。只要陛下看到了你的能力，那么自然也会对你看重，这东宫之位，未尝没有你一份，也不至于在如今长吁短叹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他？”墨北庭一下子跳了起来，语气骤然间变得暴虐无比道：“你别忘了，我排行老四，去求他？” “你——”阿史那云的话原本还没说完，结果就被墨北庭一下子打断，正要继续开口，却忽然间脸色一变，她所在的位置刚好对着窗户，此时隐隐然看到一个黑影似乎正在朝她招手，顿时大惊之下，急急忙忙一下子躲到了旁边，同时大叫出声。 “来人，有刺客！”墨北庭这一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因为伴随着阿史那云的大喊大叫，这道黑影变得越发的清晰，已经很清楚的就可以看出一道人影出来。 “这刚刚不是话还说的挺硬气的吗？转眼之间就慌张成这个样子了？还真以为你长能耐了呢！今晚只是给你点教训，以后，记得，自己没能力，就不要自命不凡。”外面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桀桀的冷笑声，犹如金铁交鸣一般，语气充满着嘲讽，同时微微一动之后，一道疾风骤雨般的金属破空声迅速隔着窗户袭来，竟是一瞬间直接钉在了墨北庭的脚边，是一枚箭矢，只是上面还绑着一张纸条。 “还以为这定王府有什么了不起的，害的我浪费了一枚狼牙箭了。”人影一声嘲弄的声音发出之后，诡异至极的从原地消失，吓得墨北庭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护卫才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着躲在一旁的阿史那云和墨北庭微微发呆，一时之间有些莫名其妙。 “混账，没看到这里有冷箭吗？还不快去追？”墨北庭怒吼一声之后，将所有的护卫全都赶了出去，羞愤之下的他甚至于不顾一切的沿着整个王府各处开始搜寻，将整个王府弄得是鸡飞狗跳，但是却一无所获。黑影仿佛是真的从原地消失的，没有任何人看见，而且等到他们原地查看的时候，竟是连一点脚印痕迹都没发现。 “王爷，你消消气，想想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能查出点蛛丝马迹来。”阿史那云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拉着墨北庭道：“那语气听着似乎是——” “墨北欢的。”墨北庭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抢过对方手中的狼牙箭，将箭杆上的纸条取下之后，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意思？”阿史那云凑过来也跟着看了看，但是却没有什么发现，只得朝着墨北庭道：“这上面写的像是一封信，而且还是以楚家人的口吻去写的，但是也没什么内容，稀松平常而已——” “稀松平常？”墨北庭冷哼道：“这是吴卓写给楚云龙的回信！但是你知道吴卓是谁吗？他现在人在哪？人在他墨北欢的手上。是当初——” “不对，这封信只怕不是墨北欢派人送来的。”墨北庭说到这里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但是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转而自言自语道：“这应该是老三的人做的，但是他怎么知道那封信的底细？” “那应该是有人泄露了机密吧？”阿史那云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清楚，而且墨北庭也没有和她多做解释，所以只能试探着问道：“有谁能里通宁王呢？” “不是有谁能里通宁王，而是他把这封信送过来是什么意思？”墨北庭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似乎说话的时候脸色也变得奇奇怪怪，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史那云刚想发问，墨北庭却忽然犹如神经质一般回问道：“刚刚那个鬼东西说的是什么话？你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吗？”阿史那云几乎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同时皱眉道：“这语气似乎也不像是宁王，怎么觉得像是——”她是没有觉得不会是墨南宸的手笔，反而更觉得像是墨北欢的手笔，只不过此时却不敢开口了。 “那自然不是他的口气。”墨北庭一拍案几之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道：“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要知道，这往来信件的事是本王出手，连他老五都不知道底细。” “王爷你让谁去办的这件事？是不是他被燕王网罗过去了？”阿史那云本能的心头一惊，话语中也将宁王换成了燕王。墨北庭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却隐隐然从黑影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教训的意味，这和墨北欢平日里对待墨北庭的口气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是墨北庭却很显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反而自言自语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萧家人终究是口不严，坏了本王的大事。萧子山这个鬼东西，看着挺汉子的一个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抗住，把本王给招了出去。” “王爷的意思是，萧子山招供了？”这一下让阿史那云顾不得去想刚刚自己的疑惑了，萧子山失陷楚家的事情他知道，但是他不清楚墨北庭到底和萧家有多少联系，如果萧子山吐露的秘密太多的话，那墨北庭只怕随时可能被人家捏在了手心之中。 如今她已经嫁给了对方，而墨北庭出事，那就意味着她所有的谋划还没开始就要夭折，这是她不能容忍的。所以几乎是没等墨北庭开口就急道：“那你快去找萧子远啊，他自家人知道多少秘密他还不知道吗？” “萧子远？”墨北庭忽然一省，脸色一瞬间骤变道：“早晨廷议的时候是不是御史台举报了楚云龙和吴卓的往来信件？” “对啊，这件事确信无疑，出来的大臣不都这么说吗？”阿史那云点了点头，有些不解道：“这个燕王不是提前告诉你了说是他准备的吗？” “他怎么能准备？”墨北庭猛然间冷哼一声道：“吴卓是被萧子远藏起来的，根本就没交到他手上——” “萧子远去和燕王做的交易！”阿史那云脸色变得铁青无比道：“他为何不提前告知王爷？” “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是看着我没什么前途就跑到墨北欢那边去了。哼，小人！”墨北庭咬了咬牙怒斥道：“拿着吴卓去做见面礼，还能救了萧子山一命，自己在墨北欢跟前得了脸，这样的小人不要也罢。” “王爷，现在不是责骂的时候，必须要想办法，如果萧子远去了燕王那里，您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阿史那云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到了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所以脸色的焦急甚至于比墨北庭还要明显，根本没有在意，此前那个窗户外面，那道阴影似乎又出现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反目 “少主，这是王妃在哪，你就自动跑到哪蹭饭啊？”大清早的，瑶姬刚刚扶着楚梦溪下来，就见到欧阳岚已经坐在了清溪院前厅里，顿时忍不住苦笑道：“四姑娘的饭菜做的不好吃吗？” “你这丫头是跟着毒圣妹妹之后对本少主越发的没礼貌了啊！”欧阳岚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跟着一笑道：“梦渺自己都想过来呢，被我给喊住了。” “事情办成了？”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点头道：“墨北庭什么反应？” “墨北庭的反应是在预料之中，只不过他和阿史那云的关系似乎进展的很快啊。”欧阳岚带着一丝沉吟道：“这个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功夫，居然让墨北庭对她颇为信任，连这种事情都毫不避讳，看起来阿史那云对她很有信心。” “墨北庭在朝中没有势力附庸，而且相比较他，朝中重臣几乎都只会选择墨北欢，胜算更大一点。”楚梦溪若有所思道：“所以，阿史那云这个外族公主就是她最大的支持，加上如今他们已经成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阿史那云而言，若是墨北庭有机会登顶，那么突厥那边必然会得到大晋的最大助力。” “那你现在这一出岂不是要将他们的关系逼得更进一步？困境之中抱团那可是一种本能了。”欧阳岚皱了皱眉道：“如果阿史那毕忠失败了呢？或者，他中途也出现变故，那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也简单。”楚梦溪接过瑶姬手中的暖炉徐徐道：“那就斩断阿史那云这条线，派兵趁着突厥尚且元气未复的情况突袭草原，先破除漠北，然后转兵往东，和姜岩合力，两路夹击幽北，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猜阿史那毕忠是看清楚了南下和亲之后大晋已经掌控了北部边疆的主导权，所以肯定会放弃这个想法的。”说到这里，楚梦溪语气微微沉吟道：“这一点陛下早就考虑过，所以才会在突厥使团南下之后，对于和亲一直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现在确实是这样。”欧阳岚跟着点头，这一手确实让阿史那毕忠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同时阿史那云的心思也迅速转变，一心要将墨北庭推上东宫的宝座，如此一来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借用大晋的力量解除阿史那毕忠对于阿史那咄苾的威胁。 从这个角度看，阿史那毕忠选择和墨南宸结盟，确实是一个自保的方略，只要大晋支持的物资能被他接手，那么就可以壮大自己，给他发展的空间。 而大晋这边留下阿史那云，就是留下了一个反制的手段，只不过如今看来，如果阿史那毕忠坚持不住落败，那么大晋留下阿史那云只会祸害自己，斩断她这条线，就等于是在自保。 但是在楚梦溪的谋划之中，阿史那云的作用却很明显远不止于此，她和墨北庭合二为一，才有能力和墨北欢抗衡。而欧阳岚昨夜埋下的种子在如今，应该已经起作用了。 而实际上，此时，墨北庭已经采取了行动，只不过他没有去找萧子远，反倒是学着对方的样子，直接也给墨北欢送去了一封信。 “你们王爷没什么说的吗？”这封信让墨北欢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送信人问道：“突然之间给我送信，他自己不会过来一趟？还是真的新婚燕尔，和东屿公主一刻都分不开？” “这个我们王爷没说，只交代小人将信送到，至于其他的，并没有了。”送信人急匆匆而去，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去请——”墨北欢想了想之后，一瞬间刚要开口，外面萧子远就已经钻了过来，顿时将信递给了对方摇头道：“你自己看看吧，定王给我送信了。” “我来看看。”萧子远来了点兴趣，但是只看了一眼之后，却脸色变得异常古怪道：“这是乔家的往事，他怎么把这些事送到你这里来了？” “乔家的事不是你去办的吗？”墨北欢目光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摇头道：“但是在如今看来，只怕他是有些不甘心吧？” “他不甘心那有什么办法？这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他要是不出头的话，我那位表兄焉能咽下这口气？”萧子远直摇头道：“而且楚梦溪只怕十有八九是瞒不住，这个时候送这个过来不是净添乱吗？” “你去一趟定王府，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我们要做的是换回子山，又不是要抛弃他，何必对你不甘心？”墨北欢摇了摇头，示意萧子远去找墨北庭。此时的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件事，但是等到萧子远墨北庭身边之后，却发现事情已经隐隐然失控了。 “你在想什么？”面对萧子远的质问，墨北庭跟着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在想什么呢，你造了一封吴卓和楚云龙的信送给墨北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我这庙小，打算改换门庭了不成？” “我那是逼迫楚梦溪放了子山，你这脑子能不能正常点？”萧子远对于墨北庭可没什么客气的话，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句抱怨反而让墨北庭怒火变得更盛，指着萧子远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封信已经让楚梦溪发现了端倪？你自己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他甩手将欧阳岚昨晚投过来的书信扔给了萧子远，冷笑道：“为了你那个宝贝弟弟，连本王你都是想出卖就出卖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萧子远有些哭笑不得，转而一挥手也没看信件直接道：“你就直接说吧，这封信从哪来的就成！” “还能从哪来的？”墨北庭对于这种态度更加反感，以至于声音冰寒道：“这是昨夜有人投书过来，差点害了本王的性命，你说到底是谁送来的？” “这是反间计。”萧子远撇嘴道：“这么点简单的伎俩都看不出来吗？这是要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着墨北欢了？”墨北庭脸色涨红，盯着萧子远一字一顿冷笑道：“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没和墨北欢开口，拿着吴卓和楚云龙的信去朝廷御史台，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本王？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墨北欢了？” “我那是逼迫楚梦溪放人。”萧子远自己也火了，有些不耐烦挥手道：“你爱信不信，总之这就是人家放出来的伎俩，你别信就成了。” “萧大公子，这话不能这么说吧？”两人吵成一团的时候，阿史那云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闻言皱眉道：“怎么说你也是定王身边的人，瞒着他去找燕王，这怎么说也不合适吧？你难道不该给定王一个解释吗？” “需要什么解释啊？”萧子远眉头一挑，看着阿史那云语气不善道：“这是我大晋内部的事情，东屿公主还请不要插手，免得——” “免得怎么样？”阿史那云毫不迟疑反问道：“我和定王已经结为夫妻，荣辱与共，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何我不能插手？我已经嫁入汉地，从今以后那就是汉家的儿媳，夫家为我家。难不成萧大公子还对我有敌意和隔阂不成？” “王爷也是这么想？”阿史那云的话让萧子远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阴沉，以至于在看向墨北庭的时候变得彻底阴冷起来道：“东屿公主虽然是定王妃，但是有些规矩王爷最好还是想好了再做决定！连陛下都说了，这大晋朝堂只能有一个楚梦溪，难不成你还打算来第二个不成？” “你什么意思？”墨北庭盯着对方冷笑道：“你不帮我，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出手？阿史那云虽是突厥人，但是如今和我那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的事她都可以参与进来。你没必要避讳什么。” “那好吧！”萧子远是足足盯着对方看了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随即道：“王爷可以让她参与其他的事，但是有关我和萧家的，还是别了。我不是对她的突厥公主身份不放心，我是对女人不放心。宁王如今是什么境遇，王爷自己应该清楚！” “所以，你是打算和本王分道扬镳了？”墨北庭哈哈一笑，声音中充满着嘲讽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墨北欢是不会信任你的，你也不要指望他能帮你救出萧子山，因为本王不同意。” “那你想干什么？”萧子远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极其尖锐道：“你这个时候想分家单过？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如今的京城，没有我和萧家，你是寸步难行！” “你敢威胁我？”墨北庭冷笑道：“那好啊，那本王就等着瞧，我倒要看看，是谁会寸步难行！” 萧子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墨北庭之后，目光转向阿史那云，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后，一甩袖子转身匆匆而去。对于他而言，墨北庭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这种波云诡谲的朝堂争斗中是没有丝毫胜算的。此时的他没心思理会对方，一怒之下的他决心让对方吃吃苦头。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彻底掌控墨北庭。 “你去一趟长公主府，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萧子远好好栽一个跟头，不然的话，他就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而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的是，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墨北庭也开始出手了，而且只是一瞬间，阿史那云就明白了过来，随即点了点头。 第四百九十章 无动于衷 “公主，那边好像是定王府的马车！”墨南湘正带着人大包小包的搬东西去万福宫，每年年节将近的时候，她都要住到宫里，和太后作伴，结果在长公主府门口，就被阿史那云的马车给拦住了。 “来的倒是很及时，楚姐姐算的一点都没错，对付墨北庭这种人，简单的办法那才奏效。”墨南湘自言自语的道了几句后，示意巧儿带人先行去皇城，自己站在门口看着阿史那云下车之后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啊，这东屿公主嫁入汉地之后，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我这长公主府，倒是让本宫大感荣幸。” “见过长公主！”这一回阿史那云没有如以前那般造次了，她如今虽然是定王妃，但是按照大晋的规矩，就藩的藩王品级即便是和在京的亲王一样，也会自动低上一级，而墨南湘的长公主地位尊崇，都快比得上墨南宸的超品亲王了，所以她虽是王嫂，却还是主动行礼。 “走吧，进去坐坐，原本我打算去万福宫陪伴母后过年呢。”墨南湘倒也没多说什么，带着阿史那云进入长公主府后，转而摇头道：“王嫂此来何事？我可不觉得我这小小的长公主府有什么能值得你看上的东西。” “长公主莫要对我有敌意，今日阿史那云前来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阿史那云摇了摇头，也没在乎墨南湘的态度，对方向来是立场鲜明，以长公主之尊，却始终以楚梦溪为主。 “有什么事？和楚姐姐有关吗？”墨南湘嘴角一歪，盯着对方冷笑道：“你能有什么好心？我警告你，楚姐姐的身份你也清楚，惹恼了她，四王兄可护不住你！” “长公主说笑了，我可没有要惹她的意思！”阿史那云摇了摇头，眼珠子一转之后徐徐道：“今日前来长公主府，是有一桩心腹事要代定王传达，至于长公主如何处置，那请随意，我家王爷说了，不会过问。” “好吧，那你说吧。”墨南湘这一回没有继续追击，反而跟着点头道：“我会转达的，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去宁王府，只不过别吵到她就成，最近她的身体不太好。” “她身体不好吗？”阿史那云喃喃自语，似乎对于这件事还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就摇了摇头转而道：“长公主应该听说此前御史台上报的那封书信吧？就是关于楚家人和吴卓的往来书信。” “这件事朝里都传开了，皇兄也不曾说过什么，怎么啦？莫非是四王兄有什么想说的？”墨南湘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史那云之后问道：“他要是有问题可以直接去承明殿，再不济去宁王府也可，这件事皇兄已经让三王兄去查了。” “书信出自萧家。”阿史那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稍稍放缓道：“这是我家王爷听到的消息，出自萧子远的手笔，只不过暂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他们后续还有动作，所以王爷让我来找长公主，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 “萧子远？”墨南湘随口念叨了几句之后似笑非笑道：“萧子远不是你们一伙的吗？你怎么会跑我这来告他的状？莫非你以为我墨南湘是三岁小孩不成？” “事实千真万确。”阿史那云对于墨南湘的这种反应似乎很满意，但是表现出来的神情却颇为焦急道：“长公主你一定要相信我，此事千真万确，是王爷亲耳听到的。” “亲耳听到的？”墨南湘一脸的不信道：“萧子远投靠了五王兄，整个京城的人都快知道这件事了，他们俩有什么事商议难不成还会带上四王兄不成？你可别骗我？” “长公主这话何意？”阿史那云几乎是本能的反问了一句，但是随即脸色一变之后紧接着点头道：“长公主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此事王爷让我专程前来转告，就不会有假，我也希望能借此事缓和一下和凌阳郡主的关系，所以——” “行吧，这件事我会转告楚姐姐的。”阿史那云的神色反应让墨南湘看在了眼里，也没有继续逼迫对方，而是点了点头之后道：“有时间我会去一趟宁王府的。” 她没有给阿史那云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起身道：“我要先回皇城，你请便吧。马上就要到年节了，今年四王兄留在京城，那你有时间也去一趟万福宫，帮着你做几件汉人的衣服。” 阿史那云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墨南湘却自顾自起身而去，惹得她只能带着一丝不解缓缓回到了定王府，将自己和墨南湘的谈话告知了墨北庭。 “没有其他的反应吗？”墨北庭喃喃自语道：“南湘这丫头不至于听到这个消息都无动于衷啊，她和楚梦溪好的都像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关乎楚家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长公主还说了一件事。”阿史那云想了想之后将自己的疑惑也一并告知了对方道：“他说萧大公子投靠燕王，这件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是想来至少她和凌阳郡主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我这个主君被蒙在了鼓里。”墨北庭脸上的怒火越发的压抑不住，对于萧子远也彻底不报任何念想道：“等着吧，若是楚梦溪觉得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不愿意出手的话，那我就给她来一个大的，我会让她明白，至少在对待萧子远这件事上，我和她没有区别。” “王爷不是只打算给萧子远一个教训吗？”阿史那云则没来由的有些担忧，萧子远的本事她一路南下知道的最清楚，虽说和楚梦溪对阵，屡次落入下风，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真要和对方彻底闹翻，那墨北庭就是最弱势的那一方了。 “反复无常的小人而已，你就算是给他天大的恩赏也喂不熟。”墨北庭冷哼了一声，转而道：“他从墨南宸那边背叛来到本王身边，又从我这里离开，转投墨北欢跟前，你自己算算，都快变成三姓家奴了。此等小人，就算是留着，你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把你卖了，换取新主子的欢心。” “没有萧家的支持，那王爷也该早早打算，该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才是。”阿史那云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当今朝堂上的文武群臣，还有谁没有选边站队，值得王爷拉拢呢？要尽早出手才是。” 阿史那云的这句话让墨北庭豁然一省，随即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起身而去，那急匆匆的脚步显示着此时他急切的心情，也让阿史那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墨北庭的心机比起墨北欢，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此时的她却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而且也正因为对方的这种性子，她的谋算才有可能实现。真要换做墨北欢这样的人，只怕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希望这一次能把你的注意力都引到燕王身上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许才是唯一的出路。”阿史那云喃喃自语的同时，目光转向了康仁坊的方向，露出了一丝期待。虽然墨北庭行事没有章法，但是她却已经找到了一条路，墨北庭在朝中无权无势，没有多少威胁。从而也能最大限度的减轻来自宁王府和楚梦溪的攻讦，避开对方最锋利的锋芒。但是这些设想，都必须建立在墨北欢和墨南宸争锋相对，而无暇顾及到他的情况之下。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墨南湘并没有回万福宫，而是在她离开的时候，转道就来到了宁王府，将消息也一并告知了楚梦溪。所以在她凝望康仁坊的时候，清溪院内，楚梦溪也在同一时间看了一眼阜宁坊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得出来，阿史那云是想释放出一丝善意。”墨南湘想了想之后道：“只不过挑拨的意味很明显，这方面她显然不擅长。” “她是不擅长，但是该说的话却都说了。”楚梦溪摇了摇头道：“她的心思瞒不过我，只不过如今我们也正好可以顺水推舟，但是对于墨北庭这种人来说，必须时刻给他压力，他才会不断出错，从而逼迫墨北欢为了他而露出破绽！” “未必吧？”墨南湘对于这一点显得没有多少信心，摇了摇头道：“能让他派阿史那云来找我，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和萧子远闹翻了，所以才打算借姐姐的手去对付萧子远，所以——” “所以他是和萧子远闹翻了，但是对方和墨北欢却未必。”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道：“墨北欢此时需要他的支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弃墨北庭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吊着他，不要给他希望，但是也不要让他失望。既然他想借我的手去对付萧子远，那正好，可以从他那里套出萧家还藏着多少秘密。” “姐姐你现在就要对萧子远出手啊？”墨南湘有些咋舌道：“现在可不是好时机，萧恒刚刚回朝，这个时候出手，皇兄不会站在你这边的，至少要稳住他一段时间——”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楚梦溪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道：“我是谁出手，但是不代表会亲自下场，墨北庭对付萧子远，其实也合适，不是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 洞若观火 “父亲，王爷打算向陛下举荐我去刑部任职，不知父亲有什么训示。”和亲结束，鸿胪寺也恢复了平静，原本忙碌不堪的柳生还没有松口气，就被墨南宸告知，准备去刑部出任郎中一职，这也让柳橙瞬间皱起了眉头。 李成儒倒台之后，刑部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平时都是中书省在代管。但是墨南宸在拿到节制六部的权力之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柳生调到刑部，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在对方全力以赴调动兵马粮草供应燕北的时候，就必须要有一个人能够配合大理寺，震慑群臣和地方，从而为他腾出更多的精力。 柳生的身份很特殊，因为柳橙的关系，和整个朝堂各部之间都有联络，他出任刑部郎中，倒不是节制刑部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协调的意味在其中，真正的杀手锏，永远都在大理寺张建帧的手中。 但是刑部毕竟是刑部，虽然大理寺因为张建帧的缘故，逐渐有了独立于刑部之外的意思，但是作为执掌天下刑罚的主导部门，刑部如果被墨南宸安插了棋子在其中，那就意味着整个刑罚体系都会被其收入囊中。 这一点柳橙心知肚明，但是站在他的角度却无法多说什么，毕竟，他和柳生是亲父子，皇帝可以更何况，作为整个朝堂之上最会体察皇帝心意的臣子，他更是感受到了这位皇帝陛下如此安排的最终含义是什么。那就是要借柳生的手，确保楚梦溪能够调动刑部的力量，帮助他压制豪门世家。战时协助墨南宸震慑内外，平时则更多的是打压朝野。 “你自己想好了吗？”柳橙看着儿子，叹了口气，他谨慎了一辈子，但是儿子却很显然没有学到这种性子，反而在墨南宸的手下，逐渐学了点耿直的脾气，这一点也让他越来越担忧，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想好了，打算去刑部任职。”柳生点了点头，毫不迟疑道：“如今刑部正是用人之时，更何况，宁王对我颇为信任，我自当帮他守好后方，好让太尉府腾出手来调动大军北上，支援燕北。” “痴儿，算了。”柳橙摆了摆手，柳生很明显没有在意朝堂争斗，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浑然没觉得，一旦进入刑部之后会有多少的是非缠身。但是柳橙却不忍心去扫了对方的兴头，想了想之后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索性为父也帮你一把，刑部如今是中书省在代管，为父尽可能的帮你扫清障碍。你选择了宁王，就不要瞻前顾后，朝堂处世之道，切忌朝秦暮楚，如今棋到中游，胜负未分，宁王虽然希望稍小，但是毕竟有那位相助——” “孩儿没有想那么多，父亲不是要保持中立吗？那孩儿也就只做分内之事，不问其他。”柳生振振有词，但是这番话却有些稚嫩，不过柳橙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想好了就去做，不要理会自己。 “主君，大郎君，定王来了。”柳生刚要出去，外面管家就走了进来，一句话就说的柳橙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柳生皱了皱眉道：“我柳家寻常连宁王和燕王都不会上门，他难不成是——” “别瞎猜了，去迎接吧，总算是朝廷亲王，不能失了礼节。”柳橙示意柳生去迎接之后，自己的眉头却皱的越发的紧了。柳生刚刚说的话没错，自己是中书令，在没有尚书令的情况下，他就是三省最高长官，谁都要避讳，不能私下里随意上门。这墨北庭倒好，居然直接就过来了。 “王爷深夜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柳生一路将墨北庭引到了前厅的时候，柳橙也走了过来，一句话说的墨北庭浑然不觉之后，忍不住微微苦笑，墨北庭很显然根本没有墨北欢和墨南宸的那份心思，自己的话对方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意思。 “王爷此来何事？”一瞬间，柳橙也换了个心思，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深夜来此，相比王爷不会是来讨茶喝的吧？” “那自然不是。”墨北庭哼了一声，他已经存了心思，从定王府出来之后在外面绕了一大圈，直到此时才过来，就是为了隐蔽一点，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手段在柳橙看来还是这么直截了当。 “中书令如今觉得，我大晋朝局下一步该怎么走？”想了想之后的他开口道：“本王想听真话，不需要绕来绕去，对于东宫之争，你更看好谁？你觉得站在本王的位置上，应该怎么做？” “王爷这算是一个问题吗？”柳橙一愣之下，随即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道：“王爷的意思是，你自己也想参与其中吧？这东宫之位你也想去争？” “那是自然！”墨北庭毫不犹豫点头道：“难道中书令觉得本王没有资格吗？” “那倒不是！”柳橙摇了摇头道：“既然宁王和燕王有资格，那定王您自然不会不差几分。只是下官不知道，王爷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王爷想去争，那就争，不想争可以退出，这种事情，下官是个外臣，贸然开口不合适吧？” “本王缺少帮手！”墨北庭直接盯着对方道：“本王希望中书令能够支持本王，站在本王身边。本王可以承诺你，事成之后，会给柳大郎君封王，柳家世世代代和我皇族一样，同享富贵，如何？” “王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吗？”饶是柳橙本身就有预料，对于墨北庭也有自己的判断，但还是被对方这一开口说的话给惊呆了，以至于半晌之后才苦笑道：“王爷当知我大晋的铁律，异姓不封王，若是开了先例，后患无穷，我柳家也必然会是众矢之的——”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当为人所破。”墨北庭见到柳橙在分辨这件事，当即心头一喜，随即毫不在意道：“若是真的事成，那本王就是说一不二，这天底下的规矩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改的？我说是就是！” “中书令若是同意，那往后本王就与你柳家风雨同舟。”墨北庭盯着柳橙道：“本王的性子想来中书令也清楚，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都是直来直去，你给句痛快话吧。我相信，不论是宁王还是燕王，都不可能开出这样的条件。” “王爷说的是！”柳橙点了点头，叹息道：“本朝祖制，异姓不得封王，否则天下共诛之。王爷给柳家如此厚爱，下官感激不尽。只是我和犬子福薄，只怕难以承受啊。所以王爷今天的话出门之后就不要再说了，以免被他人听见，给你我带来灾祸。如今的天子是陛下，不是您。” “等我拿到东宫之位，不就是了吗？”墨北庭冷哼一声之后，盯着柳橙有些急躁道：“中书令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告诉我，你和柳家在这一轮角逐中是怎么想的？” “我们退出，只做为臣本分。”柳橙摇了摇头道：“所以王爷想上位，我支持，宁王或者是燕王，我也支持。” “老东西，你不愧是朝廷上下最滑不留手的人。”墨北庭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到了水中，除了溅起来的水花之外，什么都没看到。柳橙犹如泥鳅一样，几乎不给他任何机会，即便是开出了这样史无前例的条件，却也依旧没有得到一句肯定的答复。 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整个朝堂，世家寒门已经是泾渭分明，寒门有楚梦溪在，是绝对不可能支持其他人的。而世家这边，几乎全都抱团在墨北欢身边，他选来选去，就只想到了柳橙。 对方虽然也是世家一员，但是这种性子却让他成了至今少有的没有表态的高官。一面自己对燕王府亲近，一面亲儿子柳生却在墨南宸手下做事，出力甚大。这种徘徊的态度也让他看到了希望，但此时却也正因为这种性子，让他只觉得一肚子气都无法发泄出来。 “王爷若想插手东宫之争，不如想想着东宫能不能争。”柳生此时忽然插了一句话，一下子让柳橙都猛然间回过头来。 “自然是能争！”墨北庭冷笑道：“长瑾去世，长琳年幼，这大晋帝位我们这些亲王自然有份，这也是祖制，难道大郎君你不清楚吗？今日本王前来，是想邀请你和中书令一起共襄盛举的，但是看起来却颇有些扫兴啊。也罢，本王今日把话放在这，只要你们改变了主意，本王随时欢迎你们加入我定王府，事成之后，本王的承诺依旧有效。”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此时的柳橙连墨北庭离开都懒得去理会了，反而盯着柳生目光灼灼道：“他们，不能去争吗？” “大晋祖制，异姓不能封王，但是，刚刚定王不也对父亲许诺了吗？”柳生摇了摇头道：“祖制，有时候确实如他所言，是为人所破的。亲王有没有皇位继承权，关键不在他们身上，而在陛下手中。所以，不论如何，只不过定王肯定不成，父亲既然已经想好了，就继续保持中立骑墙吧，如此一来，柳家至少不会出问题。” 第四百九十二章 添柴加码 “启禀王爷，张宏生来了。”定王府内，墨北庭愤怒之下差点将自己的书房给拆了，以至于在外面通报的护卫走进来的时候腿肚子都有些颤抖。 “御史台的人也敢欺负到本王头上吗？”怒气冲冲走出来的墨北庭一头冲进了前厅，盯着张宏生冷笑道：“好得很，本王是该叫你中书侍郎还是该叫你谏议大夫？你一人兼任两职，倒是受尽了宠信。” “王爷说笑了，都是皇恩浩荡，王爷大可直呼其名就是。”张宏生似乎早就料到了墨北庭的怒火，所以一脸风轻云淡的开口道：“下官授命前来，是有一事要询问王爷，还请王爷如实相告，也好祛除自身的嫌疑。” “嫌疑？”这句话瞬间让墨北庭瞪大了眼睛，盯着张宏生犹如要吃了对方一样怒道：“照你的意思，本王还有罪不成？” “那倒不至于！”张宏生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御史台接到宁王命令，协助查问廷议之时，御史台举报的关于楚云龙和吴卓信件一事，不敢怠慢，刚刚又截获了另外一条线索，听说吴卓此前并未在钦州逗留，而是被人给劫持失踪了。现在有人举报，人，是被王爷您给藏起来的。是这样吗？” “你在听谁胡说八道？本王也是你们御史台可以随便造谣的吗？”墨北庭差点一拳头打在了张宏生脸上，挑起来指着对方道：“告诉你，再敢胡说八道，本王宰了你。” “王爷息怒，请听下官把话说完。”张宏生躲开了对方的愤怒一击后，摇了摇头道：“御史台只是奉命办事，再说，王爷的身份尊贵，下官只能上门询问。难道王爷没发现下官是只身前来，而且连官服都没穿吗？” “谏议大夫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下倒是让墨北庭稍稍歇了些火气，转而盯着张宏生惊疑不定道：“你不是打算上门问罪的吗？” “那下官哪敢啊？”张宏生摆了摆手笑道：“下官确实是带着任务过来咨询王爷的，这是皇命，无法推脱。但是下官也不想因此让王爷误会，所以便服而来，也是想听王爷说说真话，如此，御史台也好帮王爷澄明厉害，避免更多的诬陷不是？” “本王多谢谏议大夫了。”这句话让墨北庭微微沉默了下来，足足半晌之后才操着沙哑的声音点了点头道：“但是本王有句话要先问问谏议大夫。” “王爷是想问到底是何人举报王爷的对吗？”张宏生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御史台有御史台的规矩，请王爷见谅。但是我可以告诉王爷的是，举报的肯定是熟悉王爷的人，而且就在京城。” “熟悉本王的人？”墨北庭喃喃自语，但是随即一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无比，一把拽住张宏生怒道：“是萧子远吗？这个狗东西——” “王爷慎言！”张宏生急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墨北庭别开口之后摇头道：“下官可是什么都没说，王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升了官，可不想因此被撸下去。” “谏议大夫谨慎了。”这句话让墨北庭的语气稍稍放缓，随即松开手摇头道：“这是在本王的王府，你如此谨慎做什么？” “隔墙有耳呗。”张宏生撇嘴道：“下官是楚家一系的人手，我们如今的处境如何想来王爷也清楚，若是不谨慎，只怕早就不在了。” “既然知道处境艰难，那为何要跟着楚梦溪混？”墨北庭冷然道：“楚云飞被杀之后，楚家烟消云散，便是她楚梦溪再厉害那终究是个女人，难不成还能如她父亲那般，掌控朝堂，执掌相位吗？你们是注定没有前途的，宁王？哼，他就是个木头脑袋，指望他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希望？” “呵呵，我本是来找王爷询问楚家关联一事的，王爷怎么劝我改换门庭了？”张宏生呵呵一笑之后摇头道：“现如今的朝堂王爷难道不清楚吗？头顶上都写了标号的，楚家人代表的是寒门的力量，而世家大族，全都选了燕王，那下官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跟着郡主了，至少还能把如今的官位给稳住了不是吗？” “谏议大夫这话说的，难道你觉得朝中能参加角逐的就只有燕王和宁王吗？”墨北庭带着一丝不忿，语气也骤然间冷冽起来道：“难道你们自始至终就没看到还有本王这号人物吗？难道本王不是陛下的亲弟弟，也有资格入主东宫之位吗？”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张宏生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墨北庭惊疑不定道：“王爷不是自愿支持燕王的吗？这满朝文武都清楚啊！” “支持燕王？”墨北庭脸色涨红，死死地盯着张宏生，看着对方脸色大变之后才一字一顿道：“那好，今日本王就借你谏议大夫的嘴巴告诉所有人一件事，本王从来没有支持过燕王，我墨北庭就是墨北庭，和他墨北欢没有一文钱关系，听懂了吗？” “王爷也想角逐东宫之位？”这么明显直白的话让张宏生嘴巴蠕动了几下之后，看着墨北庭声音颤抖道：“那王爷为何一直依附燕王，而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你说说，什么机会？”张宏生的话让墨北庭一下子来了兴趣，转而拉着对方重新坐下之后道：“本王少到京城，所以对于朝堂局势不甚明了，还请谏议大夫多指点一二。” 他能用这个语气说话，已经非常难得了，而且是从张宏生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所以难得的非常诚恳了。 “郡主册封之后，朝中文武选边站队，寒门一系入不了燕王的法眼，加上郡主支持宁王，所以我们没有选择。”张宏生目光一转，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北庭之后才叹息道：“但是豪门世家可不是这样，王爷当时如果站出来的话，最起码不至于在朝中无人可用。回到京城之后，连朝堂上的消息都无法打探清楚吧？只要在朝中有了势力，那么就代表着自己有资格参与角逐。但是可惜的是，所有人包括我们都认为王爷高风亮节，放弃至尊之位，支持燕王，所以也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他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句话说的墨北庭脸色变得铁青无比，双目之中犹如要喷出火来，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强行压住了这充斥而出的火气，盯着张宏生道：“那谏议大夫的意思是，本王如今就算是亡羊补牢，也是为时已晚了吗？” “说句实话，机会不大。”张宏生咳嗽了一声之后，让自己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道：“因为燕王的优势太大了，即便是陛下扶持宁王，然后以郡主之智从旁牵制，也无法和世家豪门齐心合力相抗衡。所以只要燕王更进一步，那所有人就都没有了机会。” “那就不要让他更进一步。”墨北庭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张宏生的话道：“你们御史台不是有风闻捕事之权吗？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只要拖住他的手脚，那自然他就没了机会。” “王爷，朝堂争斗比拼的是背后的力量强弱，不是一时的胜负之分。”张宏生看了一眼对方苦笑道：“寒门没有楚相在，已经没有力量抗衡世家了，失去了控制的世家，甚至于可以威胁皇权，我们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那如果本王支持你们呢？”墨北庭语气一结，但是随即道：“楚云飞即便是能力再出众，那也只是一个外臣，本王若是出手扶持你们，岂不是比宁王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匹夫要强？你们起来了，世家也就有人牵制了，到时候——” “到时候自然是投桃报李！”张宏生接过话茬当即道：“这是我们的诉求，也是希望，只是过于渺茫，机会不大。”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成？”墨北庭冷笑道：“难不成楚云飞死后，你们寒门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当年楚云飞能扶持十一家寒门成为朝中重臣，那么本王也可以，只看你们愿不愿意支持本王。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能成功，必会大力扶持寒门，至少要让你们拥有对抗世家的实力，如此，朝堂稳定，你们也能得到发展，本王则登顶成功，我们各取所需，难道不好？” “王爷此言当真？”张宏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之后盯着墨北庭道：“此乃是事关生死之大事，王爷可不能儿戏，一言既出，那可是关乎无数人的生死荣辱，更关乎大晋下一代朝堂的力量对比啊！王爷您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天下大势从此而改变，所以——” “谏议大夫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本王知道轻重。”墨北庭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了张宏生的手肃然道：“本王说话算话，一言既出，绝不后悔。” “那好，下官可以代表寒门，答应王爷。”张宏生跟着站起身来，朝着墨北庭深深一躬之后肃然道：“这也是我们的承诺。” “楚梦溪怎么办？你们——”墨北庭指了指宁王府的方向，盯着张宏生道：“你自己也说了，自己是楚家一系的人手——” “我们和郡主的关系存续是为了楚相报仇，为楚家一案所有人伸冤。”张宏生看着墨北庭似笑非笑道：“这件事和我们支持王爷有什么关系？难道支持王爷就不能给楚相报仇吗？楚家的仇人又不是王爷，反倒是如今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入局 “王妃，宸阳宫有人送了些绸缎过来，说是太妃亲自选的，要给王妃做几身衣裳，马上冬节了，也好穿些新衣服。”月儿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来后，后面一连串抬进来十几个大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花色的丝绸，几乎是什么颜色都有。 “这可是好东西啊。”欧阳岚原本是悠闲地靠在一旁喝酒，自从自己的酒壶被打碎之后，不知道从哪又寻来了一个紫金葫芦，天天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但是此时却放在了一边，钻到瑶姬身边看了看之后才看着楚梦溪笑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个丝绸在西域，那可是价比黄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每逢中原商旅过去，不论是贵族还是国王，全都是争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在中原这么便宜，一送就是十几箱。” “江南桑蚕之地众多，这是特产，西域那边又没有。”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道：“倘若打通河西走廊，或许道路便捷之后，价格会下降不少。” “去把新做好的点心装上两盒，连同这个一起送到宸阳宫。”楚梦溪没理会欧阳岚眼神的变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递给随行的宫女，同时嘱咐道：“每日辰时之后，以清水空腹服之，半个时辰后再让太妃用膳，用完了记得派人过来取，明白吗？” “多谢王妃，奴婢谨记，王妃关心太妃之心，奴婢也会如实禀告，想来，太妃能感受到的。”如今宸阳宫的人都是墨南湘选出来的，对于楚梦溪并不陌生，所以没有了以前那些人的跋扈之后，语气都变得柔和恭敬了许多。 “你不走吗？都一上午了，外面，应该有变化了。”送走了宸阳宫的人之后，楚梦溪看着欧阳岚点头道：“我想御史台那边应该已经在准备了吧？” “那是自然，张宏生在张如海走后，已经成了朝中职权最高的寒门高官了，他出手，别说是脑子缺根弦的墨北庭了，只怕是墨北欢都难以抵挡这样的吸引。”欧阳岚拎着紫金葫芦笑道：“现在定王已经入局，我想也是时候考虑考虑怎么处置萧家了吧？” “萧家！”楚梦溪坐下来之后看了一眼欧阳岚道：“你觉得是我亲自出手合适？还是让墨北庭出手对付他更好？” “只怕墨北庭还不是萧子远的对手吧？”欧阳岚想了想之后，忽然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现如今的墨北庭为了斩断寒门和你的联络，只怕也会被逼着将萧子远推出来，只要他入局了，那么萧家也就为期不远了。所以如果你想让墨北庭出手，只怕还得帮他谋划一个局，一个萧子远不得不钻进来的局。” “不是已经设好了吗？”楚梦溪一指外面点头道：“那两封信，就是一个局，墨北庭能忍得住，御史台也会自行出手，你去把消息放给墨北庭，到时候不论他想与不想，结果都不会改变。萧家，也是时候被踢出去了。” “我发现了，让你养病你是永远都不会听。”欧阳岚忍不住直摇头道：“你这是神伤，要止劳止思，再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只怕身体撑得住，你的精神也撑不住。” “我已经很少去盘算了，这不过是早就想好的事。”楚梦溪微微苦笑，这几日她是被欧阳岚和墨南宸当成了病人，连青青都关了义善堂，一心一意的钻研郑仁基送来的药方，想要结合毒圣和白驼山两派传承，尽快研究出一个能治好或者说缓解楚梦溪如今神伤的方子。 “我去安排吧，你好好歇着。”欧阳岚瞪了对方一眼后，自己一头钻出了清溪院，不过却快速失去了踪迹，没人知道他打算如何执行楚梦溪的布局，也没人知道他终究去了哪里。 但是在御史台那边，伴随着张宏生从定王府回来，原本只是在查那封信由来的御史台很快就掌握了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导致很快和大理寺联动起来，开始悄无声息的将原本是御史台的普通查问变成了大理寺那边的立案甄别。 “你立即持节出京，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常琳军选派精锐人手加入大理寺衙役之中，务必要将吴卓给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张建帧的速度和果决让这件事刚刚被移交给大理寺的时候，就直接让戴胄出京，同时脸色狰狞道：“事关所有人生死，和我大理寺一年多来的努力，你务必要成功，否则我们就对不起姑娘的期待，更对不起失去的那些楚家人的在天之灵。” “寺卿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不要，也一定把人带回来。”戴胄同样是脸色肃然，他的这一次出行已经是关乎整个楚家一案的关键，吴卓在谁手上，谁就有了主动权。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戴胄刚刚接过大理寺的印信，外面欧阳岚就钻了出来，而且根本没问是什么事就直接道：“人手我和大块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城外，都是一流高手，足以确保你此行成功。” “大姑娘是猜到了？”张建帧看着欧阳岚的出现，脸上带着一丝喜色道：“如此甚好，大理寺筹备了一年多，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吴卓一到，就立即雷霆出手，为楚家伸冤。” “不是猜到了，而是谋算到了。”欧阳岚摇了摇头道：“这是谋算至此，所以不要耽搁时间了，赶紧出发，若是等到萧子远察觉到了风声，那就是一场生死之战了。” 这一句话让戴胄一刻都等不及了，连家都没顾得上回就急匆匆的冲出了大理寺，所有人的希望全都在他一人身上，他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路上。 “该入局的人都入局了，这场纷争也到了快收尾的时候了。”欧阳岚在走出大理寺的时候，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忽然微微一笑，算起来，从他进入大晋京城，来到楚梦溪身边开始，这个变局就已经开始了，而对方谋划的也在一点一点展开，棋到中游，已经到了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了。 “你怎么跑到我这来了？”欧阳岚是信步而行，直接走到了常衡的帅帐之中，惹得后者一阵皱眉道：“大白天的带着酒闯军营，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不是刚刚办完一件大事吗？我还不能提前喝几杯？”欧阳岚咧着嘴一笑，朝着门口的石头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守住大帐门口之后，凑到了常衡跟前低声道：“有兴趣今晚随我一起夜探燕王府吗？” “姑娘吩咐的？”常衡一愣，随即道：“这个时候去燕王府做什么？吴卓人不在，难不成还能有别的隐秘吗？” “隐不隐秘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墨北欢肯定不会闲着，他料不到我们在做什么，但是猜那个定王的心思，却是一猜一个准。”欧阳岚晃了晃已经空了的紫金葫芦后，嘻嘻一笑道：“定王这个时候信心满满，不能让这家伙挫了他的锐气，所以还需要想办法帮他一把。而且你不觉得燕王手下的人有点多吗？前前后后被我们杀的抓的，已经有多少人了？这么多人瞒过了巡防营的耳目，连你我手下都能瞒过去，我就想知道他把人藏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带进京城的。” 欧阳岚的这几句话算是让常衡来了兴趣，在如今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查清楚这件事的话，那无疑是断了墨北欢的臂膀，到时候一旦京城有事，对方必然将失去最后一搏的力量。 “好，我去安排一下。”常衡点了点头道：“你先回楚家，到时候我会混在巡防营巡夜的士兵之中随你一起行动。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连我都查不出来。” “如果是他自己驯养的杀手，那倒不用担心什么。”欧阳岚是难得正经起来道：“就怕是唐门，他们要是掺和在其中的话，那麻烦就大了。以唐门之力，足以调动数以千计的高手进京抽冷子打你一个措手不及，谁都挡不住。” “姑娘此前不是说要提前解决掉唐门吗？”常衡声音悄然间变冷道：“以如今的态势，只要她点头，足可以调动大军封堵唐门总舵，将其一股聚歼，便是江湖高手千万，在大军跟前，也无济于事。” “以前或许可行，但是现在，只怕要等她养好了伤才能动。”欧阳岚摇了摇头道：“她如今如果强自支撑，只怕唐门没倒下，她自己就没命了。所以但愿这个墨北欢没有真把唐门的人调过来，否则，那就只能强行动手了。” “这么算起来的话，唐门也入局了。”欧阳岚说到这里，露出一丝笑意道：“加上我白驼山，这围绕着楚家一案，几乎是将整个天下所有的势力全都搅进去了，一场大战之后，我都想不出来还能剩下些什么了。” “不用她出手，我带兵去西川一趟即可。”常衡冷哼道：“等我回来再去找墨北欢算账，他不是想着东宫之位吗？我宰了他，看看他拿什么去抢！” “行啦，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欧阳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摇头道：“你的常琳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动，整个京城如今就靠你这支兵马震慑群雄了。我们先看看，不着急。” 第四百九十四章 燕王府隐情 “来的正是时候！”入夜时分的长郅坊很安静，而且巡防营的巡逻士兵离开之后，常衡一下子钻了出来，随手将身上披着的巡防营衣甲扔到了一边，朝着欧阳岚点头道：“天赐坊那边也已经安排过了，唐云端在那边接应，以防不测。” “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啊？”欧阳岚撇了撇嘴，身形一起，急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后面常衡也是紧随而至，两人犹如两只夜枭一般在黑暗中掠过，从长郅坊开始一路直奔燕王府所在的天赐坊，沿途翻越无数坊市围墙，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声响和痕迹。 功夫到了他们两人的地步，实际上已经很少能碰到对手了，即便是进出燕王府，也没有什么畏惧，在很短的时间内，欧阳岚迅速找到了里面巡逻人员的空档，翻身而过之后，快速从前院掠过，直奔中间那依旧灯火通明的所在而去。 和墨南宸的宁王府相比，墨北欢的燕王府要豪华奢侈许多，而且占地广大，亭台楼阁，层出不穷，而且现如今宵禁之后，这里依旧人来人往，显示着下面的活动还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 “这个燕王，这么晚还在大宴宾客，我倒要看看都请的哪些人。”欧阳岚招呼常衡过来之后，悄然勾住一旁的斗拱，倒着身体垂落下去后，目光从天窗里扫了一眼之后转而摇头道：“陈玄礼他们，但是还有几个——” “西川口音，定是唐门中人。”他的话音未落，常衡也依样画葫芦倒挂下来，仔细听着下面吵杂的喧闹中那几个西川口音后点头道：“人数还不少，看起来，宴请的就是他们。” “也难怪，墨北欢没有兵权，封地被收走之后，他能够藏匿死士的地方就不多了，只有唐门能够源源不断给他提供人手。”欧阳岚一下子目光仔细寻找了一下，将那些操着西川口音的人全部映入眼帘后，转而道：“看起来唐千秋上一次被重创后就没有任何悔改，反而是变本加厉插手中原事务。” “那就是在找死。”常衡也看了一眼，两人随即快速一跃而起，从原地离开后，开始搜寻整个燕王府，能够值得墨北欢邀请陈玄礼这样的一部重臣作陪的，不用看都是唐门的中坚人物，那么门下弟子只怕是来的更多，这些人的藏身之处，必须要找到，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发现燕王府内的隐秘。 “早知道应该把青儿抱过来，借它们的鼻子一用才是。”两人转了大半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以至于欧阳岚忍不住抱怨道：“要不趁着现在有时间，我回去把这家伙请过来？” “你看那里。”常衡一把打断了对方的唠叨，转而指着西花园后面的一处院落道：“那边也是灯火通明，按照规格来看，应该是剩余唐门弟子所在的位置。” “倒也是，正厅请的是那些头头脑脑，那么偏厅就该是那些弟子了。”这种规格上的待遇常衡很显然比欧阳岚更熟稔于心，只不过燕王府的结构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所以一开始忽略了而已。 这一下两人飞速而起，转道西花园后面之后，果然见到了一个偏厅内足足坐了上百号人，虽然不是和正厅那边分席而坐，但是围坐在一起后，反而更容易看出人数。 “真想找姑娘要点毒药过来，把这些人全都毒死。”两人绕着整个偏厅一圈后，常衡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下面几乎是清一色的唐门弟子，不仅仅口音和中原人大异，更重要的是，不少人还是奇装异服，言辞粗鲁，甚至于不少人对着旁边的女使动手动脚，场面让欧阳岚都忍不住直接皱了皱眉。 “他们是唐门弟子，普通的毒药未必能起到作用，而且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自言自语道：“只是这些年，唐千秋看样子并没怎么去管唐门的事务啊，这种歪瓜裂枣都能收进去，也不怕丢自己的脸吗？” “你去过唐门总舵吗？”常衡想了想之后忽然朝着欧阳岚问道：“这个唐门总舵是在穷乡僻壤里不成？” “以前的位置我知道，我叔父曾经去过一次。但是唐门历代被毒圣一脉压制，每一次新毒圣出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闯唐门总舵，只怕早就换了位置。再说几百年过去了，他们要是真的躲在深山老林里建立总舵不稀奇。”欧阳岚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唐门总舵在哪。要说熟悉的，只有毒圣一脉，但是很显然楚梦溪这样半路出家的基本上也不可能知道具体位置。所以他想了想之后转而道：“找机会我要去找唐千明问问，只有他这样的高层长老才知道唐门总舵的具体位置和布防情况。” “那就再抓一个唐门长老就是。”常衡的办法就直接多了，打算找机会在这些人里下手，抓一个活口回来，比问唐千明这样早就被抓的人要更清楚。而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楚梦溪将来打不打算去唐门总舵，他都会率军过去。 两人在此地逗留了一会，原本打算就此离开，但是此时偏厅这边的宴会也逐渐结束了，那些唐门弟子三三两两的也开始往外走。这一下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兴趣，转而下去后，一路跟踪，直接来到了燕王府后宅。 “这里有地道？”这足有数百人的唐门弟子钻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后就再也没出来，而且这间屋子面积也不大，很显然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有地道，这些人通过地道进出，从而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走！”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迅速从原地消失，开始在燕王府后宅外面挨个查找，在京城之内挖地道，不可能直通城外，只能在附近将这些人疏散，从而分散隐蔽进入附近的其他人家之中。 “天赐坊是京城各大豪门聚集的地方，燕王府周围更是如此。”常衡在转了一圈，找到欧阳岚之后摇头道：“如果地道是和这些人的府邸连在一起，那就不光是为了唐门弟子，只怕这些人和墨北欢所有不为人知的勾当也全都是通过地道来实现。”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端掉这些地道？”欧阳岚瞬间皱眉道：“这在人自己的家里挖地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早知道如此，当初这些人去皇城躲避人蛊之祸的时候，我就该来好好逛一逛才是，给这些地道下点毒，保证每一个人敢逗留。” “你和姑娘能有那种连唐门都解不了的毒药吗？”这句话倒是让常衡眼前一亮，随即道：“只要有了毒药，我们再过去撒一遍就是，断了这些——” “你这办法不成，现在还不是时候。”欧阳岚直摇头道：“毒药好办，但是唐门解不了毒并不代表不知道有人下毒。而且没有查清楚这些地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就出手将其毁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还不如趁着他们没发现我们，找个机会我们单独进去看看，如果发现了什么还能提前做好准备。”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就离开吗？”常衡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燕王府的方向摇头道：“如果打探不出其他的消息，就只能在墨北欢身上想办法了。” “走，这些唐门弟子走了，但是那些老东西不是还在吗？去听听他们会不会和墨北欢密谋什么。”欧阳岚拉着对方重新进入燕王府后，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带点消息回去，我也太丢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再度来到燕王府正厅的时候，里面的宴会也结束了，一行人在欧阳岚和常衡的眼前走出了正厅，快速转到了内宅和前院中间的书房之中。 这很明显是有大事要说，而且书房门口的守卫也增加了一倍多，杀气腾腾，还有不断往来的护卫不间断巡逻。这一切都让两人来了更大的兴趣，守卫森严不是问题，这些杀气也阻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你脚步太硬，我去，你留下看着这些守卫。”欧阳岚的轻身功夫比常衡要高出一筹，在转了一圈之后，朝着对方打了个手势之后，身形瞬间提升到了极致，犹如一道青烟一般不断在迂回闪烁，趁着巡逻守卫来回的那一刹那间溜了进去。 “高手不少啊！”常衡留在了外面，只一眼就对墨北欢的手下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刚刚欧阳岚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即便是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很难察觉。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守卫在欧阳岚消失之后却近乎于本能的来回转了转。这是高手的本能反应，即便是没有察觉，但是那种危险却依旧让他们保持着一丝戒备。 而此时，欧阳岚是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切了，进入书房内部之后的他迅速钻到了一个横梁的阴影后面，刚刚藏好身形，就听到了下面墨北欢的声音传了过来。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他差点露出了行迹，以至于一瞬间忍不住屏住了所有的呼吸，让整个人都所在了阴影之下。 “诸位有办法解决掉欧阳岚吗？”墨北欢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清晰，显得有些阴森可怖道：“若是没有他在，京城的局势当有大变样。” 第四百九十五章 困阵之法 “欧阳岚不足为虑，白驼山可怕的是那个老毒物。”顺着欧阳岚的目光，坐在首位的一个老者摇了摇头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老毒物当年就和宗主不相上下，这么多年一直闭关不出，只怕毒功更胜一层楼。若是动了他的侄儿，只怕王爷您会有麻烦。” “确实如此。”话音未落，另外一个中年人紧接着点头道：“白驼山和毒圣一脉不一样，毒圣一脉新传人出仕，上一代毒圣不论死没死，都不会再现身江湖，也不会理会后续的纷争。但是这个老毒物却是个十足十的护短之人，当年和宗主大打出手，其原因就只是一个下人，却让他怒不可遏。” “所以王爷，若是让他得知是我们对他侄儿出手，到时候不光是我唐门，只怕连王爷都难逃他的报复。”中年人脸色有些难看道：“当年我们前出西域，曾对他下了剧毒，但是最终也不敢动手，就是怕这个老毒物到时候不管不顾出手。” “那你们的意思是，只要这个老毒物没死，欧阳岚就没人能动得了是吗？”墨北欢皱着眉头道：“但是他如今充当楚家的打手，其本身也是智谋百出，若是他不除掉，那么很多事都无法去施展。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其他的办法吗？一个老毒物，还不至于让唐门宗主都忌惮成这样吧？” “那就困住他就是。”老者想了想之后转而道：“白驼山这些年老毒物不出，这个少主也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所以白驼山也没落了。但是我唐门却不一样，我们这些年可是出了不少新鲜东西，其中有个困阵之法，足以将他困住，在关键时刻，足以让王爷放手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不用担心这个欧阳岚会坏事。” “能困住他多长时间？”墨北欢眉头一展，转而露出了一丝笑意，盯着对方道：“千木长老，这该是一种阵法吧？既然是阵法，那必然是有解，欧阳岚的能力你可不要小看——” “困阵之法，非常繁琐，即便是我们告诉他破阵之道，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唐千木很少有人见过，所以连欧阳岚都不认得他，但是此时却一脸笑意点头道：“我们宗主亲自试验过，便是他自己入阵，光是解阵就花了十天。倘若不知道破阵之道，那估计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所以王爷放心，便是他欧阳岚智谋通天，精通阵法，只要入了困阵，那么一年半载的，他是出不来的。到时候你想让他生，他就生。想让他死，那就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可以做到自生自灭。我想在生死跟前，这个小子即便是真的垂涎毒圣的美色，也会有所取舍才是，说不得，到时候王爷还能收服他呢。” “改天是否能把困阵布置出来，让本王感受一下？”这一下搬出了唐千秋，算是让墨北欢脸色变得轻松了起来，转而跟着道：“需要什么，尽管提，本王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助你们把大阵摆出来。” “也好，这几日我们在京城四处查看一番，看看哪里合适。”唐千木点了点头，也不推脱，转而道：“只要大阵完成，那么不论是欧阳岚独自进入，还是其他人一起，都能困得住，而且王爷若是不惜代价，甚至于足以困住千人以上。” “不用，只要困住他一人足矣。”墨北欢摇了摇头道：“楚家大姑娘因为解人蛊之毒，伤了心神，这些日子我看她是旧伤复发了，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这个欧阳岚在出面，如果他被困住了，那就是断了楚梦溪最大的助力，其他人不足为惧。” “反正宗主已经点头，王爷可以调动整个唐门之力，所以，一切但听王爷吩咐便是。”唐千木没有去管这些事，只是起身道：“我们唐门只需要毒圣一脉的传承，其他的不感兴趣。拿下了毒圣，那么整个中原，我唐门自然可以自由往来。” “本王承诺的事情自然是时刻谨记。”墨北欢点了点头，盯着唐千木看了看之后徐徐道：“近日唐门弟子应当再来三百人以上，否则的话，本王的谋划就无有人手去施展。不论是欧阳岚还是楚梦溪，都不是普通人手所能对付的。也唯有你们唐门弟子，才有抗衡之力。” “如今京城之内，唐门弟子足有三百有余，对抗任何一家豪门都不在话下。即便是楚家和宁王府，我们也有把握。”唐千木显得有些犹豫道：“但是要说再派人进入中原，只怕毒圣会有所察觉。毕竟，唐门弟子身怀剧毒，人数一多，即便如现在这般散落京城各处觅地隐藏，那股毒素还是无法瞒得过毒圣的眼睛。到时候引起警觉，会对王爷不利。而且总舵还需要有人把守，所以暂难再派这么多人过来了。” “长老说的是，王爷有所不知——”中年人带着一丝苦笑道：“毒圣能在魔云台打败宗主，其本身的毒功只怕不会逊色上一代毒圣多少了。对于毒功，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人数一多，她只要靠近，就会察觉，这个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了的。” “所以，你们说来说去，就是没办法再派人进京了？还有，长老的意思是你们总舵远在西川剑阁之中，尚且还有人敢去闯空门不成？”墨北欢摇了摇头，有些不满道：“京城如今局势一日三变，本王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应对，而你们唐门总舵，需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楚梦溪不出京城，那就无人能对你们不利，总不能在自家门口，你还会惧怕南海的沈家吧？” “三百人确实有些多，不如这样吧，我禀报宗主，从西川再调来一百人如何？”中年人似乎感受到了墨北欢语气中的不善，所以急忙道：“唐门总舵，确实需要人把守，若是出山太多，很多阵法将无人运转，唐门也就真的成了空门了。” “不是我为难你们，三百人，确实不能再少了。”墨北欢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丝毫的放缓，反而难得的带着一丝急躁道：“你们应该也清楚，本王的封地已经被桃陵军接管，多年的布置肯定是毁于一旦。那个姜岩可不是个普通的将军，能得昔日楚相提拔，从一介军兵一跃而成我大晋五大边军统领，如今轮值成了边军统领府的大统领，掌控大晋最精锐的战队，你们该知道他们的本事。燕地一失，本王就没了根基。此时必须要着力提升京城的力量，否则的话，一旦有了万一，不光是本王的妄图霸业成空，你们唐门多年的夙愿也必将成为落花流水。孰重孰轻，唐长老自己该心里有数才是。” “好，我代表宗主答应你。”唐千木打断了中年人的话，朝着墨北欢点了点头，但是语气却变得极度深沉道：“唐门和王爷休戚相关，这个时候为了王爷出大力，确实应该，我们不会推脱。但是尽数将唐门弟子调入京城，置本门安危于不顾，这份苦心，王爷还请谨记。他日——” “那好，本王也再加一条承诺。”墨北欢盯着对方点了点头道：“只要唐门能够支撑本王渡过这一次难关，本王可以保住，将来，唐门弟子不论是出仕为官，还是行走江湖，都能和皇族子弟一样的待遇，本王还保证，会让唐门宗主成为我大晋将来的国师，这一条，总足够了吧？” “好，成交。”唐千木露出了一丝喜色，很显然，对于墨北欢最后的这个承诺很满意，所以转而朝着中年人点头道：“千秀，你亲自回宗门一趟，除了召集弟子尽快赶来京城，同时调整宗门防御阵法，确保宗主闭关的周全。这一次，唐门弟子倾巢东出，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务必方方面面都要安顿好，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既然如此，那近日就先散了吧。”墨北欢这个时候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两人点头道：“年底之前，务必将人手全部带到京城，迁延日久，对于本王来说更加不利。” “王爷放心，既然唐门已经点头，那就会不遗余力，请王爷静待唐门的好消息。”两人也没有多做逗留，带着其他人很快就离开了墨北欢的书房，直将对方一人独自留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欧阳岚原本也想跟着离开的，但是眼角处却一扫之后，看到墨北欢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朝着外面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就走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之人。 让欧阳岚心头微微一动的是，这个蒙面人即便是在墨北欢跟前也是不露真容，而且，他不是从书房外面走进来的，反而像是一直在里面，但是能瞒过他的眼睛，足以让他瞬间升起一阵警觉。 “把这个交给先生，告诉他尽快准备好，唐门的人固然要来，但是关键的事还是要我们自己去做。”墨北欢只交代了一句之后，随即挥手道：“速去速回，告诉先生，归期，就定在年底。” “唐门，居然敢和本王讨价还价，迟早，让你吃下去的都给我吐出来。”这最后一句自言自语，让欧阳岚目光瞬间一凝，再望向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墨北欢已经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但是那一袭背影之上的戾气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直皱眉头。 第百九十六章 病重伤神 “启禀王妃，年节的礼单已经做好了，您看一下有什么缺失的，奴婢马上让人重新安排。”清溪院里，楚梦溪斜靠在软塌上，看着月儿走过来之后，一句话没说，晃了晃身子，猛然间眼前一片模糊，随即一头从塌上栽了下来。 “王妃你怎么啦？”这一下吓得月儿魂飞魄散，一把将楚梦溪扶起来的时候，后者已经昏迷不醒，急的她急急忙忙大喊出声，瞬间让整个清溪院一阵大乱。 “什么情况？”外面一瞬间响起了欧阳岚的声音，紫金葫芦都一下子扔到了一边，抓起楚梦溪的手只试探了一下，就直接愣住了。 “欧阳少主，怎么样了啊！”月儿急的脸都白了，看着欧阳岚不说话之后，更是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带着一丝哭音追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呢？你和青青不是都调了好几种药了吗？” “先把她放下来平躺！”欧阳岚摆了摆手，满脸凝重之色，甚至于对于月儿的话不闻不问，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同时手中银针不断闪烁，瞬间沿着楚梦溪的天井穴至心口，一路往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这丫头还真是打算把自己给逼死。”这一番急促的动作之后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转而摸了摸楚梦溪的眉心，只觉得滚烫一片后，顿时叹了口气道：“现在倒好了，不但没有修养好，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那该怎么办？”月儿一听这话顿时慌了，一把拽住欧阳岚的手急忙道：“你赶紧想想办法啊，王妃绝对不能有事，否则，王爷肯定是杀了我的。” “你先别急，先把她抱到内室休息，我来找青青商议一下。”欧阳岚点了点头，想了想之后转而看着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的瑶姬道：“你们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千万稳住了，别慌，其他的事交给我。” 他急匆匆离开之后，清溪院内，却聚满了人，此前月儿的那一声叫喊已经走漏了消息，这些下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原本今日应该汇报年节准备情况的事却一推再推，到了最后甚至于还是赵嬷嬷负责主持，更是无疑加剧了猜测和疑惑。 而且月儿慌乱之下，根本没心思去管其他人，所以等到欧阳岚拉着青青再回来的时候，整个宁王府上下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不少人还打算去找青青打探消息。 “算了，封锁不住那就索性公开吧。”欧阳岚制止了月儿此时的动作，摇了摇头道：“告诉府里人，别在清溪院附近吵闹就成了，我先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先让她醒过来。”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子，但是还需要不少珍稀药材，这几天本打算去摆脱京城的各大药商，让他们想想办法的。”青青眼神有些暗淡，取下欧阳岚此前的银针后，重新以七劫针稳住了楚梦溪的心神，转而蹲在一边，眉头皱成了一团。 “什么药材，交给我！”外面大老远的就传来了墨南宸的咆哮声，他是刚好回府，听到了下人的议论，急的一路飞奔，直接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青青，眼神之中都透着一股疯狂之色。 “你去什么去？留在这里照顾好她，我去，你连药材都不认得，怎么去啊？”欧阳岚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派人守好这清溪院，她现在心神微弱，受不得刺激，想办法保持安静。” 一句话说的墨南宸沉默下来之后，欧阳岚也没有继续多说，而是转身盯着青青道：“你和梦渺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吧，和瑶姬一起照顾好她，记住，要寸步不离，不见我归来，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她。” “可是，这九窍回魂草只有岭南才有，而且还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找得到？”青青目光一扫欧阳岚，忍不住急道：“姐姐可等不了多少时间了。” “让青儿跟着我，四眼和细腰留下，我有办法能找得到。”欧阳岚原地顿了一下，但是随即道：“不行我就去找沈家，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记住了，年前我必回来，你要想办法护住她，等我归来。”欧阳岚声音还在清溪院，但是人却已经迅速消失，只有青儿的那一声狼嚎声震动了整个宁王府。 “王爷，封锁清溪院吧，别让人进来了。”欧阳岚一走，青青似乎一瞬间重新变回了清冷的模样，语气和之前大相径庭，盯着墨南宸和月儿道：“月儿姐姐你守在外头，王府有什么事，你就自己处置吧，我和瑶姬姐姐守在里边，需要什么，会跟你说的。” “好，我去召集京城所有药商，让他们一起想办法，然后给岭南各州府下达死命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组织人力去找这个九窍回魂草。”墨南宸匆匆接过青青手中那幅九窍回魂草的图案，紧急出门而去。欧阳岚是自己去找，而他只想到了调动官府的力量去帮忙，期待着两相合力能够尽快寻来药草。 如此一来，楚梦溪病重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伴随着各大药商接到墨南宸的命令，大队人马冲出京城之后，在后者前往承明殿之后，不间断的朝堂政令也开始在红翎信使的奔驰之中直奔岭南而去。 “这是常琳军帅印，暂时交给你，我先走一步了。”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之时，驻守城外的常衡也在深夜时分一头扎进了宁王府，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急匆匆离开。 “等等，把这个带上。”此时墨南宸脸色变得极其肃然，喊住常衡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转而也同样递给了对方一个包裹道：“放心，京城之内，不论是宁王府还是楚家，都交给我，必保周全。” “我给你准备了几个人，他们都在岭南待过，有两个还是岭南本地人，想来能帮到你一把。”墨南宸这一整天也忙活了不少，镇府常兵中有几个出身岭南的士兵也被抽调了出来，他们的身手无法跟上欧阳岚，但是交给常衡，却是没什么问题。 “走，马上出发。”常衡之扫了一眼这几个还提着大包裹的士兵，微微皱眉之后转而道：“去带上几辆马车，把所有人的辎重行囊全都放在上面，速速启程出发，不要耽误了。” 常衡没有耽误任何时间，甚至于没有进去看楚梦溪一眼就急匆匆离开，而且是连夜出城，一路往南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常琳军也在随后被墨南宸接管，除了部分人手跟随李由进驻楚家之外，其余大军全都在李十三的指挥下操练如常。 但是这些举动反而让外界迅速掀起一场轩然的波动，不仅仅是百姓在议论纷纷，不少人开始四处打探楚梦溪的病情，连带着朝堂之上也开始有人朝着墨南宸询问。 “王兄，你别管那么多了，现在反正连母后都知道了，索性别瞒下去了。”墨南湘急匆匆而来，拉着墨南宸道：“现在就是要稳住，别乱了方寸，免得有人趁虚而入，要害楚姐姐。” “清溪院外，多调派些人手过来，我守着里边，你守着外面。”她一句话让墨南宸开始急匆匆而去，随后整个宁王府内开始变得鸡飞狗跳起来，乱哄哄的样子让墨南湘叹了口气之后，一阵摇头。很显然，墨南宸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他已经无心去处置这些事了。 “月儿，你们家王爷心已经乱了，你去办吧，记得尽量别让府中人手外出，我怕消息越传越远，少不得还有人会上门捣乱。”墨南湘想了想之后还是让月儿去做这件事，同时叮嘱她看住府中人手。 “楚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啊？”墨南湘自己也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在急匆匆让月儿去处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自己转身走进了内室，但是却被青青和楚梦渺给一把拦住了。 “公主，姐姐睡下了，别打扰她。”青青打了个手势，蹑手蹑脚的拉着对方来到一楼前厅之后才摇头道：“姐姐现在精神虚弱，受不得刺激，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呢。” “我也不能见吗？”墨南湘皱了皱眉道：“我想看看她，另外我在太医院的药库之中找到了不少药材，你看——” “公主，我现在走不开，要不，你让郑仁基他们将所有能用的药材分拣出来，然后一块送到清溪院，另外，集合太医院所有朝奉大夫全部来王府，我要集所有人之力，炼制九转回魂丹。”青青摇了摇头，不过随即脸色变得坚毅起来道：“长公主烦请坐镇宁王府，帮我挡住所有人，这个时候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放心，交给我，我在前厅，谁敢进来一步，除非我死了。”墨南湘点了点头，急匆匆就要往外走，但是随即回头看了一眼青青，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不过看到对方那几乎和楚梦溪一模一样的清冷气息之后，才转头走了出去。 “青青，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楚梦渺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墨南湘走了之后才拉着青青叹了口气道：“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小姐姐放心，有我在呢。”青青此时却忽然变了个脸色，朝着楚梦渺摇了摇头道：“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就成，把雪儿带在身边。” 两人的对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也没有了后文，反而让此时的清溪院显得格外的诡异和冷清，浑然没有了生气。但是同时，似乎也少了些紧张的气息。 第四百九十七章章 堵门之变（上） “梦溪现在怎么样了？”宁王府门口，萧太妃跌跌撞撞下了马车之后一把扯住刚要出门的墨南宸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在家守着梦溪，出门做什么？” “母妃你先去清溪院，我去找药材。”墨南宸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在府中待下去，急急忙忙朝着萧太妃摇头道：“母妃看着点府门，别让其他人进来，梦溪现在太虚弱了，根本听不得声响。” “交给我，你快去吧，门口就有马！”萧太妃急急忙忙打发对方出去之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清溪院，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阵喧嚣，这一下让她急的满头大汗，顾不得旁边宫女的搀扶，重新又冲到了府门口。 此时宁王府门口来了一大群百姓，几乎所有人全都是大包小包的带着无数的药材，惹得急匆匆出来阻拦的李蒙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手足无措之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要干什么？想要害死哀家的儿媳吗？”萧太妃站在门口，盯着汹涌的人潮忍不住怒喝道：“梦溪危在旦夕，你们却在门口大声喧哗，想要干什么？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她的救命之恩吗？” 这一声厉喝让萧太妃身体发抖，却也让眼前的百姓逐渐的停下了喧闹，目光转而全都集中到了萧太妃身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算是哀家求求你们了，别再吵了。”萧太妃看着眼前的这些百姓，语气难得的软了下来，声音低沉道：“梦溪神志虚弱，昏迷不醒，不能承受喧哗吵闹，大家请回，不要留在康仁坊了，行不行？” “萧太妃，你的话我们不能相信。”微微沉默之后，领头和李蒙对峙，丝毫不相让的一个年轻人涨红着脸，盯着萧太妃冷笑道：“萧家和大姑娘有大仇，她根本就不认大姑娘这个宁王妃，她的话我们如何能相信？定是她这个老太婆在捣鬼，害了姑娘。大家伙不要怕，我们去把这个老妖婆拿了，然后去敲登闻鼓，去见陛下，让陛下给大姑娘做主！” “你们是疯了不成？”这句话让李蒙勃然大怒，一把拦住这个年轻人怒斥道：“太妃早已经和王妃化和解，岂是你们说污蔑就污蔑的？王妃如今神志虚弱，你们却无端聚集，你们是何居心？这是要害死王妃不成？”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们！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穿着一身皮我就怕你们，有本事你就对着小爷的脖子来一刀。”这一番话很显然并没有吓住这个年轻人，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响，刚刚安静下来的百姓重新变得喧嚣声不断，这也让对方的气势变得更加汹涌，反而对着李蒙连推带搡。 这一个动作在随后迅速被其他百姓效仿，以至于整个镇府常兵组成的方向一瞬间彻底崩溃，无数的人潮开始试图冲击宁王府大门。逼得李蒙只能拔出长刀，带领手下士兵组成了一道刀墙，同时回头朝着萧太妃急叫道：“太妃快去请四姑娘，快啊！” 他此时算是被彻底逼到了墙角，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真要是让这些百姓冲进去，就算是没人开口，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也足以让楚梦溪彻底断了生机。但是真要对百姓动刀，又如何能够下得去手？ 进退不得之间，唯一的希望就是楚梦渺了，也唯有她楚家人的身份才有可能平息这些百姓的暴躁，为楚梦溪赢取一线生机。 但是让李蒙没有想到的是，萧太妃进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眼前的这些人逼得他们步步后退，逼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让后方的士兵直接将府门给关闭了。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府外的士兵也就再也没有后退的地方，被死死地抵在了墙角。 实际上此时萧太妃并没有见到楚梦渺，刚到清溪院门口就被墨南湘给拦住了，后者更是脚步不停，也不给萧太妃说话的机会，一路直接冲到了大门口。 “把府门大开。”墨南湘脸带寒霜，呵斥镇府常兵开门之后，自己直接来到了李蒙跟前，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长刀，怒喝道：“你们谁想害死楚姐姐，就上来，我砍了他！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楚姐姐不顾性命救了你们，如今她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你们却暗藏祸心，鼓噪而起，围攻宁王府，你们是觉得我墨南湘杀不了人是吗？” “我们不是忘恩负义，我们是怕萧太妃害了大姑娘，要去看到她才能放心。”刚刚开口的年轻人被墨南湘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但是却随即盯着萧太妃继续道：“萧太妃和大姑娘之间——” “婆媳之间哪来的仇恨？这是楚姐姐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操心了？”墨南湘盯着对方冷笑道：“告诉我，你是谁的人？带着百姓来此地到底要做什么？你怕不是有心之人的狗腿子吧？我告诉你，今天谁敢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冲击亲王府邸，对当朝太妃不敬，你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所有人给我往后退！”墨南湘手持长刀步步紧逼，浑身杀气四起，她是真的急红了眼睛，这个时候，如果对方不退，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短暂的对峙之后，这个年轻人终于扛不住墨南湘的压力，不自觉的往后挪动了脚步，这一下，也让其他人的精气神一下子散去了大半，整个防线终于开始离开燕王府的大门，也让李蒙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我们想要进去探望大姑娘，还请允准。”不过仅仅是片刻之间，异变再起，这一次，是一个中年人，手中还抱着一大包药材，从后面挤了过来后，朝着墨南湘行礼道：“我家中亲人皆是大姑娘所救，如今她遭为难，我无以为报，今日带了些药材过来，同时想试试，以前我走商的时候也曾学过一点医术，想为大姑娘出力，不知——” “说过了不能。”墨南湘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之后摇了摇头道：“我代楚姐姐谢过你的好意，但是如今青姑娘在里面照料，她的医术你们都知道，更有欧阳少主已经启程远赴岭南，求取九转回魂草。他临走前嘱咐过，不见他归来，任何人不能打搅到楚姐姐，如今便是本宫，也不敢靠近清溪院半步。大家若是有心，就把药材放下吧，稍后，我会派人挨家挨户给你们送些银钱过去，就当是我出钱买的。但是——” “康仁坊马上实施戒严，会有大军开过来，任何人不准踏足一步，否则，那就是想害死楚姐姐。”墨南湘目光凛然，盯着所有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是担心楚姐姐，可偏偏还有些人痴心妄想，就盼着她出事，盼着楚家出事。我今天把话放在这，谁敢再来捣乱，不论是谁，全部格杀勿论。” “镇府常兵何在？”一句话说完之后，墨南湘目光一扫李蒙，怒喝道：“立即去找王爷，调动禁军封锁整个康仁坊，不准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杀无赦。” 杀气腾腾的命令伴随着李蒙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的速度快速冲出了康仁坊，而此时，禁军实际上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墨南宸根本没有要单独封锁康仁坊的意思，数万禁军大举出击，将围绕着康仁坊所在的整个东城全给封锁了。可以说，除了东市暂时还可以和西城相连之外，其他的坊市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往来进出的百姓除了去东市，根本不给任何离开的机会。 这么大的动静，让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也更加加剧了所有人的担忧。墨南宸在这个时候选择调动禁军，而不是巡防营，本身就将整个封锁行动的等级提升了数倍不止，而且大面积的封锁也证实了此前的传言，楚梦溪真的病重了。 但是此时，在禁军还没有赶到的情况下，留在康仁坊的这些百姓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在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全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李小哥，我们回去吧，大姑娘需要静养，连青姑娘都在里边，我们去了只会添乱啊。”中年人试图去拉刚刚的年轻人，也一句话让所有的百姓都跟着点头不已。 “你果然是领头闹事之人！”这一幕变化瞒不过墨南湘的眼睛，转而盯着对方冷笑道：“说，你是谁的人，煽动百姓聚集在宁王府门口到底意欲何为？” “我就是单纯的关心大姑娘，长公主休要转移话题，我只问，今日你让不让我们进去？”年轻人梗着脖子朝着所有人喊道：“大家看到了吧，大姑娘八成已经被害了，现在连长公主也帮着萧太妃，大家若是还记得大姑娘的好，就随我冲进去，我们这么多人，不怕她！” “那我今天就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如你这般鲜廉寡耻，为了一己私心，想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害死楚家孤女！”墨南湘长刀直指对方，怒喝道：“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你们谁敢上前？”墨南湘话音未落，镇府常兵已经有人冲了上来，但是这个年轻人在面对如狼似虎的士兵的时候，却猛然间从身前的包裹中掏出了一柄利刃，盯着所有人厉喝道：“大家伙随我上啊！只要抓住了墨南湘，我们就能打开宁王府的大门！” “哼，看到了吗？他带着刀！”墨南湘根本没理会对方，反而死死地盯着所有人冷笑道：“这就是图谋不轨，想要行刺楚姐姐，你们也要和他同流合污吗？给我拿下！” “啊，你们敢拿着刀对方百姓，我——”没有人上前帮忙，年轻人在镇府常兵的围攻下走了没三招就被一刀横扫，差点被一分为二，受伤之后的他还试图挑动百姓，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就被一名镇府常兵给恶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包藏祸心之人，该杀！”此时的墨南湘也懒得去查问背后之人了，长刀一举，就要亲自动手。 这一幕也让这个年轻人忍不住哀嚎不止，看着悬在头顶的长刀，急急忙忙就要呐喊出声。 而此时，远处，一辆马车也不顾前方的百姓，疾驰而来，远远的，一声高喊，迅速打断了墨南湘的动作，也让对方的脸色变得彻底阴沉下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堵门之变（下） “南湘你干什么？当街杀人，你好大的胆子！”马车硬生生的逼得人潮往两边推开，让出了一条路，上面墨北欢也急匆匆跳了下来，盯着墨南湘脸色阴沉道：“还不快把人放了！一个长公主当家持刀杀人，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需要你来管吗？”墨南湘虽然刀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盯着墨北欢冷笑道：“你倒是来的很及时啊，看起来这个狗腿子对你很重要，那好，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一会送到应天府，我要看着应天府尹审问，聚众围攻宁王府，辱骂当朝太妃，到时候他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萧太妃本就和楚大姑娘有仇，这事满城皆知，人家看不惯说几句难道也不行？”墨北欢看着墨南湘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一句话没说完就让人将那个年轻人直接给提了起来，顿时脸色变得铁青，声音也一下子大了起来道：“这康仁坊这么多百姓都在围攻宁王府，你怎么偏偏就抓他一个啊？今天有本王在此，你休想枉顾无辜！” “你在这？”墨南湘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宁王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说三道四？我告诉你墨北欢，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连你也抓起来。如今危急之时，你少在这里捣乱，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一挥手之后，镇府常兵根本就不理会墨北欢，直接拎着人就直接进了府，那种近乎于无视的态度让墨北欢勃然大怒，转而一指外面的那些百姓怒喝道：“这里有这么多百姓，你凭什么认定就是他在聚众围攻宁王府？”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墨南湘手中长刀直指对方，毫不放松道：“你来干什么？那个贼子是你的手下，被我抓了所以你来救人的？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识相的，给我滚出康仁坊，别逼我对你动手！” “你放肆！”墨北欢冷哼道：“我是你王兄，来宁王府难不成还需要你来管不成？你马上给我让开道路，我要去看望大姑娘，谁都拦不住！” “那好啊，你来试试！”墨南湘怡然不惧，甚至于在看了一眼周围的百姓之后猛然间高叫道：“诸位百姓，大家看到了吧，有人想趁着楚姐姐病危图谋不轨，难道你们还打算干看着不成？昔日楚姐姐为了拯救京城数十万苍生，不惜拼尽一切，耗尽了全部的精气神。如今她旧伤复发，生死未卜，这是大家报恩的时候，诸位随我一起，把这个卑鄙小人赶出康仁坊，免得他去害人！”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让所有人哗然不止，墨南湘手持长刀守护宁王府的架势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而没有了人领头捣乱之后，这些百姓当中很多人都渐渐看明白了一点状况，知道了她的心意，此时听到一声呼喊，瞬间将墨北欢团团围住。 “把他赶出去！”墨南湘长刀一挥，迅速带着所有的百姓开始围攻墨北欢，这么多人，中间还夹杂着镇府常兵，仓促之中的墨北欢根本无法抵挡，连他的马车都被推的不断往后退。 “墨南湘，你敢鼓动百姓围攻我？你在找死！”被百姓一包袱砸的晕头转向的墨北欢双眼赤红，盯着墨南湘手掌一挥，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长刀，毫不犹豫的直接砍了回去。 “当！”他怒急攻心之下，出手根本没有留情，而墨南湘甚至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刀光就已经到了跟前，连躲避都没有机会了。 危急时刻，李蒙不顾一切的将手中长刀给扔了出来，算是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同时自己飞身扑上，一下子将墨南湘给护在了身后，算是在最后一刻救了对方一命。 “你想杀我？好！”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中结束，墨南湘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恍如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转而盯着墨北欢脸色惨白，双眼之中冒出了毫不掩饰的火花道：“你给我去死！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对于墨南湘的命令，宁王府的镇府常兵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只一句话之后，李蒙一声怒吼，一下子冲到了墨北欢跟前，出手毫不犹豫。 而且在这一瞬间，更多的镇府常兵也开始朝着墨北欢而来。刚刚对方朝着墨南湘出手的架势他们大多数人都看在了眼里，若是真的伤了墨南湘，谁都无法向墨南宸交代。 这算是彻底放开了顾忌，对付墨北欢不可能真的用刀，但是镇府常兵在李蒙的带领之下，将墨北欢围在了中间之后，无数的拳脚在这一刻却毫不留情的对准他招呼，怒吼声和喧哗声彻底控制不住。 “你们都别吵了！”突然而来的尖叫声在这一刻急速响起，也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此时，楚梦渺不知何时间出现在了众人跟前，俏脸寒霜密布，浑身带着无尽的煞气。 “四姑娘，来得正好！”墨北欢的功夫并没有比李蒙高出多少，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显得有些狼狈，此刻看到楚梦渺出现，似乎是眼前一亮，觉得事情开始了反转，转而不顾自己身上的脚印，上前几步急匆匆道：“本王是来看望大姑娘的，你马上带我进去。” “你给我滚！”不过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楚梦渺就已经双眼红红的盯着对方冷笑道：“你来看望长姐？你是巴不得她立刻就死了吧？你害死我楚家上下满门还不够，现如今你还想来害她？你这个小人，给我滚，滚出康仁坊！” “四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来看望她，何曾要害她？”墨北欢脸色一下子变了，楚梦渺这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斥责已经让他身边的百姓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对于百姓而言，即便是有人挑动，让他们围堵宁王府，但是出发点却都是一样，那就是为了楚梦溪。自己若是被楚家人戴上了陷害楚梦溪的帽子，只怕他今天能不能走出康仁坊都未可知，愤怒的百姓足以将他撕得粉碎。 “你没有？你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小人！”楚梦渺没有楚梦溪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时怒急攻心的她直指墨北欢冷笑道：“若不是你，我楚家何曾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我长姐有如何会耗尽心力，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你的嘴脸！” “父老百姓们，我以楚家人之名，请求你们，助我把这个小人赶出去！”楚梦渺一声高叫，泪流满面，朝着所有人跪了下来道：“长姐生死未卜，楚家如今仅剩我一人，我没有什么本事，只求大家看在长姐她曾经为了大家独自守护整个京城数十万苍生的份上，帮我一把，把这个小人赶出去。” “把他赶出去！”这一跪让所有人动容，也让这股悲怆之气充斥整片天地，无数的呐喊声在这一刻犹如滔滔洪水，汹涌而来。当楚梦渺亲自道出楚梦溪的状况之后，百姓，瞬间成了她最大的守护者，愤怒的他们，撕扯着墨北欢，滚滚人潮之下，连带着他带来的护卫和马车，被迅速扔了出去，整个康仁坊内，所有人都是悲号声震天，愤怒的不断朝着墨北欢怒吼，将他撵出康仁坊之后，依旧没有罢休，反而继续往前，在随后形成了一股更大的人潮，将前来阻拦和维持秩序的禁军的阵型也全都给冲散了。 “四姑娘快起来，我们不值得你下跪！”更有无数的百姓来到了楚梦渺跟前，纷纷跪倒在地，之前那个中年人更是连连磕头道：“大姑娘为了救我们才落下的旧伤，我们却被人蛊惑，前来搅扰，是我们的错啊。我们马上退出康仁坊，不准任何人进来。” “我代表楚家，代表长姐，谢谢大家！”楚梦渺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脸颊，朝着所有人点头不已。或许她一直不太理解楚梦溪为何会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百姓倾尽全力，但是这一刻，她却已经明白了过来，百姓，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那个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日子里，独自一人为数十万苍生撑起一片希望的楚家孤女。 浩浩荡荡的百姓冲出了康仁坊，一路追击墨北欢，直接撵到了燕王府门口，但是依旧不罢休的他们开始将燕王府反过来团团围住，将此前在宁王府的那一幕迅速复制到了燕王府门口。 沿途的禁军原本打算拦住这些百姓的，但是随即而来的军令却让王天赐将所有的兵力全都调到了康仁坊附近，从而放开了对天赐坊等地的限制。 这样一来，康仁坊算是安静了下来，但是围绕着京城最豪华的天赐坊和阜宁坊等地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挑衅暴怒的百姓，墨北欢的那副凄惨的模样很多人可是看到了，原本还打算笑话对方，但是真的等到这股黑压压看不到头的百姓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这些豪门世家却没有一个敢出头露面。 “总算是过去了。”不过此时，身在宁王府的墨南湘却不知道天赐坊那边发生的状况，在见到禁军跟随陆盛前来执勤之后，算是松了口气，但是等到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楚梦渺已经消失不见，甚至于追到清溪院的时候，都不见其踪影，一下子让她原本心头的疑惑迅速升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诡异的反应 “青青，这药材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炉炼丹？”墨南湘此时明显有些疑惑，扶着萧太妃坐下来之后见到青青还在发呆，顿时忍不住催促道：“是还缺什么吗？” “不缺，我在等时间呢。”青青摇了摇头，坐在一旁没什么动静。这副样子倒是让萧太妃急了起来道：“你这孩子，药材不缺那就赶紧开始吧，你姐姐现如今可就等着救命呢，等什么时间啊！” “等着明天朝会。”青青指了指外面，忽然开口道：“等王爷归来，他不回来，就不能开炉炼丹，时间早了，容易坏了姐姐的设想。” “设想？青青，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句话让墨南湘疑云大起，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对方问道：“姐姐如今在什么地方？” “公主你别问了，姐姐让我不要告诉你，一切都要等她，等她醒来才能知道。”青青脸色有些挣扎，但是随即道：“如今却是不能让人进来，尤其是燕王。” “不让他进来那是自然，但是为什么要等呢，南宸现如今去了哪里？”萧太妃和墨南湘对视一眼之后，同样是疑惑不解，但是青青却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是说让对方等待墨南宸归来，其余的，就什么都不肯说。 这种诡异的状况让墨南湘隐隐然察觉出了什么，目光数次看向内室的方向，但是却没办法走进去，青青自己直接坐在了门口，也不去准备药材，也没有理会他们，就这么沉默的坐在一旁。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百姓在外面包围住了天赐坊等几个坊市之后，倒是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大部分人在见到禁军出动封锁康仁坊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只有少部分人没有散去，依旧在这几个坊市之内徘徊，一直到深夜巡防营的人出动，才将他们劝回。 这算是让所有的世家豪门和朝廷大员松了口气，甚至于不少往日里根本不会正眼去瞧一眼的那些豪门子弟现在全都出门和这些士兵打招呼，甚至于有些人家还直接拿出了礼物，要求对方加大巡逻力度，避免再被这些百姓给堵上门来。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是，巡防营的士兵比起往日似乎少了不少，即便是禁军封锁了大半个京城之后，他们出动的人数依旧没有往日那么多，甚至于原本应该每个坊市单独巡逻的小队，也开始重新分配，每一队都足足负责数个坊市之多。 而等到天明时分，承明殿那边的廷议开始之后，墨南宸似乎才匆匆赶了过来，整个人显得疲惫异常，风尘仆仆的样子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药材找到了吗？”皇帝不等众人开口，就直接问道：“还缺什么？各地官府可有消息传来？” “药材都已经送回去了，臣弟就是过来跟皇兄说一声。”墨南宸的这一句话算是让皇帝脸色重新恢复了正常，转而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才摇头道：“你随便派个人过来不就成了，现在梦溪安危事大，你该回去守着她才是。你不知道，你不在，宁王府门口那可算是热闹了，有人组织百姓围攻你的王府，逼得南湘那丫头亲自拿着刀才守住了大门。朕听说，老五你也跑过去了是吗？” 皇帝原本是在说墨南宸，但是这话题一转，立即转到了墨北欢身上，盯着对方冷笑道：“你去做什么呢？南湘派人回宫告诉朕，是你鼓动百姓去搅乱宁王府的安宁，存心要害死梦溪，是这样吗？” “你是在找死！”这一句话让墨南宸脸色大变，怒吼一声之后一把将墨北欢给拎了起来，怒喝道：“你想害死梦溪，我宰了你！” “老三你把他放下！”皇帝制止了墨南宸，但是语气却变得异常肃杀道：“朕也想问问老五，你明知梦溪如今是旧伤复发，不能被吵闹，你去干什么？还逼得梦渺那丫头当众下跪，求百姓出手，才将你请出了康仁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害死梦溪吗？梦溪为了朕的百姓耗尽心力，以至于神志昏迷，生死未卜，朕都不敢去宁王府打搅她，你倒是好，自己去了，还鼓动百姓也去闹事。今日你就告诉朕，你想干什么？” “臣弟并没有要害大姑娘的意思！”墨北欢目光微微闪烁，随即语气涩然道：“臣弟本是去探病，如何会煽动百姓围攻宁王府？” “那你告诉我，被南湘抓住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你派过去的？南湘和梦渺让你跟你说了几次梦溪需要静养，不能被喧哗声打搅，你为何置若罔闻？”皇帝毫不犹豫的反问道：“宁王府连夜把人送到了应天府尹那里，人家可是一五一十的都招供了，连你的线人都被抓进了大牢，你还想抵赖？” “你这个狗东西，一肚子坏水，当我杀不得你是吗？”墨南宸实在是忍不住了，恶狠狠的盯着墨北欢冷笑道：“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没你这个兄弟，以后再见面，那就是生死仇人，你以后若是敢踏入康仁坊半步，我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盛怒之下的他一脚踹翻墨北欢之后，差点直接将对方给踩死，惹得旁边几人不顾一切的将其一把抱住，这才让墨北欢逃过一劫，但饶是如此，也是嘴角溢血，难以承受墨南宸这致命一击。 “老三你别生气了。”皇帝缓缓走了下来，一把拉住墨南宸之后摇头道：“先回去，守着梦溪，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进宫通知朕，实在不成，朕也搬到你宁王府去，我就不信，朕亲自在场，还有人敢不顾梦溪的安危，肆意捣乱的。” “多谢皇兄，臣弟失礼了。”墨南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也不再多言，只是和皇帝对视一眼之后转而道：“这几日臣弟可能还要外出，青青的方子也不一定有效，倘若臣弟外出，还请皇兄——” “这你不用交代，你只要离开宁王府，朕马上过去，为今之计，什么事都比不得梦溪重要。朕的国家大事还需要仰仗她的智谋，是绝对不能让她出问题。朕给你御赐令牌，你可以调动大晋全国上下所有人，不论需要什么药材，都可以派官员，派百姓，甚至于派大军去寻找，要不惜花费任何代价。”皇帝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点头道：“母后稍后也会去宁王府，和太妃作伴，一起等着梦溪苏醒归来。朕相信，苦心人天不负，她必会成功。” “老三走了，该来说说你老五的事了。”墨南宸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从郑大监手中接过令牌后，急匆匆离开。而皇帝则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墨北欢，声音冰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朕不想听你的辩解之词，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不想说，那以后朕也没你这个兄弟了。” “陛下，这话言重了吧！”皇帝一句话让所有的朝臣全都大吃一惊，以至于陈玄礼急匆匆出列道：“为了一个楚家女，陛下莫非也要学宁王，舍弃自己的亲兄弟——” 话没有说完陈玄礼就被人推了一把，一瞬间老脸赤红，他的本意是为墨北欢求情，但是这句话一出口，就等于是承认了宁王府跟前的事全都是墨北欢所为，一下子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哼，老五你自己听到了吧，你不承认，这不是有人在急着帮你承认了吗？”皇帝冷笑道：“陈玄礼的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很啊，朕就很想知道啊，倘若楚相没死，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呢？你猜他会不会一拐杖把你打死呢？” “这——”这句话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却不敢去接话茬，皇帝的反应非常奇怪，不仅仅知道宁王府门口发生的所有事，而且张口就直接将楚云飞搬了出来，那种语气说的仿佛楚家一案从未发生过一样。 “陛下，外面的百姓随时可能冲击天赐坊等地，还是想想该如何安抚百姓吧。”柳橙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的同时，将话题转移到了百姓身上道：“总不能让百姓堵住了朝中文武进出家门的路吧？” “老东西，又没堵你家大门，你急什么？”皇帝瞪了一眼对方，转而摇头道：“百姓为何愤怒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朕的皇城又没被堵，朕为何要管？谁有本事把民怨挑起来，谁就自己去负责安抚。巡防营和禁军已经出动了，百姓又不会砸了你们家，不用去管。” 皇帝的这种态度明摆着就是不想去出头，将安抚民怨的任务一下子给扔了出去，而且也没指定扔给谁，反倒是特意点出了巡防营和禁军，这就是在意图警告所有人，休想用暴力的手段去对付百姓，否则的话这两支大军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沉默不言的墨北欢身上，这也无疑让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以至于直接冷哼道：“看起来，对于这件事，你们的心思倒是很齐啊，都是心向燕王是吗？倒是很不错，难得出现这么齐心的场面，朕很欣慰啊。索性，朝政大事也都让燕王去处置吧，朕也不管了，朕就搬到宁王府去，把这个皇城和承明殿腾出来交给你燕王好了。” 瞬间功夫，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墨北欢站在群臣当中，显得异常尴尬的同时，脸色也变得彻底阴沉了下来，皇帝，已经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让皇帝在这个时候就对他不断发难，但是一时之间却难以盘查，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九龙御座之上，却已经是空无一人。 第五百章 失踪谜团 “王兄，你总算是回来了，青青说你不回来她就不开炉炼丹。”墨南宸几乎是跌跌撞撞走进来的时候，就被墨南湘给拉到了一边，转而满脸疑惑的看着对方道：“王兄你到底知道什么？” “青青跟你说了吗？”墨南宸连续奔波一夜，根本没顾得上休息，此刻体力消耗到了极限，被墨南湘轻轻一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好不容易喘了口粗气后，顾不得其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你，我已经回来了，让她立即开炉。” “王爷把这个吃下去。”他的话音未落，青青就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墨南宸满脸的疲惫之后，随手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了对方道：“王爷休息一会，等到药香弥漫京城之际，再出去和姐姐汇合。” “汇合？”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吓了一跳，以至于萧太妃手中端着的茶盏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姐姐，你出来吧，现在时间刚刚好。”青青见到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做解释，这是朝着内室喊了一声，里面一袭白衣缓缓走出，是楚梦溪的服饰，但是却穿在了楚梦渺身上，从远处看，倒也有一丝清冷的气息。 “内室没有人？”墨南湘急急忙忙冲进了内室，但是搜寻了一圈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楚梦溪的身影之后，转而急匆匆走了出来，拉着楚梦渺道：“楚姐姐去哪了？她不是昏迷不醒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长姐临走之前只交代了这么多事。”楚梦渺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是一肚子疑惑。因为楚梦溪交代对方和青青的，也就是到墨南宸返回为止，前面的事情她们都知道，包括如何应对，都说的明明白白。但是之后，却什么都没说。 “老三，梦溪让你去哪里和她汇合？”这个时候也只有太后还有些清醒，想了想之后率先发现了青青此前那句话中的意思，顿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墨南宸身上。 “母后母妃，梦溪跟我说的并不是和她汇合，而是去接应欧阳岚。”墨南宸苦笑道：“她说让我在南郡接到欧阳岚之后就知道后续该怎么办了。” “带兵？”墨南宸听到墨南湘反问之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带兵，为了安排兵马而且不被人发现，常琳军和巡防营各出一半，同时让禁军出动，从而避免被人发现。” “这么说，我是无意当中把禁军调了出来，反而暗合了楚姐姐的心思？”京城内部的禁军实际上是墨南湘派人去通知的，但是实际上墨南宸那边早就准备完毕，即便是她没有开口，禁军也会如期出动，封锁康仁坊所在的大半个京城。 如此一来，原本需要沿着整个京城巡逻的巡防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调动出一半的力量，在禁军的掩护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而至于城外的常琳军，调动起来实际上更方便，那是军营重地，得闲之人根本就进不去，而只要控制了城墙等高地，就没人能看得见里面的全貌，如此一来一半以上的常琳军被调出，也不会被人发现。 而如今，青青炼丹实际上就是一个信号，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药材被扔进药炉之后，异香开始不断升起，充斥整个宁王府。 这是一股奇异的香气，浓烈而且持续不断，在窜入空中之后，迅速散开，以至于在青青连续点燃五个药炉之后，香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天而起，并且在随后沿着宁王府迅速往外扩散。 这种香气是不会伴随着散开而削减了香气的浓度，所以从一开始到最后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整个城东所有的坊市全都被香气笼罩。 无数的百姓好奇的开始私下打听这香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晓，甚至于不少售卖香料的店铺都查不出这种香气到底是什么制作的，散布范围这么广，以至于在随后，从城东逐渐的朝着其他方向而去，整个京城果真在随后慢慢的全都被香气给笼罩住了。 这无疑更加加剧了百姓的猜测，不少不明事理之人甚至于已经将这个当做是天降祥瑞了，四处传播，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这香气上面。 “还真能笼罩全城啊！”纷纷挠挠的喧嚣声甚至于隐隐然的伴随着香气直接飘进了皇城。承明殿门口，皇帝仔细的呼吸着空气中的那股香味之后，似乎脸色除了震惊之外，更有一丝好奇和不解，以至于喃喃自语道：“这种东西若是被他人利用，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陛下，这是凌阳郡主的本事啊，怎么会被他人利用呢？”郑大监有些不解，在旁边低声道：“这种本事寻常人也办不到啊，长公主和宁王差点将太医院的药库全都搬到了宁王府，这才能支撑起这么大规模的香气弥漫啊！” “我知道！”皇帝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而道：“楚相不愧是一代人杰啊，就剩这么一个孤女，都有逆天的本事，倘若当初他们没有动手，只怕朕，就该不安稳了。” “陛下该一切往前看！”这种时候，郑大监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似乎每一个字都让他竭尽了全力，只说了几句话，额头上就冒出了一丝丝冷汗，转而顾不得擦拭低声道：“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陛下该重新想想才是。” “去传銮驾吧。”皇帝的心思没人能猜得到，甚至于郑大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句，似乎不敢再继续和皇帝对话了。而前者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样，朕如今都和她休戚相关，有她在，至少朕的江山能够安稳，日后还需要多多仰仗她。” “遵命。”郑大监点了点头，刚刚走了几步，但是随即回身看了看皇帝，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若是想，其实宁王是个很值得思索的人。” “老东西，总算是给朕出了个主意，你若再不开口，朕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皇帝哼了一声，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才点头道：“朕听说，皇后对她给予厚望，甚至于把小皇子都托付给她了是吗？朕真的可以放心吗？” “陛下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来问老奴呢？”郑大监停下了脚步，看着皇帝声音幽幽道：“这本是一道以防万一的计策，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足以护卫小皇子长大成人，不需要靠他人。更何况，宁王可没有要抢夺东宫的意思，他既然无心，那么凌阳郡主身为女子，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如此一来，自然，皇后的想法不会落空。” “说的倒也是，朕还是不如皇后看人的眼光啊。”皇帝叹了口气，但是语气却似乎变得安静了下来，和之前那变幻莫测的语气大为不同，转而自己也跟着郑大监边走边道：“长瑾病逝，让朕痛彻心扉，朕至今想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陛下既然不相信此前大理寺的查验结果，那么大可让凌阳郡主去查。”郑大监低声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想这种结果的变化对她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自然会尽心尽力，到时候，陛下一旦知道真凶，那么自然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在谋算这一切了。” “朕要查的不是凶手！”皇帝摇了摇头，显然郑大监的这个回答并没有说中皇帝的心思，皇帝想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那也交给凌阳郡主。”郑大监还是这句话，但是意思却截然相反，说的皇帝一愣之后，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思，顿时沉默了半晌之后悄然点头道：“确实应该交给她，或许她能给朕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也只有她，对于这件事比朕还有更深的执念。” “等她把事情做完吧。”皇帝自顾自叹了口气道：“朕从未想过，小时候还觉得甚是柔弱的一个丫头，居然能想出这么诡异惨烈的办法。她就不怕一着不慎，到时候满盘皆输吗？朕输得起，但是她和楚家，可输不起啊。” “所以，这就是郡主每每比其他人更胜一筹的缘故吧。”郑大监露出一丝笑意，跟着笑道：“老奴倒是对郡主信心十足，她此行必定会为陛下铲除一个后患，也能稳定住如今京城的人心。到时候陛下也必然会大有可为。” “希望如此吧。”皇帝点了点头，上了銮驾之后朝着郑大监道：“把仪仗打出去，让御林军随行护卫，告诉他们，宁王未归之时，宁王府由御林军负责守卫，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凌阳郡主。” “陛下英明！”郑大监连连点头，朝着皇帝点头一笑，后者也随之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而看着天空若有所思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啊，现如今朕也来压上一切，就看这老天爷到底会不会如期降雪了。” 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随后不久飘落的雪花却让所有人都跟着欢欣鼓舞，急匆匆走出来的青青更是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似乎这场大雪对于她而言，很重要一般。 第五百零一章 困阵如枷锁 南郡，地处江汉之要冲，东临吴会，西抵巴蜀，北距汉沔，通九省之衢，依仗三江之便，成为大晋东西南北往来的核心所在地。即便是在这隆冬时节，大雪纷飞之下，依旧车水马龙，行人商旅穿梭不息。 “哈哈，欧阳岚，这一下你总算是走不掉了吧？这剑鸣山遍布阵法，你便是插翅也难逃。”轰鸣的声音震得积雪不断颤动的树枝上落下，飘飘扬扬，挡住了这座看起来宏伟无比，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峰的原本模样。 不过这道声音虽然犹如雷霆一般回荡不已，但是却始终不清楚到底是从何处响起，仿佛在这大雪的掩盖之下，根本看不出其本来的踪迹一样。 不过回音未曾消散，那中间最高峰上面，却陡然间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其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山顶窜到了山腰的位置，抖手之间，似乎还带动了无数的落雪跟着飘飘扬扬，恍若一道飓风一般席卷而至。 “好强的困阵！”这道身影的出现似乎也拉开了某种禁制，周围群山似乎都跟着震动不已，一股股奇异的风向开始在山谷之中传说不停，裹挟着无数的雪花犹如巨龙一般不断呼啸穿梭，地动山摇之间，整个天地似乎都跟着变得混沌起来。 而与此同时，剑鸣山群山之间，隐约夹杂着无数的剑气掺杂在雪花之中，隐隐然的剑鸣声似乎让这座山脉变得名如其实起来，杀机，隐藏在这纷纷扬扬之中，似乎随时要对准某个地方一样。 不过，那道身影倒是在停下来之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确实是出京寻找九窍回魂草的欧阳岚。只不过此时的他却看着周围混沌一片，根本就分不出方向和路径的剑鸣山微微皱眉，转而看着对面的某一处山谷直摇头道：“你们唐门居然能提前将整个剑鸣山都覆盖在困阵之中，倒还真是好手段，到底动用了多少人力才能办到？我出京城便一路不停，你们即便是再快，也节省不出多少时间来吧？” “那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我唐门尽半数高手倾巢东出，你是死的值了。”依旧没有人影出现，但是声音却清晰无比的穿过那飓风呼啸的山谷，传到了欧阳岚耳边，带着一丝冷冽道：“当年为了对付毒圣，我们都没花费这么大的气力，欧阳岚，你的面子比毒圣还要大。” “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欧阳岚没有动，只是手中的紫金葫芦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的刺眼，闻言摇了摇头哂笑道：“你确定这什么困阵能困得住我？” “那是自然——”这道声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只不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声音一变，带着隐隐然的一丝凌厉喝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困阵之名？” “切，唐门的人也就这点智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欧阳岚撇了撇嘴，灌了自己一口酒之后才自言自语道：“我都知道阵法的名字了，你觉得我破不了阵？自信过头了吧你们？” “哼，便是你知道那又如何？”这道声音和此前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似乎这一刻是对欧阳岚真真切切的动了杀机。而且伴随着他的这句话传了出来，周围翻滚的风雪巨龙带着无尽的咆哮直奔欧阳岚所在的位置而去，巨大的天地威压在这一瞬间几乎将整个山腰附近的树木尽数拦腰斩断。 “我去，聊天就聊天，你还来真的？”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欧阳岚的一阵哇哇怪叫，但是他的身形却丝毫没有任何耽搁，快到了极限之后，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道残影，但是声音却紧随身形不断在山峰各处穿梭不停，竟是硬生生的抢在了风雪巨龙袭来之前，避开了这雷霆一击。 只不过他虽然仗着速度快，避开了这种杀招，但是面对天地之威，却没有什么反击的办法，所以刚刚的那道声音对于欧阳岚的速度虽然很诧异，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担心，反而在发起进攻之后，反而缓和了不少道：“你浪费这种力气有什么用？如今大雪之下，困阵没有任何破绽，你躲得了一击，躲不了第二下，蚍蜉撼树而已。” “不撼一下，你怎么知道撼不动？”欧阳岚虽然在不断躲避那犹如彗星砸地球的风雪巨龙的轰击，但是声音却不断传出，反过来嘲笑道：“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蚍蜉撼树，而且还把你这棵大树给彻底拔了。” “那你试试。”这道声音落下之后，风雪变得更急了，围绕着欧阳岚所在的主峰周围的八个山谷同时窜出一条风雪巨龙，骤然间加入之后，瞬间让整座主峰彻底被巨龙环绕，而且隐隐然的风声变成了龙吟声，那股原本引而不发的剑气也随之喷薄而出，让风雪巨龙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玲珑，也变得更有杀气。 如此一来，整座主峰四周，千龙飞舞，龙吟震天，虽然这些聚拢是风雪所化，但是在这一刻，却似乎全都有了生气，变得真实可见，龙鳞龙爪，纤毫毕现，恍如来到了洪荒史前的世界。无数的树木杂草被彻底掀翻，无数的巨石在这些巨龙咆哮之下，轰然砸落，以至于，剑鸣山内，犹如到了末日一般，天翻地覆。 “这个唐千秋，还真有两下子啊，这什么鬼东西，怎么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这千龙飞舞，无数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欧阳岚竭尽所能在各处周旋，同时不断的开始朝着山脚靠近，试图从主峰转移出去。 但是他的唠叨声还没有结束，就发现了异常，伴随着他从山腰往下，几乎身形高度没下降一尺，压力就增大一分，遭受的进攻也就加大一分。最开始的时候他依仗着轻身功夫好到了极限，没有有什么压力，但是等到他到了距离山腰足有百丈的地方，才发现，原本的那些巨龙几乎全部一股脑的朝着他冲了过来。而且与此同时，八大山谷之中，还依旧源源不断的冲出新的风雪巨龙。即便是他在一瞬间就改变了策略，开始沿着同一高度不断的绕着山急行，却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 而反之，当他再度回到山腰的时候，这种压力也随之消失大半，风雪巨龙虽然依旧咆哮着而来，但是力度却小了不少，甚至于他可以恢复之前那样闲庭信步一样就可以躲避那强大的力度。 如果说欧阳岚之前还嘲笑困阵困不住他的话，那么这一刻他的脸色明显变得凝重了不少，自己无法下山，那就无法离开这剑鸣山，自然也就被困在这困阵之中无法脱离。而八大山谷一连串的风雪巨龙，就如同八条锁链，不断的缠绕剑鸣山主峰，将其牢牢地困在其中。 “这老不死的唐千秋，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欧阳岚一声怪叫，声音清越无比，一瞬间透过这巨龙的咆哮声远远的传开后，自己骤然间再度加快了脚步，以极限的速度在无数巨龙的龙爪之下穿梭，再度朝着山下而来。不管这风雪巨龙有多强，只要他顺利下山，那么就能够直接冲入山谷之中，到时候逼迫这些巨龙回转，足以让阵法紊乱。 这是他自己看出来的破绽，但是到底有没有用，还要看自己能不能冲下山。所以这一刻的他浑然不顾周围的山石树木被强大的风力吹得四散飞舞，硬生生的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犹如一道青烟一般急速下降。 “想跑？那你可以试试！”欧阳岚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却分明被人看在了眼中，所以等到他再度往下的时候，那道声音也随之响起，带着一丝不屑和冷冽，同时呵斥道：“催动所有阵法，万龙出海，翻天覆地。” 一瞬间，周围出现了无数的呼喝声，那是一道道人声。显然，这道声音的背后还有无数的唐门弟子在支撑着整个阵法的运转，在同一道口令之下，整个剑鸣山都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的动荡，山峰震动，回音如雷，巨龙飞舞，天地失色。 “这么多人？”这一下让原本还在急速往下冲锋的欧阳岚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转而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自己往下的时候，对方全力运转阵法，那么显然困阵的阵眼只怕就在这八座山谷之中，否则的话，对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动这么大的力量。 “欧阳岚，没用的。”欧阳的所有动作对方似乎都看在了眼里，所以此刻见到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顿时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道：“你就算是发现了那也没用，此地困阵和天地融为一体，大雪纷飞，天地变色，你找不到阵眼的。而且，我唐门的困阵，倘若被你那么容易破了，那还能叫困阵吗？” “那你改个名字不就成了？”欧阳岚也几乎在这一瞬间再度动了起来，声音远远的传出之后，一头扎进了前方的一头冲上来的风雪巨龙之中，刹那之间，整个人彻底消失不见。 “哼，还以为你是真看出了什么来呢？”这道声音露出了一丝鄙夷，显然，欧阳岚的这种动作让他原本的戒备之心一下子松了下来，转而连身影都懒得去隐藏，直接出现在了这冰雪天地之间。 他的出现，也带动了周围其他唐门弟子纷纷跟着现身，只不过，这一刻，所有人都变得轻松下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这雪花漫天之中，一道近乎于纯白的身影，也在这个时候悄然之间钻了出来。 第五百零三章 狼人杀 呼啸的风雪下了整整一夜，但是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早晨的剑鸣山已经变成了冰山雪海，看不到往日的任何颜色，靠近主峰的方向，更是朦胧一片，呼啸的风雪巨龙肆虐了一夜后，依旧还在不断穿梭，不断的群山震动让这足有十几里之外的营帐都不断跟着晃动，犹如地震了一般。 “千秀长老，有两名弟子不知为何，失踪了。”急匆匆从远处奔来一道人影，一下子钻进了中间的那座大帐篷之中后，也让一个中年人露出了自己的身影，赫然就是此前欧阳岚和常衡在燕王府看到的唐千秀。 “大雪封山，是不是走丢了？”唐千秀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急的大雪，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道：“这大雪下的太大了，南郡这地方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 “找了一夜，也没找到。”这名弟子满脸不解道：“弟子们已经关停了部分困阵阵法，但是依旧不见这两人的踪影。” “安排其他人再去找找，别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了。”唐千秀此时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对于这风雪大皱眉头，在他的预测之中，风雪应该在今天停下来，然后将整个剑鸣山冻成一座冰山，如此，困阵的所有阵眼痕迹就没有了。如此，欧阳岚即便是真的能破阵，也找不到任何办法。 但是现在，风雪却越下越大，如果再继续下去，欧阳岚固然会被彻底困在里面，他们，也无法在此地长久逗留，只能离开控制阵法的位置。 这样一来，等于困阵就彻底失去了掌控。一个死阵，能困得住人吗？ 唐千秀对于自家的困阵很有信心，所以除了安排了部分人手去寻找那两个走失的弟子之外，其他人在他的命令下，已经开始做准备，打算撤离到南郡城中去躲避随之而来的严寒了。 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片风雪之中，一道淡淡的白色身影已经瞄上了那些外出的唐门弟子，而且紧随对方之后，在一处山谷之中，趁着一名弟子因为需要关闭阵法而落在后面的机会，一跃而起。 一声短促的惨叫之后，这名弟子讯息之间就倒了下去，而且在前面众人回头的那一瞬间，直接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那些弟子急匆匆赶了回来，却发现原地除了一连串动物的脚印之外，只有那一丝丝的鲜血尚未被风雪覆盖。 “该不会是野狼出来觅食了吧？”众人大眼瞪小眼之后，倒是看出了端倪，但是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疑惑，剑鸣山虽然连绵起伏，但是距离南郡城却并不远，周围的官道也不少。按理说，这里怎么可能出现野狼呢？而且还敢公然袭击人类，难不成是大雪封山，失去了食物来源？ 这个疑惑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消失无踪，因为再度有一声惨叫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索。这一次案发就在前方，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的很远，甚至于连风雪都无法掩盖。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原地还留下了一只胳膊，血淋淋的被风雪给覆盖了大半。 “追上去！”这一次不需要有人指挥，所有人全都顺着脚印追了上去，不少人还取出了兵器和毒药，打算逮住这些野狼将其碎尸万段。 他们沿着山谷一路追进了困阵之中，沿途为了给自己开辟出一条坦途，不断有人关停各地的阵法，避免困阵将自己也困在了中间。如此一来，他们所在的这座山谷率先停了下来，那原本不断从空中窜出的风雪巨龙也随之骤然减弱，到他们进入山谷中部的时候，整个全部都停了下来。八大山谷，八大风雪巨龙形成的锁链也直接断了一环。 “嗷！”此时，一道前所未有的狼嚎声开始在山谷中清晰的传了出来，而且等到众人张望的时候，也发现了其踪迹，在山谷的一处高坡上，一只纯白的雪狼正在仰天长啸，狼嚎声震动了整个山谷。 而与此同时，山谷周围的山坡上，星星点点，无数的苍狼也随之现出了自己的身影，足足有四十多头苍狼分立各处，犹如一个个顶风冒雪的士兵一样，守护着这整片山谷。 “这地方怎么会有雪狼呢？”一群唐门弟子大眼瞪小眼之余，很快就发现了不妥，如果说剑鸣山还有狼群的话，他们还能相信，但是雪狼，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南郡这种地方。 “不好，快走，这些野狼要过来了。”他们只来得及迟疑了片刻，就发现在雪狼的不断咆哮之下，这些苍狼开始从四面八方蜂拥俯冲，犹如一颗颗流星一般砸向了他们。 风雪模糊了所有人的双眼，但是这些苍狼，却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些风雪放在眼里一样，速度越来越快之后，渐渐地，狼嚎声开始此起彼伏，几乎是瞬间功夫，在雪狼的带领之下，它们就已经将这些唐门弟子给围在了中间。 “啊！”雪狼率先发起了进攻，利用俯冲向下带来的加速度一头撞进了唐门弟子组成的防御圈，犹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身体，直接将一名弟子撞飞之后，狼口大张，迅速咬住了另外一人的喉咙，犹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后，原地只留下了一摊鲜血，而那个唐门弟子，却连一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甩到了一边。 它一带头，其他的苍狼跟着有样学样，将速度加速到极致之后，顺着雪狼冲开的缺口迅速冲入人群之中，对着周围的唐门弟子张口就咬。 “啊！”这一下，这足足有三十多人的队伍乱作一团，无数的唐门弟子第一时间被苍狼打了个措手不及后，胡乱的挥舞着兵器，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砍中对手，反而被苍狼迅速咬住了身体，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而雪狼此时已经掉头，再度冲入人群投入进攻。它和其他的苍狼不一样，对于唐门弟子的武器和毒药近乎于无视，狼爪不断拍出后，犹如人类一般硬接这些兵器，同时狼口之内的獠牙成了让所有人色变的噩梦。但凡只要它咬住了人，几乎就没有任何活口。 “啊！”此前领头的那名唐门弟子在仓促之中一刀劈中了一头苍狼，将其一刀两断之后，刚要招呼其他弟子朝着自己靠近，同力应付狼群的袭击，就被白影一闪，直接给撞翻在地。等到他长刀扬天劈出的一瞬间，却看到了近乎于一阵火花冒出。雪狼在这一瞬间，直接以自己的前爪硬抗了长刀一击，强行将他给按在了地上。 “嗷！”一声凄厉的狼嚎声迅速响起，雪狼的双目之中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轻蔑，狼爪猛然间下压，一股犹如山岳一般的巨力硬生生的压得这名唐门弟子手中的长刀强行刺破了自己的胸腹，被反杀在了当场。 而这一声狼嚎，似乎也在传递着什么，随后的狼群迅速开始了分工合作，组队袭击其他乱作一团的唐门弟子，以此来减少人类的武器和毒药对于狼群的伤害。 而雪狼自己更是依仗着身体的强悍不断冲击、袭杀那些在混乱中招呼指挥的唐门弟子，让其他的人不断处于分散之中。 如此一来，这场袭杀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四十多头苍狼在雪狼的指挥下，强行将一队足有三十多个的唐门弟子尽数击杀在了这片山谷之中，狼嚎声震天响起，血腥气大作，即便是如此之大的风雪，也掩盖不住。 一下子这么多人长久未归，唐千秀那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是等到他带队亲自冲进了这片山谷的时候，看着遍地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查看究竟，就骤然间脸色大变。 原本八大山谷，因为这里而缺失了一环，但是其他七处山谷依旧不断有风雪巨龙涌出，对着剑鸣山主峰而去，但是此时，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搅乱，反而开始不断在主峰附近聚集，然后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势，直奔他所在的这第八处山谷而来。 “长老，这是阵法反转啊！”一名弟子颤颤巍巍的才说出了一句话，大变也几乎随之而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开始沿着剑鸣山主峰，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席卷而至，风雪、巨石和无数的山中树木被这股犹如海潮一般的力量裹挟，更仿佛是冲破了禁锢的洪荒巨兽，一步踏入了人间。 “轰轰轰！”这巨大的声音让剑鸣山主峰都跟着颤抖不已，这片山谷更是连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无数的飓风呼啸而来，逼得唐千秀根本顾不得说什么，转身犹如闪电般的就开始往外冲。 剩余的唐门弟子开始慌不择路的跟着唐千秋往外急速逃走，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去查看什么阵法了，反转的巨大力量足以摧毁一切，只怕这么大的力量全部汇聚到这片山谷，一旦冲出，足以让周围的山峰都要彻底倾覆。 “不好，谁把阵法给开了？”但是，等到他们刚刚冲到山谷入口的时候，周围却骤然间起了剧变，一道道诡异的风雪开始急速汇聚，然后在唐千秀的眼前硬生生的汇聚成了一道风雪巨龙，朝着他们急速俯冲而来。 这自家阵法的手段唐千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目眦欲裂，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阵法已经全部关闭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出现困阵力量失衡，导致阵法反转。但是现在，为何这风雪巨龙会再度被掀起来？ “轰轰轰！”这股力量来的太过于急促，以至于唐千秀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风雪巨龙一头撞上，顿时间，恐怖的力道直接掀翻了所有人，更有无数人被强行席卷到了空中，在一阵阵惨叫之中，直接撞上了身后已经追上来的那些气浪巨石，瞬间在空中就被挤压成了碎片。 而唐千秀自己跌跌撞撞强行伏在地上才稳住了身形，随即就被身后飞来的一颗大石头砸的头晕脑胀，但是等到他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却看到了让他惊恐的直接张大了嘴巴的画面，也正因为如此，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机在这一瞬间的失神当中，悄然消失。 第五百零四章 西行 “嗷！”巨龙临空，声震四野，偌大的剑鸣山不断回响着这天地之威，席卷长空的庞大身影裹挟着无尽的力量砸落地面，在唐千秀的瞳孔之中不断放大，以至于最终一击之后，彻底将他的身形淹没。 “轰！”无数的气浪冲向四面八方，在这四面封闭的山谷中发酵后，再度爆发，形成了更为剧烈的爆炸。 那一瞬间，整个剑鸣山不断颤动，山体之上，无数的树木尽数被拦腰折断，无数巨石飞上了半空，被气浪裹挟，然后飞向四面八方。整个山谷由此一片狼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模样。 “唐门失败了！”良久之后，当所有的动静逐渐消散之后，远处的山峰上，出现了一排人影，为首一人黑色大氅，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声音冷冽，竟似于不输这冰寒的天气多少。 “那还不是因为你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带着大队兵马出现，他可不就被吓死了吗？”他的话音未落，欧阳岚的身影也随之出现，虽然显得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也破损多处，但是很显然，精气神却显得很好，并没有因为困阵而影响多少。 而他的对面，刚刚的那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也跟着转身，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赫然就是常衡。两人一左一右，看着眼前的山谷，同时点头，随即带队开始急速下山。 “你在路上耽搁了多少时日？”欧阳岚晃了晃酒壶，发现里面没有酒之后，显得有些遗憾，转而朝着常衡道：“毒圣妹妹现如今在哪里？” “姑娘比我先行一步，走的是斜谷进入西川，算起来，应该已经到了斜谷附近了吧？”常衡有些不确定。他也是在路上的时候才得到了楚梦溪的全部计划，除了京城的布置，这里，南郡，居然还埋伏了一场，而且还是欧阳岚亲自出手。 “她还真打算一人西行，独闯唐门总舵啊？”欧阳岚不禁咋舌苦笑道：“她和历代毒圣可不一样啊，前面闯唐门总舵的，都是一身的功夫，她就只学会了毒功，这要是被人绊住，那可不成。更何况唐门经营西川无数岁月，周围的三教九流全都是唐千秋的人，怎么不等等宁王呢？” “宁王出京，耽搁了数日，所以此刻应该是赶不上了。”常衡摇了摇头，他是随后出发的，而且目标直奔南郡而来，所以连他都追不上楚梦溪的脚步，更何况在他之后还需要为京城作掩护的墨南宸呢？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脸色也因此起了变化，带着一丝焦急道：“事不宜迟，我们追上去，常琳军跟随巡防营随后而行，你我轻装前进，沿着姑娘的脚步追上去，应该可以在剑阁和她汇合。”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也没有时间耽搁。”欧阳岚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道：“京城虽然准备周全，但是这场大雪毕竟无法长久封闭进出京城的通道，只要南郡的事传过去，燕王肯定能反应过来。” “而且，你消失的时间太久了。”欧阳岚目光转而看向常衡，直摇头道：“当初你就不该自己亲自来，把兵马交给石头是最好的选择。这马上就冬节了，就凭你和长公主的关系，冬节大典你不出现，那就是个说不过去的坎，再怎么解释燕王也会起疑的，到时候只要稍微一查，常琳军大半军力被调了出来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没办法，墨南宸若是不能出现在西川战场，那么就只有我能够掌控常琳军和巡防营。”常衡摇了摇头，按照楚梦溪的谋划，自己这些人进入西川，那是以防万一的，绝对不是应付唐门反扑那么简单。 “说的也是！”欧阳岚脚步开始逐渐加快，朝着青儿示意了一眼，让其带着苍狼在前面探路之后，转而自顾自点头道：“就凭唐千秋的本事，八成是勾结了西川当地的兵马，倘若只对付唐门，而把他们给忘了，搞不好这些人会被燕王控制，那就真的助纣为虐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却一下子说中了常衡的心思。楚梦溪要对付唐门，到如今为止已经不光是毒圣一脉和唐门的恩怨了。这中间夹杂着朝堂争斗和兵权的争夺。墨北欢最大的软肋就是没有兵权，大晋的兵马分为两部，一部是五大边军，一向超然于外，只专注对付外敌，对于内斗，基本上没什么兴趣，更何况，因为楚梦溪和姜岩包括常衡他自己的关系，这支最强大的战力就算是参与朝堂争斗，也绝对不可能站在墨北欢一边。 尤其是萧恒在河东被连根拔起之后，萧家掌控的人手也全部落入到了张如海和邢台军手上，如此一来，此前的谋划，包括萧家的这部隐棋也随之化为泡影。如此他能打主意的就只剩下大晋的地方兵马了，只不过这个难度甚至于比掌控五大边军更大，不论是太尉府还是兵部，都没有墨北欢插手的余地，加上墨南宸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各地兵马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加入到对方一边，这也导致了他数度把主意打到了楚梦溪的身上。 按照如今墨北欢和唐门走的路数，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西川的兵马了。唐门在西川经营的时间太久了，根本不清楚对方到底在西川军中到底渗透了多少人，所以对于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于不惜在京城摆下了这么大一个迷魂阵的楚梦溪而言，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将墨北欢的触手全部斩断，那这场谋划就算是失败了。 所以，如果说楚梦溪西行是为了对付唐门的话，那么常衡和欧阳岚，甚至于最后出发的墨南宸，全都是为了对付唐门勾连的西川兵马。 “走吧！”而几乎就在欧阳岚和常衡在路上商议如何行动的时候，大散关外，楚梦溪却也站在路口，看着瑶姬和绿姬牵过来的战马微微点头道：“从此地入川，正合适。” “其实我们可以直接横穿整个大山，往南一路直奔剑阁的。”绿姬有些不解，楚梦溪走的是入川古道，实际上并没有去走之前定下来的斜谷。而按照她的了解，如果走小路的话，甚至于还能更快点，但是楚梦溪选的却偏偏是个人所皆知的古道，这在她看来更容易暴露目标。 “绿姬，你跟着少主，怎么不多学点动脑子的事情？”瑶姬扶着楚梦溪上马之后，开始一边牵着对方的战马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朝着绿姬摇头道：“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得到。” “那这条古道岂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绿姬还想着争辩几句，但是随即见到楚梦溪并没有多出一言，顿时忍不住道：“毒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靠我们三个加上两头雪狼就可以直闯唐门总舵吗？反正我觉得我们这样的阵仗若是去了白驼山，那肯定是有去无回。” “白驼山有人。”楚梦溪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声音幽幽道：“但是如今，唐门总舵内，最缺的，就是人。所以，他们防备的重点，就是直通剑阁的小道，和大队的兵马，反而我们这样的，不会被过多关注。” “这古道穿越秦巴两地已经有千年之久，虽说崎岖难行，但是往来的行人不少，唐门人手不够，肯定监视不过来。”瑶姬是最了解楚梦溪心思的人，此时见到对方难得出言解释，顿时接过话茬点头道：“所以只要不是大队兵马经过，是不会在此浪费人力的。反倒是你说的小道，事关唐门生死，有限的人手肯定都会在那边。” “那好吧。”绿姬吐了吐舌头，转而当先而行，带着细腰和四眼在前方引路，而瑶姬则一路陪伴楚梦溪。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跟随欧阳岚万里东来，没有顾得上查看沿途的风景，而一旦入蜀，景致和中原也别有不同，群山起伏，连绵不绝，那一重又一重的山在此时反而让她显得格外的喜欢，如果不是着急赶路，以她的性子，八成会找个地方住下来。 “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多走几天吧。”瑶姬看着前方已经开始有了朝着剑阁而去的道路，还有些遗憾的回头看了一眼，难得的带着一丝期待的看着楚梦溪。 “好！”简单的回答让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楚梦溪一声令下，细腰和四眼更是撒欢的四处乱窜，带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狼群，打算沿着古道往剑阁方向搜索。 “从这里开始，只怕唐门的眼线就该出现了。”三人并骑，站在路口望着剑阁的方向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但是随即一瞬间，楚梦溪就看了看两侧的山峰转而道：“算算时间，我们应该快了不少，索性放弃马匹，跟着细腰它们，走山路翻越过去吧。让开这条古道。” “此地距离剑阁算起来的话还有数百里，但是都是山路，走起来远远不止。”瑶姬想了想之后，看着楚梦溪道：“但是只怕即便如此，也会遇到唐门的人，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再隐蔽，也不可能飞过去。” “飞不过去，那就只能打过去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但是随即道：“就是不知道南郡那边情况怎么样，倘若你们少主能提前赶过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第五百零四章 五行毒阵 “四眼回来了。”放弃了战马，三女一路跟着雪狼的脚步连续翻越了两座大山后，听到了前方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紧接着四眼和细腰急速冲了回来，朝着楚梦溪不断比划着，狼爪甚至于直接扒开地面，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狼群误入阵法之中？”四眼和细腰的灵智没有青儿那么高，所以半天之后楚梦溪才看明白，脸色一变之后带着一丝震惊道：“此地距离剑阁足有三百余里，尚且就已经开始布阵，唐门总舵岂不是就是个乌龟壳。” “王妃，我们怎么办？要入阵吗？”瑶姬脸色有些凝重，她知道楚梦溪和欧阳岚对于这一行有着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如果百里之外就有阵法的话，那么她们根本无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唐门总舵跟前，更有甚者，一旦被阵法困住，迁延日久，那么唐门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其他地方调集弟子回援总舵，那么楚梦溪此前的设计就彻底化为泡影了。 “既然都来了，哪有不入阵的道理？”楚梦溪摇了摇头，朝着细腰示意了一眼，跟着直奔前方狼嚎声不断传来的地方而去。 “轰轰轰！”此地是一个山坳，周围群山林立，但是中间确实一片洼地，原本没什么动静，但是等到楚梦溪一步踏入，却瞬间起了剧烈的变化，以至于一瞬间周围的山地凭空消失，入眼处全是白茫茫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于，连此前那些狼群都看不见踪影了，唯有那些狼嚎声能够传的过来。 “细腰，通知狼群向我们靠拢。”楚梦溪看了看周围，朝着细腰一挥手后，从瑶姬手中接过一柄匕首直接扔了出去。 “轰！”这几乎就是个引子，匕首飞出去之后，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瞬间功夫，整个天地似乎都跟着不断翻覆，白色的世界开始在眼前剧烈晃动，在三人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迅速被分化成五种颜色，以她们为中心，迅速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这好像是五行阵法。”瑶姬对于阵法的造诣比起绿姬要好不少，在将后者一把拉住，示意别乱动后，自己微微皱眉道：“但是这空气——” “是毒阵。”楚梦溪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狼群的踪迹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能够让狼群不听细腰的召唤，嚎叫声混乱的，只怕就只有毒物才能做到。而五色天地，泾渭分明，必然是以五行阵法为根基。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猜测这是将毒阵混入了五行阵之中了。 “走吧！”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楚梦溪开始不断往前，而伴随着她脚步的前进，这五方天地也开始剧烈震荡，竟是于跟随她的脚步而前进，从而导致半晌之后，她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五行毒物来了。”这种变化原本没有被三人放在眼里，但是此时空中却传来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绿姬瞬间色变，以他们的见识，自然知道来得是什么，所以急的一把拉住楚梦溪道：“毒圣我们快避一避吧？” “避不开的。”楚梦溪摇了摇头，轻抚左手上的情毒花，轻轻自语道：“现在就看你的了，蝶影流光，出来吧。” 一道流光从情毒花上急速冲出，瞬间刺破整个五方天地，一道道蝶影开始围绕着楚梦溪翩翩起舞，轻鸣声不断响起，从一开始的微不可闻，到最后竟是于逐渐的盖过了周围传来的那种犹如潮水般的毒物的声音。 “王妃，蝶影流光能对付得了这五行毒物吗？”瑶姬显得有些不自信，这种东西无质无形，除了楚梦溪，根本没人见过其真正的威力。在此危急时刻，她甚至于已经看到了四面八方钻过来的毒蝎毒蛇的时候，根本无法保持镇静。情急之中，只能将准备的万毒粉拿了出来，随时准备出手。 “试试就知道了。”楚梦溪微微抬头，空中一声轻叱之后，那围绕着她上下翻飞的蝶影开始急速汇合流光，然后原地爆出一个巨大的光球，刹那之间，三人所在的区域强光爆射，犹如流星爆炸一般。 “轰！”轰然爆炸之后，强光迸射，开始直冲四面八方，犹如龙卷风一般横扫一切，那原本冲到了跟前的五行毒物被一扫而空。 “这么强？”绿姬呆呆地看着那被卷到了空中，迅速被光影吞噬，最后消于无形的毒虫毒蝎，张大着嘴巴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这道光球从蝶影汇聚流光，到最后爆发，只在一刹那之间，但是却将这五行毒阵中的毒物给一扫而空。 她是白驼山出身，对于毒阵不陌生，尤其是这种暗和阵法的毒阵最为麻烦，不仅仅要挡住毒物，还要破除阵法，两边只要有一边出现疏漏，那就是个灾难。常人入阵，顶多先取其一边，然后一边抵挡一边破阵，还从未有像楚梦溪这样，靠一种办法将周围的一切全都给横扫了。 “万毒粉圈住周围！”不过此时的楚梦溪却没顾得上去理会绿姬，反而让瑶姬飞速在周围撒了一圈万毒粉，跟着手中光芒爆闪，然后重重下压。 “砰！”一声巨响随即传出，强光进入地面后，原地一阵爆炸，土石纷飞之中，无数的毒虫被炸得四分五裂，并且以她们所处的位置为核心，迅速翻滚着朝周围而去，无数的毒虫开始飞上半空，在剧烈的爆炸之中尸骨无存。 而万毒粉也在这一轮爆炸之中迅速散播在空气之中，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后，让绿姬人忍不住连打喷嚏，急忙掏出两枚药丸，给自己和瑶姬各服了一枚。 “散！”楚梦溪当先而立，左手高举过顶，一声呵斥之后，万千蝶影开始迅速飞出，瞬间功夫，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那原本还刺鼻的万毒粉味道也似乎一瞬间被尽数强力散开。 “走！”空中没有了万毒粉的味道，空气也清新了不少，不等绿姬反应过来，楚梦溪就已经往前而去，而且几乎无视眼前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一步迈出，竟是于凭空而立一般。 “别看地面，跟着我。”瑶姬一拉绿姬，示意对方不要去在意地面的变化，跟着楚梦溪，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往前。 她们三人两狼一动，整个天地再度出现剧变，原本的五色天地在这个时候急速流转，似乎一瞬间的功夫，再度恢复到了此前的白色世界，而绿姬抽空看了一眼脚下，却发现之前被流光冲击爆炸之后留下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五行大阵开始启动了。”不过此时，不论是楚梦溪还是瑶姬都没有功夫去理会绿姬的疑惑，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并肩而立。 也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恢复成白色世界的这片天地也因为她们这一句话而再度出现异变，空中五色风云凭空而现，在三人眼中急速幻化成五方神兽的模样，直接冲向了她们。 “当当当！”瑶姬一声轻叱，和绿姬围住了楚梦溪，手中弯月匕首硬抗神兽的爪牙，竟是发出了无数的金铁交鸣声，这也让她瞬间脸色一沉。这幻化出来的雾气神兽居然能够模拟真实的攻击，直接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起来唐门在五行大阵上的造诣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只不过，终究是边角之争，缺了一点。”楚梦溪对于阵法的天赋非常高，虽然毒圣一脉的传承没学会，但是欧阳岚却将白驼山的阵法知识教给了她，以至于短时间内她的阵法造诣就已经和后者比肩。但是此时面对唐门布下的这道大阵，却露出了一丝沉思。 “你们先退下，我来试试！”微微沉吟之后，楚梦溪往前踏了一步，在绿姬一阵惊恐的目光之中，仅凭双手，直接深入前方的青色龙影之中。 “龙行天地，归于玄黄。”轻叱声缓缓传出，仿佛来自久远的岁月之中，带着无尽的沧桑。这一刻的楚梦溪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眼神之中满是岁月的痕迹，面对那奔腾不休的龙影，缓缓摇头。 一瞬间，仿佛躁动的天地都开始悄然凝结，一只幻化出来的大手凭空出现，缓缓收拢后，那庞大无比的龙影景氏被强行收入手中。 “嗷！”龙吟声真实再现，翻飞的身影被大手握住之后，任其如何挣扎，却始终被牢牢握住，大手组成的牢笼快速缩小，竟是将龙影强行拘禁了起来。 “归去。”轻声慢语，在此时却隐隐然有着强大的力量，狂躁的龙影开始逐渐温顺，到最后快速和白色大手融为一体，让其一瞬间变成了青色。 “这是——”瑶姬心头一动，目光转向楚梦溪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由衷的敬佩，但是不等她继续开口，伴随着楚梦溪身体转动，青色之中带着一道龙纹的大手开始横扫四方，几乎是以同样的办法对付其他四方神兽，将其拘禁后，与自己融为一体，最终悬浮在楚梦溪的头顶。 “玄黄四方，守于中央，出来吧！”楚梦溪微微一叹，自己的脚下，以不可见的速度冲出了一道虚影，一道奇怪的身影一跃而起，快速落于大手之中。 “这是中央麒麟？”这一次绿姬也认出来了，转而似乎也明白了此前瑶姬那没有说出来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楚梦溪以自己为中央，化为中央麒麟，对抗四方神兽，利用这中间缺了一环的漏洞，将五大神兽全部收入囊中。 “可是这里没有中央麒麟之气啊，怎么能有麒麟虚影出现呢？”绿姬看着楚梦溪有些不解道：“还能凭空出现不成？” 第五百零五章 五行之手 白色大手将五方神兽尽数收入其中之后，五行之力在一瞬间被尽数耗尽，整个天地也随之彻底翻覆，原本的山坳差点被大阵崩碎之后带来的乱石彻底填平，除了楚梦溪三人所在的位置，其他地方几乎是一片狼藉。 此前被困在其中的狼群在不断滚落的巨石当中不断逃窜，直到细腰仰天长啸，才将其慢慢收拢到了身边。但即便如此，这些苍狼却个个目露恐惧之色，呜咽不止。显然，它们虽然被困，但是强大的力量依旧让它们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从而连本身桀骜不驯的野性也被尽数压制住了。 “嗷！”细腰咬住了楚梦溪的裙摆，想要示意对方做点什么，但是却被瑶姬摇了摇头给拦住了，转而指了指对方后，自己也跟着退到了一边，同样面带沉思。 “我为毒圣，当守中土。”楚梦溪微微自语，算是一瞬间明白了四大宗门和毒圣一脉的这种格局到底是从何而来了，唐门布五行大阵，如果光是阵法，那么倒也没有多大问题，如果掺杂了毒阵，再来对付毒圣一脉传人，实际上都会确实中央守护阵门。这在毒圣跟前，天然处于劣势。 当然，这种劣势只存在于对阵毒圣传人的时候，对于其他人而言，就不存在这样的缺陷了，因为在这种气运格局当中，只有毒圣和唐门才会有这种传承。 “王妃，这种缺陷，唐门自己知不知道？”瑶姬对于阵法的造诣比绿姬高多了，楚梦溪看出来的破绽和问题，她随后也想明白了，所以朝着对方低语道：“唐门和白驼山不同，与毒圣一脉相争数百年，前后数代传人争锋相对，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也不知。”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道：“但是唐门除了毒圣之外，其余江湖人士不敢也不可能有闯山门的力量，所以所有的护山大阵应当都是针对毒圣一脉而来，不会放任这样的疏漏而不管的。布不了五行大阵，大可去布置其他阵法。” “或许是以前的毒圣先辈并不是用这种办法破阵的吧。”楚梦溪没想明白这件事，此时的她也没时间去验证这件事，所以仰头看向空中的那只大手后，倒是来了一丝兴致。 “这怎么还没消散？”这一下也引来了瑶姬的目光，转而看着那散发着五色光华，似乎越来越璀璨的那只大手，隐隐然的觉得有一种恐怖的气息在不断增长。 “王妃，你有办法将其驱散吗？”瑶姬试探着朝楚梦溪道：“这里面隐藏的力量过于恐怖，不是人间之物，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我知道，试试吧。”中央麒麟之气喷薄而出后，楚梦溪自己也失去了对于这只大手的控制，事实上，这确实如瑶姬所言，不是人间之物，而是凝聚了整个五行大阵全部的力量，凭空显化而出。所以此刻她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只能凭感觉催动情毒花，传出一道细微的光华。 刚刚对抗五行大阵，并且调动中央麒麟之气，她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不少，原本休养了那么长时间才好转的心神之力几乎是消耗殆尽。所以此刻光华一出，身体随之颤抖不已。 “这是——”楚梦溪的异状让瑶姬一阵担忧，但是不等上前扶住对方，空中异状陡然出现，那气息越来越逼人的大手，却在情毒花的这一缕光华的牵引之下，迅速落下。 “你们快退开！”瑶姬吓得脸色大变，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她思索对策就被楚梦溪推开，她自己转而伸手对准天空，情毒花一瞬间光华璀璨，蝶影翻飞，强行犹如一道强力的虹吸之口一般，强行将这只大手所有的力量全部吸了过来。 “轰轰轰！”空气之中都一瞬间充斥着无尽的五行之力，逼得所有人不断后退，楚梦溪自己更是浑身衣袂翻飞，长发飞舞不断。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之下，她的身形不断后仰，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躺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她的脸色甚至于双手之上，血色尽显，显然，在这种强大的力量压制之下，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即便是背靠大地，也难以抗衡这么强大的力量。 也唯有情毒花的光华不断炙盛，强大的力量钻入其中之后，爆出一阵阵流光直冲天际，更有无数的流光开始迅速蔓延到了楚梦溪的身上，以此快速形成了一个光罩，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强行护住了楚梦溪的身体。 情毒花的这个举动让已经退到了山脚的瑶姬悄然松了口气，她和绿姬在外围尚且抵挡不住这样的强压，身处中心的楚梦溪若是得不到情毒花的庇护，只怕根本难以幸免。 “瑶姬，你看那只大手在不断变小。”楚梦溪的危机解除，绿姬也终于有心思将目光放到空中的那只大手上，此时大量的力量不断朝着情毒花倾泻之后，原本足足方圆十几丈大小的大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以至于在她开口的时候，已经只有一半大小了。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情毒花不过是一个宝物，怎么能吸收这种东西？”瑶姬喃喃自语，有些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也有些担忧，情毒花是如此，楚梦溪更是如此，因为蛊虫化蝶的缘故，她和情毒花的关系比起历代毒圣更加密切，几乎已经达到了休戚相关的程度。这么庞大的力量进入情毒花，最后必然会反过来涌入对方的体内，只怕后果更加难以预料。 但是此时她已经无力阻止，情毒花依旧在一刻不停的吸收着这庞大的力量，恍如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楚梦溪在光罩之下，逐渐的悬浮了起来，身体垂空而立，一圈一圈的光华不断在身体各处闪现。 “收！”此时，那只大手已经缩小到了只有一人多大，原本毫无动静的楚梦溪忽然之间一声轻叱，整个光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扩大，一下子将大手收入其中，跟着在瑶姬的惊呼声中，直接被楚梦溪强行压缩到和自己的手掌一般大小，竟是被戴着情毒花的左手一把抓住。 “轰！”这一瞬间，光罩轰然破碎，但是楚梦溪的左手却骤然间变得光华璀璨，不断喷涂出来的气息强势逼人，仿佛比之之前更加强大一般。 “毒圣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这怪手套在自己手上了？”绿姬皱了皱眉，拉着瑶姬指着楚梦溪露出了浓浓的不解。但是此刻，瑶姬也根本没想明白楚梦溪最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毫无疑问，最后是她主动而为，毕竟那一声轻叱她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此时，倒也不用她思考前因后果了，因为伴随着楚梦溪左手出现的变化之后，光罩破裂，对方也随之落到了地面之上。 此刻的楚梦溪披头散发，衣袂飞扬，满脸绯红，似乎还因为体内充斥的力量过于强烈而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以至于双目睁开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丝血红。 “王妃！”瑶姬却已经顾不得其他，急速上前，试图去拉楚梦溪的手，却瞬息之间被一股巨力给弹开了。 不过也正是这一下，反倒似乎让楚梦溪反应过来了，以至于原本逼人的气息开始犹如潮水般收敛入体，整个人也随之开始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和淡然的气质。 “毒圣你没事吧？”绿姬匆匆接住瑶姬之后，看着楚梦溪这急促的变化，转而摇头道：“是不是力量反噬了？” “反噬？那倒没有。”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自己显得更加白皙的左手想了想之后道：“这股力量被情毒花给分化了，进入我体内的，全部修复了心神之力。” “那岂不是以前留下的病根都好了？”瑶姬顾不得自己被震的气血翻涌，朝着楚梦溪笑道：“这算是歪打正着了不成？” “应该算是吧。”楚梦溪自己倒是露出了一缕沉思的表情，五行之力杳不可闻，过于玄幻和诡异，而自己此前救治人蛊之祸中百姓留下来的旧伤实际上也是一样如此，所以说是歪打正着其实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情毒花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奇怪，毒圣传承至宝居然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出乎她的预料。 “管它呢，反正能够治好了旧伤，我们闯唐门总舵，也多了一份把握。”绿姬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知道楚梦溪旧伤痊愈就已经很高兴了，拍手笑道：“至少再来一次五行毒阵，我们不至于像之前那么被动。” “之前也没见你有多大的反应。”瑶姬难得的和绿姬斗了一句嘴，转而拉着楚梦溪笑道：“如今因祸得福，我们赶紧走吧，现在往前，应该少不少障碍了吧？” “试试就知道了。”楚梦溪微微点头，语气之中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自信，她虽然没有如此前历代毒圣那样学过功夫，但是如今，应该也有闯唐门的底气了。 “我们不等少主了吗？”楚梦溪举步往前，没有丝毫的犹豫，倒是绿姬在后面嘀咕道：“算时间，我觉得少主还是能赶得上的。他虽然不太靠谱，但是这样的大事，不会耽搁的。” 第五百零六章 梦魇之毒 “大冬日的怎么这山林之间的雾气这么大？”行走在山林间，在连续翻越几座山后，绿姬有些奇怪的摇头道：“毒圣你看，这上面的太阳都出来多时了雾气还不散，这里面有鬼啊。” “雾气凝而不散，应该是人力所为。”楚梦溪站在山顶，看着周围的群山，缓缓点头道：“这里的山形地势很奇怪，依山傍水，五行不缺，应该是将气流锁在了这里，所以是个天然的毒源。” “这是群山锁龙阵。”瑶姬跟着点头，这种：“锁龙阵依靠山形地势来部署，是天然占据了天时地利，要想破阵，难度太大了，我们只能依靠人力。” “破阵不是关键，解除梦魇之毒才是重中之重。”楚梦溪目光在群山之间流转，似乎在寻找什么，似乎并没有将这群山锁龙阵放在眼里，反而对于这个梦魇之毒很在意。 “毒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中毒了？”这句话也让绿姬一阵诧异，但是没等她说完，楚梦溪就伸出了左手，只见情毒花此时已经爆发出璀璨的光泽，玉色花瓣更是流光溢彩不断，闪烁着红蓝相间的光芒。 “玉色花瓣流光不定，红蓝相间，内有炫目光泽透出，看起来是梦魇之毒。”毒功到了她如今这个地步，几乎是一动念间，就能察觉出其中的奥秘，所以微微点头道：“西南梦魇花，十年开十年落，其花有迷惑神志之效，配以梦魂草，能使人沉醉其间而无法自拔，迁延日久，只能是形如傀儡，仍人宰割。” “那我们——”绿姬看了看没有什么变化的楚梦溪，试探着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吧？” “那你怎么感觉到周围有雾气呢？”瑶姬摇了摇头道：“这梦魇之毒贵在使人无知无觉，但是我觉得这群山锁龙之势，反而有些画蛇添足。” “这是用来对付毒圣一脉传人的。”楚梦溪屈指一弹，取出两枚丹药递给两人点头道：“服下，暂时能压制住毒性，保持灵台清明，先破锁龙阵，然后再去解毒。” “走吧！”这一次她带头往前，不过并没有走多远，就忽然之间停下了脚步，转而指了指前方一处源源不断冒着白雾的地方朝着瑶姬道：“去看看，那里应该是阵眼，小心点。” “这里有机关！”瑶姬手中弯月匕首迅速挥出，打算以兵器护住自己前行，但是才走了三步，就见到周围忽然爆闪万千霞光，而一瞬间，细腰和四眼也跟着嚎叫出声，身形骤起，强行将瑶姬给撞到了一边。 它们的身体坚愈钢铁，所以任由那些霞光落在自己身上，除了疼的龇牙咧嘴之外，倒是毫发无损。但是落地之后，却看到无数的银针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地面之上，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形如花瓣一样。 “梦魇花的样子。”楚梦溪蹲在地上，看了看之后叹息道：“唐门不愧是天下机关的宗祖，机关和毒术融为一体，这是在向我示威。” “这是什么味道？”瑶姬抽了抽鼻子，察觉出了空气中那一丝微不可闻的味道，转而道：“有一丝甘甜的味道，确实像是梦魂草的味道。” “锁龙阵内，布下这种机关，是将梦魂草的味道也锁住了，如果再加上梦魇花的话，我们一旦神志失陷，如何能够走出这种大阵？”瑶姬皱眉的看着周围雾气弥漫的群山峻岭，叹息道：“这锁龙阵比起五行大阵，只怕还要凶险万分。” “你们跟着我走，别落下了。”楚梦溪将地面上的银针一枚一枚拔出之后，缓步往前，这一次她自己来应对唐门的机关、毒术和阵法三者合一，直接让瑶姬绷紧了神经，准备随时应对突发事件。 “这梦魂草以熔岩草为底火进行燃烧，原来是这样。”楚梦溪将手放在白雾上面之后，瞬间火光直冒，而与此同时，情毒花上也随之爆出一阵寒芒，二者在空中碰撞出一连串的白光。 “熔岩草足以支撑长时间煅烧，以此足以让锁龙城长久的处在梦魂草的笼罩范围之内。”瑶姬苦笑道：“这继续往前走，我们不会要一直这样破关过去吧？” “我给你们的丹药只够支撑十二个时辰，时间一到就没有效果了。”楚梦溪摇了摇头，她短时间内也无法直接破除梦魇之毒，但是想了想之后，倒是心头一动，转而小心翼翼的将白雾拨开后，从中取出了藏在地面的那一簇草叶状的火焰。 “白驼山的记载中，还从未有过这种东西。”熔岩草的名字瑶姬和绿姬倒是听过，但是却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明明是植物，却能够直接燃烧，而且小小的一株草就能爆发出强大的火焰，经久不息。 “唐门存在的时间比其他宗门都要长，底蕴太深，如果没有毒圣一脉压制，只怕早就一统江湖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将熔岩草拖在手上，细细的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沉吟半晌之后若有所思道：“倒是也有个办法，可以解除梦魇之毒，但是需要冒险。” “先试毒，然后再解毒。”瑶姬苦笑道：“我也想试试，这梦魇之毒到底能有多大作用。王妃刚刚的解毒丹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去除吗？” “给你，来试试。”楚梦溪取出一枚黑漆漆的丹药递给瑶姬后点头道：“这是消融散，服下之后，解毒丹半刻钟就足以消弭，到时候你体内的梦魇之毒就会重新发作，而且势头会变得更猛烈。” “你真不怕啊？”绿姬看着瑶姬服下消融散之后面色平静无比，还打算也跟着试试，却看到瑶姬的脸色逐渐起了变化，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涣散，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朝着楚梦溪道：“这发作的这么快？” “你别碰她。”楚梦溪手中银针一甩，在绿姬触碰到瑶姬的身体之前一连三针，连续从天顶穴刺入，让后者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定在了原地，同时左手飞速取出三株草、解语花和百年天残树根，全部汇入到熔岩草之上。 “虚空炼药？这法子好像连老宗主都不会。”绿姬此时也看明白了楚梦溪的动作，有些咋舌道：“没有药炉保护，如果失败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这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药材？” “那就别浪费就是。”绿姬的性子和瑶姬截然不同，反而和欧阳岚有些相像，跳脱无比。只是对于这种问题，楚梦溪也没有解释的兴趣，虚空炼药听着玄奥无比，但是有熔岩草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顶多就是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而已。站在她如今的高度，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熔岩草悬浮在半空中，不断灼烧三味药材，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绿姬的眼前，煅烧成粉，在随后楚梦溪以情毒花为媒，加入天一泉后，快速将药材精华凝聚成一团。 楚梦溪这边在加速炼制解除梦魇之毒的丹药，而瑶姬那边虽然被七劫针给定住了身体，但是伴随着梦魇之毒的持续入体，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泽，甚至于原本和楚梦溪一脉相承的那种冷静也消失无踪，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某种意境之中而无法自拔，嘴里面也开始发出无意识的轻笑声。 “看着她的眉心，当蓝色纹路汇聚成团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楚梦溪只看了一眼，就让绿姬去盯着对方，防止梦魇之毒深入脏腑而无救，自己则尝试着调动心神之力，通过情毒花来催动熔岩草爆发更强的温度。 “这，毒圣，七劫针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她的身体了。”绿姬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瑶姬，但是此刻对方体内的梦魇之毒急速增加，在消融散的催化之下，发作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以至于片刻之间，连七劫针都压制不住。瑶姬开始僵硬的试图摆脱束缚，整个身体扭曲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变成了麻团一般。 而且与此同时，双手也开始无意识的四下乱摆，弯月匕首甚至于差点划到了绿姬。但是后者此时没有得到楚梦溪的指点，也不敢还手，只能步步后退。 “点天葵穴，然后退开，不要管她。”楚梦溪此时已经腾不出手来了，只能让绿姬自己动手，以银针封住了瑶姬的天葵穴，确保对方体内的气血不至于跟着逆转。 但是这一手对于稳住瑶姬的身体却没有多大的帮助，以至于绿姬才一动手，瑶姬几乎是本能的转动身体，对准了她的方向，手中弯月匕首毫不犹豫的刺了出去。 “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这一回绿姬没办法再退了，因为她背后就是楚梦溪，所以只能硬接这一招，结果却震得她手笔发麻，中毒之后的瑶姬力气大的出奇，而且还是被七劫针控制了身体的情况下，一击就打的她不断后退。 “想办法打落她的兵器，引到我旁边来。”绿姬连续当了三招之后，正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楚梦溪的声音也及时传了过来，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连退几步之后站在楚梦溪身边，挡住了弯月匕首之后，迅速左手切入，强行将瑶姬带到了一边，同时一把制住了她。 “给她服下！”此时解毒丹已经成型，楚梦溪一把扯下熔岩草之后，两人同时出手，将瑶姬的嘴巴掰开。绿姬更是顾不得弯月匕首的威胁，将丹药塞进了瑶姬的嘴巴里。 “终于成功了。”丹药入体，瑶姬似乎猛然间身体一震，随之也停下了动作。只是楚梦溪却手势不停，除了拔下此前的银针之外，更是以七劫针法帮助对方快速溶解药力。 “给她喝下去。”天一泉此时被当成了普通的清水倒入瑶姬的嘴巴之中，瞬息之间一道清凉之气充斥了对方的身体，也让原本涣散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澈起来。 “这算是解毒成功了吗？”绿姬喘了口气，看着瑶姬忍不住摇动对方的身体呼唤道：“快醒醒啊，别再睡了！” “魂兮归来！”楚梦溪轻轻一点对方的额头，指尖荧光点点，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生气瞬间从瑶姬的体内快速升起，随即悄然遍布全身。 第五百零七章 锁龙升天 “毒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瑶姬解毒成功，绿姬就好办多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的速度更快，倒是这株熔岩草被楚梦溪想办法给保存了下来。 “破掉这群山锁龙阵，应该距离唐门总舵就不远了。”没有了梦魇之毒的束缚，楚梦溪的脸色也稍稍有了变化，指着前方道：“群山锁龙，意在锁住此地一切生机，隔绝内外，从而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困龙升天，才能借助天地大势一起脱困。” “这锁龙阵应该是有人把守的吧？”瑶姬恢复正常之后顾不得旁边绿姬的打趣，扶着楚梦溪边走边道：“否则的话即便是锁龙之势再强，穷尽岁月在这里钻研，总有办法破开阵法。” “确实如此，但是想来如今的唐门弟子都已经聚集到了总舵附近。”五行大阵惊天动地的变化，唐门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对方应该是放弃了执掌锁龙阵，将有限的人手全部收拢了回去，反正锁龙阵能够困住自己一时半刻，对于唐门来说就已经达到了目的，等到他们的增援人手一回来，则势必会重新反扑过来，到时候自己如果没有破阵成功，则会被困死在这里。 “少主他们走的是水路入川，不会也会遇到这种大阵吧？”绿姬对于阵法没有太大的天赋，在这个时候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思绪也飘到了欧阳岚身上。 “他们不一定！”楚梦溪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你们少主的心智超越常人，必然能想到我们这一路可能受阻，所以说不得他也会加快速度赶过来。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所面临的困阵也非一时能够破解，我们还需要靠自己。” “走吧，少主能和我们在唐门总舵汇合那就是万幸了。”瑶姬拉了一把对方，转而陪着楚梦溪走上前方的山顶，开始俯瞰整个山形地势后指着前方道：“那里似乎像是龙穴所在的位置。” “你啥时候学会看风水了？”绿姬嘀咕了一句后，顺着对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那边是块低洼地，被烟雾笼罩，只能看个大概，远远地看过去，倒还真像是一个困龙之地。 “那里不是，应该在对面那座山顶。”不过两人的话却让楚梦溪微微皱眉，看了半晌之后才摇头道：“锁龙阵如果将龙穴锁在地底，那就有可能让地气深入其中，反而露出了破绽。” “但对面那是最高峰，比我们这里还高，两山相对，最高处锁龙，岂不是更加接近天空？”绿姬一知半解，但是这句话倒是让瑶姬跟着点头不已。风水他们三人都不太懂，但是楚梦溪却并没有完全凭借风水去判断走向，反而是算准了唐门的心思，所以毫不迟疑的直奔对方的主峰而去。 而实际上，等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登上主峰峰顶的时候，瑶姬采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这里实际上确实是整个锁龙阵的核心位置，周围群山虽然起伏不断，绵延四方，但是云雾所覆盖的区域，却是真正的以这里为中心，然后朝着四周扩散。 “当年的八阵图也被用到了这里，怪不得唐门敢放心的将这座大阵也让出来。”此时楚梦溪在地面上将周围的群山地点全部刻画下来之后，在原地隐约看到了一个八阵图的形状，而她所在的位置赫然就是八阵图的中间位置。以群山锁龙，覆盖八阵图，这死阵也变成了活阵。 “刚刚你说的那个位置从这里看过去有没有感觉出什么来？”楚梦溪一指此前瑶姬点出来的那个低洼地摇头道：“那里隐隐然有一道杀气隐于其中，贸然踏入，必然会牵连出无数的机关，只怕是这锁龙阵的杀招之地。” “这还真是步步杀机啊。”绿姬没有感受到楚梦溪说的杀气，但是对于对方的见识却毫不怀疑，闻言咋舌道：“幸亏没过去，不然的话我可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的机关术。” “好了，找一找吧，这山顶的位置必然会有龙穴，我们想办法破了，助大龙升天。”三人围绕着山峰封顶转了一圈后，却并没有发现有龙穴的痕迹，以至于在随后，楚梦溪自己直接陷入了沉思之中，浑然没有理会外界的变化。 “嗷！”瑶姬和绿姬不敢打扰到对方，倒是细腰和四眼带着狼群在主峰上下蹦跶了一圈后，站在峰顶仰天长啸，声音甚至于震的周围的云雾都跟着不断变化。 “行云布雨，云卷云舒，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一下也让楚梦溪有了动静，看着狼嚎声一起，那周围云雾不断起伏，宛若真龙不断摇头摆尾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之后，微微自语道：“龙穴就是这座大山啊，好大的魄力，当年布置锁龙阵的只怕也是一位唐门巨擘。” 楚梦溪的话让瑶姬吓了一跳，转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脚下的山峰，脸色骇然道：“这龙穴是一座山，我们该如何点穴？这哪一派的法子都不管用吧？” “确实不管用，只能另寻他法。”楚梦溪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确定的朝着瑶姬道：“你们白驼山是不是有种阵法叫做引龙阵？” “确实有，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阵法，能起到什么用？”绿姬直摇头，引龙阵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摆设，属于白驼山阵法入门级别，连她都会。此时听到楚梦溪提起这个，顿时撇嘴道：“这是锁龙阵，我们就算是摆出了一个引龙阵——” “把它引出来！”楚梦溪没有多做解释，随即朝着瑶姬点头，后者却很显然听出了一丝端倪，所以开始不断搬动山顶的巨石，甚至于让细腰和四眼召唤狼群相助，开始以巨石为根基，摆引龙阵在山顶。 “轰轰轰！”楚梦溪没有参与这引龙阵的布置，只是在看着瑶姬将最后一块巨石推到合适的位置上之后，伸手朝着空中一招，情毒花瞬间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光芒，青色的龙影瞬间蹦射而出，直入云雾之中。 这一下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不断凭空出现，那原本犹如海浪一般的云雾仿佛瞬间被龙影所吸引，开始快速凝聚翻卷，在云海之中翻腾起伏，真的犹如巨龙一般。 “困龙升天！”一声道喝之下，狼群在细腰和四眼的带领之下也跟着齐声长啸，声音犹如实质般的音浪冲击着整个云海，让那连绵起伏的云雾开始剧烈翻腾。 “真的出现改变了？”而此时，原本根本没什么作用的引龙阵上的巨石却在急速反射这股音波，让回声变得越来越大，竟是在一瞬间，犹如惊雷一般不断炸响，从而引动整个锁龙阵内的所有大山跟着不断传来回音。 “出现了，大龙真的出现了。”这等于是一个巨大的反射信号放大器，剧烈的震荡让云海之中隐约可见的大龙逐渐浮出水面，转而变得越来越清晰，龙影掺杂其中后，大龙仿佛有了龙魂一样。当引龙阵带着最强的震荡传入云海之中的时候，这条大龙开始翻腾着升上了天空。 “嗷！”这一回，不再是狼嚎声了，盘空的大龙仰天咆哮之后，引龙阵中出现了真实的龙吟声，一下子让云海开始急速翻滚，犹如热油一般在四处震荡。 而一瞬间，龙吟声响起后，仿佛天地之间的那股无形的桎梏被打破，无数的闪电开始凭空出现，万雷轰顶，直接落入云海之中。与此同时，这翻滚的云海似乎也有无尽的力量涌出，在这个时候犹如一道道锁链一样，对抗天雷的同时，持续拉扯已经飞出了云海束缚的大龙。 “那是八阵图之力，原来锁龙阵最后一重是为了破阵而来。”此时站在山顶上的楚梦溪似乎若有所思，看着前方微微自语不断。只在沉吟一瞬间之后，手中情毒花再度爆射寒芒，中央麒麟之气弥漫而出，快速冲入云海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空中雷霆交加种，大龙却已经开始了腾空飞翔，龙吟声不断从引龙阵传出，满是阳刚凛冽，直冲九霄。 云海之中，中央麒麟的厚重不断压迫云海触手，逼迫八阵图之力全数倒转对抗，以最强大的两大神兽虚影，挣脱锁龙阵和八阵图的联合束缚。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实际上楚梦溪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站在她的角度，近乎于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场阵法的搏杀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表面上看是两大神兽虚影对抗两大阵法，但是实际上却还是阵法对抗阵法。引龙阵的出现打破了锁龙阵的封闭空间，让外界的力量可以通过这个口子冲击锁龙阵内部空间，从而形成了持续的交锋。锁龙阵和八阵图虽强，但是外界的力量却近乎于无穷无尽，引龙阵的反射力度越大，破阵的可能性就越大。 “轰轰轰！”空中龙影纷飞，龙吟声充斥天地，云海之中，中央麒麟之气却秉承了楚梦溪的精气神，最先一步取得战果，犹如一颗巨石，以泰山压顶之势头，将整片云海给压到了地面之上，从而将束缚大龙的最后触手彻底斩断。 如此一来，困龙升天再无任何羁绊，整个天地局势都未之一震，此前挡住所有人视线的迷雾快速烟消云散，群山清晰，震动不断，一条通天大道开始在山脚下蜿蜒而来，不断伸向远方。 “嗷！”龙吟声在这一刻冲出了引龙阵，真实再现空中，那道青龙虚影开始围绕着楚梦溪不断盘旋，最后化作一道流光进入情毒花。 “中央麒麟开路，我们走！”锁龙阵至此大破，那厚重的气息开始在脚下传来后，楚梦溪猛然间回头，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间，变得清晰无比。 第五百零八章 逆流而上 “姑娘如今也不知道到哪了！”秭归渡口，常衡匆匆返回，他紧急包了一艘船准备带队逆流而上，从水路直奔川中，但是眉宇之间却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算时间的话，她已经已经入川。”欧阳岚不知道从哪灌了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跟着对方上了船后点头道：“她虽然只有三人，但是却比我们更加隐秘，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已经和唐门交手了。” “那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常衡带着一丝焦急，急速催促船家开船后，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此时他们算是最近的一路援兵了，常琳军和巡防营大队人马目标太大，而且行军缓慢，即便是轻装前进，也无法有大的指望。至于墨南宸，除非他扔下一切，独自启程，否则的话，只怕如今还没有进入关中。 “别看了，水路应该是最快的了。”欧阳岚走到对方跟前，看着乘着东北风，还能够维持比较快速的帆船微微点头，走水路至少可以一路直奔奉节，然后再靠岸后，走陆路直奔剑阁，这是他选的一条较为快捷，而且干扰最少的路，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和楚梦溪汇合。 “而且你也不要小看她，毕竟是当代毒圣，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压制唐门的人，她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欧阳岚的话没有引来常衡的赞同，甚至于让对方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这一生，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这不是她一个女子应该有的生活。” “身为楚家人，这就是她的责任，你代替不了的。”欧阳岚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目光却也因此变得坚定了不少，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肃然之气。 “将军，前方有船只堵住了航道。”冬日行船，已经是个例外了，更何况如今外面还在下雪，常衡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雇来的老船工，但是没想到的是从秭归出发，才船行半日，就见到前方一座山脚的拐弯处，有数艘船只猬集一团，将原本就狭窄的江面给堵住了大半，航道也因此直接中断。 “这个天气，除了我们这样的，还有谁敢冒险出行？”欧阳岚微微有些诧异，和常衡对视一眼后，趁着船工转舵，让帆船在江心打转降速的功夫，身形一跃而起，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却犹如一只大鹞子一样，直接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之中迅速落到了前方那几艘聚集在一起的船只上面。 “不好，这是唐门的船只。”欧阳岚身形一落到甲板之上，那边迅速出现了一片嘈杂声，原本没几个人的几艘船上迅速涌出了足足数十人，而且常衡还看到了兵器映射出来的亮光，一下子脸色大变，开始毫不犹豫的催促船工开船前行，同时让随行的护卫立即开始准备弓箭。 他手下带来的这一百多人是石头从江湖各地搜罗来的高手，放在军中或许不起眼，但是单打独斗，却个个都有几手，在学会了军中的战法之后，实力是更上一层楼。此时几乎是一声令下，无数的弓箭就已经开始快速聚集。 这一幕吓得那些船工脸色大变，但是在常衡冷峻的目光中，为首的老船工却不得不继续让人操控帆船往前而去，同时心里只能暗自祈祷这些人不要真的打起来，否则的话他们很可能会遭受池鱼之殃。 只不过此时是想什么来什么，帆船还没靠近数丈，欧阳岚那边就已经和对方打了起来，刀光剑影之中，人影纷飞，无数的人手开始不断朝着欧阳岚而去。 “放箭！”不过这一瞬间，常衡也已经开始了支援，这么远的距离最适合弓箭手，所以一时间箭飞如雨，他自己更是亲自抢过一张强弓，以连珠箭的手段不断弯弓射击，仅仅在船行一丈远的时候，就已经连续射杀数人之多。 而连续两轮箭雨覆盖，足足让对方落水十几人之多，几乎是让整个江面上殷红一片，欧阳岚身边的围攻的人手更是连续倒下去数人之多。而其他人为了躲避箭矢的进攻，也是各自闪避，让原本的围攻变得七零八落。 “哈哈，干得好，再来一轮。”这一下反倒是让欧阳岚乐的哈哈大笑，手中的折扇拍翻一人之后朝着常衡招呼继续，自己则仗着脚下功夫了得，硬生生的在摇晃不定的帆船上来回纵越，瞬间就避开了其他人的围攻。 “放毒！”不过常衡这边以箭雨覆盖，朝着所有挡路的帆船持续射击的时候，对方也开始了反击，无数的烟雾开始不断的追逐着欧阳岚的身形，瞬间让几条帆船上变得乌烟瘴气，刺鼻的毒粉甚至于开始伴随风开始往外扩散。 “就你们这点本事还敢在本少主面前丢人现眼？”此时欧阳岚对于这些视若无睹，哈哈大笑中，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四下乱窜，沿途碰到的所有人全都挡不住他一击之力，被打的不断落水。在如今这种冰寒的天气之下，只要落入水中，不论有没有受伤，几乎都没有什么生还的余地。所以，一时之间，江面之上挣扎求生的人反倒是比船上的还要多。 欧阳岚越打越欢，甚至于此刻已经不需要指望常衡的援助了，一心要在这群人当中找个领头的，好好打探一下，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要知道，此时还未进入川中，唐门人手进入中原之后，不可能还能够弥补这么多眼线，其中必然有人知晓了内幕。 所以，他几乎是每见到一人就开始询问逼供，在杀机四伏的杀伐之中，还能腾得出手来做这种事情，除了他，连常衡都不敢。 “就你了！”找了半晌之后，他似乎才看到了一个像是领头的中年人，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三招两式将对方给打的失去了还手之力，转而一跃而起，强行从其他人的围攻之中跳了起来，跟着人在半空中一跃数丈远，犹如兔起鹘落一般快速回到了常衡身边。 “换火箭，烧死他们！”欧阳岚的主意更毒，而且出手毫无顾忌，抓到了一个领头的之后，直接让常衡放火，这一下，伴随着一轮火箭之后，几艘帆船之上，火焰开始冲天而起。 “你这用的是什么火油，这么厉害？”原本欧阳岚对于这种事情只是打算看看热闹，但是没想到的是，只一轮箭雨之后，常衡就下令停手，而对面的几艘帆船却已经大火不算窜出，根本无法扑灭，直接在他眼前迅速变成了火球，顿时咋舌不已。 “这是军中最新的火油。”常衡看着那些已经开始跳水求生的唐门弟子，摇了摇头，没有要上前搭救的意思，反而朝着欧阳岚看了一眼之后道：“不打算问问吗？” “你是说？”欧阳岚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怪叫道：“我去，你这心太黑了，真打算把人扔进火力烧了？” “这种人不烧了留着过年啊？”常衡冷哼了一声之后，索性直接将那个中年人给提了过来，怒喝道：“我没什么耐心，只问一次，你是怎么知道要在这里埋伏堵截航道的？谁给你通风报信的？说！” “得，哪有你这么逼供的？交给我！”欧阳岚一把抢过中年人，看着对方和颜悦色道：“老东西，你自己看着啊，这位大爷要烧死你，我给你个机会，自己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犯不着让自己葬身火海。” “哼，我唐门弟子岂能惧怕死亡？”中年人倒是很硬气，但是欧阳岚却直接抢过一把船桨，将水面上好不容易游到帆船下面准备求生的一名唐门弟子给生生的打飞了起来，在一阵哀嚎声中落入前方燃烧的帆船之中，直接被火焰给生生吞噬。 “看到了吧？你不怕死，那我只好将你手下的人全都变成烤乳猪了。”欧阳岚挥动船桨，在中年人还没开口之前再度将另外一人也给打飞进了火焰之中。 这一下让对方脸色彻底变了，欧阳岚说话的语气确实温和，但是手段却毒辣之极，丝毫不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 “还不说？”欧阳岚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徐徐道：“这一次你可真没机会了，寒冬腊月的，你的手下不被烧死，那也会被冻死，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葬身鱼腹。” “是京城来的消息。”中年人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看着欧阳岚恨声道：“是来自燕王府，这下你满意了吧？” “不好意思，我不满意。”欧阳岚盯着对方笑盈盈的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这个消息除了送给你还送给了谁？你们唐门打算怎么应对？” “你！”欧阳岚笑容可掬，但是在中年人看来却比魔鬼还要可怕，以至于在听到对方一连串的问题之后，眼中犹如要喷出一团火来。 “昨天早上接到的消息。”只不过在和欧阳岚的眼神对峙中，他却很快败下阵来，随即低沉的声音继续道：“唐门已经做出了应变之策，你们进不了西川，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应对。”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应对。”欧阳岚看着对方心头一动，转而笑嘻嘻的开口道：“今天本少主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但是有句话你还是帮我朝唐千秋转达吧，告诉他啊，本少主这一次可是要取他的狗命，让他自己乖乖洗干净等着。” “你自己自生自灭吧！”欧阳岚的话音刚落，中年人就被他一脚给踢飞了出去，转而在常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朝着老船工道：“靠岸，我们打算步行入川。” 第五百零九章 明修栈道 看着老船工他们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后，常衡有些不解道：“走陆路不是更慢吗？这大雪之下，连路都找不到，我们何时才能和姑娘汇合？” “你傻不傻？我们找不到路，那唐门的人就能找得到路啊？”欧阳岚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拉着他边走边道：“这陆路通往西川足有千万条，大不了我们翻山越岭就是，又不是走不通？刚刚那个家伙只要活着回去，必然会让唐千秋调动所有的人手前来围堵我们，到时候你们姑娘不就更安全了吗？这不就是诗里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 “这是俗语，不是诗里说的。”这句话倒是让常衡来了兴趣，随即跟着对方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大山之中，在连续翻山越岭之后，索性直接走大路直奔奉节而去。 “看到了吗？我们身边有尾巴了。”进入奉节之后，欧阳岚很快发现了异状，他这种高鼻深目的长相很容易就能被跟踪，所以一拉常衡之后低声道：“找个小酒肆先吃一顿，很快就有人上门了，准备好厮杀吧，一路打过去。” “还吃什么，人家已经来了。”常衡摇了摇头，几乎是一瞬间跳了出去。而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已经冲出来无数各式各样打扮的人手，直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大块头，你等等我！”欧阳岚一声怪叫，手中的半块汤饼给他胡闹塞进了嘴巴后，身形跟着一跃而起，手中无数黑点瞬间洒出，一股绿色的烟雾随之不断在四面八方炸开。 他这一手反倒是让那些冲过来的人纷纷捂住了口鼻，不少人甚至于几乎本能的开始掏出药丸往嘴里塞。这种娴熟的动作让欧阳岚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随之再度挥手。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黑点，而是无数的银针。以白驼山的少阳针法为核心，模仿唐门暴雨梨花针制作的暗器在一瞬间起到了极大的作用。那边常衡的人手才刚刚加入战场，就看到眼前的敌人还没上来交手，就倒下去一大片，瞬间士气大振，短促的厮杀过后，原地留下了一片尸体。 “看起来唐门的精英子弟确实都被抽调出去了，派来拦截我们的都是些小角色。”欧阳岚没有继续出手，反倒是带着青儿就站在一旁，看着迅速结束战斗的众人微微点头。这些人当中不少看起来连用毒都不怎么会，基本上都是些底层弟子，那么毫无疑问，中坚力量并没有出动，或者说，无法增援。 “你的意思，难不成他们是把人手集中在了总舵？”青儿看了看欧阳岚，很人性化的摇了摇头，嚎叫了几句后指了指西北方向。这也让欧阳岚心头一凝，随即喃喃自语道：“我才来了个明修栈道，这个老不死的难不成真会来这一手吗？” “很有可能！”此时常衡已经带人走了过来，拉着他快速退出了奉节，转而朝着西北方向而去的同时继续道：“你用的是阳谋，现如今人家也用的是阳谋，反而关键都落到了姑娘身上了。” “那就把势头闹大一点，牵制住唐千秋的视线，要是能把他引过来那就好了。”欧阳岚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别走山路了，我们走大路，一路杀过去。” 两人商议已定之后，立即改走官道，而且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沿途只要是发现了唐门的踪迹，甚至于主动出击，仅仅数天时间，就直接将沿途几乎所有的唐门据点给全都端掉了。 这样一来迅速引起了更大范围的波动，也终于将不少的唐门骨干弟子给引了出来，以至于在随后的厮杀当中，众人明显感觉到了唐门反击的力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已经杀了百余人了吧？”常衡难得的带着众人避开了前方的一个据点，跟着青儿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山林之中，转而朝着欧阳岚道：“前方已经有官府的人手掺杂其中，不宜再动手了。” “那就换个思路。”欧阳岚没在乎这些，看了看其他人之后转而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如果情况不对，你们再现身。从这里距离剑阁，应该没有几百里地了吧？唐门的核心势力范围已经到了。正好可以有机会试试他们有没有勾结西川地方兵马。” 欧阳岚很明显带着更多的谋算，他直接冲了出去，迅速出现在前方唐门预设的伏击圈内，也不理会其他人，放手就开始厮杀。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出手，这是在挑衅官府的权威吗？”欧阳岚出手没有丝毫的留情，而且功夫到了他这种地步，骤然间出手，几乎没人能挡得住。所以一瞬间将唐门的伏击圈打破之后，迅速引来了几个身穿官府衙役服饰之人的喝问。 “我打的是唐门的人，和你们官府有什么相干？”欧阳岚冷笑道：“告诉你们啊，这是江湖争斗，你们少掺和，不然的话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 “笑话，在本官面前，你还敢放肆？来人，给我拿下！”这个时候迅速钻出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指着欧阳岚厉喝道：“大胆狂徒，唐门岂是你一个魑魅魍魉之人所能触碰的？还不给我拿下？” 他一声呵斥之下，那些唐门弟子居然齐声应诺，速度反而比起衙役更快，这也让欧阳岚脸色变得更冷，折扇一挥迅速挡住左右来袭之人后，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急速掠过，直奔这个官员而来。 “来得好！”稍稍意外的是，这个官员居然反过手来亲自上阵，一掌挥出之后，一股腥臭之气迅速冲出，同时手腕处两道黑线也犹如闪电般直刺欧阳岚心口。 “原来你也是唐门中人，果然如此！”这一出手迅速让欧阳岚认出了端倪，但同时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他虽然不认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官，但是很显然，唐门已经将触手伸到了地方官府之中，而且看架势门下弟子应该有不少都如眼前这位一样，成了官员。 如此一来，要拔出唐门的势力，难度也会随之提升无数倍，光靠铲除唐门总舵，已经无法实现这个目标了，只怕整个西川官场都必须要迎来一场大换血才行。 一想到这里，欧阳岚出手再无顾忌，猛然间一掌拍出，强大如山的力道呼啸而出，将中年官员打出来的毒气和毒针给强行逼得倒飞而回。而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一闪而过，迅速到了对方的身前一尺，手掌犹如蒲扇一样，没头没脑的直接印在了对方的身前。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让对方几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在周围其他人救援之前，就直接被打飞了起来。但是让欧阳岚感到意外的是，对方落地之后并没有死，反而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错啊，唐门的功夫虽然一般，但是你这人倒是还挺能抗打的。”这一下也让欧阳岚随即改变了主意，身形掠起之后直接将对方给一把拎了起来。 “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欧阳岚一声长啸，快速将常衡等人给召唤了出来道：“先把这些唐门弟子全杀了，这个大官我们带着一路去唐门总舵，从他的嘴巴里找出点秘密出来。” “交给我吧！”常衡一招手，手下人立即加入战场，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快速对这些人下杀手，自己则朝着青儿示意了一眼，对方立即一跃而起，直接两只狼爪将这个中年官员给按在了地上。 “就问一遍，不说的话直接用傀儡丸，我就不信变成了提线木偶，还不会张口说实话。”欧阳岚取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盯着中年官员道：“说吧，你们唐门在西川一共有多少弟子入仕？” “我为何要告诉你？”中年官员刚一开口冷笑，青儿就已经一声嚎叫，狼爪前探，重重的拍在了对方的胸口，直接让对方一口鲜血给喷了出来。 “喂喂喂，你别真给人弄死了。”欧阳岚原本还打算询问点消息出来，急忙上前，也顾不得其他，将傀儡丸塞进对方嘴巴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已经将牙后面的毒药给咬开了。 “你倒是个机灵鬼，还好，总算是没吞下去。”欧阳岚拍了拍胸膛，跟着银针连续下落，半晌的功夫，又把对方给救了回来。 这一回吃了傀儡丸，欧阳岚问什么对方就答什么，很快大致的消息就被两人给掌握了。但是也因此，不论是欧阳岚还是常衡，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这么看起来的话，宁王还必须要来一趟西川了，否则的话，你肯定收拾不了这种局面。”欧阳岚直摇头道：“一百七十多名官员，加上军中还有将领是唐门弟子，这不是要把西川一锅端了吗？” “把消息送回去吧，我又不是皇帝，管那么多做什么？”常衡黑着脸，让人急匆匆带着消息返回京城，自己则拉着欧阳岚道：“别耽搁了，赶紧出发吧，这个家伙既然说唐门总舵目前还没有人手驰援，那正好是个机会，不论如何，先要把剑阁给拿下。” “他们是没有人手驰援，但是真要出了变故，那些大军只怕反手就要把我们给围了。”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道：“你去催一下宋南云，让他一刻不停，率军抵达剑阁，我们想办法刺杀那些领军将领吧。” 第五百一十章 千里不留行 “这看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个当官的，好像也不像是学武之人啊，看着这么文弱，会不会是那个家伙说谎啊？我们就这么下手吗？”入夜时分，一行夜行服打扮的人手在欧阳岚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前方的县衙之中，看着里面的这位县官，其中一个人有些下不了手，朝着欧阳岚低声道：“那个傀儡人是不是骗我们的？” “他要有这本事能挡得住傀儡丸，那我们就能逃多远逃多远吧。”欧阳岚摇了摇头之后扫了一眼众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道：“你们留在这，我先下去，让你们好好看看他的真面目。” 欧阳岚一溜烟的直接出现在了这名县官跟前，也没有说话，但是却一瞬间让这个原本还在批阅公文的县官近乎于本能的一跃而起，矫健的身手竟是于丝毫不输于此前被抓的那个傀儡人。 “这西川的地方官各个都是高手啊。”这一下反倒是让欧阳岚哑然失笑道：“唐门倒是教出了不少好弟子，还让你们出来当官了？” “哼，原来你就是那些歹徒，和我唐门作对？”县官瞬间脸色狰狞无比，甩手就是三枚连珠镖直接朝着欧阳岚招呼过来，同时怒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恶徒拿下。” “看到了吗？现在还下不下去手？”欧阳岚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话却是对着外面的人说的，手上连续几次诡异的旋转之后，迅速将连珠镖给挡了回去，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都知道埋伏人手，就是不知道你的人到底有几份本事！” “那你可以来试试！”县官冷笑一声后，再度扑了上来，而与此同时，周围四面八方几乎同时跳出来一队队甲胄齐全的士兵，将欧阳岚团团围住。 “我早就知道你，特意布置好了这一张罗网，就是等着你自己送上门来。”此时的县官将身上的官服一甩，露出了里面内衬的金甲，盯着欧阳岚冷笑道：“没想到吧，我这里还有两百士兵，对付你一人，足够了。” “嗯，好像是足够了，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呢？”欧阳岚一扫周围，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这周围可是三县交界，而且这三个县的领头人好像都是你们唐门弟子吧，万一我不来了呢？” “你去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县官看着欧阳岚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还有帮手，但是告诉你，今晚他们去哪都一样，都知道我们是唐门的人，还敢上门，我看你这个白驼山少主那也是有名无实。” “这么确定？”欧阳岚哈哈一笑，转而摇头道：“我时间不多，就不逗你了，让我来试试你这些士兵到底有几分战力。” 他右手一挥，后面埋伏的那些人开始瞬间跳了出来，开始展开厮杀，他自己则直接盯着县官，手下毫不留情，身形急速旋转之间，一道绿色的光华冲天而起。 这是白驼山传承的毒功，颜色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却暗含杀伐之气，和唐门的毒气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子。但是在对敌之际，不论是这个县官还是那些士兵，都没有一个人修出了自己的毒功，在这种情况下，他周围的人除了慌不择路的后退，根本无法抗衡，但见绿光一闪，成片的士兵随之倒地不起。 “有本事你别躲啊。”欧阳岚看着面色惨白的县官笑嘻嘻的开口道：“你们唐门千字辈的长老不出来，就让你们小喽啰跟我打，没意思，也没人能接得住我一招啊。” “你少在这里猖狂，我唐门不是吃素的，看招！”县官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一下子冲了上来，眼中黑色光华闪烁不定，整个人都犹如一刹那间彻底变成了野兽一般。 “我去，你还真来啊！所有人快退开！”欧阳岚被对方给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跃而起之后手中一道光华犹如锁链一般死死地将对方给缠住了，同时猛然间一掌下压，如山的力道夹杂着绿色光华直冲对方的头顶。 “死吧！”这是致命一击，但是县官却浑然不顾，看着欧阳岚脸色疯狂，一瞬间一声大喝之后，整个身体犹如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轰然炸开。 这一下，无数的鲜血和断臂残肢开始四散飞舞，混在其中的毒素也随之快速弥漫在空气中，周围凡是被沾到的所有人几乎全都发出了一阵阵哀嚎声。 “还真是悍不畏死！”欧阳岚自己毒功大成，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人在空中的他猛然间落下后，伸手一挥，强劲的内息将这些毒素全部吹散之后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忍不住直摇头。他的提醒只有常衡的手下做到了，大部分都没被波及，至于那些士兵，就十分凄惨了，原本追着常衡的手下正打算乘胜追击，却被背后这一击给要了性命。 “我们的人没事吧？”剩下的士兵很快被常衡的手下给驱赶到了一边，此时的他们也没了战力，再也不敢对欧阳岚等人动手，很显然是被刚刚的那一幕给吓到了。 “把这个给受伤的人服下，包括他们。”欧阳岚闻了闻这毒素的味道之后甩出去一瓶丹药，转而朝着那些士兵道：“我们只对付唐门弟子，回去告诉所有士兵，不要跟着掺和江湖之事了，否则的话，今日他们就是明日的你们，快走吧。” “就这么放了？”此前开口的那个人有些傻眼，看着欧阳岚将人放了之后有些发懵道：“这些人八成也和唐门脱不了干系，你——” “不放留着过年啊？这都是些小喽啰，你看他们的架势，根本就不是唐门中人。再说了，放了他们就等于离乱了他们的军心，把唐门弟子和其他人区分开来，这是攻心之计，不懂就学着点啊！”欧阳岚白了对方一眼之后边走边道：“赶紧跟我走，我们趁着天黑再去另外一个地方。”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持续奔袭，一夜之间，这三个县全都出了惊人的变故，县衙之内一片狼藉，厮杀声最长的，甚至于在天明时分才结束。等到周围的百姓和守城兵马赶过来的时候，除了满地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为首的人几乎和此前一模一样的结局，自己炸得尸骨无存，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这个消息也在随后伴随着百姓的离开之后迅速传开，一时之间三县之内人人自危，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以为是什么匪徒过于猖獗，带人捣毁了县衙。 只有那些残余的唐门弟子看着这一幕幕惨状，差点咬碎了牙齿。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在随后几天时间里，这样的事情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周围其他的县城，甚至于州府里面也出现了变故，驻守的军营内部，不断有将领被杀，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所有的凶杀全都发生在夜晚，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几起军营的变故，甚至于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 “还有其他人不在我们这条线上，该怎么办？”这连续几天的长途奔袭让所有人都疲惫异常，但是却让这些人兴奋异常，以至于连常衡自己都一改往日里的沉闷和冷峻，看着欧阳岚道：“要不要分兵去他们一一铲除？” “那么着急做什么？”欧阳岚摆了摆手，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摇头道：“这个时候估计唐门的应对策略也出来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宁王了，反正有他在，不怕这些人藏起来。” 欧阳岚指了指蹲在自己身边的中了傀儡丸的唐胜知笑道：“有他跟在你身边，是不是连唐门的毒功都能抵挡了？早告诉你学点毒功你偏不，现在还是有用的吧？” “对行军打仗无用。”常衡一句话差点没把欧阳岚给噎死，但是却浑然不顾道：“我们一走，唐门的人抓不到我们，会不会也会随之赶回总舵，到时候姑娘那边不是更麻烦吗？” “你没看透！”欧阳岚喝了口酒顺了顺之后瞪了眼睛摇头道：“算时间的话，她应该比我们快了几天了，这个时候如果脚程快，或许已经到达剑阁，我们现在要改变主意，急速往北开拔，和她汇合，唐千秋上次虽然吃了亏，但是这个老东西活的时间太久了，我怕他有后手，到时候毒圣妹妹有可能对付不了。” 他是难得变得郑重起来，所以也让常衡猛然间点头，转而朝着所有人道：“吃完收拾东西，我们直接往北，走山路进入剑阁。” “你还真是听风就是雨啊，我还想修整一会呢。”欧阳岚的认真只持续了一息时间就变了个脸，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将肘子吃完后，跟着对方一头扎进了风雪之中。 至此，这场夜袭才在他们消失之后转而没了后文，但是如他所料，唐门火速集结了大批人手，但是却持续数日都没有等来消息，等到他们调动眼线的时候，欧阳岚和常衡等人却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这几天的时间耽误下来，等于是平白的给了欧阳岚足够的时间在大山之中穿行，也让这场时间赛跑在这个时候定格在了风雪之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玄龟对玄武 “毒圣，前方好像是一片坦途啊。”欧阳岚在南边大杀四方的时候，楚梦溪三人也艰难的从大山之中钻了出来，只不过让她有些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却没见到任何唐门巡山的人。按理说，自己接连破了两个大阵，加上中途毁掉额唐门数处据点，却都是空无一人。 “前面就是剑阁了。”楚梦溪看了看方位之后，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道：“唐门将总舵建在了剑阁城内不成？剑阁乃是西川进出山南和汉中之重要关隘，我记得墨南宸说过，这里有专门的兵马把守。” “王妃的意思是，这支兵马被唐门控制了？”瑶姬脸色一变，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这支突进的小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搞不好，连剑阁城都进不去。 “应该不至于，倘若唐千秋真有这个本事，墨北欢也不至于如此着急想要得到军方的协助了。”楚梦溪摇了摇头，但是此时的她却想不明白唐千秋为何不在北线埋伏人手阻击自己，所以沉吟半晌之后还是决定先进城一看。至少按照此前唐千秀的说法，唐门总舵，就在这剑阁附近。 剑阁城实际上也在群山之中，她们所在的这条大路只过去不到数里，就再度进入群山之中，而且山势也变得越来越陡峭，在冰雪之下，几乎找不到任何的道路。如果不是靠着细腰和四眼驱赶狼群在前方带路，她们根本无法在冰天雪地之中行走其间。 不过也正是如此跋山涉水，才在随后看出了一丝端倪。通往剑阁的路是杳无人迹，但是在中间的一条岔路上却看到了无数的脚印。三人相视一眼之后，迅速露出了一丝笑容。很显然，唐门总舵，终究是暴露在了她们跟前。 “这么看起来的话，最坏的局面终究是没有发生。”绿姬微微一笑，只要剑阁守军不是被唐门控制，那么她们就有了机会，甚至于可以说，只要唐门总舵不在剑阁城内，她们就可以执行此前的计划。 “走吧，小心待会钻出来一群唐门弟子，够你打的。”瑶姬推了对方一把，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轻松了不少，扶着楚梦溪转道小路后，让细腰和四眼在前方探路，自己则低声道：“一路走来都没有人，只怕待会真的要大战连天了。” “总觉得有些奇怪。”楚梦溪指着脚下的那些脚印道：“这些印记有不少都被冻住了，不是当前所留。也就是说，唐门实际上是有人进出的，但却不是面向北方。” “那就只有一点原因，少主他们在南边。”瑶姬知道楚梦溪的想法，只不过和对方一样没想明白的是，欧阳岚即便脱困很早，但是他身边没有人，算上常衡的救援人手，百余人的队伍，能够让唐门放弃自己的护山大阵被破，全力阻击对方吗？ “可能是你们少主在南边闹出了什么动静吧。”楚梦溪忽然加快了脚步，并没有再继续解释什么，反倒是这句话让瑶姬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剑阁群山，险峻异常，周围几乎没有什么路径，比之之前的秦巴山地，要更为崎岖难行。她们在群山之中走了一天一夜，才绕过几道山梁，虽然有模糊的脚印可以辨别道路，但是却让三人的体力消耗到了极限。 “有人来了。”原本找到一处山洞，打算休整一夜的三人才草草吃过东西，外面细腰就一头扎了进来，衔着楚梦溪的裙摆朝着外面不断示意，同时狼爪也在地上不断扒拉。 一下子将三人引出来之后，瑶姬才看清，远处狼群已经在不断奔跑，昏暗的光线之中，无数的人影已经从远而近，开始将三人所在的位置团团围了起来。 “唐门的人，总算是来了。”楚梦溪站在原地，没有理会这些靠近的黑影，只是仰头看着雪后清朗的夜空，喃喃自语，眼神之中反倒是有了一种放松的意思。 “不愧是冠绝天下的凌阳郡主，这姿容，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明艳照人，我见犹怜。”楚梦溪没有动，而对方一群人中随即走出来一个黑衣黑裙的中年女子，盯着楚梦溪微微颔首道：“此等佳人，莫说是男子，便是我，也下不去手。” “十七代毒圣，楚梦溪，闯唐门而来。”楚梦溪目光一转，声音清冷无双，盯着对方摇头道：“让唐千秋出来吧。” “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区区三人，就敢闯我唐门总舵？”此话一出，那原本沉默的唐门弟子，出现了一丝躁动，似乎这句话对于他们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也让中年女子的声音骤然大变，杀气随之扑面而来。 “我一人足矣。”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波澜不惊，恍如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道：“历代毒圣，不都是一人独闯唐门吗？我为毒圣，一人出，足以震慑世间一切敌！” “好狂的口气！”楚梦溪的话让中年女子冷笑连连道：“我倒要看看，这一代毒圣到底有几分本事，唐门唐千雪，找你讨教几招。” “唐千秋的女儿？”瑶姬低声说了几句之后，楚梦溪微微点头，目光一扫对方之后就没有了其他反应，缓缓开口道：“可以饶你一次！” “放肆！”这句话让唐千雪再也忍不住，手中骤然间出现了无数亮晶晶的光点，伴随着她的一声呵斥，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朝着楚梦溪袭来。同时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漆黑如墨一般的迷雾犹如蛛网一般从天而降，要将楚梦溪彻底网罗其中。 “当当当当！”绿姬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刚要出手，却被瑶姬拉到了一边。而这一瞬间，楚梦溪已经伸出了左手，情毒花上光华璀璨，伴随着她的手势，急速冲天而起，犹如利剑劈开黑夜，晃晕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这一瞬间，面对那到了跟前的光点，一旁的细腰和四眼却一左一右一声咆哮，白影过后，光点被直接以身体挡住，根本没有到楚梦溪的跟前三尺。 “砰！”黑色迷雾被强光从中间一分为二之后，在唐千雪的一声呵斥之下，刚要聚拢，却见到原本到了她跟前的光华一下子消散开来，变成了雾蒙蒙的氤氲之气，反过来将她的迷雾迅速吞噬殆尽，并且隐隐然在空中出现了一个虚幻的黑色影子。 “玄武之魂？果然是你破了五行大阵！”唐千雪一下子脸色大变，但是不等她继续开口，这道虚影在她眼前忽然放大，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快速压了下来。 “给我起！”这一瞬间，唐千雪浑身上下，冒出了无数的迷雾，快速在头顶凝聚，对抗下压的虚影，同时一声大喝之下，旁边的那些唐门弟子同时合力，一道道黑色带着腥臭味的气息弥漫而出。 “他们这好像也是个阵法。”绿姬在一旁看着人影错动，短时间内，足足有二十多人的唐门弟子围在了唐千雪周围，同时出手，应对楚梦溪的进攻，顿时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唐门对阵法的研究果然厉害！”人数还在增加，几乎是瞬间功夫，合力对抗虚影的唐门弟子就足足增加到了四十五人之多，在自己的眼前组成了一个纷繁复杂的大阵，隐隐然的，一股玄奥古朴的气息快速弥漫而出。这一下也让瑶姬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之意，这么多人合力出手，让她不由自主的对楚梦溪产生了一丝担忧。 “玄龟九变！”唐千雪此时终于能有机会再度开口，众人合力之下，原本强势无双的虚影被硬生生的顶了下来，她自己盯着楚梦溪冷笑道：“我就不信了，唐门的玄龟阵图挡不住你这虚幻的鬼东西！” “那估计你会失望的。”楚梦溪看着对方缓缓摇头道：“玄龟阵图碰上了玄武虚影，你是在逆天而行，自己承受天罚吧。” 一瞬间，她直接放开了对玄武虚影的束缚，但见天空之中诡异之极的出现了一团乌云，犹如漩涡一样接天蔽日，滚滚而下，一道道雷霆气息快速涌入玄武虚影之中。 “轰轰轰”滚滚惊雷开始出现在众人头顶，天罚之威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快速降临，甚至于这一刻，所有人心头全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玄武的虚幻影子，压得众人身形乱窜。 “这是——”绿姬脸色惨白，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忍不住一下子躲在了楚梦溪身后，带着一丝心有余悸道：“毒圣，他们冒犯了天威不成？” “玄龟九变，对抗玄武，那是自寻死路。”楚梦溪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之后道：“天罚已经形成，避无可避了。” “来了！”这一次是无数雷霆从天而降，切切实实的万雷轰顶，一瞬间就快速击散了唐千雪集合众人之力形成了的屏障。原本她头顶的玄武虚影更是仰天咆哮，吞噬无数雷霆后变得更加凝实，强势下击。 “砰！”这一击，直接让无数的唐门弟子四散而飞，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砸落四方。无数的鲜血喷射在空中，染红了一片片白雪，也让此地变得格外的血腥。 而首当其冲的唐千雪，则直接被这一击打的原地消失，等到雷霆消散，玄武化作一团流光朝着楚梦溪而来的时候，原地出现了一个大坑，里面土石崩飞，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不好，玄武怎么朝我们来了？”绿姬一下子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就要拉着楚梦溪往后退，刚刚的那一击之力真的太强了，根本不是人间之力，只一下就让众多唐门弟子彻底失去了生机，这个时候如果落到她的头顶，那后果只怕是难以想象。 第五百一十二章 比拼毒功 “收！”雷霆之中，楚梦溪的声音几乎无人听见，但是情毒花却在这一瞬间光芒爆闪，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引力，强行将原本聚集到了她头顶的玄武虚影给收了回来。 “散了。”玄武虚影消失无踪，原本的乌云压顶之势也随之快速散开，那旋涡状的云团开始变得高远起来，并在随后快速烟消云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那股压抑这个时候才逐步消除。 “回去告诉唐千秋，让他自己来，其他人不值得我出手。”楚梦溪看着周围那些残余的唐门弟子，没有继续出手，刚刚的雷霆一击，让所有人满脸恐惧，此时听到这句话更是如蒙大赦，再也没有对抗的勇气，随之一哄而散。 “还以为唐门弟子都是铁打的，不知道害怕呢。”绿姬看着这一幕，露出了笑声，浑然不觉的刚刚自己也是被吓得脸色惨白，躲在了楚梦溪的身后，连保护对方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唐千雪死了吗？”瑶姬倒是没管那么多，带着细腰上前几步，看着那个足有两丈多大，一丈多深的大坑，忍不住直摇头，唐千雪此时倒是看得见身影了，但是却倒在了坑底，生死不知，浑身衣裳破裂，鲜血遍地，浑然看不出任何此前的模样。 “应该没死——”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话音还未落下，目光就落到了远处，转而摇了摇头道：“唐门的人来了。” “千雪！”远远而来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其身手却让绿姬脸色一变，紧急退到了楚梦溪身边，满脸警惕。来人速度极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坑前，目光几乎没有去看楚梦溪，而是见到唐千雪躺在下面生死不知后，一瞬间下到坑底，将人给抱了上来。 “该死的，这——”是个中年男人，四五十岁上下，脸上还有这一道疤痕，此时抱着唐千雪脸色大变，呼唤了几句之后，摸出一枚药丸给对方服了下去之后，这才转向楚梦溪所在的方向，脸色快速变得冷若冰霜道：“好厉害的毒圣，倒是小瞧你了。” “阁下既然出来了，难道还打算回去吗？”楚梦溪看着对方无动于衷，声色不动道：“今日唐门的人，一个都走不掉，你也留下吧。” “笑话，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中年人缓缓将唐千雪抱在怀里，盯着楚梦溪冷声道：“刚刚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还真以为我唐门就那么好欺负不成？谁把谁留下，那还不一定呢。” “你可以试试！”楚梦溪往前走了一步，屈指一弹，一道绿光直扑对方而去，这是白驼山的毒功，主杀伐之道，用来对敌，实际上比毒圣一脉的传承还要好用。 “来得好！”中年人一掌推出，呼啸声大作，暗黑色的毒雾充斥整片区域，并且和绿光不同的是，这股毒雾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以至于散发在空气中的时候还发出了“滋滋”的声响，所到之处，外围竟是有这一层缭绕不断的白烟腾空而起。 “好诡异的毒功！”这一出让瑶姬和绿姬同时色变，以腐蚀性的毒素融入体内修炼毒功的，几乎从古至今未曾有人成功过，究其根源还在于人体无法承受这么强的腐蚀力道，毒功还未大成，身体就已经被腐蚀殆尽。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很明显违背了常理，不仅仅功夫高强，而且毒功如此诡异，连带着楚梦溪的这道绿光在和毒雾相遇之后，都开始不断消散，无法阻挡对方前进。 “哼，告诉你，别以为你自己是毒圣就可以小觑我唐门！”中年人冷然一笑，看着绿光被自己一击打散之后，看着楚梦溪冷冷的开口道：“今日就让让你毒圣一脉从此消亡。” “那就再来试试！”白驼山的毒功不成，楚梦溪并没有什么变化，挥手之间，一道白光恍若精灵一样在手掌之上盘旋，伴随着声音落地急速冲出。 这一次，白光和此前情毒花上迸发出来的光芒不同，轻盈无比，往来似乎没有任何的障碍，即便是撞上了前方的黑色毒雾，也不曾消散，而且隐隐然的，以一道光线直接将黑色毒雾给强行挡住了。 “你挡不住我的！”中年人一声大喝，将唐千雪放在了地上，双手交织往前，一道喷薄的力量汹涌而出之后，跟着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落入前方的黑色毒雾之中。 但见顷刻之间，原本在大坑上方和白光僵持不下的毒雾瞬间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支持，强势前推，竟是逼得白光步步后退，连带着楚梦溪的身体都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不好，毒圣挡不住了，这怎么办？”绿姬脸色一变，拉着瑶姬就打算出手，但是却被楚梦溪给拦住了，转而道：“我去偷袭他。” 她抬头就直接扔出了无数的银针，铺天盖地一般直奔中年人而去，而且为了逼迫对方后退，直接将唐千雪的身形也给笼罩在了其中。 “绿姬你——”这一下直接让瑶姬的脸色也随之而变，仓促之中只能将对方推到了一边，自己快速站在楚梦溪身边，同时弯月匕首舞成两团寒光。 而在这一瞬间，中年人的怒吼声也随之而来，奔袭他的那些银针根本没有机会刺破周围的毒雾，全都在一瞬间被打的倒飞而回，直奔楚梦溪而来。倒是他自己，在这个时候强行撤回了力道，全身扑了上去，以自己的身体帮助唐千雪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叮叮叮叮”无数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响起，瑶姬连声闷哼，却死咬着牙不退，为楚梦溪挡住了这反弹的银针，自己嘴角溢血，到最后甚至于连匕首都握不住。 “瑶姬，你怎么样了？”闯了大祸的绿姬急急忙忙扶住了瑶姬，再回头看向楚梦溪的时候，却发现后者已经提前一步将一枚药丸塞进了瑶姬的嘴巴，自己转而看着远处挣扎着拔下银针的中年人，摇了摇头。 “你是唐千雪的丈夫？”刚刚那一击力道过于强悍，如果不是瑶姬不顾危险，只怕竭尽所能压制对方的楚梦溪根本无力对抗。而也正是绿姬的出手，反而让这场比拼意外的停了下来。她没有受伤，反而是对方为了唐千雪，差点被银针刺成了筛子。 “哼，卑鄙。”中年人没有理会楚梦溪，只是一枚接一枚的将银针从体内取出，但是除了体表的银针之外，还有几枚银针已经入体，这也让他连续几次，都无法站立身体，只能一下子坐了下来，看着一步步走进的楚梦溪冷哼道：“如此而为，你胜之不武，我也绝不认输。” “吃下去！”楚梦溪摇了摇头，伸手一挥，一枚丹药直接到了中年人的跟前，跟着一道白光在中年人体内急速转了一圈，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微的声音传出后，两枚银针凭空被逼出了中年人的身体。 “你的伤没事了，要是想比的话，可以继续。”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反倒是徐徐开口道：“以前就和唐千秋说过，唐门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平安无事，但是他却痴心妄想，图谋插手中原之事，如今更是连大晋朝野上下都有你们唐门的身影，此事，已经无法善了。” “我就想知道，凭什么你毒圣就可以代天执法？”中年人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一下子爬起身来盯着楚梦溪冷笑道：“既然你毒圣可以在中原，为何我唐门不可以？” “你可以试试！”楚梦溪原本是往回走的，听到这句话之后转而盯着对方道：“你若是还是如此心思，那就不用回去了，留在这里吧。我为毒圣，四大宗门必须听从号令，否则，天罚之剑，会让你们明白。” “那好啊，我就再来试试！”中年人双手再度前推，黑色毒雾比起之前更加汹涌，在空中宛若一条巨龙一般呼啸着直奔楚梦溪而来。 “一为之甚，岂可再乎？”楚梦溪摇了摇头，手中白光凭空而现，一改此前的灵动，宛若长剑一般力劈而下。 “嗤！”这是两者相交之后发出来的声音，毒雾没有挡住剑光的袭击，直接被一分为二，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已经到了中年人的跟前。 “停下！”近乎于竭尽所能的一声大喝之后，中年人爆发出全部的战力，瞳孔之中疯狂之色尽显，双手交叉，浑身鲜血尽数蹦射而出，在眼前组成了一个血盾。 “噗嗤！”这是一种奇异的禁术，血盾出现之后，中年人近乎于被抽空了全部的血液，整个人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只有那对眼珠子还在死死的盯着劈空而来的剑光。 血盾没有挡住剑光，这是无影无形的手段，也显示着唐门和毒圣两派毒功传承的区别，以有形对抗无形，终究是落后了一筹。在双方一接触之后，虽然血光暴涨，但是剑光却陡然间出现在了中年人的眼前，也让深陷的瞳孔这一瞬间急速涣散。 “轰！”剑光临体，整个人随之飞了起来，在空中伴随着剑光穿梭，快速爆炸，无数的血肉开始四散飞舞，整个人在一瞬间彻底解体，血污落下之后，染红了地面的白雪，也染红了唐千雪的脸颊。 这一击，彻底让一个人烟消云散，甚至于尸骨无存，只有楚梦溪自己，独自站在原地，踏着染血的土地，凝望着远方，久久没有开口。 “王妃，唐千雪好像醒了。”而中年人的趋势，也为唐千雪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此时的她在瑶姬被搀扶着走上来之后，也睁开了双眼。 “把这个给她吃下去，算是给唐门留下一条血脉吧。”楚梦溪看了一眼绿姬，微微摇了摇头，目光继续眺望远方，声音幽幽，竟是于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第五百一十三章 闯山门 群山起伏，隔断人世，冰雪封路，杳无生机。 不紧不慢的脚步，踏在已经冰冻的雪地里，连脚印都没有留下。一袭素服，缓缓而来，已经分不清人影和雪地的界限，只有那时不时的一声狼嚎，显示着，越来越近了。 “服下！”声音清冷，似乎比这天气还要冰寒，浑然没有一点生气，伴随着一步一步踏入前方的山谷之中，带着一丝凝然，也让绿姬不敢怠慢，急忙接过了丹药。 “唐门的护山大阵，居然是一座毒阵。”声音再度传出的时候，楚梦溪身上似乎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有着一丝丝荧光出现，显得圣洁无比。更如同是对着虚空自语，寂寥无痕。 “毒阵？”瑶姬同样脸色有些奇怪，虽然此时她的伤势还没恢复过来，但是眼光还在，唐门在北地距离总舵数百里的地方就连续布下了两座大阵，到了山门口，却只有一座毒阵守门，这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和荒诞。 “唐千秋出来吧。”楚梦溪站在原地，看着从自己体内散发出来的荧光逐渐融入空气之中，闭上眼睛沉默半晌后，忽然对着前方已经近在咫尺的唐门山门缓缓开口道：“需要我破阵之后才现身吗？” “此地空无一人啊?”绿姬是看不明白，所以只能扶着瑶姬退到一边的同时，低声嘀咕道：“这个唐千秋会不会是提前撤离了？然后摆下一座空阵，好让我们在此地白白耽误功夫？” “也好！”绿姬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楚梦溪反倒是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跟着左手一挥，无数光点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仅一瞬间的功夫，周围原本的冰雪世界像是一下子出现了剧变一样。 “这是什么法子？”绿姬目光一凝，拉着瑶姬连退几步，让开旁边突袭而来的一条黑蛇后满脸诧异道：“大冬日的，怎么会有蛇出没呢？” “别说话，仔细留神。”瑶姬朝着对方打了个手势，手中弯月匕首也随之猛然间斩落，将前方的从冰雪之中陡然间出现在跟前的一朵绿色花朵给砍倒在地，转而道：“这是障眼法，挡住了周围潜伏的毒虫毒草，现在被破开之后，马上毒阵就要启动了。” 瑶姬伤重之后已经无力协助楚梦溪，所以此时一切只能靠对方自己。此时但见围绕着楚梦溪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了一圈淡淡的荧光，犹如精灵一般围绕着对方，形成了一个美丽异常的光球。 而在光球之外，还有无数的光点荧光不断往外延伸，所到之处，遇到的所有毒虫毒草，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并且在绿姬惊恐的眼神之中化作一滩污水，快速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楚梦溪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光球却不断扩大，似乎外界的毒虫毒草消散之后，其本身蕴含的毒素也迅速被吸进了光球之中，从而让自己快速壮大。 这种诡异的变化，导致整个唐门山门前，快速消融，一片片的冰雪世界消失之后，周围全是黑漆漆的地面，腥臭无比，在令人恶心的地面上，流淌着一道道黑水，反过来也加速了周围冰雪的笑容。 这一切全都以楚梦溪所在的位置为核心，朝着周围扩散，她每一次迈动脚步，都会让这种范围扩大一步，等到她站在唐门山前的石阶上的时候，连带着瑶姬她们所出的位置都已经露出了真实的地面。 “太好了，这么快就破阵了？”绿姬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但是声音未落，空气中却陡然间出现了无数的“沙沙”声，而且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无数的噪音席卷而来，空气甚至于都跟着震荡不已。 “万毒趸！”瑶姬勃然色变，挣扎着要去帮助楚梦溪，但是却被绿姬给一把拉住了，转而看着眼前头皮一阵发麻。她们跟前已经出现了无数的黑水蛇，吐着蛇信子直奔她而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快速涌出，让人恶心干呕。 这还不算最吓人的，后续紧接着突然钻出来的还有毒蝎，蟾蜍和蜈蚣，短时间内，五毒开始横行各处，而且根本不清楚被障眼法挡住的视线之外到底有多少。 “瑶姬，我们怎么办——”单独的五毒如果数量少，她们根本不会担心什么，但是如今这么多五毒聚集在一起，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得了的。此时她们不光是无法前去支援楚梦溪，稍有不慎，只怕自己就要葬送在这些毒虫的口中。 面对绿姬惶然的眼神，瑶姬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目光转向楚梦溪，这一下反倒是让她跟着露出了诧异之极的目光。 此时楚梦溪身边的光球已经变得极为璀璨，甚至于隐隐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情毒花上，不断冒出冲天光华加入其中，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毒虫全都吸引到了她的跟前，密密麻麻的“滋滋”声已经化作无尽的噪音，震得周围的群山跟着“嗡嗡”作响。 “毒圣这是要炼化这些毒虫吗？”绿姬喃喃自语，看不明白楚梦溪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仅仅是一瞬间，当那道熟悉的蓝色光华从光球之内急速冲出来的时候，瑶姬根本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对方，往空中一跃而起。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伴随着一道剧烈的轰鸣声快速响起，一圈璀璨的蓝色光华开始犹如闪电般以楚梦溪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急速掠出，所到之处，一股极寒开始弥漫而出，瞬间功夫，无数的毒虫被迅速冻成了冰雕，全都被定在了原地。 而更多的毒虫从外面涌进来之后，紧随而至也被冻住了。蓝色光华一刻不停，横扫了整个唐门的山门，所到之处，不论是毒虫毒草还是外面的树木石头，都彻底被蓝色淹没在其中。 “咔咔咔”这种极其强大的力量跟前，唐门的障眼法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在瑶姬和绿姬落地的那一刹那，悄然裂开，露出了此地原本的真面目。那一丛丛的毒虫背后，是一个个驱赶毒虫的唐门弟子，他们，此时也同样被冻成了冰雕，一个个形态各异，却浑然没了生机。 可以说，这一道蓝色光华散开之后，除了瑶姬姐妹之外，就只有天生不惧严寒的细腰和四眼还在原地嚎叫不止。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这种情形变得更加的诡异。 “这冰焰丹比起之前，要更强了。”绿姬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急匆匆扶着瑶姬来到楚梦溪跟前，看着对方手中那依旧源源不断冒出蓝色光华的情毒花，忍不住冷汗直冒。一枚丹药，居然能够迸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这超出了她的预料。 “走！”楚梦溪没有任何反应，一步一步往前，脚下所到之处，寒冰还在急速加厚，到了后来，她手中的冰焰丹直接悬浮在头顶，自动汲取周围的寒气增强自身的力量，宛如活物一般。 这种冰封一切的手段瞬间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也让唐门山门内无数的人影开始四处逃窜。因为在他们眼前，冰层已经在自主延伸，只要动作稍慢，自己就要彻底留在原地，成为人形冰雕。 “如此大造杀孽，你不怕天罚吗？”沙哑苍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也一下子让楚梦溪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前方，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天台，上面人影窜动，中间的位置，唐千秋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 “那是你造成的杀孽，天罚即便降临，也是你在承受，与我何干？”楚梦溪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伴随着她继续往前后，却让这些唐门弟子再度后退，以至于在她登上天台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天台的另外一边。 此时的楚梦溪也收了冰焰丹，没有让冰层继续往前推进，但是那闪烁着蓝光的光团悬浮在她的头顶，却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唐千秋，昔日魔云台上，我如何跟你说的？”望着瘦骨嶙峋，似乎还没恢复过来的唐千秋，楚梦溪缓缓开口道：“四大宗门，当谨守疆界，不得本尊命令，擅自踏入中原者，杀无赦。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老夫是没记住，那又怎样？”唐千秋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死死地盯着楚梦溪，怒喝道：“我唐门僻居一隅多年，如今——” “你没记住，所以我来了。”楚梦溪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了当道：“毒圣坐镇中土，镇压四方，唐门不遵天命，网址干预大晋朝堂纷争，今日劫数到了，昔日种下的因，今日便有这样的果，你怨不得旁人。” “你要灭我唐门？”唐千秋冷笑道：“你师尊当年都没办到的事，你以为就凭你这两下子就能做到吗？我告诉你，我唐门不是好欺负的，今日正好你来了，那就别走了，我终其一生，就是想灭你毒圣一脉，如今你倒是送上门来了，好得很。” “那试试吧！”楚梦溪没有多言，只是左手一挥，冰焰丹刹那间光华大作，直冲九霄，接天蔽日而来，瞬间功夫，这里的温度急速下降，几乎每个人只觉得每吸一口气都犹如吸进去一块寒冰一样。 “来吧，让我看看魔云台之战一年之后，你恢复了多少。”楚梦溪的声音此时缓缓而至，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犹如失神的催促，让所有人感受到了比空气更寒冷的气息。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宿命对决 “那好，那我来试试，你这冰焰丹到底有多强！”唐千秋猛然间一声大喝，一枚黑漆漆的药丸迅速被塞入口中后，整个人的精气神急速增强，竟是在一瞬间直接一跃而起。浑身上下在这一刻，也冒出了无尽的火光，并随即迅速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犹如彗星一般急速朝着楚梦溪撞了过来。 “沧海遗泽，还真能被你给找到炼制成了烈火丹？倒是小瞧你了。”楚梦溪喃喃自语，显然看出了唐千秋的底细，因此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双手随即伸向半空，高举头顶。 “这个唐千秋怎么准备的这么周全？”她没有后退，而是正面迎上了唐千秋的火球，但是这一出让绿姬急忙拉着瑶姬远远的跳了出去，转而看着火球横空而起，露出了一丝惊恐和诧异。 “冰焰丹虽然不多见，只出现过一次，但是那一次唐门可是死了一位宗主，又如何不会有准备？”瑶姬叹了口气，看着楚梦溪隐隐然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唐千秋早有准备，这一次对决，只怕是双方存心要将数百年来的恩怨一举全部清算，到时候不倒下去一个，是绝对不会收手的。而楚梦溪一路奔袭而来，此时实际上已经疲惫异常，只怕难以坚持长久作战。但是偏偏这种场合，即便是她没有负伤，也插不上手。 “少主到底到哪了？怎么还不来？”想到这里，瑶姬顾不得去看楚梦溪的反应，目光急速往后看了过去，希望欧阳岚能够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从而和楚梦溪合力应对。 但是很显然，她的想法落空了，而且此时，唐千秋制造出来的火球已经撞了过来，和冰焰丹在空中相遇之后，一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无数的火焰和寒冰四散飞舞，逼得她根本来不起去想别的，就被绿姬一把抱了起来，四处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起！”这场爆发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池鱼之殃，但是身处其中的楚梦溪却是首当其冲，那一瞬间，情毒花上光华犹如实质般掠出，在她的操控之下，强悍的力道一刻不停的连接冰焰丹，让其爆出更为强大的寒冰之气，和火球制造出来的高温相互硬碰硬。 唐千秋的火球其实也是依靠丹药制造出来的，只不过和冰焰丹是悬浮在头顶，依靠心神之力操控不同，这种奇怪的丹药被他吃进去之后，将整个人体变成了火球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一个远程操控，一个近身搏杀，两者力量属性截然相反，几乎算是天生的宿命对决。 “轰轰轰！”火球凌空而至，强势下压，在这一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而且唐千秋腾空而起之后，更是形成了彗星陨落之势，一旦被他压制住，那么大局无法挽回，即便冰焰丹具备再强的力量，也无法扳回局面。 这一点楚梦溪自己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来自头顶，即便她调动了全部的力量，都无法将其撞开，反而压得她的身形不断后仰，一旦等到她的身体触及地面，那么彗星陨落之势就再也无法避免了。 “哈哈，楚梦溪，你失算了吧？这一次，我要让你永埋这唐门禁地，从此，你毒圣一脉就成了我唐门供养毒虫的养料。”唐千秋的声音一瞬间传出，透着一股残忍的惬意。楚梦溪不会功夫，即便强大的力量加身，这一先天的劣势无法克服，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抢占优势，身在空中，让这种势头在随后变得越来越明显。 “瑶姬，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绿姬急的团团转，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此前楚梦溪和唐千雪的丈夫对决的时候她胡乱出手，连累瑶姬受伤，此时碰到了更强的唐千秋，即便是她还有胆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等等！”瑶姬脸色惨白一片，双手情不自禁的捏着匕首，看着楚梦溪那逐渐下落的身形，猛然间咬了咬牙，一把将绿姬推开后，开始一步一步朝着前者而去。 “你进不去的！”她才走了一步，就看到脚下已经有冰层漫起，顿时被绿姬给拉得急速后退。楚梦溪全力对抗唐千秋，根本无法腾出手来照应她们，此时冰焰丹的力量被催动到了极致之后，几乎是敌我不分，又怎么会给她近身的可能？ “你放开我，我要想办法去救她。”瑶姬此时却面带疯狂，甩开绿姬之后就要再度往前，同时为了能够靠近楚梦溪，直接将细腰和四眼召唤到了自己跟前，打算借助对方不惧冰寒的身体掩护，帮助自己快速突进。 “这样你会死的！”绿姬一把拉住对方之后带着哭腔道：“这寒冰之气太强了，你根本就靠近不了。” “我不能让她独力战斗！”瑶姬面色坚定，指着楚梦溪毫不迟疑道：“我要撑住她的身体，一旦她倒下了，冰焰丹之力倒转，就再无回转之余地了。” “那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绿姬脸色凄然道：“我们一起陪着少主东归，还要一起回白驼山呢，你不能把我丢下，要去我们一起过去！” “你糊涂！”瑶姬脸色一变，刚要一把将其甩开，却见到此时空中的火球骤然间威力暴涨，竟是一瞬间强行下压，逼得楚梦溪已经仰天倒下，身体随时可能会触碰到地面。 而此时，从地面弥漫过来的寒冰雾气已经开始回流，甚至于那倒垂下来的裙摆已经开始被瞬间冻僵。 这也让瑶姬无法再去等待了，轻喝一声之后，当即就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以自己的身体帮助对方支撑柱下坠的势头。这个时候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楚梦溪身上，浑然不顾，那情毒花上，已经冒出了一道青色的光华，正在急速凝聚。 “你回来！”瑶姬借助细腰和四眼的身体，在空中连续两次落地之后，眼看着就要靠近楚梦溪的跟前，却一瞬间直接愣住了。这也让绿姬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嚎哭出声。 而此时，她没有看到的是，瑶姬的身体并没有被冻住，而楚梦溪自己，却在身体被下压到了极限之后，陡然间凭空被抬了起来。 “嗷！”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一刻轰然响起，周围的一切包括瑶姬都被震得倒飞而出，但是原地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龙影，仰天咆哮之中，迸发出犹如海潮一般的力量，硬生生的载着楚梦溪的身体离开了里面，反过来迅速推动火球改变了方向，从原本的彗星陨落之势强行给顶了回去，转而重新变成了正面对抗。 而在这一瞬间，一道光华遥遥而来，裹住瑶姬的身体飞速回落，重新将对方给送回到了绿姬身边。身在半空的楚梦溪此时已经乘龙飞了起来，朝着她微微点头后，右手前推，将冰焰丹定在了自己身前。 “嗷！”这一次，龙吟声急速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道开始汇合情毒花上迸发出来的光华一起，让冰焰丹发出了极致的力量，开始反过来吞噬火球，并且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蔚蓝色的巨大冰幕，横空而过，几乎将天台上面的整个天空全部隔绝。 “你——”这巨大的变故几乎全都在一瞬之间，从瑶姬开始不顾安危要去搭救楚梦溪，到龙影出现，承载着后者升上天空，到反击火球，最后反噬对方，全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逆转，等到唐千秋惊诧怒吼的时候，冰焰丹已经开始逐步压制住了他的火球攻击，在龙影的力量加入之中，唐千秋再也无法与之抗衡，火球几乎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这是劫数，你逃不掉的。”楚梦溪看着操控火球左支右突的唐千秋摇了摇头，声音不带丝毫波澜，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源源不绝，冰焰丹的全部力量在这个时候被尽数催发了出来后，整个天台的温度再度急剧下降，逼得下面众人全都退了出去之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单独继续对决。 “你休想！”唐千秋的嘶吼声不断传出，但是火焰的威力却越来越小，困兽犹斗的唐千秋已经隐藏不住自己的身形，但是却依旧不断冲击，脸上的疯狂之色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他想要同归于尽！”此时退出天台的瑶姬看出了唐千秋的用意，脸色一变之下刚要开口提醒楚梦溪，对方的动作就已经开始了。 伴随着一声大喝，原本在急剧缩小的火球在这一瞬间却陡然间全面爆发，并且唐千秋迅速从中脱离了出来，在他双手迅速抖动之后，犹如彗星一般直接朝着楚梦溪砸了过去。彗星陨落之势无法持续，他直接将火球平推，自己借助这股巨大的力量反而脱离了出来。 “轰！”水火不相容，冰焰丹的极寒之力和全速而来的火球撞在一起之后，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将两人同时震飞，唐千秋远远的砸落进唐门后面的建筑物之中，发出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楚梦溪这边，属于被动的一方，唐千秋采取动作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这也导致冰焰丹都无法收回，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二者在爆炸中彻底烟消云散。 而她自己，在最后关头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倒飞而出，远远的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天台。 一缕鲜血从空中洒落，滴在了瑶姬的头顶，也让对方一跃而起，追逐着楚梦溪的身影，迅速追了上去。 而此时，远处的天际间，几道黑影也在全速而来，身后，还有无数的厮杀同时蔓延了过来，几乎是和瑶姬同时直奔楚梦溪而去。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罚之剑 “我去，你们怎么不等等我？”这一道声音响起，差点让瑶姬人在半空直接一下子跌落下来，看着欧阳岚一把将楚梦溪接住之后，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还好！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强大的力量？”欧阳岚带着两人落地之后，伸手一搭楚梦溪的腕脉之后，瞬间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也一下子让常衡瞬间皱眉。 这是龙影的力量，在之前冰焰丹和烈火丹爆炸的时候，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击，也护住了没有功夫的楚梦溪的身体，否则的话，她肯定挡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反冲。 不过此时楚梦溪倒是还有一丝神志，见到欧阳岚出现在眼前之后，勉力点了点头之后，指了指情毒花，一缕心神缓缓而出，将缠绕在身体上的已经虚幻了的龙影收入其中，自己头一歪，直接倒了下去。 “给她服下。”欧阳岚此时倒是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匆匆取出两枚丹药递给瑶姬之后，跟着伸手也给了对方一颗，这才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道：“这么大的力量都能接住，你们这一路看起来是有奇遇啊。” “别管奇遇了，先把身后的敌人解决了再说。”常衡没理会欧阳岚的话，只是朝着瑶姬微微点头之后，随即反身杀了回去。 “我也去，你留在这里，青儿，护住她们。”欧阳岚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了，此前他们急匆匆赶路，根本没管身后追过来的那些人，但是现在看到了楚梦溪，一颗心落地之后，确实是该解决他们了。 “瑶姬，毒圣她怎么样了？”对于身后那些人，在欧阳岚出手之后，不论是瑶姬还是绿姬都没心思去管了，反倒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楚梦溪身上，只不过在见到对方陷入昏迷之中，顿时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都是些外伤，应该没伤到脏腑。”瑶姬匆匆给楚梦溪把脉之后，转而有些奇怪道：“这看起来也不应该昏厥啊？” “我来试试！”绿姬有些忍不住了，手中银针一闪，就要对楚梦溪扎针，但是却手都抬了起来，银针却一下子掉落下来，转而一把握住对方的手笑道：“毒圣你醒啦？” “再不醒，只怕就要被你一针扎死了。”长孙一梦此时显得有些虚弱，而且脸颊之上带着一丝晕红，眉心起伏不定，显示着她此时的状态并不好。但是却让两人将其扶了起来，转而道：“唐千秋人呢？” “没顾得上他。”瑶姬摇了摇头道：“估计伤势不会好到哪去。王妃您都这样了，他此前就落入下风，现在——” “未必，我们先过去。”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扶着瑶姬一步步往天台而去，同时让绿姬去招呼欧阳岚紧急赶过来。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些小角色，真正的对手，依旧还在唐门之内。 “王妃，我一个人只怕护不住——”瑶姬脸色发苦，楚梦溪此时还有多少战力她不清楚，但是她是真的伤上加伤，无力再去护卫对方了，在绿姬离开之后，别说去追击唐千秋，只怕能不能挡得住剩余的唐门弟子的进攻那都是个问题。 “青儿，去找唐千秋。”楚梦溪朝着对方勉力一笑，伸手将凝心丸给吃下去之后摇头道：“我还好，只是体内气血不稳，所以暂时没什么力气了，等到心神宁静，自然可以恢复过来。” “但是现在，好像就要开战了。”瑶姬指了指前面苦笑道：“唐门的人出来了，还是让青儿过来护卫王妃吧，不然的话——” “我来了！”瑶姬的话音还未落下，欧阳岚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身边，他是见到绿姬之后，直接撇下了常衡等人，直接冲了过来，转而看着楚梦溪笑道：“你慢慢恢复，我过去，唐千秋应该还没死，不然的话这些小喽啰哪还有胆子冲出来？” 欧阳岚说话的时候，手中就飞速腾出一道绿色光华，犹如一张大网一般急速在空中展开，然后劈头盖脑的朝着所有人罩了下去。 以毒功来对付这些唐门弟子，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可言，对方的人群之中，只有一人勉强挡住了绿光的袭击，但是其他人，却瞬间功夫，血肉横飞。这绿光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真的和身体碰撞之后，却陡然间变成了索命的利剑，直接将人体快速切割成两半。 这是白驼山真正的传承，连楚梦溪都没学到，暗含少阳之道的毒功，杀伐之力过于强悍，最适合正面搏杀，这一点不论是唐门还是毒圣一脉，都无法与之相媲美。 而欧阳岚在毒功大成之后，和一年前相比，有着极大的进步，对于毒功的操控也变得日渐精微，以至于一出手，差点将对方给一网打尽。 “倒是还漏掉了一个啊，再来！”欧阳岚一击之后原本打算停手，但是却见到还真有一个人能扛得住自己的毒功，顿时直接摇了摇头，再度挥手甩出一道绿光，化作一柄利剑，飞速落下，要将对方给一劈两半。 “嗤嗤！”不过也就在这时，此人背后快速出现三道苍老的身影，三人同时大喝出声，三道黑色流光急速冲了上来，为对方挡住了欧阳岚的进攻。 “这该是唐门的底蕴了。”这一下倒是让欧阳岚停下了手脚，转而和楚梦溪同时点头道：“唐千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就打到他死心为止。” “我来吧！”楚梦溪走了上去，朝着欧阳岚摇头道：“我体内气血不稳，此前的龙影之力渗入太多，不打出去，只怕难以恢复平静，你盯着点，唐千秋不会看着我们继续前进的。” “那好吧！”欧阳岚目光一扫周围之后，没有再说话，而是指了指常衡的方向，朝着绿姬摆了摆手，同时画了圈。 楚梦溪走路还有些不稳，确实如她自己所言，体内气血不稳，导致她的精神都跟着有些恍惚起来。这无疑让对面的四个人看到了希望，尤其是欧阳岚居然没有跟上来。 所以这一瞬间，四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急速流转的黑色光团犹如一张幕布一样腾空而起，随即朝着楚梦溪迅速弥漫过来，要将其拖进幕布之中。 这是唐门的毒功，代表着黑色之力，和毒圣的白色光华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所以一出手，直接让楚梦溪手中的情毒花跟着发出了一阵阵的光芒。 “天罚之剑，劈开天幕！”缓缓的话语声中，一道极其璀璨的白光从楚梦溪体内溢了出来，光线很细，和对方一出手就宛如天幕一般的黑色流光完全不同，甚至于在此时几乎看不到任何可以对抗的希望。 但是这一刻，楚梦溪却站稳了身形，左手猛然间往下，一阵蝶影从情毒花上飞了出去，犹如万千只蝴蝶一样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并在一瞬间急速在空中凝聚，和那道细小的光线一起，瞬间变成了一柄天剑，悬于高空，对着对面四人力劈而下。 “刺啦”这是一道无形的声音，没有真实存在，但是所有人却全都听到了。因为天剑落下的时候，黑色天幕刚刚成型，但是还没来得及淹没楚梦溪，就被直接劈开。 黑色流光四散，随后再度聚集，但是却始终无法阻挡天剑落下，细长的剑身上，无数的蝶影不断飞出，驱散黑暗，带来新的希望，也让对面的唐门四人脸色惨白。 此时的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但是却无法阻拦天剑靠近，甚至于这一刻，他们即便是想逃也逃不了，那看起来美丽异常，根本没什么杀伤力的蝶影在眼前晃过之后，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嗤嗤嗤嗤”四道清脆的声音传出之后，鲜血横流，无头尸体一个接一个倒下。没有人在天剑面前能够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这好像不是纯粹的毒功了。”此时的欧阳岚看着全力一击之后，反而步伐变得沉稳起来的楚梦溪，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转而抱着瑶姬微微摇头道：“这是什么力量？” “天罚之力。”此时的楚梦溪没有回头，但是却清晰的听到了欧阳岚的话，一动念间，天罚之剑陡然间变大，开始围绕着前方的唐门各式各样的建筑不断飞舞，无数的人影在这一瞬间倒飞而出，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被斩落头颅，最后倒在了地上。 “还不出来吗？”楚梦溪伸手一招，天剑飞升半空后，她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异常肃穆起来，朝着对面缓缓开口道：“唐门的劫数，你不死，便不会结束！” “你少来！”远处，飞速响起一阵狼嚎声，青儿的身影出现在楚梦溪的视线之内，但是却没有看到唐千秋的影子，只有这一句话传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老小子只怕是早就准备了逃生之路。”欧阳岚脸色一变，他已经感觉出了这里的气息变化，唐千秋正在急速消失。 “他确实还有翻身的底牌。”楚梦溪缓缓转头，示意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过来之后，转而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道：“这里就很好，等着他过来。” “我去，这主意不错啊，亏得我和大块头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妥善之策。”欧阳岚一声怪叫，朝着已经结束战斗的常衡急忙喊道：“大块头你别在这待着了，赶紧去准备准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唐门底蕴 “搜索过一遍了，剩余还活着的唐门弟子都在这了。”唐门总舵之内，有青儿它们在，那些藏匿的唐门弟子基本上无所遁形，在搜索了一整天之后，将所有的人手全都集中到了天台之上。 “交给唐千雪吧。”楚梦溪看着目光无神的唐千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去管这件事，而是目光转向常衡道：“消息都送出去了吗？” “全都送出去了，跟着狼群离开，应该不会出问题。”常衡算了算时间之后很有自信道：“按照大军的行军速度计算，不日之内，我常琳军和巡防营即可抵达剑阁，到时候如果出现变故，大军可以即刻攻城。” “那就先把唐门总舵收拾一下吧，看看这个西南毒宗的传承和底蕴。”这句话连懒洋洋的欧阳岚都来了兴趣，有唐千雪这个傀儡人在，唐门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一队队的人手跟随出没之后，大量的书文典籍和毒虫毒草被送到了天台之上，甚至于一路直接堆到了后方的大厅之内。 唐门位处西南，有着浓重的西南地域特色，连带着周围的建筑物都和中原差距甚大，传承的部分毒虫甚至于连欧阳岚都觉得新奇不已。 “这是梵文典籍啊？”大量的书籍在两人眼前扫过之后，唐门的秘密也随之一点一点展开。毒功见识到了他们两人的境界，实际上已经可以触类旁通，这些无疑会极大的增加他们的眼界，所以当欧阳岚将那部分梵文典籍取出来逐字翻译的时候，连楚梦溪的脸色都开始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这数百年唐门虽然被历代毒圣打压的厉害，但是他们确实没有闲着。”欧阳岚放下手中的一本梵文典籍，带着一丝叹息道：“不论是毒功还是机关阵法，都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反而是越打越强。而我们其他三大宗门，却故步自封，裹足不前，确实落后不少啊。” 他说的是倒也是实情，这树百年来，几乎每一代毒圣传人现身江湖的第一件事，都是闯唐门总舵，这都成了惯例了。巨大的压力和唐门历代的野心，也迫使他们不断想办法壮大自己，除了广收门徒，将触角伸到地方官府和军方之外，更是在本身技艺之上推陈出新。 而反观他们其他三大宗门，东北张家已经消失，白驼山僻居一隅，周围也是异族人占据，沈家专注经营南海，走上了商贸之路，几乎都没有什么发展，比起唐门，他们的实力确实差了一大截。可以说，如果没有毒圣一脉强势坐镇中原，始终坚持不懈的对唐门进行压制，光靠他们，是无法起到什么牵制作用的。 “这些东西全部带回京城，这一次要让唐门打回原形，至少确保百年之内，不会有窥测中原之意。”楚梦溪的话依旧很冷静，反而是看了看欧阳岚之后点头道：“等到西域重归一统，白驼山也可以摆脱异族压制，得到发展，所以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啊，就是——”欧阳岚指了指站在一旁，神色木然的唐千雪，脸色古怪道：“你不会指望一个傀儡人能重新收拢唐门残余人手吧？” “我给她吃的，不是傀儡丸。”楚梦溪摇了摇头，手中赫然出现了另外一枚丹药道：“这是迷魂散，和傀儡丸不太一样，你自己看看。” “迷魂散我也会啊，不过怎么会有这种效果呢？”欧阳岚捏着丹药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而手指一转，在丹药上划出了一道裂痕之后，这才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道：“你加了天残树的树叶进去了？胆子够大的啊，这要是失败了，马上就能炸炉。” “天残树树叶确实能有迷惑心智的效果，但是这不是主要的。”楚梦溪将唐千雪拉到跟前，指着对方的眉心缓缓道：“我试验过，天残树的树叶确实有这种效果，而且长久不散，但是却不会影响本能反应。” “那我回头试试。”欧阳岚来了兴趣，还想拉着唐千雪研究一下，却发现对方居然随手将自己推到了一边，顿时怪叫道：“这要不是你亲自炼制的，我都觉得失效了。” “走吧，去看看西南毒虫和毒草，有些应该其他地方没有。”两人也不去管常衡在外面忙前忙后，甚至于直接驱赶唐门弟子跟着一起修筑防备设施，直接朝着唐门总舵西南方向的万毒谷而去，那里是唐门豢养各种毒物的所在。 “这里差点就被打造成了一个乌龟壳了。”欧阳岚看着唐千雪解开一重重机关阵法之后，有些吃惊，唐门这么做除了是防御外敌，只怕更多的还是，防止里面的毒物散逸开来。 “千秋树，大钱叶，还有万年草？”欧阳岚一进来之后就快速发现了异常，转而指着远处的那几堆药材咋舌道：“这个唐千秋怪不得什么都敢做，这背后这么多药材毒草支撑，我要是他，我也想长生不老了。” “青儿，去把五行毒虫全部驱赶到一边去，打开一条路，我们去找那颗九窍回魂草。”青儿的到来让楚梦溪不用再去花心思和细腰它们沟通，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后者几乎就能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狼嚎声不断响起，隐含一股莫名的威压，甚至于这一刻，它的作用比起唐千雪还要强大，逼得那些看到生人纷纷而出的五行毒虫不断后退，隐隐然的，出现了恐慌的举动。 “九窍回魂草在那边。”唐千雪在前带路的同时，看了一眼和她齐头并进的青儿一样，似乎也露出了一丝疑惑，但是随即就没有了下文，而是带着楚梦溪和欧阳岚从山谷中间穿过，直奔后方的山崖，指着那中间凸起的一块石头道：“九窍回魂草，不容天地，不见阳光，终年和云雾作伴，所以普天之下，除了岭南的崇山峻岭，就只有我唐门以秘法保住了这一株。” “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带不回去了？”欧阳岚瞬间皱眉，随即身形一跃而起，数十丈高的山崖被他瞬息之间直接攀爬而上，抵达那块突出山崖一丈多的石头之上的时候，才明白唐千雪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九窍回魂草周围是迷雾一片，而且隐隐然渗透出来的那股气息和九幽黄泉水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基本上注定了只能存在于西南大山之中，而且还必须是非常阴暗潮湿之地。加上唐千雪之前所说的，不容天地，不见阳光两大限制，更是无法长久带离此地。 “算了，这个除非立即入药，否则的话，即便是你我联手，也无法确保活着回京城。”欧阳岚下来之后叹了口气苦笑道：“要不，你就在这里闭关？但是修复旧伤，迁延日久，只怕未必能够妥当。” “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楚梦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情毒花，没有再开口，此时的她精神很好，即便是和唐千秋一场大战之后，也是如此。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的这股精神头是不是因为情毒花，也不太清楚如果这股力量消散之后，自己会不会变得更加虚弱。 “走吧，让绿姬带人把这里能带走的都带走。”楚梦溪没心思在这里闭关，事实上即便是唐千雪被自己控制，但是唐门，毕竟还是之前的唐门。 “姑娘，外面有人杀过来了。”两人出来之后，还没找到绿姬，就看到常衡匆匆而来，而且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来的比想象的要早啊。”欧阳岚脸色一变，随即看着楚梦溪道：“我预算的是宁王最起码要十日之后才能抵达，你们常琳军现在应该也还在钻山沟，所以，要不先退出去？” “不退也没有办法了，这里加上唐门的人，也只有数百，一旦大军来袭，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楚梦溪摇了摇头，她和欧阳岚倒是有办法利用阵法抵挡一阵子，但是外间领兵的只怕就是唐门弟子，唐门阵法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等于摆设，而他们自己也没有时间去变阵，所以退出唐门总舵，是唯一的办法。 “走后山吧！”唐千雪此时忽然插嘴，直接让欧阳岚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露出了一阵怪异的神色。 “你确定迷魂散有效？”欧阳岚见到欧阳岚点头，顿时脸色古怪道：“我怎么觉得她依旧有自己的神志呢？这可是她的大本营，真要被带到坑里，那可就麻烦了。” “走吧！”楚梦溪看着常衡道：“把所有人全都带走，我们去迎大军，然后反攻回来。” “大块头你别担心自己挖的坑没用，我告诉你，你那里我都检查过了，唐门的人破不开。”欧阳岚扶着瑶姬一边走一边笑道：“我告诉你，唐门的人要是谁有好奇心，保证能坑死他。” “嗷！”众人开始后退的时候，青儿忽然开始不断咆哮，一下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且衔着楚梦溪的裙摆，朝着外面不断示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大军来了？”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无数的喧嚣声，可以看得出，唐门的人真的带着大军杀过来了。但是青儿的反应，却让他一瞬间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第五百一十七章 山前厮杀 “那是鸣镝的声音，常琳军确实来了。”常衡对于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常琳军异常熟悉，在看到外面不断有鸣镝升上天空之后，迅速证实了青儿的判断，随即迅速带人来到山门跟前。 “既然人都来了，那还怕什么，索性将旗号打出去就是，看看这些川地兵马敢不敢明目张胆的上前围攻。”欧阳岚快速扯开了常衡的旗号，同时亲自带人上前，将那些已经冲到跟前的前哨兵马给拦住了。 “常琳军在此清剿叛乱，无关人等，立即退开。”常衡站在阵前怒吼，声若雷霆，而同一时间，在远方，已经冒出山脚的那一队大军之中也有人随即跟着大喊出声，而且还是无数的人往来应喝，以至于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不断。 “什么常琳军，我们不认识，敢在剑阁捣乱，一律杀无赦！”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川地兵马就已经回应了，而且几乎是争锋相对的也竖起了旗号，那堂而皇之的“唐”字旗更是让常衡勃然色变。 “别理会了，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开始厮杀了，你那一套没用，下令进攻吧。”欧阳岚伸手一挥，一道光华升起的时候，同样裹挟着一道鸣镝，在空中爆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这就是进攻的信号，瞬间功夫，滚滚而来的战鼓声就开始弥漫开来，大军出动，人如潮水，呼啸不停。无数的箭矢在常琳军和巡防营出动之时铺天盖地而来，这是真正的无敌气势，摧枯拉朽，容不得任何阻挡。 “布阵，杀敌！”山门前的川地兵马同样响起了凄厉的怒吼声，无数的兵马也随之而动，转身朝后而去，而且同一时间，前部兵马竟是直挺挺的朝着山门而来。 很显然，川地兵马的将领想法非常简单，一部回身作战，挡住常琳军和巡防营，另外集结最强战力迅速扫平常衡等人，然后以此来和常琳军决战，甚至于直接拿常衡等人的性命威胁对方撤军。刚刚从阵前传出的信号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头领是在唐门总舵之内，外面的只是应援兵马。 “这些唐门弟子脑子不笨啊，居然想对我们出手。”欧阳岚回头朝着楚梦溪一笑道：“我长这么大，什么都玩过，就是没打过仗，今天我也来试试。” “弓箭手准备，瞄准了射击！”常衡身边只有两百人，还要分出人手看押唐门弟子，所以能够投入战斗的，顶多一百人，根本玩不了近战厮杀，所以远程的弓箭是最好的武器。 “我也来！”欧阳岚飞速返回后抢了一张弓箭，站在常衡身边，开始弯弓搭箭，朝下面激射。他的射术不太好，但是准头却还不错，而且此时对方是大兵团冲锋，几乎不需要什么准头，就能击杀对方的士兵。如此，一时之间，山门前的石阶上，不断有士兵快速滚落，砸倒一大片。 “他们要从两侧迂回。”常衡扫了一眼下面涌上来的士兵，瞬间眉头紧皱，他手上的人太少了，根本无法守住这么大的区域。对方熟悉这里的地形，从两侧迂回的速度竟然不比从正面进攻慢多少。 “你往后退，保护姑娘，其他人随我反冲，把他们赶出去。”仅仅是一瞬间，常衡就直接将玩的兴高采烈的欧阳岚给拉了回来，转而一指后方的唐门总舵大厅道：“先退回去，不要管那些唐门弟子了，愿意跟着唐千雪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全部杀了。” 这个时候，常衡不担心前方的厮杀，反而对于那些唐门弟子有着最大的警惕之心，他们对于唐门总舵太熟悉了，一旦给他们机会，里应外合之下，只怕顷刻之间，他这点人就会被对方彻底淹没。按照宋南云的速度，短时间内绝对难以突破川地兵马的防线。 “王妃，我们往后退。”瑶姬顾不得自己伤势未愈，和绿姬一左一右守在楚梦溪跟前，满脸警惕的看着外面。这种千军万马的厮杀，毒功什么的，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巨大的人力足以抵消单打独斗的所有优势。 “去把唐门所有的护山大阵全部打开。”楚梦溪微微点头，但是随即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唐千雪，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轰轰轰！”唐千雪是唐千秋的女儿，唐门的阵法机关她全都知道，这个时候忽然发动护山大阵，只听得周围巨响声犹如雷霆一般迅速传出，一瞬间，地动山摇之下，无数的阵法全部启动，呼啸而出的毒雾开始迅速弥漫开来，中间那些布置用来对付外敌的机关也不断开启，将全部的杀招全部对准了这些川地兵马。 “少宗主，那些可都是我们的人啊！”唐千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带着唐门弟子不断开启阵法，绞杀对手，没有丝毫的迟疑。这让几个不甘心被俘的唐门弟子脸色大变，但是前者却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那木然的神色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下手却没有丝毫留情。 猝不及防之下，大量的士兵不断被阵法吞噬，更有无数人在这些层出不穷的机关之下迅速殒命。靠着这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硬生生的将川地兵马的进攻给打散了。 “哈哈，还以为你们都懂这里的护山大阵呢，没想到啊，居然还能有这奇效。”欧阳岚乐得哈哈大笑，转而看着下面旗号急速转动的川地大军直接摇头道：“看他们的架势，下一波进攻应该不会太久，这护山大阵能挡得住吗？” “没问题！”欧阳岚等来的是唐千雪的回答，这差点让他直接跳了起来，一下子冲到对方的跟前怪叫道：“你到底有没有意识？” “你自己看！”唐千雪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随即转身朝着所有的唐门弟子怒喝道：“摆阵，迎敌！把他们打出去。” “少宗主，下面是我们的师兄弟啊！”此前开口的那名唐门弟子，此时再也顾不得了，指着远处的川地大军急道：“我们开启护山大阵，那是在自相残杀啊！” 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全都窃窃私语，看着唐千雪浑然不解，刚刚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对方并没有被楚梦溪等人控制，神志清醒，甚至于还能反击欧阳岚，但是做出来的事却是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 “我的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唐千雪根本没给对方继续开口的机会，手起刀落，直接将对方给就地斩杀，血淋淋的场面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也让欧阳岚眼中泛起一丝异色。 “开阵！”唐千雪似乎根本没在乎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转而看着其他人再度开口，冰冷的声音之中有着化不开的杀气，逼得其余的唐门弟子几乎是本能的上前，开始将所有的阵法全部开启。 轰鸣声不断传出，整个唐门总舵跟前的山形地势都跟着不断变化，一重接一重的阵法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逼得远处的川地大军原本凝聚起来的进攻势头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这个迷魂散这么厉害吗？”欧阳岚退回到了楚梦溪身边，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充当起了抵挡山下大军进攻主力的唐千雪，忍不住低声道：“刚刚我看了，她确实是毫不在乎这些唐门弟子的死活。” “我也是头一次试验。”楚梦溪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看了看手中的情毒花，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道：“当时有蝶影窜入，应该是有中蛊的征兆。” “这个蝶影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会打完了仗我要找唐千雪好好看看。”欧阳岚抓着楚梦溪的手看了看之后，决定回头自己亲自检查过了之后再说。这蝶影是人蛊的蛊母所化，按理说根本没有这种效果。人蛊和其他的蛊虫也不太一样，怎么会能有改变一个人性情的作用呢？ “这阵法怎么停了？”欧阳岚在和楚梦溪琢磨唐千雪的时候，原本不断震动的护山大阵却忽然之间变得运转不灵了，而且在随后，更是逐渐的停了下来。 “我父亲回来了。”唐千雪在楚梦溪走到跟前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回道：“他比我更熟悉阵法，我帮不了你了。” “那就正面对决吧。”楚梦溪缓缓点头，没有再去回应对方，唐千秋如果来了，那么唐千雪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自己出手，将对方给拖住，才能够支撑到宋南云率军杀过来。 “我先试试，不成你再上。”不过不等楚梦溪上前，唐千雪却忽然再度出口，而且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大吃一惊，连带着那些常衡的手下都转过头来看着对方，露出不解的神色。 “有一笔账，时隔多年，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了，但是这一次，机会来了，不能错过。”这是唐千雪难得的出口解释，却越说越让众人心惊不已，剩下的那些唐门弟子更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是真的见了鬼了吗？”欧阳岚忍不住围着唐千雪转了一圈，转而直摇头道：“你确定你脑子没坏？” “再敢胡说把你丢尽万毒谷。”唐千雪哼了一声之后，看着远处，神色漠然道：“我来出手，让他为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五百一十八章 父女对决 “你跟过去掠阵吧。”看着唐千雪一步步往前，楚梦溪足足半晌之后才朝着欧阳岚微微点头，但是目光之中却闪过一丝探索的光泽，很显然，担心唐千雪一走了之脱离自己的控制，还不如好奇对方到底要怎么和自己的父亲了断过往。 “你们知道唐千雪说的是什么账吗？”瑶姬朝着绿姬使了个眼色，让后者去询问那些面面相觑的唐门弟子，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除了不愿意之外，更多的原因还在于，他们也不清楚这对父女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 “开始了，这个唐千秋还真的出现了。”楚梦溪还在沉吟不语，但是瑶姬却看到此时大军之中走出来一道人影，赫然便是唐千秋，而且他一出现也让这些唐门弟子一阵喧哗，如果不是常衡冷哼了一声之后，全体弓箭手全部弯弓对准了他们，只怕随时可能会出现意外。 而此时，唐千雪已经到了唐千秋跟前，但是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于眼神之中还带着一丝莫名的仇恨和怨毒，直接让对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咦！”这是远在后方的楚梦溪发出来的声音，几乎就在唐千雪露出这种眼神的一瞬间，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转而情不自禁的看了看手中的情毒花，转而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似乎自己和唐千雪之间，因为迷魂散中掺杂了蝶影的关系，而有着莫名的联系。 只不过这种联系似乎是单向的，她能感受到唐千雪，但是后者却似乎对于她的反应毫无察觉，盯着唐千秋，几乎是一字一顿冷笑道：“父亲，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还真是老而成精了不成？” “你在说什么？”唐千秋确实没死，但是精气神比起之前却萎靡了一大截，整个人的身形也变得异常佝偻，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此前那样中气十足，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一样。 “自然是再说你为何没有死在毒圣的手下。”唐千雪毫不迟疑道：“幸好，毒圣没杀了我，让我可以亲自找你了解那笔账。父亲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杀了你，做梦都想杀了你！” “你这个孽障，你想杀我？”唐千秋一瞬间脸色大变，盯着唐千雪怒喝道：“你别忘了，若不是我，你早就跟你那个母亲死在——” “那也是你造成的！”唐千雪此时情绪终于出现了变化，满脸怨毒之色，盯着对方冷笑道：“为了让自己保持肉身常在，你拿着我母亲的身体炼制福寿丹，你这样的人，早就该入地狱轮回了。我只恨这些年本事不济，没有办法早点杀了你！”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唐千秋怒喝道：“你母亲出身卑微，本就是个奴仆，你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别忘了，你有今天的身手和地位，那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不是因为她！” “你以为我想要吗？”唐千雪跟着怒喝出声，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怨毒道：“这些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都是拜你所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养大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我这一身毒血可以帮你炼制血蛊丹吗？好啊，有本事你今天来取吧？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的打算，这些年我故意不然自己的毒功大成，就是不想让你继续活下去，去祸害其他人！” “还真是老天有眼啊！”唐千雪此时双目之中诡异至极的流淌出两行血泪，让她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看着唐千秋冷笑道：“我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无望了，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尸骨无存，精血却被你这个老怪物炼成了丹药。但是没想到吧？毒圣来了，你的死对头没有杀了我，居然给了我机会。哈哈哈，唐千秋，今天我来送你上路，让你死在我的手里，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结果。” “你这个逆女！”唐千雪此时近乎于用怒吼来宣泄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怨恨，也让周围所有人，包括那些大军士兵全都面面相觑，这等唐门秘辛外人根本无人知晓，即便是那些唐门弟子也不可能知道，昔日的少宗主，唐千秋的亲生女儿，居然如此痛恨自己的父亲，以至于浑然不顾宗门大敌，只一心一意要找唐千秋报仇雪恨。 “我是逆女，那你是什么？你是魔鬼，吃人的魔鬼！”唐千雪嘶声怒吼道：“你这样的人在世上多活一天，就让别人更痛苦，只有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解脱，唐门才能解脱。” 她伸手毫不迟疑卷起漫天的黑雾，整个人一下子融入其中，直奔唐千秋而去，厉喝声冲天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之弥漫而出。 “我的天，这丫头是真的打算同归于尽了，这是解体大法啊！”欧阳岚就在不远处，不仅全程目睹了父女二人决裂的所有过程，而且见到唐千雪这一招之后，顿时咋舌不已。这是真的仇深似海，所以才会不顾一切，一上来连自己的活路都不留了。 “哼！”唐千秋此时拐杖在地上一顿，一股诡异的黑色漩涡也随之冲了出来，围绕着他的身体直冲天际，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开始席卷而至，让这个漩涡一瞬间直接卷住了唐千雪的黑雾。 “掠夺？这老东西还真是下手不容情，该不会唐千雪说的是真的吧？”欧阳岚看出了唐千秋的底细，想了想之后刚要出手，却随即愣住了，此时唐千雪自己也变招了。 她人在半空中，对于唐千秋的掠夺漩涡根本没有任何的理会，任由对方将自己的黑雾一把拖了进去，然后却在一瞬间忽然放声大笑，鬼戚戚的声音在漩涡中不断传出，让人寒毛直竖。 “这是——”欧阳岚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就已经传了出来，那原本黑色的浓雾在这一刻直接变成了血红色，而且伴随着漩涡的出现之后，彻底将唐千秋给裹在了中间。 “父亲，你不是要我的鲜血吗？现在，都给你！”唐千雪那带着快意和仇恨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不断传出，伴随着那血色浓雾诡异之极的变成了一个不断滚动起伏的血团，而且越来越厚实，以至于那股漩涡原本的速度都被强行给减弱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此时，唐千秋的怒吼声终于出现了，但是却显得格外的压抑，仿佛是从水底传出，被强行压住了一般。和唐千雪那不断冲出，高亢的声音是截然不同。 如此一来，除了欧阳岚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之外，那从大军中冲出来的那几个身穿甲胄的将领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快替我杀了这个贱人！”唐千秋此时仿佛感受到了有人靠近，所以急不可耐的还是呼叫救援，试图让这几个人快速加入战场，帮助他脱困。而他的话音刚落，血团骤然间开始了急速滚动，一下子彻底将漩涡给拉停了，而且随后就再也看不到漩涡了，只剩下那个足足有方圆数丈大小的血团在不断冒出一个个凸起，但是随即又再度被强行给堵了回去。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没看到这还有个大活人吗？”对于唐千秋的命令，这几人不敢怠慢，而且从对方焦急的声音中他们已经听出了大概，此时不救援，只怕重伤之后的唐千秋根本不是唐千雪的对手。但是他们才一开始动作，欧阳岚的身形却一下子冲了过来，朝着几人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插手？人家是父女对决，是家务事？你们确定要插手？” “少宗主就是被你们给蛊惑了，我先宰了你！”不过这一瞬间，这几人也随即找到了突破口，他们的印象中，唐千雪八成是真被蛊惑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拿下欧阳岚成了当务之急最大的事情。 不过他们打算出手，欧阳岚却也是同样打着这样的主意。拿下这几人就等于是拿住了对面川地兵马的命门，由此原本的一场大战也有可能迅速结束。 所以这一瞬间，欧阳岚身上光芒皱起，无数的绿光犹如蛛网一样迅速飞射而出，瞬间功夫将他们彻底围在了中间。 这细小的蛛网绿光在真正靠近这几个人身体的时候，却锋利异常，甚至于能够和兵器相抗衡，连续数次强行将对方的兵器打飞之后，也惹得这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打算施展唐门功夫来对付他。 “这个时候才想要出手？晚了！”不过欧阳岚却很显然不会给他们机会，飞身而起之后，一掌拍出，那原本整齐的蛛网瞬间变得乱作一团，彻底让这些人失去了应对的可能，乱糟糟的绿光甚至于看似随风摆动，但是却锋利如刀剑，只一瞬间的功夫，就直接将三人迅速斩杀，几乎没有给对方任何还手的可能。 “吼！”不过也就在此时，当欧阳岚回身看向那个巨大的血团的时候，里面也传来了唐千秋的怒吼，但是随即就变成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厚重的血团挡住了欧阳岚的视线，但是却并不妨碍通过两人的气息变化判断胜负。这个时候唐千秋的气息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而唐千雪却一如既往，甚至于里面在这个时候直接传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轰！”一声巨响，随即传出，血色浓雾轰然炸开，里面唐千雪浑身浴血，一步一个脚印，目光仿佛冒着血光，看得欧阳岚一声怪叫，忍不住连连后退。 第五百一十九章 解散唐门 满地血色，尸骨残骸，散落各处，唐千秋的身影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此前炸开的血团之中，这对父女是如何决一生死的。所有人只看到当唐千雪满身鲜血走出来的时候，双目血红，气息起伏不定，宛若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 欧阳岚在一开始被吓得连连后退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唐千雪就已经走到了楚梦溪跟前，神色木然的看着对方，足足半晌没有说话。 “唐门交给你了，以后，谨守西南疆界，安分守己，莫要再胡作非为，徒惹天罚。”楚梦溪同样没有开口，直到良久之后，当唐千雪抬头的时候，才缓缓点头。 这一瞬间，唐千雪却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对着楚梦溪轰然下拜，双膝跪地，重重的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多谢毒圣成全，唐千雪不胜感激。”声音依旧如此前那样波澜不惊，但是每一个字全都让周围的唐门弟子目瞪口呆。在唐千秋死后，此时的唐门之中，唐千雪就足以代表整个宗门。在这万众瞩目之中，她却向着百年宿敌躬身下拜，这等于代表着唐门在这场牵连数代人的角逐当中认输臣服。 “少宗主，你要干什么？”唐千雪一拜之后，直接起身走到了所有的唐门弟子跟前，那股凛然和决绝的气势让所有人心头一阵惶恐，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我要解散唐门。”回答他的话简单明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也一句话说的楚梦溪都跟着皱起了眉头。但是唐千雪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转而继续道：“唐门历经千年，但是却也承载着无尽的罪恶，历代唐门宗主，不仅野心勃勃，不听毒圣号令，不尊四大宗门之约定，妄自菲薄，窥测中原，被江湖所唾弃。对内，相互倾轧，不顾自家子弟性命，一心只为长生之虚无，徒自耗损自家弟子性命。” “今日我处决唐千秋，一是私仇，我与唐千秋虽有骨肉血脉之传承，但是更多的，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唐千雪此时看着所有人，一字一顿道：“昔日家母被唐千秋活活推入丹炉，为了他一人的苟延残喘，唐门这些年多少精华子弟无辜丧命？又有多少类似家母这样的年轻女子被他糟蹋残害？唐门已经是藏污纳垢之地，不复初衷，要它何用？” 这声音凄厉无比，甚至于两行血泪不断流淌在唐千雪的脸颊之上，狰狞可怖，却看起来无尽的凄惨。 这一番话与其是在对唐千秋的控诉，还不如说是将这些唐门弟子这些年来的遭遇一一道出，唐门，从来不是一个善地，这里更多的是对下层弟子的压榨，能够享受到唐门最高权力和利益的，从来都是那些高层，他们除了充当炮灰，去四处征伐，根本不可能分享胜利的成果，反而随时有可能会被来自内外两道敌人的陷害。 “所以，今天我打算解散唐门，从此你们自由了，盼望你们从今以后不要在为非作歹，好好过日子吧。”唐千雪看着所有人，语气决绝道：“从此以后，任何人不得以唐门名号行走江湖，如有违背，我决不轻饶。” “少宗主，我们——”这几句话说完之后，所有的唐门弟子全都是面带彷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取消唐门的身份之后，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融入俗世，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散了吧，去告知那些在军中的师兄弟，他们若是不想被朝廷清算，就自动退出。”唐千雪走到楚梦溪跟前，神色木然道：“我的事做完了，剩下的，我已无能为力。” “你倒是好手段，干脆利落。”欧阳岚连连点头，转而看了看楚梦溪点头道：“我看可以出面招降，对于唐门弟子逐个甄别，那些没有什么劣迹的，其实可以放出去，不必一网打尽。” “我本就没有要斩尽杀绝的意思。”楚梦溪点了点头，唐千雪的这一出也打破了她的预想，原本剿除唐千秋等人之后，她就已经有了收手的打算。但是没想到的是，唐千雪直接选择了最暴虐的手段，将整个唐门除名。 如此一来，倒是让她可以放手对付那些被抽调进入京城的主力精锐，而且失去了宗门的支持之后，即便是这些弟子选择加入他们，也成了无源之水，依靠她和欧阳岚的手段，足以将他们逐个铲除。 “去招降吧，凡是愿意放下兵器的普通川地士兵，既往不咎。”看着常衡，楚梦溪吩咐道：“普通唐门弟子，愿意归降的，可以保命，我也没有要拘役他们的意思。至于那些首恶，顽固不化的人，不要手下留情。” 急促的号角声开始迅速响起，已经杀到跟前，将整个川地兵马团团围住的常琳军和巡防营开始跟随号角声的变化而改变阵型，大军往来冲杀，逐渐的将这些人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从而开始逐个招降甄别。 “你呢？打算怎么办？”楚梦溪没有理会外面的事，目光转向唐千雪之后缓缓道：“迷魂散的解药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保证，回京之后会将其炼制出来，给你解毒。” “你不怕我反噬吗？”楚梦溪的这句话让唐千雪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似乎多了一丝人性化的表情，看着楚梦溪涩声道：“虽然我杀了唐千秋，但是我毕竟是唐门的少宗主，只要我愿意，可以随时召唤旧部，和你对抗！” “我这人做事，从来不会迟疑。”楚梦溪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我没想覆灭唐门，自然不会对你们斩尽杀绝。至于你以后要做什么，那也和我无关，我需要的是，唐门不要插手中原之事，守好自己的本分，不会干涉你们自己的事。” “冲你这句话，我想我做的没错。”唐千雪怔怔的看着楚梦溪，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点头道：“我想跟在你身边，不需要这迷魂散的解药了，这样挺好。”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出人意料。”楚梦溪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看着前方已经逐渐消散下来的厮杀，长久的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倒是欧阳岚看了看两人，忽然跟着笑道：“这样也好，至少也代表了一部分唐门的力量，如此一来，回京之后，对付你那些师兄弟，或许更方便一点。” “他们中了毒，唐千秋一死，他们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唐千雪看了一眼欧阳岚，转而摇头道：“你们白驼山不是用这种办法控制门下弟子吗？唐门千字辈的弟子，全都是被唐千秋控制，只有我除外。因为他想得到我的血蛹之身。” “我去，你们唐门对自己人下手也这么狠？”欧阳岚一下子露出一丝惊容，转而直摇头道：“我白驼山可没有你们这么疯狂，连自己人都要用毒来控制。” “这是唐门的规矩，上一代宗主临死之前都会将控制唐门弟子的毒蛊传给下一任宗主，从来没有例外。”唐千雪这句话倒是让楚梦溪微微点了点头，对方解散唐门，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杀了唐千秋，自然不可能得到对方的传承，如此一来，那些千字辈的弟子一旦全部毒发，则整个唐门最中坚的力量必会全军覆没。光靠她一人和眼前的这些底层弟子，根本无法将唐门完整的传承下去，反而随时可能遭到敌人的攻击。只有直接解散，才能够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 “想法不错。”欧阳岚想了想之后，朝着唐千雪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女人确实决绝无比，而且是一旦出手，连自己的后路都不会留下。就一如她刚刚说的，要跟着楚梦溪，此举固然随时可能会反噬对方，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将自己的生死直接交到了楚梦溪手上。如果要对她有杀心，那么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机必会随时葬送。 “好了，跟我回京城吧，把后面的事了了。”楚梦溪看了看唐千雪之后，转而道：“唐门弟子广布川中各地，你自己处置吧，我不过问。只要他们推出大军和地方府衙，或者他自己证明无意参与朝堂争斗，可以免除一死。” 这些事楚梦溪交代完之后就没去再管，而是全部扔给了唐千雪自己，甚至于连随后大军厮杀结束之后，常衡过来请示，让她移居剑阁都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在这唐门总舵住了下来。 “既然唐门解散，这里也不能留了。”欧阳岚连续三天带人将唐门的底蕴库藏近乎于全都给搬了个干净之后看了看周围的阵法直摇头道：“这些阵法要想毁掉，难度太大了。” “那就封闭起来，在周围竖牌警示，警告周边百姓莫要误入其中。”楚梦溪看了看对方点头道：“确实不能再留了，否则的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这里只怕会变成一个比唐门更可怕的存在。” 唐门好歹还有自己镇压，毒圣一脉能够稳住四大宗门。但若是换了其他势力，那么很有可能真的会脱离她的掌控，这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这唐门总舵历经数代人经营，是什么都有，即便是欧阳岚竭尽所能，甚至于动员那些愿意跟随唐千雪的唐门弟子帮助，都只能将一些典藏书籍搬走，大量的阵法和毒虫毒草只能放在原地，以阵法控制，而无法根除。这些，随时都可能被其他人利用。 “点火吧！”带着所有人做好准备之后，看着这眼前的无数建筑，唐千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却在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扔出了火把，转而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山下而去。 第五百二十章 血蛹之身 “姑娘，汉中传来消息，有人暗中阻挠宁王行程，现在他被困在了建威城，暂时难以入川。”常衡匆匆而来，送来的消息让楚梦溪瞬间皱眉。 “姑娘放心，暂时没有人突破封锁，只是将他困在了附近的山区。”常衡急忙道：“我已经让宋南云带护卫队迅速北上接应，尽快让他赶过来。” “军务你自己安排吧，要尽快把他接过来，调整整个川中的军政大事，防止出现意外。”墨南宸没有生命威胁，楚梦溪也稍稍放心，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干脆我过去一趟吧，万一那边有唐门弟子埋伏，护卫队也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欧阳岚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让他窝在这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剑阁城，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唐门没有策划这一次拦截。”唐千雪就站在楚梦溪身后，仿佛一个影子一般，见到欧阳岚目光扫向自己，直接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唐门外出弟子，除了原本的职责外，其余，全部集中在京城，协助你们那位燕王殿下。” “你这个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吭一声？”欧阳岚对于唐千雪一直感觉怪异无比，此时听到对方忽然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吗？” “白驼山少主还怕这些？”唐千雪确实没有被控制神志，只是迷魂散起到了一种诡异的效果，让她不论是神志还是表情，都显得非常僵硬，似乎每说一句话都缓慢无比，同时也根本没有什么表情，宛如一个活死人一样。 “懒得理你了。”欧阳岚撇了撇嘴，不过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继续盯着唐千雪道：“你这个血蛹之身是个什么东西？唐千秋那个老不死的，连活两代人，不会就是用这个来续命的吧？” “血蛹之身，就是体内血液可以结成血蛹，用于破解化蝶，重新一世。”唐千雪见到楚梦溪也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顿时缓缓开口道：“毒功大成之后，可以炼制血蛹丹，以人炼药，强行扭转肉身朽败，若是以我的血日常服用，还可以延缓精神衰老，从而确保肉身精神长盛不衰。” 她解释的很简单，但是对于欧阳岚和楚梦溪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一句话就已经让他们了解其中奥秘了。欧阳岚更是连连点头道：“怪不得唐千秋熬死了一代毒圣之后，差点连我叔父都熬死了。我叔父为了突破常年闭死关，连我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这个唐千秋比我叔父的年龄还大一大截，居然能活奔乱跳的在外面蹦跶这么久，原来是靠这个存活。如果说血蛹之身能一直有，那岂不是他真的要长生不老了？” “长生不老，只怕未必，但是靠着血蛹丹苟延残喘，却不是问题。”唐千雪不太想说这个问题，但是楚梦溪没有开口，她也只能继续道：“但是要想实现肉身和精神同时延续，就必须要同时有两个血蛹之身的人在身边，一个以身炼丹，一个则日常提供毒血。”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我母亲便是在我年幼之时，被唐千秋炼成了丹药，成为他活命的药引。而我虽然贵为唐门少宗主，但是他想要血蛹之身代代相传，就早早的让我嫁人，不断生育子嗣，从而多增加拥有血蛹之身的几率。” “这三十年来，我生了七个孩子。”唐千雪眼睛开始变红，声音也变得低沉到了极限，一字一顿道：“但是却没有一个孩子拥有血蛹之身，他已经等不及了，如果你们不来，或许不久的将来，我就要改嫁他人，或者从西川各地再度寻觅其他拥有血蛹之身的女子。只要能长生，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幸亏你没生出血蛹之身的后嗣，否则的话，那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孩子送给自己的父亲炼丹？”欧阳岚砸了咂嘴，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震惊，唐千秋的这种法子太过残忍了，而且，还是用了自己的血脉。 “没有什么幸亏，我的那七个孩子，都因为没有血蛹之身，被他杀害了。”唐千雪摇了摇头，这一瞬间的她显得格外的凄凉，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在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依旧是身形颤抖，连迷魂散都无法平复她的心情。 “所以，到了最后，我以血蛹之身，将他给肢解了。”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唐千雪似乎也就恢复了平静，声音波澜不惊道：“他能活下去，是牺牲了我母亲的性命，如今我取走他的性命，那也是一报还一报。” “来来来，你放点毒血我来看看，这个什么血蛹之身到底能有什么作用。”欧阳岚一脸欠揍的看着唐千雪，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你想给你叔父续命吗？”唐千雪看了对方一眼，带着一丝狐疑，但是却依言手掌一挥，流出一丝血液进入一个玉瓶，递给了对方道：“唐千秋没有告诉任何人其中的奥秘，你也不会知道的。” “谁要学这种法子？”欧阳岚摆了摆手，转而摇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理，这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只是好奇，你这血液看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会有这种逆天的功效？” “血液自带漩涡，吞噬生机，这算不算奥秘？”唐千雪见到欧阳岚将自己的血液滴到了楚梦溪的情毒花上，顿时也走了过来，似乎对于情毒花有一种奇怪的感应，以至于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也搭在了上面，缓缓道：“情毒花可能检查不出来血蛹，但是你可以看看。” 她伸手一招，那原本进入情毒花花瓣上迸发出一缕黑色光华的血液忽然诡异之极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漩涡，那一瞬间，三人同时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似乎周围的气息也随之而变。甚至于这一瞬间，欧阳岚明显的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气息在悄然之间往外奔涌，虽然极其细微，但是对于他这种毒功大成，体内气息可以自行封锁的人来说，这一丝变化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得到。 而同一瞬间，楚梦溪也出现了一丝变化，只不过她和欧阳岚不同的是，体内气息尚未往外，情毒花上就自己迸发出一道璀璨的光华，开始自行抵御住了这漩涡的侵袭，同时一股强烈的震动之下，蝶影自主出现，开始迅速围绕着这个漩涡上下翻飞。 “咦”蝶影出现之后，唐千雪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身体也随之不断颤抖起来，继而显得摇摇欲坠，似乎这蝶影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 “这蝶影确实成了迷魂散的关键，而不是天残树的树叶。”欧阳岚挥手将情毒花上的血液吸走之后，让楚梦溪熄灭了蝶影，转而看了看唐千雪后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普通的迷魂散即便是改变了药方，也不可能起到这么大的功效，而唐千雪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归根结底，还在于这蝶影的作用。 “确实如此。”楚梦溪看着缓缓平复，转而看着自己手头上的情毒花还带着一丝惊容的唐千雪，微微点了点头，自己误打误撞，算是炼成了一种奇异的丹药，但是具体还有什么作用，只怕还需要不断研究。 “你刚刚什么感觉？”欧阳岚直接朝着唐千雪开口，这血蛹之身在他看来，形同鸡肋，而且也不值得他去钻研，但是迷魂散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五内俱焚，心神离体，随时可能被人控制。”唐千雪看了看楚梦溪，带着一丝惊恐道：“这蝶影是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 “人蛊！”欧阳岚点了点头道：“你们唐人自己的蛊虫，你还记得之前京城人蛊肆虐的时候，有你们唐门插手的痕迹吗？” 这是一个让楚梦溪都想搞清楚的问题，但是唐千秋死的时候她没机会开口，此时也只能去问唐千雪这个少宗主了。 “人蛊蛊虫确实为我唐门所有，但是京城的人蛊不是我们放的。”唐千雪想了想之后摇头道：“但是人蛊蛊虫曾经遗失过一部分，具体是谁流传出去的，我也不知，但是想来也都是千字辈的长老，其他人接触不到这样的机密。” “千字辈的长老，现在还活着的没几个了吧？”欧阳岚捏着下巴，语带沉吟道：“人蛊蛊虫你们现在还有吗？” “人蛊蛊虫危害太大，而且很容易伤害自己，所以唐门后续没有继续研究。”唐千雪摇了摇头道：“最后的蛊虫在唐千秋从魔云台回来之后也毁了，当时是害怕毒圣上门找他的麻烦。但是据我所知，唐千木应该知道内情，因为他在宗门之内就是分管蛊虫的长老。即便是唐千秋要动用蛊虫，也需要他参与。” “那我知道是谁了，这个家伙现在就在京城。”欧阳岚点了点头，跟着脸色一变转而道：“这么说起来的话，此人必须想办法尽快除掉，否则的话他跟在墨北欢身边，那就是一个移动的蛊虫，可以随时对任何人下蛊，防不胜防。” 此前在潜入燕王府的时候，欧阳岚还没有注意，只是觉得唐门的这两位千字辈长老功夫并不好，对于他和常衡的潜伏没有一点察觉。现在看来，对方的身手或许不高，但是光凭分管蛊虫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了。 “那你们还在这里继续停留吗？”唐千雪看了看楚梦溪，只说了一句话，却是一个让两人同时感到了一丝紧迫。 第五百二十一章 陷阱 “你打算走那条路回去？”剑阁城外，欧阳岚看着楚梦溪摇头道：“我建议你走水路，从荆州北上，现如今宁王在汉中被围，说明他们的注意力也全都在那里，从水路南下，带上她，足以保你一路无虞，而且还能快速返回京城。” “水路南下，迁延日久，未必有陆路快。”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指了指北方道：“墨北欢的心思缜密，不可能就只有这一道关隘在阻拦墨南宸，我有一种预感，前方必然是一路陷阱，不论是我们南下还是北上，其结果都一样。” “那好吧，我们一起北上，接到宁王之后再分别。”欧阳岚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们其实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步，不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需要分开行动。而这对于墨北欢来说很显然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众人分开，力量分散，那么他就有办法，集合力量消灭其中一股。 而且这不在京城，即便是楚梦溪和墨南宸出了意外，他完全也可以一推二五六，从而避开皇帝的追查，从而获得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这也是楚梦溪最终打算直接北上，先去和墨南宸汇合的原因，对方是摆在明面上的，只怕早就被墨北欢盯住了行踪，如果真要对他下手，那其实比针对楚梦溪还要有用。一旦墨南宸出现了意外，那么整个大晋朝堂之上，墨北欢就彻底失去了对手。 这一次，常衡为了确保楚梦溪的安全，直接调动了两千人的精锐战队，远远的吊在了楚梦溪等人的身后。如果不是他此刻身负重任，要稳定西川地方，随时准备镇压可能出现的乱局，以常衡的性子，肯定会扔下一切，跟在楚梦溪身边。 这一回，有了大军随行，欧阳岚也放心不少，开始提前一步，走在了最前方。他的速度快，而且几乎没几个人能对他产生威胁，单独行动，才有可能避开前方可能出现的陷进。 欧阳岚的速度极快，连续急行一天一夜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冲进了秦巴山地。只不过他刚一进去，就快速发现了不对，这里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而且凝而不散，虽然极其微弱，但是到了他这个境界，却能够感应出来。 “哼，这点手段只怕还不够看！”黑夜中，欧阳岚犹如一只大鹞子一样从昏暗的雪光之中一闪而过，但是所到之处，却不断洒下一丝丝奇怪的烟雾，这种东西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却隐隐然的有一丝奇怪的味道随风飘散。 而他自己，从一开始打算正面突入，随即选择了从旁绕路，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群山峻岭，然后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 北风呼啸，山区的夜晚显得寂寥无比，根本无人在这个时候出没各地，所以也没人知道这里有杀气潜伏。 但是欧阳岚遇到的埋伏还远不止于此，这个秦巴山脉纵横数百里之遥，他足足碰到了十几次这样的状况，有两次还直接看到了潜伏的杀手踪迹，但是却没有去破坏对方的想法，反而一再绕路，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只不过此前的那种奇怪的烟雾却一刻不停的被扔了出去。 “总算是走出山地了，建威在西北方向。”欧阳岚昼夜不停的赶路，远远的将楚梦溪给甩在了身后，在走出秦巴山地之后，开始转道直奔建威而去。但是进入汉中地界之后，他却没有办法借助群山掩护，轻而易举的躲开前方的埋伏。而且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明明唐千雪已经说过，唐门此前未曾策划这一次拦截，但是他依然感受到了前方有人身怀毒功，而且是唐门的气息。 “躲不开，那就只有打过去了。”对方布置的埋伏地点非常刁钻，根本不给欧阳岚绕道的机会，将必经之地全都囊括在伏击范围之内，逼得欧阳岚只能选择硬闯。 他的身形一下子快到了极致之后，整个人在空中划过无数的残影，瞬息之间就冲进了对方的包围圈，而且选择先下手为强，人在空中，浑身光华不断，一道道绿光弥漫之后，万千银针犹如雨点一般落下，直接对准了那积雪覆盖，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地面呼啸而去。 “砰砰砰！”绿光和此前截然不同，带着强大的力量砸落地面之后，瞬间让下面的积雪炸开，露出了里面藏匿的一道道身影。 而趁着这些人躲避爆炸的时候，银针如雨，迅速将这些人给钉在地面各处，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这种强大的攻击逼得潜伏在其他地方的人手全都亮出了身形，这一下足足有三十多人将欧阳岚给围在了中间。其中此前欧阳岚感应到的那几名唐门弟子更是腾空而起，试图从空中拦住他，将其逼到自己的包围圈之中。 “唐门都灰飞烟灭了，你们这几个丧家之犬居然还敢对我动手？”这几人没有一个认识欧阳岚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但是出手却毫不迟疑，不论是暗器还是毒雾，瞬间全都朝着欧阳岚招呼了过来。 只不过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欧阳岚却诡异之极的出现在了其中一人的身后，跟着手起一掌，直接一击之下，就将对方的脑袋拍成了崩裂的西瓜。 这一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刚刚欧阳岚出手还用的是毒功和暗器，这一次近身搏杀，他却只一击就迅速击杀一人，实力直接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但是欧阳岚却很显然不愿意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对方能够沿途设伏，是很显然知道了大军出击，无法救援唐门总舵，从而退而求其次，选择拦住墨南宸，然后沿途设伏，就是要逐个绞杀他们。 所以此刻破敌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快，抢在这些人的反应之前，将墨南宸救出来，如此反客为主，才能将这些人全部击杀。 他一动念之间，身形就已经急速流窜，犹如一道青烟一样从众人眼前呼啸而过，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冲出了包围圈，而且随后一甩袖子，再度一阵银针急速袭来，放倒了足足十几人之多。 情况紧急，欧阳岚出手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情，但凡被银针刺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伤痕，细小的银针飞速钻入人体之内，犹如一道灵蛇一般沿着血肉而行，直奔心脏而去。但凡中招，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甚至于临死之前还会受尽折磨。 不过这对于欧阳岚来说，却只是刚刚开始，在接下来他连续换了三条道路，却依旧无法躲开对方的埋伏，而且越靠近建威城，遇到的对手人数也越来越多，最近的一次，甚至于足足有两百多人伏击他一个。 “这帮该死的东西，这么多人居然也分散使用，要是我的话，直接拉过去对付宁王，不比什么都强吗？”一百多人的伏击圈，他独自一个闯了过来，废了巨大的力气，所以往昔的模样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痕迹，反倒是一身狼狈，而且衣袍之上粘了无数的血污，逼得他都开始忍不住爆粗口。 “线报里说的就是建威城南的那座高山了。”欧阳岚好不容易放慢了脚步，看着远处的建威城判断了方向之后忍不住直摇头，此前能够有人出来送信，那还真是对方故意放水，否则的话，他都怀疑送信的是对方派来的。这一路上连他这样的身手都难以应付，更何况常琳军那名普通的士兵了？ “这情况不对啊，这里感觉这么诡异啊。”欧阳岚拎着紫金葫芦一路往前，结果在来到山脚下之后却猛然间停了下来，转而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脸色微微一变后身形急速闪到了一边。 “轰！”几乎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原本他站立的地方陡然间出现了一声强烈的爆炸，土石纷飞之中，一颗巨石猛然间从地下冲了出来，犹如一颗流星一般反冲上天空，紧接着以雷霆万钧之势头直奔他而去。 “我去，巨石阵啊，你们这帮家伙怎么什么都会？”欧阳岚飞速闪避，躲开了这一颗巨石的轰击后，脸色大变，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飞速掠出，而他刚刚落下的位置，再度出现爆炸声，巨石腾空而起。 如此一来犹如破开了一个连环套，一颗颗巨石落地之后，迅速弹起更多的巨石，一时之间，欧阳岚在空中左至右咄，却始终无法脱离巨石的压制，反而被逼的只能朝着山峰而去。 “轰轰轰”这种巨石阵连欧阳岚这样的高手都能逼得步步后退，其威力可想而知，而且在他退到半山腰的时候，巨石也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密集，似乎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原来不是巨石阵，而是利用机关阵法推动巨石啊。”不过此时到了山半腰的他倒是能够俯瞰整个大阵的情形，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之后就摇了摇头。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利用别的阵法模拟巨石阵，从而让一开始没看清楚形势的他不得不退到对方设置的陷进之中。 “看我怎么破了你这乌龟壳。”欧阳岚难得吃亏，此刻看清楚了端倪之后，更是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冲下去先破了这个阵法再说。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踏足，上面就传来了一声长啸，不仅仅让他一下子收住了脚步，更是在随后以离弦之箭的势头直奔山顶，浑然顾不得下面的巨石阵中，出现了一道道身影。 第五百二十二章 真真假假 “我去，你还真被困在这啦？”欧阳岚看着峰顶一圈人围在中间的墨南宸，急切里纵身一跃，直接强行穿过包围圈，一下子落到了墨南宸身边。 “这不是在等你吗？”墨南宸头也不回，一刀将身前一个黑色劲装的汉子逼退之后，连退几步，喘着粗气摇头道：“你再不来，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的手下呢？”欧阳岚为他挡住了一招之后有些奇怪，墨南宸出发之前是精心挑选了护卫，按照眼前这些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他困在这里。而自己一路走来，只有那巨石阵才够麻烦，但是对方此前上来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而全军覆没。 “都被打散了，这不是在等你吗？”墨南宸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回头一刀差点砍在了欧阳岚的肩膀上，身形一个趔趄之后，差点站立不稳。 这一下惹得欧阳岚一声怪叫，将其给拉到了自己身边之后摇头道：“你打了多长时间了？累成这样？我记得你以前的耐力不是比我还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墨南宸猛然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跟着回刀一旋，刀锋迅速架到了了他的脖子上，同时声音也迅速骤变道：“别动！” “你不是墨南宸？”欧阳岚的身形迅速僵在了原地，勉力回过脖子看着对方直摇头道：“你到底是谁？” “都事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管我是谁？”这个时候这个墨南宸的声音和刚刚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尖锐冷笑道：“你不是号称机敏百变吗？猜一猜啊，你要是猜得出来，我就赏你一个全尸。” “都什么时候了，跟他废什么话？”这个时候，这一圈人也停了手，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欧阳岚给强行捆成了一个大粽子，其中一人直接打断了这个假墨南宸的话道：“赶紧布置一下，后面还有那个凌阳郡主，我怕山下的陷进困不住她。” “那我就再假扮一次宁王就是。”假墨南宸此时已经掀开了头套，只是个个子体型和墨南宸相似的中年人，但是声音却一点也不像，听起来刺耳异常，仿佛金铁交鸣声一样。 “你们是墨北欢的人。”此时欧阳岚忽然插嘴道：“这里是你们布置的圈套，就是想引我们上钩？好卑鄙的手段！” “哼，那也是跟着凌阳郡主学的。”假墨南宸冷笑道：“就许你们在京城里金蝉脱壳，还不许我们在这里请君入瓮啊？看起来，你这个欧阳少主的脑子也不够聪明，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跟他废话做什么？”刚刚开口的那个人似乎对于假墨南宸的唠叨有些不耐烦，转而直接拎着欧阳岚扔给对方道：“赶紧的带他去一边，把宁王引过来之后，立即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刚刚不是有消息说，他还没来吗？”假墨南宸嘀咕了一句，但是却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了，走到一边躲了起来。 “宁王现在在哪？”欧阳岚忍不住大叫，但是随即却被强行堵住了嘴巴，只有那“呜呜”声不断传出，从山顶直接传到了山腰。 而此时，外面的巨石阵似乎再度传来了动静，一颗颗巨石被抛入空中之后迅速砸落地面，发出了一阵接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显示着有人再度冲了进来。 “呜呜！”此时欧阳岚被直接挂在了一颗巨石上面，看着下面墨南宸的身影露了出来，急忙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急切里不断挣扎，似乎想摆脱束缚，提醒对方不要踏入这个陷阱。 但是他的举动只持续了瞬息功夫就被打断，上来一个人直接一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让他白眼一翻直接倒在了一边。 而此时，从另外一边则迅速走过来一个跟他身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欧阳岚，而且如果此时他还有意识的话，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不光他有人在冒充，而且身边还有个楚梦溪，打扮的惟妙惟肖，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两人一亮相，无疑让下面墨南宸的突进速度变得更快了，而且一声长啸之后，身形在空中急速闪烁，和欧阳岚几乎一模一样的破阵手法，在巨石满天飞的大阵之中不断跳跃前进，紧紧片刻之间就冲到了山脚下。 这一次，这帮人表演的不是围攻假欧阳岚和假楚梦溪了，反倒是全体站在对方身边，甚至于有人直接大声呼唤，招呼墨南宸赶紧上前汇合。 假楚梦溪就站在山顶，从山脚处墨南宸的角度去看，正好能看得清身形，这刺激的他再度加快了脚步，而且这一次从山脚开始，根本没人阻拦，所以他近乎于一溜烟的直接冲到了假楚梦溪跟前。 “梦溪，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我送信出去没几天时间啊？”墨南宸此时也带着一丝疑惑，他确实给楚梦溪送去了急信，但是从出发开始到刚刚他在建威城内收到求援信，才不到五天时间，这估计信使都还没过秦巴山地呢，怎么一转眼楚梦溪就到了建威城外，而且反过来找他求援？ “我在半路碰到了信使，但是却说你被困，所以就着急赶过来了，结果没想到这是个陷阱，周围有巨石阵阻拦。”假楚梦溪在努力模仿正主的那种口气，但是却不敢说太多，毕竟墨南宸可以说是最了解楚梦溪习性的人了，在他面前稍有不慎就可能露出破绽。 不过好在此时墨南宸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一听到山下的陷进之后，急忙道：“我已经调动建威城内兵马随后驰援，到时候以大军突击，一力降十会，足以破阵这鬼阵法。” “不行！”这句话让假楚梦溪脸色一变，急忙拦住对方道：“这巨石阵诡异莫测，不是靠人多就能解决问题，贸然行动，很可能会造成将士伤亡。” “会有伤亡吗？”墨南宸皱了皱眉，指着山下摇头道：“刚刚我入阵，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大军杀入，只要动作快，足以接应我们下山。而且此阵不大，只要人多，它就无法运转，所以不必担心。” 墨南宸用的是最简单的破阵办法，理论上说每一个阵法在大军冲击跟前都不可能长久支撑，更何况他有这个自信，在他的指挥下，能很快的突进来。 “不行！”墨南宸的话让假楚梦溪一怔之后，直接摇头否决，而且情急之下，声音也开始变了，失去了刚开始的那种清冷，反而变得有些妩媚。 “为何？”墨南宸有些不解，他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但是对于假楚梦溪的这个决定却想不明白，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伤亡，所以顿时直接摇头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有足够的把握，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墨南宸这已经是妥协出来的办法了，但是却遭到了楚梦溪的再度否决，但是后者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墨南宸。要知道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墨南宸已经是很难得去征求别人的意见了。如果不是楚梦溪，只怕他早就直接冲出去带兵反冲了。 “梦溪你怎么啦？是在西川对付唐门的人受伤了？”这个时候墨南宸也有些疑惑了，转而看着假楚梦溪摇了摇头道：“你以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别说只是破阵之时有些伤亡，即便是真的有变故，也不会有什么犹疑。” “她是被唐千秋的毒药伤了心神，所以精神不济。”这个时候假欧阳岚急急忙忙开口笑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说西川那边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不妨——” “不妨再等等，等到巡防营的大军赶过来是吗？”他的话还未说完，背后再度传出一个欧阳岚的声音。这一回是真的了，不过谁也不知道欧阳岚是怎么挣脱束缚，而且还从昏迷中醒过来的。 只是他一出现，却让墨南宸瞬间连退几步，转而看着两个欧阳岚，脸色大变道：“你们中了邪了？怎么有两个你？” “这话我也想知道答案。”欧阳岚看着冒充自己，此时脸色大变的冒牌货直摇头道：“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让我动手？我可告诉你啊，你要等毒圣妹妹一同过来，然后一招鲜吃遍天的把戏可能玩不下去了。所以有什么后招，趁着她不在，赶紧使出来吧。真等到她来了，可你们这些人只怕全都要死在这不可了。”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来冒充本少主？”假欧阳岚此时声音微微带着颤抖，但是却随即硬着口气道：“还敢跑到本尊面前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宁王殿下，你别听这个假冒的胡说八道。”假欧阳岚急急忙忙开口，但是就这一个称呼却让墨南宸闪电般直接跳到了一边，转而盯着对方声色俱厉道：“你是谁，冒充欧阳岚和梦溪，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假冒的就是假冒的，现在看看，自己不打自招，露馅了吧？”欧阳岚是乐得哈哈大笑，转而指着墨南宸直摇头道：“告诉你啊，我可从来没称呼过他宁王殿下，你这从哪学来的？学了半天，怎么连这句都忘了呢？” “他们是谁？”墨南宸转而走到欧阳岚跟前，眉头紧皱道：“在这里摆下这个陷阱，难不成是要钓梦溪的？” “得了，你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欧阳岚盯着两人摇了摇头道：“我猜你在等毒圣妹妹，不过很可惜啊，她现在只怕正在领兵攻打你的大阵呢。不信的话，你自己看看东南方向，是不是阵法开始紊乱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兄弟相残 “阵法紊乱那也不一定是大姑娘来了吧？”声音一起，让欧阳岚眼神猛然间一凝，随即看着那么冒充自己的人背后走出来的墨北欢，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墨北欢，你怎么在这？”墨南宸看着对方厉喝道：“无有圣命，你敢私自出京，而且还在这里伏击我，你想干什么？” “这是要将你和毒圣妹妹一网打尽啊。”欧阳岚摇了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北欢，声音冷冽道：“倒是好大的盘算，燕王不怕自己玩砸了，把自己葬送在这建威城外吗？” “欧阳少主少在这里咋呼，本王要是没有把握，会如此冒险现身吗？”墨北欢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笑道：“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啊，居然这么快识破了我的计策，不愧是白驼山少主，眼光很好。” “倒是王兄你——”墨北欢看着墨南宸直摇头道：“倘若不是找不到冒充大姑娘的人，我想你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吧？不过也没关系，你已经入阵，那就别想着再出去了。” “哼，你想多了。”墨北欢的话让墨南宸一阵冷哼，指着建威城方向冷笑道：“建威城内的兵马已经调动，你这个区区的阵法挡不住大军突袭，就你们这点人也想拦住我？” “建威城的兵马只怕是到不了这里了。”墨北欢笑嘻嘻的盯着墨南宸，转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王兄不妨猜一猜，看看我用了什么法子，把你的兵马给调了出去？” “那还能有什么？”欧阳岚撇了撇嘴道：“再找个人冒充宁王，这又不是什么新鲜法子，一招鲜吃遍天而已，这一次我没说错词吧？” “是没说错。”墨北欢点了点头，看着欧阳岚那始终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微微有些奇怪道：“欧阳少主当真觉得自己身手高强，可以突出去不成？我知道你精通阵法，但是人力有时而尽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这里可不仅仅是有我手下的高手，还有唐千木率领的唐门弟子助阵，配合困阵，足以将你困在这里。” “又来一个困阵？”欧阳岚这一次倒是脸色变了变，但是随即笑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困阵，以为这一次还能困住我不成？” “困阵困阵，那自然每一次都不一样。”墨北欢也不生气，甚至于显得气定神闲道：“本王就算是不出手，你也出不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我有的是时间看看你的阵法造诣。” “那你估计是看不上了，我才不傻呢。”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拍着墨南宸的肩膀笑道：“怎么样？跟我一起上，先把燕王给抓起来，然后拿他的脑袋去闯困阵，有没有信心？” “都到这个时候了，有没有信心管什么用？先动手再说！”墨南宸看着墨北欢冷笑道：“你倒是好本事，今天我这个兄长就来看看，你到底手底下有几分本事！” 墨南宸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性子，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跃而起之后直奔墨北欢而去，而且一瞬间手中长刀爆发出惊人的呼啸声，朝着对方搂头劈下。 “哎，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欧阳岚怪叫出声，但是自己出手却丝毫不慢，而且在墨南宸直奔墨北欢而去之后，自己反过来主动朝着其他人进攻，一下子拦住了所有人。 两人同时出手，但是方式却完全不一样。墨南宸是大开大合，走的是正面强势镇压的路子，而欧阳岚却身形犹如鬼魅一样，在人群之中不断穿梭，根本不和众人有正面接触。 “王兄，你放弃吧！”墨南宸的致命一击震得墨北欢连退几步，脸色一阵惨白，正面动手过招，墨南宸的力道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够硬扛得住，但是墨北欢此刻却并没有在意，反而朝着墨南宸摇头道：“我有足够的人手耗死你，你对付不了我的。” “你少来。”墨南宸紧追不放，也不在意对方瞬间召唤其他几人参战，反而恶狠狠道：“今天便是拼死，我也要宰了你这个孽障。我墨氏怎么会出了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 “皇族争雄，你以为和你想的一样天真？”墨南宸的心思墨北欢清楚，所以对于对方的话嗤之以鼻道：“那一朝那一代上位者不是踏着鲜血和尸骸上去的？你若是今天束手就擒，放弃大姑娘，我还可以让你安度晚年，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还好意思提梦溪？”墨南宸瞬间大怒，长刀一挥，逼退其他人之后怒喝道：“你害死楚家上下满门，梦溪恨不得生啖你肉，你以为自己的阴谋诡计梦溪看不穿吗？” “看得穿那又如何？”墨北欢冷笑道：“告诉过你了，这是朝堂争斗，你死我活那是常事，只有你才这么天真。楚梦溪即便是看穿了，那又能奈我何？楚家还有她和楚梦渺，要想活下去，那就要听我的。” “我杀了你！”墨南宸血贯瞳仁，手中长刀力劈而下，迸发出一连串的火光，身形跟着强行穿过前方两人的兵器阻拦，一下子冲到了墨北欢跟前，左手犹如鹰爪一般直奔对方的肩膀而去。 “当！”长刀被旁边的人给挡住了，墨南宸的力道需要这两人同时出手才能硬接，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左手进攻，只能靠墨北欢自己了。这急切里，他只能连续后退，根本不敢选择硬碰硬。 “砰！”墨南宸没有抓住墨北欢的肩膀，但是却顺手撕下了对方的一片衣袖，跟着一个跨步，直接到了墨北欢跟前。 但是也就在这一瞬间，墨南宸横刀准备击杀已经退无可退的墨北欢的时候，空中闪过一阵急促的“嗤嗤”声，无数的银针从墨北欢跟前飞了起来。 “王兄，你上当了！”墨北欢的手臂上，赫然有一个圆筒，此时闪电般喷吐出无数的银针，唐门的暗器，装在了他的身上，也一下子让墨南宸陷入了绝境。 “我去，你还真敢下杀手啊！”欧阳岚那边原本根本没有压力，他身具毒功，即便是这些人当中有唐门弟子充斥其中，也根本无法对他形成威胁。但是这一瞬间，当他看到墨南宸的身形倒飞而起之后，却大吃一惊，急急忙忙一个飞身上去，将对方接住之后，却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此时的墨南宸，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全都是银针，不断有黑色的血液流出，一股极为难闻的恶臭味随之充斥出来，这是明显中了剧毒。 “欧阳岚，束手就擒吧，你一个人挡不住我们。”欧阳岚脚下一闪，避开了其他人的围攻，但是脚下却已经是山坡，下面也有人开始往上冲，将他围在了中间。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墨北欢的这些人手根本挡不住他，但是此时墨南宸生死未知，他根本分不出其他的精神来应对其他人的进攻，情势一下子逆转，他也变得危险万分。 “我知道你功夫高，我们困不住你。”墨北欢缓缓上前，示意其他人暂时不要动手，转而看着欧阳岚摇头道：“但是如今王兄中毒，失去了一战之力，你一个人，还要带着他这个累赘，确定能够突的出去吗？” “你想说什么？”欧阳岚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燕王殿下不会还想着劝降我吧？那估计不太可能了，我欧阳岚虽然比不得你们是皇室贵胄，但是好歹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为什么不可能？”墨北欢盯着对方摇头道：“我知道你选择帮王兄是因为什么，欧阳家族在西北的日子不好过，你想借助王兄的地位和权力，设法策动我大晋兵出西域，好收复西北边陲是吗？” “是，那又怎样？”欧阳岚看着对方冷笑道：“我是汉家后裔，又如何能够看着故土沉沦而无动于衷？我白驼山三代人之夙愿，就是接引我汉家王朝重归安西，收复故土，扫荡蛮夷。如今我有了机会，又岂能因为自己的安危而弃祖宗基业而不顾？” 他此时神色凛然，根本没有以前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庄严和肃穆，盯着墨北欢冷笑道：“所以，慢说我看不上你的为人，便是我自己胆怯，也不敢堕了我白驼山的志气。” “你怎么知道，这大晋朝堂之上就只有王兄愿意领兵西出阳关呢？”墨北欢看着对方，似乎也在盘算着什么，但是一瞬间的迟疑之后迅速改口道：“若是我得了这天下，自然也不会忘记西北故土。只要你肯助我，难不成我还能比王兄差吗？” “你有没有心，我还真不知道。”欧阳岚摇头笑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你好像是比宁王差不少。你这个人看似随机应变，不拘一格，但是做事却没有底线，为了自己，你可以牺牲一切。焉知今日我帮了你，他日你不会对我出手？更何况，收复安西，靠的是兵戈铁马，不是阴谋诡计。即便是你登上了皇位，你也不可能去为了西北，而放弃安逸的中原繁华。所以，很抱歉，我不会帮你。” “那好吧，既然话已至此，说其他的也没有意思了。”墨北欢被这一句话说的脸色变得彻底阴沉了下来，转而看着对方足足半晌之后摇头道：“本王敬你是个人才，所以才愿意劝降，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也不必多费口舌。你选择王兄那边，那就做好让白驼山换一位主人吧，我倒要看看，你那位叔父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敢来找本王报复。” “不用我叔父出手，你也杀不了我。”欧阳岚哈哈一笑，转而指了指东南方向摇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是你自己太过自信了，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那边是不是出现变故了？” 墨北欢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东南，那里，不知何时间，已经烟尘四起，而且巨石阵似乎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停滞，并没有此前那样巨石横空，雷霆万钧的势头。 “现在，燕王殿下，你是不是也要重新考虑考虑呢？”欧阳岚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摇头道：“机关算尽，却终究是棋差一招啊，困阵虽然厉害，但是架不住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快速破解。” 第五百二十四章 雪狼识途 欧阳岚此时站在山坡边缘，也没在乎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反而朝着墨北欢笑道：“燕王殿下，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你应该还记得一个词，叫做老马识途吧？哈哈，实话不瞒你，我在南郡那边被困在困阵之中，你知道我干了件什么事吗？” 墨北欢此时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无比，闻言几乎是本能的将目光转向对方道：“你干了什么？告诉你，南郡的困阵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唐门所传困阵，千变万化，便是他们自己被困在阵中，有解阵之法，也难以——” “要什么解阵之法？”欧阳岚直接摇头否决道：“难道你没觉得有一种动物，比起老马要更厉害吗？比如说雪狼。哈哈，我说的就是雪狼，你觉得如果它入阵了，会不会比人更容易破除这个什么困阵，找到一条最正确的路呢？” “你！”一听到“雪狼”两个字，墨北欢的脸彻底变了，转而盯着对方有些气急败坏道：“便是有那几头畜生又如何？你在南郡靠的是蛮力破阵，它有怎么可能——” “哈哈，那自然是唐门总舵被破了呗。”欧阳岚撇了撇嘴道：“你以前吃过的亏还没吃够啊，永远不要去小瞧毒圣妹妹，她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天赋，却学习任何东西。更何况，就允许唐门弟子投靠你，不允许别人投靠她吗？好歹人家是玲珑郡主，还是宁王妃。” “哼，那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能学得会困阵之道，又怎么靠着几头雪狼就敢破阵！”墨北欢冷哼了一声之后，目光转向欧阳岚冷笑道：“即便是她如今过来了，那又如何，这一路上我可是——” “你埋伏的那些人提前都被我给泄露了行踪，没用的。”欧阳岚随手甩出一个玉瓶，里面传出来的正是自己此前撒下的药粉，转而笑道：“我这可是曼陀罗兰加洛斯，散发出来的味道经久不散，靠雪狼的鼻子，你觉得闻不出来吗？这一路上我敢保证，你的那些人手根本就拿她没办法，八成还被反手给灭的干干净净。” “那我先灭了你！”这一下算是让墨北欢彻底忍不住了，欧阳岚的这一席话彻底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一旦楚梦溪真的抵达阵前，那么雪狼助阵，他这一次算是功败垂成，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的战果，反而彻底和墨南宸撕破了脸。而自己刚刚还对墨南宸出手下毒，那么一旦回到京城，他只怕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去。 “呵呵，那你来啊！”欧阳岚猛然间一拍墨南宸的肩膀，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震荡而出，那原本钉在对方身体上的无数银针被强大的力量震得急速飞出，朝着眼前所有人急速奔袭。 这一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原本围着他的那些人瞬间被银针冲的七零八落，全都是狼狈不堪的四散躲避，连带着墨北欢自己都连连后退。这银针就是他发射出去的，又岂会不知道它的威力，真要是被一针给扎中，只怕他也要步入墨南宸的后尘。 不过此时，欧阳岚却迅速掏出两枚药丸塞进了墨南宸的嘴巴，跟着将自己的紫金葫芦取了出来，给对方灌了一口酒之后笑道：“赶紧醒过来吧，一会再睡，毒圣妹妹来救我们了。” 谁也不知道他给墨南宸吃了什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对方，随之一跃而起，根本不顾自己浑身鲜血，带着恶臭味，直接朝着墨北欢再度冲了过去。 “哎哎哎，我是让你等会，你着什么急？外边我们有两千大军，足以将他们都平推了。”欧阳岚急忙将对方给拉了回来，转而朝着墨北欢笑道：“燕王殿下，要不，你在这好好看看，毒圣妹妹怎么把你的阵法彻底给推掉？” 事实上此刻他在这里吓唬墨北欢的时候，外面楚梦溪确实已经开始破阵，有青儿带路，后面跟着唐千雪，巨石阵伪装出来的困阵根本难不住她，甚至于全程都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只是让大军急速散开，围杀那些冒出来的唐门弟子和墨北欢的护卫。大战虽然在不断展开，但是她们推进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嗷！”青儿确实是掌握了这个困阵的方位，一路在前，狼嚎声不断，不断提醒周围的士兵不要越过它的身形，硬生生的在巨石不断落下的阵中走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 “古有老马识途，如今这青儿比老马还要厉害啊。”瑶姬跟在楚梦溪身边，有些惨白的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笑意道：“这困阵听着厉害，但是我们破阵的速度却不慢。” “这不是破阵，这是解阵。”楚梦溪指了指走在前面，一路不停的关闭阵法，阻拦巨石落下的唐千雪点头道：“若不是她在，我们要想破阵，不会这么容易。” 此时的她也稍稍放心，这一路上连续数次和对方搏杀，也让她意识到建威城外只怕是出现了极大的变故，否则的话对方不可能提前在自己的北上之路上数次埋伏。 而且欧阳岚释放出来的信号也让她感到了不妙，以对方的性子，能够忍不住不出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前方出了重大变故，让他不得不全力赶路，从而无暇顾及这些人。 “前方那座大山！”想到这里，楚梦溪一指欧阳岚他们所在的山峰，转而朝着瑶姬道：“命令绿姬带队，我们攻山！” “不等唐千雪将阵法全部破掉吗？”绿姬原本就带着一队人手跟在身后，这是专门护卫楚梦溪的兵马，足足有一千人。此时她有些不解，唐千雪此时顶多只关闭了一半的阵法，而山峰就位于阵法核心的位置，此时攻山，那必有伤亡。 “让青儿跟着我！”楚梦溪微微点头，她确实担忧墨南宸的安危，这种连续布阵，以连环套的方式想困住自己，就只有一个作用，拖延时间，也就是说，此时对方一定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 一声呼唤，青儿开始快速奔回，只见楚梦溪朝着山峰一指，也没有多说话，青儿就直接带头调转方向，直奔前方而去。它比起细腰和四眼，灵智更高，基本上不需要多余的话，就能明白楚梦溪的心思。 “轰轰轰”沿途不断的有巨石腾空而起，但是青儿的身形却左支右突，不仅完美的避开了那不断突袭的巨石，而且还因为它的不断落地，导致空中原本应该是井然有序的巨石变得混乱无比，不到半晌的功夫，就已经有石头在空中相撞。 这等于也是一个混乱的循环，一有石头撞在一起之后，随后迅速打乱了其他巨石的轨迹，导致整个空中石头开始出现了一连串的撞击，整个大阵也随之变得彻底瘫痪。 这一队人手就走在这巨石横空肆意撞击的下面，惹得绿姬直接抢了一顶盾牌护在了楚梦溪头顶，避免碎石掉落砸到对方。 不过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众人心惊胆战，但是那些碎石却非常诡异的悬浮在了半空中，继续相互撞击，并没有砸落地面。 “这阵法算是彻底瘫痪了。”楚梦溪看着整个天空中逐渐被碎石占据，顿时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追上前方已经到了山脚的青儿之后，朝着绿姬微微一指。 “随我冲，杀上去！”一千多人开始了疯狂的冲击。这一次，是真正的攻山大战，无数的箭矢在一排排弓弩手抵近后，肆意穿梭，将山腰处那些冒头的唐门弟子和燕王府护卫尽数击杀。这些人基本上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军征战，也根本不清楚军中大弩到底射程有多远，以为凭着距离可以无视箭矢，却被射了个透心凉。 而他们推下来阻拦大军去路的石头却根本没起到多大作用，反而被各部士兵娴熟的避让开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楚梦溪缓步登山，看着前方士兵迅速占领山腰阵地后，微微点了点头。 “毒圣，我好像看到了少主。”绿姬兴奋的俏脸通红，但是却强忍着没有跟着士兵一起冲锋，而是护卫在楚梦溪身边，左顾右盼之下，倒是一眼看出了欧阳岚的身形，顿时跳着大喊。 “上去。”楚梦溪也看到了，顿时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并且让绿姬快速上前，带着大军迅速朝着欧阳岚所在的位置而去。 此时前方大军持续不断的进攻已经逼得墨北欢的人手步步后退，而欧阳岚那边而显得兴高采烈，转而看着墨北欢笑道：“怎么样燕王殿下？我就说你的困阵是拦不住毒圣妹妹的，这才多长时间，大军就打进来了。你现在是不是要考虑考虑，怎么逃命啊？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举手投降啊！” “哼，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墨北欢脸色阴晴不定，在被欧阳岚一嘲笑之后，顿时冷哼道：“你有本事先解了三王兄身上的毒再说吧，告诉你，没有我，连唐门都解不开。” “是吗？”欧阳岚也不理会对方，反而笑嘻嘻的开口道：“我是解不开，但是保不齐毒圣妹妹就可以呢，你在她面前玩毒，那不是自找没趣吗？你等着啊。”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三怒为红颜 “少主，你怎么这么狼狈，还满身尘土，都臭死了！”绿姬带人冲上来之后，飞速将墨北欢和此时还在峰顶的那两个假冒欧阳岚和楚梦溪等人的护卫给围在了中间，自己急急忙忙跑到欧阳岚身边，皱着眉头道：“从哪个狗洞里爬出来的？” “你这丫头跟着毒圣妹妹才几天就这么没大没小的？我这不是被人给算计了吗？”欧阳岚撇了撇嘴，也没理会对方，直接跑到才走上来的楚梦溪跟前，自我感觉良好道：“怎么样？我沿途撒下的曼陀罗兰加洛斯管用吧？” “墨南宸怎么啦？”楚梦溪只是扫了对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脸色怪异，似乎浑然没看到自己的墨南宸身上，随即皱了皱眉道：“中毒了？你怎么给他用了麒麟粉？” “我也是无奈，为了保命。”欧阳岚只说了几句，随即指着墨北欢道：“都是这家伙啊，他使阴招，用暴雨梨花针伤人。” 欧阳岚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这一路来遇到的事情，楚梦溪就已经来到墨南宸跟前，只看了一眼，随即脸色骤然而变，清冷的气息几乎是呼啸而出，让对方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你下的毒？”楚梦溪目光在墨北欢身上一扫，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那股冷冽扑面而至，以至于连墨北欢心头都跟着莫名的一抖。 “你敢这么和燕王殿下说话？”找死的人总是能够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墨北欢身边的护卫都知道楚梦溪的脾气，此时全都是在全力戒备，时刻打算掩护对方突围，只有那几个混在里面的唐门弟子，还不清楚情况，一瞬间抢上前来，朝着楚梦溪怒斥道：“告诉你，再敢对王爷不敬，让你立即变成寡妇——” “啊！”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几乎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楚梦溪浑身白光一震，一道光华犹如利箭一般劈面而至，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唐门弟子一分为二，整个人被分成两半跌落尘埃。 鲜血犹如瀑布一般喷洒而出，溅落在众人身上，也让其余几名唐门弟子情不自禁的浑身打了个寒颤，脚步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退。 “我没开口，最好不要插嘴。”楚梦溪的声音不大，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是那两道目光所到之处，却让墨北欢身边的所有人全都跟着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仿佛这清冷如月华一般的目光之中有着震慑灵魂的力量，让他们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气。 “你敢对他下毒？”楚梦溪的目光转向了墨北欢，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但是，包括欧阳岚在内，却感受到了一股更大的冰寒气息正在急速凝聚。很显然，对墨南宸下毒，已经让楚梦溪心头的逆鳞泛起，没有人能够阻止住她了。 “看起来，你果然对三王兄情根深种，难道你不知，他当初对你楚家做了什么吗？”墨北欢依旧还是往日里的那副口气和说辞，但是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光一闪，逼得他连退几步，急切里直接抓住了身边一名护卫挡在了跟前。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出，和此前那名唐门弟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死法，白光一闪，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但是这一次，人却死在了墨北欢跟前，鲜血喷射出来之后，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而且，那两半尸体，就在他的手中。 “你敢对我动手？”墨北欢盯着楚梦溪，顾不得抹掉脸上沾染的鲜血，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要对我动手？” “杀的就是你！”楚梦溪没有多余的话，手中白光再度挥出，仿佛利箭一般急速闪过，这一次墨北欢没有再退的余地，挺起手中长刀开始硬接。 “当”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出之后，长刀断成两截，虽然拼命挡了一下，但是这股奇异的力道却让他直接扬天倒了下去。 “你要敢对我动手，四姑娘就会立即死无全尸！”他虽然倒地，但是白光却紧随而至，这个时候墨北欢已经全无还手之力，所以只能急忙大喊出声。 “你说什么？你敢对梦渺出手？”这一下，楚梦溪的白光尚未落下，欧阳岚先忍不住了，身形急闪，一下子到了他跟前，强行将墨北欢给拎了起来，转而怒喝道：“我宰了你！” “把他放下来！”欧阳岚情急之下根本没有留手，将墨北欢直接往地上一砸，随即一脚重重的踩了上去，周围的那些护卫还想着上前救援，但是暴怒之下的对方周身强光四射，绿光比起楚梦溪的白光还要强悍，只一瞬间的功夫，直接将这足足十几号人全部切成了碎片，其样子恐怖到了极限。 无数的断臂残肢落下，直接砸在了墨北欢身上，让对方的目光这一刻彻底变得骇然无比。这是死亡距离他最近的一次了，不论是楚梦溪还是欧阳岚，对付他，真的不需要花费任何的气力。他的性命，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捏在了对方的手中。 “你，你要想保住楚梦渺的性命，那就，那就把我放开！”看着欧阳岚那血红的眼睛，墨北欢的话语声开始微微打颤，刚刚若不是楚梦溪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只怕早就和那些护卫一样，死无全尸了。这个时候，楚梦渺的性命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对她做什么了？说！”欧阳岚虽然没有再出手，但是脚下却用足了力道，差点一下子将墨北欢给踩得背过气去，转而不解气的他再度将对方给拎了起来怒喝道：“我告诉你墨北欢，你敢动梦渺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切成一块一块去喂狗！我管你是不是朝廷的亲王，你在我这里，那就是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宰杀的狗！” “我要是死了，楚梦渺也别想活。”墨北欢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仿佛被打掉了一大截，但是面对欧阳岚的怒火，却还是强忍着开口道：“你们在京城的布置——” “把他放下来吧。”欧阳岚刚要开口，楚梦溪就已经摆了摆手，刚刚连续三击之后，她终于稍稍变得冷静下来，转而周身的气息也开始缓缓消散。 但是欧阳岚却忍不住，转而朝着楚梦溪吼道：“他敢拿着梦渺来威胁我们，我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他要是真的抓住了梦渺，还用得着自己亲身赴险，来这里伏击我们吗？”楚梦溪看着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目光转向墨北欢，一字一顿道：“我说的对吧，你没有办法从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我们了。” “哼，你倒是自信，但是有时候自信过了头，那可不是好事！”墨北欢被欧阳岚一下子扔在地上之后挣扎着坐了起来，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那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临走之前，我让梦渺带着雪儿，寸步不离。”楚梦溪见到欧阳岚还是满脸担忧，顿时指了指青儿道：“如果他接触过梦渺和青青，青儿早就起了反应，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楚梦溪的这句话算是让墨北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无法再开口，而青儿此时跟着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甚至于还伸出一只爪子朝着欧阳岚摇了摇，示意对方不要担心。这种滑稽的场面总算是让对方稍稍安心，整个人的情绪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给他吃下去！”楚梦溪屈指一弹，一枚丹药迅速落到了欧阳岚手中，转而声音不带丝毫变化道：“别让他这么快就死了，有些人，你不让他活下去，那也是一种遗憾，让他好好活着活着看到自己的报应是怎么落在自己的身上。” “哼，说的也是！”欧阳岚狞笑一声，捏着这枚黑漆漆的丹药，一把将墨北欢给拎了起来冷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人，确实要活的比其他人都长。来，试试这枚三尸脑神丹，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毒圣一脉的厉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根本就不管墨北欢的挣扎，直接将丹药强行给塞了进去，转而一拍对方的后背，瞬间功夫，丹药就已经顺着喉咙直接入腹，让墨北欢一下子脸色憋得通红，连声咳嗽，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吩咐各部，跟随唐千雪破阵之后，立即持节前往建威城，将建威兵马全部调到山下全力戒备。”简单吩咐了几句，让绿姬去调动山下的大军之后，楚梦溪回头看了一眼被麒麟粉控制住的墨南宸，眼神之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柔情。 对于墨南宸，她始终是放不下的，不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两世的她，只对眼前这一个男人，情根深种，也只有在对方身上，她能有一种久违的放松，不必再去理会外面的勾心斗角，和生活艰辛。那固执而倔强的身影，不仅仅是前世的眷恋，更有这一世的相守相知。 “只是这千年红藻蛇的毒，该怎么解啊？”楚梦溪还在默默出神的时候，欧阳岚走了上来，看着身上依旧散发着恶臭的墨南宸，摇了摇头，转而目光看向楚梦溪，露出了一丝期待。 第五百二十六章 鸡鸣五谷到天明 “王妃，我们不进城吗？”瑶姬扶着楚梦溪从帐篷里出来之后，看着周围已经漆黑一片的天色皱眉道：“我们风餐露宿多少天了？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啊。” “还好，等回到京城再好好歇息。”楚梦溪微微一笑，替对方捋顺了眼前的碎发，见到对方依旧是一脸担心，顿时笑道：“好，我答应你，回去一定听你的话，好好歇着。但是如今不行，南宸的毒要在这山上才能解。” “在山上解？”瑶姬有些疑惑不解，看了看周围之后直摇头道：“这山上除了积雪就只剩下石头了，连棵树都没有，该如何解毒啊？” “等到时候就知道了。”楚梦溪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走进墨南宸的帐篷，开始将对方的上衣全部脱掉，然后找到浑身上下每一处银针留下的伤口，一点一点的将其全部涂抹上一种奇怪的药膏，然后示意瑶姬将其平放在地面上，甚至于连条毡毯都没放。 “这么冷，要不要我去烧个火盆？”瑶姬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转身就要去拿火盆，但是却被楚梦溪给一把拦住了，转而摇了摇头，拉着对方坐在一边道：“不用，等着你们家少主回来。” “我都不知道他带着绿姬跑出去干什么了。”瑶姬有些疑惑道：“刚刚执勤的士兵跟我说，他们离开了营地，去了建威城，去买什么药材了吗？这里可不是京城，能买到什么？” “别猜了，这些天天天跟着我爬山钻林，不累吗？”楚梦溪笑了笑，搂着她彼此靠着体温取暖，相互依靠着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个时候，整个山顶，就没有其他人，帐篷外面，也只有唐千雪犹如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神色冷漠，浑然没有将这呼啸的寒风放在眼里。 时间在流逝，山下的军营内，也在月过中天的时候开始忙碌起来，似乎有人进入了军营，还带来了不少东西。而没过多久，两道黑影就飞速上山，直接闯到了帐篷跟前。 “干啥干啥？拦我做什么？”青儿它们都没动，早就听出了欧阳岚的脚步声，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匍匐在一旁，倒是唐千雪神色冰冷的一下子挡在了欧阳岚跟前，惹得对方眉头大皱道：“你又没吃傀儡丸，干什么跟个木头一样？” “毒圣已经就寝，你要做什么？”唐千雪神色冰冷，根本就没理会欧阳岚，甚至于目光之中还带着一丝杀意。 “进来吧。”欧阳岚瞬间就恼了，在楚家，他可是连凌云居都是说进就进的，怎么唐千雪自从跟着楚梦溪之后，反倒是变成门神了。如果不是此时楚梦溪的声音传了出来，只怕以他那胡闹的性子，十有八九要当场和唐千雪闹一场。 “都准备好了吗？”欧阳岚撇了撇嘴走进来之后，示意绿姬将手中提着的笼子放在一边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为了这件事，我可是将整个建威城内所有的公鸡全给你带过来了，足足有好几百只，山下军营里现在热闹了。” “毒圣，这个公鸡真能解千年红藻蛇的毒吗？”至此，绿姬才一口道破了楚梦溪的打算，同时也一句话说的瑶姬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这个千年红藻蛇听着名字诡异，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克星。”楚梦溪点了点头，转而指了指那只被单独放进来的大公鸡徐徐道：“你自己看看这只公鸡，是不是和刚刚你们带过来时的样子不一样了？” “这好像变得更精神了？”绿姬还有些不明白，但是欧阳岚却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这只公鸡已经变得精神奕奕，目光不断的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墨南宸，隐隐然的有一丝血红色的光泽从眼中闪过。 “现在还不到时候，等等。”楚梦溪算了算时间，转而摇头道：“等到天明时分，那时候这红藻蛇的蛇毒降到了最低，那才是解毒的最佳时刻。” “你们毒圣一脉以前遇到过这红藻蛇吗？”欧阳岚看着对方似乎对于这个红藻蛇很熟悉，顿时忍不住露出了好奇之色。此前他在墨北欢跟前说的话完全是吹牛，但是架不住的是，楚梦溪还真有办法。这红藻蛇至少，他是第一次见到，而且也没看过白驼山的典籍之中有这种记载。 “毒圣师尊以前被红藻蛇咬过，所以留下了解毒药方。”楚梦溪微微点头道：“只是这件事隐秘之极，并不是被他人算计，而是他自己在东海蛇岛上不小心被咬到了，所以即便是唐门也不清楚。否则的话，墨北欢也不会有这种信心，以为可以靠着控制墨南宸，来逼我就范。” 这是毒经之中的记载，当年毒圣冒险去蛇岛准备采集蛇毒，结果没想到自己却被一条红藻蛇给咬了，好在毒功大成，所以能够活着从蛇岛回来。但是没等到他想出解毒办法，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将红藻蛇的蛇毒给解了。 闹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他回头再入蛇岛，将红藻蛇给捉了一条回来，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由此也就留下了这个药方。 楚梦溪是捡了前人遗泽，但是实际上她自己也对于这种诡异古怪的解毒办法充满了不解，即便是公鸡是红藻蛇的克星，但是也不至于能够解毒吧？所以此时的她除了让欧阳岚准备了公鸡，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在山下还准备了数百只之外，自己同时也开始打算以常规方式解毒，如果记载有误，就直接出手，以七劫针法强行把墨南宸体内的毒血给逼出来。 “到天明了！”山顶上对于光线比起山下要更加敏锐，几乎是在几人开始帮着楚梦溪做准备的时候，瑶姬看了看外面转而道：“时辰到了。” “快，放出来放出来。”欧阳岚一听顿时来劲了，也不管其他的，直接上前直接打开了笼子。那一瞬间，这只估计得号称建威城内最强壮的公鸡一下子跳了出来，直奔墨南宸而去。 而此时，山下的军营内，几乎是同一个声音传出，数百只公鸡被同时放了出来。它们和山顶上的这只大公鸡不一样，没有动，但是却全都对着东方引吭高歌，声音嘹亮，直接从山顶到山脚，全都是打鸣声。 这似乎是一股奇怪的力量，连楚梦溪都感觉到了，伴随着鸡鸣声响起，墨南宸的身体开始了急促的变化，原本已经止血伤口开始不断迸射出无尽的毒血，腥臭味开始瞬间充斥着整个帐篷。 而那只大公鸡在这个时候更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直接对着墨南宸的没头没脑的就啄了下去。 “王妃！”瑶姬拉着楚梦溪惊呼出声，这公鸡能解毒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解毒，这要是稍稍偏一点，啄到了墨南宸的眼珠子，那岂不是要瞎啊？ 不过她的声音才刚出现就被楚梦溪给制止了，转而指了指墨南宸的身体。这个时候公鸡已经啄了第二下了，而山下的鸡鸣声也变得更大了，似乎全体受到了刺激一样。 “第三下了，这还有完没完？”不过公鸡却对于旁边围观的人类浑然不顾，第三下再度啄了下去，墨南宸的眉心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开始缓缓流出。 而第三下之后，这只公鸡直接对着眉心的血口子砸吧砸吧的开始将鲜血给吸到了嘴里，这是毒血，而且伴随着它这个动作，墨南宸整个身体内的毒血似乎全都涌到了眉心，恶臭味变得更加剧烈，让周围的其他人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但是这只公鸡反而变得更加躁动，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墨南宸，对于这种毒血也更加喜欢，不但吸食，以至于到了后来，直接站在了墨南宸的身上。 “要不要我再去把其他的公鸡带上来？”欧阳岚一看这架势，有些担心这只公鸡抗不了多久，此时的他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这公鸡对于红藻蛇的蛇毒确实很喜欢，能够将其直接从人体内吸出来。但是他可丝毫不觉得这一只公鸡就能办到，毕竟那是红藻蛇的蛇毒，而且经过提炼之后进入了墨南宸的身体。 “不需要，你看看它的身体。”楚梦溪摇了摇头，指了指这只公鸡的两条腿，此时原本坚硬的鸡爪上已经泛起了红光，那爪子上更是血红一片，仿佛是全部的毒液进入公鸡体内之后又全部流到了鸡爪子上。 “好像宁王的身体的臭味消散了不少，这公鸡还挺有用，不愧是建威城鸡王。”欧阳岚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半晌，发现这只公鸡不仅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显得更加神采奕奕，顿时老毛病又犯了，自卖自夸起来道：“不愧是本少主看上的公鸡。” “嗯，公鸡中的战斗机。”楚梦溪点了点头，响起自己上一世记得的那句俗语，跟着说了句让欧阳岚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她已经走了上去，这个时候，她已经看到眉心之处流出来的已经不是毒血，而是殷红一片，墨南宸，终究是解毒成功了。 但是这个时候，那只被欧阳岚夸赞的公鸡中的战斗机，却一瞬间犹如发了疯一般直接冲出了帐篷，与此同时，鸡鸣声开始飞速而下，从山顶一路冲向了山脚的军营，丝毫没有停留。 第五百二十七章 青青失踪 “现在宁王刚刚解毒，也无法赶去西川坐镇，我们该怎么办？”建威城外，一夜鸡鸣之后，这诡异的千年红藻蛇的毒算是彻底从墨南宸体内被拔除，但是后者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所以这一下连欧阳岚也没了主意，看着楚梦溪苦笑道：“现在即便是回京城那也是勉勉强强，西川——” “派人手持龙御令牌去找常衡，让他坐镇处置唐门弟子，然后将地方官员和将领的缺额上报朝廷吧。”楚梦溪将龙御令牌取了出来，交代手下人紧急赶赴剑阁去找常衡之后，开始启程回京。唐门被覆灭之后，残余弟子只是苔藓之疾，早一点晚一点，都能解决，但是墨北欢敢出京城，必然是已经安排好了后手，她担心京城会出变故。 所以，这一路除了顾忌墨南宸的伤势之外，几乎是全速赶路，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欧阳岚更是直接暗中潜行，提前一步回到了宁王府。 此时的他才知道，楚梦渺确实是安全无虞，就待在清溪院内，但是青青却在数日前突然失踪，现如今连皇帝和太后都惊动了，巡防营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一点消息。墨南湘甚至于直接吃住都在巡防营，接管了整个京城的所有城防，但是到如今为止，却没有丝毫动静。 “就没有其他的线索吗？”欧阳岚微微沉吟，示意楚梦渺不要着急之后缓缓问道：“失踪之前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或者你们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并没有。”楚梦渺这几日着急的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青青如果真的出事，她不敢想象该如何向楚梦溪交代。所以心痛自责交织在一起的她，耗尽了全部的心力，欧阳岚的回归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主心骨，闻言直接摇头，带着哭腔道：“前一日我们还在商议着长姐的规程，她说第二天要去找些药材回来，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了。” “你先待在这，别乱动，剩下的交给我。”欧阳岚见到也问不出什么其他的线索，嘱咐对方先休息一下，转身就跑到了李蒙那里，这才得知了一丝青青的行踪。对方确实是第二天一早出的王府大门，去的还是楚家，但是楚家那边殷红林却并未发现对方回归。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欧阳岚直摇头道：“这丫头在京城内的人望都快赶上她姐姐了，全京城的百姓都认识她，你们没沿着这几个坊市去挨家挨户的问一下吗？” “都已经问过了，根本没人看见。”李蒙苦笑道：“这几个坊市差点被巡防营挖地三尺，哪一家哪一户的百姓都被带到军中仔细盘问了好几遍，没人看见青青的踪迹。” “那可就见了鬼了。”欧阳岚摇了摇头，转而连自己都有些诧异道：“这丫头应该知道轻重，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你们的视线？墨北欢就算是要动手，那也该找梦渺啊？不行，我要去燕王府查看一番。” “这样，你立即派人去城内各处散布流言，就说宁王已经找到了医治毒圣妹妹的九窍回魂草，不日就将回归京城。”欧阳岚走了几步，随即又转了回来，在李蒙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点头道：“记住，有任何反应，不管是哪方面的，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么说——”李蒙张大了嘴巴，指了指皇城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者就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中，倒是有句话随即在空气之中回荡，让李蒙随即也来了精神。 不过此时欧阳岚却明显只是随机而为，并没有指望李蒙那边能有什么进展，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燕王府。墨北欢才是青青失踪最大的嫌疑人，也只有对方才有这个可能，以青青来要挟楚梦溪。 所以但见一道黑影犹如夜枭一般掠过天空，悄无声息的直接钻进了燕王府之中。他此前就来和常衡来过，所以对于唐门藏匿的那些地方了如指掌。而且伴随着墨北欢的离开，实际上燕王府内的防护人手也骤减了足足一半以上，远没有上次那样戒备森严。 “这是谁？敢出没墨北欢的书房？”原本欧阳岚没在意这件事，但是墨北欢的书房上次他自己钻进来一次，所以一瞬间也跟着从楼顶一闪而入。 “这是上次那个人。”欧阳岚钻进去之后，一眼就发现了正是上次和墨北欢对话的那个人，而且对方堂而皇之的直接打开了书房后门，然后直接凭空消失。 “老东西，八成就在这里了。”欧阳岚一溜烟的直接钻了下来，但是没等他试着去开门，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逼得他只能原路返回，回到了屋顶之上。 “派去给王爷送信的人有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一次来得是两个人，但是都看不出是什么身份，来书房很显然也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还没有，而且信使人也没有回来。”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人摇头道：“但是算时间，应该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再等几天。” “我能等，但是外面只怕等不了了。”最先开口的中年人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摇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京城内已经有流言传出，说是宁王即将回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么说，他真找到了那什么九窍回魂草？”年轻人一愣之下，指了指后宅的方向摇头道：“那不可能啊，那位唐门的长老不是说了，这世间根本没有九窍回魂草，除非他们能进入唐门总舵。”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就许他唐门有，别的地方就没有？”中年人冷哼了一声之后，似乎带着一丝怨气道：“要我看，这个老东西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自己看看，他哪有一点长老的做派？吃喝玩乐，什么不做？王爷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把这群祸害给招来了，王爷要是再不回来，这燕王府都要被祸害光了。” 这句话说得那个年轻人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换话题道：“王爷还未回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巡防营可是得到了上面的命令，挨家挨户在搜查了，而且根本不避讳人家府邸，只怕天赐坊附近随时可能会有军兵过来，我们如何拦得住？” “这一次巡防营是动真格的了。”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摇头道：“我怕他们不是去找那个丫头，只怕是要趁机找我们燕王府的麻烦啊。” “那就想办法把人带走。”中年人很显然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所以自言自语一句之后毫不迟疑道：“你去找先生，告诉他，我来安排，今夜就收拾停当，马上出发，去城外别庄暂停，等待王爷回归之后再做处置。” “管家，我们现在出城会不会掉入人家的陷进之中？”年轻人有些犯难，转而低声道：“现如今长公主亲自坐镇巡防营之中，连带着禁军都归她调遣，这等把戏只怕瞒不住她的眼睛。” “不走的话，难不成还能等着上门被抓吗？”管家也就是这个中年人毫不犹豫道：“这燕王府绝对不能给其他人任何理由和借口搜查，否则的话，王爷很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可是长公主她此前已经来过两次了，结果王爷他——”年轻人苦笑道：“那个冒牌货如何能见得了长公主？所以我只能说王爷病了，暂时不能见外人，唯恐传染给长公主。但是这个理由只怕糊弄不过去。一旦她再来，那岂不是——” “所以你还愣着做什么？坐以待毙那是傻瓜才想到的主意，我们现在要设法出去，即便是暴露了，那也要转移巡防营的视线。”管家毫不犹豫的跟着开口，很显然年轻人的话点到了他的软肋，以至于根本顾不得外面的风险了。 “管家说的是，马上准备离开，一刻都不能耽搁了。”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此前欧阳岚想打开的那扇后门此时忽然开了，那个黑影也随之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麻袋，隐隐然的还有一丝动静传出。 “先生你早就在这了？”管家吃了一惊，转而看着对方隐隐然的有一丝敬畏道：“但是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长公主的眼睛只怕早就盯着我燕王府了，这下该——” “没关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们去准备吧。”黑影摇了摇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这几天先稳住了，王爷不日便归，想来巡防营的进度，还不至于现在就搜查天赐坊。我知道长公主的心思，她是要一个不漏的将整个京城全都搜查一遍，不放过一个角落，如此，倒是给了我们一点时间。” “那好，我来安排，从东门走，天明之前，巡防营在东门会有交接，趁着这个机会，我找人打开城门一角，剩下的就交给先生了。”管家朝着黑影行了一礼后，带着年轻人迅速离开，如此一来，这个书房之内也就只剩下这个黑影一个人。 欧阳岚本来想要就此离开的，但是此时这个黑影忽然扯开了麻袋，也让他一瞬间差点没忍住自己，目光随即彻底变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以命换命 “公主，宁王的车驾已经回来了，正在从西直门进入京城呢。”急匆匆的消息传到巡防营驻地的时候，墨南湘猛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浑然不顾自己眼前一黑，跌跌撞撞的直奔营外而去。 “哎呀，我自己来，你赶紧去通知宁王府，让她们赶紧去做准备。”墨南湘推开了巧儿，让其去宁王府的时候，自己实际上却满脸的焦急，以至于在随后驱动巡防营迅速加大了追查的力度。墨南宸回归，对于她来说，就等于是楚梦溪回来了，但是青青却不见了，这无疑随时可能让整个京城都会被卷入一场激烈的暴风雨之中。 “先回清溪院。”此时的墨南湘不知道的是，楚梦溪几乎是同一时间下达了和她一样的命令，两人一东一西，全都朝着康仁坊而来。 巡防营距离宁王府更近，等到墨南湘赶过来的时候，楚梦溪才刚刚从西市边缘穿过，此时的她忽然被青儿拉了一下，后者朝着她不断点头，似乎示意她停下脚步。 “瑶姬，你跟着青儿它们去看一下。”这一时之间她也没明白后者的意思，但是看得出来，青儿显得有些急躁，不断拽着她的衣裙，所以急忙吩咐瑶姬跟了上去。 “毒圣我也去。”到了京城，也没人再敢阻拦楚梦溪和墨南宸的车驾了，所以腾出手来的绿姬也跳下了马车，开始追了过去。 “有什么事要发生吗？”青儿通灵，没有出现意外的话，不会在中途有这种反应，所以此时的楚梦溪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原因，但是已经本能的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启禀王妃，燕王在后面挣扎，想要回去。”不过等到马车从天赐坊转过来的时候，后面护卫的巡防营将士飞速来报，倒是让她从沉吟当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围之后，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理他，带回宁王府。”墨北欢想要离开，那根本不显示，而且楚梦溪还有事情没问清楚，所以直接朝着对方道：“看牢了，他要是想大喊大叫，那也由得他，我倒要看看，这京城之中到底有几个墨北欢。” 如此旁若无人，楚梦溪明显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墨北欢却并没有厮闹，甚至于在随后还将自己给藏了起来，不给沿途的百姓看清楚自己的真面目。 很快，当车队快速抵达宁王府，楚梦溪下车的时候，此时才知道自己精神不宁的真正原因，康仁坊内，不仅仅有巡防营，就连禁军都有一部分人手在陆盛的率领下，沿着长街巡逻，这在往常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出什么事了？”楚梦溪看着李蒙皱眉道：“巡防营这么多人出动，是有人来康仁坊围堵王府不成？” “不是——”李蒙不敢开口，有些忐忑的看着楚梦溪，还没等到他想出理由，里面墨南湘和楚梦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算是让他一瞬间如蒙大赦，急忙躲到了一边。 “梦渺你怎么啦？”不过李蒙虽然躲过一劫，但是楚梦溪的疑惑却依旧还在，而且此时也发现了楚梦渺的不对劲，顿时语气不自觉的开始加重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闯进了宁王府不成？” “不是，长姐，是——”在楚梦溪面前，楚梦渺根本不敢说谎，而且欧阳岚一夜未归后，更是让她神情焦虑到了极点，所以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嗫嚅了几句之后，终究还是咬牙道：“是青青，她，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一股冷冽如刀一样的气息呼啸而出，震得楚梦渺和墨南湘连退几步，神色骇然的看着楚梦溪，眼神之中充满了惊恐。后者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仅仅是听到了消息，就直接气息变成了这样冰寒。 “楚姐姐，你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墨南湘强忍着不适，上前将楚梦溪拉进了清溪院，后面李蒙几乎是赶紧让人抬着墨南宸跟在了后面。 “去，带着巡防营，立即去找瑶姬她们，附近有青儿在。”墨南湘急急忙忙将青青失踪的前后左右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都一一告诉了楚梦溪，这也让后者悄然明了，此前青儿为何忽然变得躁动不堪的原因。 “去把墨北欢给我带过来。”李蒙接到命令才往外走了几步，就再度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不过这句话很显然不是跟他说的，话音未落，外面就有人已经将墨北欢给提了进来。 而这也让墨南湘惊呼出声，指了指墨北欢，朝着楚梦溪急道：“姐姐你在哪抓到他的？我没听到燕王府有——” “那自然是在路上。”楚梦溪没理会墨南湘，转而目光一扫墨北欢冷笑道：“是你把人放了，还是我自己找出来，然后让你燕王殿下永远的消失，从此燕王府任由那个傀儡当家做主？” “哼，那你找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出来？”墨北欢盘坐在地上，有些艰难的抬着头看着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反而直接笑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刚刚我是没让百姓看到我的脸，但是你的车队后面跟了我燕王府的人，你没发现吗？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你放心，青青若是出事，即便是陛下亲自来，我也会保证，让你去陪葬。”楚梦溪一字一顿，盯着对方，冷若冰霜道：“你敢对她动手，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楚梦溪取出一枚药丸，直接手起一掌，打在了墨北欢的胸口，然后药丸飞起，落入对方的嘴巴后，跟着又补了一掌，差点将墨北欢直接打飞了出去。 “腐骨断肠散，你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楚梦溪看着墨北欢缓缓爬起身来，声音不带任何波澜道：“这种毒药你自己应该知道，过了三个时辰，便是我想救你，那也来不及了，自己好好受着吧。” “你若是杀了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墨北欢脸色惨白，语气稍稍变了变之后，转而冷笑道：“你们楚家就只剩下两个人，我就不信你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险对付我。” “我做事，从来不会按规矩出牌。”楚梦溪只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理会对方，转而朝着门口的巡防营士兵道：“通知下去，立即派出全部兵力包围天赐坊，将燕王府和周围所有的府邸全部查封，给我一家一家去查，记住，所有人全部带上镐头，给我挖地三尺，找不到青青，就把燕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部带过来，我要将他们全都杀了。” 冰冷的话语让这道命令变得血腥无比，也让那些跟随她一路从西川杀回来的将士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你敢查封我燕王府？你凭什么？”墨北欢急忙大喊大叫，对于楚梦溪的这道命令似乎非常在意，但是后者却近乎于选择无视，只是自言自语道：“燕王府内的秘密，现如今也到了该大白于天下了，想来若是陛下知道了你在燕王府都做了什么，说不定就不用我动手了，让你自我了断吧。” “就为了一个女子，你就敢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招数？”墨北欢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楚梦溪怒道：“你往日里的谋算哪去了？本王抓她不过是抓了一个蝼蚁而已，你——” “在我的眼里，你也是个蝼蚁。”楚梦溪毫不犹豫的盯着对方冷笑道：“青青是我的家人，你敢对她动手，就该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你现在还是祈祷她没事，否则的话，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敢！”墨北欢还想大喊大叫，但是楚梦溪却没有要和对方废话的兴致，一挥手，外面迅速有人进来，将对方给拖了出去。这一次来的不是巡防营的士兵了，而是李蒙的手下。 “欧阳少主可曾回来过？”带走了墨北欢，楚梦溪心头的杀意似乎也被暂时抑制住了，转而朝着楚梦渺开口道：“他在我之前赶回来——” “他回来过，但是又出去了。”楚梦渺也不清楚欧阳岚到底去哪了，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对方让李蒙去散布流言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看来，他是发现了什么啊，不然的话不会失踪一夜。”楚梦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点了点头，但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朝着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的墨南湘道：“跟我走，去燕王府。” “姐姐，你真要查封燕王府啊？”墨南湘面带难色道：“这闹起来的话，只怕后果非常严重啊，到时候皇兄都未必会再帮你，而且这么早就动手吗？” “我本来存着一念之仁，就想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说，但是现在，却已经等不及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脸色重新变得坚毅起来，转而不顾对方有没有跟上来，直接一步一步往外走。 “你快跟上去啊，长姐如今在气头上，你不跟着，万一她大开杀戒怎么办？”楚梦溪此前的命令明显是连楚梦渺都给吓住了，此时见到墨南湘还待在原地，顿时急道：“先想办法找到青青，不然的话，杀了墨北欢，我们又没有证据，长姐她——” “你在家等着，我去！”这句话算是让墨南湘彻底回过神来，转而顾不得其他，一路飞奔冲了出去，但是在门口，却和急匆匆进来的一道人影直接撞到了一起。 第五百二十九章 露出马脚 “我说长公主，你跑什么跑？”墨南湘猝不及防之下，差点直接被撞飞，好在对方及时一伸手，又将她给拽了回来，否则的话，这么强的力道，还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呢？ “欧阳岚？你回来了？太好了。”不过此时墨南湘却顾不得这些，见到欧阳岚之后喜不自禁，一把拉住对方边往外走边道：“楚姐姐带人去查封燕王府了，你快跟我过去啊。” “我去，这么直接啊？”欧阳岚抢了外面巡防营的一匹战马，拉着墨南湘上来之后直奔天赐坊而去，在路上才听到对方说了往来经过，顿时跟着皱眉道：“青青失踪，让她有些忍不住了，不过也难怪，这一次墨北欢的手段太狠了，居然能够绑架青青，这要不是我提前赶到一步，只怕还真有可能让他把人给转移出京城了呢。” “啊？你找到青青了？她人在哪？”欧阳岚的自言自语让墨南湘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急忙道：“你确定是墨北欢干的？”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人确实在他燕王府没错啊。”欧阳岚点头道：“否则你以为毒圣妹妹直截了当带人过去，还真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不成？” “啊？”墨南湘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直摇头道：“我之前去过燕王府，虽然没见到墨北欢，但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确实没错，但是你们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现在青青被墨北欢绑架了，楚姐姐才刚回来，怎么就有证据了？” “那是假的。”欧阳岚直接摇头道：“我们在建威城外，还碰到假冒的宁王和毒圣妹妹，他们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躲在暗处骗骗你那太容易了。”欧阳岚只说了几句，就直接差点让墨南湘一个坐不稳直接掉落下去。 “这个墨北欢，他到底要做什么？”墨南湘脸色变得阴沉无比道：“他生病这件事，连皇兄都知道，还过问过，这么欺骗皇兄，他难道想找死不成？” “找死？”欧阳岚和楚梦溪这等心性的人，要猜墨北欢的意图，那基本上不会错过什么，而且如今他们已经返回了京城，而墨北欢被扣在了宁王府，如此一来，则情况就已经反转，虽说靠这个没办法佐证，但是墨北欢的如意算盘那是彻底失算了，所以摇了摇头解释道：“他那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他生病的事情反而是个最有利的证据，而毒圣妹妹和宁王那才是死无对证。” 欧阳岚一路纵马飞驰，在靠近天赐坊的时候，直接拉着对方飞身而起，直接从空中连续不断的踏足，硬生生得从沿途的一栋栋高楼上翻到了燕王府门口，见到楚梦溪也才刚到，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赶上了，毒圣妹妹，告诉你啊，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现在青青就在这燕王府。” “你看到了？”楚梦溪一扫对方，见到欧阳岚眼神之中放出来的那一丝光彩，顿时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而是朝着旁边的李蒙一挥手道：“带队，给我撞开燕王府大门，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来真的啊？”欧阳岚原本后面还有话要说的，但是见到楚梦溪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动手，顿时咋舌道：“说不定人家直接开门呢？” “果然开门了。”欧阳岚的话音还未落下，燕王府原本禁闭的大门此时忽然打开了，里面虽然走出来一队护卫镇府常兵，但是也仅仅只是站在了府门口，并没有要出门和巡防营对抗的意思。而随后出来的，正是那位管家。 “燕王府长史呢？让他给我滚出来。”来了一位管家，楚梦溪眉头顿时一皱，声音瞬间变得冰冷道：“我没那么多时间，各部听令，给我将燕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部拿下。” “郡主，你不能这么做!”巡防营对于楚梦溪的命令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而且在燕王府镇府常兵出来之后，李蒙带队，直接亮出了兵器，整个巡防营大队开始骤然间变得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强行动手。 这也让管家再也待不住了，急急忙忙上前朝着楚梦溪摇头道：“郡主究竟要做什么？我们王爷染病在床，需要静养，您这是——” “染病在床？”楚梦溪一声冷笑，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看起来，墨北欢刚刚和我撒谎了，你们燕王府还不知道消息对吗？那我来告诉你，墨北欢现在就关在宁王府的地牢里，哪来的染病在床啊？” “你！”这句话说完，管家脸色大变，以至于一瞬间连退几步，但是楚梦溪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直接往前一步道：“我为何要查封你燕王府？那我来告诉你一个答案，因为有人冒充燕王，在京城胡作非为，藐视皇族。有人带走青青，想和我作对，我就让他如愿以偿。” “你敢出来见我，那必然是墨北欢的心腹，那好，也告诉你一句话。”楚梦溪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我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见不到青青，你们家王爷就要彻底无救了。腐骨断肠散，会让他肝肠寸断，浑身消融成一滩血水。你以后就守着那个冒牌货吧，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病一辈子不见人不成。”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更加毒辣，也每一句都说在了管家的软肋之上，以至于当楚梦溪再度往前走的时候，他几乎是不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把所有人全部带走，封锁整个天赐坊所有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敢肆意走动，全都抓起来。”站在燕王府门口，楚梦溪猛然间回头，一道命令之后，整个天赐坊，乃至于周边的其他几个地方全都被无数的大军给强行接管了，在随后甚至于，整个巡防营留在京城的兵马全都接到了命令，纷纷赶来增援，将这里给围成了一个铁桶。 “把他带着跟上。”管家的脸色大变，楚梦溪的这种强硬作风，几乎是没有留下任何的死角，而且将目标直接锁定了整个燕王府，而且更让他吃惊的是，调集这么多人手，已经不光光是为了围堵燕王府了，连带着整个天赐坊都被彻底堵住了。 “青儿他们在哪？”楚梦溪自己走在了最前面，朝着身边的欧阳岚问道：“按照瑶姬她们的速度，如果有消息应该早就回报了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欧阳岚撇了撇嘴，指了指墨北欢书房的方向道：“在那里，不过青青这丫头情况不怎么好，你到时候可别生气啊？” 欧阳岚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尽量很小心了，但是话音未落，楚梦溪身上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一阵暴虐的杀气，连他都被震得心惊不已，以至于不得不开口苦笑道：“你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好像中了毒。” “好像？”楚梦溪冷哼一声之后，也不管前面还有人阻拦，挥手白光一起，直接将两名护卫一分为二，强大的杀气促使白光比起利剑还要锋利，斩杀两人后，直接将墨北欢书房的大门给硬生生的劈了开来。 “我只看了一眼，像是中毒，而且有些诡异。”欧阳岚苦笑不已，此时的楚梦溪明显随时处在暴走的边缘，根本没心思听自己的话，所以索性也不再多说，由着对方直接冲进去之后才指着后院的墙壁低声道：“就是这里有一道暗门，里面是一个地道密室，和外界还有其他的暗道相连，此前青青就被关在这里。有一个中年人看守，但是我去的时候，他很机敏，逃走了，不过留下了这个。” 欧阳岚取出一个很奇怪的物件，像是一个牛角雕成的号角，但是显得很古朴，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这种东西连楚梦溪一时之间都没看清楚来历，但是被押在一边的管家，却一瞬间惊呼出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一样。 “这是什么？”这很明显引来了欧阳岚的好奇，转而一把将对方给拽到了自己跟前笑道：“老家伙，你之前看着就像是墨北欢的心腹，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那个中年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你对他那么恭敬?” “什么中年人？我不知道？”管家还想着否认，但是欧阳岚却忽然取出一枚黑漆漆的丹药，在对方鼻子前转了一圈后似笑非笑道：“傀儡丸，不用我多说，什么意思你该明白吧？趁着郡主现在还有点耐心，赶紧说，不然的话，待会你可就真的身不由己了。” “就是，就是王府长史权长史。”管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否认了，这种傀儡丸光是名字就足以让他明白一切，所以急急忙忙道：“这是他的信物，听说还有别的用处，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平日里都是和王爷在一起的。” “权继振！”楚梦溪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牛角给收了起来，转而看着管家道：“青青是谁抓回来的，权继振这些天对青青做了什么？” “就是长史放出消息，将青青给骗到了王府。”管家摇头道：“但是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让我在场——”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外面忽然之间有一道轻微的震动急速传出，这一瞬间，欧阳岚猛然间一阵冷哼，手掌一挥，直接将那道微不可闻的灰色光线给强行打断，转而看着外面冷笑道：“想要杀人灭口？太迟了！” 第五百三十章 狗头军师 “命令巡防营驻扎在燕王府，不准任何人进出。”欧阳岚没有追出去，甚至于这一刻，当楚梦溪看到外面李蒙拎着那个穿着墨北欢的燕王王袍的人走出来之后，也没有再去追究这道杀人灭口的毒针，反而直接打算让巡防营接管整个燕王府。 “姐姐，这王府里的大小使役和奴仆怎么办？”墨南湘有些为难的拉住了转身要走的对方，试探着低声道：“要不要——” 她指了指皇城的方向，示意楚梦溪最好把消息送到承明殿去，但是这个时候不论是对方还是欧阳岚，却都对这个建议一阵皱眉。很显然，燕王府内，墨北欢的所有布置都是经年累月长久进行的，此时让皇帝知道，那么很多第一手的资料就有可能无法掌握。 “但是，这毕竟是亲王府啊。”墨南湘为难道：“调动巡防营围堵也就算了，现如今还把王府占领了，皇兄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姐姐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吧？” “去把所有女眷全部带到內狱看管起来，稍后等墨南宸醒了，我会亲自去承明殿。”楚梦溪边走边道：“但是所有的男子，包括家丁、镇府常兵和门客，全部送到宁王府，我要看看这里边到底有多少人是唐门子弟，又有多少人，是权继振为他搜罗来对付我楚家的人。” “带到宁王府？”墨南湘忍不住一声惊呼，但是不等她开口，楚梦溪就已经转身离开，而更让墨南湘隐隐然有些不安的是，这个时候上来接管燕王府的，其实并不是巡防营，而是清一色的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李蒙的人。 “楚姐姐到底要做什么？这么一来，岂不是真要引起皇兄的起疑了？”墨南湘神色复杂，看着离开的楚梦溪，足足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才跺了跺脚，转身怏怏离开，浑然没顾得上那些被巡防营驱赶到了一边的女眷和女使。 此时的她在楚梦溪没有进皇城的情况下，只能自己先去了承明殿，毕竟不论如何，她是临时获得了节制巡防营和禁军的权力，查封燕王府，至少她也是全程在场，能够为楚梦溪遮掩一下。 此时的墨南湘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回到清溪院之后，欧阳岚也在和楚梦溪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顾不得去告诉后者青青具体的行踪，欧阳岚难得的脸带凝重道：“这件事皇帝插手那是一定的，你早点去承明殿或许还能够争取一点主动，不然的话可能会被皇帝猜忌的。” “我知道。”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或许南湘说得对，这个时候确实应该上报皇帝，但是我不甘心。” “我知道，但是不是还有权继振吗？”欧阳岚笑道：“我知道他藏在哪，只不过一直不明白这个老小子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就没动手。”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楚梦溪将手中的牛角递给对方之后徐徐道：“这不是权继振的信物，而是为了对抗楚家，各大世家结盟的信物，你自己看看里面，有一圈镂空的字迹，上面刻着各大家族的族徽。” “我去，这好手艺啊，这么小的玩意内部居然还能镂刻出这么家族的族徽。”欧阳岚对着光扫了几眼之后有些惊诧道：“但是刻这玩意干嘛？不是会暴露自己吗？而且就交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权继振，不会太冒险了吗？” “权继振此人以前被父亲整治过，而且他以前可是老资格的朝廷要员，只不过后来一直不知道他的行踪。”楚梦溪似乎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道：“他是被判流徙之后中途神秘失踪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的是，当年父亲发下海捕文书都没抓到的人，居然就藏在京城的眼皮子底下。” “当了墨北欢的狗头军师？”欧阳岚眼神微微一凝，这种事情只需要想一想就知道大概，权继振能够隐身燕王府，而且还是挂着长史的名头，那么必然是得到了墨北欢的全力掩护，从而避开了朝廷的追查，同时作为对方和各大世家联络的中间人。 如此一来，墨北欢就可以长期和其他各大世家保持距离，同时还能暗中调动所有的人手对付楚家。这一招看似寻常，但若是缺少这个关键的人物，那么整个棋盘就无法走活了。 “你赶紧去承明殿，我去抓这个权继振回来。”欧阳岚一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毫不迟疑道：“燕王府那地方占着也没多大意思，即便是查出什么来，也比不得权继振知道的多。所以还不如丢给皇帝，至少，让他知道墨北欢勾结唐门这一条，就足够了。” 欧阳岚的动作很快，而且他知道楚梦溪的心思，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得罪皇帝，但是楚家的线索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毕竟，皇帝不可能帮助她为楚家平反，甚至于从一开始到如今，楚梦溪和皇帝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为皇帝稳定朝堂，制衡世家，而皇帝为她提供权力，可以在京城最大可能的调动人手，去查清楚陷害楚家的所有人。 但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楚梦溪的所作所为，或者说为楚家平反这件事能够为皇帝带来帮助，不威胁对方的地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斩后奏，直接对一个朝廷亲王下手，即便这个亲王是皇帝忌惮的对象。 所以此时事情的关键点已经从楚梦溪身上转移到了欧阳岚这边，他只有抓到了权继振，才能够将这个狗头军师脑袋里装着的秘密全部扒出来，否则的话，一旦楚梦溪将燕王府让出去，而他又没有得手，那么其结果必然是两头落空。 “幸亏在你身上撒了曼陀罗兰加洛斯，否则的话还真让你给跑了呢。”欧阳岚出城之后，直接朝着城外的那座别院而去。此前他就一路跟踪权继振来到了这里，并且在对方身上撒下了曼陀罗兰加洛斯。但是等到他再度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甚至于是一路往东而去。 在黑夜之中比拼速度，权继振自然不可能是欧阳岚的对手，即便是他提前一步离开，在欧阳岚快到了极限的身法跟前，还是无济于事。 只不过等到欧阳岚真的靠近之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权继振确实就在前面，那曼陀罗兰加洛斯的味道面没有变，但是对方此刻却乔装变成了墨南宸，而且身边的几人明显就是唐门弟子，隐隐然的有一股黑漆漆的毒气散发出来。 “看起来这些易容术就是权继振的看家本事了。”欧阳岚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对方当年逃开朝廷的追捕，到潜伏在燕王府，到此前找人冒充楚梦溪和墨南宸，吸引自己上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靠着这个易容术在作怪。 一念至此的他没有再给权继振机会，身形在空中一闪而过后，数十丈的距离眨眼间就消失在身后，下一刻，他直接来到着急赶路一路狂奔的权继振跟前，和对方骑马比赛奔跑，同时笑嘻嘻的开口道：“宁王殿下，我可是毒圣妹妹让我来叫你回去的，这么着急，你打算去哪啊？” 欧阳岚的出现让权继振脸色大变，对方一开口就让他明白，自己的易容失败了，否则的话，欧阳岚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这句话也几乎是直截了当告诉对方，楚梦溪回来了，墨北欢在建威城外的动作已然失败。 “哈哈，还需要我再提示一点吗？”欧阳岚的速度不断加快，同时浑然不顾身后的那几名唐门弟子的威胁，死死的盯着权继振冷笑道：“我的耐心也不多了，你如果还想挣扎的话，我给你个机会。但是我劝你别这么做，不然的话，你可能不光跑不掉，下半辈子有可能就要变成一个傀儡人了。” “你想要知道我身上的秘密，你就不敢对我下杀手。”此时的权继振无法继续冒充墨南宸，转而声音沙哑的看着欧阳岚道：“还有那个青青，她不是楚梦溪的软肋吗？我告诉你，我在她身上下了毒，没有我，你永远解不了——” 他这番话还未说完，欧阳岚忽然之间脚步一顿，紧接着原地一跺脚后，整个人犹如一颗流星一般砸向了冲到了前面的权继振身上，同时还一下子避开了身后无数的唐门暗器。 急速的动作根本没有给权继振反应的机会，而且欧阳岚一把抓住对方之后，挥手一道绿光飞出，在空中紧急转弯的同时，直接瞬间击杀了所有人。 “看到了吗？你再敢乱动的话，他们就是你的下场！”欧阳岚扯住权继振从战马身上脱离，在空中一个回转后迅速落地，转而看着左手开始搭着手臂想要反击自己的对方直摇头道：“你那点本事，在我面前还不够看的，老实一点，否则我不介意把你打得半死然后拖回去。反正毒圣妹妹虽然说只要活的，但是可没说半死不活的就不行。” “你！”碰到欧阳岚这种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的人，即便是权继振也没什么好办法，对方实在是太机敏了，根本不给人任何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之下，虽然他眼珠子乱撞，但是却依旧只能干瞪眼。 “少在我面前带着宁王的皮！”不过欧阳岚此时却懒得去看对方还顶着墨南宸的妆容了，所以劈手在对方脸色一拍后，自己却吃了一惊。 第五百三十一章 算账 “皇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现如今燕王府已经被查封，搜查出墨北欢勾结的唐门弟子总计约有二十多人，现已经，已经被楚姐姐带到了宁王府审讯，其余证据正在搜集当中，稍后就能送到皇兄跟前。”承明殿内，墨南湘尽量将自己这一路所想到的词都用上了，但是皇帝的脸色依旧还是快速阴沉了下来，惹得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楚梦溪这一次采取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暴戾了，但是个中缘由她却无法明说，本来这种事情就只能靠皇帝和对方的默契，又如何能够摆的上台面？ 而在她看来，伴随着楚梦溪的回归，唐门被铲除之后，墨北欢也被对方扣在了手中，原本还需要她的一臂之力的皇帝，这个时候很显然已经改变了心思，目光开始紧盯着对方不放了。 “她人呢？”皇帝的语气仿佛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冰寒，盯着墨南湘冷笑道：“布下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回来之后连和朕说一声的兴趣都没有吗？别忘了，她能在西川大杀四方，那是朕在背后支持她。可她都做了什么？回到京城之后，二话不说，立即调动兵马查封燕王府，这是要做什么？即便是燕王有罪，那也是朕的弟弟，需要朕来决断，不是她来越俎代庖。” 皇帝语气的变化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墨南湘却悄然叹了口气，转而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开口。如今的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到，即便是楚梦溪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来承明殿汇报，情况也未必比现在好多少。 因为皇帝的心思变了，或者说，伴随着楚梦溪剿灭唐门，抓住了墨北欢勾结这个庞然大物的确凿证据之后，双方原本维系的平衡已经被打破，皇帝有了可以走上前台的机会，自然不会再需要楚梦溪的帮助。这个从世家当道，掣肘皇权开始靠着默契达成的盟约，至此已经荡然无存。即便是如今楚梦溪没有查封燕王府，皇帝的心思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我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墨南湘没有回答皇帝的话，也导致了承明殿内变得一片死寂，直到外面传来楚梦溪的声音，这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宁静，但是却让墨南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有些担忧的看着从殿门口走进来的这道消瘦的身影。 这个时候在她看来，还不如不来呢。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理会楚梦溪说得任何理由，而后者的性子她更是知道，也不可能对任何人服软，两者针尖对麦芒，只怕这承明殿，今日非得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你还知道朕这个皇帝啊？”墨南湘的心思无人察觉，皇帝冷哼了一声，看着楚梦溪语气低沉道：“从你装病布局开始，到失踪前往西川，铲除唐门，大杀四方，回京之后再对燕王出手，哪一件事是你事先汇报过的？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这些事当中哪一件不是为了陛下你的江山安稳？设计燕王，铲除唐门，稳定地方，那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面对皇帝的变化，楚梦溪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一般，缓缓开口道：“如今陛下是看着事情都办完了，可以算账了是吗？也好，我准备好了，也想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和我算这笔账。” 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接说中了要害，也让皇帝忍不住霍然起身，盯着楚梦溪冷笑道：“我以为你会和你父亲有所差别，但是没想到的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这大晋的江山是朕的天下，不是你楚家人肆意纵横的战场。你所做的事，都必须得到朕的点头，否则，那就是乱臣贼子。你和那燕王有什么区别？” “所以，陛下早就知道，陷害我楚家的罪魁祸首，是燕王，是吗？”皇帝的这句话透露出了无数的信息，也让楚梦溪浑身气息跟着猛然间一震，看着对方近乎于一字一顿道：“你纵容世家串联，依附燕王，诬陷我父亲，害我楚家满门。这些事，背后的真凶，是你这个皇帝吧？”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在这会跟朕说这些做什么？”楚梦溪的话让皇帝语气微微一涩，声音变得满是阴鸷道：“朕是皇帝，至高无上，用不着那些阴谋诡计，你楚家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飞扬跋扈，掌控朝堂，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就只知道他楚云飞，只知道你们楚家，何曾知道，这大晋的皇帝，是朕！实话告诉你，朕没有出手，只是坐观成败而已。” “你的一句坐观成败，却害死了那么多忠臣良将，如此轻描淡写就打算就此揭过不成？”楚梦溪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楚家的仇，我会自己去报，不会借助你皇权的力量。我之所以如此而为，那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帮你稳固江山。这只是交易，如今算账的时间到了，你的江山稳固了，唐门被除，西川不日即可安定，墨北欢也被我拿下，世家没有了这个领头人，往后，也不会是你这个皇帝的对手。我已经做完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接下来就轮到你这个皇帝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朕兑现承诺？”皇帝呵呵的笑了起来，仿佛看着楚梦溪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声音变得比幽灵还要诡异道：“朕承诺过你什么？朕可没说过这是个交易。你是楚家孤女，朕没有追究你案犯余孽的身份，反而给了你无上的荣耀，给了你连长公主都黯然失色的权势，还极力促成你和老三的婚事，朕对你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朕这么做，已经对得起你楚家了，你是朕的臣子，为朕分忧，那是你的本分。你还想着和朕做交易，讨价还价不成？” “朕是答应过你，要重查楚家一案，但是那又怎样？”皇帝盯着楚梦溪，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戏谑道：“但是你要明白，朕可没有说要什么时候下旨重查。朕没有开口之前，一切都不算数，你楚家依旧是朝廷逆犯，你，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永远都不行！” “皇兄，你——”这句话说得墨南湘脸色大变，以至于在这种时候情不自禁的想要开口，却随即被皇帝和楚梦溪同时开口喝止，那不分前后的声音吓得她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无比。 这种时候，楚梦溪和皇帝，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最后算账的时候了，楚梦溪兑现了自己所承担的所有诺言，但是皇帝，却似乎有些想要过河拆桥的意思，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曾经对着朝中文武承诺过，要重查楚家一案，要相助楚梦溪，为楚家伸冤。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此时的楚梦溪已经把所有的事全都做完了，对于皇帝，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也自然，就没有了以往那样的情形出现了。 “这就是九五之尊说的话？出尔反尔，信口雌黄，看样子，墨北欢的想法也没错，你这样的人坐在九龙御座之上，确实对这个天下没有多大用处。”楚梦溪目光怔怔的看着皇帝，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不守承诺，那这场交易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以后这大晋朝堂之上的事，我也不管了。” “哼，朕谢谢你。”皇帝哼了一声之后盯着楚梦溪，语气冷漠道：“你把墨北欢抓到哪去了？马上给朕放了，还有，燕王府的那些巡防营兵马，给朕立即撤出去。这些事，都由朕来处置，用不着你来代行皇权。” “墨北欢？”楚梦溪看着对方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放墨北欢吗？他才是陷害楚家的元凶，我自然是留着千刀万剐，祭奠我楚家冤死的那些亡魂？交给你？做不到。” “你敢！”皇帝猛然一拍案几，盯着楚梦溪怒喝道：“那是朕的亲弟弟，朕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肆意决定他的生死！” “你要想墨北欢，那就来宁王府取。”楚梦溪头也不回，直接从承明殿走了出去，根本没有理会皇帝的这最后一句话。那种自行而来，自行而去的架势让皇帝彻底爆发，一脚踢飞案几之后，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转而朝着墨南湘怒吼道：“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给朕找来的人，一个一个都想爬到朕的头上来了。她想干什么？她要是个男子，是不是还打算抢了朕的皇位啊？” “但是皇兄答应过楚姐姐的事，不也没有做到吗？”墨南湘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皇帝神色幽幽道：“楚姐姐心心念念就是为了给楚家翻案，皇兄你明知道这一点，为何不能答应她？你自己都说了，她是个女子，不会威胁到皇权，那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墨南湘的话一字一句，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甚至于语气显得很平淡，但是却说得皇帝连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御座才停下来，转而盯着对方怒吼道：“你这个孽障，给朕滚，滚出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朕的跟前，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墨南湘也没有理会对方，摇摇晃晃的直接走出了承明殿，这个时候，让这个恢弘的大殿之上，只剩下皇帝一人，连郑大监都不见了踪影，显得格外的冷静，也格外的诡异。 第五百三十二章 豪赌 “王妃，少主还没回来，我们——”楚梦溪回到清溪院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知道夜深时分，瑶姬从外面走进来之后，才缓缓回神，看了对方一眼之后，也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摇了摇头道：“安排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都准备好了。”瑶姬神色不定，坐在对方身边低声道：“青青也醒了，但是不见王妃在，闹了一阵子之后才刚刚安置，要不要王妃你去看看她？” “那就开始吧，不等你家少主了，他知道路。”楚梦溪依旧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看着熟睡当中的墨南宸，长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王妃，要不要奴婢服侍您安置？刚刚瑶姬说了，王爷只怕天亮之前是醒不过来的。”这个时候能进内室的，除了瑶姬，就只剩下月儿了。她在楚梦溪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走过来，因为青青失踪，她一直很内疚，以至于如今脸色还有些忐忑不安。 “好好照顾他。”楚梦溪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语气悠长道：“不要管外面的事，你只需要照顾好他就是。” “王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月儿没有空去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有些茫然的看着楚梦溪摇头道：“王妃归来，还铲除了唐门，不是大好事吗？” “说了，别管那些事，你怎么还问起来了？”楚梦溪语气悄然之间变得极为凝重，也一下子让月儿不敢说话，转而乖乖的结果了玉瓶。 此时的宁王府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流转，绿姬甚至于连夜将殷红林等人给带了过来，从王府地牢内甚至于有无数的人被直接带走，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带到了何处，也没人知道，楚梦溪为何要这么做。而等到天明时分，甚至于在月儿迷迷糊糊走出清溪院的时候，更发现，这原本在楚梦溪回归之后变得热闹异常的宁王府，一瞬间似乎变得清冷了不少。 “启禀王妃，巡防营接到陛下诏令，要立即退出燕王府。末将前来请示，是否执行？”楚梦溪今天难得的出现在正厅，而且在外面巡防营将领走进来的时候，浑然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出现，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把人手撤回来吧，该上交的物件全部上交，然后，就不要管这件事了。”看着有些不解的将领，楚梦溪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的回答道：“告诉所有兄弟，等你们大统领归来之时，一切自会见分晓，其他的事，不要跟着掺和。” “王妃，巡防营退了出去，是不是意味着皇帝，要接管这件事了？”瑶姬不知道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楚梦溪缓缓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着急，再看看。”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也想看看，这场大雪，是不是真能掩盖一切。” “我只是有些担忧。”瑶姬想了想之后道：“王妃您太过冒险了，自古和君王赌棋局，很少能有赢的，即便是有，只怕也未必会出今日王妃的结局吧？” “确实如此。”瑶姬能够猜得到她的心思，楚梦溪也不觉得奇怪，所以闻言带着一丝苦涩道：“但是不论是父亲，还是我，终究都不是圣人，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所以才会明知如此，也会去豪赌一场。父亲已经输了，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输了。” “那王妃想要做什么？”瑶姬听着楚梦溪的语气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决绝，忍不住心头一跳，急忙走上前扶着对方低声道：“要不，我们提前去和少主汇合吧？” “现在走不了了，你自己看吧。”楚梦溪眉头微动，但是随即看着外面已经带着御林军走进来的郑大监摇头道：“皇帝已经出手，就不会放着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不管，现如今，算是真正的功亏一篑了。” “老奴参见郡主。”瑶姬脸上杀气一闪而过，看着郑大监开始暗自戒备，倒是后者浑然不顾这些，反而上前朝着楚梦溪行了一礼之后才缓缓道：“奉陛下诏令，老奴要带走燕王及其燕王府上下所有人等，还请郡主行个方便，莫要让老奴为难。” “我要是不给，郑大监难不成还打算带御林军强行查抄这宁王府不成？”楚梦溪目光一扫对方，清冷的气息扑面而至，引得郑大监连退几步后，脸色也为之一白。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郑大监随即陪笑道：“郡主您说笑了，陛下可没说让老奴带人查抄宁王府，老奴也没那个胆子，敢搅扰郡主的清净。只是陛下的命令是让老奴把人带走，想来郡主乃是朝中唯一能够猜透陛下心思的人，应该不会为难老奴吧？” “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算好了？”楚梦溪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是算准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手是吗？郑大监，你的胆子也不小，倘若我不愿意，只怕今日你是走不出这宁王府了，到时候只怕皇帝陛下未必愿意因为你，和我彻底撕破脸皮吧？” “那是自然。”郑大监的语气虽然依旧带着恭敬，但是意思却依旧没有改变，继续道：“但是陛下的命令毕竟比天大，而且您扣押燕王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倘若因此激起民变，那才是两败俱伤之举。我想郡主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连累宁王吧？” “你确定要带走墨北欢？”郑大监的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威胁，也让楚梦溪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那是一股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摆在了众人跟前，透着一股渗透进灵魂的杀意，让跟随而来的御林军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兵器。 “那是自然，还请郡主体谅。”郑大监毫不犹豫的点头，转而直接朝着楚梦溪拱手笑道：“还是郡主知道老奴的不易，老奴这里先谢过郡主了。” “那好吧，把人带上来，郑大监你可自己瞧好了，别看走了眼。”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那滴水不漏的话语，只是朝着瑶姬微微点头，让对方亲自去地牢内，将燕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都带了上来。 “燕王人呢？”这些下人奴仆包括唐门弟子郑大监都没多大兴趣，反而在看到迟迟没有墨北欢出现之后，看着楚梦溪皱眉道：“还请郡主——” “人来了，自己去看吧。”到了最后，瑶姬才将墨北欢带了上来，但是很显然，对方知道她的心思，一左一右，靠着一人之力，直接带上来两个墨北欢，而且根本分不清有任何的不同。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郑大监看着楚梦溪脸色微变道：“郡主您可不能和老奴开玩笑啊，这是陛下的命令，郡主即便对此有看法，那也应该去承明殿，如何能够搞出两个燕王来糊弄老奴？这不是在——” “确实有两个墨北欢。”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道：“一个是在建威城外抓的，想带人在那里伏击我和墨南宸，被我当场擒获，带了回来。还有一个，是在燕王府抓的，说是染病在床。现如今，陛下不是要人吗？两个墨北欢，我也没心思去分辨真伪了，索性一块交给你，自己带回去让陛下自己好好看看，究竟哪个才是他的亲兄弟吧。” “这——”两个墨北欢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此时被瑶姬拎着扔在地上的时候，全都是昏迷不醒，郑大监围着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哪个才是真的，所以这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精彩起来，忍不住朝着楚梦溪试探着道：“郡主，要不，您随老奴一起进宫吧，不然的话，老奴只怕是说不明白啊。” “陛下只让你把人带回去，又没说让你分出真假？”楚梦溪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在这着什么急？你回去告诉皇帝陛下，我也分不清，让他自己分吧。” 这是典型的直接甩袖子不干的节奏，楚梦溪直接转身走了出去，将郑大监给扔在了原地，惹得对方重新看了半晌之后才一脸无奈的将两个墨北欢全给带了出去。 “王妃，人都已经交出去了，我们现如今该怎么办？”瑶姬是看着郑大监走之后才回来找到楚梦溪的，转而低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走的话，只怕皇帝看到两个墨北欢之后，很可能会再找王妃，到时候只怕就不容易了。” “吩咐下去，让红林带队，我们去千宿崖。”楚梦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于几次想要上前，但是终究是无法迈开脚步，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才自顾自叹息道：“这也是一场豪赌，甚至，这一次连我也没了把握，所以不能再带上你了。” 她此时浑然没有了刚刚面对郑大监和御林军的强势，仿佛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直面自己的内心，那脸上的叹息甚至于连瑶姬都有些不忍，但是想了想之后却没有再去劝说。诚如楚梦溪自己所言，这才是真正的豪赌，赌注已经下去了，已经没有办法回头，这个时候，留下墨南宸，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五百三十三章 诡异 “她真这么说的？”承明殿里，郑大监面对皇帝的质疑苦笑道：“老奴哪敢说谎啊？人都带回来了，老奴是看了几圈，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给朕带进来！”皇帝摆了摆手，转而自顾自起身道：“还真会给朕出难题啊，这楚家人脾气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朕只要稍不顺她的意，马上就给朕尥蹶子！” “陛下，要不等人醒了之后再审问吧？”郑大监虽然让御林军将两个墨北欢都带了进来，但是随即带着一丝难色道：“郡主也没说他们是中毒了，还是受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哼，要是中毒那就好了。”皇帝瞪了对方一眼之后冷笑道：“她楚梦溪是当代毒圣，她要是给墨北欢下毒，那朕就不用那么费事了，直接让她开口给解药，还用得着麻烦自己来审问这个孽障吗？” “去，那盆水来给他泼醒。”皇帝对于审讯没什么经验，不过这大冷天的，直接来盆凉水，却还是起到了作用，至少哪个假墨北欢只是此前被打晕了，这一阵透心凉之后快速醒了过来。 “陛下？”这一开口就漏了馅，也让皇帝猛然间冷哼一声，盯着对方怒喝道：“说，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冒充燕王？” “陛下，我没有冒充！”墨北欢找来这个冒充自己的人确实没什么胆子，在皇帝示意郑大监拿刀直接砍在对方的肩膀上后，被疼痛刺激之下，很快就没有再硬气下去，转而一下子瘫倒在地，急促道：“这是燕王自己的主意，让小人冒充他的。” “燕王为何让你冒充他？”皇帝抢过长刀作势要再度砍下去，这一下惹得这个假墨北欢急忙摇头道：“小人不清楚，是燕王说让我坐在王府，若是有人前来探望就说病重在床，无法见人，至于其他的，燕王没有说，小人也不知道啊。”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朕留着你做什么？”皇帝根本没问到一句实话，所以忍不住朝着郑大监道：“把人拖下去砍了，尸体丢出去喂狗。” “陛下，陛下饶命，小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小人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王府长史在背后撺掇的。是他给王爷出了这个主意，而且小人能易容成王爷的模样，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假墨北欢顾不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用力在脸上擦了擦之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倒是和墨北欢有七八分想象，也怪不得墨北欢要找他来冒充自己。但是此时对方却急急忙忙道：“小人张三，是王府的一个使役，十天前被长史无意当中从背后看了一眼，说是长得像王爷，就被拉过去乔庄易容，变成了燕王。” “长史？”皇帝看了一眼郑大监，后者微微沉吟之后摇头道：“老奴也不记得燕王府长史到底叫什么，陛下如果需要，老奴去吏部查一查便知。” “算了，张三，你先说，那个长史如今人在哪？”皇帝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张三之后声音冰冷道：“也被郡主抓回了宁王府吗？” “这个小人没看到。”张三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小人在燕王府就很少看到这个长史，等到被抓到宁王府地牢之后，更没见到他，也说不得是郡主没抓住，因为他不常在府中，神神秘秘的，没几个人见过他。” “去，立即去吏部查清楚这个长史叫什么，着大理寺立即发布海捕文书，把他给朕抓回来。”皇帝毫不迟疑的让郑大监匆匆而去之后，自己再度盯着张三道：“你还知道什么，给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自从你假冒燕王之后，你有见过他本人吗？日常谁在看着你？” “没有了。”张三摇了摇头，有些结巴道：“自从小人被易容成燕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直至后来到了宁王府地牢，才看到他也被抓了进来。小人日常都是管家在身边，指点小人该如何对话说事，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啊。” “来人，把他拖下去，交给——”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御林军将张三带下去之后，却不知道该交给谁，所以忍不住一脚踢在了墨北欢身上，恨恨道：“送到大理寺，交给张鉴帧，告诉他，给朕好好的查。” 皇帝的这一脚带着一腔的愤怒，所以力道奇大，直接将墨北欢给踢飞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后，反倒是让对方也跟着醒了过来，正好看到张三被御林军给拖了出去，尚在迷茫之中的他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跟着脸色大变。 “哼，你倒是醒过来了？”皇帝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看着墨北欢冷笑道：“告诉朕，你玩的是哪一出？为什么有两个燕王？是朕看花了眼，还是你在玩什么把戏？” “皇兄息怒。”墨北欢急急忙忙跪倒在地，朝着皇帝摇头道：“臣弟只是，只是出于无奈，所以才不得不如此，但是臣弟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请皇兄明察。” 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皇帝的心思，更不知道楚梦溪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所以只能边求饶边试探着皇帝的口风，试图从中察觉出一点端倪来。 “那你告诉朕，你家里那么多唐门弟子，是做什么的？”皇帝脸上的冷意逐渐变得明显起来，看着墨北欢冷笑道：“梦溪查封了燕王府，搜出来的那么多证据，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实话，楚家一案，是不是你在暗中指使其他人作伪证？你除掉了楚家还想要干什么？蓄养杀手，勾连江湖亡命之徒，招募他们进入京城，你想要干什么？你是不是下一步打算把朕也给除掉啊？” “不是不是。”墨北欢连连摆手，看着皇帝摇头道：“臣弟并没有结交唐门的意思，只是因为——” “够了，朕听你的谎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皇帝盯着对方声音幽幽道：“你自己王府里到底有多少证据你自己不知道吗？需要朕给你一件一件展示出来吗？” “来人，将燕王带下去囚禁燕王府，着御林军守住各个出口，不准任何人见他。”皇帝一脚踢翻墨北欢之后，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寒意，转头看了一眼墨北欢道：“记住了，你的那些把戏若是再被朕发现，那你的死期也就到了。朕不会容忍一个亲王训练杀手来对付朕，图谋朕的江山。” 御林军拖着墨北欢直接从承明殿快速离开，里面再度只有皇帝一人独处，但是此时的皇帝和此前在楚梦溪离开之后的脸色却完全不同。此时的他似乎露出了一丝冷笑，那是寒意十足的笑容，以至于匆匆走进来的郑大监被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陛下，刚刚吏部送来了燕王府长史的全部履历。”皇帝的目光扫视之下，郑大监打了个寒颤之后却咬牙上前，只是那颤颤巍巍的身形却还是出卖了此刻他心头的害怕，低声道：“就是权继振，当年被，被楚云飞处置的那位。” “是他？”皇帝有些奇怪，转而看了一眼郑大监之后道：“吏部既然知道，为何不提前报到朕跟前？还让他混到了墨北欢跟前？” “就是，就是燕王他自己给吏部施压，所以才让那个张怀甲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郑大监低声道：“现如今张怀甲出事之后，这桩陈年旧案才被翻出来。但是吏部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处置，就出了如今这档子事。” “去，去找大理寺张鉴帧，让他立即发布海捕文书，一定要将权继振给我抓回来。”皇帝沉默了半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盯着郑大监，语气急促道：“这个人绝对不能落在楚梦溪手中。” “明白！”皇帝的语气在这一刻再度出现了变化，那是一股破天荒的着急和慌张，仿佛这个权继振是最大的魔头一样，让他有一种恐慌的情绪弥漫而出。 “另外，去调集御林军，将宁王府也包围起来。”皇帝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转而叫住了郑大监之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去以长公主的名义，招楚梦溪进宫，这件事绝对不能耽搁了。” “那燕王府呢？”郑大监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转头看着皇帝低声道：“这一口气让御林军出动，将两大亲王府都围了，外面不知道真相的百姓只怕会生出误会啊！” “那你就去告诉墨北欢，如果他能把权继振给我抓回来，我就饶他一次。”皇帝咬了咬牙道：“这件事不容改变，立即去办。” “这！”皇帝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也让郑大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此刻的皇帝矛头到底是在对准谁。明明是墨北欢蓄养杀手是认证物证俱全，但是最终对他却放开了限制，反而在这个时候派人去包围宁王府，而且还要用墨南湘的名义来欺骗楚梦溪进宫，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也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的诡异。 不过此时的郑大监根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亲自来找墨南湘的时候，御林军那边却飞速传来了一道消息，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再也顾不得这些，转身就一路飞奔直接再度闯进了承明殿。 第五百三十四章 辞官归隐 “梦溪呢？”清溪院内，当墨南宸睁开双眼的时候，见到周围无人，呼唤了几声后，才见到月儿独自一人走了进来，顿时摇头道：“我怎么会在京城？” “王妃，昨晚上带人离开了，现在，奴婢也不知道去哪了，楚家那边也关门闭户，根本就找不到人。”月儿将他扶了起来后，细细的说了楚梦溪回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随即语带惶然道：“王爷您总算是醒了，奴婢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准备车驾，我要出门。”墨南宸挣扎着爬了起来，浑然不顾眼前一黑，硬生生的就要催促月儿去做准备。他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楚梦溪肯定回千宿崖了。 “启禀王爷，郑大监来了，说是陛下有旨，让您和王妃，立即进宫，不得耽误了。”月儿还没来得及出清溪院，外面李蒙就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墨南宸之后语气凝重道：“外面，都是御林军，把我们王府给围住了。看郑大监的架势，要是您和王妃不去的话，只怕——” “只怕什么？”墨南宸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道：“难不成还打算把我们抓进宫不成？他人在哪？带他来见我！” “王爷，你说，陛下这一次是不是要对王妃动手了？”月儿的这句话让墨南宸猛然间一顿，随即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缓缓道：“不是要对梦溪出手，而是打算收网了。” “他找别人我不管，但是敢动梦溪，我决不答应。”墨南宸似乎一瞬间也下定了决心，转而在郑大监跟着李蒙走进来的时候，在月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其离开后，盯着郑大监声音冰冷道：“郑大监打算带兵把本王抓进宫吗？” “王爷您说笑了，老奴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您动手啊？”郑大监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目光却左右一扫之后，转而道：“不知道王妃现在人在何处，陛下还等着王妃进宫呢。” “梦溪累了，在休息，本王去见陛下。”墨南宸冷哼了一声之后，瞪了一眼郑大监冷笑道：“怎么？害怕交不了差吗？本王自会和陛下说清楚，用不着你来承担罪责。” “走！”墨南宸没理会对方，匆匆出门后，看着外面的御林军差点连整个康仁坊都直接封锁了起来，脸色也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以至于根本不顾后面的郑大监，翻身上马之后，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承明殿前，连禁军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皇兄要找梦溪做什么？”墨南宸一瞪眼，直接喝退了承明殿外的禁军士兵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也没给皇帝行礼，上来劈头盖脸的就直接问道：“臣弟来了，皇兄有什么话直接问臣弟就是，梦溪她累了，在休息。” “累了？”皇帝瞪着眼睛，看着墨南宸冷笑道：“在哪休息啊？老三你也学会说瞎话了不成？你老实告诉朕，楚梦溪是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帮着她欺瞒朕？” “臣弟可没这个胆子。”墨南宸硬邦邦的语气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反过来直逼皇帝道：“梦溪她有手有脚，想离开京城那是她的自由，皇兄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臣弟都没问她去哪，皇兄要她来承明殿做什么？有什么事难道臣弟不能去做吗？” “大胆，你敢这么和朕说话？”皇帝一拍案几，转而怒喝道：“朕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朕没有开口，她楚梦溪就敢出京城？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变得这么目无君上了？” “臣弟是实话实说。”墨南宸对于这种呵斥近乎于无动于衷，反而看着皇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梦溪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晋江山社稷，为了皇兄的朝廷，秉持的是继承楚相遗志，为国为民的心愿，以至于甘冒风险，远赴西川，对付唐门，铲除隐患，牵制朝中宵小之徒，巩固皇权。但是她得到了什么？皇兄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若没有梦溪，尽力勾连楚家残存人手，这朝堂之上，只怕早就被世家豪门窃据了权力，皇权不出京城那都是笑话，能出得了这承明殿，都是臣弟高估了，又如何会有如今，寒门被削弱，无力对抗皇权的局面，若没有她苦心经营，运筹帷幄，皇兄你还能安稳的坐在这九龙御座之上吗？” “你这个孽障！”皇帝被这一番话给气的浑身发抖，墨南宸和别人不一样，属于认死理的那种人，只要是他认准的，就会一条路走到黑，根本不会理财其他人，现如今的他已经看清楚了楚梦溪的用意，那自然是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对方身上。所以言辞之间也根本不给皇帝留任何情面，反而在随后冷声道：“皇兄是觉得，如今梦溪将大敌都扫清了，所以你就可以收网了是吗？可以对付她了？那我告诉你，休想！我以前伤害过她一次，现如今，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伤害她。皇兄若是想找她的麻烦，那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你以为朕不敢对你出手吗？”皇帝霍然起身，盯着墨南宸冷笑道：“你少在朕这里居功自傲，朕若不是不看你那些军功，早就把你给赶出京城了。” “用不着皇兄出手，我有腿，我自己走。”墨南宸一甩袖子，同样冷哼道：“我走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这偌大的朝廷江山，你就自己管自己吧。” “那就给我滚，滚到天涯海角去，别让朕再看到你。”墨南宸背后，皇帝几乎是将身边一切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出去之后，还不解气，转而朝着郑大监咆哮道：“去，派御林军给我将楚梦溪抓回来，死活不论！” 承明殿的鸡飞狗跳并没有影响到墨南宸，后者也没有再回康仁坊，反而一路直奔东直门而去，在城门口看到月儿赶着马车过来后，直接出城朝东而去。 “王爷放心，您的官印和令牌都放在了正厅之上，奴婢也嘱咐好李蒙了，让他看好门户。”墨南宸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于在月儿开口说这些的时候都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一样，直到对方推了他一把之后，才似乎回过神来。 “你之前说，巡防营原本查封了燕王府，但是后来被御林军接管了？”墨南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所以看着月儿问道：“墨北欢人呢？” “不知道，被郑大监带走了。”月儿摇了摇头转而道：“王妃从燕王府抓回来的所有人也全都被御林军带走了。但是听李蒙说，后来好像都送到了大理寺，但是不知道燕王有没有被带过去。” “只怕未必。”墨南宸摇了摇头，语气沉吟道：“以他的性子，这个时候怎么会把墨北欢交给张建帧处置呢？哼，八成是把他给放了。可惜了梦溪的一片苦心，当初在建威城外就该一刀砍了他，何至于今日反而让他给逍遥法外了？” “王爷，我们就这么走了，你说陛下会不会派人来追啊？”月儿没在乎墨北欢的生死，反而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周围，转而一边驾车一边低声道：“千宿崖那地方好多人都知道，我们就这么过去，万一把追兵给引了过去，该怎么办？” “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要是追的话，躲到哪都能被追上。”墨南宸冷哼道：“不去管他，真要敢派兵来追的话，我就和梦溪北上，去姜岩那里，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派兵追到燕北前线去。” 墨南宸的这句话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说的月儿大吃一惊。但是此时他的行踪确实被快速报到了皇帝那里，以至于后者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盯着来人直愣愣的开口道：“你说什么？他走了？” “确实是出了东直门一路往东而去。”禁军的这名将领有些迟疑道：“王爷并未带随从，只有一名女使驾车在城门口汇合，然后一同离开。末将请示陛下，要不要派人把王爷追回来？” “他要走，你就让他走，走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皇帝一挥袖子冷笑道：“好啊，好得很，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都可以跑到朕的头上来了，动不动就以离家出走来威胁朕了。好，好的很，来人，去颁布诏令，撤掉墨南宸所有的官职爵位，贬为庶人，从此我墨氏皇族就没他这号人。” “陛下，这王爷都走了，这诏书，下给谁啊？”郑大监在一旁脸带难色，看着皇帝欲言又止道：“王爷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官印、令牌全都放到了王府大厅之上，这是挂印而去，是主动辞官的啊！” “下给谁？去下给宸阳宫，交给萧太妃，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养出来的好儿子！”皇帝的咆哮声震动了整个承明殿，也让郑大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了出来。 但是这封诏书被送到宸阳宫的时候，萧太妃却根本没有开门，隔着大门就将郑大监给堵了回来，转而一句话直接震得郑大监满脸惨白。 “宁王都辞官归隐了，还要这劳什子诏书有什么用？哀家用不着，留给皇帝自己吧，看看他一个孤家寡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声音寥寥，宸阳宫的宫门背后，萧太妃独自站在原地，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和往常显得格外的不一样，一瞬间，让旁边的那些宫女全都远远地躲了出去。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离不弃 “老三虽然愚钝，但是这件事总算是做对了。”宸阳宫中，萧太妃满脸平静，带着一丝呓语看向宫墙之外的时候，千宿崖外，墨南宸和月儿舍弃车马，徒步跋涉，在雪山之中穿梭，顺着记忆中的道路，直奔雪谷而去。 “王爷你看，这里有好多脚印。”大雪还在继续，所以很少能看到足印，以至于他们在进入大山深处的时候，月儿才看见树丛下面那已经快要被覆盖殆尽的脚印，顿时一阵欢呼。 “这雪谷我以前来过，就是这条路没错。”墨南宸一下子精神都变好了，拉着月儿开始朝前而去，连续翻越了好几座山后，才指着前方那片峡谷笑道：“你看，便是那里。” “这里真的是人迹罕至，鸟兽绝无啊。”月儿很少有机会能够走出京城，所以第一次见到这种苍茫无迹的景象，所以一时之间顾不得往前，直接一下子趴在地上笑道：“王爷，我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这里太好了。” “那以后就住这里，那宁王府谁爱住谁住。”墨南宸点了点头，心头喜悦之下，话语声都变得轻松起来，浑然不顾自己一开始出城的时候，还带着无尽的失望和怒火。 “王妃在哪？”月儿在地上嬉闹了一阵之后，拉着墨南宸边往里走边疑惑道：“这里边看起来也不像是住人的，全都是积雪，住这里都要冻死了。” “在山谷深处，那里有梦河的坟茔。”墨南宸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歉然和哀伤，步伐也变得沉重了下来。昔日楚梦溪怀抱幼弟尸骨，独自一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亲手埋葬亲人，不知道是何等的心情。而这一切悲剧的开始，或许就是从他而来。 “我对不起她。”默默长叹了一口气，墨南宸幽幽开口道：“倘若当初我该早点明白她的心思，也许她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的地步。” “都过去了，王爷你怎么也学着长吁短叹了？”月儿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王妃又不曾怪你，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王爷要想着为楚家，为王妃报仇才是。这会子做小女儿姿态，也许王妃看不上呢。” “走，先见到梦溪，然后一切都听她的。”墨南宸点了点头，很显然，将月儿的话记在了心上，骤然间加快了脚步。这雪谷前方是一片空地，后面则是一个漏斗形，越往里走越窄，等到两人转过前方的山坳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墨南宸刹那间健步如飞，原本疲惫的身体这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形在雪地里急速而行，朝着前方那一排木屋而去，看着还带着一丝丝炊烟升起，周围不断有人影出没的雪谷，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陡然间变得异常的紧张。 “嗷！”狼嚎声打破了宁静，也宣告了墨南宸的到来，原本还在指挥人手搭建木屋的殷红林看着远远而来的墨南宸，和旁边的其他人对视一眼后，皱紧的眉头这一瞬间终于松了下来。 楚梦溪带着众人离开京城，墨南宸却没有跟过来，这原本就让他们这些人心中有了想法，他们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只是简单的心疼楚梦溪。 “哈哈，我就说嘛，你肯定能找过来的。”欧阳岚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从山后一个纵越而起，身形排空，瞬间到了墨南宸跟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来的这么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不过，毒圣妹妹也没说让你过来啊，现在倒好，自己跑过来了，估计皇帝陛下能恼死。这下，她又该多一项罪名了，拐带亲王，这算是个什么罪过？” “梦溪呢？”墨南宸脸色有些赫然，但是随即朝着左右一看，没发现楚梦溪的身影，顿时脸色带着一丝焦急。此时他根本无心去和欧阳岚寒暄废话，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楚梦溪身上。 “别忙活了，她在山那边呢，说是去祭拜毒圣了。我可是到如今才知道，一代毒圣居然就长眠在这千宿崖啊。”欧阳岚一如从前那般废话连篇，浑然没看到墨南宸的脸色，懒洋洋的指了指山后摇头道：“刚刚我去看了，估计还得一会回来，你——” 欧阳岚的话音未落，墨南宸就已经冲了出去，同时沿途一阵长啸，身形犹如闪电一般，召唤旁边的细腰带路，直奔毒圣的埋骨地而去。 以他的速度，强提一口气之后，翻山越岭不算什么，片刻之间就已经和山顶的细腰汇合，然后在山林之间不断长啸，声音如雷霆，人如闪电，急速奔行。 “梦溪！”连续翻越两座山之后，细腰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对面山半腰的位置嚎叫了几声，那边也随即传来了青儿的回音。这一瞬间，墨南宸忍不住大呼，疯狂的朝着对面狂奔了过去。 “青儿，他终究还是来了。”此时，已经将当初那个山洞封住的楚梦溪回头看着那道由远而近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似喜似悲的神情，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感慨。 临走之前，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所以不带着墨南宸一起离开，是觉得他应该留下来，留在京城。他和自己，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楚家已经覆灭，她和楚梦渺即便是流落江湖，那也可以处处是家，但是那个京城对于墨南宸却不一样，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有萧太妃这个生母，还有皇帝这样的兄弟。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对方会追到雪谷，追到自己跟前。看着那风驰电掣一般的身影急速穿梭在群山之中，不断的朝着自己靠近，她久违的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那尘封在清冷之中的心思，也随之悄然融化。 也许，墨南宸如此不顾一切而来，确实打破了她的预想，让局势因此而变得更加复杂，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到来，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楚梦溪心头的寒冰，也让她整个人都因此而变了颜色。 “梦溪，我来了。”寒风吹拂，衣袂翻飞，楚梦溪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雪花漫天之中，形单影只，让墨南宸只觉得一股辛酸涌上心头，转而放缓，一步步走到对方跟前，目光怔怔的看着对方，一肚子话想说，但是真到了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却只直愣愣的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在楚梦溪面前，素来说不好什么话，即便是在路上他想了千遍万遍见面时的场景，但是等到对方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永远都是那样的笨拙。 “南宸。”不过墨南宸没想到的是，楚梦溪也只说了两个字，似乎这句很寻常的名字对于她来说有着特别的含义。从重生归来，她很少去呼唤对方的名字，似乎只有每次压抑不住自己心思的时候，她才会稍稍变得感性，变得和前世一样，对于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眷恋。 “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带出来呢？”墨南宸伸出双手，将对方一把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不论你到哪，是何种处境，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即便是放弃权势地位，功名爵位，也在所不惜。” “那是你的亲人，你也要放弃吗？”楚梦溪仰头看着对方，细心地帮着对方擦干净脸上的雪花，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或许真的没有回头路，下的赌注太大，到头来输的也就越彻底。” “输赢对我来说不重要。”墨南宸摇了摇头，毫不迟疑道：“只要你在，其他的不算什么。江山朝堂，谁想要谁要，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想当皇帝。” “算了，走吧。”墨南宸的话让楚梦溪目光一阵闪动，似乎想将对方的神情牢牢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以至于双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面庞，才露出了宛如孩子一般的笑容。 这一笑，恍若娇花绽放，一瞬间让墨南宸眼睛都挪不开了，他已经很少能看到对方能有这样毫无顾忌的笑容，那一丝恬静更是让这大雪纷飞的山林，一瞬间仿佛到了春天，有着让天地失色的魅力。 “我抱着你走。”墨南宸不太清楚楚梦溪的心思，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心头柔情无限，一把将楚梦溪横抱在前，微微笑道：“我走路很稳的。” “以前让你抱我一起，都费劲了心思，现在这么好？”看着眼前的墨南宸，楚梦溪似乎也有着一丝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刚刚泛起的心思也随之被压倒了心底，也不再去想这些，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抱我吗？” “以前太傻，放着这么好的你不要，我那时候应该是脑袋被驴踢了。”墨南宸带着一丝讪然，但是随即笑道：“现在变聪明了，来千宿崖，是我自己想的主意，这回不需要月儿提醒了。是不是有点进步了？” “还是太笨。”楚梦溪摇了摇头，但是心头却涌出一丝暖流，她虽然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当墨南宸真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她却依然心头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或许，一个人冷静的太久了，偶尔也需要这样的热情，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墨南宸。 第五百三十六章 墨北欢失踪 “哎哎哎，你这不对，木屋要是你这么搭建的话，这大雪一压，一晚上就塌了。”雪谷之中，欧阳岚看着墨南宸笨拙的抬着木头搭出了一个四不像，顿时直摇头道：“你这行军宿营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啊，你看看红林他们，人家那才叫可以住人的木屋。” 雪谷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手，吃的喝的住的，全都要靠自己解决，所以殷红林带来的人手分散到了极限，连墨南宸都需要亲自动手，结果就是被欧阳岚逮住空子直接嘲笑了半天。 “毒圣妹妹，这屋子你敢住吗？”欧阳岚见到楚梦溪从一旁钻了出来，顿时还想拉着对方继续挤兑墨南宸，但是没想到的是唐千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出现，瞪着一双杏眼，顿时给他一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京城来的消息，墨北欢失踪了。”没人知道唐千雪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反正只知道对方神出鬼没，即便是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和其他人说话，此时难得一开口，却让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也随之转向了楚梦溪。 “好快啊，看起来，他是真的等不及了。”楚梦溪微微点头，盘算了一下之后，转而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皇帝下旨，查抄宁王府，现如今留守府中的所有人手全都被御林军带走了。”唐千雪声音冰冷，面无表情道：“查不出来具体在哪，但是带队的是墨南湘。” “我发现，你们墨家人够狠的啊，这对自己人出手，都是毫不留情。”欧阳岚直接咋舌不已，转而推了一把墨南宸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长公主带队，他们没有性命之忧，反而有可能被这丫头给暗中保护了起来。” “墨北欢到底要做什么呢？”欧阳岚本来是把话题给带偏了，而且楚梦溪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朝着唐千雪和绿姬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同时离开，自己转身也跟着要走，结果墨南宸还是没忍住，给这个问题又给带了回来。 “这你都不懂吗？”欧阳岚直接撇嘴笑道：“那自然是来对付我们的啊。被毒圣妹妹摆了这么一道，结果不仅仅对了官职，自己还被囚禁在王府，这等同于把他给废了，他那个性子，要是不找回场子，那才叫奇怪呢。” “那也不对啊！”墨南宸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这千宿崖群山道：“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是我能来，那墨北欢难道不能吗？我们才多少人，他用得着甘冒违背圣旨的风险，自己跑出来对付我们？自己手下人都死光了不成？” “你管他死没死光呢。”欧阳岚直接拖着他边走边道：“死光了不是好事吗？否则的话真让他找来几千人，我们肯定打不过。这千宿崖我听说以前墨北欢来过，还救了毒圣妹妹一命，搞不好他比我们还熟悉呢，有这时间，赶紧跟我走，看看哪里能布置阵法，哪里能安排埋伏，这可都是你最擅长的，教教我。” 他一通胡说八道倒还真将墨南宸给唬住了，但是楚梦溪那边，瑶姬却有些担忧的看着对方摇头道：“这时间提前了这么多，会不会出现意外啊？” 她是最懂楚梦溪心思的人，所以也知道对方刚刚听到消息之后的那句话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所以比起对方的镇定，她反倒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所以想了想之后道：“要不要安排其他的退路？或者让红林派人去燕北？” “来不及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独自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感受着久违的阳光的温暖，还是体味着这空气中不知不觉凝聚起来的危险，没有理会瑶姬，直到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早一点也好，不是什么坏事。” “南宸说得对。”楚梦溪也没有去管瑶姬有没有在听自己的话，而是自顾自道：“他手下的人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时燕地已经被姜岩拿下，剩下能够借力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皇帝有可能会顾此失彼，一旦怒急攻心，很可能也会派人过来，那到时候我们才是真的顾此失彼了。”瑶姬苦笑道：“要不要像个对策？” “跟着青儿。”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之后，又跟着摇了摇头，转而一指青儿，缓缓道：“它知道该怎么做，去看看也好。” “它？”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瑶姬忍不住苦笑连连，只觉得如今的楚梦溪心思越发深沉，不过左右无事的她在看到月儿就站在不远处后，索性跟在了青儿身后，远远的朝着后山去了。 “长姐，青青醒了，吵着要出来，被母亲给拦住了。”瑶姬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楚梦溪都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静，周围也无人敢靠近她，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伴随着她心思的变化而不断流转，让尝试着走过来的楚梦渺愈发缩了缩肩膀，只觉得一靠近对方，自己的心都要被冰封了一样。 “今天晚上你们跟着细腰和四眼，翻过山林，去积言村。”楚梦溪似乎也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有些憔悴的楚梦渺，微微一叹后，迅速硬起心肠，将对方怀中的雪儿接了过来，转而声音波澜不惊道：“记住，不见我亲来，不得见外人，明白吗？” “长姐！”楚梦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试探着道：“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母亲说了，我们一家人，死也不分开。” 这话让楚梦溪脸色瞬间一沉，吓得楚梦渺不敢再开口，只得转而低声道：“青青也不想离开，她说她能帮到长姐。”这个时候的她目光虽然闪烁，但是却勇敢的直视楚梦溪道：“我知道，现在很危险，墨北欢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但是长姐，我不能让你有事，不然的话我怎么对得起伯父、父亲和小哥哥。楚家除了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保护长姐了。” 这期期艾艾的话语之下，楚梦渺眼含泪水，但是却丝毫不管不顾道：“父亲他们以前就教导我和小哥哥，长大了要保护长姐。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但是我还在，我可以保护你的。” “你怎么这么傻？你们也是！”看着她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却倔强无比的面庞，楚梦溪仰天不语，良久之后，轻轻将对方抱在了怀里，喃喃自语道：“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楚家为了我付出了太惨痛的代价，不能再因为我的任性，再遭变故了。”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想明白，楚家上下为何对她有着这种无节制无底线的纵容，不论是从前楚云龙他们这些老一辈，还是楚梦河和楚梦渺这些年纪比她还要小的弟弟妹妹，都始终坚持这一点，即便是在如今这样生死存亡之际，都能促使楚梦渺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的跟前。 “好了，带着二婶子离开吧。”楚梦溪叹了口气，没有再去理会这种心思，事到如今即便是想不明白也没关系，至少这份沉甸甸的亲情让她的心头涌出了一阵动力。 “那长姐，你可要平安归来啊。”楚梦渺带着不舍的表情，但是却不敢再去抗拒对方，而且青青如今刚刚解毒，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楚梦溪。 “该安排的，都安排过了，这里就是战场，我等着你。”楚梦溪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逐渐变得晴朗的天空，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这一刻的她，满脸平静，波澜不惊，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够扰动她的心弦了。 而与此同时，欧阳岚那边，不知道他到底对墨南宸说了什么，直接将对方给调动了起来，带着匆匆集合起来的桃陵军护卫士兵，开始漫山遍野的查看地形，同时安排人手将沿着雪谷周围的各处山岭全都布置起了陷阱。 “你这些东西都需要人手才能起到效果。”墨南宸用的全都是军中守营的办法，结果再度遭来欧阳岚毫不留情的打击，而后者则开始围绕着雪谷布置阵法，这一点和此前唐门总舵差不多，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阵法能够起到极大的拖延时间。而且欧阳岚笃定墨北欢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唐门高手，所以用阵法，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但是这也难以阻挡千军万马的突击啊。”墨南宸太清楚大军征战的威力，所以即便是看着欧阳岚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将阵法部署到位，也是眉头紧皱，脸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 “那你就别多管了。”欧阳岚倒是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看着对方笑道：“你只需要看看有没有破绽，哪里还需要加强防护就行。这一次我们就是要用歪门邪道来拖延时间。” “你和梦溪究竟在谋划什么？”墨南宸看着对方有些疑惑道：“说话说一半，你这是想急死我不成？”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墨北欢如果离开京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欧阳岚指了指墨南宸笑道：“你自己想想，你被贬黜，负气离开，京城的防卫一下子就彻底空虚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想孤注一掷的话，那会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七章 常琳军反叛 “十三，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李蒙他们都被抓走了。”唐千雪能把消息送到千宿崖雪谷，近在咫尺的常琳军留守大军实际上早在墨南湘带人查封宁王府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原委，李由闯入帅帐之后，直接按捺不住的性子，开始鼓捣李十三出兵进入城内。 “去传令下去，通知全军开拔。”常衡不在，整个常琳军的主将就是李十三，只不过对方在沉吟半晌之后却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直接命令整个常琳军忽然拔营启程，却没有朝城内而去，反而浩浩荡荡的开始绕城而走，直接远远的朝着北方去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常琳军可以说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即便是李由等一众旧将也是如此，只不过面对李由的疑惑，李十三却显得欲言又止，直接沉吟半晌之后才摇头道：“北上，去找人打一仗。” “我去，打仗？你怎么不早说？”李由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本来的主意是怂恿对方派兵进城，也只是给朝廷一种压力，迫使皇帝能够派人召回墨南宸，结果没想到，却来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但是李十三却没有给对方继续发问的机会，而是纵马扬鞭，开始催促各部加速北上，同时军中号角声不断，前出的斥候也随即撒向四面八方，根本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这个动作在一开始的时候让整个京城的禁军全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常琳军从组建开始到如今，就一直独立于整个朝廷指挥体系之外，甚至于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属于楚梦溪的私军。而这个时候，楚梦溪负气离开，宁王府被查抄，整个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都被抓的情况下，根本没人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甚至于禁军大统领王天赐一开始的时候还直接接到了出城剿灭对方的命令，只不过被他给强行挡了回去，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快，快去上报陛下，常琳军往北而去，不知何故，请陛下立即下决断。”王天赐匆匆赶到德胜门城楼的时候，这两万人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了凤凰山，连队尾都消失在视线之中，这也让他脸色瞬间大变，在吩咐陆盛上报承明殿的时候，自己也在暗做准备。 “看到了吗？这就是狼子野心，桀骜不驯。”皇帝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冷笑道：“常琳军没有命令擅自启程北上，想要干什么？也想跟着造反不成？他常衡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军队都控制不住吗？” “陛下，常琳军在常衡领军前往西川之后，主将便是李十三，此人出自宁王府镇府常兵家将，陛下应当对他立即惩办，否则的话，一旦他窜入北部边疆，不论是北上投靠突厥，还是纠集昔日同僚，呼应宁王，都必将是我朝大患！”薛天志紧急出列，脸上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惊恐道：“陛下，您可别忘了，宁王长期领军在北部，那里可都是他的部下啊，而且燕北集中了五大边军，凭借着楚梦溪的关系，只要他愿意，我大晋半数以上的兵马都将瞬间集中到他一人之手，陛下，这天下，难道还能是陛下的天下吗？” 薛天志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到了最后，却让整个承明殿内一阵大乱。他是燕王党，这么说不意外，而且事实上，此刻在皇帝无心去管墨北欢的行踪，而将所有的视线全都对准墨南宸之后，燕王党众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在薛天志之后纷纷出言。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皇帝下达命令，在最快的时间内消灭常琳军，绝对不能让对方出现在北部边城，或者提前和五大边军会师。 “那你说该怎么办？常衡远在西川，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他要是在京城，这常琳军不来攻打京城就不错了，情况只怕比现在还要糟糕。”皇帝打断了其他人的喧哗，朝着薛天志冷哼道：“朕要的是解决办法，不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告诉朕，朕如果让你带禁军去追赶李十三，你能将他给拿下吗？” 这一句话之后，却没人敢正面回答，薛天志更是站在原地尴尬不已。他哪会领军打仗？更何况还是和常琳军厮杀。这如今的朝堂之上，敢开口接下这桩差事的，只怕就没几个。 不过薛天志虽然不敢开口，但是也不是真的就没人敢接，只不过此时，皇帝的话里明显有其他的意思，以至于此时众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到了这个上面，硬生生的将他给撂到了原地。 “陛下，莫不如去请宁王回京吧。”张建帧难得来参加朝会，此时更是一头雾水，根本就看不懂皇帝为何要忽然对墨南宸出手，而且听皇帝的意思，墨南宸才是常琳军反叛的最重要原因，所以在薛天志被问的哑口无言之后，当即出列道：“一来，宁王回京，不仅仅常琳军不会反叛，即便李十三难以控制大军，靠宁王的手段，也足矣确保无虞。另外，也可以搞清楚常琳军异动的真相。” 张建帧满怀期待的朝着皇帝肃然行礼道：“陛下，此事大有蹊跷，宁王出走，常琳军北上，这一切都透着古怪。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不能不搞清楚就下结论，否则一旦冤枉，那岂不是后果难料？如果陛下愿意，微臣领衔大理寺，愿意出现查明原委，还宁王一个公道。” “公道？”张建帧的话让皇帝哭笑不得，但是却没有给对方解释原因，而薛天志等人更是巴不得皇帝不要解释，如此一来无人关注墨北欢的话，视线全部对准墨南宸，也就可以彻底躲开皇帝的追问了。 “陛下，微臣不才，愿意带领禁军追踪常琳军，必将叛军绞杀在萌芽之中。”此时萧恒忽然站了出来，而且一句话直接定性了李十三和常琳军，震得张建帧脸色大变。 “不必了，大将军协助朕守住京城为要。”皇帝瞪了一眼张建帧，没有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朝着陆盛冷哼道：“通知王天赐，让他立即带禁军追赶常琳军，告诉李十三，倘若他能迷途知返，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若继续执迷不悟，那朕绝不宽宥。朕宁可彻底废掉常琳军，也不需要一支叛军存在。” “是。”陆盛张大了嘴巴，但是此时却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在皇帝严厉的目光之下，只得转身快速离开。而他这一走，再度让朝堂之上快速掀起更大的风波，薛天志猛然间和萧恒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后，迅速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皇帝没有同意萧恒领军，固然是出于某种考虑，对对方也不太信任，但是却也没有给李十三留任何的余地，王天赐对于皇帝的命令，根本不会打任何的折扣，几乎是可以预见，一场大战已经无法避免。 “陛下，那燕王呢？”陆盛的离开让张建帧无法再为墨南宸辩驳，但是他也想到了解决办法，所以此时不再揪着不放，反而直接将墨北欢挑到了皇帝跟前道：“燕王私自离京，违背陛下命令，这件事难道不管吗？” “管！”皇帝咬着牙盯着张建帧，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朕把他交给你大理寺，你去领头，给朕将他抓回来。” “微臣领命！”皇帝的语气像是在赌气，但是张建帧可不管这些，大理寺的职权管不到亲王，但是皇帝的这句话无疑是一份圣旨，瞬间让他来了精神。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了薛天志等人一跳，但是再看向皇帝的时候，对方直接摔着袖子离开了承明殿，顿时间一股不妙的感觉迅速席卷他们的心头。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张建帧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薛天志一把拉住萧恒，转而低声道：“你要想办法通知到燕王，不能让张建帧的人靠近。” “此事不用你担心，我会处置。”萧恒看了看张建帧匆匆离开的背影摇头道：“这个时候，大理寺已经没有力量去追查燕王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确定禁军出城的时间，必须要看着王天赐和李十三打起来，否则的话，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动作。” “这只能交给大郎君了。”薛天志想了想之后道：“刚刚陛下虽然是赌气，但是保不齐他不会真的有让张建帧去对付王爷的心思。所以我们这些人只怕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唯有大郎君此时能够避开他人的视线。” “这个我知道，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其他的交给本将。”萧恒顾不得再说其他，转而急匆匆离开了皇城。此时的他确实有大事要做，甚至于可以说，在墨北欢离开京城之后，世家这边他就是领头羊，所有的决断都必须他亲自下达才行。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的是，薛天志的话已经得到了验证，此时的皇帝确实无法相信任何人，所以监视群臣是最常见的手段，而且还不完全如此，他的身后悄无声息之间也跟上了一条尾巴，只是过于隐秘，所以根本无人察觉而已。 第五百三十八章 强势出击 “十三，再往前就该到蒲州了，真要渡河啊？”常琳军的动作很快，从帝都到蒲州，短短三日之内就已经快要看到运河渡口了，但是李由此时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接拉住李十三问道：“过了河可就回不来了，我们总该把王爷找到再北上吧？” “不用了，就在那边的山脚安营扎寨。”李十三一指左前方的一处山坡，转而朝着李由道：“命令全军要把营寨扎牢了，很快就要打仗了。” “打仗？”李由瞪着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后方的斥候就已经匆匆而来，根本来不及下马就大喊道：“禁军主力已经从后方追来，全体呈战斗队形，距离我军已经不足二十里。” “这个王天赐，是真敢追啊。”李由脸色哗然的同时，李十三倒是点了点头，但是随即朝着李由怒喝道：“命令全军立即准备厮杀，记住，我亲自带队，你来压阵，告诉后面的兄弟们，待我中军冲出之后，再行动手。” “真要打啊？”李由不由得有些愕然，但是李十三却一把拉过对方，只是在耳边嘀咕了两句，随后在他骇然的目光之中，命令中军号角不断吹动，让整个大军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变成了战斗队形。 李十三带中军领头，两翼在李由的指挥下往后退，直接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锋矢阵，虽然背靠山坡，左侧有大河，但是这根本就是个沿河突进的阵型，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一旦失败，势必会被人直接堵在山脚下。 但是很奇怪的是，此前还是满肚子疑惑的李由，此刻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仅没管李十三这种冒失的举动，甚至于在背后，还直接将锋矢阵的两翼给远远的拉散。这无疑极大的削弱了大阵的冲击力，也让其他将领浑然看不明白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此时，来自中军的护卫队倒是不断的驰骋到各部将领跟前，临阵传达具体的命令，让大阵开始猛然间停了下来，只有中军三千骑兵开始脱离阵型，单独在大阵之外，组成了一个小阵。 但是如此一来反倒是显得更加诡异了，锋矢阵最锋利的箭头脱离本部，独立成阵，这不仅不符合常理，反而让原本一鼓作气的势头被强行切割，变得散漫无比。 锋矢阵作为冲击力最强的几种战阵之一，虽然简单，但是对于常琳军这样的兵马而言，却足以应付大部分危险，甚至于凭借着常衡和李十三一手打造出来的强大中军骑兵，足以突击敌人的任何阵型，从而在一击之中就能击破对方，取得胜利。 李十三此时的布置却谁也看不懂，但是他自己反而却镇定自若，尤其是在看到前方地平线附近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潮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李由所在的方向。那一眼露出来的意思分明是根本没关注前方的禁军，反而对着那处山坡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不过他自己没什么动静，但是手下的这三千骑兵却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压抑，常琳军有一段时间是经常和禁军进行联合操训，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和实力，那铺天盖地的强大军团开过来的时候，不仅仅让所有的士兵都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连带着他们的战马也随之不断轻鸣，前蹄开始不自觉的刨地，有着本能的冲动。 “你们在这等着，不见我号令出，不得擅动。”李十三纵马往前，只带了三名号角手突出骑兵大阵前方一百步，静静的看着禁军抵近，没有丝毫的动作。 常琳军这边没有主动出手，禁军抵达之后也随之缓缓停步，中军前出，王天赐的大旗开始从后而来，在见到李十三如此而为后，只片刻功夫，也随之越阵而出。 “李十三，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你们领的是朝廷的俸禄，是我大晋的兵马，无有命令擅自出动，是想要造反吗？”王天赐此时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声若雷霆，显示着此刻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以至于一骑冲来之后，差点当场动手。 “朝廷不公，贬黜忠良，陷害宁王，我等岂能如愿？”李十三的怒吼声同样不弱，而且隐隐然的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愤道：“王天赐，你可别忘了，你也是跟随王爷冲锋陷阵的战将，如今王爷被贬，你能甘心吗？你自己回去问问皇帝，若没有王爷带兵征战草原，驱逐突厥，他安能坐稳这江山？若没有我等将士浴血沙场，搏命为他守护边城，他们那些豪门贵族，还能在京城勾心斗角，设计陷害王爷吗？我常琳军今日对外宣告，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我常琳军往后会自行保家卫国，和你们大晋朝堂分道扬镳！” “李十三，你混蛋！”这种话被李十三一嗓门喊出来之后，千军万马，两军将士同时意动，不论是常琳军还是禁军，要么是墨南宸昔日的部署，要么是从边军之中抽调上来的。而墨南宸依靠自己三次出征草原打下来的赫赫功名，在军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只这一句话就足以动摇所有人的人心。 所以王天赐被这一句话给说的脸色大变，转而盯着李十三怒喝道：“陛下并未贬黜王爷，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识相的，跟我回京，否则，你就是在给王爷添罪过！” “跟你回京？笑话！我告诉你，你若是还记得远征草原的荣光，那就来和我的常琳军打一场吧。”李十三看着对方目光带着冷意道：“王天赐，你若想战，那就来战！” 这是犹如雷霆一般的呐喊，也一瞬间激起了常琳军所有将士的共鸣，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随之而起，无数的士兵不断挥动手中兵器，呼应李十三的意志，竟是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震动。 这也让李十三的气势一瞬间达到了顶点，纵马扬鞭，长刀挥舞，犹如煞神一般不可一世，无数人都从他的身上看出了昔日墨南宸一袭王袍震慑万里草原的风范。也因此一下子让禁军的士气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原本的人数优势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甚至于不少士兵也随之情不自禁的高呼不止。 他们，也是昔日墨南宸的部署，更有不少，根本就是和李十三等人从一个战壕里滚过来的兄弟，此时双方对阵，看着对方如此架势，又如何不会动容？ 而此时，李十三目光横扫脸色大变的王天赐，猛然间点了点头，手中长刀一挥，一道黑漆漆的东西犹如一道乌光一般，直奔王天赐而去，其速度快到了极限，以至于在身后两名士兵刚刚一眨眼的功夫，王天赐就被击中了。 “李十三，你小子敢玩阴的！”骤然间被暗算，王天赐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强行一抄，将乌光给抓住了，转而一声怒吼，刚要说话，却发现对方朝着自己猛然间一眨眼，急切里也来不及思索，一声大叫之后，快速倒退。 “全军准备！”不过此时的李十三却顾不得其他，手中长刀高举头顶，厉喝声之下，号角手随之不断吹动号角。 常琳军和其他各部不一样，常年驻守北地的常衡习惯了以号角来代替战鼓发出号令。这本身除了学习游牧部族的办法之外，也是适应骑兵在快速行进之中，依靠战鼓无法及时指挥的问题。 所以比起王天赐仓促回归本阵，重新调整部署之外，李十三手中最精锐的三千骑兵那可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了。 “轰轰轰”大队骑兵开始往外奔袭，犹如一股黑色的浪潮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战场，马蹄声甚至于比起远处的河水奔流声还要迅猛，沉闷的地震开始伴随着马蹄不断传向四面八方，犹如滚滚惊雷在原地炸开。 “两翼包抄，给我上！”此时，骑兵领先进攻之余，号角声传到两翼的时候，原本松散的李由所部在这个时候也开始了行动，但是却一个动作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在兵力只有对方一半不到的情况下，李由并没有指挥步军主力跟上李十三的中军，反而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两翼包抄，这是典型的打算以劣势的兵力展开围杀，浑然没有将禁军放在眼里。 “轰轰轰！”三千骑兵，这是李十三的看家本钱，也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兵马，在接到命令之后，几乎犹如一道黑线一样，率先一头扎进了禁军的大阵之中，随即无数的人影开始纷纷倒飞而出。 激烈的厮杀声开始成了战场唯一的声音，双方加起来足有数万人之多，庞大的战场开始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致，这是真正的战场搏杀，兵戈铁马。 常琳军士气支撑起了强大无匹的攻势，而且直接以少量兵马包抄数万禁军，以少打多，根本没有示弱的意思，反而在李十三的带领之下，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和动作宣告着自己强大无匹的战力。 “打起来了，这下终于没错了。”此时，鏖战的战场之外，也就是此前李由背靠的山坡上，几道黑点悄然出现，冷眼旁观整个战场之后，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随即快速从原地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不过，在他们消失之后不久，原地再度出现了几道身影，站在山坡之上，望着下面的厮杀，显得跃跃欲试。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京城剧变 “启禀长公主，巡防营各部已经接到陛下圣命，从即日起归属枢密院掌管，主将就是萧恒。”蒲州境内的厮杀结果不得而知，但是京城内却是一日风云三变。在禁军主力被王天赐带走追击常琳军之后，皇帝又想起来巡防营各部之前归属墨南宸节制，所以直接一道命令将其迅速划归到了萧恒的手下，连带着往常的所有将领也全都被重点打压，很多人甚至于被排挤出了巡防营的编制，无奈之下的他们只能转身找到了墨南湘。 “你们先暂留长公主府吧。”墨南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足足有十几名巡防营将领脱下了军服，却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 “你们有派人去千宿崖去找王爷吗？”微微皱眉之后，墨南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而朝着为首的唐云端问道：“如今京城九门是归你们巡防营把守还是交给了禁军？” “禁军留在城内的只有不到一万兵马，全部回防皇城，如今全部的城防都在巡防营手中。”唐云端看着墨南湘苦笑道：“但是萧恒接手巡防营之后，大肆安插世家子弟，将有实权的将领全部排挤在外，所以暂时我们也出不去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宫去找陛下。”墨南湘有些忍不住了，城内三万大军，巡防营就占了两万，却交给了萧恒，禁军回防皇城之后，等于是整个京城都在萧恒的掌控之下，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但是此时的皇帝却根本顾不上这些，所以面对墨南湘的询问直接冷笑道：“这是军国大事，你操什么心？朕现在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正是清除朝廷所有隐患和掣肘的时候，难不成你也要和朕作对不成？” “如今王天赐率军离开，京城防卫空虚，仅有的三万大军之中，巡防营就有两万之多，皇兄却将他交给了萧恒，他是什么人，难道皇兄不记得了吗？这不是将京城安危全交给了一个敌友莫测之人手中？”墨南湘看着皇帝直摇头道：“即便是皇兄你想要摆脱掣肘，那首当其冲的也该是萧恒他自己才是？岂能在这个时候赋予他重权？” “你懂什么？”皇帝猛然间转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阴冷和杀气，直指墨南湘道：“朕的心思其实你一个女子所能猜测？萧恒上位，必然会帮助朕清除他墨南宸留下的人手，比之朕亲自出马要更加干净彻底，等到他做完这些，巡防营朕只会找可靠之人掌控，岂不是两便？你好好的守着自己的內狱，有空多去后宫陪陪母后，不要再过问朝中之事了。” “我是在为皇兄考虑！”墨南湘忍不住反驳道：“我就是不明白，皇兄为何一夜之间性情如此大变？三王兄忠心耿耿，一心一意都是为了皇兄你，怎么到头来是他被贬出京？那墨北欢呢？那个小人皇兄为何放了他？他背着你都做了什么，难道皇兄你都视而不见吗？勾连地方，结交江湖高手，畜养杀手，图谋不轨，那才是真正的危险，皇兄为何不闻不问？” “混账？你是在质问自己的兄长，质问朕这个皇帝吗？”皇帝似乎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转而直接跳了起来，朝着墨南湘怒斥道：“你给朕滚出去，朕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妹妹，我大晋洪熙朝也没有你这个长公主！” 墨南湘几乎是被人给赶出了承明殿，皇帝根本没有要听她的意思，而且那种暴虐更是让她胆寒不已。这个时候，虽然墨北欢也不在城内，但是失去了墨南宸这个军中大将坐镇，也没有楚梦溪那双慧眼可以冷眼旁观整个朝局，倘若真的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而实际上她的担忧已经开始出现了，京城的剧变也伴随着萧恒接手巡防营一步一步出现在她的眼前，原本在追查墨北欢踪迹的大理寺卿张建帧出城之后就一去不归，连带着随行的戴胄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见此情景的皇帝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任命了新的大理寺卿人选，如此一来，寒门最大的一个堡垒就此宣告失利，虽然这一次皇帝没有让世家插手，但是实际上不论皇帝选择谁来上位大理寺卿，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个尴尬的处境，那就是人选不是来自豪门世家就是寒门。即便是不选墨北欢一系的人手，也无济于事，对于朝局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这种情况之下，原本楚家一系人手和聚集在京城的大量寒门子弟开始预感到不妙，转而大量的开始外逃，他们在京城唯一的靠山就是楚梦溪和墨南宸，但是此刻两人一个是被贬后负气离京，一个则根本不知所踪。如此一来，他们留在京城只会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人彻底压制，还不如逃离京城。 “长公主，如今出城的人太多，所以巡防营直接封闭了九门，没有巡防营和应天府的凭证，连出城都不可能了。”大量寒门士子离开也带动了其他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也随之大量逃离，所以到了后来，甚至于连萧恒都顾不得再去整顿巡防营，转而匆匆派出兵马将整个京城全都给封闭了起来。 京城九门以前也封闭过，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出了大事，所以才不得不为。而这一次，因为流言纷纷，导致的结果更加严重，无数的百姓开始竟相奔走，私下里传递的消息更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所以等到墨南湘这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坊市之间甚至于已经开始有人开始猜测，墨南宸此次出京的真实原因，将其和朝局大变联系到了一起，连带着整个京城的人心也随之动荡不安。无数的店铺开始关门歇业，虽然百姓出不去，但是却一个个全都躲了起来。 “现在整个京城算是彻底全乱了。”墨南湘跟前，冒险出去打探消息的唐云端苦笑道：“巡防营内，我们的心腹将士也全都分配到了别处，现如今守备京城和其他重要碍口的全都换成了世家的私兵，外面百姓也是人心惶惶，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皇兄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墨南湘长叹一口气之后，整个人也显得垂头丧气，她已经无能为力，在楚梦溪离开之后，连她自己都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就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她甚至于都有一种不知前路在哪的感觉。 “你们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出城，要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找不到王爷，就拿着这个去西川，去找常大哥。”不过就在她眼神黯然之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整个人都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转而匆匆从怀里取出一枚白玉玉珏，递给唐云端之后脸色肃然道：“常琳军如今还有一半的人手在西川，或许常大哥回归之后，还能起到点作用，至少出现万一的话，我们不至于束手就擒。” “长公主的意思是，还能出现兵祸不成？”这句话吓了唐云端一大跳，转而只摇头道：“这不可能，军中的兄弟没有出来的也不会有这种心思，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常琳军一旦回归，很可能还会引起陛下的反感，到时候再给常将军引来大祸。毕竟十三他们反叛出京，常将军是难辞其咎啊。” “可是现在事到眼前，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了。”墨南湘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和唐云端解释，只是将玉珏递给对方之后，嘱咐其一定要想办法混出京城，找到常衡。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无意识的行为，那么这一刻，她就真的有这种想法了，毕竟萧恒领着巡防营，换做谁都不会安心。只要墨北欢出现，那么这兵祸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王天赐一旦无法及时回援，那么光靠一万禁军把守的皇城肯定挡不住巡防营的封锁。更何况，萧恒曾经是左屯卫大将军，以他的威望，可以随时抽调附近的兵马赶到京城增援，但是反观被围在中间的禁军，一旦失去和外界的联络通道，那就真的被锁死了。 所以墨南湘必须提前准备周全，即便是常衡回归会被皇帝责难，但是毕竟有这一支兵马在，就足以震慑住其他人，使其不敢妄动。 “你们这几天要想办法混迹在京城各处，想办法打听朝内朝外的大事，特别是盯着萧家和萧恒。”墨南湘想到这里，也不管其他了，开始让剩下的人手纷纷出门。巡防营各部将领寻常在京城就有各式各样的路子，所以他们出去打探消息比起长公主府的其他人要有用得多。 “楚姐姐，你们到底去哪了？现在京城的变化你到底知不知道？”墨南湘打发走所有人之后，暗自叹了口气，左右彷徨无计之下，俏脸皱成一团。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安排唐云端想方设法出城的时候，康仁坊宁王府内，也有人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和墨南湘的想法不同的是，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消息放出去了，这个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冰冷的声音仿佛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甚至于只一开口，就直接让原地的北风仿佛都变得更加寒冷了。 第五百六十章 群山震动 “哎，瑶姬她们走了有几天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千宿崖雪谷内，欧阳岚晃了晃自己的紫金葫芦，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转而拉住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苦笑道：“你当初就该让我去，这么好玩的事你不让我见证一下，那不是浪费人才吗？现在好了，陪着你们两口子在这大山里打猎，我还不如去找梦渺呢，晃我的眼睛。” “她们要是这么快就回来，那岂不是要出变故？”楚梦溪看了看天色，转而摇头道：“要是闲得无聊，就帮着绿姬去查看地形吧，这里天然就是个战场，可惜没有那么多人手。” “你还真是满脑子都是打仗啊？也不嫌累的慌，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也就他这样的能喜欢你。”欧阳岚指了指山顶上傲然挺立的青儿直摇头道：“有它在，还用得着我出马吗？” 欧阳岚原本只是闲得无聊而随口吐槽，但是架不住的是，他的话音刚落，楚梦溪还没来得及开口，狼嚎声就已经从远处若隐若现的传了过来，而紧接着青儿也随之骤然间跟着咆哮，一声怒吼震动了整个千宿崖。 “嗷！”这几乎就是一个信号，无数的苍狼这一刻开始纷纷钻出山林，跟随嚎叫不止，狼嚎声竟是在一阵接一阵的传向四面八方，在随后也从其他地方往这里传递。 狼群怒吼，惊天动地，无数的动物被惊动之后四散而逃，整个千宿崖各处山峰都出现了无数的飞鸟和走兽，乌泱泱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窜，竟是犹如末日来临一般。 而群峰跟随回应，震动百里之遥，山谷间全都是狼嚎声，在青儿的带动之下，从山顶快速直冲雪谷三人跟前。 “这下玩大发了。”欧阳岚喃喃自语，原本开玩笑的脸色开始迅速变得凝重起来。和青儿它们长期相处的他自然明白，前者这个时候忽然带动整个千宿崖的狼群发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嚎叫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在和他们预警，更是催促山间所有活物逃命。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轻轻安抚着有些躁动的青儿之后，楚梦溪缓缓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已经知道了它们的意思，转而看着墨南宸和欧阳岚二人道：“我们能不能坚持下去，就看你们之前的布置了。” “你连退路都没留，是真相信我们啊。”欧阳岚哑然失笑道：“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才多少人？万一出现变故，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要投降吧？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怎么可能投降？”墨南宸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而拉起楚梦溪的手一脸坚毅道：“一切都交给我，即便是来再多人，我也有把握拦住他们。” “勇气可嘉。”欧阳岚此时也一改此前的凝重表情，变得异常轻松道：“我可是什么都玩过，唯独这两军对阵的事没干过，正好跟着你学学，万一将来回白驼山要打仗了，也能顶一阵子不是？” “走吧！”墨南宸见到楚梦溪点头之后，开始跟着青儿快速冲了出去，此时的他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来得是什么人，但是却并不妨碍他的决心。尤其是他从京城离开之后，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楚梦溪身上，在这个时候，任何敢来千宿崖的，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而且，还是生死大敌。 狼嚎声还在继续，而且伴随着青儿的回归，无数的狼群也开始朝着雪谷聚集，只有少部分嚎叫声在远远的传来，但是随即也在快速消失。很显然它们也在快速隐匿身形，否则的话难以对抗这即将到来的大难。 “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啊？”细腰和四眼是在送楚梦渺和青青离开之后，就一直跟在楚梦溪身边的，此时伴随着对方来到山顶之后，更是犹如保镖一样左右而立，而且不断呼应狼嚎声的同时，将大量的狼群都召唤到了楚梦溪身边，从雪谷主峰一直朝着后山而去，竟是真的犹如军队一样，绵延不绝。 “好了，这里暂时还没人过得来，快去吧。”楚梦溪摸了摸两个家伙的小脑袋，示意自己有雪儿保护，不用它们跟在身边，转而指了指远处，也就是当初吴田志埋骨地的方向徐徐道：“那里不太安全，也没有守备，你们先过去看看，要是有人过来，就通知我，知道吗？” 细腰和四眼的灵智没有青儿那么高，但是那个方向对于细腰而言却有着不同的意义，所以楚梦溪的话音刚落，它就直接仰天咆哮，声音一瞬间犹如利啸一般直刺苍穹，隐隐然的似乎还有一股愤怒夹杂在其中。 “这一次，我也帮你们报仇，逮住当年射杀你们的人。”楚梦溪蹲在一旁，看了看细腰，摸着当初自己给对方治好的箭伤，微微沉吟道：“这一次，我们所有的账一起算，不必担心，也不必愤怒。” 雪狼是毒圣留下的灵宠，却和人结仇，以至于细腰被一箭射中，倘若不是碰到了自己，细腰只怕难以存活，这样的仇，和自己相比，其实也差不多。 细腰看着楚梦溪的眼睛，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轻轻的朝着雪儿低吼了几下，似乎在交代什么，转而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身边四眼带领所有的狼群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紧随而至。 和人类的大军不一样的阵型，但是却在楚梦溪眼前展现出了这些丛林之王那近乎于无敌的风采，狼群作战，讲究队形配合，一举一动都天然暗合兵法，这一点甚至于不需要多高的灵智，它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能促使它们这样做。 而雪狼很显然就是天生的狼族首领，不断的咆哮声中透着浓浓的威压，也在不断召唤狼群嗜血的本性。在楚梦溪跟前，它们是人畜无害的灵宠，但是此时，走在狼群最前方的它们，却仿佛上了战场的无敌大将军，带着属于自己的兵马，开赴战场，一往无前。 “师尊当年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你们的？”楚梦溪远远的看着狼群大军消失在眼前后，目光转向自己怀中这永远都长不大，但是却不断呼和，仿佛也在呼应那狼嚎声的雪儿，喃喃自语声中透着一股浓烈的疑惑和不解。 在如今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她还能如此镇定，将外界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在此关键时刻，依旧研究着自己怀中的雪儿。 对于她而言，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从现在开始，她虽然高举山顶，俯瞰周围四面八方，但是真正能起作用的，却已经不是她了。不管局势如何变化，她能够干预的，已经不多了。所有的后手已经全部都部署了出去，这个时候，就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 “嗷！”雪儿伸出小爪子，死死的抓着楚梦溪的发梢，眼神红红的，目光跟随楚梦溪转向墨南宸和欧阳岚离开的方向，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嚎叫声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提醒。虽然它被毒圣用了手段控制了体型生长，但是骨子里的本性却并未消失，感知危险的能力也都还在。此时的它似乎已经从空气中嗅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在提前告知楚梦溪，要做好准备。 “不要怕，该来的，总会来的。”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之后，楚梦溪望向前方极远处的地平线，声音一如平常的那样平静，缓缓开口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就算是你不来，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来。我在雪谷重生，两世为人，这里是起点，那也该是一切的终点。” 她的话像是在呓语，无有一人能够听得到，即便是雪儿也不会明白，此刻怀抱自己的这位少女，整个人的气息正在不断变化，时而悲伤，时而冰冷，时而愤怒，时而平静，似乎有两个灵魂在这一具身体内不断交融，不断碰撞，直到良久之后，才缓缓平息。 此时的楚梦溪眼前似乎也看到了前世的她，临死之前的哀婉和无奈，更有无数的不解和疑惑。但是此刻的她却犹如痴迷一般喃喃自语道：“这是给你的交代，也是给所有人的交代。我用尽了所有的气力，算计了所有人，挣扎至今，给你还了公道，从今以后，你也可以安息了。这里有弟弟的埋骨地，他在等你，也在等我给楚家人报仇。” 青山依旧在，雪谷亘如今，一切都没变，似乎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冰冷如霜，但是今时今日，和当初生死濒临一线时，却有着天壤之别。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布下的局，到了今天，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劲风如刀，吹打在楚梦溪的脸上，有着冰冷刺骨的的含义，一袭白衣，随风飞舞，映照群山之间，在狼嚎声不断回应的雪谷主峰上，眺望远方，犹如一座冰雕一般，静立不动。 这一刻，远在前方的墨南宸，几乎是本能般的回头，望向雪谷的方向，身体内，忽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和愤怒，转而目视前方，手指头捏的发白。此时的他，不需要人提醒，已经明了了楚梦溪所有的心思，也促使着他双眼一瞬间变得赤红无比，咆哮声混合着狼嚎，开始直冲九霄云外。 “来了！”欧阳岚站在一旁，喃喃自语声中，带着一丝兴奋，显得跃跃欲试，以至于在远处出现异变的一瞬间，禁不住的开口。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万马齐喑 “轰轰轰”一阵接一阵的震动开始顺着地面不断传来，那沉闷而有富有节奏的动荡让原本响彻群山的狼嚎声逐渐消散，仿佛有一头地狱猛兽从九幽地底钻了出来，那震慑灵魂的颤抖甚至于连这连绵起伏的山峰都忍不住战栗不止。 “好大的阵势啊，怪不得人都说人到一万，无边无岸，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欧阳岚站在山腰上，看着地平线的极点出现的那一道黑线迅速蔓延过来之后，那犹如黑压压的潮水一般的人潮，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在西域，可是很多年都不曾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了。这些年，中原早就该西出了，那些莞尔小国如何能和这种阵仗抗衡？” “快了。”欧阳岚的话被墨南宸听在了耳中，跟着回复了对方一句。这种场面他见的多了，中原王朝大军出征，历来都是数量庞大，在无尽的人力之前，任何阻碍都会被碾压成齑粉。只不过，以往都是他带领着这些大军冲锋陷阵，但是这一次，却轮到这些兵马来冲击自己了。 “我忽然觉得她可能算错了。”欧阳岚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雪谷主峰的方向，转而朝着墨南宸摇头道：“你真有把握？” “没有把握，螳臂当车而已。”墨南宸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欧阳岚愣在了原地，但是随即却跟着点头道：“但是我有信心。” “你这不是废话吗？”欧阳岚虽然问的问题还带着不自信，但是脸上却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道：“你和毒圣妹妹，其实都是一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顽固到底，冥顽不灵。我就奇了怪了，眼前的这些兵马到底是怎么来的，总不能真有撒豆成兵的神迹吧？” “那是西川大军的旗号。”墨南宸指了指远处那人潮当中竖立起来的大纛，也没理会欧阳岚的用词不当，转而道：“就是不知道何人领军，看架势倒也有模有样。” “这个大块头都在干什么？怎么放这么多人过来？”欧阳岚撇了撇嘴，口中虽然在责备常衡，但是随即就变得嬉笑自若道：“怎么样？你算算他们打算何时动手进攻？我好去给他一记狠的，把背后领军的大将给你打出来，怎么样？” “那要看墨北欢在不在里边了。”墨南宸上了战场，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一样，可以说在征战杀伐上，他确实天赋超人，思路缜密清晰，一指前方已经开到了山前的大军道：“前军已经压住阵脚，看样子一时半会的，是打不起来了。” “打是打不起来，但是人好像走出来了，你看那架势是不是墨北欢的做派？”欧阳岚的目力非常好，所以一瞬间就发现了那万马千军这种有几个人正在越阵而出，似乎正朝这边而来，顿时笑道：“你打算自己上去，还是我陪着毒圣妹妹过去会会他？” “我自己来。”墨南宸看了看雪谷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而自言自语道：“这一次，我也要和他彻底清算，让我亲手去对付梦溪和她的家人，将世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他该千刀万剐。” “算了，不管是你去还是毒圣妹妹，我都当好保镖吧。”这种事情欧阳岚没办法插手，但是他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冷冽无比。 来人还在继续往前，似乎浑然没有将站在山腰的墨南宸两人放在眼里，以至于直接到了山脚下之后，径直就要上山。 “先挫挫他的锐气吧。”欧阳岚哈哈一笑，伸手朝着天空一挥，一道绿色流光迅速升腾而起，宛若一道流星穿梭在天际间，随即骤然爆炸，化作一颗烟花久久不散。 “轰轰轰！”这是一种信号，迅速让两侧前出的陡峭悬崖间出现了无数的人影，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尖锐的利啸声在空中不断响起。 空中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两排密集的黑点，犹如一颗颗流星一般砸向了来人所在的方向，其势头迅猛无比，除了带起尖锐的呼啸声之外，更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在这一瞬间牢牢锁定了他们。 “砰砰砰砰！”来人上山的势头一瞬间被打乱，这突如其来的黑点在近在眼前的时候露出了真容，那是一根根削尖了的木棍，在不知道什么力道的作用之下，在靠近地面的时候化身一道道利箭，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砸落下来。 一阵土石崩飞之下，这些人被砸的四散而逃，两排木棍交叉而过，形成了一道完美的绝杀之势，这原本有十几人的队伍，只一瞬间，就有数人倒地，被木棍强行钉在了雪地之中。 鲜血开始染红了雪地，红白之间，哀嚎声开始不断传出，但是却没有人能够伸出援手。这种强大的势头，只要擦中了身体，那必然是致命伤。因为距离过远，力量太大，甚至于这木棍比起军中的弩箭还要强悍，只一波射击，就让那些幸存者脸色大变。 “哈哈，这个殷红林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准备出这么强大的大杀器，不错不错，要是再来几轮，足以将这些家伙尽数击杀与此。”欧阳岚站在山腰，几乎是全程目睹了这一次突然的袭杀，对于殷红林的手段是大声叫好，声音之大，甚至于远远的在群山之间回荡。 这确实是一次震慑，其杀伤力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们在此刻无数大军的眼前，展现出了自己绝强的手段，让原本的士气也随之出现了震动。这是连始作俑者欧阳岚都没有想到的，仅仅是一轮袭击，就造成了这样的效果。 “墨北欢要亮明身份了。”欧阳岚跳着脚欢呼了一阵之后，看到底下这群人中间有一个走了出来，顿时止住了笑声，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道：“你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我要去找毒圣妹妹了，这家伙出来说话，八成是没憋什么好，搞不好会派人偷袭我们的后路，我要去看看。” “他只要敢来，我有把握在下面大军攻山之前，宰了他。”墨南宸的应付策略很简单粗暴，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句话开口，连欧阳岚都止不住直点头，如今大军兵临山下，这种手法，无疑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欧阳岚匆匆而去，直接来到雪谷山峰之上，见到楚梦溪也开始往下走，顿时微微有些诧异道：“你下去做什么？还是留在这里吧，免得让宁王分心。” “墨北欢要见的人是我。”楚梦溪摇了摇头，声音缓缓道：“他如今率军围山，不可一世，是想好了要毕其功于一役，不给他机会，他岂能如意？” “要我说啊，等他上来，我和宁王一起出手，给他拿下，足以让他带来的这些大军万马齐喑，多好，剩下的什么事都没有了。”欧阳岚直摇头道：“也免得再多造杀孽，这么多兵，带到西域去，足以平掉好几个小国了。” “那些领头的，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岂能是抓住墨北欢就能轻易平息的？”楚梦溪看了对方一样，摇了摇头道：“自古以来，造反起家的全都是不要命的，对于他们而言，即便是墨北欢被抓，他们也会选择继续奋战到底，还不如打一仗，彻底让他们绝望为好。” “这也就是在中原啊，真要去了西域，打败了仗选择举手投降的，都是家常便饭了。”欧阳岚有些感慨，中原的人确实坚韧异常，即便是这种事也是如此，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顽固到底，冥顽不灵。 “你上来做什么？”楚梦溪没理会对方的感慨，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道：“墨北欢不会单独上山的，唐门仅存的那几个长老一定会随行，南宸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我这不是要去后山看看吗？”欧阳岚指了指对方背后的群山撇嘴道：“你之前说他来雪谷救过你，那这千宿崖指不定他真的走过呢，后山有什么路估计也瞒不过他，我有些不放心。” “我让青儿带着狼群过去了。”楚梦溪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道：“他们那些人在崇山峻岭之间，未必能打得过青儿它们。” “这还真是稀奇啊。”欧阳岚一听这话，差点没忍住要过去看看，虽然跟在了楚梦溪身边，但却还是一步三回头道：“这人打不过狼这种畜生，传出去的话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人笑掉大牙啊，这还是顶盔掼甲的士兵吗？” “走吧，人已经上来了，还打着白旗，这墨北欢要摊牌了，不打算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吗？”楚梦溪看着走上来的那几个人露出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道：“墨北欢身上的毒被压制住了，看起来这个唐千木确实有几下子，不把他除掉，唐门很有可能会死灰复燃。” “那个冷面人唐千雪不是说这些长老都被唐千秋那个老不死的中了蛊吗？这怎么还是活奔乱跳的？”欧阳岚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到了墨北欢身边的唐千木等人身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道：“这些家伙，不会暗中对唐千秋也是阳奉阴违，自己找出了解蛊的办法吧？” “抓起来问问就知道了。”楚梦溪只一句话，却让欧阳岚转而朝着对方有些无奈道：“你是真没把人家那千军万马放在眼里啊？我怎么这么不信这墨北欢没准备反制的手段呢？”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兄弟反目 “呼呼”，千宿崖内，此刻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雪谷的风也从来都是这么冰冷刺骨，仿佛亘古不变，捶打在人的身上，带着沉寂般的寒意，连灵魂都能被冰冻。 墨南宸站在山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墨北欢，身形没有动，似乎根本无视对方的存在一般，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光直视对方走到了自己跟前，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到了今日，他已经懒得去和墨北欢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如果想拖延时间，或者说，因为楚梦溪的想法，以他的性子，只怕是十有八九，直接上来就要将对方彻底斩杀在这里。 “王兄，我来了。怎么样？你打了一辈子仗，是不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大军围困在这深山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墨北欢似乎对于墨南宸的这种平静和木然微微有些诧异，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声音虽然努力压抑，却依然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自得道：“我知道大姑娘估计是猜到了，但是你，应该没想到吧？”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冰冷的声音响起，混合着这冰冷的风，让墨南宸此时整个人都变得冰冷无比，目光不带丝毫变化，只是一扫墨北欢之后，随即冷哼道：“我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勾结西川大军，起兵造反。”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可没有要造反的意思，这大晋江山，本就是我墨氏所有，我做什么，都是合理合法。”一句话说完，墨北欢身边的那几人脸色骤变，倒是他自己摆了摆手，转而自顾自的看着墨南宸摇头道：“再说，造不造反的，其实事到如今都已经没有往下说的必要了，成王败寇，我成了，那便是王，你就是寇，到时候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你成了？”墨南宸冷笑道：“痴人说梦而已，你以为就凭你这点人手，能起到什么作用？沙场征战，比拼的是实力，不是你那一肚子阴谋诡计。你这样的人，不会坐得稳江山的，没有人会服你，也不会有人真心实意为你效忠。” “说对了。”墨北欢拍手笑道：“沙场征战，比拼的是实力。”他伸手往自己身后一指，转而朝着墨南宸笑道：“现如今我有的是实力，这几万西川大军，或许你以前不会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呢？现在你可是孤身一人，不仅仅没了兵马前呼后拥，而且，你也被皇兄给废黜了，你还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你才是靠的阴谋诡计。王兄，不觉得讽刺吗？你一个铁血大将军，居然无兵可用，在这群山之中，只能依靠寥寥无几的护卫阻拦我万千兵马。而我，你口中一肚子阴谋诡计的人，如今却要靠着光明正大的实力，去搏杀出一个新朝，你说讽刺不讽刺？你说会不会有人对我效忠？”墨北欢一脸自得，这个时候，他确实看着墨南宸犹如看到了一个小丑一样，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依旧固执的阻拦自己，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小人就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墨北欢的一言一行，墨南宸都看在了眼里，几乎是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心态，冷哼一声之后，表情坚毅，没有理会墨北欢这夹扎着得意的表情，脸色肃然道：“我告诉你，你成不了的。西川大军秘密东出，你做不到悄无声息，此刻，急报早已经送到京城，你就等着被大军绞杀干净吧。墨北欢，我告诉你，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你，谋反之罪，任你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跟你聊天，是真费劲。”墨北欢摇了摇头，转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道：“我是真不明白，你这样的木头人，大姑娘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即便是家仇当前，依旧还能对你痴心不改。王兄，你到底有什么呢？脑子不好，也没有才能，事到如今，还是如此顽固不化，反正我要是女子，肯定不会看上你。” “你还好意思提梦溪！”墨南宸的怒火一下子冲了起来，盯着对方怒喝道：“你暗施诡计，算计楚家，算计梦溪，害她家族残灭，残害楚相这样的忠良之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她？” “我暗算她了吗？”墨北欢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盯着墨南宸一字一顿道：“我只做朝局争斗，出手对付楚家的人，那可是你。从头到尾，搜集证据，帮你拿下楚家一系人手的，可都是你当初的亲友，王兄大概不记得了吧？楚家的证据，那可都是萧家人递到你手上的。你那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报仇，与我何干？” “那是你在算计我。墨北欢，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永远都没人知道吗？你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吗？”墨南宸盯着对方，声音之中带着莫名的寒意道：“你以为乔灵儿的事我不知道吗？” “你知道啊！”墨北欢看着对方笑嘻嘻道：“但是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人是你杀的，罪证是你搜集的，仇也是你报的，难道不是吗？乔灵儿即便不是你的女人，那不也是萧家的女人吗？这和你有什么区别？你是萧家的外甥，外甥和舅舅，你告诉我，你们能分得开吗？” 仅仅这一句话，像是将墨南宸所有的情绪彻底打乱，此前的沉着也彻底消失无踪，转而盯着墨北欢怒喝道：“萧家是谁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墨北欢，萧子远只怕早就投靠在你的门下了吧？所以，当初才会有那么多所谓的证据送到我的手上，你们好算计，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兄你少来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墨北欢哂然不已，朝着墨南宸直摇头道：“是你自己无用，怪别人做什么？” “我是无用，但是你为何要这样做？楚相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如此对他？”墨南宸看着墨北欢，一瞬间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声音之中带着不解，或者说，这个时候他才将自己一直的疑惑说了出来。 “因为你啊。”墨北欢声音一涩，似乎这句话他不太想回答，所以愣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你除了打仗之外，能力才情，是样样不如我，可偏偏事事出我一头，在朝堂上，你是超品亲王，深得皇兄信赖和楚相的看重，连带着大姑娘这等女子，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费尽全部的心力，都要嫁给你。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还没等我想明白，你和大姑娘的大婚消息就传了出来。我能怎么办？只能先下手为强了。王兄你可不要怪我，要怪，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德不配位，必遭其噬。说白了，这一切，都源于你自己，只是你太过于愚蠢，不自知罢了。” “所以，你这么做是因为梦溪？”墨南宸被对方这句话给说的差点怒极而笑，但是随即直接摇头道：“你以为自己是在糊弄三岁小孩吗？你以为梦溪？你要是因为梦溪，还能对楚家痛下杀手吗？让她险死还生吗？楚家的仇人是你，无论你怎么狡辩，墨北欢，你都是楚家的仇人，而且是唯一的仇人。” “我有没有狡辩，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姑娘心里，她会怎么想。”墨北欢也不理会墨南宸这一瞬间的反应，反而自顾自道：“我都说过了，成王败寇，只要我今日成功，那么日后史书怎么记载这段公案，我说了算。即便是皇兄下令重查，但是却到如今不也毫无动静吗？否则的话，大大姑娘又怎么会和皇兄反目成仇，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笑话，梦溪如何不知道你的诡计？”墨南宸冷笑道：“你自以为聪明，却每每被梦溪压了一头，到了如今你还如此自以为是，我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梦溪都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又能如何？”墨北欢打断了墨南宸的话，摇头道：“她想要给死去的家人一个交代，那本王就给他个交代就是。今日本王拿下你，那自然就算是给楚家报仇了。到时候她就没有理由可以解决我，也不允许有理由。” “王兄，你拦不住我的。识相的，就去把大姑娘请出来吧。”墨北欢盯着墨南宸，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在万千大军跟前能有什么用？我要做的是——” “你要做的事，自然是谋朝造反，自己去当皇帝。”墨北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远远传来的声音也未曾落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忽然出现在半空中，从山顶垂直落下。 风吹衣袂，恍若流云，一袭白衣，周围无尽白光流转，似乎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道，托着这道倩影缓缓而落。 这一瞬间的楚梦溪，仿佛自天外而来，身若浮云，飘若惊鸿，不带一丝人间气象，衣裙纷飞之间，真真切切，是仙子临尘，惊艳了整个世间。 “墨北欢，你的说辞是不是该改改了？”冰冷的声音缓缓升起，将众人重新拉回的同时，也让墨北欢脸色忽然一变，似乎这寻常之极的话，骤然间说中了他所有的心事一般。 第五百四十三章 摊牌 “大姑娘，你总算是出现了。”墨北欢的表情变化仅仅是一瞬间，随即重新换成了平时的那种笑容自若的模样道：“我还以为王兄看到我的大军过来，将你藏起来了呢。这千宿崖可不止你们熟悉，我早年间就来过一次——” “追杀吴田志。”楚梦溪手中一枚黑色的箭矢扔到了对方跟前，声音不急不缓道：“你倒是谋算的很早，只不过，你只顾着杀了他，却没想到，人家留了一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吴田志有一本日记，就藏在他的尸身之中。一个布局数年想要谋害我楚家之人，最终却把证据送到了我面前，这大概就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墨北欢声音骤然间变了变，很显然对于楚梦溪刚刚的话显得有些惊疑不定，但是却随即摇了摇头，并没有太在意这个所谓的日记，转而道：“大姑娘在唬我吗？本王要想杀个人，难不成还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不成？” “那自然是你没追上。”楚梦溪怀抱雪儿，目光似乎也变得深沉了不少道：“你这一箭射在了雪狼身上，被带走了，你没找到。否则的话，以你亲王之尊，又怎么会熟悉这种荒山野岭？” “是吗？”墨北欢看着楚梦溪似笑非笑道：“本王那是为了救你一命，不是要追什么雪狼，搜查遗落的证据。本王要是不熟悉这千宿崖的地形，又怎么能及时出现，从王兄的手下，将濒临绝境的你救出来呢？” “只怕不是吧，你只怕没那么好心吧？”楚梦溪的目光在墨南宸身上一转之后，徐徐道：“楚家人手尽灭，我若是还活着，自然能和墨南宸反目成仇，纠缠不休，自然，你也就越安全。因为没人会怀疑，一个楚家孤女会看错自己的仇家，那自然是我说谁是谁就是。” “这么说，这救命之恩，大姑娘一番话就赖得干干净净了？”墨北欢冷哼了一声之后，盯着楚梦溪道：“你便是有千言万语，那也抵赖不了一个事实，若是没有本王，只怕你早已经死在这雪谷之中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若是没有你，楚家只怕也沦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吧？”欧阳岚在一旁懒洋洋的摇头道：“这还真是什么理都能被你占到。墨北欢，你还没赢呢，就想颠倒黑白了？” “本王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墨北欢猛然间怒喝道：“欧阳少主，你若是不想有朝一日，白驼山因为你今天的行为而覆灭，你就继续说！” “那也得你自己赢了才是。”欧阳岚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反倒是笑嘻嘻的继续道：“你以为你那点鬼把戏毒圣妹妹看不出来吗？告诉你，别傻了，从头到尾，你任何举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你还好意思说宁王愚不可及，你可知道在毒圣妹妹眼中，你才是傻透了。” 欧阳岚的这句话算是让墨北欢彻底色变，但是随即目光一扫山下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转而摇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大姑娘若是料到了这一出，那还能在这里等死不成？楚家除了她，光凭一个四姑娘，只怕成不了什么事吧？” “那自然是想把你引过来啊！”欧阳岚走到楚梦溪身边，看着对方直摇头道：“你还真是愚不可及，你什么时候见到毒圣妹妹兵行险着而无后手？她这种人你居然还敢轻视，那不是找死吗？你以为凭借唐门这几个丧家之犬能保得住你不成？” “欧阳岚，有本事我们来决一生死！”这句话墨北欢还没反应，结果唐千木等人先忍不住了，差点当场就要跳出来和欧阳岚动手！ “一边去，你们几个还配本少主出手吗？”欧阳岚撇了撇嘴摇头道：“事情还没完呢，你急什么？没看到你们的主子还没动吗？怎么几条狗倒是先狂吠起来了？” “大姑娘，你不会真是将自己当成鱼饵了吧？”墨北欢的目光始终都在楚梦溪身上，似乎对于欧阳岚浑然不屑一顾，直到此时才开口，一字一顿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来？” “你来不来不重要。”楚梦溪的这种语气像极了此前对方在面对墨南宸时的反应，却一句话说的墨北欢脸色大变，但是她自己却浑然不顾，转而继续道：“我只要知道你离开了京城，那就足够了。你来不来这千宿崖，于大局而言，真的不重要。” “你可知道，我若不来千宿崖，现如今早已经进入京城了。”墨北欢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盯着楚梦溪道：“告诉你，本王之所以大费周章，那可都是为了你啊。楚大姑娘，事到如今，本王以前说的话依旧有效，只要你愿意，本王愿意以皇后之礼迎娶你过门，往后，这大晋天下，你我共享。” “你那是为了你自己。”楚梦溪没等对方说完，目光就扫了过去，声音冰冷道：“楚家的死仇说要娶我，我若是信了，那才叫对不起楚家吧？还妄想以皇后之礼？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嫁，你也成不了。” 这算是彻底让墨北欢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转而带着无尽的阴鸷冷笑道：“本王麾下足有五万大军，而京城之内，禁军主力和常琳军在蒲州一战已经打响，王天赐不在，还有谁能挡得住我？只要本王出现在京城，就——” “就有人接应吧。”楚梦溪目光一扫墨北欢，将对方的话打断后摇头道：“巡防营是宋南云的手下，此刻他人要是不在京城的话，那么萧恒确实有可能约束，但是——” “但是他宋南云远在西川，我亲眼所见。”墨北欢的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欧阳岚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戏谑，顿时心头猛然间一沉，随即看着楚梦溪道：“你是说，你有把握将宋南云悄无声息的从西川调到京城？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欧阳岚冷笑着摇头道：“你不也瞒着皇帝，抽调了足足五万大军进入中原吗？你都能带这么多人，毒圣妹妹带一个人过来难道还需要花费点什么不成？” “但是我明明亲眼看到他——”墨北欢情不自禁的急着开口，但是话音未落，欧阳岚却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几乎是一下子变成了宋南云的模样，随即笑道：“哎哎哎，看到了吗？这种小把戏又不是只有你们会，我也可以啊，再看看，我变成你的模样啊！” “就算是宋南云进入京城，那又如何？”墨北欢眼中厉色犹如实质一般蹦射而出，转而盯着楚梦溪冷笑道：“他守不住京城，我有五万大军，京城布置也绝非一日，他防得住正面，防不住——” “算了，跟你说了那也是白说，到时候你自己去看看吧。”欧阳岚摇了摇头，朝着楚梦溪笑道：“这就是顽固到底，冥顽不灵，这回我总没用错词了吧？” “确实是冥顽不灵。”楚梦溪的点头让欧阳岚变得乐不可支，转而朝着墨北欢笑道：“燕王殿下，要不，你还是说点别的吧？不然的话，我可就忍不住了。” “还是说说现在吧。”楚梦溪目光一扫山下，声音仿佛混合着这寒风缓缓吹散开来道：“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你要的不是我，而是楚家人的身份。因为楚家在百姓中的声望，从父辈开始，楚家历经三代，为国事殚心竭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百姓都看在眼里。” “所以，你若想摆脱篡逆的罪名，打的就只有我这张牌。”楚梦溪看着墨北欢，不带丝毫表情，一字一顿道：“只是你该想到，昔日我父亲没有就范，那么今日，我又岂能丢了他的志向，丢了楚家的风骨？” “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为何要对楚家动手了？”墨北欢声音冰寒，目光中的杀意毫不掩饰道：“我以为，你会比你父亲更加懂得变通，却没想到，一样的愚蠢。皇兄早已经对他猜忌不断，可是他却选择愚忠到底，为了什么所谓的风骨，宁愿去死，也不想和本王合作。如今到了你这样，本王开出这么多的条件，你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你们楚家人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楚梦溪倘若和灭族仇人合作，那又有何资格面对天下人？”楚梦溪伸手一指雪谷的方向，盯着墨北欢冷笑道：“你使阴谋诡计害死我父亲和二叔，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弟弟，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楚家的不是？楚家的风骨，岂是你这样的人所能置喙的？” “墨北欢，你的死期不远了。”楚梦溪难得带着情绪，声音波动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道：“在我面前，丢掉你的那些伪装吧，你所有的事我都清楚，你是怎样的人，装不了了。楚家的仇，我既然说过，我要亲手了结，那就绝对不会依靠他人。” 这句话隐含着一股震慑灵魂的诡异力量，只一下，直接让墨北欢情不自禁的连退几步，此前那种胜券在握的得意，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那股气急败坏的神情也让旁边的欧阳岚随之心头一动，整个人，都一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摊牌（下） “哟，堂堂的燕王现在知道害怕了？”欧阳岚看着墨北欢的动作忍不住直摇头道：“你现在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五万大军都从西川开到中原了，难不成再开回去？” “本王会害怕？”墨北欢一愣之下，随即冷笑道：“大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山脚下只有一万兵马，本王的大军主力，现如今可正在京城外面呢。你觉得，即便是宋南云真的回到了京城，他能仓促间应对大军攻城吗？更何况，他只是个小小的巡防营统领，如何能从萧恒手中抢到兵权？即便他有这个能耐，那也挡不住我的手段。大军一到，城门不攻自破。这个时候，京城已经在本王的掌握之中了。” “所以，你在京城有其他的布置？”墨南宸脸色一瞬间起了变化，楚梦溪能把宋南云提前召回京城，确实出乎墨北欢的预料，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一招击中了对方的软肋。但是诚如墨北欢所言，巡防营的兵权毕竟已经让皇帝交给了萧恒。如果对方时间够快，足以让宋南云应付不暇，在对方还要夺取兵权的时候，就立即举兵攻城，不给宋南云任何的机会。 不过这句话对于欧阳岚来说却有着其他的意义，他是不会担心宋南云应付不了这种情况，实际上墨北欢所说的其他手段，只怕也不是指的这个。 “本王在京城住了多少年？京城的上上下下，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只怕连宋南云都未必比本王知道的多。”墨北欢冷笑道：“便是巡防营脱离掌控那又如何？本王照样可以让大军兵不血刃冲入城中。你们的布置，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墨北欢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情绪也变得轻松起来，按照他的算法，此时确实已经到了百无禁忌的时候了，他在千宿崖逗留，但是京城那边却还是一如从前谋划的那样，不会有任何意外，所以此前被对方挑动的心绪重新恢复了平静，再无任何担忧后，转而看着楚梦溪笑道：“大姑娘，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本王为了你，连自己的原则都能破例违背一次，这份诚意，你总该看得见吧？” “你这种人还有原则吗？”楚梦溪冷哼了一声，目光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盯着对方道：“你高兴的太早了，看起来，权继振不在你身边，你确实是一事无成。” “你知道他？”墨北欢被这句话说的明显的脸色僵住了，尤其是在见到楚梦溪那平静的脸色之后，心头一寒之下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开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 “你也有傻眼的时候？”欧阳岚插嘴笑道：“那自然是被我给抓了啊，那点小把戏还是跟他学的呢，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后脊背冒凉气的感觉啊？哈哈，告诉你，你的那些秘密，权继振可没打算烂在肚子里，所以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知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吗？”墨北欢没有去质疑欧阳岚的话，权继振自从他返回京城之后，确实一直不曾和他联络，燕王府被查抄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对方。原本还以为是躲避巡防营的追捕，所以逃离了京城，却没想到被欧阳岚一语道破。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的是，伴随着权继振名字出现在欧阳岚口中，他自己是再也没有刚刚的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势。这种变化他没有感觉到，但是欧阳岚却深深地看在眼里，转而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神色。 “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无法那么轻易的拿下京城了。”欧阳岚指了指京城的方向笑道：“要不，你派人去看看？看看你的四万大军有没有入城？” “墨北欢，你害我楚家满门，残害朝廷重臣和边军将领，此事我已经命人传檄天下，即便是你真能夺取京城，这天下也会对你群起而攻之。”楚梦溪盯着墨北欢，脸色悲怆，一字一顿道：“五大边军，同仇敌忾，你便是赢了那又如何？这大晋的最强战力，一定会进京勤王，彻底打破你的黄粱美梦。” “那就走着瞧。”墨北欢一甩袖子，声音重新变得冷冽起来，五大边军一直是他的心中大患，却无有办法克制，尤其是姜岩上位五大边军统领府大统领之后，常冰言等人死后留下的混乱被楚云飞和他快速消弭，以至于在大军启程北上的时候，更是连皇帝都给予厚望。 而姜岩领导下的五大边军却对楚梦溪显得格外的亲近，这种关系不仅仅给楚梦溪在京城带来了巨大的好处，更重要的是，一直让墨北欢无法插手其中。原本常冰言等人被杀，他觉得可以顺势而为，却没想到被楚云飞捷足先登，最终造成了他只能从西川借兵的原因。 而此时，楚梦溪再提这件事，明显是在刺激对方，他不怕什么传檄天下，按照他的想法，天下人知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自己能够稳得住局面，有足够的力量震慑四方。依靠世家的力量，他有把握搞定这一切，但是除了五大边军。 大晋的五大边军日常基本上连皇帝和朝廷都很少能插手，即便是皇帝拥有任命主将的权力，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们的特性，自成体系，驻守各地，也不会参与朝局争斗，始终恪守大晋开国时定下的规矩。如此一来就对皇权形成了巨大的掣肘，城外高悬于朝堂之外的一股震慑力量。 如此庞大的力量自然让墨北欢眼红，但是和皇帝觉得五大边军碍手碍脚，是掣肘自己的力量不同，墨北欢是真心想要将其收入囊中。也因此，在对付楚家的时候，将常冰言等人牵连其中。原本想捡便宜，结果却毫无所获。 实际上这也是皇帝到最后对楚梦溪妥协的原因，因为楚家一案，实际上将五大边军和楚家捆绑到了一起。如果再对楚梦溪这个楚家最后的孤女动手，不论是谁，也不论有没有正当理由，必然都会遭来这支庞大力量的反噬，这是对皇权的致命威胁。 “哎哎哎，我有说过让你走了吗？”墨北欢是打定主意，不再拖延时间，但是他的脚步还未落下，欧阳岚就在那懒洋洋的摇头道：“有我在这，你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走？” “山下我有大军无数，你敢对我动手？”墨北欢回头阴沉着脸冷笑道：“欧阳少主，是否是真的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了？当真以为本王敢上来是一无所恃吗？” “是吗？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都准备了什么。”欧阳岚站在原地，也不见其动作，一晃身快速来到了墨北欢跟前笑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来，让我见识见识。” 他是面朝墨北欢开口，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几乎是瞬息之间，一道绿光就恍如灵蛇一样直奔唐千木而去。 而与此同时，楚梦溪也机会在同一时间放过了墨北欢，手中白光冲天而起，犹如一张大网，将唐千木罩在了中间。 只不过她不是针对唐千木，而是在阻止其他人驰援，二人同时出手，虽然方式不同，但是目的却是一样，那就是墨北欢可以离开，但是唐千木却必须留下。 唐千雪曾经说过，唐千木在唐门之中负责毒蛊，甚至于连唐千秋也都是通过对方来获取炼制各式各样毒蛊的蛊虫。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放过，他的危害甚至于比墨北欢还要大。而看他如今的架势，分明并没有被唐千秋种下的毒蛊危害，十有八九是找到了办法。所以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将他击杀，那才是最大的事。 跟随墨北欢而来的一共有四人，其他的护卫都在山腰之下就停下了脚步，此时伴随着欧阳岚和楚梦溪的悍然出手，其他人全都是怒吼出声，身形急速朝着唐千木冲了上来。只有墨北欢连退几步之后，被后面的护卫给围在了中间。 不过此时，诚如欧阳岚所言，确实没人去管他，即便是墨南宸，也只是持刀站在一旁警戒，并没有参与战斗，目光仅仅是在他身上一扫二过，就没有再关注。 “砰砰砰砰”此时，欧阳岚已经和唐千木正面过招，其他三个唐门长老在碰到楚梦溪的白光之后被直接弹飞，这轻柔如月华一般的白光之中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逼得他们全力以赴施展毒功都未能攻破罗网。 而这正是欧阳岚想要的局面，他一人对付唐千木，手下绿光杀伐之气不断喷射而出，闪电般连续三招之后，一掌拍出，硬生生的直接将唐千木给打飞了出去。 “死！”这一瞬间，墨南宸猛然间一声怒吼，手中长刀犹如利剑一般飞起，后发先至，抢在欧阳岚出手之间，急速掠过长空，从唐千木的身体上一穿而过。 “你这人太坏了，抢我功劳！”欧阳岚撇了撇嘴，对于墨南宸的动作显得有些不满，但是等他回头却发现墨北欢已经退下了山腰，顿时忍不住失笑道：“这个燕王还真是怕死啊，居然连结果都不看就逃了。” “你们也滚吧，自然有你们唐门的人清理门户。”唐千木一死，楚梦溪也就停下了手，而欧阳岚的话音刚刚落下，另外三人却几乎是同一时间倒地，身体扭曲，一摊摊的黑血流出之后，整个人都快速消融于其中，甚至于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我去，这唐门厉害了啊，控制人的手段这么强？”这一下，让欧阳岚连山下的变故都顾不得了，直接惊叫道：“我怎么觉得唐千秋这老不死的还活着呢，这不像是唐千木的手段啊。” 第五百四十五章 恼羞成怒 “墨北欢这下算是彻底恼羞成怒了，不仅仅没有劝降成功，反而被我们宰了他四名高手，八成要举兵进攻，这一次真要打仗了？”欧阳岚看着墨北欢一行急速退入军中，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起来。击杀唐千木，等于是断了墨北欢释放大规模蛊毒的根本，但是对于当前的局势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打就打吧，墨北欢的这一万人看起来很多，但是雪谷的地形却让他不得不分兵，到时候真打起来，也没那么骇人。”墨南宸冷哼了一声，已经想到了破解的办法，所以是毫不畏惧下面浩大的兵势。 欧阳岚和楚梦溪没打过仗，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凭感觉判断，但是不论是他还是楚梦溪，此时却都没有担忧，反而站在墨南宸身边，看着山下大军开始迅速调动之后，三人互视一眼之后，同时点头。 “我去左边，你去右边，毒圣妹妹，你留在这里吧。”欧阳岚飞身而去，开始急速窜到了雪谷最前方左侧的山峰，和墨南宸形成左右对峙的局面，同时招呼身边的殷红林赶紧准备。 “把这个交给兄弟们，一会等他们打到跟前的时候撒下去，然后赶紧往下泼水。”欧阳岚有自己的准备，毒药和毒雾这种东西用来偷袭，作用其实还是不小的，至少在此刻的他看来，下面的川军不会有什么防备。 而实际上，此刻，墨北欢确实是满肚子怒火，回到中军的他开始催动唐门弟子组成的将领，以报仇的命令迅速让各路大军蜂拥往前，大规模的登山作战至此彻底拉开了序幕。 大军犹如潮水，滚滚而来，那整齐的步伐踏动大地，带来的震动让群山不断回响，隆隆的号角声更是在墨北欢不断催促之下响彻整片千宿崖，鼓声震天之中，大量的士兵开始冲击墨南宸和欧阳岚所在的阵地。 “轰轰轰！”这种人山人海一般的杀伐没有被墨南宸和殷红林，两人身边的士兵虽少，但是此前做的准备却十分周全，不断激射出来的木棍开始在人群之中肆意杀戮。欧阳岚此刻才看清，殷红林将山顶的树木当做弩弓的弓臂，以此制造的强大力量甚至于赋予了这些木棍穿透铁盾的威力，一排排的士兵几乎是在他眼前被迅速穿透身体，然后远远的跌落了下去。 而且经过专门平削过的山坡陡峭光滑，往上仰攻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正常攀爬都费力无比，此刻在不断激射出来的木棍阻拦之下，第一波进攻竟是被强行打断了。 “哈哈，打得好，我听说这川地兵马善于登山作战，但是看起来也没什么出奇的嘛？”欧阳岚看到下面的士兵退了回去，顿时乐的哈哈大笑道：“早知道这样，你们就应该将千宿崖的树全都砍了，全都制作出这种木箭，射他个人仰马翻才是。” “他们改变策略了。”殷红林倒是冷静无比，而且对于战局的把握远超欧阳岚，此刻冷静异常，一面让身边的士兵迅速做好迎接第二波进攻的准备，一面摇头道：“前方有塔盾出现，你看他们的士兵开始携带攀爬索具，虽然仓促，但是整备齐全，是早就料到了。” “看来这一次进攻完全是漠北话被气昏了头，所以盲目出击的。”欧阳岚微微点头，指着山坡上那横七竖八被击杀或者击伤的士兵，有些遗憾道：“这墨北欢的反应也是够快的啊，你们准备吧，一旦抵挡不住，我就自己来，我的阵法也可以随时启动。” “我们要在这里打多久？”殷红林根本不需要欧阳岚的吩咐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的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何楚梦溪非要在此长久驻留，按照他的意见，此时就应该直奔燕北，然后调动姜岩手下大军回援京城，那么不论墨北欢有多少人，都不可能对抗五大边军中的任何一支。 “那自然是打到有人来救我们啊。”欧阳岚只回了一句之后就立即跳着脚道：“人来了，快给我打下去。”他初次经历战阵，显得兴奋异常，但是殷红林却显得非常沉稳，并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将对方放到了山脚下，同时右手一挥。 “扔石头。”这道命令是直到这些人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才发出去的。川军确实对于山地作战，尤其是攀爬悬崖峭壁非常有经验，前方塔盾顶住攻击之后，各式各样的绳索开始飞速扔出，靠着这种五花八门的手段，硬生生的将速度提升了上来。 不过这种进攻也就到了山半腰的位置，就迅速迎来了殷红林的反击，无数的大石在他手下士兵的合力之下，滚滚而落，沿着事先清理过的山坡迅速砸了下去。 殷红林选的时机非常刁钻，在靠近他们的位置足足十几丈的地方，山坡的角度变得越发陡峭，这个时候塔盾手已经无力将盾牌顶在前方，而后方的士兵聚集了太多之后，就需要依靠他们的力量合力将自己顶上去。 这个时候无数的大石灌顶而来，几乎是瞬间将所有人砸的七零八落，那些石头一路碾压而过，沿途碰到的任何障碍都无法挡住这越来越强的下落之势。 一时之间整个山坡上，无数的哀嚎声开始响彻全场，被砸中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身负重伤而未死，凄惨的呼救声让战场显得更加的残暴和血腥。 但是不论是殷红林还是对面山坡上采取了同样动作的墨南宸，都没有丝毫的动容，沙场对决，本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对任何人有留情的念头。更何况，虽然这一波川军损失惨重，但是真等到他们全力压上来，只怕不仅仅这两处山坡会应付艰难，更有可能，会有士兵会趁机直奔雪谷中央而去，攻击楚梦溪。 殷红林的担忧很快变成了事实，下面的墨北欢虽然也没有经历过战场，但是此刻这种形势却已经不需要多高深的战场判断就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等到第三次冲锋开始的时候，大队的兵马开始分成三路，除了一左一右之外，最中间的一队兵马赫然直接朝着楚梦溪而去。 “你在这顶住，我去开启大阵，拦住他们。”真要让这队兵马冲到楚梦溪跟前，那后果不堪设想。后者的毒功即便再厉害，也对不了这么多士兵的近身搏杀。所以欧阳岚只是一瞬间，整个人就飞速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续两次翻身后，一下子沿着山梁不断闪烁，然后抢在这些士兵之前，回到了楚梦溪身边。 “你布置的阵法我也会启动。”楚梦溪此时已经做出了反应，转而朝着欧阳岚摆手道：“他们上不来的，你应该待在红林身边。” “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这么镇静？”欧阳岚猛然间一跺脚，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迅速以他为中心，朝着山下散布开来，入眼处一片迷雾，白茫茫的一片，直接将他们所在的山峰给藏了起来。 “你这心太黑了，我只是打算困住他们，你怎么还添加毒药了？”欧阳岚这边刚刚喘口气，就见到楚梦溪悄无声息的已经挥了挥手，无数的白光开始汇聚在她手心，将一包包的毒粉迅速抛入空中，随后迅速消散在这片迷雾当中。 “能不能起到作用，那要看你这迷阵能坚持多久。”楚梦溪没理会对方，只是看了看下面，一双眼睛似乎能穿透这迷雾看清楚下面那些川军士兵的动静一样，缓缓摇头道：“人力太强，阵法也难以持久。” “也用不着持久，我算了算，时间正好。”欧阳岚只是嘴上说说，对于杀人这种事情他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凑到楚梦溪身边笑道：“再说这墨北欢看似聪明，兵分两路，但是实际上犯了兵家大忌，他若是在这里被拖住太久，必然会担心京城那边出现变故。到时候他心生疑虑，你此前的话也就起到作用了，说不得都不用我们去打，他自己就退了。” 他们两个在最中间的位置，此时阵法启动，等于是将雪谷给隐藏了起来，从外面看，甚至于连墨南宸和殷红林的位置都无法窥见里面的真实情况。而且最要命的是，那些入阵的士兵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明明就只有区区数百丈的距离，却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原本墨南宸还打算派人过去打探一下，他虽然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至少知道一点，楚梦溪和欧阳岚能看得见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情势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在中间被迷阵挡住之后，墨北欢迅速调整了方向，对于他和殷红林驻守的山坡加大了攻击力度，甚至于站在他的角度，直接看到了山下大军已经开始进行迂回了。 “梦溪安排的狼群到底能不能挡得住这些川军士兵？”以他的眼光几乎都不用猜就能知道，墨北欢到底要做什么，正面进攻受挫，那么迂回到千宿崖的后方出击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他的手头上，是一群最善于山地作战的兵马。但是此刻的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可用的人手可以分出去支援，所有的希望都只在那些狼群身上。 第五百四十六章 相持不下 “前面的厮杀变得更激烈了，要不要我去帮他们一把？把大阵也开起来？”欧阳岚侧耳听了听自己前方的动静之后，转而朝着楚梦溪道：“这迷阵一出，一时半会的，只怕那些士兵也出不来，你小心点待在这，当无问题。” “他们出不来了。”楚梦溪点了点头，前方墨南宸和殷红林驻守的左右两侧山峰之所以没有办法阻挡所有敌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手不够，只能应付当面之敌，而无法朝中间进攻，将对方挡在雪谷之外。 而一旦欧阳岚过去将此前布置好的阵法打开的话，那么短时间内，依靠阵法的玄妙，挡住他们的去路，是没有多大问题的。由此，也就起到了拖延时间的作用。 此时的两人还不清楚，墨北欢已经派人迂回山后，准备从后方突袭楚梦溪所在的位置。欧阳岚更是马不停蹄的直接飞身快速蹿到了殷红林跟前，毫不迟疑将当前的阵法迅速打开，当见原本只是靠人力往下砸落的石头一瞬间忽然猛增无数倍，几乎是变成了天降石雨，密密麻麻的大石头在空中划过清晰的轨迹，犹如流星一般急速砸下。 这一下下面进攻的川军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转而不顾一切的往回跑，之前靠着人数堆积起来的士气算是彻底被击得粉碎。这还怎么打？之前靠着殷红林手上数十人之力，就已经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那砸落的石头一下子多了十倍不止，根本就是彻底阻断了他们所有前进的道路。 “轰轰轰”大石头砸落山坡之后，让无数的士兵当成被碾压成了肉泥，鲜血一路撒泼，让这片山坡变得殷红一片。那些仓促后退的士兵和后方的自己人挤在了一起，相互踩踏之下，无数人还没等到石头砸过来，就被同伴的脚给踩死了。整个山坡在这个时候彻底乱成一团，连带着那些急匆匆冲上来的将领此时都无心再战，全都一窝蜂的退了回来。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被这一招打的魂飞魄散，连带着殷红林的手下此时也是脸色惊恐，有些不知所措。这根本不是人间之力，骤然间一挥手就能召唤这么多天外流星参战，那还打什么？这是凡人在和神仙打架啊。 “你们别停啊，赶紧扔石头，快。”不过始作俑者，欧阳岚却在一刻不停的催促所有人赶紧扔石头，同时也一语道破自己这一招的本质，朝着殷红林急道：“这可都是障眼法，别被人看出来了，赶紧扔，扔出去的石头越多越好，我们以假乱真。” “啊？”他这一句话连殷红林都开始动容了，他可是一点都没看出这是障眼法，那急速砸落的石头分明带着无数的气浪，直接将落点附近的其他士兵都震飞了，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不过欧阳岚却没管那么多，再次催促所有人继续砸石头，直到山坡上所有的川地士兵全都退了回去之后才喘了口气，朝着殷红林摆手道：“你们这么找石头不长久，去那边的那几个水洼子里，把里面的冰块砍成一块一块的，这种鬼天气，冰块比石头都硬。再去把积雪推入水洼子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再度冻上，我们也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头冰块了。” 本身这个时节就是隆冬，加上雪谷这地方尤为的寒冷，所以欧阳岚只说了一句话，迅速启发了殷红林，甚至于随后的士兵根本就是拿刀砍开地面上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冻雪就足以当做大石头使。 如此一来，根本没人担心石头砸完了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他们这边的士气反而变得极其高涨，欢声雷动之下，直接影响到了墨南宸那边，导致对方也在有样学样，很快，众人眼前几乎堆出了一片冰块雪块，足以应对随时可能再来的进攻。 而此时，下面那些败退回来的川地大军却显得失魂落魄，无数的哀嚎声还在持续不断的从两处山坡前响起，这种气氛之下，所有人望向这两个染血的地方，全都是心有余悸，再也提不起精神。 而这却让墨北欢怒不可遏，差点将刚刚逃回来的那几名将领给宰了，指着鼻子的怒斥甚至于传到了山腰上的墨南宸耳中。 但是这种暴跳如雷却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在他再度催促各部攻山的时候，让所有人露出了难色，那些死里逃生的士兵更是眼神之中已经泛起了怨愤。这些川地兵马虽然是被唐门弟子掌控了权力，但是不代表那些底层士兵也是唐门的。他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征兆的贫家子弟，对于墨北欢忽然带领他们来中原，而且二话不说来到这深山老林里拼命，却从头到尾没说去打什么人就损失这么大，已经引起了所有士兵的不满。 这种糊里糊涂和不满在经受了刚刚那一阵石雨的轰击之后，开始迅速显露了出来，所以面对命令，这些一线士兵的动作非常迟缓，甚至于不少人躺在地上根本没有动静，几乎选择了无视墨北欢。 “来人，组建军法队，敢有不听命令者，杀无赦。”第一次执掌大军的墨北欢在应对这种局面的时候明显缺乏经验，单纯的依靠武力震慑在此时已经起不到任何的效果。甚至于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周围中军的那些士兵都在一瞬间转头，将冰冷的目光对准了他。 “王爷，要不，先等等迂回的大军吧。”墨北欢身边的人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护卫，有几个已经看出了这些士兵的反应，转而将其拉到了一边低声道：“这些士兵都是川地来的，我们不能用强，还不如让让唐门的人去带着他们冲锋吧。” “本王难道事事都需要依靠唐门吗？”墨北欢怒气冲冲的指着前方就要开骂，却被手下人给强行拦住了，转而强行压住了火气道：“唐门弟子主力在京城那边，剩下的那几个都在阵前吃了败仗，现在又如何能指望得上他们？” “那我们再等等吧，等山后大军突进来。”护卫稍微懂点军事，压低了声音朝着墨北欢道：“现在军心浮动，士气大跌，即便是他们还能往前，只怕也攻不上去，还不如等等再说，况且，我们不是还有一支进入了雪谷吗？末将刚刚问了那几个唐门弟子，说是迷阵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能阻拦他们一时，只要他们突出来，那自然可以直接冲上山，活捉楚梦溪。” 这名护卫可以说是想的面面俱到了，但是对于此时的墨北欢来说，却显得有些等不及了，不论是此前上山和楚梦溪斗志，还是如今阵前厮杀，他都没有取得什么结果，如果再等下去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不论是进入京城，拿下皇位，还是在这里逼迫楚梦溪就范，好获得压制五大边军的人质，对于他来说，缺一不可，必须都成功，他接下来才能坐得稳京城。 可偏偏如今京城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自己在这里更是连连碰壁，一旦迁延日久，势必会有更大的变故。此时多一刻钟对他来说都是生死之战。 所以他已经等不及了，勉强看了一眼周围的川军后，语气匆匆道：“传令各部，修整半个时辰，时间一到，不论谷中的兵马有没有动静，都必须冲上去，给我拿下墨南宸，死活不论。我就不信了，我一万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他一百多人把守的山头吗？” 冰冷的语气让护卫苦笑不已，此时的他只能抬头看了看雪谷的方向，期待着那支身在迷雾之中的兵马能够早点摆脱困境，从而避免再度出现的屠杀。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雪谷的时候，楚梦溪却站在山顶，冷漠的看着一排排冲向自己的士兵，没有丝毫的动静。周身的白光一缕缕散开后，悄无声息的蔓延了过去，混合着地面之上的白雪，根本没人能分得清，眼前已经遍布杀机。 此时的这些士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他们在迷雾当中东西乱转，根本分不清任何的道路和方向，此前被扔下去的毒雾更是犹如幽灵一般，时不时的就让这些原本好端端的士兵倒地不起，那犹如被厉鬼捏住了脖子一样的感受，让这些死亡的士兵在最后一刻饱受折磨，也让那些侥幸生还者，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走进了地狱一样。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到好不容易冲出迷雾，看到山顶的楚梦溪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一脚踏进了九幽轮回。 那弥漫而来的白光犹如月光流转，却杀人于无形，冲在最前面的；那几名气急败坏的唐门弟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在原地爆炸，血肉和尸骨迸射向四面八方，染红了整片雪地。 而继续往前走，后方的士兵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原地爆炸，毫无任何征兆，让所有的士兵目光瞬间全都变直了，看着那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楚梦溪，犹如看到了鬼一般。 “嗤嗤嗤”再度有几名士兵被彻底炸飞后，这支精疲力尽的队伍，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去了厮杀的勇气，莫名的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内心，以至于当最后一名士兵情不自禁的扔下兵器，重新冲入白雾之后，其他人全都跟着一哄而散，惊恐的哀嚎声这一次连白雾都挡不住了，开始在雪谷里不断回响。 “快了。”独自站在山顶，看着这些士兵消失无踪后，这山风吹拂，孑孓一人，喃喃自语声在雪地里独自回响。 第五百四十七章 狼群作战 “这天已经过了中午了，这墨北欢是不是该歇一歇了？”欧阳岚开启大阵之后，顺利帮助殷红林和墨南宸连续打退了三次进攻，累的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转而朝着起身查看下面川军动作的殷红林道：“他也不嫌累吗？” “西川大军人数众多，他们或许可以车轮战，但是我们不行。”殷红林摇了摇头，朝着所有人示意必须加强戒备后，转而看着对方道：“还需要打多长时间？” 这是殷红林第二次询问同样的问题了，也让欧阳岚猛然间意识到，这么打下去的话，可能身边这些已经精疲力尽的士兵可能真的无法再去抵挡下一次的进攻。 “要想让墨北欢放弃，就只有看后山的情况了。”欧阳岚微微沉吟之后，转而起身道：“我去看看，你们能守住吧？看他们的架势，也在调整。” “暂时无碍。”简短的话语倒是让他一阵安心，不过此时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在欧阳岚打算趁着山下墨北欢调整大军，准备再战的空隙去后山查看的时候，这里，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因为时间仓促，西川兵马根本没时间绕道墨北欢指点的那条路，而是凭借着他们自己的直觉，找到了另外一条小路，虽然崎岖难行，但是却七绕八拐之下，真的逐渐靠近了雪谷主峰。 西川大军擅长山地作战的名头确实不是吹出来的，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连简易地图都没有，硬生生的靠着墨北欢的几句描述，找到了另外的路。 “兄弟们看到了吗？那里就是千宿崖最高峰，也就是我们需要去的地方！”领队的是一名唐门弟子，带着一队人手在冲出两重峡谷之后，指着前方的最高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道：“大家伙加把劲，我们争取一鼓作气爬上去，将那个毒圣给拿下，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变成天子禁军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再掩饰了，直截了当的将口号给喊了出来，结果引来了一阵轰天的狂笑声，震得周围的积雪都不断飞扬。 “嗷！”突兀而来的狼嚎声在这一瞬间打破了他们轻松的气氛，也让所有人面面相觑。狼嚎他们不陌生，事实上在刚刚进入千宿崖的时候，很多士兵就发现了此地的狼群多的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于一路行军都伴随着狼嚎声进行的。但那都是远远的传过来，而不是像这一次，近在咫尺，甚至于不少眼尖的士兵只一瞬间就看到了藏在山林灌木丛内苍狼的身影。 “不对，怎么这么多狼？”领头的唐门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狼嚎声几乎是顷刻之间变得此起彼伏，无数的狼群开始从四面八方风驰电掣一般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其密密麻麻的身影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嗷！”此时，一道雄浑厚重，中气十足的狼嚎声开始在山顶响起，犹如一颗惊雷一般在群山之中炸响，其声音之大，一瞬间直接盖住了狼群发出来的嚎叫声。 “不好，这狼群有人在指挥！”这时，领头的唐门弟子倒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却已经来不及了，不断发出来的狼嚎声中，两道白色的身影艺一闪而过，直接出现在他跟前。 “嗷！”来的正是细腰和四眼，它们一面急速出击，一面嚎叫声不断，除了呼应山顶之上的青儿，更是带着狼群在此时发起了全线进攻。 狼群作战，充满了狡诈，这种在大自然中锻炼出来的搏杀本能让他们此刻比人类的军队更加擅长突袭作战，只在细腰和四眼出现的那一瞬间，无数的黑影迅速窜了出来，那雪亮的目光让这支川地兵马一阵大乱。 他们在入山之前就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但那是和人对决，而不是面对这眼前速度快如闪电的狼群。而且对手的出招方式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像是有人提前和它们预演了无数次一样，相互配合，一者上前进攻，拖住这些士兵的视线和注意力，另外一队则迅速从旁偷袭，依仗着自己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不断的将这些士兵从队列当中给拖了出去。 哀嚎声在这一刻迅速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士兵被狼群拖了出去之后，迅速被淹没，鲜血迸射之中，那一道道急速闪动的身影，在此时就犹如死神的镰刀一样，不断收割着生命。 “快，快竖藤牌，长枪手上前，刀盾兵掩护，不要让它们突进来。”唐门弟子开始声嘶力竭的招呼士兵联手防御，在这种突然袭击之下，他原本就因为赶路而松散的队伍彻底乱作一团。但是狼群却在不断的嚎叫声中自觉调整配合，以至于那些仓促应战的士兵根本不知道拿这些速度奇快的苍狼怎么办，一个不留神就被对方给拖了出去。而等到其他人上前救援的时候，人已经被几头苍狼围住，瞬间毙命。 “嗷！”他此时的办法是稳妥的，而且一看对方就是经历过战阵洗礼的将领，在这种时候，只有结阵，依靠群体的力量稳住阵脚，然后才能发挥人类的优势。毕竟狼群虽然擅长突袭，能依靠的，却只有自己的爪子和牙齿。而他们却有兵器盔甲和盾牌。虽然西川大军为了适应登山作战，普遍将盾牌变成了藤牌，为了减重，甚至于连大晋官军统一标配的甲胄都只穿了一半，但是却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应对狼群的进攻。 他的这一句话算是救了剩下人的性命，但是却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却也因此被细腰和四眼给盯上了，虽然没有青儿那样通灵，但是这个时候不需要多少灵智就能察觉到对方是领头人。在这个时候，几乎是对方的呼喊声才一想起，两道白色的身影就冲到了他的跟前。 “当当！”仓促之中连劈两刀，虽然不是全力以赴，但是至少能够将雪狼逼退才是。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一左一右竟是直接发出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细腰和四眼选择正面硬抗长刀，却毫发无损，甚至于在这一瞬间，细腰仰天长啸，似乎在召唤着什么，而四眼更是一头扎到了对方跟前，对着这名唐门弟子的大腿，血盆大口一下子咬了下去。 “啊！”惨叫声一瞬间传出，四眼根本就对对方的长刀攻击选择无视，死死地咬住了对方的大腿，强行将其从人群给拖了出来，而身后，细腰接替对方之后，一个回扑，将一名士兵扑倒在地，挡住了其他人的救援。 “畜生去死！”此时，这名唐门弟子自己也知道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所以在长刀无法伤到四眼之后，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奇异的黑色圆球，然后举过头顶用力捏碎。 “砰！”只听到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开始迅速响起，白色的火光随之炸响，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瞬间震飞了周围所有的狼群和士兵，也让原本激烈厮杀的大战竟是一下子停了下来。 “嗷！”这其中包括打算上前联手进攻的细腰，白色烟雾腾空而起之后，周围的其他狼群全都退到了一边，只有从远处山顶急速冲过来的青儿根本无视这强大的冲击波，一头扎了进去。 但是此时一声惨叫却随之传出，那名唐门弟子似乎被甩了出来，远远砸落之后，一条腿已经消失无踪，剧痛让他满地打滚，哀嚎之声大作。 他被甩了出来的同时，那边青儿也带着四眼冲出了白雾，此时的四眼浑身漆黑，像是从火场里闯出来的一样，周身还沾染着一丝丝的血迹，只是嘴里还依旧叼着对方的那条腿，死活不放。 这一下轮到所有的川军士兵傻眼了，刚刚的那声爆炸可是吓得他们连搏杀都停了下来，而自己这边的将领付出了一条腿的惨重代价，对方倒好，虽然浑身黑漆漆的，但是却依旧还能跑，这还怎么打？ “嗷！”不过此时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青儿的咆哮声就已经再度响起，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出了那嚎叫声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一瞬间，那些退开的狼群，再度冲了上来，其速度竟是一瞬间快了一大截。 “快跑！”这是此时所有人心头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些士兵开始玩命的往四面八方逃窜。 而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狼群也随之而去，那越发激烈的嚎叫声开始犹如催命的弯刀一样，让这些士兵彻底失去了对抗的勇气。 如此一来，分散突围，对于士兵来说就几乎是取死之道，力量越分散，在这种山林之中他们的劣势也就越明显。但是此刻那名唐门弟子被青儿直接一口咬断了脖子之后，已经没有人再去指挥士兵了。 这也导致这些人越跑数量越分散，到了最后，几乎全都是落单的，这也让随后而来的追击直接演变成一场屠杀，而且还是一场狼群对人类的屠杀。 他们大多数人根本没逃出千宿崖的群山峻岭，就倒在了狼口之下，而且因为需要不断往前追击，甚至于不少狼群根本没空去理会那些受伤的人，在四眼不间断的催促之下，这些狼群逐渐跑出了人类大军追击的态势，将整片战场迅速往外蔓延。 “嗷！”不过此时，一直在山峰的另一边等待的楚梦溪，却猛然间回头，看着从山顶朝着自己而来的一群黑影，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转而也直接迎了上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 援军（上） “还真靠一群狼打败了一群士兵啊？”雪谷主峰峰顶，欧阳岚来的时候，山后的大战已经结束了，只不过，在看到匍匐在楚梦溪跟前，已经被烧的看不清楚本来面目的四眼，声音都有些发涩。 “躺在这别动了。”楚梦溪没顾得上理会对方，只是不断取出丹药和药膏，小心的清理着四眼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忙碌了好一会之后，才拍了拍唯一完好无损的小脑袋，示意对方不要乱动。 “既然已经打完了，我们现在就到前边去吧。”欧阳岚指了指外面摇头道：“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墨北欢肯定是彻底爆发了，接下来他要发什么疯，只怕谁都不知道。一万大军即便是损失不少，但是却不伤根本，真要发了疯的往前冲，我的阵法迟早会被彻底破开，那到时候可就真的挡不住了。” 青儿带领狼群打败绕后的士兵，确实出乎欧阳岚的意料，但是同样的，这个消息要是传回去的话，势必也会耗尽墨北欢的最后一丝耐心，整个战场势必也会随之斗转直下。 “他来让他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楚梦溪看了看天边的月色，微微点头之后，开始跟着欧阳岚边走边道：“墨北欢在这里每多待一天，他就会担心一天，现在只要挡住了他的反扑，那么局势就已经彻底明朗了，我想，他现在不仅仅是在等待着这支绕后大军的战报，更在等待京城的消息。” “是啊，我要是他，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和我们死磕。”欧阳岚对于墨北欢的这种分兵手段一直就不看好，所以闻言笑道：“举兵造反，最关键的就是控制京城，然后取得名分大义，所以，当是有多少力量就使多少力量，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他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你的麻烦，却将京城扔在了一边。” “那是他相信萧子远。”楚梦溪摇了摇头，对于墨北欢的部署谋算她看得一清二楚，能够值得他放心的远赴千宿崖的人，就只有萧子远。而京城之中，萧恒领衔了巡防营，父子二人若是齐心协力，搞不好，还真能将京城掌控在手。 雪谷之中陷入了寂静，他们两个随后都没有多言，静静的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而身处前锋位置的墨南宸和殷红林两人却瞪着大眼睛，随时防备下面大队兵马的夜袭。只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一夜却出奇的安静，山下的那些川地兵马并没有出动。 他们没有得到欧阳岚的传讯，并不清楚后山发生了什么，但是对面的墨北欢却在后半夜接到了汇报，有残兵从后山逃过了狼群的追击，逃回了大营，将那场诡异的人狼大战的战果带了回来。 这差点让墨北欢直接跳了起来，足足一千大军，而且还是最精锐的川地兵马，精熟于丛林山地作战的士兵，居然败给一群狼，这如何让他安心？如何能够让他相信？ 但是士兵的话虽然说的颠三倒四，却详细无比，从狼口逃生的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那语无伦次的话语让墨北欢厌烦的同时，也终于认识到，这场大战，只怕不会有什么差错。 “楚梦溪，你好厉害的心思！”沉默良久的墨北欢咬着牙说这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眼见偷袭已经过了时间的他，索性命令全军出动，开始举行了进入千宿崖一来规模最大的攻山大战。 一万人打到现在还剩下七千余众，在他的命令之下，全部开到了山脚下，犹如潮水般朝着殷红林和墨南宸袭来。这一次，他亲自督战，根本没有在乎前方的任何阻碍，疯狂催促各部奋勇往前。 而且山脚下也竖起了无数的投石车，这是墨北欢命令士兵连夜砍伐树木制造出来的，粗糙是粗糙了点，但是威力却并没有削弱多少，虽然从下往上仰攻的投石车威力大减，但是这些大家伙，每扔出去一颗大石头，都能带来天崩地裂的架势，也在无形当中提升了进攻各部的士气。这倒是出乎墨北欢的意料，也让他心头微微一振，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而防守的墨南宸和殷红林此时也拿出了全部的兵力，大石和木棍犹如雨点一般倾泻而出，全力阻挡川地大军的进攻。大战打到这个时候，不用楚梦溪的吩咐他们都知道，肯定是后山出了变故，墨北欢吃了亏，所以才会如此气急败坏，浑然不顾伤亡。 只不过此时，山下的士兵的士气开始回升，但是山上桃陵军护卫的战力却已经施展到了极限，连日大战的他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而且，他们储存的木棍已经消耗殆尽，连那些冰块也在全力反攻当中快速消耗。 “打开所有阵法，协助他们打退这一波进攻。”前方大战的战况，楚梦溪和欧阳岚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只有开启全部的阵法，暂时困住那些攻山的士兵，如此，才有可能缓解前方的困境。 “现在就全部开启吗？”欧阳岚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楚梦溪道：“阵法是我们最后的手段，倘若此时全部扔出去，那后面怎么办？” “眼前都顾不了了，如何顾得了以后？”楚梦溪摇了摇头，示意欧阳岚将所有的阵法全部打开，一瞬间，原本人山人海的山脚处陡然间风云变幻，无数的云雾迅速凭空产生，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让那些士兵一下子全都变成了瞎子，根本分不清前方到底有什么。 而此时一阵轰隆隆的雷霆却出现在了云雾之中，带着万千银色闪电轰然下落，恍如末日来临一般。 这种场景吓坏了所有人，云雾之外的士兵根本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而里面的士兵也分不清方向，在五雷轰顶之余，开始四处乱窜，原本疯狂的进攻节奏，在这一瞬间被硬生生的彻底瓦解殆尽，甚至于这些士兵开始纷纷回窜，根本凝聚不出来攻击势头。 这一下让墨北欢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阵法他不太懂，但是有一点确实很清楚的，阵法是以巧对战，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自己的一万大军如果强行冲击，这些阵法根本挡不住。但是此时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这些士兵，在这种花里胡哨的攻击方式之下，无法凝聚战力，自然也就无法以力破巧了。 “快，去命令各部，立即全部进攻，不准后退！”秉承这个宗旨的墨北欢，虽然下达的命令残忍无比，但是却一下子点中了要害。只不过要想在短时间内凝聚大军，重新反扑，难度却非常大。 而且墨南宸和殷红林早就得到了欧阳岚的指点，这个时候，几乎是倾其所有，将攻击势头加大到了极限，无数的石头冰块密密麻麻朝着山下的云雾之中而去，将那些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士兵砸的是哀嚎声震天而来。 而且此时欧阳岚的阵法也在陆续启动，除了云雾迷阵之外，里面的五行大阵也在不断肆虐，夹杂着毒虫大军，让那些士兵防不胜防，几乎是稍有不慎，立即丧命于当场。 这种情况之下，后面的士兵几乎是被墨北欢的军法队硬押着往前冲击，有数次甚至于因为一头扎进云雾之中后看到了满地士兵打滚，头顶巨石不断下来，地面毒虫满地的场景而再度退了回来。但是后方的屠刀却在不断收割这些士兵的性命，逼着他们不断往前，在血泊之中强行踏出了一条路，继续往上冲击。 这个时候，阵法的局限就快速显现出来了，云雾迷阵在大队士兵咬牙冲破毒虫的封锁后，开始一往无前的冲击之下，逐渐的无法挡住这些士兵的视线，从而快速让云雾变淡，再也无法起到作用。 最要命的是，即便是五行大阵内部的机关陷阱还在持续发动，不断让进攻途中的士兵死于非命，但是在数千人的庞大队伍面前，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当这群士兵被逼的无视前方的危险之后，欧阳岚的所有阵法反而逐渐失去了作用。 “准备厮杀！”而此时，墨南宸和殷红林身边的攻击器械却已经消耗殆尽，他们心中能做的，就只有拼死厮杀了。所以，就连欧阳岚都飞速来到殷红林身边，手中寒芒爆闪，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死！”墨南宸那边最快接触到敌人，他自己一马当先，手中长刀伴随着一跃而起的身形力劈而下，在一瞬间直接将当头冲上来的士兵一劈两半，鲜血喷射而出后，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自己却浑然不顾这些，手举长刀，仰天长啸，带着仅有的数十人开始阻击下面犹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川地士兵。 厮杀开始急速展开，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每时每刻都在迸发着血与火的撞击，展现的是各自最强大的力量。 “都给我去死！”墨南宸那边的打法是大开大合，没有丝毫的取巧，身边的桃陵军护卫也几乎和他一模一样，长刀所到之处，断臂残肢不断飞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而在殷红林这边，当先而行的欧阳岚却甩手飞出了万千银针，仅仅是一个瞬间的功夫，无数的士兵倒地不起。而与此同时，手中绿色光华不断飞出，犹如密密麻麻锋利的飞刀一样，只要挨着的，非死即伤，而且毒功所到之处，那些士兵全都是被生生的毒发毙命。 但是这依然挡不住下面的士兵的冲击，那些好不容易冲过毒虫和阵法封锁的士兵将全部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欧阳岚等人身上，川地士兵的悍勇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是前方士兵被欧阳岚大量杀伤，但是后方依旧持续不断前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将殷红林等人围在了中间。近身搏杀，在此时迅速达到了极致。 “嗷！”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了，一声声狼嚎快速响起，意味着楚梦溪手上这最后一支生力军也做好了准备，可以随时参加战斗。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要带队进攻的青儿，却忽然之间停了下来，转而目光看向楚梦溪，露出了雪亮的光泽。 “嗷！”这一声狼嚎，和刚刚的完全不同，而且几乎是在青儿仰天长啸的同时，那些从群山之间露出踪迹的狼群忽然之间同时出声，以至于宏大苍凉的怒吼声犹如惊雷一般直冲九霄云外，连天边的云朵都被这股暴力给强行震碎。 第五百四十九章 援军（下） “我的天，还真来得及时啊！”浑身光芒大作的欧阳岚身在半空，正打算使出全力，却一瞬间被这股前所未有的狼嚎声给震住了，以至于原本凝聚的杀招竟是一下子停了下来，目光转向西北方向的时候，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色。 但是此时，压上了全部身家的墨北欢却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的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又如何会顾及其他？欧阳岚的大阵在无穷的人力撕扯之下，已经濒临崩溃，五行大阵被强行撕裂，里面圈住的毒虫失去了大阵的庇护后，无法抵挡外界的寒冷，已经不需要士兵的反击，就成片成片的被冻死在了原地。如此一来，士兵没了进攻的障碍，其势头也变得更加的猛烈，根本不需要他的催促，就自动加大了攻击力度。 漫山遍野都是川地士兵进攻时的呐喊声，也没人在乎这突如其来的狼嚎声到底在表达着什么，即便是偶尔有几个从后山死里逃生的士兵感觉到什么，却也只是暗自戒备，以为是这些狼群即将投入战斗，所以除了提醒身边的同伴靠近一点，以便于将他们此前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得到的教训能够及时发挥作用之外，也并没有其他的准备。 事实上很多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调动狼群参战，实际上也意味着楚梦溪最后的底牌已经全部暴露，接下来，战斗势必会一边倒。相比较对付狼群，他们更加害怕的，其实还是对方那层出不穷的阵法机关。这一路上，那些笼罩在云雾之中，令所有人胆寒的陷进不知道吞没了多少人的性命，而那些无孔不入的机关暗器，更是让所有人防不胜防。 只有殷红林的部下，在这一瞬间像是听到了欧阳岚的声音，更或者是说，他们对于楚梦溪一直就很有信心，所以当此大变之际，他们几乎是本能的觉得，援军来了。 所以，欧阳岚的身形还未落地，骤然间爆发出来的呐喊声就淹没了两处山腰，这些士兵虽然战至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很多人甚至于连刀都握不稳，但是却凭空爆发出了强大的士气，将那些冲上来的川地士兵搂头截住，刀光闪闪之中，无数的人头滚滚而落，竟是在一瞬间直接将眼前彻底给清空了。 桃陵军在姜岩的训练下，沙场之上的动作从来都是大开大合，一招既出，立分生死，这一下犹如滚汤泼雪，直接将那些冲上来的士兵给彻底打蒙了。数十人的队伍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的额战力竟是让他们这千军万马无数的人手累积起来的士气再度被强行压制住了。 此刻欧阳岚落地之后，身后数十铁血将士淤血而出，呼应狼群的嚎叫声，杀声震动了整个雪谷，漫山遍野几乎全都发出了轰鸣声。 而同一时间，墨南宸那边也快速扫平了眼前的对手，长刀当空高举，身形犹如一座丰碑一般牢牢地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王爷，你看那边！”墨南宸身边，一名士兵长刀拄地，身形摇摇欲坠，却忽然兴奋的指着远处大喊道：“兄弟们，援兵到了！援兵来了！” 此时，墨南宸的目光随之而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处，一道黑线正以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快速席卷而来，远远地，甚至于直接能看到一股强烈的飓风已经开始奔腾起来。 这个时候，不光是他们，那些攻上山的川地士兵也听到了呼喊声，以至于不自觉的回头去张望，他们的位置比起下面的墨北欢，视野更好，瞬间功夫就发现了。这一下让原本就被压制住的士气瞬间跌入了谷底，很多士兵甚至于都快到墨南宸跟前了，却直接掉头往山下而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穿过重重障碍，眼看着就能够可以依仗着人数优势彻底淹没墨南宸等人。结果谁也没想到这个空档，对方的援兵居然赶到了。 没有人会怀疑这股大军是敌是友，光凭对面桃陵军那纵声大呼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这就是对方的援兵，更何况，如果是自己人，也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冲了上来。 “这是——”所以这一瞬间，无数的川地士兵开始纷纷回撤，几乎没等后方的命令传来，就退出了山腰位置。这也让墨南宸眼神一愣之下，有些诧异的看着远处出现的异状，他几乎不用去看旗号，光是凭借着这股气势就知道来的大军到底是什么来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眉头紧皱。 “常大哥回来了。”不过身后却在这一刻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紧接着，对方缓缓走到了墨南宸跟前，自顾自点头道：“时间来的刚刚好。” “从西川回来的？”此时这股大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以墨南宸的目力，已经能看得清中军大旗的全目，那硕大的“常”字旗，意味着是常衡亲自率军过来了。 “常大哥动身的时间应该不会比墨北欢晚多少。”楚梦溪点了点头，伴随着常衡的回归，这场大戏，到了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拉开了大幕。所以此时的面带一丝笑意，朝着墨南宸缓缓道：“好好歇歇吧，接下来的事全都交给他。” “好！”墨南宸此时也已经是疲惫异常，只不过历经沙场的他却必须要让自己时刻保持足够的精气神，如此才能够激励士气。但是现如今，墨北欢的人手已经回撤，他要做的，实际上只需要保护好楚梦溪的安危就行，所以一口气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服下。”楚梦溪从后面扶住了对方，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见到往日里俊朗的面容此刻憔悴异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心头微微一酸，轻轻的搂住了对方。墨南宸从头到尾都不清楚整个计划，即便到了如今，以他的心性，只怕也未必猜得到。但是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的怀疑，是真正做到了信任无间。 “放心好了，我没事。”墨南宸勉力笑了笑，没有将这放在眼里，只是扔下兵器之后，拉住了环抱自己的柔夷，只觉得这一瞬间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起来。 两人彼此一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伴随着常琳军的驰援，已经慌作一团的墨北欢，什么话都没说。 此时的下面，长琳领军已经杀到了跟前，前锋骑兵更是犹如激流一般快速冲散了墨北欢的后军，铁蹄横扫之下，那些慌乱的川地兵马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骑兵恐怖的战力在这一瞬间，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于不需要中军主力，光凭这前锋大军，就足以将墨北欢仓促之间布置起来的防御彻底打散。 “给我拦住他们，弓箭手，快上前！”墨北欢那几乎是撕裂般的呐喊声此时没有办法起到什么作用。常衡的这一招虽然是急在救援，但是却切切实实打在了川地兵马的软肋之上。因为过分强调山地作战，轻装化的步军甚至于抛弃了一切可能增加负重的武器装备。导致川地兵马虽然在山林之间穿梭速度奇快，甚至于此前绕后进攻雪谷的那些士兵还能从狼群嘴里逃得一命。但是在此时，面对常衡亲手训练出来的大规模的骑兵，轻装步军却吃尽了苦头。不仅仅身上的甲胄根本防不住那密集的骑射箭雨，就连近战对抗骑兵所必须的长枪手和塔盾兵，也根本没有配置。 如此一来，骑兵激流涌荡，势不可挡，连续三次冲破墨北欢仓促布置下来的防线之后，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溃散，整个雪谷前方的战场一片混乱。 “王爷，我们快走吧，骑兵过后，常琳军的主力兵马已经杀过来了。”墨北欢还在死命的坚持，但是身边能用的人手却越来越少，不是被骑兵冲散，就是不知所踪。这种混乱之下，墨北欢身边的护卫已经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拉着对方就要从旁边离开。 “这不是常琳军，常琳军主力远在西川，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墨北欢一把甩开了护卫的束缚，转而情不自禁的大吼道：“京城滞留兵马和王天赐在火拼，如何能够赶过来增援？” “王爷，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快走吧。”护卫一指远处随风飘荡而来的常衡的旗号脸色惨然道：“那是常衡本人的旗号，王爷我们走吧。” “好，好狠的算计。”墨北欢目光直直的看着由远而近的常琳军军旗，嘴巴里念叨了几句之后，双目之中骤然间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凶狠，转而头也不回的跟着护卫离开了此地。 “姑娘，常衡救驾来迟！”此时，没有人在乎墨北欢的行踪，或者说，在如今纷乱的战场上，当常衡快速冲到前军之后，几乎全部的骑兵也都在一瞬间聚集完毕，跟着他一口气直接冲到了楚梦溪跟前，大队兵马翻身下马参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开始响彻全场。 “立即派人搜捕散兵游勇，我们启程回京！”万千大军齐声呼应，楚梦溪和墨南宸并肩而立，声如流水，却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响彻在所有人的心头。 第五百五十章 谋局 “常衡来迟，姑娘安好。”常衡一身戎装，拜倒在楚梦溪跟前，声音虽然透着疲惫，却坚毅异常道：“幸得姑娘无恙，乃是天幸！” “常大哥起来。”常衡的到来，算是让这场围绕着雪谷的杀伐彻底宣告结束，所以当楚梦溪扶着常衡起身后，所有人都开始欢呼雀跃，连日来的厮杀和驰援的辛苦，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大家都在庆祝这劫后重生。雪谷大战，靠着 “梦溪，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提前回京吧，墨北欢已无退路，只可能去京城孤注一掷，京城此时，只怕朝不保夕啊。”墨南宸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墨北欢的踪迹后，脸色有些着急。 “大块头，还能走吗？我们要驰援京城。”欧阳岚看了一眼楚梦溪跟着点头道：“这家伙兵分两路，自己在千宿崖铩羽而归，就只有一条路了，赶回京城，拿下皇帝，然后逼我们就范，或者干脆让皇帝给他写个禅位诏书什么的，自己名正言顺的当皇帝。” 这种事情不需要猜测，每个人都知道墨北欢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虽然如此而为也不能避免五大边军的干预，但是至少他可以拿到大义名分。 “大家放心，京城的局势暂时没有问题。”常衡看了一眼楚梦溪，见到对方点头，当即道：“我在回军途中，曾经派人去京城打探过，西川兵马并未攻破城防，所以应当能够坚持到我们驰援。” “去把南宸的旗号竖起来，传令常琳军全部和王天赐所部禁军并汜水关等地镇军，全部听从宁王号令，率本部兵马，进京勤王。”楚梦溪接过常衡递过来的龙御令牌递给墨南宸之后，脸色肃然道：“这一次，要彻底打破墨北欢所有的幻想，清算往昔所有恩怨，让楚家一案之真相，大白于天下。” “哈哈，这才叫谋划得当，严丝合缝。”欧阳岚乐得哈哈大笑，转而一拍墨南宸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有了龙御令牌，你能不能把这些兵马都集合起来？” “交给我！”有龙御令牌在身，而且常琳军根本不需要命令，有常衡在，足以迅速调动所有的兵马。此时的墨南宸也渐渐明白，此前李十三所部为何北上了，虽然中间内情还有些疑惑，但是却已经无关大局，所以，接过令牌的他一扫刚刚疲惫的神情，整个人的气势迅速变得果决刚毅起来。 “大块头，你护送毒圣妹妹先行，我去找梦渺和青青，随后敢来，记得等着我啊，别我还没回来，你们就把仗打完了。”欧阳岚没有跟随众人启程，而是带着殷红林等人留在了原地，准备接应楚梦渺之后再回去。而且，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短时间内，未必能够跟得上大军行进。 “快去吧，不然的话，梦渺他们只怕要启程南下了。”楚梦溪算了算时间，转而朝着欧阳岚微一点头。楚梦渺那边是早已经安排过的，一旦雪谷战事出现拖延，就会立即在张二出的带领下，翻越千宿崖，从侧后方离开这里，启程南下，前往江南避祸。所以，此刻，欧阳岚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立即动身。他的速度快，此刻也只有他才能去把她们接回来。 “梦溪，我们京城再见。”欧阳岚走后，常衡忙着去收拾大军，将抓回来的西川大军的散兵游勇全部看押了起来，转而将前锋一千多骑兵全都交给了墨南宸，后者比起他们的任务更重，需要及时调动汜水关等地兵马，从西南方向迂回至京城，防止墨北欢可能窜逃进入西川，让这场大战变成旷日持久的征剿，从而进一步消耗大晋的国力，制约北部大军的行动。 “我等着你。”楚梦溪上前几步，轻轻替墨南宸擦掉了脸上的血迹，转而将对方身上的衣甲整理好之后，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道：“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再回雪谷。” “好！”墨南宸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微微一笑，楚梦溪的心思虽然难以捉摸，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始终在她心头，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启程？”墨南宸带着骑兵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千宿崖，只留下楚梦溪一人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常衡料理完一切之后，抱着四眼来到她跟前，才缓缓回头。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到了京城之战中？”楚梦溪上了马车之后，常衡直接架着马车当先而行，身后是大队兵马跟随。此时没有了其他人，楚梦溪才缓缓开口问道：“这场变乱，只怕有想法的人都不会放过。” “确实如此，从徐州方向，有两支兵马昼夜兼程，已经进入京城地界。”常衡点头道：“人数约计有三万多人，探马回报，他们没有打徐州军旗号，但是架势却是正规军。” “那就是说，墨北庭也参与进来了。”楚梦溪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墨北庭出手，只怕是真的要和墨北欢争夺京城的控制权，三万多人，兵力不多不少，倘若对方能够出城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这场大战要演变成三方争夺了。 “不过姑娘此前交代的，关中方向，却并没有动静。”常衡是不会打扰楚梦溪的思绪的，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内容一并告知对方道：“我在关中特意石头派遣了大队人手盯着于家和关中各地兵马的动静，并无异常。” “这个于瑾，只怕是闻到了味道。”楚梦溪揉了揉眉心，转而带着一丝苦笑道：“看起来，要对他下手，只怕难度比对付墨北欢还要大，必须要另想办法才是。” “要不要让石头趁乱去看看？”石头是跟随在大军之中，作为副将领先而行的，此刻常衡见到楚梦溪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沉吟，当即道：“如今京城内外虽然断绝了联络，但是真想办法，也未必不能进去。” “不用，此时进入京城，不是个好办法。”楚梦溪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着急进城的只有墨北欢，所以除非她或者墨南宸亲自现身城内，否则的话，难以起到刺探于瑾态度的作用。而且，关中各地直到此时都没有动静，那就意味着于瑾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刺探已经没有了意义。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布置，只不过，现如今有没有效果，那还要看接下来的情况。 “十三那边派人去召回了吗？”楚梦溪沉吟半晌之后，目光随即转向西北方向，倒是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转而道：“派人快马急令，让他带常琳军迂回至西北方向待命，等待命令之后再行投入围城，不要过早露出踪迹。让王天赐率军从蒲州沿官道南下，渡运河从正面出击，记住，让他打两个旗号，同时撒开斥候马队，不要让人看出马脚。” “一明一暗？”常衡悚然一惊，楚梦溪如此布置，很明显在防备什么，从而不愿过早的将李十三这支兵马摆在明面之上。但是屯军西北，除了应对关中，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作用。 “墨北欢经此一败，只怕会变得更加清醒，所以他能借力的地方还不少。”楚梦溪目光变得清澈异常，徐徐道：“他背后有天下世家支撑，所以必须时刻准备留下一支兵马应对突发情况，世家的私兵不会少的，真要给他们集合的时间，这就是一场大战。” 墨北欢身后的那些世家不像楚家这样只有一两代人的底蕴，他们历经数百上千年，不论王朝更替，江山轮换，都能稳坐钓鱼台，这本身除了自己的手段之外，家族畜养的私兵在关键时刻，每每都能起到左右朝堂的作用。墨北欢在经历雪谷惨败之后，必然会猜到楚梦溪围绕着京城布下的这场棋局。到时候唯一能够起到破局的力量，就是这些世家的私兵。 “那宁王此去汜水关能赶得及吗？”常衡此前就身在军中，知道这种时候调兵难度太大了，即便是依靠他自身的威望加上龙御令牌，只怕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最起码要和领军将领解释清楚，这一来一回，只怕就给了墨北欢足够的时间了。 “他若是赶不回来，那就速战速决，将墨北欢提前拿下。”楚梦溪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遗憾，但是却没有什么犹豫，如果不能借此机会重创世家的力量，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就先拿下墨北欢，将叛乱提前消除。只不过如此一来，对于她来说，这场由自己挑起来的变局就失去了最大的意义，所以此刻，就连常衡都听出了其中的不甘。 “那要不，我们延缓进军的脚步呢？”常衡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不过很显然，楚梦溪并没有同意，反而直接摇头道：“命令各部，加快速度，让将士们辛苦些，我们尽快赶到京城东门列阵，这个时候，逼一逼墨北欢，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让石头给绿姬送信，把这个交给她。”不过楚梦溪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反而从怀中取出凤至令牌递了出去，转而道：“让她立即行动，不要迟疑了，务必赶在我们抵达京城之前，找到瑶姬。”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京城内外（上） “外面的大军到底是从哪来的？”千宿崖那边，当常衡带领大军星夜驰援的时候，他都忘了，墨北欢实际上兵分两路，是齐头并进，几乎是在千宿崖发生敌情的同时，京城外面，四万西川大军也一下子钻了出来，将京城九门给堵得水泄不通。 大晋开国百年，承平日久，即便是有战事，那也是发生在北部边城，这国都所在之地，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大军厮杀，往日里看到的往来大军那也都是禁军和常琳军等部，他们是守护者，所以普通百姓根本就没在意这些。也没人想过，这大晋京城有朝一日会被人给围了起来。所以，这一瞬间，全城人心惶惶，无数百姓开始关门闭户，惴惴不安。而墨南湘得知消息的时候，更是摸不着头脑，转而一把拉住李蒙摇头道：“不会真的是常琳军——” “打的不是常琳军旗号，而且看不出来主将是谁。”李蒙摇了摇头，转而道：“但是来者不善，幸亏巡防营及时关闭了城门，否则的话，只怕此刻大军已然进城。” “准备车驾，我要马上进宫。”墨南湘顾不得其他了，急匆匆出门的同时朝着李蒙急道：“你快去联络一下巡防营的人，让他们务必坚守城防，不可轻举妄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尤其是要防备萧恒。如果事有万一，就想办法混出城去，把消息送到王兄那里。” 李蒙脚步一顿，转而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墨南湘，很显然，后者已经猜到了一点大概，不是常琳军杀回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而他此时的目光似乎还有些闪烁，只不过一瞬间后，就恢复如初，转而急匆匆离开。 不过此时的墨南湘倒是没心思理会他，直接赶到承明殿的时候，里面也已经炸锅了，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出，几乎没人看到墨南湘走了进来，几乎全部的朝臣都集中到了这里，脸色惶然的同时，所有人都在询问这股大军的来历，萧恒更是直接被叫到了皇帝跟前。 “启禀陛下，京城九门之外，全都聚集了不明身份的大军，数量足有数万人之多。”萧恒的死人脸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不疾不徐道：“微臣让巡防营各部对外喊话，却并未得到回应，现如今这股大军已经在城外扎营，似乎有随时大举攻城的迹象。” “你们就没有派人出去探查吗？”皇帝重重的一拍案几，盯着对方怒喝道：“你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都让人钻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你却连他们的身份都搞不清楚，朕要你何用，要这巡防营何用啊？” “陛下息怒。”萧恒低下了头，不过随即道：“事起仓促，暂时未能防备，但是好在城防还在我们手中。微臣如今手中只有一万多人马，一旦城外叛军攻城，只怕难以持久，还请陛下立即将禁军全部抽调至城头待命。微臣想，这股叛军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初到京城，立足未稳，不如由微臣率领禁军主力，出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挫动他们的锐气，同时也能派人冲出去向王天赐报讯，让他立即率部回援。” “皇兄不可！”萧恒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甚至于在如今这个时候，那些没有说话的，实际上也是这个意思。仓促之间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拿出什么主意，能够附和萧恒的想法，那也是本能的反应。而皇帝自己也觉得萧恒说的有理，但是不等他开口，就被墨南湘的声音迅速打断，脸色也一瞬间迅速起了变化。 “萧皇舅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怎么就敢率军出城迎战？”墨南湘此刻却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直接来到皇帝跟前摇头道：“如果迎战失败，这偌大的京城还如何守备？如今城内巡防营主力远在西川未归，禁军也被抽调出去追击常琳军，二者相加，只有两万多人。这可是整个京城最后的守备力量，一旦失手受损，那京城城防如何守护？这皇城和皇兄的安危又该交给谁去？” 这句话说得急切无比，也一下子迅速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断点头，连皇帝都脸色随之而变，原本朝着郑大监望过去的目光又给收了回来。 “长公主不懂军政，就请不要乱言，这里是承明殿，是商议国事的地方。长公主还是先去后宫陪伴太后吧。”萧恒此时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语气也变得极度阴沉道：“军国大事，是陛下和微臣商议的——” “我是不懂军政，但是我的问题萧皇舅还没有回答。”墨南湘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继续道：“萧皇舅自己也说了，城外大军来历不明，且有数万之多。不管这股兵马从何而来，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围攻京城，那必然有所依仗。萧皇舅当真觉得自己能打的赢？倘若失败，萧皇舅打算如何善后？” “你！”墨南湘这一连串的发问直接说的萧恒目瞪口呆，以至于这一刻他的声音之中蕴含的怒意几乎是毫不掩饰，转而冷笑道：“那以长公主的意思，坐守孤城？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叛军将我们围在城中？敌众我寡，此时不集中兵力，趁着他们远道而来，不清楚情况，将其击败，更待何时？真的等到他们迁延日久，腾出手来对付周边的军镇，势必会让整个天下震动，甚至于形成贼寇燎原之势，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抵挡？更何况，前有常琳军背叛在前，倘若他们取得联络，沆瀣一气，那这京城就彻底危险了。” “京城乃是国都所在地，勾连内外，地位最为紧要。”墨南湘此刻眼中的目光不断闪烁，他根本就不相信萧恒，而且见到他自请领兵，心中的疑虑变得越来越明显，所以直接开口怒斥道：“京城被围，其他军镇必然很快知晓，到时候勤王大军自动前来，不需要我们通报。更何况，大统领率禁军主力北上，就是为了追击常琳军的，又怎么会让他们二者合流？稍有时日，他必然得到京城的消息，到时候大军聚集，里应外合，难道我禁军精锐还不是这一群叛军的对手吗？此时最重要的，不是任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是如何守住京城，等待援军。我们兵力有限，如何能够轻易损失？萧皇舅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却张口就来，这是欺负我南湘一介女流，还是欺负陛下和朝中文武不懂军政吗？萧皇舅此时难道不该是竭尽所能派出精锐信使，冲出包围圈，去传达命令，召唤禁军回援，同时传讯京畿各地驻军，立即向京城靠拢，围剿叛军吗？着急想要兵权，你到底意欲何为？” “好了，别吵了！”墨南湘的话可以说是堵死了萧恒的所有话语，也让皇帝的脸色变得缓和了下来，转而看着萧恒摆手道：“南湘的话过了，萧恒也只是立功心切。他是堂堂的大将军，何时有过被人堵在家门口的经历？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战那是人之常情，连朕不也想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吗？” “算了，危机之时，我们自己人就不要吵了，想想怎么办吧。”皇帝给了萧恒一个台阶，但是却起身走到墨南湘身前，声音低沉道：“但是如今，朕觉得南湘的话不无道理，京城被围，其他各地州郡，要不了几日就会察觉，到时候各地驻军按照太尉府的安排，只会前来查看究竟，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城防即可。” “去传令下去，禁军守备皇城，视情况而定增援外城。”皇帝看了一眼萧恒之后点头道：“巡防营全部人马归你调遣，一定要死守城防，严加巡查不得有误。另外，如南湘所言，此时要想办法派出更多的人手出城传令，尽快召回王天赐。告诉他，不要管常琳军了，先解决了京城之困，再说其他。” “至于南湘嘛！”皇帝微微沉吟之后，示意郑大监将禁军兵符取了出来递给墨南湘后，脸色肃然道：“你从小不是喜欢跟着老三吗？朕给你个机会，禁军归你节制，防守皇城，记住，一旦京城有变，要及时增援巡防营，不得有误。朕可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和老三一样，负气撒手不管。” “陛下，眼下是绝好的机会啊。”萧恒见到皇帝改变了主意，心头一急，脸色急变，一把拦住皇帝道：“万一这些叛军后续还有兵马赶到呢？此时不主动出击，打掉他们的锐气，他们若是小看了我朝廷的勇气，到时候我军士气低落，而贼军势必会因此变得更加猖獗，长此以往，我朝廷颜面何在啊？” “你也说了，那是长此以往！”皇帝这一回算是下定了决心，直接回应萧恒道：“朕相信，这些贼人翻不了什么大浪。只要守住京城城防，长此以往，该着急，该担心的，是他们，而不是朕。只要王天赐能够及时回援，这京城就无有问题。你若是不愿意守城，朕也不勉强，朕另寻他人就是。” “微臣领命！”皇帝的话音未落，萧恒就已经答应了下来，这种急切的变化让皇帝原地一怔，似乎一下子愣住了，以至于墨南湘还以为是出了变故，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对方。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京城内外（下） “湘儿，你要多加小心啊！”福寿宫内，太后看着墨南湘直接换上了一身甲胄，顿时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满脸的不舍道：“让巧儿跟着你，遇事要想清楚，千万不要冲动。” “湘儿，这个给你。”不过不等墨南湘开口，外面，萧太妃却急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递给了她，声音比起太后，反倒是充满着坚毅果敢道：“我皇族女儿，也是时刻需要上战场的，这是墨氏皇族祖传的宝剑，哀家刚刚从太庙里给你取来了。以前老三上战场的时候嫌弃它过于轻柔，但是却正适合你。拿着它，真要到了万一的时候，不要犹豫，战场杀敌，方显我族风范。” “你怎么把它拿过来了？”太后脸色大变，但是墨南湘却一把握住这柄古朴的长剑，轻亮剑身，寒光大作，剑鸣声甚至于直接笼罩住了整个福寿宫大殿，那股逼人的杀意充盈不已，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着萧太妃有些歉然的躬身一礼，带着一丝哽咽的语气道：“太妃，湘儿以前胡闹任性，得罪了。” “得罪什么？去吧，记住了，一定要坚持住，等着老三和梦溪回来。”萧太妃依旧是以前的性子，所以没有丝毫犹豫道：“你母后这边我照顾着，哀家还没老，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哀家也还没老！”太后瞪了对方一眼，两人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相依作伴的生活，而这，也让墨南湘彻底放下了心，朝着两人再度行礼之后，头也不回的直接出门而去。 “你说梦溪和老三知不知道京城被叛军围了？”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拉着萧太妃坐下来后徐徐道：“但愿湘儿最后不用上战场吧。” “姐姐放心，就算是墨北欢诡计再多，那也不会是梦溪的对手，你我就在这皇城中安坐，等着捷报传来。”萧太妃显得有些答非所问，但是这句话却无疑直接说在了太后的心坎之上，以至于后者一瞬间手背上青筋暴露，脸色也随之而剧变。 “你的意思是，城外的叛军当真是老五招来的？”太后看着萧太妃，声音颤抖道：“梦溪临走之前是不是和你交代了什么？” “这些事不需要梦溪去交代，猜也能猜得到。”萧太妃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后之后摇头道：“姐姐你是关心则乱，所以看不透而已，你仔细想想，当今朝堂之上，老三被贬黜，扔下一切跟着梦溪离开京城，京城的防卫有一份甚至于都都交给了萧恒。萧恒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那老五也就彻底失去了对手，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反，那哀家才觉得奇怪呢。” 宫中的两位老人此时目光全都放到了墨北欢身上，比之墨南湘还要坚决，但是当她带着巧儿走出来的时候，却看着那大街之上四处乱窜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长公主，禁军都集结完毕了，现如今全都在皇城之中戒备。”禁军领队的是陆盛，此时也发现了墨南湘的目光在皇城之外，顿时跟着道：“现如今京城百姓已经乱作一团，都在四处躲避，但是巡防营全部兵马都调到了城墙上，无人去安抚，所以外面更加混乱不堪。东西两市甚至于还出现了不少打砸抢烧的歹徒，在这个时候去欺负百姓，劫夺钱财。”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禁军在这个时候出去巡逻？”墨南湘目光转向对方，一字一顿道：“但是你该明白，此刻城内就只有你们禁军有能力拱卫皇城，一旦你们离开，倘若有人想要冲击承明殿和后宫，对陛下不利，该如何是好？” “那就抽调少量士兵按照坊市为中心，一点一点清理。”陆盛咬了咬牙道：“如果放任不管，城中大乱，百姓开始对朝廷失望，那后续该如何御敌？只怕随时可能会被人利用啊。” “那听你的，你带着一部分立即清理东西两市，然后以此为中心往其他方向推进。禁军主力交给我，我亲自坐镇宣武门。要告知所有百姓，凌阳郡主不日就可领兵返回京城，救援百姓，请大家安心等待。”墨南湘点了点头，陆盛说中了此时她最担心的事，她能猜得到大概，但是这个无疑是个巨大的变数，依照如今皇室和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如果在大难关头再度如此前人蛊之祸时一样，选择自保，而忽视他们，势必会丢掉整个京城的民心，这个时候如果被人利用，必然会引发彻彻底底的灾难。 所以，此刻墨南湘是直接挂出了楚梦溪的旗号，希望在这人心慌乱的时候，借助于对方的威望来稳定住局面，从而在大战之前，确保京城内部的安稳。 得到了墨南湘的命令之后，陆盛总算是松了口气，上一次他就没有出现，所以心里一直很愧疚，所以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几乎是一口气拉出了三千多人，迅速兵分两路开赴东西两市，从最混乱的地方开始入手整顿。 “统领，这些人怎么办？抓起来也没地方放啊？”禁军全副武装，对付这些趁火打劫的地痞混混，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光是陆盛亲自赶过来的东市，一会功夫就已经抓到了足足上百人，更有无数人手在这个时候四散而逃。所以光是看押他们，就让陆盛头疼不已。 “直接送到城楼上，交给巡防营，他们有办法处置。”此时一声呐喊倒是快速帮助陆盛解决了这个问题。李蒙带着宁王府的八百镇府常兵在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全都是穿着禁军的服饰，冲到陆盛跟前直接道：“有多少人抓多少人，交给我们，我拿刀逼着他们上战场，算是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你这是给他们一次死亡的机会。”陆盛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但是手下却丝毫不停，在随后凡是被禁军抓住的人，不问多少，全都一股脑塞到了四处城墙上。 这种事情禁军处置不了，但是不代表巡防营没有办法，领队的唐云秋几乎没用什么气力，就直接将这些人全都强行编到了自己的麾下，让手下士兵拿刀盯着他们的脑袋，站在了第一线。 巡防营有一万多人，而陆盛陆续送来的只有三千人不到，看住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而且这个时候，不分好赖，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生死面前，由不得这些人不拼命。所以城楼上虽然哀嚎求饶声震天，但是人数却迅速多了起来。 “不好，这怎么还有援兵？”禁军出手，扫清了城内，也让巡防营少了一份顾忌，但是此时不等唐云秋等人松一口气，外面那骤然间从东面开过来的大队兵马，却让他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快，快去禀报陛下，有数万大军从东方而来，现已经和贼军汇合。”凄厉的嘶吼声在此时快速响起，也让整个京城原本安定下来的人心，彻底变得混乱起来。 “王爷，我们的人马到了。”这种时候，没有人知道的是，定王府中，阿史那云倒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朝着墨北庭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来的正是时候？” 此时外面抵达的就是此前楚梦溪猜测的徐州大军，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墨北庭直接所为，而是出自阿史那云之手。 “你这么肯定，城外，老五一定不在军中？”墨北庭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酒盏朝着对方摇头道：“这是夺权的最好时机，他如果不在，那不是脑子坏了吗？” “因为他想抢到那位楚家孤女。”阿史那云似乎早就料到墨北庭会有此疑惑，所以徐徐解释道：“楚梦溪虽然走了，但是一旦他兵围京城的消息传出，后者还是可以随时调动大晋的五大边军南下平叛。这么强大的力量高悬于头顶之上，他又如何能够安心的待在京城之外？一定会想办法在京城被拿下之前，稳住楚梦溪，或者干脆直接把她抓在手中。如此一来，五大边军投鼠忌器，只要不能第一时间南下，那么这皇位岂不是就坐稳了？” “哼，他能坐稳皇位，那还要本王做什么？”墨北庭哼了一声之后摇头道：“你既然都能算到这一点，那应对之策呢？这九五至尊的位置，难道本王做不得吗？别忘了，本王排行第四，是他的兄长。” “其实好办。”阿史那云凑到墨北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媚笑道：“陛下，妾身的主意如何？能不能帮你从燕王手中抢到皇位？” “哈哈，这主意很好，就这么办。”墨北庭哈哈大笑，起身一把将对方搂在怀里笑道：“本王若是梦想成真，一定封你为皇后，母仪天下，这大晋江山你我共享便是。” “王爷安坐，妾身这就是安排，一定会让王爷君临天下的。”阿史那云得意的挑了挑眉，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此时的定王府确实被所有人忽视了，但是阿史那云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没人关注的王府，正因为她此时的举动，迅速招来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的注意，甚至于随后整个京城变故的关键都发生在了她身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阻挠战斗 “统领，看架势，这帮人今天就要发起攻城大战啊。”东直门城楼上，副将常乃超看着外面的兵马已经陆续开出大营，顿时皱了皱眉道：“我们只有三千人，但是看这下面两股大军，足有三四万，这怎么打？” “你没看这是两队人马吗？那一队还没动静呢，怕什么？”唐云秋摇了摇头，脸色虽然凝重，但是倒也没有多少在意，反倒是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疑惑道：“那些人到底从哪来的？我们的人派出去没有？” “昨夜抹黑下了城楼。”常乃超凑上前低声道：“是末将亲自安排，没有被大将军知晓，末将亲自查看了城外兵营的动静，应该是出去了。” “那就好！”这算是让唐云秋松了口气，他是巡防营里为数不多还能掌权的宋南云的嫡系，也正是靠着他，才能庇护住剩下的那一众将领的性命。不过这也是萧恒自己权衡之后的结果，如果连他都被拿掉，那么底层官兵的反抗情绪势必会被加深到极限，他到时候未必能挡得住众怒。 “命令各部，准备厮杀！把那些抓过来的王八蛋给我押上来。”大事落定之后，唐云秋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士兵，一个鬼点子迅速袭上心头，朝着常乃超低声耳语几句后，两人诡异的一笑，直接将那些其他人都懒得要的地痞混混全都给要了过来。 如此一下子增加了三千多人，迅速让整个东直门附近人头攒动，远远的望过去，还真是像那么回事，至少从城外看，东直门附近是严密把守，兵力充足。 但是实际上，几乎是每一个巡防营士兵在准备战斗的时候，都需要分心看管这些人，唐云秋甚至于只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杆长枪，连盔甲都是巡防营淘汰下来的破烂，就直接喝令他们顶在了第一线，根本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这一下热闹起来了，那些混混欺负百姓，趁乱大劫还行，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厮杀，一个个全都腿肚子发软，根本无法直视城下的大军，哀嚎求饶声迅速不断传出。但是这一切却没有换来巡防营士兵的同意，反而全都将刀枪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大有随时拿他们祭刀的架势。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总算是让这些人安定了下来。和禁军不一样，巡防营日常负责的就是和他们打交道，什么路数根本瞒不过他们。真要敌人打到跟前，不上也得上。 此时城外的兵马中，只有先前抵达的那一万多人开始在做战前准备，后来的那股强大的数万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于连兵营都没出，只有远远的几名将领模样的人赶了过来，大有观战的意图在其中。 “去，派人上报陛下，就说东直门外，两军并不是一伙，一部正在准备攻城，另外一部没有动静。”唐云秋摆了摆手，让人快速回报之后，自己开始来回走动，随时准备反击。 “唐云秋，你怎么在一线摆了这么多人？看起来你手中人手充足得很啊！”不过没等到城外大军的进攻，唐云秋却把萧恒给等了过来，后者只是扫了一眼，就冷冷的开口道：“你不知道京城还有多少兵马吗？这么奢侈浪费，如何能够坚守城池？立即分出一半人手作为机动兵马交给本将，随时准备增援其他方向，不得有误。” “分出人手？”唐云秋一下子脸色大变，急忙道：“大将军，末将这些人当中有一半是禁军抓过来的地痞混混，他们可不算我的手下。末将只有三千人，如果分出一半人手，那这东直门还守不守了？我拿什么和叛军厮杀？” “你既然有本事找来三千人，那本将就不管那么多，城你要死守，丢了城门，我砍了你。但是你手下的人，现在，马上，立刻将你的本部分出一半，让他们跟着本将。”萧恒冷哼道：“你要是有能耐，那就继续再变出三千人来，哪怕是三万人，本将也不过问。我只有一句话，本将需要机动兵马，你给还是不给？” “你！”被顶在原地的唐千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恒，指着外面已经整装齐备，连攻城锤都推出来的兵马怒喝道：“大将军你自己看看，我东直门已经面临叛军攻城，你此时抽调人手出去，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大将军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叛军攻入城中吗？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倘若大将军要携私报复，那也应该看看时候吧？” “混账，你敢这么和本将说话？”萧恒一鞭子直接对着唐云秋抽了过去，冷笑道：“本将才是巡防营的大统领，本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否则，迟误军机，军法处置！” “大将军你少来这套！”唐云秋没开口，只是下意识的躲开了这一鞭子，但是旁边的常乃超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巡防营的其他将领，类似于副统领丁洋等人都已经被萧恒给逼得退了出去，唯有唐云秋苦心维持，才保住了其他人。但是一味地忍让却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这个时候抽调人手，那不仅仅是置京城安危于不顾，更是将他们这些人彻底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刻的他彻底按捺不住，一把抢上前去，将萧恒的鞭子猛地一拽，差点将对方给甩了出去。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顾这些，指着城外怒喝道：“你自己看看，下面是什么？人家都打上城楼了，你不派兵增援就算了，还敢从我东直门抽兵？我告诉你，一个兵都不会给你，惹急了我，一拍两散，我们去承明殿说理去，我倒要看看，陛下还要不要这京城。让你这么个不清不楚的混蛋统兵，迟早丢了这城池。” “说的就是！”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巡防营士兵的怒火，一个个瞬间功夫刀枪全都对准了萧恒，满脸的杀气。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顾及。真要闹到了承明殿，大军兵临城下，皇帝脑子再有问题，也不可能得罪一线士兵。 “大将军，要兵没有，你如果非要抽调，那这些人你带走吧。”唐云秋朝着其他人一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指着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几名地痞混混，转而昂然道：“我巡防营各部官兵从未遇过怕死的，沙场对决，大将军若是不擅长，那就不要插手。这个时候，末将没工夫招呼你，请便吧。” “本将是陛下任命的巡防营大统领，本将的命令那就是军令，你们敢抗命不遵，本将有权对你军法从事！”萧恒被唐云秋的话说的脸色发抖，一声怒喝之下，身边带来的那些护卫当即就要对唐云秋动手，但是一瞬间，无数刀枪却提前一步顶在了他的跟前。副将更是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长刀对着萧恒闪电般招呼过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说自己是大统领？我们巡防营没你这样的统领。”这一刀没有砍中，但是打在城墙上之后，却直接蹦出了一阵火花，副将更是在一瞬间死死地盯着萧恒怒道：“再敢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看看这群叛军会不会救你！” 巡防营是宋南云一手带出来的，立即这么多年的清理，各部将领和大部分士兵几乎全都是从边军抽调上来的铁血将士，类似于他们这些将领更是清一色的昔日墨南宸征战草原的部下，本就对萧恒和萧家的做法非常不满，这个时候萧恒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彻底将这些怒火全都点燃，也让局势一下子走到了根本无法预测的地步。 萧恒知道了十几名护卫，如何能和这数千人的将士相比，在唐云秋没有发话的情况下，被硬生生的抵到了城墙边上，甚至于副将根本就是打算将他们也当做地痞混混一样，用来抵挡叛军的进攻。 这一招实在是阴损无比，但是这种情况，却没人察觉，甚至于暴怒之中的萧恒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巡防营强大的兵力面前，他是不自觉的往后连退，根本没顾得上这些。 然而城下却因此出现了变故，伴随着萧恒的出现，城外的叛军却在随后逐渐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原本在城楼上出现争执的时候，城外的兵马已经开始了前进，一队队塔盾兵甚至于已经顶着盾牌出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等后方的攻城士兵跟上之后，就可以发起一波试探性的进攻了。但是此时却不断有号令从后方传出，直接让他们停下了脚步，转而原地开始了防御。 这种情况，一开始唐云秋等人还没看到，但是等到常乃超一步步往前，脸带狞笑，真的打算将萧恒逼到墙角上的时候，却目光一扫，一下子将城外的异状收入眼前。 这一下他顾不得去找萧恒的麻烦了，直接拉着唐云秋大喊道：“统领你看，这帮叛军停止进攻了，老小子，不知道一鼓作气吗？” “萧大将军，是因为你吧？”唐云秋之所以在最后时刻能被丁洋安排留下来，就是因为他的心思非常缜密，懂得隐忍。所以此时仅仅是一瞬间的沉吟后，目光迅速瞄准萧恒，带着一丝冷笑道：“看起来，坊间传言是真的啊，萧大将军不仅仅是我巡防营的大统领，只怕城外的这股叛军那也是要听你的命令才会攻城吧？” 这冰冷之极的话语，让所有的巡防营士兵脸上一瞬间全都爬满了怒火，手中的刀枪全都直挺挺的对准了萧恒，那冰冷的眼神，犹如死神的镰刀一般横扫萧恒的心头。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兵权旁落 “陛下，请陛下解除微臣的巡防营大统领一职。”承明殿内，萧恒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也没看清刚刚离开的正是唐云秋派过来报信的士兵，直接朝着皇帝道：“巡防营各部顽固不化，挟寇自重，污蔑微臣，微臣指挥不动他们，请陛下收回兵权。” “顽固不化？”皇帝看了看萧恒，脸色古怪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御封的大将军，难不成连这点事情都处置不了？现如今是他们在打仗，有什么事不能等打完战再说嘛？如今朝中能指挥作战的，就只有你一人，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你忠心何在啊？” “陛下，非是微臣矫情，而是实情就是如此，微臣也是怕耽误了陛下的军国大事啊。”萧恒看着皇帝摇头道：“如今城内兵少，禁军守备皇城，微臣手头上就只有巡防营这一万多兵马，需要时刻应对城外数万叛军的攻城，所以就必须抽调精锐主力作为机动兵力，随时增援。但是巡防营旧部以唐云秋和常乃超为首，拒不交兵不说，还纵容下属污蔑微臣通敌。眼下微臣在巡防营中，已经没有任何权力，也起不到作用。眼看着一旦贼军四面攻城，必然会让我军处处受制，一旦缺少救援，势必难以持久。微臣不敢耽搁，请陛下紧急重新派人上城墙，协调各部，指挥整合兵马，应对危机。” “他拒不交兵，那你不会撤掉他们两个，重新换人上来吗？”皇帝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下来，盯着萧恒呵斥道：“你为官为将这么多年，这种小事难道还需要朕来教你？朕既然将巡防营交给你，那么朕就不问这些，一切都交给你处置。朕只要一个结果，你必须在此率军守住城池，坚持到大军回援，否则，朕要你的脑袋。” “是，微臣领命。”萧恒虽然行礼接过了命令，但是人却没有走，转而朝着皇帝继续道：“巡防营只有一万多人，现如今城外原本就有四万多叛军，现如今东南方向又增加了三万多人，整个东城必然是重中之重，即便是唐云秋听从命令，那也是独力难支，请陛下给长公主下令，一旦接到微臣示警，请她务必火速派人增援，不能再耽误了。” “这个你放心，朕会交代好南湘的，禁军就是朕给你的机动兵力，你可以随时拉他们上战场。”皇帝站起身来，朝着萧恒郑重点头道：“朕给你特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指挥南湘和禁军各部参战，不必事事请示朕，以免耽误战机。朕只要结果，至于过程，朕不管！” “多谢陛下信任，微臣誓死拱卫京城，绝不让贼寇踏入城内半步。”萧恒愣了一下，但是在看到皇帝坚定的目光之后，点了点头后迅速出了承明殿。 “去，告诉长公主，立即将禁军主力派到东城，接替唐云秋所部战斗。唐云秋纵容士兵不听命令，破坏守城大计，已经被本将拿下。”这个时候的他和刚刚进殿时候相比，完全是两回事，而且自己并没有关注外面的战斗，反而打算直接派人去找墨南湘，开口就要禁军的兵权。 “不好，大将军，外面攻城了。”不过此时，东面忽然升起的一颗颗火球倒是打断了护卫的脚步，后者转而指了指东方脸带惊诧道：“这是真要打破城池吗？” “快去找长公主，我们在东城汇合！”这一瞬间，萧恒的脸色急变，那张千秋不变的死人脸倒是泛起了一道道诡异的波动，只不过随即再度恢复了正常，快速改变了此前的命令，他自己也随即直奔东直门而去。 此时，城外的大军确实已经开始发起了进攻，准确的说，萧恒一离开，战斗就已经打响，依旧是那一万大军，排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冲击城防。而且，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摒弃了试探，大量的攻城器械迅速被推到了阵前。 “终于来了，招呼所有人给我打。”不过赶走了萧恒的巡防营却士气高昂，唐云秋一挥手之下，他的本部三千士兵裹挟着那些地痞混混迅速到了自己的位置，一队队的弓弩也随之配备到位，锋利的弩箭开始瞄准下方那些自远而近的叛军士兵和攻城器械。 不论是巡防营还是禁军，其本身的装备都超出大晋所有兵马，甚至于连五大边军在这一点上都无法与之相媲美。所以，常乃超甚至于恨不得给所有人都配备一架大黄弩，以便于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倾泻最多的火力。 “床弩发射！”唐云秋亲自站在城头上查看下方叛军的进攻速度，指挥五架床弩瞄准了前方那些云梯大队和攻城锤大队，开始以弩箭轰击。 “轰轰轰！”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五枚粗大犹如长枪一般的弩箭开始被强大的力量推动，在空中发出尖锐的金属破空声，直奔远方而去。 床弩的射程足有数百丈之遥，但是对于弩箭而言，却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在唐云秋的目光中，远处迅速腾起一阵阵灰尘，那原本还在整齐往前的攻城锤明显的停了下来，周围几道人影迅速飞起，砸落向远方。 “快，继续填装！”常乃超在一旁跳着脚催促操纵床弩的士兵抓紧时间填装新的弩箭。床弩这种东西威力强大，射程远，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速度慢，一轮发射之后，即便是手脚快速的士兵，也需要半天才能重新发射。 所以这个时候，那些排在一线位置，手持大黄弩的巡防营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下面的叛军提前冲击，就必须要以大黄弩抵挡他们靠近。 床弩再度开始发射，沉重的弩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这一次带来的伤害更大，也让远处那原本跟着步军急速前进的几架云梯被彻底砸翻，无数的士兵被震飞之后，整个行进队列都开始了混乱。 这一下也让下面的叛军迅速放弃了此前的进攻节奏，无数的士兵在塔盾兵的掩护之下迅速加快了脚步，开始抵近东直门外面的护城河岸边。 “这些人倒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出让唐云秋微微皱眉，京城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即便是他们现如今处在卫城上面，但是外面护城河外，依旧还有此起彼伏的百姓搭建的房屋。虽然此刻大军厮杀的时候，这些人早就逃走了，但是这些房屋不可避免的会变成叛军的掩护，从而增加自己反击的难度，甚至于自己准备的大量的大黄弩将面临无用的境地。 如此一来，对方反倒是可以利用这些仿佛藏身，从而以弓箭和自己展开对射，借此无限削弱自己的战力，给他们腾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和通道，最后将决战地点拉到城墙附近。 “准备火球，放火。唐云秋仅仅是沉吟了一瞬间，这些跑部前进的士兵就开始快速接近这些房屋，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之后，直接让所有的弓弩手失去了目标，以至于不少人甚至于只能站了起来，却依旧看不清那些人的影子。 这种情况下，唐云秋只能咬牙准备放火。但是对于巡防营的士兵来说，这一把大火烧得可是京城百姓的家业，不少甚至于直接就是他们的亲戚朋友的家当。所以这一下所有的士兵脸色都变了，目光甚至于直接集中到了唐云秋身上。 “统领，真要放火吗？”常乃超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住在城外的百姓可都没多少积蓄啊，这些房子一旦被烧，他们以后可怎么过？朝廷只怕未必会赈济他们——” “等，等王爷和大统领回来。”唐云秋猛然间一声怒吼，转而朝着所有人怒喝道：“大家不要绝望，王爷会得到消息的，只要他回来，这京城就还有希望。百姓只要等到王妃回归，他们就还有活路。我们现在要做的，那就是守住城池，绝对不能放这些叛军进来。来人，给我点火，发射火球，烧死他们！” 那一瞬间，所有的士兵全都沉默了，甚至于那些那些地痞混混都低下了头。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眼下到了什么样的关口。如果不把这些连绵起伏的房屋全部烧掉，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条死路，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唐云秋，你没有这样的权力！”火球在投石车的强力之下飞了出去，但是背后也急速传来了萧恒的怒吼声，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对方就冲到了跟前。 “老东西，还敢来坏爷们的好事！”常乃超双眼赤红，手中长刀高高举起，朝着唐云秋怒道：“统领这一次你别拦我，我非砍了他不可。” “奉陛下命令，立即革去唐云秋、常乃超等一众将领的所有职务，贬为普通士兵，巡防营从即刻起，所有人必须听从本将命令，违令者，杀无赦。”这一刻，面对常乃超的长刀，萧恒反而往前两步冷笑道：“你们已经被解职了，从现在起，你们不是巡防营的将领，本将皇命加身，你们谁敢违抗，那就是欺君之罪。” 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东直门城楼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萧恒，将唐云秋和常乃超革职，这几乎是在算送整个东面城防的希望。光凭萧恒此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这巡防营一旦没人指挥，再抽调出人手，那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命令各部，停止反击，等他们靠上城墙后，再行厮杀！”但是此时的萧恒却浑然不顾这些，再度张嘴，一句话说的唐云秋都直接跳了起来，常乃超更是怒不可遏，双目变得血红一片。 “长公主令！”不过这一瞬间，远远而来的一道命令却将所有人的动作都给打断了，也将众人的视线直接转移到了后方的城墙上。 第五百五十五章 诛心 “传长公主命令，禁军全体驻防东直门，巡防营唐云秋所部从现在起立即撤出城防序列，转入宣武门驻守，不得有误。”大队人马在陆盛的带领下，匆匆赶到，也一下子制止住了常乃超的动作。 这道命令来的奇奇怪怪，以至于萧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陆盛很显然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道：“此令已经得到陛下许可，军情紧急，各部务必立即执行，违令者军法从事。” “本将刚刚从承明殿内离开，如何不知道陛下有这道命令啊？”萧恒还想着拦住陆盛，禁军全体如果都来的话，那么东直门附近短时间内就可以聚集起一万多人的大军，如此一来，即便是城外大军全力攻城，也足以应付。但是这道命令很显然打破了萧恒此前的预计，不仅仅将陆盛给调来了，而且整个唐云秋所部，都被墨南湘用这种办法从他的手中给抽调了出去。 “大将军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再去承明殿就是。”陆盛没理会萧恒，右手一挥，手下大军开始迅速靠近城墙，同时朝着唐云秋厉喝道：“巡防营所部立即前往宣武门听候长公主命令，不得在此地多做逗留。” 唐云秋还有些疑惑，陆盛来的太快了，几乎是算准了萧恒的时间，似乎是只等自己和对方产生龃龉的时候，忽然出现，从而将对方所有的谋算全都给扰乱了。但是这种疑惑却在随后迅速因为一道人影的出现而消散，陆盛的队伍中，丁洋赫然在列，只不过此时的对方只穿了件普通士兵的甲胄，但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却眨了眨眼。 这一下让他心思大定，转而根本不理会萧恒的反应，右手一招，迅速带队撤出了东直门，走的是干干脆脆，而且速度极快。 “陆盛，本将有陛下的特别口谕，此前也给长公主传过将令，让禁军所部全都来东直门附近准备参战，你——”萧恒此时才反应过来，但是唐云秋已经带队离开，而陆盛的大队兵马则是从各个方向鱼贯而入，不少人甚至于已经开始操纵武器对敌了，大火球也开始被迅速点燃朝着前方没头没脑的砸了出去。 所以萧恒的话陆盛根本没空理会，只是拿着一张强弓试了试之后才点头道：“长公主身份尊贵，如何能够上得了战场？但是大将军的将令，禁军可是没打折扣啊。禁军全体已经都赶过来了，不信的话，大将军自己点点。” 这句话差点让萧恒气歪了鼻子，陆盛避重就轻，而且根本和唐云秋他们是一模一样的打法，只不过唐云秋的兵力少，所以他还能勉强控制得住，但是陆盛则完全不一样，禁军一万多人，而且还多了个墨南湘这个顶头上司，动不动往对方头上推，几句话直接说的萧恒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但是事实上，陆盛倒也没算是说错。萧恒让禁军参战，他已经带人过来了，一万对一万，还有城墙依靠，根本不需要巡防营的帮忙。只不过不论是他还是墨南湘，都直接剥夺了萧恒对于唐云秋所部的控制权，从而在禁军倾巢而出的时候，将这巡防营内最后的精锐人手给调换了出来。 “大将军有话去承明殿，或者等末将先打完这一仗。”萧恒还想说话，但是陆盛却有些等不及了，他们在城楼上这么一耽搁，下面叛军已经出现在了护城河边，而且此前唐云秋就发射了一轮火球，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寥寥无几的火球也在叛军行进过程中被迅速扑灭。 所以此刻陆盛开始下达命令之后，战斗才算是重新开始。这一瞬间就给了下面那些叛军士兵极大的压力，人数比对方多，出手也毫无顾忌，火球不断腾空而起之后，这下面的房屋瞬间就开始爆出一阵阵的火海。 “弓弩手给我瞄准了射，不要让他们靠近护城河。”一万对一万，这仗已经没办法打了，禁军依靠着城墙躲避箭矢，同时带着更多的大黄弩开始瞄准那些出现在护城河边，打算掩护后续步军想办法渡河的叛军士兵。而且陆盛更加阴损的是，陆盛在见到沿河边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的之后，开始迅速让所有弓弩手更换火箭。 这一下子，大火开始从护城河边的房屋开始烧起，而且速度极快，一下子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而且这一下也不用可以瞄准了，只需要尽可能的将火箭发射到那些易燃的地方就算是完成任务。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箭如雨下，大量的火箭划过长空后，直接让滚滚的浓烟遮天蔽日，将整个东直门城楼全都笼罩在其中。 等到下面的士兵开始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线已经沿着整个护城河岸边向着周围蔓延了，直接将那些士兵给烧得鸡飞狗跳，原本趁着城楼上发生动荡，抬着云梯和填河器械过来的那些人也被生生的堵在了中间。 “哈哈，就这么打，让投石车给我朝着他们的聚集地砸。”陆盛是个人来疯，此时乐得哈哈大笑，几乎是跳着脚调整投石车的方向，开始朝着那些士兵投掷大火球。 “大将军，看到了吗？这些叛军没你说的那么强，在我禁军面前不堪一击，你就安心在后方坐镇吧，一切都交给我。”萧恒几乎是全程黑着脸，陆盛根本没有任何要询问他的意思，直接就当着他的面下达各式各样的命令，而且此时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更是让他恨不得差点上去揣上两脚。 “你纵兵烧毁百姓房屋，就算是打败了叛军，也是祸国殃民！”萧恒指着下面大火连天的场景，朝着陆盛怒喝道：“叛军只是苔藓之疾，但是你们呢？” “那依照大将军的意思，该怎么办？放弃抵抗，放叛军进城？”陆盛毫不犹豫的反击道：“那样倒是没有祸国殃民了，大将军打算依靠自己的嘴皮子去说服叛军投降吗？那你去试试啊！我从没见过，你居然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放肆！”萧恒被说的心烦意乱，转而盯着陆盛怒喝道：“即便你们是长公主派来参战的，那也是归本将调遣。本将有陛下的圣命，你也敢学着那常乃超违抗军令吗？” “那大将军你说，该怎么打？”陆盛似乎被这句话说的有些语塞，转而语气稍缓道：“战场杀敌，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还要对敌人心存仁慈吗？” “这里是京城，不是边疆，可以为所欲为。”萧恒毫不犹豫的指着外面的冲天大火道：“你自己看看，这一把火要烧掉多少百姓的生计？如此而为，就算是打败了叛军，那些百姓该怎么办？造成的民怨又该如何平息？” “你们不是有一万人吗？那叛军才多少人？总共出动的人数还不到你们一半，那剩下的都在观望，只要你们打败了攻城兵马，他们必会迟疑不定”萧恒指着陆盛和身边的禁军冷笑道：“既然有这么多人，那就不要用这种手段，去把叛军放到城墙上来，或者在护城河边截击他们。如此而为，还用得着毁掉百姓的希望吗？” “你！”这一番话说得陆盛张口结舌，却无法再去反击。按照萧恒的说法，他们倒是可以这么办，毕竟对方一万人不可能全军出动。而且即便是全都过来，他们也可以依仗着护城河和城墙，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么一算的话，还真可以避免毁掉下面的房屋。 “哼，命令各部，立即停止放火。”萧恒见到陆盛不说话之后，顿时冷哼了一声道：“将叛军放近了再打，如果你们再敢做出对百姓不利的事，别怪本将无情。” “将军，真要收手吗？”投石车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但是那些手持大黄弩的士兵却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在萧恒走后，全都围到了陆盛跟前。 “别放火了，但是剩下的，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陆盛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了城墙上，但是却不得不下令道：“把人放近了再打，让护城河成为他们的鬼门关。” 大规模的火攻此时终于消停了下来，禁军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下面的叛军开始四处灭火，将原本已经烧起来的大火扑灭后，开始重新往前。所有人的心头全都在这一刻涌起了一丝诡异的感觉。他们才是京城的守护者，在如此危急关头，守在了第一线。但是却放火烧了百姓的房子。而反观那些叛军，却在不断灭火，竭尽所能化解火灾。 这种反常的感觉，让一个个士兵全都跟着沉默了起来，此时的他们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领头人陆盛，此时隐隐然的感觉出了自己似乎哪里漏掉了什么关键，所以，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了皇城的方向。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宣武门那边，也在发生着一件大事，而且很快伴随着京城的紧急战况而影响着所有人，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京城的局势到底会走向何方。甚至于在大部分眼里，伴随着叛军开始四面攻城之后，危险也在步步紧逼。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大局展开 “这是要四面开战啊！”常乃超恨恨的跺了跺脚，朝着唐云秋抱怨道：“统领想想办法啊，好歹找长公主请示一下，我们现如今该怎么办吧？总不能真守在这看热闹吧？” “看什么热闹啊？这个时候还想着看热闹，我看得找机会把你扔下去当个大头兵算了。”常乃超的话音还未落下，远处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丁洋的身影再度诡异之极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依旧是普通禁军士兵的服饰，甚至于还能看出在前方厮杀过的痕迹。 “我去，副统领你这是人是鬼？”丁洋是陪着墨南湘一起过来的，但是却让常乃超等人诧异不已，此前对方混在陆盛的队伍中他们可是看到的，但是此刻却出现在墨南湘身边，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基本上就等于他们撤出东直门的时候，对方差不多也就跟着离开。 “滚蛋，长公主面前还敢胡说八道，都给我恭敬一点！”丁洋直接虚踢了对方一脚后，朝着所有人脸色肃然道：“巡防营有不少被开除军籍的兵士将领，还有被排挤出去的人，现如今都需要你们立即派人召回，告诉他们，大难关头，巡防营所有将士都有守卫家园，报效君恩的觉悟，让他们第一时间聚集在长公主旗下，明白吗？” “那有一两千人吧？他们都被萧大将军赶出了巡防营，很多将领连军籍都给开除了。现在巡防营的大统领是萧大将军啊。”唐云秋看着墨南湘点头，感觉有些乱，他比常乃超稳重，虽然看不上萧恒，但是至少还分得清轻重，所以带着疑惑道：“把他们召集过来是需要——” “不需要，本宫得到陛下命令，你们可以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顾忌。”墨南湘打断了唐云秋的话，转而朝着所有人道：“陛下已经宣布命令，丁洋官复原职，依旧是巡防营副统领，你们所有人都归他节制，从现在起，我们要组建第二道防线，时刻准备破城之后的战斗。” “破城之后？”常乃超一听这话差点跳了起来，转而有些不可思议道：“京城九门坚固异常，光凭那些叛军怎么可能打的进来？长公主不会是在说笑吧？我们有两万大军，还有这么多百姓，抽调青壮子弟，随时可以拉出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输？” “我说的是以防万一。”墨南湘有些无奈的指了指背后的宣武门道：“本宫奉命驻守皇城，但是手上的禁军都被调去了打仗，手头上只有你们这三千人之众，还需要随时支援各部战斗，已经没有人可用了，所以才让你们去招募旧部，怎么话都说不通了呢？” “这样啊，那交给末将吧！”常乃超有些尴尬，急忙摆手的同时，主动带人快速离开，去寻找那些被萧恒排挤贬黜出巡防营的昔日同僚和手下。 不过和常乃超这等莽人仅仅只是北一句话就给说服相比，唐云秋却细心的多，在墨南湘走后，跟在了丁洋身边，低声道：“副统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什么蹊跷呢？大敌当前，长公主按理说不应该说这种丧气话啊，这旁边还有将士在听着呢。这么搞下去，就算是我们自己带出来的嫡系将士，也可能会心思动摇的。” “长公主确实在以防万一。”丁洋看了一眼唐云秋，目光带着一丝深意道：“我们要做的，就是不管怎样，都必须确保在大统领回归之前，京城无恙。” “可是不论是我巡防营还是禁军，只怕返回京城都需要时间啊。”唐云秋眉头大皱，丁洋这句话当中透露出来的弦外之音太多了，不仅仅直接断绝了周边其他各镇兵马前来增援的可能性，甚至于还暗示着，京城难以坚持到援兵抵达的那一刻。 “萧恒！”一瞬间，他迅速将矛头对准了萧恒，随即道：“长公主既然怀疑萧恒，那为何不告知陛下，反过来还要将禁军的指挥权也一并交给他呢？” “大局需要。”丁洋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朝着对方脸色肃然道：“这京城危机，可不仅仅是城外的叛军，还有更可怕的敌人，他们就是我们巡防营需要面对的对手。” 丁洋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去，直接将唐云秋留在了原地，虽然没有打消对方的疑虑，但是却给对方打了一针强心剂，如果按照对方的话继续下去，你们他手头上这点人要想保护皇城，那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很快，他也开始分头行动，除了和常乃超一样，召回那些被裁撤的巡防营人手之外，开始将精力放到了防患于未然之上。巡防营在京城内部和三教九流各个层次的人打交道，所以有属于自己的情报消息网络。这种东西不是萧恒短时间内能掌握的。在宋南云离开，丁洋被罢免后，实际上这套网络就只有唐云秋能够启动。 此时的唐云秋还不知道的是，墨南湘之所以将禁军交出去，而一定要把他们换回来，其意图就是这套情报网络。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没有楚梦溪那种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慧眼，但是她却找到了掌握当前京城局势的关键。 巡防营的人散布开来之后，很快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也就不断被送来。而且伴随着老兵不断回归，唐云秋的队伍也在快速壮大，人员充足之余，昔日分散在京城一百零八坊内的探子也开始纷纷出动。 “总算是能够和他们搭上线了。”而这些探子出来的时候，却有两道身形悄无声息的将消息散了过去，自己却隐藏于黑暗之中，并未直接露面。 “让我们关注那些世家大族的私兵？”在纷繁杂乱的消息中，这一条显得格外的碍眼，甚至于唐云秋将其告诉墨南湘的时候，后者一瞬间直接皱起了眉头。 “长公主莫怪，暂时查不出来对方的底细，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知道我巡防营的路数。”唐云秋在之前就问过接触消息的探子，并没有打探出什么具体的消息，所以才会对对方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感到十分诧异。 “在这个时候提醒我们，那就是说，不是敌人了。”墨南湘微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楚姐姐临走之前，让我负责接应楚家和宁王府所有的下人，将他们暂时安顿好。那意思就是说，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走后，京城会出现变故。也料到墨北欢会——”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进宫去找陛下。”原本墨南湘只是慢慢捋着这条线，但是等到墨北欢的名字一出现后，却猛然间一拍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直接快速离开宣武门，直奔承明殿而去。 和皇帝不一样，墨南湘是坚定不移的认为城外的叛军就是墨北欢招来的，甚至于对方现如今很可能就躲在军中，只等着攻破城门，就会立即现身。而对方实际上远不止城外叛军这一路兵马，更要命的是，就是这些世家大族。真的等到外面的叛军入城，这些人势必会立即亮明态度，拥护墨北欢。 这些原本她应该早就想到的，但是一直都被忽视，导致她的目光一直都在萧恒身上打转，而忘记了这个更大的团体。 “太过明显！”墨南湘此刻并不知道，在她离开的当口，宣武门远处的一处巷子里，两道身影快速出现，赫然是瑶姬、唐千雪两人。只是后者却摇了摇头，声音冰冷，很显然对于瑶姬的这种手段并不看好。 “只要管用就行。”瑶姬拍了拍手，没有再继续查看外面的士气，转而一边走一边道：“只要皇帝不是脑子坏了，这时候就不可能不同意。事情已经开始，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我这么做，也只是加速局势发展而已，并不会有其他的作用。” “那你看那边！”唐千雪没有回答别人话语的习惯，所以手指一点前方急匆匆朝着宫内而去的士兵，又指了指西南北三个方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却非常明显，外面的大战已经开打，东面，是有禁军把守，一对一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即便是后来的那三万大军也参与进来，也有的打。但是其他方向，巡防营每一面城墙顶多只有三千人，按照萧恒的打法，只怕根本不需要一两天的功夫，人数上的优势就足以将局势迅速拉平。 “那不正好吗？前方兵力告急，才更有希望。”瑶姬浑然没把这些放在眼里，或者说，她只负责释放消息，但是具体如何处置，其实还取决于皇帝自身。如果对方不同意墨南湘的建议，收缴世家私兵，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撤掉萧恒。但是很明显，这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否则的话，也就不用一直拖延到现在了。 而反之，萧恒如果知道这个消息，那么他就不是如何决断了，而是该如何选择。这不论是决断还是选择，都注定会急剧加大京城的局势动荡。但是毫无疑问，这一举动背后，都透露着更深层次的谋划。 “你是想将墨北欢搬到台前。”这是唐千雪得出的结论，但是并没有得到瑶姬的回应，实际上对方此刻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城外。 第五百五十七章 疲于奔命 “姥姥的，这果然是西川的兵马。”东直门城楼上，陆盛吐了口唾沫，看着被自己一刀劈成两半的叛军士兵那精悍的双腿，终于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在大晋的各地兵马序列中，只有西川的大军因为需要常年在山地作战，所以才在选拔兵员的时候，挑那种下肢粗壮的汉子，其意图就是增加登山作战的力量和速度。眼下这群人如果不是被护城河挡住，那这京城的城墙只怕根本挡不住他们的两条腿。 “统领，西直门传来求援急报，他们那边快撑不住了。”陆盛在这边是杀痛快了，一万对一万，虽然按照萧恒的办法，不能远攻放火，但是凭借着京城那宽大的护城河连接旁边的大运河河道，他手头上充足的士兵足以在对射中，居高临下将对方的弓箭手和填河士兵击杀在当场。能够泅水渡河来攻城的寥寥无几。但是其他三个方向却不容乐观，尤其是西直门那边，守将扛不住萧恒的威压，原本的三千人被抽调出去一半，光凭一千五百人对阵一万人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多长时间。 “老六，你守在这里，不能放他们过河，我带人去支援西门。”陆盛不假思索的开始抽调出一队禁军前往西直门。这一路上，他几乎看到的，全都是急匆匆入宫的士兵，有些人甚至于已经浑身染血，不用想都知道，这已经是和敌人短兵相接了。 “快去告诉长公主，想想办法，从城里凑出点人手支援其他地方。”陆盛也顾不得说其他了，让手下去找墨南湘后，带队一头冲上了西直门城楼，长刀抡圆了直接将一名通过云梯爬上城楼的川军士兵给劈出了城墙，一声怒吼，带队迅速接替巡防营参战。 西直门这边和东直门完全不同，城外的西川大军已经在护城河上加上了简易的浮桥，攻城云梯已经竖起来六架，源源不断的士兵犹如蚂蚁一样不断爬过高耸的城墙，出现在陆盛等人跟前。一千五百人的巡防营士兵根本守不住这长达数里之遥的西面城墙，自然也不可能对城下的西川大军起到什么阻拦作用。如果不是陆盛率军及时赶到，只怕伤亡殆尽的他们很快就要被对方彻底淹没。 “你手头上的兵马呢？”陆盛将驻守此地的巡防营统领林萧给救了回来，转而朝着对方怒吼道：“这里交给我，你马上去找萧恒，把自己的手下抢回来，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我们一个个都要成了那叛军的俘虏。” “没用的，萧恒根本不可能给我们人手。”林萧此前被一名川军士兵砍中了胸口，护甲虽强，但是却也受了伤，此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一脸垂头丧气道：“我刚刚在城外看到了萧家的旗号，这个萧恒八成已经投靠叛军了。” “萧家的旗号？这不应该啊！”陆盛，挥手连杀两人后，拉着他躲到一边，转而直摇头道：“萧氏族人都在城内，九门封闭，连他萧恒都被城内，你怎么可能看到萧家的旗号？八成你也碰到了一个姓萧的将领吧？” “不知，但是那个萧字旗确实没错。”林萧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只看到一眼，随后这面旗帜就不见了，所以此时也给不了陆盛准确的答案。但是毫无疑问，他这句话已经在陆盛心头上了一阵阴霾。 “那你带人先退下去，去找长公主，这西直门我来替你守。记住，要想办法把自己的手下抢回来，不然的话，我们迟早都得死在这。”林萧和他手头上的残兵败将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留在这里除了让陆盛等禁军将士分心之外，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索性直接将其打发离开，转而自己驻守在了西直门，反击下面攀爬而上的西川大军。 陆盛带来的足有三千兵马，而且战力强悍，在没有拖累的情况下，跟随他犹如一阵旋风一般横扫了整个西面城墙，沿途所到之处，那些好不容易爬上城墙的川军将士被彻底斩杀殆尽，鲜血和尸骨在城墙各处堆积，让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快，给我推倒他们的云梯，烧掉浮桥。”相比较林萧的那种软弱的性子，陆盛一旦发起狠来是什么都不顾了，也早就将萧恒的那个命令扔到了一边，重新祭起了火攻战术，虽然没有直接对准护城河外的那些民房，但是大量的火球开始腾空而起后，首当其冲的浮桥开始被大火吞噬。 紧接着，在禁军各部合力之下，大量的箭矢开始不断朝着护城河岸边那些试图上前救援的士兵横扫而去。此前巡防营各部人手不足，零散的箭矢根本威胁不到这些人。但是陆盛此时却将床弩对准了他们。呼啸而出的弩箭每一次发出，都能带走一蓬蓬鲜血。在这种无解的大杀器跟前，没有任何防护能够起到作用，只要挨着，必然是非死即伤。甚至于有些弩箭穿透一人的身体后，毫不停留飞速钻进后方的士兵当中，直接将三四人串成了一串。 “哈哈，就这么打，我倒要看看，这帮家伙到底怕不怕死。”连续数轮齐射，直接打的下面的西川大军的士兵哭爹喊娘，仓皇败退了回去。这也让这群鏖战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的禁军将士乐得哈哈大笑。 “该死的，崇文门被烧了！”不过陆盛的笑声还没来得及落下，只听到“砰砰砰”几声巨响之后，南边骤然间升起了一道高高的烟柱，那原本巍峨耸立的崇文门城楼化成了火柱。 “你们守在这，我去支援——”陆盛不由自主的就要起身赶去增援，但是一瞬间却停了下来。他只带来了三千人，守住西直门都勉强，倘若再分兵的话，那无疑是在步林萧的后尘，西直门刚刚稳定的局势势必再度不保。但是坐视崇文门被破的话，那整个京城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集合护卫队跟我走，你们留在这。”陆盛几乎是咬了咬牙，打算带着自己的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去南边，崇文门是必须要救的，否则的话，即便他们守住了西直门也没有任何意义。京城九门任何一门都必须牢牢地守住，缺一不可。 “投石车立即放火，给我烧掉前方的所有障碍，一个不留。”陆盛血红的双眼，在这一刻闪现出了无尽的疯狂。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倘若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萧恒的阻拦，那么京城之战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打得这么艰难，而且还让人将崇文门城楼给烧了。那可是京城九门当中最重要，防护力度最强的一处城楼啊，就这么葬送在了火海之中。不用想都知道，此刻，南面城墙上的巡防营士兵已经彻底被大火淹没了。 “走，兄弟们，跟我去报仇！”怒吼声犹如孤狼的咆哮，开始一路穿梭在整个京城，伴随着那冲天而起，十数里内纤毫毕现，引来一片哗然的大火，震动了整个京城。 “给我杀！”陆盛还是一如从前，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冲进了火场，不顾一切的击杀眼前碰到的对手。他只有一百多人，但是此时爆发出来的气势，却胜过了千军万马。身后那一百多护卫其声呐喊，人在火海之中穿行，眉头不皱，长刀横扫万千敌军，人头滚滚。 “还有口气的，跟我杀出去。”犹如一阵飓风一般冲进了崇文门的城楼中后，陆盛不顾一切的大吼，连续踢开三重倒塌下来的房梁后，终于就出了几十名被困的巡防营士兵，开始合力往前。 “轰轰轰！”他这种盲目的冲击，确实救了不少人，在随后陆陆续续有幸存的士兵被抢了出来。但是此时整个城楼已经尽数被大火吞噬，长久的燃烧之下，那些房梁木柱已经摇摇欲坠，在几轮摇晃之后，已经随时可能倒塌。 而外面，西川大军的士兵还在趁着陆盛救人的功夫，疯狂的从四处攀爬城墙，准备在这个时候毕其功于一役。 “杀，杀出去！”陆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仅仅前方的大火挡住了他所有的退路，而且那些爬上城墙的西川大军士兵无数的弓箭手也在这一刻弯弓搭箭，誓要将他们彻底埋葬于火海之中。 “统领，出不去了！”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面对火海他们或许可以咬牙硬闯，但是前面那些弓箭手，却足以将他们彻底击杀。 “兄弟们，你们怕了吗？但是我告诉你们，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冲出去，是个爷们就跟我走！杀得一个算一个”陆盛手中的长刀已经卷刃了，面对这一群自己的兄弟，他的声音直接透过重重大火，远远的传递了出来，犹如一阵龙吟虎啸一般，直冲九霄。 “京城就在脚下，我们的亲人百姓就在这里，有口气的，跟我杀！”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是这声呐喊之后，所有人却都跟着疯狂起来，在这个时候他们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不能去管沿途到底有什么样的障碍。 “砰砰砰砰！”那一瞬间，火海中他们在一往无前往外冲击，而在火海之外，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兵却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犹如沉默的死神一般，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人头滚滚而落，无数准备狙击陆盛等人的弓箭手，在这一刻，还没来得及放出自己致命的箭矢，就被拦腰斩断。血腥疯狂的杀戮，在此时达到了顶点。 第五百五十八章 异军突起 “砰砰！”两名黑甲士兵长枪如龙，强行挑翻了一截倒塌的房梁，将其掀开砸在一群西川士兵身上后，总算是扒开了一道缝隙，将已经烧得浑身漆黑的陆盛等人给接了出来。 “兄弟们，先杀光他们！”陆盛自己虽然脸色焦黑，但是依旧活奔乱跳，长啸一声后，连杀数人后，朝着冲到自己身边的黑甲士兵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家伙，总算是来了！” “王妃所命，驰援禁军！”来人正是李蒙等一众宁王府镇府常兵，八百人犹如一道黑色长龙席卷而去，沿途所有的西川士兵全都给扫落城下。那些倒塌的着火的房梁砖石，全都给一股脑的挑翻扔到了城下，无数的哀嚎声迅速响起后，那原本紧张的局势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下来。 “兄弟们，就这么干，给我把城楼都扔下去。”陆盛倒是对李蒙这种攻击方式很感兴趣，带队开始了快速行动，将自己的士兵往两翼展开绞杀对手的同时，自己和开始和李蒙等人合力，几乎是城楼倒塌多少，他们就扔下去多少，将大火迅速推向了城外。 如此一来，几乎不用释放火球，城外就迅速冒出了一丛接一丛的火焰，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几架云梯点燃，并且开始从城下蔓延到了护城河上的浮桥之上。甚至于那原本不断撞击城门的攻城锤也被点燃了两个，大火烧得那些士兵狼奔豕突，不断逃命，激烈的攻势迅速被压制了下来。 而在随后，当两翼士兵横扫了城墙后，局势开始得到好转，东南方向，禁军来援兵马也逐渐蔓延了过来，南城，在这个时候，终于暂时渡过了危机。 “北城德胜门怎么样了？”得了这个空，陆盛开始询问北城的情况，这京城四面城墙，除了东直门那边有充足的兵马守备之外，西南两面已经连遭险情，如此疲于奔命，根本不是办法。这一次倘若不是李蒙率军赶到，陆盛只怕自己都要被活活烧死在城楼内，这偌大的南城只怕早就被破了。 “北城暂时没有战事。”李蒙摇了摇头道：“萧恒自己去了北城，他从巡防营抽调的兵马也全都集中在了北城，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德胜门外的叛军还没有动静。” “这不对啊，这城外的西川大军领军的，只要不是个白痴就能看得出来我们城内兵少，只要四面急攻，自然能够寻到破绽。”陆盛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道：“这个时候如果德胜门遭到进攻，那么说什么都没有援兵过去了。难不成这个萧恒真的叛变了，刚刚林萧说看到西面有萧家的旗号竖起来了。” “那不是你该问的。”李蒙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盛之后，转而道：“危局已经缓解，我需要带人马上赶回去，你自己重新调整布防吧。王妃临走前说过一句话，她没有回来，就代表京城局势最危险的时候还没到来，自己多小心。” 李蒙没有理会陆盛随后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八百镇府常兵离开了南城，径直回到长公主府后，让各部钻入周围的大街小巷之中，自己只带了一队兵马赶到了宣武门门口。 “京城各大家族私兵最多的，就是这个颍川陈家了。”此时的墨南湘还没有从承明殿出来，倒是萧恒从北城急匆匆赶了过来，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就直接朝着皇城内部而去。 “只怕这个萧恒是去阻拦长公主的。”此时守备宣武门的，是丁洋和一千多巡防营士兵，其他人包括唐云秋这些将领也都没有了踪影，但是李蒙却仿佛对此丝毫没有见怪，反而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道：“不解决掉私兵，只怕谁都不会放心。” “你这家伙是真的变了，这么冷静？”这种神情和语气显得波澜不惊，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惹得丁洋有些哭笑不得道：“这该不会也是王妃临走前说过的吧？王妃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是王爷说的。”李蒙指了指承明殿的方向道：“王爷出发前告知过一些事，让我们这些人不要管任何事，只需要盯着陈家这些世家大族即可。他们手中的力量太大了，不解除掉，我们就是腹背受敌。” 事实上李蒙的理解有问题，当时墨南宸交代他的是盯着这些世家，防止他们在自己走后侵蚀禁军和巡防营。不过这也不妨碍对方在此时对于这件事做出这样的判断。 而且此时，承明殿里，伴随着萧恒的回归，争执再一次急剧扩大，面对墨南湘忽然提出来的，要求各大家族上交自己的私兵参战这个挑动众人神经的话题，萧恒直接明确反对，甚至于当场斥责墨南湘是扰乱京城人心。 “长公主，如今战事紧急，本就人心惶惶，京城百姓四处乱窜，此时让各大家族上交护卫兵马，那岂不是让百姓以为朝廷无兵可用？如此一来，乱局就更加难以收拾。”萧恒黑着脸怒道：“这是在添乱。京城防卫尚且周全，一切有本将负责，就不劳长公主操心了。” “尚且周全？”墨南湘是看到了南城起火的场景，所以面对萧恒的话嗤之以鼻道：“那你告诉我，面对崇文门失火，你萧大将军到底是如何应对的？你有派过援军过去增援吗？你从巡防营各出抽调出来的兵马现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你说不出来是吗？那我告诉你！”墨南湘的这一番话说的萧恒一愣，但是她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道：“你什么都没做，坐拥数千生力军，却见死不救。倘若不是三王兄临走之前给我留下了八百镇府常兵赶过去拼死抵抗，现如今叛军只怕都已经打到皇城了。你萧大将军是不是就想看到这一幕？你告诉我，崇文门城楼被烧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北城战事同样紧急，我需要防备敌军进攻。”萧恒此时没有办法避而不答了，因为皇帝的目光也转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这句话却让墨南湘露出了一丝冷笑，根本不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直接将其打断道：“那你之前和各方守城将领的说的，危急时刻，会派人支援的话，难道是儿戏不成？北城从始至终叛军都没有动过一兵一卒，你却集结大军，做看南城危急而无动于衷。你这样的人如何配做这巡防营大统领？陛下又怎么能将京城防卫大权交给你手上？” “那是本将手上兵力不足！”萧恒此时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道：“倘若不是本将严阵以待，这北城早就战火连天了。” 他这句话是脱口而出，但是墨南湘却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当即道：“你早就知道兵力不足，为何还要反对征召世家的私兵？城破在即和人心混乱到底哪一个才是燃眉之急？要我看，凡是反对征收世家私兵参战的，只怕心思早就长歪了，一心盼着城外的叛军打进来，好改朝换代吧？” 这是十足十的诛心之论，而且还是紧接着萧恒的话而说，直接将对方的嘴巴给堵住了。瞬间功夫，原本僵持不下的局势开始被逆转过来，以至于皇帝在此时也随之站起身来。 “陛下不可啊，此时征收世家护卫，那无疑是向百姓承认，败局已定。这京城足足有数十万百姓，他们一旦闹起来，那可远远比城外的叛军更可怕啊!”薛天志和陈玄礼等人见状全都涌了上来，连声呼应萧恒。 “那你们的意思是，坐看将士厮杀，而你们却躲在背后是吗？”皇帝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得很，盯着众人冷笑道：“告诉朕，如今这个危局，你们打算如何应对？继续躲在家里，等着叛军打进来吗？你们谁能给朕一个周全之策？” 这一句问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但是这种沉默实际上也表明了在场所有人的态度，那就是坚决反对将自家的护卫私兵交出去，选择不在这个时候和皇帝和朝廷一起度过难关，包括萧恒也是一样。 “陛下，微臣家中有二十名护院，可以随时听候长公主差遣，必要的时候，微臣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大可以让他们也上战场。”这个时候能开口的，就只有昔日楚家一系的官员了，只不过在楚梦溪走后，皇帝对朝堂各部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整，很多人不是被贬黜出了京城，就是被连降几级，成了边缘人物。此刻能站在承明殿内的，就只有张建帧等寥寥几个了。 所以张建帧等人一直都没有开口，但是此刻皇帝的这些话几乎等同于向众人求援，他们已经忍耐不住了，从张建帧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足足十几名官员，全都是清一色的寒门子弟，也都是楚家一系的旧人。 “皇兄，眼下，能陪你渡过难关的，就只有他们了。”墨南湘声色凄然，指着这走出来昂首而立的寒门官员一脸悲怆道：“他们是在送自家的亲骨肉上战场，不是护卫私兵。” “启禀陛下，臣等已经做好准备，只要陛下需要，我们也可以上城墙，叛军即便势大，但是我们众志成城，足以应对危机。”张建帧脸色肃然，一扫周围的其他世家官员之后语气昂然道：“陛下放心，即便是世家不愿意出人，也有的是愿意效忠陛下，效忠朝廷的勇士，来守护京城。他们现在都在等待着陛下的召唤，等待着为陛下而战。”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异军突起（下） “这些人从哪来的？怎么都是三三两两，连甲胄都没有？”宣武门外，丁洋扫了一眼从各处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朝自己而来的人手，制止了身边士兵的戒备，随即从最中间一处身穿官服衙役服饰的人身上看出了端倪，对方是大理寺卫狱的典狱长。 “卑职大理寺典狱长卫原，奉大理寺卿命令，前来听候长公主调遣，效命疆场，有死而已。”卫原丁洋认识，他自报家门之后，很快，太常寺和鸿胪寺等朝廷机构的日常护卫衙役也全都将自己的来历和人数报了上来。 作为大晋朝堂之上最重要的政务部门，六部九卿几乎掌控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所有权力。但是在如今京城被围，时刻需要厮杀的关头，来增援巡防营和禁军的，却只有这些部门的护卫衙役，那些日常进出穿金戴紫的官员，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人选择站在禁军身边，和他们并肩作战。 “副统领莫急，还有我们！”丁洋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已经本能的感觉到了墨南湘在承明殿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命令去收缴世家的私兵，所以才紧急将这最后守备朝廷的护卫抽调出来增援自己。但是他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远处再度来了一群人。他们的服饰更加杂乱，而且也看不出丝毫当官当差的迹象，更像是一群百姓。 “我们是奉各家家主之命，前来听候长公主差遣。”为首一人年纪不大，甚至于说只是个半大孩子，但是却手持一杆长枪，走到丁洋跟前，有模有样行礼道：“家父是大理寺卿张建帧，我叫张秋水，今日带家中护卫二十一人，来找将军讨军令，杀贼立功。” “还有我们！”张秋水话音未落，周围开始不断涌出各式各样的人手，数量不多，从十几人到数十人不等，但是和张秋水一样，全都是和张建帧一样的寒门官员的子弟和护院，此时稀稀朗朗，站满了整个宣武门前的大广场。 “将军莫急，我们父辈刚从承明殿传来命令，让我等立即率家中所有能战之男丁，毁家纾难。”张秋水年纪不大，但是和父亲张建帧的性子一样，说话有板有眼，见到丁洋欲言又止，当即道：“我们也想在战场上杀敌报国，不负男儿之志。” “兄长说的不错，我们想杀敌报国。”站在张秋水身边的是戴胄的长子戴恒，相比较张秋水还算平静的面容，显得很激动，朝着所有人一挥手道：“朝局如此，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现如今贼军就在城外，意欲颠覆我朝江山，我等不能袖手旁观，今日愿将这一腔热血撒遍京城，让天下百姓好好看看，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我等当努力杀敌，不堕父辈风骨传承。” 这一句话引来了无数人的欢呼，很显然，这些年轻人虽然看起来还很稚嫩，但是却热血喷涌，活力无限，几句话就引发了所有人的共鸣，甚至于值守宣武门的巡防营将士都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丝异色。 “说得好，不愧是铁血汉子！”丁洋一开始没打算收他们这些人，沙场对决不是儿戏，尤其是如今大敌就在城外，他根本没有时间和能力去护这些年轻人周全。但是此时却被戴恒的这一句话说的连连点头，转而站在众人跟前纵声高呼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一句。” “大家都是好样的，危难关头，没有苟身缩首，弃家国于不顾，不愧是我大晋的热血男儿，铮铮铁骨，本将代表长公主谢过大家。”丁洋脸色肃然，朝着所有人行礼之后，声音变得格外的壮烈道：“如今贼寇人多势众，围城而战的就有四万多人，还有三万大军陈兵东直门外，随时可能上前夹攻。” “大家也都看到了，崇文门城楼一天之内就被他们放火烧掉，我巡防营一千多精锐，活着从南城离开的，不足数百。”丁洋的声音逐渐让大家变得安静了下来，昨日大战的惨烈，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可能看得不清不楚，但是他们不是官宦子弟，就是朝廷各大要害部门的护卫，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巡防营和禁军死战不退，陆盛甚至于自己都葬身火海的事情他们一清二楚。 “我们京城内部，禁军和巡防营留守兵马加在一起，只有两万大军。”丁洋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面容沉痛道：“我不想隐瞒大家实情，这两万大军还需要分兵拱卫皇城，镇压城内动乱，真正能够派上前线的，不足一半。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两万大军必须要死守城池，绝对不能放乱军一兵一卒入城。因为我们的背后就是父老百姓，就是我们的亲人父母。” “我丁洋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我这个巡防营副统领的头衔是跟随宁王在北征战场上打出来的。我的家就在京城，我的妻儿老小也都在京城。”丁洋一指前方，声音陡然间变得极其激昂道：“叛军若想进城，除非从我的身上踩过去，只要我还活一日，就一定守住城池，等待王爷率军回归勤王。大家要相信王爷，他一定会打败这些叛军，解京城之围。” 丁洋提到墨南宸，让所有的巡防营士兵全都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或许在朝堂之上，墨南宸是处处碰壁，没有什么天赋，也不擅长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但是在军中，他却有着绝高的声望，这些普通士兵显然更喜欢直来直去，刚毅果断，在战场上能不避锋矢，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的北征主帅。尤其是那些曾经在对方麾下战斗过的士兵，更是对其有着近乎于盲目的信心，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怒吼声就伴随着这些士兵的欢呼响彻整个宣武门广场。这是所有的巡防营将士在呼应丁洋的话，在呼唤自己曾经的主帅回归。 “统领，王爷如今人在何处？”张秋水脸色也随之变得涨红，朝着丁洋道：“王爷如今被贬黜，不知所踪，能否及时赶回？他没了兵权，如何率军勤王？” “王爷是没了兵权，但是王妃有。”丁洋右手高举，朝着所有人坚定道：“王妃有御赐的龙御令牌，可以调动大军，王爷外出寻找王妃，临行之前交代过我等，谨守京城，等待他归来。如今只需要我们守住城池，就有希望。等到龙御令牌出现在京城，那就是我等反攻之时。” “那王妃现在人在何处？”这是所有人的疑惑，同样也是所有人的期盼，连张秋水和戴恒都不例外。父辈作为楚家一系的一员，他们对于楚梦溪更加熟悉，甚至于不少人都见过楚梦溪的面。此时听到丁洋提起，更是带着莫名的信心。 “王妃不会抛弃京城百姓的，她回归之日，便是叛军灭亡之时。”丁洋朝着所有人点头道：“请大家相信我，王妃临行之前交代过，京城有难，她自会归来，解苍生与水火，和大家并肩作战。如今，请大家坚定信心，和叛军死战到底，我们的希望就在眼前！” “楚大姑娘吗？”楚梦溪的名字快速出现在众人口中，包括戴恒和张秋水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在如今的京城，没有人不知道这位楚家孤女的名声，甚至于在这一刻，当众人在口口相传的时候，那些在宣武门广场外交头接耳打探消息的普通百姓，都露出了一丝安定的神色。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楚梦溪的消息才能让他们重燃信心，这比起朝廷的政令，世家的威权更加有效。因为上一次京城危难之时，是这个楚家孤女，为所有人撑起了希望，凭借一己之力，生生的将数十万人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所以，当宣武门外，一众寒门官员的家属集中起来准备开赴战场的时候，关于楚梦溪的消息也随时快速传开，原本动荡的民心伴随着这股消息的不断传递，开始逐渐安定下来。慌乱之中躲避战乱的百姓开始盼望着那个曾经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毅然决然站出来，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的身影再度降临京城。 偌大的京城，在战乱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这个消息能够及时传递开来了，无数的百姓在随后奔走相告的同时，也开始将自己的力量贡献到了大战之中。由此，也就让整个京城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世家大族和朝廷官宦之家，只有寒门官员派人参与其中，其他人全都是关门闭户，对于城外的大战视而不见，也对承明殿内，皇帝的话无动于衷。 而在民间，当楚梦溪的名字重新被人呼唤之后，百姓开始不断从四面八方而来，无数的青壮年高喊着这个仿佛带着神奇力量的名字冲到了一线战场，开始加入巡防营和禁军的行列，并肩作战。 几乎是短短一天时间，整个京城局势发生大变，原本处处告急的城防得到巩固和加强，四方兵马的数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加。战火和厮杀，没有吓到这群百姓，反而无数的青壮年开始高喊着口号，义无反顾的加入了一线战场，在血与火的拼杀中，坚持着一个信念，期待着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帮助他们解除危难。至此整个京城防御战，在短时间内迅速出现逆转。 第五百六十二章 犯众怒 “兄弟们，给我打！”陆盛站在城墙边上，看着自己身边一队队甚至于来不及穿上军服甲胄就冲到一线的青壮年士兵，整个人信心满满，长刀前举，面对下面进攻的西川大军，浑然没有丝毫的在意。 此时的他确实和此前完全不一样，他的身后，不仅仅有自己的护卫队，禁军和巡防营将士，更有无数从城中各处源源不断而来的青年子弟。这些人自发而来，捡起战死者手中的兵器，义无反顾的继续战斗。虽然很多人连拉弓都不会，射出去的箭矢也是歪歪斜斜，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们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势。 而且实战从来都是成长最好的手段，凡是在箭矢如飞羽的城墙上走过一遭的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老兵靠拢。 陆盛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退城下西川大军的进攻了，在护城河始终没办法跨越的情况下，城外的兵马士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而且他们的兵力也在告急，四面围攻，实际上也是在分散兵力，一旦被城内大军扛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分兵的大忌开始出现在他们头上，大量的士兵伤亡之后，攻城人手越来越少，自然也就越无法集中人力去填河。 这样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京城四面城防虽然同时遭到攻击，护城河也陆陆续续被填上了不少，但是他们用来继续进攻的人手却逐渐耗尽，空有在外面围城的架势，却无力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了。 这种变化本来一开始的时候也没人察觉，但是等到第二天敌军开始了大范围的调整之后，却一下子暴露了出来，原本四面围攻的架势开始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合拢，形势开始了急速变化。 原本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东面的那三万大军自始至终没有出兵的意思，虽然搞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但是至少，西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缺，从这里至少可以再度派人出去诏令各地兵马勤王。 但是城内，却出现了一股诡异之极的变故，以至于让所有人的情绪波动开始快速呈现出来。在这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厮杀当中，禁军和巡防营的兵马带着城中百姓誓死抵抗，才打退了西川叛军的围攻。那些不愿意出兵的世家大族从头到尾全都是躲在家中，不愿露面。结果在如今局势缓解，眼看着再坚持下去就能胜利在望的时候，他们倒是一窝蜂的冲了出来，而且还试图强行接管四面城防。 这么明显想要抢夺胜利果实的做法迅速引起了公愤，无数支援军前的百姓将他们给团团围住，喧嚣声开始在城中传的震天响。愤怒之中的一线将士甚至于直接将滴血的长刀对准了他们。 “我们是来接管城防的，识相的就赶紧退开。”面对这么霸道的话，陆盛为首的一线将领差点咬碎了牙齿，一声断喝之后，直接带队杀到了陈家私兵的跟前。 刚刚经历血战，所有人的气势达到了顶点，这个时候又岂会在乎他们这些连和敌人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世家护卫？陆盛指着对方几乎是声色俱厉道：“朝廷大军抵抗叛军，这是战场，不是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待的地方。本将警告一次，马上离开，否则的话，别怪我手里的刀剑无情。” “陆大将军，我们是好心好意，你别不识好歹，你们这些禁军和巡防营的人已经伤亡殆尽，哪里还有对抗叛军的力量？”陈家为首的人是陈玄礼的弟弟陈玄义，此时看着陆盛身后杂乱无章的人手，不屑一顾的冷笑道：“还是将这崇文门交给我陈家负责吧，我们是精锐，不像你这些连兵甲都没有的刁民百姓。” “你说什么？谁是刁民百姓？”陆盛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身后的那些士兵虽然大部分已经换成了百姓，但是大胜之后士气高涨，如何受得了这种谩骂欺辱，几乎是瞬间就要发作，直接将陈玄义的人反包围在其中。 “陆盛，我告诉你，你敢动手，我对你不客气。”陈玄礼脸色一僵，很明显是被陆盛的手下给吓了一跳，但是随即稳住了心神，盯着对方冷笑道：“我告诉你，你敢动一下，我先灭了你，然后再去扫平了叛军。我陈家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一起，你别以为自己是禁军统领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这叛军都打到京城了，死一两个禁军的将领，陛下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呵呵，还有人敢威胁我？”陆盛算是被彻底给气笑了，打从军开始，就没人敢这么威胁过他，更何况如今他打了胜仗，身后的将士那都是在修罗场上滚过几回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陈玄义给威胁到？所以直接长刀指着对方冷笑道：“有本事，你就上来试试，我倒要看看，这声名在外的颍川世家之首的陈家到底有几份力气。兄弟们，摆阵，先宰了这群缩头乌龟，然后我们再去对付叛军，守住京城，等待陛下犒赏全军，人人有功。” “杀！”高涨的士气在这个时候喷薄而出，无数的士兵扛着长枪就开始往前冲，那些在旁边的百姓也开始操起顺手的武器加入战团，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不仅仅是崇文门这边，京城九门，四面城防，几乎在同时上演着同样的一幕。鏖战厮杀一天一夜，终于打退了叛军的攻城大战，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要被别人抢夺胜利果实，这群心气高涨的士兵如何能够忍得住？世家在这场危机之中扮演的角色所有人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危难关头，他们不出现，此时城外叛军被打的损失惨重，暂时无力攻城的时候，他们倒是冒出来了。这搁谁头上谁都忍不住？ 所以不光是陆盛，林萧等其他守城将领几乎是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也根本没打算轻易的放过这群世家大族的私兵，连叛军都打的赢，更何况这群怕死鬼？ “圣旨到，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接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的呐喊声总算是制止了这即将爆发的冲突，也让陆盛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陈玄义，这圣旨来的太快太及时了，几乎就是赶着他下令冲杀的关头来的。 “哼哼，今天就让你看看，陛下到底是信任谁！”陈玄义盯着陆盛冷笑一声后，率先对着急匆匆纵马而来的宫中内侍拜了下来。 “末将陆盛，接旨。”这一下，陆盛和周围的将士百姓却成了所有异类，所以他们是不得不跟着下拜。 “禁军并巡防营各部将士听令，朕闻听城外叛军在君等搏杀之下，损失惨重，朕心甚慰。今特命陈家等世家私兵接管城防，换下尔等回归军营修整。”内侍尖锐着嗓子喊道：“令，京城百姓为朕为大晋江山，建功甚大，稍后，可同去宣武门，等待长公主代表朕发放抚恤，切勿聚集城门，耽误各家私兵整备城防。” “这是什么意思？”这道命令让所有人哗然不止，陆盛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接一把拽住内侍的衣领怒喝道：“我等浴血奋战，杀退叛军，陛下为何让这帮缩头乌龟去接管京城城防？他们能打什么战？这不是要将大好的战果拱手让给叛军吗？” “陆盛，你敢！”陈玄义拔剑上前，看着暴怒的陆盛怒喝道：“你敢对天子使臣动手？这里是京城，陛下圣命在此，你敢谋反不成？” “我敢谋反？哈哈，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陆盛带着兄弟们打退了叛军，守住了京城，到头来居然变成了谋反？好啊，你们不是要崇文门吗？给你！”陆盛仰天长啸，直接一把将内侍给扔到了一边，声音犹如孤狼一般悲怆，声震云霄！ “各部听令，随我，回营！”那一声怒吼，犹如巨龙咆哮，雷霆轰顶，回荡在崇文门附近。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他方向，也传来了类似悲怆的声音，撤兵回营的呐喊声不断从京城九门响起，激荡在整个京城之内。 那一瞬间，原本大胜之后高昂的士气，在这个时候尽数丧失，不论是巡防营和禁军的将士，还是那些奋勇当前协助的百姓，全都低下了头。他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战果，就这么被人给抢走了，而皇帝，那位他们一直想要保护的皇帝，在这个关口，却将他们给抛在了脑后。 “哼哼，我命里，陈家兵马立即接管崇文门！从现在起，禁止任何人靠近城门，违令者，杀无赦。”陈玄义一把推开陆盛，转而朝着所有人冷笑道：“这京城防御，有我世家在，当保全众生，你们都回去吧。” 一队一队的将士神色木然的看着陆盛，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们看着这个战场上不可一世，带着他们强行拦住叛军的将领，在这一刻，佝偻下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跟在了陆盛身后，从那个被扔到了一边的天子使臣，皇宫内侍身边经过，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也没人在意那个被陆盛扔在地上，被无数人踩过之后已经看不清的皇帝圣旨，大军缓缓而走，走在朝阳刚刚出现的京城大街上，却散发出了无数的暮气，逐渐的消失在了这鏖战之后，刚刚恢复了平静的京城之内，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平静，离开了他们，终究还能平静多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失望和希望 “长公主，末将前来请辞。”宣武门门口，陆盛看了一眼林萧等将领，脸上的失落几乎是一模一样后，深吸了口气，朝着刚刚才出来的墨南湘摇头道：“京城危局已经解除，末将等手下将士死伤惨重，请长公主安排他们入营修整，至于其他的事，末将也管不着了，这就脱下军服，从此不问朝堂中事，请长公主另寻他人领军吧。” “末将也请辞巡防营统领一职。”林萧几乎是同一瞬间随之开口，脸上的悲愤之色无法掩饰。身后，那些鏖战数日之久的巡防营士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纷纷扔下手中兵器，跟着对方转身就走。 “你们等一下。”墨南湘脸色焦急，想要喊住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回头，急的她只能朝着丁洋道：“丁将军，你快拦住他们，我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陛下既然不信任我们这些将士，那索性我们脱了军服就是。”陆盛被丁洋给一把拽住之后，回头看着墨南湘摇头道：“末将七进七出，手下将士为了这京城死伤殆尽，若不是京城百姓热血未冷，前来相助，不计生死，城外叛军焉能退却？但是结果呢？那陈玄义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世家豪门又有什么资格来接管我们的城防？大战连天，崇文门城楼被烧之时，他们在哪？我禁军苦战数日，兵力消耗殆尽之时，他们又在哪？生死关头，无人前来支援，现在敌人被打退了，看到胜利希望的时候，倒是一个个全都冒出来了。我就想问问陛下，抢功劳也不是这么抢的吧？现在城外叛军在调整部署，东直门外三万兵马敌友莫测，这是抢功劳的时候吗？我们要是撤下来了，光凭世家那些鱼腩私兵能挡得住叛军的进攻吗？” 陆盛是愤怒之下，什么都不顾了，差点指着承明殿的方向怒斥不已，这种怒火墨南湘根本压制不住，直接将她的脸都给说白了。 “陆盛，还有各位将士，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有怨。”但是此时，被逼到墙角的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看着眼前已经怒火充斥，压抑不住的将士，她只能咬牙上前道：“我也是一样，我墨南湘知道大家的难处，也知道你们为了大晋，为了京城付出的一切，我在这里，代表朝廷，代表陛下，谢过大家了。” 她这盈盈一拜，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陆盛更是嘴角蠕动了几下，似乎有些不忍。墨南湘这个长公主他们没多大意见，相反，危难关头，以女子之身，坐镇宣武门，防守皇城，确实值得他们敬佩。但是此刻，靠她个人之力，已经无法扭转军心士气的丧失。所以虽然很多士兵都带着一丝敬意的目光看着墨南湘，但是所有人的脸色却依旧木然无比。 “我请求大家不要离开。”墨南湘眼眶之中带着泪水在打转，朝着所有人鞠躬道：“你们都是朝廷的忠勇将士，陛下只是有难处，所以才不得不委屈你们，但是我保证，等到叛乱平息，我墨南湘即便是拼着长公主的身份不要，也一定不会让人抢了你们的功劳。大晋国史也一定会秉公执笔，不让小人得逞。请大家相信我一次。” “长公主不必如此，现如今，功不功劳的，我们都不在意了，就是觉得太累，朝局争斗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想着保家卫国，不想被卷进他人的纷争之中。”陆盛摇了摇头，在原地顿了一下之后，一句话说的墨南湘脸色一白后，转身带头往外走，身后，满脸疲惫的将士，相互搀扶，跟着缓缓离开，没有一个人停留。 “丁将军，他们——”墨南湘看着丁洋，想要对方开口阻止，却被丁洋打了个手势给拦住了，转而自己跟着摇头道：“气可鼓不可泄，兄弟们这口气泄了，就算是留下，他们也无心去战斗了，算了，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如今城外叛军也算是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凝聚攻势，不如显然那些世家私兵先守着吧。” 丁洋这是个无奈之举，而且他自己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垂头丧气，此时的他都有些迷茫了，不知道前路到底在哪，所以面对墨南湘，只能长叹一口气道：“京城各部是靠着这股气凝聚在一起的，所以即便是萧恒这个统兵将领从中作梗，也能自发的协调作战，士气不减。但是现如今气散了，长公主要想让他们重归战场，只能找一个将士信服，能够重新凝聚士气的人出面，统一负责整个京城防御战场。但是现如今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威望呢？除非王爷能够归来！” “但是三王兄即便能找到，这段时间内只怕也难以赶到京城吧？”墨南湘满脸苦涩，呆呆地看着丁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帝此时根本是顾头不顾尾，只凭萧恒和陈玄礼等人几句话，就将这群舍生忘死，在城楼上浴血拼杀才挡住叛军的将士。 “你们两个何必这么悲伤？”此时，冷不防的，旁边窜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直接让相互叹气的两人猛然间一怔，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绿姬不知何时间就站在她们身后的宫墙脚下，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绿姬，你不是跟着楚姐姐离开——”墨南湘几乎是本能的开口，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几步上前，一把将绿姬给紧紧的抱住了，转而喜极而泣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楚姐姐也回来了？她人在哪？王兄人呢？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 “哎哎哎，长公主殿下，别哭了，别哭了！”绿姬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将对方的眼泪擦掉之后才摇头道：“毒圣和宁王还没回来，我只是接到命令提前摸进城来看看你们。你这是怎么啦？城外的大军不是退了吗？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进来，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王爷还没回来啊？”丁洋原本也是满怀希望，但是这一句话说的他也是黯然不已，如果墨南宸能回来，或者说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只要有一个人在城中，那么陆盛他们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情绪，整个京城的军心民心，也必然会牢牢地靠在一起。但是现在，一瞬间的期待之后却换来了更多的失望。 “你急什么？看看这是什么？”绿姬白了一眼丁洋之后，变戏法一般的从怀中取出凤至令牌，在两人眼前晃了晃之后笑道：“这是毒圣派人送给我的，让我立即入城去找瑶姬，你们找到她自然就知道了毒圣的嘱咐，按照她的话行事就是。” “瑶姬在城中吗？我怎么不知道？”这句话引来了墨南湘更大的诧异，以至于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绿姬问道：“绿姬你告诉我，楚姐姐临走之前到底留了什么？为什么就跟我说了几句呢？她到底预料到了什么？怎么说一半藏一半的？” “那我怎么知道？我只是送信的，你们要问，就想办法找到瑶姬吧，她天天跟着毒圣，也变得高深莫测，有话也不跟我说。”绿姬嘟囔着嘴摇了摇头，她确实要找瑶姬，只不过刚刚入城的她也不知道从何处找起，索性就先来宣武门这边了，结果没想到的是却碰到了刚刚那一幕。 “按照毒圣所言，我们现在应该先去楚家，在那里或许可以等到瑶姬。”石头送来的消息太少了，只说了楚家这一处地方。但是对于此时的墨南湘和丁洋来说，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两人几乎是顾不得其他，直奔长郅坊而来。 “我来开门，你们等着。”楚家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但是此时三人却没人在意这些，绿姬一个翻身迅速进入其中，直接将大门给打开了。 “这里没人住过。”里面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甚至于连凌云居都是灰尘遍地，看不出丝毫有人来过的样子。这一下惹得绿姬都有些不解了，转而摇头苦笑道：“就说了这么一个地方，怎么还没人啊？” “启禀长公主，外面百姓看到楚家开门，都围上来了，末将请示要不要将他们赶出去？”不过没等三人顾得上思索其他地方，一名士兵急匆匆走了进来，只一句话倒是让绿姬来了兴趣，转而急忙拉着墨南湘走了出去。 “我想到一个法子，足以快速找到他们。”面对墨南湘的不解，绿姬捂嘴一笑道：“我们找她多麻烦，谁知道她躲在哪不出来？不如让她们来找我们吧？” “她们？”绿姬的性子和欧阳岚相似，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的，这句话直接让墨南湘有些莫名其妙道：“除了瑶姬，还有谁？” “放心好了，是个新朋友，应该可能算是毒圣的侍女了。”绿姬满脸恶意的说了一句后，大大咧咧的看着已经到了楚家门口，而且大有不断往前冲散巡防营守护圈的百姓，露出了一丝笑意，紧接着开口高声道：“大家往后退一退，别把楚家的大门撞倒了，到时候毒圣，不对，郡主，不对，是楚大姑娘回归的话，没地方住啊！” “这位姑娘，你是说大姑娘要回来了不成？”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所有百姓的心声，以至于领头的几人更是颤颤巍巍的看着绿姬，满脸期待。 巡防营那边的事才刚刚传开，这些百姓此时眼中唯一相信并且期待的人就是楚梦溪，这也是为何看到楚家大门被打开之后，瞬间功夫就有这么多人围上来的原因。他们就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期待着楚家人能够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带领他们渡过难关。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解决掉战乱才是最关键的，他们根本就懒得去理会朝堂争斗，世家夺权。 “额，是啊，楚家人马上就要回来了。”绿姬打了个哈哈，但是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朝着所有人道：“我是负责回来打前站的绿姬啊，大家都认识一下，大家别在这围观了，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谁要是不相信，就让他来找我啊。” 绿姬举起了手中的凤至令牌，朝着所有人笑道：“大家看看，这可是楚大姑娘给我的，你们好好看看，别不相信啊！” 凤至令牌在空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但是此刻却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对于这些百姓而言，楚梦溪回来的这个消息就足以让所有人重新燃起希望，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令牌不令牌，雷鸣般的呐喊声开始在楚家门口响起，并且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开始朝着整个京城扩散开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语出而满城惊 “楚家大门开了，大姑娘要回来了。”这个消息伴随着长郅坊内的百姓四处奔走，开始在各大坊市之中不断回荡，几乎是所有听到的人全都跟着自发的加入其中。无数的百姓走出家门，结束了此前瑟瑟发抖，担惊受怕的生活，开始逢人就打听这件事。更有无数的百姓开始涌向长郅坊，打算去楚家门口一探究竟。 “绿姬，你这办法只怕引不来瑶姬，倒是要把整个长郅坊给堵住了，这么多百姓聚集在一起，我们怎么办？”墨南湘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面带愁容道：“我手里根本抽不出人手来维持秩序，万一这些百姓冲进来，那岂不是要将整个楚家给拆了？” “放心好了，我保证这里的任何一花一草，就连那些破房子都会完好无损，谁敢拆毒圣的家？”绿姬倒是丝毫不担心，反而指着这些百姓笑道：“谁敢拆毒圣的家，那岂不是要和这些百姓为敌？打不死他们才怪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丁洋没心思管楚家会不会被拆的事，只是朝着绿姬道：“王妃不知道何时回归，即便是回来，城外叛军云集，她也进不来，这对于当前局势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吧？” “作用？那是你们去想的，我想不到，我的任务是找到瑶姬。”绿姬两手一摆，根本没理会丁洋，但是随即似乎想起了点什么，指着这些兴高采烈的百姓笑道：“你们不会去找那些兵将，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毒圣和宁王马上就回来了，看看他们会不会和这些百姓一样，重新燃起信心，这难道不算一件好事吗？” “就这么办，我去找皇兄，丁洋，你去找陆盛他们聊聊，把凤至令牌带上，他们如果不相信，就让他们来楚家。”墨南湘一瞬间明白了绿姬的意思，急急忙忙就带人朝着皇城而去。 “你把这些人都带走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绿姬无所谓的将手中的令牌扔给了丁洋，将对方也给打发了，自己搬来一张椅子直接坐在了门口晒太阳，同时和身边的百姓随意的聊着天。这种悠闲的神态，却更加坚定了百姓的信心。 “绿姬姑娘，大姑娘要是回归的话，城外的叛军堵住了进城之路，这该怎么办？”百姓很快就想到了这个现实问题，不少人开始围坐在绿姬跟前，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大姑娘难道会带着大军回来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绿姬摇了摇头，不过一句话说完之后跟着笑道：“她自己说的，自然有办法。大家不用担心大姑娘怎么进城。我们只需要保证在她回来之前，这城池别丢了就成。” “说的也是，但是现在那些当兵的都撤了，全都换上了那些大家族的护卫，他们到底行不行啊？”百姓的议论声开始迅速起来了，而且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开始将世家的私兵贬的一无是处。 “额，这些人这么差啊？”这其实也是绿姬没想到的，百姓会对世家大族这么没信心，所以愣了一下之后才摆了摆手道：“大家放心，长公主和丁洋不是走了吗？他们肯定是去召集旧部了，等着那些世家的私兵抵挡不住再去，也是一样的。” “那回头得跟我家里的那小子说说，让他赶紧再去巡防营驻地等着，万一什么时候就要上去打仗呢。”有几个老人急匆匆的就要起身，这几天仗打下来，百姓的心气其实也变得高涨起来，很多自家子弟参战的，更是没把城外的叛军放在眼里，甚至于在他们眼中，除了陆盛等率领的有自家人参与的兵马之外，其他人都根本不算什么。 “不着急，他们肯定会自己去的。”绿姬摆了摆手，示意百姓稍安勿躁，此时的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好像自己无意间确实帮了墨南湘和丁洋一个大忙。百姓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开始沸腾，那么军中自然也不会例外。说到底，这士气虽然可鼓不可泄，但是那也得看有没有更大的激励出现。 她是难得变得思绪深沉了一回，倒也猜的不算差，越来越热闹的京城百姓自然也带动了那些原本还垂头丧气，打算自行返家的士兵。只不过和狂热的百姓相比，他们终究保持了少许的冷静，但是目光也全都转移到了陆盛等几名主要将领的身上。 “我总算是赶上了。”此时丁洋急匆匆而来，也顾不得喘口气，就朝着众人开口道：“绿姬确实是见过了王妃，你们看这是什么。” 凤至令牌的出现让士兵也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不认识但是陆盛却看得清楚，顿时来了兴致道：“太后只赐出去一枚令牌，就在王妃手上，这么说王妃当真不日就能赶回来？” “那是必然。”丁洋毫不迟疑点头道：“只要王妃出现，王爷肯定也会伴随左右，到时候我们还用怕那些世家大族的欺负吗？” “那是自然。”墨南宸不太擅长朝堂争斗，但是其刚毅的个性对于军中将士而言却是最需要的，大难关头，只要他在，自然不会让萧恒等人胡作非为。所以这一下，那些士兵一个个也全都露出了信心。 “大家看啊，凤至令牌已经进城，那王妃手上还有另外一枚龙御令牌呢？”丁洋此刻直接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众人道：“龙御令牌可以调动大军而无需请示，如果王妃知道京城出现的变故，那么她肯定会调动周边大军进京勤王的，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城外的叛军，只要守住京城，别人就奈何不得我们，反而他们自己随时可能会遭到王妃的反包围。到时候就等着中心开花吧，这仗还有得打。你们千万不要垂头丧气，否则的话等到王爷和大统领回归，我肯定会被军法处置的，算我求你们了。” “你是巡防营副统领，王爷怎么会处置你？顶多是处置我。”陆盛摸着黑漆漆的脑袋笑了一声后，转而指着东面城墙，带着一丝不忿道：“但是现在城防都被陈玄义这样的人抢了，他们有多少战力我可不敢说。我要是城外的叛军，如果发现敌人换了，肯定会来试一试的。这只要一试，肯定马上露出破绽，到时候怎么办？别王爷和王妃还没回来，我们就把城池给丢了。” “要我看，城池丢了不更好吗？到时候叛军打进来之后，陛下就该知道到底谁才值得信赖了。”常乃超恨恨的跺了跺脚道：“我也不去帮忙，最好等陛下被叛军抓了，到时候我们直接拥立王爷上位，改朝换代算了。凭什么叛军能做的事，我们不能做？” “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常乃超这话吓得丁洋脸色大变，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怒斥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宰了你，这种混账话你说出去不是给王爷惹祸吗？还嫌不够乱啊？” “好了，老丁你别生气，老常的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缺个把门的。”常乃超是禁军的人，被丁洋疾言厉色几句话说得不敢张嘴后，陆盛咳嗽了一声，转而道：“你就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吧？王爷要是回来了，我们哪也不去，就等着王爷归来领着我们大干一场，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现在不是世家的私兵顶在前面吗？”丁洋微微点头之后道：“他们只顾着抢攻，却没有发现一点，那就是城外除了西川大军之外，还有一支兵马一直未曾参战，如果他们加入进来，那么这大战只怕比之前更加激烈，所以他们上去也好，不管有用没用，先顶一阵子再说。我们趁机好好休整一下，设法补充兵员，和百姓一起，组成第二道防线，一旦世家的兵马抵挡不住，我们再上去。” “那不还是要打仗吗？”常乃超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结果被丁洋一瞪眼后，顿时讪讪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但是他这个问题倒是让林萧也跟着抬头，很显然，他也在等着答案。 “那要看跟谁打仗了。”丁洋哼了一声之后道：“王爷若是回归，那我们是跟着王爷上阵，功劳没人能抢，我们保家卫国，百姓只会记得我们，世家能够拿我们怎么样？” “倒也是，有人替我们去抗住叛军的攻击，也是好事，我们还能少伤亡一点人手，多少？”陆盛的性子转得快，所以此时一拍手之后笑道：“我们就等着这帮混蛋被叛军打的找不着北的时候再上去，那时候说不得王爷和王妃就回来了。那个什么千宿崖距离京城又不远，怎么算时间也够了不是吗？” “闹事的是你，现在转头的也是你！”丁洋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陆盛之后，带着一丝疑惑道：“而且绿姬姑娘回来的太及时了，你们不觉得这像是算好了一样吗？早就料到城内会发生什么，所以——” “不会是王妃的手笔吧？”陆盛一声惊叫之后，随即自顾自的连连点头道：“肯定是王妃的手笔，墨北欢是什么人王妃最清楚不过了，只怕八成早就算到他会谋反，所以一直在等着呢。”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们用不着当真吧？”丁洋张大了嘴巴，忽然觉得自己将这个疑惑告诉这帮人是个错误，他本身是想说，绿姬回来找瑶姬这件事透着蹊跷，但是陆盛才根本不管这些，他认定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别人怀疑，所以一脸信心的朝着所有人笑道：“肯定是王妃算好了，不然的话她的侍女怎么会这个时候把凤至令牌带回来？还打开了楚家的大门？” “算了，这样也好。”丁洋见到这一群人全都给陆盛给带动了起来，也就懒得再去争辩了，反正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楚梦溪肯定知道京城的变故，如此一来，身在外面的对方肯定会有办法解除这场危机，只要自己这些人守住了京城，那就不会出问题。 此时的他只是隐隐然的有这种疑惑，却不知道，他的猜测此时已经在楚家出现了，只不过，连绿姬都不知道，瑶姬在城中到底做了些什么。 第五百六十五章 萧子远现身 “你我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黑暗的城楼上，血迹还未干涸，血腥气浓烈无比，一排排的士兵东一堆西一堆的在打瞌睡，根本没人注意到，寒风之中，两道身影一闪而过，径直从城楼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几次旋转后，落在了吊桥的绳索上，借着手中不断划过吊桥的力量，快速落到了护城河对岸。 此时黑影才露出自己的行迹，赫然是一直隐而不见的瑶姬和唐千雪，两人旁若无人的站在桥头，既没有管城楼上有没有人发现，也没理会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惨状，径直指着远处的军营商议如何行动。 唐千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切她都没放在眼里，倒是瑶姬微微沉吟之后道：“去看看徐州军有没有什么动静，然后见机行事。” “我去找唐门弟子算账，剩下的你自己处置，子时之前城门口汇合。”唐千雪身形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她的目标依旧是唐门中人，这是一个执念，在城中没找到他们的身影，城外的西川大军军营，就是最重要的所在了。 倒是瑶姬看了看对方消失的方向，转而掉头直奔徐州军军营而去。从大战开始到现在，徐州军一直按兵不动，既没有和西川大军一起攻城，也没有勤王参战的意思，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瑶姬却似乎对此没有多少诧异，摸到军营附近后，趁着巡逻兵马交叉的空隙一头钻了进去，随即直奔中间的帅帐而去。沿途更是不知道从哪个帐篷里钻了一下，就换上了一件徐州军的兵甲，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帅帐旁边，只不过原本打算钻进去的她却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转了个头绕到了后面，从后帐处直接钻了进去。 “萧子远！”瑶姬躲在一旁，正好斜对着帅帐内部，此时里面坐满了徐州军将领，只有宾位之上是萧子远和两个川地将军。这一幕让她快速点了点头。 京城防御战打到现在，包括城中的陆盛等人，从来没见过西川大军的统兵大将到底是谁，只有瑶姬和唐千雪两人，因为在蒲州实地跟踪过萧子远，所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她为何出城之后来到这里看到萧子远后没有一点反应的原因。和其他人相比，只有她们二人和远在千宿崖的楚梦溪知道详情。所不同的是，她们是亲眼所见，而楚梦溪，确实直接猜到了。 “郑将军，该说的条件，我已经都说过了，这是燕王开出来的条件。”此时萧子远看着在场的徐州军将领一眼后，将目光转到了坐在首位之上的一名和他年纪相仿将军身上，神情肃然道：“燕王亲口许诺，只要贵军能够相助我一臂之力，打下京城后，将立即册封郑仁毅将军为钜鹿郡王，骠骑大将军，负责组建一支可以抗衡五大边军的强大战队。” “萧大公子说笑了，裂土封王，太过于夸张，本将不敢做此妄想。”郑仁毅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弧度后，看着萧子远忽然道：“萧大公子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说，不知燕王如今人在何处？本将有重要的事想当面请教。” “郑将军想问什么？”萧子远眼神一眯，看着郑仁毅一字一顿道：“郑将军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燕王殿下？” “萧大公子这话怎么说的，如今的情势还用本将多言吗？”郑仁毅微微侧身朝着对方道：“这是找举兵谋反，本将不见正主，如何能够将这数万弟兄的性命交出去？如果燕王不露面，此事只怕本将难以下定决心。” “燕王北上去联络并州旧部去了，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回归。”萧子远的脸色变了变，郑仁毅的话明显是对他不信任，但是这个时候他攻城失利，确实需要这支生力军来破局，所以即便是对郑仁毅这话有想法，却也不得不按捺住性子，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是皇族，即便是我有心，也无法压制随后的各地震荡，只有燕王能有这个身份和魄力。” “你的意思让我先出兵？”郑仁毅没有要点头的意思，只是看了看萧子远后道：“你们这几天的打法我也看了，西川大军不适合攻城，你们的装备也是个问题。” “所以这不是来求郑兄来了吗？”萧子远微微一笑，看着郑仁毅似笑非笑道：“郑兄率军从徐州而来，也没有接到朝廷的调令，郑兄难道不是一早就想好了，等待定王的命令，见机行事吗？你我两家王爷早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只不过如今定王被困在城内，命令无法传达出来，而燕王又在并州，暂时无法回归而已。既然如此，你我皆为主事之人，何不便宜行事？” “萧大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但是这种事情当面说出来，那不就没意思了吗？”萧子远这句话一出口，徐州军的其他将领脸色骤变，有几个按捺不住性子的，更是当场起身。倒是郑仁毅看着萧子远目光一瞬间变得极为深沉道：“定王有无和燕王达成什么协议本将不清楚，但是据我所知，萧大公子最初不是和我家王爷过从甚密的吗？否则的话，那乔家女在路过徐州的时候，我家王爷为何费心费力为你安排，让你抱得美人归呢？只不过最后好像这美人怎么跟了宁王？这事，我就看不懂了。你萧大公子忍痛割爱？为了自己的表亲，连美人都能让出去不成？” 郑仁毅反唇相讥，同样一句话说的萧子远脸色一僵，这是直接点到了萧子远隐藏最深的秘密之上，也让对方看着他的目光也随之而变。而这句话直接让躲在后帐的瑶姬更是脸色大变。只不过不等她有所反应，萧子远就已经摇头笑道：“不论是燕王还是定王，与我而言其实都一样，我又不做皇帝，只是看不得如今的朝堂局势，而想有所改变而已。郑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讳言，我谋划良久，不论是除掉楚家，还是如今让宁王离京，让京城空虚，不为具体是何人，而是让朝局从此焕然一新，务使寒门再来分享我世家之权。” “萧大公子好强的志向！”这句话直接说的郑仁毅眼神之中异彩连连，转而第一次起身道：“大公子所想也正是我郑某人之志向，我世家历经千年，代天子牧守四方，筚路蓝缕，开拓疆土，享受百姓供奉，那是合情合理。这朝廷政务，本就需要我等引领制定，传播四方，造福百姓，而不是让寒门之人窃夺高权，祸乱江山社稷。” “我萧氏是前朝后族，你郑家也是五姓七大家之一，你我若是联手，难道还愁这天下不会变色吗？”萧子远看着郑仁毅声音稍稍变大道：“如今楚家虽灭，但是楚梦溪却有着比乃父更高超的手腕，她是寒门领头人，而陛下为了平衡朝堂纷争，对她比之昔日的楚云飞更加信任。长此以往，这大晋从朝堂到地方州郡，只怕都要变成寒门的天下了。难道郑兄就能甘心看着我等世家数百年打下来的基业就此断送？我是不甘心，世家风范，当如南朝一般，手掌天下权，王与马共天下，这本就是我世家和皇族的约定，为何到了如今这一世，却要变成皇权之下，和寒门同处一堂的地步了？” “萧兄所言，正合我意。想我世家人才辈出，占据中原千年，从上古至今，从来都是这天下的掌控者，是百姓的仰望者，没有我们，那些寒门焉能知道什么是诗书礼仪？知道什么是忠孝仁义？如今有了点学问，那也是我等施舍而来，却沐猴而冠，爬到我们头上来了，当真是需要改朝换代了。”郑仁毅被这一番话给说中了心事，他是郑家所出，是名副其实的五姓七大家中的佼佼者，但是如今却只在军中立足，这本身就让他无法接受，加上如今寒门的力量已经开始从朝堂蔓延到了地方，对于世家而言，这就是在挖他们的墙角，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萧子远从之前说到现在，只有这番话才是切切实实打动了他。 这算是两人说到一块去了，所以萧子远紧接着起身道：“至于成功之后，那不是你我所要考虑的事，不论是燕王也好，定王也罢，终究天子是苏氏皇族所出即可。我等做好世家应该做的事，自然能够青史留名。” “好，冲你这句话，明日我出兵助你。”郑仁毅点了点头之后随即道：“西川大军若有余力，可以集中攻击西北两面城池，东南方向尽管交给我徐州军即可，我保证三日之内，拿下京城城防，迎接两位王爷共享盛举。” “三日之期甚好。”萧子远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也可以保证一点，三日之后，即便是你我攻城受挫，这京城我们也能进得去。” “这么说，萧兄在城中还有安排？”郑仁毅看着萧子远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令尊如今也还在城内吧？你们父子如今各自为主，看起来确实很精彩啊。” “郑兄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萧子远微微一笑，但是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厉色，转而也不再多言，起身道：“我军连夜移防西北，这里就交给郑兄了，你我之大计，等进城之后再议，萧家甚久没有遇到同道中人了，待到局势稍定，你我把酒言欢，直抒胸中之志。” 萧子远匆匆离开，没有多留，看得出来，郑仁毅的这一点头，确实让他心头大定。而瑶姬原本也打算随之离开，但是郑仁毅的一番话却让她再度停下了脚步。 第五百六十六章 内忧外患 “遇到麻烦了？”子时刚过没多久，瑶姬趁着郑仁毅和萧子远连夜调动大军的间隙，从远处摸过来的时候，却见到唐千雪已经站在吊桥跟前等她了，顿时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只是听到些隐秘，所以耽搁了些时间。你不会已经出手了吧？那些唐门弟子如今都是川军中的将领，他们要是集体被你给杀了，岂不是会闹出变故？王妃所言，在她回来之前，不要擅自行动。” “我只是检查了一下那些唐门叛徒的蛊虫有没有发作，又给他们补上了流沙蛊，短时间内死不了人。”唐千雪一扫城楼之后，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飞身而起，人在吊桥的悬索上借力后，一个鹞子冲天，五六丈高的城墙被他连续数次脚踩吊桥后，竟是强行登了上去。 瑶姬的轻身功夫传自欧阳岚，本身就以轻盈见长，所以几乎是一前一后，整个人在空中竟是于毫不在着力一样落在了城墙之上。这一手本事甚至于连唐千雪都来了兴趣，破天荒的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什么人！”城外出现大军调动，这城楼上沉睡的世家兵马总算是着急忙慌的起身查看了，但是唐千雪和瑶姬却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功夫，直接从卫城城墙一溜烟的急速掠过，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中。其速度之快，甚至于让很多人还以为见到了鬼一样，大呼小叫之下，让整个崇文门城楼乱作一团。 世家的这群护卫根本没有打过仗，夜间也没有安排兵马巡逻，靠着这群睡眼蓬松的家伙，城外只要来一个突袭，八成就能拿下城池。这种情况甚至于连瑶姬都是摇头不已，这哪用得着萧子远费力谋划什么？真要想打开城门，夜袭一次就足够了。 “走吧，我们去找绿姬，看看王妃有没有新的命令传过来。”不过这种事情她也管不着，或者说，此时不论是世家私兵防备的是松是紧，对于她们来说其实都差不多。两人浑然不顾自己的出现给城楼带来的大乱，径直穿过东市之后开始朝着楚家而去。绿姬闹出来的变故确实起到了作用，而且根本不用传递消息，寻找踪迹，她们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瑶姬因为此前楚梦溪安排的事还有没有落实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现身。但是此刻，在得知城外确切的变故之后，她不打算继续隐身下去了。 “如果有变故，我可以随时催动流沙蛊，毒圣的蛊虫我也可以用。”唐千雪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但是很显然，她虽然不知道瑶姬在徐州军军营内看到的那一幕，却也是猜到了一点关键。知道城外大军一旦合流，必然会让原本被陆盛等人强力压下去的京城局势再度波澜骤起。而靠着刚刚那群人的反应，根本挡不住合兵之后，实力大增的叛军的对手。 “暂时别动了吧，萧子远最后的话似乎暗示着京城里他还有别的布置，我们当务之急要确定王妃那边的安危，如此才能操纵京城大局往前推进，按照她的步骤往下走。”瑶姬的性子和楚梦溪相似，所以思索的问题就复杂多了，当前的局势虽然变化太大，不可能和楚梦溪事先交代的完全一样，但是却不代表现如今就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想，所以她想继续等一等，等到有些事自己浮现出来之后再做计较。 “瑶姬，你们终于出现了，再不来的话，我就要打发全城百姓去找你们了。”两人这一次是直接从楚家大门直接穿过，刚到凌云居的时候就被绿姬给发现了。看得出来，对方也很谨慎，即便是大半夜，也保持着清醒。 “你们跑哪去了？怎么没在楚家待着？我在这待了两天了你都不来，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绿姬看着两人全都是夜行衣打扮，顿时有些好奇道：“夜探皇城了？皇帝有什么可看的？现在都昏庸成这样了，看什么看？” “我找地方休息。”唐千雪丝毫没有要和绿姬打招呼的意思，甚至于若不是需要和瑶姬相伴而行，她更愿意独自行动。此时只说了一句话，就直奔凌云居内室而去，也没想去听楚梦溪让绿姬带来的命令。 “别问那么多了，王妃有什么命令传来吗？”瑶姬打了个手势，制止了绿姬话之后，当即放下心来，转而拉着对方道：“千宿崖那边情况如何？王爷有没有和王妃、少主她们汇合？” “我之前不在千宿崖雪谷，是石头给送信让我赶到京城来找你的。”绿姬摇了摇头，她此前被楚梦溪安排去通知宋南云和王天赐了，等到回来的时候才碰到石头，全程都在赶路，根本没见到千宿崖的影子。不过她想了想之后随即道：“他虽然来去匆匆，但是看神态，并没有出大问题。哦，对了，千宿崖那边也出现了大军，但是好像被少主和毒圣设计给绊住了，想来能给我送消息，应该问题不大，说不定都被打散了呢。” 绿姬好长时间没见到瑶姬，所以说话也是变得啰啰嗦嗦半天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了后者，随即继续道：“毒圣传讯说，让你提前行动，说是关中方向有变，和预想的并不一样。” “于家？”瑶姬没担心千宿崖那边的问题，靠着楚梦溪和欧阳岚两大顶级智囊人物坐镇，千宿崖即便是出现了大军围堵，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绿姬后半句话上，也一瞬间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转而喃喃自语道：“这几日没听到于家有什么动静，难道是说于家不打算参与进来不成？” “这个我不太清楚，石头也没说。”绿姬摇了摇头，对于这种谋算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却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而道：“不过今天白天我和百姓聊天，有人说于家关门闭户，什么人都不见，那个于瑾也没去上朝，什么人都不见，甚至于说萧恒曾经去过于家，但是也被拦在了门外。这算不算是毒圣说的关中有变？” “于瑾关门闭户，不见外人，也不去上朝，那么他控制的关中应该是两不相帮了。”瑶姬微微点头，这个消息还真出了她的意料，随即沉吟道：“如此一来，王妃打算将世家一网打尽的谋算就缺了一环，这打算从哪开始补进来呢？难不成是让我逼反于瑾父子吗？” “要对于家出手吗？那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之前那个于洪不是还中毒了吗？毒圣想来一定留了手段，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绿姬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朝着瑶姬有些兴奋道：“快教给我，我去办，在千宿崖没赶上大战，到了城里，也只能和百姓聊天，都闲的手发痒了。” “别乱动，如今京城内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胡乱出手。”瑶姬没理会对方，反而是直接摇头否决了对方的意思道：“王妃既然猜到了这一点，应该是有所布置，我们先不问，于瑾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说，我们暂时可以将其排除在外，专心去对付萧家为首的京城豪门了。” 瑶姬是猜着楚梦溪的心思往下想，也就不会将事情脱离对方的预想。而且能让绿姬在此时传讯过来说这么一句，那就是已经代表了对方有考虑过于家这个变数。 “你打算怎么对付？萧恒不是当上了巡防营大统领之后，又用世家的人取代了陆盛他们吗？你打算杀了他？”绿姬满脑子都是动手，但是这句话倒是说的瑶姬微微点头，直接吓了她一跳，真要对萧恒动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对方身边的护卫只怕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这种场面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的，所以微微一愣后，转而有些讪讪道：“真要动手啊？那我去准备点毒药。” “现在不用！”瑶姬摇了摇头，拦住对方之后徐徐道：“我来之前和千雪去了城外敌军大营，看到了萧子远，他说他在城内有布置，必然是应在了萧恒身上。没看到他的布置之前，不要动他，而且他是如今城内世家的领头人，所以，这个时候还是看看他怎么做为好。” “那我们呢？你打算如何实施毒圣的命令？”绿姬被这绕来绕去的关系给弄糊涂了，转而两手一摆道：“我虽然不知道毒圣说的是什么，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着急的。” “王妃的意思是我们现如今要去找长公主了，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去对付萧恒和世家，至于城外的大军，可以再等等。”瑶姬的脸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道：“萧子远说的是三日之期，所以变故也就在这三日之内。只不过我不知道王妃她能不能赶得上。” “这要是赶不上的话，岂不是京城被破，我们又没有军力去反攻了？”绿姬一听这话有些傻眼，转而急忙道：“要不要趁着如今天黑，我摸出城去找一找毒圣？反正现在这个关口，靠我的本事，进出京城应该不难的，我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那倒不用。”瑶姬摇了摇头道：“你接到命令赶到京城已经两天了，毒圣如果给你传令的时候，自己也开始动身，即便是大军行动比你一个人迟缓不少，但是也不至于能慢多少，所以我猜，如今她应该在路上。千宿崖那边的战斗必然是已经结束，否则的话她的谋划就出现空档了。这个时间差不多三天也够了。” “那就等着天亮吧，长公主说会来找我的。”绿姬见到没有别的吩咐，顿时笑道：“其实我也告诉她你就在城中，所以她现在也应该在着急等你给她答疑解惑呢。这几天她估计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整个人都瘦了。” “这场变局，对于她来说，确实是内忧外患，而且现在还远没有结束。”瑶姬叹了口气，墨南湘这几日的举动她看在眼里，只不过，在这场变局中，对方注定没有办法如楚梦溪那样，始终掌控大局，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谋算其中。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一触即溃 “绿姬，你找到瑶姬了吗？”楚家门口，墨南湘的车驾挤开人群，看着绿姬依旧懒洋洋的坐在那假寐，顿时上前推了对方一把哭笑不得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找啊？” “长公主你急什么？跟我来。”绿姬嘿嘿一笑，拉着对方就直接来到凌云居，指着刚刚从内室走出来的瑶姬笑道：“大变活人有没有，我就说我的办法还是有用的。” “瑶姬，你这些天都在那？怎么也不来找我呢？”墨南湘看着瑶姬，只觉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上前一把拉住对方，几乎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公主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在城内，只是王妃命令我暗中行事，所以不方便露面。”瑶姬看着墨南湘，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墨南湘的年纪和楚梦渺一样，但是却显得更加的成熟稳重，即便是面对如今的这种危局，依旧竭尽所能，算得上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楚姐姐都说什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吗？”墨南湘急急忙忙道：“她走之前怎么也不和我多交代几句呢？现如今京城乱成这样，我实在是束手无策，她有说过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 “王妃的心思我也猜不到。”瑶姬摇了摇头，一句话说的墨南湘脸色黯然之后，心头有些不忍，随即道：“不过别担心，现如今王妃虽然不在城内，但是昨夜我潜入城外敌军大营，已经知道了西川大军为何人统领了，我们可以反制。” “不会是，萧子远吧？”看着瑶姬和绿姬的眼神，墨南湘心头一震之下，忍不住尖叫道：“当真是他？那岂不是我京城布防在他眼里毫无秘密可言了？” “那是自然。”瑶姬点头道：“城北德胜门一直就在萧恒的控制之下，此前其他三门战事不断，但是德胜门却始终没有动静，从始至终双方是隔河相望，却老死不相往来，所为何来？” 他将昨夜进入徐州军军营探听到的消息大体上都说了出来，只是保留了关于乔灵儿和萧子远的那段隐秘，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被郑仁毅拿来反制萧子远，不用说对于对方来说极为重要。 “这不是最主要的，现在更可怕的是，京城九门都在世家的控制之中，那不就是——”墨南湘喃喃自语道：“只要萧恒父子愿意，他们随时都可能打进来了？” “确实如此。”瑶姬看了一眼对方，眼神有些犹豫，但是随即就硬起心肠点头道：“当务之急，是必须夺回城防，将京城掌控权掌握在长公主你的手中，如此，才能坚持到王妃赶回来。” “可是如今皇兄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的话，你又没有拿出证据来，我怎么是萧恒和全体世家的对手？”墨南湘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不是萧恒一个人，是全部的世家，陈家、李家、薛家还有裴家他们，全都围在皇兄身边，我该怎么办？” “对了，毒圣让我把这个带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用？”绿姬在旁边好几次想说话，但是不得瑶姬的点头，一口气始终憋着，此时见到墨南湘这一副凄然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将凤至令牌取出递给了对方。 “绿姬你的意思是——”此时取出凤至令牌，就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墨南湘去搬出太后，让她去找皇帝。毕竟如果墨南湘的话皇帝都不听的话，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好，我马上去找母后。”此时的墨南湘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接过令牌当即就要离开，却被瑶姬给拉住了，朝着她微微叹息道：“如果此计不成，长公主就设法集中所有能集中的人手固守皇城，提前准备好辎重军备，守不住京城九门，那就坚守皇城。”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是吗？”墨南湘看着瑶姬，久久之后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脚步匆匆离开。 “姐姐，这样是不是对长公主太残忍了？”绿姬看着瑶姬有些不解道：“她才多大，就要承受这些，万一你领会错了毒圣的意思，那岂不是以后她会找你麻烦，让你这么欺负她的闺中密友？” “不会错的。”绿姬话音未落，唐千雪忽然出现在两人跟前，目光望着墨南湘离开的方向，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话，却惹得绿姬瞬间张牙舞爪起来。 “她生于皇家，长于皇家，这本就是她的使命。”瑶姬摇了摇头，制止了对方的胡闹后，叹了口气道：“如果王妃在京城的话，只怕决断会更加干脆，她的性子是不会有任何犹疑的。” “所以我才不太喜欢她，冷冰冰的，没有什么生气。”绿姬嘀咕了几句之后摇头笑道：“还是四姑娘好一点，至少看得出这个年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轰轰轰！”原本这种事情绿姬顶多也只是抱怨几句，但是架不住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冲天巨响就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火球几乎一瞬间升上半空，那滚滚的烟柱甚至于即便是她们此刻身在长郅坊，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攻城了，来得好快！”这一瞬间，唐千雪几乎是犹如紧绷的弓弦一般，身形急速蹿了出去，而瑶姬和绿姬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郑仁毅只怕在军事上的造诣比之萧子远更强，此时瞅准机会，是铁了心要大举攻城了。 “你去宣武门等着，让长公主召集人手应变，我去看看。”瑶姬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跟着唐千雪出了门，但是她却没有去城门附近，反而掉头直奔定王府而去。 此时没人顾及到她的存在，城外大战刚起，城内原本恢复了正常的百姓又开始四处逃窜，乱成了一团，刚刚开门的东西两市随即再度关闭，整个京城各处大街上，全都是逃难的百姓。 不过这一次，百姓虽然慌乱，却没有了此前那种黑云压顶的恐慌气氛，不少人在找到躲避的地方之后，再度伸出了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巡防营和宣武门所在的方向，等待着自家子弟和巡防营士兵冲出来保护他们。 但是此刻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楼上，世家私兵第一次面对这种大规模的攻城大战，根本没有出现陈玄义想象中那种摧枯拉朽一般的气势，反而在慌乱之中，无数的士兵被抵近护城河岸边的叛军以密集的几轮箭雨，打的哭爹喊娘。 而且城楼上出现了人员伤亡，鲜血开始在城墙上不断流淌后，没见过血的士兵根本就没办法忍受这血淋淋的场面，尤其是那些投石车砸过来的石头，只要碰到了人，那基本上全都是断臂残肢散落一地，甚至于在几个士兵被砸成了肉泥之后，其他人全都是嚎叫着往后退，根本组织不起来像样的防御。 “快上啊，给我用石头砸！”陈玄义根本是顾头不顾尾，拼命招呼士兵上前。但是自己却躲在了崇文门城楼的废墟之内，看着漫天落下的箭矢手脚颤抖。 他自己都成了这副模样，如何带领士兵上前反击？虽然士兵人数众多，但是却源源不断的往后退，许多士兵是一边哭一边恨不得自己多长了几条腿，短短片刻的功夫，整个东门城楼竟是被对方几轮远程射击给清空了。 “家主快走！”陈玄义还躲在城楼废墟之中大呼小叫，但是几颗巨石凭空而落之后，他身边最后的仅存的那点护卫也被砸死好几个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被剩余的人给拉着急急忙忙逃了出去。 “这不对啊，将军，今天这守军怎么这么差劲？不会要出什么问题吧？”东城城外是郑仁毅亲自督战的方向，副将虽然没有冲锋，但是却很快发现了城楼上的异状。前几天川地大军攻城的手段虽然他看不上，但是那至少是实打实的打出了气势，结果城楼上陆盛的禁军将领凭借着少量的兵马，硬生生的挡住了对方的脚步，死战不退，根本不会让人靠近城墙。现在倒好了，轮到徐州军上场的时候，自己的士兵才刚刚摸到护城河的岸边不到一刻钟，城楼上的反击竟然已经停了下来。 “能出什么问题？他们就那点人，还能玩出花来不成？”郑仁毅摆了摆手，眯着眼睛摇头道：“派人去其他方向看看，宁王不在城中，禁军和巡防营的掌控权还被萧恒拿到了手中，这仗怎么打都能赢，快去吧。” 郑仁毅此时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只不过他手头上的本钱也不多，两路大军合起来才三万多人，如果真被人给设计坑了，心疼的是他自己，所以此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看看萧子远自己负责的西北两面城防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同时，他还要看看萧子远是不是在拿他当冤大头，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去把我军的旗号竖起来！”郑仁毅想了想之后，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二话不说，不等副将去查看回来，就直接将徐州军的大旗放到了自己身后，同时盯着崇文门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王爷的人应该看到了吧？”这喃喃自语声在战场上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但是此刻空无一人的东城城楼，却让他几乎本能的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人退万敌 “启禀副统领，东城城楼激战不过一刻钟，陈家私兵就败退，让出了卫城城墙！”宣武门外，急匆匆的士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顾不得喘气直接道：“现如今东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城外敌军竖起了徐州军军旗，但是攻势却开始放缓，后军开始前移，似乎在防备什么。” “徐州军？”丁洋面色一变，随即喃喃自语道：“徐州？岂不是定王的封地？这么说，定王也参与进来了不成？” “自然是参与进来了。”他的话音未落，后方就已经响起了瑶姬的声音，紧接着人影一闪，快速出现在丁洋跟前，声音急速响起道：“让人去找李蒙，立即强行封锁定王府，绝对不能让墨北庭逃出京城，这个时候必须将他掌握在手中。” “可是我手头上——”丁洋苦笑连连，也没听清瑶姬的话，他此刻根本没有人手去执行这道命令，巡防营禁军剩余的兵马此刻全都集中在皇城周围，守备皇城都是捉襟见肘，如何能腾出手来去抓捕墨北庭。要知道对方的王府之中足足有五百镇府常兵，自己要想过去，至少需要五百人，而且还必须是精锐兵马才是。所以他带着难色，正打算说自己无人可用的时候，再度被瑶姬打断了话茬道：“不用你的人，让李蒙带宁王府镇府常兵即刻出击，将定王墨北庭拿下看押，他如果要反抗，就把这颗药丸给他吃下去。” “你应该明白城外的徐州军在防备什么，这个时候必须拿下魁首，否则的话后患无穷。”瑶姬见到丁洋还在迟疑，当即道：“这是王妃的命令，你必须执行！也是解救京城困局唯一的办法。” “好，我去办！”丁洋脸色一变，直接将徐州军的到来算到了墨北庭身上，这对于他来说太过武断了，墨南湘人在皇城，也根本没和他说过城外的事，所以，他此刻是下定了最大的决心，挥手让人带着那颗黑漆漆的药丸去找李蒙，转而咬牙道：“长公主不在，我就是这里军职最高的将领，将来若是出了事——” “这个时候全城都大乱了，叛军随时可能攻进来，还管出什么事？还能有比这个更大的事吗？”瑶姬毫不迟疑道：“集中所有的兵马准备应变吧，一旦外城被攻破，你们只能坚守皇城等待援兵了。” “我们不去城楼增援吗？”常乃超急不可耐道：“那些私兵不顶用，此时不去增援城防，固守皇城有什么用？等到叛军打进来不成？” “姑娘，是否是王妃另有安排？”丁洋此时算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楚梦溪虽然人不在城中，但是看瑶姬这种稳重的架势，他觉得对方还有后手。 “不是王妃有安排，而是你们的敌人还没出现。”丁洋的话只得到了瑶姬这一句回复，后者甚至于根本没顾得上再去说其他的话就直接转身离开，等到丁洋想追上去的时候，对方直接丢下一句话就从眼前消失不见，惹得所有人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她说什么？城外叛军交给她？”常乃超呐呐的指着瑶姬消失的身影，差点咬到了舌头道：“她就一个人，顶什么用？难不成还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不成？” “别管了，快去按照她说的，集中所有人手固守整个皇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陛下。”丁洋咬了咬牙，一挥手朝着常乃超等人道：“她是王妃身边的侍女，这个时候只有相信她，否则的话就算是我们上去，此时只怕也守不住了，索性搏一把，我赌王妃留了计策。” 丁洋此时猜的不错，四面城墙上的世家私兵根本扛不住战场的惨烈，几乎是在东门陈玄义败退的同时，其他西南两面，也出现了同样的遭遇。这里面唯一例外的依旧是北面的德胜门。萧恒出现在城楼上之后，城外的西川大军并没有选择攻城，而是列队在护城河岸边对峙，双方依旧保持着此前诡异的安静。 不过这种平静却只是暂时的，因为就在萧恒打算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名黑衣黑裙的女子，正在目无表情盯着他。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直接竖了起来，对方的目光犹如鬼魅一样，不带丝毫人间之气，看着他仿佛就在看着死人一般。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周边全是护卫兵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对方的踪迹，以至于在他回头的时候，众人才纷纷尖叫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城墙战场，闲杂人等不得——”萧恒的死人脸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色令内荏。 “不想死，就滚！”唐千雪连和瑶姬说话都是半天才开口说一句，凌厉的气势犹如实质般缭绕全身，风卷残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而去，让所有人浑身冷不防的直打哆嗦，硬生生的逼着萧恒不敢开口。这世上能让她正常说话的，估计连楚梦溪都办不到，此刻怎么会理会萧恒。几乎是一句话之后，直接往前而去，那种凌厉的眼神直接压得他急忙退到了一边。 这一下连带着其他人也不间断后退，仿佛这一袭黑衣在此刻是真的来自地狱黄泉一般，唯恐自己被粘上。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唐千雪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空无一人，连萧恒都被护卫给拉着退到了后面。 唐千雪却对此视若无睹，独立城头，目光横扫下面那些看着她脸色大变的川地兵马，双手瞬间高举头顶，两道黑色的光芒诡异的冲天而起，犹如两头黑龙一般互相缠绕，在空中瞬间变幻除了一个庞大的图腾！ 这是九尾毒蝎的形状，也是唐门得最高图腾，象征着唐千雪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此时的下方大军丛中，无数的惊呼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甚至于这一刻，不少身形开始急速朝前而来。 和郑仁毅那边的徐州军不一样的是，西川大军虽然接受了萧子远的调派，但是中基层将领，却是清一色的唐门弟子，甚至于不少士兵也是唐门底层人员。他们对于唐千雪这位少门主，知之甚详，而那伴随着唐千雪不断发力，变得愈发清晰的图腾印记，更是仿佛印刻进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一般。 “拜见少门主！”只是稍稍停滞了片刻功夫，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开始从城外大军之中响起，不断有人下跪行礼，原本杀气肃然的气势，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但是唐千雪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一瞬间双目之中光华璀璨，两道实质般的红光伴随着她一声怒斥，犹如闪电般窜入头顶那个巨大的九尾毒蝎图腾之内。 “啊！”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一下，九尾毒蝎却仿佛活了一样，巨大的毒尾开始在空中横扫而出，无数的黑点开始伴随着这股动作飞速下落，然后犹如一道道黑光一般钻入无数人的体内。 而那一刻，惨叫声开始急速响起，那些唐门弟子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倒地打滚，哀嚎声迅速大作，整个大军在这一刻彻底乱成一团。 “少门主饶命！”求饶声不断传出，那些满地打滚的唐门弟子此刻不分地位高下，军职大小，全都惊恐的看着这个独立于城楼，双手操纵九尾毒蝎犹如操控他们生死一样的女子，没有一个人敢负隅顽抗。 “还以为你们当真要背叛唐门了！”冰冷的话语声成了这一刻德胜门内外唯一回响的动静，也让城外所有的唐门弟子全都失去了反抗之力。 “停止攻城，原地待命，敢有违抗者，杀无赦！”冷风吹起了唐千雪的衣袖，却吹不散这道比寒风还要冰冷的话语，地狱恶魔一般的身影让这些人慌不迭的开始往后而去，整个大军开始根本不听后方的号令，犹如滚滚潮水一般急速后撤。 九尾毒蝎图腾依旧在空中悬浮，虽然唐千雪停止了动作，但是这个图腾却犹如活了一样，乌云盖顶一般跟随着大军后撤的步伐往北而去，不论下面的唐门弟子脚步如何之快，却始终逃不出它的笼罩。 “你到底是什么人！”城外大军撤退，唐千雪原本也没打算继续留在这，她的性子能在此时压制唐门弟子已经是破例了。但是等到她回身之后，却发现萧恒带着大队的兵马将她给围住了，同时厉声喝道：“肆意在战场之上捣乱，坏我守城大计，罪不可恕，来人，给我把她拿下，死活不论！” “果然如此！”萧恒的厉喝声中透着一股气急败坏，同样也带着莫名的急躁，所以在唐千雪目光转向他的时候，强自稳住了身形，转而一口气上前，带着士兵护卫当即就要动手。 他的举动唐千雪没有丝毫的反应，反而破例多说了一句，不过却根本不是在回应萧恒，反而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而且她的脚步也没有停，根本没理会前方那些刀枪齐举的士兵，仿佛在她的眼里，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是无视乃至于蔑视的表现，也让萧恒恶向胆边生。只不过此时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唐千雪就已经猛然间一挥手，那一瞬间，无数的黑色雾气和光芒从她的身体内蹦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砰砰砰砰！”那些咬牙上前的护卫士兵，但凡是沾到了黑色雾气和黑光的，全都闷声倒地，生死不知，整个德胜门城楼上，全都是身体砸落地面的声音。他们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动作，连唐千雪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失去了意识。 “你！”黑色雾气笼罩，萧恒脸色大变，本能的开始极速后退，却一个趔趄倒地，等到他翻身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唐千雪就在他眼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宛如，就在看一个死人，顿时一声大叫，直接从鱼粮道上一下子栽落城下。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一人退万敌（下） 东直门城楼上，已经空无一人，陈玄义退到了城下之后，看着围城城门外的吊桥被一阵强力撕扯后，不断发出的“咯吱”声，吓得冷汗直冒，转身刚要离开，却一瞬间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废物！”冰冷的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嘲讽，瑶姬的身形快速出现在对方眼前，冷漠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抬脚一提，直接让陈玄义的身体倒飞而出，直接砸到了那些抢上来的护卫身上，瞬间，惨叫声伴随着滚落的身体，连绵起伏。 “走吧，需要我动手吗？”瑶姬没去看陈玄礼，只是目光一扫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人，摇头道：“东屿公主，到了这里，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放一边吧。” “你抓我过来，王爷不会放过你的，便是你有楚梦溪撑腰，那也没用，她已经不得陛下重用——”和瑶姬一起来的，确实是阿史那云，只不过却不是李蒙他们动手所为，而是在很早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从定王府消失。 “那不是我要过问的事！”瑶姬伸手一拎阿史那云，将其直接带着冲上了城楼，此时，因为没有守城兵马的反击，所以城外的徐州军虽然动作放缓，但是打通护城河的速度却没有减弱，甚至于短时间内就已经聚集起了足够的木板，逐渐的靠腰落到城墙脚下了。 “自己开口吧，免得再吃苦头。”瑶姬只是看了一眼外面，随即朝着阿史那云冷然道：“如果不想被蛊虫控制，从此变成提线木偶，生不如死，那就照做。” “你和楚梦溪都不得好死！”阿史那云看着眼前的瑶姬，双目之中犹如要喷出一团火来，自己自从在定王府被她掳走，这些天，唐千雪在她身上种下了无数的毒蛊，而且几乎每一种都当场试验过，虽然每每到了最后关头都被对方出手给压制住了，但是这个中滋味，却让她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此刻被瑶姬以此要挟，她甚至于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她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了结性命，就被对方再度控制，那是真的生不如死。 “城外的徐州军听着，我是定王妃阿史那云，定王有令，各部立即停止攻城，退回营地，不见王命亲至，任何人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挣扎了一下的阿史那云终究是选择了合作，颤抖的声音虽然显得有些虚弱，但是此刻城下的士兵包括郑仁毅本人，实际上都看到了城楼上的动静。毕竟，原本空无一人，现如今多了两个女子，这现象本就反常。 而此时阿史那云一出口，更是让所有人哗然不止，那些原本还在一段一段铺设临时浮桥，准备渡河的士兵更是直接停了下来，转而有些迷茫的看着城楼上的阿史那云，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和西川大军从上到下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同的是，郑仁毅的徐州军，除了高层将领知晓自己率军来京城背后的用意之外，下层士兵几乎全都蒙在鼓里，临行前包括此时攻击城池，都是遵照命令而为，郑仁毅根本没有解释其中的含义。 所以，阿史那云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士兵都开始迷茫起来，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他们不认识阿史那云，但是墨北庭却知之甚详。当初为了将墨北庭给支出京城，皇帝给了他在徐州封地很大的特权，节制军政之下，徐州军受到他的影响非常大。这也是墨北庭胡作非为的本钱所在，徐州军明面上是朝廷的兵马，但是他一个受封就藩的亲王却有足够的权力干预军务，这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一瞬间之后，不少士兵几乎是本能的后退，护城河上忙碌的他们直接退回到了河对岸，一个个全都起身张望，大军攻势瞬间受挫，军心也开始松动。 “大家不要听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这胡说八道！”郑仁毅急匆匆的从后方冲了上来，朝着所有人厉声喝道：“定王殿下早已传讯于本将，让徐州军进京勤王，保护陛下免受楚家余孽陷害。大家攻入京城，是大功一件，陛下和王爷定会论功行赏，到时候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所有人听我命里，给我打——” 郑仁毅的出现算是稳住了军心，但是很显然他的举动早就被瑶姬料到了，所以二话不说，直接伸手一挥，一面大旗诡异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黑底银字的王旗开始随风漂浮。 “那是王爷的王旗！”这一下震动更大，所有人都看出了这面大旗的来历，瞬间功夫，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郑仁毅身上，那种疑惑和不解，让他脸色大变。 按照皇帝此前的赐封，除了墨南宸长期统领朝廷大军，所以本身的王旗更多的时候需要代表皇帝本人，所以是黄底红字，有着号令三军的功效之外，类似于墨北欢和墨北庭等其他亲王，实际上王旗的颜色都是有着严格的限制的，而且王旗是皇帝亲赐，不准随意制作。这面黑底银字毫无疑问，直接就代表了墨北庭的身份，不会有任何的质疑。 徐州军的将士早就熟悉这面王旗，所以只一出现，整个军心开始迅速浮动，前锋士兵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下拜，不敢直视。墨北庭在徐州胡作非为多年，其暴力的手段确实震慑住了许多人，军中更是有无数与其作对的将士被其杀害，其他人此时如何敢对抗他？瞬间功夫，郑仁毅稳住的军心开始重新溃散。 “你，你怎么会有这面王旗的？”不过此时同样吃惊怀疑的，还有阿史那云，大旗一出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这东西有多大作用不言而喻，但是自从她嫁给墨北庭之后，也只见过一次这黑底银字大旗，平时都是收藏在墨北庭的书房内，根本无人敢靠近，却没想到此时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了瑶姬手中。 “很稀奇吗？”这一次不是瑶姬在回答，声音来自背后，绿姬手持王旗往前一步，站在了阿史那云身边不屑一顾道：“不过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墨北庭的书房里不是有两面吗？你想要回头送你一个。” “你！”这种话估计也只有绿姬能够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直接让阿史那云张口结舌，脸色涨红。但是不等她开口，瑶姬已经再度开口道：“城下的徐州军听着，定王妃代传王爷指令，各部立即退回营地，不得擅出，违令者，那就是背叛王爷，背叛朝廷，军法处置！” “立即回转军营！”绿姬前一刻还在阿史那云跟前胡说八道，但是此时却瞬间挥动大旗，以旗语来直接调动大军往后退，同时推了一把阿史那云冷笑道：“该你了，定王妃！别耍小心思啊，不然的话，先杀了你，我再去宰了郑仁毅，不怕徐州军不乱。” “王爷命令，各部立即后退，不得有误！”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也让阿史那云根本使不出任何计策，只能听着对方的吩咐，扯着嗓子跟着高喊，在两人一左一右的包夹之下，她是有心想要拆穿两人的计策，却苦于想不出办法。东直门城墙和郑仁毅之间足足隔了近百丈远，想要在绿姬和瑶姬没反应过来之前释放信号，那是痴人说梦。 这一下，徐州军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了，城楼大旗不断招展，气势如虹，让他们蜂拥后退，这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聚集着无数兵马的东直门外，开始出现了滚滚往后的人潮。 “都给我停下，快停下！没有本将的命令，你们谁敢撤退！来人，军法队给我拦住他们，谁敢后退，立即军法处置！”郑仁毅嘶声怒吼，喝令身边的护卫阻拦后退的士兵，但是拦住了这个，却拦不住那个，在如此规模的人潮之中，他们根本就是螳臂挡车，甚至于自己的队形都开始被冲得七零八落。 军心士气可鼓不可泄，在瑶姬连番亮出墨北庭的旗号后，这些士兵已经从心里认可了她和阿史那云就代表了墨北庭。而徐州军中，郑仁毅固然可以指挥大军作战，但是在这京城附近，皇权的震慑力无与伦比，而皇族亲王的墨北庭，无疑在士兵的心中更有资格代表皇权。 这一点郑仁毅没有想到，或者说他想的太简单了，以至于此刻，根本就无法拦住这后撤的大军，气急败坏之下的他忍不住拔出长刀直接对着一名被自己的护卫拦住，结果却使劲挣扎的士兵砍了过去。 “当！”这一刀下去，原本那名士兵是必死无疑，但是刀口到了他头顶，却被一道黑色的乌光击中，结果反倒是郑仁毅大叫一声，长刀飞上半空，自己捂着右手脸色大变。 “郑仁毅，定王已经知晓你和萧子远勾结一事，图谋背叛，两面三刀，连他你也能出卖，你和萧子远已经是一丘之貉，对你再无任何信任，好自为之。”瑶姬扔下手中的长弓，看着对方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再敢对徐州军将士行凶，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名逃过一劫的士兵连滚带爬而去，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瑶姬，目光虽然惊恐，但是却有一丝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此时的瑶姬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手救下来的这名士兵对自己产生的情绪，也不清楚这股感激在随后会变成什么，她本来就只是要对再来一击震慑，所以一箭之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让郑仁毅如遭雷击，比之刚才被对方一箭震破了虎口带来的效果还要大，以至于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你好狠的心！”不过此时，阿史那云却脸色大变，看着瑶姬露出了一丝愤怒的神情，转而朝着郑仁毅刚要开口提醒，背后绿姬就已经出手，直接一拳头砸了过去，让她眼前一黑，到了嘴边的话，骤然间伴随着这一击停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诀别 “人已经关好了，地牢是少主设计的，加了毒圣专门配置的迷药，谁来都一样，保证放倒。”绿姬拍了拍手，从凌云居后面跳出来后看着瑶姬笑道：“今天是真痛快，我们两个人押着阿史那云，就逼退了数万大军，我感觉少主都没我这么威风过。” “萧恒受伤了。”不过她这番洋洋得意，没有等来瑶姬的反应，倒是唐千雪从一旁悄然出现，直接将其打断，转而再度说了一句：“从城楼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 能让唐千雪这样性子的人多开口，只能说明这件事太过于重要了，所以一瞬间，瑶姬的脸色随之而变，转而看向对方的时候，直接得到了一个点头的答复。 “那倒是一件好事啊。”绿姬瞪了一眼唐千雪，觉得对方扫了自己的兴，不过随即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松一口气了？让长公主名正言顺去抢夺萧恒的权力，整合城内兵马，准备再战就是，有我们相助，城外叛军应该不敢再来了。” “我去一趟长公主府，你们休整一下吧，”瑶姬微微沉吟之后，转身就走，惹得绿姬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对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临走前的脸色变得忧心忡忡。 “这是变故。”唐千雪倒是破例解释了一句，但是很显然这四个字绿姬根本没办法理解，反而更加的迷惑了。 而此时瑶姬赶到长公主府见到墨南湘的时候，同样是脸色凝重，甚至于顾不得去询问对方去找太后的结果，直接说出了萧恒受伤的事，转而道：“这一出之后，只怕京城十有八九会保不住，还请长公主提前做好准备。” “你是说世家会按捺不住？”墨南湘脸色一变，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变化，萧恒受伤之后，手中的权力势必无法保住，而世家那边经过今天的惨败，也没人敢出来跟她相争，这就意味着，整个京城的防务大权将毫无疑义的落到她的手中。如此一来，以陆盛和丁洋手中的兵力，和此前打出来的战绩，只需要百姓支持，即便是没有援军，也足以拖住城外的叛军。一旦迁延日久，周边的援军不可能赶不过来。 但是到了这个关口，世家岂能认输？萧恒也不可能就此罢手。这是一条不归路，只能继续往前，所以为了破解自己带领巡防营和禁军旧部重新夺回防务大权的局面，就只有一个办法，从内部搅乱自己的布置，让自己顾此失彼，或者干脆献关，引到城外大军直接入城。 所以此时墨南湘几乎可以预见，一旦萧恒被皇帝去掉了巡防营大统领一职，解除了对方的权力，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启动城内的势力，或者拖住墨南湘等人，使其无法全力以赴反击叛军，或者干脆发动动乱，里应外合。 这些世家大族在京城历经数代人，有的甚至于比墨氏皇族经略的时间还要长，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有无数的办法突破自己的防备。 “楚姐姐有没有消息传来？”墨南湘想了想之后，目光盯着瑶姬道：“到了这个关口，瑶姬，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啊？我们没有时间了？她留下什么话你就赶紧告诉我吧。” “王妃临行前交代的意思是，利用墨北欢叛乱的机会，将世家一网打尽。”瑶姬有些歉然的开口道：“所以为此设谋定计，势必会将京城所有势力全部卷进来，包括你和皇族在内。” “所以，你的意思，眼下还不是机会？”墨南湘脸色惨然道：“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京城一旦被叛军攻破，那即便是所有的世家全部浮出水面也无济于事了，楚姐姐不会也想改朝换代吧？皇兄虽然后来对她的所作所为我也看不过眼，但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对他，这不公平。而且三王兄的性子也不适合去当皇帝，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楚家的冤屈。”瑶姬想了想之后，忍不住开口道：“皇帝不愿意为楚家平反，那王妃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说到底，这毕竟是你们墨家的皇城，和楚家并没有多大关系。她能出手，那是她对你的补偿，但不是义务。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还在皇城之中，不是王妃始终没有狠下心来，放弃这京城苍生，那么这场变乱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毕竟，领头叛乱的也是你们墨家人，不是吗？” 瑶姬没有说出千宿崖那边发生的事情，事实上虽然绿姬所言不多，但是能够在此时领兵去那崇山峻岭的，不用想都知道是墨北欢。不过这些不影响此时她对于楚梦溪在京城设局的判断。 她的语气很柔和，或许是真的有些不忍心看墨南湘失望，所以她已经尽量选择委婉的口吻了，但是此刻的墨南湘却有着化不开的伤感，郁积的心绪此时源源不断的流淌在心头，加上连日来殚精竭虑的操劳，她彻底绷不住了，哭泣声中，一下子扑倒在了瑶姬的怀里，哭的犹如一个孩子一样。 一边是楚梦溪，是她的闺中密友，是被她看做亲姐姐的存在，而另外一边，则是皇帝，更是她的亲兄长，是大晋朝廷的支柱，她夹在中间，从前还能靠着双方目标一致，而谨慎小心维持，但是自从楚梦溪从西川回来之后，皇帝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仅见楚梦溪和墨南宸赶出了京城，到了如今更是连她都不理会的地步。 如此一来，她是两头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偏偏还要在楚梦溪走后独立面对如此危局，稍有不慎，整个京城都将彻底万劫不复。所以此时的她伤心之下，整个人都变得委屈无比，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再无往日里的长公主风范。 “别哭了，至少王妃还记着你，并没有彻底放弃你和京城百姓，所以这京城局势还能够迎来希望，我想她会赶回来的。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要保住自己，维持大局不被崩坏才行。”瑶姬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微微叹息之后，转而语气逐渐变得凝然道：“现如今还是赶紧想想应变吧，王妃设的局，牵连太广了，此刻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能懈怠，否则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而眼下，虽然她不在城内，世家大族也一定忍不住的，这是个阳谋。所以即便是他们看穿了，也无济于事。” 于家的事没人知道，瑶姬也没打算告诉墨南湘，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于瑾，至少要确定对方的真实心态。但是即便是对方也跟着萧恒参与其中，也不可能让大局增添其他变数，只是于楚家一案而言，并不完整。 “还能怎么应变？”墨南湘不知道瑶姬此时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是强忍着压下伤感的情绪，转而一把抹掉眼泪，看着瑶姬迷茫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母后也出面去了承明殿，但是皇兄依旧不肯听我的。我知道他的想法，是想尽可能的施恩笼络住这些世家，但是如今的局势，只怕真的要如你所料，难以挽回了。” “那就把萧恒挤下去。”瑶姬微微点头，墨南湘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看得明白，此刻只有墨南湘把萧恒拿下，才有可能整合整个京城的兵马，如此一来，不论世家如何动作，至少还有自保之力。 此时的瑶姬根本不看好京城的防务，白天她和唐千雪一前一后，确实阻止住了城外大军的进攻，但是这种办法只能起一世之效，而且很容易反制。萧子远可以让所有唐门弟子退出战团，如此唐千雪对于西川大军的牵制力度就足以降到最低。而郑仁毅这边重新调整部署，将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后，就足以驱动大军再度来袭。而且按照她探听到的内容，郑仁毅实际上和萧子远是一种人，根本不会关心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他们只会想要借此机会攫取更多的权力，从而恢复世家全面垄断政权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认同了楚梦溪的谋算，京城的局势必须等到所有想要参与进来的世家全部冒头才能彻底解决，否则的话，即便是能够平定这一次叛乱，也会留下祸根。那么楚家之事，以后还会发生，无从断绝。 “好，我现在就去找丁洋。”墨南湘沉默了半晌之后，猛然间点头道：“我会想办法保住城池，如果世家动手，我会竭尽所能，希望楚姐姐能尽快赶回来。” “瑶姬，我有件事想求你！”墨南湘的这种变化让瑶姬隐隐然有些吃惊，对方之前还在自己怀里委委屈屈的像个小孩子，但是此时，浑身上下的气势骤然大变，眼神之中更是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果决和刚毅，那一瞬间，瑶姬甚至于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楚梦溪。 “如果京城城破，我会带禁军死战到底，但是皇城之中还有长琳、皇嫂和母后，请你设法保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落入墨北欢的手中。”墨南湘朝着瑶姬微微行礼之后，脸上浮现出惨然一笑道：“楚姐姐是为了楚家而战，那我也不能落后，我要为墨家而战。这是我墨家的皇城，如果被叛军打破，墨家必有子嗣决战到底，我会力战至最后一刻，绝不退缩。” “所以，请转告楚姐姐，墨家欠她的，我来偿还，请她务必照顾好长琳，扶他上位，将来做一位好皇帝，继承大晋基业，我死而无憾。”决绝的话语声中，墨南湘起身往外而去，脚步坚定，一路往前，没有顾及周围的黑暗，那股无形的气势，从内而外，扑面而来，让瑶姬，隐隐然觉得心头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一样。 第五百六十九章 慌乱 “启禀陛下，世家兵马全线溃退，已经无法担任守城任务，大统领萧恒摔落城楼，生死未知，末将恳请，让我巡防营和禁军立即接管城防！”承明殿里，迎来了新的一天，但是气氛却并未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在丁洋一开口后，迅速引发了巨大的动荡。 此时能来的，只有陈玄礼为首的几个世家领头人，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丁洋的一番话，更因为，昨日萧恒受伤，让他们的支柱轰然倒塌。 “陛下，我各家兵马虽然稍有受挫，但是实力犹存，此时如何能退？”陈玄礼还在咬牙坚持，但是丁洋却没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反口冷笑道：“陈尚书说的是自己吗？陈玄义率部防守崇文门，不到一刻钟就全体败退，他自己更是带头逃跑，若不是宁王妃留在城中的侍女想出了办法，只怕我们现如今也没办法在这承明殿内上朝了吧？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实力犹存？你就是这么保存实力的吗？我禁军和巡防营苦战数日，才将叛军的气势压下去，你们倒好，守城一刻钟，差点连京城都丢了，你还有脸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 丁洋的话犹如一枚枚利箭一般直刺陈玄礼的心底，同样也让其他世家朝臣抬不起头来，而且萧恒没有过来，他们根本没办法在军略上和丁洋对抗，几句话直接让他面红耳赤，直接僵立在了原地。 “世家昨日一战究竟损失多少？”皇帝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陈玄礼，声音没有多大变化，似乎并没有因为世家的败绩而有其他的情绪，反而直接开口问起了损失情况。 这倒是让陈玄礼等人稍稍放心，精神也变得好了不少，只是丁洋却看了一眼皇帝，眼神之中有着止不住的失望和不解。皇帝没有回应他的话，也就没有要将京城的防范大权交给墨南湘的意思。 “陛下，各家护卫虽然战败，但是损失不大，主要是，是我等家族私兵并未历经血战，所以不太适应，以至于大军攻城之后，无所适从。但是陛下请放心，今日再战，我们一定不会重蹈覆辙。”陈玄礼红着脸，不敢有多大声音，但是很明显，在此刻的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承明殿里，这句话还是被皇帝听在了耳中。 “但是京城已经没有能力承受你们的失败了。”皇帝谓然自语，直接吓得陈玄礼脸色大变，转而顾不得其他，急忙道：“陛下，如今巡防营和禁军所剩无几，剩下的那点人只够防备皇城，城内只有我们世家护卫还有一战之力，倘若放弃，岂不是要将京城拱手让给叛军？还是继续将城防交给我们吧！” “陛下休听陈玄礼在这胡说八道。”丁洋勃然色变，盯着陈玄礼怒斥道：“我禁军和巡防营人数虽少，但以一敌十不成问题，世家虽大，却不过一群酒囊饭袋，人多能顶什么用？请陛下将兵权交给末将，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保住京城不失。” “行了，这里是承明殿，不是你意气用事的巡防营！”皇帝对于丁洋的话显得很厌恶，怒斥一声之后转而道：“萧恒受伤，你这个副统领应该接管整个巡防营，积极备战，而不是在这里和朕打什么包票。朕和朝中大臣商议的是大事，不用听你在这里嚼舌根子。” 一句话说的丁洋目瞪口呆之后，皇帝继续看着陈玄礼，语气稍稍缓和了下来，但是似乎那股气势也随之消散，整个人都无力下来道：“京城被围，危在旦夕，朕这几日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派人去和谈招安？”陈玄礼心头一震，随即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喜色，似乎皇帝的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一样，随后试探着朝着皇帝开口道：“陛下打算如何和谈？” “和不和谈，那也要看看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啊！倘若都如昨日那般，兵败如山倒，最后却还要靠楚家人的力量去防守城门，朕拿什么脸去和谈？又怎么谈的下来？”皇帝此时的心气也变得非常低沉，说起楚家，也没有了以往的火气，缓缓爬起身来，朝着众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徐徐道：“所以，如你所言，朕再相信你们世家一回，这一次，一定要守住京城九门，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微臣当亲自前线，激励各部奋力拼杀，不负陛下期望。”陈玄礼等人一瞬间似乎重新找回了自信，信誓旦旦的接过命令之后，不仅仅相互对视一眼后，露出了笑容，还挑衅一般的看着在一旁怅然若失的丁洋。 不过这一幕好像是被皇帝看到了，所以不等陈玄礼挪谕的话出口，皇帝率先朝着丁洋点头道：“丁洋，南湘没来，你就给朕带一道旨意给她，因为萧恒受伤，巡防营大统领一职空缺，宋南云如今又不知去向，所以朕让她暂代此职，同时接管整个禁军和皇城防备，她可以自由招募城中青壮从军，务必要尽快让禁军和巡防营恢复战力，不得有误。” “陛下，这——”这句话说得陈玄礼一愣，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皇帝就继续开口道：“陈玄礼他们这些家族护卫私兵没上过战场，打了败仗在所难免，你们不能因此而嘲笑他们为国之心，大难当头，朕希望你们文武大臣能够一体同心，而不是相互诋毁。” “所以，朕决定，让你成立一支督战队吩咐九门，指导并监督各部作战。”皇帝这句话才算是让丁洋露出了一丝笑容，却让陈玄礼脸色大惊，但是这一瞬间，皇帝却根本无视了他的反应，直接道：“朕给你特权，如果再碰到昨日那种溃退情况，你可以便宜行事，不必顾忌。世家私兵必须要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才能茁壮成长，心不狠就无法成军，这一次就权当是锻炼了。” “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托，竭尽所能，让世家的护卫，尽快成长起来。”丁洋总算是大喜过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面往外蹦，那种无形的压力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让他带队去督战，世家这一次如果不见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陈玄礼等人虽然和丁洋为首的实战派不对付，但是对方是跟随墨南宸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将领，那种铁血和无情所有人都见识过，只怕到时候城楼上敌军还没打过来，他的屠刀早就高高举起了。 “朕累了，你们先退下吧，当务之急是守住京城，所以你们若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可以先斩后奏，朕相信你们。”皇帝摆了摆手，将所有人给打发了出去。 不过到了承明殿之外，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陈玄礼看着丁洋的身形差点咬碎了牙齿，却没办法想薛天志等人一样，一甩袖子直接离开，反而要咬着牙上前，朝着前者低声笑道：“大统领还请多关照，我陈家兵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尚书不用和本将客套，还是通知各部立即上城值守吧。”丁洋的嘴角努力压抑着笑意，但是嘴里却毫不放松道：“最多半个时辰，本将要看到你们的大军一个不少的出现在京城九门，否则，统兵将领，将按照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半个时辰？”陈玄礼大吃一惊，从这里返回陈家，加上通知其他各家各户，没有半天的时间根本办不到，更何况大军集结还是个问题，按照他的预想，今天晚上能把人带到城墙上已经是不容易了，半个时辰怎么可能？ 但是丁洋却没给他任何机会，转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我是想给大家足够的机会和家人话别，但是叛军却不会这么好心。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打过来，那整个京城那就是个空城啊？陈尚书难道想让他们攻入城中，残杀百姓吗？” “就半个时辰，多一刻都不行。”丁洋右手一挥，自顾自边往前走边道：“话是你陈尚书自己说的，世家大军能够守住京城，倘若不能，现在就请回到承明殿去找陛下，否则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去各处城墙报道，别憋着本将带军法队去你们家去请啊。那时候一律按照处置逃兵处置，杀无赦。” 丁洋扬长而去，直接将陈玄礼仍在原地目瞪口呆，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而根由就在丁洋的身上。但是此时的他却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让人去通知各家各户立即出兵的同时，自己着急忙慌的直奔萧家而去。 这个消息在随后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和不明真相的百姓相比，各家各户对于这道命令反应五花八门，但是归根结底，却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对于丁洋带队督战这件事，普遍持反对意见，甚至于不少人根本就不屑一顾，依旧慢吞吞的停在了原地。 而已经赶到了宣武门的墨南湘却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放松了一点，转而不理会外面的乱局，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丁洋身上道：“你怎么打算的？” “不管城外的叛军能不能得手，都必须要借此机会废掉世家的私兵。”丁洋是军中将领，他对于兵权有着天然的敏感，这也是他想到的破局之道，只是这个办法很显然，是皇帝推到他头上的。如果没有督战的命令，他也不可能有插手此事的机会。 “等你消息。”墨南湘点了点头，脸色肃然道：“你只办这一件事，其他的全都交给我，从禁军和巡防营中抽调最精锐的兵马押上去，任何人阻拦，直接就地斩杀，杀到其他人胆寒为止。” 丁洋能想到的办法，墨南湘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此时的两人一般心思，只要拿住了这股力量，那么世家无疑将失去搅乱京城内部的力量，由此也就能彻底熄了他们的所有想法。 “姐姐，长公主他们会成功吗？”伴随着禁军的出动，督战队的名声开始传遍整个京城，这让无数百姓期待的同时，也引来了绿姬的好奇。 “天真！”这是唐千雪的回答，同样也代表了瑶姬的态度，后者更是看了看绿姬苦笑道：“看起来我们还得继续忙起来，断了他们的路，自然，也就等不及了。” 第五百七十章 杀出来的臣服 “副统领，九门各处，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全部由我巡防营各部组成军法队，每部一千人。”东直门城楼上，丁洋接到这道通报之后总算是定下了心，转而看了看太阳后点头道：“告诉陆盛，一刻钟之后还没有出发的，不用留了，全部就地斩杀。” “都杀了？”这血淋淋的命令连巡防营自己人都震惊了，要知道此刻半个时辰的期限已经快到了，但是京城九门除了他们这四千人之外，还没有一支世家私兵抵达，这如果真的执行下去的话，那岂不是要他们举起屠刀将他们斩尽杀绝？ “今天就一句话，要么臣服，变成我巡防营和禁军的兵马，要么，死！”丁洋回头看了所有人一眼，牙齿缝里冒出了无尽的寒意，冷冷的开口道：“所以，兄弟们，把刀擦亮一点，待会，可能叛军没上来，我们就要和他们打一仗了。我要求你们拿出对待叛军的决心来，坚决砍下去，要杀到他们臣服为止。” 实际上丁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其他方向的唐云秋和常乃超等人在做同样的事，更重要的是，陆盛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亲自坐镇的天赐坊附近，当三三两两的世家私兵垂头丧气的走出各家各户的时候，一下子被禁军给当街堵在了中间。 “丁大统领下达的军令是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九门附近，现在到什么时辰了？”陆盛看着薛家领队的薛文礼冷笑道：“你们打算插上翅膀飞过去不成？” “不好意思，我们又不是巡防营，用不着听他丁洋的号令。”薛文礼是薛天志的侄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却当上了薛家私兵护卫的领头人，地位显赫，比之薛家一般的嫡子还要骄傲，此时怎么可能理会陆盛的威胁，尤其是见到陆盛身边只有几百士兵，而他薛家的私兵足有千人之多的时候，更是反过来直接朝着对方冷笑道：“丁洋不过一个匹夫而已，也就是跟着宁王，那才当上了巡防营的差，但是现在，宁王已经丢了官位爵位了，过了气了，没人罩着他了，你以为本公子还会怕他吗？告诉你陆盛，别以为你是禁军的人就敢对我吆三喝四，把我惹急了，我让你们这些残兵败将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吃什么！现在半个时辰已到，是该吃不了了，等着下地狱吧。”陆盛嘿嘿笑出声来，刹那间长刀猛然间出鞘，直指薛文礼怒喝道：“不尊军令，污蔑朝廷将领，还敢在这里威胁本将，我看你们也用不着去防守城墙了，全都给我去死，来人，砍了他们！” “杀！”禁军本来就早已经准备好了厮杀，所以几乎是陆盛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全都挺起刀枪，快速冲了上去，血腥的厮杀一瞬间开始迅速蔓延开来。 “啊，陆盛，你真敢动手！”薛文礼根本没有料到陆盛是说杀就杀，没有丝毫的迟疑，等到他匆匆忙忙举起手中的兵器的时候，不光是陆盛已经到了跟前，禁军已经当着他的面连下杀手，无数的薛家护卫私兵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不光敢动手，还要宰了你！”陆盛一声狞笑，手中长刀力劈而下，犹如山岳一般的力道贯穿而下，只一招，就直接震飞了薛文礼的长剑。 陆盛是沙场铁将出身，本身臂力就大的出奇，能做到禁军统领的位置，那全凭自己一身的本事和战功。薛文礼在这一点上完全没办法和对方相比，加上仓促出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柄长刀已经出现在头顶，顿时间忍不住一声大叫，快速蹲了下来。 这根本就是普通人挨打之后的反应，如何能够躲得开陆盛的这一刀？但见空中血箭喷射犹如泉涌，一颗硕大的头颅就紧随着飞了起来。 “薛家私兵不尊军令，死有余辜，今日禁军为严明军纪，督战四方，特将其剿灭。”陆盛仰天长啸，手持薛文礼的首级，站在血泊之中，犹如天生的煞神一般。 这一声怒吼震动了整个天赐坊，也让无数其他各家的私兵随后纷纷赶来，但是在看到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薛家近千人的私兵全部包围，随后展开疯狂的杀戮之后，所有人的心头全都冒出了一阵阵的寒气。 这已经不是厮杀了，而是屠杀，而且还是一边倒的屠杀。整个战场没有任何的薛家私兵能够挡得住禁军一击。而这群淤血而出的禁军士兵也根本无视眼前的这些人是否在干什么，只要是活人，全都是上前一刀枭首。 禁军大部分将士在经过墨南宸几轮清洗和轮换之后，都变成了从北境前线抽调回来的老兵，对于杀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将其当做了自己的本能。只要上面的将领下定决心，那么对手是谁，他们根本就不会理会。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那些被彻底吓到的薛家士兵有部分人禁不住这等残酷的局面，纷纷跪下来求饶。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冷漠的禁军士兵，毫不留情的挥刀砍出，一颗颗头颅不断飞起，滚落而下后，不少甚至于直接滚到了那些围观的其他世家私兵的脚下。 血淋淋的场面和禁军冷酷无情的屠杀，震慑住了所有人，那些胆小的，此时已经双腿发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而那些领头的，更是看着往日里他们根本看不上眼的禁军，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除了昨天在城楼上经历过短暂的惊魂一刻之外，剩余时间甚至于连血都没见过，此时这种场面他们如何驾驭得了？ 禁军防守京城，没有太多的机会出手，平常镇压京城内部的冲突械斗等事，都是巡防营再做，所以很少有人真正见过禁军的真实战力。所以这群平日里被各大豪门世家当做镇宅之宝的私兵护卫往日里就没正眼瞧过禁军，都以为禁军和他们其实差不多，甚至于大多数时候，根本就觉得禁军远不如他们。 但是现在，这薛家私兵却用自己的性命给所有人好好上了一课，千人的队伍，面对陆盛数百人的禁军兵马，短短片刻功夫，直接被屠杀殆尽。鲜血流淌如泉涌，让整个街区无处下脚，断臂残肢，更是堆积如山。禁军将士所到之处，没有任何一人存活。而反观这数百人的队伍，却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出现任何伤亡。 “魔鬼，这是一群杀人的魔鬼。”这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感觉，此前他们还觉得城外叛军强大的可怕，现在看看这眼前的惨状，根本就觉得禁军才是真正的魔鬼。 “各部再有效仿者，杀无赦！”这是陆盛在见到其他的世家私兵过来的时候说的另外一句话，也仅仅凭借这一句话，吓得这些人蜂拥而逃，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朝着各处城门而去。这个时候，他们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报道，避免被这些杀神盯上。 有些头脑灵活，此时还有些神志的，还妄想逃到那个僻静的巷子里躲藏。但是这种情况陆盛却早有防备，整个禁军所有的人手，连同那些在前几天的激战中加入他们的百姓青壮年全都被发动了起来，组成了一张严密的罗网，专门等在各处岔路口，直接将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传令各部，在看到任何世家的私兵没有去往九门报道的，全部杀尽。”陆盛随手擦掉刀身上的血迹，再度补上了一道命令。也正是这道命令，让整个京城一阵大乱，无数的禁军士兵在各处飞奔，只要是看到穿着甲胄而没有去往各方城门的，全部就地斩杀。鲜血和杀戮开始迅速蔓延全城，无数的生命在随后倒在了他们的刀下。 而那些一路疯狂飞奔，亡命般逃到各处城门附近的世家私兵也根本没有机会松一口气，因为不论是丁洋，还是唐云秋等人，此刻全都带着巡防营开始了行动。 这一次，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到底是谁家的兵马，全都在屠刀的威胁下迅速被强行整编进入巡防营的队伍当中。中间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各大世家私兵的领头人全都被排除在外，被直接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兵对待，只要有人稍微露出质疑的言行，则立即被就地斩杀。 如此一来，名义上巡防营各部是来督战的，但是实际上此时却直接强行整编各部，抢夺这些兵马的控制权，而且是以屠刀开道，镇压一切不服者。 这也导致了四面城墙，几乎每一个方向全都笼罩着浓烈的血腥气，无数的头颅被挂在了城门口，这其中甚至于直接包括陈玄义等世家嫡系人手在内。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城外的叛军倒是没打过来，但是城内，巡防营和禁军却累计斩杀数千人之多，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时间打扫战场，直接将这些尸首扔在了原地。 暴虐的手段在清扫了那些世家嫡系人手之后，快速让所有心惊胆战的士兵再也没有了对禁军和巡防营不屑一顾的勇气，以至于这些人在看到丁洋等人身影的时候犹如见到了鬼一样，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图。 这是切切实实杀出来的臣服，以屠杀来压制一切不服者，从而完成各部的顺利整编，也让原本只有数千人之众的巡防营迅速增加了一万多生力军。不论是丁洋还是常乃超等人，全都没有丝毫担心战力的问题。连普通百姓青壮年经过惨烈的大战都能够变成铁血将士，更何况这些人本来都有两下子，只是没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而已。 “叛军上来了！”激昂的号角声不断响起，算是让这场屠杀暂时停歇，让所有世家私兵感到诡异的是，此时搭救他们的居然是叛军的进攻。如果不是城外出现敌情，只怕就地整顿的他们，还不知道要被这些凶神恶煞的巡防营士兵杀到什么时候。 所以不少人在此时看着城外的那些叛军身影的时候，浑然没有了此前的惧怕，反而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至少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有城墙和护城河可以阻拦，而不至于，向刚才那样，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死亡的降临。 第五百七十一章 众怒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丁洋要造反了！”宣武门外，陈玄礼和薛天志等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却被墨南湘带人给一把拦住了，禁军全体刀枪齐举，硬生生的将他们给吓得连退几步。 “长公主你要干什么？臣等有急事要见陛下，请立即放行！”陈玄礼被那急速而来的长枪逼得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当众出了大丑的他此时看着墨南湘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丁洋和陆盛等人依仗着兵权，无端收缴我世家私兵，残杀无数，祸乱京城，我等要见陛下告御状，还请长公主不要包庇罪犯——” “陛下让本宫坐守皇城，城外叛军攻城速度越来越快，所以本宫也要未雨绸缪，从此刻起，所有进出宫门之人，不论官职大小，也不管轻重缓急，全部进行例行检查，不得有误。”墨南湘手中长剑往地上一顿，看着陈玄礼冷笑道：“陈尚书要想告状，走侧门找禁军检查吧，过了之后你们才能进去。” “我等是朝廷重臣，陛下的股肱，还要检查什么？”这句话直接让陈玄礼和薛天志等人脸色大变的同时，也在明显告诉所有人，根本不可能有进宫的路。陈玄礼等人要告的是禁军和巡防营，结果墨南湘却让禁军去检查他们，这要是能够放行，那才奇了怪了。 墨南湘此前虽然也是领受守备皇城之责，但是那也只是率军加强了巡逻，并没有对于文武群臣的进出采取过强制措施，大部分时候对于陈玄礼这样的人来说，禁军有没有加强警戒，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此刻，墨南湘的这一句话，就是要断绝皇城内外联络通道，直接让所有人脸色大变，陈玄礼更是怒道：“我要见陛下，这是涉及到军国大事，京城安危，长公主你若是阻拦，强行包庇，那就是在和京城百姓作对，和我各家各户作对，也势必让世人寒心。” “本宫又没说不让你们进，能耽误什么大事？还有啊，陛下早就说过，给丁洋特权，只要是有助于防守京城，他可以便宜行事，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造反了？”墨南湘此时反而也变了脸色，伸手一挥，身后的禁军再度往前逼近几步，她自己也盯着陈玄礼，语气生硬道：“陈尚书不接受检查，反而在这里和本宫纠缠不清，难不成你还真是心怀叵测，打算在这个时候对陛下不利吗？来人，给我拿下，强制检查。” 这一下禁军根本不理会陈玄礼等人的呐喊反抗，以刀枪硬逼着这些人走进了旁边侧门门口临时搭建的木棚子里，进行了让这几人几乎崩溃的检查。 为了验证他们身上没有携带兵器、毒药和暗器等物，禁军几乎强行剥光了他们所有的衣服，在无数士兵翻来覆去的检查之下，陈玄礼几乎是羞愤欲死，但是在动辄以死亡和对皇帝不利的理由威胁之下，他们却不得不让这些士兵围绕着他们来来回回转个不停。 其实进出皇城确实需要检查，只不过一般不是针对他们这些大臣，而是进出皇城的宫中使役和外来杂役人员，即便是有特别审查，一般也只是让他们自己交出身上的疑似凶器为主，很少有今天这种近乎羞辱一般的对待。 “启禀长公主，一共查获针头三个，匕首三枚，和铁器三枚，另有其他疑似凶器五件，全都在这了。”折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禁军才在将衣衫不整，垂头丧气的陈玄礼等人给押了出来，同时在墨南湘面前摆出了一排小物件，不过到还真有匕首这样的凶器。 “陈玄礼，你们好大的胆子，进宫面见陛下还敢携带凶器？”墨南湘勃然色变，甚至于根本不管这匕首大多数官员其实都有，平日里放在靴筒之内，基本上都是用来裁剪奏报纸张所用，防身行凶那都还在其次，直接怒斥道：“你想干什么？想要学着城外的叛军一样，谋害陛下，改朝换代吗？来人，给我把他拿下，上报陛下，陈玄礼等携凶器入宫，图谋不轨，请陛下将他们革职查问。” “长公主，你这是污蔑，这根本就不是凶器！”这一下陈玄礼急的差点跳了起来，但是墨南湘却根本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一挥手，强行让禁军将陈玄礼等人给迅速抓进了禁卫坊。 “这，好歹他们几个都是朝廷命官，要不要上报陛下？”墨南湘的动作是毫不迟疑，结果惹得身边带队的禁军副将有些吃惊至于，转而带着一丝担忧道：“万一真是前方出了问题，有急事呢？” “现在最大的急事就是守住京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了。”墨南湘摇了摇头，起身缓缓道：“他们来承明殿告状，就是想蛊惑皇兄再度撤掉丁洋和陆盛几人，所以不管今天他们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放他们进去。乱世用重典，必须要不择手段。那些私兵放在他们手里，就只知道欺负百姓，要挟朝廷，还不如收归我手，也好能够抵挡叛军攻城。” 墨南湘此刻是铁了心要断绝任何人去给皇帝报信的机会，从而尽可能的给丁洋等人争取时间。只有剥夺了世家的兵权和武力，才能够避免更大的动乱。瑶姬告诉她的那些话已经表明，即便是楚梦溪不布下这个局，在如今这个关头，这些世家都不可能靠得住，随时可能会倒向叛军。而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断他们插手京城城防的手脚，将他们手中的兵马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才有可能避免这些人铤而走险，将朝廷和皇帝出卖给叛军。 所以随后为了防止其他路口有人进出，她甚至于亲自带队巡逻，严令禁军守城各部，必须无条件执行她的命令，任何人进出皇城都必须得到她的批准，否则一律拦下。 这种霸道的做法固然是让所有的世家朝臣愤怒不已，在陆盛等人带队大规模屠杀他们手中的私兵的时候，各家各户实际上就已经纷纷出动了，只不过负责巡逻城中的陆盛却根本没有要和他们讲理的意思，反而以大军威胁所有世家，敢对这件事说三道四的，一律先抓起来交给大理寺审问有无和城外通风报信，强行将这些人给顶了回去。 而在随后，等到各处城门全都传来噩耗，他们领头带兵的私兵将领不是被勒令变成了普通士兵，就是被当众斩杀，整个世家私兵能活下来的，也全部被编入巡防营和禁军序列之后，这股愤怒就再也压抑不住了，所以继陈玄礼等人之后，其他的世家家主不论是不是在朝中有职位，全都一窝蜂的朝着皇城而来，试图进宫告状。 丁洋抢夺兵权的举动确实是让世家如鲠在喉，一旦兵权易手，短时间内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制衡朝廷，甚至于在如今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随时可能被人左右命运。这对于习惯了靠私兵立足，从而左右逢源的他们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这一点和陆盛的屠杀震慑起到的效果还不一样，世家知道陆盛这么做背后的含义，如果只是因为战时需要，而杀鸡儆猴的话，那么他们顶多也只是找陆盛等人厮闹，或者类似于薛家这样死了自家子弟的，才有可能不死不休的纠缠。 但丁洋的举动是在断他们的根基，没有了私兵的世家大族和寒门能有多大区别？甚至于根本连寒门都不如。 这些人结伴而行，和此前陈玄礼等只有三五个人不一样，他们声势浩大，甚至于不少有诰命在身的女眷也开始跟随而来，试图走后宫的路子去找太后和皇后说理，以至于短时间内，宣武门、朝圣门和彰德门外，全都是他们的身影。 不过此时，得到过墨南湘严令的禁军自然不可能给任何人机会，面对这么多人，直截了当宣布，所有入宫人员必须接受检查，将拖延政策直接搬了出来，而且明令告知所有人，即便是通过了检查，也必须得到墨南湘的点头，否则的话，皇城只准出，不准进。 禁军的强势和墨南湘没有丝毫犹豫的行事作风让这些人的怒火更盛，但也同时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萧恒离开之后，墨南湘有了足够的权力接管整个京城防务，彻底没有了掣肘的她想要做任何事都极为方便，甚至于连如今封锁皇城的事都不需要和任何人商议，直接就能视他们这些权贵为无物。 所以，一时之间围绕着皇城各处城门，无数的世家大族全都是怒火冲天，有不少按捺不住性子的，当场和禁军起了冲突，一度让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但是这种事情很快得到了平息，禁军得到命令之后，出手毫不留情，以杀止乱，血淋淋的场面吓得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家大族的人全都尖叫着连连后退。 “姐姐，这长公主已经稳住了场面，我们不需要去帮忙了吧？”墨南湘的办法起到了效果，和世家大族讲理是没有丝毫的作用，反而这种暴力蛮横的手段能够镇得住他们，在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之后，这场闹剧算是暂时得到了平息。也让原本躲在暗处观察的绿姬松了一口气，转而拉着瑶姬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唐千雪？” “你是担心她应付不了？”瑶姬转头看了看绿姬，嘴里虽然是在说着唐千雪，但是目光却落在远处激战不断，甚至于时不时的还有无数火球和巨石砸落的东直门方向，很显然，她的关注焦点并不在皇城。 “她怎么可能应付不了？我是怕她说不清楚，到时候我们问她三句，她能回答一个字就不错了。”绿姬有些不满道：“真不知道毒圣让她过来做什么，除了打架她还能干点别的吗？” “好了，跟我去个地方。”瑶姬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转而一笑道：“唐千雪是自愿跟着王妃的，而且有她在，唐门残余弟子也就无法凝聚在一起，自然也能少了不少祸患，而且，在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她出手，才能干扰城外的萧子远，你没看，到了这个时候，徐州军都打了半天了，萧子远的川地大军都还没动手吗？这是阳谋，你不懂。” 第五百七十二章 变局到来 “大将军醒了没有？”萧家，当管家萧远山刚从内室走出来，就被旁边焦急等待的陈骞和裴澈给一把拽住，等在萧家的其他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大将军请你们进去。”萧远山被这群人急不可耐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后，直接被陈骞给一把推开，转而带着一大帮人冲进了内室，来到了萧恒身边。 萧恒是被唐千雪给吓得掉落城下，双腿被砸断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此时才算是睁开了眼睛。但是剧痛之下的他在看清楚眼前的这些人后，再度闭上眼睛，带着虚弱的语气道：“出什么事了吗？” “大将军，你总算是开口了，我等都快急死了。”陈骞是此前被皇帝给剥夺了职位，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其地位，他虽然不是颍川陈家一脉，但是却也是名副其实的京城望族，而且还和陈玄礼一样，都是铁杆的燕王党，如果不是在墨北欢逃离京城之前，被后者强行切割，只怕也不可能再度得到皇帝的信任。此时絮絮叨叨的将萧恒受伤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一道出之后叹息道：“大将军，现如今我们手头上已无兵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陈玄礼他们真的被抓了？”萧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一愣，良久之后才叹息道：“长公主这一招确实厉害，抓住了他们，等于是抓住了我们的把柄，而且还震慑住了不少人。” “自从大将军受伤，长公主接管了京城防备大权后，她就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了。”陈骞冷哼了一声之后怒道：“现如今禁军更是直接封锁整个皇城，所有人进出必须得到她的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去找陛下这条路也断了。” “那是自然，既然做了决定，又怎么会让你们坏了她的事？”萧恒闭着眼睛，似乎在思索对策，急的旁边的裴澈团团转，他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裴家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顶尖家族，光是他们家的私兵就足有三千多人，结果被一股脑全都扒掉之后，他是日夜不得安宁。 “大将军，你到底想出主意没有啊？”等了片刻之后，裴澈实在是忍不住了，不顾陈骞使眼色，上前急道：“再这么下去，私兵没有了，肯定要抽调我们自家的子弟上战场，刀枪无眼的，难不成真要将我等家族彻底消耗在这无谓的争斗之中吗?” “那就不要再消耗了。”萧恒默默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即看着眼前的众人摇头道：“各家各户的私兵，只怕是要不回来了，丁洋是宁王的手下，和陆盛等人不同，他有足够的谋略和坚忍，所以即便是能赢，这些人只怕也会彻底消耗在混战之中。” “那只要能赢，也值了。”陈骞咬了咬牙，转而看着萧恒苦笑道：“但是大将军如今断了双腿，兵权被夺，我们实在是无法插手京城防务，该如何是好？” 陈骞此前还不觉得萧恒占了个巡防营大统领有什么作用，毕竟时间太短了，即便是他裁撤打压了一部分宋南云的嫡系，这么短时间也不可能安排多少人进去。结果到了战时，不仅仅被他赶出巡防营的丁洋去而复返，而且唐云秋等人更是根本不听他的命令，直接被这些人联手架空。 但就这么个架空的职位，一旦失去之后，陈骞才看到了其暴露出来的问题。在禁军主力都被王天赐带走，剩余的兵马还要兼顾皇城之外，巡防营大统领实际上就是整个京城兵权最高的人，掌控兵马，负责九门防备，查禁各大家族，封锁坊市，什么事都是巡防营的职权范围。靠这一手，直接让墨南湘瞬间扳回了大局，甚至于封锁皇城内外的联络，将他们这些人逼得无计可施。 所以这一刻，陈骞看了看萧恒，最希望对方能立刻站起来恢复如初，将这个职位再抢回来，否则的话，就连他们来萧家，都需要面对好几重检查，根本没办法在京城闹出任何动静。 “现在不仅仅是城内局势不妙，城外也一样。”陈骞的想法萧恒此时无心去猜，剧痛之下的他整个情绪都不太好，只能努力强忍着让自己去思索最重要的问题。而如今很明显，城内城外同时因为唐千雪和瑶姬的现身而陷入了不妙，他必须想办法帮助萧子远摆脱困境。 此前就是被唐千雪吓得掉下了城墙，是亲眼目睹了唐千雪只一人就直接让数万大军退出战场，即便是萧子远压阵，也无法阻止大军败退。可以想象，如果强行攻城，士气不振，根本打不开丁洋等人防守的铜墙铁壁，迁延日久之下，周围的州郡一旦反应过来，末日也就将来临。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解决城内的局势，还要设法帮助城外。”萧恒勉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众人之后徐徐道：“你们要想办法找到楚梦溪留下的那几个侍女，尤其是唐门的少宗主，有她在一日，城外大军尤其是西川兵马就根本无心战斗。而城内丁洋等人收缴了世家的私兵，却可以利用他们和徐州军轮番作战提升战力，此消彼长，迟早要出大问题。” “这个好办。”陈骞毫不犹豫点头道：“现如今楚家大门已经打开，她们三人就住在楚梦溪的故居之内，我们几家拼凑一下，总能找到些人手，不论是偷袭打闷棍，还是放毒用人堆，三个人总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我知道你们各家各户都藏下了精锐人手，但是不要小看了这三个女子。”萧恒摇了摇头，扫了一眼陈骞，艰难的开口道：“能让楚梦溪留下来，应对危局变故的，本身就不能将她们当做侍女。如果一击不中，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变故。”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对付她们。”裴澈恶狠狠的开口道：“我家里有西域来的高人，是吐火罗人，对那个欧阳岚带来的女子知之甚详，保证能一击必中，将其彻底拿下。” “我听说，燕王迟迟没有出现，是不是有什么变故？”陈骞对于裴澈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关心起了墨北欢的踪迹，看着萧恒道：“燕王到底去哪了？他若是坐镇城外的话——” “燕王去降服楚梦溪，或者说去解决五大边军去了。”萧恒只说了一句，直接让陈骞脸色大变，此时的他才想起来，大晋还有另外一股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力量，五大边军统领府。 “五大边军向来不参与朝廷内斗，但是这一次只怕要例外。”萧恒缓缓道：“有楚梦溪在，以楚云飞对姜岩的影响，只要派一人去送消息，那原本要对付燕北速度的五大边军只怕顷刻之间就会掉头南下，到时候强大的战力用在京城，即便是你们的私兵还在，也无济于事。” “闹了这么大一出，最后居然还需要去求楚家人。”陈骞苦笑一声之后摇头道：“但只怕那位凌阳郡主未必能听燕王的话，这五大边军南下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开城门吧。唯有占据了名分大义，才有可能让姜岩罢兵息战。” 他和陈玄礼以前就知道墨北欢的计划，后者之所以对楚梦溪如此看重，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掌控了五大边军统领府的姜岩，按照五大边军统领轮换执掌护国军牌的规矩，未来十年，这股让所有人战栗的力量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姜岩就是楚云飞提拔起来的，有知遇之恩，对楚梦溪更是言听计从，如果真的出现萧恒所说的情况，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灾难。 所以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拿下京城，让墨北欢上位，以大义名分约束五大边军，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天下各州郡群起响应新朝，那么姜岩也就失去了干涉朝堂的机会，五大边军之祸才有可能平息。 在场的基本都是世家的领头人，萧恒只说了几句话，他们随后纷纷知道了这其中蕴含的危机，所以急匆匆的人影开始从萧家快速离开，这个时候必须要出力了，否则的话一旦失败，难保不会被人查出自己和燕王里应外合的证据。 不过此时的萧恒，却朝着萧远山招了招手，转而低声说了几句，后者随即在众人离开之后，关闭了府门，带着一队人手开始消失在萧恒所在的内宅之中。 “这么多人藏在萧恒身边，难不成是打算伏击我们的？”黑夜里，传来的这两道细如蚊呐的声音没有惊动任何人，只不过，却房顶上却露出了绿姬和瑶姬的身影。 瑶姬此前和绿姬说要带她去的地方，就是萧家。唐千雪说萧恒没有死，那么他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墨南湘将局面扳过来，所以她也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出手。 “刚才的那些人中没有高手，应该不知道你我在这。”瑶姬摇了摇头，如果按照萧恒所谋，要召集世家来对付自己的话，那么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但是很明显，光凭刚才那一队人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另有任务。 “那我们下去，宰了他？”绿姬打了个手势低声道：“这个萧恒才是世家的领头人，他一死，光凭那些个笨蛋，肯定会被长公主玩的死死地，我们也不用这么担心了吧？” “他要是死了，其他各家各户只怕会偃旗息鼓，那王妃的谋算就失败了，光是对付墨北欢，没有太大意义，充其量只能算是他们皇族内部的一次争斗。王妃和长公主的着眼点不一样，所以不能这么想，留着他比杀了他有用。”瑶姬摇了摇头，制止了绿姬之后，忽然将目光转向城外喃喃自语道：“萧恒说如今城内城外局势都不妙，不知道王妃该怎么解决这个困局呢？” “毒圣？她不是还没到吗？”绿姬有些诧异的看着瑶姬，但是后者此刻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拉着她一闪而逝，同时声音袅袅道：“去找千雪，我们也学学这个萧恒。” 第五百七十四章 楚家大战 “我们这算是伏击吗？”凌云居内，绿姬看了看内室里的一切，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道：“真把这打坏了，毒圣回来会不会找我们三个算账？这是她的绣楼闺房啊，被我们三个当成了战场，这要是传出去，她的脸都丢尽了。” “你去重新盖一座。”唐千雪冰冷的语气让绿姬张大了嘴巴，差点恶狠狠的对着对方一口咬下去，不过不等她叫唤，瑶姬就捂住了她的嘴巴，朝着外面指了指。 三人在这同一瞬间从原地迅速隐匿了身形，但是很诡异的是，从外面的纱窗望过来的时候，却依稀似乎还能看到三道身影就凑在窗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而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噔噔”的声音，很轻微，混合在夜风之中，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听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但是，外面楚家其他方向的院墙、亭台楼阁和其他院落的屋顶楼顶上，却不断有黑影窜出，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倚云居。 这些黑影身手高绝，行动间踩在屋顶上，声音轻柔，动作快速，在楚家各处上下起伏跳跃，仿佛这里他们早就来过无数次一样，而且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意思。 “嗖嗖嗖”不过到了凌云居的院墙上的时候，这些人却停了下来，转而在看到了远处灯火之下那依稀能分辨出来的身影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没人手持一把弓弩，瞬间功夫，密集如蝗的箭雨开始急速掠过半空，尖锐的金属破空声响彻整片夜空。 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以弓弩来朝着目标进行集火射击，几乎是没有给对方留任何的反应时间，几乎是破空声响起的同时，箭矢就扎破纱窗，直入凌云居二楼楚梦溪的绣房之内。 “砰砰砰砰”那一瞬间，整个凌云居都被射成了刺猬，密密麻麻的箭矢封闭了所有空间，这是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的弩箭，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一轮箭雨覆盖，这些黑影几乎是想都没想，继续发射第二轮。 “嗖嗖嗖”令人心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单矢弩填装困难，但是威力极大，这群人打出第一击后根本没有填装，而是从背后拿出了第二把，但是此时的他们不太清楚的是，黑夜之中，当他们在朝着凌云居发射第二轮弩箭的时候，黑暗中，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只不过因为他们声势浩大，所以不仔细分辨，根本就不肯能听出端倪。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等到弩箭飞出的那一刹那，他们的身形，也开始不断倒下，从院墙、屋顶等各处飞速砸落地面。 “有埋伏！”夜风之中，有人躲过一击之后开始大声呼喊，但是此时再度有弩箭飞出，迅速将其击杀在当场，根本没有给他再度开口的机会。 此时，黑暗中，楚家的各处角落里，同样是一道道黑影露出了身形，和袭击凌云居的那些人不同，他们全都脚踩大地，隐匿在各处偏僻的角落，虽然看起来零散错乱，但是隐隐然的，却围绕着凌云居，布成了一道大网，密集的箭矢不断在空中穿梭，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没人知道他们何时出现，更没人知道他们在楚家潜伏了多久，只知道此时，那数量远比此前对准凌云居射击的弩箭，依旧在从四面八方不断窜出，追逐那些侥幸躲开两轮箭雨之后，亡命而逃的黑衣人。 “这么早就把我们的后手被暴露了，那回头人家的底牌拿上来，我们怎么打？”此时，依旧是凌云居内，瑶姬她们三人却诡异之极的钻了出来，看着千疮百孔的纱窗之外，不断有人惨叫倒地的场景，直接让绿姬露出了一丝疑惑，转而看着瑶姬道：“费尽心机想要截杀我们，不至于就这么点人吧？” “那是自然，这些人顶多就是来探路的，看看我们在不在。”瑶姬扫了一眼窗外，随即语气凝重道：“蝉翼门的人还没出现，我们就不能大意。” “蝉翼门不值什么，交给我。”唐千雪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甚至于连外面的屠杀都没有在意，此时倒是接了这么一句，但是却让绿姬瞬间皱眉，转而瞪了一眼对方怒道：“要不是你们唐门从中作梗，蝉翼门早就被少主给灭了，那还能让他们跑到中原来？” “自己本事不济，就不要怨天尤人！”冰冷的话语，差点让绿姬直接跳了起来，但是唐千雪可不是瑶姬，根本不会惯着对方，反而冷眼一扫，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嘲讽的神色。 “好了，别吵了！”瑶姬有点头疼，唐千雪的话向来是怎么噎人怎么来，可偏偏绿姬的性子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被欧阳岚给宠的除了楚梦溪不敢怼，连欧阳岚自己有时候都无奈。可偏偏唐千雪是唐门少宗主，昔日唐门为了进军西域，硬生生的在吐火罗境内扶持蝉翼门对抗白头山，这种事情本身就不是唐门被楚梦溪覆灭而结束的，本就带着怨气，相互看不顺眼，这两人能在一起不出事，她都觉得额头直冒冷汗。 好不容易等他们两人的闹剧消停下来，外面的厮杀实际上也结束了，大批的黑衣人被击杀后，剩余的也全都逃出了楚家，瑶姬安排的弓弩手并没有追出去，甚至于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原地，厮杀一结束，他们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来人了，这一次来的是高手。”靠着瑶姬总算保持了平静的唐千雪，这一次却忽然眉头一皱，伸手一指前方，自己随即一阵风一般迅速消失。这一下也让瑶姬两人随之警惕心大起，唐千雪的本事如果没有楚梦溪压制，是足以和欧阳岚相互比拼的，能让她有出手的兴趣，而且还破例提点，只能说明一件事，来得是同样级别的高手，才能让她有如此动作。 “我们该怎么办？”绿姬没看到什么动静，转而凑在瑶姬身边低声道：“要不，我们也躲起来，然后暗中偷袭吧？” “我们都走了，人就不来了，还怎么偷袭？”瑶姬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和绿姬必须露出身形了，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尽快把对方吸引过来，如此才有可能将其击杀。 所以这一瞬间，她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将那打的破破烂烂的纱窗给关了起来，而且这一次从里面关上了木窗后，内室之中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砰！”也就在这一瞬间，木窗却被一股大力强行击碎，刚刚后退几步的瑶姬一声冷哼，双手闪电般往前，奇异的绿光璀璨无比，同样一掌推出。 巨响传出，她的身形倒飞而出，但是在一瞬间却被绿姬接住，后者一个回转后，同样一掌打出，两人螺旋状急速原地旋转，相互借力，短短片刻之间直接打出去六掌。 木窗所在的木墙被打得粉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呼啸而出的力道冲出内室之后，裹挟着断木和其他杂物直奔楼外而去，其中一道黑影也随之倒飞而出。 “姐，你没事吧？”瑶姬的身形落地之后颤抖不已，呼吸也变重了不少，刚刚第一掌，她承受了对方几乎全部的力量，即便是强行凝聚毒功护体，却也依旧被对方的掌力震得浑身气息乱抖。 “还好，蝉翼门的人果真来了，还是长老级别的。”瑶姬在黑暗中擦掉嘴角的血迹，提醒绿姬道：“小心点，这好像并不是我们熟悉的那几人，看起来蝉翼门这几年发展很快，居然还有人达到了少主那样的级别，却隐而不现，当真是居心叵测。” “那今天就让他死在这！”绿姬匆匆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了瑶姬的嘴巴后，自己开始冲在第一线，迅速来到外面的走廊里，全力戒备，同时目光明亮，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还敢来偷袭！”半晌之后，正当绿姬没看出什么，回头刚要和瑶姬说话的功夫，后者却再度一阵冷哼，早就凝聚起来的一团光球之上，无数的暗金色光芒开始伴随着她一声呵斥，直奔前方而去。 这是白驼山正宗的传承，一击之后，瑶姬整个人的气势都在陡然间急速下落，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光球冲出之后，光华璀璨，瞬间照亮了夜空，也让来袭者的身形出现在两人眼前。身材高大，气息浓烈，确实不是中原人的身形，但是却蒙面而来，并不能看清楚真实面目。 此时面对瑶姬的这全力一击，他的手中也几乎是同时出现了一道漆黑无比的剑芒，对准瑶姬的光球，不理那暗金色光芒击中他的身体，一剑刺出。 “砰！”两道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爆炸声，光球被刺穿，绿光散射，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出，剑芒吞吐，在爆炸中被生生的拦腰截断。 瑶姬一阵闷哼，身形连退几步，一脚踩空，倒地不起，但是对方的后面半截剑芒却速度不减，依旧朝着瑶姬而来。 此时绿姬原本是回身去搭救瑶姬的，但是剑芒却瞬间到了眼前，危急之中，她只能回身学着瑶姬的样子也试图凝聚光球决战。 但是速度却终究慢了一些，而且她站在瑶姬跟前，等于是需要她自己直面剑芒和这个黑衣人的进攻。本身功夫就稍逊瑶姬一筹的她根本挡不住剩下的半截剑芒，只一瞬间的功夫，她就被逼得连退几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也随之到了跟前。 “给我去死！”眼见着拦不住，心头发恨的绿姬手掌中不断窜出无数的银芒，暴雨梨花针倾泻而出。这是欧阳岚和楚梦溪借鉴唐门的暴雨梨花针搞出来的防身暗器，在近距离的时候威力强大，而且每一枚银针实际上都是淬过毒的，对于一般的险情，足以应对。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实力远超他们二人，即便是暴雨梨花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一瞬间手掌连挥，强行以如山一般的力道封锁前身，直接将这无数的银针给强行挡住了。 这一下绿姬手段用尽，几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芒在瞳孔之中骤然变大而无能为力，此时的她忍不住开口道：“唐千雪，再不来我们就要死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狗急跳墙 “死不了！”冰冷的声音缓缓而来，似乎离得很远，但是这一瞬间的绿姬却分明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跟前，那黑色的掌风是说来就来，竟是在蝉翼门黑衣人的剑芒抵近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将其硬生生的给挡了回去。唐千雪此时伴随着声音的出现露出了身形，一掌挡住黑衣人后，紧随之后，蹿了出去，两人在凌云居的院子上空爆发了空前的大战。 而且她一出手就是唐门杀招，黑色的光华仿佛能吞噬一切一样，和黑衣人的那种剑芒颜色一样，但是性质却截然不同，对方的半截剑芒竟是在瞬间被强势吞噬殆尽，如果不是对方的毒功也修到了大成，只怕一招之内就会被毒功渗入体内，从而彻底丧失战力。 “你是唐门的人，为何要和白驼山的两个女婢混在一起？”蝉翼门此前就是受唐门扶持，才有能力和白驼山抗衡，甚至于蝉翼门内不少功法都能看出唐门的影子，只不过唐千雪此前并未负责过这件事，也没去过吐火罗，所以唐千雪不认识对方，但是黑衣人却一眼就看穿了唐千雪的功法路数，此时竭尽所能挡住对方的疯狂进攻之后怒喝道：“你我两家是盟友，你为何要帮助我们的敌人？” “蝉翼门，奴仆而已，没资格和我说三道四。”唐千雪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废话，手掌一挥再度上前，别说只是蝉翼门而已，如今的她连唐门自己的弟子都是说下杀手就下杀手，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 “姐姐你没事吧，这个唐千雪太坏了，看着我们受伤，却始终不出手，回头我要告诉少主和毒圣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两人在前方大战，其速度快到了极限，以至于此刻他们已经交手数个回合，绿姬那边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瞬间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浑身都被冷汗给打湿了，连拉瑶姬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将对方扶起来之后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对方直接张口喷出了一道血箭，顿时吓得连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别担心，只是气息不稳，一会就好了。”瑶姬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担心，刚刚的大战她虽然没有办法和对方正面相拼，但是至少没有被对方的毒功深入体内，只是力量太大，震得她气血乱窜，所以才失去了还手之力。此时稳住身形后，转而看着外面凌空爆发的大战，脸色凝重道：“我们的手段用尽了，如果那个裴澈还有后手，就真的没招了。” “实在不行，就直接让丁洋派人过来就是。我们伏击的时候他来过，还亲自按照姐姐的部署安排了岗哨，足以发现这边的异状。”绿姬倒是毫不在乎，反而在看到瑶姬气息逐渐均匀起来之后，拍手道：“我也去帮唐千雪一把，尽快将这个鬼东西给拿下。” “你不是和她势不两立吗？”瑶姬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是她的话还未说完，绿姬就已经冲了出去。她的功夫虽然比之瑶姬还要差了一截，和唐千雪更是不能比，但是此刻，对方已经大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同一层次的两人相互较量是没有留任何余地，全部的心思都在对方的身上，突然之间多了一个人介入战场，还是快速让僵持不下的大战迅速出现了变化。 “尝尝我白驼山的厉害。”有了唐千雪主攻，绿姬可以游刃有余的开始进攻，这一回她的弯月匕首骤然间寒光大作，蓝汪汪的刀芒伴随着她的身份在空中一闪而过后，迅速直奔蝉翼门蒙面人的后背而去。 “小丫头你找死！”绿姬的动作很显然激起了黑衣人更大的怒火和不屑，虽然他此时被唐千雪所牵制，无法回身反击，但是凭借着诡异的身法，后背在绿姬匕首贴近身体的那一瞬间忽然之间变得滑腻无比，竟是凭借着这种办法，直接滑开了。 不过此时他没有回头，也根本没看到绿姬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在匕首被反弹开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矮身直接钻到了对方的身边，匕首从右到左再度袭来的同时，左手忽然并指如刀，在对方的脖子上诡异的滑过。 这一指没有什么力道，但是指尖却在触及到对方皮肤的那一瞬间变得漆黑无比，而且这一瞬间的绿姬忽然眉头一皱，黑色犹如液体一般迅速从手指上脱落，伴随着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间，快速钻入到了对方的皮肤之中。 “啊！”这不知道是什么毒药，而且这种诡异的下毒方式，也出乎黑衣人自己的意料，他的毒功大成之后，基本上只要毒功能够坚持，就不可能有人能够以毒药穿过他的防御，直接进入身体之内。但是此刻，那种瞬间刺破身体五脏六腑的寒意却让他生生的打了个寒蝉，只觉得自己的五脏都要在这一刻被人用刀给剜出来了一样。所以一击之后，绿姬尚未退开，黑衣人就爆发出了一声古怪的惨叫，整个人的身形直接在原地僵立住了。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几乎是惨叫声发出之后，刚刚的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毒功瞬间本能的流转全身，将其迅速驱散，整个人也就恢复了过来，回身对着绿姬就是一掌拍了过去，劲风大作，黑色的毒雾也随之弥漫而出。 他这是含恨一击，甚至于根本没有顾及唐千雪的威胁，一心一意要将绿姬先行斩杀，否则的话如果对方再来这么一下，他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但是此刻，绿姬却早已经退了回去，甚至于她自己早就想好了，一击之后根本没去看成果，甚至于右手的弯月匕首都直接收了回来，一心只想着逃跑。 如此一来，黑衣人的这一掌虽然力道十足，却根本没有打到绿姬的身上，空中的劲风呼啸而过，原地一团烟雾之后，反倒是将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而此时，唐千雪的攻击却已经悄无声息的穿过毒雾，伴随着对方那冰冷的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出现在黑衣人面前的时候，两道黑光迅速击中了他的身体。 唐千雪虽然和绿姬不对付，但是对方上来的时候却朝她眨了眨眼睛，就是传递出了信号，在给黑衣人下黑手之后，那原地的一瞬间僵立，对于她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如何能够放过？ “砰！”一声巨响传出后，黑衣人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一声惨叫快速响起，笼罩他全身的黑光被这一击彻底打散，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一瞬间衰弱到了极点。 “死吧！”而这一刻，正是绿姬等待的机会，当黑衣人的身体飞出的那一瞬间，她手中的弯月匕首也泛起一道蓝色的光华，紧追对方而去。 不过此时，空中黑影一闪，唐千雪后发先至，人在半空强行再度一掌拍出，直接再度打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其力道之大，甚至于直接裹挟着绿姬的匕首，一起推进了黑衣人的身体。 “我去，你好残忍！”这一下黑衣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匕首入体，鲜血飚射而出之后，彻底砸落地面，没有了动静。 这一幕也让绿姬咋舌不已，唐千雪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下手直接要了对方的命，甚至于本身她那一击顶多只会让对方受伤被擒，结果被一掌补过去之后，彻底没了气息。 “留着做什么？”唐千雪看了对方一眼，一转身快速落到瑶姬的身边，语气不带丝毫波澜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人要杀吗？” “人来了！”瑶姬一指前方，露出一丝凝重的语气，也让唐千雪眉头随之一皱，此时不光是前面，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无数的脚步声，而且步伐沉重。 “有人要狗急跳墙了。”绿姬一瞬间惊呼出声，到了她们这个地步，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这是有大量的人手在靠近。但是瑶姬的安排中，除非自己求援，否则的话巡防营不可能会抽出兵马赶过来，也就是说，来得是敌人。 瑶姬缓缓点头道：“今夜的大战至此才刚刚开始，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对我们斩尽杀绝，所以才会甘冒风险，派出这么多的人过来围攻楚家。” “那就杀掉就是。”唐千雪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于她来说，只有杀与不杀的区别，人来的再多，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关心。但是对于瑶姬来说，楚梦溪不在，她每一步都需要考虑到能不能契合对方的设想，这么多人如果都除掉，那么世家真的该狗急跳墙了。 “那是打还是撤？”绿姬有些迷茫的看着瑶姬道：“现在要是不打的话，我们撤出去还来得及，随便找个地方他们一时半会都不一定能找得到，等毒圣回来，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撤出去，楚家就被人家占了。”唐千雪就说了一句，但是意思却很明显，楚家如果被占，即便是她们能够脱身，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民心士气一旦低落，就会极大的牵扯当前的局势发展。 这对于墨南湘来说是个不好的决定，但是世家一旦有了反击之力，势必才有可能露出全部的谋划，所有人看到了希望，才会浮出水面，这对于楚梦溪来说却更加重要。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京城局势很可能会再度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她也实在不忍心看着墨南湘独立支撑，如果对方一旦倒下，势必会让这盘棋失去了支撑点。 “走之前，还是要打一场。”唐千雪似乎料到了瑶姬的心思，所以在对方脸色犹豫的那一刹那间再度开口，一句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态度，也让瑶姬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 “那就打一场。”瑶姬看了看这凌云居，回头对着绿姬笑道：“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要记得，一模一样的，回头要盖好了，不然王妃可没地方住。” “你们真让我去盖房子啊？”绿姬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但是动作却飞速无比，几乎是同时跟着两人一跃而起，同时挥手一道绿色光华飞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凌云居前院。 第五百七十五章 底牌尽失 “砰！”黑暗中，一道人影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迅速击飞，一连串的，直接撞倒了一群人。 “杀！”急促的命令半晌着沙哑的声音迅速传出，无数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不断闪过。刹那间，整个凌云居附近，全都是不断闪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么多人啊？”黑暗中，一道道绿光也随之不断闪现，绿姬的身影快速显现出来，弯月匕首几乎是每一次挥动间，都会刺中一人，但是却在此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先试试吧。”瑶姬紧随其后出现，两人的招式和武器几乎是一模一样，携手往前，其速度快捷无比，眨眼之间连杀数人后，摇了摇头。 此时却是来的人太多了，杀之不尽，黑暗中甚至于朝他们而来的这些人还有不少身披甲胄，匕首刺破他们的身体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发出了一连串火花。 “你看唐千雪！”绿姬后退几步，一挥手甩出去数枚银针，逼得前面几人格挡后退后，目光扫向旁边的唐千雪，顿时惊道：“她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我们也试试！”此时唐千雪的速度确实奇快无比，而且直奔楚家大门所在的方向而去，沿途遇到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几乎是一照面的功夫就直接被放倒，也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但是瑶姬却在此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手掌挥动间，迅速将体内毒功凝聚起来，伴随着匕首再度出击，这一次她不在追求将其一击必杀，而是只要将其伤到就算是完成任务。 这一下，惨叫声迅速纷纷传出，和她接触的那些黑衣人即便是有甲胄护身，也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匕首，伴随着一连串的伤痕出现，这些人原本以为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却没想到，匕首带出来的血液悄然变成了黑色，一个个全都在瞬间中毒倒地，随即在不断抽搐和惨叫声中快速毙命。 瑶姬没有唐千雪那样功力深厚，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但是她的这一招很显然威慑力度更大，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这些人死前的惨状，但是那痛苦的嚎叫却很显然让同行者一阵阵头皮发麻，再看向瑶姬的方向，动作也没有之前那般毫无顾忌了。 但是，他们的人数却还在不断增加，很显然不论背后有没有人在指挥，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将瑶姬三人击杀于当场。所以即便是她们三个展现出了强势的手段，却也依旧挡不住这些人前赴后继的进攻。 不过这种疯狂，却让瑶姬露出了一丝笑意，只不过此时没人能看得见她的表情变化，敌人越疯狂，或许就越不会在意细节变化。 “先杀出去再说！”唐千雪朝楚家大门而去，瑶姬自然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趁着这个时候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在前方开路，迅速带着绿姬也直奔楚家前院而去。 如此一来，三人一前一后，带动了所有的黑衣杀手全都朝着外面而去，并且在迅速深入楚家前方的各处建筑之中。这些人目光全都追逐着昏暗的火光之下，瑶姬和绿姬的身形，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在追击的时候，身边不断冒出来的黑影，让他们的队伍变得更加的臃肿。 反杀也在这一瞬间迅速展开，无数的黑衣人没有看到瑶姬她们三人的影子就被身边人直接举刀迅速击杀，鲜血横飞之中，这些人迅速露出了自己狰狞的一面，手法干脆利落，动作好不停歇，一击得手之后迅速对其他人展开攻击，只一下就迅速让这从凌云居追出来的队伍瞬间大乱。 而此时不光是瑶姬和绿姬，连最先抵达楚家大门门口，反手将大门迅速关上的唐千雪也回身开始反击，黑光犹如幽灵一般环绕在她的周边，但凡触碰到一点，则迅速化作一滩血水。唐门的毒功在对敌之际展现出来的恐怖，这一瞬间足以让所有人胆寒。他几乎不会和任何人硬碰硬，身形不断游走，让那一柄柄围绕着她而来的长刀全部落空，而黑光却毫不受力，肆无忌惮的穿梭在虚空之中，几乎是每一步前进，都会带来无边的血雨腥风。 这种手段对于功力的消耗太大了，瑶姬和绿姬是没办法施展，但是他们依靠弯月匕首，以点带面，却也起到了非常大的效果，三个人硬生生的堵住了所有人，和此前埋伏的人手前后夹击，瞬间让楚家前院至正厅之间的广场上，人影纷飞，无数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 “拦住他们，不能放走一个！”瑶姬在激战之中一跃而起，手指一弹，一道绿光骤然升空，瞬间照亮了全场，同时也开始下达了最新的命令，这个时候已经决定要彻底打一场的她不仅仅出手没有了顾忌，而且也不再掩饰自己此前的埋伏。号令声中，那些沉默应对，一直没有露出踪迹的人手在这一瞬间轰然应诺。 这一次是放开了所有的手脚，李蒙甚至于直接摘下面巾，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宁王府八百镇府常兵，全力出手，瞬间整个楚家前后左右，全都是激烈的厮杀声，长刀横空，带起飞虹无尽，鲜血喷涌，化作万千冤魂。 今夜，这些黑衣人注定是没有办法逃过李蒙等人的包围圈了，从他们不顾一切的追击瑶姬开始，就注定会彻底消失在楚家。 怒吼声、惨叫声和兵器撞击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楚家冲出去，对方人多，李蒙的八百镇府常兵此刻却牢牢地占据了主动权，甚至于他本人直接仰天长啸之下，一刀一个，直接瞬间功夫，连杀十几人。 他们全都是沙场出身，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厮杀非常擅长，几人一组，即便是身处黑暗之中，也能够相互协调，几乎不需要任何指挥就能够做到步调一致。 而反观这些黑衣人，却各自为战，甚至于慌乱之中，根本无法起到合力，不少人在打不过眼前的宁王府镇府常兵后，开始不顾一切的试图寻找道路逃跑，和此前追击瑶姬三人时候展现出来的强势，有着天壤之别。 “我出去，你自己办后面的事。”唐千雪没有在现场停留，只是目光一扫这些人之后，飞速隐匿于黑暗中，也没说自己要去做什么。 “姐姐，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先躲起来？”绿姬看了看瑶姬，见到对方对于唐千雪的离开没有丝毫的反应，当即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人之后，可能还会有人过来呢？” “有没有人来不要紧，关键是我们还有件事没做。”唐千雪要做什么瑶姬知道，对于她来说，却还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去办。所以此刻毫不犹豫的指着凌云居道：“我们回去，把王妃的绣房烧了。” “开玩笑的吧？真要烧啊？”这一下让绿姬张口结舌，她以为只是个玩笑，但是没想到的是瑶姬居然说的这么郑重其事，顿时苦着脸道：“你真不怕毒圣找你算账吗？” “情况紧急，只有烧了它，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葬身火海了，这是金蝉脱壳之计。”瑶姬摇了摇头，拉着她开始绕过战场，直奔凌云居而来，同时直接点燃火把，看都没看就扔了出去。 唐千雪之所以提前离开，就是防止有人在此时逃离楚家。这个时候，只有她这种高手，才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黑暗中准确的击杀那些漏网之鱼。而这，无疑是确保瑶姬这个金蝉脱壳之计能否成功的关键。 大火开始逐渐燃烧起来，两人站在院子中，没有说一句话，而此时他们的周围，也已经没有黑衣人的身影，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之中，只有他们两人独立于此。 “这好像是毒圣的家啊！”绿姬此时说了句废话，但是瑶姬却跟着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楚梦溪的家，但是今夜，却注定要沉浸在血与火之中了。 “走吧。”两人沉默良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逐渐减弱之后，瑶姬采拉了一把绿姬，重新走向前厅的位置。 而此时，凌云居的大火已经窜了起来，犹如一道火柱一般照亮了整个夜空，也让长郅坊内，无数人哗然不已。 楚家，在京城百姓当中，有着神圣的地位，楚家着火，而且烧得还是楚梦溪的绣房，这无疑是点燃了老百姓心头怒火，所以，原本安静无声的长郅坊在随后，出现了无数的人影，那些从梦中惊醒的百姓开始招呼所有人赶了过来。 而此时，楚家内部的战斗已经结束，李蒙带队淤血而出，站在瑶姬面前。他的目光同样变得有些暗沉，比起瑶姬她们，李蒙这些人对于楚家要更加的熟悉，这里很多地方，不仅仅他们来过，甚至于是楚家的变故，也是从他们进入这辉煌的相府那一刻开始的。 “百姓来了，我们先走了，知道该怎么做吧？”瑶姬看了一眼李蒙，没有再说话，拉着绿姬悄然离开了此地。 “兄弟们，打开大门，放百姓进来。”李蒙抿了抿嘴唇，环顾四周，一扫周围的狼藉，随即坚定了信心，带头走出了楚家。 “诸位父老，今夜楚家遇袭，王妃故居失火，我等失职。”沉闷的声音让前来的百姓愣了一愣，随即看着眼前这数百浑身浴血，很多人甚至于相互搀扶，很显然已经受伤的士兵，一瞬间只觉得心头有块大石头堵在了上面。 “孩子，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叫上我们呢？”颤颤巍巍的声音此时快速响起，几个前几日还在楚家门口和绿姬聊天的老者看着李蒙直跺脚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一定可以守住楚家的。那个姑娘呢？她人怎么不在？就是王妃跟前的那个，胡人姑娘。” “她们，都在楼里。”李蒙深吸了口气，指着已经化作一片火海的凌云居，良久才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今夜，有人为了她们，不惜动用数百人夜袭，最后放火，烧了王妃的绣房，害死了她们，我们，对不起王妃。” 这一声长叹，让所有的百姓全都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楚家，如今是所有人的希望所在，楚梦溪，更是成了百姓在如今战火纷飞的时候，最大的精神信仰，但是如今，这个希望，却伴随着这把大火，彻底化为乌有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急转直下 “你说什么？凌云居被人放火烧了？”墨南湘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一个站立不稳从宣武门城楼上一头栽落下来，急切里甚至于根本顾不得其他，一把拽住前来汇报的巡防营士兵怒斥道：“那你们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现在楚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她彻底打晕，楚家如今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而瑶姬她们更是代表着楚梦溪在京城安排的后手，如果对方出了事，那就意味着整个京城局势势必会走向谁也无法把握的地步。更要命的是，她刚刚才拿到京城防务的掌控权，就出了这样的事，等于是原本的安排将彻底化为泡影。 “昨夜一场厮杀，直到天明时分火起，我们才知晓。”她的这个反应直接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巡防营士兵更是结结巴巴，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扔在了一边，墨南湘犹如疯了一般急匆匆的冲了出去，下了城楼之后更是直接乘上快马一路赶到了长郅坊。 但是此刻楚家门口，却被无数百姓包围，所有人看着里面狼藉一片，遍地尸体和鲜血的模样，全都是垂头丧气，往昔的那股倔强挺拔的精气神，这一瞬间，仿佛也因为这场变故，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这些百姓在看到墨南湘来了之后，甚至于没有一个人主动打招呼行礼，那木然的神情让她这一颗心陡然间沉到了海底。 “李蒙，瑶姬她们真的，没救出来吗？”墨南湘呆呆地走到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甚至于根本看不出任何模样的凌云居前，直到半晌之后才回头看着似乎一直就在这里，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去更换的李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有人夜袭楚家，大战接二连三出现。”李蒙沙哑着声音缓缓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一道出，眼神有些复杂，到了最后，有些不敢去看墨南湘，涩声道：“当时末将在前院厮杀，等到发现凌云居着火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高手牵制住了瑶姬她们？”墨南湘声音有些发抖，看着李蒙木然点头的模样，脸色惨然道：“如今京城之中怎么还有如此高手？能够将她们困在这凌云居之内，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抓住了吗？” “我们没有抓住。”李蒙指了指这堆灰烬叹息道：“他也被困住了，到了最后也没看到有人冲出来，想来是，想来是也跟着葬身火海了。” “我该怎么跟楚姐姐交代啊？”墨南湘默默地蹲在了地上，泪水长流，泣不成声道：“瑶姬她们在这京城里，我都没办法保护她们，我真是该死！” 墨南湘此刻心头一片哀伤，在她的眼里，瑶姬虽然是在奉命行事，但是却是靠着不断的在暗中出手，帮她稳住了京城的局势。这不是楚梦溪交代的任务，京城变化这么大，一切都需要她独立处置，大部分的因果关系，只怕也正是因为帮助她而招来的杀身之祸。所以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前后左右，没有一个同行者，自己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孤独。 这种情绪也让她原本还紧绷的心弦再也没有了支撑，整个人都变得颓然无比，只顾着在原地默默流泪，浑然不顾她的身边，李蒙脸色变化了数次，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憋住了嘴巴。 “姐姐，我该怎么办啊！”此时的她无助的像个孩子，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看起来柔弱异常，没有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甚至于比初次见到瑶姬的时候更加的可怜。这一刻，她是真的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那喃喃自语声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沮丧。 “公主不要伤心难过了，这京城，还需要你来坐镇。”这是李蒙唯一想到的话，却没有办法激起墨南湘的任何斗志，这个时候的后者，才想起了此前进来的时候，那些神色木然的百姓。楚家一夜之间被烧成了白地，这不仅仅是要追杀瑶姬，更是要断送所有人的希望所在。如今的京城，能够屹立不倒，靠的，其实不仅仅是禁军和巡防营将士的苦战，更是这数十万百姓的鼎力支持。因为他们相信，那个之前在人蛊之祸中毅然决然挺身而出，救他们出生死的楚家孤女，最终还是会出现，再度化解这场危机。 但是现在，楚梦溪还没有回来，楚家却先被人给烧了，楚梦溪留下的侍女，也被人杀死。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下子打碎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也让所有人的心头充满了歉疚。京城这数十万人，连保护楚家，保护瑶姬她们三人都做不到，那又如何对得起楚梦溪？ 民心思变，低沉的情绪持续发酵，当墨南湘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希望，甚至于这些百姓连动弹都没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一个人做点什么。 “不行，我要等楚姐姐回来，楚家我来收拾。”墨南湘站在楚家前院，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犹如魔怔了一样，开始浑然不顾这遍地的断臂残肢和鲜血，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起来。 “长公主，还是我们来吧。”李蒙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抢过对方手中的半截尸体，转而开始招呼自己的手下帮着清理眼前的这片狼藉，同时朝着墨南湘低声苦笑道：“这里太过惨烈，公主您还是先回去吧，等末将收拾妥当，一定，一定重建凌云居，到时候公主您再来指点一二，看看是不是和原来一般模样。” “不，我要自己来。”墨南湘的固执让李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无奈之下的他只能跟在了对方旁边，但是墨南湘却浑然不顾这些，一边自顾自的开始费力的搬运着那些被打烂的石头和木头装饰，一边喃喃自语，只不过没人听得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而她这一带头，不仅仅宁王府的镇府常兵逐渐的加入了进来，那些百姓，也在随后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只不过没人开口说话，沉闷的气氛之下，每个人似乎都显得有条不紊，但是却没有了丝毫的生气。 百姓，还是以前的百姓，甚至于此时，楚家虽然发生激战，但是被烧掉的，却只有凌云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那场大火，却将他们对于这场动乱的信心给一举烧没了。 “姐姐，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此时，没人知道，在楚家的对面高楼上，绿姬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头有些发堵，转而看着瑶姬低声道：“长公主其实挺可怜的。” “我知道。”瑶姬叹了口气，她的心思比起瑶姬还要柔软，如何看不出来，墨南湘这一刻是真的伤心绝望了，但是此时的她却没有其他的办法，凌云居被烧，意味着自己亲手打掉了京城百姓和墨南湘心头的信仰，更意味着，从今日开始，这诺大的京城，不会再有踊跃参军，抗击外地的百姓了，更意味着，世家大族心头最难受的那根刺，伴随着这把大火彻底烟消云散。 “再忍耐一下，再等一等。”瑶姬默默开口，声音低沉，甚至于还带着一丝伤感。为了楚梦溪布下的这个局，她不得不利用墨南湘，在这个时候，将对方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打乱，否则的话，世家就不会出手，楚梦溪的谋划也就得不到施展。只有世家出手，才能够将其彻底铲除，否则的话，楚梦溪就要功亏一篑了，那么即便是赢了这场战争，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此时，瑶姬几乎是咬着牙，强忍着心疼，带着绿姬转身离开。 “有人逃脱吗？”她们刚离开，就看到唐千雪就站在高楼的背后，那种没有任何变化的神色反倒是让瑶姬一阵羡慕。她的性子就做不到这样，什么事都能狠得下心，更没有楚梦溪那样把什么都能看在眼里的本事。 “没有。”唐千雪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对于后者的反应有一丝丝的意外，所以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道：“城中既然大事已定，可以通知毒圣回归了，你也不用如此两头为难。” “大事已定？”瑶姬心头一动，转而盯着对方道：“你的意思是，世家开始行动了不成？消息传的这么快？” “墨南湘身边，有世家的人。”唐千雪伸手一挥，一道黑色的细线长烟忽然从手中飘起，随即散于空气之中，声音缓缓道：“我给她下了蛊，自己说的。现如今有很多人都去了萧家。” “那自然是去商议消息的。”瑶姬微微点头之后，转而朝着唐千雪道：“我们去一趟萧家，就藏在那里吧，这个时候萧家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随你，哪里都一样。”唐千雪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到了她这个境界，确实没多少人能拦得住她，即便是调动大军，她形单影只，也足以见缝插针，从容离开，更何况萧家此刻根本不可能有多少人手。 “萧家还有古怪，这一次一定要设法打探清楚。”瑶姬想起了上次的疑惑，如今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打算再推迟这个想法了，必须在楚梦溪赶过来之前，把一切隐患全都给扫清了。 “绿姬，你趁着今晚去城外寻找王妃和少主。”她一瞬间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之后，转而朝着绿姬低声道：“告诉王妃，城内变故即将开始，请她早做决断。” “就这一句吗？”绿姬原本还在摩拳擦掌，打算跟着去萧家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让自己趁乱离开京城，而且就带了这么莫名其秒的一句话，顿时有些错愕道：“要不要和毒圣说说长公主？我看她是真的很伤心。” “随你吧，反正王妃问你什么就说什么。”瑶姬看了看天色，转而帮着绿姬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之后柔声道：“去了之后就待在少主身边，别乱跑，大乱来临，你自己多加小心。” “姐姐你说什么呢？”绿姬有些不解对方的叮嘱，但是不等她继续开口，瑶姬和唐千雪却一前一后，飞速从眼前离开，这也让她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妙，但是此时，却根本看不到两人的任何背影。 第五百七十七章 萧家的秘密 “来了这么多人，看起来，这一把火是烧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萧家正厅内，萧恒是被萧远山带人抬着过来的，但是周围的其他人却丝毫没有顾及到这些，全都围了上来。足足数十号人代表这此刻京城之中最顶级的数十个大家族，也代表着此刻京城内部最危险的一部分人。 “没有你要找的于家。”唐千雪就在瑶姬的旁边，两人潜身藏于萧家正厅楼顶的一处阁楼内，这里原本是一处高台，上面有人居高临下监视四方的，只不过此时，监视的人直接被唐千雪下蛊定在了原地，反倒是成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不过两人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关注那些熟人面孔，反而在寻找于瑾的身影，对于瑶姬来说，楚梦溪安排的所有环节中，于家如果不出现，那么到最后，楚家的事也势必会出现更大的波澜。 “于家终究还是没有出手。”没有找到于瑾，让瑶姬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群人身上。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也必然要在今天商议出一个结果。而这，也必将决定京城未来的命运。 而此时在下面，薛天志和陈骞根本没顾忌到萧恒的伤情，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将凌云居被烧的消息告知了对方，转而拍手笑道：“那三个女人被烧死之后，长公主算是彻底断掉了一条臂膀，城中士气民心重创，已经没有办法回转了。大将军，我们赶紧采取行动吗？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有看到尸体吗？”萧恒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看得出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但是此刻却勉力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裴澈道：“你派出去的死士有回来送消息的吗？” “只有一人重伤未醒，不清楚昨晚大战的详情。”裴澈是这群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多少喜色的，此时听到萧恒发问，脸色反而变得格外凝重道：“昨晚楚家内部埋伏了宁王府的镇府常兵，我们的人进去之后，全都被反包围了，那三个侍女也是高手，我家的人只回来了一个，其余的，全部死在了楚家。” “不是说有个吐火罗高手吗？”萧恒此时本能的感觉到了异常，所以目光也随之变得谨慎起来道：“他也没有回来？看不到尸首，这件事只怕还难说啊，楚梦溪身边的侍女，你们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时候，还能活跃于京城的，只怕不是提前得到了她的授意，就是本身也是智谋卓绝之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的。” “是。”裴澈点了点头，不过尚未来得及开口，陈骞就打断了他的话茬道：“蝉翼门虽然在西域可以抗衡白驼山，但那是唐门扶持之力，单独出来的话，不是白驼山的对手也属正常，你可别忘了，那三名侍女当中有一个还是唐门的少宗主，能够拼死她们三个，已经是难得了。我倒是觉得，他回不来那才是正常，倘若能全身而退，这反倒是个陷阱了。” 这句话倒是说的萧恒没办法再开口了，唐千雪的强大战力他亲眼目睹过，一人独立于城楼之上，只一招就能逼退千军万马，那种恐怖的印象已经深入骨髓，没有办法祛除。裴澈网罗的蝉翼门高手不是唐千雪的对手，确实是很正常。 也正是因为这个，刚刚的疑虑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虽然他自己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唐千雪那独立世间，镇压一切的阴影却让他的心头不敢再想其他。 “大将军，现如今长公主的精气神也被打散了，听说在楚家犹如入了魔一般，现在可正是最好的机会了。”陈骞见到萧恒还在沉吟不语，当即开口道：“如果我们此时不展开行动，坐失机宜，势必会让长公主反应过来，到时候京城重新整备防务，激励士气，扭转民心，我们可就没机会了，这么多天围堵京城，那楚梦溪和墨南宸在外边，只怕已经在调动兵马了。” “你们都想好了吗？”没有了之前的那层顾虑之后，萧恒也就没有继续思索这个问题，目光环顾一周，艰难的扫了一眼所有人之后缓缓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们才算是走上了不归路，所以你们如果有人退缩，可以自行离开，我世家千百年来，每逢朝堂变故，都是两面下注，确保家族不至于押注失败而被彻底扫平。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这一次没有退路，如果失败，那么世家一脉传承千年的文脉和家风，也要就此彻底断绝。” “所以如果有人要退出，也算是能保全一部分世家的元气，负责收拢各家各户散逸的人手，不至于让我们这些家族就此断绝传承。”萧恒此时说的话语气很沉重，也让陈骞等人原本喜悦的心思悄然间变得沉静下来。世家这一次却是走到了绝路之上了，和以前朝代更迭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们押上了全部的家底，如果失败，只怕后果远比萧恒所说的更加严重。 究其根由，却是寒门已经登上了政治舞台，不论是开国百年来的岁月变迁，还是楚云飞执政之时，大力提拔寒门官员，到最后，楚梦溪更是搞出了西学国子监。要知道即便是在后者离开京城，墨南宸被罢黜的关头，西学国子监也没有被撤销，反而领头人慕雨柔还成了楚梦溪的继任者，等到了皇帝的正式册封，成了大晋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官。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世家的根基变得越发的摇摇欲坠，他们没有时间去两边下注，更没有分散力量的能力，可以说，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注定世家传承将彻底断绝。 “没有人要退出吗？”萧恒缓缓看了众人一眼，反而脸上的担忧之色变得越发的明显，这么多人，这么多家族全都铁了心一条路走到底，反而更加显得世家末世的悲凉。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把持权力，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掌握各方势力了，只能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力量，应对一面。 “也好，我来说一下萧家的谋划。”萧恒缓缓点头之后，目光深沉道：“如今最后一颗钉子被拔掉之后，我们也必须该正面出手了。” “各位家主，萧家从动乱一开始，就准备了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城外。”萧恒此时没有多少力气了，所以示意萧远山开口道：“从此地天赐坊出发，往西直通西直门外，穿过护城河，连接城西川军大营，地道已经在今日刚刚挖通。” “地道？”这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惊呼出声，连带着连瑶姬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恒那惨白的脸色，差点露出踪迹。他们所有人包括下面的陈骞和裴澈等全都以为对方会利用自己此前掌控京城防务和实际控制北面德胜门的有利机会，设法打开城门，接应叛军进来，却没想到，萧恒准备的是地道。 “我萧家为了这条地道，耗费了海量的时间。”萧远山就是这条地道的实际操刀人，所以此刻他带着一丝感慨道：“从天赐坊距离西城，路途遥远，困难重重，我们沿途设立了十几处出风口，如今没人发现，足以让城外大军及时出没城中各处，绞杀巡防营和禁军。各位家主到时候只需要派人随小人一起守住这十几处出口即可。” “大将军，萧家准备了多少人？”裴澈想了想之后，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着萧恒苦笑道：“大将军当知，我裴家，所有的底蕴护卫全部丧失殆尽，只怕此时难以助力——” “不妨事，交给我就是。”陈骞摆了摆手，看着裴澈笑道：“裴家出了大力，我们都知道，所以这一次就交给我们即可，你就坐收成败吧，哈哈。” 陈骞的笑声中显现出了强大的信心，很显然，萧恒的这条地道，比起之前他们集体想出来的办法更加的隐秘，也更加的不容易被人破坏，只需要到时候城外大军配合进攻城池，就足以吸引住墨南湘全部的注意力，也自然就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而川军入城，势必让巡防营和禁军腹背受敌，从而彻底颠覆京城。 “大将军，城东的是徐州军，只怕未必会听从你的调遣吧？”裴澈此时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关于徐州军，实际上也是困扰所有人心头的疑惑。徐州军是自行前来，而且也并不是他们能够指挥得动的。需要他们配合，就必须得到墨北庭的认可，但是对方如今—— “这个不必担心，即便是定王在长公主手中，徐州军也会按照我们的约定，按时参加战斗。”萧恒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太多，但是他这句话却让所有人放下了心思。在如今这个时刻，也只有萧恒能够有手段联络内外，在墨南湘不断反击的势头当中找到机会。 “老裴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定王不出现不是好事吗？”陈骞毫不犹豫道：“难不成你还打算让他出来掌握兵权，日后再打一场吗？大晋还有北方大敌，定王又和外族联姻，他要是真的掌握兵权，我中原江山岂不是危险了？总不能五大边军在外边打外族，我们在内部和定王又要打一场吧？” “这事先不说了，先这样。”萧恒摆了摆手，看了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等到时机到了，我会让远山派人通知你们，到时候大家一起出手，坚守十五处出口半个时辰，足以接应大军进城，剩下的就交给子远他们了。这孩子为了这件事筹划了好多年，如今也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那燕王呢？”裴澈算是此时话最多的一个人了，再度开口，但是倒也说了个原本让众人都忽略的问题，那就是墨北欢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依旧没有出现。 “燕王在对付楚梦溪和宁王。”萧恒缓缓道：“现在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而且如今五大边军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是京城这边的动静还没传到燕北，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必须在燕王回归之前解决掉京城的问题，如此一来才能够有大义名分，才能稳住五大边军。” 萧恒的话打消了裴澈等人的疑虑，众人开始纷纷走出萧家，然后在陈骞和裴澈的串联之下，商议着何时出兵，各家各户出多少人。 这些对于瑶姬和唐千雪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离开萧家后，后者看了看瑶姬，转而自顾自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跟着长公主吧，我不太放心她。”瑶姬想了想之后，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千雪，语气开始迅速变得冷静下来道：“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你应该去城外。”唐千雪一指西直门所在的方向，就说了一句，但是瑶姬却很显然听明白了对方的话，随即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还是知道关心人的，多谢了。不过王妃不需要我的通知，我留在这里，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第五百七十八章 流言起 “大公子，军中情绪有些不对，不少人已经有了厌战情绪。”自从唐千雪出现在北城城楼后，川军内部的军心士气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不少底层的唐门弟子甚至于都有打算带队离开京城返回川军的意思，只不过被萧子远一直压制，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溃散逃兵的现象，但是毫无疑问，和徐州军那边在逐步调整相比，这边慢的不是一星半点。 “难道你没跟他们说，来了京城就没有回头路了吗？”萧子远一拍案几，看着自己身边的萧家亲卫，转而怒喝道：“去告诉唐千树，让他管好自己的人，要想活着回去重建唐门，自己去开宗立派当宗主，这点魄力都拿不出来，他还痴心妄想什么？” “大公子，流言好像就是从唐千树那里传出去的。”护卫脸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道：“其他几个唐门长老跟着燕王离开之后，这个唐千树好像一直就有这个心思，此前被那个女人吓了一下之后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你去把他找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萧子远脸色变得阴郁起来，沉默半晌之后起身看了一眼护卫后低声道：“我们的人掌握了多少兵马？能够脱离唐门的控制吗？” “这难度很大，川军底层将领大部都是唐门弟子，就算是中上层被我们安插了人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撤换掉，所以这还需要时间。”护卫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公子放心，中军护卫已经全都变成我们的人了，除了从并州来的李家兵马之外，其余的都是愿意跟着公子建功立业的人。” “光凭中军那还远远不够！”萧子远叹了口气，随即摆手道：“要想办法尽可能网罗更多的人，我们没有时间了，一时一刻都非常宝贵，大战随时可能展开。” 萧子远此时面临的情况非常尴尬，他手头上的这支兵马和郑仁毅的徐州军不一样，徐州军好歹是郑仁毅亲手带出来的，要想摒弃墨北欢，虽然有些困难，但不是做不到，只需要和各军将领说明情况，一层层往下传达命令和解释，就能够逐步扭转士兵对于当前情况的认识，从而逐步的凝聚军心，至少不会出现如他这边的情况，下面的将领全都外人，大军根本不受控制的现象发生。 如果时间足够，萧子远还有办法，他已经开始从并州那边借兵了，虽然被人端掉了苦心经营的并州基地，但是好歹还有李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在，借点人手还是能够做到的。只要时间足够，逐步替换唐门弟子，将整个大军的领导层全部换掉也不是难事。 但是偏偏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萧恒已经派人通知了，让他尽快动手，但是他连手下兵马都没有掌握，又如何能够执行这种命令？此时的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掰开来使。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的是，就在唐千树走进帅帐的同时，外面的流言却似乎一瞬间变得更多了，而且所有人的眼光也全都集中到了帅帐的方向。 “千树长老可能会被那个萧大公子为难了，让我们去对方少宗主，那不是找死吗？”流传在唐门弟子中间的这句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唐千树本就犹疑，在唐千雪出现之后，更是直接按住了此前萧子远要求川军也投入战斗的命令，让各部继续维持修整，其用意不言自明。而今唐千树被叫到帅帐，更是让他们疑窦丛生，害怕唐千树被萧子远报复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前途命运感到了深深地忧虑。 川军来到中原围攻京城，这本身就让很多人心存犹疑，唐门虽然在西川那边称霸一方，但是长期以来也都是在江湖之中，从未涉足过朝堂之争，即便是他们进入军中，成为士兵和将领，进而控制川地各路兵马，那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处于自保，同样也是唐门这些年来苦心思索对付毒圣一脉的一种尝试。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唐门弟子本身而言，进入军方，对于个人而言，那是关乎自己的前途富贵，所以此刻来围攻朝廷都城，那无疑就是确定无疑的造反，不论萧子远开出来的条件有多诱人，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失败，那就是要连累整个家族的，尤其是在如今唐门覆灭的情况下，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 这也是这道流言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却如此深入人心的原因了，而且背后散布流言的人对于整个川军大营内的动态掌握的非常全面，萧子远这边刚刚派人去找唐千树，外面新的流言就开始了，犹如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牢牢掌控住了一切。 这些隐藏在川军厌战情绪的背后，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即便是唐千树自己在面对萧子远的质问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此。所以两人虽然在帅帐内大吵了一架，但是却没有发现更深层次的原因。萧子远固执的以为是唐千树搞的鬼，是他自己怯懦了，害怕面对唐千雪，被对方击杀。所以他给出来的意见就是，不要去理会唐千雪一个人，如果害怕被对方控制，那就交出那些底层士兵，他派人率领，杀进城去，先杀了唐千雪，如此一来自然这些唐门弟子也就彻底解脱了。 但是这个意见唐千树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个时候唐门覆灭，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手下的兵马，这不仅关乎个人生死荣辱，更重要的是此间无数唐门弟子最后的活命希望，如何能够拱手让给他人？更何况，萧子远的心思他看的很明白，自己现在是可以牵制他，就因为手中的这点兵权，倘若真要交给对方，搞不好先一转手把自己这些人先干掉，解决了后患再去攻城呢。 所以两人从一开始的矛盾焦点就不在研究这流言出现背后的原因上面，反而在见面之后将问题冲突变得更加的剧烈。等到唐千树一甩袖子离开之后，萧子远也彻底失去了最后可能查明真相的机会。 如此一来，在唐千树回去召集心腹集会后，流言变得更加的肆虐，为了将底层士兵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边，唐千树此时直接道出了萧子远的意图，并且警告所有的唐门弟子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时刻把握住自己掌控的兵马，没有他的点头，不要听从帅帐传出来的任何命令。 这对于萧子远来说，无疑是个釜底抽薪之计，直接架空了他对兵马的掌控权，也让原本打算回复萧恒，尽快起兵攻城的计划迅速破产，没有唐千树的配合，他根本没办法指挥这剩下的不到三万人。而自己如果不动，那么郑仁毅绝对不会全力出击，甚至于此时的他还害怕郑仁毅如果执行攻城。毕竟如果京城在对方徐州军的掌握之中，那么指不定对方会不会将墨北庭找出来，或者临阵之际和皇帝达成什么新的协议，最后将自己给坑了。 所以失望之下的他一面竭尽所能去分化瓦解川军内部势力，一面开始派人去联络墨北欢了，毕竟在对方的身边，还有唐门的其他长老，他们对于唐门弟子的影响力不比唐千树小多少，甚至于，其他人还有更加强大的手段来控制唐门弟子。 此时的他没有注意到，伴随着他的这些命令不断传出，军营内部的流言也在持续发酵，而且唐千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唐门对于士兵的控制迅速增强，在流言一点一点的引导之下，萧子远这个外来者，无疑从上到下都失去了威信。 这对于这支驻扎在京城西北方向的大军来说，是真正的危机四伏，上下猜忌，将士二心，兵无斗志，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之后，更大的流言开始迅速在内部流传开来。 “大公子，这是军中最新流传出来的话，说是朝廷兵马已经在增援的途中，禁军主力也开始从蒲州南下了。”护卫急匆匆送来的消息让萧子远嗤之以鼻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王天赐被李十三都快带到并州地界了，怎么可能南下增援？” “可是如今军中都在说这件事，而且是说得有鼻子有眼。”护卫苦笑道：“这本来就军心不稳，现在再来这一道流言，只怕有人该真的坐不住了。这就是个闷葫芦，只要一处漏水，那势必就是一场兵灾哗变啊，得赶紧想想办法才成。” “我现在命令不出帅帐，如何能够影响那些大头兵？”萧子远忍不住怒道：“我现在恨不得宰了那个唐千树，十有八九这流言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他现在只怕是巴不得携众自重，等着我求他呢。” “那要不举行个犒军吧？”护卫是跟随萧恒的老人，所以此时的主意倒是比萧子远还多一点，想了想之后低声道：“大公子，犒军是个不错的办法，不仅仅可以激励士气，而且还能让公子绕过唐门弟子，直接接触那些士兵，到时候公子一番煽动，至少可以稳定军心啊，” “犒军？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萧子远只沉吟了一瞬间，随即点头道：“不过不能我们单独犒军，要拉上郑仁毅的徐州军，借他们的势，来压制住唐门弟子，如此我们才有更大的把握。至少在燕王回归之前，拿下这些人。” “话说燕王去了千宿崖这么久怎么还没消息？”护卫有些疑惑道：“那千宿崖附近可没有兵马掩护，临近的温县也没有兵马守护，打个山头至于花这么多时间吗？” “那不是你该问的事，赶紧去联络各部，同时以我的名义给郑仁毅送信，邀请他们来我西北大营，两军联谊，我们在京城外面犒军，也给城内一点压力。”萧子远瞪了对方一眼，将其打发了出去之后，自己的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疑惑，很显然，护卫的担心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了，墨北欢在千宿崖逗留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难不成一万大军攻山，还能真败了不成？”喃喃自语声中，萧子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帅帐外面，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五百七十九章 狼来了 “朝廷的大军打来了！快去逃命去吧！”萧子远搞的犒军之后，川军的士气并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充斥着新的流言，而且是说的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到了帅帐之中。 “这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搅乱军心？”萧子远确实愤怒了，他已经在排兵布阵，甚至于都打算好了该如何一面派兵攻城，一面开始利用地道进入城中了，现在却来了这么一出，直接犹如一盆凉水泼到了他的头上，来了个透心凉。 “军中流言太多了，根本查无可查啊。”护卫苦笑着摇头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应该不是唐门弟子搞的鬼，他们好像也非常惊慌，也在严查。” “一个唐千树刚刚消停，又来这一道流言，难道是朝廷的兵马真的打过来了吗？”萧子远喃喃自语，露出一丝狐疑，如果不是唐门的人在搞鬼，那么这流言来的也太是时候了，直接在自己刚要派兵去攻城的节骨眼上出现，就非常古怪了。 “去，派出斥候外出探查，记住，要让各部人手都看见，不要相信流言，要相信我们自己的斥候兄弟，只有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才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谎言。”所以想了片刻之后，他自己也坐不住了，开始让人派出大量的斥候，分散周边，朝着京城周边各郡，尤其是有兵马驻扎的重镇而去。 萧子远此时想都没想，觉得自己光明正大的派人出去，能够一举缓解军中的疑虑，从而让流言自然而然消散。毕竟，派出去的斥候本身就是川军自己的人，这个时候信谁的也不如信自己人来得快。 他已经无心去查问流言的起源了，毕竟这些都只是扰乱军心的小伎俩，说不得就来自城内。毕竟两军对峙，无所不用其极。城中不论是丁洋还是陆盛等人，都是打仗打老了的人，这点攻心计不需要别人的指点，是个人都会。只要自己能够在平定军心之后立即发起进攻，那么小手段无法改变战场实力的对比。 而且此时他自己也需要打破心头的疑虑，毕竟围城多日，周边的兵马如果动作快，是有可能赶过来勤王了，自己需要一个确切的消息，从而提前应变。 所以此刻派出斥候，于己于人都是有重大的意义，甚至于可以说，斥候带回来的消息才是真正可以作为下一步打算的依据。 但是这并没有打消军中的疑虑，反而消息在被唐千树等人掌握之后，整个军中的气氛迅速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如果说之前唐门的人并不相信这个流言的话，那么此时萧子远大张旗鼓的派人出营探查，无疑在进一步证实这道流言的真实性，也让很多不相信的人开始逐渐产生了动摇。 而此时，在军中，再度有其他的流言传出，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到了几头雪狼在军营附近出没，还听到了狼嚎声，有狼群进入了营地之内。 这个消息传得更加神乎其神，而且很多本身就疑神疑鬼的士兵也在随后加入其中，说自己夜间睡觉的时候听到了周围的狼嚎声。 原本如果真的是狼群出没，倒也不算什么，尤其是他们川军，常年出没的地方，不是深山老林，就是边塞高原，别说是狼群，就算是其他的野兽，他们也根本不在乎。 但是要命的是，消息越传越走样的时候，雪狼的字样无疑在时时刻刻挑动着某些人的神经，唐门弟子，尤其是知道内幕的所有人都清楚一点，中原地区，雪狼只有楚梦溪拥有，这几乎就是对方出现的标志。 所有人都知道，在如今这个时候，楚梦溪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对方如果过来了，那么朝廷大军就已经来了。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等到萧子远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震惊了，随即大规模的让人四处寻找雪狼的踪迹，再也顾不得去隐藏什么消息了。 “一定要找到这几头雪狼，快去。”萧子远对于楚梦溪是有点魔怔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楚梦溪的消息骤然间出现，几乎算是让他的神经彻底蹦了起来。如果对方真的回来了，那么意味着，朝廷的大军就真的来了。 这个消息的传出让所有人哗然不止，几乎是整个军营都开始乱了起来，无数的士兵自发的加入了搜寻的队伍，根本无心去管攻城的事。 而且在随后，这个消息还直接传到了郑仁毅那边，惹得对方攻城大战打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他自己也急匆匆的来到了萧子远身边。 “怎么回事？楚梦溪真的回来了？”郑仁毅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萧子远显得更加的心烦意乱，双手青筋暴露，目光也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 “回来了那又怎样？我们有五万大军，连夜攻城，难道还打不开京城九门吗？”萧子远此刻暴躁之下，心头一横，转而一把拽住郑仁毅道：“你我两家马上联手，不要管楚梦溪有没有回来，先把京城拿下再说。” “你先搞清楚状况行不行？”郑仁毅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让萧子远浑身一震之后转而道：“楚梦溪如果回来，只意味着一件事，她带来了兵马，到时候即便是你我拿下京城那又如何？你还指望她到时候看着皇帝在我们手中就会投鼠忌器吗？你可别忘了，你那个表亲就在她身边，她随时可以另立朝廷，号令天下。你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回来，还有燕王人在何处。燕王不在，到时候难不成你我上位吗？这大晋是他墨家的天下，不是你我的，真要是谋逆罪名坐实，那才是人人喊打，没有丝毫的胜算。” “现在只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她身边的雪狼在军营外面出没。”萧子远一下子坐倒下来，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看着郑仁毅面无表情道：“燕王我已经通知过了，但是如今还没有消息。但是燕王此前率军在千宿崖围攻的就是她楚梦溪。如果她回来了，那就意味着燕王已经失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萧子远如此暴躁焦急的根源就在这，只有他知道墨北欢的准确行踪，如果楚梦溪真的出现在京城附近，那就意味着墨北欢已经失败了。没有对方挑头，那么他和郑仁毅就是彻头彻脑的谋反，而不是皇族内部的争权夺利，是一下子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从而不仅仅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于会彻底连累萧家和郑家两大家族会被事后清算。 郑仁毅有句话说的没错，这大晋天下是墨家的，只有墨家人自己上台才有可能将阻力减小到极致，换做外姓人如他们，只怕会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是五大边军根本无法安抚，会和他们不死不休，就连其他地方州郡和大军，都随时会加入到围攻他们的行列当中。 “我已经发动全军去寻找楚梦溪的踪迹了，但是事到如今，你我也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萧子远看着脸色大变，连退几步的郑仁毅，脸上带着一丝苦涩，但是随即道：“到时候不行就直接退到并州，以并州为根基，往北抗衡五大边军，往南争夺河洛，伺机鼓动于家在关中呼应——” “你想干什么？真打算造反不成？”郑仁毅看着萧子远，犹如看到了鬼一样，脸色惊变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墨北欢如今人也是生死难料吗？” “我没有联系到他人，如何跟你打包票？”萧子远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惊慌，但是随即道：“现如今我知道的就是，他此前领一万大军进攻楚梦溪隐居的千宿崖，和我约定拿下楚梦溪之后在京城汇合，一面争夺皇权，一面以楚梦溪为要挟，逼迫姜岩就范。但是现如今这里传来了楚梦溪的消息，那就只能说明，千宿崖那边，他遭遇到了失败。” “我的天，你们号称为了这件事谋划了数年之久，为何到了关键时刻，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郑仁毅长叹一口气后，一屁股坐在了对方身边，半天之后才有气无力的看了看对方，声音沮丧道：“你去并州，我就回徐州，那里是我郑家经略数十年的地盘，足以坚守一时。” “徐州四战之地，你守不住的。”萧子远摇了摇头，不过随即强自打起精神道：“你我还是先找找楚梦溪的踪迹吧，毕竟现在只是传言，雪狼有没有来那还是两说，当不得真。我也会尽快联络燕王，让他回来坐镇。” “从现在开始，你我合兵一处，大军打散了混编，你有任何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知，否则的话，我不会再听你的了。”郑仁毅对于对方的意见不置可否，但是随即目光一转道：“京城是你萧家的地盘。” “你信不过我？”萧子远霍然起身，盯着郑仁毅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你我绑在一条绳子上，还如此猜忌有什么意义？” “那是——”郑仁毅哼了一声后刚要开口，却忽然间愣住了，而这一刻，萧子远明显的也是脸色一僵，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此时，隐隐而来的，除了军营内的喧哗，还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狼嚎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第五百八十章 风云起 “嗷”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狼嚎声传遍四野，其声如雷霆，席卷苍穹，震动天下。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偌大的京城四周，数万大军的战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北望，神情呆滞，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闷压抑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大公子，有人确实看到了雪狼的踪迹。”护卫急匆匆而来，慌乱之下，甚至于直接一下子栽倒在地，却丝毫没顾得上自己摔了个灰头土脸，带着一丝惊慌的声音急道：“整个凤凰山的狼群都在集结。” “真的回来了！”这是所有人面对狼嚎发出来的惊呼，大晋京城，南临运河，东西皆是旷野，人口繁茂，只有北面有凤凰山阻隔，即便是有野狼，也不可能敢在这数万大军迸发出来的杀气面前仰天长啸。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想到了一个身影，楚梦溪回来了。 “狼嚎声来自凤凰山？”川军大营内，萧子远抢出来的时候，眼神怔怔的看着北方那凤凰山的方向，喃喃自语的同时，满脸的诡异神色，眉头皱成了一团。 “千宿崖不是在东边吗？为何狼嚎声来自北方？”郑仁毅指着远处，一脸的疑惑道：“难不成真的如传言所说，禁军也回来了？” “不会的。”这句话犹如踩中了萧子远的尾巴，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而近乎于神经质一般摇头道：“禁军不可能回来，他们在蒲州境内和常琳军血战一场，战火和仇恨已经烧起来了，又如何能退？再说，我率部东出之时，他们也已经在并州境内，便是南下，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那怎么？”郑仁毅的话还未说完，萧子远就毫不犹豫道：“肯定是楚梦溪耍的花招，在故意让我们胡思乱想，从而打乱我们的节奏，不能上了她的当。肯定是她故意让自己的那几头雪狼前出凤凰山，扰动我们的视线，给城内的丁洋他们传递信号。” 萧子远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奇怪的神情暴露了太多他此刻心头的想法，虽然说的是斩钉截铁，但是语气，却已经出现了变化，甚至于整个人都显得微微颤抖。 “这个女人有这么厉害吗？”这种变化很显然也被郑仁毅给捕捉到了，他不在京城待过，对于楚梦溪的传闻也都是道听途说，所以此刻对于萧子远的反应明显有些不相信。 “不厉害能把这京城朝堂上下所有人收拾到需要改朝换代才能与其抗衡吗？”萧子远冷笑一声之后，看着远方目光渐渐变得狰狞起来道：“这一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她有千般变化也无济于事。” 萧子远的话明显无法让郑仁毅取信，他和萧子远以前虽然没见过，但是却早就听说了对方的名声，尤其是萧子远曾经秘密和墨北庭搅在一起的事他也知道，所以他对于对方有着属于自己的认识。这种人如果不是碰到了让他难以想象的对手，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色令内荏的表情的。而此刻，在对方的脸上，他明显是察觉到了，那一丝惊恐和慌乱。 在如今楚梦溪人还没有出现，仅仅是养的几头灵宠出现在世人跟前，就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就能够让萧子远这等几乎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人出现慌乱的神情，可想而知，一旦对方真的现身，会有多大的风云被激起。 这一瞬间的郑仁毅是由衷的觉得，自己当初作出的决断是个错误，根本就是上了萧子远的贼船了。如果他当时在对方进入徐州军大营的时候，拒绝对方的要求，那么如今甚至于可以反手加入勤王大军，捞取一个实打实的功劳。 但是现在—— 郑仁毅看着萧子远，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世上没有火悔的药，现如今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必须是一条路走到黑。 “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全力攻城，如此才能够让将士们无暇顾及楚梦溪带来的影响，集中心思，稳定军心。”郑仁毅的心思萧子远此刻根本无暇去估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如何加快攻城上面来了，事情到了如今这个程度，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所以，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朝着郑仁毅匆匆道：“只要拿下了京城，皇帝在你我手中，竖起燕王大旗，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你这是疯了。”郑仁毅看着对方犹如看到了鬼一样，这种情况下，不考虑消除将士们的顾虑，反而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城大战，想以大战压制军心浮动，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城内的守军又不是傻子，狼嚎声自己能听得见，他们又如何听不见？此刻只怕早就是满城欢呼，士气大振了。这个时候强行攻城势必会被打得灰头土脸，徒自消耗兵力。 但是萧子远却咬了咬牙道：“我只需要制造出强大的攻势，逼迫禁军无暇他顾，其他的我自有办法，你速度东南两面牵制住丁洋的视线，防止他把主力放在我西面即可。” “你有什么办法？”郑仁毅此时心头一动，转而盯着萧子远沉声道：“你们京城世家到底有什么布置？这个时候你如果不跟我说实话，我告诉你，休想我徐州军配合你做什么事。” “这个需要保密，而且徐州军无法参与。”萧子远面带一丝难色，但是随即就摆手道：“为了不让你有顾虑，我行动之前会通知你，你可以派心腹所部跟随一起行动，我亲自带队，带时候城外兵马全部由你统一调遣攻城，这总行了吧？” “这次你要敢坑我，我饶不了你。”郑仁毅看着萧子远那疯狂的神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却不得不回去整备大军，准备攻城。萧子远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如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凭着大军付出巨大代价，也必须尽快打开京城的大门。 此时不论是他还是萧子远，实际上都选择性的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声狼嚎之下，此间的数万大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所有人都在北望，都在关注着那狼嚎声不断的凤凰山，都在谈论着这雪狼的主人何时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无数的士兵都是外地人，他们对于楚梦溪的印象都不多，但也正因为如此，流言才有了足够发展壮大的土壤。几乎就在萧子远匆匆发布命令，强令各部必须做好攻城准备的时候，所有的流言全都指向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此前有人说过，朝廷的大军快来了。 而此时雪狼现身，瞬间让这道流言随时可能变成现实，这对于普通士兵和中低层将领来说，才是灭顶之灾。改朝换代和谋朝篡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高层争权夺利，不惜付诸大军厮杀，但是与他们而言，一旦朝廷援军抵达，那么他们就成了首逆，必将会被彻底斩杀殆尽，连个投降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这一刻，不仅仅是川军，就连徐州军中，也飞速被流言传遍，无数的士兵纷纷谈论这件事，根本无法禁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满的担忧。郑仁毅好不容易排除墨北庭的影响凝聚起来的军心，也开始在川军之后，迅速散乱。 这是真真切切的，狼嚎一起，风云变幻，万千大军俯首，再无征战之心。 而此时，如郑仁毅所料，城内那些在城楼上严阵以待的禁军和巡防营各部也都听到了，尤其是驻守城北德胜门的唐云秋所部，更是听得清清楚楚，连带着城外兵马的反应也都一一看在了眼里，所以瞬间欢呼声几乎充斥整个城楼。 他们比起城外的大军，更清楚雪狼的特性，这全天下，只有楚梦溪拥有雪狼这样的灵宠，也只有她能够号令狼群。所以包括唐云秋在内，这一瞬间全都露出了自从叛军围城以来，最开心的笑容。 “快去，通报长公主，通报全城百姓，王妃回来了，楚家大姑娘回来了。”唐云秋那沙哑的嗓子在城楼各处不断咆哮，催促着士兵不断出发，朝着城内而去，将这道消息告知所有人。 现在的京城，太需要这个消息了，尤其是楚家凌云居被火烧之后，所有人都被打掉了精气神，再也没有此前那种万众一心，咬牙坚持，期待着楚梦溪回归的心气。这几天，他和丁洋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没办法挽回民心士气，但是这一瞬间，全都不存在了。那个曾经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只手擎天的楚家孤女，如今再度归来，必然能够快速凝聚起所有人的心，和以前一样，在绝望中，为大家带来希望。 “大姑娘回来了，她没有忘了我们！”这道消息，犹如一阵风一般席卷整个京城，和城外的惶惶不可终日相比，这一刻的京城，开始骤然间沸腾。 “楚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宣武门外，墨南湘看着北方的天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浑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唐千雪的身影一闪而过，在原地似乎停顿了一下，按照她的性子，这样的停顿，几乎代表着她有话想说，只不过，这个时候，却没有开口，或者说，并不愿意和墨南湘直接见面。 第五百八十一章 楚梦溪现身 “启禀姑娘，一切均以安排妥当，凤凰山周围十里，所有的眼线斥候全部被清理干净。”魔云台上，楚梦溪站在昔日自己和唐千秋大战的石台上凭高远望，一片云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此刻的她目光涣散，整个人的心思也不在这雾景之上，直到身边常衡的身影出现之后，才缓缓转头。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也没人能从这娇花照水的容颜上，得知此刻，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是的，她的心思一贯如此，从来不会给别人解释什么，那沉静的面容之下，隐藏了一切。但是却没人会怀疑她的能力，楚家的时代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她楚梦溪，却代表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昔日，魔云台之战，风云变幻，泰山压顶，她孤立无援，只带了月儿一人闯关，最后借雪狼召唤狼群之力，全身而退，力压四大宗门，打败唐千秋，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毒圣时代。 而今，她，还是以前的她，但是身边，这凤凰山各处，却足有千军万马隐匿在群山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她的身上，也都在等待着，她的命令。是真正的，举手投足之间，万众云集景从。 从前，楚家覆灭，她需要依附在墨南宸身边，强忍着痛，强压着仇，步步往前，步步喋血，才能在京城立足，群敌环视，暗箭难防，举目所至，皆为仇人。 她身背恶名，家族覆灭，亲人死在眼前，楚相嫡女，一夕之间，成了所有人指点的对象，污名满京城。 当往昔的一切都如流水落花，从眼前一晃而过后，满目疮痍中，她独立人前，一步生，一步死，却在这一路走来，翻云覆雨，让一切，悄然而变。 大难跟前，苍生哀嚎，万民悲戚，朝廷无用，皇族自保，无一人想到拯救百姓之时，她，自千宿崖回归，不负家族风骨，不计生死为难，楚家孤女，横空出世，以柔弱之身，呕心沥血，活命万千。 她成了京城百姓中人人称颂的“楚家大姑娘”，成了百姓心头的信仰。一夕之间，盛名满天下，风华绝代，重现绝世容颜。 却无人知晓，夜半青灯之下，那一袭身影，仰天悲戚，泪流满面。 她能救活这数十万百姓，却唯独，无法让亲人重现世间。 复仇，已经不重要了，父亲的遗志，家族的风骨，需要她去继承，前人未尽之事，也需要她去面对。 国子监内，一人对弈天下，棋到中游，拈花不语，却始终手握大势，一举一动，引动京城风云变幻。一颦一笑，直教天地翻转。 谋局朝堂，力保寒门不灭，周旋四方，却足以让对手进退失据，陷于泥沼而无法自拔。 情定鸳盟，不负本心始终，无语凝噎，终得缘定三生，昔日仇敌化作忠心守护，不离不弃。 一路走来，一幕又一幕，就如同这翻滚的云海，藏尽了眼前事，心中情。也让她独立群山之间，任由风云翻滚，始终屹立不倒。 “消息都放出去了吗？”楚梦溪凭栏自语，似乎也不是去询问常衡的，更像是在问自己，那油然而生的话，悄然回荡在这魔云台亘古不变的云雾中，缓缓的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常衡拱手立在一旁，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这微微欠身的身形宛如这脚下的魔云台一样，不论风吹雨打，也不论云雾笼罩，始终不变。 “让石头，带人进城。”不知何时，似乎过去很久，也似乎仅仅只是片刻之间，楚梦溪的声音再度出现，很简单，也没有说具体的任务，但是常衡，却似乎早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躬身一礼之后，迅速离开这里。 常衡走后，魔云台上就再度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周围的将士全都远远的守护魔云台四周，在云雾中变得模糊不清，但是每个人在目光转向楚梦溪的时候，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和虔诚。眼前这个身形婉约、比羞日月的女子，值得他们所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因为，在曾经那个让所有人绝望的时刻，她的出现，拯救了南边那座都城里数十万苍生的性命，也因此成了所有人的信仰。 而如今，在叛军围城，黑云压顶之际，孤立无援中的百姓，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道身影。所有人都期盼着，她能如此前那般，只手擎天，继续撰写，属于楚家的，传奇。 “既然来了，就跟在我身边吧。”一道身影，在这种注视之下，悄然来到楚梦溪身后，赫然是绿姬，不过不等她开口，后者就已经自顾自点头道：“你们少主，估计赶不上了。” “瑶姬也让我跟在毒圣身边。”绿姬在楚梦溪面前不敢放肆，恭敬道：“她让我带话给您，说是城内变故已起，请您早做决断。” “我知道。难为她在这个时候，还能让你出来送信。”楚梦溪没有回头，只是手指前方一片被山风吹开的云雾缓缓道：“风吹雾散，才能看清真颜。绿姬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了？毒圣您是不是知道城内发生的事？那瑶姬现在危险吗？”绿姬和瑶姬不一样，并不太明白楚梦溪到底在说什么，眨着一双蓝色的双眸，看着楚梦溪始终没有动静之后，想了想道：“这山上风大，要不要披件衣服？” “山间不知冬岁寒，夏至方来始末春。风大不算什么，还能吹散迷雾，得见本心，这是好事。”楚梦溪轻声自语，边走边道：“上次在魔云台一战，不过去年的事，但今日再次登临故地，却恍如隔世。果然是世事变迁，再见，终究是不一样了。” “毒圣也不必如此伤感，故地依旧在，故人也依旧在。”绿姬学不好那文绉绉的话，也不清楚楚梦溪为何在此时有这么多感慨，所以想了想之后道：“就是凌云居被烧了，楚家或许真的破败了，住不得人的。瑶姬和唐千雪还让我去修，我哪会这个？” 轻声抱怨的话语此时慢慢回响在魔云台的石阶上，伴随着她手扶楚梦溪缓缓而下，逐渐的消失在了这凤凰山云雾之中。而山上的士兵，却在这两道倩影消失之后，迅速在魔云台上堆上了无数的石块和木材，隐隐然的，一个巨大的烽火台，出现在云雾之中。 而除了这一切之外，凤凰山上，万山千树，山石耸立，犹如亘古不变的图景，虎视京城，遥看人间多少变化，却从古至今，不改其颜。 但是此刻，在京城之外，却骤起无边风云，远去凤凰山的斥候足足有数百人，不仅仅有唐门弟子，还有徐州军的精干士兵，无一人回归，更无一点消息，生死不知。 这等场景，直接让数万大军显得更加的慌乱，大军或战或停，即便是战事不利，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唯独应对未知，彷徨恐惧，才是人心之中，最大的敌人。这种情绪发酵之下，让军心彻底涣散，无数人北望凤凰山，面色惊恐，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于有不少士兵，已经坐不住了，在见到同伴迟迟不归后，开始私自出营，直奔北面而去。 对于这些历经沙场喋血的将士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反而这种无声的恐惧，才让他们无法承受。他们宁可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也无法面对这种威压。 而今天，来自凤凰山的那种无声的威压，却仿佛要将这种恐惧放大到极限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却也阻止任何人的目光探查那里。不论，这数万大军派出多少人手，也不论，这些人当中，有多少高手，来自哪个阵营，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模糊的山峦，成了噬人的巨兽，静静的俯瞰这群人，也在，发出着无声的嘲弄。 “还没人从凤凰山回来吗？”这种诡异的压抑让郑仁毅有些受不了了，徐州军连续派出五十多人的斥候，甚至于郑仁毅不放心，还增加了自己的护卫中军单独组成了一队兵马，风驰电掣一般杀了过去，却依旧如萧子远那边一样，一个未归。 这明显表明了凤凰山那边，聚集了足够多的人手，可以精确捕杀任何人，欲盖弥彰之下，只会说明更有问题。甚至于，此刻的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那里的群山峻岭中，分明就是隐藏了千军万马，就等着自己出手后，再扑上来。 如果此时自己选择和萧子远一样不顾一切进攻京城，那么一旦被这支潜伏的兵马抄后，自己势必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可不想真的在这京城之外，葬送自己所有的希望，也不想陪着萧子远一起冒险。 所以，即便是已经准备好了精锐人手，随时可以待命出击，和萧子远汇合的情况下，依旧近乎于固执的要派人去凤凰山查个究竟。 但是此刻，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派人去探查的机会了，外面，滚滚而来的战鼓声铺天盖地，无数的大军在军令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整装待发，不论是徐州军还是川军，这个时候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萧子远，在这一刻，终究还是铁了心下手，大军齐备，只待一声令下。 而郑仁毅，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抢出大营，北望凤凰山，仿佛自己的目光能够跨越距离的限制，将那隐藏在地平线之内的北方看个通透一样。 第五百八十二章 箭在弦上 “启禀家主，大公子已经派人送信过来，约定傍晚时分进入城中，请家主协调各家各户，守住城中入口。”萧远山急匆匆将消息送到萧恒手中的时候，后者才刚刚喝完药，整张脸都变成了淡绿色，激烈咳嗽了几句之后才微微点头道：“通知薛天志和陈骞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厮杀。” “可是，现在城内都在传，楚家那位回来了。”萧远山脸色难看，低声道：“而且似乎越传越广，巡防营和禁军的士兵都在满城传递消息，那民心和士气又回来了。” “现在别说是楚梦溪回来了，就算是王天赐率军赶回来勤王，那也必须要动手了。”萧恒是上过战场的，所以此时根本没有理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直接摆手道：“只有占领了京城，内外才能连成一体，我们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钱，明白了吗？” “告诉所有人，此战关乎世家生死存亡，务必要全力以赴。”萧恒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自己被困在家里，光靠萧远山传递消息遥控指挥，只怕会出无数的乱子，如果不给薛天志这些人一点压力，到时候一旦被提前发现，势必这条最后的路也会被彻底堵死，那才算是真正的九死无生了。 从萧家送出来的消息在萧远山的安排之下飞速传到薛天志等人手中，世家，在这个时候开始出动了，大部分顶级豪门居住的就是天赐坊及其周边的坊市，行动倒是没多大问题，虽然大队兵马通过街区很容易被人发现，尤其是如今，在楚梦溪回归的消息感染之下，无数的百姓走出家门，跟随各部士兵协防京城的情况下，必须要妥善安排。 “安排人手，化整为零，按照图中标注的区域分批集结，若是走散了，那就究竟去找附近的出入口，不要耽搁了。”薛天志倒是有点军事常识，安排的也很到位。萧远山说城外大军傍晚时分进城，那么攻城大战势必马上就会开始，到时候一旦打起来，他们随时可能会被巡逻的士兵抓取防守城池，所以必须提前将手中的私兵分批派出去。 由此，在大批百姓纷纷涌到京城九门附近，听从丁洋等人安排，全力防守城池的情况下，世家的人也开始大规模的出动了，薛天志甚至于和陈骞等人亲自上阵，各自带领家族私兵负责各个出口，并且为了加强联系和指挥，各大家族中能出动的嫡系人手，这个时候也全都冒了出来。 这一次，世家确实如萧恒所言，没有任何的退路，不仅仅各家私兵出手，嫡系子嗣甚至于类似于薛天志这样的当家人也都跟着亲自上阵。这样的架势，一旦失败，势必会被连锅端了，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坚定的神情，究其原因，还是楚梦溪的回归带来的压力太大了，真要让对方率军打败城外的兵马，那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就该换成对方了。到时候只怕是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对方。 “没有找到定王夫妇吗？”不过这个时候，在城内，陈玄礼等少数几个没有办法上战场厮杀的世家却在寻找墨北庭，他们更擅长朝堂争斗，对于城外徐州军也看得更加分明，他们想找到墨北庭，挟制徐州军，从而能够在战后以最快的速度帮助墨北欢稳住内部，应对外部的威胁。毕竟楚梦溪回归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他们成功之后都必须要面对后者乃至于墨南宸等人的压力。要知道墨南宸可是随时能够调动整个大晋的兵马的，加上五大边军在楚梦溪的影响之下，可能随时会冲击京城，他们必须团结内部，将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全都拉到自己的阵营一方，造成皇室内部拥立墨北欢上位的事实，才有可能让后者上位变得顺利一点。 “定王府自从被禁军查抄之后，定王夫妇就一直没有消息。”手下人送来的这个消息让陈玄礼眉头紧皱，随即朝着对方道：“难道內狱那边也没有发现吗？” “我们买通了內狱的看守，仔细查过內狱中所有的人犯，并没有发现定王夫妇的踪迹。”手下摇了摇头苦笑道：“包括楚家和宁王府地牢，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任何人。包括定王府的六百镇府常兵，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就怪了，这城中即便是大理寺的卫狱，也没有找到，还能去哪了呢？”陈玄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只能让手下再去派人寻找墨北庭的同时，转而开始设法阻挠城中巡防营和禁军的调动，在各个要道路口设置障碍，延缓各部增援的速度，减轻城外的压力。 这种办法此时还看不出什么效果，毕竟丁洋他们调兵全都是沿着玄武大道和朱雀大道等御道而走，在墨南湘控制了整个京城的防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抗衡她的权威，这长公主之名，靠着大战，是切切实实的深入人心，大权在握。 但是陈玄礼的这个办法，却让各家各户，和部分分散在其他坊市的世家大族，全都逐渐的串联了起来，从而弥补了萧恒计策的缺陷，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控制住部分坊市和街道，不仅仅有利于他们增援陈骞等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城外萧子远率部进城，那么就可以利用他们控制住的坊市，和禁军展开巷战，消灭对方。 这两块实际上都已经在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了，但是陈玄礼还是不放心，转而在找不到墨北庭之后，将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墨南湘身上。 “我们家的死士还有多少？”陈玄礼想了想之后，目光之中泛起无边的寒意道：“全部派出去，不够的，再去找萧大将军，让他派出得力人手和我们汇合，盯着长公主，必要的时候拿下她。” “拿下长公主？”如果说这句话吓了手下一跳的话，那么陈玄礼接下来的话就足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只听得他冷笑道：“不是拿下她，如果她不愿意配合，那就——” 那个狰狞的手势，在此时带着无穷的杀意，连周围的人都被吓到了，谋杀墨南湘，这无疑是触碰所有人的底线，即便是将来成功了，也会被清算。 “成大事者不惜小节，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若是担心被日后新君清算，那就把账算到我头上吧。”陈玄礼咬了咬牙，却没有改变主意，此事的他其实是把陈玄义的死算在了墨南湘的头上，所以出手根本没有任何的顾忌。 不过此时的陈玄礼没有想到的是，墨南湘此刻却根本不在长公主府，而是直接来到了德胜门城楼，并且亲自换下了丁洋。 “城内的所有调度全部交给你，务必确保四方城防能得到最有力的支援。”墨南湘朝着丁洋脸色肃然道：“我不太懂军中调度，所以你坐镇宣武门，带着士民百姓，全力以赴做好大军指挥事宜。这西直门就交给我，只要我没倒下，这西城就不会陷落敌手。楚姐姐既然已经回归，那么她就不会坐视京城陷落，所以我要亲自在这里等着她回归。” 墨南湘的脸上同样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而且不给丁洋反驳的机会，直接拔出了长剑。她来德胜门，实际上也不需要指挥大军，不论是禁军还是巡防营的士兵都已经打仗打老了，该怎么做，士兵自己就能解决。她在这里，就是要鼓舞士气，将这好不容易恢复的士气保持下去。 而且，此时的墨南湘在眺望凤凰山的方向，她在等待着楚梦溪的归来，只有她知道，这个消息绝对确信无疑，因为，瑶姬和绿姬刚刚在凌云居的大火中失踪，对方马上就有消息传出，这分明是早就计算好了的。 “来人，把本宫的大旗竖起来，今日，不论来多少人，本宫陪诸将士，一起浴血奋战，直至彻底消灭叛军。”墨南湘让巧儿和月儿将自己的大旗给竖在了城楼之上，转而朝着所有人高声道：“请诸君随我一战，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全都被墨南湘给感染了，在楚梦溪即将回归的消息策动之下，这些士兵和前来助战的百姓，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此时全都奋力高呼，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一颗炸雷一般直冲九霄，瞬间震碎了天边的云彩。 滚滚而来的战鼓声率先拉开了巡防营和禁军备战的浪潮，并且从德胜门开始迅速传遍四方，不仅仅四方城楼上无数的士兵开始准备各式各样的兵器，城内，数十万百姓蜂拥而至，不断的帮着从京城武库之内抬运器械上城墙，纵观整个京城，在此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到处涌动的人潮，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犹如山岳一般强大的力量。 他们，在楚梦溪回归的消息鼓舞之下，一扫之前萎靡的气息，所有人都将惧怕抛之脑后，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坚守城池，坚持到楚梦溪归来，打败叛军。 这一次，双方都是箭在弦上，没有任何退路，不论是谁，都做好了厮杀乃至于血战的准备，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第五百八十三章 千军万马战城关（上） “启禀将军，川军各部已经准备完毕，萧大公子将唐门子弟全部剔除在外，强令各部集结在西北两面城外，等待我军号令攻城。”急匆匆的传令兵带来了川军和萧子远的最新动态，也一下子将郑仁毅给逼到了墙角，此时的他无法再去拖延，大军一旦做好准备再无功而返，势必让原本就低迷慌乱的军心再度萎靡下去。 “这个萧子远是真没打过仗，没了那些唐门弟子，他怎么让这帮士兵听从号令？老耿，你来坐镇东面，我去亲自指挥川军发起进攻。”不过郑仁毅很显然没指望靠遥控指挥来迫使川军也投入战斗，尤其是萧子远抽出了川军的指挥体系，那么唯一能够让士兵听从号令的，就只有中军的命令了。 郑仁毅将徐州军交给副将，自己亲自带军中五千人奔驰到了北面德胜门，并且沿途重新整顿西面大军的部署，他对于行军打仗比萧子远很显然要熟稔太多，虽然仓促调整，但是至少依靠自己的本部，在川军当中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指挥体系，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快速传达到位。此时的他是不想依靠这些人能够打破丁洋等人防守的城池了，重点还是需要放到自己的本部身上，他甚至于根本没考虑萧子远说的底牌。 “发信号，命令各部，立即进攻！”急促的战鼓声开始满场传递，滚滚而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催促着无数的士兵咬牙朝着远处那巍峨耸立的城墙而去。 同一瞬间，传令兵和号角手也开始以北门为中心，不断朝外扩散，将命令一重接一重，送到其他各个方向，六万大军在这一刻拿出了全部力气，四面合围，全力投入到攻城大战之中。 “床弩，给我放，不能让他们靠近护城河！”德胜门上，墨南湘手持长剑，站在高处，喝令床弩不断朝着远处放箭，全力阻挡川军靠近护城河。京城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护城河连通运河，水流湍急，河面宽阔，甚至于本身就是运河的一部分，所以，只要这些人没有突破和成河，就无法对城楼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密集粗大的弩箭不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窜出城楼，扑向远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充足的武器储备支撑之下，基本上禁军和巡防营全都是能用远程兵器的，绝对不会吝啬，每一面城墙上都摆放了数十张床弩，而且靠近卫城最前方的城楼的地方，更是集中了十几张之多，就是方便在危急时刻，以最强大的火力给予对方集中杀伤，瓦解对方的攻势。 这些，实际上都不需要墨南湘去操心，下面的士兵几乎是有条不紊的搬运弩箭，然后填装发射，甚至于还有大量的士兵手持大黄弩靠在了女墙旁边，准备随时在近距离上给予对方更猛烈的一击。 大黄弩的射程比不上大杀器床弩，但是其本身的速度却都快赶上弓箭了，所以他们一旦出手，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杀伤。 而此时弩箭横空而过后，不断的在数百丈的距离上冒出点点灰尘，但是对于川军而言，这却几乎是从九幽地狱穿过，那种堪比长枪的弩箭只要擦到，那必然是非死即伤。 所以这一路上基本上弩箭所到之处，是哀鸿遍野，任何盾牌都无法抗住这种强力一击，尤其是川军这边缺乏成建制的塔盾兵，日常所用的全都是便于携带的藤牌，在这种暴力之下，根本就如同纸糊的一样。 原本大军攻城，谁都会知道对方守城一方依仗着城墙高度，和床弩等远程兵器，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如果士气高的话，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快速冲过这段生死距离，将战线推进到城下，或者干脆直接推到城墙上，依靠肉搏，将守城兵马耗尽，抵消远距离上的劣势。 但是此刻要命的是，德胜门外，川军的战力孱弱不堪，士气消沉，几轮齐射之后，不少士兵被身边血淋淋的战友的尸体吓得转身就跑，根本就顾不上往前冲。 一开始，只是少量的士兵转身逃跑，但是架不住的是，数百丈的距离上，床弩能够连射好几轮，而且城楼上的床弩很显然是改进过的，其速度比起一般大军所用的还要快一点，而且还是八弩连射，一张床弩，一次性能齐射八枚弩箭。这样一来，火力比起以往要强大了一倍不止，直接打的这些川军士兵哭爹喊娘，逃跑的士兵开始越来越多，还没等到前方好不容易熬过一劫的士兵冲到护城河边上，后方的大队兵马就已经开始脱节了，越来越多的士兵看苗头不对，开始回身逃跑。 而要命的是，郑仁毅根本没时间布置军法队在后面阻拦，这样一来，那些才出发没多久的步军方阵看到前方大规模的士兵开始往回撤，他们也没有多想，就跟着转身。 这就导致了整个大军根本没摸到护城河的边就溃散了，而那些侥幸冲上来的士兵，后续没有援兵，直接被埋伏的第二轮手持大黄弩的巡防营士兵当成了靶子，几乎是一瞬间全部被射杀在了护城河边上。 这一次失败，可以说将郑仁毅胡子都气歪了，他万万没想到，川军的战力居然会这么差，第一轮进攻原本至少可以将战线推到护城河边，这样才能够掩护后续大军携带攻城器械继续推进，但是却没想到，这才被几轮弩箭就给打乱了阵脚。 “军法队前出，命令各部再战，这一次谁敢后退，格杀勿论。”郑仁毅怒气冲冲再度命令传令兵前出，这一次，从自己身边抽调的护卫队一千人逼上前去，喝令前方士兵折返，再度投入到进攻之中。 这一次，为了一举冲到护城河边，郑仁毅直接将所有的盾牌手，也不管手中拿的是塔盾还是藤牌，全都给赶到了第一线战场，下令全力进攻。 “弓弩手，准备！”这一次，在督战队的大刀威胁之下，川军没有被一击而散，虽然中途倒下去无数的人手，但是却成功的冲到了护城河边，自然也引来了城楼上弓弩手的全力反击。大黄弩的弩箭密集度比起床弩，那是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瞬间功夫，猝不及防的士兵全都倒在了弩箭之下，只有少部分手持盾牌的，死命的顶在了第一线，掩护后方人手源源不断的来到城下。 郑仁毅想一次性取得战果，那么后方的士兵几乎是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甚至于还有大量的麻袋土石，就是准备填河。只不过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给前方的士兵时间来稳固战线了，所以即便是有不少的弓箭手也随之弯弓搭箭，和城楼上的巡防营士兵展开对射，却也挡不住密集的箭雨不断带来的杀伤，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倒在了弩箭之下。而反观巡防营这边，却依靠着女墙掩护，根本没有出现什么伤亡，连墨南湘身边的盾牌手都放下了防护。 “把那些尸体也全都推到河里去。”郑仁毅的军法队此时也发了狠，几乎是将一切能扔进护城河的东西全都扔了下去，连带着己方战死者的尸体，甚至于那些受伤未死的，也粗暴的被直接扔下了河。 这样一来，倒是护城河上不断有东西扔进去，让河水也变得不断打着漩涡，但是却引发了所有川军士兵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受伤未死，扔进河里还哀嚎声不断的士兵，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回头看着军法队的徐州军满眼的怒火，那可都是他们的同僚，此刻却全都给这些人祸害了。 “操控床弩，对准那些徐州军士兵。”此时这种异状也被墨南湘发现了，她在城楼上基本上不需要指挥大军作战，而且川军反击之力太弱，所以导致她可以心无旁骛的观察城下的战场，而郑仁毅走的太仓促，根本没有更换身边士兵的甲胄，徐州军全身铁甲，而且用的是大晋军中最常见的黑色服饰，但是川军因为常年需要钻山沟，服饰却大多是灰色，或者干脆就是藤牌的颜色，所以两者泾渭分明。此时一下子被她发现了双方对峙的端倪之后，迅速来到床弩大队跟前，命令对方改变方向，直奔徐州军而去。 “轰轰轰”无数粗大的弩箭再度飞上半空，这一次为了对付近距离的徐州军军法队，所有的床弩几乎全都将角度给压到了最低，甚至于后方全靠士兵在支撑。 一瞬间，那原本还在张牙舞爪朝着川军士兵喝令进攻的军法队士兵，瞬间遭了殃，直接，他们虽然是站在大黄弩的射程之外，但是面对床弩，却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仅仅一轮齐射，一千人的队伍差点直接被打散了，无数的断臂残肢飞上半空，哀嚎声比起川军丝毫不逊色一筹。 这一下，直接轮到川军的士兵乐了起来，不少人甚至于对着城楼上喊出了声，竟是顾不得反击，全都转身去看徐州军的笑话去了。 “这样的兵马怎么能打得开京城九门？”这一幕倒是让墨南湘瞬间愣住了，转而自言自语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城楼上的箭矢还在继续往下，但是此刻墨南湘的心思却转到了别的方向，对于川军战力的怀疑，让她本能的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报，启禀长公主，东南方向，徐州军攻势迅猛，他们在护城河上强行搭建了浮桥，大军随时有可能登上城楼。”急促而来的军报，让墨南湘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心头的疑惑，开始调动兵马驰援东南方向。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夕阳西下的时候，北城附近忽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千军万马战城关（下） “王妃，快天黑了，这些大军怎么还没有收兵罢战？”京城城北，傍晚时分，几道人影在山林间拉长了身形，绿姬从草木丛中钻了出来，扶着从后方走过来的楚梦溪，微微皱眉道：“打算夜战不成？看他们这士气，白天都打不赢，晚上不是输得更惨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楚梦溪微微点头，随即目光一凝，转而朝着对方道：“通知常大哥立即准备，萧子远应该就打算选在今晚突破城防，否则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率部攻城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前方常衡就已经快速而来，而且直接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道：“负责领军在城北攻城的，不是萧子远，而是郑仁毅，我派人遍查整个京城九门，都没有发现萧子远的旗号，反倒是徐州军在城东南方向，攻势猛烈，被巡防营击退多次后，依旧冒死架桥通过了护城河，现正在争夺卫城城墙。” “常大哥，让常琳军准备吧。”楚梦溪朝着对方微微点头道：“所有各部，全部由你指挥，在适当时机进入城中，他们可以破防，但是京城不能被他们占领。” “姑娘要去哪？”常衡转头就要走，但是随即听出了楚梦溪这句话中还有其他的意思，顿时皱眉道：“如今兵荒马乱，姑娘还是随我在军中一起行动吧。” “你给我留一队人手在凤凰山，我有用。”楚梦溪摇了摇头，微微沉吟之后道：“入城之后记得要第一时间保护好南湘。” “那姑娘多加小心！”楚梦溪做的决定，常衡改变不了，所以他很快就将心思放到了护卫队身上，除了殷红林等人之外，还额外增加了五百骑兵，以便于出现万一之时能够及时离开。 不过也就在此时，当夜色降临的时候，京城附近的战况也变得越发激烈起来，不论是一如既往的徐州军，还是被郑仁毅战时整顿，逼迫往前的川军，全都爆发出了最强的战力。 可以说，不论郑仁毅相不相信萧子远的话，在这个时候，他都没有了任何退路，几乎是不计任何代价，自己亲自顶着盾牌冲到了护城河边，手持长剑督战，各部大军但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被就地斩杀。血淋淋的头颅让川军几乎是以人力填河而过，开始顶着城楼上那不要钱一般洒下来的雷石滚木攀爬城墙。 “为何他们还不退？”此时，墨南湘走后，所有的巡防营将士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尤其是刚刚打退一波之后，川军的损失其实已经非常大了，整个护城河现如今是一片殷红，无数的尸体漂浮在上面，死伤枕集。按理说这个时候退兵修整才能恢复士气，重新调整部署。而且天色已暗，夜战根本就不显示，即便是禁军和巡防营的待遇，很多士兵也都是夜盲症，根本无法在夜间作战，更何况他们这些驻守在外敌的大军？ 但是此刻不仅仅是城北的川军在大举进攻，整个京城外围，不论是川军还是徐州军，全都发起了更大规模的大战，他们几乎押上了所有的本钱，根本无视死亡的威胁，前赴后继，犹如蚂蚁一般涌了上来。 这也逼迫禁军和巡防营将全部的力量全都投入到了城楼厮杀当中，在墨南湘从城北支援西城之后，丁洋也在随后调集了大量的兵马前往东南两个方向支援陆盛和唐云秋。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内部，能够动用的兵力全部派往了一线，坐镇宣武门外的丁洋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千人，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断的传令兵返回求援，告知前线的紧张战况。 “启禀副统领，城中出现异动，有不明人士阻隔玄武大道，试图阻挠我军各部前进。”丁洋自己身边的士兵是不能动的，这算是最后的机动兵力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不断联络城中的百姓，从中抽取青壮年往上填，但是没想到的是，随后送来的另外一道消息却打破了这种紧张气氛。 “告诉各部，遇到阻拦者，格杀勿论。”丁洋的好脾气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以杀止乱，才能确保后方的兵员和物资能够顺利送到一线战场。 只不过这一道命令下达之后，整个京城却在随后彻底乱作一团，原本世家各部在陈玄礼等人的带领之下，就准备干扰城内兵马的调动，所以在城内各处街道都准备了人手，而且还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占据道路。所以这一打起来，几乎是迅速让整个京城各处都沉浸在一片厮杀和混乱之中。 而且这个时候，实际上巡防营和禁军的兵力已经施展到了极限，处于危急之中的各部将领到最后直接将肃清城内动乱的任务全都扔给了百姓，只是将张秋水和戴恒等一众年轻将领给抽调了出去，给了一道模糊无比的命令，任由对方去自己判断。 如此一来，巡防营和禁军各部的兵力算是全部回援四方城防，而城内，张秋水在一面召集百姓的同时，一面果断再度打出了楚家的旗号，直接将自己当成了楚家的下属，号令百姓加入自己的队伍当中。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怪异的情况，城外大战连天，时不时的还有巨石和火球从城外飞进来砸中民房建筑，但是百姓却浑然不顾这些，无数人走出家门，到处寻找打着楚家旗号的队伍，然后抄起各式各样的武器加入其中，沿着城中各主要街道和坊市巡逻。 这样一来，陈玄礼的安排算是被彻底破掉了，他们在这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的人潮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阻拦作用，直接被碾压成齑粉。 而且在随后的接触中，张秋水那传承自父亲，几乎是本能般敏感的直觉迅速察觉出这些捣乱之人的身份。这一下在和戴恒汇合之后，两人是火冒三丈，根本顾不得其他，带队迅速包围了整个天赐坊，并且不断招呼更多的百姓，沿途捉拿任何敢于阻拦道路的人。 可以说，整个京城都在这个时候陷入厮杀当中，单个的百姓可能对付不了世家的那些护卫，但是在人潮人海当中，百姓的集体力量却被无限放大。而且因为人数太多了，只要一处出现血战，那么随后闻声而来的百姓会立即从四面八方增援。在这种动乱和厮杀当中，不论戴恒和张秋水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血战之中迅速成长起来的百姓开始组建起了规模越来越大的青壮年队伍，他们手持武器，开始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兄长，不对劲啊，这天赐坊往西的坊市我们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不少院子都是关门闭户，连百姓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里边。”戴恒在张秋水包围了天赐坊之后，带队开始往西巡逻，但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些坊市之内的百姓几乎已经全部出动的情况下，还有无数的人家关门闭户，尤其是那些并不是豪门世家的院落，里面却布满了人手，在被巡逻百姓撞破之后居然引来了强大的反击，一时之间百姓不断后退之后，也迅速将消息送到了张秋水跟前。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肯定是世家搞的鬼！”张秋水的直觉已经到了异常可怕的地步，几乎是瞬间就将其和世家阻挠道路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毫不迟疑道：“你马上集合所有能集合的人手全力包围这些坊市，挨家挨户打进去，一个都不要放过，派人去找副统领，就说世家有阴谋，我需要授权，彻底剿灭他们。” 张秋水恶狠狠的脸色让戴恒迅速意识到对方的意思，这不是光剿灭这些人那么简单，而是真真切切要对世家下手。这个时候，这个乱局，如果真对世家动手的话，事后完全可以推到动乱身上，反正自己都快将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发动起来了，数十万人一起承担罪责，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罪责了。 “那就别要授权了，事急从权，我们先打了再说。”戴恒随即朝着张秋水道：“有什么责任，时候我来承担，只要能灭了他们，就算是被千刀万剐，我也值了。” “你我是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张秋水摇了摇头，转而看了看天色道：“城外叛军发了疯一般攻城，必然是有情况，现如今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城内不出问题，其他的一切都必须让位于此，所以没说的，带队挨家挨户敲门，敢抗拒不开，或者试图顽抗的，一律当做叛军对待。至于这天赐坊，我亲自负责，我倒要看看，这-世家大族在这场动乱中到底干了些什么？” “兄长，要不，我去吧。”戴恒一咬牙，将张秋水推到一边转而道：“你心思缜密，不能出事，将来你我两家还都需要指望你呢。” “报，报告将军，信康坊忽然出现大股叛军，正在朝城中杀来。”戴恒刚要带队前行，前方就再度出现了急报，一名百姓青年直接冲到两人跟前，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后就再次出现了好几拨身影。 “来人，杀了他们！”这一下让戴恒和张秋水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天赐坊内也出现了变故，这一次，赫然是那几个顶级豪门世家的家中冲出了一堆人手，直奔他们而来。 “兄长，他们当中有叛军！”川军的甲胄非常容易确认，很多人甚至于带着的头盔都是藤条制成的，所以戴恒一眼就认了出来，转而大喝道：“世家勾结叛军，大家随我杀！” “去找长公主，发动百姓，告知所有人，楚家大姑娘已经进城，大家迅速击杀贼寇！”张秋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无比，当即就要带人冲上去，但是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让他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城破 “快，不要管这些乌合之众，迅速带兵占领天赐坊，然后攻入皇城。”信康坊内，萧子远带人冲出一所民居，浑然没有理会里面横躺着的几名百姓的尸体，朝着鱼贯而出，跟随自己从地道里钻出来的联军士兵，奋力大呼。 此时他的想法是打算先占领天赐坊，然后依靠天赐坊内聚集了绝大多数的顶级世家的有利条件，先拿下皇城，如此一来，即便是外城还没有被攻破，他也能够控制住局面。 但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快打脸。得益于戴恒手下的百姓发现了信康坊内的动静，即便是此前连续数次围攻都被世家守护的兵马打退，但是此地毕竟已经暴露，短时间内，他们根本冲不出去。倒是外面涌进信康坊的百姓在快速增多。而他的手下，却分散从其他各个出口进入城内，短时间内难以聚集强大的战力冲出一条路，所以很快就被堵在了信康坊内。 “大公子，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们冲不出去啊。”守卫信康坊的是薛天志本人，在见到萧子远确实领军从城外杀进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但是此刻外面密密麻麻的百姓却让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彻底没了主意。 “回去，抢夺城门，接应城外大军进城。”此时萧子远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在地道入口被他控制的情况下，这比起抢夺皇城更靠谱。 所以大队人手中，除了薛家的部分人手在外死守之外，包括薛天志本人都跟随萧子远重新从地道内直接杀奔西直门而去。 此时整个京城从天赐坊一路蔓延到西直门所在的区域彻底乱了起来，萧子远自己在地道内行动，但是那些从其他入口钻出来的联军士兵，却和戴恒张秋水两人带领的百姓厮杀成一团。这好不容易冲进了京城，没有任何人愿意再度放弃，所以连士气一直低迷的川军士兵都开始打起了精神，跟随萧子远的护卫四处冲击。 这一下等于是双方针尖对麦芒，全都死活不肯让步，大战几乎是一路蔓延到了西直门下。得益于张秋水在一开始就被人提醒，所以几乎全部的百姓全都是高呼楚梦溪的名字参战。他们虽然战力比不上正规军，但是士气却犹如潮水般不断上涨。 厮杀在这个时候达到了极致，整个西北方向的坊市内，伴随着联军的士兵越来越多的钻出了地道，几乎处处都是大规模的流血战场，张秋水到了后来甚至于直接放弃了天赐坊，率部和戴恒分兵，两人一人一个方向，号召更多的百姓杀了过来。 京城百姓此刻根本无惧死亡，在鲜血纷飞的战场上，越打越勇，甚至于依靠着人数的优势，牢牢地将对方分割在各大坊市之中，使其无法相互增援。如此一来，这些人虽然是萧子远和郑仁毅亲自挑选出来的悍勇之士，却在这场全民参战的大战之中，始终无法突破阻挠。 只不过，萧子远的那部分人手，却也没了人阻击，他是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再也没有其他顾忌的人，所以根本不理会这种场面，闷着头直接从地道穿梭，重新回到西直门附近后才钻了出来。 而此时，城外的战斗实际上也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西直门所在的城墙原本属于常乃超防守，但是此刻在墨南湘敢来增援的情况下，才堪堪挡住了城外川军的进攻，根本抽不出人手去顾及城内。 而这也正是萧子远一直想要的机会，城楼上的兵力施展到了极限，城下就只有一群守备城门的士兵，在他突然出现之后，迅速将其围在了中间。为了增加攻击的威力，这群人几乎是人手一个火油罐扔了出去。 “砰砰砰！”瞬间燃起的大火让那些盯着城门时刻防备的士兵猝不及防，迅速开始四散逃窜，甚至于有几人当场被火苗窜上身，一下子变成了火人。 哀嚎声中，这百余名士兵根本无法阻拦萧子远等人的靠近，直接被对方带人冲到了城门跟前。这个时候，他距离打开城门就只有一线之遥。城外的川军已经在付出无数死伤后铺设了浮桥，抵达城墙根上，只要城门一开，立即就能冲入城内和他们汇合。 “快，开城门！”卫城城门在萧子远的不断催促之下，巨大的门栓被迅速搬开，“咣当当”的声音不断作响，迅速被士兵掰开。 “冲，冲进来，冲上城墙，随我打开主城门！”萧子远不顾一切的朝着外面大吼，招呼前方还聚集在城墙跟上试图通过云梯攀爬的士兵往里面冲。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半点失误了，如果士兵冲不进来，那么死的就是他自己。 “轰轰轰！”有人打开城门，这算是给越打士气越低的川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那一瞬间，无数被打的抬不起头来的士兵开始疯狂的朝着城门而去，犹如一股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样直入城中。 “萧子远，你找死！”城下的这种变故也飞速让正在城楼厮杀的墨南湘看在眼里，尤其是看到萧子远领头带人往里冲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一声大喝之下，当即就要冲下去，却一瞬间被人抢了先。 “交给我，我去宰了他！兄弟们跟我杀敌，守住西直门！”常乃超此时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手中长刀横扫而出，连杀数人后，不断招呼身边的士兵堵截城门，试图将卫城城门给重新关上。 但是外面的那些川军好不容易看到了入城的希望，又怎么会放弃？所以，双方在城门口战成一团，彼此谁都不放松。鲜血和生命在这一刻变成了最廉价的东西，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的人命在刀口消散。 “不好，德胜门也破了！”常乃超下去阻截入城的川军，带走了大部分守城士兵后，墨南湘原本打算整合其他人，继续在城楼上打击城外的川军，迟滞他们的入城速度。但是不等她有所动作，城北方向，德胜门那边却猛然间爆发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股火红色的火球冲上半空，直接将德胜门的城楼给炸飞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朵高大数十丈的火球，无数的土石砖瓦在这一瞬间飞上了半空，随即化作烟花一样四散飘落，整个北城上空，都被这股火球给彻底照亮，巨大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传遍四方，沿着城墙甚至于震得所有士兵东倒西歪。 这一出变故吓得墨南湘脸色煞白，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就往前冲，身边短时间内根本集结不了什么士兵。现如今西直门被萧子远打开，如果德胜门那边再被攻破城防，那京城势必要彻底陷落了。 “等着，别走！”不过墨南湘才冲出去几步，一道黑影就骤然间出现在她跟前，赫然是唐千雪，将其拦住之后，只说了四个字，就退到了一边。 “你拦我做什么？我要去堵住德胜门缺口。”面对唐千雪的这种态度，墨南湘再也安耐不住了，声音嘶哑道：“这是我墨家——” “你的敌人来了。”唐千雪难得的说了几个字，手指前方，果然一队士兵在此时趁着混乱已经朝她而来，而且各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为首的人甚至于刚刚出现就被墨南湘一眼认出。 “陈玄礼，你找死！”墨南湘当即就要往前，却被唐千雪一把拉住了，后者在看到月儿和巧儿两人已经赶到，顿时微微点头道：“看住她，其他的，我来。” 她的身形在这种混乱的时候犹如一阵黑烟一般，诡异至极的直接出现在了陈玄礼的跟前，双眼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浑身上下，黑色的雾气犹如鬼魅一般呼啸而出。 “啊！”在这种关头，也只有毒功能够一瞬间起到效果，黑色雾气腾空而起的当口，无数的惨叫声就随即传出，那些冲得太快，一头扎进毒雾之中的士兵，几乎全都倒了下去，浑身的皮肤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断被腐蚀冒烟，化作一滩脓血。 凄厉的哀嚎伴随着这些士兵满地打滚而让后来者连忙倒退，根本不敢再往前冲。而带头而来的陈玄礼却没多大问题，因为在毒雾冲出来的那一刻，他直接被唐千雪给拎了起来，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扔出去十几丈远，直接砸落在墨南湘的跟前。 “死！”唐千雪几乎没管陈玄礼的死活，将其扔出去之后，再度冲入剩下的那些士兵丛中，浑身毒雾不断散发而出，犹如一阵风一般快速吹到了所有人的跟前。 只一瞬间的功夫，上百人的队伍，在这一刻，全都倒地哀嚎，凄厉的声音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没多少人注意，但是他们却在满地打滚之后，身形逐渐消散，只有那一摊一摊的血水渗透到了城墙之上，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带着她，退回皇城。”一下子击杀上百人，这对于唐千雪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所以此时她回头的时候，身形不断起伏，但是依旧冰冷如初道：“瑶姬在皇城。” “那德胜门怎么办？”此时的墨南湘也算是平静了下来，转而指着北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唐千雪打断。 “那是毒圣的手笔。”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不见，也让墨南湘瞬间愣在了原地，望着北方，露出了一丝迷茫。 第五百八十六章 包围皇城 “你要干什么去？”宣武门门口，丁洋只带了三百护卫就打算冲出去厮杀，却一下子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瑶姬给拦在了原地。 “奉王妃命令，着丁洋立即派人通知陆盛等巡防营和禁军将领，收拢兵马，放开四门，掩护百姓推到四方坊市待命。”瑶姬的这句话让丁洋怒目圆睁，转而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意思？王妃要放弃京城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瑶姬匆匆道：“你的任务就是带着剩余兵马和御林军，守住皇城，保住皇帝，其余的事，不该你管的，不要管。王妃只有一句话，京城不会陷落，但是此次造反之匪首，必须全部暴露之后，才能将其一网打尽。” “唉，末将领命！”丁洋恨恨的跺了跺脚，重新返回宣武门，除了派人去紧急通知陆盛等人让开京城九门之外，自己亲自急匆匆冲入承明殿，准备找皇帝将三千御林军给借出来，此时如果陆盛等人不回援，那他几乎是无兵可用。一旦城外联军围攻皇城，他根本就守不住。 “这么乱的局势，还得另想办法才是。”丁洋一走，瑶姬也没有在宣武门停留，而是转身迅速从眼前消失，没人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甚至于刚刚那番话实际上也不是她得到了楚梦溪的指示，只是根据如今的局势变化自主做出的判断和应对。 不过她的这一手，却让整个京城在随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伴随着陆盛和唐云秋等人接到命令迅速收拢队伍让开了城防，转而各自集中在部分坊市死守，整个京城之中迅速被联军淹没，无数的士兵开始冲入城中，整个战场也随之快速在城内的各处街巷之中展开。 不过这种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在陆盛等人退兵之后，张秋水和戴恒带领的百姓也开始纷纷让开了道路，只不过他们退避的方向却是天赐坊，直接将世家大族给团团围在了中间，背后更是和丁洋借来的御林军连成一体。 这一处人手众多，而且不断有人从御林军那边接过武器盔甲，就地武装，所以战力从弱到强，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联军的战线死死地挡在了天赐坊外面。大量的百姓全都涌到了后方，在天赐坊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之后，开始迅速朝着皇城而去。 张秋水和戴恒两人身边足足集中了十几万人，几乎是整个京城之内，能出动的人手全都出动了，他们只凭借“楚梦溪回来了”这一句话就冲上了街头，开始厮杀一整夜。此时虽然被围，但是士气却丝毫不退，反而变得更加的高涨。 而此时萧远山那边，也开始了行动，陈玄礼虽然被拿下，但是世家大族在裴澈的带领之下，却硬生生的再度凑出了一支兵马，原本打算在张秋水的背后暗下黑手，结果他没有预料到另外一点，那就是天赐坊内的百姓数量太多了，以至于御林军的武库全部被搬空之后，直接凑出了两万甲胄齐全的百姓大军。 他的人几乎是刚刚冲出裴家，就和百姓大军迎头撞到了一起，其结果可想而知，前方是张秋水带领百姓大军强力拼杀，寸步不让，后方戴恒亲自上阵，领着百姓硬生生的在一刻钟之中，将这支人数近千的兵马屠杀的干干净净，而且裴澈等世家首脑也被抓了起来。 “祸国殃民的东西，给我抓起来送到承明殿，交给陛下处置！”戴恒和张秋水还不一样，本身脾气就火爆，此时看清楚裴澈这个京城父母官居然带头发动叛乱，差点一刀就直接砍了对方，能够忍住杀心，将其送往承明殿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诸位父老，这些世家豪门，享受着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却出卖京城，出卖我大晋江山给贼人，我们绝对不能饶了他们。大家随我将他们彻底拿下！”戴恒的这股火没有发泄到裴澈等人身上，但是涉事的这些世家却成了他的目标。依仗着自己手中充足的人手，一句话，直接带动百姓疯狂的冲击各大世家府邸。 这个时候，他根本不问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叫门不开的，全都以强力冲开大门，然后将里面的人全部拿下，也不管是老弱妇孺，照单全收，只要是遇到反抗的，或者是家中还有人手防备的，更是大开杀戒，以至于整个天赐坊在随后的时间里迅速呈现出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线，外线张秋水不断调整部署，以坊市的围墙为据点，不断挫动联军的锐气，后方戴恒，则大开杀戒，一口气连续将数十家顶级豪门人手全都给抓了起来。 这种暴力之下，整个天赐坊内哀嚎哭泣和厮杀酣战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最后形成了巨大的嘈杂传遍四方。 而这种混乱也加剧了入城联军采取了更大范围的进攻，从一开始分散兵力绞杀城内的散兵游勇，到后来，甚至于连陆盛等人占据的地盘都顾不得了，大军迅速来到天赐坊周围，还将巨大的攻城锤也推了过来，打算利用这种强力武器撞破天赐坊的围墙，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战果。 但是这种全员围攻天赐坊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城内大军的指挥权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郑仁毅转到了萧子远的手上。 “你们的将军人在哪？”萧子远此时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是好不容易才从常乃超手中死里逃生的，若不是丁洋的命令让常乃超停止了追杀，只怕他此刻是绝对无法活着来到这里。但是让他不解的是，城门虽然破了，大军确实攻入了城中，郑仁毅却不见了。所有的进攻实际上都是各部将领自发而为。 “德胜门那边一声爆炸之后，我家将军就不见了。”徐州军的副将实际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负责的是东南方向的指挥任务，此时如何知道北面发生的事情？光是这一条消息还是听沿途的士兵说的。 “别管那么多了，你派手下人去找。”萧子远此时已经等不得了，所以只是让副将派人去找郑仁毅，自己随即朝着对方道：“集合各部兵马，也不要管是徐州军还是川军了，全力围攻皇城，务必想办法突破承明殿。” “天赐坊呢？”徐州军副将有些迟疑道：“这里可是有好多朝廷大员，不打算将他们先救出来吗？” “怎么救？这里有十几万百姓，你们打得过他们吗？”萧子远脸色直接黑了，他不知道萧恒有没有躲进地道，但是这个时候也只有拿下皇帝，才能逼迫里面防守的张秋水住手。按照他的预想，这些人顶多就是被抓起来了，性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各家的首脑不会有事。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必须从皇城想办法，只有皇帝在他手中，其他人才会投鼠忌器。 “皇城现如今顶多只有三千御林军，要防守这么大的地方，他们的兵力根本不够。”所以萧子远很快朝着对方道：“去把攻城锤推到宣武门门口，命令各部，给我砸开宣武门就算是胜利，其他的不要管。” “姥姥的，豁出去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副将一声怒吼，带人开始迅速从天赐坊撤退，然后就地分散，沿着皇城迅速出动，硬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整个皇城团团围住。 “事到如今，你们的少宗主也没出现，我看她是不会出现了。”萧子远此时也没有闲着，或者说，他已经想到了别的办法突入天赐坊，所以在外面大军迅速撤出天赐坊之后，转而朝着自己身后的唐千树等一干唐门弟子道：“要想在新朝立足，重建唐门，获得朝廷的认可，你们也必须出力，替我打下天赐坊，救出被包围的豪门世家，我可以代表燕王对你们承诺，事成之后，册封你为唐门宗主，将川中一地交给你唐门打理。” 萧子远的这句话对于后者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也一瞬间让唐千树切切实实动心了，如果川中一地交给唐门打理，那么靠着赋税钱财和人口基数，就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唐门的盛况，甚至于还可以从江湖转而进入朝堂，那么日后唐门进入中原也就不会有任何的阻碍了。 “交给我！”唐千树咬了咬牙，在环顾一周确信唐千雪不在之后，带队迅速冲了上去。而萧子远则看了看对方的身影，露出一丝冷笑后，将天赐坊内的大部分人手也给撤了回来，只留少部分兵马警戒，并没有参与到其中，自己转身随即直奔宣武门而去。 对于萧子远来说，唐千树的想法如何他不感兴趣，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必须集中在宣武门上，只有打开了这道最后的城防，才能够进入皇城。 只不过等到他亲自来到宣武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城楼上皇帝的身影赫然出现，而且周围守备皇城的兵马数量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身边源源不断的有大军集中，但是城楼上那不断出现的人影却也同样在急速增加，丝毫看不出病源短缺的迹象。 “萧子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领着叛军攻打京城，你萧家的荣耀何在？忠心何在？”夜色虽然越来越浓，但是宣武门口两军对峙，火把硬生生的驱散了夜色，让一切亮如白昼，皇帝的咆哮声也随之震动四方，直面他而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兵临城下 “陛下，这可不是子远胆大，这是天意如此。我萧家对大晋的忠心可从未变过，只是如今情势所逼，陛下您误信他人，导致朝中寒门士子抢夺我世家权力，导致朝野力量失衡，子远是不得不为。”萧子远被认出来之后，索性也懒得再去隐蔽身形了，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皇帝摇头道：“我如今奉燕王之命，领兵清君侧，铲除奸党，再造我大晋江山而已。如今朝堂纷争不断，楚家父女两代人祸害江山社稷，搅乱朝中秩序，大力安插同党，致使朝政不稳，人心思变。燕王不得已，承受重任，带领川军等将士，行拨乱反正之举，其意在肃清纲纪，不是想要和陛下为敌。陛下但请放心，只要让御林军打开宣武门，子远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无人敢加害陛下。带我扫清逆党，自当还政于陛下，到时候陛下若是觉得子远行事荒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子远的这一番话说的中气十足，声音远远的传开后，整个宣武门内外，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让皇帝刹那间脸色大变。 “萧子远，朕没想到，你会背叛朝廷，背叛朕！”皇帝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萧子远厉声喝道：“亏他萧恒还在朕面前保证，会守住京城，对付叛军，却没想到他要对付的是他的儿子。你告诉朕，事到如今，你还有多少同党？他萧恒是不是早就和你父子二人联手，要将朕的京城卖给他萧子远？” “陛下姑息楚梦溪已久，纵容寒门夺权上位，本就是逆天行事。今日我们不是叛乱，这是在清君侧，为大晋争取未来。天下有心之人，期盼已久，何谓背叛？”萧子远此时也懒得和皇帝再做口舌之争，他只想将面子上的事情做完，好为破城之后做准备，所以看着皇帝冷笑道：“前有楚云飞被处置，天下世家以为陛下会回归正轨，顺应天道。但是没想到的是，楚云飞之后，又出一个楚梦溪，搅乱朝堂，干扰朝政，使得天下士民百姓无所适从，不分尊卑，使竖子成英雄，忘却贵贱有别，天道循环，这是陛下的弊政。天下世家百姓怨恨已久，幸得燕王承继天心仁义，力挽狂澜，护我世家一脉传承不绝。” “今日起兵之将士，都是忠心为国，不计生死，他们是大晋的功臣。”萧子远朝着所有人奋力大呼道：“诸位将士，随我一起，打破宣武门，定鼎江山，为我大晋万世传承，奋斗不息。” 萧子远的话音一落，周围的将士跟着齐声高呼，打到如今这个时候，就差临门一脚了，所以所有人的心思都出奇的一致，根本不需要萧子远如何煽动，一声呐喊之下，纷纷就要准备攻城。 “萧子远！”此时城楼上倒是迅速传出一声厉喝，皇帝身边，墨南湘的身形不知何时间出现在众人跟前，一身铁甲，血染容颜，让此时的她看起来英气十足，断喝声甚至于瞬间压制住了城外联军将士的鼓噪声。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萧恒，让你们父子在九幽地狱去相见。”墨南湘横剑一挥，身后唐千雪悄然出现，将萧恒给拽到了众人跟前。后者双腿已断，这么大的动作他根本承受不住，瞬间传出的惨叫声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让萧子远脸色大变。 “你父子二人内外勾结，祸乱京城，造成无数将士死于非命。如今还在在陛下面前大言不惭，你算是什么东西？”墨南湘看着萧子远厉喝道：“一年前，若不是你从中串联，勾结世家，制造伪证，陷害楚家，致使楚相连通十一家朝廷重臣，外加三位边军大统领死于非命，你又有什么胆子如今敢领军攻击皇城？这天下大势又怎么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诸位将士，莫要听信这小人谗言，他们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富贵，长久把持朝政，所以才鼓动你们，大家千万莫要上当。大家请看，所有参与叛乱的世家全都被禁军拿下了，萧子远的末日不远，请大家相信我！”墨南湘朝着所有人大呼道：“陛下在此，只要大家退出叛军行列，倒戈一击，陛下必有重赏，拿下萧子远者，封万户侯，赏万金，子孙世袭罔替。” 宣武门城楼上，裴澈等人几乎是一溜烟的被全部带到了人前，所有人全都是双手被缚，身边有将士以刀剑相逼。这一下让萧子远脸色一变，看向墨南湘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这些人能被押到宣武门城楼上，毫无疑问，唐千树等人的行动彻底失败。这也让他心头一沉之下，随即彻底恶向胆边生。 “长公主倒是好厉害的手段！”萧子远手指墨南湘，纵声厉喝道：“给你十息时间，你最好将我父亲和这些朝廷重臣都给放了，否则的话，大军厮杀，刀枪无眼，别怪我手下无情！” “大家看到了吧，他的嘴脸已然暴露！”墨南湘没有丝毫的动静，反而盯着萧子远冷笑道：“装不下去了？告诉你，你敢率军上前一步，我就先杀了萧恒，然后将裴澈和陈玄礼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了。你们世家不是拿着我大晋安危当做自己谋夺权力的战场吗？那好啊，今日就让他们全都死在这战场之上，让你世家从此在世间除名！” “陛下，难道你就任由长公主在此胡闹吗？”萧子远被这句话说得明显的脸色一变，随即目光直接盯着沉默不语的皇帝，怒喝道：“还请陛下下令，让长公主立即释放众朝臣，他们都是国之柱石，倘若出现闪失，那是大晋朝廷之痛，陛下也不希望看到将士们因为这个而愤怒吧？到时候将士之怒，必会血流成河，造成无边杀孽，这责任她墨南湘承受不起。” “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朕？那朕也明确的告诉你，南湘她没有胡闹，她才是在为朕扫平祸乱。”皇帝自从墨南湘出现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但是此时，却盯着萧子远冷笑道：“朕绝不受一个叛臣的胁迫，朕有的是为国为民忠勇无双的将士，今日朕正告所有人，只要此刻退出叛军行列，长公主刚刚所言，就是朕的承诺，有敢拿下萧子远者，封万户侯，世袭罔替，赐免死金牌。” “你马上就不是皇帝了，这样的承诺有什么意义？”萧子远看着皇帝厉声喝道：“要想保住墨氏皇族一脉，就立即将众朝臣送出宣武门，否则的话，大军攻城，必会玉石俱焚。” “那你来吧，朕等着你！”皇帝同样冷笑道：“朕将亲自上阵，和你这个孽障，决一死战。来人，将萧恒推上来，朕要杀了他祭旗！” “陛下当真要对我等动手？”墨南湘那边几乎是一瞬间，直接让唐千雪将萧恒扔到了皇帝跟前，巨大的疼痛震得萧恒脸色惨白，但是此时的他却仰着头看着皇帝道：“陛下要不顾君臣之义吗？” “你们都要夺朕的皇位了，难道还在指望朕对你们姑息吗？”皇帝看着萧恒冷笑道：“还有谁想和朕决裂的，都自己过来吧，朕今日就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和你们做一个了断。” “你们都是一般心思吗？看起来梦溪说得对啊，这天下世家和朕离心久矣，朕早该对你们动手了，亏得朕还这么相信萧恒，城外是萧子远领军叛乱，城内，朕居然将京城防备大权交给了你。朕还真是糊涂了。”皇帝看着墨南湘带来的这些人当中除了柳橙等少数是没有被绑缚双手，其他人全是一般被禁军控制之后，顿时冷笑道：“看起来，朕这个皇帝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这满朝文武，居然全都铁了心要跟着谋逆。是朕太过心软了，朕要是有梦溪那样的性子，早就将你们世家彻底扫落马下了。” “陛下你错了！”裴澈和陈玄礼相互对望了一眼之后，昂首挺胸走到皇帝跟前，声音冷冽道：“我等是要救大晋的江山，陛下你对楚家姑息在前，夺我世家之权在后，还纵容楚梦溪搅乱朝堂，造成寒门势大，这是在断送我大晋根基，也是要对我们动刀子，我们为何要对你这样的皇帝效忠？我等要的是一位明君，带领我世家重新走向辉煌。” “但是陛下，我等也没有要对陛下有过其他的心思，只要陛下退位让贤，我世家会联名向新皇作保，让陛下以太上皇之尊，安享晚年。”陈玄礼之前被打得不轻，此刻一瘸一拐的看着皇帝道：“只要陛下点头，那这场刀兵之灾，也就可以结束了，如此才是两相便宜。” “皇兄你听到了吧？这就是这些世家的用心！”墨南湘看着裴澈冷笑道：“如今你们的狼子野心都暴露出来了，还敢威胁陛下了。告诉你，今天就是你们世家的死期。我要将你斩于两军阵前，为此次叛乱死去的无辜百姓陪葬。” “墨南湘你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你们墨氏皇族也必会因此而万劫不复。”墨南湘是个说杀就杀的性子，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迟疑。所以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萧子远就纵声厉喝道：“到了如今，你们唯有放手投降，否则不会有任何机会。” “朕有这京城数十万百姓鼎力支持，如何没有机会？”皇帝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高亢道：“在京城之外，还有宁王在，他有调动天下兵马之权，燕北还有大晋支柱五大边军。只要他们能南下勤王，你们如何能坐得稳这江山？朕也可以告诉你们，今日有死而已，朕必会和诸君将士一起，勠力杀贼！” “看起来陛下还真是不死心啊！”萧恒趴在地上，看着皇帝叹了口气道：“那也罢，我们也看看，陛下到底能不能逆转局势，这京城之内，到底还有谁能救驾的能力。” “那你可以等着看！”皇帝此时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和刚刚那慷慨激昂的样子截然不同，直接让萧恒脸色一呆，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前者忽然自言自语道：“你们最怕的人还没出现，朕怎么会输？她自会在你们全都跳出来之后，才会出现，看起来，这一回朕没猜错。” 第五百八十八章 霸业成空 “皇兄你说什么？谁会出现？”皇帝的话原本是对着萧子远说的，所以声音非常大，但是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墨南湘诧异起来道：“这会还能有谁出现？” “自然是你的楚姐姐！”皇帝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毫不犹豫点头道：“她苦心孤诣布下的这个局，将所有人都算计其中，大势滔滔，一步一步，到了如今，也是该收网了。” 他一句话说完之后，不等墨南湘开口，忽然高声道：“梦溪，此时不出现，更待何时？朕可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你若再不来，那可就没人能为楚家平反昭雪了。” “楚姐姐她——”墨南湘脸色一呆，随即脸色变得黯淡下来，她从瑶姬那里了解了一些内幕，但是更多的其实还是疑惑和不解，尤其是皇帝前后的反应更是让她觉得，即便是楚梦溪回来，也不会真的来解救皇城，所以此刻带着一丝苦笑道：“楚姐姐她会来吗？如今这局势——” “毒圣来了。”墨南湘话音未落，唐千雪却忽然开口，而且手指前方，神色微微出现了一丝变化，似乎她的这一指还有着其他的含义在其中。 “楚姐姐回来了吗？”墨南湘只觉得鼻子一酸，这么多天来她几乎竭尽了全力，整个京城所有的防务战备，全靠她来支撑，瘦小的肩膀，在叛军围城的时候，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对象，承担了原本不该她承担的重任。这一路走来，她就只有这一个期盼，盼着楚梦溪能够回来，解救京城。此刻墨南湘只觉得心头的一根弦彻底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松懈起来。 “陛下，你指望着楚梦溪回来救你吗？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六万大军围攻你皇城，内外皆是我的人，就算是楚梦溪她能回来那又怎样？她还能只手逆天不成？”唐千雪的一句话让墨南湘泪流满面，但是却让萧子远脸色一变，如果说他最担心什么，那就是楚梦溪，他们两人数度交手，他却从未有过一次优势，此时萧恒等人还在皇帝手中，他实在等不起了，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如果真的出现意外，那就真的是功亏一篑。所以此刻高声怒喝道：“你让楚梦溪出来啊，我倒要看看她这个楚家孤女还能有什么本事来解救你们！” “众将士听令，随我一起冲入皇城，封侯拜相，就在眼前。”萧子远右手高举，朝着所有人道：“今夜我要和你们一起，打破禁锢，从此让尔等妻儿老小，享受亘古未有之荣耀。” “轰轰轰！”萧子远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宣武门前炸响，也让所有的士兵为之一振，刚刚被皇帝的一番话鼓动的军心此刻也慢慢平息。而正当众人开始目光坚定，打算在萧子远一声令下之后就冲入皇城，改朝换代的时候，空中却忽然出现了三道耀眼的光芒，随即轰然炸开，无数的流星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侵袭而过，让这原本就动乱的京城开始出现了无数的惊呼。 三道光芒，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冲天而起，让夜色在这一瞬间退却，也让这黑暗的京城亮如白昼，巨大的火花在空中不断闪耀爆炸，仿佛要冲破一切阻碍，彻底扫平整个黑暗一般。 “这是什么？”这一刻，连萧子远看着空中这不断爆炸的火花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种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是谁释放出来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火花出现，驱散夜空，彗星流转之后，是无数的喊杀声，从火花出现的方向骤然间升腾而起。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瞬间让原本嘈杂无比的京城变得安静了下来，仿佛这里，就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从外而来的喊杀声。 此时，如果有人从高处往下俯瞰，那么就能发现，偌大的京城，在这一刻出现了三道巨大的火龙，伴随着喊杀声大起后，迅速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疯狂的朝着宣武门所在的方位急速游动。而火龙之后，还有更多的亮光响起，只不过他们聚集的方向，却不是宣武门。 “不好，快退！”这个时候，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火花爆炸之后的绚丽之中的时候，萧子远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一声大叫之下，自己急速往黑暗中而去，甚至于顾不得去指挥大军往后退。 “我的任务完成了，告辞。”不过这一瞬间，几乎就在萧子远离开的当口，墨南湘身边，唐千雪却同时起身，话音未落，人已经从原地消失。等到后者再回头的时候，甚至于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你要去哪？”墨南湘跟着呼唤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得到唐千雪的回应。对于后者，墨南湘却有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唐门少宗主的身份让她有所芥蒂，但是后者却在关键时刻忽然离开，让她本能的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不过，此时墨南湘的反应已经无人理会了，在这一刻，城楼上，欢呼声开始不断响起，并在随后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和天赐坊，虽然黑夜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但是在这个时候，能够从敌军后方出现喊杀声，毫无例外，就只有自己的援军了。御林军还在其次，跟随墨南湘而来的禁军和巡防营，包括天赐坊内的那些百姓，却在这一刻爆发了犹如雷鸣般的呐喊声。 他们和叛军已经鏖战了足足半月之久，从始至终，他们都战斗在第一线，除了他们自己，从来没有援军，所有人的希望就是楚梦溪，就是援军。 而就在这一刻，楚梦溪带着援军果然回来了，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怀疑，就一如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们也都坚信不疑这一信念一样。 而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城外的联军却变得手足无措，尤其是萧子远的那一声暴喝更是让所有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开始原地乱撞。 这一瞬间，失去了萧子远指挥的恶果开始显现出来，无人指挥的各部开始胡乱奔逃，整个原地乱成一团，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后方的三条长龙给一头撞上。 厮杀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一方是气势如虹，宛若游龙。而另外一方则是无人指挥，乱成一团，刚刚一接触，鲜血就开始不断喷涌而出，无数的生命倒在了黑夜之中。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从萧子远和皇帝对峙，联军所有士兵全都是信心满满，确信自己跟着对方可以改朝换代，到三道火光冲天而起，大军从背后杀来，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而且，在联军被东西两方的火龙夹击之后，大军开始顺势往南撤退，却一头撞进了陆盛和唐云秋联手布下的包围圈之中。 如此一来，三面合围之下，无数的联军士兵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被冲上来的援军斩杀。六万大军，失去了指挥之后，彻底变成了无头苍蝇，根本没办法抵抗援军的攻击。有很多士兵在见到前后无路之后，甚至于直接转身朝着宣武门而来。 “这果然如她自己所言，烟花出现的那一刻，便是援军抵达之时啊。”此刻，皇城内外，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内部，所有人都在欢呼，而外面的联军士兵，却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屠戮的时候，只有皇帝站在宣武门城楼喃喃自语，浑然没有将周围的反应看在眼里。 而此时，在皇城的北面，火龙却直奔凤翔门而来，这是皇城的后门，是后宫进出的主大门，此刻却被这条火龙团团围住。 “开门！”火光之下，常衡的身影露出眼前，朝着那些御林军一声大喝，无数的士兵随之跟随而动，直接冲进后宫后，分散而动，在御林军的指引之下，直奔宣武门而来。 他们的到来，算是将这四面包围的大阵彻底稳固下来，大军源源不断的开出宣武门，然后加入到这场大战之中。 “常大哥，你，你们总算是来了。”墨南湘看着眼前快步走来的常衡，一声呼唤之后，跌跌撞撞扑入对方怀中，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变得柔软了下来。 “好了，一会再说。”常衡身形僵立了一瞬间，随即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轻轻拍了拍墨南湘的小脑袋后，走到了皇帝跟前，微微鞠躬之后，脸色重新变得肃然道：“陛下请回宫，这里交给常琳军。” “梦溪呢？怎么就你一人率军归来？她和老三人呢？”皇帝摇了摇头，目光盯着常衡看了一眼之后道：“朕不回去，今夜就在这里，坐看你成就大功。” “随你吧！”常衡摇了摇头，目光在墨南湘身上停留片刻之后，随即一声怒喝，身后，两名护卫迅速弯弓搭箭，将一种奇怪的粗大箭矢投射到夜空之中。 瞬间，一道巨大的火花重新在空中迸发，那艳丽的颜色和五彩斑斓的流光重新照亮天地，也让无数常琳军将士，在此时，爆发出了更强大的战力。 “此战之后，妄图霸业，注定成空！”常衡看着空中绽放的火花，似乎脸色也有些感慨，眼前的叛乱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却真的犹如这枚楚梦溪制造出来的巨大的烟花一样，绚烂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不会有任何的反复。一瞬间的沉吟之后，他朝着所有怒吼道：“剿灭叛军，拨乱反正，大军随我出击！”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机会 “轰轰轰”夜晚的京城沉浸在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声中，那一颗接一颗出现在天空的火花犹如持续不断的流星雨，照亮了京城大地，也让这场血与火的厮杀变得更加的残酷和血腥。 叛军不论是徐州军还是川军，都没有领头的将领指挥，在顺风战的时候，问题不大，将士们只需要闭着眼睛往前冲就可以了，依靠着基层将领的引导，大军战力叠加，犹如海潮一般层层往前推进，就足以解决一切障碍。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在被常琳军反冲包围之后，却遭受了自来京城之后最大的困境，没有将领调度，光靠下层士兵自发的应对常琳军，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伴随着仅有的几名高级将领陆续被常琳军斩杀之后，数万大军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任何章法。 而反观常琳军这边，却一举一动都有严格的部署，不仅仅空中有不断闪耀的火花指引方向，前方厮杀的将领更是能够源源不断的接到各式各样的命令，及时调整各部的攻击速度和方向，从而引导大军迅速突破敌军薄弱的环节，犹如一柄柄利刃一般迅速切入包围圈之内，将敌军分割成一块一块。 “命令各部，迂回封锁城门，不要放走一个叛军。”常衡杀入敌军之中后，手起刀落，连续斩杀数人，转而朝着身边的护卫一声大吼，身后，他亲自带领从城北杀入的常琳军本部开始快速沿着四方城墙绕道，重新将九门大开的京城城门重新堵死，并且从外往内冲击。 如此一来，依靠着强大的兵力和战力，常琳军步步紧逼，逐步缩小包围圈，腾出手来的常衡不断调度，将巡防营、禁军乃至于那些武装起来的百姓全部组织起来，按照统一的号令进行调整，一下子让原本就彻底压制联军的战力再度得到更大的提升。 空中的火花还在不断绽放，这是区别于之前大战的方式，几乎是每一颗火花在空中爆炸之后，都会带动各部将士发起新一轮的冲锋，连绵不绝的厮杀在整个京城各处爆发，各大坊市成了大军合围最好的战场和掩护。失落的叛军不熟悉地形，在京城内部厮杀，根本无法和熟门熟路的常琳军相比，在一片片刀光剑影之中，他们的身影飞速倒下。 站在宣武门城楼，几乎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常琳军不断冲击的大队，在不断缩小包围圈，逐步将这数万叛军逼到了东南方向的坊市之中。 整个京城各大坊市，只有东南方向是贫民百姓的居住区，这里房屋低矮，中间岔路无数，除了本地人，外地人初来乍到根本找不到任何道路。叛军被逼到这里之后，算是彻底蒙圈，一条条小路根本不知道通到何方，甚至于不少人走着走着，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而不论是常琳军还是禁军都熟悉道路，至于巡防营，此地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如鱼得水，所以厮杀变得更加激烈，叛军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倒下，是真真切切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到底是朕的江山。”皇帝慨然自语，望着厮杀声逐渐远离宣武门，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气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去，通知御林军，收押所有参与叛乱的朝臣，并且将他们的家属全部抓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索性趁此机会，彻底剪除后患。”皇帝让郑大监去调动御林军，这个时候，御林军算是唯一没有参加战斗的兵马了，整个皇城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眼看着外面的战斗已经被常琳军控制，他似乎也恢复了精气神。 “皇兄，常大哥的常琳军已经可疑媲美禁军了。”墨南湘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前方传来的厮杀声，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转而看着对方有些期待道：“此次他率部勤王成功，是立了大功吧？皇兄是否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关于他和楚姐姐的事。” “常琳军是起来了，但是会不会如你我所料，那还要看楚家人的态度。”皇帝悠然自语道：“这段时间，朕也想过这样的问题，楚梦溪不声不响，已经完成了对朝堂的掌控，其手段之高，比之他的父亲那要更甚一筹啊。若他为男子，则势必会造成我大晋主弱臣强的态势，百年之后，这大晋是否为我墨氏的江山，那都很难说啊。” “但若不是楚姐姐出现，百年之后，只怕墨氏的江山也可能会被世家豪门架空吧？”墨南湘皱了皱眉头，她是听出了皇帝话语中那一丝语气的松动，但是对于楚梦溪的那种敌意和戒备，却依旧如从前，所以看着对方幽幽道：“如果不是楚姐姐，只怕皇兄如今要写退位诏书了吧？墨北欢什么性子您比我更清楚，他一旦上位，肯定会依仗世家大族镇压寒门，巩固自己的皇权，那时候，皇兄想过没有，您失去的是皇位，墨氏皇族失去的，只怕就是明天和这天下了。” “所以你要告诉朕，两权相害取其轻吗？”皇帝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目光盯着那不断在空中绽放的火花，摇了摇头道：“你还不懂，这一切都要等到她回来，才能见分晓。常衡率军归来，她应该也距离京城不远了。” “皇兄打算如何和楚姐姐见面？”墨南湘追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皇帝的回答，但是这无声的反应实际上也是一种态度，代表着皇帝对于楚梦溪和楚家一系势力的态度。 “你告诉常衡，朕在承明殿等着楚梦溪归来。”皇帝转身离开，将这句话甩给墨南湘之后，人很快就从宣武门城楼消失不见，也惹得墨南湘脸色一呆。 此时的墨南湘几乎是本能的感到了一阵担忧，这一次常衡带兵救援京城，似乎并没有打消皇帝对于出楚梦溪的猜忌，甚至于，按照她的感觉，这分明还加重了这种情绪。 “长公主，您先回后宫歇息吧，这里交给末将。”她独自站在城楼上，心思也飘得好远，直到身后传来了王天赐的声音，才恍然回神，但是随即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解道：“你是何时入城的？之前从蒲州传来的消息，说你和李十三率部打的难解难分，为何现在还能在这里和常琳军并肩战斗？” 墨南湘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王天赐的回答，后者甚至于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直接拱手道：“请长公主回宫，这里禁军需要立即入驻，同时等待京城肃清之后，一切才能恢复原状。” “那好吧，等你料理完战事再说。”墨南湘没有等到回答，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转而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宣武门。此时的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的那个档口，王天赐的身边，李十三的身影却悄然出现。 “这里交给你了，我要马上带兵出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十三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甚至于根本顾不得其他。 而此时，也没有人知道，在京城内部的战斗尚在持续的时候，常琳军就再度分成两部，一部跟随常衡在城内厮杀，另外一部，却在王天赐率部加入之后，悄然从西直门撤出，然后趁着黎明前的夜色，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王天赐没有过问，而常衡在带着各部将几乎所有的叛军绞杀干净之后，也没有过问这件事，而是转身就开始指挥各部清理战场，帮助百姓重新构筑损毁的家园。 “毒圣，我们要不要动身赶过去？”没有人知道，此时，在凤凰山上，当朝霞出现，第二天到来的时候，绿姬刚刚找到楚梦溪，一句话还未说完，就遭到了后者的否决。 “随我上山。”楚梦溪再度领头，朝着魔云台而去，身后，常衡留下的那一队兵马也随之动身启辰，迅速在整个凤凰山消失，宛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毒圣，你还没说上山干嘛呢？”绿姬跟在后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士兵并没有跟在她们的身后，而是去了另外的方向。她好不容易追上来之后，瞪了一眼看着自己的青儿，转而带着疑惑道：“常衡带着大军杀进城去，这战事也就结束了，我们还要待在这荒山野岭中做什么？赶紧进城不是更好吗？” “因为还有人没来。”楚梦溪看了看远方，目光一瞬间变得异常辽远，足足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才悠然道：“你要是不愿意待，那就去城内去找瑶姬，让她回来吧，不要去找了，找到了也无用，墨北欢这种人，是不会因为某个人而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毒圣你的意思，是墨北欢要来？”绿姬有些不解，但是此刻的她却没心思去听楚梦溪后续的解释了，转而急急忙忙下山，直奔京城而去。她必须尽快找到瑶姬，在她看来，不论如何，楚梦溪的安全都必须保证。而她一个人，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任务，她必须要找到瑶姬，两人一起，才有把握。 “他自然会来，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楚梦溪缓缓登上魔云台，转而看着云雾之下的远方，缓缓点头。而同一瞬间，青儿却仰天长啸，狼嚎声在清晨清晰异常，传的非常远，似乎也在这一刻，传达着什么意义一般。 第五百九十章 对弈 “铮铮！”琴声悠扬，在这种时候传递在魔云台的千山万水之中，刹那间让原本肃杀的气氛为之一轻。 楚梦溪独坐崖前，身前一把瑶琴，面对云海，面色沉静如水，素手轻弹，琴音如山间清泉，不断流淌，一股无言的清冷随之徘徊在山间崖前，一如她本人一样，闲坐庭前，看山外云转云舒，独立人间，揽九天物换星移，不知红尘千秋。 自从重生归来，这昔日所学，在融入了这一世的经历之后，她的琴音从来都一如她的性子一样，温婉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却暗藏杀机，似乎每一个音符都能随时化作绝杀的刀剑。就和眼前这云海一样，看似虚无缥缈，徘徊不定，但一旦化作风云雨露，却能瞬间让人间换了颜色。 琴述心音，自古如此，也唯有她这样的，对人生红尘有着自己认识的人，才能够弹奏好这一曲高山流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魔云台之上，只有青儿立于山峦之上，俯瞰这凤凰山一草一木，神色凝然，而无动于衷，似乎犹如丰碑一般，守护在她身边。又似乎，陶醉在这琴声云海之中，而不愿自拔。 一行人沿着长长的石阶，缓缓走了上来，一路上似乎都在欣赏着这悠扬的琴声，步伐很慢，也似乎显得很悠闲，所以不愿加快脚步。直到一曲终了，才上了魔云台。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楚梦溪起身的时候，后方声音也随即传来，墨北欢露出了自己的身形，看着楚梦溪笑道：“多日不见，大姑娘的琴技更上一层楼，一曲琴音，连我都不忍打断，看起来，这天下第一美人，日后只怕又要多一个头衔了。” “看起来燕王在千宿崖败北之后，又重新找回了信心，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听我抚琴。”楚梦溪缓缓摇头，目光一扫对方之后徐徐道：“我的琴音没有折柳之意，这里也不是久恋之家，燕王一语，未必符合实情。所以，你要是无事，就离开吧，等一会，只怕你就走不了了。” “那可未必。”墨北欢摇了摇头，走上前几步之后看着楚梦溪笑道：“京城虽然被你占据上风，但是本王可还未曾落败，如今棋到中游，一切才刚刚开始，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中游吗？”楚梦溪微微摇头，随即看着对方道：“既然你有雅兴，那也好，这对弈棋局，你不打算认输，那就继续吧。” “也好，那就继续。”墨北欢哈哈一笑，盘坐于地后，示意自己的随从摆上棋局，转而朝着楚梦溪招手道：“此地甚好，昔日大姑娘在此一战打败四大毒宗，奠定自己一代毒圣的地位。不知今日能否赢了本王，奠定大晋一代盛世之基石呢？” “我若赢了，那自然是盛世，但是你不行！”楚梦溪也没多说什么，将瑶琴放在一旁，只是拍了拍青儿的小脑袋，示意对方退到一边之后，一袭白色衣裙，飘荡犹如云海，端坐于地，恍若九天玄女，降于凡尘，一瞬间的风采，连墨北欢都看得呆了。 不过楚梦溪却没有理会对方那直直的眼神，素手清扬，执白先行，一子落下，直取天元，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你若是男子，只怕我只能去和皇兄联手了。”墨北欢强自稳住心神，看着落在天元方位上的白子，随即叹息道：“昔日楚家上下的家训，本王今日算是知晓了。有你一人在，足以让家族繁盛一代。可惜，当初棋差一招，以至于走到今日之困局。” “或许吧。”墨北欢的话没有引来楚梦溪的回应，当初自己在雪谷重生，实际上已经代表着前世遇害，对方的谋划其实是成功的，只不过，不会有人料到，这世上会有人死而复生，也不会想到如今的她，其实是异世来客。 这也是楚梦溪应对敌手的时候，屡屡眼光高人一等，不论谁站在她的对立面，都能从容应对的原因。前世今生融为一体之后，她的眼界还在，超越这个世界的心胸和眼光，足以在看待任何人的时候都能俯瞰视之，而不必拘泥于一城一地的争夺。也一如此时她的棋风一般，直取天元，不给其他人留任何的余地。 两人一人一手，似乎在对弈，但是目光却全都在棋盘之外，所不同的是，墨北欢看着楚梦溪的落子，却逐渐皱起了眉头，刚刚的那股自信，此时却逐渐消散，却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难题一样。 而反观楚梦溪，却一直不疾不徐，一手怀抱雪儿，一手捏着白子，随意而为，却步步紧逼，和此前的琴音一样，温婉如水，看不出任何的波动，却实际上暗藏杀机，随时可能会变成致命一击，让对手自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我记得你以前棋艺并不精通，还是跟南湘学的对弈之道，为何如今，连我都无法胜你一筹？”沉默半晌，墨北欢看着同样是已经到了中游，自己却陷入了进退无路的棋盘，露出了一丝不解。不过这种疑惑，似乎又不是仅仅针对眼前的棋局。 “你能来凤凰山，只代表了你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并不是说，你就真的能赢。”楚梦溪缓缓开口道：“你能来，我自然能反制，我不觉得如今你的手段比我更高明。所以这里是你的机会，同样也是我布下的陷阱，你来时容易，去时难。” “那可不一定！”墨北欢脸色一变，但是随即自言自语道：“本王能来这里，自然是有所依仗，又怎么会任由你来布设陷阱？你在山下的那些兵马我早已经知晓，此刻你我在魔云台对弈，但是这凤凰山间，却在发生着一场屠杀，你可知道？” “知道，不过谁屠杀谁，那可不一定。”楚梦溪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摇了摇头道：“此地是我的主场，我能赢一次，自然能赢第二次。你借来的兵马，终究不是自己的人，打起仗来，未必能得心应手，所以，不要太过自信。你这一路走来，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自信，总觉得这世上就自己一个聪明人，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梦溪缓缓而言，声音波澜不惊，甚至于没有去看墨北欢一眼，仿佛是自说自话，但是话音一落，却让墨北欢身后那两个身穿军服甲胄之人急忙离开。 “此时去查看，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楚梦溪目光一扫这两人，缓缓点头道：“王爷倒是好本事，借完了川军，现在居然还能从并州借来兵马。但还是那句话，借来的大军毕竟不是你自己人，打起仗来，未必能够得心应手。此间凤凰山，我布下的罗网，又何止常琳军那区区一队人手？你若这么想，那你就错了。” “我若为王，这世间又有谁不是我的臣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墨北欢的声音在此时变了，变得异常尖锐道：“世家之兵又如何？他们，也都是我的臣子，又何来借用一说？” “是不是的，自己去看看结果不就知道了？”楚梦溪没有去和对方争辩这个，只是指着已经赶回来的那两名将领，微微点头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我们的人，被打散了，暂时联络不上。”这两人在回来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听到了楚梦溪和墨北欢的对话，所以足足憋得满脸通红才咬牙道：“请王爷允许末将下山，召集各部再来决战，定会将——” “不必了。”墨北欢摇了摇头，语气显得有些落寞道：“两倍于敌的兵力，本王上魔云台才半个时辰，就输的这么干脆，你就算是再集结更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私兵毕竟是私兵，和常琳军这样的兵马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截啊。” “王爷莫要小看我世家兵马！”左边的那个中年人看起来对于墨北欢这样的评价显得很不服气，所以闻言带着一丝愠怒道：“我们还有杀手锏未曾拿出来。来凤凰山的，也不过是偏军，他们也并不熟悉地形，所以才会落此惨败，只要我军主力一到，自然会反败为胜。” “那你自己去看看凌阳郡主，会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再说。”墨北欢不知道楚梦溪的布置，但是对方的心性他却一清二楚，布局设计，从来都是一环套一环，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以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有所沮丧，一推眼前的棋坪，转而摇头道：“难不成，本王真的要落败了不成？” “王爷，我们没输。”中年人听出了墨北欢口中的颓丧，所以急忙道：“这只是阵前小挫，后面还是大有可为的。末将马上去准备，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世事如棋局，谋局之人，心怀全局者，得算多者，方能成功。”楚梦溪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若是不信，还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吧，我一并接下。” “呵呵，大姑娘果然手段高明，一局棋，居然差点让我的心智都能被你影响。”墨北欢心头一震，随即看着楚梦溪神色凛然道：“棋到中游，不过是小挫而已，还远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再说了，你现如今身边空无一人，这难道不是你最大的破绽吗？有你一人在，足以为我挡住千军万马！” “你觉得你能拿得下我？”楚梦溪看着墨北欢，目光之中的那股戏谑让对方脸色陡然一变，几乎是本能的连退几步，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对方仿佛变得极为可怕一般。 第五百九十一章 孤注一掷 “莫非，你真的还有其他本事可以自保？”魔云台上，墨北欢看着楚梦溪那一脸淡定自然的样子，狐疑之色甚至于没有丝毫的掩饰，看着对方怔怔道：“就算是在千宿崖吃了你的埋伏，但是我手上依旧还有二十余名唐门弟子，而且还有长老级别的人物跟随，你如何能够和我抗衡？就算你是毒圣又如何？我——” “那你可以试试！”楚梦溪打断了墨北欢的话，摇了摇头道：“我能在这魔云台赢一次，自然也能赢第二次，四大毒宗尚且在我手下败北，唐门的区区一群丧家之犬，尽管放马过来吧。” 楚梦溪说话的语气很寻常，似乎浑然没有在意这件事，甚至于在开口的时候，目光也是转而眺望远方，没有去看墨北欢。但是这种无形的压制，效果却越来越明显，以至于此时墨北欢已经露出了严重的不自信。 “你这个人，说是自信过了头，其实也不对，而是自卑过了头才是。”楚梦溪缓缓走到崖前，看着翻滚不息的云海，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缓缓道：“或许和你身世有关吧，从小你便落后墨南宸一筹，不论什么事，也不管你想的有多好，他总能排在你之上。久而久之，或许才是今日之祸源。” 墨北欢从小就被墨南宸压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合群，一直和包括皇帝在内的其他皇子不合拍，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墨南宸那般直爽，从而在皇帝登基之后获得更大的信任。而且墨南宸擅长的领域更是皇帝登基之后亟需解决的难题。这也是他屡屡被压制一头的真正原因。 “王爷，我们还能被她一番话就给唬住了吗？”墨北欢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似乎被楚梦溪给戳中了心事，但是此刻身后的那个中年人却有些待不住了，声音一瞬间变得异常尖锐道：“我们有十几人，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能有什么可怕的？王爷若是不愿出手，交给我兄弟二人即可。” “等等！”两人随即朝着楚梦溪而来，只不过后者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以至于等到他们一瞬间逼到了楚梦溪身后的时候，才被墨北欢猛然间打断。 “大姑娘好手段！”墨北欢似乎是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缓步上前，示意两人退下之后，朝着楚梦溪有些骇然道：“我若出手，你会如何？” “杀了你，一举平定祸乱。”楚梦溪毫不迟疑道：“你的办法，其实最简单有效，只不过，你不行，因为你没有本钱。” “笑话，就凭你？”中年人对于楚梦溪的话根本就不屑一顾，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楚梦溪随手一招，青儿忽然仰天长啸，狼嚎声震动四野，直接让眼前的云海翻滚起伏，犹如大浪冲击礁石，铺天盖地一般滚滚而来。 而下一刻，凤凰山群山之中，不断有狼嚎声急速响起，呈彼此呼应之状，在不断往外传递消息，短短一瞬间，似乎就已经传到了凤凰山之外了。 “所以，你是靠着狼群才打败了我手下的人？”墨北欢似乎找到了信心，一瞬间露出笑容道：“我确实早该想到的，在千宿崖就吃了一次亏，这一次居然还没有防备你手下的这群狼。” “其实你防不防都不会影响大局。”长孙一梦摇了摇头道：“你已经没有先机了，京城已经平定，常琳军驻守，你手下的兵马是打不进去的。” “我是打不进去京城，但是我有办法将京城内的兵马引到凤凰山。”墨北欢此刻眼神明确盯着楚梦溪笑道：“我是没办法拿下姑娘，但是却有办法将你困在这，只要你在这，我想不论是常琳军还是三王兄，都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大军来到凤凰山，你觉得他们还有胜利的机会吗？” “有没有机会，你可以去试一试！”楚梦溪没有动，也没有理会墨北欢，只是一句话之后，朝着青儿一招手，转身就开始朝着魔云台深处而去。 “王爷，就让她走了不成？”中年人有些错愕的指了指楚梦溪消失的方向，转而有些不忿道：“至少先把他扣住，别让这个女人跑了。” “你扣住她？她刚刚的话你没听懂还是怎么了？这世上就没人能拦得住她的去留，尤其是在这群山峻岭之中。”墨北欢脸上闪过一阵鄙夷，转而毫不犹豫挥手道：“你准备准备，在凤凰山布阵，然后给京城送信，就说我愿在凤凰山等待朝廷大军到来。” “就这一句话吗？”中年人没看懂墨北欢的眼神，但是却对这句话感觉有些不解，闻言呐呐的开口道：“不需要提一下楚梦溪吗？” “你要是提楚梦溪，估计明天大军就能杀过来，到时候你能做好准备吗？”墨北欢冷笑道：“现在常琳军已经入城，你要是觉得仓促应战，能打得赢媲美五大边军的常琳军，那我没有意见。” 墨北欢的话让中年人缩了缩脖子，随即拉着另外一人下了魔云台，但是他旁边的年轻人却似乎对墨北欢的决定怀有深深地不满，所以转而低声道：“兄长，我们来京城，那是相助他燕王，不是来当奴仆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们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你想成功吗？想从此跻身世家，你我后代子孙也能住在京城，封侯拜相吗？”中年人哼了一声之后，随即道：“我们没有家世背景，这一次是需要搏一搏了，用自己的性命，去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前程富贵。就和本朝开国的那些人一样，杀出一个新天地，以后我们尹氏在京城那也是有一号的。” 中年人的这番话算是点醒了年轻人，两人随即露出了同一般神色。他们是墨北欢从并州借过来的一支兵马，甚至于可以说，他们本身并不是朝廷的正规军。他们以前是贼寇出身，诏安之后才在地方带领兵马，这些年被世家拉拢，所以才逐渐壮大。在邢台军入驻并州之后被裁撤，后来是并州世家暗中出钱出粮，这才将这支兵马保了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对世家的呼风唤雨的地位感到这么热切，以至于在如今，更是打算孤注一掷，直接靠搏杀为自己杀出一个前程。 不过此时墨北欢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楚梦溪转到魔云台深处的时候，青儿却毫无征兆的从眼前消失，根本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离开的，只有雪儿伸出小爪子指了指远处笼罩在云雾之中的悬崖峭壁，似乎想说点什么，只不过在看到楚梦溪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关注之后，又重新缩回了对方怀里。 独自一人身在魔云台，楚梦溪似乎也有着一丝感慨，望着眼前的云雾，缓缓出神，直到良久之后，在细腰和四眼出现在跟前的时候才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走吧，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声音缓缓，一如从前，似乎眼前的困局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绪，那一瞬间的转身，随即被云雾笼罩，最后消失无踪。 而墨北欢这个时候，也没心思顾忌到她，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楚梦溪，杀是杀不了，拘禁也没有好办法，尤其是在后者靠着青儿一声狼嚎，就能迅速将消息传递出去之后，他此刻面临的难题绝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多，而且从如今来看，似乎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是该去找找萧子远了，不能让他这么白白的溜走，有他在，至少，并州那边还能再想想办法。”这是墨北欢思索良久之后想出来的办法，所以毫不犹豫的朝着身边唯一一个唐门长老，唐千云道：“还有办法抽出人手进入京城吗？” “不行，所有唐门弟子都在凤凰山准备血祭大阵，无法抽出任何人手。”唐千云身材富态，但是说话却十分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道：“这里山势过于诡异，而且还有魔云台存在，一个不慎，我们的阵法不仅起不到效果，还有可能会被毒圣反制。她能破我唐门护山大阵，本身对于这一块造诣非常，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失败，势必会全军覆没。” 唐千云似乎是看穿了墨北欢的打算，所以此刻直接摇头道：“王爷还是想想如何在凤凰山打败朝廷大军吧，迁延日久，天下已无退路。” “这个我清楚，不必你来提醒。”墨北欢哼了一声，对于唐千云的话有些不屑，所以冷冷的回道：“唐长老应该是惧怕城内的少宗主唐千雪吧？她是唐门正宗传人，有她在，你这血祭大阵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 “血祭大阵是唐门护宗大阵，传承在护山五老之中，历代宗主也不曾学过，所以王爷请放心。”唐千云冷笑摇头，足足半晌之后才道：“指望她能破阵，那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毒圣身上。这一代的毒圣确实登峰造极，若是她想出了办法，那王爷，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要杀了她？”墨北欢眼神一凝，看着唐千云神色幽幽道：“你可知道杀了她会有什么后果？” “事急从权，火烧眉毛要先顾眼前。”唐千云不为所动，而是一指前方道：“如今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不下定决心，如何能够背水一战？” “你打得过她吗？”墨北欢看着魔云台，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我不会出手，不会帮你，但是也不会阻拦你。血祭大阵成功之后，你可以自行选择。” 第五百九十二章 兵临山下 京城宁王府内，常衡暂时将自己的大营设在了这里，同时指挥协调禁军、巡防营和常琳军三部兵马恢复城内秩序，将毁于战火的房屋和建筑一点一点重修，同时安抚百姓人心。 世家朝臣在这一轮角逐当中几乎全部被抓，所以整个朝堂上下几乎空缺了一大半的职位，这个时候也只有军管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民生。这一点在 “常大哥，楚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呢？”常衡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去理会其他的事，所以即便是墨南湘亲自找了过来，也是半天之后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她还有事。”常衡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姑娘在凤凰山，但是具体要做什么，没有告诉我。京城安定之前，她回来意义不大。” “凤凰山？”墨南湘有些疑惑道：“她在那里做什么？京城已经安定，叛乱也被铲除，这个时候她回来，不是正好可以帮着安抚民心吗？还有，三王兄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启禀将军，凤凰山有人送来一封信！”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外面就匆匆走进来一名士兵，将一封信递给了常衡，但是人还没走就被叫住了。 “有听到狼嚎声吗？”常衡原本只是随意打开了信件，但是只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无比，一把拽住士兵之后声音急促道：“送信之人何在？” “已经走了，将信放在城墙根上之后就离开了。”士兵被吓了一跳，说话的语气有些结巴道：“听到了狼嚎声，而且送信的，也不是我们的人。” “坏了，凤凰山出事了。”常衡一把松开对方之后，喃喃自语道：“墨北欢，一定是他！” “墨北欢？”墨南湘被吓了一跳，接过信件看了一眼之后，也跟着脸色大变道：“楚姐姐在凤凰山，手上有多少人？” “只有三千！”常衡深吸一口气之后，目光扫过墨南湘后，随即定了定神道：“我马上带常琳军北上，京城就交给你们了，禁军已经回归，虽说巡防营的兵马没回来，但是维持秩序应该足够了。” “常大哥！”常衡做事是雷厉风行，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下定决心之后立即出门就走，但是却一瞬间被墨南湘给拉住了，后者看着对方，眼神挣扎了几下，随即道：“你不和皇兄打个招呼吗？这常琳军毕竟是——” “南湘，我问你一句话。”常衡盯着墨南湘，语气低沉道：“如果你皇兄不同意出兵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墨南湘被问的脸色一白，但是随即自顾自道：“不会的，常大哥你放心，皇兄经此一役，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你好歹告知他一声，毕竟他是皇帝，出动兵马这样的大事，若是不提前上报，那不是凭空被人逮住把柄吗？而且我也向你保证，如果皇兄不同意，我就和你一起去凤凰山，我不会坐视楚姐姐被人挟持而不管的。” “那你去找皇帝吧，我去集合兵马！”常衡目光一扫对方，似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语气稍稍有些变化，但是随即就没有理会对方，急匆匆出门而去，号角声也随之快速响起。 “希望皇兄不要犯糊涂吧。”墨南湘叹了口气，听着外面那激昂的号角声不断从四面八方响起，自己也随即振作精神，直奔皇城而去。 此时，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不断有常琳军士兵在快速奔走，他们原本分散进入城中，和禁军巡防营一起，帮着百姓修葺房屋，或者抬送尸体出城处置，但是此刻却在这统一的号角声中不断朝着康仁坊集合。 常琳军采用的是常衡从五大边军中带过来的军旗号角，和大晋其他地方兵马有些不同，紧急集合的号令就采用的号角，而不是战鼓。这也导致巡防营和禁军各部一时之间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身边不断有常琳军士兵丢下手中的活，开始急速离开。 常衡为了常琳军，可以说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令行禁止成了这支兵马最基本的标志，几乎是片刻功夫，整个康仁坊内，无数的将士就已经急速奔来，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编组成军，然后等待常衡的命令。 “命令各部，兵出凤凰山。”常衡没有多余的话，甚至于没有等负责后勤军需的将领上前汇报情况，就直接朝着李十三挥手，示意对方立即带前锋兵马往北而去。整整数万大军在这一道简单的命令之下，犹如一道长龙一样，从东南角的康仁坊迅速踏上玄武大道，扬长而去。 “常大哥，等等我！”常衡根本就没管后军，自己带着中军几乎是紧随李十三的前锋而走，只不过在破损的德胜门口，被墨南湘给追了上来。后者此时也是戎装战袍，一匹白马急速而来，见到常衡，顾不得喘气，直接道：“常大哥，皇兄给你的圣旨，让你务必竭尽全力，将楚姐姐安全的救回来，任何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总算是他还有点人性！”常衡哼了一声之后，也没去接圣旨，随即打马出城，但是身后墨南湘却追了上来笑道：“常大哥，我也和你一起过去！” “算了，随你吧。”常衡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却在看到墨南湘身后，巧儿和月儿也追了上来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无言的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阻止对方。 常琳军出征，速度极快，前锋骑兵甚至于在常衡出城的时候，就已经疾驰数十里地，直接一口气冲到了凤凰山脚下，和墨北欢手下的斥候巡逻队仓促遭遇。 双方大战也随之展开，虽然是遭遇战，但是常琳军却展现出了和常衡一脉相承的暴力和冷血，几乎是一口气直接将数百人的巡逻队给屠杀的干干净净，甚至于根本没给对方逃跑的机会。战马往来奔驰，人马合一，一柄柄长刀落下，必有一颗人头落地。 这也让原本想冲出来救援的那些人紧急停下了脚步，之前跟随在墨北欢身后的那个中年人齐道宗，更是看着李十三纵马扬鞭，直接凌空将自己的一名手下劈成两半之后，脸色变得黑如锅底。 他的这支巡逻队可不是一般的兵马，那是专门抽调出来的精锐骨干，平时基本上都是当斥候队和突击队使用，很少有人能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威胁，即便是被人包围，也总能依仗着强大的战力杀出重围。 但是此刻在常琳军骑兵面前，却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纵马一冲，然后直接上去收割人头，自己手下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这等于是直接当着他的面屠杀他的人。望着山外那纵横驰骋，然后分散绕道的常琳军骑兵，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开始从脚底冒了出来，让他一瞬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根本就不知道常衡为了这支骑兵战队花费了多大的心血，不仅仅从禁军和巡防营当中优中选优，而且还将石头从江湖上招募的那些高手也抽调了部分加入其中。以至于到了后来，最开始的那三千骑兵人人都能会几下子，即便是单兵作战，也能够以一当十，战斗力达到了恐怖的地步，甚至于根本就不逊色姜岩送给楚梦溪的那只护卫队。 这手起刀落，数百颗人头落地之后，消息伴随着齐道宗飞速上报，传到了墨北欢的耳朵里，也让对方露出了一丝惊容，转而看着魔云台深处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 常衡，这位常家仅存的双生子之一，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强大无匹的战力，也让他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威胁。当初对付常冰言等三人，墨北欢和萧子远暗中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却根本没有预料到，常家双生子在高粱河战场上居然还能存活下一位，更加没有想过，这位常家人随后居然跑到了楚梦溪的身边。 山外的兵马还在急速增多，三万多常琳军浩浩荡荡一路往北而来，速度不停，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来到山前，而且迅速在骑兵扫荡了周围的可疑目标后，将整个凤凰山的所有出入口全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凤凰山占地广大，常琳军无法形成实质上的合围，但是依仗着兵力的强大，即便是分散包围，也足以做到监视整个山区的一举一动。 而且让所有人胆寒的是，伴随着常琳军的到来，那熟悉的狼嚎声再度响起，而且一阵接一阵的直接传向四面八方。 这就意味着，实际上楚梦溪根本就不需要下魔云台，就能准确的知道外界的反应，同时还能将自身的处境通过狼嚎传给这些常琳军。 所以这一刻，连墨北欢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形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往下走，而且此时的他几乎是本能的感受到了此前楚梦溪所说的话中的寒意，自己来这里是唯一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似乎正在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血祭大阵准备的怎么样了？”墨北欢此刻看向唐千云的目光，犹如垂死挣扎中的苍狼一样，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有那犹如执念一般的神情，越来越强烈。 第五百九十三章 四面合围 “将军，我军已经封锁了凤凰山各处山口，山内敌军小分队数次想要摸黑出山，都被我军骑兵巡逻队击杀，没有留下活口。”李由匆匆进入帅帐后，见到常衡身边还坐着墨南湘，顿时微微拱手，难得的露出一丝沉稳道：“末将已经接到王妃号令，让我军尽早做好大战准备，务必尽快将墨北欢逼入绝境。” “凤凰山方圆数十里之遥，常琳军只有三万多人，如何能够分出兵马攻山？”墨南湘这段时间指挥京城防务，在军略上也有了不少认识，所以此刻闻言当即皱眉道：“楚姐姐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能派人将她先接出来吗？她在凤凰山内，我们不就被墨北欢掣肘吗？万一他要是以楚姐姐的性命相威胁，我们该怎么办？” “姑娘此前说过，她在凤凰山，可以牵制墨北欢，但是——”常衡脸色有些挣扎，此时他也觉得楚梦溪继续待在凤凰山内有些不妥，但是对方没有传来命令，只怕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可能还有后手需要布置。 “要不，设法派一队人马摸进去和楚姐姐见一面，当面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墨南湘想了想之后转而道：“这凤凰山我们围不过来，墨北欢只怕也守不过来吧？一队人马过不去，派个高手总是不难吧？” “我去安排！”墨南湘的这个主意算是让常衡有些意动，所以想了想之后快速找人打算让其抹黑进山。不过对于楚梦溪的命令，他却没有丝毫的耽搁，大军开始全力准备，将整个包围圈给拉了起来后，骑兵不断在四周游弋。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骑兵的快速机动性填补了空缺。 如此一来，常琳军的包围圈显得很稀松，但是却靠着骑兵的机动性，硬生生的将整个凤凰山团团围住，再加上周围狼群不断出没，时时传递消息，导致齐道宗数次派遣小股兵马出山探查情况，都被打了回来。 这种合围之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真正想要达到常衡所说的，在合围之外，抽调兵马攻山，却难以做到，至少，是无法阻拦墨北欢在关键时刻选择突围。 但是楚梦溪传递出来的消息却很明确，这一次合围是绝对不能将对方放走，所以常衡虽然研究了好几套部署，却终究没有一个左右平衡之策。 “要不要，我回京城把禁军调过来？”墨南湘看出了常衡的为难，但是才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给否决了，顿时有些气馁道：“常大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常琳军除非放弃合围，集中兵马攻山，否则的话，只怕两头兼顾，两头都会失算，所以增派大军，是最好的办法。现如今京城安定，王天赐的主力兵马已经在城中安顿了下来，抽调他们过来不正合适吗？” “只怕你皇兄未必会同意！”常衡摇了摇头，声音沉吟道：“京城刚刚经受战乱，需要大军稳定人心，而且禁军不同于常琳军，本身就是为了守备京城而设置，贸然调出，本就不妥，况且，现在在皇帝心中，只怕不仅仅是在防备墨北欢，还有你三王兄。” “那现在该怎么办？”墨南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要不，就传信燕北或者并州，将五大边军调过来。我想姜岩若是得知楚姐姐的境况，肯定会将桃陵军抽调出来，那到时候墨北欢再有本事，也挡不住你们合力一击。” “这件事我来处置吧。”常衡没有回应墨南湘的建议，只是一心扑在了眼前的舆图之上，半天之后刚刚抬起头来，外面一道人影忽然之间钻了进来，直接让他的眼睛都直了起来。 “绿姬，你怎么来了？之前在京城你跑哪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们。”墨南湘上前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带着一丝哭音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从魔云台那边刚刚过来。”绿姬倒是显得毫不在意，拍了拍墨南湘的肩膀之后，转而看着常衡道：“大块头，毒圣让我过来找你，放弃西北两面的防御，将兵力全部抽调到东南方向，明日开始，全力攻山。” “放弃西北？为什么？”常衡手指一点西北方向，有些不明所以，所以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之后转而皱眉道：“如果墨北欢见势不妙，从那边逃走怎么办？姑娘没说其他的安排吗？” “没有。”绿姬直接摇了摇头，自己也有些疑惑，不过随即笑道：“你按照她的吩咐去办就好了，说不得西北方向还有援军呢？” “援军？”常衡目光一瞬间似乎变得极其辽远起来，这句话很显然隐藏着很多信息，而这，就是楚梦溪如此布局的原因所在了。 “楚姐姐现在人怎么样了？”墨南湘没管这些事，转而一把拉住绿姬皱眉道：“你都能出来，为何不带上她一起？留在山里不是被墨北欢威胁吗？” “威胁？那倒不一定！”绿姬拍手笑道：“你还不知道，毒圣在魔云台，虽然周围都是墨北欢的兵丁把守，堵住了上下的道路，但是有青儿它们在，我们还是可以自由上下，而且他们却不敢对毒圣怎么样，都在害怕她真要出手，将一群人全都给毒死了。” 绿姬知道的不多，而且本身也不是瑶姬那样心思缜密之人，所以说了两句之后摇头道：“她可能还有其他的安排吧？谁知道呢，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她，瑶姬陪在她身边的，还有那么多头狼，真要打起来，在山林之间，墨北欢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毒圣。不过就是有点奇怪——” “奇怪？”本来墨南湘听到说瑶姬在楚梦溪身边，顿时松了口气，哪料到对方话锋一转，忽然来了句这个，顿时心头一突，急忙开口道：“哪里奇怪了？” “墨北欢带着一群唐门弟子在凤凰山里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挖地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绿姬皱了皱眉，隐隐然有些疑惑道：“好像是在布置什么阵法，但是我没看明白。” “楚姐姐知道吗？”墨南湘念叨了几句之后，转而看着绿姬道：“你要不要赶紧回去，跟楚姐姐说一声，实在不行，马上从魔云台撤下来，只要她能回来，我们就占据了主动。” “那我先回去说说。”绿姬有些迟疑，不过随即还是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之后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毒圣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那一颗心是长了十七八个窍，墨北欢算计不到她的，你们只需要按照她的命令，尽快攻山就好了。墨北欢在前面打不过你们，在魔云台也就为难不了毒圣。” 绿姬说完之后就很快离开，但是她来说的这些话倒是让常衡很快放开了手脚，将大军重新调整，除了骑兵之外，步军主力全部回撤东南方向，如此一来，三万大军已经足够合围的同时，执行攻山任务了。 所以很快战鼓声就开始在东南方向响起，常琳军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举动，大规模的开始准备攻山器械，无数的狼嚎声也在随后不断从山林各处响起，策应大军的行动。 “弓弩手准备，上山！”常琳军是可以执行夜战的战队，所以即便是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但是常衡却一刻不停，调集兵马开始推着投石车往前，打算至少将山脚的营寨给抢过来。 “轰隆隆”的巨石开始腾空而起，有些巨石甚至于还被浇上了火油，如此一来，半空中的火球开始犹如巨龙飞舞一般，砸在了凤凰山上，一丛丛大火开始飞速遍地开花，照亮了夜晚的天空。 而在后面，大队的常琳军开始顶着盾牌往前冲，弓弩手紧随刀盾兵身后，以箭矢和弩箭在前方开道，清除障碍之后，往前冲击。 “常大哥，你也要上去吗？”此时攻山，实际上就是基于楚梦溪此前的命令，但是常衡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一身甲胄之后，直接打算冲击山峦，但是墨南湘却一把拉住了对方，转而有些担忧道：“太危险了。” “无妨，不过是战场厮杀而已。”常衡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方深深道：“你留在营中，我去冲锋，我要看看绿姬说的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唐门弟子的那些阵法吗？”墨南湘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跟着有些不解道：“战场上千军万马，阵法能起到多大作用？” “如果是平原地带作战，阵法无法起到多大作用，但是这里是山区，有群山阻隔，阵法就能够起到作用了。”常衡对于阵法尤其是军阵很有造诣，所以此刻闻言毫不犹豫摇头道：“如果是加入了毒阵，那可能效果会更大。墨北欢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安排阵法，那么就绝对有自己的用意，所以不查清楚，我不放心。” “那我也去吧。”墨南湘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就神色坚定道：“我要设法将楚姐姐接出来，不论是有什么谋划，她都不能有事。” “你留下！”常衡将对方推到一边之后，接过手下的盾牌，转而指了指西北方向道：“我把李由和骑兵给你留下，如果出现变故，就立即调集骑兵冲上去，给我争取时间。” 第五百九十四章 血祭大阵 “将军，前方战况不对，山内的叛军不愿和我军近战，全都是远远的躲着放箭扔石头，根本不和我们正面接触，只怕其中隐藏着杀机啊，我们还需要继续吗？”李十三在常衡杀上来的时候，朝着对方摇头道：“我建议，还是火攻为好。” “不行！”火攻代价太大了，刚刚为了掩护大军攻山，一把火甚至于差点直接烧掉了一座山，逼得不少士兵冲上去的第一件事不是杀敌，而是去灭火。这让常衡直接否决了这个建议，转而道：“你带队冲锋，天亮之前打下前方的山谷，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狼群召唤出来参战。” “也好！”如果有狼群从四处干扰的话，必然能策应常琳军的攻山大战，在常琳军本身具有夜战能力的情况下，对付一群一到晚上两眼一抹黑的叛军，所有人都充满了信心，所以李十三随即开始重新部署，将大军分成三部，一部攻击各处山头，一部则迂回到山脚峡谷，绕道而进，另外一部则跟随在自己身边，随时深入一线突袭，准备直插魔云台。 此时从他们的视线看来，叛军几乎没多少还手之力，基本上只要被常琳军冲到跟前，就会在近战之中一触即溃，不断向魔云台方向溃散。在狼群还没参战之前，不少常琳军士兵甚至于已经看到了魔云台那高耸入云的黑影了。 原本这种状态常琳军的各部将领包括身在一线指挥的李十三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但是推进速度这么快，不断有人前来汇报取得重大进展，却让常衡大感意外，以至于等到他亲自来到一线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大军已经推进到了距离魔云台不足两个山头的地方，那些叛军，甚至于已经退往魔云台前方的山谷平地之中了。 “墨北欢从哪找来的这些鱼腩兵马？”常衡几乎是本能的产生了疑虑，墨北欢敢直接往京城送信，除了楚梦溪被他困在魔云台之外，手中如果没有足够强势的大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现在，自己的大军才刚刚冲锋没多久，就已经快要接近魔云台，这直接超出了他的预想。 “西北方向有什么变故吗？”这个疑虑从心头出现之后，直接让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上面，在询问了身边护卫关于西北方向的情况之后，他按捺不住了，转而朝着所有人道：“立即通知李十三，率部就地守住阵地，不要往前推了，一切等天亮再说。” 紧急的号角声在此时不断响起，常衡身边不断有传令兵飞速出发，往前传递命令，约束各部兵马收住脚步。 “常衡不愧是将门之子，黑夜之中，居然还能察觉到前方战场的异常，及时收住脚步，反应速度很快，但是已经晚了。大姑娘，现在，你的兵马已经如我彀中，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此时的常衡并不清楚，他处于本能的这个反应却被人看在了眼里，而且几乎就在他传令各部往后退的时候，墨北欢出现在了魔云台上，而他的身边，赫然站着楚梦溪，他的这句话也很显然是对后者说的。 “以魔云台为阵眼，辐射方圆十几里之内，你想葬送这凤凰山上所有生灵？”站在魔云台上，楚梦溪一双杏眼看着下面不断冒出来的那一丛丛火光，声音在这一刻也悄然起了变化。 “看来大姑娘果然阵法造诣不凡，你这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墨北欢看着楚梦溪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也不在乎对方能看出什么来，指了指下面道：“此地虽然是姑娘的主场，但是我在此布阵，却足以让你的千军万马转瞬之间，灰飞烟灭。这一次，你没有什么机会了，凤凰山将成为一个绞肉机，你投入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在此地彻底被大阵磨灭成灰。” 墨北欢脸上洋溢着自信，虽然是夜晚，看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能够在这个时候赢得楚梦溪一局，他显得很自得，所以即便是下面厮杀声变得越来越激烈，他依旧有心情和楚梦溪在此聊天。 “唐门的血祭大阵！确实名不虚传！”楚梦溪微微点头，但是随即目光一转，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真打算下手？常琳军数万人手，加上凤凰山无尽生灵的性命，你当真要葬送不成？这是多大的冤孽？你可知道？” “两军对阵，本就无所不用其极！”墨北欢脸色一冷，看着楚梦溪道：“大姑娘在京城的布局难道不是如此吗？我川军三万人加上徐州军三万人，不也一样被你遥控指挥常琳军杀得一干二净吗？到了现在，你反倒是来指责本王的不是，这还真是个笑话。” “所以，你是铁了心！”楚梦溪目光一闪，转而道：“京城之乱，本就是你自己挑起的，为了你的野心，葬送数万之众，罪孽都会加在你自己的身上，靠狡辩是没有用的。” “是吗？”墨北欢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已，若是本王赢了，这些罪孽自然会算到你们头上，是你们在阻挡滔滔大势，所以才会让苍生受苦！” “那你可以试试！”楚梦溪毫不示弱，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血祭大阵未必就是天下最难破的阵法，你注定会失败。” “那你可以试试！”墨北欢右手一挥，身后一名士兵开始不断吹动号角，顷刻之间，原本还处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点缀的崖下山谷瞬间火光冲天，一道道火龙开始腾空而起，直冲九霄。 血祭大阵围绕着整个魔云台而设，火龙腾空，卷动云海，热浪滔天，下面则是无数的阵门不断启动，沿着山林快速延伸到远方，原本畅通的道路被一道道凸起的石柱给搅得支离破碎，那些冲到了山谷跟前的常琳军士兵瞬间被困在了中间。 不断传出的号角声似乎就是调度的信号，不仅仅山下的叛军士兵在按照号角声不断退守山谷，那些阵法也在阵门出现之后，骤然间出现了一道道血红色的光芒。 巨龙在空中飞舞，炙热的温度开始从上往下传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中蒸笼，无数的山间雾气被蒸发后，快速向魔云台中间汇聚，由此形成了诡异的水货两重天的现象。 一时之间，火光在外，雾气内敛，云蒸霞蔚，如果从空中俯瞰，会觉得美丽异常，尤其是在夜空中，腾龙飞舞，雾气缭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种美丽之下，却隐藏了无尽的杀机，下面山谷之中，当血红色的光芒出现之后，那些石柱之上开始诡异至极的冒出了无数的鲜血，这些血迹一出现，就迅速被高温蒸腾成血红色的雾气，迅速笼罩住了整个山谷。 “啊！”这一瞬间，无数的士兵消融在了这血色之中，似乎那诡异的血红色雾气就犹如蛊虫一样，只要被粘上，整个人就飞速消融成一滩滩血水，随着高温蒸腾，血水再度变成血色雾气，更加加剧了雾气的蔓延。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当血色雾气一出现，身在阵中的所有生灵全都被雾气笼罩，几乎是不分敌我，全都在阵中哀嚎挣扎。 “快，快往后退！”此时看的最真切的是已经到了阵前的常衡，自己的士兵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他跟前，直接让他目光一片血红，刚要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身边却一道白色身影冲出，死死地将他的衣袖给咬住往后拖，却是青儿不知从何时间钻了出来，挡住了常衡的前路，也救了他一命。 这个时候其实不用常衡招呼，所有人都在全力往后撤退，那些没有入阵的士兵刚开始和常衡一样还试图救援自己的同伴，结果不少人连自己都搭了进去。这一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往前了，开始拼命后撤。 而也正是此时，他们才在慌乱之中发现，那血红色的雾气在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之后，开始朝着外部空间急速扩张，竟是一路碾压常琳军士兵的脚步而来。 “如此而为，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下面的嚎哭声和惨叫声不断传出，除了常琳军遭受重创之外，墨北欢手下的那些叛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有人提前通知，但是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吸引常琳军入阵，这些通知只送到了部分高级将领手中，很多普通士兵根本就和常琳军一样，而且他们和常琳军往外撤退就能暂时安全不同，他们是身在阵法中间，要想躲开这血红色雾气的袭击，难度太大了，所以此刻楚梦溪听到的哀嚎声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他们发出来的。 “大姑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软了？”墨北欢听出了楚梦溪这句话中的不忍，顿时有些好笑道：“你要想救他们也可以，向我投降，让五大边军归顺到我的麾下，我马上让人撤了血祭大阵，现在你还有机会选择，再迟疑下去，等到大阵真正成型，那便是我自己，都无法收手了。只要常衡还想救你，这凤凰山注定就会成为他常琳军的坟墓。”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楚梦溪盯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你的把戏不会得逞的，如此天怒人怨，你必会反噬！” “反噬？”墨北欢呵呵笑出声来，一步步逼近楚梦溪冷笑道：“我告诉你，什么是反噬，这天下就没有谁能反噬我，连老天爷也不能！” “轰轰轰！”他一把拽住楚梦溪的手，话音还未落下，天空骤然间出现了三道闪电，刺破了这黎明前的黑暗，也让他一下子原地呆住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天道轮回 “下雨了。”楚梦溪缓缓甩开了墨北欢的手，看着空中不断跟随雷霆砸落的雨点，声音平静无比。确实，是下雨了。 这雨下的太及时了，也下的太突兀了，除了楚梦溪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至于当她平静的说出这简简单单三个字的时候，似乎原本嘈杂无比的整个天地，都为之安静下来。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春雨淅沥，催生万物，是希望的象征。尤其是在这山区，火龙腾空，蒸发了大量的水汽，凝聚在魔云台上方之后，不断上升，遇冷自然会凝结然后化作雨点落下。 但是这一刻的墨北欢，却仿佛被一柄利剑刺破了心房，一下子让他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这种状态，让楚梦溪微微摇头，山区布阵，确实可以最大程度的抵消人力带来的干扰和破坏，逼迫常琳军无法集中全部战力破坏阵法，从而让血祭大阵有足够的时间收割人命，造成更大规模的恐慌，最终让大军陷入崩溃的境地。但是，却忽视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天时和地利，有时候并不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墨北欢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血祭大阵上面，期盼通过这一手对常琳军造成重创，从而扭转自己不利的局势，却忘了这魔云台周围水汽湿度极大，火龙腾空炙烤，必会牵动整个水汽升腾，从而形成大雨，最终将血祭大阵最关键的一环给打破了。 雷霆闪烁，火树银花，火龙仿佛一瞬间被关进了牢笼，原本冲天的气势被生生的压低了一截。空中的温度也在雨点不断砸落之下快速降低。整个血祭大阵，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强行给束缚住了，失去了此前疯狂扩张，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气势。 凤凰山内，那些疲于奔逃的常琳军士兵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雨点落下之后，那炙热的高温开始快速消散，大火在这个时候，终于遇到了对手。 “这是，姑娘的手段？”此时的常衡看着空中的雷霆雨点喃喃自语，随即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青儿身上，露出了一丝狂喜。 “嗷！”狼嚎声再度响起，虽然比之战前，要弱了不少，但是雨水带来的那股重生的喜悦，却很显然也在狼群之中传递。之前血祭大阵开启，不仅仅是双方交战的士兵损失惨重，那一直活跃在战场上，听从青儿的命令从旁助战的狼群，同样被打的措手不及，无数的苍狼在这一役之中失去了性命。 现如今，一切都开始出现了逆转，大雨降临，雷霆笼罩九霄，一切都被压制住了。狼嚎声开始不断向着四面八方传递消息，也在传递着整个战场的风云变化。 “原来，血祭大阵最怕的是水行！”楚梦溪听到了外面的狼嚎声，这是从她上魔云台之后就对青儿吩咐的命令，以狼群来传递消息，消除距离的阻隔，串联内外。所以一瞬间的她除了了解了外面的状况，同时也仰头望着天空，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 她对着空中，缓缓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喃喃自语声中，心头一片宁静，那股久违的力量似乎也在这一刻冲破了禁锢，一飞冲天。而同一时间，自己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道奇异的光束，直冲天地间，仿佛一道白光刺破黑暗，直奔九霄而去。 这是从唐门互山大阵中获取的力量，只不过过于虚无缥缈，只在之前出现过一次，随后就消失无踪。对于楚梦溪来说，这更多的其实是自己对于阵法的理解感悟，而不是真正的力量。 但是在这一刻，这种认识却反复出现了偏差，这股力量真的开始从她的体内汹涌而出，而同时，她也一瞬间心灵福至，似乎也了解了这些力量的前世今生。 “天道轮回，取之于唐门之力，如今也该用于平息唐门惹来的灾祸了。”楚梦溪微微自语，看着手中的雨水缓缓而落之后，心头一片澄明，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五行重开天地！”缓缓而来的声音仿佛这一瞬间成了天地间的主角，伴随着白光冲天后，魔云台周围，四道巨大苍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世人跟前，东方苍龙咆哮天地，吞吐风云，化入雷霆之中，让原本就起伏不定的雷霆迅速化作雷海，彻底笼罩住了凤凰山。 西面，白影从遥远的急速一跃，随即窜入空中，和楚梦溪头顶光柱遥相呼应，强势冲开黑暗阻隔，高悬九天之上，仿佛一柄利剑，刺破人心。 南面则是火光冲天，火凤虚影栩栩如生，开始不断吞噬血祭大阵的火龙残影，一阵阵悦耳的凤鸣声中，那原本伴随着血红色雾气往外延伸的火龙开始缓缓消散，一股久违的和煦让此地重新变得温暖如春。 最后在北方，在楚梦溪一声呵斥之下，玄武开始露出了自己狰狞的身形，一头扎进了血色雾气之中，四蹄排开禁咒，刚刚吞噬一切生灵的血色雾气在玄武喷出的一阵阵水雾中不断被净化，一道道血水开始流淌在凤凰山的山谷之中。 这是真真切切的血雨，无数的冤魂似乎还缭绕其上，即便是四大神兽虚影出现，也难以压制，充斥的怨气开始破开阵法，充斥在九天之上。 “往生吧，多留无益！”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而出，整个魔云台似乎在这一刻都伴随着这声叹息而震动不已，苍凉、厚重的黄色虚影从地底出现，一脚踏碎了整个血祭大阵的阵法，让那股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气息充斥在凤凰山各处。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喃喃自语在魔云台之上响起，这一声悲悯之下，楚梦溪眼前浮现出一丝泪花，同时浑身上下，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绽放出一股别样的气息，缓缓渗透到了周围的空间之中。 这是一股被苍生的悲悯，对生命的怜惜，更是一股决绝的意志直冲九霄，大雨之中，楚梦溪独立崖前，身边伫立着麒麟虚影，周围四大神兽吞吐天地，净化血祭大阵带来的所有血雨腥风。 在她的这一道意志传出之后，麒麟冲开大阵限制，青龙驾驭雷霆，横扫一切，玄武和朱雀相伴而飞，白虎跳跃至楚梦溪头顶，和白光融为一体，化作利剑横空而过。五大神兽开始呼应她的意志，在重开天地之际，烙印上了属于她的规则。 “收！”这一刻，那些冤魂血雨开始快速消散，血腥气也随之不断消失，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一道莫名的规则伴随着这句话而嵌入其中。 只不过这一切却在随后迅速消散于天际，此时黎明刚刚过去，东方的太阳缓缓钻出了地平线，第一缕霞光也随之破晓而出，让厮杀了一夜的凤凰山重现光明。 “这一切终究是过去了。”楚梦溪看着重新翻腾在自己眼前的云海，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跌坐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墨北欢，没有说一句话，但是那种冷冽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还没输，这一切都是巧合，楚梦溪，你破不了我的血祭大阵，我还有唐门弟子，我还有唐千云在，血祭大阵随时可以再次出现，你不可能再借来天地之力！”墨北欢一把爬了起来之后，朝着楚梦溪恶狠狠地开口道：“我还有千军万马——” “那就让他们出来吧！”楚梦溪打断了对方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劲头，摇头道：“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没有这场雨，你的血祭大阵也成不了，因为有她在！” 她伸手一指，前方，唐千雪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台阶之上，一瞬间的功夫就飞速越级而上，直接来到了楚梦溪跟前。 “唐千雪？”墨北欢脸色变得一阵骇然，盯着唐千雪犹如看到了鬼一样，连退几步之后差点再度栽倒在地。很显然，对方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更打破了他所有的预想。 不过他的反应却没有引来唐千雪任何的注意，来到楚梦溪跟前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手一扔，将自己提着的那个黑色的大包裹扔在了地上，里面随即传来了一阵痛呼。 “唐千云！”墨北欢这一下忍不住了，急忙上前，直接解开包裹之后，里面果然露出了唐千云的身形，只不过是被摔得鼻青脸肿，被放出来的时候还张口喷出了一道血箭。 “废物，血祭大阵没布成，反倒是自己丢了半条命！”唐千雪就站在楚梦溪身边，但是对于唐千云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而且还破例继续开口冷笑道：“丢人现眼。” “少宗主，你当真要为了毒圣，对我出手吗？”唐千云颤颤巍巍的开口，却没有得到唐千雪的任何回应，作为当初敢和唐千秋这个亲生父亲动手过招决生死的人，唐千云此时的话起不到半点作用。 “唐门弟子存活的，还有多少？”楚梦溪倒是没在乎这两人的反应，只是朝着唐千雪微一点头之后道：“把活着的全部带回去。” “除了唐千云，没有几个还有气的。”唐千雪依旧是从前的性子，即便是在楚梦溪跟前也是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理会，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这句话听在耳中。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楚梦溪望着脸色仓皇，似乎对于唐千雪的出现还带着一丝恐惧的唐千云摇了摇头，转而缓缓往外走的同时，头也不回道：“墨北欢，你的报应也该来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困兽犹斗 凤凰山的这场大战，在天明时分终于落下了帷幕，楚梦溪没有去对墨北欢下手，甚至于在对方走后，也没有派人追击的意思，只是将唐门最后仅存的那些人全都给抓了起来。 “王妃，墨北欢果然是朝着西北方向逃走了。”不过在魔云台上，楚梦溪虽然没有对墨北欢下手，但是，瑶姬却很显然还记得这件事，所以看着缓缓走下来的楚梦溪，疾步上前低声道：“要不要通知常琳军去追？他身边还有不少人，放虎归山，只怕是后患无穷。” “不用了，经此一役，常琳军损失非小，就让常大哥自己决定吧。”楚梦溪摆了摆手，没有去做过多的安排，但是那一眼看向西北方向的眼神，却让瑶姬若有所悟，转而不再去过问。 “唐门的血祭大阵果然非同小可，便是我也轻视了。”看着眼前的这满目疮痍的魔云台山谷，楚梦溪深深地叹了口气，此前她对于墨北欢和唐千云的动作不是没有料到，但是这血祭大阵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即便是她，也没有估计到其威力，以至于即便是破解了大阵，却也让常琳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唐门的保留阵法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是护山长老一脉专门应对唐门生死存亡之时研究出来的杀阵，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拿出来，只在他们一脉当中传承，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端倪。即便是历次毒圣扫荡唐门总舵，也不曾出现。你能破解那是天意，否则，便是让我入阵，顶多自保，无法破开阵法，营救那些常琳军将士。”唐千雪此时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她似乎没有将追击墨北欢的话放在耳中，而是走到楚梦溪跟前冷声道：“唐门至此终结，我也解脱了，你交代的事我也办完了，你我两不相欠。” “你走吧，想去哪去哪。”楚梦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对于唐千雪她没什么要交代的，而且对方似乎也不需要自己去提点什么，所以想了想之后缓缓点头道：“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随我走这一趟，日后你若重建唐门，只要不重蹈覆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去析木崖等你。”唐千雪似乎对于楚梦溪的语气有些不适应，而且这一刻，对方如此而言似乎更像是在交代什么，所以破天荒的指了指西面，转而身形一跃快速从眼前消失。 而这一幕也让瑶姬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只是看着唐千雪的背影有些奇怪，对方平日里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对于楚梦溪的心思终究还是猜的很准，居然提前一步离开。 “姑娘，您回来了？”常衡在楚梦溪一步一步走出凤凰山之后，迎了上来，语气有些低沉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回京城报讯，但是到如今还没有回音，南湘她——” “带人去追墨北欢了是吗？”楚梦溪微微点头，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出，所以没有多问，只是叹了口气道：“让她去吧，皇族的内部之事，我们插不上手。” “但是如今墨北欢还有两万多人，便是败军无有斗志，也不是三千骑兵所能对付的，万一墨北欢困兽犹斗，选择回头死战，南湘她只怕不是对手啊，要不要——”常衡有些不放心墨南湘，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梦溪打断，后者摇了摇头道：“西北方向她有援兵，不用我们去插手，常琳军若是还有战力，就随我往西而去，我们，也有我们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常衡脸色一愣，但是楚梦溪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而带着瑶姬自行往西而去，竟是没有等常衡做出反应。 此时无人知道楚梦溪所说的向西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常衡终究还是不放心墨南湘，他虽然面冷，对于后者一直不冷不热，但是说到底，却放不下后者，所以即便是整顿兵马后，一面让伤兵回京城修养，自己领军跟随楚梦溪而去的同时，却还是让李十三领军开始追踪墨南湘。 这个时候，实际上没人知道的是，在西北方向，上党之地，墨南湘已经追上了墨北欢，她手下是李由率领的常琳军最精锐的兵马，此前的攻山大战之中因为无法参战，所以一直都在山外徘徊，等到好不容易听到了墨北欢率部往西北逃窜的消息后，等不及的墨南湘，只派人去找常衡报讯，自己急不可耐的和李由一起追了上去。 骑兵四条腿自然不是墨北欢那群丧家之犬能跑得过的，只追上去大半个时辰，墨南湘就看到了前方乌泱泱的人潮铺天盖地直奔西北方向而逃，很多人几乎是根本不去看前方有没有路，就直接闭着眼睛往前冲，结果还没到上党境内就被一条大河给挡住了去路。他们匆忙之中根本没有寻找官道直奔渡口而去，结果就是前方人赶人，后方奔驰的马蹄震碎了所有人的心。 这一下算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前有大河阻挡住去路，后方偏偏那滚滚而来的马蹄声甚至于连墨北欢都被震动了，等到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甚至于已经看到了墨南湘的身影。 “王爷，前有大河，后有追兵，我们该怎么办？”齐道宗此前在对阵常琳军的时候就受了伤，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挣扎着跑到墨北欢身边急道：“王爷你说的援兵到底在哪啊？再不来的话我们都要被长公主赶尽杀绝的。”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墨北欢咬着牙看了一眼齐道宗，声音冷冽道：“我们依河结阵，先挡住他们，援兵就算要来，那也必须渡河绕道，我们自己如果不能守住，那就是援兵来了又有什么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难道就不能学学先贤吗？背水一战的典故你不知道？” 墨北欢的呵斥让齐道宗脸色微微发烫，但是此刻他目光一扫自己身边那些心有余悸的士兵，却随即变得极为惨然，背水一战那是哀兵必胜，但是如今自己这些人却被彻底打散了军心，又如何能够背水一战？再说了，墨南湘带领的是骑兵，自己一群吓破了胆子的步兵，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墨北欢，你死到临头了，还不束手就擒吗？”此时，实际上已经不等齐道宗有所反应，墨南湘就率军冲了上来，远远的直接朝着墨北欢纵声厉喝道：“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朝廷大军只诛首恶，不牵连无辜，不想死的，全都给我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她的话音一落，身后三千骑兵犹如潮水般往来奔驰，开始从左右两翼往中间迂回，犹如一柄大剪刀一样，左右交叉而过。 一瞬间的功夫，那些跑得慢的，几乎全都死在了骑兵的屠刀和马蹄之下，只一轮还不算冲锋的战斗，整个河滩阵地上，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齐道宗料得没错，这个时候，他手下的兵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别说是面对骑兵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强大兵种，就算是同样是步兵，他们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很多士兵在面对骑兵冲杀的时候，甚至于自始自终都没有反抗，几乎是任由骑兵纵马而过，将其就地斩杀。 这一举震慑直接让无数人心惊胆裂，在面对墨南湘步步紧逼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回头厮杀，战线也随之再度逼近河岸，一下子彻底让墨北欢陷入了进退无路的境地。 “哈哈，没想到南湘你就管了不到一个月的京城防务，居然就学会了行军打仗，真是难得啊。”这个时候墨北欢没有办法再继续躲在人群中了，亲自面对墨南湘，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那股决绝却是所有人都看得见，根本没有投降的意思。 “墨北欢，事到如今，你已经走投无路，还不想投降吗？”墨南湘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看着墨北欢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大军依旧保持着随时冲杀的准备。 “呵呵，投降？你在说笑吗？”墨北欢继续大笑，但是声音随即变得高亢无比道：“我一路走来，何时投降过？南湘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如今领着大军，将我围困在这河滩之上，你就能赢，我告诉你，今日谁都拿不下我。我还没输，否则，那楚梦溪焉能在凤凰山直接将我放走？” “楚姐姐怎么想那是她的事，我猜不到。但是今日，我亲自过来，就是要将你活捉回去，让皇兄处置你。”墨南湘脸色一愣，但是随即将这道疑惑压在心底，转而毫不犹豫道：“你身边这群丧家之犬已经没有战力，你若想指望他们能打败常琳军精锐，那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那好啊，那我们就试试！”墨北欢目光一寒，随即朝着所有人怒吼道：“你们也听到了吧，这长公主和朝廷是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留手的，你们跟着本王那是造反而来，一旦失败，那是要诛九族的，不要以为自己放下兵器，她就能饶过你们。不想家人和你们一样横尸当场的，就给本王拿起兵器，今日是生是死，那要看我们自己能不能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 “本王亲自领兵当先锋！不怕死的，就跟我来！”墨北欢一声召唤，确实冲在了一线。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哀兵必胜之局。只有唤醒这群士兵必死的信念，才有可能利用庞大的人数优势，在骑兵面前杀出血路，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有一线希望。 第五百九十七章 援军 “公主后退，待末将冲阵。”李由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在墨北欢发动进攻的同一时间，他也开始了行动。他是跟随墨南宸打仗打老的人，思想虽然简单，但是对于骑兵的把握却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简简单单的命令之下，大队的骑兵开始在奔驰之中快速组队，然后以极其简单的锋矢阵往前突击。 骑兵的速度成了李由最重要的依仗，在短距离突击中，所有人最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极限，从而让骑兵的战力达到极限。而且李由虽然想得很简单，但是眼光却很准，此时的叛军军心涣散，即便是墨北欢强行以几句话造成了哀兵的气势，但是仓促之间又如何能够做好防御骑兵冲击的准备？三千骑兵只要将速度加强到极限，那么就足以造成摧枯拉朽之势，到时候任何挡在自己跟前的障碍，都会被骑兵的马蹄碾压成齑粉。 这是墨南宸领兵三次出征草原总结出来的骑兵战法，简单却极其实用，尤其是在应付步兵的时候，更是能够起到最大的战果。 所以此刻，三千匹战马扬起四蹄，瞬间震动了整个天地，李由领头冲锋，大军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浑然不顾眼前那乌泱泱的人潮，亮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杀招。 “轰轰轰！”黑色的骑兵狂潮就此急速出现，因为距离太近，双方只有数百丈远，所以李由的骑兵刚刚冲起来，就已经杀到了叛军跟前，双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准备，迅速进入了近战之中。 叛军被墨北欢鼓动和威胁，本身确实恢复了几分战力，齐道宗兄弟二人甚至于直接带伤冲到了跟前。但是李由的眼光并没有错，此时的叛军根本没有做好防备骑兵的准备，而且战斗打的太仓促了，对于步兵而言，仓促应战，本身强大的人数优势根本无从展开，就被骑兵逼到了跟前。 一柄柄雪亮的长刀在战马的加持之下，变成了此刻战场之上最强大的杀人武器，骑兵纵马一冲，那些勉强组织起来的队形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杀入人群中的骑兵长刀但凡举起，必有一颗人头落地，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战场之上鲜血和尸体就连成一片，几乎是骑兵冲到哪里，哪里就是尸横遍野。 “拿下墨北欢！”李由知道墨南湘的心思，所以他领导的锋矢阵箭头开始在叛军的队伍当中强行改变方向，直追墨北欢而去，沿途甚至于根本没有去砍杀敌人，全部凭借战马的四蹄践踏，直接犹如虎探羊群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这应该是李由从军以来，打得最轻松的一次战斗了，叛军从墨北欢开始，到下面的士兵，既没有决死一战的底气，也没有对战骑兵的战术准备，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是这个优势实际上在李由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在他掉头直奔墨北欢而去的时候，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三千骑兵调转马头，开始再度将速度加快到极致之后，大军疯狂在人群之中纵马驰骋，沿途无数的叛军士兵被马蹄踩踏在地，骑兵一冲而过之后，直接被碾压成了肉泥。 可以说，骑兵对付步兵，最厉害的武器就是马蹄，那横冲直撞的战马比起骑兵本身还要更具威慑力，在没有防骑兵的措施之下，根本无人能够阻拦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所以这一刻，墨北欢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李由掉头朝自己而来，沿途虽然有无数的步军阻拦，但是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李由杀性大发之下，直接一个倒卷珠帘，将打散的溃兵也驱赶到了他的跟前。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战力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乱兵成了此刻墨北欢最大的敌人，他根本无法约束住乱兵的行动，自己身边的士兵原本已经排好了队形，但是此刻却硬生生的被冲散，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李由杀到了跟前。 “王爷快走！”齐道宗一条胳膊在此前的战斗中被常琳军骑兵给硬生生的砍了下来，但是此刻却咬牙将墨北欢推到一边，示意自己弟弟将其带走，自己面对李由的进攻，单手举起长枪试图阻挡，但是对方纵马疾驰而过之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无头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兄！”齐道宗的弟弟齐道成一声惨叫，看着兄长几乎是倒在了眼前，整个人都变得颤抖起来，双目一片血红。 但是这个时候，李由却不给他伤心的机会，战马原地一转，疾驰之中带队兜了一圈后，再度掉头，他要杀的不是齐道宗，而是墨北欢，所以根本没有留意自己刚刚将谁击杀于马下。 “快走！”这一次轮到墨北欢去拉齐道成了，李由是什么人他很清楚，那是个打起仗来根本就不要命的家伙，而且脑子一热是什么都能忘了，此前墨南湘虽然让他领兵活捉自己，但是现在的墨北欢几乎可以肯定，真要是让他冲到了自己跟前，那肯定是不问三七二十一，先一刀砍下去再说。 两人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开始朝着河水之中而去，这一招实际上也迅速让那些被骑兵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叛军士兵想到了，所以就造成了一股奇怪的现象，李由领着骑兵往前追，但是前方就是大河，而那些被杀的哭爹喊娘的步军此刻却不顾一切的淌水过河，试图用这种办法摆脱身后那群杀神的围剿。 墨北欢找来的这群叛军并不是南方人，所以大部分人实际上是并不懂水性的，只不过相比较身后长刀滴血的常琳军骑兵，他们本能的觉得自己能够淌水过河，求得一线生机。 结果造成的结果就是，大批的人手冲入河中之后，一片爱好之声，无数的士兵在水中不断挣扎，随着河水不断浮沉，导致后方那些已经如水的士兵紧急刹住了脚步。 前后大河阻拦，后有骑兵追击，这一下算是到了末日，所有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活路。如果不是骑兵在李由的带领下，开始收住脚步，也不敢再继续冲击的话，这时的大河之上只怕要彻底葬送这群人了。 “将军，西面有敌！”此时的李由自然不能让自己的骑兵也跟着淌水渡河，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在水中挣扎的叛军，但是不等他下令身边的骑兵弯弓搭箭，后方就传来了紧急汇报。 “援军来了！”这个时候，实际上当李由往西面看过去的时候，墨北欢也看到了，西面大河的沿岸，一股烟尘冲天而起，黑漆漆的人潮正在朝着这边汹涌而来。 “带队回援！”李由的动作非常快，他没有搞清楚这股大军是从何而来，但是却第一时间率军来到墨南湘身边，重新整队。 “楚姐姐料的没错，这墨北欢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救援他！”墨南湘之前没有跟随大队兵马冲锋陷阵，所以这股敌情从出现开始，他就一直在张望，所以看得比李由还清楚，此时忍不住带着一丝叹息道：“经此一役，只怕我大晋江山是要彻底乱了。” “公主莫要担心，区区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待末将率军杀过去，趁他刚刚到来，立足未稳，杀他个片甲不留！”李由没将这群人放在心上，反而打算率军再度冲击，只不过刚一开始就被墨南湘给拦住了。 “立即派人禀报常大哥，让他率常琳军紧急驰援！”墨南湘摇了摇头，转而指了指远处那一望无际看不清楚边界的人潮脸色凝重道：“这么多人，你三千骑兵怎么打得过？这些叛军看到有援兵抵达，士气也会迅速提升，到时候他们两厢合一，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老六，你快去！”李由并不擅长这种事情，所以很顺从的按照墨南湘的吩咐派遣人手往回去，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选择带兵离开。骑兵要走，即便是这些人人数再多也无用，留在这里，至少可以看看虚实，咬住对方。 墨南湘这边在做应变，而墨北欢那边无异于看到了求生的希望，所以这一刻的他不顾一切的从河中冲上了岸，转而招呼齐道成将所有士兵全都给救了起来。 “哈哈哈，天不亡我，看到了吗？这是天意！”得救之后的墨北欢仰天长啸，甚至于在这股大军抵达身边之后，朝着所有人狂呼道：“这是天意，大晋江山从此将交由我手，天意啊！哈哈！” “元将军，还请立即率军，将他们拿下！”墨北欢浑身湿透，满是狼狈，但是却丝毫不在意，朝着已经走到他跟前的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将领点了点头，随即手指墨南湘的位置道：“那是本王的亲妹妹，只要将军拿住，将来本王可以做主，将其许配给你，从此你元家将重回顶级世家豪门。” 这句话说的时候声音巨大，而且是毫不掩饰，直接让墨南湘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也惹得李由一声暴喝，差点直接领军冲了上去。 “立即后撤！”墨南湘几乎是强忍着愤怒，扫了一眼眼前庞大的人潮一眼后，拉着李由打算先行后撤，等到常琳军主力抵达之后再来找墨北欢算账。 “公主勿慌，末将来也！”但是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也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滚滚而来的烟尘让所有的常琳军士兵跟随着欢呼起来。 第五百九十八章 柳暗花明 “轰轰轰”万马奔腾的声音骤然间而来，迅速打破了战场的平衡，无尽的人潮迅速冲到了墨南湘跟前，常琳军的援兵在这个时候终于赶到了。清一色的黑色甲胄之中，李十三的身影快速显现，也一下子让所有人欢呼雀跃起来。 “骑兵立即转道侧翼，截击叛军结合部，拿下墨北欢。”相比较李由是十足十的战场勇将，对于指挥并不精通，李十三作为常琳军副统领，对于战局形势的把握，和兵马的调度有着卓绝的能力，自己刚刚赶到战场，就迅速让还在发愣的李由立即率部从侧翼出击，配合自己的步军大队往前突进。 他手下其实只有一万人，本身就是常衡担心墨南湘的安危而抽调出来的一队人手，但是此刻面对数量暴增的叛军却毫无惧色，反而一瞬间投入全线反击。 “十三，楚姐姐和常大哥人在哪？”墨南湘站在旁边，见到李十三并没有随队往前，顿时上前急道：“前方来人，只怕不是一般的兵马。” “我知道，公主你看，那是关中兵马的旗号。”李十三手指前方，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道：“王妃的担心是对的，这个时候，于家父子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是说于瑾？”墨南湘脸色一变，随即道：“关中兵马属于边军，战力强劲，倘若当真是被墨北欢给说动，只怕光靠你们常琳军根本无法阻拦，这可怎么办？” “公主你先回去吧，告知陛下一声，让他尽早调兵驰援，同时做好准备，应对关中出现的变局，否则战线后移，则京城必会再生变故。”李十三此时已经开始带着中军往前靠了，所以顾不得和墨南湘多说，示意对方立即回转京城，告知皇帝情况之后，自己一刻不停，率部迅速投入战斗。 此时的墨北欢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增援，大军在元开轮的率领之下，一面分兵和李由的骑兵厮杀，一面将大阵横转，犹如一只巨大的利爪一般朝着李十三的步军主力横扫过来。 这是横扫千军之势，可以说元开轮一出手，就直接让李十三瞬间感受到了压力，这和此前在凤凰山等地对付墨北欢搜罗来的其他兵马完全不同，不仅仅人数众多，而且战力强劲，对于阵法的施展非常到位。 “那就来试试，西北边军到底有几分战力！”不过面对强敌，李十三却没有半点退缩，反而激发了自己更强的信心，常琳军的人数确实不及对方，但是要想给他来这一手却没那么容易。 来到第一线指挥的他，迅速命令护卫吹动号角，将原本齐头并进的大军迅速整合成一个巨大的箭头，以锋矢阵对抗。 “拿出我们的新式武器，给我砸！”领队冲锋的是李恒，在两军接触的那一刹那间，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数百名士兵忽然抬手扔出去一个个冒着火光的圆球。 这还真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不少人在见到圆球飞到自己头顶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扔出来的火油弹，一个个甚至于都露出了笑声，火油弹这种东西在这种移动的战场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尤其是背靠大河的河滩战场，脚下的泥沙碎石几乎全都是湿漉漉的，随手扒拉一点盖上去，就足以让活团迅速熄灭。 “轰轰轰！”翻滚着在空中迅速落下的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没人在乎，但是落地之后却爆发出一团团剧烈的火光，犹如天雷降世一般原地爆炸，随即一道道冲天而起的烟柱迅速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一瞬间，爆炸中心附近的西北边军将士全都化作了片片蝴蝶飞上了半空。 这一刻，数百声急速的爆炸不断在人群之中响起，一道道烟柱迅速窜上天空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数以百计的士兵在第一时间被震得抠鼻冒血，整个人在空中砸落之后，生死不知。 强大的冲击波横扫了周围的一切，土石崩飞之中，化作无数的利器飞向四面八方，只要是挨到的，几乎全都是瞬间倒地，哀嚎声打乱了整个西北边军的攻势阵型。 “哈哈哈，就这么打，给我上！”李恒自己一开始也是目瞪口呆，根本没料到这楚梦溪制作出来的东西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力，但是一瞬间的他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带队冲杀，在对方还在发愣到底是什么东西爆炸的时候，将对方的先头兵马迅速斩杀。 前锋靠着这一轮爆炸迅速取得优势，常琳军的反击势头得以完全展开，锋矢阵最强大的前锋箭头一旦失去了阻挡，那么就会像一枚楔子一样迅速插进西北边军的核心地带，两边锐利的锋芒就犹如尖刀的锋刃一样，不断收割生命，在战场上形成箭矢横空，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是李十三所希望达到的效果，但是实际上他也没想过，楚梦溪整出来的武器会有那么强大的威力，硬生生的截断了西北边军后续的兵马跟进速度，直接导致了李恒率军进攻，打破对方先头兵马之后，后方竟是于犹如无人之境。 这一轮反击，常琳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双方同样是急行军赶到了战场，甚至于元开轮的大军还提前抵达一步，但是却被生生打断了节奏，在接下来的厮杀当中，已经成形的锋矢阵变成了真正的箭矢，一口气直接杀到了距离元开轮和墨北欢两人不足三十丈的核心地带，眼看着马上就要和李由的骑兵所部胜利会师，将西北边军的阵型拦腰截断。 这个时候，元开轮忍不住了，一声怒吼，亲自带领中军杀了上来，三千铁甲军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战场，一瞬间发出的动静犹如地动山摇一般，直接让周围的其他士兵连连后退，将战场让给了对方。 “陌刀兵？好得很！”三千铁甲的脚步声甚至于能够让数万人的战场因此而黯然失色，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精锐到了。西北边军的拿手好戏就是传承自前朝的陌刀兵，也是西北边军的核心战队。在历次应对西北游牧部族骑兵犯境的时候，陌刀兵从来都是压阵一般的存在，也被誉为镇军利器之一，甚至于五大边军曾经都派人专门去西北观摩过陌刀兵的演练。 “往后退！”李恒知道陌刀兵的战力强劲，自己手下只是一群轻步兵，对付这种武装到了牙齿的兵马只有一个策略，拖。 陌刀兵动作缓慢，用来列阵迎击骑兵，那是强大至极，但是要对付步军，尤其是轻步兵方阵，只要大军后撤，他们就没有办法进行长途追击，否则的话一旦体力耗尽，数十斤重的陌刀和甲胄就足以成为士兵最沉重的负担，即便是选拔军中最强的大力士也是一样。 只不过此时要想撤退，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元开轮亲自领军冲杀，前方是陌刀兵三千铁甲，周围的士兵在这一刻也重新围了上来，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李恒的后撤动作，逼迫其正面迎战陌刀兵。 “给我砸！”不过李恒能在这一刻直接下令后撤，本身就有自己的考虑，他可不是李由那种满脑子长了肌肉的勇将，后撤的一瞬间，再度扔出了数百颗冒火的圆球。 这一下子让所有人哗然不止，刚刚的爆炸已经让很多人心有余悸了，这一瞬间再度看到了这种东西飞上半空，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四散而走，根本没人敢捏其锋芒。 这一下，除了后面追击的陌刀兵之外，战场之上，几乎没人去追赶包围常琳军，决裂的爆炸声中，李恒带队安然撤退，迅速回到李十三跟前重新列阵。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少士兵甚至于在撤退的时候还优哉游哉的朝着同伴大声呼喊。 “副统领，我们要不要后撤？”李恒回撤的时候，李由的骑兵也回来了，基本上只要李由不自己脑子有问题上前送死，陌刀兵追赶他们只能是跟在后面吃灰。但是他们两队兵马回撤之后，实际上对方一旦反压上来，就只有步步后撤了，再想去追击墨北欢，难度就太大了。 “先回撤凤凰山，派人去给将军报信，就说西北边军已经加入战团，虽然没看到于家父子的踪迹，但是领头的是元开轮，请主力兵马立即回援。”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撤到凤凰山，和京城形成掎角之势，相互协防，却还是大有可为，所以李十三毫不犹豫命令各部往后退，同时派人去找常衡。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所以特地点出了西北边军是元开轮领兵。 李十三的后退让墨北欢那边有些心有不甘，但是元开轮和齐道成兄弟可不一样，他领军征战多年，对于战场的形势把握非常敏锐，李十三后撤的时候，骑兵断后，自己的人追上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陌刀兵的弊端时间一长谁都能看得出来，一旦强行追赶，可能随时会被对方掉头反杀。 所以墨北欢的催促并没有换来元开轮的急速进兵，反而让各部原地修整，就在这河滩附近摆开架势，安营扎寨。西北边军赶来增援，实际上也是长途驰援，到了这里十成战力之中已经去掉了九成，很多士兵一听到这道命令，甚至于直接倒地不起，累瘫了下来。 此时的元开轮依山傍水安营扎寨，看似非常稳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这道命令，让墨北欢好不容易得到的这支生力军再度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因为李十三虽然后撤，其他的敌人却在暗中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第五百九十九章章 墨南宸现身 “急报！”李十三在率军回撤凤凰山之后，正打算派人回京城去找户部和兵部要钱粮，出来的时候不光是他，连常衡那边的常琳军主力也没带什么粮食，要不是后者在离开的时候，将后军携带的粮食全都带走，只怕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京城太远。 而他这边，刚刚派人出去，自己打算派士兵就地整修防御，结果，还没等到常衡的命令，却急匆匆的收到了另外一道军报，而且一下子让对方直接站了起来。 “王爷回来了？”李十三一声惊呼，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以至于旁边的李由直接将传令兵给拎了起来道：“快说，你从哪来的？你是巡防营还是禁军？谁让你来凤凰山的？” “王爷在京城！”李十三因为心情激动，以至于连话都显得语无伦次。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得传令兵忍不住有些胆怯，李由那蒲扇板的大手更是差点连他的脸都给盖了起来，顿时吓得结结巴巴道：“王爷昨日回京，如今已经整顿巡防营和禁军，让将军立即报告敌情。” “告诉王爷，立即率军前出上党以南，运河岸边，西北边军数万众已经加入战场，随时可能大军开到京城。”李十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传令兵急速返回，自己同时在凤凰山做好准备，派出斥候打探消息。这么短时间，他已经构思好了一个策略，让墨南宸率部前出，作为主力兵马吸引墨北欢的注意力，自己则领着手下大军作为篇军，在关键的时刻楔入战场，执行斩将的任务，从而彻底将墨北欢抹杀在运河沿岸。 “王爷之前和王妃说好了，是从周边军镇调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恒有些奇怪，他知道一点内幕，也知道这是为何墨南宸和楚梦溪分开的原因，但是此刻墨南宸忽然出现在京城，而且还传令到凤凰山，这就很诡异了。 而且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墨南宸刚回京城，就能够明目张胆的下令调兵，这显然是已经得到了皇帝的认可，这可是和之前完全不同啊。要知道，即便是在京城最危急的时候，皇帝都不愿意去提墨南宸。 “别管那么多了，先去准备吧。”李十三目光望向京城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没有开口回答李恒这个问题。 实际上此刻不光他们有这样的疑惑，即便是京城之内，大部分人对于突然回归的墨南宸也是有些奇怪，后者按理说不仅仅没了兵权，连爵位都没了，但是此刻率领大军进城之后，却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拦，一路直奔皇城之后，随后就传出了皇帝的诏令，将整个京城内部包括禁军在内的所有兵马的控制权全都交给了对方。 “王爷，现如今除了巡防营主力兵马尚未归建，禁军全部到位，加上泗水关等地守军，一共十万大军整装齐备，可以随时等候命令出征平乱。”丁洋此刻已经带着一众将领来到了宁王府，朝着墨南宸行礼的同时，满脸喜气。墨南宸能够回归，他们才有了主心骨，京城的民心士气也因此为之一变。 “找到梦溪了吗？”墨南宸只是扫了一眼众人，目光随即转到了丁洋身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幅样子也让丁洋苦笑不已，转而低声道：“王妃根本就没进城，而且常衡领军扫平叛军之后，听说王妃在凤凰山被墨北欢围住了，所以急切里率军前去营救，结果凤凰山就出现了变故。” 凤凰山破阵的时候那惊天动地的剧变京城的人也看到了，所以丁洋倒是知道的不少，将当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之后摇头道：“天明之后，常琳军就送回来大批伤兵，但是主力兵马却不知所踪，似乎是朝西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不确定，这是那些常琳军的伤兵说的，他们因为忙着安抚城内的民心，所以没有派人去联络常衡。 “你们没派人去探查究竟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安心的待在京城？连现在梦溪人在哪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墨南宸被这番话说的脸色大变，急切里霍然起身，一句话说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愧疚不已，丁洋更是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常衡交代他们谨守京城，他们大战之后，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对方忽然提起，才知道犯了个大错，如果楚梦溪出事，只怕暴怒的墨南宸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丁洋被骂的满脸羞愧，直接跪了下来请罪，但是此刻墨南宸却懒得去管这一套，一声暴喝之下，差点直接一脚给对方踢了出去。 “王兄，我回来了，我知道楚姐姐的消息。”不过也就在此时，外面，墨南湘急匆匆闯了进来，算是给众人解了围，也一下子让丁洋等人如蒙大赦。 “楚姐姐朝西去了。”墨南湘看着墨南宸，也是松了口气，她是刚刚从凤凰山赶回来，就听到了后者回归的消息，一口气没停，直接赶了过来道：“王兄不用担心，楚姐姐无碍，身边有常大哥率军跟随，所以不用担心。倒是现在墨北欢从凤凰山逃脱，王兄赶紧去想想办法。” “从凤凰山逃离，他除了北上并州，就只有去关中了。”墨南宸心头一震，一瞬间的沉吟之后，随即道：“并州现如今是邢台军坐镇，京城动乱这么久，只怕邢台军早就准备南下了，他北上就是自己撞上去找死，所以只能从西北方向渡河，前往关中。但是关中——” “关中有于瑾父子！”墨南湘接过话茬直接道：“楚姐姐此前防备的就是于瑾，现如今京城刚刚被叛军横扫了一遍，也找不到他们——” “那就是了，只怕于瑾和于洪已经回到了关中。”墨南宸虽然不知道京城的具体情况，但是却一下子看清楚了墨北欢如此而为的本质，随即匆匆朝着丁洋道：“去催一下户部的钱粮，整顿之后立即率军前出，从现在开始，要立即派出斥候，去打探墨北欢的踪迹，一旦找到，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咬住，不能放他去关中。” “要不要设法去联络大统领？”丁洋刚刚起身要走，但是随即朝着墨南宸试探着道：“大统领自从领兵去西川平叛之后，就一去不归，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 “不用，他受梦溪指派，有自己的任务，此刻应该就在京城附近，你们不用管他。”墨南宸摆了摆手，没去理会丁洋的疑惑，也没去解释什么，但是这句话却很显然让墨南湘一愣，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受楚梦溪指派，那就等于是说，对方一直游离于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如果出现，那也就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对于如今的局势而言，才是一支十足十的奇兵。 “王兄，要不，你分我一支兵马，我往西去追楚姐姐。”这也让墨南湘瞬间来了兴趣，她想看看楚梦溪到底将宋南云这支巡防营主力兵马放在哪里，所以在丁洋走后，墨南湘凑到了墨南宸跟前，低声道：“听说楚姐姐去了析木崖，我想过去看看，万一于瑾兵分两路，一路北上上党，接应墨北欢，一路走华州进入中原，那岂不是——” “那就是两场大战！”说到军事，墨南宸的思维反应速度比谁都快，闻言直接道：“梦溪和常衡去了析木崖，应该就是去等着于瑾分兵，所以析木崖必会有一场大战，有可能已经打响了。” “那你更该给我分兵了啊！”墨南湘见到对方不急不缓，顿时苦笑道：“你刚刚不是还着急的要骂丁洋他们吗？怎么现在反倒是镇静下来了？” “刚刚是不知道梦溪人在哪，现在知道了，就不着急了。”墨南宸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方之后，语气变得柔和起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防守京城吗？都瘦了一圈了，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必不会再出事！我会将梦溪接回来的。” “好，我知道了！”墨南湘鼻子一酸，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关心她，所以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但是却强忍着笑道：“王兄你回来就好，这京城不能再乱了。” “回去陪着母后她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墨南宸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转而露出一丝笑意，楚梦溪的所有安排中，只有墨南湘是超出了预料，谁都没有想到过，对方会在危急关头，接过了守城大任，而且还真的将京城给守住了。连墨南宸都没想过，对方一个柔弱女子，在战火连天的时候，出现在京城城楼激励将士奋勇杀敌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的是，京城不能再乱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墨南湘只有在墨南宸身边，才会放下心来，所以看着对方一蹦一跳的离开后，后者自己也是感慨万千。这个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算是走到终点了，不论是墨北欢，还是世家，在如此剧烈的消耗之中，其本身的底蕴和力量都随之一空。他的回归，实际上就宣告着，结束的时候到了。 第六百章 析木崖前 华州以西，有一条自古以来就形成的入关通道，两侧群山起伏，连绵不尽，其西部出口处，更是有一座山崖，驻守谷口，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防守中原者，一旦丢失这道关隘，则关中至中原，一览无遗。析木崖由此而名扬四海，几可与关中淆函相提并论。 而此时，析木崖前，一行人却在此地停下了脚步，群山之间，到处可见大军构筑起来的防御工事，层层叠叠，以析木崖为核心，形成了一道完整的圆形防御体系，将这条官道给牢牢地锁定在了脚下。 “启禀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此间的平静，一个士兵甚至于来不及等战马停下，就一跃而起，飞速上山，来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崖前的楚梦溪跟前，躬身行礼道：“京城各部兵权，现已归集到王爷手中。” “常大哥，有墨北欢的消息吗？”楚梦溪没有理会这份急报，但是眉宇之间那一丝淡淡的焦虑此时却悄然化为乌有，甚至于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也因此变得轻松了起来。 “我让十三带人跟过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送回，但是估计是追不上的。”常衡还没收到来自李十三的汇报，但是他很了解楚梦溪放走墨北欢的原因，而且他自己如今在析木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来自西面的对手，所以直接摇头道：“最大的可能就是退回京城。” “所以，你也确信于瑾父子忍不住了？”楚梦溪悄然回头，看着常衡露出一丝笑意道：“如此一来，这最后一个对手，也就浮出水面了。” “姑娘苦心谋划，至此终于可以看到结局，常衡佩服！”常衡这一刻，目光同样盯着楚梦溪，难得的露出一丝感慨。从他遇到楚梦溪开始，眼前这个女孩，一路负重前行，周遭强敌环伺，几乎个个都是陷害楚家的敌人，与狼为舞，设谋布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不靠皇权支撑，却能让群雄束手，让当初的灭家仇人一个一个走上末路。 当初的楚家一案的幸存者，那个被满京城非议，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招来灭门之祸的楚家孤女，如今走到哪都能迎来崇拜的目光。 如今的她，不仅仅是代表了楚家，更是天下寒门之望，代表着除了世家之外，另外一股喷薄而出的力量，参加这一轮角逐，而且，还马上就要胜利了。 这一切的一切，从这个女孩返回京城之日开始，到如今，才不过一年多时间，翻云覆雨，权谋争斗，一切都被她悄然掌控在手，对手不论是谁，在她眼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役结束，姑娘也该歇歇了。”常衡带着由衷的敬意和钦佩，如果没有楚梦溪，只怕他不仅要亡命天涯，家仇更是永无洗雪之日。 “常大哥你也是！”楚梦溪温言出口，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一瞬间的容颜足以颠覆红尘。如今的楚梦溪很少能面带笑容，但是每一次都能惊艳世间。 常衡点了点头，跟着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打算北上去找姜岩，家族的事了断，我也可以放心的去追逐我的梦想，领兵塞外，将当年的仇都报了。” 常家当年在高粱河战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常衡和兄长两人只活下来一人，这件事一直都藏在他心里，这是国仇家恨，他是需要去了结。 “启禀王妃，副统领急报。”楚梦溪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远处再度跑来一位传令兵，这一次倒是到来了李十三的消息，也将河滩战场的战况一一告知了两人。 “元开轮是元家的人，是世家的人。”常衡冷哼一声之后道：“这个元开轮，早年间驻守灵州，是一员悍将，而且还是于瑾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于瑾应该是已经回到关中了。”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道：“京城刚刚历经大乱，各军鏖战之后疲惫异常，已经难以再战。此时即便是你我回军，也只会盯着墨北欢，所以他才会让元开轮领军，先稳住墨北欢，然后率军伺机出函崤，进军京城，一举奠定属于他于家的江山。” “他在做梦！”常衡冷笑道：“看起来他躲在京城，应该也是在等待变局，只不过眼神不好，没有看到姑娘回归，所以——” “他提前走的，只不过应该是没有等到最后破城之时。但是于瑾，不会猜不到我的用意，此时他想搏一搏，也许还有要和我了结这段恩怨的意思。”楚梦溪微微点头，萧恒能在京城挖地道和萧子远里应外合，那么这个主意于瑾应该也早就想到了，如果自己不在这里拦住对方，一旦让他率军开到京城，势必会利用这条地道瞬间破防，从而一局定乾坤，将皇帝拉下马。 “墨北欢开了个坏头，日后这世家不灭，只怕大晋江山不会安稳的。”楚梦溪一语未了，随即道：“立即传讯京城，告诉皇帝，立即从其他地方调集兵马，归属南宸麾下，准备进击关中，于瑾参战，大战势必会连天而起，我只负责对付墨北欢，其他的事，靠他自己解决。” “那我们呢？”常衡一瞬间脸色变得凝重不少，回首让手下去京城报信之后，转而指了指脚下的析木崖道：“姑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于瑾出现！”楚梦溪声音冷然道：“他应该能猜得到我布下的这个局就是为了对付他，如今京城各大世家已经被剿灭，河洛之地已经束手，剩下的就只有关中这一隅之地了，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楚梦溪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似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和此前的反应有所不同，但是具体什么原因却没有明说，好在常衡也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心思，急匆匆离开后，带着常琳军加快了脚步。 “瑶姬你去找一下你们少主，问问他何时能够赶过来，我有事需要他帮忙！”独自站在析木崖前，直到良久之后，楚梦溪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这才回头道：“关中事关重大，于他而言更是如此，所以必须尽快拿下，大晋的国力才能够影响河西。” 楚梦溪没说欧阳岚此刻人在何处，但是瑶姬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微微点头之后，迅速离开。如此一来，她身边就只有唐千雪一人站在原地，神色木然的看着她。 “你是在谋国！”良久之后，唐千雪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声音冷然道：“你们的皇帝陛下知道吗？你若是有异心，这大晋江山只怕就该改姓楚了吧？” “我对这江山没兴趣。”楚梦溪缓缓摇头，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辽远道：“皇帝知道，即便他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待此间事了，楚梦溪这个名字将彻底消失，我不想过问苍生，也不想成为权柄的附庸，我想过我喜欢的日子。” “一代毒圣，江湖逍遥吗？确实很美好，毒圣一脉，历代单传，不用争权夺利，想来是比我唐门自在多了。”唐千雪喃喃自语，似乎这句话才真正引起了她的兴趣，转而情不自禁的跟着道：“或许，这样的日子比起你现在如此苦心孤诣，算计人心，要好不少。” “你倒是难得说了句实话，不过除了你，只怕其他的唐门弟子未必会这么想。”楚梦溪哑然失笑，随即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唐千雪似乎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身为唐门少宗主，却对于权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自己说过放她走，但是对方却选择了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此刻语气稍稍有些波动道：“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何选择留下？”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走到最后！”唐千雪语气微微一涩，随即自言自语道：“唐门已成往事，左右我也无事可做，不如跟着你，看看这天下纷争，最终结局是否如你所料，你楚家的仇，最后能不能沉冤得雪。” “那你留在我身边吧。”楚梦溪微微一笑，牧师远方缓缓道：“三日之内，于瑾肯定会出现。” “这么自信？”唐千雪此刻似乎也被解开了心结，话语多了起来道：“我若是于瑾，就不会兵分两路，而是直奔墨北欢而去，打掉常琳军的兵马后，从北方南下，如此一来虽然绕路，但是避开了析木崖这个天险，不是更有把握吗？” “因为南宸回来了，他不会坐视元开轮从北方往下推进的。”楚梦溪手指北方道：“墨北欢是一个更危险的人，无中生有，尚且能搅乱天下，手中有元开轮，自然对于京城的威胁更大。所以此刻，京城应该也得到了消息，大军开拔北上，就堵住了元开轮的前路，于瑾剩下唯一的路就是走淆函，出析木崖，进入中原，这里是他必经之地，也是唯一的机会。” “谋局之道，在于料敌机先，让对手无路可走，从而自己钻到你的陷阱之中。”此时的楚梦溪迎着阳光，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一席话说完，万山沉寂，似乎都被她的这一番话给镇住了。 “那我就在这等着，看看于瑾的结局。”唐千雪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远方的阳光，同时露出一丝笑容。 第六百零一章 兄弟对决 “王爷，这是王妃命人送来的急报，说是于瑾已经加入战团，让朝廷尽早准备。”京城德胜门外，墨南宸正打算率军开拔北上，一队传令兵就急匆匆从西面追了过来，而且还没有入城，直接从西面绕城而来。 “南湘，你速去禀报皇兄，让朝廷立即做好准备，我率军北上，先拿下墨北欢这个孽障，然后引兵西进，扫平于瑾父子。”和楚梦溪预料的一样，墨南宸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选择先北上，或许他没有楚梦溪看大局那样通透，但是那股本能的反应却让他做出了最适当的选择，带着自己从泗水关等地召集的十万大军，一刻不停直奔凤凰山而去。 此时，墨北欢和元开轮等西北边军各部，也追到了凤凰山北面，被李十三挡住去路之后，迅速大军绕道而行，打算先将其包围起来，然后四面攻打。 在凤凰山决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和当初常衡的选择差不多，如果不能拔掉凤凰山据点，他们西北边军再强大，也不敢贸然南下京城。这里实际上就是京城面北的防御工事，而且是第一线战场。 不过这一次，元开轮没有此前常衡那样好的运气了，他的兵马刚刚完成合围，就和墨南宸的前锋大军撞在了一起，双方在山南地带迅速爆发大战。 一方是仓促而来，而且为了围住凤凰山，大军全都停在了半路，而另外一方，领军出战的常乃超却根本没有顾忌到身后的主力兵马何时到达，直接率军迅速投入了战斗。 双方这一打起来，是直到墨南宸和墨北欢两人同时抵达战场才缓缓收手，没杀过瘾的常乃超一头冲到墨南宸跟前，就要再次请战。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个时候双方都是初来乍到，但是自己是主场作战，大军主力既然已经到了，索性直接打一场，至少要和山内的常琳军连成一体，将凤凰山的地利之优抢到手。 不过不等墨南宸点头，西北边军那边倒是先有了反应，一队人马此时开到了战场上，领头的居然是墨北欢，这倒是让常乃超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老常，带中军护卫随我上前，我倒要看看这个孽障还能说出什么花来。”墨南宸冷哼一声之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同样只带了几十名护卫，就直接来到距离墨北欢不足十几丈远的地方。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受死？”墨南宸是不愿意再多费口舌，上来就直接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敢舞刀弄枪，找死不成？” “哼，王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在你面前舞刀弄枪怎么了？”墨北欢本来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但是一听这话之后差点被噎的半死，转而跟着冷笑道：“难道你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人会打仗不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你就算是再会打仗那又如何？在我面前，你还是会输。” “那就试试吧！”墨南宸没有去管那么多，直指对方怒道：“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也好，我就打掉你的依仗，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逃出去。” “王兄，你也不看看形势，就只知道盲目自信！”墨北欢乐的呵呵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能重新领兵，那是因为我们那位皇兄自己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帝都京城在被我打下来，所以才让你这位悍将拿到兵权。我若是真的失败了，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重新掌军，重新回到宁王的位置上吗？别做梦了，兔死狗烹的典故难道你也不知道？我要是你，我就干脆拥兵自重，到时候你我平分天下，何不快哉？” “所以，你今日是打算劝说我跟你一起谋反？”墨南宸哈哈大笑起来，转而盯着墨北欢厉喝道：“你把我墨南宸当成什么人？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为了权柄，为了至尊之位，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你就算是不为了权柄，难道楚大姑娘你也不在乎吗？”墨北欢打断了墨南宸的话，跟着冷然道：“此战不论输赢，你和楚大姑娘都不会好过！你手掌大晋兵权，位高权重，一旦强敌消失，你自己想想自己的结局吧。至于楚大姑娘，那更是犯了大忌，她身负天下寒门之望，动辄数十万百姓誓死相随，这样的人，你以为皇兄不会忌惮吗？现如今，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你们才相安无事，我要是被你打败，你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动嘴皮子，十个墨南宸也不是墨北欢的对手，但是这一回，墨南宸却似乎和之前完全不同，在墨北欢说完之后，诡异至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转而晃了晃脑袋，看着对方犹如看着白痴道：“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梦溪会想不到？你若是觉得我愚钝，我也认了，但是自己败在梦溪手上多少次，自己不记得吗？我要是告诉你，梦溪早已经想过这些问题，而且已经解决了，你信吗？今天我来这凤凰山，就是要把你抓回去，至于其他的事，自有梦溪去解决，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想想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吧，我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京城里当你的小王爷呢。” 墨南宸的这一番话算是直接将墨北欢给说愣住了，他几乎是本能的觉得对方的话就是对的，楚梦溪那么绝顶聪明的人，在这方面的思考绝对不会比他少，功高震主和名声太过带来的隐患对方不会不考虑，但是如今这个局势，墨南宸固然是皇帝被逼无奈才授予兵权前来对付自己，那楚梦溪呢？对方从始至终都似乎在独立行动，但是不仅常琳军对其言听计从，连京城内的兵马似乎对她的命令也是如此，结果，皇帝似乎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是仅仅因为对方是女儿身，所以不需要顾忌，还是形势所迫，所以采取了和墨南宸一样的处理办法呢？ 墨北欢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所以愣在原地没有出声，但是他的身边，元开轮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墨南宸的名声他早就听说过，能够领军三次出征草原，将常年压着西北边军打的突厥所部差点打的亡国灭种，这样的狠人注定会吸引他所有的兴趣，所以此刻的他几乎是不等墨北欢出口，就直接朝着墨南宸怒吼道：“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名那才是实打实的，宁王，久闻大名，今日既然遇到了，那索性你我就对战一场，看看你这漠北打出来的名气是不是虚的。” “就你？年年躲在城关之内，被动等着突厥人上门的狗东西，也敢嘲讽我家王爷？”元开轮这番话本意是打算和墨南宸硬扛一场，好显示自己西北边军也是足够强大的，但是没想到的是，话音未落，墨南宸没生气，反倒是激怒了所有跟随他出征草原的将士，常乃超更是一声大喝，一下子冲到了墨南宸跟前，手指元开轮冷笑道：“你算是那颗葱？我告诉你，就凭你这一句话，今天常爷爷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他一声大喝，身后无数将士跟着齐声呼应，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当年墨南宸的旧部，出征草原，那是他们一辈子的荣耀，很多人就是凭借这些功劳当上了各级将领，最不济那也是军中骨干，又如何能够容忍别人嘲讽墨南宸，嘲讽他们当年创造的奇迹？所以和常乃超一个心思，一心一意要在开战之后彻底打破西北边军和元开轮的幻想。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泗水关等地招募的兵马，他们没这么大的心气，但是被周围人带动，尤其是墨南宸领兵，让他们新奇之中，也存了一番和那些昔日的旧部较劲的心思，两边一加起来，全都将矛头对准了西北边军，这一下，士气几乎是以所有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上扬！ “那好啊，今日就来好好较量一场，我也想见识见识西北边军这些年到底有没有长进，还有没有前朝铁甲横行天下的战力！”墨南宸身为军中将领，对于士气这种东西反应极为敏锐，只一瞬间迅速抓到了要害，随即朝着常乃超等人点头道：“命令各部做好准备，今日就和他西北边军好好打一场，也让天下人知道，漠北争雄，那是我大晋边军将士用命换回来的荣誉，不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诋毁，犯我边军者，死！” 这一道及时的命令，让所有人欢呼不已，十万大军爆发出了雷霆般的呐喊声，犹如一颗炸雷原地爆炸，声浪直冲九霄云外，也一下子让墨北欢惊醒过来，转而瞪了一眼元开轮后，朝着墨南宸有些不甘心道：“王兄当真要如此？” “为国讨贼，护卫江山，那是我的职责！”墨南宸没有理会墨北欢，手中缰绳一甩，战马人立而起，原地一声怒吼道：“诸军听令，随我杀贼！” 一声令下，万众呼应，所有人都在跟随墨南宸疯狂呐喊，军中士气，由此，达到极致。也因此，他和墨北欢这两兄弟，这一次注定要在战场上分出胜负。 但是此刻对于墨南宸而言，这绝不仅仅是胜负，而是生死！他不允许这场动乱再继续延续下去了，他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个帝国的根基。 第六百零二章 传承的荣耀 “命令李明昊率左军，在前锋打开缺口之后，从侧翼截断叛军中军和后军结合部，干扰元开轮后军的推进速度。”战场之上的墨南宸其反应速度比起寻常应对朝堂纷争要快了不知多少倍，在常乃超领着前锋冲上去的时候，迅速让左军也跟着出动，形成了齐头并进的势头。 “王爷，我右翼为何不一同上去？”站在墨南宸身边的是泗水关守将杨权，他不是墨南宸的旧部，但是能坐到泗水关这样的中原重镇守将，其本身的能力可见一斑，很快就发现了墨南宸如此布置的漏洞，转而皱眉道：“西北边军远来奔袭，精疲力竭，且此前和常琳军在河滩一战之后，一刻不停来到凤凰山，十成战力之中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这正是一举出击的好机会。” “确实是好机会，但是你看右翼在什么地方？”墨南宸手指前方，摇头道：“右翼是凤凰山，常琳军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右翼不用我们理会，就有人会替我们补齐。” “你亲自带领本部为中军，等到前锋打开缺口，全都给我压上去。记住了，要防备西北边军陌刀兵的突袭，免得被他们打散了。”一语未了，墨南宸已经朝着杨权脸色凝然道：“三月弯刀的阵型当年能在草原一股聚歼突厥主力，今日用来平定西北边军叛乱，虽然大材小用，但是要打出我们的精气神，我大晋边军，要学学他们五大边军，用来对付外敌，而不是自己人。” “末将领命！”杨权几乎是同一时间拱手行礼，他能在墨南宸没有军职，只凭借一枚龙御令牌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出兵跟随对方进京勤王，本身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一刻听到墨南宸的这番话，更是肃然起敬，转身一刻不停，将泗水关主力兵马四万多精锐全部调到了第一线，开始等待常乃超的突进。 此时，前方战场之上，两军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到了一起。和墨南宸这边排兵布阵有些类似的是，元开轮也只是让前锋两万人杀入战场，虽然墨北欢两次催促他调集主力跟随其后，趁着墨南宸的中军没有上来之前，绞杀常乃超所部，却都被他直接拒绝。 墨北欢没有上过战场，对于这种临阵指挥的本事并不见长。反而是元开轮，从开战之后，目光就死死地盯着墨南宸的王旗，眼神之中既有紧张，但是同时更多的还是兴奋的神情。 身为大晋边军的一员，他虽然没办法进入五大边军，成为超然物外的存在，但是对于墨南宸当年打出来的那传奇的三大战役，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神往。 那绝不仅仅是墨南宸的封神之战，更是大晋边军历经百年屈辱之后的雪耻之行。开国百年，一直被北方游牧部族骑兵压着打的大晋，第一次深入漠北草原，追亡逐北，千里奔袭，将号称不败的帝国——突厥强行斩落马下。三次出征，打出了大晋军民的精气神，也让驻守北方千里边防的边军将士，从此挺直了腰杆。 这是所有大晋边军的荣耀，代表着大晋的巅峰战力，更代表着一个不朽的传奇。这一切，都是那面黑底银龙王旗下的男人打出来的，可以媲美古之名将，也让墨南宸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大晋军民的信仰。 如今数年时光过去，当年的男人依旧还在，那面黑底银龙王旗也依旧飘扬在所有人的眼前，但是却时过境迁，很多人做梦都想跟着对方出征塞外，马踏燕然，但是现在，西北边军却走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一刻，不仅仅是元开轮有这样的感慨，出击的几乎所有西北边军将士在看到那面王旗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不信，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一般。 但是这一刻，大军厮杀却丝毫不停，西北边军是心神恍惚，士气起起落落，但是常乃超这边却几乎是毫不迟疑，他手下的前锋所部，是集合了整个大军最精锐的战力，大多将士的战力甚至于比起泗水关守军还要强大。在他的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激励之下，一瞬间将西北边军给撞得人仰马翻。 “杀！为国讨贼，护卫江山！”雷鸣般的呐喊声开始在战场之上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伴随着激昂的号角声使出了全部的气力，长刀染血，铁马奔驰，鲜血染红了地面，断臂残肢在人群之中不断飞起，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刻快速消散于天地间。 常乃超在战场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束缚住，一身蛮力几乎是每前进一步都会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任何人挡在他的前方，都挡不住那犹如雷霆般的一击。 而他身后的将士，在他这股勇往直前的战力加持之下，一口气硬生生的连续突破西北边军三重阻击线，直接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搅乱。失去了阵法的支持，乱成一团的他们更加难以抵挡势不可挡的常乃超。 这两万前锋大军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直接从正面凿开一个宽达数百丈的缺口，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缺口还在扩大。入阵之后的常乃超几乎是本能的让各部兵分两路，往左右拼命扩大优势，继续以杀伐取代战斗号角，召唤将士拿出更强大的战力破袭对方的前军。 常乃超并不知道墨南宸后续的安排，但是此刻却几乎是凭借着自己本能的感应，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他的前锋大军没有继续往前推进，逼近元开轮的中军，反而犹如两个勾拳一样一左一右，扩大自己形成的优势，从而铁了心在双方后续兵马入场之前，将对方彻底斩杀。 这在战场上几乎是血粼粼的炫耀，巅峰战力的兵马气势如虹，各部每一次前进都爆发出了更加强势的势头，一路掀起的腥风血雨甚至于直接让墨北欢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过都是普通士兵，为何突然之间爆发出这么强的战力？”墨北欢没搞清楚其中的原委，一把拉住元开轮急道：“你的兵马我是看过的，西北边军不至于打不过墨南宸匆匆聚集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 “王爷，那不是乌合之众，那是我大晋的边军精华！”元开轮一把甩开对方，语气冰冷的同时，似乎还有一丝惊叹，墨北欢是不清楚原委，但是他却已经看出来了，所有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于墨南宸本人。有他在的大军就足以爆发出十足十的战力，能让仓促聚集的兵马发挥出不逊色自己多年辛苦操练出来的精锐战力。 “你知道这是精华，那为何不多派人马参战？”墨北欢脸色铁青，他被元开轮这句话给误会了，以为对方早就知道常乃超所部战力强劲，但是却不愿意多派遣兵马参战。所以一瞬间的他直接跳起来怒道：“你可知道，此战若是失利，你我的下场——” “本将领兵，不用你来操心！”本身元开轮此时的心情就非常复杂，被墨北欢这么一吼，顿时眼皮子一跳，忍不住也跟着怒吼道：“王爷若是嫌我无能，大可自己去找大统领，他已经回到关中了。” “你的意思，本王还命令不了你了？”墨北欢脸色一变，转而盯着元开轮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你元家早已没落，如果本网不同意，你们是回不到巅峰的，朝廷的长公主也不可能下嫁给你！” “哼！”墨北欢此时的这句威胁无疑是直接点燃了元开轮的全部怒火，一声大喝之下，犹如一头雄狮一样死死地盯着对方。这种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接吓得墨北欢连退几步，顿时再也不敢再开口了。 “命令全军——”被这一耽搁，元开轮此时才下达的命令已经有些晚了，因为对面的杨权显然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几乎就在他开口的时候，四万泗水关守军早已经跟随战旗，杀入战场。 一下子暴增四万多生力军，直接让常乃超跟着仰天长啸，声如雷霆。这不仅仅是在激励将士，更是在呼应来自中军墨南宸的意志。主力兵马入场，代表着对方已经决心将战事彻底扩大，从而取得胜利。 所以这一瞬间，不仅仅主战场上所有将士鼓噪而动，犹如潮水般扑向西北边军，此前率部离开，一直没有动静的李明昊所部，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踪迹。 他选择的机会非常准确，甚至于比墨南宸战前下达的命令还要切合实际，在面对杨权的加入，元开轮也是争锋相对，将自己的中军交给副将带领，冲向了对方，同时调动后军增援中军，将整个大军的阵型往前推进。 而在这个时候忽然发起进攻，等于是截断了西北边军后军的推进速度，将对方已经空虚的中军给彻底暴露了出来，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战场的前后皆有大战，而且越大越激烈，反而是元开轮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几乎没有什么兵马护卫。 “他输了！”这一幕变化很显然就是墨南宸所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在看到元开轮中军阵旗摇动，但是后方却扬起冲天烟尘和厮杀声之后，他的目光直接从战场上转移到了凤凰山的方向。 第六百零三章 陌刀兵之殇 “轰轰轰”好大的凤凰山南麓战场，在李明昊率部杀入之后，逐渐达到巅峰时刻，墨南宸前后投入九万大军，已经牢牢地钳制住了元开轮所有的机动兵力，尤其是后军被李明昊截住之后，战场逐渐分成了两部分，主力在前方和杨权竭尽所能拼杀，后军则被隔开在中军的后方，两者相互起不到相互策应，就没有办法形成合力，反而随时可能被对方各个击破。 元开轮此刻兵力已经施展到了极限，却无法打开缺口，反而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此时的他还没有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的中军。 所以在见到前方大军被杨权一口咬住，无法脱身之后，元开轮几乎是咬着牙将自己身边最后一支兵马送上了战场。 陌刀兵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开始整装待发，三千铁甲，厚重无比，每一名士兵都是身材高大威猛，被甲胄包裹全身，只留下一双眼睛，手中倒拖着长达一丈多的长柄陌刀，一步一步往前。 “轰轰轰！”三千人，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前进，每一步都能带起一阵阵地动山摇一般的震动，也迅速引起了前方大战战场两方士兵的反应。 所不同的是，西北边军这边，见到自己身后，那一个个犹如铁塔一般的身影出现之后，全都跟着欢呼起来，士气也陡然间强行一震，此前被杨权牢牢压制的场面开始逐渐被逆转。 陌刀兵在西北边军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基本上从前朝开始，只要陌刀兵出手，从来都是有胜无败，不论面对的是中原步军，还是西北骑兵，那长长的陌刀横扫之后，都只会留下一地的断臂残肢。在这群几乎无敌的士兵跟前，任何阻碍，都不算什么。 久而久之，也就造就了西北边军对于陌刀兵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心，只要对方出现在战场上，哪怕是垂死挣扎，他们都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力和自信。 此前在河滩战场，李十三面对陌刀兵根本没有接触，就直接退走，没有让陌刀兵找到发挥的空间。此刻两军厮杀，相互僵持，是不可能再往后退了。这就让所有的陌刀兵觉得自己找到了发挥的空间，所以步伐越来越快，即便是浑身铁甲加上陌刀足足有一百多斤以上，但是在短时间内，这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却强行将速度提升了起来。 而此时，对阵的另一方，杨权的泗水关守军却没多大反应，因为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部分士兵很少知道陌刀兵的存在，大部分士兵在看着这一阵阵的铁甲撞击声传来之后，出了一股茫然之外，更多的反倒是一股不屑一顾的神情。铁甲沉重，包裹全身，确实能够起到无双的防护，但是反之，也就极大的限制了自身的速度，这对于追求快进快出的他们来说，那就是找死的标志。所以在刚刚看到这群陌刀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身在一线的将领已经开始自发的准备应对之策了。 他们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大晋各部兵种的战法大多数都是从五大边军哪里学来的，不认识陌刀兵，但是重甲步军他们却见多了，所以这些人直接拿出了对付重甲兵的办法。头前以长枪手组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后方刀盾兵自动掩护在两翼，准备在长枪手顶住对付之后，强行切入其中，以最灵活的打法对付这些笨重缓慢的家伙。 二者之后，是一排排的弓箭手，这是杨权想出来的办法，而且他是认识陌刀兵的，所以觉得弓箭手力量太弱，所以在对方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也在从后方不断抽调弓弩手上前应援。 泗水关守军中有不少弓弩手，而且还是参加第一线厮杀的弓弩手，他们一般只负责对付敌方的一线基层将领，通过大黄弩强大的力量在近距离展开狙杀，从而有效的支援战斗。 这个法子其实是从守城战法中提炼出来的，但是具体能不能有效果其实连杨权自己都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依照如今大晋制式甲胄中最强的板甲，大黄弩在十丈之内也足以将其洞穿。自己的阵型只要前方长枪手能够挡住陌刀兵的进攻步伐，那么刀盾兵以极其灵活的身形就足以将其牵制住，甚至于在必要的时候，数人合力，将其强行固定在原地，从而给大黄弩的射击赢得充足的时间。 他的这个办法很笨重，并不灵活，而且基于守城战法得来，所以没有什么变化，也只有此时他手上有充足的大军排除干扰，才能够有机会布置成形。 不过这一切还没开始，就被拦住了，不是后方的墨南宸发布的命令，而是一直在两翼厮杀的常乃超，忽然率部突击往前，硬生生的抢在他布置完毕之前直接和陌刀兵接战。 这原本让杨权刚刚就要开口惊呼，但是随即嘴巴却一下子张大了，他是被彻底惊呆了，因为他和普通士兵不一样，他很清楚陌刀兵的强大战力，如果正面对抗，那几乎没有任何的生存空间，一柄陌刀就足以连人带马一分为二，不论什么样的盾牌防护，都挡不住对方一击之威。 但是此刻，摆在杨权和泗水关守军面前的是，常乃超所部并没有强大无匹的防御，所部从两头出击，在斩杀完西北边军的前锋兵马之后，直接冲入陌刀军的大阵之中，其身形快到了极限，甚至于比起泗水关守军的速度还要快。 他们根本不跟陌刀兵有任何实质上的接触，依仗着身形灵活，一个个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左右驰骋，长刀专门找陌刀兵防护薄弱的地方招呼，犹如毒蛇一般将自己最锋利的毒牙刺入猎物的皮肉之中。 陌刀兵犹豫本身需要足够的施展空间，而且本身进攻和防御力量都非常强大，所以三千陌刀兵实际上排开的阵型非常大，每个人前后左右几乎都空出了一丈多远，这也是为了方便陌刀兵在战场上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战力，同时避免误伤。毕竟那雪亮的陌刀落下，不管是敌我，都防不住。 但是此刻，这种巨大的空隙阵型却很显然让常乃超钻了空子，大军冲入其中之后，往来纵横，根本不给陌刀兵任何反击的机会，一群人犹如蜜蜂一般围着陌刀兵打转。 陌刀兵浑身甲胄，很难对其有所伤害，但是这种防护带来的不便却在这一刻体现到了极致，和灵活的轻步兵比拼速度，那就是在找死，更何况，常乃超这一手很显然是以前就演练过无数次，所以他出手之后，整个战场瞬间乱成一团，陌刀兵三千人被两万人冲到跟前，几乎每个人身边都围了足足四五个士兵，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而全身防护的陌刀兵没有办法对轻步兵造成伤害，反倒是被对方逼到跟前，其实就已经输了，防护的再好，总有漏洞。而双方同本同源，重甲兵的薄弱环节对于常乃超等人来说，几乎不需要提点，瞬间功夫，直接打的这群人不断倒地。 这一幕直接给双方交战的士兵惊呆了，没人会想到常乃超会用这种办法破敌，而且还迅速取得了战果。陌刀兵进退不得之下，直接成了活靶子，打打不到，逃也逃不走，站在原地各自为战之下，其本身的战力再次下降，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 “愣着做什么？赶紧杀敌！”杨权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之余，迅速开始加大了攻势，最大的威胁解除，泗水关守军的士气再度得到提升，大规模的喊杀声遍布整个战场，攻势如潮之下，直接打的西北边军节节后退。 而反观西北边军这边，从一开始得知陌刀兵上战场，士气迅速提升，大有和泗水关守军分庭抗礼的架势。但是此刻伴随着陌刀兵失去了往日里的气势，他们也在随后士气迅速败坏，整个大军似乎被人打掉了精气神一样。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战局开始不可逆转的朝着墨南宸这一方倾斜，而且在主战场取得优势的同时，李明昊那边也在逐渐加大力度，一点的一点将对方的后军缠得死死的。 其实此时元开轮也有办法解开困局，那就是拼着后军被李明昊绞杀，从中抽出一支生力军驰援陌刀兵，只要将常乃超的人马牵制住，那么腾出手来的陌刀兵足以在短时间内挽回一切，甚至于反过来对杨权的本部产生巨大的威胁。 这一点元开轮想到了，但是墨南宸也看的清楚，整个战场的关键，对于西北边军而言，在陌刀兵，而对于墨南宸来说，则直接是在还未出手的常琳军身上。 “陌刀兵，只怕从此以后将彻底成为历史了。”墨南宸喃喃自语，他没有去管常琳军的出击时间，因为从始至终，对方都是引而不发，就是存着让元开轮时刻将神经紧绷起来的意思，此刻只要对方变招，那么雷霆一击则会立即落下，从而将陌刀兵彻底扼杀在此。 他叹息的是这支从前朝传承到如今，历经数百年历史的辉煌兵马，只怕今后要彻底败落了。而失去了陌刀兵的西北边军，势必也会被自己打断脊梁骨，无法再起到保护西北边防的任务。 第六百零四章 追亡逐北 “副统领，元开轮变招了，后军有兵马开始强行冲破我军防线，打算朝陌刀兵而去。”墨南宸在思索陌刀兵结局的时候，李十三那边确实就在山顶，将这浩大的战场一一收入眼中。 “命令各部随我冲，骑兵在前，务必将元开轮的兵马挡回去，绝对不能让他干扰对抗陌刀兵的战斗。”李十三此时没有任何的犹豫，常乃超的这种办法他见过，是当初常冰言用来对付重甲骑兵的办法，此刻虽然改头换面，但是却起到了比当初在高粱河战场还要大的作用。 而且，作为跟随墨南宸一路从漠北杀出来的将领，李十三对于前者非常了解，这种布局就是逼着元开轮两头作战，将兵力分散而无法集中。如此一来，一旦陌刀兵这个杀手锏被克制，那么对方就只能冒险，从原本就僵持不下的后军战场抽调人手支援陌刀兵。 而这就是他所要等待的战局，所以在得到传报的一瞬间，他直接让人吹响了号角，早就待命的李由急不可耐的领着三千骑兵风驰电掣一般从山林之中冲了出来。 这一幕差点让元开轮一头栽倒在地，在对付墨南宸的时候，就已经难以应付了，此刻再加上常琳军，自己终究还是被逼着进入了墨南宸设下的圈套之中。后军本就处境艰难，自己强行调出一支兵马支援陌刀兵，结果刚刚脱离李明昊的纠缠，就被常琳军逮了个正着，这一下救援不成，反倒是这唯一的生力军都要被葬送了。 他原本和墨南宸的大军人数大体相仿，有三千陌刀兵的他甚至于信心满满，即便是后者有着超绝的威望，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但是从前锋开始，自己的手下不断的被对方挫败，让他根本难以顾忌常琳军这支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的力量。 而也正是这股力量，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将自己最后的希望彻底打破，此刻的他万难再抽调出其他的力量去增援陌刀兵了。 三千骑兵的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不等元开轮做出任何反应，李由就已经领头杀入进来，将元开轮的这支兵马牢牢地堵截在了中军附近，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展开大战。马蹄翻飞之间，三千骑兵犹如虎探羊群，依仗着从山地往下冲带来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开始了一场大屠杀。 如果说陌刀兵的强大战力可以对打几乎所有的兵种，那么骑兵实际上就是步军的克星，而且如果运用得好，那就是一场屠戮。此时李由将骑兵速度加持到极限之后，光靠三千匹战马的马蹄就直接踏翻了大地，将西北边军冲得七零八落。 长刀雪亮，伴随着疾驰而过的马蹄，带起无边的腥风血雨，短时间内就直接有无数的士兵横尸当场，漫天的烟尘卷起了无尽的鲜血，也带走了元开轮所有的希望。 这最后一支机动兵马彻底丧失了驰援陌刀兵的能力之后，常乃超几乎是仰天长啸，带队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无数的士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围着陌刀兵发起最后一击。鏖战到现在却没有战果的陌刀兵终于支撑不在，不断的倒地之后，让局势变得更加的危险。一旦陌刀兵彻底败北，那么必然让整个战局变得更加的恶化。 此时，元开轮额头青筋暴露，眼神之中都透着惶恐，这大战失败的结果，必然会让西北边军丧失大量的有生力量。而他的手中可是集中了足足半数的兵马，一旦失败，则于瑾那边势必会变得更加的艰难。 但是此刻不论是墨南宸还是李十三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同时下令，大军开始全线出击，大量的常琳军将士疯狂的从山林之中杀出，目标，直指元开轮本人。 这是最后一击，也彻底打破了元开轮最后的挣扎空间，整个战场在常琳军出击之后，迅速连成一体，而且伴随着骑兵不断深入突击，李明昊那边的攻势也变得越发的迅猛起来。 “走，带队我随我出击，抓住墨北欢。”常琳军的投入，让战场形势再无反复，不论是陌刀兵还是西北边军其他各部，都已经被他手下大军给逐渐淹没，这个时候墨北欢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趁着中军附近，李十三尚未杀到，立即逃走。 墨南宸现在就是要去阻断墨北欢的后路，所以他直接将战场指挥权交给了杨权，自己带着身边的一万人直接冲向了战场，直奔墨北欢而去。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他的去路，一万大军进入西北边军中军之后，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甚至于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人。元开轮一开始着急让中军前移带来的恶果此时已经显现，中军空无一人防备，别说是墨北欢，就连他自己此刻都随时可能会被墨南宸斩于马下。 “王爷，墨北欢朝西去了。”不过墨南宸并没有看到墨北欢的身影，前锋也随即送来了报告，惹得他一怒之下，直接率军追了出去。 大军风驰电掣，大胜之下的士兵士气高昂，速度奇快无比，即便是墨南宸没有抽调李由的骑兵跟随，光靠步军依旧在短时间内追出了骑兵的速度。 “墨北欢身边已经无人护卫，告诉所有人，抓住墨北欢者，上千金，官进三级，本王必有重用！”墨南宸的这一句话激发了所有将士的心气，顿时间速度再度加快，前锋兵马甚至于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散落在外，四散而逃的身影。 “分兵去追，每一个人都必须要给我抓回来。”墨南宸有一万人的兵马，根本没有惧怕墨北欢用疑兵之计逃走，所以对方分头逃走，他直接分兵追击，自己站在原地只是微一沉吟后，直接朝着西南方向，也就是淆函山地追了过去。 “王爷，这边没有传来消息啊！”墨南宸的举动让身边的亲卫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墨南宸此刻却思路清晰，一路快马往前一面招呼身边的人加快速度，同时点头道：“墨北欢若是身边没有兵，那就是死路一条。此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找于瑾。元开轮都来了，那于瑾还会远吗？” “于瑾东进，只能走函谷关。”墨南宸毫不迟疑道：“所以墨北欢要想活命，就只有去和于瑾汇合。大家加快速度，务必要在墨北欢和于瑾会师之前，将其拿下。” 墨南宸的猜测没有错，而且事实上此刻在前方的墨北欢确实是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将身边的亲信护卫全部分散，自己找了件士兵的衣服躲开了追击，却没有想到在随后不久，身后再度传来了无数的马蹄声，大队的朝廷士兵犹如潮水般朝他而来。 墨北欢这一刻算是彻底绝望了，为了躲避踪迹，他连战马都扔给了亲卫，自己此刻两条腿，根本跑不过那头前的数十名骑兵，更何况，那无数的兵马此刻正一刻不停的冲上来，他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这真是天要亡我不成？”墨北欢看到了墨南宸的王旗，此刻的他算是彻底灰心丧气，长叹一口气之后，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去挣扎。 不过也就在此时，墨南宸却停下了脚步，此时西面也有巨大的烟尘席卷而来，而且速度奇快无比，一看就是骑兵大规模冲锋带来的。 “还是慢了一步啊！”墨南宸摇了摇头，收住了脚步，对方比自己的速度快，而且如此大规模的烟尘一看就知道是于瑾麾下的骑兵来了。此时的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所以毫不迟疑道：“速去传令杨权并转告诸将，清理完元开轮所部叛军之后，立即率部驰援析木崖，一刻都不要停。” 于瑾已经赶了过来，墨南宸此时的心思也飞到了析木崖，墨北欢可以再追，但是析木崖一旦有事，却是他不敢想象的。 “哈哈，这不是天要亡我，这是老天助我！”墨南宸的动作飞速引起了墨北欢的注意，等到对方回头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有骑兵靠近之后，顿时乐的哈哈大笑，转悲为喜之下，直接朝着墨南宸远远的喊道：“王兄，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追吗？我就在这没动，你若是敢上前，我愿束手就擒，如何？” “王爷，待末将领军冲上去，必会将其擒拿归案。”墨北欢的放肆大笑，彻底惹怒了墨南宸身边的将士，他们刚刚打赢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挑衅，所以在墨南宸还没发话之前，几乎所有人全都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 “放弃追击，我们转道析木崖！”墨南宸只是扫了一眼众人，随即看着已经停在了墨北欢身边的西北骑兵一眼，转而声音一瞬间变得极其高亢道：“西北各部将士听着，墨北欢背叛朝廷造反，已无任何前途可言，尔等跟随他起兵对抗天威，我墨南宸决不答应，今日在此正告所有人，弃暗投明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冥顽不灵，执迷不悟者，本王手持天罚之剑，必尔等首级，勿谓言之不预。” 墨南宸约束住了手下将士，没有让他们往前冲杀，但是这一番话却让原本人嘶马喊的西北骑兵，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高涨的士气在这一刻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了，没人抬头去看向前方，也没有人理会接下来墨北欢的动作，一个个犹如丰碑一般伫立在原地，沉默的仿佛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一般。 第六百零五章 大军压境 “姑娘，人来了！”墨南宸在凤凰山大战元开轮，开始追击墨北欢的时候，在析木崖，他最担心的事情实际上已经发发生了。常衡疾步冲上崖顶，找到楚梦溪之后脸色肃然道：“西面出函崤的西北边军只怕有十几万之多，一眼望不到头。这个于瑾是动了真格。” “如果京城没有布局，那么即便是墨北欢侥幸取胜，也绝难挡住这南北两路二十多万精锐之师的联手进攻。”楚梦溪微微点头，不过此时的她心思却变得很沉静，和常衡说话的时候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道：“所以，他在京城那是一时蛰伏，同时也是在观察朝堂动静，等待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论墨北欢能不能取胜，以当日京城的防备，只怕是玉石俱焚之下，根本无人能够是他的对手。” 楚梦溪能算计墨北欢，算计于瑾，那么后者自然也能算计墨北欢，这一轮角逐当中，实际上双方都在墨北欢身上下了巨大的功夫，所不同的是，楚梦溪是主动出手，而于瑾则是在等待机会。 “这九五之尊的皇位当真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常衡默然不语，他关注的是另外一点，常家不是豪门，即便是常冰言当上五大边军统领之一，也并没有让他产生对权力的渴望，反而从小身在军营中，养成了另外一股气质。此时的他自然难以明了，为何这么多人都对皇权有这么大的兴趣，不惜前赴后继，鼓动大军相互厮杀，徒自消耗中原气运。 “常大哥你不知道，那九龙御座对于有些人来说，确实如此。”楚梦溪微微一叹，楚家也不是豪门，但是她前世的记忆却让她对这个世界很了解，身处绝巅，一言而决天下的那种地位，只要是个人都无法忍受。而偏偏世家大族就是这群距离绝巅最近的人，他们掌握了这个帝国绝大部分权力，却被皇权压制，这如何能够忍受得了？ 从前世家合力对付楚家，是因为楚云飞执掌相位，一举一动都是在抑制世家权力，本来按照楚云飞的打算，一步一步，足以将世家的权力压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然后以寒门之力进行制衡，使得双方能够统一在皇权的制约之下，结果，数年的辛苦，一朝之内，彻底失败，不仅仅改革功败垂成，而且还让整个楚家覆灭，只有她一人独活。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楚梦溪才摒弃了楚云飞的办法，转而不断设局，将世家牢牢地绑缚在墨北欢身上，从而将其彻底引爆，在战场上将其消灭。 所以，此刻虽然于瑾领兵东进，已经到了眼前，整个析木崖都岌岌可危，但是她却放松了下来。墨北欢已经让京城豪门和并州世家走向了覆灭，河洛世家此前已经整顿过，这天下，就只剩下西北关中一隅之地了。 也就是说此时虽然于瑾声势浩大，十几万大军出关，而她手头上只有常衡的不到两万常琳军，但是却没有引起她的丝毫担心，此战若是成功，世家就彻底失去了根基，往后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特殊的权力基础了。不论皇帝将来如何决断，和她的关系会如何，天下大局，都不会再有反复。 所以相比较常衡的担忧和不解，她却回头一笑，那一瞬间，自信的笑容洋溢在那惊艳天人的面容之上，让天地因此失去了颜色。 “让常琳军务必守住析木崖，坚持到南宸率部赶来增援。”楚梦溪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开口，倒是常衡因此北望凤凰山方向，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墨南宸能赶来增援，也就意味着，元开轮的兵马，已经被解决了。 他没有去抓着楚梦溪这个论断不放，而是很快下山，开始调集所有的力量沿山拒守，将整个常琳军全部部署到了析木崖的周边，并且利用此前修筑好的攻势，将周边联通在一起，如此一来，在整体防御之中，还做到了局部增援，甚至于是紧急情况下近距离厮杀的准备。 常衡的防守策略实际上还是跟川军学来的，毕竟打山地战，川军有着最丰富的惊艳，不论是攻是守，都做得比其他兵马要好得多。尤其是在如今他只有两万大军，还不知道墨南宸需要多少时间来对付元开轮的情况下，必须做好全部的准备，打持久战才是此刻他想到最好的办法。 “轰轰轰！”不过常衡这边在严阵以待的时候，西北边军前锋兵马也已经开到了析木崖跟前，大军犹如海潮一般倾泻而来，几乎是将析木崖前那空荡荡的谷底瞬间占满，而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继续冒头，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西北边军在元开轮那里，因为是仓促应战，被墨南宸连番算计，无法得到施展的空间，所以凤凰山下，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战力。但是此时此刻，在常衡的眼前，这股强大的对手却在利用人数优势，堆砌出了一个让他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大阵。 没有什么阵型，全都是人，举目望去，人山人海，目之所及，全都是黑压压的士兵，这是让人心生恐惧的景象，也在无形当中逼得常琳军将士都开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将军，这个于瑾怎么布置的？这里地方狭窄，总不能将十几万大军全都塞到我们跟前吧？”这股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常琳军各部几乎是不用常衡提醒，全都在全力以待，防止对方依仗着兵多，再一开始的时候就打算来一次攻山大战。 这种布置确实不合理，而且十几万大军也不可能全都塞进来，所以此刻不光是副将心生疑惑，连常衡也是一样。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其实不是正面攻山，而是侧翼迂回。因为西北边军有足够的人，足够到可以一面正面强攻，一面派人全力去探寻小路绕道。 “青儿，看一看有没有人开始迂回！”常衡扫了一眼躺在一旁没啥动静的青儿一眼，后者仰着脖子嚎叫一声之后，整个析木崖附近的群山之中开始不间断的传来一阵阵狼嚎声，迅速蔓延到远方。 半晌之后，当前方的西北边军似乎出现了新的变化之后，青儿才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后就继续趴在地上，依旧是保持着懒洋洋的迹象，只不过，耳朵却悄然贴在了地面之上，狼眼微眯，正对前方的析木崖出口。 “这还真是神了，我都想知道这雪狼是怎么知道——”身边的副将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随即被常衡一脚给踢开了，转而没好气道：“有空在这研究雪狼，还不如多搬几块石头，等会叛军打上来，多砸死几个。” 常衡撵走了其他人，这才看了一眼青儿，而后者，此时却朝着他悄然点头，和刚刚的反应完全不同，灵动的眼神之中似乎透露着另外的消息，狼爪指向前方，随即有朝着析木崖的方向示意了一眼。 “先等等吧，这里太紧要了，不能不守。”青儿的意思常衡明白，这是在提醒他应该劝说楚梦溪尽早离开，毕竟差距太大了，巨大的兵力差距足以让于瑾在率军攻击析木崖的同时，派精锐兵马翻山越岭，从其他方向进攻。而他却无法抽出人手应对，时间一长，肯定会左支右咄，陷入疲于应付的境地。 但是诚如楚梦溪所言，这里，是通往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自己和楚梦溪离开，那么这十几万大军就该杀到京城之下了，到时候刚刚历经战火，人心才安定下来的京城势必难以抵挡这么强大的攻击。京城陷落，则整个中原的灾难就难以挽回。于瑾的胜利势必会刺激整个大晋其他残余世家的神经，从而让他们错误的认为机会还在，战火势必也会彻底蔓延天下各地。那到时候就不是如今的准备就能压制了，五大边军若是被抽调出来应付内乱，则燕北的所有战前准备都会随之化为泡影。 这是楚梦溪不愿看到的，和燕北宿敌决战，那是整个大晋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识，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能动五大边军的。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墨南宸抽调的，全都是中原各地的兵马，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京城被拿下，那么空虚的中原势必会成为双方拉锯的战场，从而生灵涂炭，战火漫天。 她必须要将战乱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控制在以墨南宸如今手中的兵马能够解决的程度，同时压制西北边军，使其无法突破进入中原。如此一来，才不会造成重大影响，让大晋的国力出现重大损耗。 这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博弈，从墨南宸被贬出京，到墨北欢叛乱围城，再到如今算计于瑾，让对方忍受不住皇权的吸引力，走上这条不归路，战场从来都不是眼前的士兵搏杀，而是在楚梦溪的那每一次的算计之中，将天下所有人摆上棋局，在她一次次翻云覆雨之中，逐个走向自己该有的归宿。 这场名义上是叛乱，但是实际上是清算的大战之中，所有的棋子都逃不过他的算计，不论是此时已经得救的墨北欢，还是眼前十几万大军陈兵析木崖下的于瑾父子，在此时崖前的楚梦溪看来，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的作用一旦用完，则必然会快速覆灭。 谋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人能猜得到她到底算计了多少人，也没人知道，她到底需要多少人走向终结。 第六百零六章 蛊阵 “这么多人啊？那要是放一把蛊，能毒死多少人？”西北边军没有立即投入进攻，这种情形非但没有让常衡放松下来，反而脸色变得越发的凝重。不过此时不等他调整部署，安排警戒，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间传来，直接让他猛然间抬头，露出了久违的惊喜。 “四姑娘都安排妥当了？”常衡扔下其他的事，快步上前，将夜幕之中的欧阳岚一把拽住之后露出一丝笑意道：“再不来，就赶不上这场大战了。” “我可是紧赶慢赶，将梦渺和青青送到楚家之后就来了。”欧阳岚还是没什么变化，大大咧咧的拉着常衡边走边笑道：“这一路上都听说了，这毒圣妹妹越来越恐怖了，怎么算计一圈，将这么多人牵扯进来了？” “我也不知，姑娘在析木崖顶。”常衡向来不怎么理会这些，所以指了指析木崖的方向直接道：“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去，我还要安排军务，一会再去找你喝酒。” “毒圣妹妹，我来了。”欧阳岚长笑一声，身形急速往前，瞬息之间就上了析木崖顶，此时楚梦溪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她倒是没多大惊奇，因为跟随欧阳岚一起回来的，还有瑶姬和绿姬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她跟前。 “你要下蛊吗？”楚梦溪扫了一眼欧阳岚，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柔和的眼神，却说明了此刻的心情，在经历这么大的剧变之后，她对于欧阳岚，更多了一份亲近和信赖。 “对啊，你的流沙蛊啊。”欧阳岚毫不犹豫点头道：“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吃饭饮水，杂乱无章，以蛊阵来布置流沙蛊，虽然不会对各部将士产生致命威胁，但是足以将战事尽可能往后拖，从而争取时间。”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西北边军开始沿着析木崖周边的山峰朝着四周蔓延。”欧阳岚手指前方，转而摇头道：“这个于瑾倒不是真要迂回绕道，但是寻找析木崖之外的道路那是肯定的，而且山间小道无法通过大量兵马，小股人手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在背后突袭，常衡如何应对？” “那就开始布置吧！”楚梦溪没有犹豫，指尖开始冒出点点白光，缓缓渗入空气之中后，朝着远方崖前的云雾之中而去，在黑夜中，散发着流光溢彩，煞是好看。但是这一幕美丽的奇景，却让欧阳岚目光一紧，看向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惊奇起来。 “虚空造物，你的毒功造诣是更上一层楼了。”良久，当流光缓缓消散，逐渐的随风飘向远方之后，欧阳岚才带着一丝叹息苦笑道：“这只怕你那位毒圣师尊都没有你现在的水平高了。” “虚空造物，其实也不是那么神奇。”楚梦溪缓缓摇头，起身看着对方道：“蛊阵还需要你连夜出手去布置，听说白驼山的蛊阵可以媲美唐门，你试试吧，不成我再来想办法。” “这辐射十几万人，我还真没试过，不过想想就很有成就感啊！”欧阳岚看着外面那犹如星星一般的火光，身形一跃急速消失在黑夜之中，但是他离开之后，楚梦溪身边，另外一道黑影却随即跟着离开，这直接让她都为之一愣。 “唐千雪也去了，会不会坏了少主的好事？”绿姬指了指远去的背影，有些诧异道：“她不会想着和少主斗法吧？” “斗法也不是什么坏事，顶多，山下的西北边军大营更乱一点。”绿姬的话让楚梦溪微微摇头，不过手指尖却再度溢出一丝白光。 这一次，白光在虚空分散成无数细丝，彼此缠绕弯曲，犹如一张大网一般在空中逐渐放大，然后随风从析木崖飘下，不见踪影。 “毒圣，这是什么？”绿姬还有些疑惑，但是瑶姬却一把拉住了她，随即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楚梦溪，有些心疼道：“王妃您就不该再出手，少主又不是对付不了唐千雪，他们顶多打一会，不会耽误大事的。又何必要为此伤了心神？” “没事！”楚梦溪摆了摆手，朝着瑶姬柔柔一笑，如今自己身边，也就只有她能管着自己了，这是一种久违的亲近，所以她身上的清冷气息也随之一散。 不过绿姬却还是搞不明白楚梦溪刚刚做了什么，而且事实上此刻，人已经进入前方西北边军军营的欧阳岚也几乎是本能的看了一眼天空，只觉得这黑暗的虚空之上，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急速流动，犹如一张大网，在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这是有人出手了？”欧阳岚喃喃自语，刚要打算伸手去试试这股力量的来源，就听到身后风声异动，想都没想，一掌随之拍出，璀璨的绿光跟随庞大的气息急速涌出。 “哼！”不过这一手刚刚打出，后方就传来了唐千雪的冷哼声，紧接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急速闪过，以一种诡异至极的方式将欧阳岚的力道给挡了回来，顿时逼得他百忙之中一个回旋，身形在空中倒转了大半圈才卸出了这股力道。 “你这个疯女人，怎么也跟过来了？”欧阳岚被这一番偷袭，惊出一声冷汗之余，语气变得极为不善，盯着唐千雪冷笑道：“这蛊阵自有我白驼山负责，关你什么事啊？” “你布你的阵，我布我的，你还敢管我不成？”唐千雪自从和楚梦溪谈心之后，似乎心结解开了不少，所以话语多了起来，听到欧阳岚的话之后，立即反唇相讥，而且伸手一挥，浑身黑色雾气汹涌而出，竟是一言不合，直接开始画地为界，开始自行布阵。 “你这女人真不讲理，要不是本少主不打女人，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欧阳岚被对方这浑然不顾的的态度惹得哭笑不得，不过倒还真没继续动手。只不过两人大闹一场之后，很显然已经惊动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不断有人叫喊着朝这边而来。 “疯婆娘你小心点，别漏了马脚！”欧阳岚身形一跃，人消失在空中，但是那股淡淡的绿光却伴随着他的身影急速闪动而不断在空中摇曳出一股奇异的光景。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整个绿光被拖得老长，不断跟随身形的跳动而急速变化，在这十几万人的军营内不断闪烁。 他迅速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只不过因为轻身功夫太好了，所以基本上没人看清楚他的身形，只是对于这忽然出现的绿光显得格外的好奇，以至于不少人还以为是出现了神迹而顶礼膜拜。 但是此刻他们根本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悄然降临，绿光洒落之后，周围诡异至极的泛起了一层白色的毫光，和绿光逐渐的连成一体，散落在军营各处。 这种光是悄无声息渗透到各处的，在极度分散之后，不论是白色的毫光还是欧阳岚散发出来的绿光，全都变得细不可闻，在落到那些士兵身上之后，没有任何人察觉。 欧阳岚这边的绿光好歹在一开始的时候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唐千雪那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无声无痕，周遭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与黑夜融为一体之后，根本没人能够知晓，这黑夜之下会隐藏着这种东西。在无尽的黑夜之中，她的身形甚至于比起欧阳岚还要诡异，悄无声息之间就飘出去数十丈之遥，沿途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种黑色雾气同样和白色的毫光连接在一起，二者相互交融之后散落于无形，但是比起欧阳岚那边的绿光，很显然黑色的雾气要显得逊色不少，虽然诡异，范围却小了不少，也没有那种奇异的气息。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施展自己的手段的时候，整个空中，那道白色的大网却再度出现，将原本泾渭分明的黑色和绿色光华统一笼罩，使之成为一个整体。 这种变化没人发现，而且也没有什么异样传出，只有欧阳岚，和此前一样，本能的望了一眼天空，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但是在尝试着以指向天，却没有通过自己的毒功探查出什么之后，也就没在注意。 两人奔走半夜，才将这方圆笼罩数十里的联营走遍，在检查好每一处水源地之后，欧阳岚显得信心满满，不顾满身疲惫，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和唐千雪一前一后离开了联营，在返回析木崖之后，发现楚梦溪还在崖前独坐，同样是脸带倦色，丝毫不比他们少多少。 “天亮了！”欧阳岚心头一动，刚想说话，楚梦溪就已经起身，指着远方升起的朝霞缓缓道：“启动吧，看看这流沙蛊第一次大范围施展能够笼罩多少人。” “天罚之网已成，流沙蛊必会遍布叛军军营每一个角落。”欧阳岚嘻嘻一笑，走到她跟前，双手连连挥动，无数绿光同时散于晨起的云雾之中，看着楚梦溪笑道：“毒圣妹妹，你还真对我没信心啊？” “只是想试试。”楚梦溪没说话，浑身白光不断散落，恍如九天仙子一般，衣袖翻飞之间，仿佛一瞬间乘风御飞一般。 唐千雪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来到崖前，黑色雾气犹如一团浓墨，滴落水中，瞬间让云雾都变了颜色。 三人同时出手，三色光芒冲出云雾，开始迅速和联军大营上方的那张白色大网连成一体，瞬间功夫，一道汹涌莫测的力量开始在整个大营内不断流动，恍若无形的洪流，开始决堤而出。 “来了！”楚梦溪悄然自语，素白的双手伸向半空，似乎在感受着来自空中的那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开口的那一瞬间，整个析木崖前，似乎凭空掀起一阵飓风，横扫了整个联军大营。 第六百零八章 罗网 “大将军，我们的士兵，好像一夜之间都患了疫病，上吐下泻不止，无力上场厮杀！”清晨的西北边军大营内，原本应该是军号战鼓声不断，大军修整一夜之后，当立即投入战斗，如此才能将时间抢回来，但是此刻，帅帐之中，刚刚冲进来的士兵却看到于瑾自己也是被搀扶着才走了进来，结果没两步的功夫，脸色一急，随即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后帐，而空气之中也随即弥漫起一股恶臭。 只有于洪看起来没什么事，看到父亲急匆匆离开后，抽了抽鼻子，一把抓住士兵道：“去各营好好查看一番，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得了疫病，同时将全军所有的军医全都叫过来，我要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各营大部士兵都得了疫病，和大将军一样，有几个士兵已经不省人事，而且，而且——”士兵很显然是被于瑾的状态给吓到了，这领军出征的主将得病，那可不是小事，军中大事一旦无人决断，势必会造成全军灾难性的影响。所以此刻的他结结巴巴道：“军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无法诊断。” “这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于洪张大了嘴巴，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这可是十几万大军啊，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同时得疫病，而且还是军医都不知道的疫病。两军相持，自己这边却出了这样的问题，如果被常琳军得知，那岂不是任由对方拿捏了？ “快去，快去将所有没得病的士兵全都集中起来，全力防守营寨，记住，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于洪这个时候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常琳军实际上早就得到了通知，始作俑者，欧阳岚甚至于就直接站在了常衡身前。 “大块头，怎么样？你现在可以让你的士兵直接走过去，但凡对面有人能够拿得起弓的，我就横着从这里走出去。”欧阳岚得意洋洋的朝着所有人吆喝道：“大家伙都看看啊，这联军，不对，叛军大营绵延十几里，现在都日上三竿了，他有点军营的气象吗？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刚刚我从旁边转了一圈，离着他们的军营只有五六丈远啊，结果，根本就没人理我。哈哈，大家伙要是不怕死的，就跟我走一圈，就当出去溜达溜达如何？” 欧阳岚的鼓动让很多士兵都开始心思活络了，常琳军驻守析木崖，有一个比兵力不足还要要命的问题，那就是粮草。尽管常衡从凤凰山出发的时候，将后军携带的粮食全带来了，但是因为他们是仓促之间从京城出发的，所以根本没准备周全，现如今粮食都快见底了。但是从常衡开始，到下面的士兵，却没有一个愿意回京城催要粮饷的，大家宁愿节衣缩食，也懒得回去。 结果现在，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件事，如果欧阳岚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杀不死那些西北边军全部，下去抢点粮食回来总可以吧？十几里的军营，从哪都能冲进去。 “将军，要不我从旁边摸进去看看，如果没问题，我就发鸣镝，我们从那里进入，一刻钟的功夫，足以抢回来几天的口粮，这还能试试叛军的深浅，怎么样？”李恒此时看着常衡没有说话，顿时嘿嘿笑道：“之前我可是看到了，西北边军那是富得流油，打个仗后面乌泱泱的全是运粮车，我们不抢的话，那是天理不容啊！” “哈哈，我带队我带队，跟我走，我知道他们的粮草藏在哪，旁边还有几千匹战马，正好全给他抢回来。”欧阳岚乐的哈哈大笑，根本不理会常衡的反应，一个劲的催促着李恒点了五千最精锐的士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直接冲下了山。 常衡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山外的大营，在见到欧阳岚走到对方的营前也士兵出来之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朝着亲卫道：“立即派人给李十三和宁王送信，反攻时机已经到来，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赶到析木崖，汇合我军全面反击。” 欧阳岚是有些胡闹，但是常衡却在看了一眼析木崖的方向之后，果然让人去找墨南宸和李十三，别说这十几万人全都瘫痪了，就算是只有十分之一出了问题，那整个西北边军也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不清楚楚梦溪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时机。 “常衡的传令兵离开了。”析木崖前，楚梦溪看了山下常衡和欧阳岚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反应，倒是唐千雪从后方走来，朝着对方摇头道：“你没说这天罚之网和蛊阵支撑不了多久吗？如果宁王不能及时赶到呢？” “千雪，你不明白，打仗打的是士气，而不是兵力。”楚梦溪看了一眼对方，虽然满脸疲惫，而且浑身上下依旧时不时的有白光溢出消散于天地间，源源不断的消耗她体内的力量，但是却依旧神色坚定道：“即便是援军无法及时抵达，西北边军经此一役，也会士气低落，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这才是最好的机会，即便是常琳军单独应对，也足以将于瑾父子斩于马下。” “但是你若支撑不住呢？”唐千雪看着楚梦溪，神情微动，转而摇头道：“这天罚之网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你的精神，你如果支撑不住，那可是会香消玉殒的。这事欧阳岚知道吗？” “白驼山对于这一方面没有你们唐门研究的深，他应该不知道。”楚梦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直接朝着对方摇头道：“暂时不要说出去，先等等吧。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一点消耗而已，不算什么。” 两人的对话此刻没有其他人听到，而身在军营附近的欧阳岚也还在带着李恒等人放肆的刺激着军营内的西北边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反而整个大营各处都有一阵阵的哀嚎不断传出，那股恶臭味甚至于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欧阳少主，你给他们下毒了？”李恒咋舌不已，但是随即就摇头道：“这十几万人同时中毒，那得多少毒药啊？我看王妃也没带什么药过来，你们怎么做到的？” “你管这些干什么？赶紧进去抢东西吧！”欧阳岚一拍对方的肩膀直接挥手拔出一段营寨的木头，带人就直接冲了上去。 此时沿途少有人能够出来阻止，大部分帐篷内外，全都是捂着肚子哀嚎的士兵，这些人和中了泻药一样，根本就没力气去针对李恒等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自己面前走过。 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五千人的常琳军在西北边军的大营内就跟走进自己家一样。 这个时候欧阳岚倒是没理会李恒等人兴高采烈的牵着战马拖带大量的粮食外出了，他看着周围那一片片灰色的帐篷内不断传出的哀嚎声，眉头倒是随即一皱，转而伸手举起，朝着空中转了转，一道绿色的流光呈现螺旋状上升，然后消失在这大营上空。 “这天罚之网我也会，哪能让你一个人支撑呢？”欧阳岚手中绿光不断流出，渐渐的，让天空中的那张白色大网也随之浮现，二者快速融合之后，他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而嘻嘻一笑道：“我白驼山的毒功还有一层别的功效，今天让你看看。” 他说话的功夫猛然间一脚重重的跺在地面之上，只见一股无形的涟漪开始迅速沿着地面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犹如一颗石头投入水中，泛起的波纹涟漪一圈一圈震荡，直到良久之后，他整个人原地一顿，似乎被反震了一下，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低落不少。 但是却在一瞬间抬头，手指重新向天，这一次绿色光华连接天地之后，原本悬浮在虚空的天罚之网瞬间真实再现，一条条白绿交织的罗网反复一瞬间吸收了大量的力量，将整个军营彻底笼罩其中。 “有了地气连接，这天罚之网才能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了。”欧阳岚做完这一切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彻底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步伐也随之变得蹒跚起来，但还是看着罗网重新消失之后，才举步缓缓往外走，此时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西北边军军营捏还是一片死寂，是沉浸在哀嚎声中的死寂，或者说伴随着欧阳岚的这一手之后，那股死寂的气息变得更强了，原本还有些士兵身强体健，所以没中招的，在随后也都莫名其妙的开始倒下了，而且这一次，真的出了人命，不断有军营内传来惨叫声。 那些被组织起来包围帅帐的士兵倒下之后，十几里长的联营就此彻底没有人走动，昨天还黑压压的人头，在这一刻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只有那股恶臭味还盘旋在大营上空，并且变得越来越浓烈。 “少主你怎么啦？”而此时，在李恒等人回归之后，瑶姬却看着落在最后，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的欧阳岚，带着一丝奇怪道：“这流沙蛊不是给叛军下的吗？少主你不会也中招了吧？” “我没事，给我一颗归元丹。”欧阳岚摆了摆手，靠着瑶姬搀扶着走上析木崖，看着目光转向自己的楚梦溪嘻嘻一笑，没有说话，但是这一切似乎却在不言之中，已经全都说明白了。 “那边有烟尘起来了。”欧阳岚坐下之后，见到楚梦溪的目光还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正打算说点什么，却一瞬间看到东北方向的动静，顿时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留下，我去看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梦溪身边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竟是唐千雪主动开口，这倒是让对方一愣。 “歇着吧，现在好了，后面的大战你是没办法参加了，手痒了吧？”楚梦溪扔出去一瓶丹药，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波动，惹得欧阳岚差点直接蹦了起来。 第六百零九章 风驰电掣 “启禀王爷，于瑾大军十七万众已经进抵析木崖前，被常琳军挡住，王妃让王爷立即率军驰援，军情紧急！”急匆匆的传令兵甚至于根本来不及等待墨南宸的回应就直接调转马头直奔京城的方向而去，同时声音远远传来道：“王妃传讯京城，关中已经反叛，请朝廷早作决断。” “梦溪的意思是，要朝廷撤换整个关中了。”传令兵的最后一句话让墨南宸默然自语，露出了一丝惊容，但是随即就不再理会。他不怀疑楚梦溪的判断，于瑾敢倾尽整个关中所有的兵力突袭中原，必然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不仅仅是内部的官员将领已经被其彻底网罗，只怕连带着周边的那些敌人也都暗中通了气。自己此战不仅仅是要打败对方，而且还要收拾整个关中的烂摊子。 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墨南宸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西面，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大晋这些年主要精力都在燕北，以偌大一个王朝却无法对燕北的敌人动手，根本原因就是内部有人掣肘，从而将力量给分散了。 但是现如今墨北欢叛乱，连带着整个世家豪门被打得七零八落，京城豪门甚至于被连根拔起之后，大晋虽然遭受重创，但是却也无疑铲除了内部的隐患，往后只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国力必然会更胜从前。而一旦燕北的问题被解决，整个草原势必也会因为此前的布置，而不用顾忌，剩下的，就是全力以赴打通河西了。 这个时候关中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只有以关中为前进基地，才能够兵出阳关，去收复西面的故土。 想到这里，墨南宸对于楚梦溪的思虑更多了一层佩服，对方一直关注于瑾，除了因为对方参与了谋害楚家之外，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一层考虑了。也唯有如此，才能让楚梦溪在布局对付墨北欢的时候，依旧时时关注于瑾的动向。 墨南宸的思虑到了这里就停了，后面的事情已经很明了，西北边军虽然要伴随着于瑾反叛而葬送，但是消除了这股隐患之后，关中之地也必然会彻底稳定下来，只要有人坐镇，那么数年之后，必然有新的边军再起。而且还能够在五大边军腾出手来之后，以此为根基，像其他方向出击，改此前的守势为攻势。 “留下李明昊率本部清缴元开轮所部残留兵马，其余各部，以常乃超所部为前锋，不要管行军速度，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和常琳军汇合。”这一刻的墨南宸，没有丝毫的迟疑，刚刚收拢好自己手下的一万中军，也不清楚后方大战的结果，直接断然下令，开始让传令兵不断出击，将命令传到杨权等部手中。 十几万大军此刻并没有进行集结，单纯一道命令就开始朝着析木崖紧急驰援，需要墨南宸在沿途进行紧密安排，所以路上不断有传令兵来回奔驰，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将各式各样的命令送到沿途各部手中。 为了让各部能够在行进之中还能够保持战力以防止出现意外，墨南宸直接要求各部就近靠拢，不要管部曲编制，只要是己方兵马，就需要就近接纳那些追散的各部士兵，由此混编开拔前进。 这样一来，泗水关守军，京城少量的禁军和常琳军李十三所部，开始在行军途中相互重叠，只问旗号，不管队形，无数的士兵就近相互集合在一起，然后就地编组成新的行军方阵。大家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不管是不是将不知兵，还是兵找不到将，只要是墨南宸的旗号，就能够聚集成形。 这极大的考验着为将者的驾驭能力，和对手下各部的掌控力度。因为稍有不慎，这样的大军将彻底失去应变的战力，如果此时西北边军派骑兵突袭，势必会让各部整个大乱起来。 但是此时不论是泗水关守军还是常琳军，大胜之下的他们士气高昂，有着此前大战的陪护配合，即便不是自己的将领，士兵也会自觉遵守命令。逐渐的，在大军靠近析木崖的时候，各部的队形也随之变得整齐起来，混编之下，士气提升之后，战力也随之急速增强。 墨南宸是不会过问这种细节问题的，他只在大方向上对于各部将领进行约束，其他的事，各军主将需要自己进行调整。这种放权虽然让他此刻有些不清楚各部兵马的情况，但是却给了各级将领极大的自主权，让他们可以不受拘束的节制手下各部，将自己的才能迅速发挥出来。 这是三次北征草原带来的经验，在长途奔袭上，唯有如此才能够让手下各级将领齐心协力，朝着自己制定的大方向发挥自己的能力。 这实际上也是三次北征草原，墨南宸能取胜，而且还涌现出一大批杰出将领的原因。墨南宸并没有包办军中的一切军务，反而极大的放权让各级将领自己操心自己的本部事务。在如此条件之下，能打赢漠北之战，更多的，是全体将士的功劳。 对于手下各级将领而言，能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也就有了展示自己能力的舞台，所以墨南宸带领的兵马，很多将领都很乐意去按照对方的要求积极地去想办法。 此时，沿途的各部兵马也是一样，十几万大军虽然分成无数集团，但是却相互之间主动派遣人手联络应援，并且在行进之中，各级将领也在积极商议对策，将墨南宸原本下达的模糊的将令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启禀王爷，这是杨权领衔各级将领送来的军报，建议大军在东北方向列阵，骑兵所部前出，扫荡周边，为大军开拔清场。”急匆匆的军报让墨南宸微微点头，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汇集各部骑兵主力归属李由统领，立即越阵前出，在析木崖东北方向五十里左右的河源之地集结，打击可能出现的叛军骑兵和斥候，护卫大军主力周全。”墨南宸同时朝着传令兵道：“命令各部抵达之后，立即归属杨权统一指挥，不用等我抵达，可以自行寻找战机，有事我会让人传讯。” 墨南宸将指挥权交给了杨权，自己则率部从东南方向绕道，他要走的其实是从中原进入西北的官道，如此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楚梦溪汇合于析木崖。 他不担心杨权他们，而是在为常琳军着急，即便是析木崖前有天险存在，易守难攻，但是十几万大军直扑过来，光靠不到两万人防守那连绵起伏的群山峻岭，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对方从其他地方绕道进入山区，这是最危险的局面。 此时的墨南宸还不清楚欧阳岚已经来到析木崖，也不知道，楚梦溪他们三人联手布置下的蛊阵已经将西北边军折腾的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所以他没有选择亲自指挥大军，而是带着身边的一万多人不顾一切行军，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析木崖下，增援常琳军，守住析木崖。 “告诉所有将士，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路上解决，谁先跑到析木崖和常琳军汇合，我请他吃肉，而且官进三级。”墨南宸朝着所有人一声大吼道：“如今叛军就在眼前，常琳军正在血战，请诸位将士莫要害怕辛苦，我们早一日赶到，就能分担常琳军的一份压力。袍泽在前死战，我等岂能拖了后腿？大家随我前冲，不计代价！” 雷鸣般的呐喊声回荡在整个山林之间，也让所有的将士凭空多了一股力气，无数人加入呐喊之中，开始疯狂的朝前而去。跟随在墨南宸身边的，大部分都是京城禁军和巡防营各部兵马，他们和常琳军朝夕相处足足大半年时间，很多更是直接相互演练过好多次，那是真正的兄弟袍泽。此时不会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前线厮杀，而自己却在后面拖拖拉拉因为行军而耽误了时间。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全都是拼了命一般往前追赶，将步军的速度硬生生的跑出了骑兵的疯狂，大批量的士兵在沿途抛弃了几乎所有的累赘，轻装前进，甚至于不少人都是在狂奔之中随意的将口粮塞进了嘴巴，然后头也不回的一头冲向了黑暗之中。 这样的行军速度让黑夜之中，整个析木崖东南方向的山路之上迅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不断向西游弋，而且速度奇快无比，竟是一夜之间，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天明时分，火把熄灭之后，火龙才消失，但是这支一万多人的兵马却没有停留，反而继续冲向析木崖，而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超高速度。 此时的墨南宸并不知道，前方析木崖方向，常琳军几乎没有任何人守备工事，全都在三三两两的忙着倒腾从西北边军那里搜刮来的粮食和肉食，欢声笑语遍布整个清晨时分的山区。没有人想到，在东面的山区，有人为了增援他们，而不惜急行军一日一夜。 不过，这一番急速行军倒也不是没派上用场，至少在传令兵将消息送过来之后，不论是楚梦溪还是常衡，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两人放下手中的饭碗，急速来到崖前，转而将目光转向外面的西北军营。 第六百一十章 擒贼擒王 “常大哥，立即派人通知南宸，让他选择绕道，走右前方经过山崖，一个时辰之后率军进入前方阵地。”楚梦溪手指一点西北方向那片空地，转而道：“常琳军全部隐秘集结，一旦蛊阵放开，全部杀向叛军中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于瑾父子拿下，控制了他们，也就控制了西北边军全部。” “姑娘想保存下这支生力军？”常衡微微摇头，并不看好楚梦溪的这个计划，或者说并不看好这个结果。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拿下于瑾父子难度不大，甚至于可以说直捣中军靠常琳军就能完成。但是问题是对方有十几万人，即便是拿下了于瑾父子，这十几万人倘若一旦四散而逃，他们根本就抓不住。 而且常衡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于瑾父子在关中经略数十年之久，于家党羽几乎遍布整个关中各州郡，西北边军各级将领只怕十个当中有九个就是于瑾的门生，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抓住了于瑾，也无法控制着人数庞大的边军，甚至于很有可能随时会再度出现反叛。 这就是个难以控制的定时炸弹，原本常衡的想法是等到墨南宸的主力兵马到来之后四面合围，直接将这股大军彻底消灭，或者勒令他们投降，然后清理掉全部的将领，将基层士兵混编进入其他各部，然后调离关中，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也是此前明明李恒带着数千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西边边军军营内肆无忌惮的拉走无数的粮食，他也没有让人上前的原因。除了考虑楚梦溪这边的蛊阵随时可能会不可控之外，更多的还是如何处置这十几万于瑾心腹将士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过楚梦溪却扫了一眼欧阳岚之后，没有回答常衡的问题，或者说她想到了对方的疑惑，但是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道：“时间不早了，按照南宸他的速度，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抵达，长途行军，绝对不能立即停下，否则将士们的一股精气神散了，没有几天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要一鼓作气，完成这一次大战。” “哎，走，我告诉你怎么办。”楚梦溪站在崖前，手中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光，开始收阵，这让欧阳岚微微点头之后，直接拉着常衡朝外而去。他在帮助楚梦溪补全了天罚之网的缺陷之后，毒功耗尽，所以无法参战，但是出出主意却是没问题的。 “你不要管着西北边军之中到底有多少是于家的附庸门生，他们就算是人数再多，还能有几万十几万人吗？”欧阳岚拉着常衡来到析木崖下后才解释道：“你只需要负责抓住于瑾父子即可，剩下的交给毒圣妹妹，他会帮你控制住所有人的。” “姑娘——”常衡一愣，这个时候才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道：“这样也行吗？” “什么叫做也行吗？你把最后一个字去掉好吧？”欧阳岚撇嘴道：“你忘了唐门是怎么干的了？靠着蛊虫不仅能控制门中弟子，连那些川军将士不也照样可以控制吗？这流沙蛊可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能让人上吐下泻那么简单，这只是附带的作用，真正的厉害那是要在你擒获于瑾父子之后才能看到。” “那好，我马上去准备，你留在这保护姑娘。”这一来，常衡算是彻底解决了心头疑惑，转而开始让常琳军迅速做好准备，同时紧急派人去通知墨南宸，让其在距离析木崖数里的地方拐到了一条岔路之上，从右前方也就是东北方向进入战场。 而此时，析木崖上，楚梦溪已经源源不断的吸收散落在空气中的白光，逐渐的让天空之中的那个白绿两色光泽交替闪烁的天罚之网逐渐显现，那笼罩足有方圆数十里，将整个析木崖前，十几里联营的罗网真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时候，整个西北边军军营内无数人仰头看天，露出了绝望和不解的神色。 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此时此刻，众人却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体内正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伴随着罗网的出现而莫名的躁动，似乎每时每刻都能冲出自己身体的束缚，要伴随着罗网而离开一般。 而也就在这一刻，此前欧阳岚在西北边军军营内的立足之地，一道淡绿色的光柱连接天地，一头从地底钻出，冲上虚空，连接着那虚无的罗网，将一股股恐怖而无形的力量抽离地面，在楚梦溪这边不断回收罗网的时候，开始化为无数细小的光线，朝着欧阳岚而去。 “原来还能原路返回啊？”欧阳岚原本是打算就站在原地看着常衡排兵布阵的，但是此刻这些细小的光线不断朝着他身体而来，逐渐的一股熟悉的力道在体内生成之后，顿时乐的咧嘴大笑，但是眼神之中却透着一丝感激。 很显然，这一出变化是他没有想到的，而自己此前消耗巨大，恢复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不仅仅参加不了这一次大战，只怕自身的元气也会大伤，但是此刻蛊阵回归，力量反补，不仅仅失去的力量会逐渐回归，而且从大地之上抽离的力量也会加持到他的身上，自身的修为也有望更上一层楼，这如何不让他高兴？ “我去！”唐千雪没有看到欧阳岚的笑脸，但是此刻楚梦溪收阵之后，浑身都被白光缭绕之后，她也飞身而起，直奔前方军营而去。 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这一刻得到欧阳岚提醒的常衡却毫不犹豫的领军开始发起进攻，目标直指西北边军的中军。 两万人声势浩大，但是面对这足有十几里长的联营还是显得势单力孤，大军即便是集中冲击，从远处看起来，也只是一小股兵马，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常衡丝毫不在乎这些，在砸开军营辕门之后，开始直奔帅帐而去。 不过此时伴随着天罚之网的逐渐回收，西北边军也有了动静，因为毕竟辐射的范围太大了，即便是欧阳岚引来了地力加持，天罚之网在此时也无法压制这么多人的同时觉醒。所以很快常琳军的跟前就出现了西北边军的身影。那是于洪率领的最后一支兵马，这些人是各营当中抽调出来的，没有被流沙蛊影响的士兵。 能熬过天罚之网的压制，还能平安无事的人，本身就足够强大，此时集中在一起，直接和常衡近距离厮杀，竟是挡住了两万人的集群冲锋，也让常琳军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被压制在了原地。 不过此时，于洪虽然率部挡住了常琳军，但是却没有料到，东北方向却忽然出现一股庞大的烟尘，无数的喊杀声开始犹如疾风骤雨一般迅速袭来。 “当当当！”一连串带着火光的撞击出现之后，常衡看了看手中的长刀，随即盯着于洪冷笑道：“叛国之贼，今日便是你父子的死期！纳命来！” “常衡，你全家都被皇帝杀了，你为何还要为他卖命？”于洪仰天长啸，但是却无法逃脱常衡的纠缠，所以在架住对方的长刀之后忍不住怒道：“难不成你和楚梦溪一样，也被皇帝迷惑了双眼不成？你别忘了，你常家的——” “我常家那是被你们这群世家陷害！”这句话点燃了常衡的怒火，长刀力劈而下，带着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道，誓要将于洪一劈两半，和此前打算生擒对方的想法截然不同。 于洪的勇力整个西北边军的将士都知道，但是此刻面对常衡，却吃力异常，除了力量上的差距，更多的是这几天担惊受怕让他的精神显得不太好，一个不慎之下，差点被一刀劈下了半截膀子，吓得他连退几步之后，打算躲开暴怒的常衡。 但是此刻，身边黑影一闪，唐千雪忽然之间出现在了战场之上，她没有去对付于洪，只是将手中提着的那个人举到对方面前一晃，直接让于洪一阵大叫，随即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唐千雪手中赫然是提着生死不知的于瑾，没人知道她是何时将于瑾从帅帐中抓了出来，但是这一招却对于洪非常有效，一下子打乱了后者所有的节奏。 此时毫无章法的扑向唐千雪，几乎是就是找死之举，于洪的长刀还未落下，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的身体都一下子瘫软下来。 “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已完成。”唐千雪放倒于洪之后，扫了一眼对方，发现还没有昏迷过去，顿时微一点头，随即将于瑾扔给了常衡，自己转身就走。她对于这种战场杀伐没多大兴趣，所以直接朝着析木崖而来，同时一甩手，一朵奇异的黑色光芒直冲九霄，快速散开之后，直接变成了一朵奇异的花朵笼罩在九天之上。 “速去传令各处，于瑾父子已被我常琳军擒拿，西北边军各部立即放下兵器，举手投降，胆敢异动者，后果自负。”得到欧阳岚指点的常衡已经知道楚梦溪的所有谋划，所以毫不迟疑的直接下达了招降的命令。一瞬间无数的士兵开始齐声高呼，声音震动了整片天地，也让原本失去了天罚之网的压制而越来越活跃的西北边军大营一瞬间变得死寂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随即望向帅帐方向，看着九天之上的那个黑色花朵露出了一丝惊恐和迷茫。 此时的他们还不太了解这个呼喊声是真是假，但是接下来，伴随着两匹战马拖着于洪和于瑾两人迅速奔驰各地之后，那些领兵将领开始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而此时，战场之外，楚梦溪一袭白衣，已经下了析木崖，望着眼前混乱的大营，没有一丝犹豫，举步往前，莲步轻摇，似乎每一步落下，都有一股奇怪的律动随之无形散开，逐渐的蔓延到了整个军营。 第六百一十一章 收服边军 “兄弟们，把大将军抢回来！”不知道是谁一声怒喝，直接让无数的西北边军将士迅速随声附和，一股前所未有的躁动开始在军营之中不断传递。无数的人影开始冲出帐篷，这些士兵这几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积压的怨气也随之喷薄而出，直接让这些士兵瞬间开始包围了整个常琳军。 “快，将于瑾父子给我带回来。”这种风云突变让常衡瞬间变了脸色，一声怒喝，直接挡在西北边军跟前，厉喝道：“敢有上前者，杀无赦！叛国造反之人，聚众对抗朝廷大军，你们想要被斩尽杀绝不成？” “我们都成叛国之人了，那还等什么？抢回大将军，我们回关中，自立割据，往后这朝廷我们也不要了！”此前开口的是个年轻人，此时冲在了第一线，直面常衡却毫不畏惧，朝着所有人吼道：“皇帝宝座日后我们也扶大将军做一坐，我倒要看看，我西北十几万之众，能不能打得过这朝廷的大军。” 一句话得到了无数将士的响应，十几万大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无尽的浪潮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直接让常琳军各部将士都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一瞬间转向常衡。 “你们若想身死族灭，连累关中百万苍生从此万劫不复，那就动手吧！”此时的常衡是没有了办法，即便是墨南宸已经绕道和他汇合，两人依旧没有办法，这种局面其实要的是震慑，但是十几万人如何震慑？稍有不慎，今天反而会变成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他们加起来三万人对抗十几万边军，硬碰硬之下，即便常琳军有通天之能，也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不过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缓缓传出，却让剑拔弩张的双方随即骤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全都随之左转，只见远处，一袭白衣犹如一朵白云缓缓而来，一股清冷的气息更是扑面而至，反复炎炎夏日被浇了一盆凉水，让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浑身一个激灵。 “造反造的像你们这样有底气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楚梦溪的步伐很慢，白衣映雪，容颜绝世，似乎但是每一步落下，却似乎带着奇异的律动，不断敲打着所有人的灵魂，逼得那个年轻人都情不自禁的开始低头。 她的话说的很寻常，但是却似乎带着一股让所有人无法质疑的气息，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不敢开口，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心头的那股躁动不由自主的消散无踪，似乎这天地间，只有她的声音能够让人安心静神。 “我是楚家，楚梦溪！”身边只带了两名侍女，一左一右，伴随而来，但是楚梦溪所到之处，却没有任何人敢有任何的动作，直到他走到那个年轻人跟前，目光一扫，一股无形的压力，硬生生的逼得对方连退几步，脸色也随之变得莫名的惊恐起来。 这个简单的称呼在这一刻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一人直面十几万大军，缓步而来，却让群雄束手，无法面对她一人的目光。 “于瑾父子欺君叛国，擅起大军，攻伐京城，祸及苍生百姓，连累此间十几万生灵生死，其罪不赦！”楚梦溪看着众人，声音不急不缓，一字一顿道：“常琳军将士不顾生死，擒获贼首，是天下百姓之幸，本不欲牵连尔等，株连无辜。但是你们若敢再起动乱，天罚之剑高悬，必斩尔等首级。” 楚梦溪一句话说完，浑身清冷气息犹如海潮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一瞬间，无数人情不自禁的连打寒颤。这股气息和战场杀伐之气截然不同，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敬服的心思，似乎眼前这个恍若从九天而来的女孩，能有一种让所有人不敢侧目的感觉。 “大将军在关中数十年，父子两代人，镇守边陲，屡次击退周边强敌，于国于民有大功，即便是如今犯了错，那也不能被你们抓走！”年轻人脸色涨红，他直面楚梦溪，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在对方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战力起不到任何作用，原本准备好的一套鼓动人心的说辞也再也无法开口。对方的话很寻常，却能震慑灵魂，让自己情不自禁的放弃了辩驳。 “那为何要起兵造反？”墨南宸此时走到了楚梦溪跟前，声色俱厉道：“是朝廷有负于他？给他夺职罢官了？还是克扣你西北边军的军饷粮草了？你们无有诏令，前后率领二十多万大军杀向京城，到底想要干什么？不是起兵造反？背君叛国，那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下层士兵没有发言权，只能盲从，墨南宸没有去管，但是类似于这个年轻人这样的中高层将领，他们却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更是知道不少内幕，于瑾父子即便是回朝述职，那也是常有之事，而且朝廷也没有为难两人，反而升官加爵，这些所有人都知道。 “墨北欢妄图篡夺皇位，祸乱京城，那是罪有应得。你们盲目跟随，已经是罪责难逃，如今更是阻挠常琳军抓捕逆犯，武力对抗，想要干什么？”墨南宸指着所有人怒喝道：“你们吃的是朝廷的粮饷，受的是百姓的供奉，却帮着于瑾父子对抗朝廷，当真以为本王杀不了你们吗？” “王爷若是这么说，就是我们即便是举手投降，你也要斩尽杀绝吗？”年轻人看着墨南宸脸色大变，随即厉喝道：“我等是边军将士——” “你还知道自己是边军将士！”墨南宸一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而盯着对方满脸杀气道：“你自己看看，现在你在做什么？你自己身在何处？你跟随于瑾在攻打自己的都城，你在对抗的是，自己的袍泽兄弟！” 墨南宸声色俱厉，一席话也说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边军将士驻守边关，本身就不该参与朝廷内斗，更何况这还是起兵造反，本身就出师无名，如果真要因为此事而议罪论处的话，他们确实一个都跑不掉。 “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兵器，可以饶你们一命。”楚梦溪右手轻轻拉了一把墨南宸，示意对方消消气之后，盯着所有人开口道：“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如果还知道边军的职责是保家卫国，就老老实实接受宁王的处置，留下自己的有用之身，在边疆战场，用铁血证明自己，不付百姓所托，不付朝廷所望。如果再一意孤行，于瑾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天。你们就算是死了，也会下九幽地狱，万劫不复。”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一番话与其说是最后通牒，还不如说是切切实实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于楚梦溪，却有着深深的怀疑，转而紧盯着对方道：“这是十几万人的性命，我们不能不谨慎。我独孤信此时不为自己考虑，而是为了我手下的将士着想。若是我们放下武器，你出尔反尔，那又如何？你能代表皇帝吗？” “那你想怎么样？”常衡最恨的就是有人怀疑楚梦溪，所以此刻手中长刀一摆，盯着对方，也就是独孤信厉喝道：“你敢对楚家人放肆，我宰了你！” “你少来，楚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孤女，不过是楚家余孽而已，算什么？”独孤信丝毫没有在意常衡的威胁，反而盯着楚梦溪冷笑道：“你代表不了皇帝，还妄言说给我们一个机会？你去告诉皇帝，若想平息战乱，那就放了我们的大将军，让他官复原职，否则的话，我独孤信绝对不会给他卖命！” “楚相为国为民，其心可昭日月，天下百姓至今依旧传颂其声名，其实你这样的贼子可以评论的？楚家大姑娘只手擎天，一人之力，活命京城百姓数十万众，你敢对她无礼，是觉得京城百姓都死光了不成？”常衡长刀直指对方冷笑道：“独孤家族出了你这样的逆贼，不配生在天地间！常琳军何在？随我击杀逆贼！” “领命！”这一刻，常琳军和墨南宸带来的一万将士齐声呼应，所有人全都对着独孤信怒目而视，手中刀剑齐举，杀气随之迅速腾空而起。他们可都是京城百姓子弟，楚梦溪在他们的心目中，容不得任何人质疑，所以即便是此间有十几万西北边军，但是却依旧挡不住所有人那愤怒的情绪。 这是万众之怒，逼得独孤信脸色大变，根本抗衡不了这些将士之怒，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不敢再就此开口，因为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常衡等一众将士目光之中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你自己问问你手下的这些将士，哪个愿意陪你遗臭万年，横尸当场？”欧阳岚忽然嘿嘿一笑，迅速越众而出，来到常衡身边，左手一握，随即朝着独孤信摇头道：“你想死的话，可以自己去死，千万别连累别人。” “我——”独孤信根本就不认识欧阳岚，而且看到对方相貌和中原人不一样，刚一张嘴打算呵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随即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间从心头冲出，浩瀚如汪洋大海，直接将他的意识给淹没了。 “独孤信，再问你一遍，此时投降，可以饶你不死！”常衡被欧阳岚推了一把之后，迅速醒悟过来，随即朝着对方猛然间断喝道：“立即放下兵器！” “咣当！”那柄鬼头刀砸落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也重重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独孤信的身形猛然间跪倒在地之后，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那最后一丝坚持也随之轰然崩塌。 “当当当当”无数的士兵在这一刻扔下了兵器，跪倒在地，一瞬间，十几万人的军营，无数将士俯首，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交给你了！”楚梦溪看着墨南宸，微微一笑，那一瞬间的神情，恍若九天仙女，绝美的容颜，伴随着这倾城一笑，出现在所有人跟前，也让墨南宸原本紧张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第六百一十二章 抢夺关中 “大块头，你们还能不能打了？李十三刚刚不是说已经进入析木崖西北方向了吗？”析木崖前，墨南宸在收拢整编所有的西北边军，包括杨权所部和随后赶来的李明昊所部都被拉到了一起，却唯独将常琳军给单独留了出来，所以欧阳岚也想到了其中的道理，转而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墨北欢没抓到，你不担心吗？” “姑娘还有一支兵马一直没出现。”常衡将手中的长刀扔到一边，转而道：“等姑娘下令吧，现在算计墨北欢，没人能比她更擅长。” “喏，人来了，你自己问她吧。”欧阳岚刚要说话，外面楚梦溪就已经走了进来，顿时笑道：“你赶紧给大块头下令吧，我担心宋南云未必能挡得住墨北欢，这老小子鬼精鬼精的，只要知道了于瑾兵败，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抢占关中。他此前吃的亏就是被你断了根基，将燕北交给了姜岩，现在关中无主，忠顺老王爷只怕现如今还被软禁着，也不知道石头有没有得手。不过就算是一切顺利，也必然不会是这家伙的对手。” “常大哥，你领常琳军立即前出，走函谷关进入关中，如果和宋南云相遇，你部领龙御令牌进入西京，号令各州郡。”楚梦溪微一点头之后继续道：“石头在西京，务必要想办法保护好忠顺老王爷，等待南宸西进坐镇。” “如果宋南云堵住了墨北欢呢？”常衡想了想之后，转而道：“函谷关虽然扼守关中和中原要塞，但并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如果我是墨北欢，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不会走函谷关，一定会选择绕道进入华州，然后由华州直奔西京，这样速度可能更快。” “华州已经被巡防营拿下了。”欧阳岚看了一眼楚梦溪，见到对方点头，当即朝着常衡笑道：“否则你以为析木崖这么危险的关头，毒圣妹妹也没让他出现吗？这本是在断于瑾的后路，结果现在要用到墨北欢身上了，但是效果肯定更加明显。” “那这个消息如今应该还没有传开吧？”常衡脸色一变，随即看着楚梦溪苦笑道：“姑娘好手段，这悄无声息之间就能让华州变了颜色，我想墨北欢肯定不会料到你在他前方布下了一张罗网。” “他能被西北边军的骑兵接走，那么于瑾之前肯定是和他通过气的，所以华州之举他未必猜不出来。”楚梦溪摇了摇头，用手捏了捏眉心，随即道：“所以如果华州那边南云被他看穿，就不要去管了，直奔西京而去，先抢关中，然后转头去对付他，将其包围在关中和中原交界之地，这一次，不能再放走他了。” “大敌已经尽数被抓，他这颗棋子自然是要尽快收回来了，否则的话，那就是在反噬自身。”欧阳岚点了点头，此刻他没有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反而是盯着常衡道：“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就尽快派人过来，我和毒圣妹妹包括宁王暂时不会离开析木崖。除了整顿西北边军，更多的就是在等你的消息，这也是一种引而不发，让墨北欢必须时刻警惕宁王手中那十几万大军。” “我马上让常琳军跟我去关中。”常衡做事情向来是雷厉风行，所以在知道了楚梦溪的整体部署之后，毫不迟疑，也没和墨南宸打招呼，将常琳军合二为一之后，立即开拔，直奔函谷关而去。 “这一回，我猜墨北欢是抢不到先手了。”欧阳岚信心满满，转而朝着楚梦溪笑道：“石头在西京，应该会得手，毕竟于瑾留下的那些人还不至于能拦得住他们。” “于瑾没有公开去对付忠顺老王爷，那么西京那边他还依旧是名正言顺的边军大都督，节制关中全境军政大权，所以只要将他救出来，西京乃至于关中就不会落入墨北欢的手中。”楚梦溪微微点头，让石头提前去关中，实际上原本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扣住于瑾的家人，翻出对方参与谋害楚家的证据，但是没想到的是，一直隐匿于京城，死活不肯出手的于瑾会在墨北欢进入京城的时候忽然逃离。这一个后手也随即变幻了性质，但是如今看来，确实是神来一笔，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到关中的控制权。 “于瑾父子怎么办？交给皇帝吗？”欧阳岚对于楚梦溪的这番分析深表赞同，但是随即道：“我觉得皇帝未必会真的拿他怎么样，不如扣在手中吧，等到关中稳定之后一起带回京城，到时候即便是皇帝不想处置，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来安排吧。”楚梦溪神色有些古怪，不过随即跟着点头道：“于瑾知道的秘密不少，抽空挖出来，至少在楚家一案中，他知道的未必比萧子远少多少，有不少证据应该掌握在他的手中。” “交给我吧，反正又不用指望他到时候出堂作证，所以只要有口供就成。”欧阳岚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之后边走边笑道：“给他一枚药丸，什么都必须说出来，他又不是唐门的人。” 于瑾被擒获，欧阳岚也是松了口气，事情在一步一步按照楚梦溪预想的方向前进，距离他的理想也越来越近，所以他整个人都显得越发的惬意起来。 不过此时，领军出发的常衡却显得并不轻松，以至于他在离开析木崖之后不久就直接让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李十三，自己将已经扩充成五千人的骑兵大队直接带走，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函谷关而去。 在他看来，函谷关如果没有被墨北欢占领或者通过，那么对方就暂时不会进入关中，楚梦溪的第一种设想也就能实现。所以抢占函谷关是最关键的一步，直接能看出墨北欢的下一步动向。 在这种情况下，李由几乎是疯狂的催动骑兵连续奔驰一夜，在第二天天明时分，直接出现在了关前。而且为了不引起守关将领的怀疑，粗中有细的他难得动了次脑筋，将常琳军的军旗换成了西北边军的，伪装成败兵叩开了城门。 骑兵入城，函谷关的天险实际上也就不复存在，所以等到常衡带着主力抵达的时候，李由甚至于已经将整个关内的所有兵马全都看押了起来，依靠着两千多骑兵控制住了整个要塞。 但是在对守关将领和士兵进行审讯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连墨北欢的影子都没看到，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常衡显得有些失落。 “李由你在此地等着十三领主力经过，其余人跟我走，去西京。”既然没有发现墨北欢，常衡也就没有在此地多加逗留，自己领骑兵主力迅速开拔，直奔西京而去。这个时候再在这里逗留已经没有了意义。墨北欢没有参加析木崖前的大战，有足够的时间穿越函谷关，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来，只有一条理由，那就是他已经绕道直奔西京而去了。 此时的他没有心思去找宋南云汇合，函谷关没有遇到墨北欢，华州那边宋南云的布置只怕也已经被墨北欢看穿，这张罗网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西直奔西京。 这个时候常衡必须要将时间抢回来，所以大军一刻不停，再度往西而去，甚至于李由在随后李十三率部抵达之后也迅速带队马不停蹄，越过黄河天险，一路朝西而去。倒是李十三在随后派人接手函谷关防务的同时，将消息派人送到了华州。但是此时距离常衡领军出函谷关，实际上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 五千骑兵在大晋各部兵马当中已经算是成规模成建制的骑兵大队了，急行军一路不停，一天甚至于能够直接冲出去百余里之遥。而从函谷关到西京，按照这种速度，也不过两三日路程。而常衡很显然直接要求常琳军骑兵放弃大部分休息时间，昼夜不停，所以其速度变得更快。在连续奔驰两日之后，终于在天黑之前，感到了西京城下。 “启禀将军，西京城北方向，发现了大股烟尘，看架势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骑兵。”斥候很快送来了消息，也让常衡脸色为之一变。这大股烟尘根本就不用想，必然是骑兵，而在如今这个档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墨北欢也来了。但是，他走的是进出关中最近的官道，而且是快马急行军赶路，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是没有抢在对方的前面。 “西京城内什么情况？有人放他们入城了吗？”想到这里，常衡在询问对方城内反应的时候，已经抽出了长刀，身边所有将士，也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只要城内没有放行，那么他们就必须想办法尽快将对方堵在城北，即便是到时候城内有兵驰援，他们也必须一战。 “城门紧闭，未见其他动静。”斥候摇了摇头，随即补充了一局道：“但是西京北城墙上，也没有多少守军，似乎疏于防范，只是没有回应城外的骑兵。” “那就不要管他，命令各部立即上马，我们去打一场，看看西北边军的铁骑还有几分战力！”这一下算是让常衡来了精神，也不等李由了，直接翻身上马朝着所有人怒喝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请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我常衡感激莫名！” “愿随将军而战！”三千名骑兵，脸色肃穆，声音犹如闷雷一般在原地炸响。所有的将士，虽然连日赶路之后，神情疲惫，但是却全体握紧了长刀，目光紧紧追随常琳军军旗，盯着常衡的一举一动。 “随我出击，杀敌！”一声暴吼，常衡一马当先，率先朝城北方向而去，身后三千铁骑紧紧相随，在夜幕时分，风驰电掣一般杀向北方。 这股浓烈的杀气和动静直接让远处的西京东城墙上一片混乱，但是此刻已经没人注意到他们了，常琳军在这一刻已经进入了杀伐状态，没有人能阻拦他们前进的道路。 第六百一十三章 骑兵争雄 “弯弓，风！”冲在最前面的常衡一声怒喝之下，弯弓搭箭，朝前方激射而去。身后三千骑兵也在一瞬间举弓，这是骑兵最基本的骑射战术，只不过如今天色已经暗淡，即便是犹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让城北的那些西北边军骑兵发现了他，但是黑夜之中影影幢幢，根本看不清楚骑兵的身影，所以他们无法和常琳军一样在骑射的时候还能瞄准，相互对射的这一轮角逐，依仗着战马奔驰之中带来的高速加持，无数的西北边军骑兵倒在了箭矢之下。而反观常琳军这边，除了几个倒霉的，几乎没人将那些杂乱无章的箭矢放在心上。即便是被箭矢击中，强悍的甲胄也阻挡了大部分伤害。 这就是位处京城成军的好处，各项物资优先供应的他们在墨南宸的支持之下，几乎全体士兵都能在夜间作战，比起对手西北边军的骑兵在此时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他们甚至于没有携带火把，就能玩精确射击。 所以在随后的两轮骑射之中，前方原本列阵等待的西北边军骑兵大阵被硬生生的打出了一个缺口。而且常衡根本不给对方反应修补的机会，大喝一声之后，拔出长刀直接杀了进去。 骑兵对决，速度是最关键的要素，能不能抢到先手，这甚至于关乎战局生死，有时候比起人数还要重要。此时的常琳军骑兵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却没人在乎这些，大军犹如一道长龙一般随着常衡杀入之后，开始无情的冲撞眼前遇到的一切对手。 常衡以前长期跟随父亲驻守燕北，和幽北宿敌打过无数次骑兵大战。对于如何运用骑兵，他甚至于比墨南宸还要擅长，大军入阵的那一刻，长刀左劈右砍，带起无尽鲜血的同时，一刻不停往前而去，根本没有顾及到自己上一刀有没有砍中对手，人就已经冲到了前方。 这就是快，所有的动作都必须以这个要素为前提，常琳军在他的训练之下，骑兵将这一个动作刻化尽了自己的骨子里。他的速度有多快，身后的骑兵将士就有多快。三千柄长刀犹如滚烫的热油泼进了冰雪之中，迅速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此时西北边军那边的将领才反应过来，无数的号角声开始慌乱的招呼着士兵投入反击，但是却没有抓住常琳军骑兵的影子，挡在前方的，不是被杀，就是被冲散，而身后的骑兵则根本就只能跟在后面吃灰，没有一人能追上对方的脚步。 实际上这也不能算西北边军的骑兵战力不如常琳军骑兵，二者成军的基础有所不同。关中这边，不论是大晋边军还是对阵的草原游牧部族，大部分还是喜欢对阵冲锋，将己方的防护做到极致，然后依靠万马千军带来的整齐划一的攻势，摧枯拉朽一般横扫对方取胜。这一点不论是在步军还是骑兵身上，其实都一样。步军有陌刀兵这样重甲步军，而骑兵那边，重骑兵一般也只有西北边军才有，其他大晋边军包括五大边军内部，都不会有成建制的重装大队。他们反而在如何克制这些重装兵马上面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而反观常琳军这边，不论是常衡还是墨南宸，对于骑兵的理解都是轻骑兵，也就是骑射战术打底，然后以快速突进战法为近战接敌为基础，训练出来的类似于自己的老对手一样的兵马，整体而言，就一个字，快。 怎么快怎么来，为此，还专门研制出了专属骑兵所用的战甲和兵器，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现有的明光铠的基础上，拆分重要部位，将其重量尽量减轻。经过百余年的不断钻研，如今常衡等人身上的骑兵战甲重量只有步军明光铠的一半左右，防护力度却丝毫不差。 这种极尽减重之后，也就让常琳军骑兵在此时依靠速度爆发出了恐怖的战力，几乎是一口气不停直接凿穿了西北边军骑兵的整体军阵。虽然没有从中军经过，但是经过这三千骑兵的冲击，直接让前军大乱，基本上失去了再度迎战的能力。 而反观常衡这边，从东到西，打穿了对方的阵型之后，马不停蹄再度回来，依旧是朝天三箭开始，然后杀入大军从中，进行不断的切割，穿刺，依仗着如风一般的速度，竟是在杀入对方的大军核心地带之后，直奔中军而去。 这个时候西北边军骑兵的应对措施终于上来了，他们其实很简单，以骑兵组成厚实的防御阵型，层层叠叠，和常琳军骑兵进行硬碰硬。加持了大量的甲胄之后，即便是在西北算是轻骑兵，但是摆在其他兵马当中，他们依旧是妥妥的重装骑兵，如果连成一体，或者能组建起类似于拐子马这样的战术应对，常衡根本难以突破他们的封锁。而一旦速度被降了下来，那么等待常琳军骑兵的，就是一场屠杀了。 对于师从幽北草原的常琳军骑兵来说，速度就是一切，只要有速度在，即便是让他们去面对陌刀兵和重甲骑兵，也能打得赢。但要是把他们的速度降下来，那估计欺负步军都够呛。 所以原本打算直接对中军已经看得清楚人形的墨北欢下手的常衡紧急调转马头开始朝西冲开一条道路，将自己的部下带出了对方的包围圈。 “骑射战术，风起！”西北边军骑兵轮速度自然是比不了常衡他们，所以这一轮冲击他们再度吃灰，但是好歹算是稳住了阵型，没有像第一轮那样被人给打了个对穿，死伤惨重。 所以等到常衡这边变阵的时候他们也冲了出来，打算利用自己皮糙肉厚去强行逼近到对方跟前，打一对一的对攻战。 只可惜的是，常衡此时却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骑射。这种学自草原，但是被他玩出了新花样的古老战术让三千骑兵瞬间化整为零，一队一队的骑兵在这空旷无人的西京城北上演了一幕最精彩的骑射表演。 黑暗中无数的骑兵往来呼啸，战马踏碎了地面的每一寸土地，无数的箭矢在空中不断飞舞，但是却没有之前冲锋之前的那样整齐划一了。反而变得杂乱无章，伴随着各小队兵马的自主行进，而不断在黑暗中穿梭。 这时候实际上这种骑射战术就有点欺负人了，西北边军本身夜战就不是常琳军的对手，即便是很多骑兵举起了火把，也帮不了自己多少，反而变成了对方的活靶子。加上速度也比不过对方，让一个连战马的关键部位都加装了甲胄的骑兵去追击一个想尽办法为了追求速度，连骑兵自己都能放弃部分防护的骑兵同僚，那基本上除了吃灰就只有依仗着兵力数量多采取合围了。 结果这一招在常衡的小队战术之下也迅速破绽，被动应付，被人不断放冷箭偷袭，打的是顾头不顾尾。主动追击，却只能跟在后面根本看不到人，反而需要不断应对对方的回头箭，这仗打到如今，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西北边军骑兵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拖到天明，或者干脆入城，否则的话，打游击连草原上那些游牧骑兵都不一定是常衡的对手。 但是此时此刻别说是常衡率领的常琳军骑兵了，那些西北边军骑兵从上到下也没有一个退出战斗的，反而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追不上那也要追，自己的射术比不上对方，那也要开弓。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双方决出胜负那么简单的事了。 虽然大战仓促而起，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常琳军骑兵的来历，双方打到现在，是为了各自的骑兵尊严而战。西北边军这边的骑兵几乎所有人都在怒吼，他们不甘心被人压着打，不甘心被一群轻骑兵堵在家门口欺负。 曾几何时，他们才是中原王朝骑兵的主流形式，以甲胄防护来弥补自身骑术射术的不足，在和草原骑兵对阵之中捍卫边防战线，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于在前朝的时候，这种骑兵还打出了惊天动地的辉煌战绩。 但是时过境迁，大晋开国之后，本身骑兵发展就不如前朝，加上五大边军组建之后，骑兵的作用大幅度下降，即便是成建制的组建骑兵，学的也不是他们这一套，而是像常衡这样，从幽北宿敌那里将轻骑兵战术化为己用，最终形成了和承袭前朝旧制组建的西北边军骑兵截然不同的大晋主流铁骑。 而五大边军代表了大晋的最高战力，他们抛弃西北这边古老的重防护的骑兵战术之后，也就让西北边军骑兵长期低人一头，即便是内部演练，他们一般也只是充当着被研究破解战术的角色，无法发挥前朝那样的中流砥柱的作用。 如今本就不对头，抢走自己威风的轻骑兵居然出现在了自家门口，而且还用这种猖狂的战术在自己面前秀存在，这激起了所有人的怒火。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问什么是是非非，一心一意就想打败常琳军骑兵，为自己正名。 一开始，常衡还没发现这种情绪，但是在他带队转头发现那些西北边军骑兵即便是中箭倒地无法再战的情况下，依旧怒吼不止之后，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不过他虽然知道了这一切，但是却并没有打算收手，在不清楚西京城内石头有没有将忠顺老王爷救出来的情况下，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这支骑兵和墨北欢全部灭杀于此。 所以占据了上风的常琳军骑兵在他的指挥下，根本没有停下，反而在黑夜中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死神的镰刀，开始无情的收割所有人的性命。 不过常衡这边态度坚决，而且出手毫不留情，而西北边军也打算拼死一战，找回自己尊严的决心却被另外一件事迅速打破，以至于双方的打算几乎是同时破灭。 第六百一十四章 祸起萧墙 “轰轰轰”在常衡这边化整为零绞杀西北边军骑兵的时候，黑暗中，大股的马蹄声打破了平静，也让交战双方同一时间停下手来，目光同时对准北方的方向。 那里的黑暗中，犹如地动山摇一般的震动让所有的战马跟着嘶鸣不已，一重接一重，非常的有规律，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很多骑兵在这一刻已经顾不得眼前的对手，匆忙下马，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之上。这是骑兵的基本探查办法，在近距离上能够通过地面震动判断远方的敌人大致人数，从而采取应变策略。 “启禀将军，北面，有骑兵，人数很多。要不要派人去探查？”这个消息几乎是同时被送到常衡和西北边军骑兵统领杨易手中，两人的脸色同时大变。 “还探查什么？我们大晋能有这么多骑兵吗？命令各部立即前出右翼，备战！”常衡根本不待任何人做出反应，迅速让各部回撤，同时自己亲自出东北方向，做出了接战的准备。 而同一时间，几乎是本能的，杨易那边也开始调动兵马，常衡出东北方向，那么他选择的方向就是西北，如此一来二者才有可能保持相互警戒的同时，还能分出精力去对抗北面的强敌。 他们两个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是对敌经验却十分丰富，此刻从北而来，绝不可能是友军，只可能是一种，来自草原的敌人出现了。 “杨易，不用紧张，那是本王的朋友来了。”但是就在西北边军骑兵打算按照杨易的命令整队的时候，墨北欢却一把拉住了杨易，转而哈哈大笑道：“今天必让这个常琳军覆灭于此，助我等一举拿下西京城。” “王爷请的是什么朋友？这是大股骑兵出现的征兆。”杨易脸色一变，在黑暗中看不清墨北欢的表情，但是此刻他却变得脸色铁青道：“这从北而来的骑兵不是我大晋兵马吧？” “那是自然，我大晋骑兵最多的不就是你们和常琳军吗？”墨北欢兴奋之下，没有察觉到杨易的情绪变化，所以随口直接笑道：“本王在起事之前，就已经让定王妃阿史那云联络突厥精锐暗中南下驰援，现如今总算是赶到了。杨将军，立即率部从后方夹攻常琳军，将其合围在此。没有了骑兵，墨南宸就失去了机动兵马，我们也就不用再惧怕他了。” “突厥骑兵！”杨易早就猜到了，但是听到墨北欢亲口承认，还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情不自禁道：“我们朝廷内部纷争，王爷却去请外族人帮忙，这事情一旦传出去，我等边军的脸面何在？那不是要被百姓戳脊梁骨吗？往后还如何领军防御边疆？” “事急从权！”墨北欢此时也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变化，所以主动停到了杨易跟前，摇头道：“本王只是借兵而已，有不曾真的引外族人入侵？一旦大事成功，就立即让他们回去，往后你们边军依旧坐镇边城，执行护卫中原的任务。” “可是——”杨易还想说话，但是却被墨北欢一把打断，随即道：“难道杨将军想眼睁睁的等待着失败吗？你们西北边军的骑兵打不过常琳军，如果不靠突厥骑兵帮忙，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士被屠杀殆尽不成？此事勿用再说，本王主意已定，命令各部立即前出，打火把出战，避免被误伤。” 杨易被墨北欢说的脸色漆黑无比，嘴唇蠕动，却没办法再开口，刚刚那场大战，常琳军几乎没什么损失，但是他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却被打的灰头土脸，如果继续打下去，常琳军绝对能用最擅长的办法将自己蚕食殆尽。 所以此时，墨北欢虽然说得难听，却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软肋，继续打下去，那肯定不行，但是自己真要和外族人联手对付自己人，那日后如何去面对同僚？自己还有脸待在边军之中吗？ “还愣着做什么？再坐失机宜，常琳军就该走了！”杨易没有动，墨北欢也开始着急了，如果此时西北边军骑兵不能从后方阻断常衡的后路，那么真要等到突厥骑兵杀过来，对方一走，自己的这次机会可就真的失去了。 “立即前出，围攻常琳军！”杨易几乎是仰天长啸，整个人犹如疯了一般不断怒吼，整个西北边军骑兵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生生的打断了脊梁骨，原本激昂的士气在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消散。这些士兵常年和草原兵马打交道，此时根本不用提醒，都知道来得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原本就该是和常琳军携手应对外敌的，却一瞬间听到了这样的命令，如何不让这些士兵沮丧？ 边军本就不该参与这些朝廷内斗，让他们去对付常琳军这些袍泽，很多人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果说这些还能忍受的话，现在外族人打进来了，常琳军主动放弃了进攻，偏军一侧，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防备北面之敌的时候，自己却要去偷袭他们的后路，这算是怎么回事？ 本来一开始，杨易的命令都已经发出去了，这些西北边军骑兵打不过常琳军，正好可以借用外敌来证明自己，将西北边军的骨气和尊严打出来。结果，却接到了这样的命令，要去对付宁愿放弃和他们厮杀，放弃已经取得的绝对优势，要对付外敌的常琳军？ 所有的西北边军骑兵都在原地没有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杨易，那种无言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泰山给压住了一样，窒息绝望和愤怒。 大晋边军因为长期都是以五大边军为模板来训练，所以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属于他们的气息，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更有护卫边关，报国安民的理想，和内地兵马有着截然不同的特性。也正是因为如此，大晋内斗虽然持续了很多年，但是边疆一直很安稳，进取不足，但是守成有余。几乎每一个边军将士都知道一个道理，他们只负责驻守边关，保护大晋疆域，其他的和他们没多大关系。不论朝中哪个派系上位，都不会看到大局，从而切断对边军的支持。 即便是世家大族，心性也都没多大改变，内斗归内斗，外敌是外敌。这也是当年墨南宸在皇帝权威不足的情况下仓促北征还能取得胜利的另外一个原因。在楚云飞的支持之下，即便是朝中乱成一团，但是谈到外敌，却没有人敢堕了自家的威风。 但是如今，墨北欢为了自己的争斗权势，引动外敌进入中原，还要让他们这些守土将士和敌人合围自家袍泽，这谁能做得到？这种事情一旦传出，那就是自绝于天下，从此再无抬头之日。西北边军，也必然因为这个决定而遗臭万年。 “将军，你可要想好了，当真要这么做吗？”杨易身边，副将邱野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声色俱厉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不论胜败，你我，还有此间数千兄弟，都将成为大晋的罪人，成为万民唾骂的对象。你当真要将我西北边军的荣誉当做儿戏不成？” “邱野，你好歹也是邱家人，难道你忘了邱家是怎么倒在她楚梦溪和墨南宸的脚下吗？”墨北欢脸色大变，他没有料到杨易好不容易被说服下令，却再度冒出来一个邱野，所以此刻根本不等杨易有所反应，直接朝着邱野怒喝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们胜利了，那功过是非就是我们自己做主。难道你指望自己被常琳军剿灭了，他们还能为你们正名不成？” “你给我闭嘴！我邱家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邱野根本没理会墨北欢，反而一声怒喝之下，满脸狰狞，直接朝着对方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边军内部的事？软骨头一个，最看不起你这种人。我邱家是倒在楚梦溪和墨南宸的脚下，那又如何？至少人家是凭真本事做到的，我邱家愿赌服输，认栽。但是你呢？一个争权夺利的王爷，为了自己的皇位，拉我边军下水，充当叛国的罪人，现如今又想让我等去和外族人联手去对付自家人？你还要不要脸？你还有什么脸说我邱家？我邱家至少没出卖大晋将士，没有勾结外族，我邱野是凭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功名，我不像你，东躲西藏，犹如过街老鼠，祸害了多少人？京城那边血流成河，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却好端端的活在这里，还要鼓动我西北边军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就是个懦夫，我要宰了你！” 邱野一声怒吼，满脸疯狂，提刀就直接朝着墨北欢而来，暴怒之中的他是铁了心打算宰了墨北欢，好彻底解决隐患，逼迫杨易不敢再继续下令围攻常琳军。 “够了，邱野你给我住手！”邱野是说动手就动手，此刻满心怒火的他根本停不下来，即便是杨易此刻一声怒吼，却也丝毫没有让他的动作稍稍放缓，所以紧接着，杨易手中的长刀也飞速而来，从中挑起邱野这致命一击的同时，顺势横削。 杨易的本意是借此机会将邱野逼出去，好将墨北欢护在身后。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邱野暴怒之中根本没有顾忌太多，满心要杀墨北欢的他兵器被挑飞的那一瞬间，身形依旧在不断前冲。如此一来，几乎是直接撞到了杨易的刀口之上。 “噗！”血箭横飞，杨易的这一刀直接砍在了邱野的胸口，直接让对方的眼神都随之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杨易会真的对他出手。 “你，要杀我？”颤抖的声音传出之后，邱野盯着杨易，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对方道：“为了这么个外人——” “啊！”一声大叫伴随着邱野身形倒地而急速出现在杨易的耳边，这一刻，倒下的是邱野，但是在杨易的心头，却是多年来的最后一丝坚持轰然塌陷，一瞬间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周围，全都是噬人的眼神，所以情不自禁的也随之一声惨叫。 五千精锐骑兵，这一刻，在外敌到来之前，却发生了自相残杀的一幕，所有的将士，这一刻全都是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的生气，看着杨易这位主将，仿佛看到了陌生人一般。 第六百一十五章 希望 “命令全军，给我抄常琳军的后路！”杨易仰天怒吼，眼中却泪水长流，那一丝悲鸣犹如受伤的孤狼一般，在呜咽不止。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副将，杀了陪他多年来一直坚守边城，奋战不止的兄弟。这一刻他是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自己已经蹚进这趟浑水，就再也无法独善其身，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墨北欢，就是打败常琳军，赢得胜利。 此刻，所有的西北边军骑兵将士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全军开始朝常琳军而去，和之前的反应完全不同。这让墨北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让杨易几乎心碎。这支骑兵战队的灵魂已经伴随着邱野的死亡而消散了，留下来的，全都是行尸走肉，只是机械的执行自己的命令，没有丝毫的生气，再也不是以前那支可以陪伴他对抗强敌，可以为了名誉和常琳军死拼到底也不后退的铁血将士了。 这一股动静飞速传到了常衡那边，不过他并不知道西北边军内部出现了这么大的动乱，还以为西北边军真的丧失了信仰，为了打赢自己不惜选择和外人联手，所以尽管愤怒，但是常衡却飞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闻言叹了口气，转而摇头道：“命令各部，往东而去，然后北上袭击来犯之敌侧翼，避开西北边军。” “这群西北的家伙，脑子坏掉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打我们？等爷爷打完了外族人，非拧下你们的狗脑袋不可。”常衡没理会，但是李由的心火却一下子被挑了起来，他是刚刚赶过来和常衡汇合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对自己错过的那一仗耿耿如怀。 “不要管西北边军怎么做，我们常琳军是边军，边军职责，在保境安民。命令各部，立即前出，他们不打外族人，我们打！”常衡面色冷峻，打断了李由的抱怨，一声怒喝，常琳军厮杀大半夜之后，再度摆开架势，往东急行军。 “看到了吧，常琳军自己也撤退了。”这一幕让墨北欢直摇头，转而看着杨易笑道：“什么边军信念，除了你们，还有谁遵守？他常衡还是常冰言的儿子，不也一样为了自己的性命让开了道路放突厥骑兵进来吗？生死面前，任何人都一样，趋利避害而已，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也许吧。”杨易此时也显得暮气沉沉的，神色木然的回应着墨北欢的话，但是不等他们追上去多少距离，就发现前方的常琳军行军方向骤然间改变。 在李由增援抵达之后，常琳军骑兵也点燃了火把，所以此刻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原本往东急速而去的他们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近乎于九十度折转往北，和已经从北方露出踪迹的突厥骑兵撞在了一起。 “看到了，那就是常琳军，常衡是常家子，他率领的兵马，那就是边军。边军从来不会丢下信仰！”杨易手指前方，带着无尽的叹息，满脸的苦涩。常衡没有逃走，而是调转了方向，避开了自己从后面的堵截，独自领军杀向了突厥人。而他，却在领着手下，去追杀自己人。 墨北欢被这冰冷的话说的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迷茫，但是随即满是不屑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的他没有再去催促杨易，常衡领军主动进攻突厥骑兵，等于是自断后路，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来的突厥骑兵到底有多少人，那可是足足三万最精锐的骑兵，也是突厥最后的家底，绝对不是常衡手中区区几千人所能比拟的。 墨北欢现在都能想象，等到常衡率领自己的手下冲上去之后，发现来的突厥骑兵犹如汪洋大海一般将其彻底淹没时的场景。常琳军骑兵速度再快，战力再强那又如何，面对不逊色于他，而且人数是他数倍的草原骑兵，一样会折戟于此。没有了这支快速机动兵马，等到墨南宸收拾完那十几万边军，自己已经在突厥人的支持下拿下整个关中了。有了土地城池，他就不会和现在一样看别人脸色行事，就能够稳定下来，有了和朝廷对抗的根基了。 他此时的想法如果常衡知道，肯定会嗤之以鼻，对于后者来说，这世上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比如说现在，即便是他放弃了楚梦溪交代的，将近在眼前的墨北欢拿下的命令，也绝对不会后悔。因为他知道一点，如果楚梦溪在这里，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将士们，突厥人来袭扰我们的家园了，我们能放过他们吗？”前方已经看到了突厥人在黑夜中奔驰而来的那道黑线，而常琳军也在一瞬间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同时常衡那雷鸣般的声音也随即传出，清晰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道：“几百年了，当年宁王三次北征草原，才斩断了突厥人南下的念头，如今他们又来了，他们做梦都想将我们中原人的尸骨埋进他们的牧场，肥沃他们的土地，几百年前的战乱他们就做过。如今他们还不死心，还想再来一次，你们愿意吗？” “各位兄弟，大家随我杀贼！”李由纵马一跃，出现在常衡跟前，声音愤怒无比，作为跟随墨南宸出征草原的将领，他比常衡更加愤怒，所以此刻迫不及待道：“今日，常琳军有死而已，为国为民，不死不休！” “把我常琳军的大旗竖起来！”常衡长刀指向前方，领头冲锋，身后李由亲自接过了战旗，紧随其后，五千精锐骑兵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愿意落后一步。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内战，这是属于他们的责任，从成军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在等待，就在准备，今天，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了。 没有人在意此刻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就算是突厥全族来此那又如何？他们和杨易他们不一样，不会有任何人迟疑，即便是常衡改变目标，甚至于有可能将全军带入最危险的境地，也没有人落后一步。 “轰轰轰！”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南下的突厥人的大军，犹如无数的黑线一般在前方越出地平线，风驰电掣一般的声影让黑夜中的火把迅速汇聚成了一片汪洋火海，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弯弓，风起！”熟悉的命令在这一刻迅速传出，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齐刷刷的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弯弓搭箭，在黑暗中对准前方的人潮以箭矢相迎。 这一刻，没有人在意前方的突厥人到底有多强大，他们心中的信念在这一刻伴随着腾空而起的箭矢迅速横扫了前方遇到的任何敌人。 朝天三箭，这个最基础最简单的战法，却让常琳军原本高涨的士气再度得到提升，甚至于可以说，当常衡拔出长刀，带队一头扎进突厥人的战阵，在黑暗中露出自己最强大战力的时候，他身后的五千名将士，也是一模一样的手法，一模一样的长刀，神色木然，在人群之中急速收割突厥人的性命。 被骤然而来的突袭打蒙了的突厥人反应速度比起杨易的手下要快多了，前方被撕开缺口，让常衡钻了进去，两翼骑兵迅速往中间靠拢合围，然后大军形成内外两层，内层开始堵截，不计代价消耗对方的进攻锋芒，外层则迅速整顿兵马，形成一个漩涡，往内卷动。 这是突厥人引以为傲的双层骑兵冲阵战术，不论是用来进攻还是防守，都有极大的威力，能够最大限度将兵力运用施展开来，从而即便是遇到突发情况也不至于被对方一击之下，乱了阵脚。 此时常衡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一马当先的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在他的引导之下，常琳军骑兵纵横驰骋，硬生生的将逆向冲锋变成了横截前进，从往北变成了往西，如此一来，就能够起到阻截对方南下的目的。 但是伴随着他继续前冲，却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即便是眼前的敌人都挡不住他横刀一扫，但却还是有无数的突厥骑兵联手来对付他，让他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花费更大的努力和时间。 而对于他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时间，自己只要在原地稍一停顿，周围的突厥骑兵就能够急速前来堵截，将他本身具备的冲击力减弱一分。 此时如果从空中来俯瞰，则就更会明白这种双层骑兵战术是怎么打的了，这就犹如无数的触手，不论对方冲进来的是什么，在层层触手从外向内而来之下，都会被牢牢地拖住，最后失去挣扎和动弹之力。 “吹号角，命令各部不要和当面之敌纠缠，随我往前冲，不能停下！”常衡和李由都是听说过突厥人这种战法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当年墨南宸就是亲手打破了对方的这种双层战术，将突厥人一战打回了原形。只不过此时，他们孤立无援，没有当年墨南宸破阵所必须的援军战力，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 此刻，不断响起的号角声变得急促无比，领头的常衡一声大吼，率先直奔西面而去，长刀左右横扫，在黑夜中一刻不停的绽放着自己强到极限的战力。 但是他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不断催动的战马在人群中撒开四蹄往前突击，可以说，比起之前，速度更快了，几乎无视前方的任何阻碍。 在他的身后，常琳军旗已经被李由交给了护旗手，他要腾出手来，策应常衡的左翼，和对方组成双头冲锋的模式，带动手下将士，将速度提升起来。 只有突击突击再突击，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他们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才能打破突厥人的牢笼。所以这一刻，全体的常琳军纵声怒吼，高呼酣战，其声音快速汇聚成一道长龙，震动了整片天地，也让远方观战之中的西北边军低下了头颅。 此时的他们不敢再去看前方大战的战场，原来的常琳军，在承担本应该属于他们的战斗任务，在为关中守备边城，喋血疆场。而他们，却从始至终，只在一旁观望，甚至于还想着去落井下石。 他们没有脸去看对方如何杀敌，但是此时满脸羞愧的他们还不知道的，很快，他们连羞愧的身份都没有了，那原本一直安静的西京城，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第六百一十六章 义无反顾 这场发生在西京城北的战斗，从一开始，西京就是个看客，不论是之前常琳军和西北边军的对决，还是现在，五千铁骑大战三万突厥人，他们都始终保持着沉默。 只不过在常衡一声怒吼，震动天地，带动将士竭尽全力突破突厥人封锁的时候，西京城久违的出现了动静。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千人左右，但是却义无反顾的打开了城门。 “老王爷，你多保重，我们去杀敌。”带头的是石头，此刻一身戎装，朝着前来送别的忠顺老王爷神色肃穆道：“边军将士，守土报国，乃是不灭的信念传承。如今我家公子力战于前，我这个做下属的，岂能落后？我等就此告辞，请老王爷守住西京城，等待朝廷大军驰援。” 这一千人身上穿着的是西北边军的甲胄，但是此刻却出城之后，直接冲向了突厥骑兵战场。 他们这群人人数不多，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墨北欢的注意，而且此时西北边军骑兵失魂落魄之下，根本无心去管这些，所以直到冲到了战场之上才被发现。 “西京城内有人杀出来了！”这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些骑兵更是不少人失声惊呼，瞬间就打算冲出去和对方并肩战斗。他们是骑兵，历来都是西北对抗游牧骑兵的主力之一，但是此刻，却沦为了看客，眼睁睁的看着城内步军冲在第一线，而他们却在这里观望，这如何不让这些士兵愤怒难平？ “只有一千多人？”墨北欢却一把拦住了杨易，转而扫了一眼西京城，随即脸带兴奋道：“只能抽调一千人出战，那就说明西京城空虚异常，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夺占城池的好机会。杨将军，立即命令所有人转道攻击城垣，我们先进城。” “你说什么？现在攻打城池？”这句话一出口，彻底惹火了所有人，这些士兵根本不等杨易的回应，直接朝着墨北欢怒喝道：“我们的兄弟在前方战斗，你却让我们骑兵去攻打城池？” 如果说此前面对常琳军北上迎击突厥骑兵他们还有最后一丝理由的话，那么现在，从西京城内出击的那可是真真切切是他们的袍泽兄弟，一口锅里吃过饭的同僚。这时候不去帮忙，却反过来要去攻城，那就等于是自断后路，不仅要自绝于天下人，更要在自家人背后下刀子。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干了，几个安耐不住性子的，更是拔出了长刀对准墨北欢，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意思在其中。 “王爷，恕我无能为力，西京那是我们兄弟的家，我等同僚出城迎战外敌，我们就算是不帮忙，那也绝对不能趁乱袭击他们的后路。”杨易几乎是咬着牙，盯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我杨易干不出这种事。” “说的就是！”旁边的士兵直接怒吼道：“兄弟们，不怕死的，就跟我去杀敌，突厥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还等什么？步军兄弟已经上去了，我们骑兵却在这当缩头乌龟，你们忍得我任不得。了不起就死在突厥人手中，也能搏一个好名声！” 他义无反顾带头冲了上去，身后足足有数百人毫不迟疑，直接紧随而至，追随石头等人的身形快速出击。剩下的那些士兵虽然没有离开，但是目光却全都集中到了杨易的身上，其含义非常明显，那就是等着杨易下令，去和步军并肩战斗。 “杨将军，此刻才是关键之时，我们唯有拿下西京城，才能获得立足之地。”墨北欢此刻同样目光直视杨易，面沉似水，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等生死存亡之时，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况且，我们只是拿下城池，又没让你们去杀伐自家兄弟？难不成你们占据了西京城，还要烧杀抢掠不成？”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墨北欢的话引来了无数士兵的呵斥，但是似乎却让杨易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制止了众人之后，转而盯着墨北欢沉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我们拿下西京城之后，再转头对付突厥人？” “突厥人是本王请来的盟友，他们是不会对西京城怎么样的。”墨北欢这个时候总算是理清楚了这些人的心结，所以毫不迟疑道：“大家可以放心，这次突厥南下不是来抢我们的土地城池的，而是助我等一臂之力。大家想必也都听说了，朝廷此前和突厥联姻和亲，如今我们是一家，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将昔日的仇恨放在心上，先一起完成大业，然后我们再说其他。” “我不同意，王爷若是想夺皇位，那就凭自己的真本事去抢，靠外族人帮忙，就算是你赢了，那天下人也不会认可你的。”墨北欢的话得到了杨易的赞同，但是却没有得到士兵的应和，反而激发了新一轮的反对，而且一句话直接说的墨北欢脸色一黑，差点彻底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 他今天已经算是耐着性子和别人解释了，在他看来，若不是因为手头无人可用，他怎么可能和这些粗鲁的士兵说这么多废话？但是很明显，这一番道理不仅没有打动这些士兵，还起到了反作用。长此以往，他的权威必然会受到损失，所以这一刻，他不打算再忍了。 “杨易，你们关中将领之中如今只剩下你自己，于瑾父子已经战败，如果你此时再迟疑不决，坐失良机，那么就等着被朝廷大军追过来斩尽杀绝吧。”墨北欢目光横扫在场所有人，盯着杨易声色俱厉道：“你不想去救他吗？不想让他重获自由，带领西北边军强大起来吗？你若是不能拿下西京城，我们如何会有立足之地？本王战败，你们也会被朝廷彻底斩杀，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你们的功绩，你们只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现在本王命令你，立即率军夜袭西京，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拿下城池不得有误！”墨北欢的这一番话直接说的杨易脸色大变，连带着身边的那些士兵也变得沉默了下来。看到这一幕他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而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语气冷漠道：“这是本王的机会，那也是你们西北边军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自己放弃，那就等着做反贼，被朝廷追杀到底吧。” “起兵，攻城！”这最后的话击破了杨易最后的心理防线，也让他再也没有办法有所坚持，只能咬着牙开始下令。 而他身边的那些士兵，此刻全体望向北方，看着那黑暗中还在奋力厮杀的同僚，所有人都在低头不语。他们的心思很简单，在自己的袍泽上了战场厮杀的时候，他们却在后方偷袭城池，这样的战赢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光彩。 但是这一刻，军令和杨易的反应却让他们无所拒绝，更何况，墨北欢的话打破了杨易的坚持，同样也让他们难以承受，于瑾在关中这么多年，骑兵历来都是他的心腹嫡系兵马，导致他们比谁都在乎于瑾父子的安危，这个时候墨北欢的话是唯一能救他们的出路，他们不得不为。 西北边军骑兵，由此彻底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开始急速朝着西京城而去，奔驰的马蹄声打破了战场的平静，也让杀入突厥人大阵之中的石头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直接摇头不语，这最后一出终究还是出现了。 “兄弟们，随我杀！”石头仰天长啸，抢到一匹战马后，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常衡所在的方向，身后无数的步军士兵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一千人的步军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靠着抢夺突厥人的战马，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千多骑兵。 而且这一千多骑兵战力强大到了极限，每个人在马背上不仅仅能够操控敌人的战马，强行调转马头，而且手中的并且也耍的虎虎生风，周围想要找他们麻烦的突厥人几乎没有任何的机会，全被一一斩杀在当场。 他们就是石头奉命从江湖上搜罗到的高手，每个人的功夫都非常不错，此时汇合在一起迸发出来的战力更是强大无双，强行前冲，还能斩断突厥人的围攻触手，直接冲到了常衡身边。 “石头，你们怎么来了？西京城怎么样了？”石头的出现也让常衡吓了一跳，不过随即皱眉怒喝道：“让你去找忠顺老王爷，你跑出来干什么？” “公子放心，老王爷已经控制了全城，城内于瑾的家眷也被拿下了。”石头砍死一名突厥骑兵之后朝着常衡道：“现在城中一切安好，只等公子前去接收了。” “你让我撤军？”常衡眉头一皱，此时常琳军骑兵已经跟随他冲破了突厥人的封锁，从东面打到了西面，这个时候如果撤兵进入西京城，确实可以脱离和他们的接触，而且还能趁机将墨北欢拦在城外。 这就是石头原本的构想，但是如此一来，也就让墨北欢有机会和突厥人合流，到时候手中有三万精锐骑兵的墨北欢只怕带来的危害更大。 “现在我们只有几千人，和突厥三万人硬抗只怕没有胜算啊！”石头知道常衡的心思，但是此刻他却不等对方回应直接道：“先撤到城内，等援兵到了，我们再打也还来得及。墨北欢志在西京城，就算是我们进城了，他们也不会离开的。” “那好，我们——”常衡此时算是下定了决心，但是不等他开口，东面忽然传来了漫天的喊杀声，却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也让这片战场随即再度风起云涌。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惊恐 “那是援兵？”石头脸色一愣，随即朝着常衡大笑道：“公子，我们的援兵到了，来的太及时了，我们赶紧杀过去吧！” “命令各部，给我冲！”常衡扫了一眼石头，声音肃穆道：“带着你的手下立即回转西京城，协助老王爷，一定要守住城池，等我打败了突厥人，马上过来支援你们。如果墨北欢要逃跑，就出城咬住他们，绝对不能放他走。” 这种命令需要左右兼顾，也只有石头手下的这一千江湖高手能够胜任，而且他们当中还有不少是白驼山弟子，必要的时候毒功在战场上尤其是追击战中能够发挥重大作用。 “跟我冲！”常琳军在常衡的带领下，再度发起了反冲锋，目标直奔突厥人的中军。援军此时还不知道是哪一部分，但是常衡很清楚，不管来得是谁，都只可能是步军主力，在夜战尤其是这种遭遇战的情况下，步军战力会大幅度提升，对骑兵的劣势也会缩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一点很清楚的是，如果突厥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只有自己能追的上。所以他必须从一开始就为这种局面做准备。 常衡的动作很快，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来的并不是一股援兵，宋南云和李十三几乎是同时抵达战场，各自率军一刻不停的投入了战斗，大战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他们两部加在一起足有四万多人，而突厥满打满算却只有三万不到。在野战之时，尤其是夜晚，骑兵根本占不到优势。被步军逼到跟前之后，一个个全都是活靶子。 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半包围阵型已经在黑暗中形成，巡防营在东北方向，常琳军主力则在东南方向，并且在进入战场之后，快速朝着南面迂回，由此大军边打边加强了攻势，战线迅速往内推进的时候，也带动这个包围圈迅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突厥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大晋这边会忽然出现这么多的援军，他们全部的心思都在常衡的骑兵身上，甚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派人和墨北欢联络，一心一意打的主意就是将这股骑兵彻底消灭，好报仇雪恨。 结果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来对常衡反包围，自己就被这大股的援兵给打了个措手不及。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来的有多少人，而相对于他们骑兵庞大的身体，步军的行动就变得非常灵活了，战场之上，三五成群的对付一名骑兵，几乎没有人能躲的开黑暗中那不断伸缩的长枪刀剑。 交战仅仅片刻功夫，整个突厥人的防线就开始全面收缩，大队兵马甚至于有往北而去的迹象。这个时候宋南云也几乎是采取了和李十三一样的策略，虽然动作晚了一步，但是却正好和突厥人的后军迎头撞在了一起，三面包围大阵彻底形成，加上常衡率军一骑绝尘直奔中军而来，一个庞大的包围圈之外，中心开花战术几乎不需要多做沟通，所有的主将都能明白其中的默契。 而此时，在西京城方向，刚刚抵达城下，还没来得及下达进攻命令的杨易就被身后的变故给惊呆了，战场之上这么大规模的喊杀声，只有一个可能，常琳军的援兵到了。 “王爷，我们——”杨易脸色难看，指了指远方的战场，转而朝着脸色惊疑不定的墨北欢道：“还需要攻城吗？” “再等等！”墨北欢停下了手，转而近乎于自言自语道：“突厥骑兵三万人，是精锐之士，就算是常衡来了援兵，那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还有可能会被骑兵杀散，所以他们影响不到结局。” 墨北欢还是打算攻城，西京城对于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时候他必须也急需一块城池土地来让自己安稳下来，让自己有个立足之地。也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本去对抗朝廷，对抗墨南宸。 此前燕北封地被楚梦溪用计拿下，是真真切切断掉了他所有的后路，但是他还没有觉得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真的等到起兵之后，他才明白，这一招有多厉害。失去了封地，他就是无根的浮萍，根本无法凝聚起自己的人心威望。而后来一连串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京城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他甚至于沦为了丧家之犬，即便是布置了无数的后手，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可以说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更何况，此时的他觉得突厥骑兵不可能会输，骑兵对付步军，要是输了，那骑兵还有什么脸称雄塞外？所以此刻拿下西京城，自己不仅仅可以获得根基之地，而且还能够利用突厥骑兵的大胜之机，为自己造势，从而将于瑾留下来的关中人心转移到自己身上，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的本钱。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墨北欢变得不再犹疑，迅速让杨易开始准备攻城，虽然骑兵攻打城池很吃力，手头上也没有攻城器械，但是还是有办法可想的，而且不论是他还是杨易，都看出了此刻城内根本就没有守军，他们足以快速拿下城墙。 这个想法刚要实施，远方战场之上，一队骑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冲了过来，赫然是石头他们。这一千人在战场上转了一圈，近乎于毫发无损，而且还直接变成了骑兵，直接吓得墨北欢都连退几步，还以为是常衡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和突厥人厮杀，转而过来和自己争夺西京城了。 但是石头却没有这么多想法，在这个时候看到墨北欢还没来得及实施攻城，他是乐的差点笑出声来，远远地就开始招呼自己手下开始冲击西北边军。 “兄弟们，我们去教训教训这群懦夫！”狂笑声拉开了大战的序幕，石头一声大喝，指着西北边军冷笑道：“这群吃着朝廷的钱粮，拿着百姓的供奉，却和突厥外族勾结，要献关出卖自家兄弟的人，岂能让他们在世上多活一天？给我杀，杀光这群懦夫！” 刺耳的声音和毫不留情的话语说的西北边军骑兵全体默然不语，士气开始再度下滑，而对方石头那边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是此刻却人人都大声嘲笑着发起了冲锋，根本没人将这群人数足有数千之众，比他们多了数倍的骑兵放在眼里。 “给我杀，杀光他们！”西北边军骑兵没反应，但是墨北欢却涨红着脸，朝着杨易怒吼道：“将他们全部斩杀，派兵攻城！” 这声嘶力竭的话让杨易强打起精神，开始投入全线反击，两队兵马就在西京城下发起了新一轮的厮杀。而城楼上，忠顺老王爷带着少量的士兵几乎是亲眼目睹了双方大战的全部过程。 石头他们不是正规的骑兵，甚至于很多人只是在常琳军中熟悉了军规旗号等基本的军中知识之后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所以他们的打法和常琳军骑兵截然不同，两队发起冲锋，他们没有以箭矢开道，反而非常热衷于近身搏杀，直挺挺的冲到了西北边军骑兵跟前后，以长刀来杀敌。 “轰轰轰！”两队人数不成比例的冲锋在这一刻迅速出现，西北边军骑兵实际上也不擅长骑射，他们最喜欢的战术正好和石头这边一模一样，所以双方的拼杀显得更加的血腥。 只不过一交手之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这支一千人的骑兵发挥出来的战力却让所有人包括城楼上观战的忠顺老王爷瞠目结舌。长刀在空中不断划过，无数的人头也随之不断落地，这群马背上的士兵甚至于在对攻的时候还玩出了无数的新花样，很多人在长刀接战的时候，手中五花八门的暗器不断飞出，不是毒烟毒雾，就是暗器飞针，反正是有什么用什么。而且在短距离接近的那一刻，准头高的吓人，无数的西北边军士兵根本不是死在长刀之下，反而在一瞬间遭了暗算，瞬间掉落马背。 这一轮冲锋就打的杨易等人心惊胆战，没人知道这些古里古怪的骑兵到底是怎么来的，战力为何这么强大，自己损失了数百人之多，但是看对方的架势，却几乎无人倒地。这还怎么打？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再继续下去，只怕自己这几千骑兵真不够对方几轮冲杀的。 “联军，联军结阵对敌，不要分散，他们都是江湖高手，不要和他们单打独斗。”这个时候只有墨北欢想到了什么，转而不顾一切的提醒杨易。 实际上他此刻说出来的确实是克制石头手下骑兵唯一的办法，江湖高手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就是单打独斗，不论是本身的功夫身手还是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实际上都是为单打独斗准备的。刚刚一轮冲锋，西北边军骑兵几乎没有采取其他的战术，他们士气低落之下，士兵也无心去理会杨易的命令，加上人数悬殊太大，所以也没人在意这些，结果吃了个大亏之下，才明白眼前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过墨北欢的提醒在此时的石头看来，却已经晚了，刚刚一轮冲杀，他已经摸清楚了眼前这些西北边军的大体战力，就算是对方结阵，他也有足够的办法应对，更何况，他本身接到的命令也不是要消灭对方，而是拖住墨北欢，咬住他，不让他从眼前逃走。 “既然有人想要结阵对付我们，那兄弟们，我们就打给他们看，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战力！”石头哈哈一笑，疯狂的言语在此时不仅没有引发怀疑，反而让所有人都跟着狂笑不止。 第六百一十八章 落幕 “杀！”石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掀起了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一千人排成松散的阵型朝着墨北欢冲了上来，短距离内就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来得好，兄弟们，结阵！”杨易低吼一声，身边的西北边军骑兵齐齐冲出，铁蹄飞舞，骑兵开始拖起了一条长长的锁链。这是类似于拐子马一样的阵型，只不过采用的是两人拖拽铁链来实现拦截对方骑兵的目的。 西北边军在如何近战对敌方面常年都有研究，不论是步军对阵还是骑兵冲杀，所以他们的战马速度提不上来就是单兵携带的装备太多了。这要是放在常琳军骑兵身上，早就被常衡给扔到了一边，根本不可能再马背上携带铁链这种无用的东西，有这个时间，把速度提上去，一剑就足以射翻对手了。 不过用这种办法对付石头他们，却很显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意外，大晋内部，尤其是常衡训练出来的骑兵，本身对于大晋各地边军的战法就很有研究，所以在看到西北边军骑兵也拉开松散的阵型以二对一之后，石头一声大吼，闪电般从马背上抽出一张单矢弩，远远的就照着前方的对手抬手一击。 而同一时间，他身边的手下几乎是同一动作，那一瞬间功夫，两军在距离不足数丈远的地方，弩箭横空而过，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倾泻而出。 单矢弩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人使用，装填困难，速度太慢，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用它几乎就等于找死。所以大晋军中制式武器很早就将其给剔除了。也不知道石头他们是从哪找到的这些老古董，而且还随身携带。 不过单矢弩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威力大，虽然只能一次发射一枚弩箭，但是在短距离上却能媲美大黄弩，强悍的力道让弩箭在空中划过的时候甚至于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 “轰轰轰”无数猝不及防的西北边军骑兵将士在奔驰之中掉落马下，单矢弩的强悍使得他们引以为傲的防护甲胄根本无法起到任何作用，只要命中，箭矢就直透铠甲，瞬间击杀对手。 “杀！”这第一波进攻直接被一枚枚弩箭彻底打散，杨易准备好的攻势被一招击破之后，石头可不等他变招，迅速带头冲了进去。 这一下再度演变成了一场大屠杀，本就拉散的阵型根本没办法在单打独斗之中和石头的手下高手对抗，一轮冲杀之后，杨易的骑兵再度倒下去数百人之多。 两轮冲杀，加上之前对阵常琳军骑兵，杨易的手下至此只剩下一半人左右，数量在一夜之间骤减，这一下让墨北欢都跟着慌乱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杀了这一千怪物？”墨北欢情急之下，朝着杨易怒喝道：“他们不过是江湖上的一群乌合之众，为何你连他们都对付不了？”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的人已经尽力了。”杨易本身就在心痛手下不断凋零，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冷冷回击道：“王爷若是嫌我们没用，就让突厥人帮忙吧。他们不是盟友吗？三万骑兵对付那些步军，早就该打赢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墨北欢一时气结，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北方的那个大战场，却除了厮杀声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此时的他也没有办法知道准确的战况。突厥人南下根本没和他联络，而且常衡的动作也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突厥南下和他汇合的时间就迅速投入了战斗，直接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络通道。 “哈哈哈，墨北欢，现在你还有什么手段？”此时，只有城楼上的忠顺老王爷乐的哈哈大笑，他是从头到尾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所以此刻趴着城墙，看着墨北欢笑道：“老夫看你是黔驴技穷了吧？楼下的西北边军听着，现在举手投降，本王可以代你们像陛下求情，倘若再执迷不悟，跟着墨北欢一路走到底，那么不光你们自己会横尸当场，你们的妻儿家小，也会因此株连，从此万劫不复，自己好好想想吧。” 一句话之下，所有人全都变得沉默起来，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所依仗的话，那么现在，忠顺老王爷的这番话，就是真的在怜悯他们了。刚刚的冲杀再来几轮，他们就足以被石头将人数拉平，那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一支骑兵将彻底走向末日。而反观对手，几轮下来，除了受伤退出战场的，几乎没有人倒地不起。这种恐怖的战场交换比，足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心生畏惧。 “还要顽固到底吗？那好，今天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乌合之众的实力。”石头见到这些人保持沉默，顿时冷笑一声，迅速再度拉开了阵型。依旧是松散的阵型，但是围绕着他自己，却迅速集结了十几名身材高大，看起来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士兵。 “再来！”石头一声怒喝，带头再次杀出，这一次，他的目标直指墨北欢本人，手中长刀挥舞的同时，左手忽然连续甩出，在奔驰之中，无数的黑点开始迅速落在空中，在众目睽睽之中轰然炸开。 一团一团的烟雾迅速出现在西北边军骑兵的头顶，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是随即一阵刺鼻的气味迅速让所有人咳嗽不断，强烈的刺激让他们甚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无法迎战这冲到了跟前的对手。 “墨北欢，你还想跑！”这一下整个西北边军骑兵一阵大乱，不光是人承受不了这种烟雾，连战马都是跟着嘶鸣不已，无法被骑兵控制，乱成一团之下，如何能够有什么战力？ 而这个时候，石头已经懒得去理会剩下的战斗了，这种奇怪的烟雾只有白驼山的那些人能够搞得出来，原本没报多大希望，但是此刻却搅的对方一阵大乱，倒是极大的增强了自己这一边的优势，一轮冲杀就能够彻底结束战斗。所以他直接锁定了墨北欢，结果却发现自己这边刚一冲锋，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跑，顿时气得顾不得召集其他各部，只带了十几个人就直接追了上去。 石头一走，战场也就无人去指挥了，但是这帮人的战力反而变得更强了，厮杀之中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全都使了出来，而且打仗也从来不按照套路出牌，什么好使用什么，以至于有几个士兵甚至于当场将单打独斗时的软鞭都甩了出去，强行从远处不断将西北边军骑兵从马背上拖下来，然后放纵战马踩踏。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彻底变得狼藉一片，在西北边军骑兵人数越来越少之后，这场对战几乎彻底失去了逆转的机会，放开了手脚的这群人，算是将其当做了江湖的打斗场，见人就杀，根本就将招降的命令抛到了脑后。 这一下连忠顺老王爷都倒吸一口凉气，此前在西京城内，石头带着他们营救他的时候，还不觉得这群沉默懒散的手下到底有几分本事，或者说这应该是专门组建起来进行小规模刺探情报的斥候，刺杀暗杀应该拿手，但是真的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毕竟，成千上万人作战依靠的是阵法，是群体的力量，单打独斗的本事再高，也不可能拦得住万千刀剑一起而来，所以在石头带着他们出城驰援常衡的时候，他就根本没想过这么一千多人的队伍还能回得来。 结果就是这些人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在自己的眼前将擅长近战搏杀的西北边军骑兵斩于马下。站在他的角度，自然看得出来，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西北边军骑兵士气低落，但是在此时，为了求生，确实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但是在对手面前，这依然不够，不论怎么打，都打不赢。反过来，对方却各式各样的手法一个接一个，简直就是什么兵器、招法好杀人用什么，出手从来没有任何的顾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是常琳军！”杨易此刻迎面和一名士兵撞上之后，居然被对方一刀震得虎口崩裂，强大的力量差点直接将其掀翻马背。这一下直接让他惊呆了，面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士兵，他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恐。 “杀你的人！”这名士兵狰狞一笑，再度挥刀落下，没有丝毫的迟疑，强大的力量让杨易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顷刻之间，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这一刀下去，不仅仅让杨易就此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更是让整个西北边军骑兵最后的坚持彻底破灭，在随后，几乎所有的骑兵都不再坚持，全都发了疯的一般四散而逃。 这一幕让忠顺老王爷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不是感慨石头的这帮手下的战力，而是在为西北边军这个庞大的组织而感到惋惜。从前朝开始至今数百年的时间，西北边军一直扮演着中原王朝守护者的身份，在历次动乱和外敌扣边的大战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比起五大边军只是从本朝开始，西北边军的历史和辉煌足以追溯到更远的过去。但是如今，却在自己的眼前落幕，失败的如此荒凉。 “一切都该结束了！”这一声叹息，代表了此刻城楼上所有人的心态，也让黎明前的这段黑暗在叹息中迅速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从远方地平线出迸射出来的那一缕朝阳和希望。 第六百一十九章 全军覆没 墨北欢走了，西北边军骑兵被彻底剿灭，但是远方对阵突厥的战场却还在继续，三路大军合围之下，突厥骑兵被牢牢锁定在了一个非常狭小的范围之内，骑兵没有了冲锋距离，那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根本无法和三五成群突击的步军相抗衡。 而此时，伴随着逐渐天明，视线开始变得清晰之后，这场大战，也开始一边倒的朝着大晋这边倾斜，四万步军形成的包围圈，根本不给突厥骑兵任何突围的机会，一排排的长枪手挺起长枪直刺奔驰的战马，将其放倒之后，上面的突厥骑兵迅速掉落马下。然而根本没有他们翻身逃跑或者再战的机会，躲在一旁的刀盾兵迅速窜入战场，将其一刀两断。 大军攻势如虹，而且动作非常娴熟，长枪手和刀盾兵的背后，是成群结队的弓箭手，以箭矢来支援前方作战，一枚枚冷箭在人群之中肆意穿梭，基本上只要有突厥的基层将领站出来指挥，则迅速被集火射击，将其彻底击杀。 如此一来，突厥的骑兵大队从上到下，迅速被打乱了指挥建制，光靠号角声传递命令根本无法扭转这混乱的局面，大军越是混乱，在对阵步军的时候就越吃亏。 而这个时候，在宋南云和李十三联手将包围圈越缩越小的时候，常衡和李由的骑兵本部也开始了最后一轮冲锋，他们要做的，就是斩杀此次带兵南下的突厥将领，将其指挥体系彻底打崩溃，从而在短时间内奠定胜局。 “这突厥将领也不知道是谁，家底都快打光了，居然还敢躲着不见面。”李由在前面冲锋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实际上这也是常衡的疑惑，这股突厥骑兵从头到尾没有竖立旗号，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何人领兵。而从上次阿史那云南下和亲，楚梦溪就曾谋划过分裂突厥的计策，如此看来的话，只怕来人必然是阿史那云的手下，也就是直属突厥可汗的兵马。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打掉他们！”常衡一念起来之后，迅速命令手下吹响了总攻的号角，将大军的攻势瞬间再度提升。 骑兵本部一骑绝尘，开始冲入突厥骑兵守护最严密的中军方向，五千精锐在这一刻露出了最强大的战力，一路之上，那些零散的骑兵根本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这个时候，突厥人的调度也开始了，牛角号之下，大量原本在和步军厮杀的骑兵回援中军，试图将常衡所部迅速斩杀，然后引起步军的混乱，从而打开一条缺口。 这个计策也是常衡的指挥号角出现之后，引来的应变措施，在这个时候非常得当，只不过没有考虑到双方战力的高低。原本要阻拦四万步军的包围，突厥骑兵就已经是勉力为之，现在要围杀常衡所部，需要调动的人手必须要在万人之上，结果人手刚一抽走，还没来得及和常琳军骑兵厮杀，周边的防线就四处告急。 此时，大晋兵马已经是展开了最后的围剿，所以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军士兵，全都杀红了眼，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那一瞬间，大军迅速突入突厥的人群之中，无数的骑兵被长枪刺成了筛子，然后迅速掉落马下，一层层，犹如剃刀一般，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这样一来，等于是围剿常琳军骑兵的任务没达到，周边的险情此起彼伏，兵力无法施展的情况下，骑兵的劣势被无限制放大，眼看着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骑兵被杀，留给突厥领兵主将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真要等到步军和骑兵会师，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彻彻底底的覆灭。 步军对抗骑兵，实际上是五大边军研究出来的战法，在长期和幽北宿敌的决战之中，五大边军总结出来了一整套的应对措施，包括各种情况下应该采取的战法和兵种配置，由此也深深影响到了大晋其他各部。在缺乏战马饲养和供应基地的情况下，这原本是无奈之举，但是却让大晋真的依靠步军支撑起了北方漫长的边境线，在和游牧部族的历次对决当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而此时，参战的两部步军，其主要人员其实都是老兵，不论是巡防营还是常琳军，在组建的时候因为墨南宸的干预，甚至于有部分基层将领直接是从五大边军中抽调回来担任的，他们对于这种战法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所以这一刻，突厥骑兵根本打不过他们，甚至于步军的爆发力比起常琳军骑兵本身还要强，一路横扫，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们。突厥人被迫不断收缩防线，从而进一步压缩了骑兵的作战范围，将其牢牢限制在狭小的空间内，然后被一层层绞杀。 这个时候，突厥主将逐渐出现在了已经深入突厥骑兵人群中的常衡跟前，这个人他和李由都认识，就是阿史那多索，只不过此时的他脸色阴沉之中还带着惶恐，尤其是看到常衡毫不犹豫的率军直接朝他冲来之后，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突厥背信弃义，枉顾我朝信任，派兵进入关中，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声暴喝，常衡犹如一道利剑，迅速来到阿史那多索跟前，看着对方冷笑道：“今日之事，你们突厥必会付出代价，和亲互市你们休想在得到我朝的任何援助。” “你们——”常衡的冷笑让阿史那多索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不是他觉得常衡有多可怕，而是这句话的背后，会给突厥带来多大的压力，这远比眼前这三万突厥骑兵被覆灭更大，失去了互市带来的物资援助，突厥刚刚起来的势头势必会被拦腰斩断。 但是这一瞬间，阿史那多索迅速回过神来，同样朝着常衡报以冷笑道：“你们大晋内部早就动乱不堪，还敢威胁我草原大军？那个燕王墨北欢早就告知我家大汗，你们马上就要在燕北对别人开战了，又如何能够同时应对我突厥的袭击？我告诉你，今日你若识相，就立即放开包围圈，否则的话，若是我的手下出了意外，我族大汗必定会亲自领兵南下，和幽北人一起夹攻中原，我倒要看看你们大晋能够有几分承受能力。” “那你可以试试！”常衡面对这种威胁，根本就无动于衷，突厥人的实力这些年恢复了多少，虽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墨南宸却早就摸过了底，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将五大边军全都调到了燕北，云州和关中只要守住一线边城，就足以撑到五大边军打赢幽北宿敌，然后再次北征，彻底将草原的威胁抹杀掉。 “突厥人该灭族了。”常衡一声长啸，声震九天，那一刻，厮杀中的将士，得到了这句呼应之后，战力再度提升，无数人呼喊着往前冲，大军犹如潮水般朝着突厥最核心的地带突袭。 这一下直接让阿史那多索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常衡没有对他动手，但是他手下的这数万大军却一刻不停的屠杀着他的族人，冲的最前的，甚至于已经到达他身边不远的距离。 这就意味着，他这三万精锐铁骑，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力量，在对方的人潮覆盖之下，被淹没那是迟早的事。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决绝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让他服软。 “告诉你阿史那多索，你们突厥人还能拿出几个三万骑兵？”常衡长刀直指阿史那多索，转而冷笑道：“就算是你们知道了我朝要对幽北动手那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没有资格参与其中。等我灭了你这三万人，必会再出漠北，这一次，不打到你们亡族灭种，决不罢休。敢擅自插手中原内政，那就做好承受我大晋怒火的准备吧！” 常衡每一个字都犹如滴血的长刀不断刺破阿史那多索的心理防线，而每一句话也都打在了如今突厥的软肋之上，三万人，对于中原王朝来说，三万大军或许不算什么，覆灭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重建。但在突厥，这三万精锐那可是阿史那王庭能够抽调出来的最后的机动兵力，覆灭的背后，那就是一场灾难。 “啊！我要杀了你。”情急之下的阿史那多索脑子一片空白，能做的就是举起弯刀和常衡决一死战，但是实际上这对于整个战局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大战至此，常衡只干预过一次大战，其他的几乎全靠各自将领的自行调整，即便是他能杀了常衡，也不可能造成大晋兵马的混乱。 而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打得过常衡，此刻心乱如麻的他一刀劈出，整个空门大漏，被常衡策马上前，一刀砍在了后背之上，被一刀给反劈成了两半。 “给我将所有人全部斩杀，除恶务尽！”滴血的长刀映衬着早晨的朝霞，显得格外的刺眼，也宣告着这场由墨北欢引来的外族大战至此彻底落下帷幕，突厥三万铁骑南下，只过了一个晚上，就被常琳军和巡防营联手绞杀殆尽，整个西京城北的这片浩大的战场血腥气冲天而起，遍地的尸骨昭示着这场大战的惨烈，但是却挡不住将士们胜利之后的欢呼。对决外敌，所有人从来都是全力以赴，这种不灭的传承，从前朝至今，中原王朝，从来没有让百姓失望过。 第六百二十章 火种 “启禀王爷王妃，关中捷报，常琳军和巡防营合力击破墨北欢引来的三万突厥骑兵，并成功营救出忠顺老王爷，西京安定。”捷报送到析木崖的时候，实际上关中那边的大战已经打完了，常衡也已经率部入城。所以送来这个消息除了报捷，更多的还是询问接下来整个关中该如何处置。 “于家父子在关中经营数十年，关中各地，多是他们的门生故吏，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即进行大换血，将原本的军政将领官员全部换掉。”墨南宸对这些事不擅长，所以一切的主动权都在楚梦溪手上，微微一沉吟之后，她转而快速提笔写了封信让快马急速送回京城。 “梦溪，我手头上的这十几万大军已经整顿完毕，但是短时间内无法再送回关中，军务调整也是迫在眉睫，是否先回京城？和皇兄商议一下？”墨南宸看着楚梦溪试探着道：“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不用了，数日之内，必有消息传来。”楚梦溪摇了摇头，看着墨南宸想了想之后道：“西北边军的各级将领既然已经被撤换，那就让杨权率部进入并州，腾出邢台军进驻关中，和常琳军一起，暂时负责关中的防务，剩余兵马让李明昊带回泗水关待命，随时准备支援燕北方向。” “你对军务也很熟悉啊？”墨南宸有些咋舌，如此安排基本上说出了他的心事，而且将邢台军抽调至关中，也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还能让杨权在并州起到策应燕北战事的作用。 “不是熟悉，而是我想过这件事。”楚梦溪微微一笑，脸色虽然惨白，显示着这段时间她耗尽了心力，但是此刻却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徐徐道：“军务处置又不是上战场打仗，没什么难的，不过是左右勾连，让北方战线连成一体而已。” “辛苦了。”墨南宸走了上来，想说点什么，但是随即有些讪讪笑道：“我想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这两个月，你一直都在外边东奔西走，身体熬不住的。” “王兄你总算是学会关心人了，我还以为你觉得楚姐姐的身体是铁打的呢。”墨南宸的话显得很寻常，而且说出来也是结结巴巴的，没什么新意，但却让楚梦溪心头莫名的一暖，两世为人的她看开了很多事，也唯有这种看似朴实，但是是在关心自己的言语，能让她听到心里。所以此刻的她情不自禁的展演一笑，那一瞬间的姿容，恍若春花绽放，艳美无限，直接让墨南宸张大了嘴巴，神色呆滞，以至于连外面墨南湘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楚姐姐你瘦了这么多啊？”墨南湘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进来之后也没理会墨南宸那呆头鹅一般的神色，上前拉住楚梦溪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情，随即紧紧地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瘦了吗？”楚梦溪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转而笑道：“你这次不也是大展神威吗？我听说太后将你们墨家祖传的宝剑都给了你，让你上战场杀敌了，怎么样？战场狼烟，是不是很好玩？” 这突如其来的轻松语气，让墨南湘兄妹两人都惊呆了，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楚梦溪的脸上能有这种表情了，所以这一刻，墨南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楚梦溪的脸之后，才苦笑道：“楚姐姐，你这是——” “快结束了。”虽然这种语气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再度恢复平静，但是墨南湘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额外的玄机，转而朝着对方深吸一口气之后徐徐道：“姐姐你是说墨北欢被抓到了吗？” “快了，稳定了关中，墨北欢就蹦跶不了几天。”楚梦溪没有去管墨北欢，事实上常衡送来的战报中也没提这一点，但是关中只要稳定，墨北欢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留给他的时间也就不多了。更何况，楚梦溪也从来没有将抓捕墨北欢的事放在常衡他们身上。 “你来是有事吧？”墨南湘神色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楚梦溪倒是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平静，转而看着对方道：“朝廷有什么决定？” “皇兄让张建帧带队，抽调一百二十名官员前往西京，准备撤换关中各州郡的官员。”说到正事，墨南湘迅速放弃了追问墨北欢踪迹的想法，从身后巧儿那里取出一份诏书递给楚梦溪之后转而道：“皇兄让楚姐姐去西京城，亲自协调，尽快稳住关中。” “对了，王兄，大军重新安排部署的事，皇兄让你自己处置，不用上报。”墨南湘转而朝着墨南宸道：“一切的宗旨只有一条，稳住关中，尽快恢复一切。” “一百二十人？”楚梦溪看了一眼墨南宸，随即自顾自道：“那就是有些县衙也要重新换主人了？皇帝的决心倒是挺大，人在哪？” “在外面！”墨南湘朝着巧儿使了个眼色，后者飞速出门，随后就带着张建帧等一众文臣快速走了进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寒门官员，很多根本就是楚家一案之后残留下来的人，只不过此前被贬黜到了外地，如今都被调回来了。 “见过王爷，见过大姑娘！”张建帧神色激动，差点直接大礼参见，身后的这一百二十人更是瞬间全都跪了下来。如今的天下，不论是不是楚家当年的人手，只要是寒门中人，对于楚梦溪那都是钦佩异常。毕竟在这个时代，也只有这个楚家孤女，在豪门云集，世家占据了整个朝堂的时候，为寒门发声，而且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机会。而后，靠着一己之力，拨开了京城的云雾，将局势一步一步推动，直到如今，横扫了所有的世家大族，让他们这些被压制被打压的寒门子弟，走上了前台。 “大家都起来吧，不用拜我！”看着眼前一片跪拜的官员，有几个甚至于直接对她行的是家礼，楚梦溪微微一叹之后，朝着所有人道：“这是大势所趋，我只做了我自己该做的事，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如何把握机会，让百信信服，让朝廷认可，那是靠你们的本事，我帮不上忙。” “姑娘一片苦心，我等明白！”张建帧满脸激动，朝着楚梦溪连连道：“楚家两代人，前赴后继，为我等寒门，耗尽一切，我等感激在心。如今无以为报，请姑娘守我等一礼，也请姑娘放心，寒门士子一定不负期望，上报国家，下惠黎民，将楚相遗志继承下去，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楚家为国为民，天地可鉴！” 张建帧是楚家一系的人手，在楚家覆灭的危急时刻，还能够暗中调查真相，这一年多来，他是亲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硬生生的翻转了京城大局，颠覆了世家为了对付楚家勾连起来的罗网，一己之力，撑起了楚云飞死后，寒门岌岌可危的局势。 所以他此时是真心对楚梦溪满怀感激和佩服，根本不顾这种场合，长鞠一躬之后再度开口道：“关中之地，陛下交给微臣带着在场所有人一起管理，微臣一定不会让姑娘丢脸。” “叔父心意，我知道！”看着张建帧，楚梦溪微微点头，曾几何时，整个朝堂之上，面对楚家一案，没有人能够相信，也没有人能够支持她的时候，张建帧出现了，这个昔日连她都不知晓的楚家一系人手，坚定地站在了自己一边。如今一切都快结束了，他带着寒门子弟即将走入关中，接手于瑾留下的那数十州之地，也代表着楚梦溪一直所追求的时代，在这一刻悄然开启。 “大家谨记，寒门之路要靠你们自己，世家已经淡出了朝堂州郡，但不代表他们就已经覆灭，大家当牢记初心，如此，家父遗愿才能实现，你们也才有胜利的机会。”楚梦溪的话很寻常，也没有其他的送别叮嘱之意，但是这些人在张建帧的带领之下，从踏入关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场角逐，从楚云飞开始算起，历经楚家两代人，付出了无数惨烈代价的寒门崛起之路，至此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寒门走到了前台，走到了所有人跟前，也必将接受所有人的检验。 一百二十人对于整个关中而言，或许人数有点少，但是却是一颗颗火种，从张建帧亲自带队，到楚梦溪的叮嘱，以后的路怎么走，在于他们自己，但是这一行实在是代价太大了。 但是楚家，用自身覆灭的代价，为他们争取来的路，却让所有走进关中的寒门子弟感受到了，他们专门前来朝楚梦溪行礼拜见，不是为了得到什么锦囊妙计，而是为了感谢楚家，感谢楚梦溪。 “楚姐姐，这些都结束了，是不是该回京城了？皇兄在等着你回去呢。”送走这些人，墨南宸看着沉默不语的楚梦溪，悄然道：“楚相和梦河他们在天有灵，也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我知道，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了。”楚梦溪仰头望天喃喃自语，这句话一出口，她的身体似乎一瞬间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变化，一缕无形的叹息悄然升起，在空中盘旋之后，伴随着这句话消散于天地间。 这一刻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轻松的气息，压在她肩头的重任，前世的夙愿，这一刻，等到了她的回应。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丧家之犬 “石头，前方已经进入一片大峡谷了，我们十几个人追他一个人，大海捞针啊？”白驼山的门人在中原地区追人，那是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的，甚至于在如今这群山峻岭之中，连石头都追迷糊了，所以万般无奈的他只能调来自己的其他手下，将在大战之后，等到常衡进入西京城之后才赶过来增援的那些人排在了第一线，希望他们能发现什么。 “这已经是大巴山了，再追进去的话，那就快到川中了。”为首的是山南道那边出来的年轻人秦五，也就是斩杀杨易的那个，此时看了看周边的地形，转而皱眉道：“这个墨北欢不会真的还想回川中吧？怎么这么喜欢那地方？” “快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看看有没有痕迹留下，我们好追上去。”石头一拍对方的脑袋转而嗔怒道：“他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爬山，冤不冤？” “我们是一路跟来的，不会有错，周围也没发现他的足迹，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钻进这个大峡谷了。”秦五捂着脑袋，有些委屈的苦笑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峡谷的顶端侦查，一路追进去，若是上面的兄弟发现了什么，就发信号如何？” “先这样吧，你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石头自己也没辙，所以只能按照秦五的办法来，毕竟对方从小爬山，号称在川军当中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这一路追出去，算是把他们这些人给害苦了，这南北长达数里之遥的峡谷，里面怪石嶙峋，而且崎岖难走，很多地方还终年被云雾笼罩，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即便是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面对这种天险，也是差点要到了舌头。 不过这一趟走下来，众人虽然差点被扒掉了一层皮，但却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里面还是看出了一些墨北欢留下的痕迹，比如此刻石头拿在手中的那件软甲。 “我们难走，这个墨北欢也是一样。”石头休息了一会，看着软甲道：“这种护身的东西都能扒下来，只能说明一点，他的体力也耗尽了，所以才不得不将救命的东西仍在石头缝里，连隐藏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这狗东西是真能跑啊，他一个堂堂的王爷怎么比我们走江湖的还能跑？”秦五有些不服气，转而看着躺了一地的其他人，加油打气道：“大家伙跟我走，这一次非抓到这家伙好好问问，他是属什么的，怎么每次逃跑都跑得这么快，我们转了一大圈这么多人就是抓不住他。” “属耗子的呗，还能属什么？”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大笑起来，但是言辞之中更多的是无奈，他们这些人都抓不住墨北欢，其他人更是不要想了，除非派个十几万大军将这一带的大山都封锁起来，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 “前方有鸣镝信号，山顶那群人还真找到什么踪迹了吗？”众人原本还打算休息一会，没想着去理会秦五，但是前方忽然出现了尖锐无比的鸣镝声，这一下子让所有人瞬间看到了希望，全都开始一跃而起，然后不顾连日来钻山沟带来的满身疲惫，急速往前冲去，秦五更是和石头齐头并进，速度快到了极限。 等到他们翻过眼前的大山，倒是看到了鸣镝为何会在此时发出了，前方的山谷之中出现了一股炊烟，这群山峻岭之中连猎户都不敢过来，谁敢在这里燃起炊烟？所以所有人都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墨北欢在前方。 “兄弟们，抓到墨北欢，王爷可是说了，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大家随我冲啊！”石头一声咆哮，身形一跃而起，硬生生的跳过了前方的几块大石头，远远地朝着山下而去，身后数百人一窝蜂的撒开脚丫子，不断有人从两侧往前，呈现包围状撒开大网。 他们在山里追人，算是真正的追出了经验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声势，还放出了鸣镝，墨北欢只要不傻肯定不在原地，所以，撒网式抓捕是最好的办法。 而同一时间，原本是从峡谷上方行走的那些人也采取了一样的动作，一千人撒开了大网，算是将这片山谷给彻底围了起来。 “这果然是放出来的火，你看这里还有个兔子，没烤熟！”石头和秦五的速度最快，急速冲过来之后，快速发现这处已经熄灭的炊烟旁边还有半只没烤熟的兔子肉。而且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墨北欢，也就没必要这么着急灭火了，毕竟兔子都没烤熟。 “大家分头寻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石头和秦五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一南一北，带人开始仔细翻找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不论是溪涧峡谷，还是树木草丛，都被粗暴之极的翻了一遍。 “找到了这个！”这么一圈转下来之后还是没找到墨北欢，但是秦五那边却有了新的发现，墨北欢的王袍被扔在了一块石头下面，被他给带了回来。 “往西，大家跟我走，追上去！”石头看了一眼秦五手指的方向，迅速带着所有人乌泱泱的直奔西面而去，瞬间功夫走得干干净净。 不过他们走之后，那原本被土覆盖，已经熄灭的炊烟下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阵阵的动静，从一开始只是缓缓顶起了一个土包，到最后迅速翻开，里面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迅速出现。 “没想到，昔日的燕王殿下，如今居然是这一副模样，这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丧家之犬吗？我觉得这一回我的汉话肯定没说错，对吧？”这确实是墨北欢，只不过此时却看不出丝毫往日的模样，不仅仅衣衫破烂，满身尘土，而且脸上全都是血污的痕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他这一出现，刚要起身，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嬉笑声，声音一起，直接让他犹如见了鬼一样，往后连退几步，转而目光转向半空的一处树杈，露出了一阵惊骇的神情。 “我可是专门带了酒来找你的。”话音一落，一道人影迅速飞落，赫然是欧阳岚，只不过没人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 “是楚梦溪让你来的？”墨北欢盯着欧阳岚看了半晌之后，猛然间爬起身来，声音嘶哑道：“她倒是好本事，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记得来抓我，还让你欧阳少主亲自来了。” “那是！”欧阳岚哈哈一笑，转而指了指石头离开的方向笑道：“其他人不顶用啊。你看看，你这随意的一手，就把人给支开了，石头要是知道你就躲在这土洞里，只怕肠子都要悔清了，所以只能是我亲自出手。你还别说，你选的这条路还真是难走，我都走了好几天才发现你的踪迹，你要是一直忍着不去打猎，只怕连我都要被你给骗过去了。” “怎么样？这么说你是不是好受多了？”面对欧阳岚的嬉皮笑脸，墨北欢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才开口道：“欧阳少主说笑了，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为何一直要听一个女人的摆布？她楚梦溪给你什么好处和承诺了？本王加倍给你，怎么样？和我一起联手打天下吧？事成之后，你我共享天下，怎么样？” “还真不怎么样！”墨北欢的话让欧阳岚哑然失笑，随即直摇头道：“你还真以为毒圣妹妹是给了我什么好处我才听命于她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好处，你一个白驼山的少主，绝顶聪明之人，如何会听她的？”墨北欢冷笑道：“若不是你，她又如何能打得赢本王？” “看样子你是真的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啊！”欧阳岚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你看本少主像是个傻子吗？我在西域那是呼风唤雨，你给个国王我都不愿意当，毒圣妹妹能给我什么承诺啊？给钱吗？楚家好像还真没什么钱，连我喝酒的钱都是找长公主借的好不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懂什么？”墨北欢冷哼道：“本王只知道，她楚梦溪现在赢了，本王输了，成王败寇。” “算了，跟你说的再多，只怕你也想不明白。”欧阳岚摇了摇头，看着墨北欢一字一顿道：“你还真以为毒圣妹妹打赢你，那是因为我，因为宁王吗？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没有我们这些人，光比智谋，你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的。而且，她有一样东西，你没有，所以你才会输。” “是什么？”欧阳岚这难得的郑重语气瞬间让墨北欢来了兴趣，此时的他也确实想给自己找个理由和借口，至少证明，自己已经尽力。 但是欧阳岚却看着他直接摇头道：“你别想了，这个东西就是真诚。你没有，她有。她虽然谋算天下，算计人心，但是却从来不会欺骗别人，而你不是，你为了自己，可以欺骗任何人。其实你知道吗？从一开始的时候，毒圣妹妹就知道楚家一案的背后就是你在主谋，但是你却还是自作聪明的在她面前不断的欺骗，欺骗别人，欺骗她，最后也欺骗了自己。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对你忠诚的，因为你不值得。” 欧阳岚的这一番话直接说的墨北欢原地呆住了，但是前者却没给他更多的思索时间，转而懒洋洋的摇头道：“我都来了，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跟我走吧，比心眼，或许我不是毒圣妹妹的对手，但是对付你，那还是足够了，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自己走吧，免得我还得把你打晕，然后扛回去，太累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万人空巷 “王妃，少主说人已经抓到了。”瑶姬走上析木崖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月儿，见到楚梦溪正坐在崖前抚琴，顿时听了半晌，直到一曲终了，才缓缓道：“我们是不是该启程回京了？” “倒是速度不慢！”楚梦溪没有回头，只是放下瑶琴，悠然自语，墨北欢果然还是让欧阳岚撞到了，如此一来倒也不用在此久待，她的布置也算是能稳住北疆防线了。 “王妃，王府和楚家都收拾好了，大家都在等着您回去呢。”月儿是自从楚梦溪离开之后第一次见到对方，所以此刻脸上还带着一丝激动，上前扶着对方起身之后，笑道：“京城的百姓也都在打听王妃，奴婢来的时候都被问了无数遍。” “去通知你们王爷，我先走了，让他处置好关中之事，立即返回京城。”楚梦溪看着眼前翻腾起伏的云海，沉默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该结束了，这梁园虽好，终究不是久恋之家，是时候回去了。” 没人知道此刻楚梦溪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包括瑶姬在内都不清楚对方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见一袭白衣站在崖前，衣裙翻飞，仿佛随时可能乘风远去。 这一幕场景让瑶姬心头隐隐然的有些不安，忍不住的上前两步，似乎想抓住楚梦溪的衣袖，害怕她随时会离开一般。 “走吧，回城！”不过这一瞬间，楚梦溪自己却仿佛知道瑶姬的心思一般，回头展颜一笑，恍若春风拂面，吹进所有人的心房，朝阳初升，映照风光无限，让这一抹倩影，在此时显得如诗如画。 “我觉得王妃比以前更美了！”月儿忍不住跟在了后面嘀咕了一句，她比瑶姬更清楚楚梦溪，从以前的肆意张扬，到楚家出事之后，淡漠冰冷，再到如今，神采飞扬，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悦诚服。 “走吧，王妃都走远了。”瑶姬扫了一眼对方，随即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墨南宸带着大军已经离开，整个析木崖前，只有宁王府的八百镇府常兵驻守，不过墨南湘倒是早早地来了，还带来了车驾。 “走，我们回家！”墨南湘一声招呼，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启程，沿途不断有狼群在青儿的召唤之下，赶来送别。这一幕场景让周围的士兵震惊之余，忍不住的朝着楚梦溪的车驾望过去，眼神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 不论是凤凰山还是析木崖，大晋各部兵马在征战途中，都得到了狼群的帮助，甚至于在京城最危急的时候，也是凭借着一道狼嚎声，开始逆转战局。可以说，如今京城内外，不论是士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都知道，有楚梦溪在的地方，这些丛林之王都会现身，为其所用。 一路往前，车队抵达京城的时候，并没有走西直门，而是绕道去了德胜门。 “姐姐，百姓都在德胜门外等着呢。”楚梦溪一开始在闭目养神，并不知道车队转道来到了德胜门，直到前方传来了欢呼声，才听到墨南湘开口笑道：“这是皇兄安排的，说是楚姐姐解决了朝廷大患，理应接受百姓的拜见。” “走吧，下车。”楚梦溪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种安排没太大的感觉，只是看了一眼墨南湘，随即自行下车。 此时，整个德胜门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此刻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御林军队列前方的这两马车上，墨南湘带来的是墨南宸的驷马车驾，豪华异常，所有人一眼就发现了，甚至于如果不是随行的李蒙等人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迅速在周围排成了一道人墙，只怕这些百姓肯定会直接冲到了跟前。 一袭白衣缓缓出现在人前，衣裙随风飘飞，恍若天人，绝美的容颜一刹那间让天地失色。即便是此间有无数百姓注视，这道身影还是和从前一样，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容颜，在所有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化解了一个又一个危难。 从楚家出事开始，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楚家大姑娘似乎真的被打落凡间，在百姓的眼中不再是豪门贵女了。但是这个昔日被所有人认为是导致楚家一案爆发最直接的女孩，却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承担起了整个楚家的责任，绝境之中挺起了脊梁。 一步一计，算尽世间炎凉百态。闲坐廊前，看遍京城风云变幻。拈花不语，笑观仇敌尽数覆灭。 如今的她，走到了所有人跟前，依旧是白衣如雪，清冷如初，即便是面对这些她亲手救过的百姓，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望着一切，仿佛也看透了一切。 “拜见大姑娘！”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开始从百姓之中冲天而起，直接让新修好的德胜门随之回音不断，城内城外，不论是士民百姓，还是赶来维持秩序的各部将士，在这一刻，全都拜倒在地。 熟悉的身影，和从前一样，让无数人想起了，在满城绝望的那个时候，也是这道身影，出现在东直门外，一人救活数十万苍生，成了全城人的救命恩人，而自己却，差点熬到了油尽灯枯。 德胜门前，一声爆炸，冲天而起，京城在一夜之间易手，但，同样也在一夜之间，被楚梦溪以伏兵收复。围城达一月之久的叛军，在看到胜利的前夕，被挑落马下。 鏖战不息的京城军民，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知道在绝境之中曾经救过他们的楚家人又出现了，而且还用的是意想不到的方式打败了叛军，救了一城人。 楚家人，楚家孤女，成了所有人在危难关头，能够想起的唯一救星。因为，楚家虽然覆灭，但是楚家的风骨还在，楚家，还有人存活。 所以，即便是在叛军围城，朝不保夕的时候，一句楚家大姑娘回来了，立即让整个危局都随之逆转。因为在所有百姓的心目中，这个女孩，就是他们的信仰。 现如今，英雄回来了，就站在他们眼前，他们，如何不欢呼？ 这一刻，连李蒙和身边护卫楚梦溪的将士，也都面朝马车，恭敬行礼。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眼前这个万民朝拜的女孩，在背后做了多少事，那绝不仅仅是平息叛乱，更是彻底改变了整个大晋朝局。如今京城的所有变化，归根结底，都在她一念之间生成。 “青青，你看，长姐现在回来了，而且所有人都在向她行礼呢。”德胜门城楼上，两道倩影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楚梦渺和青青两人就站在这里，前者泪水长流，紧紧地抓住了青青的手，不断喃喃自语。 楚家事发，几乎所有的事，所有的责任，和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楚梦溪的身上，楚梦渺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年多来，这个接受所有人欢呼的长姐内心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和楚梦河曾经受到家族嘱咐，要保护楚梦溪，但是到最后，却是对方，保护了她，保护了楚家的门楣，也保护了这满城的百姓。 “姐姐回来就好。”青青倒是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角，却悄然之间变得湿润起来，如果没有楚梦溪，或许，她如今还在宁王府的后宅之中不见天日，被人欺负。但自从遇到了她，自己的一切都改变了。 “姐姐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她自己。”这一声轻叹夹杂在百姓的欢呼中，无人听得见，或许，这才是楚梦溪此时的心境。她实现了自己对前世的承诺，保护了百姓，也对得起皇帝的嘱托，却唯独，将自己给忘了。 “大家请起。”缓缓而来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全部的百姓却似乎瞬间心灵福至，看着那微微抬起的手势，起身恭敬的看着马车上的那道白色身影，迅速变得安静下来。 “岁月静好，大家无恙。”马车在青儿的驱使下，一点一点往前走，来到百姓跟前，楚梦溪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只有这简短的一句话，却一下子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之上。 “姑娘无恙归来，是京城百姓之福，大家一起拜见姑娘！”几个老者，走到马车前，看着一如从前的楚梦溪，松了口气之余，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拜见姑娘！”这一次，所有人的呐喊全都变得整齐划一，其声浪犹如一颗惊雷一般原地炸响，瞬间震碎了天边的云彩。 “大家随我进城！”楚梦溪朝着老者摆了摆手，随即缓缓回到马车之中，旁边青儿带着细腰和四眼一跃而起，开始驾驭马车而行，身后无数的百姓自发的跟随，浩浩荡荡的从北城开始，横扫了整个京城。 沿途还有无数人加入其中，所有的百姓几乎全体盛装跟在了楚梦溪的马车周围，虽然很多人都没见到楚梦溪的影子，但是那马车之上三头雪狼傲然挺立的样子却还是让他们兴奋不已。雪狼，已经成了楚梦溪的标志，整个京城的人都清楚这一点，而当初也正是这一声狼嚎，拉开了京城反击战的序幕。 “走吧，我们也回家！”车队没有去康仁坊，而是转道直奔长郅坊而去，这也让楚梦渺和青青相视而笑，齐齐的跟在了车队的后面。 第六百二十三章 新生气象 “长姐，给你！”楚家祠堂内，楚梦渺将柱香点燃，递到楚梦溪手上之后，恭敬的跟在对方身后，看着眼前一长条的牌位，缓缓跪倒在地。 “父亲，二叔，梦河，还有各位长辈，今日梦溪归来，已扫平世家祸患，为各位，报仇了。”楚梦溪看着袅袅香烟升起，微微一叹之后，脸色肃然道：“为诸位洗雪冤屈，梦溪一定会继续下去，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父辈为国为民，后辈子孙，不会辱没。” “父亲伯父放心，我会保护好长姐的。”楚梦渺跟着磕头之后，扶着楚梦溪起身道：“长姐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凌云居已经修好了，就等着长姐入住呢。” “先进宫吧。”楚梦溪看了看对方，转而摇头道：“楚家日后就交给你了，大事我会办妥，日后，这家门——算了，日后再说吧。” 楚家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再多说其他也没有用，梦渺和青青终究还是要出嫁的，往后，也就没有往后了。这一点她们三人都清楚，所以一时之间气氛也随之变得低沉下来。不过青青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楚梦溪边走边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日后这楚家我守着就是，这么大的房子，我觉得住着还是很舒服的。我带人服侍姐姐沐浴吧，这在外面，想来还是没有家里舒服的。” “我去准备。”楚梦渺压下心头的伤感，急忙带人给楚梦溪准备，等到对方重新沐浴梳妆之后，才点头笑道：“我也进宫一趟。” “放下心结了？”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神色一动，倒也没多说什么，楚梦渺能够走出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纠结于过去，日子也会过得舒心一点。 “我想好了，只要是长姐决定的事情，我都会听从的。”楚梦渺微微一笑，帮着对方将发钗插好之后缓缓道：“事情已经过去了，罪魁祸首也被长姐清理了，楚家的仇终究是报了，就不想再让南湘跟着为难。” “走吧，大朝会应该开始了，今日你们俩随我一起去承明殿。”楚梦溪带着两人上了马车，开始直奔宣武门而去，沿途早已经有禁军赶来护卫，从长郅房直到宣武门门口，沿途禁军几乎是车驾抵达何处，就跪拜到何处。陆盛等一众将领更是在宣武门门口排成整齐的队列行军礼拜见。 “末将率禁军恭迎王妃，多谢王妃救命之恩。”一声怒喝，震动了整个关城，禁军将士看着露出身形的楚梦溪，齐声下拜。禁军和巡防营是此前守备整个京城的中坚力量，在最后关头，常琳军的到来，解救了京城，也也解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禁军经此一役，要谨慎行事，护卫京城，震慑宵小，期待你们再接再厉。”楚梦溪缓缓点头，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但是此时已经不需要她再开口了，整个禁军从陆盛和王天赐开始，到所有的将士，全都低头行礼，然后目送马车驶入宣武门。 在大晋朝堂内，过了宣武门，不论是文臣武将，都必须步行进入，也只有今日，全体禁军对于楚梦溪的动作视而不见，甚至于在对方离开之后，还依旧将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朝向承明殿的御道之上。 “楚家出一孤女，就足以让天下震惊了。”王天赐悠然一叹，转而脸带一丝缅怀之色道：“现在真是很想念当初楚相还在的日子，朝堂稳定，四境安稳，也没有动乱。” “现在也很好。”王天赐的感慨随后被陆盛打破，后者倒是一脸乐观笑道：“楚家大姑娘终究成了宁王妃，还是真正的王妃，整个宁王府，整个大晋朝廷内外，估计都不会有人反对了。楚家人，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 两人的话一前一后，说的是两件事，但是对于此时此刻来说，却似乎只是一件事。伴随着楚梦溪的回归，这场历时两个多月的动乱，从墨北欢起兵造反，到于瑾父子率领的西北边军被剿灭，中间跌宕起伏，无数次反转，但是终究已经落幕了。 他们两人并不知道今天的大朝会会说些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刚刚露出的楚梦溪，才是朝会的主导者，因为这一场动乱，严格意义来说，是对方平掉的。不论是京城内孤军坚守，百姓上下一心的信念，还是叛军败走之后，各路兵马的调动，都离不开那一双眼神的注视，在她素手拨弄之下，这不仅仅是一场动乱，更是一次权力洗牌。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门，被彻底打落尘埃，寒门在废墟之中走了出来，就如同此前被战火毁坏的京城，如今已经彻底修复，重新焕发生机。 “走吧！”马车在驶过金水桥之后停了下来，郑大监已经早早地在旁边等着了，看着楚梦溪带着楚梦渺和青青走了下来，虽然脸带诧异，但是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上前恭敬行礼。 “启禀王妃，陛下和朝臣都在等着呢，请您随老奴进去。”郑大监在前方引路，代表了皇帝的态度，而当楚梦溪姐妹三人走进承明殿的时候，皇帝已经从御座丹陛上走了下来。 “哈哈，总算是再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朕这两个月，那可算是最煎熬的人了。”皇帝哈哈大笑，朝着楚梦溪连连点头道：“你了不得啊梦溪，整个大晋朝野上下全都被你这双手拨弄，你是这天下最大的执棋人。” “陛下说笑了！”楚梦溪微微摇头，缓缓道：“让陛下陪我做局，是梦溪的过失。索性，如今一切动乱皆平，欧阳少主，已经将墨北欢抓到了，不日即可抵达京城，这两个月的纷扰，算是彻底结束。” “是啊，动乱已平，一切都该结束了。”皇帝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朕等着老三回来呢，他只要回来，朕的北方防线也会稳固。走吧，去看看这新的朝堂，新的臣工，你满不满意。” “恭迎王妃！”这一次，等到楚梦溪姐妹走到丹陛之下，面对这足足有一大半是新面孔的朝堂的时候，柳橙这个为数不多的老臣开始上前行礼，同时道：“拜见凌阳郡主，楚大姑娘！” “这是朕嘱咐的。”最后一句话让楚梦溪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而后者也是毫不犹豫点头道：“这是属于楚家的荣誉，朕不能厚着脸皮将其都放到我墨家头上。你们三姐妹今日代表的是楚家参加大朝会，就站在昔日楚相的位置上吧。” “郡主请！”柳橙让出了属于他中书令的位置，朝着楚梦溪拱手行礼，在场的所有朝臣直到楚梦溪站在第一列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晋朝祖制，朝会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女眷参加的，即便是如太后之尊，也很少出现在承明殿上。但是这一次例外，楚梦溪三人不仅仅来了，而且就站在第一列，代表的不是墨南宸，而是楚家。但是在场的人包括皇帝在内，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启禀陛下，墨北欢勾结世家大族，起兵造反，历时两个月零十八天，前后鼓动川军兵马数万围攻京城，并和定王夫妇定下连接草原突厥所部南下的计谋，失败之后，连接齐道宗所部四万，在凤凰山围攻常琳军，最后被西北边军元开轮所部接走，和于瑾父子试图合谋夺取京城，最终在析木崖被我军击败。”整个承明殿内，如今只有楚梦溪的声音在不断响起，将墨北欢起兵造反的前后所有事一一道出。 楚梦溪说的很详细，包括在千宿崖那边被墨北欢亲自带兵围攻，所以导致京城这边叛军迟迟没有出现领军主将的原因也解释了一遍。这所有的桩桩件件，大部分朝臣和皇帝都知道，但是各种详情却没有她了解，所以这一次，几乎所有人听到她的解释的时候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包括皇帝在内，听到突厥三万铁骑冲到了西京城下，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至极。 这个消息是直接送到析木崖前的，常衡才懒得给朝廷发捷报，以至于此时众人才知道常琳军最后的一仗到底是和谁打的。 “老四现在人在何处？”皇帝哼了一声之后转而朝着众人望了一眼，随即摇头道：“梦溪，老四和阿史那云是被你抓到了吗？” “定王就被关在楚家地牢之中。”楚梦溪点了点头道：“当初徐州军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没有看到定王墨北庭的踪迹，但是其后，萧子远暗中勾连，说动徐州军主将郑仁毅和他合兵一出，致使整个京城局势随之彻底恶化。但是幸好，墨北庭提前被瑶姬设法捉拿，才没有让其逃出京城，和叛军合流。” “你这一手确实是思虑周全啊。”皇帝叹了口气，转而看着楚梦溪苦笑道：“朕当时坐镇皇城，都没想到这老四会参与其中，所以根本没想要要对他有所防范，直到南湘接管了京城防务，这才看出破绽，但是那时候老四已经消失无踪。你呀，总是能想到朕的前头去。” “墨北庭参与了楚家一案，所以暂时不能移交给有司审讯，请陛下见谅。”楚梦溪朝着皇帝摇头道：“这些年，定王和燕王做下的事，陛下未必全都知道，一切，都要等到墨北欢回京之后，才能见分晓。” 第六百二十四章 设谋内情 “墨北欢回京之后，朕会亲自坐堂，好好问问这个孽障，到底为何要造反。”皇帝哼了一声，看着楚梦溪缓缓道：“老五就先留在你那里吧，但是阿史那云你先移交给刑部，突厥居然敢在和亲之后，起兵襄助这个逆贼，朕决不能容忍。兵部，速去给宁王传令，立即关闭整个边境互市，重新调整边军部署，等五大边军打完了幽北，朕一定要让突厥后悔他的举动。” 皇帝将阿史那云要走，这是典型的要优先解决外患了。 楚梦溪对于皇帝的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大朝会本身就是皇帝和众臣来听楚梦溪讲述这一连串事件的，现如今事情说完了，也就结束了，至于楚家一案和楚梦溪在这次墨北欢造反事件中到底做了些什么，是不会说的。 这一点让楚梦渺有些失望，不过看到楚梦溪那平静的神色之后，也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她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所以只能从始至终都只在听对方开口。 不过众臣离开之后，皇帝倒是没有走，而楚梦溪也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两人在无形之中达成了默契一般。这一下子让空荡荡的承明殿显得格外的诡异，也让青青有些不安，忍不住暗中拉了一把楚梦溪。 “梦渺，你和青青去一趟后宫吧，我有事要和陛下说。”支走他们两人之后，楚梦溪看着皇帝徐徐道：“世家已除，陛下的掣肘如今已解，往后只需要注意朝堂平衡，世家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我知道！”皇帝也从御座丹陛上走了下来，神色反而变得很凝重，看着楚梦溪良久之后才道：“如今你的事是做完了，但是朕还没有。朕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对付老五的，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详情的。你抓到的那些人证，朕都已经知道了，朕不觉得他们能给你带来多少有用的消息。” “从我归来之时。”楚梦溪没有去看皇帝，而是目光望向远方，望向雪谷的方向，叹了口气之后，声音低沉道：“我在雪谷挣扎求生的时候，就曾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这是吴田志的匕首短剑——绿影。” “吴田志死在了千宿崖内的无名山峰上。”绿影短剑在楚梦溪手中一闪而过，她随即朝着皇帝点头道：“他身上有一份没有来得及销毁的书册，里面记载了当年是如何搜罗证据对付楚家的，而且他是死在了上造的箭矢之下。” “朕问的是你从什么时候算计老五——”皇帝眉头一皱，但是随即明白了楚梦溪的意思，转而神色微微一变道：“所以你从一开始怀疑的，就是老五？” “墨南宸虽然此前对我无情，但是我们彼此却都很了解，他不会对吴田志下手，也没有机会。”楚梦溪缓缓道：“能在千宿崖那种地方击杀吴田志，而且还能随意使用上造的箭矢，就只有墨北欢和墨北庭了。而墨北庭人在徐州就藩，就算是想对吴田志动手，也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马，派一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即可。所以能有机会，有能力的，就只有墨北欢了，这一点不用去猜测。” “那后来呢？”这番话说的皇帝沉默了下来，足足过了良久之后才道：“既然吴田志从前就是想搜罗证据对付楚家，墨北欢将其击杀，那应该是你楚家的盟友才是，如何会让你认为他是你的仇人呢？朕想不通。” “因为吴田志只想杀死我父亲，是仇敌，不是政敌。”楚梦溪看了一眼皇帝，随即继续道：“陛下对吴田志应该有所了解，他是和我父亲有仇，这无关朝局争斗，而且，墨北欢要杀他，其实也并不是这些，墨北欢是觉得吴田志知道的太多了，而他为了对付楚家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就不能将他留在世上了。” 楚梦溪的这些话显得有些矛盾，但是皇帝却懂了她的意思，一个心思和自己不一致的人，是不能知道太多的秘密，否则的话，今日能成为帮手，那么他日等到对方报了仇，随时可能会反咬一口，暴露墨北欢所有的秘密。 “而且墨南宸将我仍在雪谷的时候，墨北欢出现过，是他救了我，否则的话我绝对难以熬过那冰雪之夜。”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楚梦溪自己也有些感慨道：“只是他暴露的太快了，而且野心也太大，救我是为了楚家残余的人手，是为了姜岩的桃陵军。” “想要造反，就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兵马，否则的话那就是句空话。”皇帝微微点头，墨北欢没有取得楚梦溪的信任，而燕北封地被设计拿掉之后，对方无兵无地，也就彻底失去了根基。即便是和唐门勾结，控制了西川的大军，也无法控制西川的州郡土地，更何况唐门被楚梦溪扫平之后，这股兵马实际上也是无源之水，打完了也就完了。 “后来的事，陛下都知道了。”楚梦溪继续道：“当我发觉他和世家走在一起之后，这场布局也就开始了。我不是在帮陛下平乱，而是在为楚家复仇。父亲执掌朝政，打压的是世家，而世家针对我楚家的谋划，就是墨北欢在背后主导，为了达到这个谋算，他算计了南宸，算计了楚家，却唯独漏掉了我，谁都不会想到，我在雪谷活了下来，而且没有走上他所预想的路和墨南宸不死不休。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失算了，事后有多少补救，也就露出多少破绽。” “当他发现封地被姜岩接管，而西川唐门也被我扫平之后，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动手，那么回京之后，我必然会对他下手。”楚梦溪一字一顿道：“所以他才会在关中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自己亲自出手，也要将我和南宸击杀。结果，这一次，他又失算了，而且回京之后，还把自己和萧家的关系给暴露了。” “所以你争取到了萧太妃？”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面的事他虽然都知道，但是此时停楚梦溪自己一一道出，还是让他忍不住看着对方脸带异色。楚梦溪的谋划说出来简单，但是这其中所有的谋算都需要强大的推算能力，尤其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布局落子就需要考虑到所有的情况，否则的话一旦出错，那就是彻底失去了后路。 “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边猜测一边布局，还一边拉着朕也参与其中的？”皇帝忍不住苦笑道：“朕还真是冒了一个天大的险，若是你猜测有误，那朕不仅仅是冤枉了自己的弟弟，还有可能让真正的不轨之人躲过去，那岂不是鸡飞蛋打？” “陛下看我有出错过吗？”楚梦溪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不过此时在皇帝看来却显得有些阴森，而且伴随着她这句话的出口，直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本来是想着为楚家复仇，即便陛下不愿意开堂重审楚家一案，我也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将凶手一一拿下！”楚梦溪对于皇帝的反应丝毫不顾，转而继续道：“但是墨北欢自己却暴露了自己的用意，所以也就用不着我再去多猜测了，只需要按照他的步伐一步步设计，将他的后手全部断掉，然后让寒门士子进入朝堂，没有退路的世家自然需要背水一战，局势也就无可避免的走到了这一步。” “我猜可能老五自己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雪谷救了你！”皇帝的脸色看不出悲喜，但是声音却有些低沉道：“虽说他救你是为了得到桃陵军，但是于你而言，毕竟是救命之恩。” “我本就是被他害死的，又何来救命之恩？”楚梦溪的这句话让皇帝心头没来由的一寒，对方明明好端端的站在他跟前，但是却用了“害死”这两个字。 “乔灵儿腹中孩儿并不是墨南宸的，而是萧子远，乔灵儿在徐州的时候，就和萧子远勾搭在了一起，两人共同设计，引墨南宸上钩。”楚梦溪看着皇帝似笑非笑道：“但是乔灵儿没想到的是，我刚刚嫁入宁王府，她的末日也随之到来，以乔家一家人的性命激怒墨南宸，对我下手，然后引发他和楚家之间的决裂。这才是楚家一案真正的开始，而且他也成功了。有萧子远在，墨北欢的手段几乎没人能防得住。” “所以你拆散了萧子远和墨北欢的组合？”皇帝看着楚梦溪深吸一口气之后道：“当初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萧家反对你主导老三的内宅，所以才会对萧子远和萧家下杀手，却没想到是这个。” “萧子远不是我拆散的，是墨北欢自己。”楚梦溪摇了摇头，这句话说得皇帝脸色一惊，但是她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转而看着后者摇头道：“陛下不会真以为墨北庭是无端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吧？他早已入局，始作俑者，就是这个萧子远。” “身为墨南宸的血亲，却暗中效力的是墨北欢，再伪装到墨北庭的手下，这种本事，也只有他才能拥有。”楚梦溪没有理会皇帝脸色的变化，转而自顾自道：“陛下若是没有事，大可先审问萧子远，他不是早就被抓到了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温暖 “长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去了呢。”福寿宫内，楚梦渺才一抬头，就看到外面楚梦溪走了进来，顿时惊喜道：“承明殿的事结束了吗？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都说完了，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呢？”楚梦溪微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扫了一眼里面，没发现太后的身影，而且青青也不在之后，顿时微微皱眉道：“太后病了？” “哀家好着呢，在这。”话音未落，里面偏殿方向，青青扶着太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后者看到楚梦溪，顿时疾步往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叹息道：“孩子，你这阵子瘦了不少啊，可不能再这样了。” “还好！”这段时间楚梦溪风餐露宿，加上耗尽心力和墨北欢隔空对决，谋局落子，部署大军，几乎所有的事全都是她一人独立完成，所以身形比之之前，消瘦了不少，加上一袭白衣，更加显得单薄异常。原本她自己并不怎么注意这些，但是此刻听到太后的话之后，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忍不住微微苦笑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来来来，快坐下，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看起来比之前也显得老态不少，手脚也没有之前那样利索了，拉着楚梦溪坐下之后叹息道：“湘儿回来都说了些你的事，哀家没想到，你居然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还带着兵马打仗了，真是比你父亲还要强啊。” “太后说的是，姐姐就是强！”青青嘻嘻一笑，蹲在楚梦溪跟前，痴痴地望着后者，带着一丝眷恋笑道：“我和小姐姐在千宿崖那边的时候，姐姐可是靠一个人就把墨北欢看的透透的，他做什么姐姐都能提前猜到。” “耗尽心神，容易伤身，这样不好。”太后拉着楚梦溪的手，带着一丝叹息道：“你这孩子啊，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也不找个人倾诉倾诉，老三又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你心里的苦，哀家都知道。” “只是事情太多，习惯了。”楚梦溪自己倒是没多大反应，这么长时间，她确实是习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想，一个人去承担。清冷的面容之下，没有谁真的能猜得到她的心思，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不论遇到什么变局，她总能提前一步，也总能给其他人一个依靠。 “哀家知道，楚家出事之后，你孤立无援，所以不得不有如此重的心思。”太后叹了口气，转而摇头道：“说起你父亲，哀家也觉得对不住他，你们楚家出事的时候，连我皇族也未曾出面，对不住你们了。” “现在结束了。”楚梦溪摇了摇头，不想再提这件事，所以目光环顾一周之后，微微心头一动，这一幕神情也让太后看到了，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朝着她笑道：“找什么呢？哀家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楚姐姐想找的，应该是太妃吧。”太后一句话说的楚梦溪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微红，而话音未落，外面墨南湘就扶着萧太妃走了进来，朝着楚梦溪做了鬼脸笑道：“我还以为姐姐能忍得住不问呢，没想到啊，太妃在这呢。” “见过太——”楚梦溪起身走到萧太妃跟前，刚一开口，随即脸色一红，转而行礼道：“见过母妃，多谢母妃体恤。” “好，好，好。”萧太妃比起太后，显得更加苍老了，但是此刻听到楚梦溪改口，却连连道好，心头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放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仔细看了看之后，摇头道：“梦溪，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你都去什么地方了？” “我还好，母妃你这是怎么啦？”楚梦溪心头的那道坎一过去，也就不会再纠结称呼的问题，所以伸手一搭萧太妃的腕脉，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徐徐道：“心思郁结，血不归经，尚需好好调养才是。” “哀家没事，哀家只是见你和老三迟迟不归，有些担心。”萧太妃自己倒是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可以说，她才是最坚强的人，即便是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一去之后就再无消息，而京城局势也随之剧变，也没让她失去信心，但是这份担心，却是隐藏不住，转而一笑之后道：“你都回来了，老三人呢？怎么不陪着你？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告诉哀家，哀家去管教他。” “南宸他很好。”楚梦溪摇了摇头，扶着萧太妃坐下来之后才道：“他去带兵调整北疆防务了，等西北安定下来之后，自会回来的。”两世为人，让楚梦溪对于浮华多了一份厌恶，反而墨南宸这样朴实实在的人，更能走进她的心，或许，前世的夙愿也让她不自觉的对于他，多了一份期待，所以两人一路走来，即便是遇到再多的坎坷，却始终能够心心相印。 “那就好！”萧太妃看着楚梦溪说起墨南宸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笑意，一颗心放下之后，也随之露出一丝心疼之色，后者那平静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心情变化，但是她不用问，都知道，这一路对方走的很辛苦。 “哀家以前也是老了，所以才会一直错怪你。”想到这里，萧太妃带着一丝自责的叹息道：“真真是人老眼花，才错信了萧家，害的你和老三差点断了这份姻缘。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往后，你和老三要好好过日子，哀家不会再找你麻烦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不高兴了，就抓着老三来宫里打一顿出出气。” 萧太妃的性子直来直去的习惯了，从前厌恶楚梦溪，所以采取的手段也是如此，如今对其有好感，更是如此。 她这些话却说得楚梦溪心头没来由的一酸，自己一路走来，终于得到了对方的认可，前世为了这一句话，费尽了心力，却始终没有如愿，现在，她等到了。 “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家小两口好着呢！”太后摇了摇头，在旁边插话道：“小一辈的事我们就不要操心了，梦溪她不是孩子，自己会处置好一切的，你就跟着哀家好好养养身子，等到这外面的大事了了，等着报孙儿吧。” “梦溪，太后说这事，我想起来了。”一说起这件事，所有人都笑了，倒是萧太妃忽然正色道：“上次你和老三的大婚被搅了，连累楚家跟着出事。如今也该想想怎么重新办一场婚事了，正好皇室也需要一场仪典来冲一冲墨北欢这个孽障的晦气。” “太妃说的是真的？皇家还打算给长姐办一场婚事吗？”楚梦渺等着大眼睛，看着萧太妃，转而又看向太后，目光之中带着惊喜和诧异。 “自然是真的，而且还要大办。”太后呵呵笑道：“皇室亏欠你长姐太多，愧对你楚家和楚相，现如今唯一能弥补的，也就这些了。所以这场婚事，哀家要亲自出面，办的越大越好，还要通知周遭各国，派使节前来观礼。大晋皇室墨家，迎娶儿媳，要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等楚家一事了结吧。”楚梦溪见到两个老人的目光都转到自己身上，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这句话也得到了太后和萧太妃的认同。楚家的事了了，所有人的心事也就能放下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是水到渠成，没有其他的隐忧了。 “好，这些事，你也不用操心！”太后笑道：“皇帝已经和哀家说过了，楚家的案子到如今确实是平反昭雪的时候，楚家为了大晋，付出了一切，如果到最后连个声誉都保不住，那我墨家也太不近人情了。更何况，你立下的功劳那可丝毫不比你父亲小，漫说楚家没错，就算是有错，也足有抵消偿还。” “婚事就交给我们两个老的来，去宗正寺，找人去楚家下聘，让钦天监去选个黄道吉日，不能马虎了。”萧太妃在一旁连连点头，太后的这番话代表了墨家，也就是说，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 “多谢太后，多谢陛下。”楚梦渺赶紧起来朝着太后肃然行礼，这不仅仅是个婚礼，是为皇室冲晦气，更多的，是对楚家的补偿和支持，尤其是如今，楚家只有她们姐妹三人支撑门楣的时候，更需要一场盛世大婚，来让所有人都记住，曾经的楚家，有辉煌的过去。而如今的楚家，则有一女出世，足以天下侧目。 楚梦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在场所有人喜气洋洋的时候，微微点头，或许这场大婚也带着其他的意思在其中，但是她的心却终究是温暖了起来，因为这一世的飘零，至此，终于可以结束了，不论以后会出现何种变故，至少，两世的感情，有了结果。 “那我去皇嫂，我们去准备吧，母后和太妃你们也歇着。”墨南湘一直在看着楚梦溪，见到对方脸色逐渐变得和煦起来之后，顿时拍手笑道：“楚姐姐大婚，只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跑过来祝贺的，到时候皇城和宁王府是摆不下宴席的，得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才成。” 第六百二十六章 心悦诚服 “姐姐，月儿姐姐和赵嬷嬷在宣武门外都等了一上午了，就想见见姐姐。”从后宫里出来，已经是过了中午，但是青青却在巧儿一阵嘀咕之后，转而跑到了楚梦溪身边低声道：“说是想请姐姐回宁王府看看。” “现在吗？”墨南湘此刻也正好走出来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皱眉道：“母后说要重办婚事，那姐姐是不能住到王府的，快让她们回去吧，先把王府收拾收拾，改天我亲自过去查看一番。” “算了，去看看吧，都好久没回去了。”楚梦溪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感慨，举步往前走的同时，朝着青青道：“去跟月儿说一声，不走宣武门了，走朱雀门，我们先回康仁坊。” “走宣武门不是更近一点吗？”楚梦溪这忽然说的话让墨南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随即看到楚梦渺独自离开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梦渺，你不去啊？”墨南湘上前拉住楚梦渺之后笑道：“好歹你以前一次都没去过宁王府，这一次也跟着去看看呗，以后楚姐姐当家了，你可是——” “我不能去！”楚梦渺苦笑道：“我现在是楚家的家主了，这么早就过去，会被人笑话的。姐姐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我就更不能再去了。不然的话，还以为我们楚家趁着墨南宸不在家，把他的王府都搬空了呢。” “这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墨南湘有些瞠目结舌，不过在看到楚梦渺那坚定的眼神之后急忙摆手道：“好好好，你不去，那我也不去，我跟你回楚家，怎么样？回去见见冷家婶婶，她是楚家唯一的长辈了，我还有好多事想找她商议呢。” “你不怕吃闭门羹就来吧。”楚梦渺虽然放下了心结，但是却不敢保证冷氏也一样，但是此时诚如墨南湘所言，有些事确实需要商议了。楚家现如今大小猫三两只，根本无法应付这种大场面，所以如果不提前准备好，只怕大婚的时候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那可就真的伤了颜面了。 而此时，走到朱雀门的时候，月儿和赵嬷嬷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楚梦溪后，二人几乎是瞬间下拜，赵嬷嬷更是泪流满面，不断磕头。 “赵嬷嬷，起来！”看着眼前两人，楚梦溪叹了口气，上前将赵嬷嬷扶起来之后，微微点头道：“一切都过去了，不必伤感，万幸此前让月儿带着你们去了长公主府，不然的话，乱军冲击京城，宁王府首当其冲，你们也未必能够幸免。” “王妃您，您回来就好。”赵嬷嬷和月儿不一样，她到现在才是第一次见到楚梦溪，而且身为墨南宸的乳母，她对于楚梦溪更是有着一种由衷的敬佩，尤其是对方在府中掌家的时候，虽然对人冰冷，喜怒无常，但是却让整个宁王府有了主心骨。这在她的心里，那才是真正的当家做主的女主人的样子。 而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太少了，从楚梦溪被萧家算计，搬出王府之后，宁王府的天也就塌了，所有人都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精气神，做什么事情，都是觉得别扭，找不到归属感。 现如今，楚梦溪回归京城之后，也没有踏入宁王府，而且，月儿虽然在析木崖见到了楚梦溪，但是后者也没有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这让她再也忍不住了，所以直接跑到了宣武门，就打算好歹等到楚梦溪的一句回复。 “走吧，回宁王府。”楚梦溪看了两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话，瞬间让赵嬷嬷喜极而泣，急忙推着其他人笑道：“你们都上车陪着王妃，今天老奴我来驾车，保证稳稳当当的。” 这一下，不仅仅是瑶姬和绿姬，连带着青儿它们也都被青青抱到了车厢里，若不是墨南宸的这驷马车驾足够大，只怕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赵嬷嬷的驾车技术倒是真不错，马车速度非常快，但是却很平稳，一路上从朱雀大道疾驰而过，快速转道康仁坊，一口气不停就到了门口。 “启禀王妃，到了！”赵嬷嬷是到了门口依旧神情激动，亲自掀开车帘，然后看着楚梦溪下车之后才笑道：“大家都在等着王妃您回来呢，来人，快，快给王妃行礼，快着点啊！” “参见王妃，恭迎王妃回府！”此刻，宁王府门口，除了李蒙的八百镇府常兵全员到齐之外，整个内宅的所有使役、女使和管事，也全部都在，一听到赵嬷嬷的声音之后，顿时间全都跪了下来，一瞬间，巨大的声音甚至于直接震得驾车的战马都跟着连连后退。 “大家起来！”所有人此刻都是满眼期待的看着楚梦溪，可以说到了如今还留在宁王府的，其实都对楚梦溪心悦诚服，所以此刻，大家都想着楚梦溪能够回来。 “王妃，奴婢们都等了好长时间了，都一直没有王妃的消息，现在好了，您总算是回来了。”彩蝶领头，挤了上来之后憨笑道：“奴婢们早就将清溪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听月儿姐姐的，将花圃也修好了，就等着王妃您回来了。” “说的是，王妃您放心，府里所有人全都是信服王妃的，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赵嬷嬷上前搓了搓手，转而试探着道：“王妃我们进去吧？这外边还有百姓行人——” “走吧，回府。”楚梦溪只扫了一眼众人，随即点头，一瞬间让整个宁王府所有人齐声欢呼，所有人都是前呼后拥的跟在了她身边，从府门口一路延伸到了清溪院门口，这还是大部分镇府常兵都被李蒙就地给遣散了，否则的话，长长的队伍只怕真要横穿整个宁王府都未必能停的下来了。 “王妃您看，一切都和您在的时候一样的。”清溪院门口，当楚梦溪走进去的时候，月儿急忙道：“这些花圃也是奴婢们专门按照往日的样子找来药材重新栽种的，还有，清溪院内的陈设，也都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您看看。” 清溪院内的一切确实和往日的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有些地方重新修缮过，但也是努力让修复的痕迹消于无形。 不过楚梦溪倒也没在乎这些，反而是看着月儿等人露出了一丝感慨，随即点头道：“大家跟我进去吧，这里我很满意。” “王妃，各房各院的管事，镇府常兵统领，都在这里等着，王妃您要不要跟大家在说几句话？”宁王府没有专门的属官，因为墨南宸在京城住的时间不多，所以除了宋南云这样的领兵将领充当了镇府常兵统领之外，就只有内宅的人了。此刻不仅仅赵嬷嬷和月儿满脸期待，跟着进来的所有人的目光也随即全都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他们不清楚此前太后和萧太妃的决定，所以对于楚梦溪和墨南宸的关系也不不明白。但是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让楚梦溪留下来。 “也有件事想和大家说。”楚梦溪微微点头之后，看着走进来的众人缓缓道：“宁王府我暂时还不能住。” “为什么？”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全都哗然不止，月儿更是惊呼出声，随即急道：“王妃，您和王爷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连太妃都不反对了，为何还不愿意回来住呢？是不是我们做得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吗？还是王爷又说错话了不成？” “哎呀，月儿姐姐，你先起来，我告诉你啊！”青青见到月儿情急之下直接跪倒在地，顿时将她拉了起来，随即笑道：“刚刚在太后寝宫，太后和太妃已经说，要给姐姐和王爷重办一次大婚，姐姐不好意思说，所以你别着急啊！” “这样啊！”这句话带来的震撼不次于楚梦溪刚刚的那句，一瞬间让大家伙全都跟着欢呼起来，赵嬷嬷更是连连双手合十，朝天祷告。 “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先这样吧！”楚梦溪没有多说话，但是白皙的脸庞上那一靥红云却还是暴露了此刻的心情，或许，即便是早已经习惯了心如止水，但是偶尔还是会泛起波澜，尤其是和墨南宸有关的事。 “那得好好准备准备！”赵嬷嬷兴奋之下，急着就要出门，同时朝着所有人道：“大家都别闲着了，赶紧的，分头去采购新婚需要的东西，月儿，你去想想都需要什么，让人分头去采买，我要进宫去找太妃合计合计。” “赵嬷嬷，你别忙着了。”青青将赵嬷嬷给拽了回来，转而道：“长公主说回头她会来安排，你们只要听她的吩咐就成，姐姐是看和大家分开时间长了，所以才来见大家一面，我们现在要回去了。” “是是是，这话说得对。”赵嬷嬷一听连忙点头，同时朝着所有人道：“大家这几日都改口啊，记得叫郡主，等王妃，不对，等郡主和王爷完婚之后再改回来。都记着啊，不然的话传出去有损郡主的名声。” “走吧！”楚梦溪只是用目光示意月儿跟自己出去，随即就没有再理会这种事，但是在清溪院门口，原本要走的她，却一下子停了下来。眼前走过来的这一人，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气氛随之大变。 第六百二十七章 处置喜儿 “拜，拜见王妃。”站在门口的是喜儿，只不过看起来显得很憔悴，身材也没有恢复好，显得有些臃肿，而且步履蹒跚，似乎有什么病症，此时见到楚梦溪出来，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低身行礼，只不过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孩子的哭声。 “哼，今日王妃回府，可没有让你也出来。你跑来做什么？还不够让王妃生气的！”月儿哼了一声之后，当即对着喜儿怒斥道：“还不快回流光阁？彩蝶，去，把小公子带走，以后莫要让他们再见面了。” “不要！”这一句话直接让喜儿脸色大变，急忙一下子跪了下来道：“王妃赎罪，我只是，不对，奴婢，奴婢只是想来参见您——” “起来！”楚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之后，看着喜儿摇头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倒是大变样了，看来，这王府生活，也没让你养出什么富贵之气。” “我只是奴婢，不敢。”喜儿没敢起来，也不敢去看楚梦溪，跪在一旁身形有些发抖，尤其是在楚梦溪走到她身边，目光一扫她身后背着的墨长玘的时候，更是只觉得浑身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把她带进来吧。”楚梦溪默默的盯着这个当初还是她亲自出手接生的孩子，沉默了良久，才重新回到清溪院。 此时整个大厅内静的连根阵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喜儿的存在，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没人能猜得出此刻楚梦溪的心思，所以，连青青在此刻都不敢说话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着已经长大的墨长玘，楚梦溪自己也是微微一叹，一岁多的孩子，此刻在她眼前，却没有认生，反而睁大了眼睛，似乎带着一丝好奇之色。 “去找个乳母，日后这孩子别留在流光阁了。”揉了揉眉心之后，楚梦溪扫了一眼月儿，一句话，直接说的喜儿脸色大变。 “王妃，奴婢知错了，您，您不能夺走我的孩子。”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当旁边的赵嬷嬷直接将墨长玘抱起来之后，喜儿一下子扑倒在了楚梦溪跟前，连连磕头道：“还请王妃高抬贵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这孩子，这孩子是无辜的。” “你有没有错，自己心里清楚。”楚梦溪没有理会对方，而是自顾自起身道：“这孩子不能留在你身边，否则的话，迟早也会被你给教坏了。我无意为难他，只希望他长大之后，莫要学你，有母如此，只怕这孩子将来的心性如何，也未见可知。” “王妃说的是，小公子是王爷的骨血，不能留在喜儿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身边，若是把他教坏了，那才是王府的损失。”月儿自己也是松了口气，她每次撵走喜儿，实际上都是怕楚梦溪一个生气，将对喜儿的怨恨发泄到墨长玘身上。此时好不容易听到对方松口，赶紧朝着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墨长玘上了宗正寺的皇族子弟名录吗？”不过月儿的这句话却没有得到楚梦溪的回应，后者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问了赵嬷嬷一个奇怪但是却让所有人心头一跳的问题。 皇族子嗣出身，不论嫡庶，只要宗正寺承认，都会登记造册，发放各种品级的券书，相当于是皇族的身份证明，例如墨南宸就是银册，代表着他是皇帝的亲子，虽然不是太后嫡出，但是银册一般很少颁发，更多的是铜册，也就是大多数皇族所采用的券书。 “小公子出身之后，王爷就一直忙于军务，所以，所以未曾去宗正寺。”赵嬷嬷眉心一突，转而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实际上去宗正寺为自家子嗣办这种事，除了墨南宸之外，楚梦溪自己也可以。他是宁王妃，是宁王府的当家女主人，没有她的同意，就算是墨南宸，也不好去宗正寺找宗正寺卿。 这也是墨长玘虽然已经一岁了，但是府里上下却只敢开口以“小公子”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来对待的原因。墨南宸是对喜儿母子打心底里厌恶，又怎么会去主动提这件事？而楚梦溪面前，众人更是不敢提，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那就先等着。”楚梦溪捏了捏眉心，扫了一眼喜儿之后，若有所思道：“墨长玘出世，也算是给宁王府添子嗣了，等有时间，带着他随我去宗正寺。” “王妃您是要给小公子上皇族族谱吗？”赵嬷嬷露出一丝喜色，类似于墨长玘这样的庶出子，尤其是母亲还是喜儿这样的人，基本上不可能得到什么重视，甚至于连尚族谱，实际上都是一种奢望。毕竟楚梦溪开口，墨南宸不可能会反对，所以与其说是王府的子嗣，更不如说和奴仆无异。 但是楚梦溪此时这句话一出，等于是认可了墨长玘的身份，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这一刻赵嬷嬷是喜出望外，双手颤抖之下，差点直接将墨长玘给弄掉地上。 “多谢姑娘，多谢王妃！”喜儿算是刚从谷底瞬间被楚梦溪一句话给拉到了峰顶，语无伦次之下只得连连磕头。 “你不用谢我，这是墨长玘应该得到的待遇，不是你。”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看着喜儿一眼，沉默了良久才自顾自往外走，没有理会对方。 “郡主，那喜儿该如何处置？”月儿追了出来，朝着楚梦溪有些不解道：“留在流光阁吗？” “留着，还有用！”楚梦溪脚步一顿，随即道：“但是不要让她去见墨长玘了，她这样的人，若是带着孩子长大，只怕这孩子将来的心性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那就把她送到重离院吧。”月儿想了想之后，低声道：“萧氏离开之后，重离院就一直空着，让她过去吧。” “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楚梦溪没有理会，招呼了一声青青之后，走出了宁王府。此时李蒙等人还在门口等着，见到她上车之后，开始排列整齐，护送其返回楚家。 再见喜儿，楚梦溪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那种情绪，反而看着对方如今的模样，有一丝丝的恻隐之心，或许她本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即便是这个曾经伤她最深的人。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或者不自觉的是，她对于喜儿来说，却一次比一次印象深刻。那看似平淡的话语，却每一句都让对方如坐针毡。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一样，她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微微一动，其他人就已经不知所措了。这一点，从刚刚看到喜儿的时候，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即便此刻青青，也是歪着头，看着楚梦溪沉吟不语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不过青青是个藏不住事的，见到楚梦溪在马车上一路都没说话，还以为对方还在想着喜儿，顿时低声道：“要不，我去通知月儿姐姐，把那喜儿赶出去就是，免得她以后在你跟前，惹你生气。” “算了，我只是在想，这个墨长玘。”楚梦溪揉了揉眉心，转而摇头道：“或许是想多了吧，等他再大一点，就送到西学国子监，交给雨柔。” “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还怪想她的，等明日我去看看。”青青还不太明白楚梦溪这句话里的意思，见到对方提起慕雨柔，顿时摇头道：“我是和小姐姐进了城之后才知道慕家之前在破城的时候被一把大火给烧了，现如今慕家都还住在国子监里边呢。” “没人帮她修房子吗？”楚梦溪心头一动，转而朝着瑶姬道：“去一趟国子监，让雨柔带着慕家人暂时搬到楚家来住吧，慕家的府邸找巡防营的帮忙修缮一下。” “姐姐不用了，慕姐姐说了，慕家人都散了，就只有大小猫三两只，所以住在哪都一样。”青青拉住了瑶姬，转而自己也有些迷糊道：“听长公主说，慕姐姐之前将家人都打发回原籍了，现在留在京城的就几个人，估计也不想住在慕家了。” “看来慕家的事要提前解决了。”楚梦溪叹了口气，转而摇了摇头，转而自言自语道：“墨北欢该回来了吧？” “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少主现在人在何处。”瑶姬还以为楚梦溪担心欧阳岚的那种性子会着了墨北欢的道，所以在旁边摇头道：“少主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墨北欢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数日之内，应该会安全抵达京城的。” “你去找一下雨柔吧，让她来一趟楚家，这慕家当年的案子，现如今也该真相大白了。”楚梦溪摇了摇头，随即若有所思道：“陛下当年中毒，却查到了慕青书那里，最终让他死在了狱中，现在还是落在了墨北欢身上。” “墨北欢！”青青没管这事，但是瑶姬却很显然从这句很寻常的话中听出了点什么，转而在下车的时候，目光一转，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不死心 “让你去给宁王送信，你怎么还跑我后头去了？”函谷关前，欧阳岚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结果迎面碰到了石头，顿时忍不住怪叫道：“你小子是不是还在抱怨我没告诉你真相，害你在大山里转了一圈啊？我可告诉你啊，这是正事，开不得玩笑。” “我哪敢啊？”石头哭笑不得的连连摆手，他可不敢在欧阳岚面前造次，对方的脑子转的实在是太快了，就因为自己吐槽了几句对方明知道墨北欢躲在地洞里却没告诉他，结果被捉弄了好几天。所以此时他直接将自己手中接到的回报递给了欧阳岚，随即就想缩到一边，也不管他身边的那群手下的偷笑声。 “那你怎么回事？你这是要进关中啊，还是要跟我回京城？”欧阳岚指了指这反方向而来的道路，手中折扇忍不住直接敲了石头一样，撇嘴道：“你还真是个石头心肠，木头脑袋啊，墨北欢被抓，如果宁王早一点知道，就能早一点把派出去的大军收回来，那么多人少一天功夫就能省多少体力啊？万一突厥人再打过来呢？那不得保持体力北上抗敌啊？”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这是王爷和我家公子的回复。”石头架不住欧阳岚的话，只得一五一十道：“我以为你们车队已经过了函谷关，所以是连夜追出去的，追到半路才听到你们才道，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合着闹了半天是我错怪你了？”欧阳岚这个时候之扫了一眼这份回报，显得有点尴尬，不过随即就一挥手道：“既然你来了，那墨北欢就交给你押送了，我去找点酒喝。” 他身形一跃而起，也不管石头有没有同意就直接瞬间消失，惹得周围的人一阵无奈之余，也只得带着墨北欢继续前行。 此时的墨北欢已经被关到了囚车之中，周围参加押送的，全是石头的手下，一千人从抓捕到押送，这几乎是一条龙全都给承包了。 “石将军，给我点水可以吗？”从函谷关出来，就逐渐进入了淆函山脉，也就是析木崖所在地，欧阳岚不在，墨北欢似乎心思也变得活络了不少，所以在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开始找到了石头。 “给他解开一只手！”石头一开始没在意，吩咐人给了墨北欢一只水袋，但是后者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喝水，反而让石头来到了他身边。 “怎么？要如厕？”石头有些奇怪，但是墨北欢却扫了一眼周围，转而低声笑道：“石将军跟随常将军多久了？现在官居什么职位？” “我是生在常家，长在常家，怎么啦？”石头那种直筒子的性格，一时之间没闹明白墨北欢的意思，转而不由自主道：“我现在没军职——” “常将军为何不给你派遣一个官职？”墨北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你在战场上的勇猛，本王都看到了，那是不世出的战将，倘若有个一官半职的，你也足以扬名立万，从此建立更大的功勋，何必一辈子当一个家将呢？” “你什么意思？”石头一脸古怪的看着墨北欢，转而摇头道：“我当个家将挺好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军中效力，你说这话想干什么？” “不如你放了本王，然后带着你的手下跟我走？我在并州还有萧家留下的根基，有粮草，只要有人，就足以快速拉起一支兵马，到时候本王把兵权都交给你。”墨北欢见到石头的声音开始变大，顿时顾不得再去绕弯子，转而朝着对方急道：“我发誓，只要将来成功，我必会封你为大将军，统领大晋所有兵马——” “呵呵，墨北欢，你到现在还没死心啊？”这个时候石头总算是听明白了，转而呵呵大笑道：“兄弟们，你们来听听啊，燕王打算册封我为大将军，将来还能统领大晋全国兵马，这岂不是要冲到公子头上去了？” “哈哈，那何止是公子？八成啊，还能给你列土封王呢。”向阳在擦着手中的长刀，此时毫不犹豫的跟着调侃笑道：“石头，你脸怎么这么大？这燕王也是，我们兄弟你怎么不封个将军什么的呢？” “说的就是，难不成是嫌弃哥几个不成？”其他人随即跟着起哄，一群人也顾不得歇息了，全都围到了墨北欢身边，嘴里虽然是在调侃石头，但是看向墨北欢的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弄。 “我说墨北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处境，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给石头封官，你拿什么去封？”向阳盯着脸色青红不定的墨北欢直摇头道：“就你这样的，还敢起兵造反？你要是不输的话，那哥几个都能当皇帝了。” “本王说的是实话！”墨北欢还不肯放弃，所以朝着石头当即道：“只要将军等人放了我，我们大可东山再起，你们个个身手超绝，足以统领千军万马，并州地大物博，自古就是龙兴之地，而墨南宸刚刚将大军主力全都调到了关中稳定局势，根本不会想到我们还会杀到并州，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我想，我们没有理由不能成功。”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背叛宁王，背叛朝廷，然后来投奔你这个阶下囚？”墨北欢的话让石头忽然伸出脑袋，看着对方笑吟吟的开口道：“你之前春风得意的时候都打不过我们，被王妃算计的死死地，现如今，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再次失败？让我们背叛楚家人？你确定？” “如何不能确定？”石头的话虽然带着疑惑，但是对于墨北欢来说，却十足十是个好消息，所以此刻的他振作精神，朝着对方笑道：“楚梦溪不过一介女流，又如何算得上算计？本王之前是吃了亏，那是因为没有落脚地，身边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将军襄助。现如今只要你们跟我去并州，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就足以拿下并州，那里的世家大族还是有些能力的，足以支持我们和朝廷进行拉锯战，到时候再联络突厥南下，和幽北一起夹攻，五大边军必然抽不出手来，那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一骑绝尘直取京城——” “我看是我们末日的机会来了吧？”石头呵呵一笑，将手中的水袋扔给了旁边的向阳，转而脸色变得极为严厉，但是语气却很轻松道：“你觉得我们哥几个打得过宁王和我家公子？还是觉得你所说的那些并州世家能敌得过天下百姓？” “你行了吧墨北欢！”石头朝着墨北欢冷笑道：“你以为我石头还有这帮兄弟是那么忘恩负义之人？和你一样？告诉你吧，哥几个还真不稀罕你说的什么官职大将军，我们是忠义之士，岂能被你蛊惑？我告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有我们在，你是插翅难逃，老老实实回到京城，等待皇帝对你的审判吧。” “石将军，本王说的是真的！”墨北欢还不死心，急忙一把拉住石头急道：“时不可待，如今欧阳岚正好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监视我们，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我们要走，正好可以借助这群山掩护，那欧阳岚即便是手眼通天，也只是一个人，如何能够猜得到我们是去了并州？所以他肯定也暂时找不到我们，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怎样？”墨北欢的话音刚刚落下，欧阳岚就不知道从何处直接钻了出来，接过对方的话茬笑道：“墨北欢，你觉得本少主会怎么样啊？要不，你也收我一个，看看能封给我一个什么官职？大将军？还是什么王什么的？要不，你把燕王的称号封给我？” “哈哈，拜见燕王！”向阳乐的哈哈大笑，跟着起哄笑道：“燕王你封地在哪？哥几个打算提前过去养老，你看安排个什么职位合适？燕王府还缺不缺看大门的？我成不？” 这一通调侃算是让所有人哄堂大笑，也让墨北欢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彻底化为泡影，以至于石头直接朝着对方直摇头道：“我说墨北欢，你想策反也不看看我们是些什么人，你就真敢张嘴啊你？我们都是被世家打压的百姓啊，真要帮了你，那以后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啊？” “哎，这话说得对！”欧阳岚一仰脖子喝了口酒，转而将紫金葫芦扔给石头之后，朝着墨北欢笑道：“我说燕王，你就别费心了，策反要是有用，那我们还能和你打得你死我活吗？你那点手段还是留着去九幽地狱的时候糊弄糊弄鬼差吧。” “上路，赶紧回京城，这破地方，连个酒馆都找不到，害的本少主为了这点酒还得去抢大户。”欧阳岚见到墨北欢不说话了，顿时跳上囚车顶，转而朝着所有人笑道：“这个空口白牙的话不能信，还是跟着本少主去京城吧，去的早说不定还能赶上一个大场面！” 大场面？这句故弄玄虚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疑惑不解，唯有一边招呼众人上路一边开始关闭囚车大门的石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记得，王爷好像也快回去了吧？”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关在一起 “毒圣，少主回来了。”大清早的，绿姬就急匆匆找到了刚刚梳妆的楚梦溪，一句话说的后者脸色随即露出一丝喜色，情不自禁的直接站了起来。 “嘻嘻，少主要是知道王妃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是这幅表情，只怕会早点赶回来呢。”瑶姬难得的开了句玩笑，拿起一枚发钗帮着楚梦溪收拢好鬓状，随即扶着对方匆匆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大队人马已经停了下来，欧阳岚更是直接坐在了囚车上，正在朝着殷红林等人吹牛呢。 “额，毒圣妹妹你是来迎接我的吗？”欧阳岚正在兴头上，见到楚梦溪出来，当即一跃而下，开始调侃对方笑道：“是不是觉得本少主不在你身边，日思夜想——哎哎哎，别打，我错了。” 他一番闹腾让所有人都跟着乐了起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楚梦溪面前言笑自若的，也只有对方了，楚家也因此一扫此前的沉闷，欢笑声甚至于直接传到了内宅。 “大姑娘莫非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墨北欢见到楚梦溪只是含笑不语，和以前的那种清冷性子截然不同，显然对于欧阳岚的回归很高兴，但是自始至终却从未看自己一眼，也没让人将自己从囚车里释放出来，顿时忍不住打破了这种欢乐的气氛，转而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呵呵，没人问你，你居然还自己开口了。”欧阳岚回头看了一眼墨北欢，似笑非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如今可不同往日，你小心被千刀万剐啊。楚家门口，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开口说话，真不怕楚相在天之灵一个雷霆劈死你啊？” 这一句话让旁边听到欧阳岚回来匆匆出来的楚梦渺都愣在了原地，倒是瑶姬推了一把前者，让其瞬间转了话题，转而笑道：“老小子，你好好呆着吧，这囚车是专门替你打造的王府了，待会我去给你做个匾额，贴上上面，让你继续享受燕王的待遇啊。” “你去一下。”欧阳岚摆了摆手，示意石头和殷红林将墨北欢给带进地牢，不过楚梦溪却一动念间，随即朝着瑶姬使了个眼色。 “长姐，你——”楚梦渺脸上带着一丝不忿，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楚梦溪却率先往里面而去，惹得她只能嘟起了嘴巴，倒是欧阳岚拉了她一把，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 “瞧着吧，还有好戏呢。”欧阳岚猜到了楚梦溪的心思，所以朝着楚梦渺低声道：“稍后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地牢，去听听这个墨北欢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楚梦渺有些迷茫，但是看着欧阳岚一脸的消息，顿时也不再问了，急忙吩咐人去准备饭食，然后自己在一旁伺候起了楚梦溪和欧阳岚吃饭。 “想去就去吧，记得别出声！”瑶姬没回来，而楚梦溪吃了点东西之后，见到楚梦渺眼神闪烁，扫了一眼欧阳岚之后，悄然点头。 “毒圣妹妹，不带你这样的啊，猜到你也别点破啊，好歹你让我表现表现不是？”欧阳岚怪叫一声，倒是没有继续胡闹，而是摸了一下嘴巴，起身拉着楚梦渺直奔地牢，不过却没有从入口进去，而是三拐两拐，从另外一个楚梦渺从来没走过的小道钻了进去。 “怪不得长姐等闲不让人靠近地牢，你当初在这里都安排了多少机关？”楚梦渺有些咋舌不已，这密密麻麻的路径她根本就是一头雾水，自己家的地牢自己都不知道路，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别人会惊到了下巴才是。 “那是，这里算是如今楚家最关键的所在了，这里关的，可都是你长姐辛辛苦苦抓过来的所有涉及楚家一案的凶手。”欧阳岚伸手一抱楚梦渺，悄然跳到了前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地牢内部的所有情况，转而凑在楚梦渺耳边低声道：“你往前面看，瑶姬正在将墨北欢关到了墨北庭身边，这下才算是有热闹看了。” “把他们关到一起？”这么近距离的被欧阳岚抱在怀里，楚梦渺脸色泛起一阵阵红晕，紧张的脸话都说不好了，但是此刻听到这句话，却心头一震，转而不由自主道：“他们关在一起能有什么用？” “那自然是这两兄弟自己的秘密，听好了。”欧阳岚嘿嘿一笑，瑶姬的离开之后，让整个地牢陷入一片寂静，其他人都是分开关押，里外不通，只有墨北庭这个方向，是个空旷无遮无拦的所在，所以正好被他们一一看在眼里。 “呵呵，原来是你啊。”此时墨北庭手脚都套着铁链，原本看到有人过来，还以为是找他的，结果瑶姬却丝毫没理会他的大叫大嚷，直接将墨北欢锁在了他旁边，顿时一口恶气全都冲到了对方身上，恶狠狠的笑道：“我还以为你现在都坐在承明殿的九龙御座上登基称帝了，没想到啊，和我一样，都是阶下囚，而且还是楚梦溪那个女人的阶下囚，哈哈哈。” “这会子，你笑话我有什么意思？”墨北欢哼了一声之后，坐在了一边，转而扫了一眼周围，这才朝着墨北庭道：“老四你被关到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破绽？你想干什么？”墨北庭冷笑道：“还打算逃出去不成？告诉你吧，别想了，这里就跟铜墙铁壁一模一样，没有破绽，你就老老实实等着被楚梦溪送上断头台吧，楚家灭门，那可是你的成名之作，如今他们还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 “你挤兑我有什么意思？”墨北欢脸色一变，随即反唇相讥道：“说得好像你没有参与楚家一案一样，你若不出手，那常冰言三个边军大统领会死的死，逃的逃吗？你别忘了，还有一个现如今都在逃呢，等到柳擎出现，你的罪责一样都会大白于天下。” “我顶多算是个从犯，被你蛊惑了而已。”墨北庭对于墨北欢似乎有着极大的怨气，所以此刻毫不犹豫道：“但是你呢？勾连世家，捏造证据，玩弄老三于股掌之间，让他出头去对付自己的老丈人，将楚家斩尽杀绝，这些事，都是你在背后出手的吧？还有萧子远那个小子，他抢了老三的女人，还让乔灵儿怀孕了，这种事情你们都能做得出来，你以为老三知道了不会对你大刑伺候吗？我可告诉你，只要我能出去，我保证一五一十的将你这些罪行全都抖搂出来。你抢我徐州军帮你打仗，害的我在城内被抓，暗无天日，这笔账我一定要找你好好算算。” “哼，朝堂争斗，那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墨北欢脸色一黑，面对墨北庭的这种态度，他无话可说，徐州军被萧子远忽悠的事他此前并不清楚，但是就算是他当时就在现场，只怕也会这么做，甚至于更加彻底。但是站在墨北庭的角度，这可是他招呼过来救命的兵马，或者说这是他打算乱中去栗的希望所在，却最终成了葬送自己的证据，如何不让他生气？ “那就等着楚梦溪对你无所不用其极吧！”墨北庭想不明白墨北欢的心思，但是此刻的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楚梦溪或者皇帝提审，他必然会将这一切都说出去，从而减轻自己的罪责。他有自信，自己能够逃过一劫，毕竟他没有对楚家出手，谋划对付楚家的也是墨北欢，他顶多只是暗中帮了对方一把去对付常冰言等三人。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无关紧要而已，毕竟他们不是楚家人。 “现如今你我同处险境，理当相互支持，咬紧牙关才是！”墨北欢脸色一变，看向墨北庭的目光也变得阴森不少，转而低声道：“只要你我对好口供，他们就没办法对你我如何。现如今正好趁着这里无人，把关键之事——” “你少来！”墨北庭直接挪了个位置，离得墨北欢远远的，才开口冷笑道：“你是起兵谋反，你还指望着自己能活着不成？楚梦溪不对付你，你觉得我们那位皇兄不会宰了你？你省省吧，我宁愿死在楚家人手里，也不想被皇帝拖出去腰斩了。而且和你对好口供，那不是死得更快吗？你现在少靠近我，自己一边呆着去吧。”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墨北欢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看着墨北庭喝道：“你难道想着让楚梦溪对你我各个击破，然后彻底一网打尽吗？” “本来就一网打尽了，你还在想什么呢？”墨北庭冷笑道：“你要是还有办法，还能被抓到这吗？我告诉你，你说破大天，也休想再把我拖下水，我只是个从犯，我也没有调动兵马围攻京城，我和你不一样，你不仅仅是祸害楚家的凶手，还是起兵造反的反贼，你不会有任何机会的。和你待在一起，那我只会死得更快！” “来人来人，我要找楚梦溪申诉，我知道所有墨北欢陷害楚家的内幕，我要见楚梦溪！”墨北庭不断大声呼喊，声音不断在地牢之内激荡，直接让其他地方被关押的人也全都有了动静，而刚刚进来的墨北欢则瞬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走吧，去找毒圣妹妹！”此时，地牢之内自然是无人回应，但是欧阳岚却在这一刻抱着楚梦渺离开了原地，身形一闪，迅速消失不见，只留下墨北庭的呼喊声还在后者耳边不断回响。 第六百三十章 昭雪（上） “是老三回来了吗？”偌大的承明殿里，只有皇帝一人在闭目养神，直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才缓缓抬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疲惫，似乎经历了什么一般，以至于声音变得低沉无比。 “西北，安排妥当了。”来的确实是墨南宸，走到皇帝身边，同样是满身疲惫，但是眼神却犀利无比，朝着皇帝点头道：“于家余孽已经被连根拔起，常琳军坐镇关中，当无问题。” “军务之事你看着安排就成，不必汇报了，坐吧，朕有话想跟你说。”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墨南宸坐在自己旁边，转而缓缓道：“梦溪让你马不停蹄赶回来，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为了楚家平反！”墨南宸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让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整个大殿之内安静的连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晰可闻，很长时间内，兄弟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你可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抬头看了看墨南宸，沙哑着声音叹息道：“朕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了，都没想好该怎么办。楚家一案若要平反，那就意味着皇族错了，朕这个皇帝错了，那不是在平反，那是要朕去向天下人认错。” “错了就是错了，该认错的，就去认错。”墨南宸神色没变，只是看着皇帝摇头道：“皇兄若是觉得有损皇帝尊严，有损皇家荣誉，那就由臣弟出面吧。当初的楚家一案是臣弟负责审理，臣弟负责执行。卷宗档案也是臣弟去核准的，一切的错，臣弟承担就是。” “你承担得起吗？”皇帝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不少，转而盯着墨南宸道：“诬陷残害朝廷重臣，连累边军大统领三人两死一逃，朝中十一家朝臣被合家株连，这是多大的罪过？” “我知道！”墨南宸毫不犹豫点头，声音坚决道：“我犯下的错，我承担得起，律法如山，楚家一案至此已经清晰明了，墨北欢勾连世家，陷害楚相，罪无可赦。臣弟识人不明，断案不察，以私心对待朝廷公案，祸连楚家满门，同样是难辞其咎。臣弟愿意向天下人请罪，认错认罚，无怨无悔。” “你无怨无悔，朕有悔。”皇帝走到墨南宸跟前，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凉道：“朕不是一个无情之人，朕当初确实想借世家之手，对付楚云飞，所以才会推波助澜，对于世家谋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朕没想到的是，情况会变得这么快，你判下的案子，所有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你是楚家的女婿，只有你出手，这件事才会变成铁案。” “我知道，若不是我出手，梦溪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力，从头到尾，算计所有人。”墨南宸满脸黯然，喃喃自语道：“若是我早一点明了这一切，或许当时听了她的话，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就该去面对。”墨南宸缓缓起身，看着皇帝轻声道：“梦溪已经做了该她做的一切了，接下来，该我出手了。” “不是该你出手，而是你我兄弟一起面对！”皇帝深吸一口气之后，同样站起身来，朝着墨南宸道：“朕是皇帝，而且还是兄长，这件事，朕会负责到底。” “传旨刑部、大理寺和廷尉署，在大理寺重开公堂，三司协理，朕亲自坐堂，重审楚家一案，全城贴出告示，所有士民百姓均可前来听审，朕这一次也豁出去了，给楚家一个公道。”皇帝的声音缓缓在承明殿内流转，但是带起的震动，却让整个京城都为之哗然，无数的告示在禁军亲自出动张贴后，将消息传遍了京城，也让众人的目光随即快速凝聚到了大理寺。 “这是从楚家带来的证人，这么多啊！”禁军封锁了大理寺所在的整个坊市，并且从楚家送来的那一辆辆囚车也开始让无数的百姓显得有些躁动不安。这些人当中有不少，百姓们都知道是谁，却没想过，他们都和楚家一案有牵连。 一辆辆的囚车在大理寺门口一字排开，被衙役接手之后迅速送到了里面的邢堂之上，验明正身后，戴上了特质的枷锁，他们有些人是很早就被抓住的，也有些人类似于墨北欢这样的，才刚刚被关进楚家地牢，随即就被带到了这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点，他们离开楚家地牢，也就意味着，审判的这一天已经来了。 这一刻的所有人，脸色都是惶然无比，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死气，楚家的案子能引来这么多百姓，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机已经没有了，不论是皇帝如何审问，这群百姓都不会放过他们。 “御林军来了。”轰鸣的锣鼓声打断了百姓们的议论，御林军开道，将皇帝的銮驾送到了大理寺门口，也让百姓开始手忙脚乱的开始下跪，稀稀拉拉的山呼声在这一刻，让下车的皇帝显得有些低沉，但是随即屏住了呼吸，脸色凝重，率先走进了大理寺。 而另外一边，墨南宸也带着宋南云等昔日一众办理楚家一案的人员出现在大理寺门口，他们的衣着服饰和当时完全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表情。 “宁王殿下，今日重审楚家一案，您是怎么想的？”百姓之中有人忍耐不住了，在墨南宸转头走进去的那一刹那间发问道：“你当日对楚相下手，可曾想到今日？楚家到底是不是被你冤枉了？” “说的是，宁王殿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百姓开始纷起，朝着墨南宸道：“当初审讯楚家的是王爷，现如今重审，王爷难道不该给楚家一个解释，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王爷您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末将！”墨南宸此刻嘴巴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真的面对百姓质问的时候，却知道，一切的一切，其实在楚家一案刚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就被死死地算计了。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躲不开的。”不过面对宋南云的提议，墨南宸却摇了摇头，转而直面百姓，但是不等他开口，外面却再度传来一阵喧哗声，百姓开始从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楚家大姑娘来了！”一声呼喊，所有人都开始纷纷将目光转了过去，一辆扎着白布的马车缓缓而来，楚梦溪出现在众人眼前，姐妹三人，全都是素服现身，甚至于同时戴上了孝帽。 “大姑娘！”百姓围到了马车周围，看着她们身着孝服而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家一案至今，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时间里，楚家，就靠着她们三人撑起了昔日相府的门楣，靠着楚梦溪一人，周旋于朝堂之上，走到如今这一步，一切都快水落石出了。 “来了？”楚梦溪没有多说话，下车之后走到墨南宸跟前，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头，随即取出一方丝帕帮着对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大姑娘，宁王是当日处决楚家的主审人，您难道还要嫁给他吗？”楚梦溪的这个动作让百姓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瞬间有人就开始发问。 “楚家一案的凶犯已经全部归案，刚刚大家也看到了，今日是公审的日子，大家随我进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陷害楚家，陷害家父和朝中众臣！”楚梦溪目光一转，朝着所有人道：“陛下亲自坐堂，这一次，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楚梦溪一拉墨南宸，两人携手走进大理寺邢堂，外面大批的百姓带着疑惑和不解也随之而进，整个大理寺里面所有的空间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跟随而来的禁军拼命维持秩序，宋南云甚至于亲自带人看守邢堂，只怕这些人都要冲进去了。 “朕今日亲自坐堂，审理楚家一案。”好不容易让百姓安静下来，皇帝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朝着门口的百姓慨然长叹道：“是朕来迟了，也是朕糊涂了。朕当日不该不察真相，就定了楚家的罪，今日重审，一是为楚家昭雪平反，同时，也是给宁王，给朕自己赎罪。朕这个皇帝，失职了！” 皇帝弯腰鞠躬，朝着百姓，同时也是朝着楚梦溪姐妹三人，这一下让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面带凄然。 “多谢陛下，臣女楚梦溪，谢陛下重审楚家一案，还我公道！”这一刻的楚梦溪跪在了原地，从重生到现在，她很少朝皇帝下跪，但是今天例外。 “梦溪你起来！”皇帝将楚梦溪扶起来之后，带着一丝歉然的神色，他知道楚梦溪这一跪的含义，所以这一刻的他眼神之中都是一股感激。也只有她这个楚家孤女下拜，才能够避免皇帝此前和墨南宸说的那种结果。 “来人，带人犯！”所以此时的皇帝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了不少，一声怒吼之下，那十几名人犯全都被押到了跟前，一字排开，跪在了地上。 “楚家的案子，到现在，该结束了。”皇帝谓然自语，同时目光一扫这些人，目光之中满是冷意道：“朕，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自己说出自己做下的那些罪恶，朕可以从轻发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第六百三十一章 昭雪（中） 皇帝这一次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所以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犯全都低下了头，很显然，所有人都在思索这句话，如果此时选择开口，是否皇帝真的会网开一面？ 楚梦溪就站在原地，没有在乎众人的反应，也没有去看自己亲手抓到的这些人犯。但是她没有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去看她，这一刻，众人能不能开口的关键，实际上还在她的身上，没人知道眼前这位楚家孤女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如果对方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那么选择顽抗那就是断送了最后的一丝机会了。 “怎么？你们打算不说，让梦溪来说？”皇帝也很显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所以一瞬间冷笑道：“朕给了你们机会，如果浪费，那朕就不问你们了，今日这邢堂之上，如果梦溪开口，朕就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朕相信，梦溪一定准备了你们所有人的罪证，而且，绝对让你们大开眼界。” “陛下，罪民知错！”沉重的枷锁一下子砸在了地上，掀起一阵灰尘之后，李龟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让原本有些沉默的邢堂一下子出现了一丝动静。 “说！”皇帝看着李龟年，声音冷冽，这一刻的他虽然不带丝毫的表情，似乎李龟年的开口让他也松了口气一般。 “罪民三年前被萧家网罗，模仿楚相笔记，先后草拟书信三十一封，名义上联络荆州各级官员和江湖草寇，勾连江防军各部，图谋造反。”李龟年连连开口道：“所部书信底稿罪民事先藏匿了一份，而且内容罪民皆可以背诵，请陛下详查。” “底稿在何处？你是被萧家何人网罗？”皇帝一拍惊堂木，朝着李龟年怒喝出声，一瞬间震动了所有人，也让在场的所有人犯脸色一变，很显然李龟年所说的底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京城角奎客栈后院的墙角处埋藏！”李龟年颤颤巍巍开口，而一瞬间，外面和宋南云一起守备邢堂的丁洋更是瞬间离开，直奔角奎客栈而去。 “李龟年，把你自己写的那些书信内容都给朕背诵出来，朕要亲自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参与了诬陷楚家人的罪行！”皇帝盯着李龟年，听着对方一字一句，将整整三十多封书信的内容一一诵出，甚至于直接让郑大监搬来当初墨南宸审案的卷宗，一一核对。那期间的内容直接让门口的百姓都跟着一片哗然。这李龟年就是个落魄书生，根本就没有进入官场，但是却一一道出这么多关键证据内容，其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 “说，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内容的？”越到后面皇帝的脸色越差，以至于到最后不等李龟年继续开口，跟着怒不可遏道：“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是，是萧子山，是他带人抓走了罪民的家眷威胁，罪民迫不得已，才不得不这么做。”李龟年指了指萧子山，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萧子山身上。 “他在胡说八道！”萧子山的话不出意外，但是李龟年却仿佛早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再度开口道：“罪民当时还藏匿了一份萧子山亲手交给罪民的书信一封，上面有他们萧家人亲笔模仿楚相的口吻写就的联络边军大统领柳擎的书信，那不是用楚相的笔迹写的，而是他萧家萧子远的笔迹。” “萧子远，好啊，好得很！”皇帝呵呵一笑，转而盯着伤重之下，无力支撑自己，只能跌坐在地上的萧子远冷笑道：“你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李龟年在信口开河，我萧家不会用如此伎俩。”萧子远摇了摇头，脸色阴沉，但是却没有别的话辩驳，只是一句话之后，随即就不再开口。 但是此时，丁洋已经飞身返回，手中抱着一个满是泥垢的木箱，快速来到邢堂之上，将其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堆堆书信。 “就是这个！陛下请看！”李龟年急急忙忙上前，挣扎着从里面翻出一个带着封皮的书信，颤颤巍巍递给丁洋道：“这是萧子远的笔迹，是萧子山当时亲口所说，绝不会有假。” “萧子远，你的笔迹朕可是认得的。”皇帝将这封书信拆开之后，只是扫了一眼，随即怒喝道：“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你想死了不成？” “陛下，这一定是李龟年伪造的，他连楚云飞的字迹都能伪造，还有什么他模仿不出来？”萧子远被皇帝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强行撑着自己不假思索的开始反驳，但是这句话本身一出口，却迅速引来了更大的轰动。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诬陷楚相的那些书信都是假的？”墨南宸一把将萧子远给提了起来，转而冷笑道：“那你在本王审理楚家一案时，送来这么多假的证据、线索，到底意欲何为？说！”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震的萧子远脸色惨白，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是被自己的话给逼到了墙角，若是承认书信是假的，那么楚家就没有造反的证据，如果承认书信是真的，那么无疑，自己就是谋害楚家的罪魁祸首，此时的他被自己一句话给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萧子远，这些书信到底是真是假？你涉嫌给宁王提供假证据，谋害朝廷重臣，你该当何罪？”皇帝看着被扔到了一边的萧子远冷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自己谋害他人，终究是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吧？” “陛下，情况不是这样的，这些并非子远所为，而是背后有人指使！”萧子山此时反倒是开始喊冤了，而且矛头开始直指墨北庭道：“都是定王，是他在背后指使子远所为。” “我！”墨北庭被说的一愣之下，差点直接跳了起来，如果不是身上带着枷锁，行动不便，只怕萧子山绝对躲不过他这暴起一击。 “皇兄，这不是臣弟做的，都是他墨北欢，都是墨北欢传信给我，让我去找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高手。”墨北庭是什么话都不会藏着掖着，所以在看到皇帝那冷冽的目光之后，迅速开口道：“所以我就让萧子远去办这件事，臣弟事先并不知道，他们要找人模仿楚相的字迹去陷害楚家！” “那你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皇帝断喝一声，起身看着墨北庭冷冷的开口道：“你敢说一句假话，朕今日就不认你这个兄弟，马上将你拖出去千刀万剐了。” “皇兄，这里没臣弟什么事啊，都是墨北欢指使的。”墨北庭一声大叫之后，直接将自己此前在地牢里和墨北欢对质时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转而开始大声喊冤。 “呵呵，你还真是朕的好兄弟啊，朕说话你都没这么言听计从过。”皇帝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所以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冷笑道：“墨北庭，你好厉害，厉害到朕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朕还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么有本事，连我大晋五大边军你都可以插手，你是不是比朕还有手段？那好啊，要不要朕把这个皇位让给你啊！” “皇兄，臣弟错了，臣弟也是被人所骗，所以才误入歧途的，还请皇兄给臣弟一次机会！”墨北庭瘫坐在了地上，连连嚎哭，却没有引来皇帝的怜悯，反而有些厌恶的朝着墨南宸挥了挥手，后者瞬间直接将其给提了起来。 这一幕吓得对方脸色有些惊恐，连忙叫道：“皇兄，你不是说，从轻发落吗？臣弟已经将我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了，皇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朕是说过要从轻发落。”皇帝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所以，你先滚到一边，给朕好好看看，你所说的话，老五认不认！” “臣弟不认！”话音未落，墨北欢就已经开口，而且直接了当道：“皇兄如此审案，没有丝毫的证据，如何能让他人信服？” “不能让人信服吗？”皇帝看着墨北欢，似笑非笑道：“朕刚刚是说给你们一次机会，可没说，朕审案就没有证据，朕要是拿出证据来，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那好啊，臣弟也想看看皇兄能有什么证据！”墨北欢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继续道：“臣弟没有做过这样——” “那你自己看看吧！”墨北欢的话没有说完，楚梦溪就已经开口，而且这一句话，直接让其他人全都呆在了原地，目光全都死死地盯着墨北欢。 “梦溪开口了，你们的机会没了。”皇帝摇了摇头，看着楚梦溪送到自己跟前的一本书册，点了点头道：“朕其实也好奇，这么多人被抓到了楚家地牢，若是不留下点什么来，那才叫奇怪吧？” “他们自己的口供，你自己看看吧！”皇帝只扫了一眼，随即扔到了墨北欢跟前道：“你身边的人，包括陈玄礼他们家中搜出来的和你往来勾连，陷害楚家的所有证据，上面都有，自己好好看看。” 皇帝的话在缓缓回荡，但是墨北欢的脸色却变得惨白无比，摆在他面前的，正是萧家和他的往来记录，那一行行字迹正是萧子远本人所为，后面，还有他的亲笔所书，有些字迹一看就有些年头，若不是此刻被翻出来，只怕连他都不记得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平凡的真 “太妃啊，老三呢？怎么不见他啊？”宸阳宫内，皇帝大步匆匆的走进来，发现萧太妃和太后正在指挥人手收拾东西，顿时苦笑道：“母后，太妃，你们不会也打算搬到雪谷中住吧？” “那不正好给皇后腾地方吗？”太后笑道：“如今事情都办完了，哀家两个老的也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那地方正好合适，有梦溪在，皇帝你还不用担心我们的身子骨，多好的事？” “朕刚想找人把老三拽回来，怎么连母后你们也过去了？”皇帝苦笑道：“哪天朕也去住一阵子算了，这皇宫都快被搬空了。” “京城刚刚经历动乱，楚家一案平凡，后续官员需要增补，皇帝你可不能懈怠了。”太后摇了摇头，坐在一边笑道：“哀家这一次过去，是问问梦溪，觉得什么时候成亲合适，不会待太久的。” “姐姐，等老三和梦溪成婚了，哀家那可是要过去长住的，你不过来啊？”萧太妃此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走过来笑道：“哀家的儿媳在哪，哀家自然也跟到哪。” “哎哎哎，妹妹，你可不止一个儿媳啊，别喜新厌旧啊，皇后还在这帮你忙前忙后的收拾呢。”太后乐的哈哈一笑，转而示意几人坐下之后才脸色肃然道：“楚相的追封谥号定下了没有啊？哀家这一次过去，正好可以告诉梦溪一声。” “楚相就定为文正吧！”皇帝微一沉吟之后点头道：“他操劳一生，虽说管朕管的比较严厉，但是现在想来，那也是为了朕好，一片丹心为了大晋江山稳定，朕不能负了他。” “对了，母后既然要去，那就索性给朕带一道恩旨过去，朕打算追封梦河为郡王，赐铁券。”皇帝说到这里，想了想之后笑道：“算是给老三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免得他们夫妻二人心头总是有一道坎过不去。梦河死在老三手中，朕是万万没有想到。” “皇帝你要是早这么想，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太后叹了口气，不过随即道：“还好梦溪深明大义，最后关头，将所有的事全都接了过去。这孩子面冷，但是心热，嫁到我墨家，那是墨家之福，皇帝，你以后就知道了。新朝开局，需要寒门鼎力相助，老三和梦溪成婚，天下才能稳定，这是国之大计，千万不可废了。” “朕也是想到这一层了。”皇帝看了看太后和萧太妃，没有再说话，但是言下之意，三人却都明白，楚梦溪选择归隐，等于是去掉了皇帝心头最后一桩心事，自然，他也要投桃报李，将自己能做的事，全都做了。 京城皇宫内发生的这一切，远在雪谷的楚梦溪是不知道了，不过伴随着楚家整体都办了过去，整个雪谷周围，却大变样了。无数的房屋在张二出等人赶过来帮忙之后拔地而起，沿着山峦开始往千宿崖深处延伸。虽然样式简朴，和京城的繁华不一样，透着一股恬淡之气，但是毫无疑问，这群山之间，第一次多了许多生气。 “火不是这么生的，王爷您放着吧，我来！”月儿见到墨南宸弄了半天，整个人都快被熏黑了，也没点燃炉火，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帮着对方擦掉脸上的污迹之后，转而笑道：“幸亏王妃去后山了，不然的话见到你这幅样子，八成会笑话死你。” “我以前没觉得这些事有多难，怎么自己上手，一样都不会？”墨南宸苦笑不已，站在一旁见到月儿和绿姬两人娴熟的将火点着，随后开始生火做饭，顿时猫着腰站在一旁偷学。 “我说你这么大一个王爷，学这个做什么？君子远庖厨，这不是你们中原人的说法吗？”不过他很显然没学多久就被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欧阳岚提着紫金葫芦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瞧着墨南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还怕没东西吃啊？最不济那不是还有毒圣妹妹吗？她可是厨艺很高的。” “你以后别叫我王爷了，我已经想好跟皇兄说，辞去一切官职，就在这里住着，也挺好。”墨南宸摆了摆手，随即道：“我不像你，什么都会，这多学一点，以后不是可以试着自己做做饭吗？” “嗯，孺子可教！”欧阳岚摇头晃脑的看了一眼墨南宸，随即拉着他走到一边笑道：“真不打算出仕了？我还想看你领军打到安西呢。” “以后再说吧！”墨南宸看了一眼雪谷主峰的方向，转而神色悠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陪着梦溪能安定一段时日。安西那边常衡已经在准备了，等五大边军打完了，就能抽出兵力了。” “我是不担心啊，这不是想着喝你的喜酒吗？”欧阳岚哈哈一笑，蹲在对方身边歪着头笑道：“这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能和毒圣妹妹在一起了，有什么感觉？” “是兜兜转转一大圈。”墨南宸自己也笑了起来，自己和楚梦溪几乎是从小认识，相互走到今天，命运让他们在原地转了一大圈，却最终终成眷属。他只觉得，这些事都恍惚在梦里发生的一样。 “墨北欢伏法，世家遭受重创，该你们出手做的事，已经全都做完了，该歇一歇，考虑一下自己了。”欧阳岚虽然眼中带着笑意，但是却有着一丝感慨。他从认识楚梦溪开始，一路至今，是亲眼看着对方一步一计，日子过得太过艰难了。现如今大事终了，能在这里，感受青山绿水，其实，是最惬意的事情。 “你们在聊什么？”两人原本是坐在一边，相互传递着酒葫芦，随心所欲的说着话，但是冷不防的背后忽然传来了楚梦溪的声音，顿时吓得欧阳岚差点直接蹦了起来，转而犹如见了鬼一样盯着楚梦溪怪叫道：“毒圣妹妹，你走路没声啊，我都快被你吓死了都。” “少主，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我和王妃早就来了，你自己没看见而已。”瑶姬在旁边扶着楚梦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直摇头道：“你还会害怕啊？骗人。” “我养的丫鬟，怎么现在都敢取笑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欧阳岚气急之下，直接把酒葫芦给扔了，刚刚起身，却忽然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围着楚梦溪转了一圈后笑道：“毒圣妹妹，你换衣服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一袭白衣，像是从天上来的呢？怎么想起来换这一身啊？” 此时的楚梦溪面带笑意，站在原地，一身的清水服饰，显得更加的清爽，恍如青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直接让墨南宸给看呆了。他也很长时间没看到楚梦溪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了，从楚家出事开始，楚梦溪就一直素服出现在世人跟前，不论外界如何变化，那一袭白衣似乎永远都站在原地，让人只能远观。 “以前的衣服，有些大了。”看着墨南宸呆呆的模样，楚梦溪微微一笑，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朝着墨南宸笑道：“不认识吗？” “认识，认识！”墨南宸此时犹如呆头鹅一般连连点头，这一瞬间他努力的揉了揉眼睛，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眼前这一袭丽影，却真实的站在他跟前。 “完了，还以为你是不近女色，没想到和我一个样，也是个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的。”欧阳岚哀叹一声之后，脸色却变得很温和，楚梦溪在变，墨南宸实际上也在改变。两人如今是越走越近，他因此也放心不少。 “这样的日子真好。”瑶姬站在一边，看着楚梦溪和墨南宸走在一起，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或许，这才是楚梦溪一直想要的生活，从容，恬静，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活得自在一点，她脸上的笑容也会多一点。没有了往日里那冰山一般的冷漠，或许才能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一个她自己心目中自己的样子。 如今诸事已定，京城的那些事和她已经越来越远，楚家虽然如今人丁寥落，但是却永远的活在了百姓的心中，不论是从前的楚云飞，还是如今的楚梦溪，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都知道楚家一代更比一代强，只要江山危亡，楚家人总会及时出现，不论男女，一人出，足以安天下。 这，或许才是楚梦溪从一开始就设想的样子，家族门楣，父辈遗志，她独自担负，却从未堕了楚家的尊严，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一洗白衣笼罩京城，满城都在传扬她的名声。 而今事了拂衣去，换了服饰的她，似乎也换了一个人一样，安静的待在墨南宸跟前，犹如一朵雪莲花一般，在静静的盛开。 “少主，我们也该回去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四姑娘办喜事？”想到这里，瑶姬的眼神有些迷离，戳了一把欧阳岚之后低声笑道：“我们白驼山也该迎来一位女主人了不是？” “啊？”欧阳岚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有些诧异瑶姬此时说话的语气，倒是旁边的楚梦渺，闹了个大红脸，却让周围所有人都跟着哈哈一笑，让这平凡的日子，在指尖溜走的同时，也静静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