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王爷是妻奴》 第1章 明明娘亲,却要叫爹 乾凌三十三年,春日。 清晨的富平县上,人烟稀少,薄雾未散。 郊外的某处小湖畔边上,猩红的血气在空中蔓延,冉冉小湖里淌过的不是清澈湖水,而是泛着一股子腥臭味道的血水!血水中央,则飘着人的脏器,人的脏器因湖水的冲刷已经开始泛白,看起来丑陋又恶心! 远处的小路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乘着薄雾,缓缓而来,走近了,才看清楚,那大的是个男子,生的翩翩俊雅,皓齿明眸,他步履清淡优致,肩上,还站着一只浑身是黑的鸟儿,那鸟儿啄尖眼亮,看不出品种,却格外有精神。 男子手边,则牵个小男孩,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粉雕玉琢,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宛若星辰。 他们一路走到湖畔,待看到了水中的境况才停下步子。 “娘亲,咱们又来晚了。”柳小黎鼓着腮帮子,不高兴的咕哝。 男子屈着素白的手指,在小家伙头顶上轻敲了一下,眯了眯眼:“刚才叫我什么?” 柳小黎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瘪嘴,不甘不愿的叫了一声:“爹……” 男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推推小家伙的背,吩咐:“去找找尸体。” 小家伙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跑进草丛,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标。 “娘亲,哦不是,爹……尸体在这里。” 男子神色自若地走过去,警告的瞥了儿子一眼。 柳小黎赶紧缩了缩小脖子,委屈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娘亲明明是娘亲,却非要他叫她爹! 不理小家伙可怜的眸子,柳蔚探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草丛里一个浑身是血,被人开膛破肚的女尸,死不瞑目的躺在那儿。 蹲下身,盯着那女尸瞧了几眼,柳蔚确定了:“和之前的八名死者一样。” 柳小黎亮亮的黑眸圆溜溜的睁着:“还是那个凶手?那凶手也真是有精神厚,从曲江府到富平县,整整一个月走了半个江南,一路的走,一路的杀,而且手法每次都是一样,难道他就不怕露出马脚吗娘亲?” “他是在创造自己的风格。”柳蔚淡淡地说,从地上站起来,牵起儿子的手:“变态杀人狂,有自己的审美意识,他觉得人只有死成这样,才是最美的!” 柳小黎嫌弃:“可我觉得还好,不是很美。” 柳蔚认同:“的确不美,这个凶手看来文化程度不高,审美一般,创作手法也比较单一,如果开膛破肚就是美,那所有屠夫都是艺术家了!” 柳小黎知道艺术家是什么意思,娘亲跟他说过,所以他也就点点头,又问:“爹,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先报官,还是继续追?” 柳蔚舔舔唇瓣:“先吃早饭。” “吃什么?” 柳蔚想了想:“猪血粥?” 柳小黎皱眉:“爹,小黎刚刚才看了尸体,不想吃猪血粥。” 柳蔚又说:“猪肠粥?” 柳小黎鼓着腮帮子:“可小黎也看了人肠,也不想吃猪肠粥。” 柳蔚不赞的看着儿子:“你太挑食了,这样长不高。” 柳小黎苦着脸:“爹,你是故意的……” 第2章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柳蔚勾唇一笑:“锻炼锻炼你,要知道干咱们这行的,若是见个尸体就这不吃那不吃,那往后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吃了。” 柳小黎还是不愿意,可看爹一脸坚持,他也只好鼓着嘴点头。 正在“父子”两商量早餐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村长,我看到了,就在前面!尸体就在前面!”这是一个焦急慌忙的男音。 柳蔚不愉的揉着眉心:“看来没时间吃饭了。” 柳小黎面上不显,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吃饭了。 由远而近跑来的是一群村民,他们个个手持木棒,来势汹汹。 待看到小湖里果然有血水,湖畔边还有许多人脏器时,这群人二话不说,已经迅速把柳蔚和柳小黎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李家村外头?还有,这湖里的是什么?” 说话的人是个面有黑须,年介五十的男人,他在一群人中间走在最前面,看身份,应该就是村长了。 此时,有村民在草丛里发现尸体,吓得大叫起来。 “小娟,真的是小娟!村长,小娟她……” 那人一喊,其他村民一阵悉索,有人也跑去草丛看,可看到尸体那恶心恐怖的死状,一个个都憋不住,捂着嘴就不雅了起来。 村长算是其中忍耐力最好的,但也面色漆黑,显然受惊不小。 柳小黎嫌弃的捂住鼻子,对着村长嚷嚷:“你们这样随便在尸体旁边吐,仵作还怎么验尸。” 柳小黎一说话,就有人看向他们,其中一个村民大吼:“村长,这两个是外来人,从没见过他们,他们不是本县的,小娟肯定是他们杀的!” “对,肯定是他们杀的,就算不是,他们也一定是凶手的同党!” “村长,您要为小娟报仇啊!” 村长犹豫一下,挥了挥手:“来人,把他们抓起来,送到衙门去!”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前,对柳蔚和柳小黎这一大一小动手。 柳蔚面色平常,只侧首,朝着肩上的黑色鸟儿唤了一声:“珍珠。” 那名叫珍珠的鸟儿得到主人的命令,立刻扑翅飞起,冲着那靠得最近的村民脸上就抓过去,两三下,便抓到对方满脸血痕。 “啊……好痛,好痛……我的眼睛……”那村民倒在地上,疼的滚来滚去。 珍珠小身子一转,又冲着另一个村民扑过去,可这个人机灵,拔腿就跑! 看他跑的快,珍珠“桀”的叫了一声,没有再追,而是乖乖的又飞回主人的肩膀,还亲昵的蹭蹭主人的耳朵。 柳蔚伸出食指,刮了刮珍珠的小脑袋,淡淡的对已经乱套的村民们道:“要去衙门说就行了,动手动脚,别怪我家珍珠小宝贝不乐意了。” 有个眼尖的村民看着珍珠,突然叫起来:“村长,那鸟,那鸟是乌星!” 村长眼神一变,惊异起来:“专门吃尸体的灾鸟乌星?” 柳蔚早知道乌鸦在这个朝代被称为乌星,六年前她在一场被计划的车祸中丧生。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叫做青云的朝代,而她的宠物珍珠,竟然也随她一起穿越过来。 在现代,乌鸦只是一种鸟类,它们爱吃腐肉,被称为大自然的清道夫,甚至在清明历史时期,乌鸦还是一种福鸟,只有贵族才能豢养。 但是在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青云国,乌鸦被唤作乌星,而且是一种灾鸟,属于见了就要烧死的那种。 可是即便如此,柳蔚依然一直养着珍珠,曾经珍珠只是她的宠物,但自从来到古代,珍珠就成了她的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与她儿子小黎同等! 将那些村民惊恐和杀戮的目光看在眼里,柳蔚眯了眯眼,对珍珠小声道:“去玩会儿。” 黑鸟听懂了,展开翅膀,倏地飞远了。 看那些村名的目光还追随着珍珠的身影,柳蔚出声:“不是要去衙门?” 村长这才回神,灾鸟只是一件小事,反正他们经常在乱葬岗看到乌星,也会顺手烧死,但杀人可是大罪。 半个时辰后,富平县的县衙门开堂了。 “砰!” 一声惊堂木,高堂上的县太爷大声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第3章 残忍至极,简直残忍至极 “回大人,小人乃是李家村村长李平,小人要状告这来历不明之人,我李家村村民小娟,就是死于这歹人之手!” “死人?”县太爷沉了沉眼,看向躺下被白布盖住的女尸:“那尸体就是小娟?” “是。” “掀开让本官看看。” 李平犹疑一下:“大人,小娟死状可怖,您,您真的要看?” “放肆!本官断案,不看尸体怎么断!速速掀开!” 李平看县太爷执意,他该说的也都说了,只好一咬牙,闭着眼睛将尸体掀开。 顿时一片安静。 数秒钟后,离得最近的衙役突然恶心的冲出大堂。 接着,纷纷有人捂着嘴受不了的跑出去。 县太爷开始脸色苍白,师爷立刻大叫:“盖起来,赶紧给我盖起来!” 李平忙把尸体盖上。 县太爷勉强咽下一股气,声音也发虚了不少:“残忍至极,简直残忍至极!竟将人命凌虐至此!”说着,又看向柳蔚和柳小黎,想叫人将这两个凶手抓起来,押入大牢,但看了两眼,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人,一个清隽雅致的青年,一个水灵灵的小娃,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凶手吧。 县太爷又问向李平:“你说是他们杀了死者,可有证据?” 李平其实也不确定,但他还是说:“回大人,我们找到小娟尸体时,他们就在旁边,况且,他们又不是本县人。” 县太爷沉吟一下,又一拍惊堂木,瞪向柳蔚:“大胆嫌犯,还不速速坦白!你究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杀害死者!” 柳蔚面色平静,声色淡凉至极:“大人问的问题不对。” 县太爷皱眉:“本官如何不对?” “大人问错了,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与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为何杀害死者,更是天方夜谭,我根本没杀害死者,何来为何。” “你这是不认罪了?”县太爷冷笑,显然见多了这种顽固不化的恶贼。 “没做过怎么认。”柳蔚步履缓慢的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尸体边,蹲下来,一把掀开白布, 县太爷眼睛都快突出来了,那血红的尸体,破碎的内脏,看得他坐不住的摇摇欲坠,心口发闷。 师爷急忙把县太爷扶住,颤抖着声音吼:“你这贼子,你赶紧盖上尸体!” 堂上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的衙役急忙又往外面跑,一个个脸都白了。 就连一直保持平静的李平,这会儿也受不了。 小娟的尸体,的确是太恶心了…… 柳蔚不理师爷的怒吼,只摊手,对自家儿子示意。 柳小黎机灵的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副麻布做的手套,和一把袖珍小刀。 柳蔚戴上手套,拿着小刀,手在女尸的肚子里头找了找,找到了断裂的脏器,抽了出来。 而她原本白色的手套,也因这动作,眨眼就变红了。 县太爷受不了,捂着嘴,终于呕了出来。 柳蔚却开始淡定自若的讲解:“尸体的这部分脏器,是被人用蛮力扯断的,从断口可以看出,扯得很利落,一崩就断。大人认为,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有力气将人的脏器,生生扯断?” 县太爷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嘴唇发白的抬抬手:“你先盖上!” 柳蔚没盖,她将那脏器拿出来,平摆在白布上,又把小脏器拿出来:“这上面的断口,跟刚才的一样,也是有人以同样的方式扯断。” 把小脏器摆好,又把尸体已经破裂的肾拿出来。 “左肾脏裂口较大,右肾脏完好,说明凶手谋杀死者后,手伸进死者的肚子时,是从左边伸进去的,凶手是左撇子,而在下是右撇子!” 然后把肾脏摆好,再把心脏拿出来。 “心脏整体破碎,并且伤痕属于尖锐物所致,也就是说,即便尸体外观已经看不出致命伤,但显然,她是被人先用利器刺穿心脏而亡,随后又被开膛破腹,实际上这只是凶手在掩盖事实。”她说着,又举起自己的袖珍小刀:“在下身上,最长的刀就是这把,与死者心脏的破口,不吻合,大人若是不信,可让人来核对核对。” 将心脏摆好,她又打算去拿肺。 师爷却倏地大叫一声:“来人,快请大夫,大人他晕过去了!” 第4章 竟然有她的粉丝 柳蔚停下动作,看向前方,见那县太爷果然已经翻了白眼,整个人歪在椅子上。 她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她起身,走向案堂。 师爷吓得哆嗦:“你要干什么?衙役,快把她抓住!” 可惜衙役已经吐得没劲儿了,一个个的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 柳蔚神色淡然地走上去,握住县太爷瘫软的手,在他虎口位置上狠狠一按。 师爷以为她要行刺,吓得不得了,正想冲出去叫人来捉拿刺客,却看县太爷整个人一颤,倏地睁开了眼。 柳蔚松开他的手,走回尸体边。 师爷又惊又喜,搀住县太爷:“大人,大人您好些了吗?” 县太爷没力气的点点头,又感觉自己的手湿哒哒的,抬起来一看,却看到手上全是血,还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这这……”县太爷一句话没说完,又厥了过去。 柳小黎看在眼里,小小的手掌,盖住自己的脸。 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县太爷。 柳蔚也很不满意,她觉得,今天可能会加班,别说早饭了,午饭能不能吃上都是个问题。 李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男子,又低眼,看了看惨不忍睹的小娟尸体,浑身都在颤抖。 一炷香的功夫后,大夫终于来了。 县太爷在闻了什么草药后,终于又醒了过来,但他已经没力气了,现在只想退堂,回房好好躺躺。 偏偏堂下的人,不让他走。 “大人,是否已经相信在下的清白了?” 怎么可能相信!在场谁看到尸体都怕,只有你不怕,你说这合理吗?显然你就是那个凶手!所以才能如此镇定自若! 但县太爷没说,他现在很累,只摆摆手,吩咐:“此案容后再议,来人,将尸体安置在天井,将嫌犯暂时押入大牢。” “大人这是不相信在下?”柳蔚挑了挑眉,又蹲在尸体边,开始掏器官:“没关系,在下可以慢慢与大人解释。” 县太爷都快疯了! “本官说了容后再议!衙役,将他押下去!” “大人哪里不信?是不信死者的心脏的伤口长度,还是不信死者脏器是被扯断的?”柳蔚一手拿着心脏,一手拿着脏器,走向县太爷。 县太爷连连后退,走到师爷背后,师爷又走到大夫背后,大夫被硬生生推到最前面,看着那越来越近,还带着血的器官,又看看那满手鲜血的俊雅男子,倏地一愣。 “阁下可是,柳先生?” 柳蔚脚步一停。 那大夫精神一震:“您真的是柳先生,曲江府的柳先生?我曾经见过您一面,在曲江府的府衙里,您当场剖尸,为林家寡妇破腹取子的过程我都看到了。” 师爷一听,猛地一凛:“曲江府的柳先生?那位曲江府的活神医?” “就是他,就是他。”大夫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抓住师爷的手,兴奋极了:“这位柳先生可是曲江府的活菩萨,不止治得一手好患,还验得一手好尸,他是曲江府的大仵作,受朝廷册封,八品正官,你们说柳先生杀人,那绝不可能,柳先生医剖双绝,能治人,能剖人,却从没听说他杀人。” 师爷显然也听说曲江府的不少传奇,看柳蔚的目光顿时带着古怪,曲江府的人,怎么跑到富平县来了? 倒是县太爷沉吟一下,看向柳蔚,却不敢看她的手,只敢看她的脸,询问:“你是柳先生?” 柳蔚没想到隔着曲江府这么远的江南,竟然有她的粉丝!但是有人给她做人格证明,她何乐不为。 “是。”她应了一声。 “本官收到曲江府的公函,说有流窜的悍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在曲江府谋害数人,正被朝廷全力追捕,莫非……” 柳蔚见他竟是识情人,也不怕承认:“没错,我正是为追捕那恶贼而来,而堂下死者小娟,若我没看错,也是那贼人所杀。” …… 因为朝廷官员的身份,柳蔚的嫌疑不说洗脱,但至少不用蹲牢房。 内室里,县太爷叫了点心,柳小黎一看那花花绿绿的糕点,想吃,却偷偷瞥了自己“爹”一眼,不敢妄动。 柳蔚虚虚点了一下头。 柳小黎立刻乐的抱住糕点啃。 第5章 再叫娘亲,罚你不许说话 县太爷倒是笑笑:“柳先生名讳如雷贯耳,倒是不知道柳先生还有一位这么小的弟弟,看着着实可人。” “大人客气,小黎是我儿子。” “原来是先生的儿子,果然与先生长得像。”说到这儿,县太爷又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领悟,带着几分小心的道:“柳先生,眼下咱们已经派人往曲江府送信,若是证实了先生的身份,先生自可离去,只是在此之前,还劳烦先生在衙门里住段日子。” 县太爷和师爷都不太想得罪柳蔚,一来此人来自曲江府,曲江府是什么,说句大不敬的,就是江南的帝都,眼下帝都在北方,南北两地一江之隔,而这曲江府是南方最大的府城,占地宽广不说,富庶也不用与其他小地同日而语,而曲江府府尹这个位置,因为管辖南方重地,素来也由皇上最为心腹之人担任。 如今他们富平县来了个曲江府的大人,虽说只是八品仵作,但他们也不可怠慢。 要知道富平县的县太爷,也就只是七品罢了。 而且这仵作一职,在青云国各地,素来是无品的,若是做到大仵作,倒是可上升到九品,但八品的,实实在在的说,整个青云国,根本没给仵作安过这么高的职位,但这位柳先生就是打破规矩,得到皇上朱笔御批,定为八品大仵作。 整个南方,可还为这事儿惊过一阵子,这也是为何富平县地处偏僻,却也听过柳先生名讳的原因。 柳蔚没什么在意的笑笑,看县太爷这般紧张,她倒不好意思了:“无妨,反正那贼人的下落也在富平县断了,一时半会也没个方向去追,我便歇歇。” 他这般随和,县太爷也松了口气,派师爷去安排住房。 师爷麻利的刚要去,一到门口,却惊叫一声,转头就往里头跑:“乌星,是乌星!”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声鸟鸣:“桀。” 柳小黎耳朵一动,将糕点扔了,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仰头喊:“珍珠,我在这呢,你快下来。” 唤了一声,那周身漆黑的乌星便俯冲而下,啄尖亮得渗人。 师爷大叫一声:“那鸟可会伤人!” 话音刚落,就见气势汹汹冲下来的鸟儿轻巧地落在小男孩肩上,那黑幽幽的小脑袋往前一蹭,蹭着男孩的耳朵。 师爷看呆,县太爷也愣住。 柳蔚解释一句:“这小家伙是养的,它叫珍珠。” “您养乌星?”师爷咽了口唾沫,脸都白了,这辈子他就从没见过有人养灾鸟,那乌星周身尸气,住坟头,吃尸体,人人见了都又怕又躲,他竟然养了一只。 珍珠听到主人叫它,扑腾一下飞起来,窜进屋子,乖乖的立到柳蔚的手臂上。 柳蔚顺势捻了一点糕点屑给它,它乖乖的啄着吃了。 师爷看的眼睛都直了,县太爷倒是有见识,率先回神:“柳先生果真不同凡响。”仵作日日接触尸体,养这种鸟,倒也说得过去。 虽说过于惊世骇俗,但没有律法规定,人不能养乌星,再说这只乌星连名字都有,只怕在曲江府也是得过府尹的恩准,他这儿,自然也说不得一句不是。 接下来的几日,柳蔚便在衙门住下了,因为奔波了半个来月,一路从曲江府到富平县,柳小黎也走累了,乍一休息几天,也自在。 可过了几天他就不乐意,日日在衙门憋着,他嫌闷得慌。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房间里,柳小黎爬上娘亲的床,拽着她的衣服袖子扯扯。 柳蔚正在看闲书,一点没理他,装作没听见。 柳小黎不快,鼓着嘴扑到她怀里,摇着她身子不放:“娘亲,娘亲,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他叫的大声,柳蔚眉毛挑了一下,屈着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可没留力道,柳小黎疼的捂着脑袋赶紧缩开。 柳蔚瞥了他一眼:“你再叫大声点试试,跟你说了多少遍,出门在外叫我什么?再叫声‘娘亲’,就罚你一个月不许说话。” 柳小黎急忙捂着嘴,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快沁出泪了。 有个这么凶的娘,他好苦啊。 看他老实了,柳蔚翻了个身,继续看书。 柳小黎不敢惹事儿,只好蹲在床边逗珍珠,将自己没吃完的肉糜都给珍珠打牙祭。 一大一小安静异常,过了一会儿,外面却传来呼唤声。 “柳先生可在?” 柳蔚挑了挑眉,将书一扔。 偏头看儿子闷闷不乐的背对着她,抱着珍珠吸鼻子,她走过去用脚尖推推儿子的背,问:“出去玩了,去不去?” “爹你方才骂我!”小家伙不回头,闷着声音控诉,却乖乖的改了口。 第6章 他爹是坏人 “骂你是为你好,你娘亲我是朝廷命官,还是皇上朱笔御批,若是被人发现我是女子,便是欺君,你想跟着我亡命天涯吗?” 柳小黎不服气:“我瞧见没人才喊的。”说着又压下声音:“偷偷喊都不行吗?” 柳蔚叹了口气,觉得儿子太娇气了,都四岁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她蹲下身,戳戳着他的小胳膊:“叫爹不好吗?叫什么不是一样,你都是我儿子。” 柳小黎不吭声,憋着嘴就是不乐意。 外面此时又响起下人的唤声:“柳先生,是老爷请您过去,说是要事。” 柳蔚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张口应了声:“这就来”,又拉拉儿子的衣角,轻哄:“好了,往后睡前允你偷偷唤一声,好不好?” 柳小黎闷闷的瞥她一眼,看她不像敷衍他,这才点点头 不过因着方才的事,小家伙眼圈有点红,柳蔚又有点负罪感,索性也不要他自己走了,弯腰将他抱起来。 柳小黎也自觉,乖乖的缩在娘亲怀里,莲藕似的胳膊圈着娘亲的脖子。 他其实不是非要叫娘,只是不爱叫爹罢了,付叔叔说过,他爹是坏人,他抛弃了娘,还抛弃了他,所以爹这个字,他从来都不喜欢。 到了前厅,没见县太爷,只见了师爷。 一瞧见她,师爷忙说:“柳先生,又发现尸体了,和小娟死状一样。这可怎么好,那凶手是不是还在富平县?” 县城里住这个杀人魔头,这人还极有可能出现在他们身边,师爷一琢磨过来,汗便流个不停。 柳蔚却知道,那凶手的确在富平县,否则她也不会留下,虽说富平县县令要等曲江府回信才放人,但她要走,谁拦得住。 “尸体是男是女?”她问。 “女的,也是女的。” “在哪里发现?” “李家村郊外的小湖边。” 柳蔚眼眯了眯:“发现小娟的那个地方?” 师爷连连点头:“就是那个地方,送来尸体的还是李平,就是李家村村长,而且这次,也发现了陌生人。” 这下柳蔚倒来了兴趣了:“是什么人?” “说是路过的商贾,一共三个,柳先生,能否劳烦您上堂验验尸,我们富平县没有设仵作,出了案子都是有经验的衙役看,但您在这儿,我们也不敢乱动。” 柳蔚负责这件案子,本就要看尸体,闻言答应一声,放下儿子,让他跟着自己。 到了堂侧的帘子边,师爷回头不安的问:“柳先生,令公子还要一道儿?”这可是上堂,不是游玩。 “他是我的医童。” 有见过让一个四岁的面团子娃娃当医童的? 又是养乌星,又是把自己儿子教成这样,这个柳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但现在案件为重,师爷也不说了,撩开帘子先进去,走到县太爷耳边嘀咕一声,县太爷应声,对堂下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请了位大仵作当场验尸,几位若真是青白,本官也不会冤枉了你们。” 县太爷话音一落,堂下数人,便看到帘子外头,一道素白清隽的身影,缓缓步出。 来的是个约莫二十上下的男子,男子面色从容,举止淡定,他的脚后,还跟着个模样可人的四五岁男孩,那男孩一张小脸粉嘟嘟,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两人一进来,那李平已经惊讶的瞪大眼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前几日疑是凶手的嫌疑人,怎么这会儿就成了大仵作了? 上次那堂审的蹊跷,县太爷身子不好,看到小娟的尸体一下没缓过劲来,就退堂了,尸体收了,李平和村民都被撵走,说是择日再审,结果等着等着,就到今天了。 今日他是带着另一具尸体来的,死的也是同村,叫小红,今个儿早上被发现的,与小娟死的地方一模一样,发现尸体的村民,见了不远处过路的三个生人,便给拦了下来,这就到了衙门报案。 柳蔚出来,第一个看的就是李平,这位李村长给她的印象还挺深。 不过也就淡淡注目一眼,她就收回视线,看向了堂上另外三人。 这三个,应该就是过路的嫌犯。 三人都是男子,站中间的是个年纪至少有六十来岁的老人,他左边站了个恭恭敬敬,面无胡须的下人,年纪约莫也是三四十,右边站着个气质矜贵的青年,那青年虽然穿的普通,脸皮摸样也普通,但柳蔚一眼就看出,他不普通,就冲他那个站姿,便知道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第7章 别走过去 将原告被告都瞄了一遍,柳蔚才低下头,去看地上的尸体。 那尸体被白布盖着,和上次小娟的尸体一样,她慢慢走过去,动了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腐臭味。 “小黎。”她唤了一声,叫儿子。 柳小黎乖乖的从小包里掏出手套和解剖刀,递给自家娘亲。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老人眼神凛了凛,苍老的面庞下没有一丝老者该有的颓然,他打量着那两样新奇的用具,目光带着深思。 戴上手套,柳蔚手捻着白布的一角,又停下来,看了眼堂上明显已经开始眼皮跳的县太爷,叹了口气:“小黎,拿羽叶丸。” 柳小黎伶俐的从包里抓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稀稀拉拉的放了几颗小药丸,他抖出一颗,小短腿跑到县太爷面前,递给他:“吃吧,吃了就不会晕了。” 县太爷面皮一红,虽然想反驳,他才不会晕,但是又怕一会儿真的晕了,只好含糊的接过,一口吃了。 药丸一入口,便有一股清凉之气顺势而流,灌入五腔。 他顿时一凛,只觉得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他目光不禁落在那药瓶上,眼中有着好奇。 柳小黎将瓶子收好,咕哝着说:“大人,是药三分毒,羽叶丸对止呕醒神有效,却不可多吃。” 县太爷脸有些烫,摸摸鼻子,不好说自己真的差点贪了这几颗神奇的药丸。 止呕醒神的药方有不少,可还没人能做成药丸,随身携带的,这东西,可真有点意思。 柳小黎将瓶子塞好,正要放回包里,又看到堂下的商贾老人,犹豫一下,还是又抖出一颗,走到那老人脚边,仰起头:“老爷爷,您也吃一颗吧,一会儿别把您恶心坏了。” 这具尸体跟上次的不一样,隔得老远柳小黎都嗅到了腐尸味,一会儿打开,肯定比小娟的尸体还难看,这位老爷爷看着年纪很大,如果受不住晕了,指不定就醒不来了。 柳小黎是好心,那老人看着脚边的小童,一时愣住,没说话。 他旁边三四十岁的中年下人却防备的道:“我们老爷从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柳小黎愣了一下,小脸挎着,有些委屈。 柳蔚闻言,则偏头看了一眼,皱眉:“小黎,我什么时候说过,羽叶丸可以随便给不三不四的人吃了?” “你说谁不三不四?”中年下人条件反射的回一句。 柳蔚头都没抬,哗啦一下,掀开白布。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县太爷身子还是虚了虚,头有点胀。 那刚说话的中年下人也倏地一愣,眼珠子当时就瞪出来了,他急忙挡住老人的视线,不让自家主子被吓到。 如其所料,这个小红的尸体比小娟的严重很多,周身腐烂,浑身是血。 皮肤尚且如此,更别说被完全切开了,尸体的肚皮呈全敞,里头内脏清晰可见,而里面的器官,破的破,烂的烂。 堂上顿时一静,两旁的衙役之前就看过一次,但是这会儿再看,依旧脸色发白,嘴唇青紫。 不过衙役到底素质好,经过上次小娟的尸体吐得不成样子后,这次他们到底都忍住了。 柳小黎站的有点远,想走近去看,刚走一步,身子就被掰住了,一只宽厚的男性手掌快速地蒙住他的眼睛,头顶上,一道低沉悦耳的男音出声:“别走过去。” 第8章 小脸蛋都皱成包子了 柳小黎猜测这应该是老爷爷的另一个下人,就是那个身躯挺拔的青年。 宽厚手掌很粗砺,柳小黎觉得脸上刮刮的,他碰了碰这只温暖大手的手背,咕哝着说:“叔叔,小黎要去帮爹的忙,一定要过去的。” 他话音一落,那边柳蔚已经唤道:“小黎,纱布。” “来了。”柳小黎挣开此人的手,对他投以一笑,又把那小药丸背着爹,偷偷塞进青年的手心,然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青年看着手中的药丸,沉默一下,塞进袖子里。 旁边的老人瞧见,对他摊手。 青年玩味地皱了皱眉,还是递了上去。 那边,柳小黎已经窜到娘亲身边,看着那难看得不行的尸体,面上有些嫌弃,但还是乖乖蹲在旁边,拿出纱布摊在手心。 柳蔚捉了一只尸虫,放到纱布上。 柳小黎看了看那肥肥的虫子在掌心爬来爬去,凑到鼻尖嗅了嗅,判断一下,说:“三天以上。” 柳蔚面露欣慰:“恩,差不多,再精确点。” 柳小黎苦着脸,面露难色。 他只能看出这尸虫至少长了三天以上,也就是说,尸体至少死了五六天,再精确的,他就看不出来了。 “你刚才不是闻了吗?没闻出别的?” 柳小黎粉嘟嘟的小脸蛋都皱成包子了:“我……我就闻出日子。” “还有呢?” “还有……”柳小黎答不出,小嘴憋得死死的。 柳蔚叹了口气,换个方式引导:“尸虫的大小有三天左右,但这个左右范围太大了,不能精确判定死亡时间,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娘教过,柳小黎麻利的回答:“我们应该闻出尸虫的气味,判定它是在什么样的气候下生成的,与如今的正常天气是否吻合,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尸体是被刻意安置更冷或者更热的地方,延缓或者加速尸虫产生,这样也可以排除尸体是被蓄意谋杀,还是意外谋杀。” “那你确定了吗?” 柳小黎又使劲嗅了一下,有些为难:“我闻出来,尸虫里面没有水腥味,但是师爷伯伯又说,尸体是在小湖边发现的,那么如果尸体一直在小湖边,这个尸虫不可能没有水腥味,所以那里不是尸体的遇害地点。” “继续。” “如果小湖边不是第一遇害场所,那么尸体就是在别处被杀,并且在别处被至少放了五到六天,再抛尸到小湖边的。”柳小黎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娘亲的表情。 看娘亲眼中带笑,他知道自己说对了,更加有信心了。 “所以,我判定尸体是被蓄意谋杀,刻意隐藏,再在今日或者昨晚,被放置到小湖边。” “凶杀地点?”柳蔚问。 柳小黎愣了一下,小脸又皱起来,快哭了:“爹,我不知道,我只能闻出尸虫滋生的气候,应该是在比较憋闷的土质环境下,也就是说,尸体被杀害后存放的地方,应该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但是我闻不出凶杀地点。” “闻不出来,不会判断?”柳蔚眯起眼睛,不满意儿子戳一下动一下,一点不会举一反三。 柳小黎抿着小嘴唇,闷闷的埋下头,很羞愧。 第9章 方才明明句句反驳 四周一片静默。 县太爷已经惊呆了,他虽然见识过了柳蔚不怕脏不怕恶心的验尸风格,但是却不知道他儿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正常四五岁的小孩看到这么可怕的尸体,不说吓得一病不起,至少也要呕吐三五七天,可柳先生的儿子,竟然还能笑嘻嘻的把尸虫捏在手上,一闻就闻出了尸体的死亡时间,甚至藏尸地点。 这是什么本事?这是什么能力?这孩子吃什么长大了的?! 而儿子这么厉害,柳先生还一副不满意的模样,才四五岁啊,路上走远一点都会被人踩死那种,他已经这么能干了,柳先生到底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那边的三个嫌疑人也都愣住,老人错愕了一瞬后,盯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眼中沁出深意,他是太久没出门了,倒不知道,外头竟还有这样的人。 稀奇,果然稀奇。 那面无胡须的中年下人也惊住,他识人无数,手下四五岁已经长了心眼的小娃儿,也不少,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个孩子看着粉嫩可人,实则这般凶残的。 这是孩子吗?有孩子这么长的吗? 偷偷觑了眼身边的主子,果然见到主子面上露出了兴味的摸样,他心里提了个心眼,打算等一会儿退堂了,得找这小孩童说说话,看得出来,爷挺欣赏这孩子的。 而一直静默的站在老人另一边的气质青年,此刻眼中也闪过一瞬的惊异,但稍纵即逝,并不停留,反倒他的目光转而刻向了那半蹲身子,白衣翩翩的清隽仵作,这个人,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却又想不起来。 至于其他人,李平和两旁的衙役,已经震得说不出话了,嘴都半“o”的张着,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一个词儿也蹦不出。 柳蔚将白布丢开,解刨刀割开尸体的胸腔。 柳小黎在旁边看着,默默学习,手还跟着比划,娘说过,切割的角度要顺着肌肉纹理来,这样才不会破坏尸体上的证据。 可他们俩专注,其他人却像见了鬼似的,李平连扑带爬的挪开好远,才堪堪停下。 一大一小周围呈现一个诡异的真空圈,柳蔚一边解剖尸体,一边对儿子说:“凶案地点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出来,比如尸虫的滋生地点,试想一下,有人能把尸体藏在自家的地窖里五六天,那说明他家离凶案地点应该不远,不然要将一个死人搬得太远,不怕人看见?所以可以先判断,凶手的家,在凶案地点的附近,并且他应该邻居不多,或者压根没有邻居,这样才不会惊动旁人。” 被娘亲一点拨,柳小黎眼睛就亮了:“爹,我知道了,所以凶杀现场附近,应该有一个独居的小屋子,能找到那个小屋子,就能找到凶案现场,也能找到凶手!” 说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看向县太爷:“大人,富平县有哪里有这样的独居的小屋子?” 县太爷愣了一下,看向师爷。 师爷赶紧埋头拿着案上的典籍就查阅起来,可富平县说小不小,说大也大,土地资料太多,一时半会儿根本翻不出来。 “找李家村附近的,凶手要将尸体从家里扔到小湖边,那他必然住的也不远。”柳蔚提醒一句。 师爷直接拿出李家村的土地册。 柳小黎则一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李平:“村长伯伯,你是李家村的村长,你应该知道村子附近,哪里有这样的屋子吧?” 话音一落,全场所有人,都看向李平。 李平只觉得脖子一凉,赶紧跪下,颤颤巍巍的发抖:“小人,小人不知道,李家村附近,没有这样的房子。” “没有吗?”柳蔚起身,一边拆开手套,一边漫不经心抬眼:“李家村地势靠山,村人平日不是下田种地,就是上山打猎,猎户在山上,不是会盖暂歇的木屋?” 李平只觉得身子一重,整个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柳蔚丢开手套,淡淡的理着自己的衣袖:“从第一次见李村长,我便觉得你有事隐瞒,现在看来,你隐瞒的多半与凶手有关,李村长,你还不打算说?” “我,我……”李平结结巴巴,眼珠子乱转。 “眼睛向右上方,你正打算撒谎。”柳蔚平平的道。 李平猛的看向她,震惊之下,手不自觉抓紧自己的衣角。 “过度紧张,力求掩饰,你现在的动作,说明你想隐藏自己,你害怕面对什么!” 李平心头剧烈,倏地大吼:“你……你胡说什么!” 柳蔚在他面前蹲下,眯着眼瞧着他的表情,轻轻的开口:“说我胡说?那我问你,你当真与凶手没有关系?” “没有!”李平立刻反驳。 柳蔚挑眉“那你也不知凶手的身份?” “当然不知!” “小娟小红的死,你一无所知!” “我当然不知!不,我知道,但是也是看到尸体才知道!” 柳蔚沉吟一下,重复问:“小娟的死,你知道?” “我说了我看到尸体才知道!” “小红的死,你知道?” “你……你要我说几遍,我说了我和大家一起知道的!” “你经常见到凶手?” “更没有,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李平觉得这仵作大人的眼睛像有毒似的,他光看着就心慌,急忙移开,朝堂上磕头:“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柳蔚问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 县太爷一头雾水:“柳先生,到底怎么样?” “李平见过凶手,也与凶手有关系,并且知道凶手的身份,还能经常见到凶手,他不知道小娟的死,但是知道小红的死,极有可能,他在地窖见过小红的尸体,大人,我建议先把李平抓起来,我需要亲自去一趟李家村,凶手,很可能就是李家村村民。” “不,大人,我,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也没见过凶手,我是冤枉的,这是人胡说八道,是他诬陷我!”李平急忙大喊起来,但他心里却发惊,怎么回事,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县太爷也很狐疑:“柳先生,本官不懂,这李平方才明明句句反驳,为何你却认定他说谎?” 第10章 阿棱 “这很简单。”柳蔚说道:“我问他是否与凶手有关系,他说没有时,回答很快,但眼眉微低,这说明他有过刻意的思考,和语言重组。我问他是否知道凶手身份,他说不知,但他嘴唇抿紧,这表示他很紧张。我问他小红小娟的死时,他表情一下凌然,似很有自信,但我分开问时,他在回答小红死时,表情恼羞成怒,可正常人发怒是眉头紧皱,双颊紧绷呈现一种迅势勃发之感,他的怒却空有气势,眼角低垂,嘴角向下,这是心虚的表情。” 柳蔚堂下继续:“最后我问他是否经常能见到凶手,他否认时,目光慌张,眼珠干燥,还死死的盯着我,似想我相信他的话,但他不知,当一个人说谎时,不看你或紧盯你,都是可疑的表现。综上所述,他的回答全部不可采信,我可以大胆的怀疑,他是在包庇那个凶手,而能让他如此包庇的人,凶手看来与他关系匪浅,这人恐怕不止是李家村村民,极有可能还和李村长,有亲戚关系?比如父子什么的?” 她说完,眼睛已经生出笑意,追了快一个月的连环凶手,马上就要落网了。 现场又是一瞬间的安静,李平听完她的话,心里一下慌得没边,他不知道什么表情,什么眼神,他只知道,如果县太爷信了这个仵作的话,那他们就会冲进他家,甚至…… 李平急忙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不认识凶手,我也没说谎,大人,这人是外地人,还有他们,他们都是外地人!这些外地人个个来历不明,他们一定是联合起来污蔑我为求脱罪,他们才是凶手,他们是一伙儿的!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李平吼得声嘶力竭双眼激动的泛着红光。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嚷什么嚷,本官自有公断,轮不到你咆哮公堂!来人,立刻将李平压下,再随本官一道去李家村!” “大人,大人您不能相信他们,他们有阴谋,他们才是凶手,您纵容凶徒,他们会杀光富平县的人,还会杀了大人您,大人,您不能糊涂啊!”李平危言耸听的声音,越叫越大,像是要撕破喉咙一般。 县太爷眉头狠狠的皱起,大声催促:“还不将他带下去!” 李平一路嚷,一路吼,一左一右两个衙役将他快速拖走,直到他声音彻底消失,县太爷才步下高堂,走向柳蔚:“柳先生,凶手当真是李家村人?” 江南出了个连环杀手,附近的大大小小县城都已经传遍,从曲江府到富平县,据闻凶手杀了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如果凶手真是他们富平县的人,若事此时被曲江府弹劾上去,闹到了京都,那他这个富平县县令也别做了,上头一个治下不严的罪,随时能让他脑袋搬家。 柳蔚知道县太爷的意思,只是笑笑:“不管凶手是哪里人,大人若能亲手逮捕,也是大功一件,相信届时,上峰自有明鉴。” “亲手逮捕?”县太爷摸摸下巴思考。 柳蔚点到即止,转首唤了儿子一声:“小黎,走了。” 柳小黎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因为赶着去李家村,县太爷也不耽搁,大堂上人一下子走了一大半,师爷走在最后,看了眼那还站在堂上的三名嫌疑人,沉吟着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若是抓了凶手,你们自可离开。” 师爷说完便叮嘱了最后守门的两个衙役,让他们看住人,这才匆匆去追大队。 等大堂安静下来,那站在中间的老人瞧了眼堂上明镜高悬四字牌匾,低声一笑:“咱们青云国的仵作,都是这样办案子的?” 中年下人老实回答:“回爷,这仵作一门,向来没多少学问,这样办案子的,奴才也是头一回见。” “阿棱,你见过吗?”老人看向另一边的青年。 第11章 不过他这不是没胸 挺拔青年一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并未见过。” “富平县归属哪个州府?” “回爷,是曲江府。”中年下人道:“不过说是曲江府,但隔得太远,曲江府基本管不到这儿来,这富平县连同周围几个县,除了每年交税,别的时候,都是自个儿管自个儿,这么多年,都成规矩了。” 老人沉吟一下:“曲江府的府尹,是付子辰吧?” “是付大人,说起来,今年已是付大人任职曲江府尹的第三年了,按规矩,他年底就该进京调任。” 为避免贪污受贿,三品以下地方官员,每三年调任一次,这已是青云国多年的规矩,从太祖那辈便开始了。 “恩。”老人看向身边青年:“阿棱,你跟着去看看,凶手狡猾多变,莫让那柳先生受伤了,他有点意思,我倒想与他聊上两句。” 老人说的聊是何意思,青年知道,他低头应了一声,走向大门。 两个守门的衙役立刻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青年足下生风,身子眨眼间已经绕到衙役背后,手刀快速落下,不等衙役晕倒,又以同样方法击向另一人。 两人衙役应声倒地,青年挥了挥衣袖,走出衙门。 那中年下人见青年彻底消失,才问:“爷,您找那个柳先生,可是想让他……” 老人斜瞧他一眼。 中年下人立刻双腿一软,跪在地下:“爷恕罪,是奴才口无遮拦,请爷责罚。” 老人漫步走向高堂上的县太椅,坐下后,拿起一本富平县典籍,边看边道:“起来吧,出门在外,莫要动不动就跪,招人眼睛。” “是。”中年下人老实应着,却偷偷抹汗。 如柳蔚所料,追了近一个月的凶手,果然就在李家村附近的山道上,找到一个猎屋,屋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村长的儿子,不过看到他本人时,师爷先就愣了。 “怎么是他!” “有什么问题?”柳蔚问。 师爷眼神古怪:“这是李村长的大儿子李庸,不过他,是个傻子啊,这李庸天生就是个蠢钝儿,三十几岁的男人,却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力,他怎么会是凶手?” 柳蔚眼眸眯了一下,看着屋子里那衙役团团围住,正满脸无措的中年男人,眉心微微皱着。 “柳先生,会不会搞错了,他应该……不是凶手吧。”师爷略有迟疑的说:“虽说这李庸前段时间是听说跟着他大舅的米车去了外地做工,有段日子不在李家村,可就他脑子,连数都不会数,还会杀人?还是去曲江府杀人?” 正在这时,有衙役在屋里大喊:“这里有地窖,唔,好臭,里面有具尸体!” 县太爷和师爷连忙走进去。 柳蔚却盯着屋中间的李庸,走过去,慢慢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庸眨眨眼,脏兮兮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笑眯眯的喊:“媳妇儿。” 柳蔚眉毛一挑,瞳孔紧了一下。 耳边传来衙役的咳嗽声:“柳先生,您莫生气,这傻子不识人,也认不清男女,他瞎喊的。” 一个大男人被人叫媳妇儿,谁能乐意,虽然这柳先生看着实在秀气清隽,远远看着真像女子,不过他这不是没胸吗。 第12章 这般粗俗 柳蔚冷笑一声,走到左边,一挥手,将桌上茶具掀翻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本就安静的屋子,显得格外刺耳。 那李庸则看着一地的碎片,眼神空洞发直。 柳蔚瞧着他,突然大骂:“谁是你媳妇,你个傻子,弱智,脑子有病的叫花子,你看你穿的什么衣服,脏兮兮的又破又烂,你也配有媳妇儿?你先撒泡尿照照你的丑样子!看到就让人恶心!” 容棱赶到猎屋时,在门外就听到那清雅淡凉的嗓音,吐出一连串脏污的辱骂,他眉头皱了皱,直觉那个白衣素洁的人儿,不该这般粗俗才对。 他上前两步,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果然是那柳先生在骂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男人摸样邋遢,浑身发臭,就站在那里,一句话没回的埋着头。 “我说的你听到没有?我在骂你你听到没有?你已经傻成这样了吗?连人家骂你都听不出?你这样的人还活着做什么,连累父母,连累兄弟,活着就是拖累,若我是你,早便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算了!” 容棱眉头皱的更紧。 周围的衙役也都沉下了脸,之前他们都对这柳先生印象挺好的,可人家李庸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他就这般连珠炮的羞辱人家,仿佛他就是神圣不可侵犯,旁人说句话都是死罪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有本事又怎么样,长得好看能干会验尸又怎么样,人品低下的人,连街边的石头都不如。 县太爷和师爷也出来了,一出来恰好也听到柳蔚在骂人,一瞬也呆了,他们印象中那个总是长身如玉,气质出众的青年,竟会有如此糟糕的一面。 四周一片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几缕不一样的氛围。 柳蔚边骂,边将儿子藏到自己身后,她的表情很是轻蔑,骂李庸的时候,不遗余力,可眼神,却出奇的认真。 而那李庸从头至尾都低着头任他骂,摸样可怜得让人不忍。 周围的人都心软了。 可是柳蔚知道,她不能心软,这李庸就是凶手,无论是体型,特征,身体强度,他都和凶手相符,甚至住所的地窖里,还有尸体,并且一个月前,也就是凶手行凶的时间,这个李庸并不在李家村,而去了外地,行踪不明,种种证明,都指定他是凶手,可他是个傻子,傻子不会杀人,那如果一个傻子杀人了,会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就在实验。 “李庸,前面就是小湖畔,你跳下去,淹死好不好。”柳蔚恶毒的说道。 这句话一说完,某个衙役已经听出下去了,刚要开口,屋中央的李庸却突然抬眼,他方才埋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此刻他仰起头,众人才发现他眼睛赤红,表情狰狞可怖。 而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的下一秒,他倏地冲上来,大吼一声:“贱人,我要杀了你!”便对柳蔚袭击而去。 他的动作太快,且力道很大,幸亏柳蔚早有准备,她袖中解剖刀滑出,对着李庸直挺挺冲过来的身体便是一划! 柳蔚控制力道,所以刀锋只划破李庸的手臂。 但李庸却似感觉不到疼似的,继续扑来,嘴里丧失神智的大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让你骂我,我让你骂我!” 第13章 隐秘地立在树林里 人格分裂。 柳蔚就知道,她没猜错,李庸身为村长的儿子,却一个人住在山上的猎屋,他身上又脏又臭,屋子里简陋异常,茶壶很久没洗过,但里面还有茶水,这说明他还在生活,但是无人照料,也就是说,他是个被家里遗弃的人。 对这种本身就智商有缺陷,以躲在家人羽翼下成长的人来说,抛弃,等同死亡,从而滋生出第二人格并不奇怪。 柳蔚不知道李庸是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但是以富平县从没接到过类似案子来看,应该是在一个月前的曲江府才开始杀第一个人,而他为何在曲江府杀人?极有可能,是他当时就意识到,他被父亲抛弃了,离乡背井,加上他的舅舅或许对他并不好,种种因素加成,恶毒的种子便埋下来了。 作为一个法医,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凶手,这种多重人格的,说实在的,柳蔚见到不少,而这类人通常都是年少受过虐待,心里不健全,或者有童年阴影,长时间的负面情绪沉淀,便催发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格,这种情况属于精神病的一种。 在现代精神病杀人,是有一部分优待的,但古代却没有。 不管是谁,在古代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你是不是有病,你都要为死者偿命。 手中的刀势加大,柳蔚步步紧逼,众人只见那白色的身影,不过瞬息,便将人高马大的李庸逼到角落。 下一刻,柳蔚换下解剖刀,拿出银针,三枚出击,扎入李庸头上三处大穴。 李庸呆了一下,接着眼睛一闭,软软的倒在地上。 前头不过几个瞬间的事,衙役们都还没来得急支援,人已经被放倒了。 柳小黎匆匆跑过去,一下子栽进娘亲亲怀抱,大大的眼眶里浸出泪花:“爹,爹……” 小家伙是吓到了。 柳蔚将他抱着,没心没肺道:“你爹我好得很。” 柳小黎吸吸鼻子,生生将眼泪缩回去,闷闷的把脸埋进娘亲脖子里。 儿子突然撒娇,柳蔚很无奈,她一边安抚儿子,一边对县太爷道:“李庸就是凶手,把他抓起来,回到衙门慢慢审。” 说完,就抱着儿子,去屋外头哄,这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太臭了。 屋外面,泥土草木的气味窜入鼻息,她吸口气,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眼睛,却看向右边树林里的某个位置。 容棱一动不动,隐秘地立在树林里。 这样虚无的“对视”维持了几乎一盏茶的功夫,最后,柳蔚耸耸肩,收回视线,转着天空吹了一记口哨。 不过一会儿,一只浑身漆黑的乌星从远而近,“桀”了一身,扑飞而下。 容棱盯着那黑鸟,脑中倏地想起什么。 “珍珠。”鸟儿落在白衣青年的肩上,柳蔚笑着道:“珍珠,你快哄哄小黎,他又哭鼻子了,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柳小黎不高兴的抬起头,手背擦擦自己眼睛:“我才没有哭!” 珍珠跳了两下,跳到柳小黎怀里,黑脑袋往他的怀里拱,仿佛真的在哄他。 柳小黎抱着珍珠的小身子,还在小声点嘟哝:“我真的没有哭……” 容棱眼神几度转变,最后有些错愕的看着那白衣青年。 珍珠,黑鸟,白衣,银针…… 一连串的记忆,灌入脑海,他再看那抱着儿子逗鸟的青年,嘴角深深地抿起来。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她。 第14章 容棱 柳蔚突然感觉一抹凉意窜来,她再次偏头,看向树林的方向,这次,她索性抬脚走了过去。 踩在树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越走越近,直至走的有些深了,才停下。 树林里,没有人,连动物也没有,刚才,是她的错觉? 没来得细想,屋子里,有人大吼:“地窖里,地窖里不止一具尸体,还有两具,三具,有三具尸体!” 柳蔚皱了皱眉,迈步走回去。 这么多尸体,估计这些娇气的衙役没法搞定。 容棱离开后,没回衙门,他很清楚,老人此时也不在衙门了。 找到富平县最大的客栈,他走进去,便看到二楼的窗户边,精神瞿烁的老人已经在用餐,他旁边,站立着中年下人。 “三公子回来了。”下人轻轻唤了一声。 容棱面无表情。 老人示意他坐下:“怎么样了?凶手抓到了吗?” “嗯。” “是那村长的儿子?” “是。” “当真?”老人夹了一颗香芋丸,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仅是看了两具尸体,便连凶手都找到了,这个柳先生,当真是个才人。” “还不止。”容棱将刚才柳蔚逼迫那凶手发疯的过程也说了,末了添一句:“他不止知道凶手是谁,还连凶手有时好时坏的疯症都知道,并且知道如何逼他现行。” “当真如此曲折?”老人眼中笑意满满:“好,很好,倒从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仵作,据闻他是曲江府人,在曲江府也极富盛名,阿棱,这个人,你知道怎么做了。” 容貌平凡的青年垂眸应声,心中,却勾起一丝笑。 这次,看她要怎么逃。 …… 单抓到凶手并没用,要让凶手认罪,得让他画押,富平县县令本打算屈打成招,可李庸到了牢里,疯病就好了,大哭大嚷着要爹,要回家,看着浑浑噩噩,与平时痴傻时又没多少区别。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若不是先前在猎屋瞧见了他发病,是人也没法将他与那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狂结合在一起。 县太爷一晚上几乎愁白了头发,这样一个傻子送上去,上峰能信他是凶手吗?别是以为他为求贪功,找人顶包才好。 第二日,县太爷一觉醒来还在纠结,师爷突然来报,说外头有人持着枚令牌,要见他。 县太爷心情正烦,没好气道:“什么令牌,不见不见!” 师爷一脸为难:“小的也说您不见了,可他说您看了令牌,就会见他。” 县太爷皱眉:“令牌在哪儿?” “在他自己那儿,不过那令牌上头写着四个字,好像是……‘镇平一格’,对就是镇平一格。” “镇平一格,什么镇平一格,本官不知……”话未说完,县太爷倏地一愣,接着额头冒出热汗:“镇平一格,当真是镇平一格?” “是,大人,这是什么牌子,您怎么这般紧张。” “这是,这是……”县太爷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赶紧连扑带爬的跑出厅堂,脚步停歇的跑到衙门门口,果然看到门外,站着个衣着华丽,眉宇轩昂,腰间佩着金玉长刀的俊逸男子。 男子五官立体,身姿高大,黑眸眼下更是深邃幽沉的眯着,乍一看,便让人觉得心慌。 县太爷紧张得心口狂跳,小心翼翼的询问:“阁下可是镇格门的?” “容棱。”男子手持令牌,却翻了个面,县太爷看到令牌背面的“都尉”二字,吓得腿都软了。 第15章 岂止丑,是特别丑 镇格门乃是大内隶属皇上直接调配的御前军队,素来随皇而行,只为皇上办事,不听任何人调配,而今届镇格门的头领都尉,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三子,容三王爷。 这人手持都尉令牌,又声称姓容,那岂不是,岂不是…… 县太爷手脚发麻,扑通一声想跪倒地上,可膝盖还没落地,便被人拉住了。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都尉大人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惊得浑身发抖:“王……王……” “低调行事,先进去。”容棱道了一声,绕过他,尽自走进大门。 县太爷急忙仓皇跟上,师爷却拉住他:“大人,这人到底是……” 县太爷恨铁不成钢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下一秒,师爷满脸惊恐,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县太爷多想也跟他一样瘫了就瘫了,可他不行,他还的赶去伺候。 富平县离着京都千山万水,眼下竟有个手持军符的王爷找上门,难道,难道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竟然劳动镇格门亲自出动? 一路心焦,等到了前厅,听到王爷所明的来意,县太爷却是愣住:“您是来找柳先生的?” “昨日你们抓捕凶手,本王也瞧见了,他在哪里。” “在客房,就在客房。”县太爷说着,急忙要亲自去喊。 却被容棱拦住:“既在客房,那就直接过去吧。”说着,走在了前头。 县太爷心中惶惶,疑惑,但也只能跟在后头。并未识得容棱便是易容后的白日堂上三人之一。 柳蔚这会儿正在屋里睡觉,睡得好好的,鼻尖却嗅到一股糊味。 她懵着脸坐起来,嗅着糊味是从院子里传来。 踩着鞋下塌,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真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头上,面前搭了个土灶,正在煮什么。 她慵懒的漫步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在干什么?” 柳小黎被娘亲惊了一下,随即又跳起来,要往娘亲怀里钻。 柳蔚嫌弃的推着他的额头,不让他靠近:“看你的手,黑成什么样了,别来染脏了我的衣服。” 柳小黎委屈的鼓着嘴:“爹,我在炼药,哪能干净。” 柳蔚弯腰看了看那锅里黑乎乎的丸子:“什么药,墨汁丸吗?” “不是,是羽叶丸。”小家伙羞涩的拉拉衣角:“我做的还不好,有点丑……” 岂止丑,是特别丑!而且闻闻那糊味,吃了肯定会死人。 柳蔚咳了一身,摸摸儿子的脑袋,不忍打击:“总有个过程,失败是成功之母。” “爹,我做的挺好的,不信你尝尝,我都是跟着配方做的。”他说着,用小铲子铲了一颗药丸起来,朝自家娘亲递过去。 柳蔚:“……” “爹,你试试,试试看嘛。” 柳蔚:“……” “爹……”小家伙大大的眼珠子,开始眨巴,没一会儿,眼圈就红了:“爹,你不吃吗?” 柳蔚叹了口气,到底拿起来。 柳小黎当即笑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期待的望着娘亲。 柳蔚捏着药丸放到鼻尖嗅嗅,很臭,掰开看看,里面也是黑的,捏碎了看看,捏出来的不是药泥,是药粉,药丸火候不对,炼得干硬,一捏直接碎了。 “爹,你不吃就不吃,为什么捏了?这是我做了一上午的!”小家伙心疼的捂着胸口,控诉的瞪着自家娘亲。 柳蔚循循善诱:“乖,以后这种失败品,拿去给别人尝,这是衙门,衙门里人最多了,剩下的,你拿去给县太爷爷和师爷伯伯尝,他们不死,爹再吃。” 第16章 我儿子就是这么好客 柳小黎还是不高兴:“那爹你也不能浪费啊,我做了好久的。”他说着,又盯着锅里剩下的四枚:“那我给县太爷爷一颗,师爷伯伯一颗,给爹留一颗,还有一颗给谁?” 柳蔚想都不想道:“给你讨厌的人。” 不远处听到一切的县太爷和容棱:“……” 县太爷抹了一把脸,小心翼翼的对身边的男人道:“王爷,院子里的就是柳先生,跟他说话那个,是他的儿子,叫柳小黎。” 容棱嗯了一声,抬步走过去。 县太爷挣扎一下,有点不想过去,他总觉得过去,等于自投罗网,那个黑乎乎的药丸,他在这儿都闻到糊味了。 可他又不敢不过去,柳先生若是不识得人出言轻狂,冒犯了王爷,他可担当不起,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咬着牙跟上。 他们走近后,柳蔚也看到了,不过她的目光并没落在县太爷身上,只是看着那走在前头的俊逸男子,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两人走来,县太爷殷勤的介绍:“柳先生,这位是镇格门的大人,是特地来找你的。” 镇格门柳蔚知道,跟她所熟悉的古代御林军差不多的御前机构,专门负责皇帝的安全,不过这不是禁宫中的军事部门吗?怎么来富平县了? “柳卫,可是侍卫的卫。”容棱颇淡的开口,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漆黑的眼眸,却直视着柳蔚的那双眼睛。 “蔚蓝的蔚。”柳蔚回答,并未将他明显带着震慑的目光放在眼里,随口问:“请问阁下可有事?” “找你办个案子。” “抱歉,在下隶属曲江府,不接散客。” 散客,他是客人? 有将人命案件,当生意的? 容棱不禁想到曾经的第一次见面,此女也是这样的德行,虽说已经过了很久,但他始终记得,不过她,显然不记得了,他特地撕了脸上白日戴着的易容面具,以真面目过来见她,她却连一丝反应也没有,显然是忘透了。 他可记得,那一夜,他沉沉地贯穿过她柔嫩的身子时,她还嚷叫着她是第一次,要他稍微轻点。 作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竟将他忘得这般干净。 好,果然很好。 “曲江府尹那边会收到公函,你随我去便是。” 柳蔚看着眼前这男人,沉默一下,拍拍儿子的脑袋:“小黎,先进屋去。” 柳小黎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将锅里的药丸盛起来,揣进怀里,跑向屋子。 跑了一半他又停住,返回来拿着两颗药丸,一颗塞进县太爷的手心,一颗递给容棱。 县太爷:“……” 容棱:“……” “叔叔,我请你吃好吃的。”柳小黎望着容棱,小脸可爱得恨不得让人咬一口。 容棱沉默,他分明听到,这孩子的最后一颗药丸要留给他讨厌的人。 柳小黎看他不接,索性往他手心一塞,又欢快地跑了。 容棱看了那颗黑漆漆跟碳球似的丸子,眉头微蹙。 柳蔚却笑:“大人别介意,我儿子就是这么好客,大人吃吧,这个看着长得丑丑的不怎么样,但吃着其实味道不错。” 容棱:“……” 县太爷已经隐隐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他迟疑一下,索性摊开了说:“柳先生,这位是镇格门的都尉大人……” 尽管柳蔚只是个八品仵作,但是但凡当官的,应当都知道如今的镇格门都尉,是什么身份。 他以为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可柳蔚只是哦了一声,像是连“都尉”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县太爷有点着急,总觉得这样下去,王爷一定会发怒。 第17章 先礼后兵罢了 就在县太爷偷偷为难抹汗时,柳蔚张了口:“那这位都尉大人请我去办什么案子?”她问容棱。 男人抬了抬眼皮:“你这是答应了?” “大人不说,我如何判断答应不答应?” “你不答应,我如何说。” 县太爷腿都软了,忍不住再次强调柳蔚:“柳先生,这是镇格门的都尉大人,是都尉大人啊……” 柳蔚不置可否,冷笑一声,转身往屋子走。 她不喜欢跟人磨嘴皮子。 容棱微微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抿唇道:“此事事关重大,你非局中人,知道了,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县太爷倏地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道:“那,那个,王爷,下官,下官去外头等您。” 话落,得到容棱的答应后,他急忙提着袍子快速跑走。 柳蔚则转过身,探究的打量眼前的男子:“你还是个王爷?” 男人挑眉:“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说的理所当然:“我又不认识你。” 容棱有些磨牙。 好,好一个不认识。 柳蔚问:“你是王爷,还是镇格门的都尉,你要我办的案子,不会在京都吧?” “正是。” 柳蔚冷笑:“那我拒绝。” “为何?” “没有为何,我不喜欢京都。”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鬼地方离开,要再回去,吃抱了撑的差不多。 容棱眸意深了一下,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你不去京都,可是因为什么人?” 柳蔚不喜欢他靠的太近,稍稍退了一步:“与你无关。” “我若说,你必须去呢?” “我已经拒绝了,王爷是听不懂人话?”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他盯着她的眼睛,眸中带着阴森地笑:“上峰对你下达命令后,你该躬身应诺,而非讨价还价。” 柳蔚眉头皱的紧了。 男人轻言:“还是你要本王直接一纸调令,将你从曲江府,调籍到京都?” 调籍二字一出,柳蔚脸色变黑。 他这是威胁她,暂时调过去破一起案子,还是彻底调过去隶属京都衙门,只有两个选择。 “王爷既然都有决定了,还假惺惺的问下官一番,岂不是显得多此一举。”她没好气的冷哼,看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讽刺。 男人却只是轻笑:“先礼后兵罢了,端看先生识不识趣。” 柳蔚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王爷记得把这药丸吃了吧,味道很好,尝尝看。”说完,她转身就走,进入屋子后,还砰得一声,将房门关得很响。 容棱在外忍不住一笑,本就俊逸不凡的容貌,在这一笑后,更显出几分绚色,他捻起那枚黑色的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糊味窜入鼻息,他心情却不错。 他知道,柳蔚这是答应跟他去京都了。 柳蔚回到房间,便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水后,把杯子狠狠搁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 柳小黎凑上来:“爹,是方才那个叔叔惹你生气了吗?”那个叔叔一出现娘就不高兴,他对娘亲的情绪转变很敏感,所以他也马上讨厌上那个叔叔了,还给他了一颗药丸。 娘说药丸要给讨厌的人,因为是失败品。 第18章 那晚纯粹是一场战争 柳蔚抿着唇呼吸几下,才勉强镇定了心中的情绪。 柳蔚看着儿子,突然说:“小黎,你几岁了。” 柳小黎懵了一下,回答:“我四岁,娘亲你忘了?” “no,你五岁的人。”柳蔚捉着儿子的肩膀,认真的说:“以后但凡有人问你几岁,你就说你五岁,尤其是外面那个叔叔,他往后若是问你,一定要这么说。” “往后?”柳小黎不明白:“爹,这个叔叔我以后也要见到吗?” “估计是。” “为什么?” “他要我们去帮他一个忙。” “我们可以不帮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为什么,好一个为什么。 柳蔚有点咬牙切齿的说:“因为你的付叔叔多事,非要给你娘亲我报一个官衔,害的你娘亲不止天天穿男装,还彻底担上了欺君之罪的名头,这也就算了,现在还成了谁都能使唤的低品官员,那人官衔比我大,他让我做事,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柳小黎苦着脸,小脸皱成一团。 柳蔚深吸了口气,心头乱成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认错,也不知道那人认出她没有,但是小黎这张脸她可是天天看的,跟外头那男人的容貌,不说很像,也有个五分像,不过小黎如今还小,脸蛋圆,下巴胖,乍一看倒是看不太出来,不过再长两年,只怕就越看越像了。 柳蔚心里很烦,说实话,那时候她才刚刚穿越过来而已,那会儿她在京都的柳家挣扎求生,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脱离柳家,趁夜赶路时,就是晚间走了个乡间小道儿,就碰上个中了椿药,倒在路边的妖孽男人。原想着正好挣点盘缠,就问那人,要不要解药,解一次两百两,她的针灸之法传承自前世的爷爷,那位全球著名的中医学者。 柳蔚很有信心,扎上几针,便能解了那男人身上的毒。 可没想到药没解,自己倒是搭进去了,只是春风一度,她第二日醒来,匆匆看了一眼那男人的摸样,就拿光了他身上的钱,只留了十两散碎银子给他,便跑了。 这一跑因为有钱了,叫了马车倒是跑得快,可是两个月后,她就悲剧了。 柳小黎就这么落在她肚子里头了。 柳蔚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小黎的父亲,主要是当初他们连对方姓谁名谁都不知道,那晚纯粹是一场战争,他药性惊人,她反抗不能,最后两人都是筋疲力竭,根本无暇说话,甚至连交谈都仅限于她单方面的嚷嚷他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是现在,那个极有可能就是小黎父亲的人,就在门外,并且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要与他朝夕相处。 柳蔚很焦躁,她只得继续反复叮嘱儿子:“记住,我是你爹,以后不能说漏嘴,还有你今年五岁,不是虚岁,是实岁,实岁五岁,知道吗?” 看娘这般郑重,柳小黎只得乖乖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柳蔚神色一凛:“是谁?” 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柳先生,是奴婢。” 柳蔚松了口气,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衙门的女婢,她说:“柳先生,大人叫您去前厅,说是您明日就要跟京里来的大人走了,要您今日无论如何要帮帮他。” 明日就走?柳蔚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黑的不行。 那女婢见她面色不好,声音也迟疑了:“柳,柳先生……大人他还说,李庸的认罪状……” “好了,我现在过去。”柳蔚面色不愉,转头对儿子道:“小黎,你在屋里收拾行李,还有珍珠,一会儿它回来别让它出去了。” 柳小黎不干,他听到了“李庸”两个字:“爹,你要去牢房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第19章 长得倒是标志 柳蔚正担心那什么王爷就是小黎的父亲,怎么敢让他出去乱走。 “你不许去,在房间等珍珠。” 柳小黎苦着脸,特别不乐意,柳蔚心意已决,关上门,跟女婢离开。 柳蔚一到前厅,就看到县太爷急的满头大汗的站在一边,而堂前的正椅上,却坐着那器宇轩昂,正在品茶的俊逸男子。 柳蔚看到这人就牙疼。 县太爷小心翼翼的开口:“柳先生,您明日就要走了,这,这李庸的事……” “废话别说了,去牢里看看。” “好好好。”县太爷总算松了口气。 “那走吧。”柳蔚走在前面,可才刚走一步,就看到正椅上,那俊美男子缓缓步下,朝她走来。 她挑了挑眉:“这位王爷也要跟着?” “不可以?” 柳蔚磨牙:“那可是牢房,脏的地方,王爷身娇肉贵,怎可去那污秽之地。”她就不想这人在她身边乱转,看着眼烦。 男人低低一笑,瞧着她的眉眼:“镇格门的天牢,不比这儿干净。” 柳蔚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容棱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跟在后头。 县太爷再次抹汗,这两位爷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阴沉潮湿的地牢,的确很不干净,牢房里关了不少人,看到有人进来,有些走到栅栏边朝着外面嘻嘻哈哈的笑,有的拍打栅栏,故意发出砰砰声响,有的则就坐在草堆里,看着外头目光阴冷。 最前头的是牢头,他手持皮鞭,将那些笑的和拍打栅栏的吼回去,可那些囚犯本就是不要命的,牢头越是震喝,他们叫的越是欢,最后一些原本规矩坐着的,也被激出了火气,整个牢房,顿时满是嘈杂。 柳蔚从头到尾都没看旁边一眼,她步履稳健的朝里走,在前世,再穷凶极恶的罪犯她都见识过,这些,不足畏惧。 直到有人大吼一声:“哟,这是哪儿来的兔儿爷啊,长得倒是标志,身段也纤细,上起来肯定有滋味,来来来,小倌爷,来哥哥教教你怎么爽快。” 那人说完,柳蔚脚步已经停下。 “这些混账!”县太爷正要发火,容棱抬手,制止他。 县太爷不明所以,偷瞧了容三王爷一眼,却见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柳先生的背影。 柳蔚沉默一瞬,缓慢的转过目光,看向右边牢门里的彪形大汉:“你在跟我说话?” 那大汉没想到他会停下,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不是你还是谁,这儿还有谁长得像小倌儿的?怎么,你不是吗?不是没关系,哥哥教你怎么当,哈哈哈。” 他这一笑,周围也跟着大笑。 柳蔚挑了挑眉,对牢头道:“把门打开。” 牢头为难,看向县太爷:“大人,这……” 县太爷皱眉:“柳先生,咱们先去看看李庸吧。” “不开门,就不看李庸了。”柳蔚面无表情的说。 倒是容棱勾了勾唇,吩咐:“开门。” 王爷都说话了,县太爷也只好示意牢头开门。 门一打开,柳蔚便走进去。 大汉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柳蔚,淫邪的目光将柳蔚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他的目光,令容棱危险地眯起眼眸。 第20章 这般重要 柳蔚却像没反应似的,只朝大汉走去。 “你觉得我像小倌儿?” “那可不。”大汉说着,手抬起来就要去摸柳蔚的脸。 可手指还没碰到柳蔚的衣角,手腕便被她捏住!大汉皱了皱眉,挣扎两下,竟然挣不开。 这小白脸看着年纪轻轻,身子骨小,没想到力气这般大! 大汉动了真劲儿,另一手抬起,要捉柳蔚的手。 柳蔚轻松躲过,拉着他的手,将他狠狠地一甩,大汉停止不及,整张脸被柳蔚甩到墙上,五官贴着墙壁,鼻孔里,立刻流出两管鼻血。 “你爷爷的!”大汉一抹鼻子,怒气上头,冲过去要打柳蔚,柳蔚轻松的躲开他的攻击,脚步伶俐地窜到他背后,抓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扯,拽着他的头,往墙上又是一砸! 只听“咚”的一声,大汉只觉得头骨一震,脑袋顿时懵了。 柳蔚趁势将他下盘一踢,鞋尖正中大汉的下巴,大汉脑袋往后一趟,彻底瘫在地上,身上疼的爬都爬不起来。 只是几个间隙,大牢里顿时安静异常。 柳蔚看着大汉仰躺的摸样,嫌弃地勾唇一笑,走到他的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刚才,说我像什么来着?” 大汉咽了咽唾沫,一句话也说不出。 “记住,往后莫要乱说话,方才我那一脚要是换个位置踢,你下半辈子,只怕不用讨媳妇了!”她说着,眼睛还似笑非笑的瞄了大汉下腹一眼。 大汉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下身,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柳蔚看他如此,倒是觉得没意思了,她出了牢房,“啧”了一声,继续朝牢里头走。 而这次,两旁再没人敢喧哗。 容棱瞧着她淡定随意的摸样,想到她刚才那接连的灵活三击,心中起了兴味:“以前有人出言不逊,你也是如此教训的?” 柳蔚看也没看他一眼:“今天是例外。” “为何今天是例外?” “因为我今天心情不好。”说着,她终于侧眸看向他:“王爷想知道谁让我心情不好?” 容棱眸中夹带笑意:“因我?” “王爷说呢?”柳蔚挑眉,咬牙切齿。 男人却是一眯眼:“我倒不知,初次见面,本王于先生已经这般重要,都能左右先生的心思了。” 柳蔚嘴角抽了抽,这人还要不要脸?她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柳蔚也懒得解释,索性快走两步,离这男人越远越好。 李庸的牢房很快到了,隔着栅栏,柳蔚便看到,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就这么缩卷在墙角的稻草堆里,他的摸样很害怕,身子瑟瑟发抖,满脸脏污,一双眼睛里,却满是单纯。 双重人格是一种精神疾病,也是至今为止,柳蔚觉得最心酸的一种病。 因为患者,往往连自己是谁,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庸不知道他杀了人,他只是个单纯的傻子,受了委屈不会说,遇到事了不会说,被人骂了不会说,甚至被人打了也不会说。 而就因为这种委屈和压抑,他渴望有人能帮他,渴望有人能救他,所以,他心理上滋生了另一重人格,每当傻子吃了亏,受了苦,另一重人格就会出来帮他报仇,保护他,并且惩罚那些侮辱傻子的人。 可是另一重人格自作主张的行为,却害死了傻子。 牢门打开,柳蔚走进去。 刚进去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回头一看,就对上容棱漆黑深沉的摄人双眸。 第21章 男女授受不亲 “我先进去。”容棱拉开她,自己先走进去。 柳蔚不置可否,随后走入。 看到这么多人进来,李庸害怕的更加小心翼翼的缩蜷着自己,甚至将后背使劲儿的往墙角里塞。 “别怕。”柳蔚蹲下身,对着李庸露出一抹笑:“李庸,你记得我吗?” 李庸闪烁着眼睛看她一眼,憋着嘴说:“认,认得,你,骂过我……” “是啊,我骂过你,可是我只是骂你,你却打了我,还想杀我。”她放软了声音。 李庸急忙摇头,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我爹说,打人不好,我,我不打人。” “你从来不打人?” “不,不打。” “如果别人打你呢?” “不打。” “如果别人要杀你呢?” “不打。” 县太爷在后面小声道:“他就是这样,昨日今日,已经盘问两日了,他就是不肯认罪,一直嚷着说自己很乖,自己很听话,从不打人,更不杀人。” 柳蔚点头,叹了口气,伸手去摸李庸的脑袋。 她手刚碰到李庸满是疙瘩的头发,身侧一道猛烈的视线,倏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柳蔚偏头,便对上容棱微寒而深邃的眸光。 “王爷可是有事?” 容棱目光沉沉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摸摸他的头,以此来安抚安抚他。” “男女授受不亲。” 柳蔚脸一黑,后面的县太爷也突然咳嗽起来。 “我是男的。”柳蔚磨着牙齿! “说不定他是女的。”容棱面无表情。 柳蔚:“……” 懒得理他,柳蔚把手搁在李庸的头顶上,柳蔚不嫌弃李庸脏,摸了他两下,看到李庸表情果然轻松了些,她才说道:“李庸,你现在生病了,我帮你治病好不好?” 李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 柳蔚从怀中拿出自己的银针一套,捻着枕头,将针刺进李庸的百会穴。 看到那针尖对准自己,李庸怕的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僵着,可他硬是没有反抗,也没吵闹。 等到银针刺入他的肉里,李庸却没感觉到疼痛,他惊奇的睁大眼睛:“不,不疼。” 看他这样,柳蔚就知道,他以前也被针扎过,不过那是疼的。 李庸,应该受了不少虐待。 连着将好几针扎在李庸身上,柳蔚才伸出一根手指,比在李庸面前,声音轻轻的说:“李庸,你看着我的手指,手指在摇是不是,你跟着它摇。” 李庸傻傻的看着竖在自己面前的纤白手指,眼珠子跟着左右摇摆。 过了一盏茶后,柳蔚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庸眼皮有些耷拉:“好困。” “困了就睡觉,你闭上眼睛,将脑子放空,你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你摸索着黑暗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你终于看到了一片花田,那片花田很漂亮,你很喜欢,你坐在田埂上,躺着晒太阳,闻着花香,这时,旁边还有条小花狗跑过来,小花狗很喜欢你,它在你脚边撒娇,你抱起它,开心的逗它玩……” 李庸睡得迷迷糊糊地,似乎眼前真的出现了花田和小狗,他傻傻的勾着嘴角,笑的有些憨憨的。 柳蔚又说:“太阳很暖和,小花狗也困了,你抱着小花狗,陪着它一起睡,你闭上眼睛,乖乖躺在田埂上……” 李庸脸上出现了沉睡的表情,呼吸也均匀起来。 县太爷有些着急:“柳先生,这个……” “嘘。”柳蔚压低了声音:“再等一会儿。” 县太爷只好闭嘴,却根本不知道这柳先生又在搞什么。 而又过了几息,原本已经沉睡的李庸,猛地睁开眼,但这次,他目光不再温顺,眼神不再单纯,反之眼眶里,却激发出一种隐含杀气的凶戾。 容棱一把拉住柳蔚,将她扯到身后。 李庸目露凶光,大声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蔚从容棱身后走出:“你是说你为什么你动不了?简单啊,我封了你七大穴,十小泬,你能动一根手指头都怪了。” 李庸勃然大怒:“放开我!你这个贱人,你放开我!” 柳蔚冷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顿时将他的嘴角打出血。 李庸眼底的暴戾更深了,一双眼睛,厉得发狂。 柳蔚勾唇:“往后,世上再没有傻子李庸,只有你这个连环凶徒李庸!杀了这么多人,你也该为他们付出代价。” 李庸一愣,随即闭着眼睛寻找一下,再睁开眼时,整个人近乎疯狂:“你对他做了什么?傻子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永远沉睡,你找不到他,他不用经历牢狱之苦,不用经受临死前的恐惧,那些本也不是他去承担的,你自己慢慢感受吧。”柳蔚说着,看向县太爷:“大人,认罪状可以画押了。” 县太爷已经被她惊得说不出话了:“柳先生,你,你都做了什么?怎么会,怎么会就……” 柳蔚一派轻松:“催眠第一人格,唤醒第二人格,简单得很。” 她说完,径直走出牢房。 容棱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身影,这个女人,给了她太多惊喜。 这么想着,容棱也随之跟上。 县太爷不敢与杀人犯单独相处,他叮嘱牢头将李庸看好,忙也匆匆离去。 柳蔚走出地牢,外面阳光明媚,与地底的潮湿阴霾简直两个世界。 她走了两步,要回自己的房间,可身后拿到灼热得几乎烫人的视线,令她烦躁。 “王爷可还有事?”她忍无可忍,转头瞪着他。 容棱上前数步:“没事。” 柳蔚深吸口气:“没事就莫要盯着在下一介男子看个不停了,王爷,柳某没有断袖的癖好。” “本王也没有。” “是吗?” “是。”他说着,顿了一下:“本王只喜欢女人,胸小一点的也没关系。”胸小两个字吐出时,他目光毫不偏颇的看着柳蔚的胸前。 柳蔚顿时火气上涌! 容棱问道:“穿男装很好玩?” 柳蔚简直不想跟他说话,甩袖走了。 容棱嗤笑:“你用了束胸,还是你的胸本就这般的小?若是我记得不错,当初应该比今时大点。” 柳蔚觉得胸前火辣辣的,脑袋顶都要冒烟了。 第22章 嫌弃他了(1) 这男人果然认出她了,穿了男装也认出来了,真是疯了! 她不回话,脚步却加快了许多。 等到终于回到院子,后面的男人也终于不跟了,可柳蔚还是觉得他在看她,他炙热的视线,就胶着在她的背后,刺得她背心火辣。 回到房间,小黎见到娘亲回来了,扑腾地跑进娘亲的怀里:“爹,你可算回来了。” “恩。”她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坐在床边。 小黎软软的小爪子攀着娘亲的衣襟:“爹,你不高兴吗?” “没有。” “是不是之前那个叔叔又惹爹了?爹一看到那个叔叔就不高兴,小黎就知道,那个叔叔是坏人!”小家伙愤愤不平的说着,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柳蔚火气一消,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笑:“小孩子家家的,懂得还不少。” 柳小黎绵绵的缠进娘亲的怀抱:“反正爹不喜欢的人,小黎也不喜欢。” 不知为何,再听小黎叫这声“爹”,柳蔚突然不自在起来。 谁能想到,他爹真的出现了。 想到这里柳蔚就不甚心烦,不就是一夜情吗?怎么这么复杂! 古代就是麻烦! …… 晚饭的时候,柳蔚带着小黎去吃馆子,她不想跟那男人同桌共食。 下馆子之前,她去了趟驿馆,寄了封信回曲江府。 出了驿馆,便直接进了对面的菜馆。 这家菜馆是富平县唯一一家上得了台面的食馆,正值晚饭时间,馆子里人不少,一楼都没有空位了。 小二招呼他们上二楼,谁知道一上去,柳蔚才彻底知道“冤家路窄”四个字怎么写。 看着那坐在临窗位子上的俊美男子,她脸色一板,转身欲走。 可一转身,一个面无胡须的中年男子却堵住她的去路:“柳先生,我家老爷备了餐食,请先生一道儿用。” 柳蔚挑了挑眉,她认得这人,这就是昨日那三个嫌疑人的其中一个,昨日他们从李家村回来,衙门里已经没人了,三个嫌疑人不知去向,两个衙役晕倒在大堂上。 衙役醒了,说是被嫌疑人打晕的,县太爷气愤不已,本欲捉拿,但想到那三人反正不是凶手,加之李庸的事让他烦躁,便搁下了。 原以为这三人应该走了,不想竟还大摇大摆的在富平县里出现。 柳蔚看着眼前男子,面色微微沉着:“我不认识你家老爷!” “见着自就认识了。”中年男子不卑不亢,似乎她不去,就不让她走一般。 柳蔚皱了皱眉,最后想着反正也要吃饭,有人请也好,点头说:“好,我便见一见。” 中年男子满意,领着她,走向一间包厢。 到了门口,那中年男子敲敲门,唤了一声:“老爷。” 过了会儿,里头传来一道苍老的男音:“都进来。” 等门打开,柳蔚便瞧见里头满桌的饭菜,一位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的老人坐在主位,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噙着笑意。 “来了。” 柳蔚稍稍点头:“老人家。” “过来坐。” 柳蔚牵着儿子走进去,柳小黎认得这位老爷爷,昨日在公堂上见过,他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解,似乎不明白,他们与这位老爷爷只是一面之缘,为何老爷爷还这么客气,要请他们吃饭。 “爹……”他细细糯糯的唤了声,拉拉自家娘亲的衣角。 柳蔚握住儿子的手,将他抱起来,放到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在旁边一张。 老人看他如此从容,毫不客气,眼中笑意深了两分:“贸然请先生来,有些唐突,还望海涵。” “老人家严重了,可不知您找我,是有何事?” 老人摆摆手:“这个慢慢说,先动筷。” 柳蔚面上礼貌,心中却起了警惕,其实昨日她便决定这位老人有些不对,无论是姿态,气度,亦或者脸上微含的笑意,都显出些微不凡。 就仿佛,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柳蔚却就是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这种认为有些没缘由,柳蔚姑且就算作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这老人点的菜都极为名贵,至少在富平县来看,算是拔尖的。 老人却吃的不多,每样菜,都顶多动了三口,有的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而那位中年下人就在他旁边,伺候着夹菜盛汤。 柳蔚一边吃,一边看,看了一会儿,心中惊骇起来。 她指尖微动,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发麻。 “柳先生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合口味?”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柳蔚勉强压住心头的波涛,放下筷子,维持镇定:“饭菜很好,只是晚间,在下食得向来不多。” 柳小黎与娘亲心意相通,看娘亲放了筷子,他也放下,乖乖的将双手摆在膝盖上,坐的端端正正。 老人眼中笑意不减,背靠着圈椅,叹了口气:“先生聪明,想必先生是看出来了。” 柳蔚心想,这多半是要摊牌的意思…… 原本还只是猜测,可这下,柳蔚是彻底肯定了。 柳蔚抿了抿唇,沉吟一下方开口道:“老人家恕在下冒昧了,外面的那位都尉大人,是否便是昨日随在您身侧的那位?” 老人笑得更深,对身旁的中年下人示意一眼。 中年下人躬了躬身,打开包厢门,对外面唤了一声:“三公子,老爷请您进来。” 接着,柳蔚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她最不想见的男人,身姿欣长,容颜邪魅,举止稳健地大步走进来。 柳蔚心中最后一点期待破碎,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中年下人关了门,退回老人的身边,柳蔚沉吟一下,看着那中年下人:“不知这位公公,该怎么称呼?” 柳蔚提了“公公”两个字,算是最后的试探。 而对方只是低垂着眼,淡淡回道:“奴才戚福。” 柳蔚心中彻底轰塌,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原来是戚公公,有礼了。” 柳蔚说着便站起来,再对首座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下官曲江府仵作柳蔚,见过圣上,事出在外,圣上身着便衣,下官斗胆,未行跪拜之礼,还望圣上恕罪。” 在穷乡僻壤的富平县偶遇皇帝,柳蔚真不知道她这是太倒霉还是太幸运。 老人却只是和气的抬抬手:“无妨,朕微服私访,便是不想声张,先坐下来。” 这下柳蔚是怎么都不会坐了。 她悄悄的看了容棱一眼,心想,这位该不会已经把她是女儿身的事,禀告皇上了? “阿棱,那件事你可与柳先生说了?” 柳蔚蓦地心中一紧。 第23章 嫌弃他了(2)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4章 容小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5章 开脑(1) 第二日一早就出发。 柳小黎昨晚睡得早,所以今天起来也精神奕奕,坐在马车里就挥着小剑玩耍。 容棱在旁边把他护着,马车颠簸,小家伙站起来挥舞,时不时就歪了身子,很容易撞到这里或是那里。 柳蔚看着容棱那副殷勤备至的摸样,越看越不顺眼! 而容棱却置若罔闻,仿佛觉得身边带着一个小鬼很有意思,一整天都把柳小黎照顾着,渴了给水,饿了给吃的,一天下来,柳小黎已经不往娘亲怀里钻了,反而钻进了这个曾经“很讨厌”的叔叔怀里。 柳小黎捏着叔叔的大手,摸着他手上的厚茧问:“我学会了剑也会长这个吗?” “嗯。” “疼吗?” “不疼。” “好硬。” “嗯。” “有软的吗?” “没有,茧都是硬的,像壳一样。” “像鸡蛋壳吗?还是乌龟壳?” “……” “叔叔?” “……” 柳蔚心情不错的看着某王爷回答不出来,憋了一整天的气,总算吐出来了点。 接下来的一路,柳小黎因为有了很多玩具,倒是没叫一句辛苦,不过柳蔚还是很警惕,她一方面不能表现的很明显,一方面又要不着痕迹的把儿子箍在自己身边。 不让儿子太靠近容棱。 还好出了郊野,马车抵达下一个城镇时容棱便不再坐马车,改为骑马。 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低调高调究竟怎么划分,但柳蔚只是觉得,他离他们母子远点就好。 从曲江府到京都,若是水路还好走,陆路却要绕过一个临安府,柳蔚问过容棱为何要绕远路,他只说要顺路去临安府办一件事。 而等到了临安府,柳蔚才知道,是何等事! 黄昏时分,孤零的乱葬岗山头,一座摇摇欲坠,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倒的义庄里,柳蔚面色不好的看着瘫在自己面前的三具尸体,眉毛微挑的瞥向身侧的男人:“我就问一句,今晚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 容棱邪魅而平静的看着她:“那要看你验尸的速度,能否赶上城门夜禁的速度。” 柳蔚吐了口气,转身,戴上手套,将尸体上面的白布掀开。 这是三具至少死了两天以上的男尸,无论从尸体表皮的尸斑,还是皮肤弹性来看,都显然不新鲜了。 义庄里光线并不好,柳蔚点上油灯,才大概能分辨出三人的外貌特征。 不过要说外貌,大概也看不太出来了。 因为他们的脸并不完全,脸上,身上,腿上,有许多被啃咬的痕迹,多处地方,甚至能看到血淋淋的白骨。 这些咬痕看着很像野兽啃噬的痕迹,毕竟只有野兽才有这么尖利的牙齿。 不过,事实显然并没这么简单! 柳蔚让容棱拿着油灯,自己脱下尸体身上已经犹如烂布的衣服,她在伤口处仔细扒拉辨认一下,又撬开尸体的嘴,往里头掏了掏。 果然,很快她白色的手套上,堆满了还带着血的生肉块。 她将肉块放到一旁,淡淡说:“有问题。” 容棱的身体朝她靠近了些:“什么问题?” “死者的致命伤明显是这些咬痕,但是对照来看,这些咬痕却并不是动物的牙印,而属于人类的牙印,并且死者口里,的确还有未咽下的肉,这是他们身上的肉,所以,他们是自己把自己咬成这样的,或者是互相咬的。” 容棱沉默,在那忽明忽暗的油灯光线下,柳蔚只能隐隐能看见他眼底下的漆黑与深邃。 柳蔚想了想,又说道:“这三人都是习武之人,皮肤健全的地方,能看出常年打斗的伤痕,他们是你的人?” 男人沉闷的语气,带着柳蔚捉摸不到的情绪:“镇格门内,一营麾下的先锋军。”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尸体有很多疑点,第一,人的牙龈骨骼,跟动物不同,正常人并不能将人肉咬成这样。第二,好好的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攻击对方,他们遇到了什么事?第三,他们的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临安府,城郊。”容棱语气颇冷:“这不是第一次,两个月来,断断续续有也有七八名先锋军的人被发现死在这里,地点位置,全都一致,现在这三人,是昨日才发现的。” 柳蔚眯起眼:“七八名这么多?” “有人在针对镇格门。” 柳蔚蹙眉点点头,承认他的观点,又问:“之前的尸体还能找到吗?” “你都要看?”容棱瞧她一眼,见她目光坦荡,才道:“均已下葬。” “那就算了。”毕竟是战士,入土为安,便不要打扰,反正这三具也够了:“我要解剖,看看他们体内有没有受过别的伤害,王爷您是去外面等,还是在这儿看?” 容棱颇感兴趣道:“本王在这儿。” 柳蔚看他眼神里没有恐惧,也不管他了,只叮嘱:“将灯掌好。” 男人将手中油灯又凑近一些,让柳薇看尸体看得更清。 柳蔚拿着解剖刀比划一下,在尸体身上判断好位置,便刀尖刮破尸身胸膛的皮肤,她先在尸身胸下割开两刀,将胸皮翻到头部,再在小腹处割一刀,将小腹割开,这样整个内脏便能一目了然了。 柳蔚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已经能看到尸体内腔。 先将尸体的胃拿出来,她破开胃,在里面掏了掏。 正常人,怎么会活活将同伴的肉咬下来,还吃下肚子呢? 柳蔚没有停留,继续检查尸体其他器官,经过判断,内脏完好,没有内伤,尸体是外伤致死。 她以同样的方式将三具身体都破开检查,发现三具都一样。 “如何?”这时,身侧的容棱又道。 柳蔚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没被她的解剖过程吓到,不觉高看了他两眼。 “身体没什么问题,我要开脑看看。” “开脑?”男人挑眉。 柳蔚点头:“检查看看他们中枢神经是否有异样。” 中枢神经? 这是很新鲜的词。 容棱没问是什么意思,柳蔚也不想解释,这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而且大多都是现代词,只会越说越令人不明白。 给活人开脑要顾忌到很多层面,怕损害大脑皮层,但给死人开脑,就随意得多。 柳蔚摸了摸工具包,找出剃刀,将尸体的头发先剃掉。 等到三具尸体都只剩下光溜溜的大脑袋,她先给其中一个脑袋上开了一个盖子,解剖刀沿着对方额头一圈儿,开的尺度很大,直接将人脑给揭开。 而在她正忙着切割时,她明显感觉到油灯上的火苗抖了一下。 柳蔚偏头瞧了眼容棱,见他依旧神色如常,不觉好笑:“王爷可是不习惯?” 男人过了半晌才回:“确是没见过。” 第26章 开脑(2) “多见见就习惯了,开胸和开脑是检验尸体最基本的步骤,要还死者一个公道,只有解剖清楚,任何一个线索都不放过,才算不枉费仵作手上这把刀。” 容棱移开目光,看向柳蔚的侧脸。 柳蔚五官秀气,在昏暗的烛光下,侧影摇曳,眉宇格外的恬静柔和。 这样一个该待在家中被人宠着疼着的女子,却持着样式古怪的仵作刀在死人的身上割来割去,做些连男人都极其厌恶的事,而她却还自得其乐。 容棱挑眉,此女究竟是怎么想的。 又或者,是逼不得已?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京都郊野,这次见她,却在曲江府,一南一北,隔着浩浩荡荡的两江大河,这让他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处?有无家人?竟还敢上报朝廷,加冕官职,真就不怕一个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落下来,留给她的,只有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容棱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身上存了太多秘密,他想挖掘,但此时却又不想惊动。 或者,就像现在这样更好,彼此不要侵入得太深,他暗自观察,一切从长计议。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柳蔚已经将死者的头盖掀开,露出里面的构造。 人脑是人身体上最神秘的地方,人的一切思想,行为,感官,都来自这里。 古代没有x光,无法对脑部进行拍片,柳蔚只能小心翼翼避开脑浆血管和鲜血,检查其他部位。 “额叶和颞叶明显萎缩,周围有遭过啃噬的痕迹……”柳蔚说着,神色恍惚起来。 容棱却皱起眉,中枢神经还没搞懂,又来了两个不懂的词。 柳蔚像是知道他的疑惑,沉重的解释:“额叶和颞叶主管人的思考,记忆,情绪以及判断,这个器官,正常人是普通大小,但精神异常的人,就是俗称的患有癫狂症的人,这个器官会比正常人的小,如果是后天形成的,看着就像是萎缩了,而这人的额叶和颞叶,不止萎缩,周遭还有比啃噬过的痕迹,血管夹缝里,还有一些颗粒,这就像有人将一只小虫塞进他们的脑袋,任那小虫在他们脑中作乱,但是很奇怪,除了颞叶和额叶,他们脑部其他地方却没被破坏,那么那些小虫,是怎么分辨作乱的位置的?” 柳蔚说着,又急忙打开另一具尸体的头盖,这次她在这人的松果体附近,找到了一颗大概只有正常人指甲那么大的小虫尸体。 “就是这个!” 容棱凑近了看,除了嗅到人脑脑浆的味道,便只看到一只全身漆黑的毛虫。 “是什么?”他问。 “不知道,我要带回去看,这虫已经死了,不知道能否研究出来,不过可以确定,这东西就是致这些人癫狂死亡的元凶。” 容棱神色凝重起来。 柳蔚将那小虫收好,抬起头看他:“王爷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冲着镇格门来的,建议不要让你剩下的下属做无谓的牺牲,最好将他们都先召回来。” “什么意思?”容棱并没完全听懂。 柳蔚指着尸体的大脑:“这些遭到啃噬的伤口有大有小,我怀疑,这毛虫先只是小范围的啃噬,最后被养大了,才凶戾的彻底将人神智摧毁,这种虫是有潜伏期的,极有可能,剩下的人里也有人被施了这东西,我需要对他们进行检查,否则他们过不了几天也会疯癫而亡。” 习惯手握重权的男人,很不喜欢这种被动与钳制! “明天。”容棱声音发沉:“明天一早,将人带给你。” 柳蔚点头:“这三位也算为我们找到了真相,他们是你的人,你必不想看到他们开膛破肚,如此狼狈,我现在给他们缝合,你要继续呆在这儿?” 男人“嗯”了一声,声音微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柳蔚也不管他,把针线穿好,先将尸体的器官放进肚子里,再对肚皮进行缝补。 尖细的针头穿过皮肉,发出噗嗤的细弱声音,容棱的思绪被打断,抬眸,便看见柳蔚已经将三具尸体的肚子都缝好了,现在正在缝头盖。 因为尸体脑浆氧化,大量浆水混着血水淋得到处都是。 柳蔚的手套,已经不顶用了,最后,她索性取下手套,赤着手做事。 那白嫩纤细的指尖很漂亮,素白的小手沾满了脑浆,红红白白的,映衬起来,可怖之下,又透着几分优雅。 容棱不注意的,看出神了。 等到柳蔚把人缝好,白布重新盖上,容棱才别开眼,柳蔚却根本没关注他,她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义庄。 容棱跟上。 两人出去后,便看到外面车夫守着马车正等他们。 这个车夫是容棱的人,容棱没明说,但柳蔚看得出这是个练家子,应该是容棱的下属。 撩开车帘,柳蔚就看到小黎抱着被子,在里面睡得很甜,他个子小,伸开了腿脚刚好能睡下。 柳蔚身上有味道,看了眼儿子无异样,便放下车帘没有进去,只是问容棱:“我们现在进城?” 她看了眼天色,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城门关了没。 他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马,倾身,朝柳薇伸出大手。 柳蔚挑眉:“干什么?” 容棱说道:“难不成你想走着?” 柳蔚抿了抿唇,她不想身上的尸臭味惊醒孩子,可那狭小的车辕好像又容不下她和车夫两个人,最后,尽管不甘心,她还是握住了容棱的手掌,被他一把用力拉上马。 身子一跃而起,她轻巧的落在男人身后,而不是身前,马上空间有限,柳蔚的身子不得不紧挨着男人。 可她靠的太近了,甚至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她顿时觉得很不自在。 “话说,两个男人骑一匹马,会不会太难看了。”她摸摸鼻子尴尬地说。 容棱没说话,显然对她这种自欺欺人已经免疫了。 柳蔚却更别扭了:“算了,我去马车里,我儿子不会嫌弃我的。” 柳蔚话音未落,容棱已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细白的手绕到他健硕的腰间,紧紧按住。 柳蔚被迫将他抱住,脸颊已经贴到他后背,男性气息再次疯狂的环绕上来,将她鼻息牢牢占据。 “你干嘛。”她语气不好。 男人稍微松开她些,不忘叮咛:“抱着我腰,马上颠簸。” 柳蔚吸气,再颠簸也不用这样抱吧! 第27章 脱裤子作甚(1) 柳蔚下意识地抽出自己的手,还特地往后了点。 可这时马儿却像是踩到了石头,突然嘶鸣一声,踢了一下后蹄,柳蔚只感觉身上一颠,她本就坐在马屁股上很小一块地方,这样一颠,她险些摔下去。 柳蔚本能的伸手往前抓,指尖抓住容棱的衣服,身子也往前死死贴去,呈出一幅想要抱着他的暧昧样子。别忘了,马上是两个大男人! 容棱嘴角勾着浅笑,眼眸望向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拍了拍马头,安抚一声:“风驰,冷静。” 马儿风驰受到安抚,缓缓停下躁动。 柳蔚也松了口气,从马上摔下去可并不是开玩笑的,错了骨头是小,严重的,说不定脖子都得摔断。 等她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容棱,还抱得非常的紧! 柳蔚脸颊发红,因为窘迫,也因为尴尬。 容棱没有再说什么,催动马儿,开始缓慢的行走起来。 因为小黎在车厢里睡着了,马车便没有驶得太快,而马车不快,风驰也不会跑的太快,所以最后,就成了车夫驮着小黎,在后面悠哉哉跟着,柳蔚抱着容棱,在前面慢悠悠散步。 柳蔚觉得,她还不如走着去。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城门口,果然不出所料,城门已经关了,不过容棱将镇格门的牌子拿出来晃了一眼,守城士兵便赶紧开门,将他们迎进去。 柳蔚觉得甚是新鲜!眼睛盯着他腰间的那块小牌子,寻思着,自己要是也有一块,以后是不是走哪儿去都畅通无阻了? 她胡乱的想着,没一会儿,到了客栈。 柳蔚悉心地抱着儿子进了房间,看儿子没醒,便出去叫小二打来水,她要沐浴。 可一出房门,就看到客栈一楼堆满了人,有穿士兵衣服的,有穿侍卫衣服的,还有穿五品官服的。 那个穿五品官服的,显然便是临安府府尹。 镇格门都尉亲自到访,临安府的大小势力估计今晚也都不用睡了。 柳蔚没管这些,她叫了水便回房等着,然后便拿出那小虫尸体,在烛光下,仔细琢磨起来。 这虫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毛虫差不多,个头也几乎一样,就是颜色不同。 古代没有化学研究器材,柳蔚无法检测这毛虫的细胞和血清,最后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异样,直到小二送了水来,她只好将毛虫放在白布上,先去沐浴。 可等到沐浴出来,再看桌上,却发现方才还圆圆胖胖的一株毛虫,此刻,只剩一摊黑灰! 柳蔚瞪大眼,瞧着宛如炭末的灰烬,眼中凝着冷意。 难怪另外两具尸体脑袋里都没毛虫,只有一具有,原来,这玩意时间一过,会化成灰的。 这算什么? 柳蔚看着那灰烬,其实从将这虫在人脑里取出来时,她心中就有一个词,只是当时她并不肯定,现在,她却肯定了。 蛊虫。 蛊虫,又称霍虫。 南疆人的宝贝,历年历代,无论何时何地,蛊虫的传说从未停过。 “莫非,这世上真有蛊术一门?” 她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 若是一开始只是为了容棱才接下这桩案子,那此刻她自己也产生兴趣了。 好吧,无论是什么古什么怪,她会用她的法子,将这玩意儿解析出来,她倒要看看,背后作乱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日,柳蔚起得很早,她起了,便将儿子也叫醒,两人一番梳洗才出了房间。 柳小黎还困,小身子一直靠着娘亲的腿,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 柳蔚没有娇惯他,只是敲了敲他脑门,轻斥:“在哪儿都睡的香,柳小黎你猪变的?” 柳小黎不甘心的鼓着嘴,正要反驳,却感觉周围空气有些不对,他仰头左右看看,仔细判断一下,猛地一惊:“爹,有埋伏!” 他说着,小手已经伸进自己的万能小背包,往里头摸了一把暗器,拽在手上。 柳蔚头疼的按住他的手:“是你容叔叔的人,慌什么。” 柳小黎眨眨眼,错愕:“啊?” 柳蔚没理他,丢开他,走向隔壁容棱的房间,敲响房门。 柳小黎赶紧追上。 房内,门很快被打开。 容棱看着门外已经穿戴整齐,精神奕奕的柳蔚,不觉挑眉:“这么早起,不多睡一会儿?” 柳蔚无所谓道:“睡不好。” “吵着你了?”他视线瞟了眼客栈的房梁,那地方,躲了三四个人,都是他的下属。 柳蔚摆手:“不是,先说正事,让你找的人都找来了?” 容棱的办事效率很高,柳蔚在客栈大厅吃过早饭,回房,便看见房内站的笔直的四名身材结实,精肉健硕的侍卫。 她将四人环顾一圈儿,对身后跟着的容棱道:“关门。” 男人没觉得被使唤了,他关上房门,回头,便见柳蔚已经走到四名侍卫面前,她个子较矮,那四人又太高,两相一比,她尽显娇小。 容棱眯了眯眼,不太喜欢这种视觉比例。 “将衣服脱了。”柳蔚对着四名侍卫道。 容棱眸底一沉,四名侍卫也顿时愣住,他们面面相觑一番,最后齐齐看向都尉大人。 男人抿着唇:“脱衣服作甚?” “自然是检验。” “就这么无法验?” 柳蔚古怪的看他:“穿着衣服当然不能验。” 容棱不说话,沉默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两秒,柳蔚还是无法理解他到底什么意思,最后,她只能怀疑他是在质疑她的专业素质! 柳蔚微皱眉宇,有些不悦:“都尉大人若是嫌在下验得不好,尽管找旁人便是,在下不介意。” 容棱:“……” 最后,容棱还是妥协了,他使了个眼色,四名侍卫刚开始还有些别扭,毕竟宽衣解带,并不是什么雅事,可想到屋里都是男人,就连最小的那孩子也是个男娃,便没什么害臊,洋洋洒洒的脱光上身。 柳蔚在他们脱衣服时,已经拿出自己的工具包,瘫在桌上。 等他们脱完了,她抬眸看了一眼,顺口道:“都把裤子也脱了。” 容棱:“……” 四人:“……” “脱裤子作甚?”容棱的语气此时已是极差! 柳蔚连头也没抬:“我说脱裤子就脱裤子,大男人,哪来那么多毛病!” 第28章 脱裤子作甚(2) 容棱的脸,此刻已经彻底黑透。 等柳蔚将工具全部都整理好,抬头看那四人都没动,不觉皱眉:“要我帮你们脱?” 四人一阵憋闷,都没说话。 容棱倒是不冷不热的一句:“本王将他们叫来是为正事,可不是为了满足先生的私浴。” 柳蔚偏头看向话中带刺的某男:“什么意思?” 容棱迈了两步,走到娇小的她面前,男人身高有着慑人的压迫感,他低下头,用仅有两人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如果想看男人的身子,本王的回头给你看看可好?” 柳蔚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调戏自己,顿时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也是个男人,我还能对他们做什么吗?” 容棱嗤笑。 柳蔚磨牙:“容都尉,三王爷,你到底是不是有病?” “我有,你可是能医治?”男人掀了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却冷意十足。 柳蔚:“……” 从没见过这么烦人的男人! 最后,四名侍卫的裤子到底保住了。 实际上柳蔚也不是非要他们裸的,她只是想检查清楚,不要漏了哪里,可既然这些古代男儿贞操观念比她一个女人还重,那她到底不能强人所难。 将四人安排在凳子上做好,她在四人中判断一下,选定了其中一个看着相对瘦一些的,拿着手术刀,在他身边站定。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她说着,手掰着男人的眼皮,问:“眼睛能看清吗?有没有何时是看不清的?” “没有。”男人老实回答。 柳蔚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他舌头:“口齿呢,一直清晰吗?” “是。” “头可有疼过,就是无意识的疼,猛地一阵子,过一会儿又好了那种。” 男人想了想,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有,看来要不虫没植入,要不是植入期太短,还没发作。 柳蔚又接连问了许多问题,比如四人最近可有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与昨日那三具尸体,可有什么接触?到最后,她甚至将他们近十天的路程,去过哪里,吃过什么,都问了一遍。 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异样。 柳小黎一直在旁边乖乖给娘递各种东西,小身子忙忙碌碌的绕来绕去。 四人一边凝神回答柳蔚的问题,一边看着眼前的小身影,一晃一晃的过去,觉得眼都花了,精神渐渐有些不济。 柳蔚见状,故意拖延询问时间,还在好几个问题上翻来覆去的问。 四人刚开始还能保持镇定,慢慢的他们的答案就开始朦胧,一炷香功夫后,四人已经明显糊涂了,好几个问题回答的不止前后不一,而且还自相矛盾。 就在四人越发恍惚时,柳蔚淡声道:“好了。” 四人猛地一回神,齐齐看向她。 柳蔚算是大概了解情况了,他摸摸儿子的脑袋,让他不用转了,转身对容棱道:“我要开脑。” 容棱目光一凛,神色阴沉的看着她:“他们?” “对。” “活人?” “对。”柳蔚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他们的身体没问题,身上也没被注射过的痕迹,所以那虫子如果进入了他们的身体,便大概是从五官进去的,我需要开脑,看看他们脑内是否有虫,昨天找到的虫是死的,活的的话,更有利于研究。”话落,她还补充一句:“开脑不会死。” 容棱没说话,眉头却紧紧蹙着。 过了半晌,他才道:“你是仵作,不是大夫。” 况且便是大夫也没听说过,会开人脑壳。 柳蔚有些不乐意:“我的医术与我的验尸术,并驾齐驱,不分上下。” “他们都有妻儿,并非孑然。”他指的四名侍卫,暗自提醒她,她的一时行差踏错极有可能毁掉一个家庭,或者数个家庭。 柳蔚有些生气,在现代时,她家学渊源,家中几代都是医生,她父母,是医学教授,爷爷是享誉全球的著名中医师,外公是人称外科一把刀的神刀圣手,她从小在外科与中医方面天分极高,引得爷爷与外公争执不休,最后为了平息加重纷扰,不得不选择法医专业,学了之后,她才发现法医才是真有趣。 不过即便如此,爷爷与外公也不愿放弃,时不时的怂恿她改专业,最后她只好一边瞒着外公,随爷爷学中医,一边瞒着爷爷,随外公学西医,一边再自己抽空,学法医。 她几乎在三行中来回切换,游走世界,遇到过质疑也遭受过诽谤,可却无一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证明其本身能力。 可是这些在古代都像被堵了路一般,行不通! 古代人思想保守,他们相信神明,信奉神明,却不愿相信她手中的一把刀。 在曲江府时,她就试过说服一位脑中有肿瘤的患者开脑切瘤,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对方的家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为了躲她甚至举家搬迁。 柳蔚不能强迫人家,就像现在,她也不能强迫这四人。 只是她心中,依然不快。 她走到桌子边,开始收拾东西:“既然不信,那便算了,不过我要提醒你,那虫子的潜伏期到底是多久,谁也不知道,我若是没有样本,研究不出救治之法,只会有更多的人死于其中,你想清楚。” 两人的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房间小,四名侍卫先前听得迷迷糊糊地,这会儿却听出了苗头。 其中一人有些紧张的问:“都尉大人,我们怎么了?” 容棱沉默。 那人更紧张了:“都尉大人,出了什么事您就告诉我们吧,您找来的这位先生,他是大夫?我们,我们是不是身子有毛病?” 不等容棱说话,柳蔚却开口:“你们镇格门一营之前死的那些人,并非遭遇猛兽被噬咬而亡,他们都中了一种毒,这种毒,我怀疑你们也中了。”不好说是虫,只得讲毒。 话音一落,容棱冷厉的眸光已经射过来。 那四人也顿时一懵,一个个脸色迅速变青:“我,我们中毒了?” “不确定,还只是猜测。”容棱安抚道。 第29章 倾倒(1) 四人却没觉得被安慰了,一个个茫然的对视,最后,其中一个问:“那……我们会死吗?” “很大的几率,会。”柳蔚插嘴。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那个身子最瘦的侍卫,突然开始絮絮叨叨:“我娘还盼着我娶媳妇,看来我注定不孝了,索性家里弟弟还在,香火总是不会断,都尉大人,我若死了,求您将我这些年攒的银子,都送回去给我娘,就说儿子不孝,无力为她养老送终。” 这个说完,周遭又是一阵沉默。 进入镇格门成为御前的第一把刀,这些人对生死都早已有所准备,他们能坦然的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却无法不去悲伤。 容棱瞧着他们,脸色难看了几分,他暗气柳蔚口不择言,他信她聪慧果断,却到底是女人,不明白军中男人的烈脾气。 柳蔚却想得很简单,她不理这些人的凄凄惶惶,只道:“我能救你们,只是过程有些危险,你们的都尉大人,不允我这么做。” 四人顿时抬眸看向她。 能救他们?他们还有救?他们有可能不用死? 没人不惧怕死亡,尤其是这种提前知道,再静静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犹如钝刀子割肉,疼痛是数倍。 现在有了一线生机,他们自然想抓住。 “先生您真的可以救我们?”其中一人期待的望着她。 柳蔚点头:“是。” 四人面露喜色。 容棱却固执道:“不准。” 四人齐齐看向他,一时又沉默下来。 柳蔚理解容棱身为上位者,不愿让下属涉险的心情,但她有必要告诉他:“开脑术,又称开颅术,亦或‘搦髓脑’,早于两千多年前,便有大圣者将人头骨开裂,对人脑进行重列,将人治疗,都尉大人见识浅薄,在下不与你计较,但我有选择我病人的权利,他们也有同意或者拒绝的权利,所以,作为无关紧要的旁人,都尉大人还请尊重患者自己的的决定。” 被称作无关紧要的旁人的容棱:“……” 其实柳蔚这些话不是撒谎,算是半真半假,假的是,两千年这个时间,是胡言的,真的是,在她的时代历史里,《史记扁鹊仓公传》中,的确记载过,太仓公淳于意在公元前150年左右,曾打开了患者的头颅,对大脑进行了重新安排。 公元前150年,那是秦朝时期。 而之后,罗贯中所著的《三国演义》中,所述,一代枭雄曹操患有痛风病,头痛欲裂,医神华佗说,此病要用尖利的斧头砍开脑袋,取出“风”,方可治愈,曹操对此置疑,以为华佗要加害于他,将华佗杀死,不久,曹操死于头疼症。 当然,这不能说明华佗是掌握开颅术技术之人,却能说明,元末人罗贯中,在他那个朝代,的确听说过开颅治疗法。 这也变相应证了,古代早期,开颅术的确存在过。 柳蔚从现代而来,学贯中西,加上她有精细的手术工具,并非真实古代的粗制劣器,她相信她能开脑成功,这并不是盲目自信,只因她的确有这个本事。 她看向容棱,丝毫不惧怕他眼中宛若实质的冷光。 而另外四人却愣住,开脑?头骨开裂?这位看着秀秀气气的先生,要将他们的头骨打开,才能治好他们? 人的脑袋开瓢不就死了? 还能活? 四人顿时脸色青白,比起之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时的难以接受,此刻他们的心情却比刚才还复杂。 容棱不想与柳蔚争。 柳蔚静静的看着他,面色也不好。 最后还是那个身子最瘦的侍卫站出来,小心翼翼的道:“大夫,您真的能治好我?” 柳蔚看着他,很认真的点头。 那人舔了舔唇:“要开我的脑袋?” “不是掀开你的头盖,是局部,穿刺法。” 那人不懂什么穿刺,他只是不禁摸摸自己的头,手有点发麻:“给我开吧,只要能治好我!” 那人说完唇都白了,显然是心中极怕却强硬撑着。 柳蔚温颜一笑:“我一定能治好你。” 那人虚虚点了点头,神色却已经恍惚了。 柳蔚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中。” “很好听的名字。”柳蔚温柔的说:“在术前我会给你下迷药,你会沉睡,开脑时你不会有感觉,等到结束后你再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秦中睁大眼睛一愣:“就这样?” “就这样。” “不疼?” “当然不疼。” “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她的迷药,药效可不是盖的。 秦中一下子松了口气,他显然以为,开脑就真的是要拿把刀,在他头上砍开瓢,他想那还不疼死了,原来竟然是不疼的。 “好,大夫您给我开,我让您开!” 柳蔚摸摸他的脑袋,觉得这个汉子真是可爱。 容棱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她轻柔温和的对着另一个男人巧言倩兮,心情顿时更糟了。 另外三人听到他们的话,也有些迟疑,如果不疼又能活命,那好像开脑壳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三人有些蠢蠢欲动,人都怕死,而有活命的法子,又不疼,虽然听着危险,但是人家既然肯这么说,那必然是有足成的把握,人家都不怕了,他们还怕什么? “那个……”其中一人委婉的站起来,慢慢走过去:“大夫,您也给我开吧,我不想死。” 另一人也跟上:“便是要死,也该留在上阵杀敌的时候死,这样被毒弄死,多憋屈!” “我也是,要死也不能这么被毒死,太傻了。”最后一人也忙追上。 柳蔚心情好的不行,她频频点头,看着四人越看越顺眼。 最后她好歹想起了被抛在一边的容棱,转头问道:“容都尉,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何时开始?”男人冷着声音问。 柳蔚笑眯眯的:“越快越好,我现在准备一下工具,吃了午膳,下午就开始!” …… 一上午柳蔚都带着儿子在房间里鼓捣,到了中午吃午膳的时候,容棱特地过来看了一眼,就见客栈房间,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里面摆设奇奇怪怪,桌上还放了许多从没见过的器具。 看了眼还在忙碌的女人,他问道:“真有信心?” 柳蔚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某王爷来了,头也没抬的开口:“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柳小黎坐在旁边擦拭手术刀,漫不经心的补一句:“我爹最厉害了。” 柳蔚心情不错的摸摸儿子的脑袋,柳小黎傻乎乎的仰头冲她笑。 看着两人柔软的互动,容棱敛了敛眉,心中思着,若是真有人死在她刀下,他也会将此事暗中压下来。 将活人头颅切开,此等有违人道之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第30章 倾倒(2) 这顿午膳,除了柳蔚和柳小黎没人吃得好。 午膳结束柳蔚摩拳擦掌,带着第一人进入房间。 秦中很紧张的坐在那披着白布的软榻上,他心情揣揣,手心全都是汗。 柳小黎将一碗特别调制的麻醉药递到他面前:“喝掉!” 秦中接过那小碗,手忍不住发抖。 柳小黎软软的小爪子搭在他手背上,小声说:“不要怕,这是甜的,我往里头放了糖,不苦!” 秦中哭笑不得,孩子就是孩子,在面对有人要在自己脑袋上开个洞的情况下,药苦不苦……这是重点? 不过被他这一打岔,秦中的确缓了一阵劲儿,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碗药猛地灌下去。 带着茉莉草香味的药汁,流进喉咙,甜甜酸酸带点酥麻的味感,令他挑了挑眉。 一碗药喝下去,秦中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不过一炷香功夫后,他便开始头晕脑胀,等到又过了半柱香,他眼神迷蒙,开始发困。 “差不多了。”柳蔚说了一句,将他平放在榻上。 秦中此时还没完全昏睡,他意识不清,四肢酥麻,却分明还有意识。 他想睁开眼睛,告诉他们他还没晕过去,他还有感觉,可那一身白衣的清隽大夫,已经拿着剃刀给他剃头发了。 等到头发剃好,秦中发现自己还是没晕,他要哭了,不是说会沉睡过去,然后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为什么他没睡?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他想阻止,又发现自己抬不起手。 他好像整个身子都没有知觉,但偏偏意识无比清楚。 秦中很害怕,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刑讯逼供,才会让犯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片一片割掉肉,借此造成犯人的心理阴影。 他现在很怀疑这位大夫是不是敌军派来的内奸,或许他们都太傻了,都尉大人也信错了人,这人根本不是好人,他们身上可能并没被下毒,这位大夫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折磨他们,或者用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将他们弄死。 太险恶了,一想到自己之后,还有三位同伴也将受到如此非人的摧残,他心中火气大盛,气上心头! 而就在秦中胡思乱想,脑洞大开时,柳蔚已经开始割他的头皮,半个时辰后,借着窗外的光亮,柳蔚看清那在他脑神经中游走乱窜的黑色毛虫。 果然已经被植入。 这条毛虫很小,之前的毛虫尸体有指甲壳那么大,这条活着的,却只有之前那条的四分之一大小。 柳蔚用钳子想捉住这条滑腻的小东西,可它动作敏锐,像是意识到危险,动作又快了几分。 柳小黎从没见过寄生在活人身上的虫子,顿时惊喜得不得了,他手里拿着个小瓶子,兴致勃勃的说:“爹,给我给我,我要我要……” 柳蔚凝神静气,等到小虫再次绕回来,她准确的用钳子将它抓出来,快速放进那小瓶子了。 柳小黎兴奋得快跳起来,赶紧将瓶盖塞住,一张脸上全是喜色。 柳蔚也松了口气,她又检查了一下秦中的颞叶和额叶是否有损害,确定没有大碍后,便用自制的替代羊肠线,将他头颅缝补起来。 再进行包扎。 她的手法很慢,因为要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一切结束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门外,容棱一直寒着脸静等在那里。 剩余的三名侍卫也都惶惶不安,他们唯一觉得安慰时,一门之隔,里面的秦中并没发出过尖叫,这是否说明那的确不痛? 可是即便有人这么安慰自己,但毕竟是开脑袋,那会不痛?而且,开了脑真的还能活? 心思乱转,他们越发静不下心来,最后只有来回渡来渡去,企图安抚心中焦虑。 “都尉大人,那位柳大夫,他……真的成吗?”最后,还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凑到容棱身边问。 这个一问,剩下两人也竖起耳朵。 容棱淡淡道:“他不是大夫。” 三人愣了一下,下一秒同时瞪大眼睛。 “不是大夫?” “他是仵作。” 三人哗然。 仵作?仵作不是看死人的?那人是打算将他们当死人那么割? 他们可是活人! “都尉大人,秦中他还能活吗?” 话音未落,面前的房门被打开。 柳小黎粉嘟嘟的小脸,出现在房间里头。 容棱立刻凝起精神:“如何?” 柳小黎说:“我爹叫你们进去。”说完,蹦蹦跳跳的跑回里头。 四人快速进入,一进去,便看见软榻上半虚着一双眼的秦中,正平躺的睡在那里,他的头上绑着白色的带子,将他脑袋整个包起来,他应该没醒,看起来神志不清,眼睛都睁不开。 但他却没有死,是的,他有呼吸,他胸腔还在起伏。 三名同伴连忙围过去,确定了又确定,发现秦中除了不会动之外,的确是活着的,顿时看向正在洗手的大……不,仵作。 “他怎么样?” 柳蔚一边擦手,一边淡淡的道:“毒解了,不过迷药还没过,你们将他送回房,小心不要碰到他的头,让他好生静养,大概晚上的时候就会醒过来,对了,他现在有意识,你们说的话他能听到。” 这种药是柳蔚特别研制的,在很久之前就研制成功,为的就是在开颅手术时用。 人的意识一旦彻底沉睡,那苏醒的可能性,便只有百分之五十,古代医疗条件不足,她不敢冒这么大的险,因此配合中医,与这个朝代的一些特殊药材,炼制了这种能让人身体麻醉,意识却保持清醒的药物。 说起来这个,她还不得提这些药材。 她当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里,竟然生长了许多在后世早已失传灭绝的稀世草药,这些草药,随便一件拿到现代去,都能颠覆中医界,让那些八九十岁的中医为之疯狂倾慕。 而这些东西,现在却为她所有,她会有一生的时间慢慢的研究它们的药性,结合中医西医,务必将这些药材的所有功效都挖掘出来。 光是想想,就好兴奋! 等到那三人将秦中小心翼翼的抬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柳蔚、柳小黎、容棱三人。 容棱从进来后便没说一句话,柳小黎乖巧的在那儿收拾东西,柳蔚经过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手术,有点累了,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将凉透的茶水喝了半杯,才抬起头,瞧向容棱:“容都尉,您一直在盯着在下看,看够没有?” 第31章 倾倒(3)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章 柳天才 有这些草药,柳蔚接下来要进行的事就容易了许多。 她将不同的草药对毛虫进行试探,有的直接让他嗅,有的碾成粉末,进行调兑成浆,再擦到毛虫的身上。 经过一个时辰的实验,她将其中几种毛虫有反应的药物记载下来。 然后再对这些药物进行重组配方。 很快,结果出来了:“葵根草、金梗花、银黄梅、乌蚕、木柳草、沥叶……” 柳小黎看着娘亲记录的,端着小脸说:“葵根草和金梗花都是安神的,沥叶和木柳草性味有毒,银黄梅利窍,但需搭配伏甘子,乌蚕祛风泻火,这几种药搭配起来能做什么?” 柳蔚将毛笔放下,脸上沁出笑意:“能做的多了。” 柳小黎转头看向她:“爹,你知道了?” 柳蔚没多说,只是吩咐:“将我的黄山丸和玉琼浆拿出来。” 黄山丸和玉琼浆是柳蔚研制的成药,黄山丸用以止痛定惊,玉琼浆用以安神助眠。 柳小黎不知娘亲要干什么,只是乖乖将两种药拿出来。 柳蔚抖出两颗黄山丸,再倒了半瓶玉琼浆,再将方才毛虫有反应的那些草药都碾碎了调和进去,等到将一堆药物兑成了很小的一滩泥浆般的东西,她直接将其倒入茶杯中,放到桌上,用钳子夹起一动不动的毛虫丢进药浆内。 一进去,那黑黝黝的毛虫便像活过来一般,慢慢开始伸展身子,最后甚至钻进了药浆里不出来。 “果然没错。”柳蔚勾唇一笑。 柳小黎好奇死了:“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容棱也在等待柳蔚解惑。 柳蔚没有卖关子:“这虫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外面很常见的毛虫,不过有人将它们从卵开始培育,用不同的药物将其养殖成一种特定的变异虫,这种小虫应该是从人的五官钻进去,进入大脑后,开始啃噬人脑。你们看,这药浆气味,是不是类似人的脑髓?” “这虫子被这玩意儿养大,出于本能,进入人脑,便会进食同样口味的食物。而这小虫因为基因链发生变异,如果长时间失去食物,也不会吃其他的东西,那么它就会进入死亡,就跟昆虫的尸体会氧化成树木的肥料一样,培育这虫的药物中有些性能强烈,会使这虫子不被空气氧化,却会被自身氧化,就等同于,停止摄入能量后内脏会立即进入衰竭,死亡之后,直接挥发成灰。” “原来是这样!”柳小黎一听就明白了,顿时觉得自己娘亲果然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柳蔚也很高兴,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了所谓的南疆蛊术是什么东西了。 可能就是微生物变异研究罢了,只是在遥远的古代,这些近乎不科学的东西,被神化了。 两母子情绪都很高昂,而站在一边的容棱:“……” 所以,基因链是什么?氧化又是何物? …… 柳蔚找到了毛虫的症结,要研制出克制的配方就简单多了。 将那药浆里涵盖的药材药性都罗列出来,加上手里有活样本,她一整夜没睡,鼓捣的可以说是热火朝天。 容棱一直陪着她,柳小黎被撵回去睡觉了,房间里,空气安静异常。 柳蔚很专注研究,即便知道身边有一道视线长久凝固在自己身上,也没因此分心。 等到四更天,她觉得脖子有些酸,忍不住仰头想捏捏自己的肩膀,可手上全是草药汁,一时分身乏术。 “不舒服?”身边的男人倚着下巴,瞧着她问。 “有点酸。” 男人起身,竟直接走到她的身后,温热的大掌触碰上她白皙的脖颈:“可是这里?” 柳蔚很不自在,抿着唇敏感地挣脱:“不用了。” “别动。”容棱声音微低,淡淡的道:“你做你的。” 柳蔚还想拒绝,可这人捏了两下她便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顿时到了喉咙的反驳又给咽了回去,但她不忘嘴硬:“我是为救你的人才熬夜,你本来就该报答我。” 男人低笑一声,轻描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是。” 柳蔚撇撇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项工作福利。 研制药物不是那么容易,虽然知道了毛虫的培育原理和食物配方,但要的目的不是杀死毛虫,而是为了研究出一种药剂,能让使用人产生免疫。 俗称疫苗。 谁也不知道这毛虫是什么时候被植入的,又是谁植入的,所以她要做的不光是给被植入的人拔除,还要给使未植入者免疫。 这才是重中之重! 她很用心,热情高涨,等到天亮时已经小有所成。 容棱一直给她按着肩膀,柳蔚觉得很舒服,心里默默对这人的成见,减少了一丁点,不过,就那么一丁点,指甲壳那么大一点而已! 翌日,秦中还在静养,另外三人被再次叫进房间。 三人因为看到了秦中的例子,此刻心情放松了很多,不就是开脑吗,柳先生这么有本事,一定没问题。 三人中隐隐已经排好队,第二个等待开脑的是个叫方成的。 一进入房间,他就站的比其他人突出,昂首挺胸的,一幅即将上战场的悲壮气势。 柳蔚没看三人,她手里还在鼓捣药剂瓶,见三人来了,便晃着那药瓶道:“一会儿可能有点疼,你们忍着。” 方成挺起的胸膛,立刻焉下去。 疼?不是不疼?秦中都说不疼。 容棱一夜陪着柳蔚,见她已经眼底都有眼圈了,不禁皱眉:“你精神不好,明天再说。” “这个不用什么精神。”柳蔚闲闲的说,将那药汁涂在一根草梗上,抬头看向三人:“你们谁先开始?” 另外两人,都看向方成。 方成深吸了口气,坚毅的上前一步。 就算疼,但秦中都能承受,没理由他不能。 另外两人都打算离开,昨天开脑时他们都在外面。 容棱也打算走。 柳蔚却问:“你们去哪儿?” 四人都看向她。 柳蔚这才一拍头,恍然:“我忘了告诉你们,不用开脑了,我研制出药引可以把你们的毒引出来,总开脑恢复期太长了。”而且毕竟是大手术,风险肯定也存在。 哪怕她能将风险降低到几乎不计,但她自己也要因此费更多精神。 这样高强度的几天弄下来,她只怕得精神衰弱。 方成抖着唇,很不可思议的问:“不,不用开脑袋了?” “不用了。” “真的?” “嗯,很真。” 方成激动得心潮澎湃,另外两人也顿时全身火热,之前两天的担心顿时不复存在。 容棱在旁不着痕迹轻笑,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一夜的时间她竟能做到此种程度,他见过多少太医院的儒学,穷其一生,也只是原地踏步。 而她,小小年纪已如此了得。 这等人物,该属天才。 “柳天才”还不知容棱对她的高度评价,她让方成坐在凳子上,将那沾了药的草梗放到方成耳朵边,那草梗上的味道很古怪,很腥很臭,样子甚是恶心。 第33章 狂风暴雨般 方成初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过了一盏茶功夫,他突然觉得脑子里有点发疼,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钻来钻去。 这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手背生了一串鸡皮疙瘩。 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那种疼痛加剧了,就像脑中的东西在里面乱绕,慌不择路,且越走越快。 到最后,他嘴唇发白,那种疼已经让他脑门冒汗。 但到底是男人,忍下来也没有吭一声。 柳蔚看出了他的痛苦,安抚道:“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方成深吸一口气,目光又坚毅了些。 这点疼痛,他还能承受! 又过了一炷香时辰,终于,方成感觉那疼痛骤然减弱,而此时,一株黑色的毛虫,顺着他的耳朵爬了出来。 那毛虫身上还沾了许多人血,长得非常难看,但是个头却不大。 剩下的两名侍卫,顿时有种全身发麻的感觉,容棱倒是冷静,只是想到这虫的来历,面色又沉了几分。 虫子彻底出来时,柳蔚一钳子将它抓住,任它挣扎,将它丢进了瓶子里,塞好。 方成终于觉得脑中的疼痛停止了,他呼了口气,便听耳边清雅的嗓音响起:“好了,没事了。” 方成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耳朵,他的位置,并没看到那只虫子,从自己耳朵钻出来。 方成这还有点朦朦胧胧的,摸着耳朵,不明所以。 可等到柳蔚给剩下两人引虫时,他才唬了一大跳。 引虫的过程很短,不到一个时辰,三人的危机都解除了。 等到柳小黎睡醒了跑过来,已经错过了整场戏,他顿时很不高兴,不过柳蔚把三只小虫都给他了,小家伙倒是又乐了。 而当秦中知道,只有自己被开了脑袋,另外三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好时,心里一下不平衡了。 尤其是三人还幸灾乐祸的在他床边晃悠,那一张张的笑脸,看得他直磨牙。 不过下午,当柳蔚亲自端着药喂到他嘴里时,秦中又平衡了。 他今天的情况比昨天好,已经能虚虚的说几句话了,虽然翻来覆去都是谢谢谢谢,但总算能交流。 柳蔚对秦中很好,一天来看好几次,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问他头疼不疼,总之殷勤备至。 秦中起初心头那点不乐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柳大夫这么温柔,这么好,虽然是男子,但是脾气好,性格好,医术还高明,这样的人对自己呵护备至,是人都觉得荣幸。 不过,如果都尉大人能不每次跟着来就好了…… 中午,秦中刚刚吃完了药,柳先生正喂他吃甜枣,可他一抬眼睛,就又看到自家都尉大人站在门口,用说不出怎么一种冰冷的视线冷瞧着他,他顿时吃不下了,尴尬的推拒道:“柳先生,我一个男人不怕吃苦药。” 柳蔚医者父母心地摸摸他的头,笑了:“你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吃点甜的,养胃。” 秦中觉得脑袋被摸得很舒服,忍不住在那只手上蹭蹭,可就在这时,一道宛若尖刺的视线,狂风暴雨般涌向他! 秦中一个冷战打出来,转开视线,发现都尉大人看他的目光竟然都带着杀机了。 秦中有点慌,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柳蔚并没发现秦中的异常,将甜枣放到小案上,才起身说:“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而柳蔚刚一转身,秦中发现,他家都尉大人的眼神也变了,顿时变得清淡温和,仿佛方才那一缕宛若实质的杀意,都是错觉。 秦中摸摸鼻子,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柳蔚出去时,就看到容棱目光淡然的倚在门口等她,她走过去,路过他身边,飘了一句:“王爷没自己的事儿干吗?总跟着我?” 男人随着她的步伐,与她并肩离开,轻描淡写的道:“你,就是我的事。” 柳蔚瞟他一眼,看他不像开玩笑,不觉挑眉。 容棱又问:“秦中怎么样?” “不错,调理的都很好,不会落下毛病,说起来他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不是他脑中那条活虫,我也不能这么快研制出药引,虽然疫苗还需要一点时间,但至少现在有破解之法了。” 容棱沉吟:“你对他好,因为他的那条活虫?” “做人不能没良心,人家贡献良多,对人家好一点怎么了?” “不怎么。”容棱郁卒了许久的心情,顿时好了:“以后本王去看他,你安心研制你的……疫苗?” 柳蔚看向他:“王爷前去好吗?堂堂都尉大人,日日去关心一个小侍卫,舍得下脸?” 男人正想说“舍得下”,可顿了一下,突然挑眉瞧着她:“你是,在关心本王?” 柳蔚嗤笑:“谁有空关心你。”说着,柳蔚快走两步,不想与他这自恋狂说话。 …… 在研究疫苗的几天里,容棱将他身边随着的所有人都叫过来,一个个试探了遍,在里头,又发现了三个被植入毛虫的,其他人,都暂时没事。 而在第四天,柳蔚又寻了很多方法,终于将疫苗配置出来。 因为考虑到注射的困难,柳蔚研制的是饮用型疫苗,饮用的东西是进入食道,并非血液,为了让药效挥发在皮肤里,她又花了好几种方法,最后总算靠着这些稀有的药材,研制成功。 接着便开始白鼠实验,等确定了药效,则进入人体实验。 这次选择的人,还是方成,毕竟是熟人,一些话也好说。 尽管容棱与柳蔚现在对外宣称的还是中毒,但这些深受其害得都知道,这是一种吃人脑的虫,只是未免人心惶惶,这些人都闭紧嘴巴,不敢乱说。 对方成的实验进行了三天,而实验结果很喜人,当疫苗挥发后,柳蔚将那毛虫再塞进方成耳朵时,那毛虫进去了两寸就逃出来了。 可为怕与体质差异有关,随后,柳蔚又将其他几人也叫来,一个个的试了六次,结果都是一样。 柳蔚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成功了。 药研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也是穷尽无数医学人士毕生也不可得其一的,柳蔚所幸自己学过中医,并且这个古代,有许多稀罕得她闻所未闻的药材供她研究使用,所以她才可事半功倍。 要知道,便是现代,一个普通药物研究至少也要花费三五年,而且期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疫苗研制成功了,便需要批量生产,而这些事就交给柳小黎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柳小黎就跟非法童工似的,每天泡在房间里忙碌,直到半个月后,终于将容棱所需的数量都配置完成,他们终于可以启程。 来临安府,只是因为镇格门的先锋军在这里遇难,容棱不能不管,而解决事情后,京都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从临安府到京都,绕过安州到庆州,沿着官路便是中州京都。 第34章 献殷勤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章 京都,黑名单 “这里有间庙,快点,快点!” “后面的人跟上,箱子不能湿了,都拿衣服盖着点。” 一阵喧哗后,便有一群人到了庙门口,柳蔚随意看了眼,粗粗看来有七八人,他们护着两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七八个大箱子,摞得很高,上面还盖了好几件衣服。 柳蔚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送镖的,结果路上遇见下雨,只好找地方躲避。 但她看了一会儿,并没看到镖旗。 那些人也没想到庙里已经有人,但走了这么久,才找到落脚地方,他们肯定不会离开,其中一人便对他们拱手道:“出门在外,还请几位兄台行个方便。” 容棱淡淡说道:“随意。” 那些人赶紧将箱子运进来,柳蔚这才发现,这哪里只有七八人,分明有十几个,后面还有好多人连绵不断进来。 而最后进来的,是个容貌刚硬,五官出色的男子,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也狼狈的耷拉着,他与其他人穿着不同,看着非富则贵,毅然是他们的头领。 他一进来,好几个人便将他围住,拿衣服的拿衣服,递棉帕的递棉帕。 柳蔚初时还没在意,可当见到那人的容貌后,顿时目光一闪,快速的转过头去。 容棱在她身侧,见状问了句:“认识的?” “我不认识。”柳蔚声音不大,她说完,便拉起儿子道:“我们去马车上。” 她那近乎落荒而逃的举动,令容棱眯起眼,他又看了眼远处那些人,漆黑的眸里,闪着复杂。 车夫也在静静关注,他看了一会儿,凑过来说:“大人,这些不是普通人。” 容棱点头:“是士兵。” 这些人无论从举止,动作,甚至站立的姿势,都能看出是正规军,不过,是哪一支的? 车夫犹豫一下:“大人,您有否觉得那站在中间的华衣男子,长得有些面熟?” 容棱又瞧了一眼,便看见那被簇拥着的男子已经换了件干衣服,他容貌不俗,此时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检查那些箱子,看起来有些着急。 “不认得。”对于不相干的人,容都尉向来吝啬于去记忆。 车夫小心翼翼的道:“那华衣男子,与丞相大人倒有几分相似。” “柳城?” 容棱似乎回忆了一下,再看过去,果真觉得那人长得与那老狐狸柳城有些神似。 这么一想,他便猜到了此人身份,素问丞相柳城,家中三子皆为人中龙凤,长子柳域与其父自成一脉,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于十四岁稚龄,连夺三元,乃京中人人称赞的天才人物,如今二十有八,早已入驻内阁,是朝中年轻一辈里最为突出之佼佼者。 二子柳琨,自小擅爱舞刀弄枪,七岁拜当朝战军虎文元帅为师,十一岁出征边疆,十四岁随虎文元帅凯旋而归,次年夺得武状元之名,十六岁已是朝中最年轻的副将。 三子柳逸,前有两兄一文一武,珠玉在前,世人皆对他极为看好,可出其不意,他却不爱朝堂爱民间,竟然干上了经商夺利之门。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低贱,他却从不自卑,第一年行商便纳税数千两,吏部那年可是笑开了脸,随后几年下来,京中大小商坊都挂上了“柳”家字号,现如今柳逸早已是京中显贵,富甲一方。 现今看来,眼前这人便是柳城三子,柳逸无疑。 收回视线,容棱目光却瞧向马车方向。 柳城,柳域,柳琨,柳逸…… 看来,他知道柳蔚在躲什么了。 京中姓柳的人,并不多见。 容棱将手中最后的干粮吃尽,起身走向马车。 帘子撩开的一瞬间,容棱明显感觉到里头一道冷泠的视线投射而来。 他挑了挑眉,瞧着车内那抱着孩子满脸寒意的清隽“男子”,一时没有说话。 见来人是容棱,柳蔚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耐烦:“王爷有事?” “外头吵闹,本王进来坐坐。”他说着,翻身上了马车,坐在门边。 柳蔚没与他争说,沉默一下,打听起来:“外面那些人要在这儿过夜?” 容棱环着双臂:“应该。” “那我们走吧。” 容棱瞧她:“外面还在下雨。” 柳蔚抿着唇,思忖一下说:“那停了雨,马上就走。” “若是半夜雨才停,也走?” 柳蔚吐了口气,面色不好了。 容棱等了一会儿,没等她再说话,再一次问:“你认得他们?” “不认得。”她还是那个答案,几乎是条件反射。 容棱看她实在不愿说,心中已是不悦,如今关头,她还想瞒他到什么时候?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现在她的家人就在外头,被揭穿了,随时便是个欺君之罪,人头落地。 这种时候,她难道不知,能帮他的已只有他? 顾着一个脸面死不承认,便是他想帮,她也不配合。 这女人真是…… 想了好一会儿,容棱才硬憋出四个字——不识好歹。 柳蔚不知容棱已对她生上气了,她还在思考柳逸的事,是的,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三哥柳逸。 确切的说,但凡是柳家人,随便哪个她烧成灰都认识。 只因这柳家,正是她千方百计要逃离的地方。 一想到当初她若是没走,此刻已嫁给了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七王爷,她便心头烦闷。 她五年前穿越而来时如何也没想到,穿越竟然附带包办婚姻,刚穿过去不到三天,便被告知七天后要成亲,对方是个王爷,据说只比她大一岁,才十六岁,但是府里已经有了四房妾室,两房侧妃,还有个庶出的儿子。 在柳蔚的观念里,十六岁还属于未成年,未成年居然有了六个老婆一个儿子,那她嫁过去算什么?第七个老婆? 柳蔚当时听到这消息都笑了,笑完之后就不走不行了,当初她身边除了珍珠,几乎一无所有,最后,她用了最烂的一招,半夜爬墙! 派出珍珠去探路,自己在那硕大的丞相府里,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路,最后险之又险逃出生天。 离开后,柳蔚是真的没想过这辈子还要见柳家人,不单是柳家人,还有京都,这鬼地方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了。 但现在,她不止重回京都,还见到了三哥柳逸。 如果让柳家人发现她的存在会怎么样?柳蔚想,再被逼着强嫁一次吗? 第36章 是个不讨喜的庶女 这是个崇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没有半点人权,若她是嫡女还好说,撒撒娇,可能还有出路。 但偏偏她是庶女,还是个不讨喜的庶女,婚事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 柳蔚很讨厌这种被动,再加上她毕竟不是真的“柳蔚”,更不愿将自己的人生投放在这些“陌生人”身上。 柳蔚逃走后,便当自己无父无母,哪怕见到付子辰,她也说她是孤儿,只因她从未想过要认这些“家人”。 可是毕竟血缘还在,他如今一身男装,柳逸见到她,一时可能认不出,但时间久了,总有破绽,她不敢冒险。 此刻,她只想离开。 偏偏外头下雨,她被困在这儿,哪儿也去不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总是让人焦躁。 柳蔚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眉头紧蹙,听着马车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脸色越发地沉。 柳小黎缩在娘亲怀里,因为马车太安静了,他又刚刚吃饱,混混沌沌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容棱陪了柳蔚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说话,沉默一下,开口:“那是柳逸,丞相柳城之三子,京中薄有声名的富商。” 柳蔚抬眸看向他:“你认识他?” “不认识。”容棱说:“听说过,名气很大,柳家三子,常年被作为京中贵族间耳口相传的楷模。” 柳蔚抿了抿唇,恢复沉默。 车厢里气氛诡异,又过了一会儿,容棱确定柳蔚真的打算隐瞒到底了,有些微愠的打算离开。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王虎,王虎……” 容棱撩开帘子,便看到破庙靠旁的位置,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黑男人,正抖着身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仿佛下一刻就要死过去。 那人身边顿时围了许多人,连柳逸也上前去看,可他们不管怎么唤,怎么叫,那个叫王虎的男人,还是不停的抽搐,口中吐的东西,从白沫,变成了黄色腥臭物,眼皮也渐渐翻白,眼看着已经不行。 容棱皱起眉,这种病症是中毒了? 柳蔚透着容棱撩开的车帘缝,往外看了一眼,她动作较大,一动,怀里的小黎便醒了。 柳蔚看了一下便看出原因,小黎揉着眼睛,也瞧过去,也是一眼,就看出了症状。 “是癫痫发了。”小黎软糯的声音混着鼻音,嗡嗡的说。 容棱转头看向他:“癫痫?” 小家伙吸吸鼻子,觉得有点冷,顺势爬到容棱的怀里,坐在他腿上说:“就是羊角风。” 原来是羊角风,容棱了然,放下帘子不再去管。 柳小黎却有兴趣的扒拉着帘子一角,好奇的往外看,看了一会儿,他开始着急:“哎呀!这些人不会治他,他要死了!” 羊角风在乡野之间也是偶然能遇到的病症,普通人,该是都有些法子,懂得急救,但这些人显然不会,柳小黎原本只是看看戏,见快出人命了,连瞌睡也不打了,小身子一咕哝就跳下了车。 “小黎。”容棱唤了一声,小家伙已经跑远了。 他皱眉,转头却发现柳蔚老神在在的坐在里面,一动没动。 “你不担心?”她敢让小黎就这么跑下去?不怕被柳逸看到? 柳蔚若无其事的“嗯”了声,浑不在意。 比起像她,小黎更像他亲爹,也就是坐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所以单是小黎一个人,没人会将他与自己联系起来,因此她的确不担心,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黎从小受她教导,医术天分比她当年更高,区区癫痫,难不住儿子。 容棱却怕发病的男人伤着小黎,他挥帘,紧随其后。 破败的庙宇内,外头大雨蓬勃,下个不停。 柳小黎从车上跳下去,就钻进了角落的人群,对里面吼道:“你们快散开,这样闷着会憋死他的。” 那娇软嫩绵的声音,普一入耳,便令人一震。 周围十数人都看向这个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们背后的小男孩,有人率先不悦:“哪来的小孩,赶紧走开!” 说着,便伸手要将柳小黎推走。 可手还没碰到小家伙的衣角,一双冷硬的手掌,倏地截住那人的手腕。 那人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漆黑肃厉的眸光,那人猛地一震,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那人脾气不好的大吼。 容棱甩开此人的手,将柳小黎抱起来,在小家伙耳边说:“不识好歹之人,不用管。” “可是……”柳小黎拽着容叔叔的衣袖,因为坐在大人的怀里,他站得高看得远,一低头就看到那已经快没气的男人,小脸苦成一团:“容叔叔……” 小孩毕竟心肠软,容棱看他真想救人,只好抱着他往里走。 十数人顿时起身将他们挡住,同一间破庙避雨,但毕竟是陌生人,他们的七口箱子的货物,就在后面,这人想靠近,他们自然不许。 容棱眯了眯眸,视线转向人群后头的柳逸。 柳逸此时也沉默的打量容棱,两人一对视,柳逸似恍然过来,顿时脸色一变:“容……” 容棱没作声,他知道柳逸认出了他。 果然,柳逸赶紧谴退了护卫,快步迎上来:“都尉大人,好久不见。” 他说着,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容棱懒得与他废话,从他身边走过,将柳小黎放到那个叫王虎的男人身边,揉揉他的小脑袋。 柳小黎一下地就蹲在地上,他翻了翻王虎的眼皮,确定他还有口气,赶紧对旁道:“你们都散开,谁脱一件衣服给我。” 所有人都看向柳逸,柳逸则盯着容棱冷傲的背影,目光颇为复杂,半晌,才点点头。 离得最近的男人,立刻脱下衣服,递给小黎。 小黎拿着衣服,把袖子一截团吧团吧,塞进了王虎口中,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对其他人道:“他是患了羊角风,这种病症若是处理不当会死人,我现在讲一遍,你们都记住了。”说着,顿了一下道:“第一,你们不能围在一起,他现在呼吸困难,你们堵在一起,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周围人一愣,听到死亡二字,少有人不被吓着的,十数人彼此对视,最后,靠在最里面的几人,到底地往后退了两步。 柳小黎继续说:“第二,羊角风犯了的人,发现之人要第一时间在他嘴里塞下东西,放置他上下牙齿之间,防止他咬伤舌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示范。 “第三,立即松开他的衣领,却保他能更大程度呼吸。” “第四,将他的脸转向一旁,使得他的呕吐物,都能流出来,若是这些东西再流进喉咙,随时会窒息。” “第五,托起他的下颚,避免他窝着脖子,造成气道挤压。” “第六,如果他昏迷了,按住他的人中穴,就是鼻子下方嘴唇上放之处,能对他进行急救。都听懂了?” 小小软软的声音,没有任何威慑,说出的话却令周遭之人皆是一楞。 不知是谁,先咕哝一声,轻轻道:“懂,懂了……” 其他人瞬间看向那人。 被个还不到你膝盖高的小孩教训,你还答应?不嫌丢人? 第37章 他何尝不是 那男人顿时面红耳赤,摸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他没事了?” “有我在,当然没事。”柳小黎说完,还特地挺了挺胸,一脸矜傲。 又过了几息,在小黎的专业急救下,王虎慢慢平静下来,最后终于停止抽搐,缓过劲儿来。 周围的人皆觉得神奇,看着柳小黎的目光,也更加好奇。 一个看着不过四五岁的孩子,竟还懂医? 真是不简单。 思及此,这些人又看向陪在小黎身边的冷峻男子。 这位应当就是这孩子的父亲了,有个这样聪慧灵巧的孩子,真是福气。 柳小黎此时也站起身来,他举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望着容棱,满脸无辜。 容棱弯腰将他抱起来,小家伙特地将手举得远远地,没弄脏他的衣服。 容棱将小黎带到屋檐下洗手,等到洗好了,两人回头,就看到一身华袍,五官出色的英挺男子站于身后,等待已久。 柳逸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堂堂当朝三王爷,镇格门正都尉容棱,柳逸不识得容棱,但好歹都算是京中年轻一辈里的显贵,总有些场合会碰见一两眼,今晚偶遇实属巧合,哪怕出于礼貌,他也该与其说上两句。 要知道身在御前的人,这交道是最不好打的。 像是柳家三兄弟与四王爷、七王爷、九王爷关系都属不错,但三王爷,却的确从未接触过。 不是不愿接触,而是接触不到,根本没有渠道去相识。 如今见了,不说是不是缘分,好歹是个机会,柳逸自然要把握。 容棱单看柳逸一眼,便瞧出了对方示好之意,他难得的没有露出不耐烦,只摸摸小黎的脑袋,道:“回马车上去歇着。” 小黎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跑上马车。 等孩子走了,容棱才看向柳逸。 柳逸识趣,拱手道:“不知是都尉大人,方才我那些护卫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容棱瞧了眼那边的十数人,个个一身兵气,身形硕厉,只是单纯的护卫? 那柳家老二在军中出入,现在柳家老三区区一介商贾,随行的下人,都是正规军的水准,倒是比京中几位郡王还本事了。 容棱语气轻漫:“三公子客气。” “不敢不敢。”柳逸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顿时背冒冷汗,心中却思忖不出,自己哪里让这位不愉了? 思来想去还是刚才的事,他只得再次解释。 “在下此次亲自前往阳州,为着这批丝绸可算用足了心,下头的人皆知事关重大,难免防卫过度,万望大人海涵。”说着,又行了个大礼。 看着那几乎整个腰都折下来的身影,容棱慢条斯理的道:“出门在外,多些防卫也是尽责,本都不怪。” 柳逸松了口气,又道:“今日这雨来的汹涌,今夜只怕要与大人同庙相度,在下那儿有些好酒,不知大人有否兴趣,这黏湿的天气,喝些酒也好暖暖身子。” “也好。”容棱淡声应下,朝着火堆走去。 柳逸快步跟上。 很快便有人送上酒肉,容棱捏着酒壶,没有喝下,却是看了眼马车方向,慢慢的问:“三公子那些丝绸,可是沁山府产的天云缎?” “大人知晓天云缎?”柳逸正愁不知道怎么拉关系,闻言顿时一喜:“沁山府擅产云蚕,这些天云缎可正是那特异的火云蚕所吐而织,大人若是喜欢,回去后,在下送上几批到大人府中。” 容棱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酒,淡问:“多少银一尺?” “大人说笑了,今日把酒言欢已是缘分,大人若不嫌弃,便当在下送予小世子的礼物。” “小世子?”容棱瞧着他。 柳逸笑着,一脸“我懂”的压低声音:“未闻大人成婚,小世子必然是娇妾所诞,大人放心,在下最是嘴严,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说。” 毕竟正妻未娶,已经有个四五岁的儿子,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况且容棱又是御前之人,起居更是应当谨慎,此等逸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做的御史,又该胡言乱语,无事乱奏。 柳逸自以很贴心的为容棱着想,末了还提了提酒壶,与他虚空一敬。 容棱却将酒壶搁下,黑眸中闪着一丝笑意:“你说方才那个?” 柳逸一愣,随即恍然,莫非方才那个不是容棱的儿子? 不过长得分明有几分相似,虽说那小孩脸圆软糯,但眉宇间,总是有些神似,若说不是父子,只怕也该有什么亲戚关系。 柳逸又急忙回忆,是不是皇家的哪位亲王之子,或者旁系郡王之子?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类似的人物,不觉有些紧张。 “大人……” “方才那个,你觉得是本都的孩子?”容棱兴致昂扬的问。 柳逸摸摸鼻子,很是尴尬。 “你但说无妨。” 柳逸这才鼓起勇气,斟酌着道:“方才那位,与大人的确有些相似,不过许是在下看错了,这大晚上,到处黑漆漆,多半眼花。” “你没眼花。”容棱提着酒壶,又饮了一口,心情大好:“他就是本都的儿子。” 柳逸呵呵的干笑,心里却觉得这容棱不知是不是有毛病,不是一直说是你儿子吗,说了是,你一脸“你说错了,他不是”,结果刚说他不是,你又说“其实他就是”,你故意逗着人玩呢? 柳逸再次感叹,果然御前的人都是高深莫测,别说打交道了,说两句话,都猜来猜去,寻摸不透。 容棱不知柳逸心中思绪万千,他却想的是,果然旁人都一眼能看出,他是孩子父亲,所以,他的猜测是没错的? 从认出柳蔚的第一刻,容棱就很自然的对小黎疼爱有加,这种自然,就仿佛他就该是他儿子,就该是柳蔚为他生的。 这种认为很没道理,可他就是这么觉得,他与柳蔚那一夜,她是初次,他何尝不是,柳蔚生了孩子,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可人,这里头要说没有他的遗传,他是断断不会信。 第38章 堪堪愣住 因此,容棱一开始就盲目自信,如今有人认同他的观点,高高在上的都尉大人觉得,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商贾,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柳逸眼光不错。 而另一头的马车上,柳蔚抱着儿子突兀的打了个喷嚏。 柳小黎翻了个身,拽着娘亲的衣角问:“爹,你是着凉了吗?” “没有。”柳蔚摇头,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掏出一瓶驱寒的药剂,仰头给喝掉。 说不定真着凉了,毕竟这鬼天气实在不安分。 …… 第二日,柳蔚是特地等到柳逸他们离开了,才出的破庙。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但地上湿滑,马车不敢走的太快。 他们一路慢慢吞吞,到了将近傍晚,才进了都城。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柳蔚本想带着儿子住客栈,但问了两家客栈都满了,这才知道,今年科举将至,每逢三年这个季节的京都最是热闹,到处皆是应试学子,来来往往,摩肩擦踵,有的家境富裕的,早早便差人定下了好的客栈,或是租下了环境不俗的大院,家境贫困的,也是提前从各地出发,确保到的时候还有地方歇脚。 如此下来,柳蔚顿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容棱陪在她身边,耐着性子与她又问了两家,最后眼看天色实在不早了,才道:“我府中摘间独院给你,可好?” 柳蔚不高兴的抿着嘴,之前在路上一起住还好说,这都到京都了,怎么还要一块儿住? 她不愿意,可柳小黎一听要住容叔叔府里,却开心极了,这一路下来,他对容棱的感情,简直是质的飞跃。 柳蔚见状,更不愿意了,她儿子按照这个节奏,没两天就得被他亲爹拐走了,到时候她怎么办? “不用,再找找,京都这般大,我就不信一间空房都寻不到。”柳薇说着,拉着儿子的小手又往前走。 容棱跟上,不咸不淡的道:“便是还能找到,也是三教九流的地方,不说是否安生,太杂乱的环境对小黎不好。” 柳蔚一顿,犹豫起来。 “还是先生觉得,本王的府邸辱没了你?” 柳蔚抽抽嘴角,这人硬生生的自称什么“本王”,摆谱给谁看?! 柳蔚抿了抿唇,最后又看了眼已经浑浊昏暗的天空,到底还是同意了。 反正大不了今晚就暂且在王府住下,明天再出来找房子。 解决了住的问题,就剩吃的问题了。 小黎自出生这是第一次到京都,看什么都新鲜,闻到什么都想吃一吃。 想着这会儿回王府再准备膳食也晚了,不若就在外面用。 容棱熟门熟路,乘着马车,三人很快到了京都正街的一品楼,这儿做的京菜,是整个京都最好的。 进了一品楼,里头的气氛热火朝天,不愧是著名食肆,生意好得不得了。 容棱显然是常客,他一来,掌柜立刻亲自相迎,一边迎着,嘴上还不停:“三爷好久没来了,还当是忘了咱们一品楼了,这几个月,咱们楼里可出了不少新菜,三爷要不要尝尝?有醉乡鸡,芙蓉卷,翡翠萝饺,相思糕,对了,新出的雀儿仙还有两壶,这可是咱们老板亲自酿的新酒,每日午市晚市各卖五十壶,过了可就没有了。” 柳蔚听着那一连串的菜名,忍不住就舔舔嘴唇,可一低头,见自己儿子,竟也眼巴巴的望着那掌柜,喉咙一拱一拱动。 柳蔚忍不住一笑,捏捏儿子的脸蛋:“饿了?” 柳小黎抱住娘亲的手,憋着嘴点头,真饿啊! 柳蔚看向容棱,容棱淡定的让掌柜将他们说的,都送上来。 掌柜利落的应着,又亲自送三人上二楼的厢房。 四人走的不紧不慢,却没瞧见一个梳着双包发髻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坛酒,正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 那小姑娘个子矮,抱着坛子不看路,一过来,正好撞到离她最近的柳小黎。 柳小黎“啊”的叫了声,柳蔚就在他身边,眼看着对方怀里的酒坛脱手,一整个硕大的坛子,往小黎脑袋上掉,她条件反射的将儿子拉到怀里,身子一转,用后背抵挡。 可预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关键时刻,容棱动作凌厉的将她拉扯到怀里,只听那酒坛“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所幸没有伤到任何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小姑娘意识到差点闯了大祸,反应过来后,立刻一叠声的道歉,那脆弱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了。 柳蔚被容棱按在胸前,小黎又被柳蔚按在肚子上,三人这么夹着,众目睽睽之下,瞧着尤为古怪。 先回过神来的是柳蔚,淡淡的男性气息窜入过来,她觉得鼻尖痒痒的,有些不舒服,稍稍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刚好磕到了容棱衣服前襟的扣子,扣子上的毛须正扰着她的鼻尖。 她退了一下,推开了男人的怀抱,下一秒,下颚却被托住。 容棱捉着她的小脸,盯着她的眼睛,紧张的问:“撞到没有?” 两人挨得本来就近,这会儿姿态又显得亲昵,柳蔚顿觉不自在,她摇摇头,解脱自己的下巴,转开眼睛说:“没事。” 容棱抿了抿唇,又低头,将柳小黎抱起来轻声问:“有没有伤到?” “没有。”小家伙显然也被吓住了,此刻被抱着,手就不自觉的圈住容棱的脖子,小小的脑袋,紧靠在他脸旁。 确定母子二人都没事,容棱才看向那造成事故的始作俑者。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因为惹了祸,这会儿可怜兮兮又手足无措,一连嘴的在道歉,鞠躬鞠得腰都快都断了。 一旁的掌柜气愤的斥责:“走路怎么不看这点?这样横冲直撞的,冲撞了哪位有权有势的,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小姑娘赶紧又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 说着,泪珠终是滚落下来。 容棱皱起眉,对于这种犯了错只会哭哭啼啼了事的他最是不耐。 柳蔚却没他这么冷血,作为女人,柳蔚心肠总要软些,她又看看儿子,确保儿子真的没事,就对那小姑娘道:“无妨了,下次走路小心些。” 小姑娘一听对方不追究了,掉了一半的眼泪顿时停了,她抬起头,正想道谢,却在看到眼前这清隽“男子”的面容时,堪堪愣住。 第39章 周扒皮吗? 柳蔚将这小姑娘的突然“呆愣”,视为是被她英俊的男装扮相所“电到”的表现。 女人扮成男人,要想难看也不容易,她以前在曲江府就经常因为这张脸,被媒婆踏破门槛,哪怕知道他有个儿子,上门说亲的人也络绎不绝,没有停过! 因为他们这儿动静闹得比较大,周围看过来的人已不少,柳蔚不想高调,侧眸对容棱道:“先吃饭吧。” 容棱没做声,抱着柳小黎上了楼梯,柳蔚也跟上。 掌柜走在最后,离开时还特地转头狠狠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等到四人都消失了,那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才恍惚的回过神,然后,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她刚才是不是…… “阅儿!” 身后有人叫她,阅儿回过头,便看到抱着另一个酒坛的萱儿正走过来。 看到阅儿脚边的碎酒坛时,萱儿唬了一跳:“怎么回事?你把酒打破了?这可是秦嬷嬷点名要的,二十两银子一坛呢,让秦嬷嬷知道你砸碎了二十两,还不活扒了你的皮。” 阅儿也知道回去不会好过,但此刻,对她而言却有更重要的事:“萱儿,我刚才看到个人……” “看到个人?谁?观音菩萨?要不是观音菩萨你就甭说了,这会儿也只有观音菩萨能救你了。” “不是,我看到了大……” “好了,好了,我不想知道你看到了谁,咱们快点回去吧,你是完蛋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我还得赶紧把酒送给秦嬷嬷去。”萱儿说着,更加搂紧了自己怀里的酒坛,快步走出一品楼。 “诶,你等等……”阅儿忙追上她,可走到一品楼门口时,她又停下,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眉头紧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方才那人,明明是个男人,可是那张脸…… 阅儿从五岁起便跟着大小姐,大小姐的容貌她是记得比谁都清,而方才那男人,分明长着与大小姐一模一样的脸。 阅儿很想追上去打听清楚,可她只是个区区丞相府丫鬟,对方却是由一品堂掌柜亲自招待的贵人,他们怎么会搭理她? 一想到这儿,阅儿又很沮丧,最后,在前头萱儿的催促下,她还是不得不离开,心中想着,回去后也不知道秦嬷嬷会怎么教训她。 自从大小姐走后,当初随着大小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过的,大小姐是逃婚走的,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首当其冲便是一人一顿板子,有几个命薄的,当时就损命了。 她还是托了在老夫人身边当差的堂姐照拂,才硬撑了过来,可到如今,也不过是在外院里当个洒扫丫鬟。 一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贵人公子。 那人,与大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还活着吗? 一个常年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怎可能一夜之间了无音讯。 莫非,让那些嚼舌根的老嬷嬷说中了,大小姐真是与男人私奔? 阅儿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乱哄哄,又回头看了眼那已经只见一角的一品楼楼阁,心中万千思绪理不清。 一品楼内。 容棱常在一品楼用膳,这里厨房都知晓他的口味,柳蔚和柳小黎则是一路过来,早晚赶路,早已忘了正常膳食的滋味,如今倏地一吃,才发觉之前吃的那些干粮,果然真是把舌头淡出鸟的糙食。 一顿饭吃完,三人离开。 可出了一品楼,却发现马车外不知何时守着几位身着兵服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看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都尉!” 柳蔚瞟了容棱一眼,牵着儿子上了马车。 容棱瞧着车帘落下,才问那几人:“何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领头的兵长压低了声音:“秉都尉,二营三锋小队于辽州边境打探消息时,被伏击了,眼下只有两人身负重伤逃了回来,医治了十天没有任何效用,眼下已怕是快撑不住了。” 容棱眼神一凛:“走!” 他却没上马,而是返回车厢,撩开车帘,对立面道:“有事要办。” 柳蔚抱着儿子,指着自己鼻尖:“我?” 男人点头。 柳蔚:“……” 吃饱饭就要干活,你是周扒皮吗? 到了军机营,士兵恍悟,都尉大人竟然要将马车里的人也带进营里? 这是军机营,只有朝廷官员才可进入,出入皆是戒备森严,普通人哪怕在门外多望一眼,都会被当做图谋不轨捕起来。 都尉大人这会儿竟然要带着一个瘦胳膊瘦腿的陌生男子,与一个瞧这不过四五岁的小童进去。 大人糊涂了! 有人想犯上直谏,提醒都尉大人此种行为有多不合规矩,容棱却已经下了马,撩开车帘,将车中小孩抱出来,对身后几人问:“人在哪儿?” 兵长指指后院:“寝房内。” 于是这么一打岔,加上此事本就着急,想犯上直言的几人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到了寝房,因这此时已经天晚,十人一间的大通房内,已是聚满了人。 看到容棱进来,已经上床的兵士们,赶紧鞋都不穿跳下来,极快的站成一排,高喝一声:“见过大人!” 训练有素,声音又齐又整,如此情景,看得窝在容棱怀里的小黎,直觉新鲜。 容棱摆摆手,看向大长铺中央的位置,那两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人影。 将小黎放到地上,他走过去。 那两人浑身皆是纱布,绑得连人摸样都看不出,两人见到都尉大人,激动的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 容棱按住他们:“躺好。” 两人又躺回去,却哑着喉咙,断断续续的说:“大人,辽州边境……有叛乱军,不似……野军……是……正规军,人数……不可预估,至少……数万……” 有人在辽州边境藏了数万叛军,或者,是养的? 容棱眯起眼,薄唇紧成一条线。 他拍拍两人手,点头:“做得很好。” “大人……”其中一人忍不住眼睛发红,流出泪来:“其他人,他们都……” “本都知道,他们的尸骨,本都会命人带回来,断不会让他们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寝房里的气氛,顿时悲到极致。 柳蔚知道这种场合她不应该开口,但她还是不得不说:“有什么话,不能等治好了再谈?” 柳蔚说着,走过去。 容棱涵养好,周围的兵士涵养却不好,他们的都尉大人岂是随便谁能呼呼喝喝的! 有人已经面露不忿。 容棱见状,抬手:“这位是柳先生,先诊病。” “都尉大人,阿丘和阿离的伤方御医已经诊过,说……已是无力回天了。”有人语气不好的出声。 容棱没做声,只瞧着柳蔚。 第40章 眸中一抹趣味 柳蔚先摸了摸他们的脉门,再按压他们腹部某几个位置,听到他们不同程度的闷哼,确定了症状,便对身后的小黎说:“内脏撞击,肾处轻微破裂,有薄量出血症状。” 柳小黎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已从里头掏出了生气丸,止血丸等几种药丸,可听到娘亲的话,他却愣了一下,反问:“这么严重?要动手术吗?” 小黎知道,人的内脏不能破碎,一旦破碎,回天乏术,但是肾不同。 “他们现在气息太弱,强迫手术根本撑不过来,先保守治疗。”柳蔚道。 一听保守治疗,柳小黎便把银针递上去,又从桌上端来蜡烛。 柳蔚展开针袋,捻了一整细长尖锐的银针,放在火上描了描,消毒一下,便刺向患者的虎口穴。 从手上的穴道,到胸前的穴道,最后,柳蔚已经忙得额头出了汗,身边的人却若无其事的干围着。 柳蔚不满的皱眉:“来个人帮我,把他们衣服掀开。” 这一出声,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人当即大吼:“你在他们身上扎针,他们就能好了?若是不好,被你扎死了怎么办!” 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们,也是断无人敢用针灸乱扎的。 世人皆知,人的穴道奇特诡谲,若是不小心扎错了,扎偏了,那边是死活随时的事。 也因此,针灸一门,与前朝便绝迹,如今民间倒是也有一些会针灸的大夫,但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说是噱头也不为过,只是打着针灸的名头,招摇撞骗罢了。 不成想,他们军机营,竟也跑来一个骗子。 那人说的义愤填膺,其余的一些人也被带动起来,看柳蔚的眼神,更是充满谴责。 但考虑到这人是都尉大人带来了,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 柳蔚抬头看了眼这些人,最后轻嗤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柳蔚瞧向容棱:“过来帮我。” 容棱冷哼一句:“这回不嫌我碍事了?” 柳蔚抽抽嘴角,已经对这人的“小气”绝望了。 容棱走过来,将床上两人的衣服敞开,露出两人肚子部分,却再不肯往下露出更多。 柳蔚要扎的本也是这个范围,也没在意某男人的小动作。 柳蔚将针刺入判定的穴道,手法很快,几乎手指比划一下,便能找到最精准的位置。 容棱瞧着她在陌生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小手,忍了又忍,才把几乎溢出来的不满压了回去。 一刻钟后,扎完了。 柳蔚擦了擦额上的汗,问两名患者:“感觉怎么样?” 两人此刻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虽说嘴唇还是苍白,但瞧着眼睛却生气了许多。 “好多了。” “多谢大夫。” 柳蔚“嗯”了一声,又拿了两瓶药丸过来,放到他们枕头边:“蓝色的是止血丸,黄色的是补气丸,一天一颗,晚饭后服用,五天后我再来看你们,到时候吃药还是手术,视你们的恢复情况而定。” 两人连连点头,心头却有些恍惚。 方御医说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时,他们即便认命了,也不可谓不难受。 没人愿意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两人激动不已,若非身体不支,真想站起来好好鞠揖道谢。 而那些周围瞧热闹的人,见这看着白白净净像个书生的大夫竟然真的会针灸,一时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方才出声质疑那人,更觉得像被人扇了十几巴掌。 他们眼前,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冒出来一个会针术的大夫。 是活的! 他们怎能不惊讶,又怎么不质疑。 果然,还是都尉大人了不起,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放出去,只怕能让太医院那些倚老卖老的老钻头,都惊掉下巴来。 柳蔚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她现在只计较一件事。 命小黎在房内收拾东西,她拉着容棱的衣角,将他带出去。 容棱瞧着那素白纤细的小手捏着自己的袖口,嘴角翘了一下,甘愿随着她出去。 到了门外安静处,柳蔚要缩回手,容棱却先一步捏住她的指尖,在手心揉了揉。 柳蔚眯了眯眼,看向了他,没说话,眼中意思却十分明确。 一路过来,这男人偷摸着吃了她不少豆腐,她如今男身装扮,很多时候不好计较,但不代表她会纵容。 容棱将她眼内的警告无视,只抓着她的小手,将那软滑的肌肤顺了一整遍,才在柳蔚已经快要炸开的目光中,不舍的放开。 柳蔚一收回手,便使劲在自己衣服上蹭蹭,那恨不得蹭掉一层皮的力道,看得容棱直接危险眯眼! 最后,两人并没耽搁太久,柳蔚冷着声音说:“治疗费,研发费,验尸费,已经到了京都了,都尉大人打算什么时候结账?” 容棱瞧着她咬牙切齿的小脸,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嗯?” 柳蔚冷笑,索性给他列出来:“临安府先锋营的三具尸体,之后七个被植入毛虫的患者,还有你整个临安府先锋军的防御疫苗,再是刚才的两个人的针灸,还有给他们的药,这里头,不管是药研,还是手术,还是验尸,都是极费工夫的事,在下可不打算白干,相信堂堂都尉大人也不会赖账!” 容棱听了清楚,眸中不觉闪过一抹趣味:“你与我,竟是算钱?” “你我什么关系,我不该与你算吗?”柳蔚挑眉反驳。 男人低吟,唇边笑意溢出,他忽然朝前一步,靠近柳蔚。 柳蔚不知他为何突然凑近,不自在的后退半步。 却不想,她这一退,容棱便瞬间一进,一会儿工夫,她已被男人堵在墙角,容棱身体靠得极近,瞧着眼前小女人佯装镇定的俏脸,轻声问道:“那么,本都该给你多少?” 柳蔚咽了一口唾沫,才道:“看在你是我上峰的份上,给你打个折,五千两。” 男人微吟一下,黑眸噙着笑意:“五千两,够吗?” 柳蔚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对,但还是道:“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反正我这是实报实销,五千两,最低价了!” 第41章 住进王府 “本都觉得不够。”男人压低了声音,喉咙里透着暗哑:“你的价值,不该五千两这般低。” 柳蔚被他这阴阳怪气给弄烦了,微蹙起眉:“那王爷您是什么意思?到底给不给钱?” “给,当然给。”容棱笑着:“你要,我便给。” 柳蔚不确定的眯了眯眼睛:“什么时候给?” “回府后!” 看他不像忽悠她的,柳蔚这才点点头:“那回去吧。” 说着,从男人身边走过。 等到快走两步,脱离了那迷绕的男性气息,柳蔚才虚虚的松了口气,却仍旧感觉后面,一双炙热的眼睛,正看着她。 她稍稍侧眸,瞧了一眼,发现容棱果然正看着她,她抿了抿唇,不禁脚步更快些。 这个男人很危险,哪怕他平时再好说话,看着再是随和亲友,但柳蔚还是知道,他很危险! 无论是他堂堂镇格门都尉,当朝王爷的身份,亦或者是,他小黎亲父的身份,都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柳蔚思忖着,拿到了钱,赶紧要在京都买栋房子。 她在京都应该还会留一段时间,长时间住王府,肯定不行;住客栈,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终究,还是有栋自己的房子比较好。 五千两银子,以现在京都的物价,虽然贵,但拿出一千两也够买个环境不错的二进院子了。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走进寝房,小黎已经收拾好东西,看到娘亲回来,就自觉的走过来,拉着娘亲的衣角,动作可见依赖。 从军机大营离开,直接便回了王府。 马车停下,柳蔚下车,便看到王府门口的牌匾上,简简单单的就写着“三王府”三个烫金大字。 她瞧了一眼,便拉着儿子走进去,像是并未看出中间的不妥。 在临安府时,柳蔚便听过很多京都的事,没办法,付子辰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聊点什么,聊着聊着,就能聊到京都上。 所以柳蔚哪怕不刻意打听,也知道很多朝廷中事。 比如,当今圣上是个多疑的,虽说看着像位慈祥的老人,行事却素来深谋远虑。 圣上并非先帝册封的太子,先帝在位时,太子早已定了人选,但先帝病卧龙榻时,太子却出了意外,死在了强盗刀下。 一个堂堂太子,死在强盗刀下,那身边的侍卫呢?随行的亲兵呢?怎么都不见了? 太子的死,死得蹊跷,死的古怪,他身亡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在深想。 可是再想也来不及了,一听太子身亡,已经奄奄一息的先帝,眼皮一翻,直接去了。 先帝大崩,举国哀悼。 可关键性的问题出来了,先帝死了,太子死了,那皇位怎么办? 要说按照嫡庶排行来看的话,继承皇位的,就该是二皇子容时,因为他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为早逝的嫡皇后所诞,并且自小就深得先帝喜爱。 那时候,已经有辅政大臣去唤二皇子了。 可是,转折点出现了。 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戚卫,竟突然端出一份遗诏,说是先帝前几天才立的,叮嘱他一定要藏好,只有先帝驾崩后,这遗诏方可问世。 而遗诏中大意是说——朕传位于太子,但太子性格刚愎,不得人心,请诸位辅国大臣予以监督,若是太子犯大错三次以上,便可遵循此诏,将其废黜,辅佐四子容禹再行登基。 这封遗诏信息量很大,首先,先帝原来并不是很看好太子,但是愿意给他机会,其次,原来太子之后,先帝第二个中意人选,不是二皇子容时,而是四皇子容禹。 朝中支持二皇子的,立刻燃了,一个个不是质疑遗诏的真实性,就是逮着太子突然身亡,与四皇子有关不放。 可是四皇子也不是好惹的,他母妃家族强大,外公更是镇国元帅,于是兵权一拿出来,又死了一部分二皇子势力的党派,最后四皇子终于如愿登基,国号乾凌。 而这个四皇子,就是如今的当今圣上,也就是柳蔚前几个月见到的那位微服私访的老人。 大概因为自己的位置来的蹊跷,个中透着古怪,乾凌帝登基后,有眼力的便发现圣上有个毛病,多疑。 其实普天之下所有上位者都有这个毛病,多疑几乎是帝王的通病。 但是这位皇上多疑得有点严重,首先,他已经定好了太子,然后除开太子以外的儿子,都极快的封了王,赶出后宫。 据说最小的一位皇子,是在刚刚出生三天后,便封王的。 以为封王是好事吗?不,不好,封王,便代表你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王爷,不得再有继承皇位的机会。 不过有人说,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机会,但封王后,王爷到了自己的封地,练兵的练兵,屯粮的屯粮,等到机会来了时,随时可以打到京都去,抢下皇位。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乾凌帝也非常机智。 他封了儿子的王,但是不赐封号,就是你是排行第几,就是几王爷,但是不给你封号,不给封号什么意思,就是可以不封地。 素来爵位都伴随实权,可乾凌帝却并不打算给其他儿子实权。 他要的,就是让你当王爷,不打算给你将来争夺皇位的机会,但因为我没给你封号,所以你就算是王爷,你也没有封地,没有封地就必须住在京都,就是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于变相的剥夺你羽翼,断了你的后路,再把你禁锢起来。 所以在京都,王爷们的日子可不好过,没有封地等于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必须入朝办公赚俸禄,可是朝中哪有这么多位置给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备着? 因此就形成了一些母族不显的王爷,在京都过得连一个地方府尹还不如。 而这种情况下,在御前身边行走,还率领整个镇格门的容棱,便显得极为扎眼。 说句大不敬的话,除开太子以外,整个京都上下皆知,皇上眼中的第二人选,便是三王爷容棱没跑了。 柳蔚带着儿子走进三王府,便看到里头,雕梁画栋,花卉丛林,一路过去,看着极为奢侈。 第42章 钻钱眼里去了 她偏了偏眼,瞧向身侧的容棱。 心想这位看着分明是个精明人,怎么府中布置得这般无脑? 在帝前行走,素来诸多忌讳,皇上疑神疑鬼,你又手握兵权,怎么不懂得低调之道? 似乎知道她心中猜测,身旁的男人,状似无意的低语一声:“这间王府,父皇赏的。” “嗯?”柳蔚看向他。 容棱语气平缓:“这间是曾经的二皇府,二皇叔病逝后,这间王府便空了出来,父皇做主,赐给了我。” 柳蔚心中一凛,顿时知晓其中意味了。 当年的二皇子,在夺位之战后,便落下大病,之后拖了几年,便重病身亡,此事她是听过的。 却没想到,乾凌帝竟然将二皇子的旧居,赐给了容棱。 果然是帝王心术,什么圣上眼中的第二人,容棱虽说看似风光,实则不过也是乾凌帝多疑下的一颗钉子,这间赐府,便是对他的警告。 柳蔚一下子沉默了,她早就知道京都危险,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危险。 随时可见的柳府人,自己身上的欺君之罪,皇权政治下,每个人都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蝼蚁。 她来自现代,更多的懂得这种帝王政权的独断性,可怕性。 尤其还遇到一个多疑且英明,一点不昏庸的皇帝,柳蔚感觉,自己若是不再谨小慎微一些,随时就要脑袋落地了。 这么一想,她更是心里烦闷,思忖着,赶紧办完要办的事,紧忙离开才是正道,这京都,往后一定要避之不及,再也不来了。 她这么想着,就开口问:“你说要我帮忙的事,是什么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容棱抬眉:“怎么突然着急了?” “既然到京了,自然先办正事要紧。”她说得大义凛然。 容棱不置可否,继续带着她往前面走:“须得准备准备,准备好便开始。” “尽快。” “恩。”男人应道。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柳蔚发现周围竟然没见几个下人。 心想看来容棱还是不傻,虽然皇上赐给他一间雍容华贵的王府,他却懂得里头深意,并没有真的骄奢淫逸起来,里面不管下人也好,做派也好,都秉持着简朴为主。 是个聪明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进退得宜,想法深远。 若是换个心思短浅的,只怕当真以为圣上器重自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种人,往往最后的结局,逃不开一个“惨”字。 进了二进的正院。 管家迎了出来,容棱对他摆摆手,吩咐:“去将西陇苑收拾出来,行李在外头的马车里,好生规整,再去库房将四宝箱端来。” “是。”管家灵敏的应了一声,出了院子。 三人进到正厅,立刻有婢女奉上茶水。 小黎端着茶水刚喝了一口,突然将杯子一搁,小身子一蹦,从凳子上跳下去,拔腿往院子外跑。 “小黎。”容棱唤了一声。 小黎并没停步,眨眼间,小小身影已经不见了。 “跟着小公子,别让人伤着他。”容棱忙吩咐婢女。 婢女赶紧提着裙子追出去。 倒是柳蔚,不冷不热的继续喝茶,一幅一点不担心的摸样。 见容棱看过来,她才淡淡的补一句:“是珍珠回来了,别管他。” 珍珠容棱知道,柳蔚养的乌星,一段日子没见,还以为那鸟留在了曲江府,不曾想,竟跟到了京都。 “你若想养鸟,怎的不养画眉、鹦哥。养乌星,亏你想得出来。”知道小家伙无碍,容棱放下心,也端着茶慢慢舀起来。 柳蔚将茶杯放下,不咸不淡的道:“珍珠是我家人。” 容棱眉峰一挑,看向她。 柳蔚浑不在意,对她而言,珍珠是随她一起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真正的家人。 她已回不去那个时代,她与珍珠,也都成了孤儿,彼此只得相依为命。 哪怕珍珠只是只什么也不会的鸟儿,但它对她的意义,却非凡。 没过一会儿,管家端着个四四方方的玲珑盒过来,恭敬的奉到容棱面前。 容棱将盒子打开,里头,放了一叠的银票。 一看到那些银票柳蔚就精神了,身子都坐直了些,知道结账的时候终于是到了! 容棱捻着几张纸票子看了看,又问向柳蔚:“你说多少来着?” 柳蔚站起身来,往他那儿走了两步,比了个手势:“五千。”说着,眼睛就黏在银票上。 柳蔚嘴上还不忘说:“其实这已经很优厚了,都尉大人莫要觉得在下做起那些事,看着很简单,但实际上,都是极费精神的,若是换个人,只怕一年半载也达不到一成之效,况且大人一路上对在下父子照料有加,在下已经打了折了。” 她说的诚诚恳恳,两三步的功夫,已经站到了容棱面前,脸上噙着以前几个月从未见过的亲善微笑。 容棱有些想笑,这女人,钻钱眼里去了。 他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抽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 柳蔚抿着唇看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大人。”她摊开手,意味明确。 容棱淡淡笑着,看了看那银票,又看了看她的脸,随后将银票放进盒子里,将盒盖子一扣,咔嚓一声,盖子合拢。 柳蔚悬在半空的手倏地一放,带着袖子翻起涟漪,怒色上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都尉大人您没那么好说话,说吧,怎样才肯付钱?” 容棱好笑:“钱,自然要付,只是要看怎么付。” 柳蔚挑起眉,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努力压着火气:“那都尉大人想怎么付?” “钱债物偿。” 柳蔚哼了一声:“什么意思?” 容棱将玲珑盒子又打开,将上面一叠银票刨开,拿出最下面压着的一个信封,将那信封递给柳蔚。 旁边的管家眼皮一跳:“爷,这可是……” “明叔。”容棱打断管家的话。 管家憋着一口气,只好住了嘴,心里却着急,爷怎么能把这东西交给别人? 还是个男人。 爷这是糊涂了吗? 柳蔚看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再看那信封,倒带了点兴趣,她将信封拿过来,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可就一眼看完,她却顿时愣了。 下一秒,她将信封狠狠拍在桌上,霍然起身:“容棱,你什么意思!” 第43章 容门柳少 容棱端起边上的茶,啄了一口:“这东西,可比五千两银票值钱多了。” “再值钱这东西我敢要吗?堂堂都尉大人,为了赖账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大男人,你羞不羞?!” “放心,只是暂押。” 柳蔚眉头锁紧,瞪着他。 容棱将那信封拿过来,将里头的东西抽出,放在桌子上。 白纸黑字,上面“房契”两个字,硕大夺目。 柳蔚盯着那两个字,眼睑不住的抽跳:“你把你三王府府邸抵押给我?就为了五千两银子?” 容棱一脸理所当然:“让你来京办事的是我,办的却是公家的事,你向我索要五千两俸饷,给,自然该给你,可这钱也不该我给,该是上报上去,皇上批了,由户部拨款。眼下皇上未在京,奏折送不上去,便只得给你找个抵押,这抵押的东西,自然越贵重越好,本王将王府的一半抵押给你,说句难听的,这府若是放出去卖,少说也是八千万两白银,眼下直接匀了四千万给你,还不够?” 这是够不够的问题吗?王府,这可是王府! 是皇上赏赐的王府! 抵押给她,说好听四千万两,那她敢卖吗?哪怕从这府里搬出去一盆花,往大了说,那都是盗窃宫闱重物。 罪无可恕。 柳蔚觉得容棱实在厉害,不止是能力出众,官职斐然,连这赖账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无师自通。 她真是小看他了! “过名手续有些繁复,这房契就先放你这儿了。”他说着,就将那房契连同信封推到她面前。 柳蔚眼睛宛似淬了毒般,死瞪着他。 容棱又对管家明叔道:“明叔,往后柳先生与小公子便是王府中人,你权当他们是另一个本王便好,吩咐下去,莫让人怠慢了,对本王怎么伺候,对他们便怎么伺候。” 明叔虽不晓主子其中深意,但依旧老实的垂头应声:“是,小的明白。” “西陇苑打扫好了?” 明叔点头:“这西陇苑是爷最喜欢的院子,素来的有人打扫,都干净着,稍微换些褥子,收拾两下,便可住人。” “嗯。”容棱点点头,又看向柳蔚:“往后你便安心住在‘你的’府里。” 柳蔚:“……” 这王府眨眼间就成她的了? 这时,柳小黎带着珍珠进来。 “桀”的一声啼鸣,浑身漆黑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堂内正隐忍怒气的白衣男子。 “乌,乌星……”管家明叔错愕的瞪大眼睛,指着那黑漆漆的鸟儿,满脸惊讶后退。 柳蔚瞥了管家一眼,食指挂着珍珠的小脑袋,淡淡说道:“它叫珍珠,不主动伤人,但若有人想伤它,它会如何报复,我便不知道了。” 明叔浑身一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这位主子带回来的公子,竟然养了一只乌星。 一只灾鸟。 他,他不要命了? “明叔,你先出去。”容棱道。 明叔捂着颤抖的心脏,应了一声是,这才颤颤巍巍的离开。 柳蔚没理明叔的惊恐,只看着容棱,挥手将那房契和信封捞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既将大半身家送到我面前,便别怪我捏住你的命根子。” 容棱愣了一下,黑眸里,顿时染上笑意。 柳蔚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容棱摇摇头,声音却明显带着愉悦:“我的命根子,你没捏过吗?” 柳蔚皱皱眉,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双关语,自己这是被这男人给调戏了! 她顿时一怒,一甩袖子,愤然离开。 柳小黎站在后面,看到娘亲满脸火气的出了正厅,不解的抓抓脑袋:“容叔叔,我爹怎么了?” 容棱对他招招手。 小黎走到他面前,男人替他理了理被珍珠刨乱的头发,轻声解释:“你爹跟叔叔犟脾气,一会儿就好了。” 小黎懵懵懂懂:“叔叔惹爹生气了吗?” “你爹小气。”容棱说着,看小家伙不满了,嘟着嘴打算反驳了,又赶紧问:“小黎喜欢王府吗?” 柳小黎撅着小嘴,想说不喜欢,因为容叔叔说爹坏话,他不想答应容叔叔,但又想到容叔叔平日对他又一直很好,他纠结一下,还是决定宽容的原谅他,就道:“喜欢。” “以后想住在这儿吗?” 柳小黎瞪大眼睛:“爹说,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 容棱一笑,心道果然。 他就说,柳蔚急着问他要钱做什么,果真是为了搬出去。 都到了京都了,还以为走得了? “这就是你们的房子。”他说着,伸手,将小家伙抱到怀里:“小黎喜欢以后都跟叔叔一起住好不好?” “我要跟爹住。”小家伙脱口而出。 “爹也一起。” 小黎想了想,不确定的反问:“爹一起,叔叔也一起,我们三个人住?” “对。” 小家伙眨眨眼,慢慢点头:“好。” 容棱嘴角微勾,又问:“你喜欢叔叔吗?” 小黎这次想都没想,就使劲点一下头:“喜欢!” 容棱心情大好,将他抱得又紧了紧。 柳小黎欢快的在叔叔身上撒娇,小身子软软的靠在叔叔的怀里,觉得叔叔的怀抱,果然比娘的要坚实多了,娘太瘦了,身上皮子太薄,抱久了他,他总觉得铬身子。 而容叔叔的怀抱就好多了,又硬又坚实,躺在里面打滚都可以。 两人正玩得起劲,外面,明叔突然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开口:“爷,柳公子请小公子出去。” 柳小黎一听娘亲叫他,立刻从容叔叔身上蹦下去,提着袍子就往外走。 明叔怕他摔着,正想跟上,后面,沉稳的男音突然响起:“明叔。” 明叔回过头,老实垂首:“爷还有事吩咐?” 容棱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边往外走,边道:“往后别叫柳公子,称他柳少。” 明叔愣了一下,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却听他家主子理所应当的说:“容门柳少。” 明叔:“……” 什么叫容门柳少? 只听说妻子嫁到相公家,要冠夫姓,如姓刘的嫁给姓王的,就叫王门刘氏什么的,可没听过借住也得冠主人姓的。 明叔很莫名其妙,他家主子却已走出正厅,往西陇苑方向去了。 第44章 想都别想! 柳蔚进了西陇苑,便见到一溜烟的婢女站在院子外头,见到他来,便一整排的伏身请安:“奴婢见过柳公子、小公子。” 其中一个打头的又说:“奴婢们是明管家谴来照料公子起居的,奴婢叫明香,这是惜香,后面这些,回头再让她们一一介绍,这会儿屋子已经收拾好,公子一路风尘,先进屋歇歇脚。” 柳蔚看着这些娇滴滴的女孩,眉毛皱了皱:“我没有用女婢的习惯,你们下去,换一两名小厮过来便好。” 明香一愣,看向惜香。 惜香大方得体的上前一步,恭敬道:“明叔吩咐咱们来,咱们便是公子的人了,万没有再走的道理。” “我的人?” 惜香脸颊微红,垂眸点了点头。 明香嘴角也噙着笑,耳根稍显发烫。 柳蔚:“……” 这时,后面的容棱走来,漫不经心的问:“这些婢女,先生可还满意?” 柳蔚转头,瞪向他:“你是故意的?” 容棱淡笑,走到她跟前,才说:“什么叫故意?先生乃多才之士,素来才子风流,潇洒不羁,本王有意拉拢先生,自然在某些地方,得尽心一些,明香惜香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跟了你,便为你所用,用在哪里都行。” 柳蔚磨了磨牙:“床上也行?” “你若能行,自然是成。”说着,容棱还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下腹一眼。 柳蔚顺手将袍子拉着往前挡了挡,哼了一声:“我不要婢女,给我换成小厮。” 容棱上前半步,停在她跟前,倾身抵住她耳根:“想都别想!” “你……” “适应适应,婢女比小厮好用,你往后,说不定都得用婢女了。” “你也用过?”她嘴角轻蔑一勾,忍着火气问:“王爷的婢女是哪些,叫出来在下认识认识,免得同府共住,往后得罪了可怎么是好。” “你有机会见的。”他说着,伸手摸了摸柳小黎的脑袋,道:“带你爹回房去,今日晚了,早些休息。” 柳小黎乖乖点头,又看看娘亲。 柳蔚看这男人油盐不进,仿似真的确定将这些婢女都留给她,不觉恼怒,只有女人才用婢女,他这分明是故意的! 她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拉着儿子走进院子。 后面的明香惜香赶紧跟上。 容棱遥遥看着她那气冲冲的背影,他不觉想笑。 真是孩子气。 …… 而此时,柳府内。 外院三等婢女寝房内,阅儿趴在床上,屁股烂了一半,她满头大汗的哼哼唧唧,为她上药的,是她的堂姐璀鸯。 “你说你也是,一坛子酒也抱不住,这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明知道秦嬷嬷心狠,打人素来照死里打,你还送把柄到她手上,我怎的就有你这么笨的妹妹,你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关照你?原想着等过了中秋求求尹嬷嬷,看能不能将你调到老夫人的房里,这下,可还有什么机会!”她说着,沾了药的手指,狠狠戳了阅儿的脑袋一下,力道半点没收。 阅儿本身就屁股痛,十个实实在在的板子落下来,她这会儿已是只剩半条命了,堂姐这么一下又没轻没重,她顿时更难受,心里也委屈。 “姐,我这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品楼人太多,撞到磕到的,我也不想。” “那撞到后,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撞了你的人是谁?酒楼的小二掌柜呢?你掰个话,让他们赔了不就是了?非得空手回来?”璀鸯说着,还是继续给堂妹上药,那血肉模糊的屁股,看得她心肝都在抽,动作也不觉小心了些。 阅儿一边忍着身上剧痛,一边想着今日见到的那翩翩公子。 她思忖一下,突然问:“姐,你还记得大小姐吗?” 璀鸯手指一顿,眉头蹙起来:“好好的,说什么大小姐。” 阅儿偏了偏身子,看向她:“姐,你在老夫人身边日子久,你应当知道,咱们大小姐,可还有兄长弟弟什么的?” “大小姐自然有兄弟,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是她的兄长,四少爷五少爷,是她的弟弟,你倒是突然说这些干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大小姐?” “我……”阅儿支吾起来。 璀鸯不觉警告:“我跟你说了,你以前虽说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可大小姐不照拂你,丢了你就跑了,这主仆情分已是到头,别说她现在生死不明,便是往后有回来的一天,她还能当咱们家的小姐吗?当初她逃婚而走,咱们老爷夫人,连带着老夫人,都折去了多少面子?皇上因此震怒,宫中宜贵妃也恨咱们柳家入骨,这场场道道的,大小姐已成了咱们柳家的罪人,你若还想着这判家之人,往后你也别去老夫人房了,就呆在外院过你的下半辈子吧。” 阅儿又怎会不明白这些,但她还是喃喃的说:“当初成亲前几日,大小姐就身子不爽利,时时刻刻都在问,今年是哪一年,当朝圣上是什么国号,看着神智便有些不轻,我寻摸着,她逃婚,与这身子上的毛病必然少不了干系。” “那又怎么样?”璀鸯不悦的哼了声:“她到底还是走了,要我说,嫁给七王爷有什么不好?她一个庶女,能嫁给王爷做侧妃,七王爷还是宜贵妃的亲子,这除了皇后,宫里头有身份的就逃不开宜贵妃、云贵妃几个了,她倒是不知珍惜,咱们二小姐那时候可为了此事,没少与夫人犟拧。” “那怎的一样。”阅儿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旧主子说话:“二小姐想嫁给七王爷做正妃,大小姐是过去做侧妃,哪有一家两个女儿,都嫁给同一个的,当初要我说,夫人就是不想二小姐折在七王爷身上,才将大小姐送过去,这摆明了就是让大小姐去做替罪羊。” “啪!”璀鸯狠狠的打了阅儿后背一下。 阅儿猛地被揍,疼的火急火燎:“姐,你干什么!” “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璀鸯斥了一句,又继续给她擦药:“夫人的话也敢编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阅儿咬着枕头被单,委屈极了:“我说的本就是真的。” 第45章 蹲守,无功而返 璀鸯看了周围一眼,见隔墙无耳,阅儿同房的萱儿也还没回来,才说:“当初宜贵妃想与咱们柳家联亲,相中的本也是二小姐。但宜贵妃为了什么,咱们当下人的不能说却不代表不知道,七王爷在朝中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为的不也就是那滔天的大位?咱们丞相素来效忠太子,那宜贵妃分明有拉拢之嫌,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丞相又怎敢将咱们家的嫡小姐送过去七王那边,最后匀来匀去,只得将大小姐送过去凑数。” 璀鸯继续叹道:“大小姐倒好,就那么走了,我这说句不过分的话,丞相得罪了七王,太子虽说因此对咱们柳家多了几分信任,可宫里头,夫人和老夫人却已经抹不开面,咱们丞相府被摆到明面上,行事起来殊多不便,我听老夫人常在嘴边说,这些都怪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不懂事,丞相又怎会一夜之间在朝中树敌无数,与七王党彻底水火不容。太子虽说照拂咱们,但也不是就保着咱们,丞相在朝中举步艰难,连带着大少爷二少爷也行走不易。” 阅儿听着,也惊出了一身汗:“大小姐,竟如此重要?” “重要?”璀鸯看不上眼的哼了一声:“她不是重要,是惹上了重要的人,谁能想到,一个庶女居然敢如此不安分!逃婚,亏她做得出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孑然一身的跑了,这外面豺狼虎豹的,指不定已经在哪儿没命了,若是运气差的,被骗到窑子去卖,说不准现已是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还不如嫁给七王爷好生做个侧妃。” 阅儿听着心里不快,但也没再敢反驳。 璀鸯又看了妹妹一眼,道:“所以往后,别在提大小姐了。” 阅儿含糊应了一声:“我就是突然想到了。” “都是过去的人,有什么好想的。” 阅儿不再说话,心中那翩然俊美的公子形象,却依旧跃然眼前,像是一根扎在心口的刺,拔不出来,万分别扭。 …… 三日后,阅儿一能下床了,到底还是立刻跑到一品楼蹲守,可等了一天,眼见将要黄昏了,却再没见到那清隽公子,只得无功而返。 等阅儿一回府,却见府内已经乱成一锅粥。 看她回来,秦嬷嬷立刻遣人上来将她抓住,阅儿茫然若失:“秦嬷嬷您这是干什么?” “你这小贱蹄子,今日出去一整天,是做什么去了?” 阅儿有些慌乱,莫非是自己去打听大小姐之事,被知道了? 一想到之前堂姐的叮嘱,大小姐已是柳府罪人,但凡沾染点,都是触了老爷夫人们的逆鳞,阅儿顿时不敢承认,只得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是出去逛了逛,秦嬷嬷,今日奴婢休沐,本就可以……” “逛逛?”秦嬷嬷苍老的脸皮狞笑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你将五少爷拐到哪儿去了?” “什么?”阅儿猛地一震,不明所以:“五,五少爷?奴婢,奴婢没见过五少爷啊。” “没见过?来人,将她给我带到老爷夫人面前去,我就看看,板子落在身上,她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阅儿一听又要打板子,更是乱了方寸:“秦嬷嬷,秦嬷嬷冤枉啊,奴婢真的只是出去逛逛,并不知道五少爷怎么了,秦嬷嬷,秦嬷嬷,奴婢真的不知道……” 求饶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秦嬷嬷亲自带人押着阅儿进了内院,外院的洒扫丫鬟们,才议论起来。 “阅儿可真倒霉,今日休沐她本就可以出府玩耍,就因为她不在府中,五少爷失踪了,便怪在她头上。” “这有什么办法?五少爷可是夫人的命根子,夫人年过四十了才诞下五少爷,一直当眼珠子宠着,如今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好端端的不见了,这阅儿还好,只是有嫌疑,与她一样有嫌疑的,听说还有几个,他们也不见得都会丢命,可照料五少爷的奶妈丫鬟们,听说已经打死了三个,其他的,还在用刑呢。” “真是要命,你们说,五少爷真是府里的人拐走的吗?我怎么觉得像是……” “嘘。”另一人堵住那人的嘴,叮嘱道:“莫要乱说,这时候,老爷夫人都宁愿相信是内贼所为,若是被‘那个’带走的,只怕五少爷,就真的没命了……” 几个婢女说得全身冒汗,后背发凉,不觉一个哆嗦,赶紧散了,不敢再编排。 …… 而此时,京兆尹衙门内,柳蔚正手中捧着一整摞的附录,看的认真。 这些附录便是她此次来京要办的正事,瞧着上面那一行行的文字,柳蔚的眉头,越蹙越紧。 最近三年,京中朝廷重臣,宗门贵族府内,陆续有幼儿失踪,皇上知晓后,为之震怒,起初便派京兆尹全力追查,但几个月后,真凶没查到,却找到了这些孩童的尸体。因为出了人命,刑部与兵部也参与进来,可三年下来,嫌犯找到不少,却无一是真凶,而最近一年,又有孩子开始失踪,并且…… 柳蔚看到某一行,倏地抬头,目光震惊:“十六王爷也丢了?” 一旁的容棱放下手中茶杯,淡淡点头:“十六弟是去年中秋,随她母妃回娘家时被掳。” 柳蔚继续看附录,便看到那页人口详细上,身份一栏确写着“十六王爷,容耘”,而年龄一栏,则写着一岁。 才一岁的孩子,就这么丢了,至今一年过去,依旧生死未卜。 她叹了口气,问:“京兆尹的调查结果如何?” 容棱瞥向恭候案前的京兆尹林大人。 林盛闻言上前一步,愧然垂头:“禀大人,现今……一无所获,但下臣已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那些贼人却像妖魔鬼怪似的,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不止我们京都衙门,刑部和兵部,也是没有半分进展。” 这是把刑部兵部也一道拉下水了。 柳蔚将附录放下,问:“现下可有尸体?” 林盛愣了一下,摇头:“没有,那些都是重臣之子,一经发现便立刻被各家接了回去,最近一具尸体在半个月前,是越国候府小公子,也被接走,十天前就入殓了。” 柳蔚看向容棱:“没有尸体,我无法调查。” 第46章 充满火药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7章 大……大小姐? 看到容棱过来,柳域也愣了一下,但柳域反应极快,立刻拱手迎了过来:“都尉大人,好久不见!” 同朝为官,虽说没有过多来往,却也难免点头之交。 容棱“嗯”了一声,目光清淡道:“侍郎大人好久不见。” “昨日舍弟才告知下官,数日前在京都郊外,还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还说,多亏大人府里的小公子,救了舍弟那不争气的护卫一命,下官替舍弟,再次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柳域说着,便看到了容棱身旁的柳小黎,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公子了吧?当真容态可掬,讨人喜欢。” 柳蔚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侧身,挡住了儿子的小脸。 容棱随意道:“小孩子误打误撞,担不得夸。” “话也不能这么说,依下官看,做得好的就该夸,小公子小小年纪,已见识不凡,将来必定也是国之栋梁,如今,倒是不可辱了这份才气。”柳域说着,又看到柳小黎身边的柳蔚,顿时愣住:“咦,这位姑娘是……” 柳蔚忍着脾气:“侍郎大人认错了。” 一听是男音,柳域又改口道:“看我,这黑灯瞎火的,人都看不清了,公子莫要见怪。” 柳蔚摆摆手,没说什么。 容棱介绍:“这位是本都的贵客,柳先生,说来巧合,与侍郎大人,倒是同姓。” “同姓”二字时,柳蔚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容棱好像说重了些。 “那可真是巧合。”柳域应了一声,上下打量起柳蔚来。 能成为堂堂镇格门都尉口中的贵客,想来身份也不俗。 柳蔚不喜被他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的出声:“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柳域叹了口气:“进屋说吧,家父就在里面。” 几人走过长廊,到了主房外,便见屋内,一位身形萎萎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上,手里捏着两个小木球,目光投向屋内搁玩具的小篮子处,背影凄惶。 “父亲,京兆尹与镇格门容都尉都来了。”柳域说道。 那中年男子这才转过头,看了门外几人一眼。 林盛朝他鞠了一躬,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柳城对他摆摆手,看向容棱:“容都尉也来了,这大晚上的,麻烦了。” “丞相哪里话。”容棱说着,四下打量一番:“这里便是五少爷的房间?” “是,这里就是丰儿的屋子。”柳城脸色很差:“都尉大人有什么要查的,便查吧,只要能找到丰儿,本官一定配合。” 容棱点点头,偏头看向柳蔚。 柳蔚将自己的羽笠又压低一些,才拉着儿子,走进房间。 柳小黎来的路上,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一进房,便自觉的到处观察,柳蔚大略看了一眼,问柳城:“敢问丞相大人,五少爷是何时被发现不见的,第一个发现的人又是谁?他的下人们还在吗?可否让在下询问一二。” 柳城微沉的目光盯向她,将她打量一会儿,才问:“阁下是?” “这位是柳先生,容都尉特地请来帮忙调查京都幼儿失踪丧命一案。”柳域道。 柳城点头,眼中却带着些深意:“也姓柳?” “同姓罢了。”容棱并不多解释。 柳城又看了柳蔚一眼,挑了挑眉:“柳先生何故头戴羽笠?这是女儿家才戴的东西。” 柳蔚笑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偶染风寒,面色憔悴,不好陋颜得罪贵人,便戴上笠帽遮遮丑,本想是买竹笠的,不想下人眼睛不好,买回来才发现,竟是姑娘家用的羽笠。只是买都买了,总不好浪费,便随意戴着,左右就是这两日风寒便能好,也犯不着再浪费银子。”她说到“下人眼睛不好”时,语气还特地加重了几分。 一旁的容棱听在耳里,黑眸微微一凛。 “原来如此。”柳城沉吟一声,对柳域道:“将那些人都带过来。” 柳小黎此时也走到娘亲身边,柳蔚看他一眼,小黎摇摇头,意思是,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没一会儿,柳域便带了十几二十个人回来,这些人中,一半人身上都有伤,有两个,还是抬着过来的。 房间里太小,这些人都停在走廊外,柳蔚走过去,将他们一一打量一番,神色不太好:“用过邢了?” 柳域在旁道:“只是审问两句,先生可不要多想。” 当今圣上向来对滥用私刑这等行为,尤为不赞,柳域这话,也是给柳蔚提个醒,让她莫要胡言。 柳蔚听懂了,没说什么,只蹲下身,对着最近的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问道:“你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那小厮害怕的点点头,又大着舌头说:“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拐走五少爷,小的真的不知道五少爷怎么不见了,大人,大人您要相信小的啊大人。” 柳蔚被他吵得有些耳疼,又问那小厮身边的一个丫鬟:“谁是第一个发现之人?” 那丫鬟头被打破了,额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眼睛是红肿的,此刻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五少爷去哪儿了……奴婢也没见着有外人过来清凃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蔚叹了口气,站起来,再这些人中间巡视一圈儿,最后看向一个嘴唇发白,脸颊通红,却满头大汗的丫鬟。 柳蔚正要发问,那丫鬟却猛地往前一倒。 柳蔚极快的将她扶住,却发现这丫鬟皮肤滚烫,显然已是高烧症状。 “阅儿……”这丫鬟旁边的另一个丫鬟,脱口而唤。 柳蔚扶着这个叫阅儿的丫鬟,对柳域冷声道:“相府的审问方式,在下算是见识了!” 柳域皱皱眉头,对管家柳同使了个眼色。 柳同领命,想将阅儿拖走。 柳蔚却避开他的手:“都尉大人,您怎么看?” 容棱本不想管这些府宅阴私,可柳蔚都叫了他,他也不好不听,只得问:“先生打算如何?” 柳蔚:“都尉大人不觉得,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嫌疑人,只是有嫌疑并不代表已经犯了罪?” “是这个说法。”容棱看了眼柳城,又瞥向柳域。 柳域拱了拱手,态度殷诚:“大人说的是,那下官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按照柳府的尿性,这大夫明天早上只怕都请不来。 柳蔚哼了一声,唤道:“小黎,过来。” 柳小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柳蔚对他摊手。 小家伙从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支梅花印记的小瓶子,打开塞子,从里面抖出两颗小药丸,递给娘亲。 柳蔚捻了一颗,塞进阅儿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用吞咽便有药效。 阅儿只觉得喉咙一阵清凉,等到她朦朦胧胧的回过神时,感觉有人又被塞了什么东西到她嘴里,顿时,同样的清凉,再次弥漫她的口腔。 虚虚的睁开眼,只觉得原本沉重发昏的脑子这会儿清明了些。 “醒了吗?”柳蔚轻声询问。 阅儿只听着耳边那晃晃悠悠的浅柔嗓音,喘了喘气,努力的再睁大了些眼睛,却看着眼前,一道薄薄的纱幔外仿佛有一张自己极为熟悉的脸。 “大……大小姐?” 第48章 时隔五年 阅儿的声音很小,那仿若梦喃似的,没人听清。 可柳蔚却听到了,她心口一跳,神色微变。 被认出来了吗? 不,不可能,管家,柳城,柳域,这么多人都没认出她,怎可能被一个病得迷迷糊糊的小丫鬟认出来。 她起身,佯装镇定的理了理衣服:“药已经给她吃了,送她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烧退了,再给她喝点清粥,养两日就好了。” “没想到先生还通医术。”柳城倏地出声,语气尤为清淡:“柳同,还不将那丫头带回去静养,莫要让人以为,我丞相府苛待了下人。” “是。”柳同忙应了一声,亲自将阅儿扶走。 柳蔚看了眼柳城,柳城已经别开眼,走回屋里。 柳域知道父亲看着不显山露水,实则心里头还惦记着五弟,便催促:“柳先生,这些人,你可看好了?” 柳蔚语气淡淡:“侍郎大人急什么,在下若不问清楚,又怎能找回五少爷。” 找回来,还真是大言不惭。 柳域面上没说,嘴上也只是敷衍:“那便但凭先生作为。” 柳域不信柳蔚真能将柳丰的失踪,寻摸出个道道来,毕竟此类案件发生三年以来,丢的孩子无数,能找回来的,却一个没有,当然,尸体除外。 事情到了这儿,柳域自己也清楚,这次的案子,多半就是那位神秘莫测,行踪诡谲的怪盗所为。 只是柳府毕竟门楣摆着,府中丢了主子,凶手抓不到,府中却必然需要做出点态度。 这个态度,首先就是将一干下人先填命了。 可说句实话,填命起不了任何作用,顶多泄愤一口气,多的却没有。 柳域胡乱的思忖着,打算回头再给自家娘子提点两句,让她好好跟母亲说说,五弟算是真正凶多吉少了,连父亲这样子,看着都是放弃了,母亲到底是女人,哭伤了根,往后可是补不回来了,现在就先看开,反倒能承受过去。 而就在柳域这位柳府大公子,已经深谋远虑的考虑善后问题时,柳蔚凝了凝眸,看向那个跪在阅儿身旁的另一个丫鬟…… 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外伤,也没有哭哭啼啼,应该可以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那丫鬟的声音很镇定:“回大人,奴婢亦卉。” “你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亦卉点头:“奴婢原是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五少爷出生后,夫人信任奴婢,便派奴婢来五少爷院子当差。”说到这儿,她尤其强调:“奴婢是看着五少爷长大的,断然是不会又害五少爷之心,还请大人明鉴。” 柳蔚没表态,又问:“五少爷失踪时,你在哪里?” 亦卉道:“奴婢当时不在房里,在院子里。是喜鹊大吼一声,奴婢才冲进房间,却已经没见着五少爷了。” “喜鹊是哪个?”柳蔚看向其他人。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柳蔚皱眉:“喜鹊不在这儿吗?” 亦卉咬了咬唇,偷偷瞥了大少爷一眼,见大少爷没看向自己,也不知能不能说,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喜,喜鹊,已经被夫人命人打死了……” 柳蔚眯起眼睛:“死了?” 她目光一转,看向柳域。 柳域似有所感,却不知如何解释。 京兆尹抹了抹汗,适时出来打圆场:“那个喜鹊,会不会就是那怪盗在柳府中的内线?丞相夫人必定也是发现了这点,才将这贼人处死,只是做法……未免草率了些,还请侍郎大人回头与令堂说一声,这种事,该是京兆尹过问的,往后府中贵人,还是莫要动用私刑的好。” 林盛递了个台阶过来,柳域抿了抿唇,自然踩上去:“家母此次痛失爱子,着实情绪失控了些,林大人放心,这类事情,绝没有下……” “场面话就别说了,喜鹊的尸体给我。”不等柳域说完,柳蔚已插嘴。 “尸体?”柳域愣了一下。 柳蔚看向容棱,显然解释身份这种事,她不耐烦做。 任劳任怨的容都尉,只好接口:“本都好似忘了说,柳先生是位仵作,侍郎大人,喜鹊的尸体,总还留着吧?” 柳域错愕的张了张嘴,心想你容棱胆子还真大,我们府丢了孩子,你倒好,直接将仵作找来了。 你什么意思?咒谁呢? 心里这么想,柳域嘴上也不好说,只能冷着脸,看向身边的小厮。 贴身小厮打了个千,老实跑出了清凃院。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却没带尸体来,反倒另一人带来了。 这人不是被人,正是柳府丞相夫人,柳吕氏。 这是柳蔚有生之年,第三次见到柳吕氏。 第一次,是她刚穿越过来,朦朦胧胧,病得糊里糊涂,柳吕氏来探过一次病,赏了点药,留了个大夫,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嫌屋里闷,走了。 第二次,是柳蔚病愈了,在丫鬟嬷嬷的催促下,去向柳吕氏谢恩,可到主院时,柳吕氏正在见铺子掌柜报账,没空理她,她就老实巴交的在院子里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到柳吕氏终于得空召见她了,她屁股刚落座,柳吕氏一句“蔚儿大病初愈,何须走来走去,赶紧回房好生歇养着吧”就将她利落的打发了。 后来柳蔚死活再不肯再踏入主院的大门,再后来,她就逃走了。 时隔五年,再见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柳蔚依旧对她印象不好。 只因此刻,这位丞相夫人怒目而视,身后呼呼啦啦一群虾兵蟹将的的架势,看着分明像是来找茬的。 柳域看到母亲过来,也吃了一惊,这里这么多外男,女眷是不该出现的。 他迎上去,好声好气道:“母亲,您这是……” “可是京兆尹大人,要那贱婢的尸体?”柳吕氏挺直背脊,即便已经哭得满眼通红,神色不振,却依然强打着精神,端出一家主母的气度。 柳域不好说,只呵斥身边的婢人:“你们就是这么照料夫人的?夫人身子不好,不劝着好生在屋里歇着,还由着夫人出来受凉,若是夫人有个大碍,你们担当得起?” 下人们立刻唰唰跪了一地。 柳吕氏不喜儿子这般作为:“你吼她们做什么,我问你,是不是京兆尹要喜鹊那贱婢的尸体?” 柳域轻哄:“母亲,朝廷命官办案自有作法,他们要尸体,给他们就是了,一个死婢而已,还劳烦母亲亲自走一趟?” “我亲自过来,便是要告诉你,喜鹊的尸体,不能给!” 第49章 你这小野种 “母亲……” “你少与我说道,你那一套官场作风我不管,我只知道,那贱婢害我丰儿不知去向,我杀她是小,鞭尸抽肝,不应俱全做到底,怎能泻我这口气!” 刚刚还因为动用私刑,讨了个没脸,现在自家母亲又如此口无遮拦,柳域也顿时厉起面色:“母亲,慎言。” 他说着,悄悄瞥了后面的容棱一眼。 见容棱并没看向他们这边,这才松了口气,将柳吕氏拉着,走到一旁小声说起来。 柳蔚靠在走廊外的石柱上,冷讽的吐了句:“你猜,这尸体我们能否要到?” 她声音不大,只够离她最近的容棱听清,男人抬了抬眸,轻然出声:“柳域是个聪明人,不会任由女人胡来。” 柳蔚瞥了他一眼:“那若是他是个孝感动天的,这次还真就拧不过他母亲呢?” “那他的侍郎帽子,也该摘了。” 柳蔚挑眉:“这么狠?” “公私不分之人,摘了帽子,也免得荼害百姓,祸患一方。” 柳蔚又看向前方。 便见柳域似乎说通了柳吕氏,柳吕氏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厉着一双吊眼凤眸,朝他们走过来。 几人一过来,柳域便说:“尸体这就送来。”说完,又看向柳蔚:“本官多嘴问一句,先生能从一个旁人的尸体上,看出我五弟的行踪端倪?” 他这么问完,柳吕氏也看过来,显然这算是知道了,不是京兆尹要尸体,也不是镇格门要,是这个戴着羽笠,不男不女的区区白衣在要。 柳蔚说:“五少爷失踪成迷,凶徒是什么时候将五少爷拐走,又什么时候离开相府的,我们都不知道,但贴身伺候的一应人等,不说知道,总有点眉目,不是说那喜鹊是当时就在房里的吗,她必然目睹了全过程,夫人将她打死了,倒是白白浪费。” 柳吕氏冷笑一声:“先生以为,这些本夫人没想到吗?” “那夫人审问过了?” “那个贱婢死不承认,板子落在身上,奄奄一息,也咬死了只是一句不知缘由。” “所以夫人就杀了她?” 柳域声量加大:“先生慎言。” 柳蔚不置可否:“人已去了,多说无益,尸体里,且寻寻真相看罢。” “尸体究竟能看出什么门道?”柳域还是不解。 柳蔚笑了一声:“有时候,尸体说的话,比人嘴里说的更可信。” 柳域沉默下来,心中思忖一下,有了计较。 毕竟是容都尉亲自带来的人,指不定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让尸体说话吗?这等奇景,他倒想见识见识。 等候的时间,柳吕氏不愿走,但她到底是个女眷,院子都是京巡卫等外男,柳域只让好让她去房间里等。 房间里柳丞相也在,两夫妻对视一眼,柳吕氏看到了柳城手里那小球,那是柳丰平日最喜欢玩的,她一个没止住,眼泪又是一阵流。 旁边的婢女巧心劝慰:“夫人,保重身体啊。” 柳吕氏摆摆手,让婢女们都先下去,等到房间空了,她才坐到夫君身边,饮着泪,哽咽问:“丰儿,真的找不到了吗?” 柳城吐了口气,往日精明的双目,此刻在烛光下,却显得浑浊:“那贼人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 柳吕氏愤怒:“那还让外头的人折腾什么,我丰儿,总就是回不来了……” 柳城看向她:“案子出了,总要报官,不立案,若是找到尸体,也不知往哪送……” 这话说得太白了,柳吕氏心口一震,脑子一眩,险些晕过去。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丰儿可是你的儿子!” 柳城没言语,神态沧桑的握住发妻的手,柳吕氏心肠也软了下来,她扑进夫君的怀里,正正经经的又是一顿哭。 等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喘气的问:“那个什么柳先生,要了喜鹊的尸体,他说他能找到真相,或许,他能找到我们丰儿也不定……” 哪怕明知是穷途末路,可作为母亲的,一线生机,也没有想错过的。 柳城拍着她的背,依旧未语。 两人静静相拥,背影却透着说不出的凄惶。 柳小黎矮矮的身子,趴在门边上,看着屋里两个大人搂在一起,大大的眼睛瞧着房间床榻边的那个小玩具篮子眼睛发亮。 方才他在房间检查了,虽说并没找到什么异样,却总觉得屋里好像哪里不对劲,现在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玩具篮子! 他现在需要走近去看看,进一步确定那篮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可此刻屋里有人,他又不好过去。 就在柳小黎纠结不已时,柳吕氏已从柳城怀里出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那个躲躲闪闪的小身影,顿时大叫:“丰儿!” 这一惊叫,吓到了身边的柳城,也吓到了正在门外鬼鬼祟祟偷窥的柳小黎。 柳城快速转头,柳小黎也猛地站直身子。 三人莫名其妙的来了个面面相觑。 还是柳城先回神,握住发妻的肩膀,道:“他是容棱府里的小公子,你眼花了。” 柳吕氏也知道自己看错了,她眼中的光亮散去,一张本是保养得意的脸露出疲态。 柳小黎瞥着那个玩具篮子,磨蹭一下,问:“我可以进去玩吗?” “不可以!”柳吕氏冷声的说:“我丰儿的房间,谁也不准进!” 柳小黎鼓着嘴,有些不高兴。 柳城到底比她那伤心过度的发妻会做人,这人到底是容三王爷的私生子,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和一个孩子,你计较什么。”他说了柳吕氏一句,对柳小黎招招手:“进来玩吧,你想玩什么?” 柳小黎一得到应允,笑嘻嘻的跑进去,他没理柳城,直奔那玩具篮子,二话不说,便将篮子掀翻。 “你干什么!”柳吕氏怪叫,冲上去就往柳小黎后背一踢。 柳小黎动作快,闪开攻击,站在一旁皱起眉:“你这女人真奇怪,你夫君都答应我进来玩了,我就动了动这些小玩具,你竟然要踢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女的,我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你——”柳吕氏怒极攻心,大吼:“你这小野种,我非宰了你!” 吕氏说着,真就冲过来要抓柳小黎。 第50章 亲儿子吗? 柳小黎闪身躲在柳城背后,对着柳吕氏做了个大鬼脸,趁吕氏追来前,又往屋子另一处跑。 柳吕氏在后面追得狼狈不堪,柳小黎在前面上蹿下跳。 柳城脸色深沉的看着这场闹剧,一把抓住妻子,喝道:“够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柳吕氏气的花容失色,指着柳小黎的手都在颤抖:“我要把这小野种抓起来!” “他是容都尉的小公子,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 两夫妻闹得不可开交。 柳小黎搅了一通事,再加上刚才在屋里跑了两圈,也琢磨出了点东西,他拍拍屁股往门外跑:“你们慢慢聊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那矫捷的小身影便消失在拐角。 柳城追出门外,却再无那小孩身影。 “动作倒是快,不愧是容棱的儿子,年纪轻轻,手头上的功夫倒是不弱。”柳城喃喃一声。 正好这时,外面下人来报:“老爷,夫人,喜鹊的尸体已经送到前院了。” 柳吕氏听了声音,也不顾满头大汗,想要跟过去。 却被柳城拦住:“你在这等着,少出去抛头露面。” “我……”柳吕氏想说什么。 柳城却已经跟那小厮一起走了。 柳吕氏气的跺脚,扬声吼了一声:“巧心。” 在隔壁屋子等候的巧心赶紧跑出来:“夫人?” “你去前面看看,有何事,随时禀报。” 巧心得了令,赶紧跑到前院去。 而此刻的前院,却很是热闹。 那些跟柳丰失踪有关的下人,还跪在院子里,柳蔚没开口让他们离开,他们必须继续留下。 喜鹊的尸体也送来了,就停在院子正中央。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的灯笼又加了好几只,硬生生的将正中的死尸照出几分橙色的生气。 柳蔚带着羽笠,虽然可以遮掩容貌,但毕竟视野不方便。 她围着尸体转了两圈,也没动,先外观。 柳域站到京兆尹身边,小声问道:“这个柳先生,什么来头?” 京兆尹以同样的音量回道:“下官也不知,只今日下午,下官把那失踪案的典籍整理妥当,都尉大人便带着这年轻先生过来了。要说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说他是仵作,不过都尉大人对他甚是器重,这柳先生说话没大没小,都尉大人可一个皱眉都没有。想必不是有真才的,要不也不会这般纵容。” “一个仵作,能有什么真才?他验过尸了?” “那倒没有,不过下官这衙门里也不是随时都能有尸体备着的,不过都尉大人倒是说了,要去越国候府,找越国候开棺验尸,重验小公子的尸体。” “什么?”柳域眼睛一瞪,眼睛错过京兆尹,看向不远处的容棱:“开棺验尸,不愧是御前行走的人,胆子就是比你我都大,找越国候府开棺验尸,侯老夫人还不吃了他!” “谁知道呢,这小公子都入殓半个月了,这天气,埋到土里,肉指不定也烂了,还有什么好验的。” 柳域不再说话,视线却投向那还围着喜鹊尸体转个不停的白衣男子。 “且看看吧,指不定真有什么本事。”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人群里跑出来一个小身影。 柳小黎活蹦乱跑的钻进人圈,一眼看到娘亲准备验尸,立刻跑过去。 “野回来了?”柳蔚瞥了他一眼。 柳小黎吐吐舌头,小声道:“爹,我有发现。” 柳蔚挑眉:“嗯?” 柳小黎凑到他耳边,跟他嘀咕一串,嘀咕完又问:“爹你要去看吗?” “不用。”柳蔚沉思片刻,对他摊手:“先验尸,手套。” 柳小黎打开万能小背包,将白手套掏出来,递给娘亲,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样式古怪的木杆子,端着本子,站的规规矩矩的。 京兆尹和柳域对视一眼,两人走近了容棱,小心问:“都尉大人,小公子这是……” “记录。”这种画面容棱见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京兆尹和柳域却不明所以,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小公子真是容都尉的亲儿子吗?有让自己儿子跟个仵作,围着尸体乱转悠的吗? 不管别人这么想,柳蔚母子,已经做好准备了。 柳蔚执起喜鹊的手,道:“指缝里乌黑,有血迹,嗅过有荷香,指腹脱皮褶皱,有浸泡痕,还有一些细弱伤口。” 说到这儿,柳蔚看向一旁跪着的下人们:“出事之前,喜鹊在房里做荷花糕?” 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亦卉道:“禀大人,房里的事,我们次等伺候的,都不知道,只是今早,喜鹊姐姐的确让我们去采了荷花,中午也亲自将花碾碎了。” 柳蔚点点头,柳小黎奋笔疾书,很快将这一段记录规范。 柳蔚继续往上,盯着喜鹊的胳膊:“肌肤轻微发胀,对于死亡时间一个时辰不到的人而言,这类肿胀,不属自然,与外物有关。”说着,又问:“喜鹊是在沐浴后开始做荷花糕的?她用的不是皂角,是猪苓,不过这猪苓里掺的不是寻常香料,是木金荔?” 亦卉唬了一跳,点头:“是,喜鹊姐是用猪苓掺的木金荔,木金荔没有怪味,效用又好,喜鹊姐照料五少爷素来用心,最怕身上不干净,或是有味道,令五少爷不喜。” 柳蔚又移向喜鹊的脸,除开那些一看就是被虐打过的巴掌印,她脖子上,只有一道古怪的伤痕。 “线状伤,细若发丝,伤口轻,未流血,不是致命伤,凶器应当是鱼线之类,伤口距离喉管三寸以上,直逼咽节。” 柳小黎闻言,抬头问:“咽节处乃命脉之地,既不杀人,为何要在此处动手?” “命脉之地,也是绝气之地,此处一伤,瘙痒疼痛,自顾不暇,便是下手偷人的好时候。” 柳小黎恍然,赶紧又记录下来,却又觉得不对:“既然都要偷人了,怎还留这人一条命?” 柳蔚一笑,这次却没有解释,但显然心里是清楚的。 柳小黎等不到回答,知道这里恐怕人太多,娘亲不好说,便不再问。 柳蔚又解开喜鹊的衣襟,将喜鹊前胸露出来。 喜鹊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此番作为,周遭的男人都下意识地别开脸。 第51章 毛病一摞一摞的 柳蔚看着喜鹊身上一个样式古怪的淤青,挑了挑眉:“胸上三寸,伤口呈弧形,撞击伤,淤伤,伤口微重,压迫胸骨。”她轻轻按了一下那位置,眯眼说道:“是刀。” 柳小黎手忙脚乱的夹着小本子,咬着不需要沾墨便能写字的木杆子笔,将解剖刀拿出来。 柳蔚接过刀,刀尖抵着指腹,她小心的将喜鹊胸前那淤青处隔开。 顿时,血腥味蔓延而出。 柳小黎看不太清,特地走近了些,踮着脚尖,往里头看。 这一看,小黎呆住:“咦!” 柳蔚问道:“看出什么了?” 柳小黎眨眨眼睛:“胸骨竟然裂了,可是却又不至于断,足见下手之人,力道刚好,没要她命,可这是为什么?” 小家伙不大的脑袋里,现已渐渐浑浊。 小黎伸手碰那个刀口,将刀口撑开一些,尽力往里面看,似乎想确定,那血肉模糊之中骨头是不是真的没有断,还是他看岔了,其实已经断了。 周围围观之人都白了脸。 尸体,寻常人看见都怕,但眼下一个小孩子竟然敢在尸体上头动手动脚,不怕见血,也不怕见骨头。 真是见了鬼了,这小孩什么毛病?他不怕吗?不恶心吗?不想吐吗? 京兆尹和柳域脸色也很差,两人看了眼身边的容棱,柳域忍不住开口:“都尉大人,小公子……这样没事吗?” 容棱看柳域一眼:“嗯?” “小公子这样乱碰这等脏东西,只怕会染了污秽吧。” 容棱“哦”恩了声:“几具尸体,他又不是没见过。” 柳域脸却黑了几分,什么叫又不是没见过,合着容都尉您没事儿干就领着孩子去看尸体玩? 京兆尹毕竟老成持重些,他稍微端正些,但语气仍旧小心:“老人家都说,孩子易招古怪,下官愚见,还是不要让孩子接近那些东西为好,大人您看呢?” 林盛这绝对是一番好意。 但容棱显然不领情:“小黎是先生的医童。” 京兆尹愣了一下,楞过之后,脑子就懵了。 这位镇格门容都尉,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医童,仵作的医童! 那长大了要培养成什么?下一代仵作吗? 虎毒不食子,哪怕就是私生子,但到底同宗同源,可没见谁这么糟践自个儿亲子的吧。 仵作,那是什么职称,说难听点,是与杀猪杀牛这等贱业齐名的,虽说挂上了朝廷的名头,效力于衙门,但干的也就是最脏最累最晦气的活。 寻常人,谁会让清清白白的孩子,往这个方向发展? 不说要教养得知书达理,往状元方向培育,也该操磨锻造,往将军方向雕养吧,没见过扔了孩子当仵作的。 这皇家的儿子尤其容棱,就是好日子过久了,毛病一摞一摞的。 柳域也很惊讶:“大人说笑了。” 容棱瞥他一眼道:“本都从不说笑!” 容棱说完直接抬脚,走向柳蔚。 柳域满脸漆黑,心里也是起起伏伏,琢磨得乱七八糟。 京兆尹在旁小声问:“侍郎大人,这位小公子,当真是都尉大人的儿子?” 柳域冷声:“容都尉亲口承认的,你说呢?” 京兆尹摸摸鼻子,还是不愿相信,竟然有人这么蹉跎自己儿子的。 “查的怎么样了?”容棱走到柳蔚身边,看着那豁开了胸口的女尸,淡声问道。 柳蔚笑了一声,薄薄的羽纱遮住了她的容貌,却没遮住她从鼻腔喷出来的轻蔑:“死的很惨,丞相夫人断没有手下留情,一个后宅妇人,手段倒是比我们曲江府衙门的邢牢还阴毒。” “只是这些?”宅门阴私他没兴趣,他要的是别的。 柳蔚当然知道他要什么,随口道:“其他的也有,不过有些还只是猜想,不足佐证,我需要再到五少爷房里看一次。”说着又补一句:“这些人也带上。”柳蔚指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嫌犯。 “好。”容棱说着,招来柳域。 柳域自然同意,却又问:“那这喜鹊的尸体,就这么放着吗?” 柳蔚拆掉手套,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剩下的交给小黎就行了。” 柳小黎立刻精神起来,挺胸抬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靠谱”! 容棱摸了他头发一下,以示鼓励。 柳域却吓了一跳:“小公子?都尉大人,小公子还是个孩子,怎可做这等可怖残忍之事。” 柳小黎眨眨眼睛,不懂这为什么可怖残忍,但他却听出眼前这人质疑他。 他很不高兴:“这位叔叔,你不相信我?” 柳域忙笑哄:“当然不是,小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怕您被这些污浊之物,熏坏了身子。” “这有什么熏坏的?这姐姐的尸体又不臭。”柳小黎说着,还凑上去闻了闻。 的确没闻到臭味,才刚死一个时辰的尸体,除了血腥味和死气,并没其他异味,不像那些隔了十天半个月的,苍蝇生蛆,盈盈满满的,到处都是,难看又难闻。 柳域笑容僵硬,忍不住后退半步。 “侍郎大人还有问题?”容棱问。 柳域尴尬的摆手:“没有,大人里面请。” 围观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他们走到廊下,柳域才看到父亲竟然也在这里。 “父亲,容大人说……” “我听到了。”柳城说着,看向柳蔚,眼中闪过意味:“柳先生的验尸之法,本官倒是闻所未闻,不知先生师从何处?” 柳蔚拱拱手:“在下一手验尸本事,都是传自家父,家父一生庸碌,好色成性,辜负妻儿,是个正正经经的老混蛋!却唯独在验尸一门上,颇为造诣,在下也曾问过家父怎对验尸这般有兴趣,家父只说,他当了半辈子屠夫,闻了半辈子潲水味,想换了口味,就闻闻尸臭味。在下也觉得,家父那种人渣败类,也就只配闻这尸臭味!” 听柳蔚突然这样话唠,还噼里啪啦的诋毁一顿自己父亲,柳城不悦的皱起眉。 “柳先生很恨令尊?” 柳蔚语气轻快:“恨他我倒没空。不过若是他还在世,我倒不介意恶心恶心他,毕竟他恶心在下,可恶心得够久了!” 第52章 那天杀的禽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如此出言侮辱。”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天底下所有父亲都是丞相大人这样的慈父,那自然人人孝亲长辈,可偏偏这世上就有这么多不配做父亲的人,害的,到头来也只是无辜的孩儿。” 柳城不置可否:“柳先生偏激了,阁下如今不也是如日中天,能被容都尉招揽麾下,想必往后,必尽受重用。”他说到这儿,若有深意的瞟了容棱一眼。 容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柳城沉眸,心想这容棱不愧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 柳蔚笑笑:“便是都尉大人欣赏在下又如何,在下不还是个小小仵作?若是家父当初愿意栽培,在下指不定能早早考个秀才,中个举人什么的,哪还做这剖尸解肉的腌瓒事,说到底,还是在下父亲不好,那天杀的禽獸,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柳城不知为什么,这位柳先生只是骂自己父亲,他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柳城咳了一声,将柳蔚上下打量一番,他似乎想隔着面纱,将她内在的容貌看个清楚,但奈何天黑不明,那面纱又本就是为了遮盖容貌而设,到底什么也没看到。 “先生请吧。”柳城最终说着,又吩咐小厮:“告诉夫人去别的房间歇息。” 小厮麻利的赶去。 柳蔚与容棱带着后面一溜烟“嫌犯”,便随着柳家父子,慢吞吞的穿过走廊,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对丞相垂了垂首,示意一下,柳蔚便踏进房间,仔细打量起来。 之前看,只是随意瞧瞧,大概看看布局,这会儿看,却是有所目的,也细心起来。 柳蔚先观察地面,再观察桌子,窗棂,椅子,床榻,包括那洒落一地的玩具篮子,都没错过。 最后,柳蔚将茶壶打开,看着里面空空如也,问道:“五少爷的房间,都不备茶?” 下人中的亦卉老实道:“五少爷太小,不喝茶,房内都是时常备着热水的,今晚的水是奴婢亲手倒的,就在五少爷出事前一刻钟左右。” “那便奇怪了。”柳蔚提着那茶壶把,晃荡一下:“按理说这水就在五少爷面前放了一刻钟,一刻钟的功夫,就喝完了?若是喝完了,喜鹊怎么不唤人来添?若是没喝完,水去哪儿了?五少爷出事,下人们急成一团,莫不是还有人到这个时候却偷偷跑到房间喝了五少爷房里的水?还是方才丞相与丞相夫人在房中喝过水?可是不对啊,若是喝过,怎的茶杯都是好好倒扣着,并没有用过的痕迹?莫非是对着茶嘴,抱着壶喝的?” 柳蔚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柳蔚征求意见的询问柳城:“丞相没喝过这水?” 柳城摇头:“没有。” “夫人也没有?” 柳城转头看了眼小厮,小厮跑去隔壁房间,问完了又回来:“老爷,夫人说没喝过。” “那就真是奇怪了。”柳蔚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走到窗边,摸了摸那雕花窗叶上沾着的水渍:“哟,这里怎么还是湿的?” 站在门口的亦卉优先回答:“窗子外头就是小花丛,长了好些茶花,五少爷喜欢茶花香,奴婢们每次早中午都要精心浇灌,大概是浇花的水溅在了窗子缝隙,缝隙地方狭窄,进了水,也不易干。” “嗯。”柳蔚淡淡的点点头,将手指缩回来,却又指着窗子下面的小台子:“这里怎的也有水印?” 这个亦卉就不知道了。 柳蔚又喃喃的说起来:“看看,更奇怪的事又来了,窗子上有水,但是窗子下面可没有,这水印哪里来的?什么水印过了几个时辰竟然没干透?” 柳蔚说得不明所以,其他人也听得雨里雾里。 “先生究竟想说什么?”柳域到底不耐烦了。 柳蔚:“侍郎大人不要着急,在下都不急,您急什么。” 说着沿着一路,走到那玩具篮子边上,随手摸出了一个小木盒子,在那盒子上摸了摸。 “哟,这盒子怎么也是湿的。” 柳蔚越说越远,其他人顿时摸不着头脑。 “先生……”柳域皱起眉头。 不等柳域把话说完,柳蔚已经站起来,望向容棱:“劳烦容都尉一件事。” “嗯。”也不问什么事,容棱已利落的答应。 柳蔚指了指头顶的横梁:“劳烦都尉上去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她说着,朝他勾勾手:“都尉先过来。” 容棱瞧着她那只宛若逗小狗的小手指,没什么脾气的走过去。 柳蔚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容棱只觉得耳框痒痒的,几道带着呼吸的细音,飘进了他耳蜗。 交代只是几秒钟,说完,柳蔚就退开,容棱想着方才那轻柔又近在咫尺的耳音,看她一眼,只听“嗖”的一声,上了房梁。 他上去不过几个呼吸,已经看好,再下来时,脸色平板,也对着柳蔚耳语一番。 柳蔚已经有了答案。 叹口气,在房间走了一圈儿,拉了把椅子,坐到一边。 “事情已经明了,那在下便从头开始说起吧。”她的语气不紧不慢,好似十分闲暇:“今日是一个与平时没有丝毫不同的日子,喜鹊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便拿着荷花与只做荷花糕的东西进了五少爷房中,她一边盯着五少爷玩耍,一边手上没松过,对她而言,这一切都与平常一模一样……” 可是变故随之发生,喜鹊好好地,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发痒,她起初没当回事,用手背蹭了蹭,也没怎样。 可那种带着微微疼痛的瘙痒感,令她越发分心,她洗了手,在脖子上抓了抓,没把痒止住,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扎出了细小的伤口。 她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走到铜镜边,对着自己的脖子照。 她照镜子的时候,身后还有五少爷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可她在镜子前看的太专注,也没发现,那玩闹声几个间隙后,竟就不见了。等她在回过头来,房间里,哪里还有五少爷身影。 她这才开始着急,也没管脖子上怎么了,赶紧满屋子找五少爷,怕他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等到发现不对时,她立刻想叫人来。 但是走到门口,却突然心口一震剧痛,她闷哼一声,弯下腰来,而就在那短短几息的的功夫,等她揉揉胸口,觉得那莫名其妙的疼痛消失后,这才开门出去。 再然后,她便因为照料不周,被丞相夫人带到院子,先是耳光,再是板子,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彻底死了过去。 柳蔚说到这里时,周围安静异常。 她抬眸看看周围,好脾气道:“大家是不是觉得在下说这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像是在胡言乱语?” 第53章 醍醐灌顶 众人的沉默,说明了他们的确这么想的。 柳蔚叹了口气:“喜鹊脖子上有伤口,胸口也有伤,甚至指腹上,那细小的伤口也一样存在。” “这也不能说明先生之前所言吧。”柳域道。 什么照镜子,什么一眼错就找不到孩子了,这些事,也能从尸体上看到? 柳蔚笑笑:“侍郎大人不必忙着质疑,在下这不是还没说完吗。”说着又指了指窗口的水渍。 “这里的一串水渍是谁留下的,房间茶壶中,滴水未有,是谁倒掉的?喜鹊脖子上,胸口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还有,那凶手抓了五少爷,潜藏在哪里的?” 眼见众人也开始思索起来,柳蔚直接道。 “房间窗子被人打开,有个什么滑溜的东西,爬了进来,我猜测是蛇,那小蛇不大,也就巴掌长,它先从窗子缝隙钻进来,那缝隙上浇花的水没干,它身子带着水,爬下了窗棂,在窗前小桌上,留下一串水印,因为蛇身本就带着蛇油,这样爬过来,水沾了油自然干不了,它留下一串痕迹,从窗棂进来,最后下到最底下的玩具篮子里。” “先生是说,掳劫本官五弟的,是一条小蛇?先生以为是妖鬼怪谈吗?” “侍郎大人就不能听在下将话讲完再发表高见?”柳蔚被打断话头,不悦:“侍郎大人若这么能干,要不您说好了,在下听着。” 柳城沉声:“域儿,让先生说完。” 柳域低下头,柳蔚这才继续:“这小蛇不是能幻化成人身的妖魔,在下也不是想将五少爷之事,含糊推在妖鬼身上,此时分明,也的确,是人为的,只是那小蛇,却是受过教训,带了一种小东西进来,这东西,也就是致使喜鹊脖子发痒之物。” “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柳蔚直言不讳:“此等东西,在下也闻所未闻,不过应该是丝线之类,那东西攀附上喜鹊脖子,致发后面的事,而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她眼眸一转,看向容棱。 “容都尉,可否说说,您在房梁上都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容棱语气平板的道:“有人匿藏的痕迹。” “说详细点。”虽然知道这位容都尉平时说话习惯简洁,除了特别事物,通常不喜与外面侃侃而谈,但这也太简洁了吧。 容棱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重说:“房梁上有脚印,还不止一处。” “是那凶手?”柳域问道。 柳蔚接话:“不是凶手又是谁?大家都道那凶手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古怪的很,可在下看来却不然,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多的将他立即逮捕也不为过,在下不知以前京兆尹也好,刑部兵部也好,就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她此话说出来,外面跟着的两个京巡卫,也红了脸。 “房梁上不止留下鞋印,说明凶手在上面呆了很久,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寻找最佳时间,而他事先在房间水壶里抹了药,等到热水冲进来,药效发挥。他原本是想迷晕喜鹊,但奈何喜鹊不喝那水,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要错过他事先预定好的逃离时间了,他才着急,放出小蛇,那小蛇带着古怪丝线而来,将喜鹊支走。” “接着,他动作迅速的将五少爷抓上了房梁,房梁上不止一出的脚印,便说明这上面本就不止一个人,至少两个,而等到喜鹊发现不对,出去叫人时,他唯恐会先把巡府侍卫招来,只好用五少爷手里的玩具,比如那个小木球,弹下去,在喜鹊胸口留下一道伤口。 ”趁着喜鹊剧痛时,他从窗户快速逃走,只是这个凶手也不会走远,他趁着府里大乱,赶回来,将掺了药的茶水倒掉,又将自己的小蛇带走,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彻底离开。” 她的说法,仿佛亲眼目睹一般,说的那么有理有据,周围的人不知道信还是不信,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 倒是巧心听了这话,赶紧跑回隔壁房间,给自家夫人说了。 丞相夫人陷入沉默,半晌才问:“那我丰儿现在何处?他既能说出这些话,是不是也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知晓我丰儿现今如何?” 巧心心想,夫人是真的糊涂了,她是觉得,那柳先生竟然能单从一具尸体,一间房里看出这么多东西,如此不可思议,那再凭空掐捏,指不定就能知道五少爷的下落。 可五少爷是被人带走的,这天南地北,路有千千万万条,他们只是知道五少爷失踪的原因,又不知道凶手是谁,怎可能找回五少爷? 但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只好跑回去,又继续探听。 而房间里,柳蔚还在继续说:“大家莫非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在下看过京兆尹的附录,这三年来,京中断断续续失踪了二三十人,可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年龄半月到两岁之间。估计年纪最大的,就是太师家的那小孙儿,有两岁半。难道没人觉得,凶手只抓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些古怪?” 的确古怪,可谁又能知道,是为何古怪。 “很简单。”柳蔚轻笑一声,语音洞察:“只有小孩子方才容易藏匿,按照这个凶手的偷人方法,又是藏房梁,又是下药,如此不光明磊落,鼠辈所为,难道还能抱一个挺大的孩子在受害者家里跑来跑去吗?当然只有个头小的孩子好偷,大了,唯恐露了马脚。” 好像是这个道理。 柳城柳域父子对视一眼,顿时有些醍醐灌顶,幼儿失踪案是这几年京都的大案,柳域在吏部,柳城在中书,二人认识几乎所有在京官员,又怎么会不对这件事上心。 事情刚开始发生时,只是丢了三个孩子,但是丢的人家却官职都不小,加上又属于统一党派,一时间众说纷纭,那时候柳城自然也秘密调查过,原以为只是政敌报复,却没想到,案件竟如此扑朔迷离。 直到今日,才算是被眼前这连容貌都看不清的仵作一语道破。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柳城先开口。 他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骄矜派头,难得的对柳蔚一介布衣拱了拱手,态度殷勤了不少:“先生多谋善断,真知卓见本官佩服!只是那凶徒如此无法无天,就这么让他走了,本官实在难忍,不知先生可有别的法子,能查出凶手身份,还我儿来,也算对朝中大人们一个交代!” 柳蔚轻笑一声:“丞相大人客气了,这凶手肯定是要查的,在下既被容大人请来帮忙,自然是要将此案侦破,只是说到底,如今的线索还是少了些,没有确切的东西,在下实难推测凶手身份。” 第54章 到底心有忌讳 柳城眉头皱起来,但又不敢相逼,这仵作先生的本事他已知道,换句话说,丰儿的性命,如今就捏自他手上了,他自然不敢得罪。 “先生还要什么证据?不知可有相府效劳之地?” 真是新鲜,堂堂一国丞相,说话既如此温言细语。 柳蔚心中想笑,想好好将这只老狐狸嘲笑的里里外外,却到底忍住了,只是高深莫测的点点头,端正又矜持:“丞相大人有心帮忙,在下自然不甚感激,只是此案还需从长计议,待在下回衙门,将所有相关附录典籍都一一看遍,相信届时,总有眉目。” 还要看书?此刻孩子丢了都几个时辰了,你还要回去看书? 人就是这样,先前心如死灰,因为觉得孩子不可能再活了,可如今有人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自然再不肯耽误一分一刻。 “先生……” 柳城还想说什么,容棱已将他打断。 “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已经调查清楚,本都也该告辞了。” 柳城此刻是真的急了:“都尉大人,小儿的性命……” “相爷放心,本都心里有数。”他说着,却不肯给个正面回答,只看着丞相心急如火,他却稳若泰山,不慌不忙。 柳蔚此刻也饿了,他们是在用晚膳前被叫来的,所以晚膳也没吃,就忙着加班。 柳蔚是个饿不得的人,早就不耐烦了,只是方才断案要紧,她忍了过去,这会儿案件结束,她若是不好好吃喝一顿,显然对不起自己费的那么多脑细胞。 柳蔚走出房门,看到外面跪着的一地下人时,想了想,还是出了个头:“上天有好生之德,侍郎大人,既已确定凶手,这些人是不是也该放了?” 下面一众下人赶紧砰砰砰的磕头。 柳域此刻也不敢得罪这区区白衣,只恭敬的点头:“先生说的是,本官回头就将他们放了。” “那之前那个发烧的……” “自然一样。” “那边有劳大人了。”柳蔚说着,从走廊略过,与容棱一同出了院子。 柳城与柳域在后相送,堂堂丞相大人此刻是半点架子都拿不出来,加上有容都尉在,他亲自相送也不显纡尊。 外面的院子里,柳小黎已经将尸体记录都做完了,小黎拍拍手,在京巡卫与京兆尹的看护下,就坐在那尸体旁边,盘着腿,坐下,拿出尸体的手轻轻的给尸体捏揉。 周围的人都看的毛骨悚然,最后还是京兆尹小心的问:“小公子,您这是在干什么?” 柳小黎头也没抬,理所当然的道:“按摩,她死前糟了太多的罪,我给她松松筋骨。” 京兆尹满头大汗:“给,给尸体松筋骨?尸体也有筋骨?” 柳小黎莫名其妙:“尸体也是人变的,人都有筋骨,尸体怎么就没有?” “本官是说,她还感觉得到?”说完这句啊,京兆尹又是一阵后背发凉。 “人心感觉不到,身体感觉得到。”柳小黎老练的道:“尸体有尸体的肌肉组织,你做了什么,它们其实清楚得很。” 京兆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幽幽的灯笼照耀下,他只觉得突然从哪儿出来一阵邪风,吹得他头疼脑热,目眩眼花的。 京兆尹赶紧退远了些,心想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养歪了,怎么看着跟个阎罗殿的索命小鬼似的吓人。 此刻远处一阵脚步声,柳小黎听到了,猛地抬头,就看到娘亲与容叔叔走了出来。 柳小黎忙扔下尸体,小炮弹一样窜过去往柳蔚怀里撞。 柳蔚顺势将儿子接住,搂在怀里:“横冲直撞的,你就是坐不住。” 柳小黎吐吐舌头,小脑袋放到娘亲肩膀上,搂着娘亲的脖子撒娇。 京兆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刚刚捏完尸体,没有洗手! 柳蔚抱不住孩子,柳小黎最近吃得好了,越来越重,她也越来越抱不了他。 抱着孩子不过两个呼吸,她已经不耐烦,顺手一丢,将孩子丢进容棱怀中。 容棱熟练抱住,浅浅地白了躲懒的某人一眼。 柳蔚装作没看到容棱鄙视的视线,转身大义凛然的对柳城柳域拱拱手。 两人也同样回礼,言语间很是小心:“先生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立即通知相府。” “两位大人放心,这是自然。” 最后,容棱带着柳蔚、柳小黎离开,京兆尹因为要留下善后,没有走。 看着两大一小身影消失,京兆尹才谨慎的问:“二位大人,方才……” “那柳先生,什么来历。”不等京兆尹问完,柳城已率先问道。 京兆尹愣了一下,赶紧回道:“回大人,这柳先生,今日下官也是第一次见而已,他,可是做了什么?” 柳城没说话,柳域却叹道:“做得多了,这也不知是不是我们孤陋寡闻,父亲,这其他地方的仵作都是这么办案的?” “若都是如此,容棱又怎会对他如此器重。”柳城毫不客气的直呼当朝三王爷名讳,京兆尹是个惯会做人的,自然当做没听到,柳域显然也习惯了,同样没有表示。 只是柳域还是好奇:“连容貌都不知道,这柳先生,倒是够神秘。”他说着,又问京兆尹:“你可见过他的摸样?” “自然见过。”京兆尹道:“要说他来丞相府之前,也没戴那羽笠,就不知道怎么的,一时半会儿不见,就说是中了风寒,需要避着了。” “风寒,方才这么久,没见他咳嗽一声,这算哪门子风寒?想来,是容都尉不让他露面吧,幼儿失踪案盘踞在京三年之久,弄得人心惶惶,家家自危,连圣上的十六王爷都丢了,眼下这位柳先生可能就是侦破此案最关键所在,自然要被好好保护起来,容都尉倒是小气,不过一个容貌罢了,有什么见不得的,见了,莫非还要将他拐走不成?他这是不信咱们丞相府,还是不信父亲您呢?” 京兆尹听了这话,简直脑袋发晕,他忙拱手道:“两位大人慢聊,下官先忙。”说完,赶紧溜了。 柳域轻嗤一声:“胆小如鼠。” “好了。”柳城沉沉开口,又有些疲惫:“既然你五弟还有机会回来,你先派人去安抚安抚你母亲,之后几日,你多去京兆尹衙门催催,亲自去,莫要让人觉得你托大,此刻,是咱们在求着人家。” “是。”这个道理,柳域自然明白。 而另一头,京都大街上。 从丞相府出来,柳蔚才彻底松了口气,虽说方才她镇定自若,但到底心有忌讳。 柳蔚并不敢过多与柳城柳域对视,哪怕隔着面纱,终究是心底有些不安。 第55章 无名火窜,全身出奇地难受 但这会儿离开,柳蔚也算将那口哽在喉咙的紧张吐了出来。 此刻已经戌时三刻,街上已没什么人,晚上正街有宵禁,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走的,多半不是敲更的就是巡逻的。 容棱一张脸足够刷,哪怕有人上前想询问,走近了一看到容都尉的脸也顿时焉了,恭恭敬敬的点了头,就走了。 柳蔚感受了一把阶级权利,心不在焉的看向身边正任劳任怨抱着她儿子的男人:“我们就不能坐马车回去吗?非要用走的?” “走不了多久。”男人毫不在意。 “我觉得挺久的。”柳蔚一副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摸样:“况且也没吃饭,就散步,也散不出味道。” 容棱沉了沉眸,没正面回答马车的事,却问柳蔚:“你这羽笠,要戴多久?” 柳蔚回头看了眼早已没有踪迹的丞相府,确定了周围没有相府中人跟随,才取下笠子,抱在怀里:“这样成了吧。” “顺眼多了。”男人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儿,又道:“不叫马车,是为了让你有说话的时候。” 柳蔚看着容棱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知道你猜到了,容都尉不愧是容都尉,冰雪聪明,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不是这么用的。 容棱瞥她一眼,看出了这女人果然是拐着弯骂他,却没什么脾气:“说吧。” “那条小蛇。”柳蔚道。 容棱没说话,沉默着。 柳蔚道:“为什么一条蛇从窗子爬进来,能带进来一条古怪的丝线,令那喜鹊脖子发扬呢?那丝线是怎么飞进来的?绑在小蛇身上吗?方才我故意含糊,那些人也没听出古怪,可这里头,古怪却多了。” “我知道。”容棱音色沉沉:“你觉得是什么?” “还不简单吗?我们之前不是遇到过这类东西。”柳蔚将手背在身后,这样乘着夜色的看,当真有几分当世大儒的味道:“临安府的蛊虫,京都会吐丝的小蛇,种种征兆都指向一个地方,你不好奇,背后的人是谁吗?” “自是好奇。”他说:“所以指望你尽快破案。” 柳蔚哼了一声:“没有动力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容都尉,在下一介仵作,一穷二白,还带着个养不活的儿子,当真在这花花世界的京都举步维艰啊。” 这是哭穷了? 容棱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半座三王府都给你了。” 一说这个柳蔚就来气:“那我把十八重天分你一半好不好?你有本事上去,有本事住进去!我全给你了好不好?嘴上说谁不会,实际的东西呢?真金白银被狗吃了?” “果真是钻钱眼里去了。” “随便阁下怎么说!”柳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总之,我要银子!见不着银子,我是不会继续调查的,若是容都尉耗得起,我也是不介意!” 两人在街上边斗嘴,边走,这种画面柳小黎看习惯了,听了两耳朵就烦了,翻了个身,趴在容棱的另一个肩头,有点昏昏欲睡。 容棱想了一下,才道:“破案不为我,是为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 柳蔚抖了抖嘴角:“少来这套。” “若是小黎丢了,你不着急?” “我的小黎才不会丢。”柳蔚说着,一把将儿子抢过来,抱在怀里,又觉得太沉,但还是咬牙抱着:“小黎,爹教过你,如果有坏人要打你主意,你会怎么办?” 柳小黎闷闷的抱住娘亲脖子,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才懒洋洋地说:“先毒哑,再捅瞎,人少就搅得对方缺胳膊断腿的,再不敢胡来,人多就趁其不备往人多的地方跑!” 柳蔚刮了刮儿子鼻尖:“真乖。”说着,小人得志的瞥了容棱一眼。 容棱有些头疼。 柳蔚却已经死皮赖脸上了,秉持了不给钱不办事的做事原则,坚持个人利益强于大众利益! 两人又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最后柳蔚实在抱不住孩子了,她理直气壮的道:“小黎,你多大了还要爹抱?上次你不是说以后多远的路都自己走吗?现在自己走!” 柳小黎都快睡着了,莫名其妙的被放到地上,顿时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浑身不舒服。 小家伙黏黏糊糊的抱住娘亲大腿,求抱抱!求人肉轿子! 柳蔚冷血无情,毫不心软。 最后还是容棱看不下去,抬手将小家伙抱起来。 柳小黎顿时舒服了,挂在容叔叔的脖子上,小脾气上来,还撅着屁股,给自己娘亲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三人就这么走回了三王府,因为小黎死活不肯自己走路,最后容棱还送他们到西陇苑门口。 惜香明香看主子回来了,急忙迎出来,明香抱住小黎进去,惜香被柳蔚派遣到厨房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惜香走之前看了王爷一眼,多嘴问了句:“王爷也留在公子这儿吃吗?” 容棱本来没这个意思,惜香这一说,当场就允了:“也好。” 柳蔚却不高兴,但考虑到这厨房的伙食也是容棱的,她哪怕占着道理拿他半间王府,开支却是容棱在付,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厅内,小丫头端上点心和热茶,柳蔚捻了快糕点吃在嘴里,这才算有了点味道。 这一晚上,柳蔚是饿够了。 “你要银子,自是该给你。这样,明日本都去一趟户部,将你的资料填了,让他们尽快拨下来。” 柳蔚眼睛一亮,却觉得古怪,这人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你不是说要等皇上回来御批?” “现在不用了。”容棱端着茶,啄了一口:“今日你帮了柳府一场,丞相自然会卖你这个面子。” 柳蔚一愣:“跟丞相有什么关系?” “丞相统管户部吏部。” “……”柳蔚吐了口气:“也就是说,你要写上我的资料交给柳丞相亲批,我的银子就能发下来?” “是。” 柳蔚将吃了一半的糕点丢回盘子里,一股无名火窜得全身出奇地难受! “一会儿你将你的资料填一份给我,免得明日我填错了,记住!姓名,籍贯,家内人口都要写清楚,否则户籍对不上,便麻烦了。”容棱将茶杯放下,悠哉叮嘱。 柳蔚狠狠瞪他,瞪得眼睛都红了! 第56章 这一大一小都能气死她! “怎么?”仿佛后知后觉才感觉到柳蔚在发火,容棱笑看着她:“有什么为难吗?” 简直太为难了! 今日见个面都遮遮掩掩,躲躲闪闪,明日却要她把身家性命亲手交到柳家人手上? 有可能吗?她会做这么自投罗网的事吗? 不就是五千两银子而已,这容棱还真是挖空了心思。 柳蔚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霍然起身,对着门口里的小丫鬟道:“一会儿膳食来了,送到我房里,都尉大人不在这儿吃了。” 小丫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一时看着自家公子,一时又看看稳若泰山的自家王爷,很是纠结。 柳蔚却已经冷着一张脸,甩开袖子,出了大厅。 “王爷,这……”小丫鬟不知所措。 容棱说道:“听她的,不让你们柳少爷发完这通邪火,明日别指望他给你们好脸色。” 小丫鬟心有余悸,但还是老实的垂下头。 这顿晚饭,柳蔚吃的很不舒服,柳小黎却是饿过头了,也吃不多。 两人草草用完,便各自睡觉。 小家伙在自己房间睡不着,一更便抱着枕头,窜进了娘亲房间。 上了床,柳蔚搂着儿子,有些嫌弃:“都多大了,还要抱着睡,不是有明香陪着你吗?“ “明香是明香,爹是爹。”柳小黎说着,把小身子埋进娘亲怀里,咕哝着问:“爹,你又跟是容叔叔吵架了吗?” “他讨厌。”一提这个柳蔚就火:“你长大了可不许跟这样的人学,要是也学出一身狗脾气,爹就不要你了。” 柳小黎皱皱鼻子:“爹,容叔叔对我很好。” “你还小,不懂分辨是非,他那种人不叫好,他此刻是有事求你爹我,我不替他破案,他还得焦头烂额好一阵子,这才对你虚以为蛇,实则这种人最是阴险,你不许跟他太亲近了,听到没有。” 柳小黎听着,却辩驳:“可是容叔叔给我买糖人吃。” “几块糖人就给你打发了?” “还有香果糕和绿萝糕。” “这个爹没买给你吃吗?” “容叔叔买的不一样。”小家伙振振有词:“好吃一些。” “只是贵一些,他有钱,都说狗不嫌家穷,子不嫌母丑,你是在嫌弃爹没给你买贵价货吗?” 柳小黎抬着下巴,将小脸搁在娘亲胳膊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了娘亲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算了,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柳蔚:“……” 一种自己无理取闹,反而要儿子包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柳小黎慢悠悠将头埋下去,闭上眼睛:“就是,爹你开心就好的意思。好了爹,我困了,要睡了。” 柳蔚:“……” 这一大一小都能气死她! 而此时,另一头,越国候府内。 越国候严震离听完暗卫之报,阴沉的脸上,生出几分狐疑。 “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暗卫老实道:“属下赶到丞相府时看到的,的确就是这样一面,容都尉带着的那位柳先生,的确本事不小,侯爷,他如此了得,咱们是不是真应该,让他开棺验……” 暗卫话未说完,便看到侯爷一脸铁青,顿时咽下最后一个字。 今日傍晚,有个自称是三王府侍卫的人来传报,说是镇格门插手调查“幼儿失踪案”,知晓他们侯爷刚刚痛失爱子,虽惋惜,却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定要抓到那人,抽皮扒筋,以慰小公子在天之灵! 那人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最后却提出要开棺验尸。 侯爷当场气的火大,拿着悬挂大厅的虎狼刀追着那侍卫就打了出去。 那侍卫是走了,侯爷却彻底震怒,之后派他去找容都尉问个清楚,他一去,却正好赶上一行人前往丞相府,这便跟了过去。 去了才知道,容都尉此次回京竟然是带了帮手的。 如此了得的帮手,才见第一个案子,就能半个时辰不到将凶手如何偷人的手法说出来。 这是何等的能力,要知道,京兆尹,刑部,兵部联合三司,调查了足足三年,却至今一无所获。 暗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唏嘘,若是小公子还能等上一等,等到这位柳先生来,指不定,命还能保住的。 只可惜…… “丘儿尸骨,绝不能让人辱没。” 严震离哪怕心中对所听之事也觉稀奇,但父子天性,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后又被人搅了清净:“你明日一早便派人去趟三王府,说此事本侯断不同意,他要想开棺验尸,想查找真相,找别人去,别找本侯!那凶手既然只是抓两岁以前的孩子,本侯府中是再无忧虑了,本侯不怕他再来,怕的是别人。” 暗卫心说这种说法,太过没人性了,却只得点头。 “是。” 严震离交代完,将人遣走,心头却依旧闷。 严震离在书房绕了一圈儿,无心政务,索性回房去。 还未进房,里头淡缪的清香气便飘了出来,严震离皱皱眉,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发妻正站在堂前,摸着丘儿的灵位,目露哀思。 他叹了口气,将房门阖上,走过去。 “又在想丘儿了?” 侯夫人严秦氏抹着眼角的泪,声音干涩:“怎能不想,侯府本就人丁不兴,你不肯纳妾,裴儿又是个那样的,丘儿现在也不在人世,若是侯府将来断了这香火,你可要我如何去九泉之下见严家列祖列宗……” 侯夫人说到这儿,眼泪更是止不住:“老夫人虽是嘴里没说,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老夫人的哀痛不比我轻,年纪本就大了,拖了这些年身子好容易利索了些,此次丘儿之事,老夫人却彻底落下病根,这要是再出什么事……” “好了。”严震离拍拍夫人的背,让夫人安心:“这些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提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我就丘儿一个指望了,老天爷要是看不过眼,冲我来便是,为何要折磨我儿子,侯爷,我是恨啊,那日,我就不该带他上香祭佛,若是不出府,何以会有这样的灾事临头……” 侯爷皱眉:“说了不关你事,你怎的说不听。” “你不用拿这些话安慰我,我没事。”侯夫人说着,将泪抹干,又细细的抚摸了一会儿儿子的灵位,上了一株清香,脚步却久久不愿离开灵台。 严震离面露疲惫,他搂住妻子的肩膀,轻声道:“今日丞相府也丢了人。” “嗯?”严秦氏看向他。 “是在府里丢的,据说是还有下人看守,却就这么独独不见了的,所以,你也不要怪自己了,人家在府里好好地也能丢,这足以见得那凶手是蓄谋已久,便是你不带丘儿去上香,凶徒也依然会找到咱们侯府。这都是命。” 严秦氏捂着胸口,并未觉得被安慰了:“那凶手究竟要做什么?要杀要剐找大人不好,为何偏要对付这些尚在牙牙学语的孩子!” “好了,不要想了,我们还有裴儿。” “可是……” “裴儿的毛病,往后总有法子治。” “能有什么法子?都治了二十多年了!”严秦氏说着,已是彻底心如死灰:“别的我也不求,只求能尽快将那凶手找出来,以慰我丘儿在天之灵。” 严震离听着夫人这么说,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开棺验尸,便是夫人同意,老夫人也断不会同意,人死灯灭,为了别人的孩子再打扰自己的孩子,老人家是断然不愿。 他,也不愿。 第57章 青衣男子 翌日,三王府。 一大早,柳蔚刚起床,外面惜香就来报:“公子,王爷遣人来问,说是昨日与您说好的户籍资料,您准备好了吗?他这就要出门去户部了。” 柳蔚捏着筷子正在吃早膳,闻言将筷子一搁,恶狠狠的说:“跟你们家王爷说,安良除暴乃是我辈己任,银子的事就先暂缓,先将案子破了再说。” “是。” 惜香正要出去,柳蔚又叫住她:“再问问他,今日可还要去衙门,若是不去,我要在房内看附录,让他别来烦我。” 惜香抹抹冷汗,还是应了一声“是”,声音却气短很多。 过了一刻钟,惜香回来说是王爷说,今日不去衙门。 柳蔚也料到了,毕竟尸体都没有,去衙门也没用。 今日能躲个闲,她不爽的心情也稍稍恢复了些。 这时,柳小黎也醒了,他趿着鞋子,一边揉眼睛,一边走过来。 惜香领着他去洗漱,等到再回来,柳小黎已经兴致勃勃:“爹,今日不去衙门,那我们出去玩吧。” “不去。”柳蔚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几本附录。 “为什么?”柳小黎跑过来,抱住娘亲大腿:“我听说临近中秋,京都到处都好热闹,好多人呢,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嘛。” 柳蔚将他轻轻踹开:“让明香惜香带你去。” “不要,我要爹。”小家伙不依不饶。 柳蔚头疼,手里的附录也看不下去了,她将书一搁,将儿子抱起来:“去用膳,用了膳带你出去逛一圈,中午之前就回来,下午爹要在房里看典籍,你不准吵。” “好。”柳小黎眯着眼睛笑得特别灿烂。 节前的京都,的确算是热闹,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其中见得最多的,还是各地学子,毕竟秋闱在即,大家可都是卯足了劲。 柳蔚带着柳小黎逛了一圈,小家伙看什么都兴奋,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 明香惜香跟得满头大汗,作为亲娘的柳蔚却慢悠悠的抱着一包蜜饯跟在后面散步,她那儿子什么身手她清楚得很,断不会吃什么亏。 没有儿子叽叽喳喳,柳蔚也乐得悠闲,路过药材铺时,顺势进去看了看。 “公子要买什么?”医童见来了客人,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过来。 柳蔚没说话,捻了捻面前放这儿一些千古草,闻了闻:“这千古草倒是新鲜,什么时候摘的?” 医童道:“就是前两日摘的,掌柜的命咱们将它晒干留用,可这几日都出阴日,一直没见着太阳,便给耽搁了。” “这么好的千古草,晒了浪费。”柳蔚将那草丢开,拍拍手:“这些我都要了,包起来吧。” “好嘞。”医童应了声,拿着黄纸开始包。 这时,耳边一道清亮男音倏地响起:“千古草不用晒干的,莫非还能生用?” 柳蔚偏头,便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青袍加身的翩翩公子,他的目光,也正落在那满桌的千古草上。 柳蔚挑眉:“千古草乃是寻常用的药草,干有干用,生有生用。” “生用为何用?” “那的看对什么方子。” “公子对什么方子?” 柳蔚觉得这人很莫名其妙,突然跑出来搭讪的,一说还没完没了了。 柳蔚有些不耐的扯了扯嘴角:“公子看来也是学医的,便该知道,医学有道,素来都有门派之别,师门之别,公子这样随意打听别人家的药方,是不是唐突了些?” 对方愣了一下,想是也反应过来,倒是有些抱歉:“是在下有欠妥当。” 此时,医童已将千古草都包好,柳蔚付了银子,拿着药材离开。 可那青衣男子,竟然也跟了出来:“公子是哪间药铺的?是挂牌的大夫?” 柳蔚不理他。 对方也不在意,就这么默默的跟着她。 跟了半条街,一副还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弄得柳蔚彻底烦了。 柳蔚转过身,对着那人,冷笑一声:“阁下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容貌清隽,温文尔雅,此刻明知对方不悦,还是彬彬有礼的摸样:“在下想与公子聊上两句,公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 柳蔚抖着眉毛:“在下不喜与生人闲聊。” “于文尧。” “恩?” “在下姓宇文名尧,这样,你我总不算生人了。”男子亲和笑笑,一幅脾气很好的摸样。 柳蔚觉得今天是不是遇到神经病了?怎么出个门就招惹上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 柳蔚叹了口气:“你不就是想知道千古草如何生用,我告诉你,千古草药性猛烈,主健脾,化痰,虽看着是味良药,但根植里却天生带着微毒,因此只有晒干了,将那毒气逼了出来,才可用在药方里,可这是北方的习惯,南方人却不是这样用,公子是没去过江南吧,江南遍地千古草,大部分人都是生用,只因江南人常年水气,身上总多多少少带着些寒,千古草中的毒性,遇寒则化,因此寒底之人,生用药效比晒干了用,效果更好。好了,我说完了,公子再会。” 柳蔚说完,转身就走了。 却不想刚走两步,后面那狗尾巴又跟来了:“千古草生于热带,的确惧寒,但生用若是用得不好,很容易积毒成灾,风险如此之大,为何不保险起见,干用为好呢?” 柳蔚揉着眉心:“公子是学医的?” “算是。”男子说道:“在下从小偏爱医书,对杏林之道,颇为向往。” 原来是个门外汉,柳蔚彻底不想与他掰扯了:“《万物志》、《青山常录》、《杏典》这几本书,公子看完便知道答案了。” 这次说完,柳蔚有了先见之明,顺脚拐进人群,往人最多的地方挤。 果然不过两下,后面的尾巴便被她甩掉了。 她吐了口气,总算耳根清净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吼:“让开,让开!” 柳蔚抬眸一看,便瞧见一匹褐色骏马之上,一位带着半张面纱,身着红色骑马装女子,正驰着马儿,在人群中呼啸而过。 街上人多,许多来不及闪避的,已经被那马儿踢倒在地,眼看着马儿奔驰的方向,正好是柳蔚这边。 “让开!”马上女子又吼了一声,手中长鞭一扬,在空中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柳蔚想闪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马速度太多惊人,转瞬已经到了眼前。 她情急之下,手中一大包的千古草横空一掷,正中马儿眼睛,那马剧痛一阵,步伐歪了,只听它嘶鸣一声,两条前腿高高扬起,暂缓了进发。 柳蔚趁机避到一旁,可那马儿大概还没到训练有素的地步,步伐一乱,便回不来了,加上眼睛生痛,竟然就这么焦躁的踱步起来,四肢马蹄齐齐乱来,吓得马上那女子惊呼不已。 第58章 避其锋芒为好 “冰火,冰火停下!” 可那马儿冰火给主人的回应,却是凌空一抖,将主人抖下马背! “啊——”一声惊叫,女子摔落在地。 只听“咚”的一声,伴随着一声狠重的脆响,柳蔚知道,这女子的手或者脚可能什么地方断了。 从马上摔下来,断手断脚还是好说的,断脖子那才是要命。 “好疼……”女子从地上勉强坐起来,看着周围围满的人群,气的满脸通红:“你们,你们不许看!不许看!” 周围的人有人认出了这人是谁,顿时惊呼:“月海郡主……” 那人一说,周围的百姓纷纷白了脸。 京都人谁不知,皇后座前月海郡主是何等的专横跋扈,不可理喻。 这位月海郡主生于蛮荒,是已故惠州惠王独女,惠王与王妃相继去世后,皇后怜她孤苦无依,留在惠州不过徒增伤怀,便将她接到宫里。 可这位祖宗,仗着皇后疼惜,却不知天高,不晓地厚。 好好的女儿家,不在宫里绣花养身,却成日在抬头呼朋唤伴,四处招摇,比那街上的纨绔之流,更显蛮横,这可是京中人人惧怕大人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人群之前那格外出众的白衣男子。 就是这男子方才不要命的扔东西惊吓了郡主的爱马,看来,此人算是完了。 不知道自己即将完了的柳蔚,此时还在回味这番祸从天降,她看着眼前疼的满地打滚的少女,到底心软了,这女子虽然纵马行凶,颇为纨绔,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看身量不过十六七岁的摸样,这会儿疼的嗷嗷叫,她也不好坐视不管。 柳蔚上前几步,正要开口。 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姐……”有人唤了一声。 等那些人走近,柳蔚才看到,他们大概是这女子的侍卫,可个个穿的金戈铁马,那一身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上阵杀敌。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这些人冲来,却不敢扶起看起来不知道伤到哪儿的郡主,只是围在旁边干着急。 “本小姐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月海郡主咬牙切齿,指着前方柳蔚道:“将他给我抓起来!” 侍卫们一下找到了罪魁祸首,两人上前,气势汹汹的与柳蔚动起手。 柳蔚身子一侧,避开两人的攻击,眉心却有些上火了。 京都的少爷小姐们不讲道理柳蔚是料到了,却没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分明她才是受害者好吗?她要是不扔那包药材,避开大马,此刻她已经被踩成二级残废了! 侍卫没料到这人还是个有功夫的,顿时又上来两人。 五人就这么在街上大打出手,柳蔚以一敌四,并没怎么吃力,却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果然,对方看她身手当真不弱,又上来两人,顿时,变成了以一敌六。 最后上来的两人,看来是几人中功夫最好的,他们一加入战局,柳蔚便有点吃不消了,不为别的,只因这两人好生歹毒,下的竟然都是死手! 柳蔚方才与其他人打的时候,可谓诸多避留,只是防守,很少进攻,现在这些人却如此咄咄逼人。 柳蔚再好的脾气也火大了! 顿时袖中银针捻出,抓紧机会,针尖凌厉破空,离她最近的两人淬不及防,眉心中了一针,顿时脑仁一疼,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月海郡主捂着断裂的右手站起来,俏丽的脸上,布满阴鸷,她亲自出手,拔出腰间长剑,横空刺向柳蔚。 柳蔚这次是真生气了。 眉头一皱,抬起一脚,踹向月海郡主的胸口,柳蔚这一下没留力,月海郡主就这么往后飞了起来,再重重摔在地上。 “啊——”月海郡主又是一阵痛不欲生。 柳蔚想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狗腿子解决,但这些人缠得紧,她一时也避不开。 就在这时,空中几道短气流倏地飞来,下一秒,周围这些人,都像中了暗器,纷纷倒地。 柳蔚松了口气,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掌抓住她,接着,她就被拽着挤进人群。 “喂,你……”她唤了一声。 前面的人回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口型,道:“不要吵,赶紧走。” 柳蔚只好闭嘴,心里却想,刚才那些暗器是这人使的?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没想到手上还有两把刷子。 于文尧带着柳蔚进了最近的艺雅阁后门,等到站定,才抱怨道:“你可知你得罪了谁,真是不要命了,我还没见过谁胆敢与月海郡主对上。” 这人不知是真的抱怨,还是幸灾乐祸,说这句话时,嘴角却分明笑着,笑得还颇具趣味。 柳蔚拱了拱手:“方才公子出手相救,多谢!” “好说。”男子温和的道:“此刻你就莫要走了,月海郡主吃了这大的亏,必定满大街找你,你在这里躲躲,避其锋芒为好。” 柳蔚没说话,只看了看四周:“这里是?” “艺雅阁。” 柳蔚不知此地,于文尧带着她一边往内走,一边介绍。 “艺雅阁以雅致清幽著称,成立时日不长,短短三年,便成了京中才子佳人流连忘返之地,在下偶然也会在里头消磨时辰,公子看来也是爱书之人,指不定里头,有你心中所爱。” 说简单点,就是供认舞文弄墨的书局? 艺雅阁,名字倒是不错,柳蔚四下,果然见其装修得很好,是才子佳人喜欢的调调。 从后门走进去,过了后院,便进入大厅,一看厅内情景,柳蔚倒是吓了一跳。 说是书局,这里却比书局大了不知道多少,宽敞的大堂内,有人在绘画,有人在下棋,有人在对对子,二楼算是较为雅静,上头的人隐隐看着,多数只是占据一个位置,在品茗看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衬着周遭,更为气氛雅和。 “怎么样?”于文尧勾起唇角,随意拿了本桌上的书,翻阅两下:“你说的《万物志》,可是这本?” 柳蔚看了眼封皮:“正是。” “这本书在下早已看过,还有你说的《青山常录》《杏典》在下也看过,只是并未你说的千古草之用。”男子颇为纠结,索性将书递给柳蔚:“烦请公子解惑。” 柳蔚想这人毕竟救过自己,便不再拒绝。 …… 男二号马上登场! 第59章 是镇格门的人 柳蔚拿着那本《万物志》,翻到其中一页,对他道:“天南地别,诸物万千,南境阴湿,北地干冷,地质区大,或以人而歧之……” 于文尧静静听她说,却没发现其中有提到千叶草的。 柳蔚说完,看着他:“南北气候,土地,人物,都不同,故而药方不可千篇一律,万物志中很多处提到各地土质,人质,阁下多看看,便能体会其中不同。” 于文尧沉默下来。 柳蔚再说:“为医者,并非固守古籍,人会变通,将地质物质等东西融入不同人身上,便有不同效果。千叶草只是其中差异颇大的一种药草,还有很多其他的,这个没有哪本上是撰写清楚的,且需要为医者自己琢磨,等你琢磨到底了,大略也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大夫了。” 于文尧抿了抿唇,手指摩挲着书页的书皮,半晌说:“在下询过几位当世大医,他们并未说过这些。” “不奇怪。”柳蔚也不惊讶:“阁下并非他们的门生,说多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况且阁下也不像是个会做大夫的,他们大概觉得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并非真心想教你。” 于文尧笑了一下:“这倒不是。” 似想通了,于文尧将书放回桌子上,语气有些沉:“在下相信他们是真心教导,只是在下……估计是没这个天分,在下缺了公子方才所说的钻研之心。” 柳蔚不再说话,跟他泛泛之交罢了。 从药铺偶遇,他便缠上自己,一路上锲而不舍,这不像是对医术没有钻研之心的人会干出的事。 但柳蔚没多问,因为看得出对方也不想说。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于文尧先开口:“楼上有棋盘,公子可愿与在下对弈一局,权当消磨消磨时间。” 柳蔚想了一下:“也好。” 两人上了楼,柳蔚这才发现,二楼一半的地方是敞开,看着像个图书馆,另一半的地方却是封闭,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包厢,隔着门,无法看到里头的情景。 于文尧上来,便对伺候的小童道:“安排一间小卧。” 小童伶俐的应道,去前台拿了个牌子,就过来。 小童将他们领到一间包厢前面,两人进去,柳蔚才发现这里头景致还不错,透着一股优雅的味道,即便之前里头没人,却也焚着清香,嗅得人心旷神怡。 “怎么样?”于文尧问。 柳蔚点点头,坐在棋盘的一边:“这里很好,估计往后,在下也会常来了。” “欢迎之至!” 小童准备好了茶水糕点,又将香换了一块,再把房门阖上,这才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黑白两棋就在他们手边,柳蔚是会下棋的,只是很粗糙,她的棋艺是跟着爷爷学的,穿越之后,便跟着付子辰偶尔下下。 付子辰说她性格懒散,观不了棋中大意,一辈子也就是个臭棋篓子。 柳蔚倒是不生气,下棋而已,不过是个兴趣,太过执着反而失了味道。 于文尧棋艺精湛,他觉得柳蔚这人透着股高深莫测,与她下棋,也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通常懂棋之人,性格会较为诡谲,他觉得柳蔚便像这种人。 但是下过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其实,下了一刻钟胜负已经分了,但是柳蔚没看出来,于文尧也没提醒她,于是,在一盘已经结束的棋盘上,因为于文尧没有捡子,他们竟然下了又足足两刻钟。 到最后于文尧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是好奇,这人是真的没看出棋已下完了?还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毕竟他们不认识,但凡多点心思的人,对于别人的试探,或许真的会故意藏拙。 眼前这位是藏拙? 于文尧观察了很久,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是,绝非藏拙,因为在吃了自己几颗棋后,对方露出的那股洋洋得意的表情,尽管一再遮掩,他还是看出来了。 心中不觉想笑,于文尧说:“公子棋艺不凡。” 柳蔚抿唇笑笑,端起旁边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我棋不好,不过于文公子,似乎比我还不好,这样咱们倒是能多对上一时三刻。” 于文尧但笑不语。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喧闹声。 于文尧唤了声:“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童立刻进来。 于文尧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童回道:“是镇格门的人,在缉拿凶徒!” “镇格门?”柳蔚挑了挑眉,脱口而出。 于文尧看向她:“柳兄认识镇格门的人?” “不认识,但是听过。”柳蔚说着,问那小童:“镇格门缉拿什么凶徒?是天牢逃出来什么犯人了?” 于文尧说:“镇格门隶属御前,便是天牢出了犯人,也不该劳动镇格门,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小童说:“听说是月海郡主在宫外遇刺,请了旨意,召来了镇格门的人。” 柳蔚表情一下很微妙。 于文尧点点头,谴退了小童,才对柳蔚说:“月海郡主住在宫里,出了事劳动镇格门出手,也是寻常,不过倒是没想到,她当真是恨你入骨了,私调镇格门的人,事后,皇后必定要骂她一顿。” “不是说请了旨意吗?” 于文尧笑了一下,笑得有点高深莫测:“这位月海郡主,可不是那么识礼数懂规矩之人,况且,这么短的时辰,哪里够等到旨意下来。” 如今皇上不在京都,皇后与太后都在后宫,要请旨意,进个宫再出来,不知道要花多久,哪能这么快。 柳蔚没有说话,心里却很纠结,惊动了镇格门,她一会儿要怎么走?要不要派人回去跟容棱说一声?但是她能派谁? 看了眼对面的于文尧,柳蔚心中摇头。 这人不知身份,不能信任。 她这会儿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要和儿子分开,陪小黎买糖葫芦,也总比自己无端端惹上大麻烦好。 正想着,外头又是一阵喧闹。 听着动静竟然越发大了。 于文尧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在房中等等。” 他说着,便去了,柳蔚安静的等在房内,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了下面一眼,便看到满条街都是武装士兵,顿时惊讶。 这是知道她在艺雅阁,专门来堵的吧? 可是无缘无故,怎么会知道她进了艺雅阁?于文尧带她从后门进来,应该没人发现才对。 柳蔚一边思索,一边将窗子阖上,这时,于文尧也进来了。 他看到柳蔚便道:“只怕当真不好解决了,月海郡主围了艺雅阁,说是有人看到,你进了这里。” 柳蔚揉揉眉心:“算了,我出去吧,事情总要解决。” 她说着,就要走,手搭在门上,刚要推开,于文尧握住她的手腕。 柳蔚看向他。 第60章 未婚夫,七王爷容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1章 棱哥哥? “滚!”容溯厉喝一声,将柳蔚丢给李君,正眼都没看她一下。 李君狞笑一声,钳制住柳蔚,将她的手往后一扭! 柳蔚机敏的跳开,站在李君对面,与他对视。 “公子斯文些,在下身子可弱着。”柳蔚说着,故意漫不经心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那个地方,是方才容溯抓她的位置,不得不说,很疼。 看来她倒是托大了,还以为这位七王爷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手上还有些功夫! “你是什么人?先行刺郡主,后对七王爷意图不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李君喝了一声,显然刚才柳蔚的一番逗弄,已经惹怒了这位看起来谦谦有礼,实则瑕疵必报的李公子了。 柳蔚叹了口气,也不解释,只说道:“在下要是想行刺郡主,郡主这会儿只怕已经投胎了!” 柳蔚这话一说完,月海郡主已经气的青筋暴跳。 周围围观之人,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的确,这位瘦弱公子的身手刚才也看到了,跟只会逞凶斗狠的月海郡主比,这位要是真想行刺郡主,只怕郡主真的已经没命了,还能这么趾高气昂的带着镇格门的人来闹事? “你不行刺本郡主,本郡主的手怎会受伤!”月海郡主大喝。 柳蔚反唇:“郡主若不纵马闯街,在下又怎么会因为躲避不及,误伤了马儿,连累郡主坠马?” “你,你胡说!”月海郡主偷偷看了七王爷一眼,有些心虚,但还是挺直了腰板:“本郡主怎会纵马闯街,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好,你现在不承认是吧?来人!把他带走,关到天牢里!本郡主亲自审问,我倒看看,十八刑具摆上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郡主打算屈打成招?” “你这刺客,打死也不为过!” 柳蔚冷漠的看着月海郡主,随即转头,突然看向容溯:“青天白日的冤案,七王爷不打算说点什么?” 柳蔚方才拿人家当挡箭牌,这会儿还好意思向人家求救。 周围人都笑了! 李君更是眼中讽刺:“既然是刺客,押天牢自是最妥帖的法子,我青云国律法严明,上治下守,你若是清白的,自然有人还你公道。” 柳蔚瞟他一眼:“在下是问七王爷,阁下是七王爷?” “你……”李君一噎,小心的看了容溯一眼。 容溯摆摆手,开口道:“你若是问心无愧,进了天牢,也没人伤得了你。” 七王爷这是也同意押天牢了。 月海郡主一笑:“谢谢七哥哥。”说着,颐指气使的对镇格门人挥手:“将她抓起来。” 柳蔚没动,只饱含深意的又看了七王爷一眼。 镇格门的人朝她走来。 柳蔚心中平淡,被镇格门的人抓住,她其实并不担心,京中出了这么大件事,容棱必然会知道,加上又是在容棱的地盘,她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只是不太爽,毕竟这算是无妄之灾。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道破空之气横穿而来。 “什么人!”镇格门的领兵头领陈涛低喝一声,接着偏头一躲,躲开了骤然而来的一颗暗器,那暗器从他鬓角划过,割破他几缕发丝,最后钉在了身后的红木柱子上。 陈涛回头,看清了那暗器的摸样,目光倏地一顿。 糖,糖葫芦? 柳蔚看到那颗糖葫芦时,也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头疼。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细糯软萌的童音,传了进来:“爹……” 柳蔚看过去,果然见柳小黎迈着小短腿,目光沉沉的走进来,肩膀上落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珍珠。 在看到出来的是个小孩时,周围就静了,在看到他肩上的鸟儿是什么品种后,又有人惊呼:“灾鸟乌星……” 似乎应了人们的召唤,珍珠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直直的朝柳蔚飞去,最后落在她肩膀上,桀桀的叫了两声。 柳蔚叹了口气,无奈的用手刮了刮珍珠的小脑袋,又问柳小黎:“你怎么来了?” 柳小黎没回答,只是小腿一奔,跑到娘亲怀里,瘪着小嘴,都要哭了:“爹,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柳蔚头疼,弯腰将他抱起来,哄道:“哭哭啼啼的,有点男子汉的样子没有,我养的是个女儿吗?” 柳小黎吸吸鼻子,将眼泪缩了回去,又紧拽着娘亲的衣袖,咕哝说道:“幸亏珍珠找到了你……”他说着,又看向周围其他人,好奇:“爹,他们是谁?” 这些人也想问小黎,你又是谁? 柳蔚将柳小黎放下,毕竟这孩子真的越来越沉了。 “惜香明香呢?”柳蔚没回答,而是问。 柳小黎揪揪自己的手指,小嘴鼓着。 “你把她们怎么了?”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哪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柳蔚清楚得很。 柳小黎这才不甘不愿的说:“我把她们,甩开了……” 柳蔚皱了皱眉,已经能想到那俩可怜丫头,现在该急成什么样了。 “去把她们找回来,先跟她们回家。”柳蔚命令。 柳小黎不乐意的看看周围的人,拉着娘亲的衣服袍子:“爹,你呢?” “爹有点事。”柳蔚说着,将儿子往外面推了推。 柳小黎不想走,又看向那个领兵头领:“他刚才想抓我爹……” 陈涛深深的打量着柳小黎,柳小黎不喜欢他的眼神,皱着小眉头,不高兴的站出来:“你为什么要抓我爹?” “你爹行刺郡主,自然该抓!”陈涛如是说道。 柳小黎转头看向娘亲,似乎在求证,又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见娘亲不说话,他又问陈涛:“郡主是什么?能吃吗?” 月海郡主脸色一黑。 陈涛也变了表情,正想说什么,月海郡主已经命令道:“将这孩子一并带走,按刺客同党论处!” 柳蔚抬起眼睛,看了过去。 陈涛不忍:“郡主,这还是个孩子……” “本郡主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信不信本郡主告诉棱哥哥,将你们全部卸职!丢到边关去?” 陈涛顿时不说话了。 柳蔚却突然笑了一下。 棱哥哥? 这京都果然是小,认识的人,都挤一堆去了。 月海郡主旨意在上,陈涛上来要抓柳蔚,柳小黎却喊了一声:“不准碰我爹!” 珍珠也尖锐的“桀”了一声,扑哧起翅膀,作势咬人。 陈涛顿时不敢上前,只能对柳蔚道:“公子,你还是配合点比较好。” 柳蔚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她非要离开好像也不容易,或者就当倒霉一场,跟他们走,等容棱来救他们吧。 第62章 眼中带着些许探寻 这么想着,柳蔚就安抚安抚珍珠,又对儿子伸出手。 柳小黎立刻跑过来拉住娘亲,两父子相携而立,肩上还立着一只鸟儿,这姿势,与这满大厅的盔甲士兵相映衬,看着总是有些违和。 “走吧。”柳蔚随意说道。 陈涛松了口气,对后面的兄弟道:“走!” 月海郡主得意地瞥了柳蔚一眼,趾高气昂的走在最前面,可还没走两步,外面又有两人急匆匆的跑进来。 明香惜香差点疯了,她们竟然将小公子给弄丢了,两人一路寻找,将整条街来来往往翻遍了,都没找到,就在她们正心慌时,看到艺雅阁门口竟有大批侍卫围堵! 她们心想,小公子会不会图热闹跑进去? 这才进来一看。 一进来,果然看到小公子,并且连柳公子也在! “公子。”两个水灵灵的姑娘看到柳蔚,顿时委屈上来了:“公子,您去哪儿了?还有小公子,您可让奴婢们一顿好找啊!” 柳小黎吐吐舌头,躲到娘亲的袖子后面,一脸的小心虚。 惜香眼尖,看到了周围情况不对。 但按理说,这种被一大帮盔甲士兵包围的情况,应该是吓人的,可因为瞧见了士兵们的衣着,都是镇格门的服饰,惜香便没有受惊,却担心上了。 惜香抓着柳蔚的手,来回翻转着看,很紧张:“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怎还动用了镇格门的兄弟?” 明香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领兵头领肩上的徽印,不觉询问:“东营三队的人马?那不是齐副将的兵支吗?” 陈涛听这突然跑来的小丫鬟似乎认识他们齐副将,不觉看向柳蔚,心想莫非这人也是齐副将的朋友? 可是认识副将又有何用,如今是郡主下令,他们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公子,到底出了何事?”惜香看气氛凝重,着急的问。 柳蔚还没说话,柳小黎脱口而出:“他们说我爹行刺郡主,要抓他,惜香姐姐,郡主是什么?可以吃的吗?什么味道的呀?” 小家伙还是耿耿于怀“郡主”这种食物,他竟然一次都没吃过! 说好的要尝遍京都美食呢? 明香惜香却唬了一跳,两人转头,果然看到挂着手臂,受伤被她们忽视的月海郡主,立刻曲身行礼:“三王府婢女明香(惜香),见过郡主!” “你们是三王府的人?”月海郡主本恼怒抓个人怎么总有意外跑出来,这会儿却又愣了一下。 而同时,在场其他人,也都愣住。 容溯眯了眯眼,张嘴,喃喃出声:“容棱?” 李君在旁小声道:“这对父子,难道是……” “你知道什么?”容溯偏头。 李君道:“三王爷离京数月,据说此次回京,为了京都幼儿失踪案,特地请了一位仵作回来。昨日不是听说丞相府五少爷丢了?据说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知晓那凶手是如何将人偷走的,眼下只等找一具尸体,指不定就能抓到凶手了。” 幼儿失踪案容溯也知道,毕竟十六弟也丢了,可是此案不是查了三年,一无所获吗? 容棱才回京几天,这么快已经知道凶手案犯的方法了吗? 这么想着,容溯又看向柳蔚,眼中带着些许探寻。 柳蔚此时有些无奈,看着月海郡主骤然僵住的表情,和数十镇格门士兵变异变调的脸色,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问:“到底去不去天牢?” 惜香机灵,立刻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此事想必是误会……” “不是误会!”惜香话音未落,月海郡主已经冷着脸道:“他行刺本郡主,证据确凿!本郡主今日就是要将他带走,即便他认得棱哥哥又如何?棱哥哥知道,也必然会为本郡主出这口气,来人,带走!” 惜香不知郡主是哪来的信心,认为王爷会为了她委屈柳公子,但她在这里,是断然不会让人将公子带走的。 “郡主三思,王爷对我们家公子,素来尊重,郡主此番作为,怕是会惹王爷不喜。”惜香说。 “你是什么东西?!” 月海郡主生怒:“你是说棱哥哥会包庇他一个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刺客不成?我看你根本不是三王府的婢女,你们是假借棱哥哥之名,为求脱身吧?来人,将这二人也抓起来,同样,以逆反同党论处!” 明香惜香从小生在三王府,因为机灵敏锐,六岁开始还被送到皇宫教养,十三岁才送出来,托大一些,在府中,她们也算是当半个小姐养大的,没吃过苦,也没挨过累。 明香更还是管家明叔的女儿,在王府的婢女丫鬟中,算得上是领头的那个,她们平日也就只有皇上来的时候,会出来伺候伺候,端端茶水。 外面人见了,谁不叫声明香姑娘,惜香姑娘,便是王爷对她们都是好言好语的。 如今,却有人要将她们带去天牢,说她们是刺客同党。 两人呆了一下,最后还是惜香冷下脸,道:“如是郡主执意,那奴婢便无话可说了。” 明香却在瞪了一眼陈涛后,看着他肩上的徽印说:“让你们齐副将以后别来找我了!” 柳蔚是知晓明香有位追求者的,好像是姓齐,看来巧合对上了,就是那位东营三队的齐副将。 柳蔚揉了揉眉心,她好像一不注意棒打鸳鸯了。 镇格门的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他们的副将好像一直想娶都尉身边一个丫鬟,但也不知是都尉不肯,还是那丫鬟不肯,总之齐副将都追了一年了,现在也没看见把人追到。 莫非,就是眼前这姑娘吗? 陈涛顿时脸都皱成一团,副将为了娶老婆可谓一颗痴心都埋进去了,若真是眼前这人,那他们将未来嫂子得罪了,这回去还有好果子吃吗? 一下子,他们思绪良多,想来想去,最后归根究底——这个所谓的刺客,是认识他们都尉大人的。 他们要是敢抓他,都尉大人不放过他们也就罢了,还会因此得罪齐副将。 闹剧到了这里,柳蔚其实已经有点累了。 她本来觉得,去一趟天牢也没什么,反正她不会让自己吃亏,但是眼下明香惜香一搅合,事情彻底僵持住了。 月海郡主当然是要带他们走的,并且她现在也拉不下脸,她急于要给自己出口气,肯定不会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轻轻放下。 但是镇格门的士兵们却因为明香惜香的出现而心生退却,毕竟郡主再是有命,他们不是郡主的亲卫,而是镇格门麾下的士兵,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容棱。 第63章 容棱,一个母族不显的小畜生 周围看热闹的这会儿是越发觉得有趣了,尤其是于文尧,若不是不合适,他真想买包瓜子,一边看戏,一边嗑着。 容溯与李君对视一眼,这件事一直闹不下去,他们是最不愿意见到。 二楼包厢里,还有三位顾命大臣被堵在里头。 今日容溯偷偷约见三位一品大员,此事本就不能声张。 要知道王爷与朝臣勾结朋党,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等于递个把柄,送到太子手上! 李君轻声道:“此事我们不好出手,要不,先从后门,将三位大人送走?” “不行。”容溯皱眉。 容溯看了眼四面八方的镇格门士兵,沉声道:“此举不妥。” 李君知道七王爷觉得哪里不妥,容棱麾下的人,个个都是尖鼻子!狗耳朵!听得着响声,也他妈闻得着味儿! 眼下整个艺雅阁里里外外都是镇格门的人,若是一个不差,三位大人被谁看到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乱说? 的确太冒险了! 这么一想,李君又道:“不若还是与郡主说说,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免不了一会儿容棱都会过来。” “他?”容溯眯眼又看向柳蔚:“这人当真这般重要?” 容棱是什么狗脾气容溯清楚得很,到底要喊声三哥,即便没有情分,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容棱的性格,什么时候会为了个普通酸儒,劳师动众的? 李君叹了口气:“幼儿失踪案未破,眼下容棱,正是需要他。” 容溯沉吟一下,半晌点头:“去办。” 李君点了点头,抬步,走向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却气上心头,她看镇格门的人喊不动,唯有对自己的亲卫道:“你们,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亲卫一呼百应,但因为人数稀少,只有五六人,就算齐齐围上来,没有威慑力不说,瞧着还有些心酸…… 李君走到郡主身边,道了一句:“郡主息怒。” 月海郡主不喜欢这人,皱起眉道:“七哥哥又想说什么?” “郡主多虑了,七王爷自然是心疼郡主的,郡主眼下手伤了,在下听说,这手骨头若是断了,可一定要静养,若是没有养好,以后接好后,左右两手的长短,有可能不一样。” “什么?!”月海郡主尖叫一声,顿时捂住自己的手:“你少咒本郡主,什么长短不一,少危言耸听!” 李君摸摸鼻子:“在下也是为郡主着想,不若这般,郡主先回宫,找太医先行看看,至于这几个刺客……镇格门的人都在,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月海郡主虽说比较莽撞,但还不傻。 她一走,这些已经摇摇欲坠的镇格门士兵,还不下一秒就将这个刺客放了。 那她这口气,岂不是不止出不了,还要自己憋回去! 郡主脸色难看极了,瞪着李君,像是要将他瞪出一个血窟窿。 李君却笑得淡定,半点不受影响,继续说道:“郡主,手脚之事,可大可小啊。” 月海郡主眼珠子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怕自己的手真落下毛病,她犹豫一下,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便是某个士兵,惶恐的声音:“都,都尉大人……” 月海郡主眼睛一亮。 李君皱起眉。 不远处的于文尧,也顿时眯起了眸子。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艺雅阁正门外,玄袍俊美的男子,缓缓而来,他腰间环着佩剑,眼神冷厉锋芒。 男人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远远瞧着,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 这些人柳蔚不认识,但在场许多人都认识。 镇格门东营一队副将,三队副将,西营二队副将,军机大营一营先锋军副将,随便一人拿出来,那也是在京都不可小觑的人物。 这会儿,却全跟在那位满脸寒气,眼看着不太开心的三王爷身后,小心谨慎,战战兢兢。 厅内其他的镇格门士兵,见了这阵仗,急忙齐齐抱拳行礼:“见过都尉大人,诸位副将大人。” 这些人声音整列,一口气说出来,仿佛屋子都给他们震抖了三寸。 明香惜香也找到靠山了,忙兴奋地喊:“爷。” 容棱身后的齐副将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明香,讨好的笑开来:“明姑娘……” 明香看他一眼,别过头去!哼! 月海郡主前一刻脸上的喜色,此刻顿时消失,她脸有些发白,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容溯站在人群后,看着那位派头十足的三哥,嘴角不觉讥讽地勾了一下。 镇格门都尉,实权大臣,手握重兵,好威风!当真是好威风!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母族不显的小畜生,有朝一日,他竟也有这等风光? 容棱站在那里,没回应数十将士,只看着眼前那一袭白衣,消瘦淡雅的“男子”,面色不好的道:“不是说今日不出门?” 现场很静,容棱的声音倒也不算突兀,可是夹着冷意的音调,却让场中顷刻更静了。 柳蔚看他一眼,有点好笑的说道:“又不是我要出来。” 她说着,把柳小黎推出来,一脸的事不关己。 柳小黎被娘亲出卖,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 容棱低下眸子,看着孩子。 柳小黎咽了口唾沫,小嘴一撇,往前伸出两只小短手。 那小手往上举着,求抱抱的姿势,配上那小委屈的眼神,容棱到底心软了,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身后的几位副将,与在场的镇格门士兵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跟随都尉数年,何曾见过他如此好脾气的一面,虽然这到底是个孩子,温柔些也没错,但都尉大人上次对一个街边小童最温柔的时候,也就是冷冷瞥过去一眼,当时,就把人家小孩吓得差点哭断气了…… 这会儿,都尉大人竟然这么温和将人抱起,眼中的柔色,更加不似作假。这……这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容棱抱着柳小黎,任凭小家伙讨好的在他脖子上蹭蹭,严肃问道:“是你要出门的?” 柳小黎心想,虽然是自己要出门的,但是是娘先走丢了,才惹上这些麻烦的,根本不能怪他,但他偷偷瞥了娘亲一眼,对上娘亲警告的眼神,顿时把想告的状都咽了回去,很小声的说:“是我想吃糖葫芦……” 第64章 玩够了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5章 再叫一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6章 挖墓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7章 会不会也打你 越国候叫来了的下人,小心破开陵墓。 随着那锄头声,一下一下的落去,每落一下,越国候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林大人、游大人、谭大人的表情,也微妙一分。 因为即便隔得老远,他们也闻到,那陵墓破开的口子里,有臭味飘出来。 侯府小公子死了也有将近一个月了,但普通一个月的尸体,却没有这么臭的,京兆尹也好,兵部刑部也好,都是处理过死人案的,对于尸体,不说了解,也算是有些见识。 这尸骨这么臭,莫非这孩子的怨气不消? 三人都有些胡思乱想,柳蔚却嗅到那味道,便觉得不对,柳小黎鼻子更尖,当即就道:“腐陵散!” 孩子出声得突兀,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他。 柳小黎却像是被那陵墓吸引一般,脱开娘亲的手,慢慢走过去。 越国候府的管家,赶紧将他拉住:“小公子,那儿危险。” 柳蔚道:“不怕,让他过去。” 管家犹豫一下,又看了侯爷一眼,得到越国候的默认后,才放开这孩子。 柳小黎又走近了些,而随着陵墓的口子越来越大,尸臭味竟已经弥漫整个陵地。 柳小黎置于中心,在外面的人都下意识捂住鼻子时,他却动了动鼻尖,偏着头判断:“不是正宗的腐陵散,气味差不多,但药方有变。” “怎么变的?”柳蔚问。 柳小黎皱起眉说:“放了白诸,生烙,还有熟洋草。” “就这些?” 柳小黎望着娘亲,鼓着嘴。 柳蔚挑了挑眉:“你就闻出三样?这里头,改了六种药,换了一种,添了五种,你方才说的,是添的三种,剩下两种,与那换的一种是什么?” 柳小黎又站在那里闻了一会儿,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躲到容棱背后,露出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娘亲。 他闻不出来了,成药与配药本就不同,况且腐陵散这种药颇为阴毒,也不是他经常研究的,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很没用,所以他躲到容叔叔这里,有容叔叔保护。 “你给我过来。”柳蔚语气严厉。 柳小黎把脑袋缩回去,彻底藏在容棱身手,连片衣角都不露出来了。 容棱看不过眼,说道:“他还小。” 柳蔚瞪了容棱一眼,觉得就是这人太娇惯孩子了,现在小黎怪脾气一堆,出门得抱,想要什么必须买什么,医药方面却一点长进没有。 腐陵散是毒药入门,改了什么药材都闻不出来了,以后还有什么能靠他的? 周围一片安静,游大人捂着鼻子,正要开口,林大人拉了他一把,小声说:“医童,医童。” “医童是干这个的?”游大人瞪大眼睛。 林大人叹了口气:“是啊,不止这些。” “不止?”谭大人眼神顿时变得古怪。 林大人不说了,反正,他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最后,因为柳小黎找到了强而有力的靠山容棱撑腰,柳蔚终究没教训儿子。 越国候神色也有些不对,他看着那位斯文清瘦的柳先生,又看着那个与容棱小时候越看越像的小医童,再想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不禁问:“我丘儿生前,被人下过毒?” 柳蔚回头看向越国候,淡声道:“不是生前,是死后。腐陵散在《百药志律》中,算是一种毒药,只是其毒却是用在死人身上,用此药浸泡尸骨三日,便能令其腐烂速度超过三倍,普通小老鼠,盛夏之日,死后七日褪毛,十日烂肉,可泡过腐陵散后,只消五日,便会从皮到肉烂成一把白骨。” 越国候目若铜铃:“你是说,有人用那邪肆之毒,毁过我丘儿尸骨,令他加快腐化?” 柳蔚没说话,默认了。 “他们为何要如此做?” “这便要等小公子的尸骨挖出来,在下亲眼看过才知。” “加快腐化,我儿或许已经……” 柳蔚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道:“侯爷放心,便是只剩一把干骨,在下也能查出端倪。” 验尸之道,包括验骨。 越国候不说话了,神色却更为沉痛。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惊动:“老夫人,老夫人您等等……” 侯老夫人?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陵外,果然见远远地,几道姹紫嫣红的身影,正往这边涌来。 “去看看。”越国候吩咐管家。 管家立刻赶过去,可却怎么也拦不住。 众人只见,侯府老夫人在几个丫鬟与侯夫人严秦氏的搀扶下,急匆匆往这边走来。 越国候大叹不好,却只能迎上去:“母亲,您不是去了清……” “啪!” 越国候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越国候神色一变,余下的话,咽下喉咙。 “这下坏了,惊动老夫人了。”刑部游大人见识过这位老夫人的厉害,见状,语气带着惶恐的说道。 林大人与谭大人也黑了脸,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容棱抬步,朝着那方走去。 柳蔚拉了他袖子一把:“会不会也打你?” “你关心我?”容棱问道。 柳蔚松开他:“谁有空关心你,我是怕这老太太打上瘾,打了你不说,连我也打!”毕竟验尸的人是她,提出开棺的人,也是她,算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容棱拍拍她的肩膀,没说什么,走过去。 容棱先对老夫人行了礼,但老夫人却并不领情,声色冷寒的道:“都尉大人亲自驾临,老身这个当家人竟是不知,都尉大人何时行走往来,变得这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了。” 容棱垂下眸道:“容棱此行只为公事,望老夫人海涵。” “海涵?你要挖我孙儿陵墓,你还要我海涵?!”老夫人显然气急,一口气憋不上去,险些厥过去。 严秦氏急忙搀扶住,小心给她顺气:“母亲,您身子不适,切忌大怒。” “是谁在气我,谁让我怒,好一个勾结外人掘我严家陵地的不孝子,严震离,你给我跪下!” 越国候严震离面色深沉,头深深的埋着。 …… 二更到! 第68章 脸色凝重 严秦氏小心道:“母亲,再大的事,也待私下再……” “私下什么,他不怕丘儿亡魂找他说道!难道还怕在人前丢了面子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帮他?你也不想想,今日就是你的好相公要掘你儿子的坟!” 严秦氏也说不出话了,今日都已经快出城了,还是老夫人的贴身妈妈赶来报信,否则谁也不可能想到,侯爷将她们支开,竟是要对丘儿的陵墓下手,要搅丘儿亡下安宁。 严秦氏和老夫人匆匆赶回,该是气愤难当。 但是严秦氏到底还没到糊涂的地步,眼下几位大人都在,侯爷入朝为官,再大的家丑,也不该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 严秦氏心中矛盾,一方是婆婆与丘儿,一方是相濡以沫的相公,两厢纠结,最后严秦氏只能道:“无论如何,丘儿墓总要先填了。” 老夫人似也觉得孙儿的陵墓更为重要,闻言立刻对下人道:“将墓封了,立刻给我封了!” 拿着锄头的下人在老夫人来时,便没敢再动,这会儿听了命令,看向侯爷。 老夫人呵斥:“看他做什么!我叫你们填,你们还打算不填吗?” “是不能填。”柳蔚清淡的声音,自后响起。 众人看去,柳蔚越众而出,语气真挚的看向越国候道:“腐陵散都用上了,侯爷就不想知道,小公子的死究竟有何蹊跷吗?” 老夫人看着柳蔚,见她身上没有官袍,脸色难看起来:“你是何人?” 柳蔚淡淡垂眸:“在下一介无名小卒,见过侯老夫人。” “你说我丘儿怎么了?腐陵散是何物?” “一种毒物。”柳蔚将腐陵散的药效说出来:“侯老夫人,小公子含冤而死,并非寿终,并非自然,难道老夫人愿意他带着满腔愤慨,死的不明不白?” 老夫人脸色白了几分,直了双目,喃喃出声:“中毒……” 柳蔚又道:“没有一位父亲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死不瞑目,越国候此举,虽说大胆,但却是为了还小公子一个公道,凶手逍遥法外,小公子的尸骨未寒,若这尸骨能为我们破案带来线索,这难道不才是慰藉亡灵最好的方式吗?” 周围一片安静,侯老夫人闻言没有说话,眼睛却红了起来。 严秦氏更是一个哽咽,泪便止不住了。 越国候正了正脸色,倏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侯老夫人连嗑三个响头:“母亲,儿子想丘儿能够瞑目,想将那凶手捕获,千刀万剐!” 老夫人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锥心之痛。 如今这痛好不容易结了痂,眼下却又被翻了出来,鲜血淋淋的内心,孙儿绕膝的回忆,将这位年逾八十的老人,折磨的心力交瘁。 一个头晕脑胀,老夫人身子一歪,往后重重倒去。 “母亲,母亲……”严秦氏慌忙的叫道。 越国候也慌了,匆匆扶住母亲,手都在颤抖。 柳蔚看了儿子一眼,柳小黎与她对视一秒,下一刻,小炮弹一样跑出去,冲到侯老夫人面前,镇定的道:“气急攻心,让她坐下,先急救。” 严秦氏泪眼朦胧,看着这矮个头的小孩儿。 下人已经去叫了大夫,但大夫过来,显然还需要些时候。 越国候想起这小孩是那位柳先生的医童,方才鼻子动了动,就闻出了毒药,一咬牙,让他动手。 柳小黎先让老夫人靠在越国候怀里,再帮老夫人捏虎口,捏人中,最后顺着老夫人的头部穴道,替老夫人按摩。 不远处的林大夫看着那按摩手法,怎么看都觉得跟前几天这孩子按摩尸体的手法是一样的。 心想,容大人怎么就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出去乱搅合,若是害的老夫人病情急重,可怎么是好。 他这么想着,就回头想找容棱说说,却见容都尉不见了,再转头一看,居然见容都尉亲自动手,一下一下刨着坟。 林大人惊讶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侯老夫人生死未卜,他现在竟还不忘开棺验尸,都说这位容大人肃冷严厉,却不想,竟还是个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了! 可实际上,这没良心的主意不怪容棱,要怪也要怪柳蔚。 老夫人一倒下,柳蔚知会小黎去急救,自己就偷偷跟容棱说,让他去挖坟。 虽说看起来很没道义,但是老夫人这样一晕,越国候是肯定不敢再忤逆老人家了,指不定食言,就不同意开棺了。 把腐陵散用在一个小孩身上,柳蔚实在想不通,所以这具尸体,怎么也要看。 容棱的动手能力,显然比下人要快得多。 等到陵墓开了,柳蔚看了眼已经悠悠转醒,却还没醒神的侯老夫人,身子一跳,钻到了墓坑里头。 墓坑里的味道,就连站在上头的容棱,都有些皱眉,问道:“那毒气对你有无影响?” “没有。”柳蔚随口敷衍一句,拿着撬棍,在钉死的棺材边缘撬。 柳蔚用了巧劲,几个大汉才能撬开的棺材盖,被她几下挤出缝隙。 小心翼翼的将盖子退到一边,里面,一股逼人的腐臭味,连着黑气,扑了出来。 柳蔚被震了一下,后背贴着坑壁,闭上眼睛。 “怎么样?”容棱紧张的问。 柳蔚摆摆手:“没事,有点刺眼。” 她稍微适应了一下,等到那臭味稀薄了些,才眯着眼睛,往棺材里看去。 里面,果然不出所料,小公子的尸骨已经成了白骨,化得除了干巴巴的两件衣服笼着,一丝皮毛也再无。 柳蔚伸出手,将那衣服稍微解开些,让尸骨完整的呈现出来。 “你们干什么?”越国候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柳蔚没有分心,专心的观察干骨。 等了一会儿,上头的光亮被挡住,她仰头,就见越国候一脸愤怒的瞪着她,大吼:“来人,把他给本侯抓出来!” 两三个下人跳下来不大的墓坑,柳蔚脸色凝重,又看了眼棺材里的尸骨,沉默着没有反抗,随着他们上去。 一上去,还没站稳,她便感觉一道黑影袭来。 第69章 这是个女孩 在柳蔚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看到越国候的拳头已经到了她眼前,但那拳头前,却包着一只有劲力的大掌!挡住了拳头的进攻! “容棱,你给本侯让开!”说着,越国候怒气攻心,竟然直接踢向容棱。 容棱躲开,灵巧的将越国候的手臂翻了一转,说道:“严叔,武艺退步了。” “狂妄小儿!”越国候受到挑衅,与容棱对打起来。 容棱将他带的远一些,两人打得上天下地,将这陵地当作校场,斗得不亦乐乎。 侯老夫人已经在柳小黎的抢救下回过神来,严秦氏一边照顾着婆婆,一边焦心相公那边,整张脸愁成一团。 林大人,游大人,谭大人也是面面相觑,今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但眼下又该如何是好,他们却没个章程。 侯老夫人终缓过气来,神智也清明了些,就听到耳边咚咚声,吵得她心烦意乱,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一个软糯甜腻的声音响起:“奶奶,您不要说话,不要动,我给您再按按。” 这声“奶奶”听得侯老夫人心口一震,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孙儿回来了,可转头一看,却对上一张虽说可爱,却与丘儿截然不同的小脸。 柳小黎才不管容叔叔和那个黑胡子伯伯打得怎么样,他是医童,只管给人治病。 小黎揉着侯老夫人的手上穴道,说:“奶奶,您是气上心肝,我方才把脉看您的身子不太好,有风湿,最近还有一些肠胃不适,您年纪大了,却不能这般任性,要乖乖的听医嘱,好好休养,否则,很容易小病变大的。” 侯老夫人愣愣的张着嘴,半晌没说一个字。 严秦氏也被他的话吸引,转头看着这小豆丁,说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小家伙鼓着嘴说:“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夫的男人。” 严秦氏扑哧一声,被逗笑了,看着他的小脸,忍不住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随即笑容逝去,又变为忧愁。 柳蔚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发现两个男人还没打完。她转头,看那边侯老夫人已经醒了,索性走过去。 她刚一动,侯府的下人便警惕起来,但柳蔚要走,他们可拦不住。 柳蔚走到老夫人跟前,蹲下身,问儿子:“怎么样了?” 柳小黎得意的道:“奶奶没事。” 柳蔚看向老夫人。 侯老夫人记得这人,脸色登时不好,严秦氏也表情不善,眼中隐隐带着愠怒。 柳蔚没管她们仇视的心情,只问:“老夫人,在下想问一问,小公子真是您的亲孙儿吗?” 老夫人一楞,严秦氏反应过来,顿时满脸怒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蔚反应过来她们大概是误会了,忙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小公子平日,真的是被当做侯府嫡子精养长大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丘儿自然是精养长大的。”老夫人皱起眉,显然不懂这人怎么平白问这样的问题。 柳蔚说:“那就奇怪了,小公子的骨头,在下看了,光是手骨就断了三次,脚也骨折过两次以上,还有脑袋后面,有块实实在在的凹处,显然是撞击所致,那尸骨主人,分明自小受尽虐待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侯府公子。” 老夫人表情一顿,严秦氏也登时怔忡,半晌,两人同时捂住嘴,凄楚的哭泣起来。 “我丘儿竟受过这样的虐待,那凶手简直不是人……” 柳蔚知道她们误会了,说:“从尸骨上看,那孩子第一次手骨断裂,是在半岁以前,脑袋后面的撞击伤,更是不到一岁便造成了。” 此言一出,哭声嘎停。 严秦氏摇头:“不可能,我丘儿从未断过手骨!更别提脑袋!他是我亲自带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睛里,怎可能让他受这样的伤?” 老夫人也说:“是丘儿每个月都由太医亲自检验一遍周身,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撞伤碰伤。” “那就是了。”柳蔚嘴角勾着:“我就说,好好的用什么腐陵散,原来是这样。” 说完便站起身来,看了眼已经快打到陵地外头的两个男人,对老夫人求救。 “老夫人,还是先让他们歇下来吧,在下有话要说。” 老夫人似这才发现有人在打架,她问严秦氏:“那是震离?” 严秦氏点头。 老夫人大怒:“在祖宗陵地里打架,他倒是出息!严震离,你给我下来!” 老夫人一声怒吼,虽说声量不大,但越国候还是听到了,他身子一顿,当即被容棱抓到破处,一个横劈,正对越国候脑门! 越国候仓皇躲避,虽说免于受伤,但也落了下风,一下子倒退两步,艰难站立。 容棱对他拱拱手,礼数极好:“严叔,得罪了!” 越国候冷哼一声,走向老夫人。 直到这会儿,躲得老远装死的林大人、游大人、谭大人才钻出来,纷纷站到容棱身后,仿佛这样,才能寻求一点安全感。 人到齐了,柳蔚道:“棺材,还是麻烦侯爷派人抬上来,墓坑里光线不好,在下唯恐有什么看的不清楚的,到时候误了正事,倒是麻烦。” “你还想打我丘儿主意?本侯告诉你……” “侯爷,让他看看。”严秦氏拉了拉夫君衣袖,出声道。 越国候一愣,看向夫人:“娘子,你糊涂了?” 老夫人也说:“来人,去将棺材抬出来,请先生细验。” “母亲,您不是说不准吗?”越国候彻底迷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这细皮嫩肉的小仵作,给他母亲与夫人灌了迷药了? 没人给越国候解释,严秦氏扶着婆婆,两个女人都紧张的看着那渐渐被抬出地面的褐色棺材,她们心中有一种猜想,若事实是真像这位清瘦先生所言,那棺材的尸骨,从小被虐的话,那是不是说明…… 两人带着这种期待,看柳蔚走向棺材,她们一时胆大,竟也跟了上去。 越国候被甩在后面,眉头皱的紧紧地,他看着容棱,冷声:“究竟怎么回事?” 容棱没回答,跟了过去。 越国候又看向三位大人。 可三位大人方才躲得老远,只看到柳先生与老夫人说了什么,接着就成了这样,他们也不知其中细节。 那边,柳蔚站到了棺材前。 这次就着阳光,她看到了更多细节,柳小黎也扒着棺材盖,想上去,可他太矮了,最后还是容棱将他抱起来,抱着他看。 一看到里头发黄发乌的白骨,柳小黎眼睛就亮了,看了一会儿,他说:“我怎的觉得,这是个女孩。” 此言一出,站在三步开外的老夫人与侯夫人,都惊住了。 第70章 这背后的天! 两人再也控制不住,冲上来就往里看,可看了一眼,就头脑发昏。 到底是闺阁里的女人,平日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那凄惨苍凉的尸骨摸样,当真是冲的人心脏都要停止了! 丫鬟忙将两人扶开一些,等她们喘过气了,严秦氏才捂着心口问:“先生,这……这当真是……” “没错。” 柳蔚道:“这是个女孩儿,虽说骨头还没长好,但盆骨也好,眉框,颅骨,额前,后脑,多种地方看查,的确是个女孩儿。” 柳小黎童言童语:“那他们为什么说他是小公子?公子不是男的吗?” 柳蔚看向老夫人与侯夫人,道:“我想,真正的丘小公子,说不定还尚在人间。” 越国候走过来,听到的就是这句。 他目若铜铃,顿时快走了好几步,走到柳蔚面前,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蔚:“你说什么?” 柳蔚不卑不亢,直视越国候的双眼:“我不能确定小公子是否生还,但我能确定,这具尸体不是小公子。” “凶手应该之前对这具尸体易过容,瞒过你们的眼睛,而尸体为何失踪几个月才送回来,大概凶手以为小孩子长得快,过了一阵子,你们看到与小公子一模一样的尸骨,也不会去仔细判断他的身量大小有没有什么微妙差异,到底是不是小公子本人!” “而凶手事前又在尸体上用了腐陵散,大概是想尽快毁灭证据,以免夜长梦多。不过他失策了,验尸一门,在下看来,可不止验躯。骨头,也是可以验的!” 越国候嘴唇微微颤抖,他木然的看着褐色的棺木里,那泥泞不堪的尸骨,眼神一片空洞后,倏地燃起了熊光。 “不是丘儿,当真不是丘儿?”越国候一激动,握住柳蔚双肩。 柳蔚肩膀一紧,感觉肩头肯定已经青了。 容棱立时眉头一蹙,有劲力的大手搭上越国候的手腕,无声警告。 越国候这才回神,赶紧放开柳蔚。 却手心冒汗:“先生,先生你说真的,这真的不是丘儿?我丘儿还没死?” 柳蔚瑟缩的退后一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道:“不是丘儿,这尸骨是个女孩。” “太好了!” 越国候大喜,转头却看到自家夫人与母亲,竟然掐着帕子在哭,他莫名其妙:“怎么了?怎么了?这尸体不是丘儿,丘儿说不定尚在人间,你们还哭什么?这是喜事啊!” 老夫人泪流不止。 严秦氏哽咽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心里欢喜。” 越国候无奈,眼神却柔和下来,女人,悲也哭,喜也哭,当真是水做的。 因着这不是侯小公子的遗骸,因此要带走,侯府自然万没意见。 柳蔚看着这哭哭啼啼,又哭又笑的一家,心却思忖着,凶手没杀小公子本人,却用其他尸体乔扮,意欲为何? 这个案件到了这里,线索也好,谜团也好,越来越多。 而破案讲究人证物证还有动机,人证物证还可再查,可这动机,她是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相府五少爷失踪,凶手不杀一个府中奴从,这是为何? 侯府小公子尸体有异,凶手故弄玄虚,让侯府中人以为小公子已死,又是为何? 凶手行事矛盾,抓人也好,杀人也好,留下疑虑重重诡谲,到底他又有什么目的? 凶手是单独的一个人,还是一整个团伙,又与之前临安府的变异虫有什么关系? 这背后的天!到底又有多大? 柳蔚正想着,肩膀上却突然落下一只手。 她回头一看,便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是容棱。 “莫急,真相会越发明朗。” 柳蔚一笑,扯扯嘴角:“我倒是不急,怕容都尉您急!” 容棱面色冷静:“此事拖了三年,绝非一朝一夕可破,耐心为上。” 柳蔚点点头,却揶揄:“够镇定,不愧是当都尉的,思想觉悟与吾等小民,就是不同。” 男人曲指,在她额前敲了一下。 柳蔚瞪眼:“你干什么?” “让你少说废话。” 柳蔚:“……” 总之,因为柳蔚强行开棺验尸,解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让还沉浸在丧子之痛的侯府,得到了一线生机。 侯府众人对柳蔚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转变。 毫无过度的,侯老夫人已经开始唤柳蔚“小柳”了。 容棱被侯爷好兄弟似的拍着肩膀大加赞赏,仿佛忘了之前,他还与人家打得你死我活,天翻地覆。 柳小黎也被严秦氏塞了一大包的零嘴儿在怀里。 林大人,游大人,谭大人三位也沾了光,被侯府留下来吃午饭。 一个早上的吵闹,这一刻,才总算安定了下来。 上桥院内。 严裴歪在软榻,瞧着那窗外枝头的雀儿,目光有些发怔。 他身后,小厮然子端上清茶,小声的禀报:“二公子,前头已经消停了。小的还听说,小公子陵墓中的尸骨是个女孩,并非小公子本人。眼下老夫人与侯爷、夫人,都乐着了,拉着容都尉一行人,谢个不停。” 严裴没甚表情的端着那杯茶,浅浅饮了一口,放到一边,才温温吞吞的吐了一句:“知道了。” 然子见状,有些揪心:“二公子,若不然,咱们也去前面走一趟吧?您常年呆在院内,眼下府中大喜,是不是也该……” “是大喜吗?”清浅的男音,带着一丝长久未说话的黯哑,严裴睫毛轻颤,瞧着那枝头的雀鸟飞走了,眼中掠过一丝失望,才说:“小弟尚未寻回,生死未卜,又何喜之来?” 然子心想,话也不是这么说,至少还有可能活着回来,总比真死了强。 但然子不敢说,闭了嘴,乖觉的站在旁边,不敢再劝。 他家公子就是这样,无喜无悲,仿佛天下出了什么事,都与己无关,永远这样一幅闲闲淡淡,不理世情的摸样。 然子有时都会想,公子到底是想小公子回来,还是不想? 毕竟,自小公子出世后,这几年夫人是再未踏入过上桥院了。 公子这胎里带来的病症,夫人想必也是,放弃了吧? 正在此时,外头院子突然飞来一只通体漆黑的乌星。 然子见了,顿时瞪大眼睛,赶紧提着袍子往外走。 “等等。”严裴自知然子要去做什么,轻声说道:“别伤它。” 第71章 傻兮兮的小畜生 小然子皱眉:“公子,这可是乌星,灾鸟乌星,素来只会周旋于墓地坟头之处,极为不祥的!” “那它倒是来对了。” 严裴低笑一声,略显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嘲讽:“我这身子,不就是半只脚踏进坟堆了?” “公子……”然子一阵心痛,却不知如何劝慰。 这时,身后一阵轻快的男音,传了进来:“小然子方才想说什么?告诉这个病秧子听听也无妨。” 小厮然子转头,便看到一位斯文翩翩,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正一晃一晃的走进来。 然子面上一喜,唤道:“于文公子,您来了。” 于文尧丢了一个荷包扔给然子,道:“一包小甜豆,拿去吃。难为你一个十二三年岁的孩子成日伺候你这病主子,连门都出不得一次。” 然子忙说:“不难为不难为,小的就爱伺候公子!” “没说你不忠,紧张什么?” 然子抓抓头,傻笑一声。 于文尧又看向那歪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素白身影,垂了垂眸,对然子挥挥手。 然子机灵的退下,离开前,还阖上房门。 于文尧绕过软榻,走到前面,正对着严裴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勾了勾唇,问道:“不想见我?” 严裴眼皮都没抬,盯着那只乌星,看得入迷。 于文尧索性挡住他视线,弯下了腰,逼严裴看自己。 严裴这才抬眸,视线,却冷冷的。 于文尧叹了口气,挤到严裴的塌边,寻了个小地方坐下。 严裴不满:“不会自己搬凳子?” “还当你真不理我了。” 于文尧轻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严裴道:“朝杨太医买的,贵是贵了点,不过新配方,说不定这次有效。” 严裴看着那素锦的袋子,没有去接,视线又转向窗外。 于文尧看他一会儿,将袋子放到小几上,道:“喜欢鸟就养一只,要不过两日我带只鹦鹉给你,前个儿在小磁街看到一只,还会唱曲儿,唱的不比戏班子的差。” “不用。”严裴淡淡的道:“养的没意思。” “喜欢野的?” 于文尧由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瞧着那乌星站立笔直,昂首挺胸,看着倒是有些英武,便道:“说起来,我还见过有人养乌星的,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严裴总算看向他:“乌星也能养?” “谁知道,那人反正就养了,还取了名字,叫什么来着,哦,珍珠……” 于文尧话音一落,原本在窗外枝头的黑鸟小脑袋一转,接着扑哧着翅膀,倏地笔直飞下,落在了窗台前,两只漆黑的眼珠子望着屋内两人,歪了歪脑袋。 “咦?”于文尧眼前一亮,又唤了声:“珍珠?” “桀。”珍珠仰着脖子叫了一声,叫完看着两人,再次歪歪头。 “原来是你?我说这京都城内哪来的灾鸟!”于文尧说着,顺手拿了旁边盘子里一粒瓜子,丢了过去。 瓜子在即将砸中珍珠时,被它躲开,可大概以为有人伤害它,珍珠翅膀一下扇了起来,桀桀的一边叫着,一边朝于文尧飞去。 于文尧愣了一下,赶紧躲开! 珍珠却不依不饶,尖利的爪子,就按着于文尧的头发抓。 于文尧无法,只要起身躲避。 他躲,珍珠就追,一人一鸟在房中跑来跑去,严裴看在眼里,冷清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一丝笑意。 那笑意浅薄,薄的几乎不见,还稍纵即逝,却分分明明是存在过的。 最后,在于文尧已经开始考虑今晚吃红烧乌星,还是清蒸乌星时,那黑鸟突然宛若心灵感应一般,停下追逐,转头看了看窗外,接着,飞了起来,翻过院墙,消失不见。 于文尧难言狼狈的摸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自顾自的找到严裴的梳子,一边重梳,一边抱怨:“傻兮兮的小畜生,给它瓜子吃,还为好不识好。” 严裴清淡的转开眸,道:“乌星吃肉。” 于文尧一愣,顿时脸有些涨:“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严裴不理于文尧,这人胡搅蛮缠的本事,他自叹不如。 于文尧梳好了头发,又对着铜镜照了照,才走回严裴面前,道:“给你的药丸记得吃,下次再来看你。” “不用了。”严裴垂眸:“药也拿走。” 于文尧清隽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拿走也没用,货物出门,又不会退钱给我,我身边除了你,还有人能吃这药吗?便是无法治好你的病,总能调养调养,你跟我犟什么。” 严裴不做声,可在于文尧看来,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气氛一下安静。 过了半晌,于文尧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 于文尧皱皱眉,迈步走过去。 一开门,黑色的鸟儿,便直扑而来。 于文尧一个反应不及,方才才梳好的头发,又被刨坏了,他到底恼怒了,冷哼一声,手上功夫认真起来! 可那黑鸟刨过一次,转头就跑。 于文尧追上两步,才看到那傻鸟飞到了一个豆丁那么大的小孩肩上,颐指气使的“桀桀”叫着,像是在告状。 于文尧眯着眼,瞧着这小孩,认出他来。 几日前,艺雅阁之事,他可不止对那乌星鸟儿记忆犹新,那个用一颗糖葫芦,削掉镇格门三队那位领军头领头发的小孩,他可也还记得。 柳小黎摸着珍珠的脑袋,安抚它一下,问道:“就是这人欺负你吗?你说他用东西砸你?” “桀!”珍珠大叫。 柳小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怕,我给你报仇!” 小黎说着,看向前面的于文尧:“我的鸟儿说,你欺负他了!我怕冤枉了你,我就问你,是你欺负了它不?” 小孩个头不大,语气不轻,说起话来,满脸严肃,竟还有些人小鬼大的味道。 想到这孩子武艺不俗,于文尧勾了勾唇,手指绕着自己一撮头发,笑着:“若说我欺负它,不若说它欺负了我,你瞧。” 柳小黎看着他的确有些狼狈的发丝,扭头问珍珠:“他说是你欺负他,到底怎么回事?” “桀桀桀!桀桀桀!” “原来如此。”柳小黎刮刮它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又对于文尧道:“你撒谎,我鸟儿说,是你先拿东西砸它,它才抓你头发,是你不对!” 于文尧挑眉,心说邪了鬼了。 这小娃儿还能听得懂鸟话不成。 “它告诉你的?” “对,它亲口说的!” “刚才?”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欺负我珍珠,我要替它报仇!”小黎说着,小小的身影窜出去,一个拳头,便砸到于文尧腹部。 第72章 一颗瓜子引发的悲剧 于文尧不敢托大,快速躲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眼眉凌了起来。 柳小黎迅速乘胜追击,小身子灵活一转,窜到男人右边,脚背踢向他的膝盖! 一大一小,在房中上蹿下跳。 歪在软榻上的严裴看了一会儿,端着茶,饮了一口,再抓了把瓜子,慢慢剥着吃。 两人越打越起劲,柳小黎的功夫是娘亲教的,步伐行走间,暗藏八卦奇门之术! 于文尧与他对招了一刻钟,便感觉到这孩子虽说内力还短浅,但身手却异常古怪,又过了一刻钟,他虽还游刃有余,但眼中的惊讶,却越来越重。 其中有几招,于文尧故意让这孩子打中,他原是想试试,这孩子的力道如何,却在受创的下一刻,便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这孩子手脚不重,但是打得穴位极准,一个小拳头重击在他痛穴上,令他一瞬间全身冷汗,几乎抵抗不住。 第一下以为是巧合,再试了几次,次次命中要害,于文尧再不敢胡来,他加快动作,务必在最快的时间,结束这场由“一颗瓜子引发的悲剧”。 最后,柳小黎到底力有不逮,败下阵来。 但于文尧也没好到哪儿去,那翩翩公子的俊雅,在意在这番打斗中,荡然无存。 此时,严裴一把瓜子也吃完了,他拍拍手上的灰,淡淡问:“打完了?” 柳小黎似乎这才发现房中还有一人,扭过头去,却在看到严裴的第一眼,愣了一下。 严裴也看着他,这孩子身手不凡,竟能在于文尧手中过了两刻钟,实属不易,年纪小小,前途已是无量。 “你……”柳小黎张口,不自禁的朝榻上男子走去。 于文尧立即挡住小黎:“我可以打,他不能打。” 柳小黎眨眨眼,仰头看着这武功比他高的男子,一鼓嘴,不高兴了:“珍珠。” 小黎一唤,站在房梁上的珍珠飞下来,落在他肩上。 “我打不过他,你的仇报不了了。” “桀!” “不行,不能找爹,爹不准我闹事,他会生气的。” “桀!” “容叔叔也不行,容叔叔会告诉我爹的。” “桀……” “嗯,对不起。” “桀……”珍珠弯下头,用脑袋蹭蹭小主人的耳朵。 于文尧:“……” 严裴:“……” 于文尧一脸,“我就不信你真的听得懂”的表情! 柳小黎很失落,垂头丧气的又看了于文尧一眼,然后眼睛一转,又瞧向窗前软榻上那一脸病态的严裴,沉默一下,突然说道:“你快死了。” 这话不知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但却说得很突兀。 严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只是垂下眸子:“嗯,快死了。” 于文尧皱眉,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口,最后他唯有看向柳小黎,语带不悦:“你爹没教你,面对生人,莫要出言不逊?” “啊?”柳小黎张张嘴,显然“出言不逊”这个成语太复杂了,他还没有学过。 小黎抓抓头,有些茫然的说:“他本来就要死了,眉心中红,耳垂见紫,脖颈红筋几乎蔓延过颚,这是苦髓之毒,我在我爹的日录里见过,而且看他的样子,中毒必定超过十年之久,若是再不医治,等到红筋过腮,必死无疑。” 于文尧怔忪的睁大眼睛,回头看向严裴,严裴也有些楞,那常年冰冷萧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呆滞的表情。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些恍惚。 柳小黎说完,看了看外面的时辰,顿时跳起来:“呀,要开宴了!” 娘亲说,让他不准跑远了,越国候留他们在这儿用午膳,午时一刻开膳,开膳前必须回去,他方才与珍珠玩久了,又替珍珠来找仇人,一番搅合,差点忘了。 柳小黎正要离开,可跑了没两步,就感觉后颈被拉住,他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略显着急的黑眸。 “你说他是中毒了?苦髓之毒,那是什么?”于文尧问。 柳小黎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说:“苦髓之毒就是苦髓之毒啊,还能是什么。” 于文尧皱眉:“说清楚!” 柳小黎不喜欢这人,更不喜欢他现在的语气,鼓了鼓嘴,身子一个灵敏躲避,逃脱钳制,窜到几步开远,再回头,对着这个讨人厌的男人吐了吐舌头,随即转身就跑。 于文尧想去追,严裴叫住他:“算了。” 于文尧沉眸:“苦髓之毒,你不是胎里带来的病症吗?为何扯上了毒?” “他一个孩子,说得不见得准。” “不,这个孩子分明是知道什么。”于文尧说着,不顾严裴的制止,追了出去。 严裴叹了口气,遥遥的见着于文尧身形消失,却突然感觉身子一阵痛力,他脸色一白,身子往榻上倒下去。 倒下后,他四肢便熟练的缩卷起来,他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冒着冷汗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袖子,紧接着,强迫自己承受着体内接踵而来的全身剧痛。 十八年来,日日如此,夜夜日次,别家孩子出生,十月能走,一岁能言,言的第一句,不是爹,就是娘,他呢,八月能言,言的第一个字,是“疼”。 自出生起,他有哪一天不疼,哪一日不痛? 全身骨骼发烫,手脚麻痹无知,脑袋尖刺轰隆,一开始两三日发一次病,后来每日发作,到如今,一日极力控制,也要发作七八回。 这病,夺了他的健康,快要了他的命。 若是小时候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康复,那到如今,他只盼着早日死了算了。 死了,至少不用日日受这些催人折磨,这些削骨断魂之苦。 严裴痛的失常,然子没在,他身边没人伺候,但其实有人也没用,这种痛无法缓解,只能自己硬抗,哪次,他不是生生扛过去的。 但他知道,发作时间并非多长,只是一刻钟不到,快一点,或许一炷香就缓了。 他将自己又团紧了些,死死咬住下唇,唇瓣被他咬出血痕,可与这浑身仿佛断骨般的剧痛相比,这点疼痛,微不足道,几乎不查。 “发病了?”耳边,细弱的声音传来。 是然子回来了? 严裴撑着眼皮,抬起眸,却对上一张,有些朦胧的孩童脸庞。 丘儿?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丘儿不见了,至今生死未卜。 幻觉吗?大概是幻觉吧,痛到疯狂时,偶尔,是有幻觉。 柳小黎看着这饱受痛觉摧残的年轻人,又转向身边的珍珠,道:“那坏人在外面找我们,我们不能回前厅,爹知道我闹事了,肯定要打我屁股,我们晚点再回去。” “桀。”珍珠轻叫一声,好像说“也会打我的,就晚点回去吧”。 柳小黎点点头,又指着榻上男子:“他发病了,你说我救不救他?他是那个坏人一伙,我不想救他,但见死不救,非行医之道,而且他看起来很痛苦,苦髓之毒,摧骨断神,宛若每跟骨头备受敲击重锤,火烧冰冻……每根骨头啊,人身上可有两百零六块骨头,他这疼完,得多难受。” “桀。”珍珠蹭了蹭他的耳朵。 柳小黎叹了口气:“我就是心太软了。” 第73章 只给该用的人 小黎说着,从万能背包里掏出几个小瓶子,找了找,找到其中一个,从里头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小短手捏着,塞进榻上男子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需吞咽。 看着男子用下药后,脸色慢慢缓和,小黎将瓶子放回去,搬了个凳子,坐到软榻前面。 严裴大脑已经有些混乱了,长久的疼痛,令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直到喉间一股不知何物的清凉,灌入神经,他这才浅浅找回些神智。 今日的发作,好像时间短了些,严裴知道,找回神智后,过不了多久,疼痛就会慢慢离开。 他在耐心等待,他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次,只是不知,他为何要熬? 就这么疼死,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等到严裴彻底缓过来,一睁开眼,却对上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 他愣了一下,脑子还有些混沌,分辨了好久,才识出这人是谁。 “你醒了?”柳小黎将头探过去一点。 看着男子还有些迷茫的眼睛,小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掰掰他的眼皮看了看,随即点头:“过去了,你现在不痛了吧?” 严裴没说话,他喉咙干涩,每次发病后,总有一会儿说不出话。 “还痛吗?”柳小黎抓抓头,觉得有些不合理:“我给你吃的是红血丸,虽然无法治好你的苦髓之毒,但也是止痛良药,上次三婶生孩子难产,就是吃了这个才顺利诞下六郎的。” 他自顾自的咕哝着,又摸出自己的药瓶,抖出一颗闻了闻,确定药没坏,药效也没过,又看向严裴:“真的还痛吗?” “不,不痛。”找回音调的男人,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却带着几丝沉重的黯哑。 柳小黎松了口气,又看到旁边小几上有个小药锦袋,他顺手抓过来:“这是你平日吃的药吗?方才我没看见。” 说着,将袋子打开。 可看到里面的药丸时,却皱起眉:“这是什么?” 小黎闻了闻:“人参,鹿茸,沉香,石膏,银花,枣仁……这什么啊,都是补气血的,却止不了半点痛,况且你这身子,吃这些也没用,苦髓之毒痛的又不是内脏,是骨头,拿这些能顶什么用。” 他说着,将那袋子随手扔开,一脸嫌弃的摸样。 严裴瞧着方才于文尧带来的袋子被丢他得老远,没说什么,只调整了一下声音,问:“你不是走了?” “哼,你的朋友在外面找我,我进来躲躲。”柳小黎说着,又跳起来道:“我方才救了你一次,你不能出卖我,那红血丸可不是我做的,是我爹做的,药效十足,外面卖的话,少说也要两百两一颗呢。” 严裴常年冰封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认真问:“苦髓之毒,是什么?” 他其实,还是想知道。 柳小黎坐会凳子上,大概觉得看这个病秧子挺顺眼的,没左右而言他,只回忆着说:“苦髓之毒,有名‘不得症,中此毒者,什么都不得,不得喜,不得悲,不得热,不得冷,不得急,不得燥,不得累,不得辛苦,不得行鱼水之欢,一旦犯了其中一项,通体骨髓剧痛,不是痛内腹,也不是痛肉皮,就是痛骨头,两百零六根骨头,根根剧痛,蔓延全身,无一处幸免。我爹说,要不是少爷命,还真不敢中这种毒,中不起。” 严裴越听越沉重,半晌,苦笑一声:“是啊,中不起……” 柳小黎问:“你是少爷吗?” 严裴难得有问必答:“算是。” “那你为什么不治?”柳小黎不懂:“这毒这么折磨人,你中毒超过十年之久,为何不治?你是少爷,家里应当有钱给你治才对。” “治?”严裴像是回忆到什么,眼中冷意越发深邃:“治了十五年,至今未解。” “啊?”柳小黎很惊讶:“治了十五年?这么久?” 随即又想到什么,严肃的说:“你上当了,你肯定被骗了,我爹说,江湖上有些郎中,毫无医德,他们将那种明明可以很快治好的病,用足了贵价药,拖延时间,却就是不给治好,就是为了坑钱,你肯定被坑了,你要换个大夫。” 严裴瞧着他:“换了十几个。” “十几个都没治好?” “恩。” 柳小黎抓抓头,想了一下,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严裴一笑,笑意到了胸口,又被他及时遏制住,他的病,不能笑:“是真的治不好。” “谁说的?”柳小黎睁大眼睛:“苦髓之毒虽然是毒中比较偏门的,但应该是可以治的,就算不能治,也总有缓解疼痛之法,我回去问问我爹,我爹肯定知道,我爹特别厉害。” 严裴想说不用了,他本就是个想死之人,十多年来,刚开始他也还带着希望,可到后来,当每次希望变作更深的绝望,他便不再抱任何幻想,如今,即便有人拿着一颗仙丹到他面前,他也再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谁不想活,可活成了远在天边的愿望,可望不可及,又何必要去眷恋,不如早早死了心,断了那份搅人心神的念。 柳小黎看他满脸死气,又从背包里,拿出红血丸的瓶子,递给他:“里面还有三颗,你拿着吧,若是痛到极致,服下一颗,可缓疼痛。” 严裴盯着那个瓶子,有些心动。 不为活,只为能少痛点。 “我给你银子。”严裴说着,要起身,去拿金银匣子。 柳小黎按住他:“算了,几百两银子,我也不贪,若是想靠医药赚钱,我爹早便富可敌国了,我们的药素来不卖,只给该用的人,在该用的时候用。” 娘亲常说,济世为怀,不该只是一个词,给断绝生机之人治病,那是积德,给腰缠万贯,为富不仁之人治病,那才该狮子大开口。 柳小黎觉得,眼前这个人腰上并没有绑着万贯,好像也没那个精神去为富不仁,并且他就是个即将断绝生机之人,符合所有要求,因此,可以送药。 严裴没说话,却盯着眼前小孩,目不转睛。 他脑中,不觉勾画出这小孩父亲的摸样,应该是个仙风道骨,笑面温和,人善心慈的长者。 “替我,多谢令尊。” 第74章 总会认回来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章 想光明正大叫娘亲吗? 容棱将小黎抱好,拍着小黎的后背,撩开车帘,便看到里头柳蔚有些愣神的坐在那里,神色怔忪。 容棱抱着小黎上了马车,吩咐继续前行。 马车继续行走,柳小黎缩在容棱的怀里,不愿出去,还用屁股对着他的娘亲,始终不肯转过头去。 柳蔚在起初愣了一会儿后,又恢复那懒散的摸样,歪在车壁上,不置一词。 “你骂他了?”容棱问道。 柳蔚不说话。 容棱又问柳小黎:“怎么了?” 柳小黎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爹……” 柳蔚面色一板:“年纪不大,还学会使性子了?爹还不能说你两句了?将咱们的东西随便给人,我连问一声都不行是不是?你是我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这话说得过了,容棱按住她的手:“冷静点。” 柳蔚感受到手背上那只带着热度的大掌。 容棱安慰的对她拍了拍,她好歹顺了点气,又说:“我也没说不能给,但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也不怕别人把你给卖了?” “你说的救死扶伤,乃是为医之道!”小家伙扭过头,狠狠的说了一句,又把头埋缩回头。 柳蔚一噎。 孩子还小,她能教小黎的东西还只是一些纯粹正能量的为人之道,却还无法教会小黎识人辨人,尤其是陌生人。 几颗药丸没什么,重要的是,这小子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一个陌生人,他就不怕对方有什么企图? 柳蔚也不辩解了,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停车。” 车夫将车停下,容棱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带他先回去,给他点吃的他就不哭了。”话落,她已经跳下车。 容棱凌空挥了挥手,立刻有躲在周围的暗卫得令,悄悄跟在柳蔚身后。 车厢里,见娘亲走了,柳小黎又有些慌:“容叔叔,我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这么想?”容棱为小黎擦干净眼泪,让小黎坐好些。 小家伙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我爹总说会不要我,还说我是茅厕边捡回来的,她是不是丢下我了?” “怎么会。”容棱拍着小黎的后背,为小黎顺气:“你爹只是第一次做爹,不会教孩子,她那样的性格,过于洒脱,没心没肺,你多体谅她。” 柳小黎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我不喜欢我爹,是骗他的,我很喜欢我爹。” “她知道。” “她万一不知道呢?”小黎很着急:“她万一真以为我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不会。”容棱拍拍小黎的头,怕他多想,转移话题:“你喜欢你爹,也喜欢我吗?” 小家伙想了想,点点头:“我喜欢你。” 容棱眼中沁出笑意:“喜欢一直跟我一起吗?” “嗯。”小家伙再次点头。 容棱突然有点私心,故意问道:“可是跟我在一起,就不能跟娘亲在一起,你也愿意?” “我娘亲?”柳小黎眨眨水雾的眼睛,脱口而出:“我爹就是我……” 说到一半,小黎又急忙止住,捂住自己的嘴。 容棱拉下小黎的手,怕他捂死自己:“你爹就是你娘亲,对吗?” “不是不是,我爹是男的,我今年五岁,我是乾凌二十八年生的,我爹不是我娘亲……” 小黎乱七八糟的背了一堆,却越说越乱,最后只能抱着脑袋,把自己给埋起来。 容棱将他抱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乖,你爹便是你的娘亲,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我们都不告诉她,不用害怕。” 柳小黎恍惚一下,又哎呀一声,敲了敲自己脑袋,大概觉得是自己太笨了。 容棱失笑。 柳小黎不说话了,稍稍往旁边挪点。 容棱又道:“其实你爹装的不太像,也不知她是如何扮这么多年的。” 柳小黎还是没说话,脑袋却更低了。 “小黎,想光明正大的叫她娘亲吗?” 柳小黎愣了一下,悄悄抬起头,却没表态。 “以后有机会的。” “以后?” 容棱揉揉小黎的脑袋,手掌温热宠溺:“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把你爹什么东西送人了?” …… 柳蔚下了马车,没回三王府,也没去衙门,她在街上随意逛了两圈,却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她沉了沉眸,走进一个小巷,躲在一边。 果然下一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尾随而来。 柳蔚缓慢的走出去,直通的巷子里,一位梳着花苞头的小丫鬟,看到她突然出现,惊愕一下,又极快的稳住心神。 “你是谁?”柳蔚慢慢朝她走去。 小丫鬟紧张的站在原地,表情很是僵硬:“我……我是……” “是谁?” “我是相府婢女,我,我叫阅儿……” 阅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柳蔚回忆一下,这才辨认出,这是相府柳丰失踪那晚,被当做凶手同党抓起来的其中一个府内丫鬟。 那晚黑灯瞎火,她没看清楚,却记得那晚一个叫阅儿的丫鬟发烧,她还给那丫鬟吃了颗退烧丸。 眼下再看着这人,神采奕奕的,气色也挺好,病应该是好全了。 “你跟踪我作甚?” “不是不是。”阅儿忙说:“奴婢怎敢跟踪公子,只是……只是方才在街上偶遇,有一事,想求问公子,才,才……” “问我?”柳蔚挑眉:“你有何事要问我?” “是……是……”阅儿鼓起勇气,闭着眼睛,脱口而出:“是关于相府大小姐的!公子,公子您与我们大小姐长得实在相似!奴婢,奴婢想问问您,您是不是姓纪的?” 柳蔚听到她前半句,脸色顿时一变,却在听到后半句,怔忪起来。 “姓纪?” 阅儿脑袋埋得很低:“公子恕罪,其实奴婢半个月之前在一品楼,便见过公子一面。当时惊觉先生与我家小姐如此相似,还曾……还曾有过不适的揣测,只是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没敢深思,后奴婢一直挂念此事,便偷偷向府中老妈妈打听。打听到,大小姐生母姓纪,便想,公子是不是纪家哪位少爷?若是的话,奴婢有话要说,若不是,奴婢……奴婢便打扰了。” 柳蔚眉头轻轻皱起,她沉默一下,道:“若我说是,你要与我说什么?” 第76章 我有话跟你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7章 把小黎养歪了 容棱按住柳蔚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有些发抖。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她出了什么事? 容棱来不及招暗卫来问个清楚,柳蔚已经心急火燎的将他拉到外面的院子里,望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我要你帮我。” 容棱蹙着眉,用袖子,替她擦擦额前的香汗:“慢慢说。” 柳蔚再次抓住容棱的衣袖,手指紧紧:“纪家,替我查一下纪家。我要去查肯定很麻烦,找曲江府的朋友帮忙,来回送信也要一两个月。所以我只能求你,你帮帮我。” 她的语气太凝重,容棱不得不放在心上。 柳蔚素来镇定,此刻的摸样,他倒从未见过。 沉默一下,容棱道:“好。” 柳蔚却愣了一下,本以为他会追问多一点,比如她和纪家的关系,调查的目的,或者她如今这么惊慌失措的原因。 但他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她抿了抿唇,犹疑着,还是自己说:“我娘姓纪,名夏秋,我想找到她的家人。” 如果自己可以完成,柳蔚不会让别人干涉她的家事,但是她做不到,或许可以做到,但是短时间内肯定不行,但她却急于想知道。 好久没这么急过了,这关系到她的家人,她不能不放在第一位。 她的坦白并没让容棱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他平淡的点头,似乎对她的家事不感兴趣:“尽快给你消息。” 柳蔚点头,心里忍不住感激。 她起初很防备容棱,后来时间久了,见他没有动作,稍微放了些心,与他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相处着,如今这件事,她有求于人。 她虽然知道容棱肯定会帮他,毕竟幼儿失踪案迫在眉睫,需要她的帮忙,但她以为他会更谨慎些,而非这么爽快。 柳蔚想到这里,沉默一下,又说:“如果能替我查到纪家的消息,或者找到纪家什么人,之前说好的五千两银子,就不用了。” 柳蔚觉得,镇格门的人脉网,要查一个人,或者一族人,应该不困难,而她付出五千两的酬劳,好像也够了。 毕竟就算去外面买消息,也要不了这么贵。 容棱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柳蔚拿不住他是收了这个钱,还是没收,收了肯定就会认真查,没收大概就会疏怠些,她又道:“我不喜欠人人情,如果你看不上那五千两,条件再谈。” 容棱看着她,半晌,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柳蔚抿唇:“你还是想想有什么条件吧,但前提是我能接受的。” 容棱不再说什么。 等容棱离开,柳蔚回到房间,看到自己儿子已经倒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根木棍,睡了过去。 惜香明香在旁边守着小黎,看她进来,两个丫鬟起身。 柳蔚挥挥手,让两下丫鬟出去,这才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柳小黎本来就没怎么睡着,娘亲一碰,他就醒了,他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眼里泛着雾气。 柳蔚刮了刮他的鼻子,道:“苦髓之毒不好治,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爹会试试,但最近没空,你自己做些红血丸,给那人先用着。” 柳小黎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小身子钻进娘亲怀里。 柳蔚抱着他,故意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柳小黎立刻说,又黏黏糊糊的嘟哝:“爹,我错了。” 柳蔚没说什么,只拍拍儿子的后背。 柳小黎又抬起头说:“娘亲,我不该跟你顶嘴。” “突然这么懂事了?”柳蔚笑了一下,不喜欢太肉麻,只把小黎抱起来,问道:“红血丸会做吗?” 小家伙点了点头,又不确定:“要不,我给你做一次,你看看对不对?” 柳小黎喜欢鼓捣药草,因为他年纪小,很多柳蔚能做的事,他还不能做,所以所有的兴趣,不是放在背药志上,就是放在玩药草上。 但是炼制丹药,小黎手法却很笨。 小家伙对火候控制不好,每次做出来都走味,做十次,能成一次都是运气。 柳蔚点点头,柳小黎说干就干,爬起来,就往外面喊:“明香姐姐,惜香姐姐。” 两个丫鬟赶紧进来。 让明香惜香去准备制药的工具,等到没一会儿台子搭好了,柳小黎就出去,将自己的草药都搬过来。 有的捣碎,有的与其他汁液混合,总之好一阵折腾。 明香惜香看不懂,就在旁边拿着扇子给小黎扇风,怕小黎累着自己,又怕小黎热着了。 柳蔚则坐在院子的躺椅上,仰着头,闭着眼睛想事情。 想得入神,过了没一会儿,她就闻到一股焦香。 柳蔚睁开眼,果然看到柳小黎又用自己独特的炒药方式在小锅里拿着锅铲把药饼翻过来,煎过去! 柳蔚有点不忍直视。 因为出门在外,制药的小鼎没带,柳蔚便研制出这种简陋的制药方式,虽然过程比较麻烦,杂质也比较多,但是柳蔚的水平,基本上还是保持八九成的药效,七八成的成品率。 但是柳小黎就不行了。 小黎看起来真的就是在玩家家酒,看那小肉爪子拿着小铲子翻来翻去,就像个幼儿园玩泥巴的小朋友。 其实小黎本来就是个小朋友。 柳蔚忍不住想,如果是在现代,四岁的孩子还在幼儿园,每天有老师带着,回家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疼着,哪里像现在,跟他行走人尸之间,天天身上都沾着药草味儿。 大概还是自己不会带孩子吧。 柳蔚觉得自己就有点把小黎养歪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养好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柳小黎做出来六颗,用草叶裹着又培了一遍,才捧到娘亲面前。 柳蔚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药丹,不止形状难看,而且又黑又黄。 她拿起一颗起来闻闻,丢到地上:“废了。” 柳小黎心疼的看了眼,很想捡起来。 柳蔚掰过小黎的脸,让他不准看。 剩下几颗,又有两颗废了,另外三颗成效只有两到三成。 “重做吧。” 柳小黎点点头,但脑袋垂着,有些黯然。 明香惜香在旁边心疼死了,惜香小心翼翼的劝着柳小黎:“休息一下吧,小公子。” 柳小黎摇摇头,语气很坚定:“我不累。” 明香忙又去拿了两盘点心过来,惜香扇风也扇得更勤快了。 第78章 脑子有点毛病 柳蔚又恢复了安静,她看着远处一棵树上的珍珠,珍珠因为怎么也是只灾鸟,通常情况,不会跟着他们同出同进,它都是自己玩,但是离他们也不会太远。 一叫,就会回来。 这会儿柳蔚就叫了它一声。 珍珠立刻飞过来,落在她肩膀上。 柳蔚点点自己的手掌,珍珠又飞下来,在她手上站着,歪着脑袋看着她,似乎在问,主人你有什么不开心吗? 柳蔚轻声道:“嗯,不开心。” 珍珠“桀”了一声。 柳蔚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知道吗?在这里,我的母亲也叫纪夏秋。” “桀!”珍珠立刻跳起来,显然纪夏秋这个名字,它也记得。 珍珠突然嘶鸣,明香惜香吓了一跳,柳小黎也回头看一眼。 柳蔚对小黎挥挥手,让小黎专心制药。 柳小黎才又转过头,明香惜香继续守着伺候。 柳蔚又对珍珠说;“你每天在天上,听到过什么消息吗?” “桀。”珍珠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腕。 柳蔚摸着它的小脑袋:“没关系,没听到算了,他们应该不在京都,否则我不可能一次没见过,你知道的,我有原主的记忆,但她也没见过他们。” 实际上,原主的记忆中,连她生母都没出现过,所以柳蔚实在想不起古代的母亲,是不是也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觉得,相府的人肯定知道,不知道容棱什么时候能给我消息,不过他连纪家祖籍在哪儿都不知,也不知能不能查到,我又不能告诉他,让他从柳城开始查起,说了,不等于自爆身份……” 柳蔚很纠结,珍珠“桀”了一声。 柳蔚摸摸它的脑袋:“好,我不着急,慢慢等。” “桀。”珍珠又歪了歪头。 这次,柳蔚笑了一下,说:“后来发现这位三王爷人还不错,至少现在,我们应该也算朋友。” “桀。” “我当然不会把小黎给他,小黎是我儿子!” “桀。”珍珠这次直接坐下来,整个身子倒在柳蔚手心。 柳蔚将它捧着,笑意不觉更深:“我知道你也是我儿子,我们当了两辈子母子了。” “桀。”珍珠似乎很开心,叫声又高昂起来。 柳蔚抱着珍珠,心情突然平静了点。 躲在墙角暗处的两个黑衣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问:“他到底是能听懂鸟说话,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吧。”另一人说:“不过我觉得这柳先生怪怪的,虽然能力出众,但是好像脑子有点毛病。” “要不要跟都尉说一声,都尉跟他那么亲近,万一他哪天发起疯来,伤了都尉怎么办?” 另一人摇头:“都尉的身手你还不知道,有人能轻易伤得了他吗?” “但这柳先生说身手也很好。” “细胳膊细腿的,花拳绣腿罢了。”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院子里,珍珠倒在柳蔚怀里,小声的又“桀”了一声。 “恩。”柳蔚漫不经心:“都是容棱的人,不用管,他们不会靠近。” 自从上次跟月海郡主的事闹出来后,容棱虽然没问她细节,但她知道,他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柳蔚不知容棱是找人看着她,别让她糊里糊涂得罪什么大人物,还是只是不放心她,监视她。 但无论如何,柳蔚都觉得没所谓,而且有容棱这些人跟着,至少还可以避免另外的势力盯上她。 比如相府,还有越国候府。 今日之后,越国候府小公子未亡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 那些死了孩子的府邸,必定会千方百计联系她,让她也去验一验,到时候风头太大,盯着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有,有几个保镖,也算是对那些人的警惕。 在院子里折腾了一个下午,柳小黎只做出三颗成品的红血丸,药效有六七分左右,算是勉强及格。 但是因此损失的药草,却不计其数。 柳蔚叹了口气,深深的觉得,柳域给的三千两,可能等不到回曲江府就要没了。 养孩子真是太费钱了。 第二天,果然有几家高门,联系上了容棱。 用早膳的时候,容棱是跑到西陇苑蹭饭的,管家明叔递过来几个帖子,都是私下邀请容棱与柳蔚去府中做客。 一般能私下往三王府里递帖子的,官职都不低于二品。 容棱看了一眼,自顾自的给柳小黎搅拌蛋羹,然后搁到小黎面前。 柳小黎围着小兜兜吃饭,拿着小勺子,吃了一口蛋羹,慢吞吞的,大概不是很饿。 等到早餐吃完,容棱才拿着几个帖子翻开看,看了一会儿,他抽出其中一张,递给柳蔚:“今天去此处。” 柳蔚瞟了一眼,张府,骠骑将军。 柳蔚挑挑眉:“你的熟人?” “我师兄。” 师兄?容棱还是有师门的? 柳蔚倒是没想到,她点点头,没所谓问:“他家也是把尸骨葬在自家的陵地里的?” “是。” 柳蔚道:“再选一家能随时开棺的,上午一家,下午一家,抓紧时间。” 容棱知道她想将所有尸体都看完,有些尸体其实已经过去两年了,加上腐陵散催化,骨头指不定都快化了,但怎么也是线索,能不丢就不丢。 最后容棱定了两家,上午是骠骑将军张家,下午是秦国公林家。 柳小黎今天被留在府里,柳蔚说回来之前,做不好五颗八成药效以上的,晚上不准他吃晚饭。 柳小黎难得没有抱怨,很坚毅的答应,大概他也觉得,答应给人家治苦髓之毒的是他,这就是他的责任了,他很决然的担负起了这个责任。 柳蔚到这会儿却是对那患毒之人有些好感了,毕竟也算是帮她激发了这臭小子的惰性。 其实那中毒之人是谁,柳蔚也七七八八猜得到。 越国候府有个病入膏肓的大公子,这几乎是街知巷闻的事,而便是在曲江府,柳蔚也听付子辰提过。 无外乎就是越国候一生忠勇,驰骋沙场,可惜杀孽太重,子嗣不强,大公子出生就患病,十多年也没治好,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 而小公子又出生不到两岁就丢了,生死不明。 当时柳蔚就当付子辰唠叨,毕竟在自己面前,付子辰一直是个很多愁善感的话唠。 而且付子辰说这话,显然是敬佩越国候一生正直,想让她有机会能去京都帮忙看一看他家大公子。 但柳蔚对京都敬而远之,一辈子都不打算来,自然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阴差阳错,她来了京城,小黎也遇到了这位严家大公子。 说来还是缘分。 第79章 容棱又多了一个优点 其实昨日当得知柳小黎将红血丸随便给别人的时候,柳蔚很是生气。而且她又在猜到百分之八十是给了越国候的大公子后,更是有些担心。 不为其他的感到担心,只因为她的药方与这个朝代的药方并不相同。 很多药方都是后世经过无数次研究更改而成的,那侯府大公子身边肯定有大夫,柳小黎一个陌生人给的药丸,对方必然会找人进行一番查验。 一旦查验出来,这对于柳蔚来说又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柳蔚哪怕缺钱,也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药拿去贩卖,因为柳蔚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昨天她是急了一下,说话也比较欠考虑,反而还伤了儿子的心。 今天回过神来,柳蔚觉得对方哪怕真的找人查验了,她也能想方设法的自圆其说回来。 毕竟越国候府还有求于她,怎么也应该不会太过得罪她,况且她现在挂名还是挂在三王府上的。 要想动她,首要先过容棱那一关。 这么一想,柳蔚突然觉得容棱又多了一个很好的优点,能供她傍身,因此一整天,她都对容棱和颜悦色的。 容棱也看出柳蔚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偶尔还会故意对他笑笑。 容棱觉得,柳蔚连出卖微笑色相这种事情此刻都对他做了,看来纪家的消息,她确实很着急。 …… 柳蔚于今日查了两家,与她设想的一样。 早上张家那具孩童尸体,柳蔚能完全确定不是张府的二少爷,因为那具尸体的骨头有点问题。 专业的人,仔细看便看得出从小就营养不良,而且手上先天有疾,小手指的骨头,是歪的,张府二少爷可没这些毛病。 但是下去秦国公这家,柳蔚就不确定了。 一来是没亲眼见过秦国公的孙少爷,二来尸骨显示这具体格也好,身体特征也好,好像没有什么是对不上的。 不似别家孩童尸骨能看出问题,只需要询问家人便可确认。 柳蔚不敢托大,老实说了。 秦国公很失落,秦国公夫人也忍不住一直的掉泪。 最后柳蔚把两具尸体带回衙门,和昨日的越国候尸体,一起进行骨检。 这一番调查,还真让她查出些东西。 这几具尸体,都是南方人。 南北有些地质不同,养出的人,体格多数也稍有不同。 在这个朝代,南方人身体偏矮小,北方的偏高大,虽然这几个孩子年纪都小,骨头也没长全,但是两相对比,再加上柳蔚亲自登门,又问了三家人一些问题,最后得出结论,这三具尸骨都出自南方。 如此一来,秦国公又高兴了,因为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柳蔚也检查了他们的身体,发现秦国公与夫人,世子与世子夫人,也就是孙少爷的爷爷奶奶,爹爹娘亲,都是高大的骨骼。 这样推算,孩子的骨骼就算再弱小,遗传因子摆着,怎么也不至于小成南方人的体格。 于是婉转的推算,秦国公的尸体也不是孙少爷本人。 秦国公府当即对柳蔚再三感谢,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也高兴,两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蔚作为女人,却不太明白女人的喜极而泣,所以全程都僵硬着。 晚上回到西陇苑,柳小黎已经睡了,柳蔚看到桌上摆着的五颗成药,确定了一下药效,点点头,去隔壁房间看了看儿子。 回来时,容棱坐在她房里。 柳蔚走过去,没有惊讶,只是坐到他对面,问:“今晚就说?” “恩。”容棱倒了一杯茶,又给柳蔚倒了一杯。 柳蔚拿出笔墨纸砚,摊开一张宣纸,对容棱比划起来:“首先,三具尸体来自南方,其次尸体多多少少,不是有过虐打,就是有过残疾的孩子,近几年来,南方哪里出过灾祸?” 容棱思考一下,说道:“召州常年战祸,重州大旱三年,辽州三年前海震,丰州去年有大涝。” 柳蔚倒是没惊讶容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只是沉默一下说:“丰州不是。召州,重州,辽州有可能。” “说来听听。” 柳蔚看容棱一眼:“在民间,要想找这么多幼儿冒充京都贵眷的孩子,很容易,但是那凶手找的却都是身体有残疾的,或者女孩,或者从小经受虐打的,这种孩子,一个两个还好说,但要多了,肯定不好找。还要附和岁数、身形,更是不容易!” “所以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找那些闹饥荒的地方买人家不要的孩子,而一般卖孩子的,肯定要不卖家里有残疾的,要不卖女儿,要不卖家里不喜欢的,所以跟尸骨上的毛病就对上了。所以这些孩子出自召州,重州,辽州三个地方的可能性也就最大。” “丰州去年大涝,你觉得年纪不符?” “对,去年大涝,要卖也是灾祸之后,秦国公的家的孙少爷,入土都两年了,时间对不上。” 容棱点点头,看柳蔚没喝茶,将茶杯往她那儿推了推。 柳蔚看了一眼,端起来喝了一口。 又说:“其实这个案子最大的问题,还是动机。孩子带走了,不是绑架,没有意图,还回来的是尸体却不是本人尸体?凶手行踪诡谲,蛛丝马迹都在南方,却千里迢迢跑到北方来作案,总是觉得不太符合逻辑,倒是有点像,故意寻仇。” 容棱沉默下来,他显然也看出这点:“这方面排查过,锁定了几个目标,却都不是。” 柳蔚吐了口气:“其实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容棱看着她。 柳蔚摇头:“只是猜猜,我也没有根据。” “说吧。” 柳蔚这才说:“破案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现在的想法就有点大胆,我还是坚持寻仇一说,但是幕后凶手还回来的尸体,说是尸体,却是经过加工易容的,并非本人。这倒像是要故意麻痹什么人的眼睛。”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孩子都是被人倒卖的穷苦孩子,而非良家子,还有……” 柳蔚说到这里,便见容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子很深。 “怎么了?”她问。 “太大胆了。”容棱说。 第80章 喂!别得寸进尺 柳蔚叹了口气:“先静观其变。尸骨的事在京都已经宣扬开了,那凶手必然也知道他的把戏被人识穿,如果他幕后还有人,那人也该知道了,接下来,就等吧。” 这个“等”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便是等着凶手接下来的动作。 第二天,柳蔚就感觉身边保护她的人,多了几倍,她知道是容棱安排的,也知道容棱在想什么,他是怕那凶手狗急跳墙,对她下手。 只是安排这么多人,凶手想动手也找不到机会,岂不是将凶手拒之门外? 今日柳小黎同样在府内自己制丹药,柳蔚也是上午下午各去一家看尸。 今日的两具尸体破绽更多,但是实质的东西,却依然没有。 接下来六七天,柳蔚将所有还回来的尸体,都看了,除了其中两具不确定外,其他的,都与之前的相同。 而那两具不确定的人家,虽然紧张,但因为大多数都是假冒的尸体,他们也觉得自己家的是假冒的,只是跟自家的孩子本身太像了,加上现在只剩骨头了,便看不太出来。 而等到柳蔚将所有尸体,在衙门一一检验过后,她总算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点。 “侏儒症?” “对。” 昏暗的衙门内堂,柳蔚指着那具经过药水泡制已经开始变红的尸体,说道:“侏儒症,又称矮小症,这种病症的人,天生孩童身体,无论是否成年,骨骼到了一定地方都不会增长,也就是十五六岁的人,长得像三四岁的孩子一般高。” 站在容棱身侧的齐副将惊讶的问道:“世上还有这种病症?” “不多。” 柳蔚说:“这具骨头,看实际年龄至少有十岁了,但因为患了侏儒症,只有三岁孩子高大,因此被用来凑数。” 容棱沉吟一下,对齐副将道:“派人去召州,重州,辽州三地,巡查所有见过侏儒症的人。” “都尉,会不会太过大海捞针了?这么找,要找到……” “靠海的地方。”柳蔚打断齐副将的抱怨,突然说:“按靠海的村子找,这具尸体有风湿,这么小的年纪就有风湿,只会是生长在离海近的地方,去渔水村落找,辽州三年前不是海震吗?” “受灾的几处地方,挨着找,但凡有人见过听过侏儒症的,都仔细打听,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十岁的侏儒男孩,脸盘子较宽,额头高,后背有点坨,找到这孩子的父母,或是其他亲友,问清楚,孩子是卖给了谁,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就把画像画出来,实在不行,将人带回京都来,我亲自问!” 齐副将这次不说话了,张着嘴,愣了半晌,才看向自家都尉大人。 容棱对齐副将挥手:“按先生说的做。” 齐副将应声,便先行离开。 等到齐副将走了,内堂里只剩两人,柳蔚专心鼓捣着尸骨,打算做成标本,容棱在后突然道一句:“若真是辽州,此事,只怕不好善了。” 柳蔚看容棱一眼:“都闹腾了三年了,你以为能够善了?” “不止。” 柳蔚不解:“什么意思?” 容棱看着她:“辽州,是权王的封地。” 权王? 柳蔚思索一下,觉得这称号有点耳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倏地瞪大眼睛:“你十五皇叔?” 当今皇上大位宝座来得不太光明。 当年太子离奇死于强盗之手,作为四皇子的乾凌帝,驱逐了二皇子容时,登基为皇。 随后二皇子病逝,乾凌帝将二皇子的府邸转赐给了容棱,也就是现在的三王府。 可那位二皇子,当年却还有一个兄弟,便是权王容煌。 容煌当年才三岁,皇上并未将容煌赶尽杀绝,而是把容煌与容煌的母妃送到了边海之地的辽州,算是对容煌格外开恩。 如果这件混乱了京都整整三年的幼儿失踪案,真的与辽州的权王有关,那事情就好玩了。 可别忘了,这里面,皇上的十六王爷也丢了,还有那么多朝中大员的亲属。 若是这些人,都被捏在权王手里…… 那这权王是想做什么? 当年皇上登基,如今转眼已是三十三年,那权王如今,有三十六了吧?三十六岁的容煌,这些年在他母妃的教养下,可否对这大位有过妄想? 如果有,三十多年,他们山高皇帝远,又筹谋了多少?打算了多少? “我想起一件事。”柳蔚突然说。 容棱看着她。 柳蔚将手里的工作丢开,也不管尸骨了,随意擦了擦手,转身往外走。 容棱跟上,却看她直接走出衙门大门。 “去哪儿?”他问。 “回府,有两本书我要看。” 柳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看书,定不会是什么杂书,容棱牵起绑在旁边石柱的黑色大马风驰,翻身上马,对下方的柳蔚伸出手。 柳蔚看着容棱的手,犹豫一下,还是牵起。 男人一用力,她踩着马镫往上跃起,身子轻轻的落在容棱之后。 容棱拉着她的手,顺势让她环过他的腰。 柳蔚被容棱一个拉扯,身子往前一贴,前胸重重撞在男人的后背。 “喂!别得寸进尺。”她沉声说。 男人一笑,“驾”了一声,趋马疾驰! 从京兆尹衙门到三王府,过不了多久,有马更是快。 两人不到两刻钟便到了,下了马,柳蔚转头就往里面走,容棱将马绳丢给门口小厮,快步追上来。 追上来容棱也不说话,就走在她身边。 一路上,有不少下人与两人请安:“爷,公子。” 柳蔚平时听着没什么,今日突然想起来,转头问:“他们怎么不叫我柳公子?单叫一个公子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好?” 柳蔚看着容棱,半晌说:“也是,总比叫什么柳少好点。” 容棱看着她,没说话。 柳蔚来的第一天,容棱便吩咐明叔往后称他柳少,结果明香当晚叫了一次,便被柳蔚挡回去,说“我不是少爷,也不当谁的少爷,要不叫名字,要不叫公子,随便!” 明香哪里敢叫他的名字,赶紧与明叔说了,明叔请示一番,这才断了容棱一心想给柳蔚冠上容姓的意图。 第81章 不打算戳穿这层窗户纸 明叔请示一番,这才断了容棱一心想给柳蔚冠上容姓的意图。 不过容棱也没放弃,吩咐下面,称呼柳蔚的时候就叫公子,带了姓显得生分。 明叔传达旨意后,这次柳蔚没说什么,大概她自己也没发觉。 的确,柳蔚没发觉,不过今天发觉了。 容棱觉得刚才在马上不该太过分,柳蔚嘴坏,又记仇,而且记仇的时候,脑子特别好使。 就像现在。 之后两人没说什么,到了西陇苑,远远地便看到里面在冒烟,柳蔚已经习惯了,知道那是儿子在炼丹。 看到他们回来,柳小黎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娘亲都是早出晚归,今天怎么这么早? 小黎起身,叫了一声“爹”,音还没落下,柳蔚已经进了房间。 柳小黎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小锅铲,脸上脏兮兮的,鼻子下面还有圈黑灰,他眨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迷糊。 容棱走过去,摸摸小黎的头。 柳小黎当即不管娘亲了,从锅里铲起来一颗药丸,喜滋滋的递给容棱:“容叔叔,我刚做的,你尝尝。” 容棱:“……” 柳小黎说着,笑的特别开心,好像做出了什么上好的美食。 看容棱不动,小黎又补一句:“甜的。” 容棱还是没动,只看看四周:“明香,惜香呢?” 柳小黎摸摸鼻子,不说话。 小黎不说容棱也知道。 柳小黎炼丹的第三天,让明香惜香试药,两人回去拉了两天,后来还是靠柳蔚施针,才止住了腹泻,但是之后,却死活不肯在小公子炼药的时候去伺候了。 这时,柳蔚在房间喊:“找到了。” 容棱立刻道:“你爹叫我,自己玩。” 说完,抬脚就走。 柳小黎没唤住他,撇撇嘴,哼了一声,将药丸放进自己的小瓶子里,心里盘算着,要不明日去一趟越国候府,给那个坏人吃? 三颗红血丸想必那个中了苦髓之毒的哥哥已经吃完了,他这儿新做的,十成药效的有五颗,八成药效的有九颗,六成左右的有十颗,他可以先拿一颗十成的,一颗八成的,三颗六成的给那个哥哥送去。 顺便让把自己新研制的药丸,给那个坏人吃。 这么一想,柳小黎又开心了,蹦蹦跳跳的,还哼歌。 柳蔚在房中翻找一番,找出一本《怪至论》。 从临安府的变异小虫开始,柳蔚便开始看关于南疆蛊虫的书,但南疆一派素来过于神秘,她哪怕想查,资料也始终有限。 而这唯一一本记载蛊虫一术多一些的《怪至论》,更被她直接当做了床头书,每晚都要看一下。 今日她要找这本书,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她指着其中一行字,给容棱看:“虫蛊之门源于深海,早年有喻,孤岛之外,世外桃源,蛊女情深,灵归一魂……” 容棱看着,眉头紧蹙。 “这个地方是讲情蛊的,说南疆蛊女,痴情不渝,擅用情蛊捆住郎心,但是你看前面一句,虫蛊之门,源于深海。” “你是说……”容棱看着她,沉默。 柳蔚道:“孤岛之外,世外桃源,若巫蛊一族是在岛上,辽州又地质靠海,你说,有没有可能,权王在辽州结识了巫蛊一族?” 这种山野志论,当不得真,但如今所有疑点都指向辽州,看来,也并非意外。 柳蔚看容棱不说话,便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说:“至少现在有个可怀疑对象了,按照这个方向查,总有苗头。” 容棱“嗯”了一声,又抬眸,看着她,说:“此事,不得泄漏。” “我明白。” 权王如果对皇位真的有野心,那么这些年,权王远在辽州,但与京都的朝臣,必然不会没有关联。 兵部,刑部,京兆尹,调查幼儿失踪案三年,没有一丝进展,这其中,会不会就有权王的爪牙,在故意从中捣乱? 这种攀扯了大位的阴谋诡计,柳蔚一个小小八品仵作,知道了,并没好处,乱说,更是害人害己。 就在这时,外面明香进来,传报说:“爷,公子,柳域,柳大人求见。” 柳蔚恍惚一下,一提到柳家人,她就想到自己的母亲。 “可递过拜帖?” 明香摇头,道:“没有,就是突然来了,说要见爷。”说着,看向容棱。 容棱沉默一下,道:“让他等着。” 明香识趣的去回话。 房间里,只剩容棱、柳蔚两人,容棱看着柳蔚微垂的眼睑,突然道:“纪家的事,我查到一些。” 容棱这话说的突兀,柳蔚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容棱道:“纪夏秋,是柳城的四姨娘。” 柳蔚闻言,愣了一下。 当初让容棱帮她调查时,柳蔚打了个心眼,她希望容棱能往纪家本家查,而非查到柳府头上,可她到底想得太天真了,容棱要查,自然从京都开始查,这样一查,查到柳家也不足为奇。 “我要解释一下。”柳蔚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柳城的儿子。” 容棱看她一会儿,突然笑:“我知道。” 柳蔚开始不自在,其实柳蔚知道,容棱应该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更或者,他早就确定了,她就是五年前,替他以身解毒那人。 只是他需要她帮他破案,便不打算戳穿这层窗户纸。 柳蔚自然也求之不得,哪怕是掩耳盗铃,她也要继续坚持自己就是男儿身。 虽然这个坚持,有些无济于事。 但是总好过剖开自己,让自己赤裸的站在他面前来得好吧。 如今她说她不是柳城的儿子,容棱这句知道,显然又是在提醒她,他知道她不是柳城的儿子,而是柳城的女儿。 柳蔚有点烦,到了这会儿,她看得出容棱是想等她给他一个坦白,他此时此刻想从她嘴里知道,她到底和柳家是什么关系。 但柳蔚不想说。 两人间陷入沉默,房间里安静异常。 过了好半晌,柳蔚才抿了抿唇,盯着手中的书,才说道:“你帮我先查,其他别问。” 容棱深深看柳蔚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勉强她。 容棱很快出了院子,去见柳域。 柳蔚看着容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82章 他身上的气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章 我想回相府 柳蔚下意识的想避开点,又觉得动作太大,太刻意了,最后只是不满的皱眉:“挨这么近做什么?” 那嫌弃的表情,与平时没有两样。 容棱却突然倾身,荷尔蒙爆溢的靠到柳蔚的耳边,将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小声说道:“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装蒜的时候,耳根会红。” 柳蔚几乎立刻摸了摸自己耳朵,没摸到耳朵的烫度,却听到容棱低沉的笑声,落尽她耳蜗里。 柳蔚转眸,不满的瞪着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容棱已经退开一些,饭也不吃了,侧首看她,问道:“有何想说的,直接说吧,利用小黎绕来绕去,平白为难了他。” 柳蔚的确是有些话想跟容棱说,还是关于纪家的,其中也涉及到相府,但是想到之前自己不尽不实,容棱大概不太高兴,她就没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直说,打算让柳小黎在中间磨合一下。 可儿子太笨,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露馅了,害她反倒尴尬。 原想糊弄过去,可容棱这会儿都摆出长谈的姿势了,柳蔚又懒得矫情。 “关于我的事。”柳蔚开口,眼睛却盯着手里的茶杯,没看容棱:“我觉得你该知道的,多少也知道了,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是问你,能否跳过相府,直接查全国上下,姓纪的人……” “查不到。” 柳蔚话未说完,容棱已经转过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肉丝,慢条斯理的又说:“祖籍不知,姓名不知,曾出现的地点不知,全国上下,户部登记过的有近八亿人,未登记的尚未人知,你以为,翻录典籍,能从里面简单寻出?便是寻出了,天南地北,要跑遍全国去查,哪怕一年两年,只怕也没有成效。” 柳蔚皱眉,沉默下来。 容棱这才开始用膳。 等到容棱用完膳,柳蔚才说:“若要从相府查,那……” “你担心什么?”容棱放下碗筷,不解的瞧着她:“你不说的,我莫非逼你?” 柳蔚转首看向他,眉头依旧皱紧。 容棱说道:“你不想我知,我知也不知,如此,还不满意?” 柳蔚愣了一下,觉得现在这话再说下去,窗户纸不捅破也捅破了。 “这个先放下。”最后,她只能这么道:“你之前说相府出事了,出了何事?” 容棱又深深看柳蔚一眼,如他所言,没有逼她,顺着她转了话题:“柳府近日,接连失踪几名下仆。” 柳蔚挑眉:“与幼儿案有关?” “失踪的,都是曾伺候柳丰的。” 柳蔚重视起来:“柳府觉得,这些人的莫名失踪,是那凶手所为?” “不奇怪。” 容棱道:“柳府孩子刚一失踪,镇格门便查出凶手捉人手法,紧接着京都相继传出假尸案,凶手自然以为他是在相府漏了马脚,才引发这一牵连,便将当时有可能看到他的人都抓了。” 柳蔚抿着唇,手抵住唇瓣,思考着道:“如此看来,凶手有可能还在京都?” “要去看看吗?”容棱问。 柳蔚沉吟:“去肯定要去,说不定能从蛛丝马迹查到更多东西,但是就这么去,大概不太好。” “嗯?”容棱看着她。 柳蔚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说:“凶手现在一定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相府,但我一去,他的目光就会移到我身上,我倒是不怕他来找我,也不担心你能否抓到他,我只是怕,我们抓的太快,他还有其他同党,那么他一旦落网,那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这个担心很合理,容棱也沉默下来。 一个人,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同党一定有,所以:“你不想抓他,只想救出孩子?” “抓肯定要抓,但救人比抓人重要。”若是之前只是一个相府五少爷,柳蔚还能拼一拼。 但涉及到那么多小孩,她惟怕行差踏错,会害孩子枉死,也怕害那些好不容易找到希望的家人,又再次经受绝望。 “你想怎么做?”容棱问他。 柳蔚其实有个办法,但是…… 这个办法,对她来说,算是一箭双雕,只是中间却有些险阻。 柳蔚没说话,容棱就这么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一会儿,明香来收拾桌子,柳小黎也洗漱好,跑过来找容棱玩。 容棱陪小黎回房,帮小黎将之前未完成的木枪削好,柳小黎拿着成型的木枪,很兴奋的抱着睡。 直到哄小黎睡着了,容棱才离开房间,回到柳蔚这儿,发现柳蔚还是同样的姿势坐在那儿,正在等他。 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容棱。”柳蔚叫他:“你说过不会逼我的,可算话。” 容棱看着柳蔚,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心平气和的环境下,叫他名字。 往常,不是容都尉,就是三王爷,柳蔚对的称呼,从未正经过。 容棱点点头,声音很轻:“算话。” 柳蔚这才看向容棱,道:“我想回相府。” 柳蔚用了“回”这个字,容棱立刻注意到了。 他没说话,目光平静,等着柳蔚继续说话。 却不想,柳蔚低笑一声,自嘲道:“你果然知道了。” “我不会逼你。”容棱认为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哪怕你都说出来,我也不会逼你。 柳蔚也不知听没听出他的弦外音,只是转开视线,看着门外:“我与柳城是有点关系,我娘也的确是他的妾室。我觉得,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为了那个凶手,我都该回去一趟,不以柳先生的身份,以另一个。” 容棱没问柳蔚以什么身份,其实早就猜到了,但是他还是不会问,除非她自己说。 柳蔚听他没问,的确松了口气,她又说:“小黎已经露了脸,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只能麻烦你了。” 容棱沉眸:“小黎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没办法,我不会去太久,争取在最快时间回来。” 容棱不说话了。 柳蔚看向他,突然眯起眼睛警告:“别以为我不在了,就打我儿子主意,他永远是我儿子,跟你没关系!” 容棱一笑。 柳蔚哼了一声,又说:“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就告诉珍珠,让珍珠传给我。” “竹筒传书?”他挑眉。 柳蔚摇头:“不用,你直接告诉它就行了,它会通知我。” 第84章 你不是大小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5章 笑的恐怖极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蔚瞧见阅儿害怕,低垂着眉眼,吐了口气说:“很吓人吧?” 阅儿还是不相信:“大……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小姐三个字,对着这张丑陋的脸,阅儿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柳蔚伸手触碰阅儿的手背,阅儿被吓得缩了一下! 柳蔚握着阅儿的手,将阅儿拉到椅子边上,让阅儿坐下。 阅儿小心的落座,而心里却早已一团乱麻。 “我出了意外。”柳蔚坐到阅儿的对面,敛眉说道:“当初从府中逃走后,我躲到了郊外的寒山寺。” “寒山寺?”阅儿闻言惊呼一声:“那个四年前被火烧的……” 阅儿话未说完,看着大小姐如今的模样,却是懂了:“小姐,你当时在寒山寺里……” “嗯。”柳蔚苦笑一记,仿佛在回忆:“记得曾经,你总说我的样貌好,比得了二小姐十分,却不想,如今只怕街边随便一个疯婆子,也要胜我千分。” “大小姐。”阅儿猛地抓住大小姐的手。 感受到大小姐小手冰凉,阅儿用力搓搓,眼泪滑落下来:“小姐平安就好,女子容貌再重要,也不及性命重要。纪公子说过,只要找到大小姐定会好好待您,您跟他走,回去纪家,往后,总是有好日子过的。”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柳蔚看着阅儿,眼中溢满柔光:“是你找到了表哥。” 阅儿咬着唇摇头:“是小姐您有福气。” 两主仆在房中说起话来,萱儿却等了许久,不见阅儿过来。 萱儿有些不高兴,正在心里闷闷的骂着阅儿,却见身边两人走过,嘴里议论:“你说的可是真的?是相府的那位大小姐?只怕是听错了吧?” “哪里会错,我看那相府丫鬟鬼鬼祟祟的,以为她要偷东西,就跟着去看。结果到了门外,就听到里头说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的!说的就是那个相府的大小姐,五年前逃婚,后无处可去,便躲在寒山寺里躲了整整一年,结果恰逢寒山寺的大火,毁了容貌,现在成了个半面鬼,还说好像有人来接她,明天就要离京了呢。” 两人边说边走,眼看着走远了,萱儿连忙快步上去,抓住她们,问道:“两位姐姐,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相府大小姐?” 两人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什么都没说。”话落,甩开萱儿就要走。 萱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道:“好姐姐,您就与我说说吧。” 女子掂量了一下银子分量,这才朝着萱儿耳朵道:“若离房里,你自己去看吧。” 两人说完便走了,萱儿思忖着想了想,却没直接往后院走去,而是走到了大雄宝殿。 而方才那两个女子走了几步,转头,果然见着萱儿已经匆匆离开,其中一个冷笑讽刺一声:“当真是那阅儿丫头的好姐妹。” 另一人拍拍她的肩:“惜香,你真当谁都像咱们这样要好?” 惜香笑了一下,又有些担心:“你说,柳公子这样能行吗?虽说贴了那个伤疤,但是公子毕竟不是相府大小姐,况且公子还是个男子,若是穿帮了可怎么好?” “不怕,那相府小姐都失踪五年了,当初才十五岁,现在都二十了,这么多年,也该稍稍变样了,再加上那个伤疤那么逼真,谁会使劲去看公子的眉眼?而且咱们公子穿女装又那么合适,不会有人发现的!” “但愿如此。” 明香惜香完成了任务,便躲在人群中。 而另一头,萱儿找到大雄宝殿,看到里头,老夫人,夫人,加上二小姐还在与大师畅谈佛偈。 萱儿不敢打扰,只悄悄的叫了守在门口的杨嬷嬷与秦嬷嬷。 两位嬷嬷看萱儿鬼鬼祟祟的,不悦的走来:“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贼头贼脑的!” 萱儿讨好的拉着两位嬷嬷到一边,小心翼翼的将之前的事说了。 尤其提到,“大小姐”三个字。 两个嬷嬷皆是大惊,秦嬷嬷狞笑一声,冷哼道:“带我去看!” “等等。”杨嬷嬷拉住秦嬷嬷的手,谨慎道:“不若先禀明老夫人。” “是真是假都不知,现在禀明,不是扫了老夫人的兴致?先看了再来禀报,若真是大小姐,将人带来便是!”秦嬷嬷说着,又问萱儿:“你说有府中丫鬟与大小姐接头?是谁?” 萱儿也不知是谁,但萱儿揣摩了一下,便道:“好像是阅儿,只是,奴婢也不能确定……” “这就说得通了!”秦嬷嬷却是明了:“阅儿那个贱胚子曾经就是跟着那人的!要说密会,也只有那贱胚子敢,前头五少爷失踪之事,让她逃脱了干系,这次,我看她怎么逃!” 秦嬷嬷说着,便让萱儿带路。 萱儿一想到若真是找到了大小姐,自己便是大功一件,顿时殷勤极了,忙说:“若离房,就在若离房。” 杨嬷嬷沉思一下,只好快步跟上。 若离房内,阅儿已经哭得快厥过去了。 一听完大小姐这五年的遭遇,阅儿便心疼的不得了,一连嘴的说:“眼看这就熬出头了,大小姐跟着纪公子走,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再不会有人欺负您了……” 柳蔚被阅儿说着,也默默地抹起了泪来。 阅儿顿时哭的又激动了! 而就在这时,若离房的门被人敲响。 两人均是抬起头,都有些紧张,最后还是柳蔚想到:“应该是小沙弥送茶来了,我先前让他端来。” 阅儿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开门。 可门一开,看清门口的人是谁,阅儿顿时吓得四肢僵硬。 秦嬷嬷看阅儿果然在房里,顿时斜着三角眼,笑的恐怖极了:“阅儿。” 秦嬷嬷这一叫,阅儿顿时膝盖一软,险些摔倒。 秦嬷嬷却看都不看阅儿,伸手将阅儿挥开,走进房内。 房间里,柳蔚还坐在椅子上,她脸上的泪痕未干,见到进屋之人,忙拿起面纱往脸上盖。 秦嬷嬷却先一步过去,将那面纱夺走! 秦嬷嬷阴狠地勾起唇,说道:“这不是大小姐吗?老奴见过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脸怎么成这样了?” 第86章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蔚脸色苍白,牙齿紧咬樱桃粉唇,拳头捏紧,低着头,没有说什么话。 阅儿这时反应过来,忙扑上来,挡住秦嬷嬷,赶紧说道:“嬷嬷,这位,这位不是大小姐,这位是……” 阅儿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秦嬷嬷一个耳光,直接扇在阅儿那紧张的小脸上! 柳蔚豁然起身,将阅儿拉到她的身后,尚且赤红的眼睛狠瞪着秦嬷嬷。 秦嬷嬷见柳蔚如此,却是一笑:“不错,这就是大小姐!大小姐您这个眼神,老奴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柳蔚知道秦嬷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嬷嬷性格尖刻,为人阴毒,素来喜爱搬弄是非,欺上瞒下,曾经原主为了阅儿,命人杖责过秦嬷嬷十大板子。 虽说最后老夫人出面,只打了三板子就过去了,但从此,秦嬷嬷却是记恨上原主了。 但凡寻着机会,秦嬷嬷就要找找原主麻烦,对阅儿更是不假辞色! 如今往事再次重现,柳蔚又是为阅儿出头,哪怕样貌有损,秦嬷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大小姐您可知道,老夫人为了找您是费劲了心思!五年时间,弹指一挥,眼下既然您回来了,那便随老奴去见见老夫人吧?老夫人就在大雄宝殿,走不了多久,请吧——” 秦嬷嬷说着,还笑眯眯的对柳蔚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柳蔚冷冷的看着秦嬷嬷,嘴唇抿紧。 秦嬷嬷见她不动,哼了一声,命令道:“萱儿,还不服侍大小姐出门?” “是!”萱儿脆生的应了一声,直接走到柳蔚身边,伸手就要拉柳蔚的小细胳膊。 柳蔚“啪”的挥开萱儿。 萱儿脚下不稳,被柳蔚一挥,便摔倒在地。 秦嬷嬷寒着脸,说道:“大小姐,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蔚眯着眼睛看秦嬷嬷:“你这老刁奴,怎么还没死?” 秦嬷嬷看柳蔚这是承认了,不怒反笑:“老奴岂敢!大小姐都没死,老奴怎的敢死在您的前头!” “你……” “大小姐,别磨蹭了,走吧,想必老夫人见到您,定是高兴极了!要说您当初若也是这个容貌,还逃什么婚?想必见您一眼,七王爷便会迫不及待的将退婚书送到您房门口了。说来您这五年吃的苦也真是没意思,还不如当初就拿着刀子,往自己脸上割开了花,那不是省事儿多了?” 杨嬷嬷在后头听不下去了,进来,只给了秦嬷嬷一个眼色,对柳蔚福了福身:“见过大小姐。” 柳蔚看着杨嬷嬷,没再说话。 杨嬷嬷低眉道:“大小姐,您走了五年,老夫人甚为挂念,既然回来了,便见上老夫人一面吧,到底是您的亲祖母,您就一点不想那老人家?” 在柳蔚的记忆里,这个杨嬷嬷是个严肃干练的人,对着杨嬷嬷,便是原主也有几分敬重。 柳蔚在心中揣测,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前戏也进行得并不违和,便顺着杨嬷嬷的话,点了点头道:“孙女不孝,自该向祖母请罪。” “哼。”秦嬷嬷在旁尖酸的白了柳蔚一眼。 杨嬷嬷又瞪秦嬷嬷一眼,才对柳蔚做了个手势。 柳蔚走出房门。 阅儿却着急得不行,眼看又要哭了。 杨嬷嬷随在柳蔚身边。 秦嬷嬷跟在后头。 萱儿从地上爬起来,路过阅儿时狠看阅儿一眼,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这次,看秦嬷嬷不打死你!” 阅儿瞪萱儿一眼,萱儿却已经追上秦嬷嬷,不理阅儿了。 阅儿搅动手指,最后,还是只能跟上去。 大雄宝殿,柳瑶正随着母亲与祖母跪在蒲团上参佛。 柳瑶的贴身丫鬟巧云突然走来,贴着柳瑶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柳瑶听完,清眸瞪圆,不可思议的问道:“此事当真?” 巧云连连点头:“真的,人就在外头,就是大小姐,戴着面纱,秦嬷嬷说,大小姐好像毁容了。” “毁容?”柳瑶嘴角忍不住勾起,眉眼弯弯的:“走,去看看。” 柳瑶正要抬步过去,被吕氏拉一把:“做什么去?”吕氏说着,给了柳瑶一个眼神,让柳瑶看老夫人。 柳瑶看过去,这才发现,老夫人不知何时正不悦的看着自己,似是对她在宝殿之上与丫鬟窃窃私语的行为不满。 柳瑶吐了吐舌头,赶紧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甜甜地说:“祖母,孙女有一件要事要禀报祖母。” 老夫人淡看着柳瑶:“莫不是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要给祖母看?” “祖母,孙女可不是小孩子了。”柳瑶撒娇的摇摇老夫人的胳膊,这才轻声道:“是外头有个人,要见祖母呢。” “哦?”老夫人挑眉。 柳瑶抿着唇,又笑了一下,才说:“祖母,大姐姐回来了。” 老夫人原本闲散的眸光顿时一凛,看向柳瑶,面皮紧绷起来:“你说什么?” 吕氏也听到了,一把拉住柳瑶:“你说谁?你哪个大姐姐?” “母亲糊涂了,瑶儿还有几个大姐姐?不就是蔚儿姐姐吗,祖母,母亲,蔚儿姐姐回来了,就在宝殿外头。” 老夫人霍然起身,吕氏也站了起来,搀扶着老夫人。 “她在外头?”老夫人问柳瑶。 柳瑶连忙点头,眼中却满是期待,她只想看看,柳蔚毁容,到底毁成什么样了。 大雄宝殿外,此刻人流依旧不少,秦嬷嬷走过来,与门口的几个大丫鬟说着什么话。 那些人说着说着,便抬头往柳蔚的方向看一眼。 杨嬷嬷站在柳蔚前面,目光复杂的瞧了柳蔚好一会儿,最终沉下眸子,小声问道:“大小姐都走了,此番还回来做什么?” 柳蔚有些惊讶,看了杨嬷嬷一眼,以同样的音调回道:“嬷嬷是关心蔚儿吗?” 杨嬷嬷皱皱眉:“五年不见,你嘴上倒是伶俐了。” 柳蔚不说什么,杨嬷嬷也不理她了,走到秦嬷嬷身边,与秦嬷嬷说了两句。 这边一下没人,阅儿忙上前,抓住大小姐的衣袖,说道:“大小姐,现在赶紧走吧……” 柳蔚拍了拍阅儿的手:“到处都是相府的人,怎么走。” 阅儿看看四周,的确,大家虽然都没过来,但却围了一圈,将人都困在圈子里面,防止大小姐跑掉。 阅儿很着急:“这可怎么办啊!” 第87章 让柳蔚好过不了 柳蔚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杨嬷嬷,突然问阅儿:“表哥告诉我,你说问了府中一位老嬷嬷才知晓我娘的姓名,你问的是谁?” 阅儿闻言没什么心眼,脱口而出:“就是杨嬷嬷。” 柳蔚心说果然如此,嘴唇抿了一下,又深深地看了那杨嬷嬷一眼。 阅儿这时又补了一句:“听说,杨嬷嬷曾经伺候过纪姨娘。” “嗯?”柳蔚挑眉:“怎么说?” 阅儿道:“杨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当时好像是说,纪姨娘怀着孩子入府,身边连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老夫人便派了杨嬷嬷去伺候。后来纪姨娘生了大小姐您,杨嬷嬷就回来了,像是也就接触了几个月,但杨嬷嬷是个好心的。小姐您忘了?小时候,杨嬷嬷对您最好,有时候去主院吃饭,您没吃饱,都是杨嬷嬷差人又送小食盒过来。” 这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原主那时候也很小,很多东西也记不清明。 柳蔚不知这杨嬷嬷是什么人,但杨嬷嬷的确好像有些关心自己,大概因为自己是杨嬷嬷看着出生的,多少有些情分在。 柳蔚想着,要查母亲的事情,大概第一个便要从这杨嬷嬷入手。 柳蔚正思忖着,这时,大雄宝殿里出来一行人。 柳蔚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吕氏,与上次见面不同,今日的吕氏,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像是柳丰失踪的事,对吕氏的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 吕氏的左边,跟着一个云鬓花容,皓齿蛾眉的女子,女子看来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清丽,嘴角噙着甜美的笑。 柳蔚一眼辨认出此人,哪怕过了五年,但柳瑶的容貌,倒是没怎么变样。 而走在两人稍稍前面些的,是一位精神矍铄、威风凛凛的老人。 老人一张满是岁月冲刷过的脸上,布满了精明与深沉,紧皱的眉宇下,是一双不露锋芒的眸子。 那双眸子已经有些浑浊了,可发出来的光芒,却意外的骇人。 相府老夫人,肖氏! 不管是穿越后的柳蔚,还是之前的原主,与老夫人其实都不亲。 老夫人性子好静,常年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会出来走动,府中大小事宜都是交给吕氏处置。 老夫人更多的时候,只喜欢独跪佛堂,抄录经文。 每次家里的小辈去请安,老夫人总是深沉的点点头,然后赏赐点瓜果蜜饯,便将人打发了。 老夫人好像对谁都不上心,对哪个孩子的态度也都一样。 但柳蔚却知道,老夫人只是不喜欢女儿,喜欢男丁。 因为孙女请安的时间与孙儿不同,因此几位小姐看到的都是老夫人冷淡的一面,可柳域也好,柳琨也好,柳逸也好,无论嫡庶,只要是男丁,却都能得到老夫人的关怀。 时隔五年再见老夫人,柳蔚下意识的谨慎起来,因为比起吕氏、柳瑶,老夫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老夫人在吕氏与秦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柳蔚只是镇定的看着老夫人,眼睑微垂着。 等走近了,第一个说话的却是柳瑶:“大姐姐,你可回来了。” 柳蔚看向柳瑶,对上的便是柳瑶脸上灿烂的笑容,清美无双。 “大姐姐,你可知你走的这些日子,父亲母亲有多想你?还有老夫人,日日念叨你,你可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一走了之啊。” 柳瑶说着,迈着碎步过来,一把挽住柳蔚的胳膊。 柳瑶这死死的力道,也不知是真的亲昵大姐姐,还是想拉紧大姐姐,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柳蔚淡看了柳瑶一眼,没有说话。 柳瑶这会儿走近了,却隐约看到柳蔚面纱下的坑洼痕迹,顿时嘴角一翘,手徒然一翻,霍的将柳蔚面纱揭开! 柳蔚在柳瑶动的时候,便知道柳瑶想干什么,但柳蔚没动,也没阻止,就是等着柳瑶将自己的容貌公诸于世。 而就在面纱落下的下一秒,一阵阵发凉的抽气声,在周围响起。 今日是进香日,大雄宝殿外除了相府的人,还有许多其他香客,柳瑶这突然为之,不止吓到了相府中人,也吓到了那些恰逢路过的无妄之人。 吕氏脸色发白,看着柳蔚那张恐怖恶心的烧伤半脸,手捂着胸口,险些厥过去。 老夫人却反倒目光一狠,瞪了眼柳瑶,呵斥道:“面纱戴上!” 杨嬷嬷忙上前,抢走柳瑶手上的面纱,为柳蔚戴上后,拉着柳蔚,走到老夫人面前。 柳瑶知道自己莽撞了,老夫人素来好面子,所谓家丑不外扬,到底是相府大小姐,这样的残颜漏色,在这青天白日的露出来,不是平白给人找笑话吗? 但柳瑶就是不服气,她就是不喜欢柳蔚,就是想通过一切方法,让柳蔚好过不了。 柳蔚被带到老夫人跟前,她垂着头,眼睛微红,喉咙哽咽一下,唤道:“祖母……” 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老夫人看着柳蔚,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柳蔚面纱一角,那泄露出来的烧伤痕迹。 吸了口气,老夫人到底镇定的道:“去禅房说。” 话落,老夫人便转身离开。 吕氏看了柳蔚一眼,脸上的震惊已经过去,余下的这是淡凉和轻蔑,抬眼,唤了柳瑶一声。 柳瑶脆生生的应着,路过柳蔚时,故意对柳蔚笑笑,那笑,美得娇人,也衬托得柳蔚更是丑陋不堪。 等到三人走远了,其他下人都随了一路,柳蔚才听到,身边的杨嬷嬷很轻的叹了口气。 柳蔚侧首,看了杨嬷嬷一眼,杨嬷嬷却已经拉着柳蔚,跟了上去。 禅房内,杨嬷嬷陪在老夫人身边,柳瑶与吕氏坐在桌前,柳蔚站在屋子正中央。 柳蔚依旧低垂着头,不置一词。 房间里很安静,一直没人说话。 柳蔚知道,这个时候最想说话的是柳瑶,但柳瑶方才才因为鲁莽行事,被呵斥了,这会儿却不敢轻易开口。 吕氏也想说话,可吕氏素来小心谨慎,在还没揣摩到老夫人的心态前,不会贸然发表意见,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而老夫人一直沉默着,一双老成的眼睛始终看着柳蔚,一瞬不瞬。 老夫人现在的心情有点乱。 柳蔚出现得太过突然,容貌又成了这个样子,措手不及中,老夫人心里也是思绪万千。 想了许多,想问的有许多,但却都不在点子上,于是老夫人还在思考。 第88章 竟还有脸回来! 就这样房中又沉静了一炷香的功夫后,还是老夫人开口道:“脸上是怎么回事?” 柳蔚稍稍抬了抬眉眼,轻轻的说:“被烧伤的。” “怎么烧的?” “寒山寺大火。” 老夫人也知寒山寺四年前出过一次大火,当时烧死了好多人。 老夫人闻言皱眉,却问:“烧伤后呢?怎么治的?你走的时候身无分文,又恰逢大灾,这些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以什么为生计?” 老夫人不愧为老夫人,问的问题,如此的有针对性。 柳蔚苦笑一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烧伤后,我被送到了苦海寺,身上的伤也是苦海寺的明悟大师为我所治。明悟大师知我无家可归,又身受重伤,便留我下来,在庙中寻了个厨房的活计,让我帮着打打杂,平日也可以接待一些去苦海寺进香留住的女客。” “打杂?那是什么?像丫鬟一样?”柳瑶突然讥讽的说了一句。 柳蔚看柳瑶一眼,没有说话。 老夫人像是没听到这句,只看着柳蔚,又问道:“这次回来,想做什么?” 柳蔚摇头:“祖母,孙女什么也不想做,当初要走的是孙女,便是死是活,也不愿再连累相府了。这次来观缘寺,只是知晓今日相府出行,孙女只想在离京之前,再看祖母一眼,这便了却心事,可以安然离开。” “姐姐说的,可真好听。”柳瑶再次出声:“姐姐若是这么想念祖母,当初为何要离开?嫁给七王爷莫非还委屈了姐姐?姐姐走了,你可知你害祖母多挂念你,你可知府中因你任性妄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可知祖母年近老迈,还要入宫替你求情?” “好了!”老夫人沉声轻斥。 吕氏拉了柳瑶一下,对柳瑶摇了摇头。 柳瑶噎了一下,却只好不甘不愿的暂且闭嘴。 柳蔚却闻言后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老夫人满是皱纹的手:“祖母,是孙女不孝,是孙女不该!当初孙女一走了之,害的祖母为孙女操心,害得父亲母亲受孙女连累,祖母,您打我吧,您狠狠的打我吧。” 柳蔚边说边哭,还捏着老夫人的手,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 老夫人的手始终垂着,没有用力。 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身上根本不痛,柳蔚却埋着头,已经哭得泪流不止,薄薄的面纱也被眼泪打湿,贴在脸上。 顿时,那些本就明显的伤痕,又显露出来,看起来渗人极了。 老夫人终究抽回自己的手,冷眼看着柳蔚,问道:“你想离京?” 柳蔚抽噎着点头,低低道:“我又哪来的面目再留在京都,明悟大师的师弟明远大师,在松州青阳寺当主持,明悟大师替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到时,可以投靠明远大师……” “你要去松州,也不愿回相府?”老夫人说到这儿时,已经说不出什么心情,这些年,因为柳蔚的事,相府与七王党势成水火。 丞相柳城夹在中间,举步维艰。 就连柳域、柳琨在仕途上也深受影响,整个相府的人都恨着柳蔚,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几乎将整个相府置于火炉中央备受烘烤。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老夫人再恨,见到如今柳蔚的这幅摸样,却也狠不下最毒辣的心肠。 再加上,一看到柳蔚,老夫人便想起柳蔚的生母。 说来,柳蔚这脾性与她生母倒是一模一样,一样的犟,也一样的苦命。 “要离京我不管,既敢离家出走,你这孙女我倒不敢认了,只你当初不告而别,你父亲却有话想问你。你今日随我回府,见了你父亲,该如何,他自有判断,让你走,还是让你留,也是他的事。” “祖母……”柳蔚噙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却偏过头,没理柳蔚,只对柳瑶伸出手。 柳瑶忙笑眯眯的迎过来,搀扶住老夫人。 杨嬷嬷扶着老夫人的另一侧,三人绕开柳蔚,走出禅房,吕氏也跟上。 禅房外,阅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老夫人出来,秦嬷嬷看了眼阅儿,赶紧告状:“老夫人,便是这个贱丫头私会大小姐……” “不关阅儿的事。” 柳蔚起身,走到门口说道:“祖母,阅儿是受我之命,我说我想再见见祖母,阅儿才答应,让我远远看您一眼。” 老夫人转头看柳蔚一眼,又看了看阅儿,最后冷声说道:“还有个丫鬟记挂你,你这个大小姐,倒是没白当!” 说完这句,老夫人继续离开,吕氏、柳瑶跟随,杨嬷嬷却留了下来。 秦嬷嬷知道老夫人这是不计较阅儿了,顿时一股火气堵在心口,狠狠地瞪了阅儿一眼,寒声道:“你以为你逃得了?老夫人不处置你,你猜猜老爷会如何对你?” 阅儿心头一紧,惶惶的低头,不敢抬起。 秦嬷嬷狞笑一声,又瞪了柳蔚一眼,这才追着老夫人离去。 等到都走远了,杨嬷嬷才看着柳蔚,道:“走吧。” 柳蔚深深看杨嬷嬷一眼,到底没说什么,随着杨嬷嬷的步伐,跟上去了。 …… 柳城是在内阁议会时听到小厮禀报的,他目光震惊,也顾不得其他大人还在会上,追问:“人回来了?当真?” 小厮点头,小声的道:“是老夫人带回来的,此刻就在府中,老夫人让小的来回禀老爷,问老爷,该如何处置。” “竟还有脸回来!”柳城眯起眼睛,霍然起身,对其他大人道:“今日先到这里,府中要事,柳某先行告辞。” 柳域也是内阁一员,闻言起身:“父亲。” “你也一起来。”柳城说着,已经快步走出内阁大门。 柳域连忙跟上,到了门口,才问道:“父亲,究竟出了何事?” 柳城声音发沉:“柳蔚回来了。” “什么?”柳域惊讶:“柳蔚,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柳城没回答,他也想知道,这个逆女,怎的突然又回来了。 第89章 不足为惧了 丞相府中,今日可谓出了件大事! 当初逃婚离家的大小姐柳蔚,突然就回来了。 陶宁院内。 柳沁听了婢女烟梦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你说谁?” 烟梦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大小姐,大小姐柳蔚,听说是在观缘寺遇到的,这会儿已经跟着老夫人回来了。” “柳蔚?”柳沁有些恍惚:“这都,快五年了吧?她怎么想到回来了?” “这奴婢哪里知道,只听说,好像是大小姐想见老夫人一面,便偷偷买通了以前的丫鬟,让丫鬟带着,想去见见老夫人,结果不曾想,被发现了!就给带了回来!” 柳沁冷笑一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边描着眉,一边淡淡的道:“见老夫人?这种鬼话也有人信?柳蔚当初如此胆大包天的离开,现在又谈什么祖孙之情,我看她就是想回来了,才自编自演一出,故意为之。” “三小姐,这有可能吗?”烟梦有些不信:“咱们府中,为了大小姐,这么多年与七王爷势成水火,大小姐但凡是稍稍打听点,便知道府中不管是老爷还是老夫人都该恨她入骨,如此,她还敢回来?就不怕老爷打死她?” “打死了她也是相府大小姐。”柳沁漫不经心的说:“她在外头吃苦受罪的过了五年,眼下有机会回来,便是死在府里头,她也能捡个风光大葬,在外面,死了不过就是一具臭沟烂尸,指不定还要受些侮辱,你说你要是她,你是回来拼一把,还是在外面颠沛流离好?” 烟梦这才懂了,又说:“我听说,大小姐好像毁容了,似乎,在外面真的吃了不少苦。” “毁容了?”柳沁一下子来了精神,将眉笔一放,站起身来:“快些给我换件衣服,我要去看看,毁容了?真是有趣!当初我们这位大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娇美夺人,让七王爷一眼就给看中了,这下,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烟梦赶紧给柳沁拿了衣服出来,正打算换,便听外头小丫鬟禀报:“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她想必也是听到风声了。”柳沁说着,招招手:“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便见一位身着玉兰花芝对襟宽裙,摸样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素美女子,在丫鬟的陪伺下,走了进来。 “三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一看柳沁正打算换衣服,柳玥便笑着问道。 柳沁看柳玥一眼,勾着唇道:“我要去哪儿,四妹妹不知道吗?” “嗯?”柳玥纤细的柳眉轻轻挑了一下,眉眼可见迷茫。 柳沁愣了一下:“你不是来找我一道过去的?” 柳玥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竹篮子,边走过去,边道:“妹妹是来给姐姐送东西的,姐姐前两日,不是问妹妹要香茶花的绣缎吗,妹妹这两日赶工绣了出来,这便给姐姐送了过来。” 柳沁看着柳玥拿出来的绣缎纹样,一把抢过来,放在手里左右看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不错不错!这府里,还是你的手艺好,要说绣什么东西,你可比那些绣娘们要仔细多了。” 柳玥看柳沁满意,也笑了起来,又问:“那姐姐方才说的要去什么地方,是去哪儿?” 柳沁此刻心情好,也不瞒着,直接道:“我去前厅。” 柳玥笑问:“府中来了什么贵客了?” “贵倒是挺贵的。”柳沁看柳玥一眼,眼中却夹着轻蔑:“相府大小姐,贵吗?” “大小姐……”柳玥噎了一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顿时圆了起来:“大姐姐?” 柳沁笑的开怀极了:“大姐姐回来了,你没听说吗?” 柳玥闻言皱起眉,又上前几步,挽住柳沁的胳膊,撒娇着说:“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你也知道,我身份低微,又没有姨娘照拂,素来哪里有什么消息也是得不到信儿的。姐姐与二姐姐亲近,又有钟姨娘时时关照,哪里有什么声响,自然是瞒不过姐姐的耳朵,可姐姐也照顾照顾妹妹,莫要让妹妹傻傻的,什么都不知晓,总要让妹妹听到点风声,长个心眼。” 柳沁被柳玥这番话捧得高兴,拍拍柳玥的手,下巴微扬:“我也不是要瞒你,这信儿我也是刚刚才知晓,说是今日老夫人去进香,在观缘寺见到了咱们这位失踪五年的大姐姐,这就将人带回来了,我这不是凑个热闹,想去前厅瞧瞧?到底是咱们的姐姐,虽说过了五年,该有的姐妹之情还是有的,你说呢?” “自是如此。”柳玥忙道:“那妹妹便于姐姐一道可好?” “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会儿见了什么,可都甭大惊小怪的,免得失礼人前。” 柳玥好奇:“还能见到什么?” “我听说……”柳沁对着柳玥的耳朵,小声气的道:“大姐姐毁容了。” “啊?”柳玥惊呼一声,又忙按住嘴! 柳沁轻鄙的瞧柳玥一眼:“你看你看,大惊小怪了不是?回头见了人,可别这样一惊一乍,免得让我也跟着丢脸。” 柳玥忙点点头,心里思绪万千,嘴上却没忘记吹捧说道:“妹妹哪有姐姐的镇定,姐姐素来稳重,妹妹自是不及万一。” 柳沁笑笑,也不说什么,只是去了内室换衣服。 等到外头空了,柳玥才蓦地沉下眼,低垂着眉宇,瞧着自己的鞋尖,心中思虑开来。 柳蔚回来了,时隔五年,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柳玥轻轻皱眉,心中隐隐产生一股不安。 只是随即,柳玥又镇定下来。 不是说毁容了吗?若是真的毁容了,那倒是不足为惧了! 没过一会儿,柳沁换了衣服出来,柳玥又恢复了之前温柔亲和的摸样,伴着柳沁身侧。 两人从陶宁院出发,一路往着前厅走去。 走近了,却发现正院大门紧闭,几个丫鬟嬷嬷守在门口,不让人进。 柳沁身边的烟梦上前,塞给守门嬷嬷一个银锭子,压低了声音问了几句。 问完了,烟梦才回来禀报道:“小姐,说是老夫人不许其他人进去,连夫人与二小姐,都被赶了出来。” 第90章 好好呆在府里 柳沁皱起眉:“不让人进去?那是想做什么?” 烟梦摇摇头,却又说道:“那嬷嬷说,出来时听到老夫人叫大小姐跪下,估摸着这会儿,大小姐正在罚跪。” 柳沁闻言笑了一下,又问:“夫人和二姐姐呢?” “好像回去了。” 柳沁立刻道:“去主院!” 柳玥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抿了抿唇,却到底随柳沁一起走了。 而正院的正厅里,柳蔚的确跪在地上,老夫人坐与首座,手上握着一串佛珠,正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老夫人转了几下佛珠,就看柳蔚一眼,嘴里念叨的经文断了,眼中的深意,也每看一眼便加深一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杨嬷嬷来报,说是老爷已经回来了。 再过了一会儿,柳蔚便听到外面大门声响,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越行越近。 回来的不止是柳城,还有柳域与柳琨,柳逸因为出外办货,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柳琨显然也是匆忙间收到消息的,回来时,便在门口遇见了大哥与父亲,才一道进来。 三人一进来,便看到跪在大厅中央的柳蔚。 柳蔚此时戴着面纱,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柳蔚膝下没有垫垫子,身子瘦弱着,就这么跪在又凉又冷的地上,背脊挺得很直,一动没动。 柳城脸色当即便不好,但他素来老成,并未失了仪态,只是先于老夫人请了安,才看向地上的女儿柳蔚。 柳蔚适时的开口,但应该是方才哭久了,此时声音干哑,透着一股砂纸磨砺过的粗糙:“不孝女,见过父亲。” “孽障!”柳城骂了一句,却是忍了又忍,才没伸手打柳蔚。 柳域、柳琨的脸色也不好。 柳域是文臣,谦谦君子,倒是懂得克制,柳琨是武将,见状却一步上前,抓住柳蔚的衣领,将人拖起来,想要动手。 柳城大喝一声:“你做什么!” 柳域也忙按住柳琨的胳膊,说道:“二弟,冷静点,先放开她。” 柳琨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柳蔚松开,但脸色却非常难看! 要说这府中谁最恨柳蔚?不是老夫人,不是柳城,不是柳域,正是柳琨! 柳琨少年得志,武状元出身,原本仕途良好,却因为柳蔚悔婚,闹至相府与七王爷不可调和,导致他当初原本有的晋升机会,因着七王爷的干涉,生生将机会流失! 相府但凡在朝为官的,都因为一个柳蔚而落的不上不下的地步。 柳城已经是丞相,而柳域是文臣,直属父亲柳城管辖,但他柳琨却是武将,管束他的人,恰恰就是七王党之人,这些年来,柳琨有过三次晋升机会,却都没有成功。 同期友臣都说,相府得罪了七王爷,但凡当年的结不解开,他一辈子也就是个副将,再也上不去了。 这些话柳琨听了五年,早已怒火中烧,气愤难平,到如今,见到罪魁祸首的柳蔚,他怎能不狂,怎能不疯? 但到底,老夫人在前,又有父亲与大哥的干涉,柳琨没有打到柳蔚。 但柳琨丢开柳蔚时,没有留手,将本就消瘦轻弱的女子砸在地上,只听“咚”的一声,柳蔚的手肘压到了地面,撞破了一块皮,很快便红肿了。 柳蔚“唔”了一声,却没叫出声来,只是埋着头,倒在地上,眼泪又开始无声的流。 老夫人皱皱眉,看向柳琨:“你先出去。” 柳琨不服,正想说什么,柳域已经将柳琨往外推:“祖母叫你出去,你就去外面等,莫要惹祖母不快。” 柳琨最后还是离开了。 杨嬷嬷端来新茶,老夫人说道:“你们父子也冷静下来,先坐下。” 柳城与柳域这次坐下。 手边茶是新鲜的,柳域喝了一口,却喝不出什么味道。 柳城直接动都没动,只看着柳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孽障,你可知你当年的作为,害的相府有多难堪?” 柳蔚闭了闭眼,瘫在地上,苦笑一声:“父亲,您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女儿已经这样,不在乎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初之事,莫非你还对了不成?”听柳蔚这自暴自弃的语气,柳城顿时拍案而起,怒上眉梢。 柳蔚看着父亲,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只是冷着声音道:“那父亲不问女儿一声,便为女儿决定终生大事,父亲又对了吗?女儿哪怕如今成了这样,也未后悔一次。” 柳蔚说着,哗啦一声解开脸上面纱。 顿时,一张红白烧伤的可怖脸庞,露了出来。 柳城一震,喉咙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柳域霍然起身,看着柳蔚的脸也怔忪了许久,才干涩的问道:“你……怎会这样?” 柳蔚看着大哥,轻讽一笑:“大哥惊讶吗?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这大概就是我不孝的报应。不过我不在乎了,我的一生如何都是毁了,嫁给七王爷也好,成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也好,我都无所谓。此次回来,我只为见祖母一面,如今人见到了,父亲要杀了我,我无悔,要放我走,我便自甘离去,永不入京,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你——”柳域想骂柳蔚几句,可看着柳蔚这张脸,又对上柳蔚不屈的眼神,到底没说什么。 说来,柳域与柳蔚也不亲,他是嫡子,柳蔚是庶女,他们的关系,说难听点,也就是名义上算兄妹。 实际上,他到现在连柳蔚到底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因此,他并没有那么大的立场去斥责她。 柳蔚看出了大哥柳域的态度,她转过头,又看向父亲柳城。 柳城沉着眸,从柳蔚揭开面纱便没有说话,到如今,依旧沉默。 柳蔚不知父亲是被自己的容貌吓到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思虑,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后来,老夫人放下佛珠,淡淡出声。 “柳蔚先回怀月院住下,到底是柳府之女,既然回来了,便好好呆在府里。” 柳蔚看了老夫人一眼,她知道老夫人会留下她。 哪怕老夫人说,一切但凭柳城做主,但柳蔚就是知道,老夫人不会让她离开。 老夫人是个多重视门楣的人,柳蔚很清楚! 今日她回府之事,看到的人太多,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街知巷闻,到时候,各方势力必然会紧盯。 很有可能,七王爷容溯也会上门一趟,到时若是她又不见了,给不了七王府一个交代,那曾经的矛盾,必然会再次升级! 第91章 指不准能化干戈为玉帛 有了老夫人正式发话,杨嬷嬷领了命,便过来扶起柳蔚,又给柳蔚戴上面纱,将她带走。 柳蔚临走前,又看了柳城一眼。 见父亲只是看着自己,眼中复杂深沉,柳蔚回过头,安心的随着杨嬷嬷离开,心里却感叹,今日这场戏,总算是结束了。 柳蔚已经累得只想找张大床,好好躺躺了。 杨嬷嬷一路将柳蔚带到怀月院。 怀月院是柳蔚曾经的院子,五年过了,这里没人居住,也没丫鬟打扫,早已满是灰尘。 这一路上,有许多丫鬟嬷嬷都悄悄的看着她。 柳蔚一直没说话,等到了怀月院,杨嬷嬷才说:“这里需要清扫一下,我去找人来,你先坐坐。” 柳蔚一把拉住杨嬷嬷的手,说道:“嬷嬷,可否让阅儿来?” 杨嬷嬷看着柳蔚,再看着柳蔚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沉默一下,没答应,只是道:“你先休息。” 说着,杨嬷嬷便推开柳蔚,走了出去。 屋子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多走一步,入鼻子的都是黑尘。 柳蔚最后还是走到了院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这时,柳蔚却听旁边的槐树树丛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桀”声。她抬眸去看,便见树页中间,一颗黑色的鸟脑袋,探了出来。 柳蔚看了看四周,感觉到除了容棱留下的几个暗卫,别无他人,便对珍珠招招手:“下来。” 珍珠忙飞了下来,坐在柳蔚怀里,仰着头,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腕。 柳蔚摸着它,问道:“小黎怎么样?” “桀。”珍珠叫了一声。 柳蔚叹了口气:“小黎现在还不知道,等知道了,必然会闹,到时候你不要带他过来。他找不到我,哭两日便会消停,找到了我,反倒越发的起劲。” “桀桀。”珍珠又叫了一声。 柳蔚点头:“嗯,要待一段时间,至少等到将事情都查完。” “桀桀桀桀。” “好,到时候我们回曲江府,这里不好,你也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这里,只有小黎没心没肺,哪儿都喜欢。” “桀桀。” “关容棱什么事?我们是我们,他是他。” “桀。” 柳蔚眯眼,敲了珍珠脑袋一下,在黑鸟委屈的目光下,不高兴的说:“我是个男人,我嫁什么人,要嫁也不嫁给他,我若是要嫁给王爷,五年前就嫁给容溯了。” “桀……”这次珍珠的叫声,明显迟疑了。 柳蔚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珍珠也听见了,忙又蹭了蹭柳蔚的手腕,才扑扇着翅膀,飞回了树丛里。 过了一会儿,杨嬷嬷回来,带着几个丫鬟,其中走在中间的便是阅儿。 看到阅儿时,柳蔚松了口气。 今日到底利用了阅儿,所以柳蔚最怕的便是秦嬷嬷找阅儿的麻烦。 眼下既然要继续留在相府,自然要将阅儿带到身边来,比起其他人,还是阅儿让她放心些。 而她查完事情离开后,也会将阅儿带离相府,第一次弄丢主子,阅儿保住一命,要是还有第二次,想必就真是没命了。 杨嬷嬷吩咐几个丫鬟打扫屋子。 几个丫鬟都是小丫鬟,刚进府不久,也没多少背景,虽然很好奇这位戴着面纱的大小姐,但也只是乖巧的打扫,没有起什么胡乱心思。 而此时,正厅里老夫人遣走了柳域,只留下柳城说话。 “你考虑一下,柳蔚留下是必定要留下的!人现在成了这样,柳瑶那丫头大庭广众的便将柳蔚的面纱掀开,周围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今日十五,去观缘寺的香客本就多,我还看到了御史孟大人的夫人也在,兜兜转转,柳蔚毁容归来的事必然不过明日便要传开。” “我们若将柳蔚赶走,如何好向外交代?还有七王爷那儿,眼下柳蔚回来,还成了这幅摸样,想必七王爷也庆幸当年没娶了她,你好生说说,指不准能化干戈为玉帛。” 老夫人说的这些,都是挡在目前的现实性问题。 柳城听着,也知这个理,点点头,却道:“她这五年的事我会派人去查,只是,一个女儿家,五年时间无影无踪,母亲,她会不会已经……” 老夫人也知柳城的意思,只是垂首:“她都这样了,是不是清白之躯,还重要吗?她如今此等模样,便是联姻也无人敢娶,你不若将心思放在沁儿和玥儿身上,瑶儿的婚事算是定了,沁儿那个还要再看看,至于玥儿,也差不多了。” “是。”柳城点点头,思忖起来。 …… 主院。 吕氏看着柳瑶心神不宁的盯着门外,便放下手上的茶杯,淡淡的道:“不用看了,你父亲也好,祖母也好,必然会将柳蔚留下。” 柳瑶立刻看向母亲,坐过去了点:“留下来又能怎么样,柳蔚这个样子,莫非还能结亲不成?不仅年纪大,还那副摸样!” 吕氏轻轻笑着:“柳蔚再不好,还是你父亲的女儿,你的大姐姐。” “母亲慎言。”柳瑶不高兴的说:“我可没有什么大姐姐,我只有一个大哥。” 柳瑶说自己只有一个哥哥,而不是三个,显然也是不愿认柳琨和柳逸的意思。 到底嫡庶有别,柳域是嫡子,柳瑶是嫡女。 柳域还好,懂事又晓礼。 柳瑶却是太过妄为,不知望族宅间的门面功夫。 吕氏看了女儿一会儿,提醒道:“你在我这里可以不认,出去了,不认也得认,可懂得了?” 柳瑶撇撇嘴,不吭声了。 这时,外面丫鬟进来,说是三小姐、四小姐来了。 吕氏说了句让她们进来,丫鬟便出去请人。 柳瑶却冷哼一声,表情不屑的道:“两只应声虫也来了,必然也是闻着味儿了。” 吕氏看了柳瑶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柳沁与柳玥在丫鬟的陪伺下走了进来。 柳沁一身娇红衣裙,瞧着清爽活泼,柳玥一身玉兰衣裙,却是静雅恬美,看着两位妹妹,柳瑶没多少心情,只是拿起手边的糕点吃了一口。 吕氏对她们摆手,让她们坐下,又问:“怎么想到这会儿过来了?” 不是晨昏定省的时候,庶出小姐素来不会来夫人院子走动。 第92章 重立柳蔚的身份了? 柳沁嘴皮子好,先是对吕氏请了安,又对柳瑶说了会儿甜话,才将话题引到目的上:“听说,大姐姐回来了?” 虽知道柳沁此番过来的意图,但听柳沁说出这句话时,柳瑶还是轻蔑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回来了,三妹妹这是想大姐姐了?” 柳沁一幅当真姐妹情深的摸样,认真说道:“可不是吗,大姐姐虽说比我们要大几岁,小时候也不爱与我们一道玩,可我是最想念大姐姐的。那会儿,我就盼着往后能像大姐姐一样,得老夫人宠爱,得父亲母亲器重,还能说一门上好的亲事,只是大姐姐后来太过任性,生生将父亲母亲的恩典给推了不说,还做了逃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着实让我心惊了不少日子呢。” 柳沁这话吹捧意味在里面,打听的意味也在里面。 柳瑶装作没听懂,她平时虽然喜欢差遣柳沁,但这会儿她心情不好,可不耐烦对柳沁虚以为蛇。 柳沁看柳瑶不搭理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看向吕氏。 吕氏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道:“不管蔚儿做错了什么,也终究是老爷的女儿。沁儿,往后莫要编排蔚儿了,说到底,她也是你们的大姐姐。” 柳沁心中大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知如今事态如何,但柳沁却知道,吕氏这个意思,竟是让她不要为难柳蔚。 可是为什么? 柳沁可不信吕氏是什么不分嫡庶,一视同仁的慈母。 柳沁只是觉得,这里面,大概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让吕氏至少现在对柳蔚是还在观望状态的,没有下决定。 柳沁心思通透,想好了,便起身伏了个身,谨慎的点头:“是,女儿晓得了。” 吕氏点点头,又说道:“你们来坐坐就好,我有些乏了,没事就回了吧。” 说着,吕氏又看向柳瑶:“瑶儿也回去,莫要在我这儿赖着。” 柳瑶不愿走,还想在这儿等着主厅那边的消息,但母亲都赶人了,她咬咬唇,到底还是没有忤逆,起身请了退。 而从头到尾,柳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乖巧的坐在柳沁后头,噙着一双轻柔的眸子,看着她们。 出去时,三人一起出去的。 柳瑶走在最前面,柳沁追着柳瑶的步伐,而柳玥走在最后。 “二姐姐,好姐姐,你可千万与我说说。大姐姐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二姐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柳沁提着裙子,追柳瑶追得好不狼狈。 柳瑶却理都不理柳沁,迈着步子,走得飞快。 追了好一会儿,见柳瑶确实不搭理自己,柳沁也有些怒了! 她不追了,站在原地看着柳瑶的背影哼了一声,憋足了满满一腔的火。 后面柳玥也跑了上来,柳沁一下子找到了出气口,对着柳玥喝道:“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走个路也走不利索,信不信我告诉杨嬷嬷,让杨嬷嬷再请女先生练你一个月的莲步。” 柳玥心中委屈,脸上却半分没表现出来。 只是讨好的笑笑:“我的步子本就不好,哪里比得上二姐姐仪态千千,还不落半分。求求三姐姐莫要告诉杨嬷嬷了,要不,我这往后可有苦头吃了。” “多练练你的步子,也是为了你好!”柳沁冷讽的说。 柳玥苦笑起来:“妹妹自然知姐姐的好意,只是,妹妹若是练步子,可哪还有时间给姐姐绣新的黄月缎子了。” 柳沁想了一会儿,想到还是缎子重要,便道:“这次放过你,往后自己长点心。”说着,朝着自己的陶宁院走去。 等柳沁离开,柳玥看着柳沁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柳玥的丫鬟碧蓉却有些不忿的道:“三小姐就知道欺负四小姐您。” 柳玥看碧蓉一眼,对碧蓉笑笑:“三姐姐也是为我好。” “小姐,您就是太心好,太善良了,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三小姐在二小姐那儿碰了钉子,才来找您的茬。就您还帮三小姐说好话,再说那莲步,小姐您可才是得女先生夸赞最多的一位,您的步子,女先生可说了,就是选秀的时候,也能站在前面的,三小姐自己走得歪歪扭扭,还有脸说您。” “都是自家姐妹,我顺顺她怎么了。”柳玥宽宏的道:“你也是,不要这么小心眼,省得让人听了闲话。一家人,还是和睦些的好。” 碧蓉叹了口气,对自家小姐很是恨铁不成钢,但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柳玥脸上笑意不减,她看了看柳沁陶宁院的方向,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个方向是通往怀月院的。 怀月院,是她那位大姐姐以前的院子。 其实从方才夫人的态度里就能分析出来,柳蔚,大概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夫人既然叮嘱柳沁莫要乱说话,那便是老夫人与父亲,都有留下柳蔚的意思。 想到这里,柳玥的眼神,到底还是深了些。 大姐姐柳蔚留下来了。 会不会对那件事,有什么影响呢? 柳玥思忖着,可是思不出些许的端倪,最后只好走向自己的院子,却对碧蓉叮咛:“回头你去打听打听大小姐的消息,隐蔽一点,莫要打听得太明显了。” 碧蓉点点头,了然的应承。 结果柳玥前脚回到自己的敏芝院,后脚碧蓉就传来消息。 听了碧蓉的话,柳玥眯起眼睛:“回到怀月院了?” “是,方才奴婢亲眼看到杨嬷嬷去管事房要了几个小丫头,说是给大小姐打扫屋子用的。” 柳玥沉下眸,原以为就算留下来也会暂居客院,或者暂居老夫人那儿,不曾想竟然回到了怀月院。 这是当真要重立柳蔚的身份了? 真是麻烦,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柳玥想了想,看着外面天色还早,一咬牙,对碧蓉道:“去准备点东西,我要去看看大姐姐。” “小姐。”碧蓉劝道:“眼下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没有任何表示,咱们第一个过去,恐不太好。” 柳玥也知道这个理儿,但她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柳蔚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毁容了,又毁成什么样? 这个疑惑若不解决,柳玥今日一整天都会坐立不安。 第93章 相府四小姐 柳玥摆了摆手,还是吩咐道:“按我说的做,去准备东西。” 碧蓉见小姐执意,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去外头准备。 怀月院內。 柳蔚坐在院子里,看着丫鬟们上上下下,忙里忙外,她有些乏的歪在走廊的柱子边,脑袋靠着红色的柱子,觉得今日大概哭多了,眼睛开始困了。 阅儿怕大小姐在院子里睡着,给大小姐倒了杯水,让她喝着,再等等。 屋子里灰尘未除,也无法睡人,一进去就是闷鼻子的味道,大概要晚上才能消散。 柳蔚喝着水,因为没放茶叶,味道浅淡干平,吃不出什么。 实在无聊得紧,柳蔚索性起来走动走动。 最后柳蔚就这么走出了后院,看到两个丫头正在打水,那水井大概很久没用了,再搅水上来的时候,便有些使不上劲。 两个丫头累得满头大汗,也没将下面的桶搅上来。 柳蔚看不过眼,过去看了眼,说道:“我来。” 两个丫头连忙惶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蔚没理她们,接过那手杆,随意搅了两下,水桶便被搅了上来,看到里面满满的清水,两个小丫头眼中崇拜极了。 柳蔚将水桶给她们提上来! 等直起身,看两个小丫头还愣愣的,柳蔚敲了一下其中一个的头,笑道:“睡着了?” 那丫头这才回过劲儿来,脸颊烫红,又说了句奴婢不敢,才与另一个小心翼翼的提着水桶离开。 这是府里新来的一批丫头,杨嬷嬷找了六个来,算上阅儿七个。 阅儿是其中最大的,十五岁了,而其中最小的,才九岁,刚才提水的两个,看着也不过十一二岁,都是小孩子的年纪,柳蔚对其倒是照顾了些。 到了现在,柳蔚已经很能感受到杨嬷嬷的好意了。 柳蔚若是要在府中住下来,身边必然不会只有一个阅儿,到时候不说其他院子里往她这儿塞的人,她自己,总要有几个用得放心的丫鬟。 杨嬷嬷直接过了几个新买来的丫头给她。 新买来的丫头,不是家生奴,也就是在府中没有亲人,便没有根基,只有依附她,而且年纪还小,培养空间也大,最重要的是背景干净,没有被人提前收买的可能。 柳蔚对这个情况是满意的。 其实刚开始柳蔚已经做好了要找个机会将明香惜香弄一个进来帮自己的意思了;但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毕竟明香惜香还要照顾小黎。 而且这两丫头是三王府的大丫鬟,出门在外,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不好解释。 柳蔚并不知道,在丫鬟上这么关照她到底是杨嬷嬷自己的意思,还是杨嬷嬷揣摩着老夫人的意思办的。 跟老夫人,柳蔚真的不亲,对这位老人家也不太了解。 柳蔚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通里面的关节,暂时也就放下了,等待往后静观其变。 今日毕竟是进府第一日,还是需要再观望观望。 两个丫鬟提了水去外面,不一会儿就拿着空桶回来,这次回来了四个,四人对柳蔚行了礼,便围着水井,将桶放了下去,舀了舀。 柳蔚在旁边笑眯眯的问:“要不要我帮忙?” 四个丫鬟顿时脸色苍白忙不迭的摇头,其中最小的一个,小心翼翼的说:“我们自己来。” 说完,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补了一句:“奴婢们自己来。” 柳蔚摸摸那小丫鬟的头,小丫鬟顿时脸颊绯红。 四人的力气比两人大,她们好不容易将水桶搅起来,顿时有种成就感,有些得意的看了柳蔚一眼,然后提着桶走到前面。 柳蔚觉得这些小孩真好玩,等四个丫鬟离开,柳蔚看了会儿她们歪歪扭扭抱着桶连衣服都打湿了的背影,便挽起袖子,打算修修这个水井的搅箱。 柳玥来的时候,便看到满院子忙不迭的丫鬟,来来去去,不是拿着笤帚,就是拿着抹布,一个个埋头做事,像是没有发现她。 柳玥皱了皱眉,碧蓉刚打算开口,柳玥又拦住碧蓉:“进去看看。” 两人进去,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到柳蔚,最后碧蓉拦住一个个头小小的丫鬟,问:“大小姐呢?” 那丫鬟呐呐的张着嘴,显然不认识碧蓉,也不认识柳玥,但丫鬟胆子小,见了两人身上好看的衣服,便乖巧的回道:“回贵人,大小姐在后院呢。” 碧蓉放开丫鬟,与柳玥一起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柳蔚面上盖着面纱,一双玉臂暴露于空气,她手上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就将水井上头那生硬的搅箱给修好了。 只是修好后,柳蔚手上却全是灰,脏兮兮的,有些难堪。 “大姐姐?”迟疑的轻柔女声在身后响起。 柳蔚回过头,便看到一脸诧异的柳玥,柳玥身边跟着个丫鬟,正僵在原地,杏眸圆瞪的看着柳蔚。 柳蔚视线很快转开,她猜到了会有人来“看”她,却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不是柳瑶,不是柳沁,竟然是柳玥。 对于柳玥,柳蔚还有些记忆,或者说,曾经的原主还有记忆。 五年前的柳玥才十一岁,但现在的柳玥,却没怎么长变,只是个头高了,脸蛋尖了,身材也玲珑可人了些。 这会儿刚好那四个小丫头又抱着空桶跑回来了。 四人看到柳玥和碧蓉时,有些害怕,也不知该怎么请安,只好埋着头,绕开两人,走到水井边。 四个丫头已经做好了要使劲搅才能搅起来的准备了,但很奇怪,这次的搅箱,竟然一下子就搅起来了。 那流畅的劲儿,不止不用四个人一起,哪怕一个人也能搅起来。 四人吃惊得睁大眼睛,看看水井,又看看柳蔚。 柳蔚却只是笑笑,说道:“快把水打起来,我要洗手。” 四个丫鬟赶紧加快了速度,将水桶抱出来后,便舀着水给柳蔚洗手。 洗干净了手,其中一个丫鬟看着柳蔚湿漉漉的手指,犹豫一下,把自己怀里的手绢拿出来,递给柳蔚。 柳蔚接过,对丫鬟笑笑。 小丫鬟一脸美滋滋的,似乎找到了伺候主子的方法,很是高兴。 等四个丫鬟又走了,柳蔚才慢条斯理的一边擦手,一边回头,看着那被自己忽视得够久的相府四小姐。 第94章 藏得好似还挺深的 柳玥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其实柳玥还记得五年前的柳蔚是什么样子,柳蔚高傲、冷漠,因为年纪是姐妹中最大的。 那时候柳玥刚死了姨娘,想到同样死了姨娘的柳蔚,她便下意识地想亲近这位大姐姐。 可是柳蔚不给她机会。 柳玥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拿着自己绣得小荷包,笑眯眯的送给柳蔚,第二天,却看到那荷包别在了柳蔚身边丫鬟的腰上。 那一刻柳玥很尴尬,又很失望,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令她再不肯靠近柳蔚一步。 再后来,柳玥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法,就更是对柳蔚敬而远之。 原本彼此都是相安无事。 直到柳蔚的婚事在府中掀起惊涛,再到柳蔚逃婚…… 其实那时候,柳玥与其他人一样,觉得柳蔚真是够傻的,柳瑶想嫁给七王爷,都想疯了! 而柳蔚竟然将这样的大好机会,生生推了。 柳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哪怕只是七王爷的一个侧妃,她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世人都说,七王爷是唯一与太子有一争之力的王爷。 如果没有太子,那将来继承大统的必然是七王爷,哪怕他是个王爷,按理已经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但这个世间,本就是成王败寇。 若是没有皇上,也没有太子,难道朝臣会让皇位空置? 到那个时候,必然还是有人要登上这个位置,而这个人选,只有可能是七王爷! 如果七王爷将来登基,那七王爷的侧妃,哪怕不能当个皇后,也是能当个贵妃的。 贵妃身份,柳蔚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玥很想不通。 这次,柳蔚突然回来,柳玥觉得自己应该会看到一个对旧事后悔,又因为毁容,而变得自卑、阴暗,独来独往的女人。 可柳玥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柳蔚,竟对婢女这样温柔。 竟挽着袖子,修理搅箱。 柳蔚身上,竟没有她所构想的任何负面情绪。 柳蔚在笑。 天啊,柳蔚竟然在笑。 柳玥一时很恍惚,直到看着眼前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朝自己走来。 身边碧蓉推了柳玥一下,柳玥才回过神来,一下子的,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了。 柳蔚站在柳玥面前,眉眼弯弯的,哪怕看不到眼睛之下的容貌,却的确在笑,笑的很是柔和。 “四妹妹?”柳蔚开口。 柳玥压制住晕眩的头脑,慢慢点头,唤了一句:“大姐姐。”随后,又补一句:“好久不见。” 柳蔚看着柳玥,眼中笑意未减,只抬起头,想摸柳玥的头,而柳玥却急忙避开。 柳蔚手停在空中,最后还是放下,说道:“是好久不不见了,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 说着,柳蔚比了比自己胸前的位置。 柳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反应太大了,这不像自己了,刚才那一刻竟然以为柳蔚要伤害她,便失了分寸。 这会儿回过神来,柳玥只好转移话题,把碧蓉手里的篮子接来,递过去:“一些小小心意,庆贺姐姐回家。” 柳蔚拿过那个篮子,打开红布,看了看里面,是几样小绣缎。 “谢谢。”柳蔚说。 柳玥看看四周,问道:“一眨眼都五年了,妹妹有些话想与姐姐说,不知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 柳蔚挽着那篮子,一点不嫌自己动作土气,只说道:“我这儿到处乱糟糟的,还在收拾,也没有好地方招待你,不若就在那边吧。” 柳蔚说着,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头,自己走过去,坐在石头上。 柳玥脸上佯装的镇定,到底还是崩裂了。 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柳玥还是走了过去,却没有坐下。 碧蓉掏出帕子,为四小姐在石头上擦了好几下,又拿了张干净的帕子垫上,这才退开。 柳玥如此坐下,对柳蔚道:“多年不见,姐姐倒是不拘小节了不少,以前,姐姐可是最爱干净的。” “当你连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过过了,便觉得,干净什么的,没那么重要了。” 柳玥挑眉:“姐姐这些年,吃了很多苦?” 柳蔚看着她:“四妹妹以为,外面的日子是这么好过的?” “姐姐觉得不好过,为何早些不回来?” 柳蔚不说话,只摸摸自己的脸。 柳玥看着柳蔚的面纱,眼神深了些:“听那些丫鬟乱嚼舌根子,还编排姐姐容颜毁了,姐姐,不是真的吧?” 柳玥这问的太直白,柳蔚一下笑了:“想看吗?” 柳玥沉默。 柳蔚却已经掀开面纱一角,柳玥透过那缝隙,看到里面红白狰狞的痕迹,眼睛倏地瞪大。 柳蔚又把面纱盖回去,问道:“还要看吗?” 柳玥脸色白了几分,眼睑垂下来,过了很久,才问:“姐姐就因为伤了脸,不肯回来?” “还有什么面目回来。”柳蔚苦笑:“当初要走的是我,之后有什么后果,什么下场,也该我自己承担。” 柳玥没说话,似乎在心里缓了好一会儿,将刚才看到的可怖东西缓过去了,才又问道:“那姐姐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意外。”柳蔚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往后仰了仰,看着碧蓝的天空,深吸口气:“被祖母发现,给带回来了。” 柳玥突然看向柳蔚:“那姐姐还想走吗?” 这句话,有点超乎柳蔚的意料。 柳蔚觉得柳玥是来打探的没错,但是这会儿,柳蔚觉得自己似乎低估柳玥的意思了。 可还不等柳蔚回答,柳玥又笑着道:“姐姐若是还敢走,便是父亲母亲答应,妹妹可也不答应了。” 柳玥说着,抓住柳蔚的手握在手里:“姐姐可知这些年,妹妹有多挂念你,多怕你在外头受罪。姐姐哪怕是为了妹妹,这次回来,可也得安安定定的,不得再离开了,可好?” 柳蔚看着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目光中带着些意味。 “妹妹多虑了,便是我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柳玥点点头,似是欣慰:“那就好,相信老夫人,也定不会再让姐姐离开了。” 之后,柳玥又与柳蔚说了一些话,等到碧蓉来催,才起身离开。 柳蔚看着柳玥的背影,手摩挲着下巴,心里笑了起来。 柳蔚知道这柳府的女人,个个都心思诡谲,却没想到,年纪最小的柳玥,竟然也有一番别样心思。 而且,看那味道,藏得好似还挺深的。 这倒是有趣了。 第95章 怎么翻天了? 一整个下午,七个丫鬟忙得脚不沾地,好歹把怀月院给收拾出来了。 大院子算是扫干净了,堂屋和房间收拾了两间,后面的小厨房与柴房,只收拾了七八分。 天色渐渐黑下来,不出所料,在酉时时分,杨嬷嬷又过来一次,说是大小姐刚刚回府,身边也没人,便将这六个小丫鬟,并着阅儿,留在怀月院里伺候几天。 柳蔚道了谢,送杨嬷嬷出了院子。 杨嬷嬷让柳蔚回去,柳蔚却坚持送杨嬷嬷。 杨嬷嬷只当柳蔚客气,到最后出了院门,终究忍不住说了句:“大小姐往后就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老夫人在上,断不会再委屈了大小姐。” 柳蔚也不知是不是真相信了这些都是老夫人所为,只深深的看着杨嬷嬷,说道:“嬷嬷照拂,柳蔚不敢忘。” 杨嬷嬷这才正眼再看柳蔚一次,像是这才发现,这位大小姐也不是那么傻。 可是不傻,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呢? 五年来,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 说到底,若不是看在纪姨娘……杨嬷嬷又怎么愿意趟这趟浑水。 杨嬷嬷没再说什么,告辞了。 柳蔚这才回了院子,一进房间,便看到阅儿正给她铺床。 柳蔚拉开椅子坐下,说道:“你也别忙活了,先带着那些小的把你们晚上要睡的地方折腾出来。” 阅儿屈了屈身,应承了一句,便出去带着小丫鬟们安顿。 等到阅儿再回来,手上已经端着膳食。 柳蔚看着那三层的食盒,没说什么。 阅儿却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主动说道:“大小姐,咱们在下个月发月例之前,都只能拿大厨房的膳食吃,这,奴婢去晚了……只拿了三样,您凑合吃吃,明日我定早些去。” 柳蔚在相府呆过,自然知道,府中主子们,院子里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但这小厨房的花销,是要自己担负的。 每位主子每个月都能拿月例,老夫人是一百两,夫人是八十两,少爷们是五十两,小姐们是四十两,姨娘们是三十两。 这是明面上的钱银,可但凡当主子的,总有自己的私藏。 平日老夫人、夫人赏赐的不说,庶出的也尽量有姨娘接济,嫡出的,更是总能从吕氏那儿拿到好东西。 柳蔚离开太久,怀月院早就被折腾了干净,现在连家具都是五年前的那些,更别论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在下个月拿月例之前,怀月院等于一穷二白,连厨房也没法开伙,因为她们连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有。 而且大厨房的东西,素来是先到先得,你去晚了,也就只剩残羹剩饭了。 阅儿将食盒打开。 看到里面的菜色,柳蔚笑了一下。 自打穿越过来,便是最艰难的日子她也没吃过这种东西,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柳蔚拿着碗筷,开始用饭。 吃了一口,柳蔚就把筷子搁了。 阅儿涨红了脸劝道:“小姐,不合胃口也多少吃点,要不一整夜,怎么挨得过去。” 柳蔚却打定主意不吃了。 这的确没法吃。 饭,不光是硬的,还是生的;菜,黑黑红红的,不知道炒熟了没有,唯一一叠肉,里面只有两片肉不说,用筷子刨一下,还能看到小石子。 柳蔚觉得,大概相府的下人也不会吃这种伙食。 是谁故意给她吃的呢?柳蔚不用思考就能猜出来,除了柳瑶,还会有谁? 自己这位二妹妹,从一见面就对她充满恶意,而且那么不加掩饰,生怕她当姐姐的看不出来似的。 柳蔚是彻底没胃口了,今日一天,也折腾得累了,她吩咐阅儿带着小丫鬟们去用饭。 阅儿说让小丫鬟们去,她在这儿伺候。 柳蔚说不用,让阅儿带着她们去,都是新丫头,又入了内院,却因为主子房里没吃食,只能去跟外院的下人一起吃大锅饭,外院的那些人指定不乐意,免不了要给她们脸色看。 小丫鬟们脸皮薄,指不定饭都吃不好,就要跑回来。 等到阅儿带着人走了,柳蔚才起身,回到内室,劳累了一整天,她也懒得沐浴了,只想现在就睡一觉,好好精神一下。 不到一刻钟,她便睡沉了过去。 可另一边,三王府内,此刻却是闹得天翻地覆。 “我!要!我!爹!” 柳小黎站在屋顶上头,一边跺脚,一边在屋顶上走来走去,大喊大叫的,非要他爹。 明叔连带着一群下人,在下面跟着柳小黎走,小黎往左,一群人就往左,小黎往右,一群人就往右,就怕孩子摔下来了! 明香惜香嘴都说干了:“小公子,我的小祖宗啊,公子只是有事离京两日,很快就能回来了,你先下来,怎么好好的非要上屋顶?你砸东西,骂人,干什么都好,别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啊小公子。” 柳小黎一句也听不进去。 哼!他就知道,娘亲不要他了! 明香说娘亲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可能两天,有可能三天,也有可能半个月。 后面的明香没说,但小黎知道,也有可能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小黎一想到自己一下子没娘亲了,伤心得不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嚷着要找娘亲。 容棱还在镇格门处理公事,明叔派去的小厮赶到时,容棱正与东西二营的七位副将说宫内防御改动之事。 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守门的将士认出小厮的衣服上三王府的标志,知道有急事,赶紧进去通秉。 容棱让那小厮进来。 小厮一进来,也顾不得在场还有许多人,赶紧说:“爷,不好了,小公子要翻天了。” 这话说得有些突然,那七位副将彼此对视,心中对小公子这一称呼,想法一致。 他们可都知道,都尉大人这次回来带了个私生子回来,虽然没有明着让那孩子入皇籍,但是看起来,可是得都尉大人宠得很呢。 其中东营一队的岳副将,立刻很善解人意的道:“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都尉大人若不就先回府看看,防御改动之事,也非一朝一夕,明日再谈也来得及。” 容棱却没立刻走,只是蹙眉问那小厮:“怎么翻天了?” 第96章 我爹一走你就要打我 小厮苦着脸道:“不吃饭,也不喝水,一听说柳公子离开了,便嚷着要找人,谁劝都没用。” 容棱揉揉眉心,半晌才道:“晚些吃饭也可以,先哄着,我忙完自会回去看他。” 容棱想得很简单,至少要小家伙哭累了再回去,现在回去,说什么小家伙也听不进去。 小厮都要哭了,忙又说道:“小公子还跑到房顶上,在上面走来走去,走碎了好多瓦片,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屋子塌了还好说,就怕人摔下来……” 小厮话未说完,容棱猛地起身,直接往外面走去。 小厮急忙随后跟上,后面被晾着的七位副将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齐副将。 东营一队的岳副将说:“齐副将,我记得你好像与三王府一位丫鬟走得很近,你找个机会打听打听,了解了解,咱们这位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脾性,哥几个也好有个准备。” 齐副将冷眸看岳副将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岳副将皱眉:“你这什么表情?不就是打听打听,你这不是举手之劳吗,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旁边的西营二队李副将拍拍岳副将的肩,摇头,压低声音说:“别提了,黄了。人家姑娘现在不搭理他了,说是连着好几天去王府求见,都被人姑娘赶了出来。” “啊?”岳副将张张嘴,看着齐副将满眼同情。 齐副将心烦意乱的又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容棱赶回王府时,西陇苑里,可谓狼狈一片。 院子里满地的瓦片,都是从房顶上被踩下来的,屋子里,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洞,隐隐遍布着灰尘。 容棱一点不会怀疑,自己要是再晚些回来,这房子指不定真要塌了。 看到容棱回来,明叔恍若见到了救世主一般,顶着一脑袋瓦灰,苦兮兮的跑过来,说道:“爷,您可劝劝小公子吧,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容棱没说话,身子却倏地腾起,上了屋顶,脚尖点着瓦片,将那还打算造反的小家伙给抱下来。 柳小黎晃神的功夫,便被容叔叔带到了地上。 小家伙不高兴,挣脱容棱的怀抱,就要继续胡闹! 容棱按着小黎,声音有些冷:“再任性就打你。” 柳小黎闻言一撇嘴,望着容棱,眼眶一下蓄满了眼泪泡泡:“我爹一走你就要打我,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小家伙边说边哭,眼睛也红了,鼻子也红了,哭的脖子都烫了。 容棱到底不忍心,就将小黎抱起来,搂在怀里拍着小黎的背道:“乖,你爹很快回来。” “我要我爹……”柳小黎始终念叨着这四个字,刚开始声音很大,后来声音开始变调。 明香着急的说:“小公子,不能再哭了,再哭就要哑嗓子了。” 柳小黎一听,哭的更起劲了。 容棱头疼欲裂,怎么哄也哄不住,最后只能问:“我陪着你,好吗?” 柳小黎望着容棱,小嘴瘪着,还是说:“我要我爹。” “我陪着你,白日带你去衙门,晚上陪你睡,吃饭陪你吃,陪到你爹回来?” 柳小黎吸吸鼻子,好像在判断容棱的话做不做准。 他其实挺喜欢容叔叔的,只是比起外人,他还是更喜欢他的娘亲,骨肉亲情,哪怕娘亲平时懒散,不耐烦,总爱差遣他,没事儿还爱欺负他,但他就是想要娘亲。 想了一会儿,小家伙将手环住容棱的脖子,黏糊糊的脸埋进容棱的脖子,哽咽着,小声问道:“我爹……真的不要我了吗?” 容棱拍着孩子的背,轻哄道:“不会,你爹很快回来。” 柳小黎不知信了没有,一声不吭,容棱却始终能听到,小黎小声的还在抽泣。 实际上,前几日容棱就与柳蔚说过,她一走,小黎肯定不同意,但柳蔚告诉他,她会解决好。 容棱当时信了。 可原来,她的解决方法就是临走前留张纸条,让明香塞到他的早膳碟子下面,上面写着——我儿子就麻烦你了。 真是个上佳的解决方法。 然后,柳蔚这人就一走了之了。 总之,在三王府翻天覆地,地动山摇时,柳蔚已经在怀月院甜甜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柳蔚起得很早,阅儿来给她梳头。 梳了一半,前院来传话,说老夫人叫她过去。 那传话的丫鬟说完,却没有走。 阅儿尴尬极了,她当然知道规矩,通常这种跑腿丫鬟都是要打点的,不说给点散碎银子,哪怕是好看的帕子,或者劣质一点的钗子,也是要匀上一样的。 可怀月院一穷二白,她们家小姐头上连个簪子都没有,又哪来的钱银打赏下人? 阅儿正想跟那姐姐好生说说,说几句软话糊弄过去,柳蔚却斜瞥过来一眼,挑着眉问:“你还有事?” 那丫鬟一愣,大概没想到这刚回府的大小姐这般不懂规矩,一下子却不知道怎么说。 柳蔚道:“没事就去吧,我自会去老夫人那儿请安,不用你带路。” 谁要给你带路了!丫鬟心里想着,又确定这位大小姐真的不打算给赏钱,顿时脸就垮下来了,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这才离开。 等到人走了,阅儿愁心的说:“小姐,您这样不好,那位可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姑娘,咱们吃罪不起。” 柳蔚透过铜镜看向阅儿,问道:“我得罪她了?” 阅儿一噎,心想岂止得罪了,简直得罪透了。 但想到如今院儿里的情况,阅儿又只能沉默下来。 哪怕小姐不将人撵走,她去对付,也只能得罪了,拿不出赏钱,注定就揭不过去。 阅儿不说了,继续给她家小姐梳头。 柳蔚有些懒懒散散的,等到头发梳好了,上面却光秃秃的,连个木簪子都没有。 阅儿顿时觉得好寒酸,想了想,把自己的簪子取下来,给小姐别上去,嘴里说道:“小姐,我这簪子是我姐姐给我的,也是老夫人赏赐的,小姐戴着虽然失了身份,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一个要戴丫鬟发簪的小姐,别说相府,哪怕整个京都城,只怕都没有。 第97章 故意找茬 柳蔚心里好笑,却没有还回去。 她回来相府是为了查案与探寻身世的,现在怀月院穷,她哪怕身上有钱,也不能拿出来用,那就只好从其他地方弄些银子来,总要把日子过下去。 毕竟,她现在也是当大小姐的了,不能害自家院子里这些小丫头们一起跟着受罪。 收拾好了,柳蔚便在阅儿的陪伺下,前往老夫人的孝慈院。 孝慈院内。 柳蔚还没进去,便听到里头莺莺燕燕的笑闹声传了出来。 门口伺候的丫鬟看到戴着面纱的柳蔚过来,便伏了身,请了安:“奴婢见过大小姐,大小姐稍后,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那丫鬟进去后,没一会儿,就听里头的笑声停了。 接着丫鬟出来,对柳蔚打起帘子:“大小姐请。” 柳蔚走进去,便看到里头还挺热闹的,老夫人坐于首位,杨嬷嬷在老夫人身侧陪伴。 下面的红木椅子上,一圈儿的坐了好些人,这些面孔有的柳蔚已经生疏了,有的却一眼看得出。 其中柳瑶、柳沁、柳玥也在,再下面的,柳蔚却记不太清,但大略是柳城的妾室们。 柳沁昨日就想见柳蔚了,只是被吕氏敲打了一下,便褪了心思,打算莫要心急。 今日见到柳蔚,柳沁很是好奇,尤其是柳蔚那张面纱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令她更是对其“毁容”之说,充满期待。 这么想着,柳沁就真的站起来,说道:“这是……大姐姐吗?” 柳沁话音一出,仿佛打破了房中寂静。 其中一个姨娘也迎上来,笑眯眯的道:“哟,是大小姐啊,这可都五年了,咱们大小姐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那位姨娘说完,另一位也起身,上来拉住柳蔚的手,眼睛酸酸的说:“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走了这么多年,大小姐可知,你可吓死我们了,四少爷往年是最喜欢大姐姐的,您这一走,可让四少爷难受了好一阵子呢。” 柳蔚这才认出来,这位拉着她手,生的美艳夺目的,正是四少爷柳谈的生母,木姨娘。 而方才那个先说话的,则是柳沁的生母,钟姨娘。 两位姨娘说的好听,其中木姨娘更是卯足了劲儿的拉着柳蔚话家常。 柳蔚不说什么,心里却了然了。 估摸姨娘是听到什么风声了,知道她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彻底回来了,要住在府里,便揣摩着柳城与老夫人估计还是疼爱她的心思,就自作主张的急忙上来巴结。 木姨娘是柳谈的生母,柳府总共有五位少爷,前面三个,柳域,柳琨,柳逸,都是人中龙凤,一文一武一商,在京中风云的势。 可木姨娘所生的四少爷柳谈,却文不成,武不就。 柳蔚五年前还没走时,这位四少爷才十岁,但已经是个冲动冒失,不知长进的了。 这会儿看木姨娘这个意思,估摸着这些年柳谈也没多少出位,依旧是个不温不火的庶子,所以木姨娘才这么热情的连她这个犯了大错,刚回府的大小姐也要应酬。 果真是位慈母。 钟姨娘看不太上木姨娘的饥不择食,与柳蔚说了两句,便回到了位子上。 木姨娘也不好一个人拉着柳蔚说,只好放了柳蔚,也坐了回去。 柳蔚这才得空,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浅淡的挥挥手,让柳蔚坐。 柳蔚看着场中的空位置,走向柳瑶前面的位置。 可路过柳瑶身边时,柳蔚看到柳瑶突然伸出来的脚,不禁在心中低笑,没有跨过那只脚,反倒直直的踩上去。 柳蔚踩的位置刁钻,柳瑶顿时便觉得脚骨一阵钻心的疼,她猛地缩回自己的脚,站起来怒吼:“柳蔚你什么意思?” 柳瑶这倏一出声,其他人都看向她。 老夫人不耐的皱眉:“怎么了?” 柳瑶一瘸一拐的走到老夫人身边,委屈的告状:“祖母,大姐姐故意踩我。” 柳瑶说着,将裙角掀起来,果然看到柳瑶白色的内袜上有一个黑色的脚印,而那个位置,刚好是跗骨的位置,那儿被踩,的确脚上最疼的。 老夫人脸色不悦,看向柳蔚。 柳蔚微笑一下,看不清容貌的情况,那双眼睛,却格外的灵动:“二妹妹可不要胡说,我好好走我的路,妹妹的脚怎的就跑到我的足下了?” “难道你是说,我故意伸脚出来,让你踩吗!”柳瑶不依不饶的道。 柳蔚看着她:“这可是二妹妹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祖母,你看她!”柳瑶挽住老夫人的胳膊,小脸一片愤慨:“祖母您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青天白日的,难道我还冤枉了她不成?大姐姐在外头五年,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接触的什么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幅蛮不讲理的摸样?我能故意伸出脚去让她踩?我脑子又没病,我不知道疼吗?” 柳瑶的话刚说完,柳沁也站起来道:“祖母,我瞧见了,二姐姐的脚好好放在椅子前,结果大姐姐走过时,突然踩二姐姐一脚……” 柳沁话音一落,钟姨娘脸色便沉了一下。 柳沁素来巴结柳瑶钟姨娘知道,但眼下老夫人在上,柳瑶故意找茬柳蔚,柳沁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搅的是哪门子浑水? 钟姨娘是个谨慎的人,在府中循规蹈矩,又在老爷面前柔情似水,为的便是给这个女儿谋个好出路,奈何女儿不争气,总是做些吃力不讨好还引火烧身的事。 令做母亲的无奈又烦恼! 柳沁帮了柳瑶一把,还不做准,又转头对柳玥道:“四妹妹,你也看到了吧?” 柳瑶心中一喜,也看向柳玥,等待柳玥一同帮腔。 老夫人也看向柳玥,问道:“玥儿,你看到了什么?” 柳玥起身,恭恭敬敬的屈了屈身,垂着头,温柔的启唇,却道:“回祖母,孙女什么都没看到。” “你——”柳沁眉头一皱,狠狠瞪向柳玥。 柳瑶也沉下脸,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柳蔚看向柳玥,并不讶异柳玥的不与为伍。 从昨日的短暂交谈中,柳蔚已经知道,这个四妹妹,指不定是三位小姐中最为有主意的,心思深沉,又擅虚以为蛇,恐怕柳瑶柳沁加在一起,也不如柳玥的一半。 第98章 带你去七王府走一遭 柳玥不肯帮忙,柳瑶却还是没有放弃。 “四妹妹没看清,但是三妹妹可看清了,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姐姐也不知去哪儿学的一些乡间野妇使绊子的手段,回来尽是用在自家姐妹身上。” 柳瑶噙着两滴泪,红了鼻尖,可怜兮兮的望着老夫人:“我这个做妹妹的,被姐姐欺负两下本也没事,权当是姐妹间的玩笑了。可我过几日就要进宫了,若是伤了脚,踩不了标准的好步子,到时候见了皇后娘娘,岂不失礼人前?祖母,您可不能不管我!” 柳蔚其实很不懂柳瑶的想法,好像无论做什么,反正就是要害她一筹才能甘心,只是柳瑶眼下的把戏,的确不怎么高明。 柳蔚相信,老夫人是将刚才的事情看出来了的。 但柳蔚也很好奇,老夫人到底会如何处置? 这么想着,柳蔚也不多说了,只看着老夫人,等老夫人决断。 老夫人的确是看出来了,实际上,从柳瑶伸出脚时老夫人便看到了,但老夫人没想到柳蔚会踩上去,按理说,柳蔚跨过去便是了,非要去踩一脚,这便是明摆着激怒柳瑶。 这会儿看柳蔚这般镇定自若,老夫人思忖一下,突然觉得五年时间或许真的让柳蔚太长了,长到她这个祖母已经变得不了解这位大孙女了。 老夫人无法决断,并不会为了柳蔚去斥责柳瑶,尤其是在柳蔚刚回府时。 但老夫人也不会为了柳瑶去斥责柳蔚,因为不想寒了柳蔚的心。 事情僵持起来,柳瑶没说话,柳蔚也没说话。 柳沁却突然说话:“祖母,二姐姐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可不能委屈了她。” 柳沁这话说的不止突兀,而且带着谴责意味。 钟姨娘甚至来不及阻止,老夫人已经呵斥道:“放肆!” 柳沁清楚的看到老夫人这句话是对着自己喝斥的,当即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夫人又道:“你两位姐姐胡闹,你做妹妹的不帮着劝劝,还唯恐天下不乱,这便是我柳府的家教?这就是你姨娘教你的东西?” 柳沁晃神的站在那里,一下子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钟姨娘已经赶紧起身,行了个大礼,对老夫人请罪:“三小姐年纪尚小,口无遮拦,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柳沁看着自家姨娘卑躬屈膝的为自己求情,顿时一阵难受,她皱起眉,却还是说:“我本来就看见……” “三小姐!”钟姨娘唤了柳沁一句,朝她摇摇头。 老夫人厉着眸子,冷声说道:“你看见什么了?你方才分明在低头喝茶,你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柳沁张张嘴,还想编景,却恍然惊觉,老夫人这是知道刚才的事,也知道她是故意撒谎的帮衬柳瑶。 柳沁顿时后背一凉,有种心头剧跳的感觉。 老夫人此时话已经明了。 老夫人分明是见证了全过程的,却并不说明,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大事化小的意思。 而柳沁自己却冲上去搅乱浑水,刻意将小事化大…… 一想到这里,柳沁顿时有种头脑发沉的感觉,她惊骇的垂下眼,一句话不敢说。 老夫人这才沉下语气,却依旧严厉的道:“回房抄一百遍清心经,明日交给我。” 柳沁不敢叫屈,躬身答应:“是。” 老夫人又看向钟姨娘:“沁儿是你生的,你平时不管自己,总要管管她,莫要任着她胡闹,这样的性子,往后嫁了人,可如何在夫家立足?莫不是想我柳府出去的女儿,被人称作无事生非,乱嚼舌根的瑕疵小妇?” 钟姨娘连又行了个大礼,恭恭敬的悔悟:“是,妾身往后必定好好教导三小姐。” “你的教导便不必了,小门小户,能教导出什么来。”老夫人淡声道。 钟姨娘脸颊一红,却不敢反驳, 柳沁也是涨红了脸,心中又惊又怒,她暗暗抬眸,看了柳蔚一眼,却将今日这仇,算在了柳蔚头上。 若非柳蔚,她哪里会被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还连累姨娘也出丑人前。 老夫人教训完柳沁和钟姨娘,这才转过眸,看向柳瑶,问道:“脚还疼吗?” 柳瑶此刻也是白了脸,方才一心想找茬柳蔚,却没想到老夫人会是这么个态度。 老夫人这样严厉的斥骂柳沁,不就是故意骂给她看?柳瑶若是现在还不识好歹,非要搅合到底,只怕就真要惹老夫人厌烦了。 柳瑶赶紧垂眸,小心翼翼的道:“不,不痛了。”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向柳蔚道:“你做姐姐的总要让着妹妹些,下去了,你们几姐妹好生亲近亲近,别将一点小事,便搅得鸡犬不宁的,可懂得了?” 柳蔚嘴角挂着浅笑,屈了屈身:“孙女懂得。” 这番小插曲,因为老夫人的调和最终暂时消弭。 又过了一会儿,老夫人遣走了其他人,独独留下柳蔚,问道:“这一夜,睡得如何?” “很好。”柳蔚老实道:“到底是回家了,与在外面,不一样。” 柳蔚这句话,令老夫人和缓下脸色:“外面,总比不得家里。” 柳蔚淡淡点头,等待老夫人接下来的话,方才老夫人故意帮她,柳蔚可不认为是祖孙之情,老夫人,今日必定有事要说。 果然,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道:“今日你准备准备,下午,你大哥带你去七王府走一遭,当初你悔婚在前,七王爷那儿总要当面解释一番,这些年因着你,七王爷仇视我们柳家,而你是解铃人,可知该怎么做?” 柳蔚乖乖的点点头,态度很是恭敬:“孙女懂得。” 见柳蔚答应得这般爽快,老夫人松了口气。 “你是个明白事的,将七王府的事好好解决了,往后,你的亲事我会做主,虽说你过了年纪,容貌又是这样,但我们柳家一日不倒,便不会委屈了你。” “是。” 老夫人看柳蔚的态度实在很好,满意了,这才对柳蔚摆摆手:“那先去吧。” 第99章 很快便会有钱了 柳蔚起身,对老夫人又行了一礼,走时,手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头上的簪子,簪子掉落地上,“砰”地一声,发出声响。 老夫人看向那簪子,又看向柳蔚的头,像是这才看清,她头上竟然什么首饰都没有,就只有那一支成色并不好的簪子。 柳蔚此时弯腰,将簪子捡起,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外面,阅儿看到大小姐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柳蔚将那簪子还给阅儿,面上却是微笑。 柳蔚知道,自己很快便会有钱了。 厅堂里,老夫人端着茶杯浅浅的啄了一口,放下后,才对身边的杨嬷嬷道:“拿我的牌子,却库房看一看,找两套好些的头面给蔚儿送去,再挑几批布,让人给她置办起来。到底是个当大小姐的,不能太寒酸了。” 杨嬷嬷应下:“是。” 老夫人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道:“这个月的月例,也给她送过去,夫人那儿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 “是。” 杨嬷嬷手脚快,中午不到,便将首饰、布料,连着四十两银子,都给送了过来。 柳蔚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对杨嬷嬷道了谢。 杨嬷嬷也没多呆,东西送到,很快人就走了。 等到人离开,阅儿才兴奋的围着桌子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首饰,一会儿摸摸布料,最后看着那些银锭子,整张脸都乐红了! 柳蔚敲了阅儿脑袋一下:“就这些出息?” 阅儿腆着脸继续笑。 门外的六个小丫鬟也扒着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 柳蔚拿了一锭银子丢给阅儿,说道:“去准备准备,今天我们吃顿好的。” 阅儿抱着银子,喜滋滋的应道:“奴婢这就去!” 阅儿一出去,六个小丫鬟立刻围了上来,凑着她七嘴八舌的问着话。 老夫人命人给大小姐置办首饰衣服的事,不到一中午,便在府中传遍了。 下午刚过了午膳时辰,柳蔚院子里,便迎来了不少人,有钟姨娘,有木姨娘,有一些不受宠的姬妾,还有一些没生过孩子的姬妾。 这些不是来示好,就是来送礼的,毕竟妾室只是半个主子,说难听的,也是伺候人的。 府中小姐,哪怕是个庶出,但也是正经主子。 柳蔚这个大小姐,人人都以为回来后也只是被搁在一边无人问切,谁知道老夫人竟然这般关照,见风使舵的人,趋炎附势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柳蔚将她们送的东西,一一接下,将人送走后,便指派阅儿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以后不够钱了就拿去当。 阅儿乐的一整天都在笑,抱着那些红珊瑚,玉如意,在屋里子跑来跑去。 申时一刻,外面有个丫鬟来传话,说大少爷来请大小姐。 柳蔚知道这是要去七王府了,应了声,便与其一道过去。 柳域是在门口等柳蔚。 外头停了两辆马车,男女有别,便是同宗兄妹,也是过七岁不同席,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用同一辆马车。 柳蔚出来时,柳域正在与小厮说话。 见柳蔚来的快,一身蓝色对襟裙,瞧着身段曼妙,形态婀娜,只是脸上盖着一层白色面纱,却瞧不出容貌,只能看到一双黑亮清美的眸子。 依着这双眸子,柳域想,若是那张脸没坏,他这位大妹妹,定然也是位娇靓无双的佳人了。 “大哥。”柳蔚走近了,对着柳域屈了屈身。 柳域嗯了一声,说道:“走吧。” 柳域并没有什么话要与这位五年没见的庶妹说,两人实在不亲。 柳蔚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柳域是前头一辆,车夫缓缓驱着马,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可行至京都正街,马车却出了问题。 柳域听了下人的禀报,脸色不太好:“轮子怎么了?” 下人回道:“大小姐的马车轮子拐进石头缝,掰断了。” 柳域不悦:“怎的这么多事?!” 下人也很惶恐,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柳域看了看时辰,他昨日晚上就递了帖子去七王府,七王爷却只有今日下午申时三刻到酉时一刻有时间见客。 柳域皱皱眉,说道:“让大小姐来我这辆车。” 最后,柳蔚在阅儿的搀扶下,上了柳域的车。 车子继续行驶,车内却只有柳域与柳蔚两人。 阅儿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与车夫并行,柳域的贴身小厮却是在车外跟着跑的。 车厢里很是安静,柳域拿了本书在看,这里去七王府大约还有一刻钟时辰,他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柳域看的闲闲。 柳蔚却突然出声:“《复才论》,大哥竟喜欢看这样的杂书。” 柳域看柳蔚一眼,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你也看过?” “翻过两页,没什么兴致。” 柳域没说什么,再没回应。 柳蔚看了一眼他瞧的那页,又问:“智才,贤才,学才,儒才,为国之奠者,大哥觉得这句话说得对?” 柳域将书放下,正经的看向她,冷声道:“我喜静。” 柳蔚笑笑:“车上无聊,大哥权当陪妹妹闲聊两句,费不了多少工夫。” 柳域皱眉,显然很不喜欢柳蔚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 事实上,到如今柳域对柳蔚这人的态度都很复杂,他无法当她只是个普通的妹妹。 一来,柳蔚年纪太大,已经二十了,并不是柳瑶那等小女孩,可以随意哄哄。 二来,柳蔚离开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这次回来又有什么目的,柳域是个文人,也是智者,他不会像老夫人想的那般简单,认为柳蔚回来了,就到底还是柳家人。 他对这个庶妹,从小就没什么感情,而现在,还多了一层防备。 柳域将书放下来,问道:“好,那我便与你聊聊,你想聊什么?” “就这本《复才论》吧。”柳蔚说着,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道:“这本书品味颇偏,妹妹认为,大哥还是莫要再看为好。” “为何?”柳域道:“此书乃先帝时期,惠德二十六年状元李老先生所著,言辞犀利,语论精辟,连先帝都曾赞不绝口,虽最后无缘入四书房,却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你却说品味颇偏?哪里偏了?” 第100章 如此深远的利害关系 柳蔚将书页翻到方才柳域看的那里,递给柳域,重新说道:“智才,贤才,学才,儒才,大哥认为,单有这四才,便能稳固江山,巩立朝堂?” “你要与我谈朝堂?”柳域盯着柳蔚,漆黑的眉宇,不觉间挑了起来。 柳蔚眼角微翘:“不可以吗?” 柳域没回答,只道:“朝堂风云,变幻莫测,你一小小女子能懂什么。” “我至少能懂,为何圣上,未将此书编入四书房。” 柳域看向她,眼眸眯了一下:“哦?” 柳蔚道:“先帝重文,李老先生依先帝之喜,著于此书。并非是为了什么天下大意,朝堂利弊,不过是尊了帝王心头所爱,趁势趋炎罢了。大哥将此书论为宝典,恪尽苦读,到头来思想被带歪了就算了,指不定长此以往,反而惹了当今圣上不悦。” 柳域没说话,只盯着她。 柳蔚继续道:“先帝爱文,现帝爱武,当今圣上英明果断,一手建立镇格门,不爱文才爱将才,大哥在圣上跟前当差,学的却是先帝心头那套爱,莫不是反其道而行?妹妹一介女子,多的不懂,却也知道圣上当初登基之初,废了多少文臣,以保持朝中文武之衡。大哥深谋远虑,思虑万千,莫非还不体其中意味?” 柳域听柳蔚细细说完,再看那本《复才论》的封皮,顿时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觉得心头有些烫,后背却发凉,一冷一热夹击,令他宛若炙烤,备受煎熬。 柳域咽了口唾沫,眼神飘移一下,又认真的看向柳蔚。 “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像柳蔚所言,一介女子,又哪里知道如此深远的利害关系。 这些话,必然是有人教她的。 柳蔚也不知说柳域小人之心好,还是歧视女性好,她只是淡淡道:“大哥想多了。” 柳域凝起眸子:“柳蔚,不要在我这里耍花样,我可不是老夫人,对你尚有一分祖孙之情。” 柳蔚微笑,眼睑轻和:“大哥有空担心我,不若担心担心五弟,我听说,五弟失踪了。” 果然,一提到柳丰,柳域脸色就难看起来。 柳蔚见状,又道:“我还听说,府中一些跟着五弟的下人也断断续续失踪了不少,我看这相府的防卫,倒是散漫,哪能让那凶徒来去自如,如无人之境呢。” 柳域皱着眉瞪她一眼。 柳蔚看柳域像是真要火了,低笑一声,不语了。 没一会儿,便到了七王府。 下了车,看着那巍峨高大的王府大门,柳蔚心中对比着,发现还是三王府的门口要高些,就连三王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都要威武许多! 柳域的小厮去敲门,很快,大门打开,门房出来接客,亲自送柳域与柳蔚进了前厅。 一路过去,柳蔚西下张望,柳域看不过眼,低沉斥责:“老实点,别到处乱看!” 柳蔚笑着:“这么好看的园子,这么好看的花,不就是让人欣赏的,不让看还摆着做什么?” “你……”柳域倒是不知他这个长妹还是个牙尖嘴利的,顿时有些愠怒。 两人一路到了前厅,门房将他们交给前厅的下人,便走了。 下人将他们引进厅内,奉上茶水,道:“侍郎大人稍后,我们家王爷有些事给耽误了,这就过来。” 柳域点头,他身边的小厮,塞了几两碎银子给那下人。 下人道了句谢,这才退下。 七王府的厅堂很大,周围的装饰透着一股大气磅礴,可排列上,又显得简单明快。 柳蔚只看了两眼,便断定了这正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喜爱大气之物的人,内里潜藏野心,而将明明蓬勃之物塑造成简单清爽之态的,那便说明,此人心中暗藏汹涌,却善于伪装,用简洁遮盖澎湃,令其看上去不那么打眼。 柳蔚心里想着,看来这位七王爷,果然不止是单单想做个王爷这么简单。 柳域看柳蔚一直东看西看,搁下茶杯,道了一句:“当初你若不那么任性,这里,便是你家了,还不由着你看?” 柳蔚摇摇头:“我便是嫁过来,也只是个侧妃,哪里由得我想看哪里看哪里。” 柳域眯眼:“你当初离开,是不满分位低了?” 一个庶女,嫁给一个王爷为侧妃,她竟然还嫌低了? 柳域一时不知说她是好高骛远好,还是胆大妄为好。 柳蔚却不说了,当初别说是一个七王侧妃,便是一个正妃,一个皇后,她也不会做。 她柳蔚,从来便不是将自己婚姻大事儿戏对待的人。 柳域柳蔚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没看到七王爷出来。 柳域脸色越发沉了,今日要说是柳蔚一个人来,七王爷不见也就不见了,可人是他柳域带来的,同朝为官,便是看在这个情分上,七王爷也不该如此冷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过了一会儿,下人终于过来,道了句抱歉,说道:“侍郎大人,我家王爷那儿实在抽不开身,若是您有急事,不若就一道过去书房看看?” “书房?”柳域愣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书房还有什么人?” 下人回道:“还有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三位。” 李君,秦徘,方若竹。 这三个人,可是容溯身边关系最好的三位公侯之子。 按理说,平时这三人,柳域是接近都不好接近,这会儿七王爷愿意给他做个中间人,他该感谢才对。 可是他去,必然要带着柳蔚一起。 柳蔚一介女子,他们都是男子,行走自然不便。 下人还在等柳域,催促道:“侍郎大人若不便前往,王爷说,那便过两日再约吧。” 这是逼着柳域非去不可了,毕竟这次,柳域就是带着柳蔚来负荆请罪的,哪里有择日再来的道理。 柳域沉默一下,还是对下人道:“前头带路。” 柳蔚在柳域身后,闻言冷笑一声,那笑声太过不加掩饰,柳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脸有些涨红。 但柳域在朝为官多年,哪怕有所尴尬,也能极快掩饰过去。 柳域转头,对柳蔚道:“一会儿你便跟着我,莫要乱说话。” 柳蔚不言不语,就这么看着柳域。 柳域被她盯得不舒服,率先出了厅门。 第101章 王爷,你冷落佳人了 从前厅到书房,距离不远,没过一会儿二人便到了。 七王府的书房是在湖中心的小榭上方,四面环水,清风吹拂,透着一股凉爽通透之感。 下人让他们在小廊下候着,便进去请示,再出来时,对他们拱了拱手:“侍郎大人,柳大小姐,里面请。” 柳域与柳蔚走去,进入内室,过了两道门才看到房内的四人。 四人皆是翩翩俊朗的公子哥,他们正在对弈,或者说,容溯正在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清瘦男子对弈。 另外两边的椅子旁,一边坐着柳蔚在艺雅阁见过一次的李君,一边,坐着一位红袍公子。 柳域在见到四人时,表情便有些不好,他以为容溯有什么事耽搁这么久,原来,只是与好友对弈罢了。 柳域目光沉了一下,却还是恭敬的行礼:“下官柳域,见过王爷!”话落,又对另外三人拱手:“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 容溯干净的指尖,夹着一颗黑子,他目光微抬,紧盯棋盘,薄唇紧抿,从鼻腔发出一个音:“嗯。” 李君在容溯身侧,李君倒是抬了抬首,手中折扇摇晃,对柳域道:“柳大人来的不巧,方才等久了吧?” 柳域摇头:“哪里。” 李君笑着叹了口气:“恰逢今日若竹回京,咱们七王爷盼着与若竹对弈一局盼了快三个月了,怎么能容若竹就这么离开?”李君说着,又调笑的看了对面青衣公子一眼:“是吧若竹?” 方若竹面色清冷,眼皮未抬,淡定的下了一颗白子,吃掉容溯一片黑子。 容溯眉头微皱,眼眸又深了些。 方若竹身后的红袍公子秦徘见状,端起茶杯,啄了一口,说道:“若竹,快些将黑子杀干净了,咱们好走,免得有人自己玩物丧志,还怪到你的头上。” 李君苦笑的摊手:“你这是说我替王爷兜话了?” 秦徘瞟李君一眼:“难道不是?” 李君点点头:“我是我是,但你非要说得这么明吗?秦徘,我就怀疑你嘴这么坏,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残废的?” “因为寻常人打不过他。”再次吃了容溯一片黑子的方若竹,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君揉眉:“成!你们是一伙的,我不跟你们说。” 四人聊得兴致勃勃,显然已经将一旁的柳域给忘了。 柳域尴尬极了,想出声提醒,却见容溯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个正眼,又不好开口。 倒是柳蔚,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见几人下棋的专心下棋,观棋的专心观棋,像是约好的故意给他们晾着。 柳蔚一笑,出声问向一旁的小厮:“有吃的吗?” 她倏一出声,立刻引得房内一静。 柳域反应过来,转头将她瞪着。 柳蔚看着那小厮,可那小厮显然也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君扬着唇,满面笑意的问道:“这不早不晚的,柳大小姐,可是饿了?” 柳蔚转首看着李君,淡淡的道:“没有,不过无聊,嘴里吃点东西,也好打发时间。” 柳蔚说这话时,眼睛若有似无的瞟了容溯一眼。 李君没想到柳蔚这样坦白,倒是一笑,推了推身边的容溯:“王爷,人家抱怨你冷落佳人了。” 容溯捻着黑子,摩挲着棋子上头光滑的纹路,黑眸轻抬,瞧了柳蔚一眼。 柳域见情势急转,有些担心,忍不住道:“舍妹无状,王爷海涵。” 容溯视线很快转回,他将黑子落下,淡声吩咐下人:“拿两盘糕点来。” 下人这才回神,应了声是,便出了书房,再回来时,不止端了几盘新鲜的糕点,还备上了热茶。 柳蔚自来熟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先喝了口茶,再拿着糕点开吃。 李君笑意盎然的看着柳蔚,棋也不看了,就盯着她! 柳蔚与这李君在艺雅阁对手过一次,对此人没甚好感,眼皮都不抬,慢吞吞的一边观棋,一边吃东西。 柳域尴尬得不行,走到柳蔚身边,扯扯她的衣角。 柳蔚看柳域一眼,拿起另一块糕点,递给柳域道:“大哥,你也想吃?” 柳域:“……” “哈哈哈。”李君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摇头:“柳大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柳蔚依旧没看李君一眼,三两下吃完一块糕点,又拿另一块。 这时,棋盘战局也将近到底,容溯下了一子,对面的方若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白子一落,彻底将容溯棋盘上所剩无几的黑兵,吃个干净。 秦徘见状,起身长吐了口气,似乎乏了,倦怠的用手中扇子,敲了方若竹肩膀一下:“走了!” 清瘦男子面无表情的站起,随着秦徘离去,离开时,路过柳蔚身边却突然停住。 秦徘走在前面,见方若竹停下,便也跟着停下。 柳蔚手里还拿着糕点,摸样看着有些滑稽。 方若竹看着柳蔚,突然弯腰,探着脖子,脸庞凑到柳蔚的脸颊边,动了动鼻尖。 柳蔚没躲,却感觉到方若竹身上浅淡的薄荷的香气,索绕住自己。 柳蔚好整以暇的问:“方公子干什么?” 方若竹目光微敛,突然道:“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 柳蔚眼神一凛,随即,又松下来,笑着说:“方公子好鼻子,连小女子用什么皂角沐浴,都嗅出来了。” 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这三样,的确是有清洁效果。并且索绕香气的草药,素来多被用以制作皂角,供认沐浴。 但柳蔚身上用这三样,却不是沐浴。 方若竹深深的看了柳蔚一眼,视线在柳蔚脸上徘徊,似乎想摘开她的面纱,一探究竟。 柳蔚与方若竹对视,没有露一丝怯,心口却不禁被提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方若竹先错开视线,不再说什么,从柳蔚身边走过。 直到方若竹与秦徘一道离开书房,柳蔚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却思忖……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是她用以熬制脸上那块伤疤所用原材料的其中三样。 已经过了三天了,疤痕都干了,这个方若竹,却这么轻易的便嗅了出来。 要知道,她脸上的这东西,足用了十几种草药,这个方若竹是只闻出了三样,还是都闻出来了? 柳蔚一时不免上心。 …… 本文关键词:宅斗,验尸,破案,溺宠,庶女,萌宝。所以没有宅斗肿么可能,女主不是透明体制,相府的女眷也不傻不呆的,碰面了不斗不符合常理与逻辑。 第102章 一分,却也是真心 “看来若竹对你,很有兴趣。”李君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袍的褶皱,笑看着柳蔚:“他那冷冻一般的人,可甚少对什么提上心思的,柳大小姐,果然不俗。” 柳蔚淡看了李君一眼,却实在提不起兴趣与这狐狸一般的男人虚以为蛇,她转开目光,看到容溯。 容溯似乎对棋艺一门很是喜爱,竟然连棋子都自己收拾。 等容溯将棋子收好,这才转身,黑冷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柳蔚。 柳域上前一步,对容溯拱拱手:“王爷,今日下官前来,是为了……” 柳域话还未说完,容溯已经扬起手,给打断了。 柳域不得不闭嘴,神色却有些不安。 果然,下一刻李君便说:“你来做什么,我们清楚。不过你妹妹来做什么,我们却不知了。柳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给王爷一个交代?还是只来蹭蹭茶水,蹭蹭点心?” 柳蔚淡笑一声,没看李君,只看着容溯:“柳蔚是来谢罪的。” 小厮奉上新茶,容溯眉眼微垂的端起,舀了舀茶盖,啄了一口,没有说话。 李君却道:“谢罪?你这摸样,可半点不像有罪之人该有的态度。” 柳蔚这才好歹看李君一眼:“我态度真诚,有什么问题?” 李君笑了,笑的揶揄:“真诚的人,会掩面视人?” 李君也好,容溯也好,肯定早就听说她毁容一事,现在此言,不过是逼她公开容颜,羞辱一二罢了。 柳域已经有些怒了,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态度,可这位七王爷,却一丝面子也不给。 容溯为难柳蔚是应该的,毕竟柳蔚对不起容溯在先,但现在,他这个兄长还在这里,他们是代表相府来的,七王爷此举,是真要与相府对峙到底了? 李君看出柳域火了。 却仍只是摇着扇子,看向柳蔚:“怎么,柳大小姐不敢吗?我可记得,曾经我们王爷是见了你便提出要娶你进门,想必不是花容月貌,也不遑多让了吧,那便揭开容颜,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李公子。”柳域皱紧了眉:“慎言!” 李君摊摊手道:“既然侍郎大人与柳大小姐不是来谢罪的,那便送客。” “你——”柳域咬牙。 柳蔚没做声,只是目光沉沉的低下眸。 就在下人真的进来摆出送客姿态时,一直未说话的容溯,才搁下茶杯,慢慢道:“阿君,不得无礼。” 李君笑而不语。 柳域看向容溯,冷面拱手:“既然王爷不欢迎在下与舍妹,那便告辞了。”柳域说着,唤了柳蔚一声:“走。” 柳蔚却坐在那里没动。 柳域顿时面上无光,声音也严厉了些:“我说走!” 柳蔚这才起身,却不是往门外走,而是走向李君。 李君脸上的笑容依旧扬着,后背靠在红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瞧着柳蔚越走越近。 待在李君跟前停住了,柳蔚才弯了弯腰,凑近了李君,抬手,搭在自己的鬓角边。 李君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比起侍郎大人,柳大小姐,更急于求好啊。” “祸是我闯的,本就不该连累家里。”柳蔚说着,又靠近了李君一分:“不过李公子,你真的想看我的真容?” 李君目光深了深:“你敢揭,我就敢……” 他话音未落,柳蔚已经放下面纱,顿时,一张红白相间,坑坑洼洼,扭曲狰狞的半面丑疤,显露出来。 “砰。”的一声,站在李君身后,捧着茶的下人,将茶杯摔碎了。 下人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没人理那下人。 李君只是瞪大眼睛,紧紧的瞧着柳蔚的脸,大概靠的太近了,竟仿佛嗅到了那张脸上焦糊的味道,顿时,便觉得喉咙一痒,有些想吐。 柳蔚却又凑近李君一分,一双眼眸又黑又亮,但配在这样一幅容貌上,却显得鲜外恐怖:“怎么样?满意了吗?” 李君狠狠咬了咬舌尖,咽下了那几欲呕吐的恶心感,咬着牙说:“柳大小姐,胆色过人。” 女儿家,但凡容貌有异的,无不是又自卑又怯懦,可这人却将她丑陋的容貌视作武器,攻击企图看她笑话之人的眼球。 李君深受其害,他甚至觉得,一个人的脸若真的这么恶心,她又哪来的自信继续活下来? 换做是他的话,不若死了算了! 柳蔚看李君的确受到了惊吓,她直起身,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向容溯。 容溯看着柳蔚靠近,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起,却没露出害怕,或是一分厌恶的神色。 不愧是能与太子比肩的人物,容溯的心态让柳蔚不得不高看一眼。 “王爷今日故意做这些,不就是想讨回曾经的颜面?这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王爷要如何才肯消了这口气?是要我顶着这张脸,去外面走一遭,告诉全京都的人,我柳蔚当初不嫁你是我瞎了眼,所以应有此报。还是要我现在下跪认罪,为你斟茶递水,或再磕几个头?” 柳蔚说到最后,眼底的讥讽满的几乎溢出来,就仿佛容溯真要她做这些,就显得他容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了。 李君此时已经调整回来,也听出了柳蔚的话中之话,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容溯看着柳蔚,瞧着柳蔚丑陋恐怖的脸颊,这张脸里,已经没有半分曾经的颜色。 还记得第一次见柳蔚时,是在相府花园,他与柳城在湖心小亭谈事,她带着丫鬟闯入,意识到有外男在,极快被带走,但那惊鸿一瞥,容溯却看到了她娇羞的容貌,可人的身段。 那时候考虑到要将相府并于麾下,他提出联亲,并愿意纡尊降贵,以侧妃之位,迎娶相府庶长女。 此事一度传为佳话,而他那一刻愿意娶柳蔚,虽说九分为了党派,一分,却也是真心。 可万没想到,柳蔚竟敢逃婚! 时隔多年,容溯早已忘了曾经的柳蔚,究竟长相如何,但再看到她,又是这样一副脸时,他竟突然就想起来了。 再两相对比一下,容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说出去讨回的不是面子,而是更显他度量窄小。 面对柳蔚讥讽冷嘲的眼神,容溯转开视线,看向柳域。 柳域此刻也是一脸羞愤,显然柳蔚受辱,他作为兄长,又是同宗同源,一样感同身受。 “往事已过,多究无意。”容溯说着,对下人吩咐道:“送客。” 第103章 没将退婚书交给相府 柳蔚有些诧异,容溯竟这么简单的打算放过她了? 柳域不觉得简单,在柳域看来,哪怕容溯已经决定揭过这页,但他们相府的脸,却也伴随着柳蔚揭开面纱那一刻,被重重打了一巴掌,眼下他做不出感恩戴德的摸样,只厉着眼眸,拉着柳蔚离开。 柳蔚被拽到门口,一边手忙脚乱的重新盖上面纱,一边加快步伐,避免被柳域拉的太急摔倒。 等出了长桥,柳域才甩开柳蔚,寒声瞪着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柳蔚有些莫名:“我做了什么?” 是啊,柳蔚做了什么?柳蔚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相府排清宿敌,她自愿受辱,却是为了他们这些在朝中行走的父兄之辈。 柳域一下觉得很气愤,他是个文人,尊的天地大义,学的四书五经,伦理家小,世间百态,他看得清明。 却在自家事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道道。 柳域只觉得,自家的妹妹便是在家被千万嫌弃,在外面,也代表着他们相府的颜面,容不得外人这样欺凌到头上! 柳蔚看柳域不说话,寻摸一下,突然明了了。 柳蔚问道:“大哥觉得妹妹扫了你的面子?” 柳域不说话,瞪着她。 柳蔚一笑:“也是,打狗要看主人,大哥这主人还在,妹妹就……” “闭嘴!”柳域厉喝一声,眉宇紧皱:“搞清楚你的身份,什么污言秽语就摆在嘴边,你若是狗,我是什么!”柳域说着,一挥袖子往前走去。 柳蔚愣了一下,在后头盯着柳域的背影瞧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倒是没想到,这位状元大哥,还挺正义的。 …… 七王府书房内,李君喝了半盏茶才缓下心中的劲儿,摸着胸口说:“乖乖,也太丑了吧。” 容溯瞧李君一眼,起身往内室走去。 李君跟上,嘴里还在说道:“怎么就烧成这样了?我去打听过,寒山寺四年前的确有场大火,火势滔天,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据说死了不少人,尸体都是焦黑的,碳一样的。柳蔚竟能从里面死里逃生,也是运气,只是脸成了这样,实在可悲。” “这么同情她?”容溯清冷的视线瞟李君一眼:“起先不是还说,要好好戏弄戏弄她?” “算了,人家都这么可怜了。”李君很有良心的说,不过又忙补了一句:“你可记得,你当初气愤难当,她逃婚后,你非但没将退婚书交给相府,还扬言找到了她,便要将她带进王府好好‘教导’她何才是为妻之道。那退婚书,你可快些给送过去,若是让相府的人想起来了,将这嫁不出去的女儿再归给你,我看你怎么是好。” 容溯也想起来这事,顿时皱眉:“退婚书?” 李君瞧容溯这表情,挑了挑眉:“你弄丢了?” 容溯没说话。 李君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为了钳制相府不给柳城拒婚的机会,你找了你父皇赐婚的,那退婚书也是事后你父皇盖了圣印的,你弄丢了,怎么退这婚?” 容溯脸色沉了沉,随即道:“再求一封便是。” “求也得找你父皇求,你父皇几时回京?” 容溯沉默。 李君扶额:“你父皇的行踪由镇格门保护,便是太后也不知其踪迹,我看这天底下,除了你三哥,没人晓得你父皇何时回来。” 容溯不说话,却瞪了李君一眼:“你最近,好似越来越放肆了。” “我……”李君嘴一顿,有些尴尬。 容溯道:“我的事,自有主张!” 容溯说完,转身便走了。 李君站在原地,摸摸鼻子,轻哼了一声,嘴里嘟哝:“还不是为你考虑,不识好歹。”却不敢再说大声了。 …… 柳蔚随柳域回府也是同乘一辆马车,车内柳域板着脸,看他的书,柳蔚瞧了他两次,觉得无趣,索性靠在一边眯着眼睛假寐。 可过了一会儿,柳域却突然出声:“过两日找太医来府中看看,你这脸,能治就治。” 柳蔚睁眸,看着柳域说:“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治不了了,连明悟大师也说保住命已是不易。” 柳域道:“你那些乡野大夫的诊断,岂能与堂堂太医相比。” 柳蔚撇撇嘴:“那便随大哥的意思。” 这伤疤既然是她特地熬制的,便断定了不会被诊断出来,他们找来太医也好,神医也好,也都是无济于事。 柳域看她这般不上心,眉头又皱了一下,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柳蔚远远便听到外头有道娇声呵斥:“本郡主说了封锁街道,照做便是!” 这声音太过熟悉,柳蔚眉头一挑,听出来了。 “月海郡主?”柳域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顿时皱眉,对车外的小厮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厮忙去了,没一会儿回来,道:“公子,前头郡主封路,说是她的东西掉了,要找东西。” “大街上,找什么东西?”柳域说着,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柳域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柳蔚在车厢中已经快困了,才撩着帘子,问外面的阅儿:“去看看还要多久。” 阅儿应了声是,便去了,可回来时却急急忙忙的说:“大小姐,出事了,前头出人命了。” 柳蔚拧起眉:“怎么出人命了?不是找东西吗?” 阅儿也很着急:“奴婢也不清楚,就看到街上躺着个人,一头的血,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咱们家大少爷也在里头,外面围了好多人,还听到有人说要找衙役的。” 柳蔚沉默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阅儿担心问:“小姐,您也要过去?” “看看怎么回事。” 阅儿还想说什么,但看大小姐一脸有主张的摸样,不敢多嘴。 柳蔚随着堵塞的交通,一路过去,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了个圈,正堵在里头说什么。 柳蔚走近,便听到一道妇人声音,大吼大叫:“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要是走了,可要为娘的怎么活啊!这些天杀的官宦子弟,伤了人命就想走啊!我的儿啊,娘丢了你也是一无所有了,今日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寻个公道,儿啊,儿啊……” 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得人不禁恻隐。 柳蔚越走越近,阅儿在旁为她挤开人群,当她们走到前面些了,才看到人圈里的情景。 第104章 妹妹竟然懂医? 里面的人不少,而占据最多人马的无疑便是上次与柳蔚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手持皮鞭,身后高马耸立,侍从两侧。 郡主站在道路中央,看着地上那哭闹不止的夫人,和夫人怀中抱着的满头是血的青年,脸色非常难看。 月海郡主的前面,柳域就在那儿。 柳域正与刚赶来的衙役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掠过月海郡主,又掠过那讨命的妇人,脸色有些烦躁。 柳蔚站了一会儿,问身边人,发生了什么事。 身边的群众很热心的说:“就是那个姑娘,听说是个郡主,方才说是东西丢了,封了道路要找。结果道路封了不说,那些侍卫又舞着长剑对路边的摊贩呼呼喝喝。这不,卖烧饼的陈麻子和他生了病的老娘就倒霉上了,侍卫本是差点误伤了陈麻子的老娘,这陈麻子也是个孝心的,当时就跟人干了起来,结果自然打不过些侍卫,被一碰,碰伤了脑袋,人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碰死了人,这些侍卫还说陈麻子就是偷了他们郡主宝物的贼人,所以将陈麻子就地正法,这天子脚下的,红口白牙都是他们有权有势的在说,当真是什么王法都没有了。” 说着,群众又指了指月海郡主身后的一个侍卫:“就是那个,第三个,就是他杀的人。” 柳蔚听完来龙去脉,再去看那月海郡主,却见其清眸冷厉,死死的瞪着地上哭闹的老妇,眼中没有半分愧疚,只有满满的厌恶。 柳域似乎跟衙役沟通得差不多了,过来对月海郡主拱了拱手,说道:“京兆尹知道怎么做了,如今天色将晚,郡主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本郡主想什么时候走,由得着你多嘴?”月海郡主心情不好,对着柳域便是一通呼喝,显然半点不念柳域为自己在衙役面前周旋之力:“况且,本郡主的东西还没找到,怎能轻易就走?” “本郡主可说了,那玉佩是太后娘娘所赐,谁若胆大包天敢窝藏为私,便是谋夺皇族之物的重罪!所以,谁拿了本郡主的东西,速速还来!本郡主便可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就别怪京都大牢等着伺候了!” 柳域皱眉,心说这天都要黑了,一整条街,难不成就由着你堵起来找一块小小的玉佩? 而且你自己弄丢了,怎么还说得像是被人偷了似的,无证无据的,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 柳域有些后悔了,他方才就不该过来探看一二,早知道就让车夫绕道而行,免得搅上这通浑水。 但已经身在局中,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域按了按眉,顶着被这位刁蛮郡主指着鼻子骂的风险,还是劝道:“太后仁慈,郡主不小心遗失太后恩典,回去认个错,太后莫非还会为难郡主的无意之失?说到底,这大街上,郡主又是身份贵重之人,就莫要……” “本郡主要做什么,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月海郡主狠狠瞪着柳域,显然对其非常不满:“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几品官来着?” 柳域沉着脸,表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那抱着儿子尸体,哭得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的老妇,突然一个哽咽,接着眼睛瞪若铜铃,身子一个抽搐,便往旁边倒去。 “啊——”有围观之人大叫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那老妇,像是不知老妇这突然是怎么了。 而就在无数人的目光中,一道浅色身影越众而出。 柳蔚快步走出人群,直直的朝那老妇走去,老妇身子抽搐,手还仅仅抱着儿子尸体,眼看着一口气便要上不来。 柳蔚一手按住老妇的人中,一手按住老妇的虎口,再转头,对愣在原地的阅儿唤道:“发簪给我!” 阅儿没回过神来,柳域已经大喝:“你跑过来搅合什么?快回去!” 柳蔚眯着眸,看了自己这位大哥一眼,目光一瞥,又瞄了月海郡主一眼,若是上次与这位郡主的纠葛让她只是觉得对方过于刁蛮任性,那这次,郡主此等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便彻底让她对这人没了好感。 柳蔚吐了口气,又对阅儿催促:“发簪!” 阅儿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冲进来,呆呆的拔下自己的发簪,递了过去。 阅儿的发簪是银的,此时只有这个能用。 柳蔚拿着发簪,让阅儿将老妇托着,她打开老妇的胸前,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手指摸索着位置,再用发簪直直刺下去。 老妇痛的呜咽一声,但气息却渐渐平稳了。 过了几秒钟,柳蔚把发簪轻轻拔出来,还给阅儿,又为老妇顺了顺气,老妇这才虚虚的睁开眼,一脸茫然,似不知今夕何夕的摸样。 等过了一会儿,老妇才猛的回神,知道自己方才气急攻心,岔了咽喉,险些就这么死过去,是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的姑娘救了自己。 老妇顿时泪流满脸,嘴里连口道谢。 想到自己的儿子,老妇又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儿子的尸体,眼泪再次止不住长流。 柳蔚看老妇已无大碍,才起身,走向柳域。 柳域目光发沉的盯着柳蔚,等她走近了,才问:“你刚才……”他只是说了三个字,却不知后面怎么形容。 对于医术之道,柳域并不懂,但柳域也看得出,自己这位妹妹方才是救了一条人命。 妹妹竟然懂医? 这五年之间,柳蔚到底经历过什么? 柳蔚没看柳域,只盯着月海郡主,月海郡主也盯着柳蔚,两人目光对视,很巧的,互相看彼此都不顺眼。 “你是何人?”月海郡主问道。 柳蔚不回答,只转过眸,看向郡主身后一位侍卫。 正是方才路人所指,误杀陈麻子还耀武扬威的那个侍卫。 那侍卫愣了一下,皱了皱眉。 柳蔚淡淡道:“你刚才的动作很小心,但很抱歉,我还是看到了。” 侍卫没做声。 柳蔚鄙笑:“那老妇并非气急攻心险些丧命,是你以石子为暗器,击中老妇胸腔穴道,害人气门微偏,谋夺性命。你的手法很小心,看得出也很熟练,平时做这种事定是不少?” 侍卫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蔚。 月海郡主一下子脸色剧变,柳蔚看到郡主的表情变化,心中不屑更强,还以为是这个侍卫自作主张,为主子清除道路,原来,月海郡主竟是知晓其所作所为。 果然应了方才那路人所言,天子脚下,却半点王法也没有了。 柳域在旁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不禁看向郡主,他是何等眼色,怎会看不出此事的确是郡主授意。 顿时,柳域心中不安。 正打算说话,却听柳蔚先一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京都乃是王法之都,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皇上圣明在前,仁德治世,爱民如子,法纪森严,今日之事,还望京兆尹给个说法。若不然,莫非这大皇城就要沦为皇亲贵胄间肆意玩弄的场所?皇城脚下,天子眼前,若让不法之徒逍遥法外,我青云何以尊为圣朝,何以受八方使节来拜!” 第105章 还没见过这么像女子的男子 柳蔚话音未落,柳域已经脸黑如墨! 月海郡主更是一双清眸,狠狠的眯紧,像是要在柳蔚的身上戳一个窟窿出来! 周围的百姓在怔忪一阵后,顿时有人带头高呼:“说得好!” 接着,便是更多人扬声其呼,声势浩荡。 柳蔚看向那两个已经被柳域说通,打算小事化无的衙役,冷声道:“两位大人食君之禄,必该担君之忧,今日之事,还望秉公办理。” 衙役满头大汗,看看柳蔚,又看看柳域,再看看月海郡主,最后看看那群情绪激奋的百姓。 只好咽了口唾沫,咬着牙说:“自然。” 柳蔚让开一步。 衙役对视一眼,最后一埋头,上前把那侍卫抓住。 侍卫忙喊:“郡主……” 月海郡主冷声:“我看谁敢动我侍卫!” 衙役顿时不敢动了。 柳蔚说道:“郡主这是打算公然包庇罪犯?徇私枉法?坏了皇家威名,辱了圣上颜面?” “你——”月海郡主紧盯柳蔚,目光森冷:“你到底是谁?” “一个正义的青云百姓。”柳蔚微笑道。 月海郡主又看向柳域,她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但柳域憋着脸,却不说话。 月海郡主当即气怒:“好,我记住你们了,今日之事,莫想善了!”郡主说完,又黑着脸对那侍卫道:“委屈委屈你,放心,本郡主会救你。” 那侍卫只得点头,随着两名衙役离开。 围观的百姓顿时又是一阵高呼。 月海郡主脸色更沉了几分,看柳蔚的目光,恨不得将柳蔚吃了嚼烂。 柳蔚却不再理郡主,走过去,在那老妇耳边说了几句,老妇听完,瞪大眼睛看向柳蔚。 柳蔚却只是微笑着,拍拍老妇肩膀。 最后,衙役带着郡主的侍卫,老妇连着两位热心的百姓,抬着陈麻子的尸体,去了京都衙门。 事情看似解决了,杀人者也缉拿归案,但实际上,有郡主力保,再加上京兆尹林大人那个欺善怕恶的尿性,那老妇与其枉死的儿子,必然讨不到公道。 柳蔚既然已经插了一脚,此时必然会料理到底,只是后面怎么料理,却不是她要去操心的了。 柳蔚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碰了碰发髻,在发间摆出一个手势。 躲在暗处的镇格门暗卫见状,叹了口气:“招惹事的人,惹完事就要咱们去善后,他倒是省事儿了啊。” “算了,别说了,都尉大人既然吩咐咱们以柳公子为尊,咱们照做便是,不过此时牵扯郡主,还是要与大人说道一句,不过他刚才那个手势做得真像那么回事,兰花指翘的,真像个女子。” “是像,我还没见过这么像女子的男子呢,身板瘦的,弱不禁风的摸样。” 两人说着说着就闲聊起来,下面柳蔚知道消息带到了,便放下手,转身就走。 “你到底是谁?有种姓谁名谁,报上名来!”身后,月海郡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蔚理都没理月海郡主,快步走进人群,顿时便消失不见。 月海郡主没看到人,又转头等着柳域:“你认识她,她是谁?” 柳域干笑一声,拱了拱手:“下官还有要事,郡主,请了。” “喂!你……”月海郡主想喊,可柳域走得快,一眨眼,也不见了。 月海郡主面色难看,问身边的人:“他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几品官,你们谁记得?” 身后之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方才个个热火朝天,谁记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酸儒说的什么。 就觉得他说好多话,晓以大义,文绉绉的,却一半都听不懂。 月海郡主一跺脚:“养你们何用!” 侍卫们齐齐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与此同时,街道一边,小膳楼的二楼包厢,面慈温和的老人放下手中茶杯,淡问身后站立着的中年男子:“戚福,这京都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有胆色的千金?若没看错,旁边那个,是柳家的小子? 老人身后面无胡须的中年男子轻声笑道:“是丞相家的大公子,现今也在内阁,是您曾经点中的状元爷。” “还是个状元,看着怎么酸兮兮的?”老人挑眉。 戚福又是笑:“可不是吗,您上次就说,柳丞相性子谨慎周到,怎么生的孩子像个酸儒,平日舞文弄墨,看着风雅,却半点实策也没有。” “谨慎周到?”老人斜睨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一眼:“你倒是会圆,朕说的是老奸巨猾,还是谨慎周到,你再想想。” 戚福面露苦涩:“老爷,您就甭为难奴才了。” 老人摇摇头,又看了楼下一眼,见闹剧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便悠悠的道了句:“月海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今日之事,你去知会一声,莫要让冤屈之人再受委屈。” 戚福点头:“奴才省的。” “还有那个柳家小子带着的姑娘,去打听打听,哪家的,看着虽是莽撞了些,却也不失真义。” “是,奴才回头便去。” 此时外头小二又进来上菜,等到菜都上完了,老人却没动筷子,只是看了看天色,有些埋怨:“再去唤一声。” 戚福应声,刚要前去,可一到门口,便迎头撞到个冷峻男子。 而那冷峻男子怀里竟还抱着个个头小小,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戚福愣了一下,才笑道:“三少爷可算来了,老爷可等急了。” 容棱对戚福点点头,抱着柳小黎进了厢房。 一进去,容棱便将小黎放下,对席上的老人拱手行礼:“见过老爷。” 老人看了眼他脚边的小童,辨认了一下,认出了是谁:“上次那个孩子?” 容棱点头。 柳小黎则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老爷爷。 老人对小黎招招手。 柳小黎想了一下,上前一步,走到老人的跟前。 老人摸了摸小黎的脑袋,面上笑着,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松子糖给了小黎。 柳小黎赶紧接过,仰着头,甜甜的说了声:“谢谢爷爷。” 爷爷这个称呼老人少有听到,只觉有些新鲜,便让小黎坐自己旁边。 柳小黎迟疑一下,回头看了容棱一眼。 容棱对小黎点头,小黎这才爬上高高的椅子,坐在那里,小胖爪子上捧了满满一堆松子糖,乖乖的坐的端正。 “他爹呢?”老人问容棱。 容棱才道:“有些事离开一阵,这段日子,我照顾他。” 老人不再说什么,只看看小黎,又看看容棱,突然道:“不知是不是与你呆久了,孩子瞧着倒是与你有些像了。” …… 看了一下,后面基本上没有家斗戏了。28号爆更,最少会更新10更! 第106章 第106:断袖分桃,古来有之 容棱挑了挑眉,视线在柳小黎懵懂的脸上逛了一圈儿,淡淡点头:“大概是与我有缘。” 老人听后没再说什么。 晚膳开始,柳小黎因为胳膊短,总是夹不到菜,小黎咬着筷子想了想,怀抱着碗,跳到地上。 蹬蹬蹬的跑到容棱脚边,仰着头,望着容棱。 容棱瞧了老人一眼,见老人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便神色平静的将小黎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坐得高了些,柳小黎高兴的夹到了自己喜欢的菜,回头还多夹了一块,到容棱碗里。 容棱将那块糖醋肉吃了,大掌顺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老人坐于对面,见状笑起来:“听人说你冷面无情,铁血严厉的多,这样温慈,倒是闻所未闻。” 戚福在旁跟着接腔:“三少爷早已到了为人父的年纪,想当年老爷在三少爷这个年纪,可已经有了四位少爷,两位小姐了。” 老人点点头,才道:“说的不错,阿棱,你也是到了该着急的年纪了。” 容棱皱了皱眉,垂下眉宇。 老人再道:“回去后,便让人拟上章程,恰好今年的选秀近在眼前,你也好,你的几位弟弟也好,该成家的,都成了去!” 容棱没做声,柳小黎却听出了苗头,呆呆的问道:“选秀是什么?可以吃的吗?” 戚福低低一笑,说:“选秀就是选娘子!等三少爷成了亲,便会生出一个,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 “我?”柳小黎摸摸自己的鼻尖,看看戚福,又看看容棱,突然说:“不可以!” 戚福一愣。 老人也转过眸。 柳小黎丢下筷子,小爪子紧紧抓住容棱的衣袖,大大的眼睛转眼变红了:“我爹已经不要我了,容叔叔不能再不要我了。” 小家伙说着,很快转头控诉的盯着容棱:“容叔叔你说过会陪着我的,你有了孩子,你就不会陪我了,你骗人,你骗人!” 容棱按住小黎的小手,又用指腹,为小黎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轻柔的说:“不骗你,也不会不要你。” “可你都要娶娘子了……”小家伙抿紧唇瓣,很生气,又很沮丧。 容棱拍着小黎的后背:“不娶了,乖,别哭。” “你说话要算话!”柳小黎说着,将小脸埋进容棱的怀里,眼泪却还是因为担忧,而大颗大颗往下掉。 对面的老人眼神深了一下。 容棱一边安慰着柳小黎,一边对老人道:“柳先生有事外出,小黎这段日子总担心他爹不回来,所以比较依赖我。” 老人没说什么,过了半晌,才道:“罢了,反正还有些时候,不急于此时张罗。” 选妃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这顿饭吃到后面,也只是草草,柳小黎哭过之后,便没胃口了,趴在容棱怀里,小手一直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容棱也随着小黎,拉着小黎,动作小心的护着小黎,惟怕小黎个头太矮磕着桌角什么的。 膳毕。 容棱先行告退。 待厢房门紧闭,老人才悠悠的问了一句:“阿棱府里,可有什么妾婢?” 戚福不知老人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老实道:“这个,倒是没听说过。都说三少爷最是洁身自好,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府中却并无莺燕。” “一个也没有?” “像是……一个也没有。” 老人沉思一下,吩咐道:“明日去打听打听,阿棱与那孩子的父亲,这些日子相处的如何。” 戚福这样的头脑,一猜便猜到什么,顿时惊恐的瞪大眼睛,又不可置信:“这……老爷您是怀疑……” “男人知晓男人!阿棱不成亲还可说他是以社稷为重,可都二十五六了,身边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可是……”戚福还是不相信:“可那仵作先生……是个男子……” “断袖分桃,古来有之。若是尝个鲜,倒就随他,可方才他对那孩子的宠溺,你也看在眼里!那般用心,就怕……”说到这儿,老人语气也加重了些:“总之,先去查查。” 戚福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应承下来! 而此刻,另一边的马车上,柳蔚正襟危坐,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叹了口气,柳蔚看向对面的柳域:“大哥总这么看着我,妹妹要不好意思了。大哥有何想问的,问便是。妹妹莫非还瞒您不成?” “我能问你什么?”柳域语气很差,再道:“连郡主都敢得罪,你有几个脑袋?你有几条命?” 柳蔚耸耸肩:“妹妹不是戴了面纱?郡主又不知我是谁。” “郡主不知不会查吗?你可知郡主与镇格门都尉是何等交情!在京都要查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柳域说到这里已经气煞了。 柳域就觉得柳蔚简直是个灾星! 走之前得罪了七王爷,回来第二天就得罪了郡主,当真是胆大包天,招祸不断! 回去他定要将今日之事与父亲讨论一二。 还有老夫人那儿,这些日子,也不能再让柳蔚出去露面了,连出府门都不可以,唯恐再被撞见! 柳域正思忖着,柳蔚却冷不丁的问一句:“镇格门的都尉,可是那位三王爷,容棱?” 柳域现在气她,也不回答! 柳蔚追问:“郡主与三王爷,莫非是……” 柳域皱眉:“你还有心思想别人,你不需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需知道,一旦镇格门插手,便是相府,也瞒不住你。” 柳蔚却是一笑:“镇格门乃是皇上所创建,行走御前,常驻宫闱,这皇朝外的事,他们也是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便是插手,此次分明是郡主纵侍行凶,莫非他们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呵。” 柳域冷笑:“黑白若只是一正一反如此简单,那这世道只怕早清了。” 说到这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讲多了,柳域索性住了嘴。 柳蔚看了柳域一眼,心想这位大哥若是下放到地方,或许也不失为一位清官,心中有正义之人,行事总有一套准则在。 但在京都,又在柳城的监管之下,柳域便是为官一辈子,只怕学到的,也只是那些朝中诡谲,暗潮汹涌。 叹了口气,柳蔚有些可惜。 第107章 皮毛医术 回到相府。 柳蔚回了自己的怀月院,柳域则去了外院书房,先与柳城将今日外头的事说了,才又把在七王府之事也叙述一遍。 说到最后,柳域道:“七王爷之举,儿子不该编排,但七王爷显然未将我们相府放在眼里,未将父亲放在眼里,以后行走上,只怕也没甚区别,要想化干戈为玉帛,只怕还是不容易。” 柳城听完,深沉的眯了眯眼,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你说柳蔚用了一根发簪,在那老妇胸口刺了一下,人便活了过来?” 柳域愣了一下,还是老实点头:“的确如此。儿子当时也惊了,只是再想,柳蔚脸上那伤势是靠苦海寺的明悟大师所治,这四年来,她一直呆在苦海寺,想必这些皮毛医术,也是在大师那儿学来的。” “皮毛?”柳城抬了抬眼:“去年年前,在太傅方家发生的小公子之事,你可还记得?” 柳域回忆一下,不确定的问:“父亲是说,去年方大人大寿,你我前去庆贺之时,方家小公子误食了一盘点心,噎着气门,险些把命厥过去那次?” “正是那次!” 柳城道:“当时幸亏太医院杨大人也在,立即救治,才将小公子的命拉了回来,只是当时杨大人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柳域想了想,却因时隔太久而想不起来。 柳城记得一清二楚:“当时杨大人道,气门被堵,乃是夺命之招,最多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能将人送到阎王殿。小公子当时被噎得严重,可到底外物所致,因此将东西顶出来,便能活命,但若是换个内气行岔的,便是神仙也难以搭救。” 柳域恍惚一下,却一下没想通里头的关节。 柳城看儿子一眼:“还没想明白?郡主那侍卫以暗器击中老妇气门,致使其内气行岔。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太医在场也是束手无策!一个柳蔚,又哪来的本事将人救活,况且,还是用一根簪子。” 父亲这么说,柳域也沉思起来:“父亲是觉得,柳蔚她……” 柳城端起一边的茶盏,说道:“那位明悟大师,你去查查,若是可以,将人请到府中来做一次客。” 柳域认真的点头,心中也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柳域又问:“父亲,柳蔚今次得罪了月海郡主,怕不怕……” 柳城摆摆手:“郡主到底是女儿之家,莫非还敢找到相府来?如是没有镇格门出手,也就只是这样罢了。明日你三弟便回来了,准备准备,他上次不是在京郊破庙受过容棱那私生子的恩惠?差他过两日登门一趟,明则道谢,暗则多送些财银。容棱是个聪明人,但凡接了东西,此事便不会再提了。” “那若是不接呢?” “为什么不接?” 柳城一笑:“东西又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儿子的,送的时候配些小孩喜欢的玩意。他不接,孩子总要接。” 柳域点头:“还是父亲思虑周全!” 柳城挥手:“行了,你再去老夫人那儿走一趟,将今日的事说与老夫人听,让老夫人好生管教柳蔚。她今日到底算是将七王府的梁子清了,也不算无功,只是那脾气,需得再锻锻!” 柳域应是,这才离开。 …… 翌日,柳蔚一早便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去的时候,厅中已经有许多人了。 柳瑶、柳沁、柳玥不说,几位姨娘也算眼熟,唯独还有两位生面孔…… 柳蔚看着那两人,前行的脚步倏地顿住。 柳蔚被面纱遮住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又吐了口气,才调整了心态,慢慢走过去。 那两位见了柳蔚来,其中一位身着明黄锦缎,对襟襦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起身,朝着柳蔚走了过来,捉着柳蔚的手:“这便是大小姐吧?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小姐呢。” 柳蔚恭恭敬敬的屈了屈身:“大嫂。” 女子讶然:“大小姐认得我?” 柳蔚笑了笑:“听下头的人说,大嫂最是温柔贤良,貌美娉婷,而更为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大嫂眉间的一颗美人痣。端庄又雅致,令人一眼便易认出。” 女子手捏着锦帕掩口,低笑一声:“你这张小嘴,当真甜到人心坎里去了。” 柳蔚状似害羞的垂下眸,视线却偏向不远处另一位身着明蓝襦裙,同样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那女子也看向柳蔚、 两人目光交汇,柳蔚不露声色的移开。 对方却站起身,笑了一下:“咱们家这位大小姐,眼睛可真是毒,一眼就认出了咱们大嫂,那我呢?大小姐可认得我?府里的下人,可有说过我什么话?” 柳蔚深吸一口气,故作茫然的思索一下,才不确定的说:“莫非是二嫂或三嫂中的哪位?” “说对了。”大少奶奶罗氏拉着柳蔚就坐,才说:“那你倒是猜猜,她是你二嫂,还是三嫂?” 柳蔚又看向那明蓝襦裙少妇,似在判断,最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认不出。” 罗氏也不为难柳蔚,介绍道:“这是你三嫂,今个儿一早才回来,前几日随着你三哥外出办货。本是今日不过来的,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才与我一道,特地瞧瞧你!” 柳蔚听着,眼睑微垂,原以为柳逸出门办货,金氏与柳逸一道,至少要到月底才会回来,没曾想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既然罗氏都介绍了,柳蔚唯有起身对金氏福了福身:“见过三嫂。” 金氏笑看着柳蔚,清亮的眼眸将柳蔚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温雅的道:“这次随你三哥在外头走了半个月,可是累了我不少。这不,恰好有几样好成色的首饰,我给匀了下来,大小姐若是看得上,权当我这个做嫂嫂的一番心意了。” 金氏说着,对身边的丫鬟示意。 丫鬟浮生立刻捧着一个木匣子,递给柳蔚身后的阅儿。 阅儿接过,柳蔚又对金氏垂了垂首:“多谢三嫂。” “无需言谢,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不若过来挨着我坐。” 柳蔚刚要拒绝,金氏已经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硬生生将她从罗氏身边拉起来,拽到自己的位置旁。 金氏这个举动太过唐突,太过无礼,柳蔚虽然知道对方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但是当着老夫人还有这么多小姐姨娘的面,柳蔚没想到金氏竟真的会这么拉扯自己。 柳瑶见状,顿时板着脸,瞪着金氏冷笑一声:“我刚刚才听大嫂说,大嫂也有见面礼要送给大姐姐,怎的礼物还没送,人就被三嫂给拉走了?” 罗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看了柳瑶一眼。 柳瑶是柳域的嫡亲妹子,平日里,柳瑶不爱认另外两个哥哥,同样也不会认另外两位嫂子。 但柳瑶不懂事,罗氏却是有心思的。 罗氏立刻打圆场:“我也没见过大小姐,还想着一会儿回去后,就去大小姐那儿坐坐。那小东西,私底下给就好了。” 金氏闻言,斜瞧了柳瑶一眼,对着罗氏,却也是笑逐颜开:“那可真是巧了,我一会儿也想去大小姐屋子里坐坐,那我可就与大嫂子一道了。” 柳蔚眼皮闪烁一下,坐在中间,一个字没言。 第108章 第108:柳蔚自己也吓坏了 这一早上,就是几位女眷嘴皮子翻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都要告辞,老夫人又把柳蔚留下。 老夫人坐于高堂,柳蔚看着老夫人沉静的表情,知道老夫人唯独留下自己必然是要说昨日之事。 可是老夫人手中捏着佛珠,却并没吭声,只是让杨嬷嬷抱着一叠书出来,才淡声道:“选秀在即,过几日你的几位妹妹便要进宫觐见皇后。到时候,要送上一两件亲手做的东西,你虽不去,但也准备准备,我替你带去。” 柳蔚讶然一下,有些不解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道:“你得罪了郡主,莫非还真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回头皇后那里,我会替你周全,但这礼物,你得自个儿准备。” 柳蔚看着那叠书:“祖母要孙女抄书?” “不是抄,是绣。” 柳蔚瞪大眼睛。 老夫人道:“你以往不是也会绣东西?虽说过了几年,但手上功夫想必也没怎么生疏。这些佛经都是皇后平日念诵的,你找上一本,绣一段佛偈,全算是心意。” 柳蔚脸上的镇定有点维持不住了。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顶多就是缝缝扣子,可不会绣什么花,更别说绣字了,一听就很难! 虽然记忆中原主绣东西的画面还在,但知道不等于会,这玩意儿是熟能生巧的,没绣过怎么巧? 柳蔚一下说不出话来,杨嬷嬷的一叠书却已交给了阅儿。 老夫人又与柳蔚说了几句,都是绣工上面的叮咛, 柳蔚离开时,外面金氏果然在等,罗氏已经不在了。 柳蔚往外面走,金氏赶紧跟上。 等到出了老夫人的孝慈院,走到了花园中,金氏才笑看着柳蔚说:“大小姐可是在烦恼什么?” 柳蔚脸上僵了一下:“三嫂。” 金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柳蔚:“你叫我什么?” 柳蔚眼皮跳了一下,别开视线。 金氏盯着柳蔚脸上的面纱:“既然大小姐叫我一声三嫂,那你的容貌,总要让做嫂嫂的看看。” 柳蔚后退一步:“我面容有异,怕吓着嫂子。” “你吓不住我,再难看的脸我也见过。” 柳蔚还是不同意。 金氏却猛地伸手过来抓。 柳蔚赶紧躲,两人在花园里竟一来一往的追逐起来。 阅儿见状,吓了一大跳,想上去询问怎么了,却被金氏的丫鬟浮生抓住:“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婢的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好像打起来了?”阅儿很不安。 浮生却说:“我们家夫人最爱开玩笑,许是与大小姐说笑呢,你一上去,平白的倒是显得唐突了。” 阅儿听浮生这么说,心虽然未定,但也的确不敢上去搅合了。 而前头,柳蔚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停下来:“好了好了。” 金氏也累得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叉着腰。 柳蔚上前一步,拉住金氏的手。 金氏一把甩开:“少来!要不是付大哥写信与我,我还不知你来了京都!来了京都不找我也罢了,竟连回到相府也不找我!” 柳蔚被骂得有些受不住:“这里人来人往,回我那儿说。” 金氏哼了一声:“有浮生在,有没有人靠近我还不知道?” 柳蔚被弄得实在没办法:“我回相府是有事要办,你嫁给柳逸了,我怕你为难。” “柳逸是柳逸!你是你!” 柳蔚头疼:“南芸,你听我说……” “好,你说啊。”金南芸扬着下巴,一脸不死不休的表情。 柳蔚觉得不止头疼,胃都疼了。 最后,柳蔚还是磨着金南芸去了怀月院。 将丫鬟们都打发了,院门紧闭,柳蔚才卸下脸上面纱,坐在椅子上道:“我这次回来,真的有事。” 金南芸看着柳蔚的脸,上前仔细瞧,很惊奇:“还挺逼真,想必我那老狐狸公公也看不出来。” 柳蔚拍开她想戳伤疤的手:“别戳坏了。” “这么容易坏?”金南芸说着,还是收回了手,却又扬着下巴问:“究竟怎么回事?你可知是为了你,我才特地赶回来的。” 柳蔚没说话。 金南芸家里世代经商,从小见识那些南北货物,自有远见,柳逸能短短几年将生意越做越大,未尝不是这个贤内助在后头帮忙的结果。 而这次回府,柳蔚的确是以为不会那么快见到金南芸的,谁知道,金南芸竟然提前回来了,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当初与你相识,你只说与柳逸算是远亲。柳蔚,你是柳府大小姐,往日为何不告诉我?我那次写信给你,说你与柳逸的妹妹同名同姓,你还说是因为你们出生的日子差不多,按照族谱排名的时候,排重了!但因为你分支偏远,也没人在意你叫什么名字,便不了了之,我那时候,还就信了,你这样哄骗我?” 柳蔚的确有些心虚。 柳蔚与金南芸相识时,是柳蔚刚到曲江府,那时候金南芸与其姐姐金南翩随金夫人回母家探亲,路过山道,遇到劫匪。 柳蔚当时路见不平。 之后肚子作痛严重,金家见她身体不适,带回去后找来大夫把脉,当场把出她怀孕已有三个月! 柳蔚自己也吓坏了。 自己就是学医的,知道怀孕初期的各种反应,而这些反应的确都没在自己身上应验过。 从京都一路到江南,长途跋涉,心惊胆颤,生理期到没到,逃跑中的柳蔚哪有心思多加在意? 总之,她就是中招了! 考虑到安胎的问题,善良的金夫人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柳蔚只好妥协,在金府蹭吃蹭喝了几个月,与金南翩、金南芸成了好友。 不过在预产期之前,她还是不告而别,自己寻了地方,诞下小黎。 只是时过两年后,她与金南芸再次相遇,当时金南芸已经许配给了柳逸,正去街上置办嫁妆。 而柳蔚已成了曲江府仵作,去那家布庄做衣服。 结果这次相遇,她因有工作在身逃无可逃,就彻底甩不掉金南芸了。 与跟付子辰相交不同,付子辰是男人,不会多嘴多舌,而且付子辰孤身在外,府中也没嚼舌头根的人。 但是金家府中旁节却诸多,人事更乱,柳蔚不愿走得太近,怕人多口杂,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金南芸亲事已定,夫君是丞相之子,娘家很重视,金南芸少女心情,拉着柳蔚便时常说些畅想未来的话,还问她姓柳,也是从京都来的,是不是柳家的什么亲戚? 柳蔚承认自己是柳府远亲,但是与本家关系不好,所以让金南芸嫁过去后,不要乱说话。 金南芸嫁到柳府的第二年,就写信回来问她,是不是柳家大小姐? …… 明天男女主见面对手戏,亲爱的们,跪求月票~从今天中午12点算起,到明天中午12点,月票投一张变两张【如果月票数量给力,后天加更至少十五章!投起来吧!】 第109章 你现在为镇格门效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0章 让珍珠叫容棱晚上来一趟 如今来了京都,柳蔚原打算等幼儿失踪案告破后,离京前再联系金南芸见一面,却不想,回了相府,两人在府中相认了。 金南芸年轻,就算落了孩子,调养合适也不会影响再要孩子,柳蔚对这件事本没有太多想法,可是方才金南芸这样躲躲闪闪,不免让人上心。 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 难道那孩子,不是因为第一次怀孕疏忽大意而掉?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柳蔚这么想着,便招来阅儿。 阅儿之前被浮生打发离开,这会儿回来,看三少奶奶已经走了,又见自己小姐脸色不好,不免有些不安:“小姐?” “你在府中日子久,可知道三少奶奶的事?” 阅儿愣了一下,虽然心中狐疑,还是恍惚道:“奴婢在外院做事,三少奶奶乃是内院主子,加之又不常住相府,三少奶奶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金南芸的确不常住在府里,柳逸是商人,家里时常会有商人朋友来往,为怕影响相府门楣,柳逸与金南芸大多时候都住在外面的另一栋宅子里,平日很少回相府。 柳蔚问:“三嫂嫁给我三哥几年,可有孩子?” 说到这个,阅儿就唏嘘:“之前是怀上了,后来不足三月便给掉了,之后,便没消息了。” “怎么掉的?” 阅儿知无不言:“这个奴婢也是听人谣传的,是真是假,却不清楚,外头都说,那孩子掉,是因着三少爷府中那位游姑娘。” “嗯?” 这个柳蔚还是头一次听说:“说明白些。” 阅儿道:“那游姑娘是三少爷两年前出外办货带回来的,据说是家里遭了祸,让三少爷撞上,便给救下了。原在府中暂住,但身份却不太清楚,说是借住的娇客吧,偏又做些下人们做的事,说是要纳进门的姨娘吧,偏又住在远远的客院,离三少爷十万八千里……” 说到这儿,阅儿压低了声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那游姑娘现在还住在府里呢。” 柳蔚挑眉:“现在还在?” “可不是吗,奴婢听说,三少奶奶原要做主,要不就把那游姑娘给三少爷纳进房算了,但三少爷不同意,还说三少奶奶多想了。还闹过一阵子,连相府这边的云姨娘都惊动了,老夫人也出面问过三少爷,说是要不要收那游姑娘进房?三少爷死活说不要,三少奶奶就说,那不要,你让一个大姑娘无名无份的住在你府里,又像什么样子,外面乱传,不是毁人家姑娘的清白?” “三少爷却说,他答应了要替游姑娘找家人,便不能失信,他与游姑娘就是普通的男女友人,不带半点那方面的意思。” 柳蔚突然笑了一下:“后来呢?” 阅儿叹了口气:“后来没多久,就传出三少奶奶怀孕的消息,但是听说有一次吃坏了东西,孩子掉了,而那天听说进入过厨房的人就有那位游姑娘,但那游姑娘说进厨房是给自己熬红枣粥,没碰三少奶奶的炖品。” 柳蔚沉思下来,一直觉得金南芸心高气傲,聪慧敏锐,又从小受母亲姐姐教导,哪怕远嫁到京都这样的地方,应当也有一套自己的保命法子,轻易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万没想到,竟已经受过了委屈! “此事之后,三嫂的态度如何?”柳蔚问。 阅儿回忆一下:“三少奶奶说,是自己不小心,那次之后,三少奶奶再未怀过。” 柳蔚已经明了了。 金南芸不怀,定不是顾忌再被人迫害,而是根本不想怀。 柳逸,到底伤金南芸的心了。 将阅儿打发走,柳蔚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便看到桌上的香囊和药材。 柳蔚走过去将那香囊拿起,放到鼻尖嗅了嗅,嗅到里头的葵花香气,便索性将这香囊别在了腰间。 柳蔚素来不喜花香,唯独葵花香气淡漠,并不排斥。 别好了香囊,柳蔚又看向那颗不大的褐色药材。 此药名唤“逐寒”,是一种生长在深北之处的植物果实,这种植物并不罕有,但凡北方悬崖峭壁之处,多多少少都长一些,但是采摘回来,再加以研制,却是比较费工夫的。 逐寒药性偏冷,是一种抵制燥火之药,药用价值很高,最常用的,是用在抑制肝火旺盛,火入心扉等药方上。 但逐寒还有一个偏门的药效,它能封寒。 封寒,顾名思义,便是将寒气封锁住,北方之人,喜用逐寒研制药浆,在冰冷之地让尸体浸泡药浆中三日三夜,其后,至少十日,能保尸体在烈日之下不受腐烂。 在柳蔚看来,这药就相当于古代的冷冻库,只是一颗逐寒,药性有限,要想将一具尸体,完完整整的冻结起来,至少需要成百上千颗。 这在夏日,一般是棺材铺的人购买最多,柳蔚曾经也想过或许可以用逐寒配置出一种保留尸体内脏不腐的药物,可惜最后因为其他配药太过庞杂而且所需实验经费太大,中途放弃了。 不过她没研制出来,别人却研制出了。 改版的腐陵散。 逐寒在改版的腐陵散中扮演的角色,便是配合其他腐蚀性药物,暂时的冻结尸体表面。 尸体被腐陵散浸泡后,该是立刻加速腐烂,但偏偏其中有一味逐寒,它给尸体盖上一层寒冰似的表皮,让尸体至少保数天不烂,但数天后,加速腐烂的程度,却又一次加倍。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小孩尸体被送回来,停灵三天时,尸体没有任何问题,也无人发现任何不妥,但三日一过,一旦下葬入土,立刻从皮到骨,腐烂得再无人样。 柳蔚其实有些佩服那背后的凶手。 这么多花样,想必凶手的药剂师才华该是顶级的,若是没有她的干涉,对方这些小心思,大略是无人发现的。 只是偏偏,她搅了这局,那么这局中之人,又要什么时候才会找上她呢? 柳蔚一下子有些期待了。 既然找到了新的线索,柳蔚自然要联系容棱。 目前柳蔚有三个想法。 第一,偷偷回三王府一趟,将消息带回去,只是这样会比较麻烦,尤其是她要是被小黎发现了,就别再想走了。 第二,让珍珠跑腿,但是珍珠描述能力有限,这么多信息,它恐怕无法完完整整的带给容棱,并且要让珍珠传递消息,需要小黎在场,容棱可听不懂珍珠在叫什么东西。 第三,让容棱自己来一趟。 柳蔚斟酌再三后,觉得,还是第三个方法省时省力。 她给珍珠传了话,让珍珠叫容棱晚上来一趟。 珍珠满口答应的离开,然后…… 下午…… 申时。 怀月院中院门紧闭,柳蔚看着屋内那端坐在椅上,干净修长的手指捻捏瞧玩着逐寒的男子,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要你晚上过来?” 容棱脸部轮廓的冷硬线条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十分难以接近,此时掀了掀眼皮,瞧向她:“不是说有要事?” …… 第111章 你的床,很软 “再是有要事,现在到底也是青天白日的……”柳蔚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烈阳,听着院子里,小丫鬟们嘻嘻哈哈跳花绳的声音,无奈了:“你这么来,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那几位妹妹可个个心怀鬼胎,都在等着抓我的小辫子!” 容棱看了看柳蔚身后:“没绑辫子。” “一点都不好笑。”柳蔚呵了一声:“算了,你人来都来了,那就开始说正事吧。” 容棱蹙眉道:“小黎很想你,何时回去看看他?” 柳蔚咂嘴,不知内情:“这个不是正事,先说这颗药果。这颗药果名叫逐寒,生长在极北之地,看这新鲜程度……” “小黎以为你不要他了。”容棱再度开腔道。 柳蔚皱眉:“这个不能晚点再说?时间紧迫,先谈谈案子。” “儿子对你来说,不重要?” 柳蔚深吸口气,有些怒了:“都尉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棱将那颗逐寒轻轻放下,后背靠在椅子上:“只是想你回去看看小黎,看过之后可以再回来。” 柳蔚凝视容棱一会儿,问道:“你烦小黎了?” 从珍珠那里柳蔚知道,容棱现在答应陪着小黎,随时随地的陪着小黎,连去衙门也都带着小黎,因此小黎一开始哭哭啼啼过后,过两日就安分了许多。所以做娘亲的才不太担心了。 只是容棱此刻这么强烈的要求她回去,为什么?容棱不想陪着小黎了?厌烦被一个孩子缠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蔚莫名有些不快! “没烦小黎。”容棱说:“只是皇上回来了。” 柳蔚一愣:“嗯?” “选秀在即,皇上安排几位王爷选妃,本王是其中之一。” 柳蔚彻底沉默下来。 “原本没事,只是你不在,小黎不愿我离开,也不同意我参加选妃宴。” “你要参加选妃宴?”柳蔚脱口而出。 容棱看着她:“你有意见?” “怎么敢!” 柳蔚笑了一下:“既然是三王爷的终身大事,那在下父子自当成全!今晚我抽空回去一趟,定不会让我儿子,误了您的正事!” 语气一下子阴阳怪气起来。 容棱敛眸,凝视了柳蔚许久,才点头道:“多谢。” “不客气!” 柳蔚将那颗逐寒拿到手里,没看容棱,说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逐寒是十天前被相府中人捡到的,并且看这药的新鲜程度,采摘下来应该不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凶手抓完柳丰后,便去了深北之地,采了不少逐寒。 而在回来时,路过京都,凶手听到了京中传言,便留下来在相府调查,并抓走相府下人。 我之前已经研究过,算上柳丰失踪的时间,凶手可能离开的时间,还有最近能采摘逐寒的地区等等,配合不同考量,脚程,马程,船程等,再进行换算,最后和第一个相府下人失踪的时间对照,推断出了几个地方。” 柳蔚说着,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这几个地方,是凶手可能出没采摘逐寒的地方,你可以派人去查查。一颗逐寒的药性并不大,要研制出足以达到效果的腐陵散,那么至少一具尸体便需要六百颗以上的逐寒果,这么一大片的采摘,附近的乡民一定有人会看见,你去打听打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容棱接过柳蔚的那张纸条,看了两眼,折叠起来,放进怀里。 柳蔚又说:“我进相府还没两天,暂时没发现可疑人,凶手还在不在这儿,我也不确定,你去查这几个地方的时候尽量阵仗弄大点,让凶手知道,我们已经揣摩到他的行踪了,他一着急,才容易露出马脚。” 容棱点头:“好。” 又叮嘱容棱了一些,等正事说完了,柳蔚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慢慢道:“那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容棱没有动,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柳蔚腰间的一束香囊,从方才一进屋,他便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葵香味。 柳蔚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一下自己的香囊,问道:“戴上这个,我是不是更像女人了?” 容棱看着柳蔚的脸,只看到了红红白白的疤痕,以及一双清亮漆黑,漂亮得紧的瞳眸。 容棱没由来的笑了一下。 她戴不戴,其实都不像女人。 柳蔚被容棱笑的莫名其妙,她将那香囊拿下来,抚摸着上面的绣样,说道:“只可惜了那送我香囊之人,如今是个已婚妇人,若是哪个伶俐乖巧的小丫头送的,指不定还能给小黎找个后娘。” “你竟盼着娶亲?”他问。 柳蔚叹了口气,手微微撑着额角,身子歪斜着,懒散道:“王爷您不也盼着成亲吗?都是男人,哪有不想女人的?” 容棱听了这话再次笑了。 柳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她又喝了口茶,却注意到,对面那双深邃暗沉的眸子,一直在看着她。 柳蔚抿抿唇,将茶杯放下,皱眉:“王爷还不走?” “今晚几时到?” 柳蔚哼了一声:“你有这么着急?说了今晚会去,就一定会去,你怕什么?” 容棱身子靠前些,手肘压着桌面,上身倾斜:“算好时辰,给你留门。” 柳蔚迎视他的眼睛:“我去西陇苑,不用你留门。” 容棱只是笑着,没说话。 柳蔚一下想起来,他现在要陪着小黎,应该就住在西陇苑,她顿时皱眉:“你现在住哪间房?小黎那间?还是其他房间?” 容棱依旧笑着。 柳蔚的脸一下子黑了:“你住我的房间?” “你的床,很软。”男人唇瓣轻翘。 柳蔚霍然起身,狠狠的瞪着他:“不准住我的房间!不准睡我的床,你赶紧搬走!” 容棱上身后退,靠在椅背:“你若在意,我的床给你睡,我的房间,也给你住?” 柳蔚咬牙切齿:“我不用!” 容棱轻描淡写说道:“别跟本王客气。” 柳蔚连续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当场跟这人动起手来。 第112章 好好表现 这时,房门外丫鬟笑闹的声音倏地近了,接着,便是一串敲门声:“小姐,杨嬷嬷来了。” 柳蔚瞪了眼容棱,容棱识趣的走到窗户处,推开窗棂,身子一跃,便不见踪影。 柳蔚走过去将窗户阖上,又重新戴上面纱,这才去开门。 一开门,便看到杨嬷嬷在小丫鬟的带领下,正走过来。 走近了,杨嬷嬷屈了屈身,颔首:“大小姐。” 柳蔚抬了抬杨嬷嬷的手,没让嬷嬷多礼,将人领进房内:“嬷嬷这会儿来,可是祖母有何指示?” 杨嬷嬷进到房内,便看到床榻边的小案上,一个木制的编篮正放在那儿,里头,绣绷,针线,应有尽有,而一本《法华经》就放在最面上。 “因着大少奶奶与三少奶奶今个儿都在,老夫人便说晚上在孝慈院一道用膳,差我来给大小姐说一声,免得怀月院的小厨房忙活。” “这等小事,怎劳烦嬷嬷亲自前往,差个人来带句话不就成了。”柳蔚温柔的道。 “大小姐客气了。” 杨嬷嬷说着,指着那编篮问:“大小姐的字,已经开始绣了?” 柳蔚走过去,将法华经拿开,露出下面只绣了半个字的锦帕:“才刚刚开始,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皇后娘娘的心意。” 柳蔚说着,将那帕子连着绷子,递到了杨嬷嬷眼前。 杨嬷嬷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反面,点头:“虽说不是顶好,但小姐中,也算够了。” 柳蔚有些不好意思:“绣一张帕子,就成了吗?老夫人那儿,会不会难做?” 杨嬷嬷这才看向柳蔚,似乎斟酌一下,才问:“大小姐可知,月海郡主是何等的人物?” 柳蔚抬了抬眼:“嬷嬷的意思是?” 杨嬷嬷低了低头:“老奴说这些话,到底僭越了,只是老奴也是为了大小姐好。月海郡主乃是已故惠王独女,惠王与王妃离世后,郡主被带来京都,先有太后疼惜,后来皇后撑腰,就连皇上对其也是诸多宠爱,哪怕宫里的公主,也多少不敢与郡主横着来。大小姐得罪了郡主,眼下郡主是找不到人,待找到人了,只怕到时……” “嬷嬷是在担心蔚儿吗?”柳蔚打断杨嬷嬷的话,含笑着一双眸子,看着嬷嬷。 杨嬷嬷一愣,微微蹙眉:“大小姐,老奴没有与您开玩笑。” 柳蔚拉住杨嬷嬷的手,笑意加深:“我知道,嬷嬷是关切我,才叮咛我。从昨日到今日,唯有大哥与嬷嬷两人开口叮嘱我,父亲也好,祖母也好,都像是……并不在乎我的下场,就连斥责,都懒得一句。” 杨嬷嬷被这话唬了一跳:“大小姐,慎言!” 杨嬷嬷开始后悔了,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说多了,尽管她知道,老夫人也好,相爷也好,的确都不在乎大小姐。 所以哪怕得罪月海郡主这样的大事,两人也并未过多与大小姐说道,他们打的主意,多半是得罪了就得罪了,如今郡主是找不到人,等到找到人了,事情真的走到不可善了的地步,大不了将大小姐送出去,了事便是! 可是主子们这样想,下人们猜到,又怎敢表明? 杨嬷嬷板起脸,恢复了严厉肃然的摸样:“老奴说的这些,不过是些废话,大小姐切莫多想。这帕子,小姐好生绣。等绣好了,老夫人自会为您张罗,月海郡主那儿,大小姐只需记住日后莫要再惹,其他的,老夫人自会摆平。” 说到这里,杨嬷嬷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夫人对大小姐始终是疼爱着,祖孙一场,大小姐不惜找到观缘寺,就为见她老人家一面,这份情谊,老夫人怎会不往心里去。” 这话是真是假,柳蔚知道,杨嬷嬷自己也知道。 只是不能捅破罢了。 柳蔚点点头:“嬷嬷说的是。” 杨嬷嬷看好歹把话圆了回来,心头却一阵不舒服,说了晚膳时辰,便紧脚着离开,不愿多呆。 柳蔚瞧着杨嬷嬷可称之为仓惶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意。 阅儿之前一直在门外守着,这会儿见杨嬷嬷离开,就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被发现了吗?” “嗯?” 柳蔚回过神来,看阅儿一脸紧张兮兮,笑着将绣绷丢进阅儿怀里:“没有,没看出来。” 阅儿松了口气,却担心的说:“我觉得,这字,要不还是小姐您自己绣吧?虽说手艺生疏些,但好歹是亲自动手的,加之又是呈现给皇后娘娘的,若是一个不查,被人知晓是奴婢代绣的,那欺瞒皇后的罪名,可是会砍头的。” “哪有那么容易砍头。” 柳蔚闲闲的坐到椅子上,懒洋洋的摸出一本医书,边看边说:“你就放心绣,绣得比你平时的差一点,谁能发现?” 阅儿还是很担心:“听说眼睛尖的绣娘,从绣风上,真的能看出来……” 瞧阅儿还在喋喋不休,柳蔚将医书卷了起来,朝着阅儿额头敲了一下:“让你去就去,听话。” 阅儿捂着头,愁眉苦脸,却不敢再吭声了。 晚上,酉时二刻。 柳蔚换了衣服,带着阅儿与另一个小丫鬟灵儿,一道去了孝慈院。 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罗氏正体贴的为老夫人捏着肩,柳瑶则坐在老夫人下首,笑嘻嘻的跟老夫人讲着什么趣事儿。 柳沁与柳玥,则坐得稍远些,两人也在说着小话,但大多是柳沁说,柳玥含笑着听。 木姨娘、钟姨娘在帮忙布着菜,难得的,身子常年不爽利,总不爱出院子走动的云姨娘,就是柳逸的生母,这会儿也来了。 云姨娘正与金南芸说着什么话。 厅内热热闹闹的,下人也分外忙碌。 柳蔚进来后,柳瑶斜斜的看过去一眼,佯装没看到,倒是罗氏,笑着打了招呼:“刚刚还说到大小姐,这会儿人就来了。” 柳蔚走过去,冲着老夫人福了福身:“祖母。” 老夫人平淡的点点头,道:“听杨嬷嬷说,你绣得字不错。” 柳蔚看了眼守在老夫人身后的杨嬷嬷,收回视线,有些害羞的道:“已经生疏了许多,以前要好一些。” “女儿家,够用就行了,当真是什么大件,也不需你亲自动手。”老夫人说到这里时,视线越了过去,瞧了眼柳玥。 柳玥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话,只是闷着头,并没转过身。 老夫人又道:“过两日就该进宫了,到时候,瑶儿是不愁了,玥儿和沁儿,却要好好表现。” 第113章 冒雨潜出相府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4章 不放心小黎 冒雨潜出相府,一听就很狼狈,柳蔚心里十分不爽! 但是不放心小黎,必须出去一次。 后面的柳沁和钟姨娘都愣了,谁能想到柳蔚一介庶女,犯错而归,却敢对嫡女出身的柳瑶这般不敬? 看柳瑶面色白中带青,柳沁急忙道:“大姐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当真是当了五年野妇,连起码的教养也丢了吗?” 柳瑶暗下眸子,冷哼一声:“不就是仗着祖母照拂! 柳沁附和:“祖母就是心肠太软。须知有些人,就不能对她太好,二姐姐,今日她敢无视你的话,明日就敢做出更大逆不道之事,二姐姐也劝劝母亲,大姐姐这样的性子,可不该好好教养一番吗?” 吕氏今夜没来孝慈院用膳,这几日天凉,身子有些不舒服,少出来走动。 听了柳沁的话,柳瑶也觉得该与母亲说一说。抬脚就往外走去。 丫鬟急忙为柳瑶撑伞跟上,等人走出了前院,钟姨娘才不赞的小声道:“这样的浑水,你搅它做什么?” 柳沁看了眼生母,寒下眉宇:“咱们这位大姐姐,就是欠些教训,方才在里头的话,您也听到了。方家李家的人也是她得以编排的?李家李君公子,方家方若竹公子,皆是七王爷身边心腹。连带这两家也是水涨船高,在朝中一呼百应。大姐姐那话也就是在家传传,若是被哪个多嘴的下人传到外头了,我们家其他女儿,也得让她连累。柳瑶是定了亲事了,我与柳玥却首当其冲,这个节骨眼,柳家但凡出现任何不利情况,我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姨娘现在还觉得,这通浑水,我不该搅吗?” 钟姨娘叹了口气:“你有你的顾虑,我带不了什么给你,唯有在旁叮咛一二。大小姐五年前做出那样的事,老夫人、相爷都能容她,而她又是个烈脾性,我是觉得,若能交好,何必与之为敌,平白给自己招惹事端。” 柳沁不悦的看向钟姨娘:“姨娘就是这些不上进的想法,才到今日,也就是如今摸样。” 说完,一摔袖子,快步离开! 丫鬟们又是一通风的追上去,钟姨娘站在后头,却是忧心忡忡。 待人离开后,后头的门帘又被掀开,这次出来的是木姨娘,云姨娘,与金南芸。 金南芸今晚不离府,便陪着云姨娘。 路上,雨水淅淅沥沥的瞧着伞面,金南芸捏着伞柄,将大半的伞,都遮在云姨娘头上。 云姨娘看到她肩膀都湿了,说:“还是我自己回去就好,你这样,明日惟怕着凉了。” 金南芸笑笑:“姨娘说的哪里话,我年轻力壮,哪里淋两滴水就着凉了?” “你这丫头,就是犟。”云姨娘埋怨一声,又问:“今晚逸儿过来吗?” “不过来了,今日与我一同回府,我来了您这儿,他去公公那儿禀事,禀完了,该是就回去歇着了。” 云姨娘点点头,说:“你与我不一样,我是给人做妾的,你却是给人做正夫人的,你与其放心思在我这里孝敬,不若多看着他,我的儿子我清楚,嫁给他,是你委屈了。” 金南芸苦笑一记:“他是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总是有的。” 云姨娘道:“你这样纵他,他会更得寸进尺。” 这时已经走到了小岔路,云姨娘坚持道:“我自己回去,你回去好好沐浴,再让下头的人熬碗姜汤,不能着凉。” “就快到了。” “相府我比你熟,还能走丢不成。”云姨娘说着,对浮生道:“送你家夫人回去,好好服侍。” 金南芸看云姨娘坚持,便不送了,在此告别。 等到金南芸离开,云姨娘才在老仆燕嬷嬷搀扶下,往自个儿院子走。 路上,燕嬷嬷看云姨娘愁眉不展,便笑了:“三少奶奶是个得体的人,姨娘到底是三少爷的母亲,三少奶奶这样好说话,姨娘怎的倒还愁上了?” 云姨娘摇摇头:“你不懂。” “老奴哪里不懂,姨娘就是个软心肠,三少奶奶远嫁而来,您爱重媳妇,竟比儿子还多。” 云姨娘垂着眉眼:“谁会爱重媳妇,比儿子还多?” 燕嬷嬷一愣。 云姨娘问她:“你猜,她为何现在还不肯怀孕?” “这……”燕嬷嬷没想到会提到这个,顿时有些支吾:“缘分没到吧,三少爷还年轻,多等两年也无事。” “嫡不出,庶不生,这话你也不是不知道,装什么糊涂?” 燕嬷嬷顿时不说话了。 青云国重视孝道,也重视伦理。 素来便有“嫡不出,庶不生”的规矩,说的便是,家中不出正房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皆不可出生。 除非嫡妻不孕,向衙门递交请书,由官衙鉴定认同,才可由庶先生。 这个规矩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只是并没有多少人会遵守,尤其是在先帝时期,庶子比正宫之子先出生的例子,就是先帝自个儿打破的。 只是柳家一门,源远流长,从太祖皇帝之时,便坚守这一铁律。 金南芸不肯生嫡子,那便是说,哪怕柳逸在外头有多少女人,纳进门多少姬妾,这些女人,却不要妄想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但凡怀了,便要堕了。若是敢生出来,不说上不了族谱,柳家族长,甚至会亲自出面干预。 柳城贵为丞相,若是家中族们闹出争执,他第一个便会受到影响。 越是身处高位之人,越是爱惜羽毛,丞相不可能放纵一个庶子将自己拖累下去。 燕嬷嬷看云姨娘又愁眉苦脸起来,识趣的低着头。 这边,金南芸并没回自己的外院,而是趁着雨幕转头到了怀月院。 柳蔚回去,支开了阅儿,又将小丫鬟们撵回去睡觉。 正换了衣服,打算趁着雨没更大之前偷偷离开,却在衣服换了一半时,听到外头有动静。 柳蔚眉心一蹙,将衣服随便一裹,走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 待看到外头走近的人是谁,先是一愣,才拉开房门。 外面的金南芸与浮生刚到走廊,便看到房门开了,金南芸顿了一下,笑嘻嘻的提着裙子跑进去。 “你知道我来了?这么大的雨你也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你武功又高了?” 柳蔚将房门阖上,一边继续换衣服,一边问:“有何事?” “我来找你玩啊。” 金南芸坐到椅子上,甩着脚说:“一起睡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柳蔚白了她一眼:“你我今日初次见面,你要我陪你睡?” 金南芸有恃无恐:“有浮生在,有谁靠近,她都知道。” “不行。”柳蔚拒绝。 金南芸不甘心:“为什么?” 柳蔚将衣服穿好,淡淡道:“我身边有人。” “嗯?”这话怎么说? 柳蔚说明白些:“我身边有镇格门暗卫,你要留宿必会惹人怀疑。” 浮生很紧张的贴着门扉往外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暗卫,羞愧的垂下头,脸红的道:“我武功太低了。” 金南芸又问柳蔚:“你要出去?” 柳蔚点头:“所以你可以走了。” 第115章 没有当露体狂的习惯 金南芸追问:“去哪儿?” “与你无关。” “去查案?去衙门见那位镇格门的容都尉?” “与你无关。” 金南芸撇撇嘴:“你变了,以前你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 以前我有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好吗! 柳蔚不知金南芸这会儿突然受什么刺激了,想了下,说道:“我若回来的早,去你那里一趟,你今晚是一个人?” “嗯。” 金南芸点头:“一个没相公相陪的夜晚,与你这个闻名曲江府的神医柳先生偷偷幽会,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柳蔚屈指敲了她额头一下:“胡言乱语!” 金南芸笑眯眯的盯着柳蔚,随即跳起来,拍拍衣服:“记得一会儿来找我,我这就先走了。” 金南芸离开时,雨比来时又大了几分。 待人走远,柳蔚看着外头那豆大般的雨滴一颗颗砸下来,很长的叹了口气,才蒙着黑布,转身关了房门。 驾着轻功,淋着大雨,在黑夜的雨幕中穿梭。 柳蔚一走,一直负责保护她的两名暗卫也随行跟上。 柳蔚接连飞了一刻钟,终于绕开了丞相府的巡逻侍卫,成功离开府邸。 外头因为大雨,街上没有多少人。 柳蔚一路极快的走,等到了三王府时已经成了落汤鸡,柳蔚没从正门敲门而入,而是踩着房檐,进了里头。 待柳蔚进入王府内院的第一刻,她便感觉周围空气变了,哪怕雨势太大,遮掩了太多声音,但她还是敏锐地发现,她的周围,至少藏着十六七个人,这些人不用猜也知道,都是王府的侍卫,或是镇格门的暗卫。 不过这些人并没为难她,柳蔚知道,跟在她后面的两名暗卫,不会让这些“自己人”伤害到她。 柳蔚畅通无阻的一路飞走,待到了西陇苑时,看到整个院子,早已经漆黑一片,唯独自己的房间,还亮着蜡烛。 她在自己房间门外的长廊下降落,一落在地,便将脸上的黑布掀开,里头,一张红红白白的烂脸,浮现眼前。 因为雨水浸泡伤疤,柳蔚觉得脸很痒,想将伤疤撕开,这才敲门。 敲了一声,听到里面没声音,柳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她敲什么门? 这么一想,她直接将门用力一推,原以为门是从内反锁的,原来没有,一推便推开了。 一开门,里头热气扑面而来,渺渺的薄烟,在房间上空盘旋。 柳蔚愣了一下,这才看到,那烟都是从屏风后头飘来的,而玉作的大敞屏风上,几件衣裤,正搭在上面,看颜色,玄黑色的,正是容棱的衣服。 这男人,不止住她的房间,睡她的床,还用她的浴桶洗澡? 柳蔚顿时气上心头,直走向屏风后面! 柳蔚刚一过去,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一股夹带着热气与水滴的劲风,朝她面门袭来,她赶紧以手去挡,身子堪堪一躲,躲过对方攻击! 站定后,才看到前方,容棱浑身正湿漉的坐在浴桶之内,热气笼罩了他周身,令他的五官,也显得朦胧起来。 看清是柳蔚,容棱淡漠的收回视线,双手搭在浴桶边缘,脖子后仰,缓缓的再次闭上眼睛。 柳蔚瞧着他不太清晰的容貌,还有光裸着,正在滴水的上身,愣了一下,才恶言恶语的问:“为什么在我房间沐浴?” 容棱半睁开眼,瞧她一眼:“今日本王很累,乖,别吵。” 柳蔚正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他的前胸有一块淤青。 “你受伤了?” 容棱低眸,也瞧着自己的胸口,用湿凉的手指触碰一下,道:“大意了。” “看起来伤的不太重。”柳蔚随口道。 容棱一笑:“是不重。” 又看看她道:“雨这么大?” 柳蔚冷笑一声,一边拧着衣袖上的水,一边道:“为了三王爷的终生大事,别说下雨了,下刀子在下也得赶来!否则犬子当真误了三王爷姻缘,岂非屠首也难赦其罪!” 她这阴阳怪气的说话调调,令容棱眼中笑意更深:“小黎睡了。” “我去叫他。”柳蔚说着,转身便走。 容棱叫住柳蔚:“先换衣服。” 柳蔚看了看自己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也觉得不舒服,她走到衣柜前,拉开往里一看,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容棱的。 一整个檀木柜子,只有右边两格放着自己那几套差不都样式的男装,而其他位置,都是容棱常穿的衣袍,甚至还有他的亵衣亵裤,包括他的朝服竟然也在。 他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柳蔚气笑了,拿出自己一套衣服,又看了看还在沐浴的容棱,她走到屏风另一头,开始脱衣服。 隔着一道屏风,柳蔚能听到那头容棱的呼吸声,甚至连水花震荡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将外衣脱下,丢在地上,沉湿的衣物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柳蔚顺手拿了搭在屏风上的干布,擦了擦手臂,又擦了擦头发。 这时,屏风另一头传出“哗啦”一声。 柳蔚停了一下,看了过去,尽管屏风很厚她什么都看不到。 “你出来了?”她问。 容棱没吭声,一只男人的大手,却探到了屏风上。 柳蔚捏着干布说:“我先用了,你再等等,我换好衣服给你另外拿一块。” 容棱把手收回,传来一声叹息:“屋里还有耳房,为何要在我面前换?” 柳蔚一愣,眼睛投向屋内另一边的小隔间,古代的房间都设有耳房,通常守夜的丫鬟小厮会睡在那儿,但柳蔚从没要人守夜的习惯,因此耳房素来只是放一些闲置的被褥。 而柳蔚的房间,一贯是明香惜香打理,她除了知道自己的医书和衣服在哪里,其他的从不过问。 柳蔚方才的确没想到去耳房。 一下子,柳蔚莫名的尴尬,咳了一声,说:“都是男人,我没那么娇气的习惯。” 那头传来一声莫名的轻笑。 柳蔚加快了擦头发的动作,眼睛也时刻盯着屏风旁边,惟怕容棱突然出来。 尽管柳蔚觉得容棱还没擦身,也没穿衣服,他应该没有当露体狂的习惯,不会出来,但柳蔚还是警惕着。 第116章 我不要你了,我讨厌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7章 小黎,容叔叔要纳妃了 “可是我好想你。” 柳小黎顿时瞪着她:“那你要走!” “我有事要办。” 柳蔚跟儿子解释:“有件案子很重要,我在另一个地方暗中调查,不方便带上你。但我保证,顶多两三个月,就可以回来,中间,我也会抽时间偶尔回来看你,好不好?” 若是之前娘亲这么说,小黎一定说不好,哪怕娘亲再跟他保证,他也坚持要跟着娘亲,不会让步。 可是娘亲已经走过一次了,已经承受过失去一次痛苦的小孩,却不敢再有过多的要求,他怕他要求的太多,娘亲一走,就不再回来。 最后犹豫一下,小黎的小手不自觉的抓住柳蔚的衣角,埋着头问:“是那个幼儿失踪案吗?” “是。” 小黎小手紧了紧:“为什么一定要你去暗中调查?容叔叔有很多很厉害的手下,他们也可以去。” “但他们不懂医术,很可能错过一些证据。” 小黎沉默下来。 柳蔚摸着儿子的头,说:“如果你被人掳走了,我一定很着急,那你想想,那些孩子的父母亲人,难道不着急吗?他们比你还小,一两岁便被带走,那么小的年纪,没有家人照料,却落在一群坏人手里,随时遭受生命威胁,你这个当小哥哥的,你忍心吗?” “不是不救他们,只是……”小黎很慌,怕娘亲以为他很冷血,却不知怎么解释,最后憋了憋,只能说:“你去吧,你去吧,你去找证据吧,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小黎说着,还彰显大方的推了推柳蔚,让娘亲快去,但心里却不舍得娘亲。 柳蔚笑了一下,抱住儿子的小脑袋,落了个吻在儿子头顶。 柳小黎窝在娘亲怀里,小声气的说:“你要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我,你还要答应,不会不要我。” “当然。”柳蔚眼神轻柔:“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柳小黎也不知这句话能不能信,但娘亲有了保证,他好歹舒服些。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并且伴随着大风,吹得窗户响声大作,柳蔚看向门外,便看到白色的门扉外头,一个黑色的人影,朦胧的站在那里。 是容棱一直伫立在门外等她。 看着窗外那道剪影,柳蔚再次开口:“小黎,容叔叔要纳妃了。” 柳小黎愣了一下,沉默的点点头:“嗯,有个老爷爷,说要给容叔叔娶妻子,说娶了妻子,容叔叔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对。”柳蔚说:“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妻儿,所以,你不准干扰他,也不准任性的不许他娶亲,知道吗?” “可是……”柳小黎抬起头,看向娘亲:“可是容叔叔答应我,会陪着我,会照顾我,如果有了自己的小孩,他就不会疼我了。” “你需要他疼你吗?”柳蔚反问:“有我,有付叔叔,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很疼你,为什么需要容叔叔疼你?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才那么短。” “可是他很喜欢我,他会给我做刀剑,会给我做长枪,他有一把长枪,是真枪,铁铸的,叫弑神,很威风很威风!我看容叔叔练过枪,他还说,等我再大一点,就教我枪法,长大了,如果我愿意,就带我去战场,他说男子汉有生之年怎么也要上一次战场,那才是男儿本色!”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柳蔚打断儿子:“这些事,以后他也会对他的儿子做,你不是他儿子,他对你再好,我们终究是外人。” 柳小黎愣愣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失落的垂下头。 柳蔚揉揉儿子的脑袋:“你可以依赖你的亲人,但不要依赖一个注定不会长久的陌生人,因为分别的时候,你会很痛苦。” “爹。”柳小黎埋着头:“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吗?” “嗯。”柳蔚没有隐瞒:“幼儿失踪案结束,我们就会离开,回到曲江府。” “再也见不到容叔叔了吗?” “应该是。” 柳小黎长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我会想他的。” 柳蔚不再说什么,只让儿子平躺着,该睡了。 小黎乖巧的闭上眼睛,柳蔚就在旁边陪着他,等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推开房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一出去,柳蔚便看到长廊上,容棱正背靠红柱,坐在长凳上,侧首看着外面的大雨。 雨声稀里哗啦,风声呼啸而过,漆黑的夜空,宛如一张巨大的黑洞,随时随地,都要将人吸过去一般。 雨滴打落在走廊地上,柳蔚走向容棱,男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他身上还是穿着方才那件衣服,松松垮垮,领口也是空的,这又是风有事雨的,他也不嫌冷。 “跟小黎说好了,我儿子还是很懂事的。” 容棱敛了敛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柳蔚想了一下,还是过去坐下。 恰好此时,一道闪电劈下来,天空骤然一亮,接着就是轰隆雷声,惊天动地。 柳蔚感觉到风又大了些,雨滴被吹进了她的脖子,凉凉的,很不舒服。 她顿时皱了皱眉:“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要走。 可手腕却再次被人给攥住。 柳蔚回过头,容棱看着她道:“雨太大,晚点再走。” “没事。”答应了金南芸要去她那里一趟,所以柳蔚也想早点回去,看今天金南芸这个状态,明显是有心事。 也好趁机问问金南芸掉孩子的事,主要是,柳蔚对金南芸受欺负这件事很是在意。 容棱没放开柳蔚,只是一手捏着她细小的手腕,一手拨开胸前的衣领,让那淤青的痕迹,更为明显。 “猜猜如何伤的。” 柳蔚不太想猜,也觉得跟自己无关。 镇格门的工作危险度高,负责皇城安全,责任重大,有点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而且看起来的确不重,应该只是撞了一下。 “帮我把个脉?”容棱突然道。 柳蔚沉默一下,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男人这么娇气? 不就是一点淤青,还要把脉? 但毕竟相识一场,对方都开了口,柳蔚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把容棱的手拿过来,翻一面,双指摸在他的脉门上。 “脉象平顺,并没什么异样。”柳蔚把了一会儿,说道。 容棱却突然直起身,坚硬的男性身躯向前倾斜,靠近了柳蔚的脸,问道:“真的?” 第118章 呼吸的灼热气息 因为凑得近了,他说话时,呼吸的灼热气息也落在她脸上。 柳蔚有些不舒服,向后仰退一点,说:“的确没事。”然后顺势丢开他的大手。 容棱收回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方才柳蔚把脉的地方,指尖轻拂,带走上面浅薄的温度。 “只是有点不放心。”顿了一下,他又说:“那人说,还给我下了毒。” 柳蔚挑眉:“嗯?” 容棱面色平淡:“我也猜到是假的了,看起来也伤得不重。”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淤青,淤青的范围很窄,虽然位置在心脏之前,但看起来的确只像被碰了一下。 柳蔚想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抓过来,再验了验。 的确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妥。 她又靠近些,去看容棱胸前的淤青,滑腻的手指在他那伤口部位按了按,容棱微皱眉宇,眼神深了一分。 “疼?”她问。 “嗯。”容棱似乎没有逞强。 若只是一点普通淤青,柳蔚这种程度的按压应该不会太痛,至少容棱这样武艺高手,不太可能这点痛都吃不消。 “这里太黑,去房间。”柳蔚说着,起身走进隔壁房间。 容棱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痛意瞬间消失,唇瓣一勾,跟了进去。 在房间又多点了两盏蜡烛,将光线都聚在一起了,柳蔚再次扒开容棱的衣服,这次动作有点大,加上他本就穿的松垮,一下竟把腰带都弄开了,男人顿时衣服大敞,不止前胸,连紧绷结实的小腹都露出来了。 大夫对待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柳蔚现在是大夫,哪怕把容棱脱得光溜溜,她也不会有半分不适! 可容棱却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直到柳蔚又按了按那淤青,再抬起头,看他的表情时,他才又板起脸。 “很疼?” 男人紧抿唇瓣,深沉的点头。 柳蔚困惑:“看起来只是普通外伤,内脏也没损害,脉象更没问题,不应该啊。” “查不出就算了。”容棱很体贴的道:“明日我去太医院瞧瞧。” 柳蔚顿时不悦了:“我都检查不出来,太医更检查不出来!”她想了一下,起身,走到衣柜里,去扒拉出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是她一套银针。 柳蔚有好几套银针,最常用的带在身边,其次的放在小黎的小包里,另外还准备了几副替换用的,都放在行李里。 现在拿出的,就是替换用的。 拿出一副银针,柳蔚走过来将桌上的蜡烛和水壶推了推,拍拍桌面,让容棱躺上去。 容棱看了眼不远处的床榻。 柳蔚不高兴的说:“不准上我的床!” 这句话说完,却仿佛有点歧义,柳蔚愣了一下,容棱眼尾也很隐晦的弯了起来。 最后,容棱还是躺在了桌上,不大的圆桌承载了他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掉下来的。 柳蔚拿了个凳子给他踩着,才将银针拿出来,消毒后,为他针灸。 她刺了一针,便问:“有什么感觉?” 容棱说:“一点刺疼。” 柳蔚皱眉,却没说什么,接连扎了好几针,容棱一些回答刺疼,一些回答没感觉,一些回答很疼。 收起针,柳蔚让他起来,有点沉重的说:“不像中毒,也没有内伤,但好像胸骨有点裂了。” 其实柳蔚也不能确定,毕竟她没法拍x片,所以也只能猜测。 容棱静静的听着她说。 柳蔚道:“骨头有问题,而且你还感觉到明显疼痛,那就不能放着不管。” 骨裂缝,也算是骨折中的一种,叫做裂纹骨折,但因为不到真正骨折错位的地步,所以单凭人手,反而不好判断。因为痕迹太小,若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很难凭经验作出诊断。 裂纹骨折一般若不太严重,休息几天也就好了,但若是有明显疼痛感,而且不小心休养,就很容易恶化,最后演变成移位骨折,而移位骨折,则需要动手术才能正位。 这里不是现代,是古代,柳蔚尽管可以做手术,但这里医疗条件毕竟有限,动完手术又需要很长时间静养,这就麻烦了。 柳蔚初步判定症状后,就说:“我先给你开个药方,是补钙的,这段时间多让下面给你做些骨头汤,以形补形,先疗养几天,过几天我再来看看。” 容棱看柳蔚拿出文房四宝,开始写药方,就问:“严重?” “不算严重,但这段时间你尽量避免跟人有肢体冲突,动武也不要,更不能再牵动同一个位置的伤口,否则裂缝变大,会更麻烦。” 柳蔚把药方写完,递给他。 容棱看了眼上面的字,想了想,说道:“五日后是选妃宴,会不会有影响?” “……”柳蔚沉默一下,低头收拾笔墨,嘲讽的道:“身体都受伤了,还想着女人,三王爷还真是风流。” 容棱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本王娶正妃,也叫风流?” 柳蔚头也不抬,阴阳怪气的说:“三王爷可不要误会,风流不是骂您,古来只有有才之士,有权之士,才有风流的资本,其他人,那都要叫下流!” 这还不叫骂他,就差指着他鼻尖,说他淫荡无耻了。 容棱笑了起来:“我这若也叫风流,那先生又是什么?” “我怎么了?” 容棱眼角瞥了眼她的腰间,那枚香囊,她竟然还戴着:“才离开两天,女儿家都送上香囊了,再过两日,只怕定情信物都该换了。说来我还是头回娶亲,先生这……至少也是第二回了?” 柳蔚噎了一下,又说:“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忍辱负重!你是为一己之私,满足禽兽之欲!” “成亲是禽兽所为?” “有爱的夫妇,自然不算,无爱的,就另当别论。” “先生知我不爱未来王妃?” “一场选妃宴,一面之缘就能定下终身,这也叫爱?”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 柳蔚不再说话。 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不说有没有爱,但至少要相处过,并且合适,古代盲婚哑嫁,这就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但偏偏,这里的人都对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排拒心理,觉得这才是最为正常的,她不能苟同,反倒成了她思想怪异,不合群了。 第119章 爱这个字 “先生爱小黎的母亲吗?” 爱这个字,其实对容棱而言很陌生,他也不常听到有人提,柳蔚,是第一个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人。 小黎的母亲? 柳蔚不着痕迹的将容棱上下打量一圈儿,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爱小黎的母亲,这大概就是给小黎另一半基因那人死得早的原因,无爱的夫妇,终究不会幸福一生啊!” 容棱:“……” 某王爷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骂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柳蔚不想跟他再东拉西扯,瞧着外面雨势依旧没小,柳蔚咬咬牙,跟容棱告辞后,还是冲进了雨幕。 容棱看着柳蔚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手里还捏着那张药方。 他将药方整齐的折叠起来,放好了,却并不打算拿去配药。 没病没痛的,配哪门子的药? 柳蔚自然不知道容棱装病,她只是排除了他不是经脉受损,不是内伤,不是过重外伤后,下意识的觉得,那应该就是骨头的毛病,偏偏不开胸的话,她隔着皮肤又判断不出骨头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最后只能保守治疗,先养养。 柳蔚是真的没想过装病这个可能,毕竟一个王爷,一个镇格门的大都尉,一个铁骨铮铮,上过战场,杀敌千里的男子汉,怎么也不可能跟装病两个字搭上边的。 在柳蔚看来,会装病的一般不是小孩逃课就是老人碰瓷儿,别的就没了。 从三王府回到相府,柳蔚已经湿透了。 柳蔚借着大雨,甩开暗卫,没有直接入内院,而是拐道去了金南芸那儿。 外院有侍卫巡逻,柳蔚之前就特地记过相府的地图,以方便进出,所以自然知道柳逸的院子在哪儿。 柳蔚直冲冲的过去,去了才发现,一整个院子,唯有一间屋子亮着虚弱的蜡烛。 柳蔚过去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就是金南芸的房间,房间里金南芸正在灯下看书,打了个哈欠,估计等困了。 柳蔚直接从窗户窜进去。 听到窗口的动静,金南芸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柳蔚一身湿的站在那里,浑身都在滴水。 “怎么搞成这样?”金南芸忙丢下书,拿了干布给柳蔚擦。 柳蔚擦着,金南芸又去给柳蔚找干净衣服。 等到折腾完,柳蔚好歹换了衣服,身上清爽了,金南芸就让柳蔚坐下,自己站在柳蔚背后,为柳蔚擦头发。 金南芸边擦边说:“你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也不带把伞?” “带了能撑吗?”到处都是侍卫,打把伞在天上飞,不是暴露目标! 金南芸不会武功,没想到这么多,却还是抱怨:“要是着凉怎么办?一会儿让浮生给你熬碗姜汤。” “没事。”柳蔚随口道,自己就是大夫,还怕病吗? 金南芸态度强硬:“不行,我这就去叫浮生,你等着。” 柳蔚叫不住金南芸,金南芸已经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回来时,提了一壶热茶来。 金南芸给柳蔚倒了杯热茶,让柳蔚先驱驱寒。 其实现在九月份,只是秋季,并不是特别的冷,但柳蔚还是握着茶杯,暖了暖手。 “今晚你陪我睡吗?”金南芸问柳蔚。 柳蔚喝了口茶,说:“好。” 金南芸笑了一下,继续给柳蔚擦头发:“不枉费我等你半天。” 柳蔚看到金南芸桌上放着的书,拿过来看了一眼,挑眉:“《货通三甲》?” “我以前的杂书,偶尔拿出来翻翻,打发时间。”金南芸随口道。 柳蔚翻了两页,这是一本游记类型的商贾书,的确是一本杂书,撰写人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却提到了很多各地的风貌,以及当地的特产,与和其他地方的差价等等,在交通不便捷的古代,这些游记类型的书籍,就很容易成为游商们行路的参考。 金南芸经商世家,这种书,自然有很多。 但柳蔚还是问:“你看游商的书做什么?” 就像柳蔚看医书,金南芸以前最喜看的也是经商的书,只是看的多数是管理方面,毕竟金南芸将来嫁人也是帮着夫家管账的。 但是现在突然开始看游商的书,是为了开拓货路吗?将更远地方的特产,带到京都来卖? 金南芸听到她这么问,沉默一下,放下干布,坐过来,坐到柳蔚对面,有些严肃的说:“我打算经商。” 柳蔚看金南芸这般郑重,却有点不明白:“你不是一直在经商?” 金南芸不是一直在帮柳逸处理商务事宜? “那不一样。”金南芸说:“我是说我打算经商,经我金家的字号,不是他柳家的字号。” 柳蔚愣了一下:“你是说,你打算自己做?你缺银子?” “不缺。”金南芸玩着手里的干布,道:“这也不是缺不缺银子的问题,只是我想有点安身立命的东西。” 柳蔚看了金南芸一会儿,直言问:“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突然明白了,这世上,能靠的只有自己,自己挣的才是自己的,别人挣得,都是别人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蔚也干脆的问:“柳逸委屈你了?” “委屈不至于,但我不喜欢看人脸色。” “还是受委屈了。”否则不会用看人脸色这样重的字眼。 金南芸停顿下来,不再说话。 柳蔚看着金南芸,视线移向金南芸的肚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叫柳蔚来,自然就料到柳蔚会问,金南芸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姐以前说我什么?” 柳蔚回忆一下:“说你丑!” 金南芸瞪柳蔚:“不是这句!” “说你懒!” “喂!” “贪吃?” “……” “贪睡?” “柳!蔚!” 柳蔚看金南芸真的要火了,不逗她了:“犟?” 金南芸脸色终于下来,有些颓废的道:“我姐以前就说我脾气太犟,不圆滑,嫁人了迟早要吃亏。我当时还说,我嫁的人,一定疼我怜我,不会让我吃亏,否则我嫁他做什么?可是吧,有些事等到真的成了亲,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柳蔚静静的听着。 “头两年,我们过得的确不错,住在外面也不常回相府,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与妯娌相处,平日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是他的内助,他何事都不会瞒我,便跟人谈生意,偶尔我也会在场,京里人,谁不说我们夫妻恩爱,相扶相守,但是很多东西,在无形中会变。” 第120章 总爱揉他,他看到你就怕 “因为那个游姑娘?”柳蔚问。 金南芸摇头:“不是她。” 顿了一下,补充:“确切的说,不止是她。” 柳蔚明白了:“他女人很多?” “男人有女人很正常,我没进门前,他也有两个妾室,我进门了,由我管家,那些小的也乖觉,敬我,伺候我,日子也和顺。” 在金南芸能忍受自己夫君三妻四妾,还能从中找到平衡这一点上,柳蔚其实是佩服的。 以前柳蔚还曾尝试过为金南芸灌输一夫一妻的思想,却被金南芸嘲笑了,说柳蔚说的什么鬼话。厉害的男人,当然要不止有一个女人,只是再多女人,正妻之位,却是不容玩笑,而且妾室要尊重正妻,这也是亘古不变的! 柳蔚当时就发现,跨越几千年的代沟的确是不容消磨的。 之后,柳蔚便不再提这个问题,毕竟提了也没用,久了还会影响感情。 金南芸笑了:“反正,我对柳逸是没什么指望了,以后,我得给自己挣点东西。” 金南芸把手里的干布丢开,拿起那本游记,递到柳蔚眼前:“你不是认识镇格门的人吗?我之前就听到消息,镇格门下个月要去一趟丰州,丰州那边,比邻汉阳国,汉阳国的瓷器素来是紧俏货,你能不能与镇格门的人说说,让我的车队,能跟着镇格门的车队?放心,我的人绝对不会拖后腿,只要镇格门的大人们在途中照拂我们一二,免于我们被山盗侵袭就好。” 柳蔚真的没想过金南芸会说这种话。 愣了好一下,才想通金南芸今晚非缠着自己的目的。 什么心事重重,闺蜜情深,夫妻不睦,这一切的铺排,不过都是为了最后这目的。 金南芸笑眯眯的又蹭近柳蔚了一些,似乎知道柳蔚心中所想,赶紧道:“柳逸寒我的心,我想自立,至少要稳住我的尊严。你这不是有门路吗?我就顺便提了一下,成就成,不成我也不勉强你。” 柳蔚冷笑,脱口而出:“不成。” “你先别急着回答啊,再考虑考虑。” “不是不勉强我?” “我没勉强你,只是让你再考虑考虑,做决定怎么能这么草率,应该慎重点。” “不答应就是不慎重,那我只能答应?” “你真的答应了?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柳蔚,你真是我好姐妹!”金南芸眼睛发亮的说着,然后狠狠的抱住柳蔚,撒娇似的。 柳蔚想问问金南芸,“不要脸”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这时,浮生端了姜汤过来敲门。 金南芸笑眯眯的将汤拿进来,谴了浮生去睡觉,又亲自端着汤,吹了吹,伺候祖宗一样送到柳蔚手边,一脸春风荡漾的看着柳蔚。 柳蔚头很痛。 非常痛。 端起姜汤,柳蔚抿了两口,还是说:“我与镇格门的人不是很熟。” 金南芸推了柳蔚一下:“少骗我了,京都上下谁不知道,柳先生帮镇格门调查幼儿失踪案,这可是当今京都最大的案子。听说你之前住在三王府,容都尉身边也总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就是小黎吧,你在相府查案子,小黎在容都尉身边辅助,你们都是容都尉的人了,装什么不熟。” 不愧是在外面行走的女人,不似闺中妇人那么消息闭塞,京都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柳蔚还是咬紧牙关:“真的不熟,不管你信不信。” 金南芸看柳蔚这个表情,顿时垮下脸:“柳蔚,你还记得小黎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柳蔚:“……” 金南芸叹了口气,宛若回忆:“是我取的,那次刚好是我赖在你屋里,要和你一起睡,当时你肚子已经五个月了。那天早上醒来,我就问你想好名字没有,你说叫‘欢欢’,我说‘欢欢’像狗的名字,你就问我那叫什么,当时正好是天蒙蒙亮,我就说,叫小黎吧,黎明的黎。你说太绕口了,我说名字是父母对子女的第一个祝福,孩子新生,代表着希望,光明,黎,就是光明。” 柳蔚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后来,小黎就有了这个名字,之后你记得吗?小黎还认了我姐当干娘,就成了我的干侄子,平时也芸姨芸姨的叫的甜甜的,哎,真怀念那个时候,小黎跟包子似的又软又矮,抱在怀里,想怎么搓就怎么搓,可招人疼了,可是往事啊,注定只能是往事,过去了,就只剩记忆了,就连情分,都好似慢慢消失了似的,你说呢?” 翻旧情也没用! 而且,就算用这种伤春悲秋的口吻也改变不了你这颗不怀好意的心。 柳蔚面无表情的,还是开了口:“当时小黎认南翩当干娘,死活不认你的原因,就是你总爱揉他,他看到你就怕。” 金南芸一笑,然后一点不害臊的道:“这是我的疼爱方式,小黎当时没习惯罢了。” “后来也没习惯,小黎做出来的第一颗毒药,就想下到你茶里,幸亏我发现了。” “……” 金南芸:“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说情分的事儿。” “我不想说,睡觉。” “你……” 金南芸还想说什么,柳蔚先下手为强:“再说话,我就走。” 金南芸只好不情不愿的闭嘴。 这一晚,柳蔚睡得不舒服,淋了雨,只是擦干,身上也会黏黏的,但大半夜的,总不好再惊动人打水沐浴,便将就着过去。 金南芸因为有心事,前半夜基本没睡,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金南芸醒来时,身边位置已经没人了。 金南芸的提议,柳蔚并没放在心上。 柳蔚并不想有太多事求着容棱,光是让容棱帮她寻找纪家人,已经用尽了脸面,她也再拿不出什么资本,去换另一个请求。 一路从外院回到怀月院,柳蔚刚刚从窗户跳进去,那边就听阅儿来敲门。 “大小姐,您醒了吗?” 柳蔚没说话,快速换了衣服,才懒着声音道:“进来吧。” 房门没有关死,阅儿用力推了推,就推开了。 里头,柳蔚坐在床榻上,对将脸盘放在架子上的阅儿道:“去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阅儿愣了一下:“现在?” “嗯。” 阅儿有点呆,还没听说过大清早沐浴的呢。 但阅儿还是去准备了,等柳蔚沐浴完毕,却已经比平日晚了许多。 之前阅儿就让灵儿去孝慈院那边秉了一句,说今日大小姐会晚点去给老夫人请安,所以等柳蔚沐浴更衣好,再慢摇慢摇的去到孝慈院,屋子里,除了柳玥,已经没有其他人。 第121章 五年前柳蔚为何走? 老夫人坐在上头,柳玥就坐在老夫人身边,给老夫人看她新绣的缎子。 两日后就要入宫了,因为是送给皇后娘娘的,所以赶着入宫前,这缎子就要给老夫人看看,让老夫人品鉴品鉴,看看哪里需要改的。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柳玥不会琴棋书画,只会绣东西,但还是仔细的为她检查,唯恐到时候令皇后不满意。 看到柳蔚进来,老夫人只抬了抬眼皮,柳玥则起身对柳蔚福了个身,规矩的喊了声:“大姐姐。” 柳蔚对她点点头,对老夫人也行了礼。 老夫人手里端详着那万凤朝凰纹样的缎子,问柳蔚:“你的字绣了多少了?” 绣几个字,花不了多少功夫,熟练的人,两天也就够了,不熟练的人,也顶多三天,要是专业的绣娘,或者柳玥这种一天不绣花就不舒服的人,那一天就能绣好。 柳蔚绣了一天,不求绣好,但至少要绣一半。 听老夫人问,柳蔚就从袖袋中,拿出阅儿绣的锦帕,瘫在手里,说:“孙女手笨,一共十八个字,才绣到第九个。” “拿过来我看看。” 柳蔚拿过去,送到老夫人手边。 老夫人拿着看了看,点点头:“还算可以。” 旁边的柳玥眼皮动了一下,柳蔚这个锦帕,绣法单一,字迹普通,这样素质的帕子,外面小摊贩上,一文钱三张。 而这样的绣品,老夫人也称赞一句可以,自己的万凤朝凰缎子,她绣了足足两个月,老夫人却不止没有半句夸赞,还挑了不少毛病。 若是老夫人对她是爱之深,才责之切,她自然欢喜,可她知道不是。 就如大家都知道的,老夫人只是嫌她的本事上不得台面,才对她诸多挑剔。 将眼中隐隐的情绪掩藏起来,柳玥调整一下,笑着说:“绣字可花功夫了,姐姐一日就绣了九个字,定是熬了眼睛吧?我这里有些名目的香茶,一会儿让碧蓉给姐姐送些过去。” 柳蔚浅笑一下:“多谢妹妹。” 两人看着倒是和睦。 柳玥得了老夫人提点,没有多呆,拿着缎子便离开了。 老夫人说了好几样问题,柳玥回去要改的还有很多,两日后就要进宫了,时辰可耽误不起。 柳玥离开,厅内便只剩老夫人、杨嬷嬷还有柳蔚三人。 素来晨昏定省不过走个过场,柳蔚迟疑着也想走,老夫人却起身,对她道:“跟着来。” 柳蔚愣了一下,杨嬷嬷以扶着老夫人出了厅堂,沿着长廊走向另一头。 柳蔚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那长廊很长,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到了一栋独立的小阁楼,阁楼只有两层,还没走进,就嗅到里头檀香袅袅。 再一看阁楼上方的牌匾,“小佛堂”三个字,跃然眼前。 老夫人将她带来小佛堂做什么? 心中狐疑,老夫人已进了佛堂,柳蔚再次跟上。 佛堂里头光线不好,灰灰沉沉,透着一股烧纸的味道,柳蔚不太舒服的动了动鼻子,就听老夫人道:“以后每日,你抽一个时辰,来这里思过。” 思过? “祖母……” “为何思过,你心里清楚。” 老夫人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拒绝。 老夫人在杨嬷嬷的服侍下跪在佛堂正中央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剥下手腕上的念珠,挂在虎口处,仰头望着那金身佛像,双目紧闭。 柳蔚:“……” 杨嬷嬷回头看了柳蔚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柳蔚抿了抿唇,看老夫人一脸已经入定的摸样,只得咽下喉咙的话,跪在其后的蒲团上,学着老夫人的样子,跪拜佛像。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柳蔚在小佛堂一跪就起不来了。 柳蔚是无宗教信仰的,但柳蔚对神佛同样存着敬畏和尊重,只是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干跪着是个什么意思? 老夫人的话,显然是要对她逃婚和得罪月海郡主二事进行处罚。 相比起其他的处罚,罚面佛思过已经很轻了,只是就不能开门见山的说一声吗?或者提前打个招呼,这样贸贸然的来请个安就被扣下了,算怎么回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后,老夫人起身,到底年老,身子骨大不如前,半个时辰的跪拜,已经是老夫人的极限。 老夫人起来后,低头看了眼,发现柳蔚后背笔直,双目紧闭,一脸虔诚的模样,仿佛半点不似被罚,而是真心参佛。 老夫人挑了挑眉,倒是对柳蔚高看了一眼。 老夫人起身后,一句话没说,出了佛堂,到了隔壁的小茶间。 进去后,老夫人劳累的坐下。 杨嬷嬷谴退了跟来的小丫鬟,亲自跪着,帮老夫人捏捏膝盖。 “你觉得怎么样?”苍老缓慢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杨嬷嬷低着头,手上动作没听,嘴里谨慎道:“老奴,看不透。” 后背靠在厚厚的软垫上,老夫人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回来几天,我就看了几天,除了那日出门招惹月海郡主外,在府里时,她都规行矩步,老老实实,也不去其他人那儿转悠,也不找事惹事,看着好像是安分了。” 杨嬷嬷点头:“大小姐吃过苦了,难得老夫人与相爷还肯原谅她,她也是个惜福的,自是明白。” “你当真这样认为?” 杨嬷嬷不说话了。 “你应该知道,我同意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杨嬷嬷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 老夫人喝了口茶,将茶水咽下:“七王爷那里算是解决了,不管往后如何,总算是给了个交代,可是那件事……” 杨嬷嬷打断她:“老夫人,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大小姐怎么也不应该……” “那她五年前为何走?” “说不定,就是因为逼紧了亲事,才任性而为,并不见得与那件事有关。” 空气中停顿了几秒,就在杨嬷嬷也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接时,老夫人不阴不阳的开口:“杨嬷嬷,是你天真了,还是我老了,你以为,我好糊弄了?” 杨嬷嬷一听这话,吓得后背都冷了,赶紧重重跪下:“老夫人,老奴对您,可是千万个忠心,您可要明鉴啊!” 又是一阵安静,老夫人将茶杯搁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淡淡道:“她偶见七王爷那次,之后的事,你忘了吗?” 杨嬷嬷头埋得越发低了。 第122章 那些陈年往事再搅合一遍 老夫人说:“那日七王爷便表露对她的欣赏,诚儿与我商讨,我让你去怀月院打听,你回来时怎么说的?” 杨嬷嬷声音沉沉:“那日大小姐的确并没什么排斥意思,七王爷丰神俊朗,文武双全,虽过去只是侧妃,却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当时大小姐像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虽无热衷,但也没有反对。” “可不。”老夫人道:“当时明明没有意见,怎么不到半月,就性情大变,又过了几天,在临上轿前,索性直接走人了!若没人在她耳边嘀咕什么,她的转变又是从何而来?” 杨嬷嬷无法反驳,即便她想帮大小姐周全,也的确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老夫人叹了口气:“府中老人不多,当年的事,现在还知道的人百不存一,我不管是谁告诉她的,我只是想知道,她当时若是因为这件事而走,如今,又为何要回来?” “老夫人,大小姐无论如何,都是您的孙女。” 老夫人神色疲惫:“是不是都不重要,我的孙女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我怕就怕,她此次回来是为了……” “不会的。”杨嬷嬷立刻道:“老奴不会让大小姐伤害您。” 老夫人深深的看向跪趴在地上,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心腹嬷嬷,摇了摇头:“起来。” 杨嬷嬷慢慢起身,头却始终低垂着。 老夫人看着前方的褐色门帘,那薄薄的门帘,瞧着却让人觉得沉重:“杨嬷嬷,若是你,爹,还有娘,你要哪个?” 这种问题根本无解,杨嬷嬷只能道:“娘已经没有了,爹还在,爹的后头,还有祖母,都是一家人,活人,就胜了死人。” “我怎么觉得,是死人胜了活人?” 杨嬷嬷笃定道:“大小姐不会知道当年的事。” 老夫人冷笑,半晌说:“我不怕她知道,只怕她非要将那些陈年往事再搅合一遍,那件事,现今还是皇上、皇后心头的一根刺,一旦再碰,咱们柳家,就真的要失掉帝心了。” 亲眼见证当年种种的杨嬷嬷,又怎么会不知这个道理。 当初的事,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满门抄斩。 现今京都,不是没有关于那件事的流言,只是真相早已被刻意掩埋,所有知晓全部事情之人,都已人头落地! 老夫人现下的忧心,也只是不想柳府再被卷进去。 柳蔚在老夫人离开后,又乖乖跪了半个时辰,但是时辰到了,却没人来叫她起身。 柳蔚可以自己起身,但若是这样,便显不出她是诚心“思过”,只怕老夫人又寻个什么借口,再折腾她一遍。 这老夫人心思诡谲,她与老夫人相处不多,是真的不知道这老人家心头到底装什么。 还有老夫人的那双眼睛,明明浑浊,却总是投射出一种将人看穿的冷意。 为了暂时观望,柳蔚并不打算去招惹这位一看就不好对付的老人。 一个时辰过去,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衣着靓丽的丫鬟才姗姗来迟,请柳蔚起身。 柳蔚起来,询问要不要去觐见一趟老夫人,那丫鬟说不用,老夫人吩咐,以后大小姐每日早晨请安过后,在小佛堂跪拜一个时辰便可离开。 柳蔚想问要跪多少日,是十日,还是二十日? 但那丫鬟已经离开,并谴了另一个丫鬟,送她出去。 这孝慈院的人,跟着老夫人,便是丫鬟也都是鼻孔朝天长的。 另一个丫鬟送柳蔚到了前院,一过去,便看到阅儿正在小廊下等着她,柳蔚过去,那丫鬟也跟过去。 阅儿先对自家小姐福了个身,又对那丫鬟道:“堂姐怎么出来了?” 柳蔚看向那丫鬟,这人便是阅儿说的,在老夫人跟前当差的堂姐? 璀鸯道:“我娘做了些小零嘴,知道你爱嚼,让我特地给你。” “婶婶做的我最喜欢吃了。”阅儿笑眯眯地说。 璀鸯嗔了她一眼,又小心的看向柳蔚。 柳蔚体贴的道:“你去拿吧,我自个儿先回去。” 阅儿迟疑一下:“我还是先送小姐回去,再来拿吧,堂姐,你等着我。” 璀鸯道:“我一会儿要随其他人去外头给老夫人买东西,就这会儿得空。” 阅儿很为难,璀鸯看她还在犹豫,索性对柳蔚福了福身,拉着阅儿,就往后走。 “诶诶,堂姐,你别拉我啊,我家小姐还在呢。” 阅儿吆喝着挣脱她,璀鸯却咬牙,低斥一声:“闭嘴,跟我走!” 阅儿一愣,总算看出堂姐这是有话要与自己说。阅儿回头又看了眼柳蔚,见自家小姐已经独身走向前院大门,便一咬牙,跟着堂姐走了。 璀鸯将阅儿带回自己屋子,屋子是两人房,房中另一人不在,璀鸯一进去就把房门反锁,回身拉住阅儿的手道:“我已经替你找好关系,你要是愿意,过两日就可以来孝慈院当差了。” “啊?”阅儿眨了眨眼,满脸茫然:“孝慈院?” “对,以前不就说要送你过来,这次是个好机会,你过来吧。” “不不不。”阅儿帮摆手:“我现在跟着我家小姐呢,我不来孝慈院了。” “你这傻子。”璀鸯狠狠一敲阅儿的脑袋。 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家小姐真的受宠?她一个犯了这样大错的人,将来还有什么前途?你可知道今早她没来时,其他小姐姨娘们,在屋里怎么编排她?” 阅儿倔强的嘟起嘴:“几位小姐不喜欢大小姐,谁看不出来,便不是现在,五年前她们也不喜欢大小姐啊。” “可是五年前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相府长女,五年后,她就是个罪人!不管怎样,你不能再跟着她,这几日夫人身子不爽利,也不怎么出来,更不让人去请安,我这儿得不到消息,今个儿说是身子骨好些了,我才听到人说,二小姐已经说通了夫人,明个儿就要好好整治整治大小姐。” “大小姐又没犯错,怎么整治她?” 第123章 不会撞鬼了吧? “就是因为她没犯错,所以这整治,最后多半会落在你头上。” “我?”悦耳指着自己鼻子,满脸无措。 璀鸯道:“哪家主子要给人脸色,不是从丫鬟下手,你明日早上跟人换个班,不要陪你家大小姐来请安,我这边也与杨嬷嬷再提一提,争取就这儿两日,把你调过来。” “姐,我不过来。”阅儿知道堂姐是一番好意。 但阅儿也有她的坚持:“怀月院如今丫鬟少,除了我,没人能顶事,这种时候,我不能离开大小姐。大小姐刚回来,有人欺负很正常,她们要甩脸色,要给警惕,就冲着我来好了,我便是伤了残了,我家大小姐也会替我请大夫,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璀鸯气的差点拿鸡毛掸子打这个蠢妹妹:“你出了事我怎么跟我爹娘交代?他们早就让我照拂你了,之前这是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不准任性!就在我眼皮底下呆着,有我一个好,就少不了你一口饭。” 阅儿哼了一声,转身就打算拉开门离开。 璀鸯揪住她的耳朵:“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敢说走就走?” 阅儿耳朵吃疼,忙刨开璀鸯的手,捂着自己耳朵边揉边道:“我就要跟着我家大小姐,要是我真出事了,大小姐会照顾我的,不要你们担心。” 阅儿说完,赶紧拉门离开,一下子就窜得老远。 “你!”璀鸯追出去,阅儿已经过了拐角,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璀鸯狠狠的一跺脚,气的肝儿都疼了。 这边阅儿回了怀月院,一点没有姐妹之情的,立刻将璀鸯的那些话,全说给自己小姐听了:“我堂姐说,明日夫人定会寻个机会欺负小姐您,大小姐,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柳蔚坐在椅子上,后背靠着软软的垫子,兴致勃勃的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医书。 她听了阅儿的话,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下巴努了努旁边的编织篮子。 阅儿把篮子拿起来,把里面的半成品锦帕重新用绷子固定,然后穿上针,一边绣,一边继续说:“小姐,我说的是真的,我看我姐的样子,也不似开玩笑,小姐,咱们明日怎么办?您说夫人会怎么对付您?会打您吗?应该不会吧,没有理由嘛。” 柳蔚吐了瓜子壳,又翻了一页书,才慢条斯理的说:“明天不就知道了。”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柳蔚嚼着瓜子仁,却问了一句:“你姐带你走,就跟你说了这个?” 阅儿一下后背僵了,她心虚的眨了眨眼,一咬牙,将篮子放到一边,跪倒地上。 柳蔚含着瓜子,狐疑的看着她。 阅儿认真的道:“小姐您怎么都知道了?我……我不是故意瞒您的,我不打算离开怀月院,所以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小姐您一定要信我,我不会去孝慈院的,我只跟着小姐,一辈子都跟着您。” 柳蔚:“……” 阅儿表完忠,便把头埋下来,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地面,动作非常虔诚。 柳蔚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堂姐想你去老夫人的院子?” 阅儿再次说:“我不会去的!” 说完阅儿又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悄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不是知道才问的?” “我不知道。”柳蔚说:“我只是想问,你零嘴拿回来没有,我想尝尝。” 阅儿:“……” 柳蔚将手里剩下的瓜子丢到盘子里,拍拍手上的灰,亲手将阅儿拉起来,说道:“你堂姐的想法我能理解,她是真心对你好,才想将你带过去,若是个两面三刀的假姐妹,譬如你那个曾经的同房萱儿,也不会好心为你打算。” 阅儿默默的埋着头,小声嘟哝:“我知道。” “知道就莫要寒她的心。” 阅儿顿时要哭了:“小姐……您,您不要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 柳蔚说:“你可以好好与她说,说你想跟着我,而不要跟她争吵,你要知道,感情是消耗品,能心平气和商量的,绝对不要上升到争执的情况中。” 阅儿不知道消耗品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小姐是不想她跟堂姐离心,她认真的点点头,保证:“那我过一会儿就去找堂姐,跟她好好说。” 柳蔚赞同的点头:“这就对了,记得顺便把零嘴也带回来。” 阅儿:“……” 阅儿很忧愁,她觉得她家小姐变得好吃懒做了。 回府都多久了,除了刚开始几位姨娘会来院子里串串门,打探打探,之后小姐便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从不出去与人交流,也不主动邀请别的女眷来院子里做客。 这样孤僻的整日只在屋抱着医书看,知道的,晓得她喜静,不知道,只当她心高气傲,这样让人家一误解,府中不喜欢她的人又多了。 阅儿怀里抱着一整包零嘴,闷闷不乐的往怀月院走。 走了一半,她又想起自己的手绢放到了堂姐那儿,她叹了口气,又只得任命的回去拿。 可走了两步,却看到小湖畔旁的拐角处,一个身影疾步走过。 阅儿瞧了那身影,本没当回事,可看仔细了,却猛然大惊。 那是个男子的身影,内院不允男子出入,但凡进来,必是有丫鬟或者嬷嬷领着,哪里有一个男眷私自在里头乱走的。 阅儿想到这儿,赶忙跑过去,可追去时,早已半个人影见不到。 她皱皱眉,猜测莫非是自己看错了?抓抓头,她刚要离开,又听到拐角外的假山后头,传来一声闷哼。 有人! 阅儿登时崩了崩身子,对着对头大喊:“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里头?马上出来!” 她一声话说完,里头却半点动静没有。 周围很安静,阅儿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是谁赶紧出来,偷偷摸摸的,再不出来我可叫人了!” 她话音一落,里头又是一声闷哼。 阅儿其实很怕,她迟疑一下,后退一步,打算真的叫人。 却又听到“咚咚”两声撞击声,那声音起先很小,随之便急促起来。 阅儿听得毛骨悚然,心说大白天的,不会撞鬼了吧? 下一秒,一截水蓝色的衣裙,从假山后面露出来,接着,便是半个身子。 阅儿定睛一看,竟见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被绑住眼睛和嘴,塞在那假山后头,大概是听到有人过来,才发出声响求救。 第124章 是有人在召唤他的宠物 阅儿急忙走过去,将那人眼睛和嘴上的布解开,这下容貌清晰了,她脱口而出:“亦卉姐?” 亦卉的样子很狼狈,身子被反绑着,整个人都卡在假山的缝隙里,身上全是灰土。 阅儿将她救出来,又给她解了绳子,亦卉倏地抱住阅儿,大哭起来:“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阅儿,幸亏你来了。” “亦卉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把你绑在这儿?” 亦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摇摇头,眼泪几颗几颗的掉:“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假山不远处的石拱桥下,一道暗色的男子身影立于此处,那男子隐于身处,看不清容貌,只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冷漠的哼了一声,接着似不甘的以手捏住身边的石壁。 没看怎么使劲,便将一块石头掰了下来,捏成粉碎。 将手上的石灰丢开,眼见那边的两个小丫鬟搀扶着离开,他后退两步,彻底将自己隐藏在桥下更深处。 柳蔚正在房中看书,灵儿在旁边给她换茶,其他小丫鬟,则在院子里有的绣花,有的摘菜,有的给扫地,各自忙得嘻嘻哈哈。 柳蔚看了一页书,刚翻下一页,突然倏地起身。 她的动作太大,灵儿又离她不远,被她这一吓,险些将茶壶扔出去。 柳蔚快速走到门口,皱眉朝远处看去。 灵儿手忙脚乱的放下茶壶,跟出来问:“小姐,怎么了?” 柳蔚没回答,只是抿紧唇瓣,手搭在头发上,隐晦的做了一个手势。 藏在暗处的两名暗卫接到指令,虽说愣了一下,却还是极快的有所动作,两道身影,光影一般飞出去,却因为动作太快,愣了没惊动院中任何一个丫鬟,包括树丛中的鸟儿,竟也没一只受惊。 “小姐?”灵儿见自家小姐突然发呆,很担心。 柳蔚似这才回神,对她摆摆手,又走回屋内,坐到椅子上,重新拿起书,可这会儿,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方才,她分明听到一道哨子声,那哨声正常人听不到,只有动物才能听到,那是一种波段很高的音频。 在现代,多用于训练宠物,以音频长短,给宠物发出指令,柳蔚来到古代后,在曲江府的一个马场也见有人用相同原理的哨子驯马,但那个驯马人不是青云国人。 据说谁南方的灵丘国的一位驯马大师。 柳蔚在现代时,曾经为了侦破一起主人利用宠物杀人的案件,也特地了解过这种驯兽工具,甚至还自己试验过。 当时为了确定音频波动的细微差距,她还差点聋了,要知道这种波段极高的音频,对人耳来说,是非常大的刺激。 但那次之后,柳蔚对高波段音频,就甚为敏感,来到古代后,因为换个身体,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频率不同的音波。 但她却依然能听到,甚至连小黎也能听到,也因此,他们与珍珠之间的交流,也全靠这种正常人听不到的音波感应。 那哨子声柳蔚敢百分百确定,是有人在召唤他的宠物。 能大白天在相府出没,吹着不属于青云国产物的驯兽哨,并且不引起相府侍卫的注意,甚至不引起镇格门暗卫的注意的人,那会是什么人? 而他召唤的宠物又是什么? 柳蔚想到了柳逸曾经带到三王府的蝙蝠排泄物,还有柳丰失踪的房间里,那可疑的蛇形痕迹。 心中的想法呼之欲出,柳蔚思绪疾飞,眼神又更深了些。 “阅儿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小丫鬟清脆懵懂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灵儿看小姐还在看书,没受惊扰,便自己走出去,一出去,却吓了一跳:“呀,这是怎么了?” 阅儿扶着亦卉,被好奇的小丫鬟们包围住。 亦卉现在满脸泪痕,身上脸上,都是灰脏,衣服还有好几处都破了洞,看着非常狼狈。 灵儿不认识亦卉,只看到阅儿姐出去一趟,就带回来这么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阅儿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道:“这是我认识的姐姐,你们不要管,我带她去换衣服。” 自从五少爷失踪后,亦卉这个曾经五少爷的大丫鬟,因为镇格门大人的干预,没被夫人打死,也没当做凶手同党递交衙门,但在府里,却再也过不下去。 阅儿与亦卉都是相府家生子,小时候就认识,不说关系多好,却的确是熟人。 亦卉落魄,被罚清洗茅房,还总吃不饱穿不暖,阅儿就偷偷塞一些干馒头给她,尽管那时候大小姐还没回来,她自己也不好过,但好歹她吃苦久了,学会了偷藏食物。 亦卉却是一下子从云端落到地府,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没让秦嬷嬷给折磨死。 两人因为同病相怜,当了一阵子的姐妹。 如今柳蔚回来,阅儿是逃出秦嬷嬷的毒手了,但亦卉却没办法。 阅儿也想过求大小姐将亦卉也救出来,可亦卉是被夫人亲自责罚的,现今五少爷生死未卜,大夫人正在气头上,没杀了她就算恩典了,大小姐又刚回来,在府里本就举步维艰,阅儿犹豫一下,到底没敢给自家小姐惹事。 今天见到亦卉这个摸样,阅儿知道,她要是敢这样回去,秦嬷嬷一定不会听她解释,先就将她打一顿,因为她身上的衣服,是外院丫鬟统一着装的丫鬟服,每个人只有一套,坏了是要受罚的。 阅儿想到自己以前也有这套衣服,搬来怀月院时她带来了,她身量和亦卉差不多,亦卉勉强应该能穿。 正打算将亦卉带回房,前头主屋里,一道素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柳蔚面戴白纱,将脸上的伤疤遮盖住,她看着外面明显不对劲的阅儿,和另一个陌生丫头,蹙了蹙眉:“怎么了?” 阅儿一看小姐过问了,不敢隐瞒,赶紧将事情说了。 这一说完,周围的小丫鬟们都呆了,最小的丫鬟翡翠问:“府里有坏人?” 另一个丫鬟抖着身子说:“我之前就听说,但凡跟五少爷的人,后头都不见了,她们说是五少爷的魂魄回来抓替死鬼了。” “府里有鬼?”翡翠吓得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柳蔚厉声道:“不要胡言乱语!” 柳蔚这一出声,小丫鬟们赶紧闭嘴,可看着亦卉的表情,同样满是惊恐,就仿佛亦卉已经被鬼附身了。 第125章 三个疑点 柳蔚看了那亦卉一会儿,柳丰失踪那晚她来相府时,一来天色太晚,第二她自己又戴着羽笠,对于亦卉的容貌看的也是模模糊糊的,加之过了这么久,也有些忘了。 如今一提起,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柳丰屋里的大丫鬟吗? 她对阅儿道:“先带亦卉去沐浴更衣,完了来我这里回话。” 阅儿应了声是,亦卉也谢了恩,这才离开。 柳蔚回到屋子,心里想法已经清明了。 没一会儿,亦卉沐浴完,换了干净的衣服过来,柳蔚将其他人遣走,留下两人,道:“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不准有一丝错漏!” 亦卉这段时间在秦嬷嬷的手底下做事,早已没了当初大丫鬟的气度,她也不敢问大小姐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不让她去管家或者嬷嬷那儿回话,却要她在这里说一遍,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都讲了出来。 亦卉是在今天早上被绑的。 她一早起来和平时一样,先将府中所有净房都清洗更换了一遍,等到累死累活的回来,匆匆洗了身子,就去大厨房领早膳。 但是她去的太晚,外院的大厨房已经没有剩饭了,她只好去内院的大厨房讨了点,吃完要回去时,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还没回头,就已经后脑一痛,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就被绑住了眼睛和嘴,被塞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 她尝试着求救,但是折腾了一个上午,也没人救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是谁抓了她,就在她已经昏昏沉沉,要再次晕过去时,就听到阅儿的声音,她用了所有力气求救,可无法发出声音,只能闷哼着叫唤,或者尽力挪动着脚,踢旁边的石头。 好不容易阅儿救了她,她这才得救。 她说完,柳蔚一言不语,又将目光投向阅儿。 阅儿也忙说出自己的经历。 阅儿是看到有个男眷从院子的角落过去,她跟了过去,没看到任何人,却发现了被藏在那里的亦卉。 等她们都说完,柳蔚沉思一下,问亦卉:“那个叫你的人,听出声音了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亦卉道:“是我没听过的声音。” “音色是高还是低?” 亦卉想了想,苦恼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柳蔚再次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换下的衣服呢?” 亦卉一愣,偏头看向阅儿。 阅儿道:“在我屋里。” “去拿过来。” “啊?”阅儿茫然。 柳蔚催促:“快去!” 阅儿这才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但还是快速跑回自己房间,把脏衣服抱着,又跑回来。 “放在这里,你们出去。” 阅儿乖乖将衣服放在桌上,与亦卉对视一眼,一道出去。 等临到门口时,柳蔚突然抬头,对阅儿道:“你送她回去,她是跟秦嬷嬷的吧,你跟秦嬷嬷说一声,这个丫鬟我看得上眼,往后就调来我院里伺候,若是她不允,便让她来与我说,若她不放人,也不来找我,那么我便亲自求见老夫人,问问她老人家,是否下头的奴才,已经长得连主子的话都听不进耳了。” 阅儿听完,满脸错愕的一句话说不出。 亦卉更是眨了好几次眼,才惶恐的回神,立刻扑通跪倒地上,对着柳蔚直磕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大小姐恩典,奴婢无以为报!日后必当忠心不二,结草衔环,以报大小姐再造之恩!” 柳蔚看着那堆衣服,随意摆了摆手:“下去吧,记得,你被绑之事,不得告知任何人,可明白了?” 亦卉又是一阵磕头:“明白,奴婢明白!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都听大小姐的。” 看亦卉磕个没完了,柳蔚对阅儿示意一下,让她将人带走。 阅儿这才恍然回神,忙拉着亦卉离开,心里却很担心,亦卉是得罪了夫人才被罚的,大小姐出这个头,不是更与夫人为敌? 堂姐已经说了明日夫人就要对付大小姐,今日大小姐就将亦卉接过来,不说秦嬷嬷那里放不放人,便是放人了,这不也就是送个把柄到夫人手里头拽着吗? 阅儿的担忧亦卉不知,她只知大小姐是个活菩萨,救她出水深火热,她就要脱难了。 两个丫鬟离开后,柳蔚关了房门,才展开那些衣物。 她将那衣裙完整摊开,点了蜡烛,特地凑近了,一寸一寸的看。 衣服很脏,很破,看了一圈儿,并没找到什么凶手留下的痕迹。 她摩挲着下巴,慢慢思索其中的来龙去脉。 之前丢的那些下人,都是男人,平日来往在外院,要下手也容易,但亦卉现在负责主子们的净房,平日都在内院走动,只有早上上工前和晚上放工后,以及用膳的时候,会在外院。 亦卉住在大通房,一个房里十个洒扫丫鬟,凶手必定不好动手,而早上上工,亦卉也是和其他粗丫鬟一道,整个内院所有主子的净房,这等工作量,就靠亦卉一个人可干不了。 因此凶手只有在亦卉用膳的时候,才能下手。 他应该早就观察亦卉好几天了,定了今天,做好了一切准备,但亦卉却临时去了内院拿膳,凶手计划受阻,但还是冒险一试,潜入内院对亦卉下手,不过因为不好运出,只能先将她藏起来。 却不想阴差阳错,被阅儿发现。 大略思索一番,觉得这个猜想应该算是符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一是继续在亦卉的衣服上寻找证据,二是等待暗卫带来好消息。 哪怕没有抓到人,没有跟踪到凶手落脚处,没有与其交手过,但至少,看清了凶手的五官,或者看清了身形,或者发型,侧脸,身上的特征,什么都好。 这人冒险来抓亦卉,定然是以为泄露消息的不是前面那些人,所以才继续绑架亦卉。 他既然还没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就一定会再来。 她将亦卉调到了自己的院子,哪怕那凶手这次逃了,但但凡有点特征,他下次出现,她便必定能将人认出擒获。 将衣服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柳蔚罗列了几个可疑处。 一,衣服肩膀的位置,有黑色的灰土痕迹,她不确定这是在假山里蹭上去的,还是凶手留下的。 二,衣服腰部部位,有一个利刃刮破的痕迹,同样,她不确定这是亦卉在挣扎时被假山里的石头刮破的,还是凶手用利器划破的。 第三,裤子上有半个黑色的脚印,脚印明显是男人的脚印,但亦卉出入外院,见到的男眷不少,有可能是谁欺负了她,踢了她一脚,不能肯定是凶手留下的。 这三个疑点,都需要亦卉回来再给她答案。 第126章 柳蔚眼神锐利起来! 而亦卉直到下午,都没过来。 连带的阅儿也没回来。 柳蔚知道,亦卉阅儿多半是被为难了,秦嬷嬷那里不放人! “灵儿。”柳蔚唤了一声。 正在打扫房间的灵儿拿着抹布走过来:“大小姐?” “去外院看看,阅儿她们怎么了。” 灵儿“诶”的应了声,便出了屋子。 可过了足足半个时辰,灵儿也没回来,柳蔚将书放下,打算自己亲自走一趟。 刚走到院子外,就听最小的丫鬟翡翠咋咋呼呼的在院门外叫唤着:“阅儿姐姐,你怎么了啊?” 接着,院子的门被推开,外头,行动不良的阅儿被泪流满面的灵儿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进来。 看到阅儿灵儿两人这个样,柳蔚眼神锐利起来! 看到自家小姐,阅儿还好说,灵儿见识浅薄,一下子便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大小姐,您,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脱离了灵儿的搀扶,阅儿摇摇欲坠,险些摔倒。 柳蔚忙将阅儿扶住。 阅儿惨白着脸,嘴唇发青的道:“小姐,亦卉姐姐……被扣下了。” 柳蔚猜到秦嬷嬷没那么容易放人,但没想到,阅儿已经是她的人了,秦嬷嬷那个老刁奴竟敢连她也动手。 “你怎么样?” 阅儿干涩的摇摇头。 灵儿哭哭啼啼的急忙说:“奴婢赶到的时候,阅儿姐姐正被外院的人打板子,那个很严厉的老嬷嬷说阅儿姐姐偷了她们的东西,要大刑伺候……” “偷东西?”柳蔚看向阅儿。 “都是借口……”阅儿喘着气说:“奴婢与秦嬷嬷说,大小姐要了亦卉姐姐,秦嬷嬷破天荒的什么也没说,只沉默了一下,就说既然是大小姐要的人,那自然要给,奴婢就陪亦卉姐姐收拾东西,可再出来时,秦嬷嬷就说要检查包袱,我们心想光明正大的,要检查就检查吧。” “谁知道,她们就从包袱里找到了一支珠钗,然后一个跟亦卉姐姐同房的丫鬟就说,那珠钗是她的,秦嬷嬷听了就说我们偷东西,亦卉姐姐已经被扣下了,说是要送到夫人那里去处置,我是大小姐的人,秦嬷嬷不敢扣我,就打我二十板子,刚打了十下,灵儿就来了。” 十下板子,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柳蔚看向阅儿后背,瞧见阅儿臀部部位已经有血迹浅浅泛出,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灵儿哭着说:“若不是奴婢说大小姐要找阅儿姐姐,那个嬷嬷还不肯放人,大小姐,阅儿姐姐会不会瘸啊?” 从被买进府开始,灵儿就听了不少主子责罚奴婢的事,这板子一落下去,如果不及时医治,轻则瘸腿,重则人都要死过去的。 灵儿是真的吓坏了。 “不会的。”柳蔚说着,让翡翠去叫几个人来,将阅儿扶回去。 柳蔚回房拿了几瓶特制的金疮药,亲自去给阅儿上了药,让她休息,这才出门。 “大小姐,您去哪儿?”灵儿看大小姐往院子外走,身边连个跟随的丫头都没有,唤了一声。 柳蔚只摆摆手,头都没回,人已经走远了。 阅儿在床上疼的满头大汗,见状忙道:“灵儿你快跟去,大小姐别是去找秦嬷嬷了,你跟紧了,别让大小姐吃了亏!” “好!”灵儿被一点,也害怕起来,急忙追出去,可外头哪里还有大小姐踪影。 找不到人,灵儿也不敢回去,只得提着裙子,快步朝着外院走,可当她到了外院,寻着刚才的路,再次看到那秦嬷嬷时,却只看到秦嬷嬷正在斥责下人洒扫没扫干净,也并没见到大小姐身影。 灵儿眼珠一转,心想大小姐是不是找老夫人撑腰去了? 又转道去了孝慈院,可问了人,却说大小姐并没去。 灵儿这下慌了,才只好赶回怀月院,却依然没见到自家小姐。 阅儿受伤了也不敢休息,听灵儿说大小姐不见了,急的要起身自己去找。 自从大小姐回府后,不与谁交好也就罢了,偏偏还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此刻又不见了,身边连个跟随的人都没有,这要是在什么地方吃了亏了,可怎么是好! 其他丫鬟赶紧将阅儿按着,不让阅儿下床,这一身的毛病,屁股上还擦着药,能去哪儿?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个女声:“有人吗?” 灵儿紧脚出去,却见是个不认识的丫鬟,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那丫鬟也没与她寒暄,直接道:“大少爷有令,请大小姐去正厅一见。” “现在?”灵儿脱口而出。 那丫鬟皱了皱眉:“不是现在,难道是明天吗?大少爷可着急着,不要耽误,快去请大小姐。” “可是……”灵儿绞着手指头,很为难:“可是,我们大小姐……不,不见了……” …… 一刻钟前,相府正厅里。 柳域今日本不休沐,他是特地为了一个人,而专程请了假。 看着红木圈椅上的慈和老人,柳域谦和的打了招呼:“大师远道而来,不知这一路上,我的人可有怠慢。” “阿弥陀佛。”明悟大师念了个佛偈,眉目清淡的道:“贵下一路照料,未有怠慢。” “那就好。”柳域点点头,又让丫鬟上了茶,这才道:“今日请大师前来,是特地相谢” “柳施主何出此言?” 柳域道:“舍妹柳蔚,五年来受大师收留,在遭受大难时又受大师照料,此恩此德,无以为报。如今她已归家,我这个做兄长的,既然知晓事情来龙去脉,自然要表示一二。” “苦海寺自从几年前大火,便一直修葺困难,我柳府愿出一千两香火,一来为报大师救妹之恩,二来也算是给佛祖的一点孝敬。” 明悟大师面色不变,神态却极为认真:“柳施主想必弄错了,柳蔚其人,老衲闻所未闻。” 柳域眉头立时一蹙,脸色沉下:“大师不认得舍妹?” 明悟大师微微垂首:“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柳域若有所思的呼吸一下,扬起眸子,对外头吩咐道:“去将大小姐,立刻给我叫过来!” 外头的婢女听了命令,急忙往内院走去。 第127章 为什么把人家七王爷推到水里去了? 正厅里一下变得安静。 柳域再看那明悟大师,吐了口气,说道:“看来舍妹撒了点小慌,为此劳累大师白走一趟,是在下的不是。一千两香火,柳府依然会给,只望苦海寺能早日重开大门,为善男信女再寻一个为佛敬尊之处。” 明悟大师起身,双手合十,弯了弯腰:“老衲代苦海寺上下,谢施主慷慨。” 婢女去了很久,再回来时,却急急忙忙的说:“少爷,大小姐,此刻不在怀月院……” 柳域皱眉:“不在怀月院,是去老夫人那儿了,还是哪个妹妹的院子了?” “不是……”婢女一脸苦涩:“怀,怀月院的丫鬟方才说,大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柳域面色冰冷,眼神也严肃下来! 那丫鬟哆哆嗦嗦的,赶紧说道:“怀月院的丫鬟就在门外,少爷要不要亲自问?” “叫进来!” 那丫鬟如蒙大赦,赶紧将灵儿拉进来,自己退下。 灵儿一进正厅,就看到首位上,那浑身寒气,冷峻凌厉的男子。 灵儿知道那就是大少爷,可怜小丫鬟进府还不到一个月,要不是杨嬷嬷将她谴去怀月院,她连内院的门都没资格进,更遑论正院。 灵儿很紧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上身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奴,奴婢见过……大,大少爷……” “你家小姐呢?”柳域直接问。 “小,小姐……”灵儿哆哆嗦嗦的:“小姐,不,不见了……奴婢追出去的时候……小姐,小姐已经不见了,秦,秦嬷嬷那里,奴婢也去了,老夫人那里也去了,都,都没见着,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柳域这次声音加大,他一吼,灵儿吓得腿都软了,跪都跪不利索,但还是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一遍。 柳域听了面色更加难看:“就是一个丫鬟?她还非要那丫鬟不可了?” “奴婢……不知道。”灵儿确实不知道。 灵儿就知道那个丫鬟是阅儿姐姐认识的,大概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大小姐一时善良,便想接到身边来,但是秦嬷嬷不给脸不说,还把阅儿姐姐也打了,大小姐一时火起,就出去了。 可之后去了哪儿,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毕竟明悟大师还在这里,柳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并未当众发火,只是对外头道:“派人去将大小姐找回来,为了一个丫鬟,她还想纡尊降贵跟个嬷嬷对上不可?还有没有点样子了!” 下人急忙应下,接连离开。 灵儿也想离开,磨磨寸寸的正想开口求问大少爷,她可不可以走了,外头又传来小厮的禀报:“大少爷……不好了,大,大小姐把……把七王爷推到小湖畔里去了。” “什么?!”柳域觉得今日一天绝对是灾难,柳蔚就是惹祸包,平时在家里好好的,但凡遇到点外人,就能惹出幺蛾子! 上次是月海郡主,这次是七王爷…… 等等…… 七王爷? “七王爷?” 下人急忙点头:“就是七王爷啊。” “七王爷怎会在我们相府?” 下人一脸苦色:“七王爷是与老爷一起回来的。” “那老爷呢?” 吓人答:“不知道。” 柳域扶着额,快被头疼死了! 这一日一日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柳域无可奈何,他现在必须赶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是主人家,总不能撂着明悟大师一个人在这里干坐。 最后,柳域只得邀请明悟大师一起。 明悟大师倒是很好说话,大概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很爽快的起身,迈着老胳膊老腿,矜持的道:“柳施主,前头带路。” 柳域走在前面,与明悟大师一同到达内院连接外院的小湖畔。 小湖畔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柳域眉头一敛,冷咳一声。 下人听到,纷纷埋着头,往两边让开一条路。 柳域警告的瞪了这些看主子热闹的下人们一眼,才走上小廊桥。 刚一过去,就看到柳蔚戴着白色的面纱,双手环胸,正站在桥顶的中央,一脸淡漠的看着那边岸上,浑身湿透,正被柳瑶护在身后的七王爷容溯。 柳域脸色更冷,柳瑶怎么也在这儿? 七王爷容溯今日穿了件月牙色的浅色衣袍,衣服上用玄丝绣了华丽的图样,衣服质地光亮,一瞧便不是便宜货,但现在,这件明显很不便宜的衣袍,已经被水浸湿,袖子口和袍子下摆还在滴水。 容溯站的那块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小水沟,一地的水,分外明显。 他的头发也是湿的。 七王爷剑眉斜飞,目露愠怒,一双黑曜般的眼睛,尽管刻意收敛,但柳域还是看到他眼中弑人的冷意! 柳域现在很狐疑。 第一,七王爷怎么会无端来他们相府,并且人都来了,他父亲去哪儿了? 第二,柳瑶怎么和七王爷在一块? 第三,柳蔚到底为什么把人家七王爷弄到水里去? 第四,柳瑶这又是在干什么? 柳域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才走过去。 随在柳域身畔的明悟大师此时并没跟去,是立在桥下,一双貌似浑浊的眼睛,却盯着桥顶上,那身子娉婷,容貌无可辨别的女子。 像是注意到大师的视线,柳蔚低头一看,瞧见是明悟大师,稍稍诧异的挑了挑眉,而后,对明悟大师一笑。 这个笑却被面纱遮挡住了,理应看不清,但明悟大师就是看清了。 并且非常清楚。 哪怕五年不见,明悟大师依旧一眼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 那边,柳域走到了容溯面前,忍着尴尬,对七王爷行了个礼。 柳瑶看大哥来了,忙告状道:“大哥,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个柳蔚,你知道她……” “闭嘴!”柳域严厉一喝,打断她的话。 柳瑶似乎没料到大哥不骂柳蔚,却吼自己,顿时委屈极了:“大哥……” 柳域没理她,对柳瑶的婢女巧云道:“还不送你家小姐回去!” …… 一口气爆17更!下午要不要再来几更?后面选妃柳蔚和小包子也会去哒! 第128章 该死的! 不管柳瑶要说什么,都可以私底下再说,她已是定了亲的女儿家,只等着皇后开口,亲事就要落成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敢这么随随便便的与个外男站在一起,而且连个羽笠面纱都不戴。 这像什么样子?简直有伤风化! 柳域吩咐完,巧云就过来要领自家小姐走。 可柳瑶却不知柳域是在维护她的清白,只以为柳域偏心柳蔚,顿时更加委屈:“大哥你说我做什么?要不是我及时赶来,柳蔚便要将七王爷害死了!难不成我还做错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大哥也是!祖母也是!连父亲也是!你们都不关心我,只关心这个犯了大错的女人!到底我是相府嫡女,还是柳蔚是相府嫡女,到底我是大哥你的亲妹妹,还是柳蔚是?!” 柳瑶是真的难受坏了,一口气把愤怒都宣泄出来,才觉得舒服了些。 柳域的脸色,已经黑得快烧起来了。 “我让你回院去!”柳域又加重了声音。 “我不回去!”柳瑶执拗的仰起头,理直气壮的道:“今日不亲眼看着你们处罚柳蔚,我哪里也不去!” “你——”柳域气的胸口震荡。 不管柳蔚做了什么,柳蔚都是柳府的女儿,说出去,都是柳府的门楣,不管柳蔚犯了多大的错,柳府都必须照拂她,因为她出了丑,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关系整个柳府的颜面。 柳域不知今日出了什么事,但看这个样子,柳蔚是真的与七王爷产生了龃龉,并且上升到动手的层面上。 但这种时候,哪怕看在同姓的份上,柳瑶也该维护着柳蔚,怎能明着就帮上七王爷?这样算什么?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待嫁女儿,揪着一颗心去关切一个陌生的外男,比关心自家姐妹都多? 还是唯恐七王爷不找他们柳府的麻烦,帮着七王爷,推他们全家都到死路上去? 柳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会有这么个榆木脑子的妹妹,他吐了好长一口气,才唯有对七王爷道:“王爷浑身湿黏,只怕也不舒服,不若先随下官去换件衣服,今日不管事情如何,下官保证,必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容溯目光阴冷的将柳域打量一遍,喉咙里仿若塞了一块冰似的,这才开口道:“侍郎大人的话,本王该信?” 柳域神色一凛,又行了个礼道:“自是可信,下官以性命担保!” 容溯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柳蔚,方才他就是站在桥上与柳蔚狭路相逢,他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她却突然动手,趁他不防,将他推入湖中! 待下了水,他尚未回过神来…… 容溯自问,他对柳蔚也好,柳家也好,都已是宽到极处。 五年前他提亲柳家,柳蔚逃婚,他大发雷霆,当时便发誓要将这女人寻回后,千折万磨方消心头之恨! 但五年后柳蔚上门请罪,他看在柳蔚已毁容的份上,只是稍稍为难,便将其放过,不再计较。 便是柳城今日相邀他来府下棋,他也看在柳城态度诚恳,求好心切的份上,给了这个面子。 谁知柳城不过因事被管家叫走不到半刻,这柳蔚就对他下此毒手! 能在朝中与太子分庭抗争,容溯自不是善慈温和之人,今日柳蔚既敢对他动手,就莫怪他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既然侍郎大人话在这里,本王便信你一回,本王也不要你柳家大小姐之命,但一只手,总免不了。” 柳域一骇:“王爷……” “剁掉柳蔚的右手。”容溯声音极冷,说出这话时,眼神同样寒得无半丝温度。 “王爷您这是……说笑吧?” 容溯冷哼,这一强调,明显说明他绝非说笑! 柳域深吸一口气,侧头猛地看向柳蔚,眼中尽是恼意。 他这个长妹,尽知道给他惹麻烦! 柳瑶此刻也有点吓到了,柳瑶是想收拾柳蔚,但没想到七王爷一开口,就是要一只手。 柳蔚已经毁容了,若是再没有右手,岂非彻底毁了? 柳瑶不怕柳蔚毁,她恨不得柳蔚要多惨就多惨,但柳瑶毕竟年纪还小,乍闻此言,心口到底忍不住一颤。 颤完柳瑶又笑了,得意的眼神瞧向桥顶上那还“故作镇定”的柳蔚,只感觉自己可算是出了口气。 小廊桥顶,中央之处,柳蔚没理柳瑶示威的眼神,也没理柳域暗恨的眼神,更没理容溯眼底明显的愤怒。柳蔚就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慢慢的走下去。 七王爷见柳蔚步履曼妙的走来,若无视脸上那早已深入人心的疤痕,也不失为一位娇柔妙人。 只可惜,所有人都知道,柳蔚那素色轻袅的面纱下,藏着怎么一张恶心可怖的烂脸。 柳蔚走到三人面前,浅浅一笑,对容溯道:“七王爷不用谢,小女子素来做好事不留名,低调惯了。” 这是什么话? 你把人家王爷从桥上推到水里,你还要人家谢你? 柳域觉得柳蔚肯定是脑子坏了,没准就是进水了! 柳瑶也啼笑皆非,嘲笑的瞪着柳蔚,道:“你说谢?你把七王爷害到如斯地步,你还要王爷谢你?” “害?” 柳蔚表情有一瞬呆愣,随即又看向容溯,正好对上容溯冰冻般的黑眸。 柳蔚眨眨眼,再思索一下,不可思议的问:“七王爷莫非以为,小女子是无缘无故,将你推下湖?” 容溯嘲讽一笑。 柳蔚也笑了,却是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柳蔚的笑声太过穿耳,容溯觉得那是嘲笑,该死的!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嘲笑!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令这个女人笑得如此欢快! 柳域也是一脸迷糊,但他猜测事情恐怕会有什么转机,便忙问道:“柳蔚,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就是装模作样喽?”柳瑶恶狠狠地说:“柳蔚,你伤了七王爷,七王爷已经开口要你一只手。砍下你一只右手,王爷便对此事既往不咎!否则,你谋害皇嗣,罪同造反,此等大过,随随便便就是个发配充军你信不信!” 柳蔚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抹了抹眼睛,无奈点头:“我信,我当然信!” 第129章 反正就是咬死了! “你信就成了,大哥,你快将此事禀明父亲和祖母,你答应了要给七王爷一个交代,可不许再次偏心,包庇柳蔚这个犯了滔天大罪之人!” 柳域狠狠的瞪向柳瑶,她到底是柳家人,还是容家人? 再如何不喜柳蔚,柳蔚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小小年纪,姐妹之情浅薄也就罢了,怎却如此心狠手辣? 还偏在七王爷面前说这些,是深怕此事闹不大吗? 柳蔚此时也笑够了,她看向容溯,还有些喘气的说道:“我二妹妹没脑子也就罢了,七王爷见识广博,足智多谋,难道自个儿也没个判断力?” 容溯皱起眉头,眼神越发地冷了三分。 柳瑶也猛地咋呼:“你说谁没脑子?柳蔚,你犯了此等灭顶大罪,非但不知反省,还耀武扬威!你这是不将七王爷放在眼里,还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我看你就是当了五年的山野村妇,连起码的规矩的也不懂了!你这样迟早要害死我们全家,我这就禀报父亲,将你逐出柳家,一生一世不得再入柳府大门!” “闭嘴!”柳域狠斥柳瑶:“再敢多嘴一句,罚你一个月不许出门!” “大哥!”柳瑶气的跺脚。 “闭嘴!” 柳瑶惟怕大哥真的不许她出门。 再过两日就是进宫之日了,她可不能不去,所以哪怕愤恨,她也得忍下这口气。 柳瑶气怒的攥紧拳头,却到底不再吭声了。 柳域这才看向柳蔚:“你方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就要问七王爷了。”柳蔚看向容溯,淡淡地道:“七王爷之前难道没发现什么吗?” 容溯凝起眼神,沉默的紧盯柳蔚。 看这表情,还真没发现。 柳蔚又想笑了,可对上柳域严肃的眉眼,到底忍住了,转身指着桥顶:“看看。” 说着,迈步向上走去。 柳域不知其意,但也抬脚跟上,柳瑶不想去,哼了一声,别过脸,她以为不止她不去,七王爷也不会去,可没想到七王爷竟绕过她,朝前方行去! 柳瑶再次跺了跺脚,忍住心头怒火,跟在最后。 柳蔚站在桥顶的石栏旁,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栏杆顶部一枚拇指长短的铁钉。 柳域见这里竟然有枚钉子钉着,伸手去拿,却被柳蔚拍开。 “没看见钉身全黑?是有毒的!” 柳域忙收回手,手指还在衣袍上蹭蹭。 柳蔚顺手抽出袖子里的手绢,用手绢包着铁钉,拔出来,又蹲下身,在栏杆边缘,还有石板地上,又拔出两枚。 柳蔚将三枚铁钉摊在手心,递到容溯面前:“方才偶遇王爷,与王爷正说话时,远处三枚铁钉袭来,小女子本想推开王爷,可一时手滑,加上这栏杆太矮,竟将王爷推下湖畔。” “不过王爷湿了身,总比没了命好,小女子虽没看到那投放暗器之人是谁,但也知自己多多少少算救了王爷一命,王爷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权当小女子日行一善,为自己积福了。可王爷恶人先告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容溯看着那三枚铁钉,眉心拧成一个结! 柳蔚看七王爷不接这钉子,索性抓起容溯的手,将铁钉和手绢,囫囵的塞进他手心。 随即又补充一句:“王爷身手不好,往后就不要一个人到处跑了,好歹身边带个侍卫,这样随随便便都能被人暗算,还是在我们相府里头,这若今日王爷当真不幸受伤,我们相府岂非百口莫辩?” 柳蔚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你是说,本王还要多谢你救命之恩?”过了好半晌,容溯才沉沉地开口,他手里还拿着那张沾着葵花香气的手绢,脸色忽明忽暗,久久不平。 柳蔚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柳瑶也愣住了,难道方才柳蔚真不是对七王爷不敬,反而是救了七王爷?这可能吗? 柳瑶不信,在心中转了一圈,脱口而出:“你说这铁钉是行刺王爷的,这就是了?我方才从远处来,只看到你推王爷下湖,可没看到什么刺客,我看这分明是你推了王爷,唯恐惹祸上身,趁着我派人救起王爷时,偷偷将这不知道哪儿来的钉子,钉在这里,佯装罢了!七王爷文武全才,若真有刺客,王爷不知道,你一个区区女子却知道?” 不得不说,柳瑶这个质疑很到位。 柳瑶话音一落,原本已经由忧转喜的柳域,还有那神色复杂的七王爷容溯,再次看向柳蔚。 柳蔚闲闲淡淡的说:“二妹妹的眼睛,大老远的就只盯着七王爷,哪怕刺客在你面前,恐怕也看不到吧?” “你,你什么意思!”柳瑶脸颊一红,恼羞成怒:“就算我看不到,那七王爷呢,他深受其害,怎会不知!” “所以我说七王爷身手差。”柳蔚一脸无辜。 容溯眼神宛若冰寒,冷冷的瞧着柳蔚,眼中厉色,像是要将柳蔚给吸进去一般! 柳瑶立刻说:“七王爷哪怕略有大意,起码也是习武之人,你又没有武功,怎会那么敏锐?连暗器袭来也能看到,还能及时将七王爷推开?” 这个质疑,比方才那个还到位。 柳瑶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揭穿柳蔚了,下巴忍不住扬起。 柳蔚长长的叹了口气,为柳瑶的智商默哀一下,脑袋猛地一转,转向桥下远处,那光溜脑袋,火红袈裟,造型特别扎眼的苍老大师。 明悟大师:“……” 柳域顺着柳蔚的视线看过去,也想起了这位苦海寺的主持大师,他稍稍猜测,问道:“莫非,你这五年来,随明悟大师习过功夫?” 柳蔚淡淡摇头,表情矜持:“一些三脚猫把式,当不得功夫,遇见大师时,我已过了习武年纪,哪怕日日苦练,也无甚成效,但常日练武,耳力眼力自有见长,所以方才才能侥幸,救了七王爷一命。” 柳蔚反正就是咬死了这个救命之恩! 柳域狐疑的注视柳蔚一会儿,先前大师明明说并不认得什么柳蔚,怎的到了柳蔚口中,却是形同师徒的情谊? 不过柳域不是柳瑶,他不可能将怀疑说出来,哪怕要问,也得私下再问。 第130章 厚脸皮 这会儿柳域只管站在柳蔚这一头,咬定了就是柳蔚救了七王爷一命即可,毕竟就像柳蔚所说,如果七王爷当真在相府遇刺,他们全府之人,必受牵连,而此时柳蔚救了七王爷一命,功过相抵,怎么也算打合。哪怕七王爷还对他们有什么怨怼,也总不好表露出来。 这么一思,柳域看向容溯的表情,一下就从之前的低下卑微,变成吐气扬眉,不过话里依旧谦卑:“七王爷,下官已经派人去请家父了,一切,等家父来了,再行商论可好。” 柳域说着,也不等容溯答应,又瞪向柳瑶:“你给我立刻回屋!” “大哥……” “回去!” “大哥,我到底哪里错了嘛?” “不回去是吗?来人,去孝慈院,请老夫人身边的家法!我看板子在手,咱们家这位柳二小姐,还拧不拧!” “你……”柳瑶气的咬牙,却惟怕柳域当真去把家法请来,她忍住怒火,又微微不舍得看了七王爷一眼,才不甘的带着暂时婢女离开。 柳蔚此刻也懒得理他们,她下了桥,朝明悟大师走去。 容溯将手中的铁钉,连着手绢握紧,抬头,看向柳蔚的背影,眼神讳莫如深,错综复杂。 “那位便是明悟大师?”容溯突然问道。 柳域提了个心眼,还是点头:“是。” “短短五年,便能将令妹从一介闺房娇女,教得灵敏伶俐,想必自有几分本事,本王最喜与有本事之人交好,下去看看!”说着,容溯就抬脚走去。 柳域深怕会露馅,急忙说道:“王爷还是先换件衣服,这浑身湿漉,总不方便。” “不妨事。”容溯冷声,已经错过柳域,快步而行。 柳蔚刚走到明悟大师面前,一身湿哒哒的容溯就跟来了,柳域没有办法,只提着袍子追上来。 “明悟大师,好久不见。”柳蔚行了个男子的礼,还对老态龙钟的大师笑了一下。 明悟大师绷着一张老脸,挣扎了一下,还是本着礼数为上,回柳蔚一个佛礼:“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旁边的容溯也拱了拱手。 明悟大师同样回七王爷一礼。 这时,柳域追了过来,他唯恐多说两句会穿帮,正寻思着怎么将容溯哄走,就听柳蔚道:“大师今日是独自下山的?小固文没与大师一道?” 明悟大师看柳蔚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两名男子,难为老人家现在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不过顾念多少,到底没有拖柳蔚的后腿,顺着柳蔚的话摇头道:“固文在寺中与其他沙弥一起忙着秋收,便没叫上他。” “那小固文只怕要怨您了,那孩子可就爱下山玩,若知道您下山来不叫他,多半是要生气的。” 明悟大师闻言低下头,没说什么。 柳域看他们聊得这么起劲,便愣住了,这明悟大师明明说,不认得柳蔚,怎的现在,又这么熟络了? 柳域心中好奇,容溯却替他问了出来:“原来这位便是明悟大师,大师名讳,本王也有所耳闻。听闻,柳大小姐离家五年,便是借住大师寺内,可本王怎的不知,和尚庙里,还能住女人?” 柳蔚笑了一声:“谁说我是女人?” 容溯和柳域同时看向她。 “在寺内我一直男子打扮,我还有法号,是吧大师。” 明悟大师:“……” 明悟大师挣扎了好久,才咬着牙,咽下一口血面无表情的道。 “法号,固慧。” 柳蔚笑眯眯的,不再多说。 容溯目若冰凉:“五年时间,寺中无人知晓你是女子?” 怎么不知道,第三天就知道了。 想到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明悟大师时,那还是她与容棱春宵一度后,第二日急急忙忙离开的时候。 容棱中的春药药劲惊人,柳蔚活活被折腾了一夜,不说手脚乏力,但身上的衣服却不能要了,逃跑时只好偷了附近乡民的衣服,却不巧正是男装。 而在柳蔚前往驿站找马车的路中,就遇见了马车陷坑的明悟大师和沙弥固文,大师是刚为山下村民施粥而回,谁知道到了山脚下,马车却陷在了石头缝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正僵持着,柳蔚出现,顺手把车推出来,为他们解了一时之困。 明悟大师看柳蔚力气极大,竟然以一人之力,就将一辆马车推动了,一时惊为天人,又看她衣着朴素,面色青白,好像随时要晕倒一般,顿时担心起来。 其实柳蔚不是身体不好,她只是头夜纵欲过度,有点吃不消。 但单纯的明悟大师却不知道。 明悟大师只觉得人家帮了自己,自己自然要知恩图报,加上山上便是苦海寺,便请了柳蔚上山稍事歇息。 上山后,柳蔚歇息了半日,明悟大师也问了她一些问题,无外乎就是家住何处等等。 柳蔚厚脸皮的为自己编造了无亲无故,父母双亡的可悲身世,趁着全寺上下同情怜悯时,又在苦海寺白吃白喝了两天,等精力充沛打算告辞时,明悟大师提出要收他为徒。 法号都取好了,并说如果她不愿剃度,可以带发修行,等到想还俗时,便可还俗。 其实明悟大师真是一番好意,当时的苦海寺中,其实有不少带发修行的穷苦孩子。 大师忧国忧民,这样做也就是寻个由头,将那些可怜人有名有义的留下,然后让其在寺中劳作,有瓦遮头,有食暖胃,总比在外面漂泊,衣食不保的要好。 柳蔚当时挺感动的,但还是表明了自己女子身份,并且表示自己不会呆在京都,必须离去。 明悟大师知道柳蔚竟然是女子,自然不可再留! 之后柳蔚离开,此事本也就这样了,这一面之缘,也绝对算不得相识。 但一年后,苦海寺大火,柳蔚身在江南,也知其中惨况。 念在一番相识,加上苦海寺上下的小和尚大和尚,给她的印象真的都很好,她卖了几颗珍贵药丸,换得三千两白银,拖付子辰派人送去苦海寺。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第131章 方法极端了点 当时苦海寺已经面临死地,哪怕有些往日善信愿意资助,但到底还是太少了,在大火中死去的人需要安葬,活着的,又需要口粮,房子全都烧的精光,索性地还是寺庙本身的,当时明悟大师就打算实在不行就卖地,拿着卖地的钱,遣散其他人去别的寺庙过活。 但这毕竟是下下之策,苦海寺已有三百年历史,作为主持大师,又哪里忍心就此断送。 而就在这时,柳蔚的三千两善款送到。 苦海寺这才得以死地还生。 明悟大师亲自写了信,谢过这位善心之人。 柳蔚也回了信,并且道出了两人之前的渊源。 明悟大师这才知道原来当初的一番因,成就了今日的善果。 从此之后,明悟大师与柳蔚便神交起来,年节时候,必然会过通书信,就连寺中其他的小沙弥,偶尔也会将自己写的庆节信,塞进师父的信封,随着寄给柳蔚看。 只是柳蔚从不告诉明悟大师她的姓名,毕竟大师就在京都,她这个相府逃婚千金好像还挺有名的,万可不敢冒险。 明悟大师也不在意,只是每次与柳蔚通书信时,都会感叹,说对方见识广博,心境宽阔,若是个男子,该是多好! 三千两,银子不多,却换得了一位心善老人和一群心善孩子的真心以待,柳蔚觉得很值得。 而回到相府,柳蔚寻借口时也没做深想,直接就把苦海寺拖下水了,她本想找一天给明悟大师带个信,串好口供,但没想到柳域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把大师带过来了! 不过柳蔚相信,就算自己撒了弥天大谎,这位慈善的长者,也会替她圆过去。 果然如柳蔚所料,哪怕明悟大师此刻绷着脸,满脑子里字幕刷屏“老衲是出家人,老衲不打诳语”,可是开口,却依然说:“知晓柳施主女子身份后,我寺便将她送到后厨帮忙,她并非老衲弟子,只是我苦海寺一介打杂。” 柳蔚对柳家人也是说她是苦海寺杂役,这话莫名其妙的还对上了。 柳蔚笑眯眯的看向柳域:“大哥将大师找来,怎的不提前通知妹妹一声,大师对妹妹有再造之恩,远道而来,妹妹怎的也该亲自接待。” 一说到这个柳域就来气:“我派人去找你,你下头的人说你与个嬷嬷有龃龉,人出了院子就不见了,到底怎的回事?你又怎的与七王爷遇上?” 柳蔚一脸无辜:“我从院子出来,本是要去外院找秦嬷嬷,可想来想去,惟怕自己一人前往再受欺负,便想先去一趟孝慈院,但无人领路,在院子里就给迷路了,随后,才遇到七王爷。” 这话当然是假的,柳蔚早已熟记相府地图,怎会迷路。 从怀月院出来,前往外院时,她看到两个暗卫突然回来,并且追着一个人。 柳蔚心忖那人估计就是凶手,便一同阻截,这一跑,就越跑越偏远,并且人也没抓到。 那凶手在关键时刻招出七八只人头大小的蝙蝠,柳蔚措手不及,两个暗卫更是吓了一大跳,等到摆脱蝙蝠,还却哪里还有凶手踪迹? 而且蝙蝠动静太大,哪怕是在一处多年无人居住的荒院,也引来了巡逻侍卫。 柳蔚不愿暴露,自然先行离开。 待再回来时,路过小湖畔,就看到容溯站在那里像是等人。 柳蔚本不打算理容溯,她埋着头,快步从他身后走开,却没想这人叫住自己。 无奈之下,柳蔚只好给容溯请安,可就在这时,远处三枚铁钉飞来,柳蔚条件反射救他一命,却把人推下湖了。 柳蔚当时也愣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这是救人,虽然方法极端了点,但的确将人性命救下了不是吗。 可没想到恰好此时柳瑶也从远处路过,看到这一幕,当即咋咋呼呼起来,而容溯出水后,竟然一点不记得自己的救命之恩,还当自己故意针对他。 本来挺简单一件事,越弄越复杂! 索性现在解释清楚了,柳蔚将事情简短说清,就对柳域道:“七王爷周身湿漉,大哥只怕要忙,可大师是大哥请来的,便不能晾着人家,不若大哥就去陪七王爷,大师我来招待,作为报酬,我也不贪心,大哥将那叫亦卉的丫头拨给我就成,可好?” 若不是环境不允,柳域真想敲她一脑门:“要报酬要道我为兄的头上了?” 柳蔚一脸严肃:“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大哥公私分明,短了外人也就罢了,怎的连自家妹妹也要短?” “你……”柳域想骂她胡搅蛮缠,可看了眼身边脸已经黑的快滴墨的七王爷,只好一咬牙,说道:“你先带大师去正厅,我一会儿就来,至于秦嬷嬷那里,我自会命人招呼。” 说着,又侧身对容溯伸出手:“王爷,这边请。” 容溯清淡的目光扫过柳蔚,又扫过明悟大师,才在随着柳域离开。 等人一走,柳蔚再转头,笑的特别灿烂的望着明悟大师。 明悟大师眼皮一跳:“柳施主可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柳蔚点点头:“知道知道,不过事急马行田,今日大师救了小女子一命,佛祖不会怪大师的。” 明悟大师扯了扯嘴皮,转身就走。 柳蔚忙追上去,看大师并非出府,是往正厅方向走,她放下心,恬不知耻的说:“我也是情况特殊,才借大师的名头拉出来暂且挡挡,大师可记住了,我的脸是四年前大火时烧伤,随后大师为我医治四年,我随大师练了些外家功夫,还学了些浅薄的医术。” 明悟大师一脸黑气:“老衲不会功夫!” “我知道,这不是说说吗,大师可记得了,莫要一会儿漏了陷。” “哼。”明悟大师非常不满。 明悟大师没拒绝,柳蔚就当大师答应了,伴着大师身边,随大师一路行到正厅。 而此时,外院书房内,柳城得到消息时,知晓七王爷遭到行刺,幸亏被自己长女所救,吓得从椅子上腾跳起来。 柳城遣走了来报信的下人,转身,却对书房内高位上的老人,恭敬屈身:“皇上……您看……” 第132章 神色阴冷 年过花甲的乾凌帝眸色微沉,方才的话也听到了、 沉默一下,乾凌帝眼皮微挑,却只是摆摆手:“罢了,朕倏然前来,你既与容溯有约在先,朕也不搅了你,只方才那些话,你记好了。” “下官定当牢记!” 乾凌帝不再说什么,由着大太监戚福陪伴着,出了书房,又在柳城的亲自护送下,朝着相府的侧门走去。 这一路上,想到之前的消息,柳城不安的问道:“皇上突来下官府邸,刺客便随行而至,那刺客会不会是冲着……” “柳大人多虑了。”戚福哑着声音开口:“皇上身边至少有三十位镇格门暗卫紧随,有何行踪,怎的也不可泄露那样快,柳大人还是快些去看看七王爷。七王爷身边的人,不顶甚用,倒是怕当真受伤。” “公公所言极是!”柳城客气的应道。 待眼看着乾凌帝与戚福上了侧门外的马车,才收回脸上的恭敬,再转首时,面上表情冰寒至极。 “到底怎么回事?”柳城问的是管家柳同。 今日刚将容溯请到相府,柳城正打算好好招待一番,却听柳同来报,说是有为自称“乾老爷”的客人,在侧门等候。 柳城曾随乾凌帝微服私访过,自然知道皇帝在民间擅用“乾老爷”这一称呼,当即也顾不得容溯,急忙赶过去一看,竟然真是乾凌帝,这便慌慌张张的将人接到书房详谈。 皇上特地出宫,与他私下相见,柳城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最近朝内朝外讨论得最多的,不就是同州巍安府粮仓失窃案,此案因为一个州府粮仓失窃,延伸到两岸的山匪,再遭揭发,那些山匪竟然与朝中过半官员有所牵连! 此事牵扯太大,而幸运的是,柳家人,并不在涉案官员名单之中。 柳城猜到这件案子早晚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在朝中,左右还算是个清正廉洁的,此事他算是置身事外,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并且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让他私查,并不打算涉公。 回过神来,柳同已经紧张的将来龙去脉说了,自甘认错:“是小的不好,老爷去见皇上,小的该陪在七王爷身边,怎能将他一人晾在小湖畔上,是小的思虑不周,请老爷责罚。” 柳城哼了一声,从柳同身边略过,疾步朝柳域院子走去。 而此时,内院正房里,柳瑶满脸委屈的跑来。 吕氏的大丫鬟巧心见了惊讶:“二小姐不是方才才走,怎的又回来了?” “我母亲呢?”柳瑶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问道。 巧心看这位姑奶奶心情不好,赶紧将其领到房内。 房间里,吕氏正在看近日的账目,瞧见女儿去而复返,愣了一下,才问:“怎的了?” 柳瑶之前就是在吕氏这里说话,离开后,路过小湖畔时,才撞见柳蔚将七王爷推下湖那一幕。 她原本以为老天帮她,终于可以借此将柳蔚那女人好好整治一顿,或许还能将柳蔚撵出相府,可大哥的维护,令她这好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白白断送。 柳瑶呜咽着鼻子,将事情跟吕氏说了一遍,又黏在吕氏怀里,不甘的道:“母亲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吕氏听完也惊住:“你是说,柳蔚救了七王爷一命?” “才没有!”柳瑶愤恨的道:“她那哪里是救人,害人才对,什么凶手,什么凶器,必然是她杜撰的,母亲可不要也被她蒙蔽了去,大哥亲疏不分,对那庶女百般维护,还当着七王爷的面斥责我,他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他亲妹妹?母亲一定要骂骂大哥,为女儿出了这口气!” 吕氏眸色复杂的深思片刻,才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安抚的道:“你大哥做事自有主张,况且你之前也的确太过了,你一介女儿,不戴面纱,不戴羽笠,这样随意出没在外男跟前,这要是传扬出去,于文家可要难看的。” “当时情况紧急,女儿哪里顾得了这般多,女儿唯恐七王爷受柳蔚所害,忙着救驾,其他的就……” “那也不成,旁人的性命再重,你自个儿的前程更重,今日这等事,往后不可再犯,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柳瑶满口答应,锲而不舍的问:“那大哥和柳蔚呢?” 吕氏屈指,敲了柳瑶额头一下:“你大哥是为你好才吼你,不许对他心怀怨怼,至于柳蔚……” “怎么样?” 吕氏幽幽的道:“一介犯女,还频频招惹事端,身为主母,若不施薄惩,又怎能安府内上下之心。” 柳瑶满脸兴奋,她知道母亲这是答应要替她整治柳蔚那贱人了。 “巧心。”吕氏唤道。 一边的巧心急忙上前:“夫人。” “派人去趟各院,与各家小姐姨娘们都带话,说是我这里身子利落了,明日开始,晨昏定省都复起来。” “是。” 巧心带了令,这便出去。 柳瑶高兴得满脸喜色:“还是母亲疼我。” 吕氏摸着她的头发,目露怜惜。 三个子女都是吕氏的命根子,她对三人,都是一样的好。 只可叹丰儿命苦,至今还生死未卜。 不过幸亏镇格门那位新来的仵作大人好像很有本事,据说不到半个月,已经快追踪到那三年来都无人知晓的凶徒下落了。 这么想着,吕氏又打算明日拿出一千两私己,让域儿送去三王府,只盼能求那位仵作大人加紧些追捕凶徒,并且一定要保住她丰儿在期间不能受伤。 只是吕氏怎么也想不到,她倒贴银子上门求助之人,现在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并且她还打算明日一早就将此人好好的整理处置,小施惩罚一番。 …… 柳城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柳域的院子,一进去,就瞧见身穿他长子衣衫的七王爷,正满脸阴寒的坐在那里,喝着盏茶。 柳域小心陪侍,看到父亲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父亲。”柳域上前恭迎。 柳城对柳域摆了摆手,示意柳域不用多说,便越过柳域,走到七王爷的面前,直接行了个大礼:“下官御下不严,竟让刺客进入相府之内,王爷放心,下官已命人封府搜查,那刺客只要没走,便必定插翅难飞!” 容溯将手上茶杯搁下,只听“咯噔”一声,茶杯被不算稳妥的扔在桌面上,茶水溅出来许多,容溯神色阴冷的问道:“若是刺客已经走了呢?” 柳城心中一凛:“王爷……” …… 今天爆22更!所有剧情对后面来说都是有重要用处,书圈你们的话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家的支持,很感动,只能加更回报。选妃宴上,偶一定让容棱宠坏老婆宠坏小包子~ 第133章 立了个大功 “丞相大人邀本王来府做客,刚进府不到半刻钟,大人便有事离开,接着本王便遭逢大难,大人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听这话,柳城已是心头巨变! 柳城知道,若是容溯有意将方才之事往相府上引导,那相府上下便是百口莫辩! 柳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抬起头,直视容溯:“下官斗胆,敢问王爷可有受伤?” 容溯冷眼一撇:“本王没受伤,让丞相大人很是失望?” “不敢。”柳城再次垂下头,声音却不卑不亢:“只是下官好奇,王爷身边素来高手云集,怎的偏偏今日,身边一人也无?下官相邀王爷是在下朝之后,王爷当时应允,你我再行来相府,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那刺客,又怎知王爷要来相府?又能提前进府埋伏,还能预测到王爷身边,连一个侍卫也没有?” “砰!”容溯大掌一拍,狠拍桌面,震得桌上茶杯彻底栽倒,里头茶水倾流,茶杯倒着滚了一圈儿,又落到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了瓷片。 柳城强撑着镇定自若的吩咐:“再给王爷换杯茶来。” 下人应声前去。 容溯鹰隼般的狠厉眸子,直瞪柳城,声音万分冰凉:“丞相大人是说,本王勾结刺客,以身犯险,故意要冤枉你相府不成?” “下官不敢。”柳城态度恭恭敬敬,再道:“只是王爷怀疑下官与刺客同谋,下官自然也可怀疑王爷有意构陷,此事,两说不清。不若还是尽快查明,方能有个答案。” 柳城说着,又对柳域吩咐:“可去请了大夫?王爷贵体可有受伤?” 柳域立刻应道:“回父亲,索性上天庇佑,蔚儿恰好从小湖畔经过,一时机灵,倒是救了王爷一命,就是有些狼狈。蔚儿一介女子,哪里懂得什么救人不救人,她就直接傻乎乎的一推,想将王爷推开,却不慎将王爷推下了湖,这已经入了秋,儿子早派人去煎熬姜汤,只盼王爷莫要伤寒了才好。” “这么说,蔚儿倒是立了个大功。” 柳域笑着:“那孩子莽撞是莽撞,关键时候,却也有些运气。” “蔚儿人呢?” 柳域这才将今日自己相邀明悟大师之事说了,明悟大师是父亲要他请来的,原本他想等父亲下朝回来再说,谁知道闹出这么多事,也就耽搁了。 “虽说男女有别,但明悟大师德高望重,又是蔚儿救命恩人,蔚儿对其敬重仰慕,儿子便允了蔚儿先在正厅陪着大师说说话。” 父子两人一搭一唱,将话题拐到千里之外,竟像是要诚心将所有与柳府有关的责任都赖掉似的。 容溯冷冷的看着,眼中厉意越发地深邃。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李家公子求见。 李君? 柳城与柳域同时看先容溯。 容溯面色依旧深沉,冷嗤一声,寒声吩咐:“将人请至正厅。”随即又转了视线,看向柳城:“丞相大人不是说要找人查证,本王叫来阿君,大人不介意吧?” 世人皆知这位李家公子可是七王爷的心腹,无论公事私事,都对其极为信任。 柳城能说什么,只能颔首,却说道:“蔚儿还在正厅,怕是不妥,域儿,你亲自去趟,将明悟大师请到孝慈院去,让老夫人招待,蔚儿就伴在老夫人跟前便是。” “不用了。”不等柳域答应,容溯先道:“二位不是说柳大小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本王不当面对她言谢,倒是显得没有礼数了。”他说着,也不等二人反驳,迈步便往书房外走去。 柳城皱了皱眉。 柳域也有些担心,但终究没说什么,随行跟上。 那边李君被带到正厅,到了之后,便看到正厅已经有人,一个大和尚,和一个戴着面纱的纤瘦女子。 而那女子,李君哪怕看不清容貌,但也有两分眼熟,分明就是七王爷那五年前的未婚妻,五年后毁容而归的柳府大小姐。 见李君突然而至,柳蔚也愣了一下。 婢女将李君安置在下位上,又上前对柳蔚小声说了一句,柳蔚听完,这才点点头,命下人去倒茶。 如今家中男丁不在,柳蔚竟成了陪客,这素来哪里有未嫁女儿出面迎客的,于情于理,都本不和规矩。 但柳蔚知道,李君必然是容溯叫来的。 容溯这是打算秋后算账,在不确定是否真的有刺客对他不利之前,他还是先记上了她将他推下湖这个仇。 柳蔚也不知说容溯小人之心好,还是草木皆兵好,但这李君显然是来者不善,柳蔚打了眼,看到外头院子里还有不少带刀侍卫,这些人显然不是相府侍卫,一看就是七王府的私兵。 虽然不认为七王爷真的敢带兵在相府闹事,但这李君功夫不俗,柳蔚倒是怕此人暗中使什么手段。 这么想着,丫鬟已经为李君奉上茶。 李君虽然认出了柳蔚,但却并没有主动招呼,显然也是觉得女子待客太过不合规矩,他与之攀谈,反倒有欠妥当。 他不说话,柳蔚也懒得跟他废话。 柳蔚索性选择性的将李君遗忘,继续与明悟大师说话:“所以固心和固善两小,最后都被大师给惩治了?” 明悟大师看到又来了一人,原以为柳蔚要招呼一二,但看其好像并不认识,便不再关注,与柳蔚道:“贪嗔痴怨,皆是人心之恶,他二人佛法浅薄,若无教训,必会再犯。” “您打他们板子了?” “小惩罢了,十板。” 柳蔚吸了口气:“打这么多?他们才十岁不到,身子骨都还没长好,打坏了怎么办?执行的是戒律堂明缘大师?” “嗯。” “那完了。”柳蔚不赞的摇头:“明缘大师疾言厉色,不苟言笑,大师亲自动手,必然是不会放水,固心固善这已经躺了几日了?” 明悟大师想了想:“两日。” “明缘大师下手,必得躺上十日才能好,之后能不能好全,还是两说。” 明悟大师被柳蔚说得一愣,有点在意了:“固文幼时也被打了不少,现下也是活蹦乱跳。” 第134章 本王没齿难忘 “固文是您关门弟子,从小受您教导,又得武僧堂明方大师亲自授业,体魄与旁人已是不同,固心固善才上山一年,哪里经受得住这样大的刑罚。” 明悟大师满是沟壑的老脸先是闪过一丝不安,随即又强行崩了起来:“凡是因果,错责罚,功则赏,他二人贪念太重,又重口欲,小惩大诫,已是宽厚。” 柳蔚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认识固心固善,只是与明悟大师的来往书信中,却已经听明悟大师说过,因此两人此刻聊起天来,竟像是朝夕相处一般。 并且柳蔚现在还记得,去年过年,固心固善还给她写了庆节信,幼稚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在信纸上写着“柳家哥哥,新年吉利”八个字,上头还有一个乌漆麻黑的小手掌印子。 这么想着,柳蔚就说:“小孩子,忍不了口戒也是正常,不就是偷拿了山下鸡圈里两个鸡蛋,这也太严重了。我记得前几日老夫人往我院子送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原是让我抹脸的,但这伤口太重,早已回天乏术,我便留着没用,一会儿我派人送来,大师带回去,给他们好好上上药,万望莫要伤了骨头才好。” 明悟大师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也没故作客气的道谢。 毕竟这四年来,柳蔚每年年节也都会送一些小吃玩意,给寺里的小和尚们解馋耍乐,也因此,便是刚上山一年的固心固善,也受了她的因果,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大哥哥”极为向往。 两人聊的起劲,将一旁的李君当空气似的忽略,弄得李君也很尴尬,频频转头去看外面,只等着他家王爷快点过来。 这王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原说是来相府下个棋,因为直接下朝,坐的相府马车,身边便没带人,可这就一会儿的功夫,传来消息就说遇刺了。 李君着急忙慌的赶来,却就被晾在大厅,眼看着一杯茶已经见底了,他只得将最后一口喝了,端着茶杯玩着盖子。 又等了一炷香功夫,柳蔚与明悟大师已经从寺中小和尚,聊到了今年中秋打算怎么装饰寺庙。 李君也不耐烦的挪了好几次屁股,外面才传来一行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便听到下人行礼请安的声音。 容溯是与柳城并肩进来的,柳域走在后头,落了一步。 三人进来,李君立刻起身,上下打量容溯一番,见其没有明显外伤,才松了口气。 “王爷。”李君行了个礼,上前一步,自觉的站到容溯身边。 柳蔚也起了身,对父兄行礼后,又对容溯屈了屈身。 容溯冷目看着她,眼中不知在想什么。 柳城看向侧首的明悟大师,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大师。” 僧道受尊,哪怕面对朝廷命官,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也端得起架子。 明悟大师对其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偈。 其后众人落座,柳蔚觉得自己可以走了,刚想出声询问可否离开,容溯已拿出那三枚铁钉,递给李君,声音不轻不重,却落得全场皆闻:“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李君猜测这就是暗器,便就着那手帕,将铁钉接过,看了一眼,便脸色凝重。 看李君的表情,容溯已猜测,自己估计真的被行刺了,柳蔚也是真的救了他一命,只是他却不想承认。 毕竟,刺客近在眼前,他堂堂男子却毫不知晓,敏锐还不如一个深宅女子,这样的情况,怎的也让人难以服气。 李君不知其中牵扯,容溯派人来找他,也只说遭到行刺,并未说个中缘由,他也不知自家王爷现在自尊心受创,只老实道:“此钉名唤夺命钉,钉头浸了剧毒,中钉之人一旦受害,见血便会气绝。此钉为一派江湖门派所拥,王爷,此事我需立刻回去调查,有人买通江湖门派暗害于您,背后之人既然敢动这样大的动静,便必定留下蛛丝马迹。” 容溯听完没有安心,脸色反而越加难看。 这会儿柳蔚反倒不急着走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七王爷还在垂死挣扎,他不知是压根不信自己救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堂堂王爷技不如人,还需要一个女人来救。 反正他现在就是在用尽一切,想证明根本没有刺客一事,或者刺客根本就来自相府。 七王爷这样斤斤计较,柳蔚反倒越发想看他窘迫羞怒的一面了。 此时听了李君的话,柳城和柳域也松了口气。 江湖门派,他们柳府可不认识什么江湖门派,而且若是有人买通江湖门派暗杀七王爷,那么这人必定已经筹谋一段时间,看李君这个脸色,心里想必已经有嫌疑人了。 这样看来,他们相府今日倒是平白遭难,明明是七王爷自己不小心,早被人盯上了,走哪儿还不带侍卫,反倒是他到了他们相府,被他们相府女眷所救。 所以此事,相府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会儿柳城也不紧张了。 柳域甚至还笑了起来,父子二人顿时有种摇头晃脑,志得意满的味道,就这么噙着两双温和的眼睛,看着七王爷,等七王爷表态。 李君还不知自己将自家王爷推到骑虎难下的境地,只看王爷面色并未缓和,以为王爷受惊过度,毕竟这夺命钉的确毒性惊人,但凡伤了一点,那都是要人性命的,王爷武艺又不强。 李君想着,便安抚道:“王爷放心,我这就回去查!”说着,就要往外头走。 “李君!”容溯寒着脸叫住他。 李君只好回来,却越发闹不懂王爷这阴阳怪气,到底是怎么了? 容溯对上柳城、柳域、柳蔚,甚至明悟大师四双眼睛,只觉得胸中犯怒,气愤不平,他长吸一口气,才咬牙说:“柳大小姐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 柳蔚好脾气的笑着:“小女子不过一丝侥幸,何德何能,王爷无事,小女子便安心了。” “就是,就是,人没事就好。”柳域也含笑着附和。 柳城老成在在的坐在首位,没再说话。 容溯脸色又黑了一分,起身:“今日匆忙,本王还有要是要办,先行一步。”说完,也不等柳城恭送,已经转身就往外头走。 第135章 鬼灵精,狡诈刁钻 李君急忙跟上,外面一呼啦的王府侍卫,也急忙随上。 正厅里,柳域笑出声来。 柳城也眉眼和色,对柳蔚道:“今日多亏你机灵,想要什么,让丫鬟列个单子交予你大哥,必不会亏待了你。” 有便宜送上门,柳蔚当然不会推拒,起身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又不忘对柳域道:“大哥可答应妹妹,要将亦卉送给妹妹。” 之前这样混乱,柳域哪里记得这件事,这会儿柳蔚一提,柳域也想起亦卉不就是那个之前照料丰儿不利,被谴到外院,降为洒扫丫鬟的那个? 若是那个丫鬟,可不是自己说一句话就能要回来的,必定要过了母亲之口方可。 正想与柳蔚说明,那边柳城却问:“亦卉是何人?” 柳蔚立刻道:“是个外院的小丫鬟,女儿见她聪慧可人,平白放在外院糟蹋了,便想带到身边伺候。不想派人去与那秦嬷嬷说道时,秦嬷嬷不止不放人,还将我院里的大丫鬟阅儿打了十板子,女儿知晓秦嬷嬷是祖母的旧奴,又效忠母亲,便不敢招惹,只盼大哥能将亦卉送来,我那屋里阅儿的伤,就当自个儿吃亏了。” “荒唐!”柳城闻言,不愉的皱起眉:“相府小姐要个丫鬟还要看嬷嬷脸色?反了天了?” “父亲……”柳域想解释,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蔚却敛着眉眼,接道:“女儿回府不久,自该夹着尾巴做人,得父亲祖母宽厚,女儿已是感恩戴德,只是我屋子里人本来就少,得力的就一个阅儿,眼下阅儿重伤在身,怕是小半个月不得下床,女儿就盼着亦卉能顶上,好歹让女儿平日走动,身边有个机灵的。” “说的什么话。”柳城轻斥:“你是相府大小姐,即便过去有错,回来了也自该有你的身份!域儿,你去传个话,将那个叫亦卉的丫鬟拨给她,还有秦嬷嬷,越老越恶!平白便敢动大小姐门下之人,十板子是吗?让她还回来,若老夫人、夫人问起,便说我是的主意!” “父亲……”柳域还想说什么。 柳蔚再次打断,对柳城深深一躬,感激的道:“多谢父亲。”又对柳域也屈了屈身:“劳烦大哥跑动了。” 柳域:“……” 柳域算是知道了,他这个长妹,就是只鬼灵精,狡诈刁钻,连父亲也敢糊弄,实在胆大包天! 不过今日她立了大功,并且看方才父亲这般主动,多半是有心给她卖个好,全她一个面子。 如此看来,他这个做大哥的,倒是没必要去当这个坏人了。 想到这儿,柳域也不再说了,老实应下,便朝外头吩咐下去。 解决了亦卉之事,柳蔚便对柳城介绍起明悟大师,所言之中,毅然将大师奉为半个父亲那般尊重。 柳城原本就是想知道柳蔚当时在街市,以一只发簪,便将岔了气门之人,轻松救活,是否当真是明悟大师所教。 这会儿见两人诸般亲厚,柳蔚又直言,自己在寺五年,多亏大师教导,还学了不少医术之道,甚至连一些救人秘法,明悟大师也倾囊相授。 而明悟大师也没反驳,只憋了半天说了一句“稚子聪慧”,柳城也就信了那发簪救人,就是那所谓“医术秘法”中的一节。 心中怀疑,登时消弭。 唯独柳域又问了句,为何方才大师说不认识柳蔚其人。 柳蔚猜测大师之前估计已经被柳域套出口风了,不过这谎一定要圆回来的,因此她自己接口:“在山上,我从未表过身份,大师称呼我也叫我法号固慧,就连后来我女子身份识破,大师留我在后厨帮忙,也为求顺口,一直这样称呼,因此大师的确不认得相府千金柳蔚,只认得后厨杂役固慧。” 她这么说完,明悟大师同样没有反驳。 柳域虽有疑惑,但未上心头,也就信了。 柳蔚又与明悟大师说道了一会儿,那边柳域派去的人也有了消息,说是那个叫亦卉的丫头已经带来了,连带着秦嬷嬷也来了。 柳城正要叫人进来,柳蔚出声:“到底家丑不可外扬,这等杂事,不劳父亲亲自过问,不若父亲与大师先坐,大哥与女儿出去看看便是。” 想到的确不好慢待了明悟大师,柳城也不想纠结后宅妇人之见的小家子事,便允了。 柳域万般不愿,但还是与柳蔚一同出去。 出去后,便看到亦卉鼻青脸肿的跪在院子里,旁边的秦嬷嬷却站得笔直,一脸不忿。 柳蔚慢慢走过去,眼中已有寒意,对身边的柳域小声道:“大哥可记得父亲的吩咐,父亲说了,要让着这秦嬷嬷还我家丫鬟十个板子。” 柳域瞥她一眼:“你见好就收,父亲若知道你诚心糊弄于他,不知会如何气恼。” “糊弄?” 柳蔚挑了挑眉:“妹妹何时糊弄父亲了?妹妹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况且,妹妹回来前五弟已经失踪,哪里知道这亦卉是五弟以前的丫鬟,妹妹就是看中了她聪明伶俐,机灵可人,这有错吗?” “你……”柳域想说妹妹玩火自焚。 柳蔚却先说一句:“况且,就算父亲知晓了,又怎会怪责妹妹,妹妹今日,可救了七王爷的命。” 要不是你救了七王爷一命,免了相府灭顶之灾,父亲又哪里会对你如此和颜悦色。 虽然心中还是觉得柳蔚这样瑕疵必报的性格,必要吃亏,但想到她回来后,暗地里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又有些叹息,最后到底不说什么了。 反正这事出主意的是柳蔚,答应的是父亲,柳域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 到了秦嬷嬷与亦卉面前,秦嬷嬷立刻屈了屈身,对柳域行了个礼,却不对柳蔚行礼。 柳蔚淡笑一声,亲自将亦卉扶起来。 亦卉满脸青肿,全身发抖,柳蔚动作轻柔的安抚着,说道:“往后你就是我院子的人了,看谁还敢欺负了你。” 亦卉结结巴巴的埋着头道谢:“多,多谢大小姐。” 口头虽然在谢,但亦卉心里却不抱希望。 第136章 柳蔚亲自行刑! 秦嬷嬷已经教训了她一顿,此事还已经上报给了夫人,眼下大少爷又在这里,大小姐一个犯过错刚回府的小姐,哪里有能耐将她说到走就带走? 亦卉现在很害怕,她不怕被打,惟怕自己要是落到夫人跟前,连命都要送掉,她现在只盼大小姐一会儿人能帮她说一两句话,至少让她保住这条贱命。 柳蔚不知亦卉心中已经绝望,忙将亦卉拉到身边,又使了个眼色给柳域。 柳域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下人吩咐:“秦嬷嬷对大小姐不敬,私设公堂,滥用私刑,老爷发了话,要秦嬷嬷十板子,就在这正院执行!” “大少爷——”秦嬷嬷大叫一声,满脸的竟是不可思议。 柳蔚笑了,也跟着催促:“凳子,板子,还不快点!让两个主子来盯一个奴才行刑,这是多大的面子?” “大少爷,您不能打老奴!老奴何错之有,要受此刑难?这亦卉乃是重罪之婢,夫人亲自吩咐老奴严加管教,大小姐随意派了个丫鬟,就要将人带走,老奴念在大小姐的名头,怎敢不放人?可那阅儿与亦卉勾结,竟偷盗旁人之物,老奴管辖府中婢女,怎能置之不理!” “老奴所言所行,皆是问心无愧,更不敢对大小姐不敬,老奴不服!”秦嬷嬷说着,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以示自己心中的不满。 柳域淡淡的看着秦嬷嬷,这个秦嬷嬷也是府中老人,秦嬷嬷的所做作为,柳域平日也听过,只是并不干涉,但今日,秦嬷嬷不管是对是错,柳蔚就是要秦嬷嬷偿那十板子,他也无能为力。 谁让柳蔚立了个大功,正受得宠。 柳域无动于衷,秦嬷嬷更加着急了,眼看着凳子和板子都拿来了,秦嬷嬷慌忙的大叫:“老爷,老奴要见老爷,老爷……老奴冤枉啊……” 柳域眉头一皱:“混账!正院是何等地方,容你一介刁奴呼呼喝喝!来人,将秦嬷嬷的嘴给我堵上!” 顿时有下人上来,将秦嬷嬷的嘴给塞住。 秦嬷嬷想将那布帕取出,却被下人压住双手,不能动弹。 这些人都是柳域亲信,自然只听柳域差遣。 柳蔚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秦嬷嬷被抬上木凳,两人将秦嬷嬷手脚固定,一人行刑。 第一板子落下,柳蔚眼睛微眯,唤道:“等等。” 柳蔚看了柳域一眼,冷笑一声。 柳域被柳蔚盯得脸皮一抖,心说自己是吩咐了下人手下留情,毕竟这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奴,效忠柳家几十年了,但他不信只是一板子,柳蔚就看出了轻重。 柳蔚的确看出来了,并且不打算姑息。 柳蔚走过去,拿过那块板子,轻描的道:“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丫鬟糟了委屈,这刑,我便亲自来吧。” 柳蔚话音一落,不等柳域拒绝,狠狠的一板子已经落到秦嬷嬷屁股上。 秦嬷嬷被堵着布帕,叫唤不出,可整张脸却都憋红了,疼得青筋暴露,满头都是热汗。 柳域光听那板子落肉的声音,就知道力道有多大,顿时惊骇,这柳蔚还真想把秦嬷嬷打死不成? 柳蔚当然不会在这样光明正大的情况下杀人,但反正都招了这秦嬷嬷的恨,打轻了恨她入骨,打重了同样恨她入骨,那为何要往轻了打?这秦嬷嬷打阅儿和亦卉时,可没说过对两个姑娘从轻发落! 柳蔚寒着眼眸,亲手执行,一板子比一板子重的打在秦嬷嬷身上,打了五板子秦嬷嬷后背已经渗出血来。 柳域看得心惊,想抬手叫停。 柳蔚却打在兴头上,动作倏地加快了。 等到十板子打完,柳蔚没有停下,又多打了一下! 最后这一下,却是用上了内力,板子一下去,只听秦嬷嬷重唔一声,那板子竟然就这样在秦嬷嬷背上断开两节。 周围一片寂静,就连固定秦嬷嬷手脚的两名小厮,也看的满脸苍白,亦卉更是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柳域又气又怒,柳蔚却已经扔开断板,拍着手上的灰,轻描淡写的道:“多打的一板,算是利息了!”说完,柳蔚对亦卉道:“跟我来,你是父亲送我的,自该给父亲谢个恩去。” 柳蔚说着,就这么的无视满院震骇,拖着颤颤巍巍的亦卉,进了正厅。 柳域站在原地,看着柳蔚笔直的背影,只觉得胸腔震荡,眼眸都发红,他这个长妹,真是个烈得发火的性子。 那边秦嬷嬷被打完十一板后,撑了不过几个呼吸,便脑袋一厥,给昏死过去了。 柳域长呼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按着眉心。 这边,进了厅内,亦卉扑通一声跪下,对柳城谢了恩。 柳城看这个丫头脸上都是伤,连五官都看不清了,皱了皱眉,方才还觉得叫人打了秦嬷嬷,有些不给老夫人脸,这会儿却觉得,哪怕看在这一脸的伤的份上,这老刁奴也打得不冤! 都是大小姐点名要的人了,还敢动这样重的手,十板子,只怕都轻了。 不过也就是稍微教训一下,柳城倒不打算当真为了一个丫鬟,将事情闹得太大。 柳城叮嘱了亦卉两句,让亦卉往后好生服侍大小姐,便将人谴了出去。 待告了退,亦卉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这难道,自己当真脱离苦海了吗? 如此激动的一想,亦卉看到大小姐的眼神,感恩不已,眼泪也止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亦卉没想到,自己真的还有脱难的一天…… 柳蔚看亦卉一边哭,一边感激涕零的看着自己,笑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回怀月院歇息,再让灵儿带着金疮药过来接我。” 亦卉想说自己可以伺候大小姐,但想到脸上这伤,恐怕有碍观瞻,便认真的应了令,又跪地磕了个头,这才带着一肚子感激,往怀月院走去。 那边柳域命人将秦嬷嬷抬回去,又差人去请大夫,一回来,就看到椅子上,柳蔚坐在那里,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全是清和浅笑。 想到方才她亲手执刑时那慑人的眼神,与凌厉的气势,柳域恍如隔世,看着柳蔚的眼神,一不注意又加深了些。 柳城陪了明悟大师一刻钟,待将心中疑虑都打消了,才让柳域派人送大师回寺,并且应承的一千两银票,也原数奉上。 而灵儿此刻也来了,柳蔚将那金疮药给了明悟大师,与大师道了别,承诺找一日,会上山探望,这才目送其离开。 柳域明悟大师送到府门外,眼看着大师上了马车,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大师,舍妹这些年多亏大师照拂,只是舍妹那一手功夫医术,当真是大师教授?” 第137章 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明悟大师坐在马车里,苍老的脸上,染上一丝慈悲,念了个佛偈,淡淡回道:“世间诸法,皆为一缘,柳施主若对她心有所疑,不若当面质问,老衲无话可说。”大师说着行了个佛礼,却是不再开口。 柳域心知自己打探不出什么,唯有放弃:“是在下浅薄了,大师慢行。” 落下车帘,马车缓慢的朝着城外驶去。 柳域回过身,看着相府大门上巍峨宏伟的金漆牌匾,心中隐有一股不祥,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柳蔚回到怀月院,一屋的丫鬟,都在院子里等她,看到她完完整整的回来,都松了口气。 翡翠年纪小,一贯最得大小姐怜爱,这会儿翡翠就被众姐妹推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小姐跟前,怯怯的说:“小姐,那个叫亦卉的姐姐说,您把秦嬷嬷打了?” 这些丫鬟刚进府,便被放在秦嬷嬷手底下等待分配,所以在进入怀月院之前,也就只认得一个秦嬷嬷,但她们可知道,秦嬷嬷据说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奴婢了,因为年纪大了,没有像杨嬷嬷一样自梳不嫁,便被老夫人择人结了亲,之后便在外院做事。 换句话说,一日主仆,终身主仆,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便有老夫人做靠山,大小姐将人打了,听说还打晕了,这不是将老夫人得罪上了吗? 小丫鬟们都很怕,唯恐下一秒就有人上门问罪。 柳蔚看她们一个个胆小怯懦,笑了一下:“不是我打的,是大少爷打的,老爷下的令。” 小丫鬟们顿时松了口气,她们就说嘛,大小姐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打人,原来是老爷跟大少爷的主意,那就是不关她们怀月院的事了。 宽了心中忧愁,几个丫鬟们又活泛起来。 柳蔚带着灵儿去了阅儿房间,阅儿在床上躺着,看着大小姐来了,想起身行礼。 柳蔚将阅儿按住,不让她动:“好好休息。” 阅儿担心的问:“大小姐今日得罪秦嬷嬷,怕不怕明日夫人就……” “这些事我来操心,你先养好身子,回头有用到你的时候。” 阅儿咬着唇,虽然还是不安,但好歹乖乖趴下了。 从阅儿房间出来,就看到外头红廊下,一脸淤青的亦卉站在那里。 看到柳蔚出来,亦卉便扑通一声跪下,再三道谢! 这丫头赌咒发誓,说以后要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更说要自梳不嫁,一辈子伺候她到老,以报救命之恩。 柳蔚略微头疼,她将亦卉招到身边,可不是单纯好心,而是有所目的的,想用她引出那幕后凶手。 这会儿亦卉这样真诚严肃,柳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将亦卉叫起来,把她带到房间。 柳蔚先给亦卉两瓶跌打药,让亦卉回去自己上药,又将亦卉领到桌子前,问她那些衣服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亦卉虽然不知大小姐为何问她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一一回答。 柳蔚打听清楚,便让亦卉去上药,再将房门关上,吩咐不准有人进来。 将门关上后,柳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在窗台上摆了一盆粉蓝色的茶花。 不过一会儿,外头风声呼啸,接着窗户摇曳,等到再回神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两名暗卫眉目凌厉,表情严肃,对柳蔚拱手行礼:“柳先生。” 柳蔚直道:“人跑了,我已经知道,不过你们与他交过手,总有些发现,说来听听。”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人身高五到六尺,年纪三十来岁,肤色较黑,面无胡须,身形诡谲,他的功夫看着并非中原功夫,许是异域人,我们与他面对面,已记清了他的容貌,下次再见,必会认出。” 柳蔚拿出木炭笔和宣纸,将纸铺在桌面,道:“光你们能认出还不够,说清楚,什么样,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高是塌?说仔细些。” 两名暗卫以为柳蔚要画通缉像,但为何不用毛笔画,要用木炭? 两人不懂,不过想到这位柳先生就是古古怪怪的,还跟鸟儿说话,便将信将疑的将记得的容貌特征都说了一遍。 柳蔚其实也追过那凶手,只是她刚刚追到,就被蝙蝠糊了视线,因此除了看清那人衣服颜色,容貌却没看明白。 这会儿透过两人所言,柳蔚将其人像画出来。 柳蔚学过一些刑侦画像,因此询问的时候,很有技巧,古代人形容人样貌的词句太过笼统,这样画出来,绝对半点不像,所以她用的专业词汇,加上引导,不到半个时辰,画像便出炉了。 等到收了笔,柳蔚在纸上吹了吹,把炭灰吹掉,将宣纸拿起来看了看,才转过去,让两人看:“是这样吗?” 两人原本漫不经心,因为他们觉得木炭若是能画出画像,那泥巴都能造人了,可当他们看到那惟妙惟肖,宛若真人的人像时,却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两人哑了喉咙,盯着那宣纸,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 柳蔚看他们不语,歪头瞧了瞧自己的画,咂咂嘴道:“不像?”说着,将画像丢到一边,重新铺了张纸:“没关系,重画,你们再给我说说。” “不不不,很像!”站在右边那名暗卫眼看画像落到地上,急忙上前捡起来,将上头不存在的灰尘抖了抖,又发觉自己这样子有点大惊小怪,便有些干涩的说:“很,很像。” 柳蔚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 “有几成像?” 两人苦笑,虽不愿承认,还是说:“十,十成。” 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十成像了,就好像活人就在纸上一样,至少比起他们衙门画师的那些通缉像,要像不知道多少倍。 柳蔚看他们表情,不似说谎,便道:“那将这画像带回去给你们都尉,让他差人都记清了这凶手样貌,下次见到,莫要再把人弄丢。” 两个暗卫一阵脸红,今天人就是他们给弄丢了,那人进了相府,东躲西窜,他们险些找不到人,关键时刻,幸亏柳先生及时出现,跟上了凶手,他们也是远远看到柳先生踪影,才随着赶来,将凶手堵到了一处荒院。 原以为这就能将人抓住,岂料中途冒出一群蝙蝠,把人生生放走了。 第138章 这等绝技! 阴暗的地方就有蝙蝠,两人并没怀疑那蝙蝠的来历,毕竟那个院子附近的确太荒芜了,一看就是常年无人打理的摸样。 但柳蔚却知道,没那么简单,那凶手必定在府中藏了不少动物以供驱使,这蝙蝠只是其中一环,或许蛇也有。 不过柳蔚好奇,蝙蝠与蛇乃是天敌,怎么可能有人将两者合养,还能保其不自相残杀呢? 这么想着,柳蔚又拿出一张白纸,在上头画了一只蝙蝠,同样交给两人:“这种蝙蝠是北方的,看獠牙和通体颜色,应当是寒地蝙蝠,你们带回去告诉都尉大人,让他去查一查,北方这样的蝙蝠,最多的地方在哪里,我怀疑有人刻意饲养,令其变异。” “寒地蝙蝠素来生产不易,要想大批量的人工饲养大概更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捉来幼年蝙蝠,将其喂养特质药物,令其体型异于常人,将我的话带到,你们都尉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不知一只蝙蝠还有这么多门道,他们听不懂,也只能死记硬背把话记全,然后将两张画像都收好。 柳蔚又说:“今日我与你们一起缉凶,那凶手可能已经看清我了,不过无事,凶手越是认得我,我大费周章将亦卉找到身边,他越是觉得亦卉就是那出卖之人,所以他无论如何肯定会再找亦卉,杀人灭口,这几日你们盯紧亦卉,随时警惕,不要让凶手钻了空子。” 两人老实应下。 等到交代得差不多了,柳蔚告诉两人可以走了,两人走到窗口,其中一个却磨磨蹭蹭的回头问:“还有一事,敢问先生……” “何事?” “先生方才以木炭为笔,为何却能画出这样相似的人像?” 柳蔚看了桌上已经用了半截的木炭,随意道:“这叫素描,你们想学?” 那暗卫脸色一板,赶紧摇头:“不敢!”在他看来,这等绝技,应当是机密,非嫡传弟子不可外传。 江湖上贪恋别派特技,那可都是大忌! 柳蔚好笑:“紧张什么,想学教你们就是,这又不难。” 那暗卫又一阵摇头,然后推开窗子,咻一下飞走了,那落荒而逃的摸样,好像还怕柳蔚逼他学似的! 另一人看同伴走了,也赶紧离开,走之前动作太大,还把窗台的茶花碰倒了。 柳蔚看着重新阖上的窗户,狐疑的眨眨眼。 所以,她到底方才说了什么了,竟然把他们都吓成这样? 而与此同时,相府内院,除了怀月院,其他地方却已翻了天。 孝慈院内,杨嬷嬷听了下头人的禀报,带着一脸惊骇之色,到老夫人跟前,小心对着其耳,一一禀报。 等杨嬷嬷说完,老夫人手上剥佛珠的动作倏地一顿,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杨嬷嬷道:“外院传来的消息,想必不是假的。” “蔚儿,救了七王爷?” 杨嬷嬷连连点头:“不止如此,说是有刺客到了咱们相府,对七王爷不利,幸亏大小姐路过,将其救下,不过救得有点难看。据看到的人说,七王爷从水里爬出来时,身上都湿透了,哪里还有传言中威风凛凛,气度不凡。不过所幸一条命是保住了,老爷与大少爷亲自作陪,好歹将那位爷无气无怨的送走了,这才免于一场浩劫。” “无气无怨?”老夫人冷笑,眉眼带着几丝凉意:“堂堂皇上子嗣,朝廷命官,一品王爷,被一介深闺女子推下湖畔,你当真以为,他会无气无怨?” 杨嬷嬷也知道不可能,但也只能这么说:“总归恩过相抵,咱们相府到底救了他一命。” “那便要看他是记的恩多,还是过多了!”老夫人并不觉得此事能那么简单,七王爷若是个心思宽厚之人,又怎会足足阻碍了相府五年的前程? 这次柳蔚回来,好歹将旧日恩怨解决了,怎的偏偏又出了档子事,当真是纠纠缠缠,搅合不清。 “此事也就罢了,你说秦嬷嬷被打晕,又是怎的回事?” 杨嬷嬷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秦嬷嬷也是越来越糊涂了,当真是仗着老夫人宠爱,做的事,越来越没有规矩。” 老夫人看杨嬷嬷一眼:“是我的宠爱,还是另一人的宠爱?” 杨嬷嬷一噎:“夫人定也是看在秦嬷嬷是老夫人您的旧人,才对其越发倚重。” 这话是真是假,老夫人心里明白。 老夫人没怪杨嬷嬷说圆话,只道:“既然有人比我更在乎秦嬷嬷,那便让另一人去操这个心。” 杨嬷嬷明白了,却还是问:“那若是秦嬷嬷请见您……” 老夫人重新拿起佛珠,慢条斯理的剥着:“秋日困乏,不见外人。” “是。”杨嬷嬷脆生应下,又问:“那大小姐那儿……” “不用去找。”老夫人淡薄的道:“端看蔚儿她识不识趣。” 这个“识趣”二字的意思可就广了。 杨嬷嬷伺候老夫人几十年,哪里不懂老夫人的心思,这是要大小姐自个儿过来交代一番,方能善了。 否则,虽然这事出在外院,又有相爷亲自过问,但老夫人才是内院之主,大小姐既然住在内院,又在老夫人的膝下,怎能不先过老夫人这一关? 杨嬷嬷犹豫了一下,思忖着要不要晚膳之前,派人偷偷给大小姐送个信。 老夫人却突然道:“你不准多事。” 杨嬷嬷一顿,急忙讨好的笑笑:“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只管您的事,哪会管外头其他人的闲事。” 老夫人警告的盯杨嬷嬷一眼,也不知信杨嬷嬷这话没有。 同一时刻,正院内。 吕氏听了下头人的消息,一双美眸顿时眯起,吕氏把身子坐正,眉头紧皱:“瘫痪是何意思?” 萱儿哆嗦着,怯怯道:“外院传来消息,秦嬷嬷滥用私刑,对大小姐不敬,还与大小姐的贴身女婢动了手,老爷与大少爷下令要秦嬷嬷挨上十板子,那十板子一打完,人就晕了过去。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夫看了,命是保住了,就是这骨头有了问题,只怕往后,是不良于行了。” “什么?”吕氏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十板子就成这样?大夫在哪儿?给我叫过来!” 第139章 废了左膀右臂 “大夫还在外院,秦嬷嬷知道自己瘫了后,死拉着不准大夫走,现在外院乱成一锅粥,秦嬷嬷说,现在唯有您能为她做主了。” “我做主?”吕氏冷笑起来:“她平日耀武扬威我已不管,借着我的名头在下头横行无忌,我也纵了!可这次是老爷下的令,我能做什么主?” 萱儿急忙道:“可执刑的人是大小姐。” “恩?”吕氏看向萱儿:“你说什么?” “亲手执刑的是大小姐啊。”萱儿忍着满脑门的汗,慌忙说:“秦嬷嬷自个儿说的,原本是大少爷的小厮动刑,那一板子打下来,嬷嬷虽是痛,但也清楚这是大少爷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对她手下留情,可一板子完,大小姐就像看到了不妥,竟要亲自动手。” “夫人您想想,大小姐一掌,连七王爷也能推下湖,秦嬷嬷这把年纪,怎能受得住!” “这十板子下来,人就成这样了,听说最后一板子落下后,连板子都断了,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夫人,大小姐这是明知道秦嬷嬷是您的人,故意跟您作对呢,秦嬷嬷说自己一介贱婢,不求什么,惟愿夫人能好生立个规矩,总不能让这相府成了一些人任性妄为草菅人命的屠宰场吧!” 吕氏脸上冷意爆发。 不得不说,秦嬷嬷若真的瘫痪了,吕氏的确有些麻烦,当初吕氏重用秦嬷嬷,就是看在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老夫人对秦嬷嬷宽厚,吕氏自己手上有些黑账目,亲自动手,总免不了在被老夫人查账时,露出马甲。 但秦嬷嬷却是跟了老夫人几十年的,对老夫人了如指掌,让秦嬷嬷过手这些账目,这十多年来,可是一次纰漏也没出过,老夫人那儿也向来没话。 也就因此,秦嬷嬷更是吕氏这里不能或缺的一人。 可眼下这人就要废了,废秦嬷嬷之人,还就是柳蔚那孽女! 原本应着女儿柳瑶的要求,吕氏是想对柳蔚小惩大诫,但也就是打算给点教训就完,没想过彻底让柳蔚在府内过不下去。 但是现在,柳蔚废了自己的左膀右臂秦嬷嬷,这样公然不给自己面子,吕氏想到,若自己再对其放任不管,只怕过两日,连柳蔚院子里的阿猫阿狗都赶在自己院子外头耀武扬威了! 这孽畜柳蔚,当真跟她那死了的娘一个德行,尽是让人不好过! 好,柳蔚既欺上了门,那么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若不拿出点威慑,这府里还当真没点规矩了。 吕氏心想端就看看,这柳蔚,还能嚣张妄为到几时? 萱儿从正院离开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夫人之前的表情,气是气,却并没保证什么。 萱儿看不懂夫人的脸色,只担心带不回好消息,秦嬷嬷一时戾气发作,会伤害她一个跑腿的小丫头。 一想到这里,萱儿就后悔不已。 当初自己与阅儿也算是同房好姐妹,但这深宅内院,哪里又有什么真情实意的人缘。况且阅儿明明一个重罪之婢,却频频有身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堂姐照拂,日子过得比她还好,她也不是毫无怨怼。 上次阅儿私会大小姐,她原以为可以借此踩着阅儿爬到秦嬷嬷倚重的地位,事实证明虽然之后大小姐得了老爷和老夫人的宽厚,在府中安顿下来,秦嬷嬷对大小姐却终是有些看上眼了。 这几日,萱儿在外院越发过得好,原以为这样慢慢爬上去,总有一日能混个丫鬟小领什么的,可哪成想,秦嬷嬷这就出了大难,往后能怎么样,还是两说。 萱儿很着急,自己得罪了大小姐与阅儿,秦嬷嬷若是也倒了,自己的后路又该怎么办? 秦嬷嬷不能倒,就算不为那老刁奴,也要为自己考虑! 这么想着,萱儿从正院离开,没回外院,却是走向二小姐的冰杏院。 柳瑶是当真没想到,两个时辰不到,中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秦嬷嬷当真瘫了?”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还是母亲较为器重之人,在府里也算是一个角色,就这么轻松的被废了? 那柳蔚,竟有这样的胆子,是当真不怕得罪老夫人,得罪母亲吗? 萱儿连忙点头,说的情真意切:“可怜秦嬷嬷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记挂着二小姐啊。” “记挂我?”柳瑶抬起眸:“什么意思?” “二小姐还不懂吗?”萱儿抹了两滴泪,稍稍喘息着说:“眼下府里,大小姐高人一等,今日又救了七王爷,得老爷器重,得大少爷恩宠,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往后这府里,还不成了她大小姐一枝独秀了?二小姐您眼看着快要出嫁了,那嫁妆单子都是立好的,就是东西还有些没备齐全,您说,您与大小姐本就不和睦,这是阖府都知晓的事,这将来要是大小姐做主了,她在老爷耳边嘀咕一句,故意针对您,在你嫁妆上头动心思,那可怎么了得?” “大小姐一个重罪之人,回来才多久,先是老夫人对其格外恩典,再是大少爷对其故意偏袒,最后连老爷也对大小姐万分宠爱,为了大小姐院子里一个丫鬟,连秦嬷嬷这样的老仆人,都能说废就废!二小姐您还以为,这相府,还是以前的相府吗?您才是相府嫡女,大小姐一个犯了错的庶女,怎么都莫名其妙的跑到您头上去了?” “这还就是短短几日,这要是长此以往,大小姐再多住些日子,多运筹一些,到时候别说您了,便是夫人,只怕也……” “荒唐!”不等萱儿说完,柳瑶怒的一拍桌子,气上心头:“好你个贱婢,危言耸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天大的冤枉啊!”萱儿急忙磕头,态度摆得很低:“奴婢句句肺腑,都是为了二小姐着想!况且这秦嬷嬷瘫痪之事,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二小姐还觉得奴婢是在说笑吗?” “远的不说,就说大少爷。大少爷与二小姐您一母同胞,该是最最亲厚,可今日多少人看到,就是大少爷为大小姐这个不亲的庶妹出头!大少爷叫人搬的凳子,拿得板子,大小姐亲自动手执的刑罚,两兄妹合作无间,这要是不知道的,保不定多少人以为,大小姐才是咱们相府的嫡女……” 第140章 要对柳蔚动手 “胡言乱语!我才是大哥的亲妹妹,那柳蔚一个毁了容的贱女,算什么狗东西!”柳瑶气的口不择言,当然不愿相信自己已经被柳蔚压了一头,但今日下午的事,此时又的确历历在目。 明明是自己将七王爷从水里救上来,怎么到头来,还成了柳蔚的功劳? 柳蔚将七王爷推下水,还编排什么刺客?相府守卫森严,哪里有什么刺客?这分明是切词狡辩,可偏偏父兄却都信柳蔚,而不信自己的话! 一想到大庭广众,当着七王爷和柳蔚的面,大哥对着她怒吼,却对着柳蔚分外偏袒,她就气得浑身难受。 萱儿看二小姐脸色紧绷,眼神厉得可以割人,心中暗暗鼓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二小姐,若是您再不作为,这偌大相府,往后只怕就真成了她大小姐的天下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那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瑶霍然起身,二话不说,朝着门外走去。 巧云急忙跟上,路过萱儿时,对萱儿投去愤恨的一眼。 柳瑶去了吕氏那儿,丫鬟们被留在外头,不准进入!等到再出来时,柳瑶已面色红润,方才的怒气,好像全消一般。 但作为柳瑶的贴身婢女巧云,却知道自家小姐这不是消气了,依巧云看来,二小姐这是说服了夫人吕氏,要对大小姐动手了。 巧云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是真不觉得二小姐该这样冲动,今日下午巧云也在场,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大小姐虽然推了七王爷下湖,却显然是为求救人,一时情急。 这样的情况,本身就是相府占了道理,并且巧云作为相府奴婢,哪怕心眼不多也知道,若是真有刺客,而七王爷又在相府中出了什么事,那圣上追究下来,相府第一个便是难辞其咎! 大小姐不说别的,至少免了相府一场灭顶之灾。 这样的功劳,老爷与大少爷对其和颜悦色,亲厚亲厚也是不为过的,可怎么到了二小姐这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像是今日下午这样,明明大小姐,大少爷都在为了相府与七王爷争执,二小姐作为相府一员,不但不帮着自家人,却帮着一个外人,还是个外男,这……这不是缺心眼吗? 巧云一介婢女,自然不敢编排自家小姐,却深深觉得,二小姐再这样作茧自缚下去,哪怕有夫人护着,嫁了人,也是要被人利用的。 方才那萱儿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之意巧云一个下人都能听明白,二小姐怎么就相信了? 不止二小姐相信了,看这样子,这会儿是连夫人也相信了。 巧云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小姐志得意满的笑容,斟酌着,到底没去劝说。但心里却决定,往后但凡有机会,能离开二小姐的最好,若是不能离开,也得扶持一个大丫鬟随自己一同服侍二小姐。 这样将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避其锋芒,将过罪都推到另一人身上。 吕氏和柳瑶是有萱儿亲自传消息,老夫人是在外院安插了人,所以这些人听的这些消息,都是最快的,而其它院子,是在即将用晚膳时,才陆陆续续听到风声。 钟姨娘正陪着柳沁吃饭,听到烟梦传来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啊。” 钟姨娘为柳沁夹了块菜到碗里,严肃的说:“不关你事,所以你切记不要多事。” 柳沁看钟姨娘一眼,慢条斯理的将那菜吃了,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现在不关我的事,那将来呢?” “你若不招惹柳蔚,柳蔚又哪来的闲工夫来惹你?” “那可不一定。”柳沁淡淡的道:“等到咱们这位大姐姐在府中彻底稳了下来,还有其他姐妹们立足的机会吗?姨娘可别忘了,比起二姐姐,我,或者四妹妹来说,我们这些早晚要嫁人的女人,跟柳蔚那种一辈子不会嫁的,可不一样。” 钟姨娘冷下脸:“反正我不准你惹事!不管她们要做什么,都是她们的事,你只要乖乖的做自己的事。等进宫回来,将亲事落定了,就好好待嫁,等到出嫁了,就彻底不用管这些娘家旧事了。” 柳沁冷笑:“姨娘当真好天真,我便是嫁人了,我的底气说来也是娘家。没有娘家扶持的女子,该多可悲?姨娘嫁过人,总比女儿清楚,大姐姐这个摸样,估计是终身不会嫁出门的!那这府里不就变成了双龙之局? 我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老夫人对柳蔚这样好,现在我是想通了,老夫人与母亲龃龉颇多,母亲那些账面上的把戏,老夫人真的不懂吗?” “不过是人老了,身子不好,便不打算费心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哪个女人不想手握后权?这内院不大的地方,也是充斥了争斗,我看大姐姐这样妄为,就是得了老夫人的恩准,老夫人这是借大姐姐的手,对付母亲。坐等着将内院的大权再抓回去,到时候,大姐姐就成了替老夫人管家之人,大姐姐一辈子都得呆在府里,她不依仗老夫人还能依仗谁?等到大姐姐掌权了,还不想着怎么慢待我们这些关系不善的妹妹?到时候,只怕姨娘,也得瞧大姐姐的脸色!” 钟姨娘皱皱眉:“就你想得多。” “姨娘觉得不是吗?”柳沁嘴角轻翘起来:“若是姨娘当真以为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能保住自身,那女儿听姨娘的便是,只是往后我若受了委屈,怨的第一个人,也必然是姨娘。” “你……”钟姨娘有些气恼,将筷子一放,霍然起身,吩咐道:“烟梦,看着你家小姐,不许你姐小姐胡来!” 烟梦一脸为难,自己一个丫鬟,哪里管得住一个小姐啊? 但钟姨娘显然是气上心头了,也被柳沁的话寒了心,饭也不吃了,抬脚就回了自己院子。 柳沁看着钟姨娘的背影,什么也没说,继续慢慢用膳。 比起其他的地方的风云色变,柳玥的敏芝院,却是要安稳许多。 碧蓉同样带来消息,但柳玥只是安安静静的用膳,一句话也没说。 第141章 二十年前那人 碧蓉有些着急:“奴婢听说,二小姐听了消息就去找了夫人,那秦嬷嬷是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夫人显然是要为秦嬷嬷出头的。” 柳玥笑了一下:“是不是出头,谁知道。” 碧蓉愣住:“小姐是说……” “旁人的事,不要管了。这两日,外头风风雨雨,都与你我无关,别人有心去管那些闲事,我却没什么时间。” 碧蓉闻言,看了眼椅子旁边的编篮里,那绣了一半的缎子。 心中好奇,便问了一句:“小姐给皇后娘娘绣得云缎,已经成品了,这又是在忙什么?” 看那布料颜色暗黑,却不像是女儿家喜欢的艳色,倒像是男子喜欢的厚色。 小姐这是给老爷绣的? 也是,等小姐亲事定了,那嫁妆就成了大问题,现在二小姐出嫁在即,府里上下的好东西,都给二小姐添妆了,又有夫人给的私己,那嫁妆单子,碧蓉看过一眼,长的已经拖到地上了。 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不能说做姐姐的尽占好东西,做妹妹的就一副穷酸像,嫁妆不厚,等到嫁给去夫家,也是要受欺负的。 所以现在就筹谋起来,也不算晚,四小姐没有姨娘照拂,老夫人又对其不太上心,能依赖的,也就是老爷了。 这样一想,碧蓉又看了眼那暗色缎子,瞧着上头的麒麟样式,觉得这样好的手艺,老爷必定见了就喜欢。 “布菜。”在碧蓉瞧得上心时,柳玥不动声色的唤了句。 碧蓉立刻回神,拿着筷子给自家小姐夹菜。 柳玥手指一动,将那编篮拉过来些,又将里头的缎子翻了一面,把那威风凛凛的麒麟样式,藏在了下头。 这整个晚上时间,内院都是消息漫天飞,各种猜测更是突破天际,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柳蔚,却在自己的怀月院,安安稳稳的吃过晚膳,再笑眯眯的带着灵儿去了孝慈院。 孝慈院里,此事老夫人也用完了膳。 杨嬷嬷小心的在旁边伺候,瞧着老夫人面色虽然不显,但是眼神却带着几分冷意,心中猜测,这是在气大小姐不识时务。 正想着一会儿自己还是偷偷去带个信,免得老夫人当真对大小姐寒了心,就听外头有人传话:“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已经打算移步小佛堂的老夫人也不动了,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眼神却到底柔和了些。 杨嬷嬷心中的担忧消退,心想大小姐也不是全无心思的,便问道:“老夫人,这,要不要见?” 岂料老夫人却说:“不见。” 杨嬷嬷一愣。 老夫人再次起身,通过侧门,出了膳堂,走向了后院的小佛堂。 杨嬷嬷随在老夫人身侧,有些在意的频频回头,大小姐是在前门等候,老夫人却从侧门离开,这显然是要避着人,但老夫人不是等大小姐一下午了?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心中猜测这是想给大小姐一个下马威,但杨嬷嬷也不敢肯定,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些顾念旧情,总爱多多少少替大小姐说些话,老夫人这阵子,都有些避着自己了。 老夫人敬佛爱佛,每日三餐后,都要在小佛堂跪拜半个时辰。 今日同样也是如此,眼看着老夫人已经入定,杨嬷嬷便走到门口,问了一个丫鬟:“大小姐走了吗?” 丫鬟摇头:“没呢,前头的姐姐已经说了老夫人不见人,大小姐却不愿走,说是多等等,指不定老夫人会回心转意。” 杨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老夫人现下分明是试探柳蔚,若柳蔚当真经不起一点委屈,就这样走了,那这关系,就是彻底恶上了。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从地上起来,等到下人上了茶,随意的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走了吗?” 杨嬷嬷又出去问了一次,得到的消息是还没走,就回来回了话。 老夫人没有表示,只是让杨嬷嬷去拿佛经来,说是要念经。 杨嬷嬷老实去拿了,然后老夫人就开始念经。 这一念,又是一个时辰。 眼看已经快到亥时了,都快到歇息的时候了,杨嬷嬷有些着急了,深怕大小姐坚持不住。 果然,一个时辰过后,老夫人又问了:“走了吗?” 杨嬷嬷再次出去询问,得到消息后,轻松的走回来:“回老夫人,没走呢。” 这下老夫人总算笑了一下:“既然没走,就叫进来吧,怕是今晚不见她,得等到天亮去,她不嫌腿疼,我还嫌碍眼。” 话是这么说,表情却分明是悦色的。 杨嬷嬷这便亲自出去见柳蔚,看到柳蔚站在廊下,稳扎稳打,背脊挺直,吓了一跳,问身边的小丫鬟:“大小姐一直是站着等的?” 小丫鬟点头:“这不是前头的姐姐说老夫人不见人,也不请大小姐进厅吗?那大小姐,可不就只能站着等。” 站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啊! 杨嬷嬷压下心中惊讶,又加快两步走过去。 看到杨嬷嬷过来,大小丫鬟都请了安,柳蔚也转过身,对杨嬷嬷略微颔首:“见过嬷嬷。” 杨嬷嬷上下打量柳蔚一圈儿,最后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有请,大小姐随老奴来吧。” 柳蔚面上温和的点头:“是。” 一行数人,这才走向小佛堂。 路上,杨嬷嬷忍不住问:“大小姐是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才用了晚膳过来?” 柳蔚笑了一下:“孙女以为,至少得等两个时辰,只等了一个半时辰,想来祖母还是心疼我了,不过不吃饱了,怕是半个时辰都站不住。” 杨嬷嬷心说这大小姐简直是精怪极了,连她这个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都没想到老夫人有这一招,而大小姐却预估到了,还做了万全准备。 这么一想,杨嬷嬷又深深看了大小姐一眼,这一眼,虽看不到柳蔚的容貌,却只瞧见柳蔚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格外的明亮。 这双眼睛有些熟悉,杨嬷嬷忍不住又想到二十年前那人。 当年纪姨娘,不就是这样一双眼,才引得那位爱至心坎,誓死也要守卫吗? 往事如烟,杨嬷嬷叹了口气,这些旧事,到如今,只怕也就自己一人,还能想起几分了。 第142章 柳蔚绝不是个菩萨圣母! 大概是注意到杨嬷嬷的变化,柳蔚抬眸瞧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瞧见杨嬷嬷藏在阴影下的半张脸。 到了小佛堂,老夫人手里还拿着那本经书在看,杨嬷嬷传了话,老夫人才将书放下,让柳蔚进去。 柳蔚撩开帘子走进去,态度恭敬谦卑,给老夫人请了安。 “起来吧。”老夫人闲闲的说了句,对身边小丫头道:“给大小姐安个座儿。” 显然,老夫人也是知道柳蔚足站了一个半时辰,这是让柳蔚歇歇。 柳蔚坐下后,便直接道:“孙女特来请罪的。” “哦?”老夫人喝了口茶,抬了抬眉宇:“你何罪之有?” “孙女……”柳蔚尴尬的瘪了嘴,小心翼翼的道:“孙女一时不查,将秦嬷嬷打至瘫残了……” 柳蔚在动手的时候,就知道秦嬷嬷必定是要残废的,当然,如果是她去医治,必然能让秦嬷嬷活蹦乱跳,但换成其他大夫,却不一定了。 而用晚膳时,柳蔚也的确得到消息,秦嬷嬷已经确定下身瘫痪,哪怕伤好了,也只能当个跛子,一辈子不良于行。 柳蔚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也绝不是个慈善良和的菩萨圣母。 这个秦嬷嬷平日行为做事,多为可恶,柳蔚在回相府之前,既然想利用阅儿和秦嬷嬷回来,自然是事先调查过这位老嬷嬷的。 得到的答案,则是这人,死有余辜。 不说别的,就说这秦嬷嬷的儿子,仗着有个在相府受器重的娘亲,平日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而这些事,秦嬷嬷一清二楚,却一再为儿子遮掩,更甚的,他儿子有次将相府一个丫鬟糟蹋了,秦嬷嬷竟然直接以权谋私,将那丫鬟强行过给儿子当小妾。 那丫鬟在嫁过去的三日后,就上吊自杀了。 据说尸体取下来时,周身已是没有一块好皮肉,秦嬷嬷那儿子有变态之欲,惯会将姑娘家折磨得血流不止才得算满足。 而秦嬷嬷这个做娘亲的,一再放纵,一再姑息,那小丫鬟的家人找上门,秦嬷嬷还把那一家人殴打出去,更诬陷对方偷窃,还把那家里唯一能干活的老汉,打成重伤,再赶出京都。 这秦嬷嬷一家,罪无可恕,其罪还条条触犯国法。 可是就连京都衙门也在收了红包,又顾念丞相名声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为冤者讨回公道。 柳蔚回来后,本不愿意多事,这秦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府中知道的人不少。 但老夫人也好,吕氏也好,都愿意做秦嬷嬷的靠山,养成秦嬷嬷越发可恶的性子,而柳蔚这个此次回来查点事情就走的局外人,是真的不想招惹事端。 可是这次,这个老刁奴却是自个儿找上门来,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废了秦嬷嬷两条腿已是恩泽,要不是怕把事情闹得收不住场,那十板子,能将人当场打死。 这会儿柳蔚来请罪,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不觉得自己错了,但对老夫人,也必须得有个交代。 “秦嬷嬷是我跟前老人,为相府效忠一生,你这样对待,可知道寒了多少下人的心?”老夫人慢悠悠的开口。 柳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愧疚表情:“孙女知错,还请祖母降罪。” 老夫人看着柳蔚的表情,但却只看柳蔚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歉意,却就是不达眼底。 到底是犟性子,做错了事,可以让她道歉,可以让她认罪,却不能让她心甘情愿。 老夫人一时突然有些担心,明明是自己的面子被这小妮子彻底扫了,但却忍不住担心这妮子这样得理不饶人的脾性,将来要吃多少亏。 罢了! 这样的脸,这样的年纪,也是嫁不出去的,往后就好生呆在府里,哪怕看在那个人和柳蔚过世的娘亲份上,相府有口吃的,也短不了柳蔚一嘴粮食。 这么想着,老夫人突然有些乏了,也不想教训柳蔚了,只道:“这错既然你认了,从明日开始,每日请安后‘思过’的时辰,从一个时辰,改为两个时辰,可有不甘?” 柳蔚微微诧然,抬了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才点头,语气却认真了些:“多谢祖母。” “还有事吗?” 柳蔚摇头。 “那就回去吧。” 柳蔚出了屋子,外头灵儿急忙迎上来,柳蔚与灵儿一起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小佛堂的三字匾额,这一眼,足看了三个呼吸间,才收回,朝外头走去。 老夫人这个责罚,实在太轻。 柳蔚不禁想,是老夫人不在乎秦嬷嬷生死,还是当真如外界所言,老夫人对自己诸多偏袒宽厚? 若是之前,柳蔚是不会相信这位老谋深算的人精,会当真对她一个庶女,用上真心的。 但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柳蔚想,或许老夫人再是自私,再是凉薄,也不算是无情。 对自己的孙女,老夫人多少还是带点慈悲的。 也不枉费老夫人信了这么多年的佛。 这一夜,相府许多主子,都睡得不安稳,柳蔚,则是睡得最安稳的那一个。 而与此同时,京都郊外的一处农庄里。 两只狗吠声,将原本寂静的庄园,带出几声吵杂。 弯月之下,一缕黑影,从狗头上飞窜而过,行踪飘渺,步若疾风。 待那黑影消失,犬吠声犹豫了一下,到底停了。 而农庄后面的一间茅房,却亮开了蜡烛。 默义坐在桌前,将茅房里所剩无几的三盏油灯都点亮了。 待有了足够的光线后,他方解开衣服,露出大半的手臂,而这手臂上,三枚银针,已经扎入他变得青黑的皮肤。 默义咬着牙,用布包着那针头,他将银针拔出,丢在桌上,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额头上却已布满细密冷汗。 相府之内,已经有了镇格门的人,这是默义万万没想到的,他以为,那些人或许可以埋伏在相府外,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进入里面。 还有那个以银针为暗器,素纱遮面的女人,那女人身形诡谲,轻功非凡,在他好不容易快摆脱两个镇格门暗卫时,那女人从天而降,堵住他的去路不说,更动作敏锐的对他投以暗器。 幸亏他动作敏锐,及时以手遮挡,这才免于死穴受难。 不过那短短交锋中,默义却看清了这人的身份,相府那个五年前逃婚而走,五年后回府不久的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明明是个女人,身手却如此了得,害他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能人,险些阴沟里翻了船。 第143章 七日之内,太师长孙 看着自己的手臂,默义走到茅草床榻边,掀开垫子,从床榻的暗格中,拿出两瓶金疮药,和另一瓶不知什么东西的药汁。 先将药汁涂在受伤之处,再涂了金疮药,顿时,他手臂奇痛无比,那痛深入骨髓,令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就此晕过去。 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晕,万毒汁解天下奇毒,解毒过程,却痛彻绵延,不过痛若能扛过去,那再狠的毒也奈你不得,可中途若抗不过去晕了,毒入心扉,那只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默义坚持了足足一刻钟,在感觉整只手臂从之前的剧痛,到之后的麻木,再到最后的缓和后,他顶着满头大汗,再看那伤口,上头的青黑之色,却分明已经以肉眼可见的慢慢消失。 长吐一口气,他知道这毒算是解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是否致命,但他没时间慢慢研究,再慢慢医治,用万毒汁哪怕凶残一点,至少能无后顾之忧。 坐在那里稍稍调息一下,他起身,拿起另外两盏拉住,走到厨房,拉开厨房灶台后面的暗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地道,地道内紧憋狭窄,光线昏暗,他沿着地道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最里面,那是一间土胚的屋子,屋子里很简陋,透过蜡烛的光线,能看到里面有两张床,床上也放着被褥,上头却没人。 将蜡烛放在桌上,默义拉开其中一张床,床垫低下同样有一个暗格,格子里放着一个信封。 将信封拿出来,他展开,就着虚弱的烛火,看着上头的字。 “七日之内,太师长孙。” 看完之后,他将信就着火光,烧至灰烬,才原路返回,上了地面。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他将房间烛火熄灭,将一切恢复至回来前,才出了茅屋,一路轻功飞行而过。 前头农庄的两只大黄狗又被吵醒了,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空中一道劲风刮下来,劈断一节树枝,那树枝刚好落到两只黄狗头顶,黄狗遭到当头棒喝,这才呜咽两声,夹着尾巴回了自己狗窝。 …… 第二日,灵儿和翡翠一大早就进了柳蔚的房间伺候。 灵儿顺嘴说:“今个儿听说夫人身子骨好了,恢复了晨昏定省,小姐,咱们是不是要先去夫人那儿,再去老夫人那儿?” 柳蔚比划着眉笔,给自己画着眉,淡淡说:“不用。” 灵儿为难:“夫人若是追究起来……” “不用管。”吕氏有什么想法,柳蔚可从来都不在乎。 灵儿还想说什么,可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到底什么也没说,憋回了嘴。 待柳蔚一番整理妥当,带着两个丫鬟一道慢慢悠悠的朝孝慈院走去。 柳蔚到的比较早,老夫人也才刚醒,柳蔚给老夫人请了安,便自觉的去了小佛堂。 临走前老夫人问了句:“字绣好了吗?” 柳蔚笑道:“还差两个字,今晚就成,要不晚膳前我就来拿给祖母看,顺道在祖母这儿蹭顿饭。” 老夫人斜睨了柳蔚一眼,似乎意外她也会撒娇! 柳蔚也没说什么,喜眉笑眼的去了小佛堂。 过了两刻钟,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来,柳瑶没见着柳蔚,心道柳蔚一定先去了母亲那里,这会儿想赶着去看戏,便说了两句,朝老夫人告辞。 柳瑶一走,柳沁也坐不住了。 柳玥总不好一个人呆着,因此也跟着告了辞。 老夫人喜欢清静,顺嘴把其他几位姨娘,也都撵走。 柳瑶那边赶到了正院,一进屋子,却看到里头只有母亲一个人坐于首座,正看着手里的账本,哪里有柳蔚的身影? 瞧见柳瑶来了,吕氏才将账本收了,朝向门外看。 柳瑶正想说话,外头柳沁和柳玥,并着钟姨娘、木姨娘也进来了。 等到人都进来齐全,吕氏打眼看去,这里面唯独少了柳蔚。 吕氏脸色当即不好,这柳蔚是公然不给她面子,她特地派人去通知,竟然敢不来给她请安? 不过怎么想都觉得柳蔚不敢这么大胆,莫非是被老夫人留久了? 这么想着,吕氏就看向柳瑶,无声询问。 柳瑶这会儿也有些懵。 柳瑶很确定老夫人那儿没有柳蔚,那这一大清早的,柳蔚去哪儿了? 莫非柳蔚不给母亲请安,连老夫人那儿也不去? 这么一想,柳瑶当即挑起眉,面上露出一份雀跃。 柳瑶故意左右看看,好奇的问:“怎的都这个点了,还不见大姐姐过来?” 柳瑶这一开口,柳沁自然附和:“可不是嘛,这时辰可是晚了,莫不是大姐姐还得等到用了早膳再过来?” “咱们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柳瑶笑眯眯的:“不过,怕是昨日的事,让咱们大姐姐累着了,所以今个儿睡晚了。母亲,女儿在这儿给您讨个人情,虽说咱们家里规矩重,女儿家自有一套时辰安排,但大姐姐这昨日不是劳累了,今个儿不来,这也不是有意为之,若不然母亲便派人亲自去请,相信哪怕有父亲爱重,大姐姐还是会给母亲这个面子的。” 柳瑶这番话,明褒暗贬,直接给柳蔚扣了个不尊嫡母的大帽子。 吕氏当然明白女儿的意思,顿时冷冷一声,一唱一和起来:“你大姐姐现在可了不得,为娘不敢遣人去搅了她的清净觉,这要是一个不快,她将我的人打个好歹,又是怎生的好。” “看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柳瑶笑着摇摇头:“只要母亲的丫头,莫要得罪姐姐的丫鬟,姐姐怎会无端端伤人?那秦嬷嬷是个自找死路的,谁招惹不好,偏生招惹大姐姐的贴身女婢,那丫头可是大姐姐心坎上最得力的,能是一般人能惹的吗?” 这讽刺得,整个屋子里,顿时噤若寒蝉。 柳沁原本还想附和两句,可看钟姨娘瞪着自己,到底顾念着母女一场,没有吭声。 那边柳瑶编排得差不多了,像是一心为了柳蔚好,终于说服了吕氏莫要因为柳蔚“起晚了没来请安”而怪责。还说动吕氏,让吕氏派人去亲自“请”那位镶了金边的大小姐过来。 可吕氏的人去了再回来,却说大小姐不在院子。 第144章 全府搜查! 吕氏眯起眼:“是去老夫人那儿了?” 丫头又道:“奴婢顺路也去了孝慈院,听说老夫人已经进了小佛堂念经,这……大小姐应该也没在。” 若是有人在,老夫人怎的也会在厅里接见,怎会不闻不问的跑到小佛堂里去了? 吕氏冷笑一声,眼中迸出凉意。 柳瑶捏着锦帕,哎哟一声:“这……大姐姐这样可就不太好了,不来请安,告个假也行啊,寻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怎的教唆下头的丫头,蒙骗母亲的人?这起晚了就起晚了,告个罪母亲还能当真怪罪不成,可讹言谎语的,这算是哪里学的下九流脾性?还有一点相府长女的教养没有?” 厅内一片安静。 柳瑶这话摆着这里,吕氏但凡应一句“以下犯上”,那柳蔚身上这条罪就落实了。 有了这个把柄,正房想怎么处置柳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而如所有人所想,吕氏的确在沉默一声后,对着巧心下了严令:“去将大小姐给我找来!” 听着语气,分明是动了真怒! 下头的姨娘们都开始惴惴不安,有几个已经想起身走人了,可看夫人这架势,分明是不想让大伙儿走,恐怕一会儿找来了大小姐,还要大伙儿亲眼看着大小姐受罚才甘心。 钟姨娘木姨娘都是心思通透的,加上昨日秦嬷嬷的事,还有二小姐一贯与大小姐对着干,都看得出来,夫人这就是想下大小姐的面子,给大小姐立个威风。 让大小姐看一看,得罪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哪怕有老爷做主,是否还能独善其身?! 今个儿她们这群人是谁也走不掉,不止走不掉,只怕还注定要被人利用,平白招个大小姐的怨怼。 木姨娘眼珠子转转,是最不想得罪大小姐的,她的儿子在府中不受器重,所以她谁也不敢得罪,平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大小姐虽说刚回府,但是这一系列的表现,分明是有了老夫人和老爷撑腰了,这样厚重的靠山,木姨娘自己倒是不怕惹人,惟怕连累了柳谈,害了儿子的前程。 其他的姨娘们,有孩子的,也都想着怎么逃过一劫,没孩子的,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不过也尽量压低自个儿存在感。 毕竟这大小姐往后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上,谁能料准? 巧心这回带着人,亲自来到怀月院,吓的一院子的丫头,都颤颤巍巍的。 今个儿,柳蔚是带了灵儿和翡翠一到走的,院子留下的,除了受伤起不了床的阅儿,就是同样养伤的亦卉,两人都不宜出来做主,其他小丫头,更是没有那个底气。 因此,也就眼看着正房的人,冲进一间间屋子里找人。 最后,所有的屋子都找遍了,巧心皱着眉,问一个瑟瑟缩缩的小丫头:“你们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那丫头都要哭了:“回姑娘,我们小姐一早就带着人,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了。” “胡说!”巧心厉喝一声:“我劝你们还是快将人交出来,夫人已经动怒了,若是再看不到大小姐,吃亏的是你们怀月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可是……可是大小姐真的去请安了。” 巧心仔细打量这些丫头一会儿,看其表情不像撒谎,不觉皱起眉。 老夫人那里显然是没人的,夫人那里也没人,那一大早的,大小姐能去哪儿? 莫非…… 巧心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后背一凉,全身都冒出冷汗。 巧心匆匆召集人马回正院,等见了吕氏,忙在吕氏耳边嘀咕一句。 吕氏听完也是霍然一愣,然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当真如此?” 巧心点头:“都找遍了,实在没人,这,夫人也知道,大小姐是做过这种事的……上次就离家出走五年,这次会不会也……” “立刻派人去找,全府上下,一一搜查,再将怀月院里的人都看住,不许任何人离开!” 巧心带了命令立刻前去,没一会儿人,府里便鸡飞狗跳起来。 而这些事,正在小佛堂里思过的柳蔚和参佛的老夫人,都不知道。 等到老夫人跪拜了半个时辰起来,也没打算走,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念经。 柳蔚睁开眸看了一眼,也没表态,又闭上眼,静心拜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人仰马翻的时候,小佛堂里安静祥和; 外面风风火火时,小佛堂里安静祥和; 外面天都快塌下来了,吕氏找不到柳蔚,已经派人去宫门口等下朝回来的柳城时,小佛堂里,还是安静祥和,檀香袅袅。 从辰时到已时,等到柳城柳域都被惊动了,连路赶回来时,已是午时,柳蔚也过了两个时辰思过时间。 老夫人在旁微微点头,对柳蔚道:“起了吧。” 柳蔚乖顺的起身,老夫人又让柳蔚坐下,挺有精神的与柳蔚说起话来。 因为就快午膳了,这会儿柳蔚回去也麻烦,老夫人便留了柳蔚用午膳,并且老夫人听说昨日苦海寺的明悟禅师来过,并且亲口承认,曾认柳蔚做弟子,老夫人虽然对柳蔚的态度模棱两可,之前让柳蔚参佛思过,也就是想为难为难柳蔚,看柳蔚能否跪得下来。 但这会儿看柳蔚不止跪得下来,而且姿态摸样还挺像模像样,不觉就以为,柳蔚这是受佛门熏陶,当真有几分慧根。 因此老夫人对柳蔚的态度,也稍稍好了些。 所以,就在柳城柳域被吕氏的危言耸听,吓得当真以为柳蔚又离家出走,上门来请见老夫人时,老夫人正听着柳蔚聊天。 “明悟大师常说孙女任性妄为,孙女起初还很担心,以为大师这是讨厌孙女,可后来大师又说,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是能这般自在?大师还说,人修佛,佛又在哪儿?不就在人心?大慈大悲之人信佛,心怀诡计之人也信佛,佛又是否真能全万家的心?” “到头来,不过也是择优而立,心存良善之人,自有神佛庇佑,心存恶意之人,也自有因果报应。可这心怀自在之人,却是修的自身,你善你恶,佛能降你度你,你不善不恶,只尊本心,便是连佛,也奈何不了你。大师总说孙女,孙女这样的人,是连神佛都放弃的,往后人生如何,端看自心了。” 第145章 看来脑子也有毛病了! 这些说法,老夫人却是一次都没听说。 人心向佛,自有佛佑,这是真的,但人心向恶,又是否会有报应,谁能说得准。 老夫人信佛,一来因为年轻时候做过些孽,为求安心;二来,便是也盼望晚年真能为自己修一诚心,死后能上西方极乐,而非下十八层炼狱。 可柳蔚这个修身之说,却为老夫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莫非当真是自在比诚心更重要?自在之人,神魔也不侵? 老夫人不禁沉思起来。 而这时候,杨嬷嬷从外头带来消息,说是老爷和大少爷一道都过来了。 “这个点儿,他们刚下朝,来我这里做什么?”老夫人嘴里念叨着,还是起身,抬起手来。 柳蔚看那只手就在自己眼前,愣了一下,才上前搀扶。 扶着以后,柳蔚又看了眼老夫人的眼色,见其没有任何不悦,不禁又有些惊异。 看来老夫人对她,还当真是有些喜爱了! 两人一道出去。 孝慈院的正屋里,柳城却面色漆黑,柳域也神色复杂,两人都在思忖,柳蔚这地到底又是为什么离开逃走? 这没有理由啊! 昨日才救了七王爷,为府里立了个大功,正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怎么就一声不响的走了? 还有柳蔚那一院子的丫鬟,加上昨天千方百计要过去的那个叫亦卉的丫头,也都搁放着,没带着一块儿走。 那昨天折腾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父子两人都想不通,这会儿过来找老夫人,却是想着柳蔚的事都是老夫人全权管理,老夫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柳城柳域同时抬头,却看帘子打开,先进来的,竟然就是折腾了府里一整个早上不得安宁的柳蔚。 柳蔚带着面纱,一双明亮璀璨的黑眸瞧着屋里两人,恭敬的屈了屈身,请安:“见过父亲,见过大哥。” 说着,她侧身将老夫人搀扶进来。 父子两人哪怕是为官多年,心性早已异于常人,此刻也着实愣了一下。 等到老夫人上了首位坐下,才慢条斯理的看着儿子和长孙,问道:“是什么天大的事,让你二人一道过来?”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柳域先问:“祖母,大妹妹一直在您这里?” 老夫人看了眼柳蔚,柳蔚也看向老夫人,都是不懂,怎么突然问这个。 老夫人自然的道:“是在我这,怎么了?” 柳域皱起眉:“一个早上都在?” 这次老夫人没回答了,反问:“到底怎么回事?” 柳域又看向柳蔚。 柳蔚一脸莫名,眨了眨眼,很无辜的道:“我今个儿辰时未到,便来祖母这里请安,其后便随祖母参佛了两个时辰,大哥,我今日可当真没惹事。” 你是没惹事,可外头因为你,却天下大乱了! 柳城也觉得很荒唐,吕氏特地将他叫回来,说柳蔚又不见了,他惟怕又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回来,连同僚们相约一道去一品楼,都给推了,谁知道回来,就是这样一个情景。 这些后宅妇人大惊小怪柳城是知道,但连查都不查,就胡乱惊动他,是不是太不知所谓了! “蔚儿今日当真一直在老夫人这里?”柳城不确定的再问一遍。 柳蔚这次可是真委屈了,忍不住凝起眉,眉眼因为被质疑,而愁成一团。 老夫人拧着眉道:“是我让她每日两个时辰在我这里思过,到底出了何事,你先说清楚。” 柳城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老夫人话中的可信度。 柳城顿时气怒,吕氏自从丰儿失踪后,思虑过度,身子就时好时坏,他原本只以为吕氏身子有毛病,现在看来脑子也有毛病了! 人好好的在府里,非说丢了! 在老夫人这里,却说整个内院外院都找遍了,硬是没找到人,难道她们找遍了所有院子,就是不来孝慈院问问吗? 吕氏还真唯独就没来孝慈院。 之前柳瑶她们过来,说得清清楚楚,没有看到柳蔚,之后吕氏的丫鬟又去问,那丫鬟当然不好直接问大小姐在不在老夫人这里,便假意说,要求见老夫人。 孝慈院的丫鬟就老实说了,老夫人在小佛堂呢,要求见,等晚些再来。 结果那丫鬟,自然不会以为老夫人是和大小姐一起在小佛堂,就闹了这么个乌龙。 之后吕氏找遍了上下,也没找到柳蔚,自然便去找了当家人,至于怎么先找了柳城,却没有先求见老夫人,这自然就是吕氏的一个小心思了。 吕氏是认为,老夫人维护柳蔚,如果过了老夫人的口,老夫人必定会偏袒柳蔚。 但是直接找上柳城,柳城一怒之下,极可能找到柳蔚后,便是一顿责罚,有可能还会动家法。 毕竟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难不成这柳蔚还真当他们柳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客栈了? 吕氏有这样的心思,便不愿意惊动老夫人。 柳城回来后,不管于情与理,肯定是要找老夫人的,但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哪怕老夫人偏袒柳蔚,柳城正在气头上,那一股子男人气火,老夫人哪怕再是威严,也不好硬碰硬。 吕氏算盘打得很好,但却独独没料到,柳蔚就在孝慈院,一整个早上,哪儿也没去。 离家出走,更是子虚乌有。 这会儿既然误会解除了,柳城到最后也没说明来意,就是斥责柳蔚:“怎的来了老夫人这里,却也不招呼一声?” 柳蔚可怜兮兮的,没说话。 老夫人却皱起眉:“她要和谁招呼?来我这里请安,不是规矩所在吗?还有谁不知道的?” 柳城不敢跟老夫人对上,敛下眉说:“正院那边,如秋还等着她去请安呢。” 老夫人冷笑,说道:“请个安而已,还要你来我这里要人?吕氏的派头可是越来越大了!你这个朝廷命官,一品丞相,成日里不管朝中政事,尽埋在这后院之地,为女眷出头,成何体统?!” 老夫人这话也不是针对吕氏,只是不悦自己儿子。 堂堂男子,却被女人左右,沉溺于后宅女人恩怨,忘了男儿气魄! 柳城被无端骂了一顿,老脸都红了,柳域原本想说什么,看到父亲都是这个下场,便不敢开口,唯恐惹火烧身。 第146章 糟了魔似的 最后,午膳都出来了,老夫人也饿了,让柳蔚扶着自己去用膳,这才将柳城柳域撵走。 等人走了,老夫人眉目清明的看了柳蔚一眼,哼了一声。 柳蔚嬉笑一声,原本不打算解释,但发现老夫人对自己有了两分真心后,就想解释了:“下头有人给孙女带信,说为了秦嬷嬷的事,母亲打算处置孙女,孙女这不是害怕……就索性在祖母这里躲一躲,可孙女是真不知,母亲竟会惊动父亲,孙女若是知道事情闹得这般大,定是不敢的。” “你有什么不敢?不是连神佛都奈你不得。” 柳蔚又迎上去,挽住老夫人的胳膊,笑着道:“孙女不服神佛管教,就服祖母。” “少在我这里讨乖。”老夫人敛眉:“晚些时候,去你母亲那里一趟,说到底是你母亲。” 柳蔚点头,又为难:“可是孙女还差两个字没绣,怕是去了母亲那里,一耽搁,就来不及了,明日祖母可就要进宫了。” 老夫人想了一下,道:“让杨嬷嬷陪你一道去。” 有杨嬷嬷一起,那就是做了姿态给吕氏看,这是老夫人知道吕氏的意思了,派人过来警惕,不准对柳蔚动手。 柳蔚要的就是这个,乖乖的应下,随着老夫人去用膳。 吃了午膳,柳蔚饱饱的跟杨嬷嬷一起去了主院。 吕氏这会儿和柳瑶一起用膳,两人面色都发沉,眉心隐有郁郁,显然是之前被柳城给骂过了。 看到柳蔚过来,吕氏强打起精神,已经决定要将这个仇,报在柳蔚身上。 可柳蔚身边的那不是杨嬷嬷吗? 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最贴身的嬷嬷,竟然陪着柳蔚一过来给她请安? 吕氏哪怕能对柳蔚呼呼喝喝,但对老夫人,却不敢放肆,连带着对杨嬷嬷,也是尊尊敬敬的。 柳蔚按规矩跟吕氏请了安,吕氏想说什么,可看了眼旁边的杨嬷嬷,又把话咽回去了。 但吕氏能忍,柳瑶却不能忍! 柳瑶眉心一竖,怒斥起来:“柳蔚,你故意陷害我娘,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柳瑶说得太过突然,杨嬷嬷微微拧眉,吕氏也是呵斥:“你胡闹什么!” “母亲,今日之事分明是她设计我们,她这是将我们当傻子糊弄呢,总归我是不甘心,母亲您甘心吗?” “放肆!”吕氏气的心头大燥,这个女儿莽撞冲动当母亲的是知道的,可怎么却这样愚蠢? 没看到杨嬷嬷已经面带不愉了! 这些话要是往老夫人那里一递,老夫人只怕再是念在嫡女,也要对柳瑶失心几分了。 柳瑶能嫁给太师之子,这里头要说看关系,柳城与太师的关系还是其次,老太爷与太师却是实打实的师徒情分,而这交情,现在老太爷去了,就落到了老夫人头上。 太师家的老夫人与她们家这位老夫人,那是多年的手帕交,好的每年年节时候,都要见一回的。 要保住柳瑶嫁过去了不吃苦,不受委屈,其中就要看老夫人的面子。 若是老夫人对柳瑶不满,那连带着,柳瑶未来的日子便只能自己嫁过去熬了。 吕氏的娘家吕家也是高门府邸,嫁过来之前在家里也是被父母千珠万宝,但是嫁人前的尊贵,和嫁人后哪里能够一样? 哪怕柳城对她尊好,与她和睦恩爱,可这府里姬妾公婆,上上下下,都是自己慢慢磨出来的。 吕氏可是花了足足十五年,才从老夫人那里得到了管家之权,如今这样的心性思虑,都是要花这样长的时间。而柳瑶这样的脾性,又要在别人家熬多久才成? 吕氏唯恐柳瑶再口不择言,也不敢让柳蔚多呆,三言两语就把人遣走了。 柳蔚也乐的清净,临走前还得寸进尺的说:“祖母命女儿每日早晨两个时辰,自觉到小佛堂思过,女儿想给母亲告个假,往后一两个月,只怕都无法抽身来与母亲请安了。” 一两个月,你怎么不说一两年! 吕氏气的咬牙切齿。 但看柳瑶又被点燃,打算不知轻重的说话了,吕氏只得愤愤答应:“既然是老夫人要你去的,你去便是了。” 柳瑶彻底不干了:“母亲!” “你给我闭嘴!”吕氏暗暗头疼,挥挥手,让柳蔚赶紧走。 要整治柳蔚,多的是机会,没必要在老夫人公然维护柳蔚时去硬碰硬,这对自己可不划算。 不过今日这个仇,吕氏也是记下的,待到来日,双倍奉还也是肯定的! 柳蔚轻松愉快的离开,出了正院,特地给杨嬷嬷道了谢:“多亏嬷嬷。” 杨嬷嬷矜持的道:“大小姐客气了,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大小姐要谢,便谢老夫人吧。” “祖母恩厚,孙女自是省的。” “大小姐明白老夫人一片苦心便好。” 柳蔚其实有些不懂,为何杨嬷嬷就是不愿担她一句好,什么恩惠,都要算在老夫人头上。 杨嬷嬷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只是这心思,却不能说到明面上去。 柳蔚走后,吕氏在屋子里,又把柳瑶好好教训一顿。 柳瑶自然是听不进去,最后吕氏只好让柳瑶回房思过,今日之内不准出来。 柳瑶回去后,越想越不服气,母亲不让她出院子,那她就把柳沁叫来。 柳沁有做狗头军师的资质,背着钟姨娘出来,听了柳瑶的抱怨 ,便道:“二姐姐有否觉得,咱们家的人,都像是糟了魔似的?” 柳瑶深有同感:“可不是,那个柳蔚就像给大家都灌了迷汤,我就纳闷了,怎么柳蔚一个犯过错的庶女,回来后非但不打不罚,还能把祖母和父亲都捏在手心,耍的团团转?” “妹妹觉得,这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七王爷。” “七王爷?”柳瑶挑眉:“这话怎么说?” “当年七王爷一眼就看上了大姐姐,大姐姐不识趣,逃了婚了,这五年七王爷有多气,咱们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能听到几个消息。可为什么这会儿大姐姐回来了,七王爷却轻易放过了?” 柳瑶来了精神:“为什么?” 第147章 带了这么多尾巴来? 柳沁换了个方式,反问:“二姐姐觉得,七王爷不退婚,是什么意思?” “退婚?”柳瑶愣住。 柳沁才道:“当然得退婚,就算当年他被大姐姐公然逃婚,但两人到现在,还是有亲事在身的,大姐姐如今变成这样了,七王爷为什么还不退婚?二姐姐想过吗?” 柳瑶深思起来。 “二姐姐没想过,祖母和父亲会没想过吗?祖母和父亲显然早就想到这点了,莫非,他们还存着将大姐姐嫁过去的想法?” “怎么可能!”柳瑶霍然起身:“柳蔚都成了这个摸样,七王爷是傻了吗,要娶这样一个人?” “那不然呢?”柳沁说得一板一眼的:“七王爷五年前对大姐姐提亲,是为了拉拢父亲,那个时候,咱们这些妹妹都小,在待嫁年龄的也就只有大姐姐一个,哪怕是个庶女,但好歹是个长女,七王爷无奈之下,只能选大姐姐,这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这亲事既然已经结上了,后面又闹出这么多事,七王爷当时没有退亲,九成原因便是不甘心!想等着将来找到了大姐姐,名正言顺的将大姐姐带回去折磨,可现在,朝廷事态越发诡谲,这会儿大姐姐也回来了,而且亲自上门道歉,大姐姐这张脸还成了这样,这不就是老天爷都给七王爷报仇了?七王爷就放下了这段恨意,想着重新与咱们相府缔结一派,要不按照七王爷与咱们柳家的关系,昨天怎么会亲自上门呢?” “这不就是想缓和关系?不过,缓和了又怎么样?咱们府里还有人能结亲吗?王爷的侧妃,那不是嫡就得是长,大姐姐毁容了,二姐姐您又定亲了,那还能选谁?没有了。” “我就估摸,七王爷还是想娶大姐姐,只是这娶过去,多半不是受宠,是去受罪,而考虑着一个毁了容的庶女还能求得一个王爷做盟友,祖母和父亲这样的做大事的人,怎会不答应呢?所以,便对大姐姐格外恩厚呗。” “这……”柳瑶不信,摇着头,在房间走来走去:“这,这不可能,柳蔚是个什么货色,也配嫁给七王爷?哪怕是去受罪也不行,柳蔚根本不配!” 柳沁一脸为难:“二姐姐您先别着急,这您已经定亲了,您不许,还能怎么办?” “谁说我定亲了?!”柳瑶脱口而出,脑中一下想到昨日见到容溯时的情景,脸颊浮起一丝红晕:“那,那只是他们先定好的,正经的婚书还没下来,皇后娘娘也没开口,哪里就是定亲了?” 柳沁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二姐姐,您可不能乱想,于文家与咱们家世代交好,若是都说好的又反口了,不说父亲,老夫人便是第一给不许。” “你懂什么。”柳沁不耐烦的说:“我们是秀女,我们的亲事,都是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要是喜欢我当七王侧妃,我便是七王侧妃,于文家又能说出什么?” “祖母和于文家的太夫人都与皇后娘娘私下说好了,那怎么还能有偏的?” 柳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明日才是正式的觐见,端看明日如何,才能定下来。” 柳沁面露担心:“二姐姐,您可不能胡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柳瑶淡淡的说着,随意道:“好了,你回去吧,今日的事,不许跟其他人说,敢说一个字,看我不收拾你!” 柳沁胆怯的点点头,却还是很担心。 一出了冰杏院,柳沁脸上的担忧,转而便变成喜色。 柳沁低低一哼,淡淡的吐出一句:“蠢货。” 回到陶宁院,钟姨娘已经在这里。 知道柳沁去了冰杏院,钟姨娘脸色很不好:“你要我说几次,明日就要进宫了,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准备,出去乱走做什么?” 柳沁难得的没有与钟姨娘斗嘴,只是笑笑,眉宇轻佻着道:“姨娘,我的机会来了。” 钟姨娘皱眉:“什么?” 柳沁却闭上嘴,不再说了。 钟姨娘看柳沁这样,忍不住道:“你不要招惹大小姐,听到没有?” 柳蔚肯定还是要处置,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柳沁面前摆了个绝好的机会,她忙着把握还来不及,柳蔚的事,放在后头便是了。 柳沁现在就期待,方才柳瑶说的那些话明日都会付诸行动,若是柳瑶能嫁给七王爷,那于文家就被空出来了,明日她定要好好表现,让于文老夫人对她也记下心思。 等到柳瑶退了于文家的婚事,父亲必然勃然大怒,到时候为求两家面子好过,必然会找个最简单的法子将事情掠过去,免得平白让其他望族看了笑话。 而这个最简单的法子是什么?柳沁不用想也知道。 多半,便是替嫁。 若是能抓到于文家这门好亲事,哪怕到时候柳瑶反应过来,要整治她,她也不怕了。 到时候,便是祖母、父亲,也会第一个保住她。 一想到自己一介庶女,竟然有能嫁给太师嫡子的运气,柳沁便悦上心头,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柳沁决定今晚要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可就是一切落实的好时候了。 …… 晚膳之前,阅儿终于带着伤把绣帕绣完了。 柳蔚带着帕子去交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也没说什么好坏,就让杨嬷嬷收下了。 在孝慈院用过晚膳,柳蔚回到怀月院,一进去,就觉得空气中有些不对。 翡翠和另外两个小丫头,因为贪玩,吃了饭就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柳蔚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视线却略过屋顶和周围的树丛,心里撇撇嘴,非常的不舒服。 “小姐。”翡翠数完数,一回头就看到柳蔚,顿时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柳蔚摸摸翡翠的头,对右边指了一下。 翡翠捂着嘴偷笑,小声说了句:“多谢小姐”,就往右边的柴房去抓她的小伙伴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小丫头们嘻嘻哈哈的声音,柳蔚没再看,直身走进了房间。 房门紧闭着。 柳蔚伸手把门推开,没意外的,看到桌子前,那拿着茶杯,一身玄色衣袍的俊美男子。 柳蔚很不乐意的道:“带了这么多尾巴来?图热闹吗?” 柳蔚的院子里,不算那两个本身就在的暗卫,这会儿至少多了七八个人,个个呼吸浅薄,一看就是高手。 容棱略微挑眉,以手支着下颚,锐利视线瞧着她道:“他们都是来看你的。” 第148章 一丝让人心痒的酥麻 “看我?”柳蔚解下面纱,又把疤痕撕了,抓抓自己明显有些过于闷热的脸庞:“看我做什么?” 容棱瞧着她就在自己面前,捧着镜子,开始“卸妆”,便起身,绕到她的身边,再次坐下。 他伸手给她递擦皮肤的药膏:“那张画像,据说是你画的。” 柳蔚专心上药,闻言透过镜子的倒影,看过去一眼:“是又怎么样?” “画得很好。” “我知道啊。”对自己的绘画水平,柳蔚很有信心。 不过想了一下,柳蔚将手放下,转头看向容棱,眨着眼睛:“王爷想学吗?五十两一堂课!十二堂下来,包教包会!” 柳蔚的脸颊上点着两颗白色药膏,还没涂开,一双潋滟明亮的眼内,仿佛藏着夜色,点点星辉。 这样的她,透着贪财,狡黠,可人,还有一丝让人心痒的酥麻。 容棱不自觉地伸手,想要为她涂开那药膏。 柳蔚却立即敏感的退开,离他远一点。 而后,柳蔚继续对着镜子涂抹:“不学就算了,不过我可不是珍稀动物,别招一堆人来这参观,再来我可要收门票了。” 容棱挑眉:“门票?” 柳蔚一噎:“跟你说也说不通,你这么大动静的来找我,就为了问我画像是不是我画的?” “不。”容棱慢条斯理的道:“为我的伤。” 柳蔚这才正经一些:“你的伤还没好?”她不觉看向他的胸口。 容棱自觉的将衣服解开,露出胸口的痕迹。 若上次看,那里只是很不显眼的一块淤青,这回再看,这淤青加大了一圈儿不说,里头还掺着血丝。 柳蔚愣了一下,靠近一些,用手摸摸,询问道:“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容棱歪歪的靠在椅子上,随意说道:“不知,自己就这样了。” 柳蔚皱起眉,捉着容棱的手,又为他把一次脉,却发现脉象依旧没有任何不妥。 “这几日,你与人打斗过?” “没有。” “扯动过伤口?” “没有。” “吃药了吗?” “吃了。” “有无吃过忌口的东西?” “没有。” 一连问了好些问题,都得不到答案。 柳蔚只好让容棱躺下,又检查了他的骨骼,而和上次一样,那淤青之处只要稍稍按得重一点,就会疼痛难忍。 柳蔚收回手,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这样?” 容棱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只还是那样随意的靠着,含笑着问:“有得治吗?” 柳蔚瞪他一眼:“虽然暂且不清楚是什么症状,但不会要人命的,你还死不了。” “那么。”男人倾身上前,黑眸定定的瞧着眼前女子:“本王的命,就交托先生了。” 柳蔚沉默的皱着眉,低头,深思起来。 容棱又盯了她一会儿,脸上的笑,又加深了了许多:“明日便要进宫了。” 正在思考的柳蔚倏地被打断,说不耐烦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付。 “若是先生也能同往,该是多好。” 柳蔚冷哼一声,撇他一眼。 容棱道:“先生见解独到,本王素信先生眼光,先生说哪家女子好,本王便娶哪家的,岂不便捷。” “你这样随便,那些姑娘家可都知道吗?”柳蔚不想听容棱说这些废话,起身撵人:“王爷的伤我会再查查看,没事儿走吧,顺便把你的尾巴也都收干净。” 容棱慢摇慢摇的整理着衣服,等到衣衫都穿好了,柳蔚已经回到内室,翻着书架,开始寻找骨科方面的书。 瞧她这么认真,容棱又站了一会儿,就这么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绒边。 容棱看着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眼,直到外头响起两声石击声,他才倏地回神,敛下眉宇,不得不离开。 …… 翌日一大早,整个相府内院就忙活开了。 柳蔚懒洋洋的起身,吃完早膳,去老夫人那儿时,老夫人并不在正厅,而在房中换衣服。 柳蔚去请安,老夫人随意敷衍一下,便让她去小佛堂便是。 今日老夫人要带三位小姐进宫,一大早便开始忙碌。 柳蔚也不打扰,直接去了小佛堂,心想今日没人看着,小佛堂里只有她一人,索性就睡个回笼觉,反正也无人发现。 这么寻思着,柳蔚的脚步就快了两分。 从辰时到辰时三刻,柳蔚都规规矩矩的跪着,因为老夫人还没走,她得防止老夫人过来偷窥。 已时一到,外头传来消息,老夫人已经出门了。 三位小姐也都装扮妥当,带好东西,在府门外候着了。 到了已时一刻,柳蔚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把佛堂门关紧,再把三个蒲团拼接在一起,就着蒲团,就这么睡了过去。 可就在柳蔚刚刚睡着了,心情正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显然是冲着小佛堂来的,柳蔚敏锐睁眼,快速调整姿势,重新跪好。 柳蔚刚一跪好,大门就被推开,门外,璀鸯和灵儿气喘吁吁的跑来。 “小姐,出事了!” 灵儿刚说了一句,柳蔚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璀鸯道:“大少爷传来话,大小姐,快跟奴婢走一趟。” 柳蔚有些懵:“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大小姐快些,赶紧!” 柳蔚看情况好像的确很匆忙,也来不及问清,只好跟着一道走。 她们这一路,却不是走向内院哪个院子,竟然是往大门外走。 这下柳蔚怎么都要问了:“到底怎么了?” 璀鸯喘着气说:“马车在路上遇刺,老夫人的车被歹人袭击了,老夫人气急攻心,撅了过去,路口有家医馆,大少爷赶紧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说老夫人内行岔气,人这是没救了,大少爷……大少爷这就叫奴婢赶紧来叫大小姐。” 灵儿在旁边跟着跑,虽然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大少爷叫大小姐去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揣测,老夫人疼爱大小姐,这是要见大小姐最后一面呢,便吸着鼻子道:“大小姐,您再走快一点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 爆16更拿好,群么么! 第149章 太烈性了! 柳蔚眉头蹙了一下,看了眼璀鸯,又看了眼灵儿,再瞧见大门外一批马车正停在那里,显然是为了候她。 沉思一下,柳蔚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柳蔚一把拉住灵儿,在灵儿耳边说了几句。 灵儿眼睛上还挂着泪,闻言却呆住! 柳蔚推灵儿一下:“赶紧的,按我说的做,快去。” 灵儿这才恍然一下,连忙应一声,提着裙子,往回跑了。 柳蔚没有耽误,也没等灵儿,拉着璀鸯,运起了轻功。 璀鸯只觉得自己突然像是要飞起来似的,大小姐的脚步太快,她根本追不上大小姐的步伐。 等到外面,终于停下来了,璀鸯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竟然都冒烟了,鞋尖的位置,显然已经磨破了。 璀鸯顾不上惊骇,已被大小姐轻轻一拽就上了马车,接着就听马儿嘶鸣一声!璀鸯再定睛一看,车夫坐在车辕上,一动不动的目瞪口呆,而大小姐则蹲在车帘前头,手持马缰,凌厉一喝:“驾!” 璀鸯脑子都懵了,大小姐驾车? 璀鸯还没反应过来时,车一个快进,接着车身振荡,璀鸯身子一扬,就这么摔进了车厢里,在里头囫囵的滚了一圈儿,才好不容易扶着发髻坐好了,再看前面,却觉得自己还是晕着比较好。 不止璀鸯傻了,车夫也傻了,大小姐这也太烈性了!把马驱得这也太快了吧?眼瞅着自己都快被劲风给刮飞了,车夫连忙拉住车辕,没让自己掉下去,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再看前面,不好,有人过路! 车夫大叫一声:“小——” 小心的心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大小姐提着马缰,将马儿就这么提起了半截身子,往空中一踩,沸声一啼! 前头过路那人已经身在马儿足下,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屁滚尿流的跑开。 柳蔚这才将马儿放下,又是一声“驾”,马儿也不记刚才差点被勒死的仇,又四足翻飞的往前猛蹿。 车夫心口震荡,璀鸯更是连呼吸都紧了几分。 从相府大门到东市街口,柳蔚气也不喘,驾着马车横冲直撞,却愣是没撞到一个人,没掀翻一个摊贩。 等到柳蔚顺利赶到时,就看到前方堆满了人,周围乌乌压压的,堵得水泄不通。 “让开!都让开!”车夫和璀鸯挤进人群,凶巴巴的将人拨开。 柳蔚这才看到里头的情景。 那是一个医馆,七八辆马车都堵在这里,门口聚满了人,还有侍卫,柳蔚认出,其中一些是相府侍卫,另一些则是不知道谁家的侍卫,衣服上的纹路都不一样。 相府的侍卫显然是认识璀鸯的,看到璀鸯过来,连忙给璀鸯让路。 柳蔚路过时,几个人还好奇的看了一眼,心想这位就是大小姐?老夫人都快死了,大少爷却执意去叫来的大小姐? 柳蔚进了医馆,小小的医馆里,此刻也堆满了人。 柳蔚一进去,柳域就看到了她,他一手捏住柳蔚的手腕,眉宇严肃认真:“柳蔚……” 柳蔚回看柳域一眼,见他满头大汗,眼神黑亮锐利,显然也是急坏了。 柳蔚拍拍柳域的手:“大哥放心。” 不知是不是这一句安慰了柳域,柳域眉宇稍微缓和一下,就拉着柳蔚进了人群。 人群里,老夫人被平躺着放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木床上。 两个布衣大夫正在给老夫人捏着虎口和人中,连人参都被切了一块,放在老夫人的鼻息下面。 可老夫人已经晕过去了,并且眼看着眼皮已经快翻了过去,就要不行了。 柳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真正的岔了真气,现在吊着半口气还没断,一旦断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可都这样了,这些人还围着做什么? 柳蔚大喝一声:“都让开!堵着空气流通,是怕人不死吗?” 柳蔚呼喝的声音太大,又太不客气,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柳瑶、柳沁、柳玥带着面纱,都站在吕氏身后。 吕氏也不敢耽误大夫医治,站的比较远,但老夫人身边还是围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杨嬷嬷,有孝慈院的两个大丫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人。 柳蔚也没注意看这些人的容貌,但瞄了一眼穿着,非富则贵。 其中一个中年女子听了柳蔚的话,便竖起眉,上前一步:“你是谁?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柳蔚横过去一眼,二话不说,将人推开。 那女人显然没想到柳蔚还敢动手,登时就怒了,身边的婢女们,也作势要动手了。 柳域急忙道:“倩姑姑恕罪,这是舍妹!” 于文倩拧了拧眉,仔细打量柳蔚一圈儿,这才看清:“这就是你那个逃婚回来,毁掉面容的长妹?” “倩儿。”还不等柳域尴尬,一道带着厉色的苍老女声,从老夫人身边响起。 于文倩原本盛气凌然的姿态,此刻却收住了,她回过头,冲着一位身穿褐色锦袍的老人家低眉顺眼:“母亲。” 杨嬷嬷等人退开,老人家慢慢站起来。 柳蔚听了这些人的称呼,再一猜测,便猜到这位应当就是于文太师的亲母,前太师的嫡夫人,现今的于文太夫人了。 于文家与柳家关系素来好,于文老夫人与柳老夫人也是几十年的姐妹,柳瑶不就是许婚给了于文家的嫡子? 于文老夫人看了柳蔚一眼,对柳蔚点点头,让开了路。 柳蔚也没精神与这位长辈打招呼,她走到老夫人身边,看那两个大夫已经满头大汗,眼看着就要束手无策了,便道:“打个火来。” 两人一愣,不确定这位后来的姑娘,是不是在跟他们说话。 “我说,打个火来!”柳蔚加重了音色。 两个大夫这才回神,其中一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这姑娘估摸是这些贵人的亲人,便没敢阻拦,一转身,就点了个蜡烛过来。 柳蔚将蜡烛拿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套银针。 大夫看的眉心一蹙:“姑娘这是想干什么?” “针灸。”柳蔚捻出一根针,在火上描了描,就在老夫人人中扎下。 可针还没碰到皮肤,其中一个大夫已经将柳蔚拦住,满脸惊骇的道:“你是哪里来的庸医,对内行岔气之人施针,你会施针吗?你可知我朝针灸一门,早已断绝!” “再废话死了人算你头上!”柳蔚不耐烦的打断那人的絮絮叨叨。 第150章 顺眼 估计被这句话吓着了,那大夫赶紧收手,柳蔚将银针扎入老夫人的人中。 又捻起一枚,柳蔚以同样的方式,扎入了老夫人虎口。 然后,柳蔚动手要解开老夫人的衣襟,解了一半,突然想起来,抬头说:“男人都转过头去!” 柳域闻言,赶紧背过身去,两个大夫还是不放心,但怕自己担责任,也跟着转过去了。 在场其他的男眷也有几个。 闻言面面相觑一下,最后看柳域都转了,只好跟着转。 柳蔚将老夫人前胸衣衫打开,一边摸着老夫人的脉门,一边往胸前穴道上扎针。 于文老夫人探着头一直在看,心中极为好奇,于文倩则在旁边嘀咕一声:“我可没听说过,救人还能扎针的。” “倩姑姑,这估计就是失传已久的针术一门了。”于文老夫人身后一个戴着面纱,摸样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小声说道。 于文倩闻言一笑:“馨儿真是什么都懂,连失了传的东西也知道,不愧是被你爷爷带大的,这渊博,也就只有你爷爷才教得出来。” 于文敏馨娇怯的别开眼:“姑姑说笑了。” 说着,又看向柳蔚:“这位柳家姐姐才是厉害,都绝了迹的东西,竟然也会。” 于文倩哼了一声,显然还记得柳蔚方才推了自己一下:“会不会谁知道,人不是还没救活吗?” “咳——” 于文老夫人干咳一声。 于文倩顿时闭了嘴,于文敏馨则是噙着一双水眸,饶有兴味的看着那背对着自己,正认真施针的女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眨眼间,老夫人身上就被扎了十二根针,等到柳蔚算好时间,抬手,拔出第一根针前胸气门边的银针是,只听“吸”的一声,老夫人骤然的吐了口气。 “老夫人。”杨嬷嬷激动地叫起来。 于文老夫人也挑了挑眉,看向柳蔚的眼神,微深了些。 于文敏馨则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那些施针的地方,都是哪些位置,可中间隔了好几个人,等到柳蔚将银针都收回了,她也没看清。 吕氏等人也没想到柳蔚真的能将人救醒,眼看着老夫人喘着气,缓缓睁开眼,吕氏看柳蔚的视线,一下子就敏锐起来。 杨嬷嬷给老夫人盖上了衣服,男眷们这才转身。 看到刚才已经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柳老夫人,这会儿除了脸色白点,竟真的就这么醒过来了,一双双眼睛,都不觉投向那一身白衣,戴着面纱的纤细女子。 杨嬷嬷帮着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 吕氏和柳瑶也赶紧围上来。 柳沁更是眼泪都掉下来了,一连嘴的说“谢天谢地”,那情真意切的摸样,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当真与老夫人平日多亲。 唯独柳玥站的最远,但那一双眼睛却满是担忧,可是再担忧,她也恪守规矩,不敢越了嫡母和姐姐们,只得站在最后,默默捧着一颗心,惟望老夫人真的能安好。 这人生百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于文老夫人冷眼旁观一会儿,在看到柳玥时,目光稍微深了些。 柳家的几个姑娘,于文老夫人都是看着长大的,比起柳沁的浮夸,柳玥这戏里戏外,若没点眼力的,怕是还真以为她有多么纯善的一颗女儿心。 只是于文老夫人先前亲眼目睹,那贼人来袭时,柳玥竟不着痕迹的将柳瑶推到前面抵挡,所以对柳玥,却是无法有半点好感。 于文老夫人收回视线,目光再一转,转向了正在默默收拾自己银针的柳蔚。 柳蔚已经走了五年了,于文老夫人也是早就忘了柳蔚什么摸样了,可是仔细一想,却是能想起一些。 柳蔚是柳家长女,年纪比其他妹妹们大不少,性子恬静,是个温雅的,以前瞧着,最大的感觉,也就是与普通人家的姑娘没多少区别。 但这会儿,于文老夫人却觉得有些不对,五六年没见,这柳蔚,是长大了才变得,还是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 瞧着倒是,平白让人觉得顺眼。 像是注意到于文老夫人的视线,柳蔚将针袋收好,抬眸看过去一眼,一眼就对上了于文老夫人。 想着这位是长辈,柳蔚便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了。 这会儿,柳域走了过来:“辛苦你了。” 柳蔚吐了口气,瞧了眼被团团围住的老夫人,轻声道:“祖母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见见祖母?”祖母怕是还不知道救自己之人是柳蔚。 柳蔚随意摆摆手:“不了,不是还要进宫吗?你们赶紧。” 今日就是因为要进宫,柳域上朝都告假了,亲自送一众女眷入宫,原本是让柳琨送。 但柳琨有任务,前日就住进了军机营,要七日后才回来。 柳域看柳蔚不居功,面上多了一分柔和,正要派人送柳蔚回去,就听于文老夫人开口:“蔚儿可是要走?” 柳蔚和柳域同时看过去。 于文老夫人一开口,房间里便安静了一分。 于文老夫人看了柳蔚一眼,慢条斯理的走向柳老夫人,人群自然都让开,这一让开,柳老夫人才看到柳蔚竟然也在。 杨嬷嬷适时的道:“是大小姐赶来,为您施针,您才……” 老夫人眼底惊异,一双浑浊的眼神,此刻却格外精亮。 柳蔚当街用一根簪子救活一人之事,老夫人可是知道的。 老夫人看着柳蔚,哪怕还有些气虚,也朝柳蔚勉强抬起手,招了一下。 柳蔚看了看旁人,吕氏和柳瑶正怒目着瞪着自己,柳沁也擦干了眼泪,不满的瞧着自己。 柳玥站在最后,脑袋低垂,看不清表情。 柳蔚到底还是走了过去,于文老夫人坐在老夫人身边,拉着老友的手,拍了拍:“你有个好孙女啊。” 老夫人这会儿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一群人将老夫人扶起来,老夫人才对柳蔚开口:“再过来些。” 柳蔚又走过去一些。 老夫人看着柳蔚,拉住柳蔚的手。 柳蔚忙扶住老夫人,让老夫人能撑着自己站起来。 第151章 柳蔚偏偏也要去! 老夫人方才一口气已经进了阎王殿,自己虽然没有多少感觉,人也昏死过去了,却分明知道,是有人强行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人对生死之事最为敏感,尤其是到了这样本就行将就木的年纪,哪怕一次小病小灾,里面的过程,都越发急的一清二楚。 今日本是进宫觐见皇后的大日子,他们相府的马车,在路上遇到了另一条路过来的于文家的马车。 柳老夫人与于文老夫人关系笃好,便邀请了于文老夫人同乘马车,一道前往。 接着就在这时间里,变故发生。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悍匪,就这么突袭了马车。 那些悍匪个个手持凶器,面上罩着黑布,看不清摸样,可身手诡谲,一动一静间,竟然就把两个侍卫杀了。 所有人都慌了,女子的尖叫声充斥街口! 老夫人与于文老夫人因为身份特殊,身边照料的人自然是最多的,可就是因为如此,反而引起悍匪的目标,三人直直过来,对着马车车顶就是一个长剑狠刺。 幸亏杨嬷嬷机警,敏锐将两位老主子推开,自己手被划了一道,也让两位老夫人躲过了灭顶之灾。 因为突袭来的措手不及,最后索性相府与于文府的侍卫反应过来,与悍匪硬拼起来,但老夫人的马车左右,却已经狼狈不堪,几次险象环生。 这时,一个颠簸,悍匪恼羞成怒,直接将马车整个掀翻。 车子一掀,里头的人打了囫囵,老夫人尽管被一再护着,还是伤着了内里,再加上一个呼吸不顺,气就岔了。 老夫人就记得自己晕死前,拼斗已经停止,有人在自己耳边叫着,但实在是没有能耐再保持清醒,呼吸的堵卒,让她脑子仿佛死寂一般,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浑浑噩噩的,老夫人觉得自个人在黑暗中起起伏伏,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前面是条黝黑没有光线的黑路。 老夫人打算往那黑路上走,身后却有人来拉着,拉扯之下,又陷入沉思,再醒来,却是已经活过来了。 老夫人想起柳蔚的那些话,神佛都奈她不得。 柳蔚这是仗着一身蛮气,将自己从阎罗王的手里硬生生拉了回来啊。 老夫人身子常年不好,但从没像今日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死亡,不免有些恍惚,也有些后怕。 但老夫人也一清二楚,若方才真是柳蔚为自己施针,那自己就真是受了这个孙女的救命之恩。 呼吸了一下,老夫人紧拉柳蔚的手,认真的看着柳蔚,眼神越发清明:“你……” “祖母不要说话。”柳蔚道:“祖母刚刚历经大难,此刻应该静养,说话泄了真气,有什么话,晚些再说。” 老夫人点点头,眼睛垂下来,到底没说了,却拍拍柳蔚的手,那动作,亲昵之下,透着郑重。 老夫人又抬眼,看向柳域。 柳域立刻道:“那些悍匪不知来意,拼斗中,被我们杀了三个,另外那些……都跑了。不过祖母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京兆尹,我们的侍卫也去追捕了,定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卷土重来。” 老夫人吐了口气,却觉得疲惫极了。 这算是什么,好好地出个门,怎么就遇上了悍匪,还是一群来历不明的,连意图都不知道,伤了人就跑,这算什么事? 柳蔚听着柳域的话,眼中却多了两分深意。 在与璀鸯过来前,柳蔚已经命令灵儿,立刻回到怀月院去,让灵儿什么也不用做,只把亦卉带到怀月院院子正中央。 柳蔚这次是从孝慈院被带走了,身边的两个暗卫都还在怀月院监视亦卉,并未同行。 所以亦卉只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都应该无事。 虽然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柳蔚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太巧合了,哪里来的悍匪非要在街市口动手?并且还专挑女眷下手? 柳蔚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声东击西,她只能先做好防范,但现在听来,这些悍匪打完就跑,好像真的没有要刻意做什么的意图。 莫非真的是那背后的凶手,在伺机想对亦卉下手? 那凶手的想法恐怕是,相府老夫人出了事,相府必然大乱,他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有所作为。 柳蔚沉默的垂下头,心里到底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相府的这些女眷。 今日还要进宫,老夫人哪怕身子绝对不适合出行,应该尽早回府休息,但老夫人还是抬抬手,对下面示意,先进宫再说。 于文老夫人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哪怕出了天大的事,但这路已经走了一半了,今日又是觐见秀女大日子,两家府里的姑娘们,可都靠着两位老祖宗带到皇后面前去打眼。 当然也可以让吕氏或者于文倩带着人进宫,但老祖宗出面显然是面子不一样,所以就算是为了几个小姐的前途,两位老人家硬撑也要去。 不过柳老夫人刚刚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儿,于文老夫人也不放心,便看着柳蔚道:“蔚儿有一手医术本事,不若就陪着你家祖母一道进宫,免得路上有什么事,也要有个能耐的人。” 老夫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拉着柳蔚的手。 柳蔚现在其实想回去看看亦卉还在不在,但两老已经开口了,她觉得镇格门的暗卫应该也不会那么差,连个丫头也护不住。 暗卫已经让凶手逃过一次了,莫非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 这么想着,柳蔚就安定一些,又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所以只好点头。 吕氏暗暗捏了捏锦帕,今日被柳蔚占了大风头,她自然是不快的,但她也知道,若是不由老夫人带着入宫,她们家的姑娘是必然要被人看轻了。 吕氏倒是不在意柳沁和柳玥,但只是不想皇后对柳瑶有什么看法,所以这口气,也只好忍下来。 而柳瑶一听柳蔚竟然也要进宫,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柳瑶可是知道,今日七王爷也会进宫的。 今日进宫虽然不是正式的选妃宴,但是也是给各家姑娘与王公世子公然打个照面的机会,然后等到三日后选妃宴来临,大家目标都明确了,进程就会顺利很多。 柳瑶心里暗暗愤恨,她还记得柳沁说的话,今日自己是冲着七王爷去的,可柳蔚偏偏也要去,当真是阴魂不散! 第152章 小野种,棱哥哥是我的! 可是无论如何,老夫人已经开口了,还有于文老夫人在旁搭腔,最后柳蔚还是坐进了马车。 老夫人的马车已经毁了,这会儿坐的就是于文老夫人的车。 车里不止三人,除了伺候的杨嬷嬷与于文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外,还有一个戴着面纱,年轻娇嫩的姑娘。 柳蔚坐进去后,先给老夫人把了脉。 确定老夫人真的没有异样了,柳蔚再拿出之前在医馆顺走的千年人参,放到老夫人手里说:“祖母一路上闻着,能醒醒神。” 老夫人捏着,又看了柳蔚一眼,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人参的味道不算太好,但是却的确醒神。 马车缓缓行驶,于文敏馨探着头瞧着柳蔚的侧脸,忍不住开口:“柳家大姐姐医术惊人,竟然连针门一法,这等绝技之法都能施展,妹妹好生佩服,不知姐姐的银针,可否让妹妹看上一看?” 于文老夫人轻斥:“你倒是时时不忘这个。” 于文老夫人说着,又对柳蔚抱歉的道:“我这个孙女,平日没什么兴好,就是与他那哥哥一样,专爱看什么古古怪怪的医书。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艰涩医文,在她这儿倒成了宝,不过平日在家里鼓捣鼓捣也就是了,怎的在外面还敢这样为难外人?” 于文敏馨被斥了,脸颊红了一下,却没有放弃,而是可怜兮兮的望着柳蔚,讨好的道:“柳家大姐姐怎么是外人,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参加过大姐姐的十岁生辰。” 于文老夫人笑出来:“那时候你才四岁,难为你还记得。” 柳蔚看着这对祖孙一搭一唱,想了想,到底还是没什么所谓的将银针拿出来,递过去。 于文敏馨顿时如获至宝,接过,便连忙展开,然后新奇的道:“和我们的绣花针不一样。” 柳蔚也笑了:“自然不一样,针灸所用的针是特制的。” 于文敏馨看柳蔚搭话了,赶紧坐过来一些,蹭到柳蔚旁边,问道:“姐姐能告诉我,你方才是怎么施救柳家奶奶的吗?” 柳蔚看了眼老夫人,见其没有不悦,一双眼睛也盯着自己,像是也想知道。 柳蔚便直接道:“人体身上穴位奇多,我家祖母方才是气门受阻,这样的情况,有两个法子。第一,蛮法子,用一根粗一些的大针,刺入祖母气门,为祖母放气顺气,但这个法子,祖母必然会受伤,所以只能用在情况更为紧急,或者更年轻的人身上。” “而另一个法子,就是细法子,便是用银针打开胸前所有穴道,将祖母逆行的真气,顺着呼吸排出去,再封住,等候片刻,等到人体气血自我运转,将真气顺好,便无碍了。” 柳蔚说的这些玄之又玄,车厢里几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老夫人和于文老夫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同时落在老夫人的胸口,眼神却带着几分深意。 柳蔚三言两语,说的简单,但她们活了半辈子,又怎么不知道,这在人身上戳来戳去的法子,是有极大风险的。 就如同柳蔚所言,人身上穴道奇多,有的是生穴,有的是死穴,要是一个摸不准,戳错了穴位,那可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也就因此,针术一门,才就此绝迹。 于文敏馨在柳蔚说完后,就低着头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抬头,认真的问:“柳家大姐姐,你方才说的那些,可以教我吗?” 柳蔚微诧,显然没想到这女子会这么直接! 于文老夫人也吓住了,斥责道:“胡言乱语,你就要嫁人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医术之事自有大夫。你学来半桶水,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好好准备你的嫁衣,你的嫁衣可绣完了?” 于文敏馨鼓着嘴,不理自家祖母,只看着柳蔚,等待柳蔚的回答。 柳蔚挺尴尬的,笑了一声,又抓起老夫人的手,开始给老夫人把脉,从而避开那小姑娘闪闪发光的双眼。 于文敏馨看柳蔚躲避,急忙道:“我,我会正经拜师,也会交束缚,柳家大姐姐,你就答应我吧。” 柳蔚不说话,无助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这会儿也顺了不少气,便缓缓开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听着也没大碍:“敏馨,学这些东西,都是要从小学的。” 于文敏馨愣了一下,看向柳蔚。 柳蔚忙说:“我也是从小学的,三岁开始。” 于文敏馨顿时绝望了,垂着头,奄奄的。 柳蔚吐了口气,冲自家祖母感激的眨了眨眼睛,老夫人难得的没有别开眼,反而认真的看了柳蔚好一会儿。 其实这些年,柳蔚也遇到不少想拜自己为师的,不管是中医还是法医,都有。 但柳蔚所会的东西,大部分在这个朝代是不能乱用的,因此柳蔚从不会盲目收徒,现今为止,也只有儿子小黎一个徒弟。 马车一路行驶了许久,好不容易的到了皇城门口,却看前面已经有许多车排着队,等着检查。 今日进宫的人多,不说这些本就在京都的秀女们,从外省来的,可就是无数家,三品以上人家的姑娘,都能由嫡母或老祖宗带着进宫,这人员,可不就是浩浩荡荡了。 柳蔚这才算知道为什么老夫人要提前出门。 宴会在中午,相府到皇宫只要一个时辰的路程,怎么辰时就开始准备了?现在柳蔚明白了,排队估计就得排一个时辰。 皇宫守卫甚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放进去的。 不过皇宫的守卫不就是,镇格门? 柳蔚正想着,还没来得及想完,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娇喝:“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杀了你!” 这声音要说熟悉,那就是熟悉到耳朵口了。 柳蔚一下子便崩了起来,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还没进宫门就碰到月海郡主了? 老夫人显然也听出了那是月海郡主的声音,顿时看向柳蔚。 柳蔚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面纱,又觉得不够,朝于文敏馨讨来了一顶羽笠。 于文老夫人和于文敏馨都狐疑,老夫人代为解释:“蔚儿与月海郡主,有些龃龉。” 两人这下便明了了。 于文老夫人不是多事的人,于文敏馨还想着拜柳蔚为师,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月海郡主显然也不知自己的死对头就在这辆小小的马车里,她在外头显然也有什么事,接着,柳蔚就听到一声更为熟悉的童音,软软糯糯的道:“你敢欺负我,容叔叔不会放过你的!” “胡说,你一个小野种,棱哥哥是我的!” “容叔叔才不是你的,是我的,是我的!”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 柳蔚:“……” 第153章 嗯!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能是幻觉? 怎么可能听到小黎的声音呢? 今日是什么日子,选妃宴的预备赛!容棱哪怕再宠爱小黎,也不可能将小黎带到皇宫这样的地方来啊。 某王爷之前不是还惟怕小黎给他拖后腿,让她特地回府去安抚小黎吗? 柳蔚已经安抚住了儿子,相信儿子答应她不会捣乱,就真的不会缠着容棱带他进宫。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小黎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和月海郡主争执! 嗯!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不等柳蔚自我安慰完,就感觉马车突然被颠簸一下,车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等稳下来,于文老夫人才不悦的拉开车帘,就看到外头,月海郡主踢了个什么东西,刚好撞到马车的车壁上。 那东西软软的小小的,看着不紧眼,但是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个小孩子! 柳蔚透过车帘缝隙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接着,就听到小黎冷笑的声音响起:“是你先动的手,那就不能怪我了,我答应容叔叔不主动惹事,可正当防卫,总不算错!” 小黎话音刚落,手中三枚石子直直的朝着月海郡主眉心打去。 那石子破风而穿,力道急速! 柳蔚看到这里,吓得呼吸一滞,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厉喝一声:“你敢!” 柳蔚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那背对着马车的小家伙便浑身一震。 接着,就见小黎抬起手,扬起一轮劲风,生生将那就快刺入月海郡主眉心死穴的石头挥偏,那石头从月海郡主发梢划过,带走月海郡主的一截发丝。 对于亲眼目睹这个孩童将冰糖葫芦钉入木柱的月海郡主,此刻也是浑身发冷,周身都泛着凉。 柳蔚见儿子好歹没有真的当众杀人,松了口气,缩回了头。 可不等柳蔚彻底躲起来,柳小黎已经转过头,隔着羽笠,又隔着面纱,还在马车里,柳小黎一时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家娘亲,可是刚才的语气,又分明那样熟悉。 这时,远处跑来两个婢女,正是明香惜香。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匆匆过来,拉住柳小黎,对还没回过神的月海郡主鞠躬一下,就拉着人赶紧跑走。 等月海郡主醒悟过来,再看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 周围无数的马车虽然都安安静静,但月海郡主知道,这些车里的人,都将方才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自己的脸,已经丢在了这些人面前! 顿时一个恼怒,她一跺脚,愤恨的朝宫门内走去。 月海郡主一走,那一辆辆的马车里,便接连传出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于文老夫人也放下帘子,目光一转,却看向柳蔚。 柳老夫人和于文敏馨也都看着柳蔚,就连杨嬷嬷和于文家的那个嬷嬷,也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柳蔚。 柳蔚知道自己必须给个解释。 刚才她的声音不大,其他马车里的人或许听不到,但她们车里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哪怕只是两个字,可那力度,那声调,却让人不得不多想。 柳蔚摸摸鼻子,尴尬的笑道:“我以为那孩子要伤人,所以,一时情急。” 急大家都急,可是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能耐伤一个大人,大家可不觉得那三颗石子丢过去,月海郡主真的会有什么大碍。 所以纯粹就当小孩子胡闹,只有柳蔚一人,那么郑重的语气,仿佛笃定那三颗石子砸过去,月海郡主就要丧命了似的。 只有柳蔚自己知道,那石子命中月海郡主眉心死穴,加上柳小黎的力道,这一石子过去,死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何况三枚齐飞。 但柳蔚不可能说出来,她只能道:“郡主乃是金贵之躯,那孩子若是伤了郡主,哪怕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也得落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过。” 原来如此。 两位老夫人这才点点头,觉得柳蔚是一时心善,却忘了柳蔚方才说的是“你敢”,而不是“不要”。 不过这时,马车刚好往前又行驶了一些,这一岔神,倒是忽略了。 于文敏馨则笑眯眯的吹捧:“柳家大姐姐心思真是纯善,妹妹望尘莫及。”说着,眼中还露出向往的神色。 柳蔚:“……” 就算你拍再多马屁,我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于文老夫人和柳老夫人却是被这于文敏馨这狗腿的样子逗笑了,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融合。 不过言语间,他们却开始揣测方才那孩子的身份。 “我是听说,三王爷最近走哪里都带着这个孩子,旁人都说,是他的儿子。” 老夫人也点头:“若是三王爷的儿子,那敢招惹月海郡主也是说得过去了,只是这正妃未纳,已经有了庶子,倒是有些不妥了。” 于文老夫人笑了:“也就只有你柳家,还保留着嫡不出,庶不生的传统,这皇家人可不管这些规矩。” “那也是。”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只是素闻三王爷性格冷硬刚烈,为人不好女色,若是有心上人,娶进门便是。但却没听说他纳过谁,娶过谁,怎么就凭空冒出个儿子了?” “怕是出自外地的。”于文老夫人猜测:“之前不是说,从外地回京就带着这个孩子了?怕是头几年就在外头种下的根,这次遇上了,就收回来了,毕竟是自个儿的血脉。” “那孩子母亲呢?” “那便不知了。” 两位老夫人越聊越起劲。 于文敏馨对这些没兴趣,就一双就一直盯着柳蔚。 柳蔚耳朵里听着那些对自己探讨,还要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镇定摸样,又要接受于文敏馨那宛若烧伤一般的视线,只觉得腹背受敌,浑身不舒服。 马车断断续续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排到了头。 镇格门的人,一一检查,柳蔚将自己包裹好,于文敏馨也戴上了羽笠,以防止容颜泄露。 检查也就是看看马车周围有没有藏着什么兵器,再看看车里有没有可疑人员。 柳蔚其实就属于可疑人员。 因为各家府邸将要进宫的人都提前立个册子,送到镇格门,镇格门检查,也是按着册子数人头,而柳蔚显然是多出来的。 但柳老夫人和于文老夫人一起开口,镇格门的人便没过多为难,不过按照规矩,却要将脸露出来看一下,确保不是什么逃犯之类的。 老夫人有些不满,柳蔚是柳府大小姐,自己的亲孙女,况且脸上又有异,老夫人自然不悦柳蔚露面人前。 于文老夫人也听说柳蔚毁容之事,这件事在京都各家可是早就传遍了,便也跟着帮腔说:“老身的话,莫非还做不得准?非要检查,岂非将女儿家的清白,置于脚下?” 镇格门的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其中一个打头的出来拱了拱手,说:“两位老夫人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请诸位配合。” 这油盐不进的摸样,令两位老人都是面色微寒。 柳蔚其实不在乎露出容颜,毕竟比这样僵持下去要好,这么想着,柳蔚索性动手,取下羽笠。 羽笠下面还有面纱,在两为老夫人埋怨的视线下,在于文敏馨好奇的视线下,在一众镇格门侍卫警惕的视线下,柳蔚把最后的面纱解开,顿时,半张红白相间,恶心恐怖的烂脸,跃然眼前。 身畔一声倒吸,柳蔚不用看也知道,于文敏馨被吓坏了。 下头的侍卫们也是惊了一下。 第154章 赖在娘亲身上不下来 他们绝没有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那可怖的皮肤,仿佛是从烤了一个月的尸体身上取下来的腐肉,即便半点味道也没有,但他们却不自觉的,好像闻到了什么烧焦的气息。 其中一个侍卫长吸了口气,拿出自己的逃犯册子,捡了女性,挨着一一看过去。 因为柳蔚只有半张脸是烂的,另外半张还是人样,所以还能鉴别。 等到册子翻完,没发现能对得上的,侍卫们正打算放行,却突然感觉身边一阵劲风,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以无人能看清的速度,小炮弹的一般的冲过来,再直直窜进前头的马车里,最后埋进那烂脸女子的怀抱里。 那动作一气呵成,疾如雷电,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已经吓了一大跳。 镇格门侍卫们目瞪口呆,车厢里的两位老夫人与于文敏馨也是错愕不已,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柳蔚只觉得尴尬的无以复加。 柳蔚微微垂头,就看到怀里那个见缝插针,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儿子,正手脚并用的抓住她的衣服,死死的缠在她怀里,小脸更一脸兴奋激动的仰头望着她。 柳蔚:“……” 柳蔚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把儿子撕下丢开,她勉强呼了口气,艰涩的对着怀里的孩子,问道:“请问,你有事吗?” 柳小黎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但到底也是精灵的,娘亲已经说了是去外面查案,查案必然身处险境,所以小黎也没有暴露娘亲身份直接叫娘亲,而是就这么笑眯眯的,一脸依赖的抱着娘亲,赖在娘亲身上不下来。 柳蔚干笑着推了推,可柳小黎用上内力,就是不走,柳蔚不方便大庭广众的动用内力,只能忍着,被小黎抱着。 柳小黎当然不会撒手。 就知道方才说话的一定是娘亲,他被明香惜香带走后,又偷偷跑出来,专门藏在守门的侍卫后面,等着自己要候的那辆马车,他就是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个到底是不是娘亲。 起先娘亲包裹得太严谨,他还看不出来,但是等到娘亲羽笠和面纱一揭开,柳小黎当场认出来! 哪怕娘亲脸上有一块那么难看的伤疤,可是柳小黎从小见惯了各色尸体,哪里会觉得那疤痕恶心,他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娘亲了,然后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现在娘亲要推开他,他可不会答应了。 他已经找到了娘亲了,哪怕容叔叔,明香惜香,连珍珠都不肯告诉他娘亲到底却哪儿了,可他就是找到了,看,他靠自己找到的,他现在就抱着娘亲,这肯定是娘亲,味道一模一样的! “这孩子……”柳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看着那个方才得罪了月海郡主的孩子,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还死命的抱着自家长孙女不放,老夫人实在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柳老夫人一开口,于文老夫人也惊醒过来,她们之前还在讨论这孩子有可能是容三王爷的私生子,这会儿这个私生子就窜到了他们面前,还抱住柳蔚,这算什么意思?是认识吗? 这么想着,就问出口了:“蔚儿认得这孩子?” 柳蔚赶紧否认:“不认得。” 柳小黎原本笑嘻嘻的脸顿时一沉,转而有些委屈,但手却依然没放。 “我看着,好像是认识。”于文敏馨也从这一连串的惊吓中醒悟过来,看着柳小黎粉雕玉琢,如观音坐下善财童子般讨人喜欢的脸庞,又看看柳蔚那烂了半张,如七月半归来而归般骇人心跳的脸庞,只觉得又遭受一次冲击,捂着心口,呼吸都难受了几分。 柳蔚狠狠的瞪着柳小黎,眼神示意小黎赶紧放手! 可那愤怒的眼神,非但没令柳小黎放手,还让小黎更加兴奋了,因为娘亲这个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活了几年,就看了几年。 所以不但不害怕,小黎还特别亲切,甚至用自己的小脸蛋,蹭着柳蔚的衣服。 柳蔚忍着火气,又感受着周围狐疑的眼神,只觉得胸腔都要沸腾了。 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皇宫门口,如果她在这里身份暴露,那一个相府大小姐,却身兼曲江府八品仵作一职,这种事该怎么圆? 欺君之罪就在头顶,眼看着就要压下来了,她又该怎么办? 就在柳蔚寻思着,要不还是把这孩子打晕算了时,后头明香惜香发现小主子又不见了,已经追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城门口的闹剧,明香惜香自然是认得柳蔚这张烂脸的,两人唬了一跳,急忙冲上来。 一边道歉,一边唤着:“小祖宗啊,您这是想逼死奴婢们啊,您哪怕是行行好,为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想想,也莫要再这般妄为了成不?” 柳小黎这才想到今日他能进宫,是答应了容叔叔绝对不胡闹,也不惹事的,方才月海郡主是正当防卫,但现在他找到娘亲了,却有些得意忘形。 娘亲身在虎穴,自己这样的行动,很可能害娘亲曝光身份。 小黎这么想着,就顺势被明香抱起,但眼睛却死死黏在柳蔚身上。 明香逃之夭夭的将柳小黎带走,惜香留下来道歉。 “我们家这位小公子,最是机灵古怪,诸位贵人还请莫要介意。”细香说着,又看向柳蔚,屈身行礼:“这位小姐,我们家小公子方才可有伤着您?” 柳蔚此时也恢复过来,矜持的摇摇头。 惜香松了口气:“小公子惯会胡闹,他之前也这样,突然就冲上去,将人家姑娘家抱住,我们还当是他就喜欢往女子身上钻呢,后来才知道,他在人家衣服里藏了毛虫,故意捉弄人家,小姐若是不介意,能否让奴婢为您检查一下,我们小公子的把戏,可是层出不穷的。” 此言一出,果然,之前还怀疑柳蔚与柳小黎认识的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若是旁人家的孩子这样胡作非为,肯定是要惹人不悦的,但这位是容三王爷的私生子,目前看来还是独子,并且很得宠的那种,因此再多的不悦,也得用微笑遮盖住。 柳蔚自然同意惜香检查,惜香装模作样的柳蔚身上翻找一下,便道:“看来奴婢来得及时,小公子还没来得及作乱,那,奴婢便告退了,之前莽撞,还请诸位贵人宽恕。” 这番插曲,这才算是彻底解决。 第155章 少爷毒,变态范畴 惜香走了后,侍卫们也放了行。 后面的马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检查了这么久,耽误了这么多功夫,但看车队再次前行了,便也不再关注。 进了宫门,便一路顺着宫道,又往内门行了好一会儿,等到到了内门门口,便要下车,步行了。 柳蔚戴好了羽笠和面纱,搀扶着老夫人。 于文敏馨搀扶着于文老夫人,四人并着两个嬷嬷,随着宫侍在前面领路,往内走去。 走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人追上来,接着,便见于文倩带着丫鬟走过来,再后面,吕氏带着柳家三女,也过来。 一群人走了将近三刻钟,才走到皇后的昭宁宫门口。 宫门口此刻已经有许多人,还是像之前一样,一一排队,等着进去面见皇后。 柳家和于文家并没有去插队,皇后这里自有一套规矩,她们再是一品官员的家眷,也不好坏了这里的规矩。 再说能在今日进宫的,那都是三品以上的京都及地方官员亲眷,三品以下的,也不会有机缘参加皇后亲办的选妃宴,因此得罪了,也不好说。 这个队排下去,自然就有人耐不住寂寞。 这跟在马车里不一样,此时是站着,让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这么站太久,没多少能站下来。 但是好处也有,毕竟进了内宫的门,大家可以将头上的羽笠取了,露出本来容颜,与此便能见到不少平时交好的闺中密友。 柳瑶和柳沁便找到了平日的小姐妹,跟吕氏说了一声,就提着裙子去找朋友玩了。 于文敏馨虽然之前被柳蔚的容貌冲击了,但是却愈发坚定了要拜师学艺的心。 于文敏馨觉得柳蔚这样很好,虽然容貌有异,但是人并不阴沉,只是有些不爱说话,可医术惊人,并且身残志坚,怎么看都是个能结交的,便一门心思挂在柳蔚身上,也不去找别家的女眷玩,就守着柳蔚不错眼。 反倒是柳玥,静静的随在吕氏身边,也不多话,只在吕氏露出疲惫的表情时,朝碧蓉使了个眼色。 碧蓉就去找太监要了香茶,捧回来给吕氏喝。 吕氏被伺候得舒服,对柳玥也多了几分悦色。 “柳家大姐姐,我往后可叫你蔚儿姐姐吗?” 柳蔚还戴着面纱,她看着于文敏馨那张俏丽璀璨的小脸,沉默一下,还是点点头:“好。” 能在看到她的烂脸后,还不躲着她,反倒越发亲近,不得不说,她对这个于文家的小姐,有些好感了。 于文敏馨很高兴,于文倩却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家嫡女,居然对柳家一个毁容的庶女这般殷勤,很不舒服。 于文敏馨却不管,在柳蔚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医策,一会儿问针法。 于文敏馨的问题很幼稚,想来学医也只是皮毛,柳蔚能回答的就教她两句,反正现在也无聊,站着也是站着,权当聊天,不能回答的就闭口不言,于文敏馨精灵,看柳蔚不回答的,也不会再问第二次。 可最后于文敏馨问出的一个问题,却让柳蔚愣了一下。 “蔚儿姐姐知道那是什么病吗?” 柳蔚将目光投在于文敏馨身上,看着于文敏馨认真诚恳的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不是病,是毒,叫苦髓之毒。” 于文敏馨眼前一亮,瞬间抓住柳蔚的手:“蔚儿姐姐果然知道,那姐姐可知道,能怎么治?” 柳蔚可不觉得京都里头得苦髓之毒这样偏门毒物的人有很多,毕竟这种磋磨人心,灭人意志,并且又不能热着,又不能冷着,又不能饿着,又不能饱着,什么都不能做的少爷毒,完全属于变态范畴。柳蔚在外五年,也就听说过一个严裴中此毒罢了。 看于文敏馨这般紧张,柳蔚沉默一下,只是对她摇摇头。 不管于文敏馨说的是不是严裴,柳蔚今天已经够出风头了,会针灸之术的事,明日估计就要在京都传遍了,到时候置身风口浪尖,还得需一些法子自保,若是再传出她会医治苦髓之毒,只怕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毕竟严裴的事,可是早在京都街知巷闻。 于文敏馨看柳蔚摇头,眼底不掩失望闪过,即便她也知道,柳家大姐姐知道这种如此奇怪狠辣的毒,已是不容易,哪里能指望柳家大姐姐会医治。到底只是个女儿家,便是浸淫医术数十年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柳家大姐姐一个小女子,医术再好,也总不能与太医相比。 “是我唐突了,蔚儿姐姐莫怪。”调整好心态,于文敏馨深呼了口气,颓然的低下脑袋。 柳蔚看着于文敏馨的表情,没说什么。 可于文敏馨却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却慢慢说道起来:“看医书,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这种毒,不知蔚儿姐姐可还记得,那年,我参加你的十岁诞辰,那日刚好越国候回京,恰逢其会,越国候世子,也在其列。” 柳蔚翻出原主的记忆找了找,并不太记得这件事,看来原主自己,也是忘了。 于文敏馨也不等柳蔚回忆,自己说起来:“当时裴哥哥年纪还小,没在外院与男眷们一块儿呆,是给带到内院,由他母亲领着的,当日我就看他,明明是个漂亮又温和的哥哥,怎的就眉色淡淡的坐在那里,一步不动,那时我就起了捉弄之心,还险些酿成大祸。” 柳蔚漫不经心的听于文敏馨说着,眼睛却看向老夫人与于文老夫人,两位老人也寻到了旧友,正被拉着说话,整个昭宁宫前庭,都是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 于文敏馨还在说:“我硬是将裴哥哥拉到外面陪我们姑娘家玩,他的母亲虽然担心,但是也允了,可后来我们捉迷藏时,裴哥哥却不慎掉进了河里,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可更惊险的还在后头,院子里丫鬟多,看到有主子掉河,自然立刻抓起来,等到上了岸,裴哥哥竟然发起病来,那病……” 于文敏馨说了,看向柳蔚:“便是苦髓之毒,病发之时,裴哥哥不顾身上湿黏,浑身剧痛,疼得面色发白,冷汗直冒,在地上打转了好一会儿,还不停下来,最后,是生生疼过了小半个时辰,人才醒过身来,醒来时,浑身仿佛脱了一层皮,虚弱的,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第156章 小黎的手艺……唉! 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境况,于文敏馨深陷回忆,再思及当时的情况,便眼瞳发直,面色发白。 直到柳蔚推了于文敏馨一下,轻声道:“都过去了。” 于文敏馨迟迟的平缓下来,才苦笑一记,却不再提严裴发病时的惨况,只说:“难为蔚儿姐姐博学,我也是前阵子才听我我哥说,那病不是病,而是一种毒,被一个古怪的小童称之为苦髓之毒,我原本还当这事儿听着玄乎,恐怕子虚乌有,不曾想,苦髓之毒这个名讳,竟然连蔚儿姐姐也知道,那只怕,便不是假的了。” 柳蔚不知于文敏馨为何对自己说这个,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但柳蔚却倾向另一种可能,于文敏馨是故意说的。 于文敏馨估计是不愿死心,还在试探她是否真的不会解那种毒,毕竟,她连当朝绝技的针术都会,针术中,或许真的有一些可医治的法子不是? 柳蔚沉了沉眸,淡淡的道:“那个小童既然能辨出此毒,他或许有法子医治。” 于文敏馨深深的看了柳蔚一会儿,见柳蔚眉宇间,竟真的好像不会解毒,不觉垂下眼。 叹息着道:“那小童在那次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只是这期间,逢十日,会让一只乌星鸟叼着一个小药袋子,送去给裴哥哥,那袋子里是一种红色的小药丸,我哥说,裴哥哥发病时吃上一粒,发病时间和疼痛时间,会减去一半。” 若是柳蔚亲手制作的红血丸,发病时间会减少三分之二,疼痛感,也会几乎不查。 只是小黎做的,手艺就……唉! 柳蔚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全力救治严裴有什么不对,她有自己的事,严裴那里,她既然答应了小黎会救,就一定不会救,但前提是她能找到更稳准狠的救治方法,并且需要她将自己的事先忙完。 若要医治苦髓之毒,还是这种胎里带出来的,不治个半年,必不可成,但现在,她却绝没有这么多时间。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小黎为严裴缓解一些,加上红血丸里有大量补气血的灵药,长久食用,也能令严裴稳住毒性,至少,不会让那毒再蔓延。 柳蔚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自己和严家非亲非故,这要不是看在小黎已经找上门去,她并不会对这件事太过上心。 “那很好。”柳蔚说道:“至少他不会那么痛苦。” 于文敏馨点点头,但面上却依然愁苦:“裴哥哥这个病,我们是想尽了法子,但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更甚的,连缓解疼痛都做不到,那神奇的红色药丸竟然能止住他的疼,的确是神乎其技。” “只是那小童再未出现,我们也不知,那药丸吃多了会否有什么怪毛病,我哥说想将那药丸带去给太医们检验一二,可裴哥哥不同意,将那药丸贴身佩戴,便是他身边的小厮,都偷不到,他说他答应了那小童,不会将这东西给旁人,素来医药方面都有秘方,这东西,估摸着是那小童的秘方,裴哥哥便怎么也不允我们将其带给旁的大夫看。” 柳蔚挑了挑眉,心想,这位越国候世子,人品还不错,她还以为,这么长时间,红血丸早已在太医们手中传遍了,还想,幸亏是小黎的手艺,若是她制的药,只怕便要在京都掀起一阵风暴了。 却不想,那严裴竟然未给过其他人。 自己身中剧毒,却能不贪生死,守重诺言,不将恩人之物交予旁人。 生死关头,越发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 柳蔚忍不住的对那位越国候世子多了两分好感。 可于文敏馨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她一再叹息严裴固执,连对方底细都不知道,况且又是个孩童,怎么能这般信任? 但于文敏馨知道自己的话也没有用,叹息之后,也只能捏着柳蔚的衣袖说:“不管蔚儿姐姐是否能够医治那种怪毒,妹妹只求姐姐,往后若是知晓解毒之法,万望相助。” 柳蔚看着于文敏馨紧张兮兮的小脸,沉默一下,问:“你喜欢他?” 于文敏馨一愣,脸颊迅速红透,又急忙摇头:“我……和他不会有将来。” 一个连房事都无法进行的孱弱男子,又怎么能娶堂堂太师嫡女?哪怕言裴是越国候的世子,但注定娶了妻子也是让妻子守活寡,谁家亲爹亲娘,会让自己女儿去受这个罪? 不过柳蔚算是看出来了,于文敏馨的确是喜欢严裴。 只是方才在车上,于文老夫人分明是说,于文敏馨已经定了亲,并且都在亲自绣嫁衣了,看来于文敏馨和柳瑶一样,于文家早就为于文敏馨说好了婆家,只等着今日皇后一开口,亲事就算定下了。 就是不知,对方是谁? 别人的闲事,柳蔚不太八卦,她看于文敏馨还是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她想了想,还是拍拍于文敏馨的手背,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知解毒之法,必然倾力相告。” 于文敏馨松了口气,真诚道谢:“多谢蔚儿姐姐。” 此时,人群往前走了好长一截,柳蔚她们自然也跟上去。 于文敏馨还想问柳蔚一些话,但还没开口,就听前方有人叫她:“馨儿。” 柳蔚与于文敏馨同时看去,就见一个娉婷俏丽,年纪看来十五六岁的女子,伴着另外两个女子,正笑嘻嘻的往这边走来。 一看到来人,于文敏馨眼底也露出笑意:“茵茵,紫儿,若彤。” 李茵拉着秦紫,方若彤一道过来,看到于文敏馨,便爽朗的问:“你怎的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在前头。” 李茵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柳蔚,见柳蔚遮盖面容,一时不知她的身份。 于文敏馨顺势介绍:“这位是柳家大姐姐,蔚儿姐姐。” “柳蔚?”李茵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秦紫在旁拉了李茵一下,又好奇的看了看柳蔚的脸,显然也是听闻了那个流言。 柳蔚不偏不避,就这么让李茵看着,还有礼的对李茵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这下秦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脸颊顿红,也回了一笑。 李茵却没秦紫那么好的涵养,一听这人是柳蔚,就不舒服了,李茵上前拉扯于文敏馨到一旁,才说;“你怎么跟她走在一起?可是她缠着你的?你难道不知,她就是当初逃了七王爷婚事的那个……” 第157章 毕竟柳蔚也不是秀女 李茵素来口无遮拦惯了,此刻虽然是拉着于文敏馨说小话,但是声音却并不小。 于文敏馨听见了,后头的秦紫,方若彤也听见了。 柳蔚,自然更听见了。 其实方才这三个女子一过来,柳蔚看她们的五官轮廓,已经有些眼熟了,尤其是这个李茵,长得至少和李君有五分相似,怎么瞧都让人不顺眼。 这会儿听了李茵的话,柳蔚脸色的冷淡更多了三分,索性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李茵说了一句,似乎也觉得自己声音大了,又把于文敏馨拉远了一些,放低了声音,才继续嘀嘀咕咕。 秦紫和方若彤两人被晾在这里,和柳蔚一起,倒是有些不舒服,两人互看一眼,最后还是秦紫笑着开了口:“我小时候还见过柳家大姐姐,不知姐姐可还有印象。” 柳蔚想说完全没印象,但觉得口吻太不客气了,平白给自己拉仇,就想到之前于文敏馨的话,说:“有印象,可是我十岁诞辰那次?” 秦紫含笑点头:“正是那次,说来,自从那次后,你我倒是无缘再见了。” 一个庶女,自然怎么都不可能窜进嫡女圈子里,况且她们年纪还差了这么多,三岁一个代沟,她们可是差了四五岁,又怎么可能玩到一起。 柳蔚到现在也很不解,柳城当初怎么会给自己一个庶女办什么诞辰? 嫡女自然也就罢了,每年都要小办一场,自己一个庶女,凑哪门子的热闹。 不过心里这样想,柳蔚嘴里还是应付着:“都寻不得空吧。” 秦紫点头:“是啊,大家伙儿都有忙的事,平日家教严,又不得随意出门。”秦紫说到这儿,显然也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就推推方若彤。 方若彤从刚才起,就没说一句话,现在被秦紫推出去,也不知说什么,犹豫一下,这才开口:“你毁容的事,是真的?” 秦紫:“……” 柳蔚:“……”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方若彤一开口就这么直白。 柳蔚觉得于文敏馨已经够直白了,才见面不到一小时,就闹着要拜师,一般正常的千金小姐,有这样神奇的吗? 可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方家姑娘,竟然更神奇! 柳蔚不禁想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徘和方若竹,秦徘应当就是秦紫的哥哥,方若竹应当就是方若彤的哥哥。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秦徘姿态洒脱,倒是与秦紫的大方得体,相得益彰。 而那个方若竹,自我独独,不顾规矩,就敢在女子身上闻来闻去,这样不羁豪放的性子,他的这个妹妹方若彤,看来是跟着学了不少。 柳蔚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秦紫已经拽了一下方若彤,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方若彤瞟秦紫一眼:“不是你让我说?” “没让你说这个啊。” “那说什么?” 秦紫噎滞的看着方若彤,只觉得气血都要不顺了。 这时,那边的于文敏馨和李茵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于文敏馨甚至没等李茵,过来拉住柳蔚的手,就往旁边走。 秦紫和方若彤看向李茵,李茵也是一脸不快,用娇软的声音,特地放大了音量道:“算了,人家故意跟那种其身不正的人结交,咱们做姐妹的,该劝的都劝了,既然有的人不听,那咱们也别在这儿妄作小人了。” 李茵说着,狠狠瞪了于文敏馨一眼,转头就往前头走。 秦紫知道李茵嘴上没个把门的,惟怕李茵一会儿再闹什么事,急忙跟上,秦紫一走,方若彤也跟着走,不过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冲柳蔚问:“你脸,到底是不是毁容了,你还没回答我。” “若彤,怎么连你也这样。”于文敏馨不高兴的撅着嘴。 于文敏馨是觉得李茵方才说那些柳蔚的坏话她能理解,毕竟李茵素来就是这个脾性,但是方若彤却不该说这样的话。 柳蔚却知道,这个方家小姐,并不是有意针对,她拍拍于文敏馨,对方若彤道:“我是毁容了,你想看吗?” “蔚儿姐姐。”于文敏馨不赞的看向柳蔚,显然不愿柳蔚受委屈。 柳蔚却没有受委屈的想法,她看着方若彤,等方若彤表态。 果然不出所料,方若彤之前问那个问题,不过是已经问出口了,就需要寻求一个答案,但方若彤对柳蔚没什么多大的兴趣,因此也就说:“我不想看。” 然后说完,急急的追上秦紫和李茵。 柳蔚扑哧一笑,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比起李茵的刻薄,秦紫的圆滑,于文敏馨的善良,方若彤的直白,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于文敏馨却已经气死了,喘着粗气,认真的对柳蔚道歉:“蔚儿姐姐,你别介意,她们就是这样,平日我与她们常一起玩耍,但关系也就是这样,并非太亲,毕竟她们的父兄都是七王爷身边得力的,我父亲素来不愿我与她们走得太近,所以她们的话,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看于文敏馨这么紧张,柳蔚只是笑笑:“我没放在心上。” “真的?”于文敏馨不确定的在柳蔚脸上反复看了一会儿,见柳蔚好像果然没有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今日我们不与她们一道走,就咱们一块儿走。” 柳蔚笑了笑,点点头。 …… 队伍前行得很慢,直到将近午时,才轮到她们。 柳蔚伴随着老夫人、吕氏进去的时候,便看到昭宁宫的大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两旁的小几旁,一溜烟儿的,一半都坐满了。 不过虽然大家进来时是要排队的,但大殿内的安坐,却是早就安排好的。 柳家和于文家都是一品官员亲眷,坐的就是第五排,到第十排。 而那些有爵位的王侯贵眷家的姑娘们,则是前面第一排到第四排。 柳蔚远远地,就看到月海郡主坐在皇后左手下的第一个位置,月海郡主的旁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俏丽的姑娘,两个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柳蔚看排位就知道,这两位不是秀女,但也会参加选妃宴,估摸着,是哪个宫的公主。 皇后坐于高位,殿内宫女成群,于文老夫人和柳老夫人走在最前面,其次的是吕氏和于文倩,再下来,就是嫡小姐们。 柳蔚是站在柳沁前头的。 老夫人其实不想柳蔚站在这里头,想让柳蔚跟着杨嬷嬷一会儿从后面绕进来,毕竟柳蔚也不是秀女,但于文老夫人却不同意,柳蔚进宫,甚至她们来时在街上发生的事,想必早就有人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既然都知道柳蔚到来了,不正式行个礼,藏着躲着,反而透着股不尊皇后的意思。 第158章 谁人敢要? 有于文老夫人这么说,吕氏和柳瑶等人,哪怕不悦柳蔚站在她们中间,也不敢说半句带不字的话。 毕竟今日大家都是谨小慎微,可不敢有一丁点的惹皇后不悦。 到了正殿中央,于文老夫人与柳老夫人同时开口:“老身,见过皇后娘娘,万望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老人家行跪拜礼时,自有宫女垫上软垫,但是后面的人,却是实打实的跪。 两位老夫人的话音落下,后面于文倩和吕氏,便带着剩下的人,齐齐再跪。 柳蔚并不太喜欢这种跪拜礼,作为现代人,柳蔚也不觉得除了父母天地祖先之外,还有什么人值得她跪拜的。 所以柳蔚也的确没跪。 柳蔚看着像是跪下,但膝盖并没在地上,而是悬在空中。 关键时刻,柳蔚上了轻功,避开了这跪拜,而柳蔚裙摆遮掩,也无人看出她这一小点的不妥。 皇后娘娘的声音,从高处传下,带着一丝清和之味:“平身吧。” 吕氏与于文倩立刻躬身起身,再一起搀扶起两位老夫人,后面的四个姑娘,也跟着起来。 皇后娘娘狭长的凤眸,瞧着下方的数人,最后眼睛,不偏不倚的盯上了人群中,唯一戴着面纱的女子。 皇后微微偏首,身边的大宫女树甄已经凑到皇后耳边,小声的道:“就是那位,柳家大小姐。”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又看了眼下方的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还在与两位公主说着小话,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找遍京都上下的仇人,近在眼前。 低笑一声,皇后娘娘端雅微微流转,便与两位老夫人寒暄起来“听闻来此之前,与东市街口,两位老夫人,糟了些麻烦?” 今日是秀女们进宫觐见的大日子,京都上下早已戒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是立刻就会传进来的。 于文家人与柳家人都不觉得惊讶,但在座其他人,却不知道此事,便好奇的看过去,想知道那所谓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于文老夫人躬身的道:“此事京都衙门,已经去查,烦劳娘娘挂心了。” 皇后娘娘又看向老夫人:“据闻,柳老夫人身子,还受了些大碍?” 老夫人低垂着眉眼摇头:“只是一点小小冲撞,哪里就是大碍了,老身这不是好好地,并不无慎要紧。” 皇后娘娘点点头,视线又投向柳蔚。 能将一个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并令其这么快的时间已经能够与常人无异,这个柳蔚,倒是让皇后有些刮目相看了。 既然于文家与柳家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皇后娘娘也不想在此事上拖拉,口中安慰两句,便指派下头的人,领两家人上位。 因为位置也是提前按照递交的名帖,安排好的,因此一过去,柳蔚自然就没有位置。 柳蔚也不觉得尴尬,就像个下人一样,站在老夫人身后。 可这时,上头皇后娘娘却又开了口:“再置一席位,予柳府大千金。” 此言一出,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上,顿时一静。 柳府大千金这五个字,最近在京都可谓是一时无两,但凡是混在上流社会圈的,没人未听过。 其实这位柳府大千金,五年前已经出名过一回了。 一介庶女,逃了堂堂七王爷的婚,这样的行为,当时一度在京都掀起血雨腥风。 可是五年时间,每日都有新鲜故事,新鲜八卦,此事当时再震动,时过境迁也就被人淡忘的过去了。 不曾想五年后,却传出消息,这位柳家大小姐竟然回来了,回来了还不算,脸竟然还毁容了! 女子家容貌便是最重。 毁容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前途可言? 不过更多的人,却不是担心柳蔚的将来,她们就是好奇,毁容毁成什么样了?是完全见不得人了?还是只是一些小碰撞,假以时日治疗一番,还能恢复容颜? 不过旁人再多的好奇,也得不到解惑,毕竟柳家是将这位去而复返的大小姐藏得严丝合缝的,一点不往外露。 但是今日,这柳蔚柳大小姐竟然进宫了。 今日是秀女觐见,选亲大宴,柳大小姐这样一个人物,来这里是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在今日出席的青年才俊中,找一个合适的嫁过去? 别逗了,且不说毁容,可年龄也都二十岁了,早就过了适婚年龄,便是嫁给人家做继室,也得看你够不够资格,更别说今日到场的,都是些从未婚配过的世家子弟。 一下子,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那柳家席位上,唯一一个还没坐下,面带白纱的女子。 这个就是柳大小姐? 看不清容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毁容了,但是还敢出门,应当毁容也毁得不严重,不过那又怎样,就冲她那个名声,谁人敢要? 皇后娘娘的宫女,动作很慢,轻手轻脚的。 柳蔚都觉得,周围那一双双的视线都快将她给戳穿了,这时那宫女才慢条斯理的将席位布上来。 柳老夫人,此刻也是脸色难看,柳老夫人活了几十年,早已是个人精,哪里会没看出,皇后娘娘这是故意把柳蔚推到风口浪尖。 柳蔚是柳家的人,便是不看在她这个老婆子的份上,单看丞相在朝中的地位,皇后怎么却这样对他们柳家? 莫非是想给月海郡主出气? 这么想着,老夫人又看向不远处的月海郡主,却看月海郡主并没有看她们这边,还在与两位公主说到什么,仿佛对柳蔚其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老夫人一时困惑了,这月海郡主,莫非真的还不知道柳蔚就是当日得罪她之人? 老夫人心中思虑,觉得脑子有些不够清明,便捻着手里的人参片,在鼻尖嗅了嗅。 位置拿上来,柳蔚对皇后娘娘谢了恩。 老夫人也谢了一恩,外面才开始传下一个觐见的人家。 “尽会添乱。”这时,一道压抑声调的女音,窜入柳蔚耳蜗。 柳蔚侧眸看了一眼,就对上柳瑶愤恨的目光。 因为她们的位置隔了皇后娘娘比较远,柳瑶也不拘着,直接道:“我这样说话可能大姐姐不太高兴,但你可知,我也好,柳沁柳玥也好,今日都要指望着这场觐见的,我也不想说道什么,只盼望姐姐莫要给妹妹们拖后腿,一会儿宴席开始前,请姐姐老实跟着祖母,不要挨近我们,更不要让人以为,我们柳家的女儿都跟你一样德行,姐姐就权当行善积德了,千万不要连累妹妹们的前途。” 第159章 离远一点 柳瑶这话说得太过直接,声音也控制的非常好,不让别家的人听到,她们中,却一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柳沁在柳瑶之后跟着点了一下头,但刚点了一半,感觉到于文老夫人正看着自己,急忙又别开视线,不敢附和。 柳沁今日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一旦柳瑶当真退了于文家的亲事,她嫁入于文家的机会可就大了。 在此之前,柳沁觉得自己不但不能得罪于文老夫人,还得不着痕迹的在于文老夫人面前卖好,所以,万不能让于文老夫人觉得自己是在唯恐天下不乱。 柳沁不帮忙附和,柳玥又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柳瑶一个人说到这里也没劲,再看柳蔚面色淡淡,好像根本没听进她的话,原本想就此算了的心还没消下去,就腾的火了起来。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柳蔚看都没看柳瑶,眼睛只专注的盯着前方,看着皇后娘娘接见其他人家。 柳瑶见自己被柳蔚无视,气的满脸通红:“柳蔚!” 柳瑶这个声音稍稍大了些,皇后娘娘不至于听到,但坐在她们席子旁边的两家人,却看了过来。 老夫人这才慢条斯理的看了柳瑶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吕氏见状,拉了柳瑶一把,让她不要胡闹。 柳瑶一脸不甘,但又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闹事,只得憋着一口气,忍下火来。 而柳瑶刚住了嘴,那边柳蔚就淡淡的开口:“放心吧,我不会跟着你们。” 柳瑶冷哼一声,心想还算你有点识趣! 却听柳蔚说下一句:“因为我根本不想理你。” “你——”柳瑶气的差点跳起来。 吕氏一边拉着柳瑶的手,一边对着柳蔚狠瞪一眼:“你一个做姐姐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柳蔚头也没偏,只耸耸肩,将自己的席位移开,离远一点。 于文敏馨因为不是柳家人,所以虽然听到她们争执,却一直忍着没开口,但这会儿听到柳蔚的话,再看柳蔚的动作,到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于文敏馨这一笑,于文老夫人就看她一眼。 于文敏馨急忙捂住嘴,但眼底泄露出的笑意,还是只增不减,一双眼睛,充满欣赏的看着柳蔚。 于文倩看着柳蔚,但却是惊讶柳蔚一个庶女竟然敢这样公然的不给嫡女嫡母面子。 而且柳蔚这样大胆,柳家的老夫人竟然半句不是也不说她的,这算什么?这柳家是公然纵容庶女压上嫡女一头? 于文倩活了小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顿时瞧柳家各个人的眼神,都带了些探究。 她们这边的事,别家人不知道,而坐在对面的李茵,看着那边于文敏馨跟那个戴着面纱的柳家大小姐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着笑话,顿时脸色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秦紫就坐在李茵旁边,方若彤则坐在自己母亲身边。 就像柳家和于文家关系好,所以递册子的时候,直接属意两家人坐在一起最好。 秦家,方家,李家也同样关系笃好,昭宁宫的人安排位置,也是安排的三家一起坐。 秦紫看见李茵幽怨的眼神,推了李茵一下,说:“你到底在意什么?馨儿与你也不是很亲,你怎的今日就唯独在意起她来了。” 姑娘们之间的友情,分了好几种。 如果说方若彤、秦紫,李茵这种算是青梅对青梅,从小一块儿长大,胜似亲姐妹的,那于文敏馨对她们来说,也就属于平日在外面能玩到一起的,但却绝对好不到那种份上。 偏巧李茵在京都千金中,人缘不错,像于文敏馨这种能玩到一起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今日在场的,就有六七个。 可李茵今天就偏偏盯上了于文敏馨,连秦紫都不明白。 李茵其实自己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不舒服,瞧着对面两人亲亲热热的摸样,她对秦紫道:“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庶女是在利用馨儿?” “恩?”秦紫看过去,却只看到于文敏馨一头热的在柳蔚耳边说个不停,柳蔚只是木着脸,看着皇后觐见各个家族女眷。 “利用?什么利用?” 李茵笃定道:“柳大小姐这样的身份进了宫里,只怕连自家姐妹都不愿与其过多接触,这不是就缠上了馨儿?要说也是,馨儿乃是于文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养在老太爷身边,老太爷去了后,便给带到了老夫人身边照料,是于文家的宝贝,巴结上了馨儿,这柳蔚不是便可用其身份,好多行走吗?” 秦紫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多了?再说,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于文家的事,你又何必不乐意?” 李茵脸色冷寒着,不甘的道:“我为馨儿好,替她谋略,为她筹划,她倒好,竟说我小气刻薄,还道不许我再说半句那个柳蔚的坏话。” 秦紫一愣:“馨儿当真这样说?” “我骗你做什么。”李茵别的不图,就爱图个面子,尤其是自己在各家小姐中,向来有人缘,冷不丁的被人指着鼻子说一通,自然不乐意。 这不乐意一转,也就转到了始作俑者柳蔚身上。 又看了眼对面的于文敏馨和柳蔚,秦紫收回视线,对李茵道:“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番好意,人家不收那便算了,时辰不早了,我看外头的人,在午时二刻前应当都能进来完,一会儿内宴开始,还有得你忙,心思先放这儿。” 秦紫这么一说,李茵果然顿了一下,便收回了心思,转头对还伴在方夫人身边的方若彤道:“若彤。” 方若彤回过头,就看到李茵对她使眼色。 方若彤小声在自家娘亲耳边说了一句,方夫人对她点点头,她这才提着裙摆,小步子的走过来。 方若彤一过来,李茵也起身,两人拉着手,伴着领路的宫女先走了出去。 那边李茵与方若彤刚离开,这边不少家位席中,也有其他女眷,伴随着往外走。 又过了一会儿,甚至连于文敏馨也在柳蔚耳边小声说一句“一会儿见”,便随着于文倩,一道从后面离开。 柳蔚眨眨眼,一时不知她们是去哪儿。 第160章 藏了多少争妍斗艳 而等到她们在出现时,已经是皇后接见完所有秀女家族,整个大殿,已经坐满了人,内宴,即将开始之前。 今日一天,分作午宴和晚宴。 午宴又称内宴,是皇后接待所有女眷所设的。 而下午,便有百花诗会。 这个诗会,说到底就是找个机会,让女眷们见见男眷,男眷们见见女眷,在皇后娘娘照看下,适龄的王孙贵胄和秀女们,将会在御花园,以百花为题,互对诗词,彼此打个眼。 诗会之后,就是晚上的外宴,外宴上,朝廷命官也会在场,而皇上也会亲自出席。 等到一日过去,基本上能够看上的,都会私下找皇后娘娘说道。 凡能因此定亲的秀女,皇后便会为其安排,于两日后的正式选秀日上,亲自赐婚,不能定亲的,则需等到选秀结束后,全部原籍返回。 所以今日,就等同于一个大型相亲会,而皇后娘娘,即是主办人,也是月老。 而月老怎么牵线,就全靠一个顺眼了。 看得顺眼的姑娘,就安排一门好亲事,看不顺眼的,那就只能随随便便了。 也就因此,今日这满场和睦的景象下头,不知道藏了多少争妍斗艳。 内宴开始前,宫女们已经开始布桌上菜,而就在布桌之时,皇后娘娘开了口:“本宫之前就听说,今个儿有几家姑娘,打算为本宫亲自献艺,是哪几家的姑娘呢?” 下头,传来女眷们的笑声,坐在最前头的某位诰命夫人便笑道:“皇后娘娘看看不就知道了。” 皇后看着那位夫人,笑问:“如此看来,姨母家的棋莲也在其中?” 诰命夫人捏着帕子笑:“莲儿那傻丫头说,为娘娘准备了一首曲子,说是平日也见不着娘娘,这好歹逮了个机会,必要娘娘看到她的孝心,这不,前阵子练得手都险些坏了,我说着,要她别忙活了,娘娘素来疼爱她,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意?可她就是个犟脾气的,说了要弹,就是要弹,最后好歹是让她练成了,就请娘娘一会儿好好听听,若是不好,当众责她,让她下不来台。” 诰命夫人说的好听极了,皇后也顺势笑过去:“那本宫若是挑剔了,莲儿当真不许怪本宫严厉?” “只怕娘娘骂她,她都乐意呢。” 下头又是一番笑闹。 这会儿,就听那丝竹之音变了调,下面正殿之外,一位身穿淡绿色繁花宫装,外披着一件金色薄纱的女子,慢慢走进来。 那女子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红色的祥云图样,乌黑的发丝挽在脑后,就成一个简单明了的落画髻,额前一枚小小红玉点缀,插着莲花样式的步摇,娉娉婷婷,叮叮咚咚。 那诰命夫人瞧见此女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那女子走到殿前,朝皇后娘娘施了一礼,便有宫女搬来长桌,长凳,古琴,甚至连焚香都准备妥当。 旁边的饭菜,还在慢慢上着,这边,女子已经提着裙摆,上前坐在长凳之上,十根纤纤玉指,放置琴弦上方,手指轻轻一压,将紧绷的琴弦,压出一道印子。 “莲儿这是要弹什么?”皇后娘娘问道。 女子红唇轻翘,眉眼轻垂着道:“回娘娘,长相思。” 皇后娘娘一愣,随即,脸上浮出笑意。 “好曲子,那本宫就静听了。” 女子脸颊红晕恰好,她眉目潋滟,葱白的手指轻轻勾弹琴弦,长相思的引调,便出来了。 柳蔚不禁看向皇后娘娘,从知道这女子要弹的是长相思开始,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便没有褪过,那不是之前客套的虚浮之笑,而是打心眼里那种真诚温和的笑。 似乎看出柳蔚的不解,柳瑶哼了一声,较为得意的道:“这个都不知道,当初皇后娘娘与皇上初相识,娘娘便是为皇上弹奏一曲长相思,一曲惊为天人,引得皇上驻步垂青。这长相思,其后便被奉为皇家的定情之曲,就连皇后娘娘挑选太子妃时,太子妃也曾当众弹奏过这首曲子,更有人说,这曲,当初便是皇后所作,曲意优雅,境界高深,令人百听不厌。” 柳蔚斜斜的瞟了柳瑶一眼,见柳瑶一脸得瑟,扬着下巴觑着自己,不觉好笑:“我又不想知道。” “你……” “咳。” 老夫人轻咳一声,以示不悦。 柳瑶委屈得不得了,明明是柳蔚来招惹自己的,怎么祖母又挑她说话的时候责怪? 柳瑶哼了一声,愤愤的扭过头去。 一曲长相思,从引调,到结尾,总共花了两柱香的时辰才弹完,一曲结束,下头立刻响起一连串的鼓掌声。 其中皇后娘娘带头,且鼓的时间颇长。 众人这便是知道了,这位林家的棋莲小姐,这是得了皇后娘娘青眼了。 侧殿内,不少正在调试琴音的千金们,听闻前方传来的消息,顿时有人怒骂道:“那个林棋莲,不就仗着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吗,让她抢了个先也就罢了,还弹了我准备的曲子,真是气死我了,这要我临时改成什么曲子?” 于文敏馨正在擦拭自己的琵琶弦,她看了眼那抱着古琴,一脸不忿的女子,微微摇头,别开眼去。 哪年面见皇后,不是都有人谈这首长相思?这曲子早就是小姐们之间不传的指定曲目了。 这位赵家小姐倒好,就因为林家小姐弹了她前头,就成她准备的曲子了,但凡是来献艺的,谁不是准备个三四个备选,就唯恐让前面给抢了先的,她自己个儿不准备,怎么的还好意思怪别人? 不过于文敏馨不想惹事,也不会去说什么。 可她方才那个摇头的动作,却让对方看了去。 那抱着古琴,身穿艳紫色拖曳千水裙的女子走了过来,站定在于文敏馨面前,冷哼一声:“于文妹妹方才那个眼神,是何意思?” 于文敏馨皱了皱眉,瞧着那人,勉强打起精神:“我方才怎么了?赵家姐姐看错了吧。” “我这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眼睛厉得很,不过于文妹妹要说眼神不好,我的眼神自然是极好,不过妹妹的眼神,却好像不太好,方才妹妹与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柳蔚,柳家大小姐,好像是亲昵地很呢?那靠这样近,于文妹妹可看清楚了,那位柳家姐姐的脸上,是不是被毁容了?” 第161章 就剩下三王爷和七王爷了 “你——”于文敏馨霍然起身,一双杏眸瞪着对面的艳紫女子。 女子却一脸得志,下颚高抬:“我?我说什么?于文妹妹难不成不止眼睛不好,连说话也不好了?” “我懒得与你说。”于文敏馨一贯就不是会吵架的人,这会儿有人上门挑衅,她虽然气恼,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闷着头转走。 不曾想,艳紫女子一脸笑意,却迈着腿将她挡住:“于文妹妹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懒得与我说?妹妹可是看不起姐姐我?连与姐姐说句话也厌烦吗?” 就是厌烦。 于文敏馨很想这么说,但她深吸口气,还是勉强道:“我要去调我的琴,赵家姐姐也快些准备你的曲子吧。” 于文敏馨这一说,艳紫女子又想到了自己的曲子还没着落,眉眼愁了一下,突然转开眸,看向于文敏馨手上的琵琶。 艳紫女子笑了起来,问道:“妹妹准备弹琵琶?要弹什么曲呢?” 于文敏馨懒得理这人,坐到椅子上,抱着琵琶慢慢调音。 艳紫女子又过去两步,看到于文敏馨手边有一本曲谱,上前瞧了一眼,看到了曲谱上的名字,突然眼前一亮,然后便娉婷着回到了自己的琴旁。 前头献艺的千金们,一个一个的出去,外面宫女传来的消息,好坏各一,但无一的都没人能超越前头林棋莲的风头。 不管林棋莲弹得怎么样,但是至少皇后娘娘喜欢,那林棋莲今天就胜了。 其实已经有人猜到了,这林棋莲,今日就是看中了五王妃的位置。 世人皆知,太子与五王爷都是由皇后所生。 五王爷虽然在朝中没多少实权,但耐不住他是太子唯一的亲弟弟,又自小在皇后这里受宠非凡,哪怕没有登上皇位的可能,他也注定了一辈子要强过其他王爷。 而林家是皇后娘娘的表家,皇后娘娘让表侄女来当儿媳妇,完全是可以成立的。 便是太子妃,皇后不也是寻的皇后的亲侄女?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而恰好,今日林棋莲也弹的长相思。 这里头的意思几乎就明确了,林棋莲就是想要当五王妃,而皇后娘娘,显然也是愿意的意思。 有了一个林棋莲珠玉在前,又别有深意,众家女眷都算是明白了,五王妃的位置,算是没有了,那还剩什么? 剩的不少,但有前途,值得人争取的,还就只有那么两三个。 除了五王爷,那不就剩下三王爷和七王爷了? 可是这两个,谁有五王爷好? 三王爷手拥兵权,得皇上器重,虽说前途无量,但性格却严肃冷厉,让人望而生却,怎可能好相处。 七王爷倒是较为温和,并且在朝中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但是他贪爱女色,家中妾室侧妃无数,一家子的乱。 嫁过去的女人,要是没有能收拾那一屋子邪花的本事,过去也就是个受罪的命。 思来思去,无数人还是觉得五王爷好,但再好又有什么用,已经别人抢走了。 轮到那个艳紫女子出去时,于文敏馨还在调试自己的琴,并且练习着手里的音调。 可过了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消息,说是那赵家千金弹的一曲《湖畔情》,令皇后十分喜欢。 于文敏馨闻言猛地抬头:“湖畔情?” 那报信的宫女,因为传话,得了不少赏赐,此刻也笑眯眯的道:“是,就是湖畔情,不过这是琵琶曲,皇后娘娘说,少了那么点味道,但是弹出来,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于文敏馨的脸瞬间漆黑。 那宫女不知自个儿的话哪里得罪了这位太师千金,顿时进了也不是,退了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那儿。 旁人倒是有人看出了不妥,方才赵家千金与于文小姐在这儿吵闹,可是多少双眼睛看到的。 所以,难不成那《湖畔情》,原本是于文小姐要弹的? 这么一想着,就有人探头往这边看,想偷看于文敏馨手边的曲谱,是不是湖畔情,可就在刚要看到时,于文敏馨将曲谱拿起来,随手卷了卷,卷成一团,放进袖袋。 众人没有看到,又看于文敏馨侧眸正看向她们,便尴尬的摸摸鼻子,各自转开了眼。 于文敏馨就是准备弹湖畔情,这是一首江南曲调,曲子意境小,但是味道浓,是女儿家们较为喜欢的谱子之一。 于文敏馨今日准备了三个曲子,就想着如果有的前面用掉了,就临时改。 在林棋莲后的第三位千金,弹了她准备的另一首曲子,这会儿那赵家小姐又弹了她的湖畔情,于文敏馨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但是方才过来时,她瞧见排在自己后头三四位的一位千金,正好要弹的就是那首曲子。 于文敏馨一开始就打算避开那一曲,也算给后头的那位千金,留一个路子,免得人家改来改去。 但是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只能对不起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排在前头的有选择权,排在后面的,只能一次次的避其锋芒,规矩就是这样,要怨,也怨不得旁人。 于文敏馨这么打定主意,眼睛又偷瞟了一眼那位千金,那位正好也抬头,就对上了于文敏馨的视线,那是个穿着粉色荷叶裙的女子,眉目甜美,五官可人,见有人看自己,就很有礼貌的微笑一下,再点点头。 于文敏馨见状,急忙移开视线,她怕再看下去,又该不忍心了。 可实际上,于文敏馨已经不忍心了。 于文敏馨心里一时纠结,想找个人商量一下,但这间侧殿里,她认识的人却已经先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不熟的,李茵她们是排的舞,准备也不是在这间殿里备。 找不到人你说话,于文敏馨嘴一撅,越发烦了。 她想了想,还有些时间,便索性差了个宫女,让其到殿内去传话,想把于文倩叫来。 小宫女应了于文小姐的话,便进去找到了于文家的位置,与于文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罗嬷嬷说了一句。 罗嬷嬷虽然不知小姐怎么了,但听到是叫于文倩去,便开始四下张望,于文倩方才送了于文敏馨去后殿,再回来时,便被别家女眷拉走了,这会儿不走坐在哪里。 罗嬷嬷找不到人,也不敢乱做主,就去请问了老夫人。 于文老夫人皱了皱眉:“会是什么事?” 罗嬷嬷摇头,并不知。 柳蔚恰好听到了,闻言,就说:“许是紧张,这就快到馨儿妹妹了吧。” 于文老夫人也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便顺势道:“既然倩儿不在,蔚儿可愿替倩儿跑一趟?” 柳蔚没什么所谓的应下:“好。” 第162章 洞箫相合1 这便起身,随着那宫女出去。 于文敏馨没等来于文倩,却等来了柳蔚,她稍稍愣了一下,才走过去,拉住柳蔚的手,将柳蔚拽到一边,与柳蔚说话。 于文敏馨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才问:“蔚儿姐姐觉得,我该如何是好。”于文敏馨说着,还用眼睛悄悄瞥了眼不远处那位和她选了同一曲的千金,见到对方也正好奇的看着她们,急忙又把脸别开。 柳蔚觉得有些荒谬。 柳蔚从来不知道,于文敏馨竟然会纠结这种事,在柳蔚看来,这种当众献艺,本身就透着一种被人评头论足的卑微,但这些小姐们非但乐此不疲,还在里头争奇斗艳,一个个该说天真,还是愚蠢? 什么讨好皇后娘娘,赢得皇后喜欢,对自己的亲事多加照拂。 皇后娘娘若只是一个看心情定事的主儿,也爬不到现在后宫之尊的位置上了。 这定亲,虽说过皇后娘娘的口,但皇后必然也是考虑各位的家世,家里老人的面子,来给定的。 皇后也是人,让皇后记下满场这么多千金的名字,只怕都困难,皇后能记下的,也就是这些家族的名头。 于文敏馨这等一品官员家的亲眷,其实根本不用纡尊降贵的献什么艺,就冲着于文家老太爷生前的面子,还有他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包括于文老夫人在女眷中的号召力,皇后娘娘就不会对于文敏馨的亲事不上心。 柳蔚原本以为于文敏馨来献艺,只是图个乐呵,大家都献艺了,她自然也随一个。 但原来,于文敏馨竟然真的为这等事在这里纠结苦恼。 柳蔚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看了周围一圈儿,才问:“你没有其他备选了?” 于文敏馨愁眉苦脸:“有是有,但最近就着重练了这三曲,其他的,临时抱佛脚,必定差些火候,就怕到时候,太过平淡,皇后娘娘那里……” 柳蔚干笑一声:“皇后娘娘,看着挺和气,献艺就是看个热闹,应当不会真拿这个作准。” “哎。”于文敏馨摇头:“姐姐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女子的技艺,很是看重,皇后娘娘觉得,女子聪慧,就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还会些舞,便是更好。” 柳蔚:“……” 虽然知道古代女子注重琴棋书画,但没想到,会注重到这个份上。 或许皇后娘娘本身就是技艺超群那类人,所以对此,也越发的看重。 于文敏馨叹了口气,小声的道:“若不然,我还是用我准备的最后一曲吧,那位小姐,就当……就当对不住她了,想必她也有多备的,她应当有法子避免。” “恩。”柳蔚点点头,觉得这样就好。 可于文敏馨自己说完,却又自己反驳:“可是万一她备选的,在前头也被人用掉了呢?那她现在,不也就只剩下一曲?” 柳蔚木着脸,看着于文敏馨:“……” “蔚儿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她说说话,问问她?” 柳蔚再次点头:“这样也行……” “不行不行,若是不问,我用了这曲子还能说事先不知,若是问了,她也说自己只剩这一曲了,那岂不是就陷入僵局,到时候脸面还不好看。” 柳蔚叹了口气:“指不定,她还有很多选择。” 于文敏馨忧虑的紧皱五官:“那万一只剩这一个了呢?” 怎么说都没解决方法,柳蔚有点后悔自己出来了,她觉得还是坐在大殿里头,看着各色佳丽,又唱又跳的当观众比较有趣。 咂咂唇,柳蔚想了一会儿,说:“要不,弹你平日最擅长的?” 于文敏馨摇头:“我平日拿手的是琵琶与洞箫合奏,这里,无人给我合奏。” 柳蔚眼皮动了一下,又敛下眉,最后索性坐到一边,看着她:“那你自己考虑。” 于文敏馨要是有主意,就不会去找于文倩了,她纠结一下,最后也坐在柳蔚旁边,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平日擅长的是《高山流水》,但是只以琵琶,却少了一分味道,素来都是我哥与我同奏,今日……”于文敏馨一咬牙:“那就这个吧。” 在今日这种时候,不弹小情小意的曲子,竟然弹高山流水。 柳蔚笑了一下,却点点头:“很特别。”只要事情解决就行。 于文敏馨却苦着一张脸,继续叹气:“希望一会儿,不要太单调。” 高山流水这样的曲子,本身就是古筝曲,当初创作此曲之人,便使用古琴弹之,之后被人改成了许多不同版本,其中以琵琶弹奏的那一版,算是弹出了别样的味道。 不过单是琵琶,肯定是单调了。 毕竟琵琶这类乐器,本身就带了两分女儿家的小意,弹奏这种大气磅礴的曲调,到底有些勉强,之后便又有许多人,生出不同的合奏版本,最后犹以洞箫合之,最后悦耳,波澜。 于文敏馨选定了单奏《高山流水》,而果然,在之后的千金们献艺时,没人也重了这曲。 毕竟这曲子的调调,与今日的场景,实在不配。 等到排在自己前头的那位千金下了场,于文敏馨深吸一口气,抱着琵琶,在宫女的牵引下,走向前殿。 柳蔚也晃着起身,从后面,也绕进大殿。 殿内已经设好了位置,佳肴也已经上了至少半桌子,柳蔚进来后,却没往柳家的席位走,而是眼睛瞥向角落里的一众奏仆,慢慢走过去。 因为有了诸多千金献艺,今日奏仆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需要合奏的时候,和两个音,或者在冷场的时候,弹个短曲。 柳蔚走过去时,就看到一旁的架子上,摆满了乐器,其中洞箫就被放在最底下。 看到有贵人走来,奏仆们都点头行礼,柳蔚看着那支洞箫,道:“那支洞箫可否借我用?” 奏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坐的最里面的那个,双手将洞箫捧起,递给了她。 柳蔚接过,放在手里瞧了一会儿,点点头:“多谢。” 说完,转身又朝殿外走去。 奏仆们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要洞箫做什么,但一支萧罢了,送给她也无妨,毕竟只是竹萧,并非玉箫,也不值钱。 柳蔚拿着洞箫出了大殿,却是站在殿外的门扉后。 守在宫门口的宫女太监们都好奇的看看柳蔚,却见柳蔚只是站在那里,便以为这位小姐只是出来透透气,便没有在意。 第163章 洞箫相合2 这时,里面于文敏馨已经请了安,然后与皇后寒暄完,坐在了小椅上,手抱琵琶,开始缓缓弹奏。 皇后娘娘原本兴味盎然,因为前头李茵与方若彤那场舞曲,的确让人看的眼前一亮。 两人女子,琴舞相合,方若彤琴技高超,李茵舞姿曼妙,轻妙中透着唯美,倒是比前头那些无趣乏味的,多了几分热闹。 这好心情被皇后娘娘带到了下一场,也就刚好是于文敏馨这一场。 于文敏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弹奏第一个音。 引调一出来,原本还有些熙熙攘攘的大殿,便突然静住了,就连首位的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都倏然一顿。 从引调,到前奏,当所有人都听出那当真是高山流水时,顿时,人群中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艳紫衣裙的赵家千金。 赵家千金边笑着,还边对身畔的其他人说:“竟然弹这样的曲子,这位于文小姐,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赵家千金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是啊,琵琶独奏的高山流水,气势不足,不伦不类,若是有只洞箫合奏,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没有,却寡淡中,又带着几分萧条,瞧瞧皇后娘娘的脸色,都沉下来了。” 赵家千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皇后娘娘原本兴致不错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消了下来,面上的笑,都勉强了三分,像是强装听曲,实际上眼底已经透出了不耐烦。 大概是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于文敏馨原本还佯装镇定,可此刻,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下头的于文倩已经回到了于文家的席位,此刻也是一愣,对于文老夫人道:“馨儿怎的突然弹高山流水,她备的曲目中,明明没有这曲。” 于文老夫人平淡的捏着手上的茶杯,叹了口气:“只怕,别的曲子让人用了。” 柳老夫人从案下拍了拍于文老夫人的膝盖:“这首,也挺好的。” 于文老夫人对柳老夫人笑笑,没说什么。 柳老夫人又道:“总还拿得出一个曲子,不像我家几个丫头,什么都不会。” 柳老夫人这话没有控制音调,柳瑶柳沁柳玥三人,闻言都垂下了脑袋,吕氏脸色也有些尴尬。 这边,周围都在打趣这位于文小姐当真是不知所谓,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弹奏这样不搭边的曲子。 不搭边也就算了,要是好听也就罢了,偏偏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要不用古琴,要不用合奏,别的法子,都弹不出韵味。 那边,于文敏馨也有些坚持不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紧张得连谱子都记不住了。 李茵冷着脸对秦紫道:“你说她在想些什么?怎的会弹这首曲子?” 秦紫捏着手边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道:“可能想以奇制胜。” “我倒不觉得。”旁边的方若彤道:“她好像……是临时择的这曲。” 临时择曲,便说明前面她选择的曲子,前头都被人用了,李茵摇摇头:“那她也该用琴来弹这首曲子,怎么非要用琵琶?” 秦紫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戳了戳李茵的脑门:“傻啊你,今日这样的场合,谁会借琴给她?她显然自己也是没有备的。” “找宫人要不就是了,或者奏仆那里也有,临时借来便是。” 方若彤撇过去一眼:“你一看就是个不会弹琴的。” 李茵的确不会弹琴,所以方才她也是跳舞,她不解的看向方若彤。 方若彤解释:“每架琴,音都不同,不是自己用惯的,一个音岔了,整首曲子便毁了,要用惯别人的琴,除非是用琴高手,馨儿,显然不是高手。” 李茵这也想起来,于文敏馨在乐器中,好像最擅长的就是琵琶,琴只会弹一些,有的时候,还容易跑调。 李茵又看向于文敏馨,见她坐在殿中,满脸通红,却还是硬撑着弹奏的摸样,眼神一时有些复杂。 高山流水全曲总共需要两柱香的时辰,现在半柱香时辰都未过,并且曲子,也还没到高潮,这后头的时间,她可要怎么撑下去? 秦紫看李茵这摸样,倒是一笑:“你不是恼她,这会儿怎么又担心上了?” 李茵闻言,顿时眉头一拧:“你何时瞧出,我关心她了?” 秦紫但笑不语,李茵被她这眼神弄得不舒服,哼了一声,别来眼去。 周围人议论纷纷,不少狭促揶揄的眼神,都在往自己身上转,于文敏馨强迫自己低着头,不敢看旁人的视线,才勉强将曲子,弹到了高潮部分。 但曲子到了这里,没有洞箫相合,却必定气势上不去。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能够想像一会儿周围的笑声,会有多响。 但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一咬牙,调子一转,还是硬生生,将曲子拔上最高。 而就在同一时间,殿外不知何处,一道洞箫之音,倏然响起。 那箫音浑厚绵长,一旦插入,便于琵琶音色严丝合缝,于文敏馨愣了一下,她本能的想转头看向那箫音来源之处,但她知道她不能停,她现在无法考虑那箫音是否是奏仆与她相合,她只能把握住这个时间,将自己的曲调,与之相融,将曲子,奏到巅峰之处。 于文敏馨在家与她兄长合奏,已经合出了默契,这会儿突然冒出来的箫音,哪怕与她兄长的不同,但她也能进尽快的与之相合。 在高潮之调中,琵琶洞箫,一左一右,一顿一挫,一前一后,一贴一合,生生的将曲调本身的意境,拔至最高之处。 而在这箫音倏然冒出时,周围便是一静。 先前准备看笑话的不少人,这会儿都懵住了。 那赵家千金尤为气愤:“哼,我就说这于文敏馨怎的这般傻,一个人就敢弹这样的曲子,原来是诚心耍着人玩呢,她已经找到了奏仆相合,方才还一脸势单力薄的样子,这是故意要让人轻看,再当众打人的脸呢。” 与赵家千金想到一块儿,还有不少人,就连李茵三人也是稍滞片刻,最后秦紫一笑:“看来馨儿,的确一开始就存了以奇制胜的心思,瞧瞧看,皇后娘娘也笑了。” 方若彤闭着眼睛,倾听者两器相合的浑然音调,嘴角也勾起一丝浅笑:“好听。” 第164章 一愣 李茵看了眼明显被于文敏馨惊了一下的皇后娘娘,又看了眼大殿中央,那抱着琵琶,脸上表情已从之前的尴尬,变为郑重雀跃的于文敏馨,目光微微发深,举目,看向大殿角落的奏仆相聚之处。 那里奏仆们也在交头接耳,却显然其中并没人以箫相合。 不是奏仆吗? 李茵眼珠子绕了一圈儿,循着声音,看向了大殿大门之处,这一看过去,没看到吹箫之人,却看到门口的宫女太监们,都一脸震惊的瞧着一处。 李茵故意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到那被门扉遮挡之处,藏的是什么。 但李茵下意识的就是知道,那里藏的必然是个人,并且,就是这合奏之人。 大殿内的气氛,一反之前。 于文老夫人脸上的叹息,也改为了悦色,嘴角轻翘,脸上露出两分满意;“看来馨儿,早有准备。” 于文倩也笑着说:“馨儿到底是父亲亲自养大的,这性子就是与普通的女儿家不同,这都准备好了,之前怎么还故意闹得那么难看,当真是个调皮的。” 吕氏也顺势说道:“馨儿本事,这琵琶曲与洞箫一合,当真是味道骤然一变,想必为了此情此景,馨儿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于文倩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馨儿就是平日喜与她兄长一块奏着玩,谁能想,竟还敢带到皇后娘娘面前来,当真是稚子心性。” 吕氏又是含笑着恭维两句,把于文倩听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于文老夫人也面色和悦,目光,却在大殿绕了一圈儿,最后小声对柳老夫人道:“多谢。” 柳老夫人眼中却没半分喜色,但柳老夫人知道老友为什么道谢,看了眼大殿门外的方向,最后叹了口气:“是她自个儿的选择,与我何干。” 于文敏馨都入殿献艺了,柳蔚却一直没回来,柳老夫人便差了杨嬷嬷去看看,柳蔚去哪儿了。 结果杨嬷嬷刚刚回来,说柳蔚就在大殿外头,手里拿着一支洞箫,不知在那里做什么。 柳老夫人当时只是惊讶,以为柳蔚也想献艺,但为何不提前与自己说一声,那排位,可是没有排上她的。 但现在,柳老夫人却明白了。 柳蔚分明一开始就是打算给于文敏馨合奏。 方才杨嬷嬷说话时,于文老夫人也听见了,因此,此刻这道谢也是师出有名。 不过柳老夫人心里却不觉得这事值得高兴,柳蔚这样的身份,露这个风头,到底为了什么? 今日进宫,莫非,柳蔚也有什么想法吗? 否则月海郡主在上,柳蔚躲都来不及,怎的偏偏还要跑出来冒头。 哪怕柳蔚是想帮助于文敏馨,但两人认识不过一个上午,便是路上再亲热,关系也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柳蔚怎的就能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柳老夫人很想不通,以自己对柳蔚的了解,并不觉得柳蔚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所以,柳蔚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为于文敏馨合奏之人,除了于文老夫人与柳老夫人,便是吕氏也没想到,会是柳蔚。 一曲终结,满场掌声,于文敏馨抱着琵琶,屈膝打算退下。 皇后娘娘显然心情不错,将她叫住:“馨儿这曲子,倒是别出心裁。” 于文敏馨垂下头,脸上浮出两团红晕。 皇后娘娘又问:“是怎的想到,弹这首的?” 于文敏馨自然不能说,别的曲子别人都挑了,自己这是被逼无奈。 于文敏馨只能道:“想着今日娘娘听那小意情情的曲子,怕是会腻,便一时脑热,弹了这首,只望没有搅了娘娘的兴致才好。” “好听极了。”皇后给出了高评,在下头一众千金嫉妒愤愤的目光下,皇后看了树甄一眼。 树甄乖巧的点点头,便去下头小宫女的捧盘里,拿了两袋金线绣的荷包袋,亲自走到于文敏馨身边,将袋子捧给于文敏馨。 于文敏馨双颊更红,她可是听说了,前头就只有林棋莲和李茵她们,得了赏赐。 这荷包袋里,放的是足金的金豆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却是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得了这赏赐的,自然便是高人一等。 于文敏馨没想到自己也会得,今日虽说出来献艺,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这点小本事,能入皇后娘娘的眼,这会儿眼看着两个袋子放在手里,于文敏馨忙激动的朝上头谢了恩。 皇后微微笑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却飘向了大殿门外。 柳老夫人顿时手心一紧。 而果不其然,下一秒,皇后娘娘就问:“与馨儿合奏之人,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的还不肯出来见本宫吗?” 于文敏馨这也想起了那位合奏之人,但于文敏馨不觉得那是哪家千金,只以为是某个奏仆,但皇后娘娘这样问,就显然不是奏仆? 那与自己相合之人是谁? 于文敏馨一时好奇,顺着皇后娘娘的视线也朝门口望去。 可那里,并未有半个人出现。 厅内的空气,莫名的紧了两分,众人等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门外依旧没有人能进来,皇后娘娘面上不显,眼神却凌厉了两分。 树甄察言观色,朝下头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小宫女急忙下去,步伐快速的直直走出大殿。 小宫女停在大殿门口,左右瞧了瞧,却不见任何人,小宫女愣了一下,才转过头,对着前方的树甄摇摇头。 树甄皱皱眉,那边皇后娘娘却轻笑一声,素白的指腹,摩挲着自己尾指上的精雕指甲套:“看来是个怕羞的,那便罢了。” 柳老夫人眉头狠狠皱着,这时,于文老夫人却轻轻碰了柳老夫人一下。 柳老夫人转首,就看到后面,一身白色衣裙,面上罩着面纱的女子,正躲躲闪闪的走进来,不着生息的坐到了原本的位置。 老夫人凝起厉目,横柳蔚一眼。 柳蔚对上老夫人的视线,却是微微一笑,态度轻松。 上头,皇后娘娘已经将这页翻了过去,于文敏馨也退了下来,在下来时,眼睛还看着大殿门口,显然也很在意,那暗中帮自己之人。 但此时,下一个上台献艺的千金已经入了殿,在场其他人哪怕还有些好奇的,看皇后娘娘不加追问,便也歇了心思。 于文敏馨下来,还是坐到了柳蔚旁边,她将手里的两个袋子递了一袋给柳蔚。 柳蔚一愣。 第165章 选妃,还带着私生子前来? 于文敏馨偷偷冲柳蔚眨眼:“没事的,娘娘既然送我两袋,便是让我拿一袋送人情的。” 于文敏馨说完,又问转头去问于文倩:“倩姑姑,那合奏之人,可是你们安排的?” 于文倩看于文敏馨将那金荷包送给柳蔚,脸色便有些不好,但这会儿于文敏馨问,她也就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祖母安排的?” 两人同时看向于文老夫人。 于文老夫人眉眼清和的看了柳蔚一眼,却对两人摇摇头。 于文敏馨眨眨眼,有些好笑:“难不成,还是谁路过,恰逢其会,日行一善了?” 于文敏馨这也是随口一说,却正好说中了。 柳蔚面上清浅的笑着,眼睛却看向台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此时已经在专注的看着下一个表演,好像并未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但柳蔚就是知道,其实皇后,在注意着自己。 帮于文敏馨一把,的确是柳蔚心血来潮,原本柳蔚不想多管闲事,去奏仆那里看一眼,也只是想吩咐一个会吹箫的奏仆,一会儿帮于文敏馨合一段,尽管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总好过让于文敏馨丢脸的好。 可是就在柳蔚刚到奏仆身边时,却感觉身后有人看着她,她转头一看,那一刻,目光恰好就对上了鸾凤高椅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正看着柳蔚,四目相逢,竟就这么对上了。 柳蔚那一刻是愣住了。 因为柳蔚没想到,在这种满场主子近千人,奴婢太监也有五百的时候,皇后娘娘竟然会这么刚刚好的,看向了自己,并且一看,就像是没打算收回眼睛似的。 柳蔚知道自己该躲开,与皇后对上,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益,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移不开眼,并且她还好像眼花一般,在皇后娘娘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狭促的笑意。 或许是因为皇后的眼睛有些长,眼尾还上钩,看人的时候,若是眯着眼睛,就会给人一狭促之感。 但柳蔚却感觉,皇后看着她时,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并且还是一个,皇后不太喜欢的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柳蔚当时心头就荡了一下,然后头脑发热,直接要来洞箫,在皇后娘娘随行的目光中,从后面出了大殿,在殿外等到于文敏馨弹到高潮前,横插进来合奏。 其实柳蔚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那一霎那,竟有些控制不住。 尤其是皇后当时的眼神,便是现在,也在柳蔚心中回荡。 那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高高在上,倨傲自持,宛若天神,在俯视脚下的蝼蚁。 哪怕柳蔚自觉知道在没有人权的古代,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但柳蔚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被人用这种眼神对待。 想到这里,柳蔚眼眸不觉也深了一些,看着上方的皇后,只觉得,这皇后越看越不顺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殿里热闹非凡,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千金们终于全都献艺完了,佳肴也都上好,下面,就是舞女们开始表演,而主子们,开始用膳。 同一时间,外宫的大宴厅内,男眷们的午宴也正在开始。 一身深蓝色素软缎锦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蟠离纹带的太子,坐于高坐。 太子手边放了个精致的葫芦形状的鼻烟壶,干净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看着下头舞姬曼妙的舞姿,太子眼眉微挑,对身边的太监道:“那边如何了?” 太监灵巧的应了声:“方才去看了,也正在饮宴,怕是未时二刻前,便能结束。” “恩。”太子随口应了声,黑眸一转,又瞧着下方推杯换盏的一群男子,有些乏味的以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 坐在太子身边的,是个头戴玉束,文质彬彬,面容优雅的男子,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嫡亲弟弟,五王爷容飞。 容飞端着酒杯,看皇兄一脸无聊,手臂伸过去,推了推他:“皇兄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不耐烦替母后招待这些人吗,你起先就寻个说头推了不就完了,非要摊上,这不是自找的吗。” 太子斜睨自家亲弟一眼:“我若是推了,这边谁来压场?” “我不行吗?”五王爷一挺胸膛,满脸笑意。 太子笑了一声,随手捻起手边的杯子,慢慢晃荡两下。 五王爷不乐意了:“怎么?皇兄还看不起弟弟了?得,看不起就算了,那就活该皇兄能者多劳,脱不开身了。” 太子不搭理容飞,眼睛却看向台下右手边的第一人,黑眸轻和,靠近五王爷些,问道:“你说你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五王爷喝了口酒,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身玄色衣袍的容棱,膝上抱着个孩子,正为孩子布着菜,还小心的拿着帕子,为那孩子隔着衣服。 “什么什么意思?”五王爷不知皇兄想问什么。 太子瞪他一眼。 五王爷恍悟一下:“皇兄是问他怎的明知今日是要选妃,还带着私生子前来?” “你知道什么?”太子抬了抬眼,问道。 五王爷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着,一边说道:“皇兄太看得起弟弟了,三皇兄是个什么脾性?弟弟与他又不亲,哪里知道他的事,不过这孩子,不就是京里头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据说好像是在外地跟人生的?” “孩子母亲不知道,带回来的时候,就这么一个,据说三皇兄对其可是分外恩宠,去军机大营,都带着,更甚的,便是早上上朝,都让人带着那孩子在大殿外头的等呢。最令人惊异的是,父皇好像还对其没有半点意见,想来一个堂堂皇子,这样娇惯一个庶子,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 太子“啧”了一声:“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父皇对他诸多宽厚,这皇城又是他镇格门亲守,他带谁入宫,都是自由,我是要问,那今个儿是什么意思?” 五王爷更不懂了:“什么什么意思,皇兄您倒是问明白些。” “他到底,是不是想要纳妃。” 五王爷“哦”了一声,放下酒杯,端详着脸看了容棱好一会儿,才认真的点点头,转头说:“我不知道。” 太子眼睛顿时眯起来。 五王爷忙又道:“皇兄与三皇兄平日不是挺亲厚的?他的心思,您还不知道?” 太子一滞,最后索性摆摆手,不提了。 五王爷却好奇了:“怎么?皇兄已经问过了?三皇兄不理您?” 第166章 容棱,贤惠 “喝你的酒。”太子不乐意的瞧他一眼,自己也端起酒杯 五王爷摇头一下,心中不觉可乐,这普天之下,能让他家这位太子皇兄也受其冷气的,除了父皇,也就是这位三皇兄了。 三皇兄是父皇的亲信,在朝中,这是但凡谁都知道的,父皇对三皇兄可谓是极尽倚重,连镇格门都交予他打理。 镇格门守卫皇城,父皇这等于是把咽喉,都交托到了三皇兄手中。 父皇这样爱重,按理说,太子应当是极为不满的。 实际上,太子一开始的确是不满,还寻了不少事,一件件的为难三皇兄,就连容飞,都觉得太子与三皇兄将来必有一战。 可就在他都拿出了水果,剥好了瓜子,打算看戏时。 变故出现了,太子与三皇兄,竟然同气连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政见竟然一致了,然后开始一起查贪污案,一起前往南州赈灾,一起上朝下朝,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两人一起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 两人的关系,不知何时就好上了,容飞也问过太子,是不是他收复了三皇兄。 太子却说,没有。 容飞就猜,或许是三皇兄知道斗不过太子,就主动降了。 但是这一猜想,在后来也被打破了,因为容飞亲眼目睹,在御书房内,父皇坐于上方,下面太子与三皇兄各执一方,差点打起来的场面。 当时,太子属意加强赋税,江南之地,素来富裕,那一年北方大患,国库因而空虚,太子便打算,加江南三洲两成赋税,并且表示,他已经查过了,江南松州,召州,丰州这三洲,当年粮收丰盛,加两成,也是百姓可以担负的。 这种做法容飞觉得很好,国家有难,富裕的地方多拿出点钱,充盈了国库,国家才能富强。 但三皇兄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属意,在各部和后宫上,多节省点钱银,并不赞同加收赋税。 太子与其好说歹说,并且表示,各部上的开支都是出了单子的,实报实销,这样节省,能省多少? 谁也没想到,三皇兄当时就借了父皇的笔墨纸砚,然后拿着毛笔,在纸上一一算起来,最后算下来,各部若是每部节省两成,后宫节缩三成,竟然省下的钱银,真的足够填补三洲多余的两成赋税。 最后太子哪怕不甘,父皇也下令,采取了三皇兄的做法。 容飞知道太子之后找过三皇兄,问三皇兄为何突然又与他作对,三皇兄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对了。 好像是说——百姓能有余粮不易,若按照太子所言,今年丰收得多,就该给朝廷多多进献,那太子俸禄也多,为何不匀出一半给臣弟? 容飞当时听着都愣了,心说三皇兄也真是胆大,竟然连这样大逆不道,公然挑衅的话都能说出口。 容飞以为太子必然大怒,但当他找上太子询问的时候,太子却好像并不太生气。 或许生气还是生气,只是气着自己,对方却半点无所觉,便没什么意思了。 最后,太子就说:“那就是个有毛病的,你三皇兄并非站在我这边,只是他的政见恰好与我所和,若是不和,他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翻脸两个字有些重,容飞当时在意了一下,心想太子这莫非有什么想法? 可太子又说:“但不得不言,你三皇兄的政见在利国利民上,倒是有所建树,想必,这就是父皇尤其器重他的缘由。” 之后,太子便与三皇兄保持一种微妙的友好关系。 这种友好,在几年之后也并未消断。 五王爷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明显有些气闷的太子皇兄,再转开眼,瞧向下面正给怀中小童剥虾的冷肃男子,倏然一笑。 太子瞧容飞一眼:“笑什么?” 五王爷道:“皇兄有否觉得,三皇兄此刻的摸样,倒是有些……贤惠?” 太子一愣,转头看过去,这一看,顿时哈哈一笑。 太子这笑声太过爽朗,下面好多人都看了上来。 太子一时兴起,便道:“这舞跳得好,来人,有赏!” 下头舞姬们莫名其妙,心说方才太子明明看着她们还一脸无聊,怎么这会儿又说好了? 但有赏赐谁不要,便赶紧屈膝谢恩。 其他世家公子也以为太子真觉得是舞姬跳得好,也纷纷表示,跳得好,跳的果然是好。 尽管他们并不认为这点舞技就是好。 那头柳小黎从容棱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看一个个穿着漂亮,身段曼妙的舞姬,眨巴眨巴眼睛。 容棱按着小黎的小脑袋,让小黎垂首:“吃饭。” 柳小黎捧着碗,鼓着嘴说:“我也想看嘛。” 容棱为小黎又盛了一碗汤,再将勺子放进去:“先吃饭。” 柳小黎闷闷的,眼睛又往上瞧了一眼,这才幽幽的垂下,开始吃饭。 今日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是有兴趣吃饭的,大家推杯换盏,饮的也就是些不上头的清酒,嘴里讨论的也多多少少是下午诗会的事。 柳小黎作为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出席,倒是让众人一阵新鲜,毕竟,还没见过有人带着儿子来参加选妃的。 离着容棱较近位置的容溯抬起眼皮,手中捏着白色的瓷杯,他看向不远处,那旁若无人布菜用膳的一大一小,眉毛轻轻的挑着。 坐在容溯身边位置上的是李君。 李君看见容溯兴致乏乏的摸样,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看过去,也是笑了:“咱们这位三王爷,倒是能人所不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今日他到底想不想选妃,这怎么看着,是把女人往外头推呢。” 容溯“呵”了一声,把杯中酒饮尽,道:“三皇兄行事自有一套,父皇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这不就是说说吗。”李君摸摸鼻子,听出了自家王爷语气中的挑刺儿,有些郁闷:“王爷,我那日是真不知道,也不是成心要下你面子,您别气我了,我当时就是顺口那么一说,谁知道那柳府大小姐……” “闭嘴!”容溯烦躁的将酒杯一搁,火气又被挑起了:“不许在本王面前,再提那女人的名字。” …… 18更,连续爆更快吐血了,预定一下大家手里下个月的免费月票,每周四下午开始都翻倍,投一张算两张,别投错日子可惜了么么哒! 第167章 三王爷的口味这样重 李君识趣的闭嘴,却一脸委屈:“那王爷不生气了?” 容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看李君,仰头饮尽。 李君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他默默的也捧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喝一口,就感觉右边,有人正看着他。 习武之人对视线较为敏感,李君抬头看过去,却顿时迎上一大一小两双漆黑眼眸,大的眼眸深邃,小的满脸好奇。 李君楞了一下,才对两人微微颔首一笑,但却不知,怎的这两人突然往自己身上瞧。 容棱和容溯中间隔了两个人。 李君就在容溯的下首,容溯与李君说话,按理说,前面容棱是有可能听到的,毕竟容棱是个中高手,耳力自然不俗,但是那小孩也看着自己做什么? 李君莫名其妙,硬生生与那两双视线对视一会儿,才尴尬的别开,心说这两位是打算干什么? 他这么刚想完,就见那小童挣开容棱的怀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李君是认得这孩子的,那日在艺雅阁,便有一面之缘,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孩子竟是容棱的儿子,那日,这孩子明明是冲着那个白面书生似的的男子,唤作爹。 此刻这孩子凑到自己面前,李君不知这孩子还认不认得自己,只看着孩子问:“你有事吗?” 柳小黎走到李君身边,坐下来,仰头看着他:“这位叔叔,你方才说了柳家大小姐,你认识柳家大小姐?” 李君一愣,显然没想到小孩子会问这个? 柳小黎却又凑近去一些,还伸手抓住李君的衣角,噙着一双水润的瞳眸,说道:“叔叔,你能跟我说些柳家大小姐的事吗?” 李君莫名其妙,眼睛稍稍转了一下,果然看见那边容棱也依旧抬着头,正看着他们这边。 所以,到底是这小孩想知道,还是容棱想知道? 不过打听谁不好,怎么偏偏打听柳家大小姐? 那位脸可是烂的都不能看了,莫非三王爷的口味这样重,不爱如花红颜,偏巧喜欢这种另类的? 容溯就在李君旁边,自然也听到了柳小黎的问题,他垂下头,瞧着这孩子认真的小脸,又偏头,看了看前方的容棱,最后看向李君。 李君有些尴尬,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将衣服从这小孩的手心里给拉了出来,才说道:“我不认识柳家大小姐,你若是想知道,去问旁人吧。” 柳小黎鼓着小脸,双腮圆圆的说:“叔叔你方才明明提到了柳家大小姐。” “提了,不代表认识,我不认识她。”李君说着,突然起了一个坏心眼,偷偷压低了声音,指着容溯说:“他认识,他是柳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往后就是柳家大小姐的相公。” 一言说出,容溯手上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 容溯横眉瞪着李君,李君摸摸鼻子,笑嘻嘻的:“本来就是,你不是把退婚书搞丢了?” 柳小黎不知道未婚夫婿是什么意思,但是却知道,未来的相公是什么意思,小黎呆呆的张大眼睛,看看李君,又看看容溯,最后猛地跳起来,短短的手指指着容溯问:“你你你你……你是她的相公?” 容溯眼底的黑气都快凝聚成墨,偏李君还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对,他就是。” “李君!”容溯冷斥。 李君皮糙肉厚的躲远一些。 柳小黎简直惊呆了,这个人竟然是娘亲的相公,那他是自己的谁?爹吗? 想到这里,柳小黎觉得自己都快摇摇欲坠了,小小的身体轻轻晃着,眼看就要摔倒。 “你……你真的是……她的相公?”小黎鼓着最后一口勇气,颤颤巍巍的问道。 容溯面色阴寒冷厉极了:“不是。” 不是? 柳小黎松了口气,好好的匀了一下呼吸,才问:“真的不是?” “说了不是。”容溯语气很差,仿佛与那种女人搅合在一起,便是天大的耻辱。 柳小黎听这个叔叔一再反驳,身子总算稳住了。 小黎又看了李君一眼,显然不满这人竟然逗自己,小黎生气的哼了一声,又眼神复杂的看了容溯一眼,才又跑回容棱身边。 方才的话,容棱自然也听见了。 柳小黎一到容棱怀里,就嘟嘟哝哝道:“谢天谢地,容叔叔,他说他不是柳家大小姐的相公,不是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容棱摸摸小黎的脑袋,深邃视线,却幽幽地又看了容溯一眼。 容溯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恰好与容棱四目相对。 两人彼此打量,又继而错开视线。 容溯与柳蔚的婚事,五年前便闹得沸沸扬扬,容棱以前并不关注,可现在,却不得不关注了。 看来,他得做些什么了。 “容叔叔。” 怀里,软糯的声音响起。 容棱低下头,就对上柳小黎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 “我不会泄露我爹的行踪的,那你老实告诉我,我一会儿是不是能看到她?” 柳小黎被明香惜香带走后,就去调查过,他知道那辆马车是于文府的,里头坐的人是于文府的老夫人,小姐,和柳家的老妇人与大小姐。 娘亲姓柳,那娘亲现在必然就是在柳家,还当了大小姐,虽然当个什么侯门贵族的大小姐好像很金贵,但柳小黎却不稀罕。 他只觉得娘亲以身犯险,查什么案子,肯定很辛苦,心里就只有舍不得。 方才听旁人议论柳府大小姐,小黎就下意识的想打听,结果听到的话险些吓了他一大跳,不过吓完他却又开始想娘亲了。 今日进宫,听说容叔叔是为了选妃,柳小黎来只是凑热闹,并且听说那个什么郡主也会参加选妃宴,他就不乐意容叔叔娶那个母夜叉一样的女人,所以非要跟着来。 但是若是今日进宫的女子,都是要参加选妃的,那娘亲岂不是也…… 柳小黎这么想着,就认真的抓着容棱的衣袖,问:“容叔叔,我爹一会儿,也要在这里相人结亲吗?” 容棱摸摸小黎的头,让他好好吃饭。 柳小黎却根本吃不下去,一张小脸愁成一团。 实际上,柳蔚今日会进宫,容棱也很惊讶。 但之后听到东市街口的事,容棱便了然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柳家老夫人身子又金贵,身边没个会医的人陪着,柳家的男人,怎么放心柳家老夫人就这么进宫。 哪怕宫里有太医,皇后娘娘身边也有医女,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人,用起来也不放心。 第168章 那容貌呢? 对面席位靠后的位置,于文尧剥了一盘瓜子,放到严裴手边,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那个孩子,还真当不认识你了。” 严裴抓了一颗瓜子,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淡淡道:“我们本来就不熟。” “那你把那红血丸给我。” “不给。”严裴眉毛都没抬。 “固执。”于文尧很不满的嘟哝:“既然你们不熟,那红血丸我拿去查验查验又怎么了?你这么替他掩护,是何必。” 严裴不说话了,默默的吃着瓜子。 于文尧看言裴那沉默不语的摸样就闹心,叹了口气,又看看他的脸色:“你确定今天不会犯病?” 严裴挑起眼皮:“吃了那药后,现在发作的时辰已经长了许多。” 以前一日要发病好几回,若是遇到变天的季节,发作十来回都有,从早上到晚上,都是煎熬。 但自从吃了那个红血丸,发病的次数,就大大减短了,刚开始是一天只发三四次了,后来一天就只发一次了,再后来,两天才发一次。 严裴昨天发作过,今天,应该是不会发了。 所以于文尧邀严裴来参加选妃宴看热闹时,严裴才没有推拒,若是以前,严裴定不会出院子门,他这身子,就是多走两步恐怕也要命。 关于严裴的发病次数越来越少一事,于文尧也知道,这让于文尧更加好奇,那个红血丸里头到底放了什么,怎么就能有这样大的奇效? 严裴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作为好兄弟,于文尧一清二楚。 而现在的好转发生的这样快,吃了才几天药,就好了这么多,那是药还是仙丹,或者,有什么副作用?比如以前的五石散? 于文尧对那红血丸始终不能信任,他眼睛一撇,瞥到严裴腰间的小袋子,眼神又深了些。 却不想,严裴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于文尧的视线。 于文尧哼了一声:“看看也不行!” 严裴将那袋子取下来,塞进自己的怀里,再把衣领拉好,才说:“现在看吧。” 藏得两个边角都瞧不见,还看什么? 有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兄弟,于文尧一阵憋闷,却还是说:“那孩子不是容棱的儿子,虽说外头都这样说,但他亲爹我认得,是上次艺雅阁那个,虽不知容棱为何愿意让这对父子借他的名头。但无论如何,这对父子都算是来历不明。” “如今这孩子的父亲还不见了,眼下他天天跟着容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上次我寻上门去求见,想要探听一二,结果被撵了出来,至今也没琢磨透什么,我与你知己一场,这群人行为诡谲,又是镇格门里头的,我尚且看不出个一二,你这个十几年不出门的,更是不懂人心险恶,反正,谁为你着想,你自己清楚,那红血丸,你不给我,往后真出了什么事,我看到时候你怎么哭。” 严裴慢慢吃着瓜子,一口菜没沾,就这么左耳进,右耳出,摸样悠然极了。 于文尧看严裴这油盐不进的,狠狠瞪他一眼,最后却只好闭嘴。 严裴这固执的性格,他是彻底见识了。 男人间的宴席,没有女人那么多花招。 女人聚集多了,个个争妍斗艳,手段层出不穷,博皇后娘娘欢喜的,当众献艺的,就怕自己平凡了,让人轻看了去,男人却更懂得审时度势,加上大部分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相交起来,自有一套准则。 因此,倒是没生什么趣事。 这么静静的吃了一顿,看下头的舞姬跳的腰都要断了,终于,在未时二刻,内宫传来消息,说是女子们都用完膳,正往御花园走。 那边既然结束了,这边自然也就结束了。 太子终于来了点精神,谴退了舞姬们,对下头道:“膳食将毕,御花园中准备了赏花宴,大伙儿,一道去看看吧。” 这话便是暗示,那边女眷们已经准备好了。 男子们开始交头接耳,好几个世家子弟,也开始整理衣冠,意图在佳人面前,挣得一个好面子。 五王爷容飞已经吃酒吃得有些多了,这会儿太子正叫了人来给他拿帕子醒酒。 但容飞却不乐意,还撒酒疯:“我压根就不想选什么妃,选了有什么好?像皇兄这样,成日在太子宫里困着,一回去,就对着皇嫂那张脸?” 太子听着他念叨,微微皱了皱眉:“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容飞怪笑:“皇兄敢说,你是喜欢皇嫂的?皇嫂是长得好看,人也贤惠,可那是皇兄喜欢的吗?皇兄喜欢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母后挑了一个母后中意的,皇兄这太子妃,是给母后选的,还是给自己选的?” 意识到容飞真的喝醉了,太子愁了一下,差人去取冰水来。 下人很快凿了冰块过来,太子亲手将锦布沾了冰水,再一面子盖在容飞脸上。 容飞被冷气一激,身子一抖,人懵了一些,但到底是不说话了。 太子将锦布掀开,看容飞眼神空洞,浑浑噩噩的瞧着自己,叹了口气,对人道:“将五王爷送到太子宫去歇息片刻,申时过半前,必须让他醒酒来!” 宫人们急忙应下,一个个这就伸手,去扶着人高马大的五王爷起身。 等五王爷被送走,太子理了理被冰水沾湿的袖子,才道:“走吧,去御花园!” 立刻有太监在前头带路,太子走在最前头,太子的身边,一左一右,左边是容溯,右边是容棱。 三人说是兄弟,但平日除了政事,却嫌少说话,此时要走许久,后面一些权贵子弟,都是三三两两,边议论边走。 前头三位王爷,却冷着三张脸,谁也不搭理谁。 太子夹在中间,多少有些不舒服,心想这个时候容飞若是在,肯定不会这样尴尬。 但容飞不在,太子咳了一下,也不想这样憋着,便开口:“阿溯喜欢什么样的?” 容溯挑了挑眉,目视前方的道:“贤良的。” “那容貌呢?” 容溯瞧了太子一眼,分不清太子是故意问这一句让人联想到毁了容的柳蔚,还是无意言之。 第169章 这么肉麻的话 太子的确是无意言之,他哪怕是真好奇那位柳大小姐,但以他的城府,也不可能当众说这种话来挤兑容溯。 尽管都传容溯在朝中顶了太子半边天,两人斗得你死我活,但在这私下,双方还是各自维持着脸面。 就算当真想将对方处之而后快!面上,也是半点不显,更不会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平白落人话柄。 所以,太子就算想在某些地方打压容溯,却绝对不是现在这样,毕竟在朝中斗得再厉害,那也只能说一个政见不合,但私下若是也争锋相对,那便是兄弟不睦。 父皇,可是一点不喜他们兄弟不睦。 容溯没看出太子脸上的深意,便收回目光,淡淡的道:“容貌,不究。” 不究吗? 太子冷笑,不究你娶的那些美貌姬妾是来做什么的? 七王贪色,这几乎是京都上下,全城皆知的事。 还能说出自己不在乎女子容颜这种话,太子都觉得,他这位七皇弟,脸皮厚的有点不可思议了。 旁边的李君闻言,也忍不住想笑,但他不敢笑出声,最后只能慢行半步,躲在后面偷偷笑。 太子像是没看到李君的小动作,又转头问另一边的容棱:“阿棱呢?” 容棱怀里抱着柳小黎,在外面,柳小黎向来不喜欢自己走的,能被抱着,他绝对不肯下地。 此刻柳小黎圈着容棱的脖子,也正看着他家容叔叔,好奇的眨巴眼睛。 太子看着孩子讨喜,倒是让他想起了他的那位庶长子,一时伸手,去碰了碰柳小黎的小胳膊。 柳小黎狐疑的看着他,想了想,伸出莲藕般的手指,抓住太子一根手指,那暖暖的温度,让太子忍不住笑起来。 “叫什么名字?”太子问道。 柳小黎乖巧的回答:“小黎。” “离?”太子皱眉,看了容棱一眼:“离字,可不是好意头。” 柳小黎愣了一下,才听懂这位不认识的叔叔,竟然嫌弃他名字不好听,他顿时记仇的放开太子的手指,缩回容棱怀里,赌气的道:“我的名字我爹取的,我爹说,黎代表黎明,我出生就代表了光明与希望,我的名字可好听了。” 说完,还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太子顿了一下,又看向容棱,无法想象,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子,竟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什么黎明,希望,那不是女人才喜欢说的? 不过这也足以看来,容棱是当真喜欢这个孩子。 这么想着,太子眼眉动了一下,便能屈能伸的道:“算是大伯错了,大伯给你道歉,小黎,转头看大伯一眼。” 柳小黎听他道歉了,这才扭头,施舍般的看他一眼。 可其他人,却完全呆住了! 后面但凡听到太子这句话的,眼神都不自觉深了起来。 就连容棱和容溯,都不禁看向太子。 太子竟然会自称大伯? 弟弟的儿子,他自称大伯本是没有错,但到现在,这孩子在明面上也是叫容棱为容叔叔,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太子此刻这句话,是给这孩子立了名吗? 无名无份的,就这么突兀的给立了名? 就算太子诚心给三王爷这个面子,愿意认容棱的孩子为皇家子嗣,但这孩子是个庶子吧? 庶子,哪里有这样的面子,能让堂堂太子,放下尊贵,亲口认这个亲? 便是太子平日对他家自己的庶子,都是不亲的,怎的对外人的庶子,倒是给了这样大一个面子。 容溯心思转变,想到朝中,即便容棱经常与太子有所争执,但的确两人的关系,却比其他人好。 明面上,大家都觉得,容棱是站在了太子那一边,只有容溯知道,这两人私下来往,却少之又少,看着怎么也不像一条路上的。 容溯是觉得,这两人倒像是互相利用,太子利用容棱的权势,在朝中笼络人心,容棱利用太子的人脉,在朝中培养势力,将来这两人,必有一战。 但是现在,看太子这和睦温情的摸样,容溯一下子不确定了。 这两人,莫非关系当真不错? 那若是如此,他之前筹谋的法子,只怕就不能用了。 这么一想,容溯下意识的看向李君。 李君此刻也回了神,看看太子,又看看容棱,迟疑一下,他刚要说话,就听容棱开口:“皇兄言过。” 太子却是笑:“阿棱与我,有何客气的。” 容棱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对柳小黎道:“还不多谢大伯。” 柳小黎并不知大伯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不叫叔叔,就叫伯伯,那应该也没错,便放下成见,闷闷的喊了一声:“多谢大伯。” 太子温和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柳小黎:“初次相见,大伯也没什么见面礼送你,这块玉佩大伯戴了些时候,也算是值点钱,你且拿着。” 众人看着那玉佩,只见那紫色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生出几丝潋滟光辉。 周围又是一阵呼吸声,容溯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期间,有人小声询问:“那个紫玉,是不是就是去年太子诞辰,皇上所赐的那块?” “紫玉矜贵,素来难寻,成色这么好的一看就是贡品级的,你以为随便都能找到?太子当真爱重,竟将这样的东西随便给了一个孩子,看来太子与三王爷……” “嘘,别说了。” 议论声从鼎沸,又慢慢降下。 太子却置若未闻,他看柳小黎不接这玉佩,偏头便看向容棱。 容棱深深的看了太子一会儿,才拍拍小黎。 柳小黎这才伸手去接过,小黎拿着玉佩,看着上面的光圈觉得很好看,就问:“这个真的很值钱吗?” 太子被他童言童语逗笑:“自然。” 柳小黎顿时望向容棱:“那我能卖掉吗?这个玉佩,能卖多少钱?” 太子:“……” 众人:“……” 容棱轻笑一声,捏捏柳小黎的鼻尖:“贪财。” 柳小黎耸耸鼻尖,手里捏着这块紫玉,追问:“到底能卖多少钱?我的药材要用完了,想再买点。” 第170章 将小黎推到风口浪尖? 容棱道:“缺什么,让明叔给你备便是。” 柳小黎心虚的摇摇头,看看周围好多人都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的凑到容棱耳边说了句:“我把我爹的几样极品草药用了,那个很贵的,一株都要一二百两,我用了六株。” 说完,柳小黎又警惕的跟容棱道:“你不能告诉我爹。” 旁人不知道这两“父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却看容三王爷笑了一下,温柔的道:“没事,让明叔给你备,这玉佩是大伯送你的,不能卖掉。” 柳小黎有些可惜,但还是点点头,并且投桃报李的说:“那我把玉佩送你,报答你?” “不用。” 柳小黎很高兴:“容叔叔你真好。”说着,再搂着容棱的脖子,在容棱脸上亲了一下。 太子在旁边,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玉佩是他送的,得不到小家伙一句好不说,小家伙居然还寻思着要把他的玉佩卖掉。 容棱不过随便劝了两句,看这孩子感激成什么样了。 太子可知道,这玉佩若是真的卖出去,少说也是两三万两拿不下来? 太子很憋屈,但他也不能自降身份跟一个孩子计较,最后只能咬着牙,加快了步伐,往前面走。 后面的人,自然也紧脚跟上。 容溯瞧了容棱一眼,又看了眼容棱怀中的孩子,黑眸闪过一丝复杂,也跟了上去。 柳小黎抓着那枚紫玉佩,又看看前面那个走得很快的“大伯”,想了一下,凑到容棱耳边,又悄悄说了一句。 容棱面上露出笑意:“知道了,乖。” 得了容棱的夸奖,柳小黎心安理得的窝在他怀里,左右观摩这枚玉佩。 容棱则快行两步追上太子,低声道:“皇兄最近,可有哪里不舒服?” 容棱声音控制得极好,只有两人能听到,便是容溯也听不清明。 太子一愣,不得不说,他还有点气柳小黎的不识趣,但听到容棱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容棱。 容棱道:“皇兄抽空,寻个太医看看较好。” 说到这儿,却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太子微微皱眉:“你何意思?” 容棱眉眼清淡:“太医自会与皇兄说明。” 太子还想问,可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并且远远的,瞧着那边成群的女子,正是热闹。 这便闭了嘴,但心中,却记下了这件事。 太子当然不知,柳小黎一看他的脸色和眼睛就看出他肝肺不济,内肝有毒。 这种症状,用柳蔚的话来说,就是患有严重肝病,若是不及时治疗,极有可能会演变成肝癌。 柳小黎看在这枚紫玉佩的面子上,也愿意提点一下这位“大伯”。 但小黎没说太多,只说这位“大伯”有病,要看大夫,否则会恶化,容棱就如实传话,至于太子究竟是什么病症,容棱不想知道,也没追问小黎。 两人这样随随便便的态度,却让太子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太子当然不知道这是柳小黎的话,他只以为,自己被人下毒了,而容棱看出来了,或是打探出了什么,便来提醒他。 凭着他跟容棱的关系,太子不觉得这位冷面三弟有这么好心,想必,他也是看在自己那枚玉佩的面子上。 这么一想,太子又看向柳小黎,对这个不懂礼貌的孩子,到底多了一丝好感。 等男眷们到达御花园前,树甄就看见了,树甄对皇后娘娘说了一句,皇后便对下头雀跃的千金们道了一句“入座”。 原本正站在,三三两两赏花的各家小姐们,这便一一入座,再抬眼看时,就看到那边男眷们已经来了。 小姐们急忙纷纷问左右的人,看自己妆容是否有异,就连于文敏馨远远看到严裴,也紧张的拉着柳蔚的袖子,问她自己头发乱了没有。 柳蔚说很好,于文敏馨却不敢真觉得很好,她转头又问于文倩,于文倩笑的宠溺,帮她理了理发髻,才说:“漂亮了,我们家馨儿最漂亮了,这要是苏家公子看到了,必定要被你迷死了。” 于文敏馨原本还很兴奋,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 于文敏馨转过头,便看到大哥于文尧是与严裴走在一起,而她二哥宇文逑,则正与苏家苏三公子走在一起。 这位苏三公子,若是没意外,便是会与于文敏馨成亲之人,苏家和于文家已经谈好了,只等今日皇后开了口,这亲事就定了。 苏家也是书香门第,家里出过两位尚书,三位侍郎,六位二品大员,两位一品大员,底蕴极厚,但眼下苏家这一代,在朝中却并没有多少势力。 苏家大公子与三公子,都是于文敏馨的父亲于文太师的弟子,于文敏馨跟苏家结亲,几乎是两家都乐见其成的事。 但是…… 于文敏馨的眼睛,不觉又瞥向于文尧身边的严裴。 于文敏馨知道严裴今天是来凑热闹的,他身体好了许多,这二十年都没怎么出门,今日有这么一个大热闹,便来看看。 但于文敏馨多希望,他今日也能选亲,至少这样,她还能有一丝盼头。 于文敏馨的脸色轻缓下来,面上的期待也随之减淡,柳蔚见状,也抬头往那群男子中看去,这一看,却没看到别人,只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容棱等人。 容棱怀里抱着小黎,他的表情与平日一样,很严肃,微冷,但他抱着孩子的举动,却无形中,多了一丝轻和。 即便早知道小黎是跟着容棱一起进宫的,但看着这男人这样大大咧咧的将他的儿子抱给全世界人看,柳蔚还是有点想磨牙。 这男人想干什么?深怕人家不将目光投在小黎身上,迫不及待的将小黎推到风口浪尖? 柳蔚有些头疼,正担心一会儿不知道小黎会不会发疯,不管不顾的又往自己怀里跑,就感觉,另一道有些凌厉,透着寒意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柳蔚一愣,视线随之一转,便转向那目光的来源地。 这一看,柳蔚便对上了容溯那一双狠戾眸子。 大概是见到自己看过去,容溯眼眸又深了一些,而后侧首,避开柳蔚的眼神,与李君在说着什么。 柳蔚笑了一下,方才容溯那眼神,不知道的,还当他要吃人了! 容溯有这么恨她吗?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投以感激也就罢了,还一副想除之而后快的摸样,还有点男人的气概没有? 第171章 再看,要糟糕了 这时,身边传了说话声。 “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三王爷,有孩子了。” “快看月海郡主的脸色,都快黑透了。” “怎么三王爷连选妃都要带着这个孩子?不就是个庶子,还是才带回来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怎的却这样宠爱,这将来要是谁嫁过去,可得怎么是好?做人的后娘,可是不容易的,若是个普通的庶子也就罢了,偏是个受宠的,还不知道以后的三王妃,要如何艰磨。” 说话的,是坐在柳家席位旁边周家席位的两位小姐,两人一搭一唱,说的声音不大,但柳蔚坐的位置,刚好离两人近,就给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柳蔚又抬起头,看向容棱。 男子一身玄袍,器宇不凡,他健硕的腰间佩着长剑,剑身通体黝黑,剑鞘上的繁华纹路,像是某种上古留下的图腾。 这把剑,柳蔚看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看的这么仔细。 亦或者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个男人,与这把剑如此配着,跟往日所见,竟有了巨大的不同。 柳蔚收回视线,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柳蔚下意识觉得,再看,要糟糕了。 没过一会儿,男子们都到来,太子与皇后请了安,便上前,坐到了皇后身边的位子上。 其他人则在太监的牵引下,坐在不同品阶的位子上。 坐下后,皇后便问太子:“你五弟呢?” 太子道:“喝多了,让他先歇会儿。” 皇后脸色不好:“你就容他喝醉?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太子看了眼自家母后,又瞧了下方女眷们一眼,道:“不管他来不来,母后不是早有人选,来不来,有什么区别?” 皇后眼眉一顿,看向儿子,太子却已经转开视线,目光看向了别处。 皇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子方才那句话,有些怨怼。 皇后沉吟一下,突然问:“雅儿如何?” 太子淡淡的道:“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不过胎位有些不稳,太医说,不宜多动。” “这是她怀的第一胎,你要多陪陪她。” 太子随意道:“今日不是谈家事的时候,母后还是快开始吧。” 皇后这才转开目光,瞧着下面的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柳小黎身上,皱了皱眉:“他怎么把孩子带来了?” 太子没说话,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 皇后拧着眉瞧了儿子一眼,到底叹了口气,对下头道:“今个儿恰逢其会,百花争艳,各家姑娘们,都是爱花之人,不若就由这百花开场。” 皇后说着,便对树甄扬了扬手。 树甄从下头摘了一枝桂花,递到皇后手心。 皇后将那花朵凑到鼻尖嗅了嗅,点了点头,道:“当真是桂香扑鼻,那么,可有人愿为这桂花赋诗一首,也不枉它,花开堪折。” 皇后话音一落,下头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最后,一位玉面蓝袍的男子,站起身来,扬声便道:“在下不才,便献丑一首,还望皇后娘娘指点。” 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 那公子仰头看了看周围的桂树,嗅着空气中的花香,眼神迷蒙,仿佛沉浸花海之中,慢慢的道:“素香袅人间,娇色惹轻言,不若佳人笑,何以称明艳。”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阵鼓掌。 皇后将那桂枝递给树甄,树甄接过,捧着桂枝,下来走到那公子跟前,将桂枝奉上。 蓝袍公子将那桂花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又道:“既是皇后娘娘所赠,那在下,便借花献佛了,烦请这位姑姑,将此花献予周家二小姐。” 坐在柳蔚身边不远处的周家二小姐,闻言一笑,显然是认识这位公子的,树甄将花送过去,周家二小姐便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下,将那花放在案几上,脸上红晕浮起。 蓝袍公子坐下,眼中的得意之色慢慢溢出。 实际上,在坐这么多人,谁不会即兴作诗?但他速度快,端不管那诗做的好不好,但到底拔了个头筹,也算是得了皇后一道青眼。 这便是值得了。 蓝袍公子这么想着,又看向那周家二小姐,心想,有了这一番事态,他家向周家提亲,便也容易几分了。 他家比周家要低上几级,他若想高娶,便势必要多筹谋一下。 于文敏馨这会儿也被撩拨起了几分兴趣,她在柳蔚耳边道:“蔚儿姐姐,我这里也有一首诗,你说我要不要也起来念?” 前头虽然有个男子念过诗,但是女子却没有,于文敏馨有些羞涩,不知该不该起来出这个风头。 其实今日这么多女子聚集,哪怕不是为了亲事,一个个也不想被旁人比了去,争着抢着,也要当那最入皇后眼睛的人。 柳蔚不知道于文敏馨问她做什么,想念就念,不想念就不念,犯不着纠结。 不过于文敏馨就是个纠结的性子,方才 一首曲子都能折腾这么半天,柳蔚便说:“你的诗,念给我听听。” 于文倩在旁边听到了,拉了拉于文敏馨的衣袖,提醒于文敏馨不要说。 这哪里有把自己的诗作随便念给外人的?若是她一念完,这柳蔚就起来自己念了,出了这个风头,那不是平白成全别人吗? 但于文敏馨其实作诗并不好,所以不怕别人偷,加上她信任柳蔚,就揪回自己的衣袖,不管自己姑姑,对着柳蔚把诗念了出来。 等于文敏馨念完,于文倩脸都黑了,一脸的提防,就怕柳蔚起什么歪心思。 柳蔚压根没管于文倩的小心眼,只是回味着于文敏馨方才那首诗,心里斟酌着,怎么评价,才不至于把人打击死了! 柳蔚不会作诗,但柳蔚对中国古典文学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柳蔚虽然不会作诗,却是个会品诗的人。 青云国不是真实的中国古代,也就是,没有唐宋元明清这些历史朝代,当然也就没有那些历史名人,更没有那些传世佳作。 在柳蔚听来,于文敏馨这诗句,比刚才那蓝袍公子做的还粗糙,小女儿意思太明,难登大雅之堂,但于文敏馨眼中的信任太重,柳蔚就不忍心批评得太过。 正在柳蔚略微纠结的时候,那边柳瑶也在绞尽脑汁作诗,但是柳瑶作不出来,又恰好听到于文敏馨作的,便眼底精光一亮,霍然起身,对着前方皇后娘娘道:“娘娘,小女子这有一首,望娘娘品鉴一二。” 第172章 这下有好戏看了 柳瑶说着,脸颊微微红晕,像是害羞极了。 所有人都看着柳瑶,不光对面的男子们,还有这一面的女子们也都偏着头,瞧着柳瑶。 女子中,其实很多都是会作诗的,并且已经有了佳句,但是她们也和于文敏馨一样,不好意思,所以一时便都没有吭声。 现在柳瑶起身,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周围的人,自然都投以关注。 皇后娘娘看着柳瑶,树甄在皇后耳边提醒一句,皇后才扬声道:“是柳家的二姑娘啊,你且念来,本宫听听。” 对于皇后娘娘竟然还记得自己一事,柳瑶很振奋,她咳了一声,软着声音,绵绵的道:“元轻蕊香浮,蝶云染花触,不为添一色,满园是风光。” 此句一出,于文倩先就脸色一变! 于文敏馨也愣了一下,再看柳瑶时,眼睛已经厉了起来。 这首诗分明是方才自己给柳蔚念来听的,这柳瑶不管不顾,竟然拿起来就用,好一个柳家嫡女,好一个柳二小姐! 于文敏馨气的不舒服,于文倩也将此事对着于文老夫人说了起来。 于文老夫人也是愣了一下。 柳老夫人却觉得分外不好意思。 柳老夫人看向吕氏,吕氏也听到于文倩的控诉,原本还高兴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有些急才,但转而就被控诉这是偷了人家的,吕氏脸色面子也不好,顿时尴尬不已。 柳沁柳玥也听到了。 柳沁方才还想巴结柳瑶,叹柳瑶这诗做得好,可现在,柳沁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闷着头,一句话都不吭。 柳玥倒是看了柳瑶一眼,然后垂下头,眼底略过一丝笑意。 柳蔚反倒是这群人当中最淡定的,轻笑一声,拍拍于文敏馨的手背:“你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于文敏馨这才回神,去看皇后娘娘。 而娘娘脸色淡淡,只是敷衍的笑,同样让树甄摘了枝桂花送上,但并没有为此表过一句态。 所以,这诗,是好还是不好,众人自然也都明了了。 场中大多男眷,以及一部分作诗较好的女眷,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看柳瑶的目光,带着那么点的揶揄。 于文敏馨见状还哪里不懂,顿时红了脸:“有这么难听吗?” 其实不是难听不难听,而是味道不对,这诗太过小女儿情意了,并未将桂花的神髓表达出来。 一首诗若是不能将要表达的事物以最美最深刻的词句表示出来,那便是废了。 怎么听都只是尔尔。 附庸风雅,你也要有那风雅二字,不是装作风雅,实则俗不可耐! 柳瑶得了皇后娘娘赐花,很高兴的接下,想到方才那位蓝袍公子的举动,便也道:“既然有人珠玉在前,那小女子也借花献佛,将着桂花,赠予罢。”柳瑶说着,眼睛在对面一群男子的身上略过。 就在于文逑打算承那花时,柳瑶却道:“请树甄姑姑,将这枝花,交予七王爷。” 柳瑶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正因为柳蔚在场,而诸多不便,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容溯,闻言手指一顿,倏地抬起头来,就对上柳瑶含羞带怯的娇容。 他愣了一下。 那边,树甄在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后,在得到皇后轻然一笑的示意后,便将那花,送到了容溯案几前。 容溯一动不动,看着那花,又感觉到周围不同的视线,一时心情不虞。 李君却非常没眼力见的将那花拿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叹道:“好香,好香啊。” 李君这一说,周围便是一顿笑声。 知道于文逑与柳瑶婚事的人,却是一阵不解。 因为于文尧要陪着严裴,所以并没坐在于文家的席位上,而是坐在严家的席位上,因此于文逑一天下来都是与友人同行。 而此时,于文逑却只希望自己的兄长就在旁边,兄长总不会让他难堪。 这些友人,此时却一个个看着他的目光宛若看戏,令他浑身不舒服。 一丝恼怒,于文逑抬头看向对面的柳瑶,却见柳瑶一双眼睛,还望着七王爷的方向。 于文逑顿时气闷,哼了一声,端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若这不是皇后娘娘主持的诗会,于文逑只怕已经挥袖离开了,他就是不懂,为什么柳瑶都快与他成亲了,还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是不给他面子,还是不给他们于文家面子,还是柳家这是不想结亲了? 严裴也是知道于文逑和柳瑶的亲事的,他此刻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于文尧:“你那弟弟,是不是被人退婚了?” 于文尧面色也不好,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兀自气恼的于文逑,又看看对面的柳家人,眼神寒了下来:“这位柳家二小姐既然看不上我们于文家的人,那强扭的瓜,看来也是不甜了。” 严裴听出了于文尧话里的意思,眼底略出一丝笑意,心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实际上,此刻也真是有好戏看了。 不说别人,就是于文倩,都差点快跳起来了。 于文倩是于文太师的亲妹妹,但是命不好,远嫁之后,没两年却守寡了。 于文倩这便回到了于文家,明明曾经也是于文家的小姐,可现在成了姑小姐,却有了寄人篱下的味道。 或许就是因为再回于文家,总有矮人一头的感觉,于文倩便对几个侄子侄女,都特别好,就盼着他们不要厌弃自己,不要赶她走。 所以,不提于文倩性格讨喜不讨喜,但这个姑姑于文倩却当得尽职尽责,比于文夫人这个娘亲,对孩子还要宠爱。 可这会儿,这个柳家二小姐做的事,却让于文倩有种快燃烧起来的感觉,偷了他们家馨儿的诗作,转头又毁了他们家逑儿的颜面。 于文倩先前还想,柳瑶就算偷了馨儿的诗,后来送花也会全逑儿的面子,虽然这种行为她一样不喜,但是也总是他们于文家占面子,就不打算计较。 但现在,柳瑶竟然晾着逑儿把花给了七王爷。 第173章 纵容他“儿子”胡闹 柳瑶这是什么意思?当真是欺他们于文家无人了? 没看到逑儿的脸色都黑了? 此时不是罗嬷嬷按着,于文倩差点就要跳起来,指着柳瑶的鼻子骂了!贱女! 于文老夫人脸色也不好,一双温和的眼睛,此刻早已眯了起来,看着柳瑶,目光厉得仿佛能将人割伤。 柳家人更是全都愣了。 柳老夫人更是面色骇人的极,吕氏也不知女儿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当众的辱于文逑的面子?难道不知道她将来是要嫁给于文逑的? 现在还没嫁过去就这样辱没夫家,将来便是有老夫人照拂,在于文家,只怕也要艰难了。 吕氏很着急,很想拉着女儿问问,问问女儿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此刻柳瑶还站着,并且一双眼,含羞带怯的还望着七王爷。 吕氏不能站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女儿没脸,便只能忍着。 相反其他人的震惊愤怒,柳沁却轻轻笑了起来。 柳瑶果然如她所想,是个蠢货,这样当众的就敢做这等事,没看到于文家的人已经气疯了?于文逑更是连喝了三杯酒还没停下来! 柳沁原本还在担心,怕柳瑶临到事前,又不敢对七王爷表态,也不敢得罪于文家,但没想到,柳沁比她想的更加大胆! 竟然不止是众目睽睽,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这样一来,于文家丢了大脸,怎么可能还娶柳瑶?柳瑶此次只是做了一件事,就将原本的上好姻缘,彻底搅混了。 不过,搅混了也好,柳瑶搅混了,自己才方便浑水摸鱼。 柳沁若不是一直忍着,此刻都要笑出声了。 倒是柳玥,眼神微微冷着,目光却是直射对面的七王爷,藏在衣袖里的小手,轻轻捏着,整洁指甲,却已经几乎陷进了肉里。 到最后,容溯到底是拿过了那枝花,并且对柳瑶说了一句“多谢”。 柳瑶欢喜得脸都红了,这才坐下来,一坐下,却感觉身边好几双视线,都在瞪着自己。 尤其是老夫人,那目光仿若能将人活活给吃了。 柳瑶知道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不妥,但柳瑶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就像柳沁说的,绝对不能让柳蔚有再嫁给七王爷的机会。 以前是自己年纪小,家里只有柳蔚一个适龄的女儿,但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了,七王爷若是想和柳家结亲,自己就是最好的人选,怎么轮,也都轮不到一个毁容的柳蔚。 柳瑶现在已经把姿态做足了,方才七王爷也谢谢了她,她相信七王爷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她想,今日宴会过后,过不了两天,七王爷一定会登门求亲。 到时候,便是得罪于文家又如何?和堂堂王爷相比,一个太师,又有何惧! 柳瑶这么想着,就胆子更大了,直接无视老夫人的瞪视,也无视自己母亲的拉扯,就那么端着一张脸,看着前方,一句解释也没有。 吕氏气的心肝都疼了,自己这个女儿,到底在发什么疯? 柳老夫人在看到柳瑶竟然一点悔意也没有的时候,顿时眼神更冷了,再看旁边,于文老夫人和于文倩倒是冷静下来,只是那冷是真冷,寒的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柳老夫人不得已,唤了一句:“此事……” 于文老夫人打断柳老夫人:“看在蔚儿方才帮了馨儿一事的份上,我不与你柳家龃龉,但你我姐妹一场,该是知道我的性子,瑶儿既然看不上我家逑儿,那件事,便作罢了。” “这……”柳老夫人想要再争取,于文老夫人却在罗嬷嬷的搀扶下,离这位几十年的老姐妹远了一些。 柳老夫人看于文老夫人这态度,哪里不知道于文老夫人心中的气有多大,一张老脸顿时越发难堪。 吕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都寒了,她看看于文老夫人,又看看柳瑶,再看看对面的于文逑和于文尧,一颗心宛若堕入冰窖,从里到外冷得磨人。 于文敏馨也不乐意,但她性子娇软,只是狠狠瞪了柳瑶一眼,又看看柳蔚,想到柳蔚是柳瑶的姐姐,心里一下有些纠结。 但最后,于文敏馨还是忍着没有迁怒柳蔚,只是道:“看来,我们两家,是无缘结亲了。” 柳蔚还以为于文敏馨不会理自己了,至少暂时不会跟她说话,倒没想到于文敏馨能这样心宽。 柳蔚淡然一笑:“相信我,不结亲是令兄的福气。” 对于柳瑶,柳蔚可没半点好感。 于文敏馨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知道柳蔚与柳家的姐妹不和,但听到柳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于文敏馨还是觉得可乐。 且不管柳家于文家的恩怨如何,只说接连两首桂花的诗,的确让在座男女都放开了胆子,这便陆续有人起身吟诗。 在这空挡,李君又问容溯:“看来,那柳家二小姐是属意你了,怎么样?二小姐可是柳城嫡女,长得也还行。” 容溯不悦地瞪了李君一眼,不言不语。 李君摸摸鼻子,凑近些,问道:“难不成,你还想着柳家的大小姐?” “闭嘴!”容溯将酒杯一搁,声音加了几分冷意。 李君看七王爷真生气了,不敢再撩:“随便说说而已,不是就不是,那柳家大小姐如今这个摸样,的确是配不上你,不过人家对你到底还有救命之恩,你不以身相许,总要有个别的什么回报法。” 一说到这个,容溯又是一阵气怒,他倒着酒,又喝了一口,那温润的酒香窜入鼻息,却让他一点都没觉得好过。 诗会进行得如火如荼,那边柳小黎一双眼睛,却只盯着柳蔚,小黎看到别人念了诗,就能送花,小脑袋灵光一闪,也跟着站了起来。 此时刚好林棋莲念完诗,正接过那桂花,眼睛循着下面,打算送出去,柳小黎这突然站起来,倒是显得突兀了。 柳小黎仰头,无畏无惧的望着皇后娘娘,样子乖乖的问:“我要是念诗,我也能得到花吗?” 皇后娘娘一愣,看着这个没有礼貌,连尊称都不会唤的小孩,又看向孩子身边,那一脸淡笑,纵容他“儿子”胡闹,眼中还趣味盎然的容棱,皇后登时挑了挑眉。 “哦?你也会作诗?” 柳小黎连忙点点头,作诗就是念诗吧,他会很多诗,他从两岁开始,娘亲就教他念《唐诗三百首》了。 第174章 乱跳的心脏 虽然这本书在书铺里也没见卖过,但是小黎背的很熟,里面的诗,差不多都记得牢牢的。 桂花的诗,小黎现在随便都能想起好几首来。 场中有些人已经在笑了。 其中李君好心的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作诗可没那么简单的。” 多少当世大儒出口成章,那也是看了三四十年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若是一个普通小娃儿都能作诗,那阿猫阿狗的,岂不是都能作诗了? 没看到前面那些姑娘家们,作来作去也都只能作出些酸溜溜的女儿情意?便是请过家塾先生的人家,都作不出来什么道道来,一个看着还没有五岁的孩子,有这般能耐? 众人自然都不信,就连太子,也是含着浅笑道:“小黎想要花?来人,去采一筐来。” 柳小黎不知道别人笑什么,但小黎知道那个大伯的语气,分明是瞧不起他了! 小黎鼓着腮帮子,志气满满的道:“我不要送的,我要自己挣,我念诗就有花了是吗?” 皇后微微蹙眉。 显然这小孩一直纠缠,耽误了他们原本的诗会进程,皇后想快点结束这个小插曲,便再又看了冷眼旁观的容棱一眼后,对柳小黎道:“你且念。” 柳小黎不依不饶:“我是问,念了,是不是就有花?” 皇后忍着脾气,眉间已经拧成一股结了。 还是太子打了圆场:“是,你念了就有。” 其他人也都浅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孩子,瞧这孩子能作出什么道道来,小孩子,无非就是打油诗,否则还能是什么? 不过毕竟是容三王爷家的小孩,不管作什么诗,他们都捧场一二便是,反正,谁会和个孩子计较。 在场的人都在看戏,唯独柳蔚暗暗地有点牙疼。 儿子柳小黎会作什么诗? 一点文学天赋都没有,他会的不过是背诗! 这孩子才几个月的时候,就对娘亲的验尸工具和家里的中草药产生了极大兴趣,所以等他会说话了,柳蔚就问他,想不想学医?小黎说想! 柳蔚就开始教儿子学医,但学医需要记忆力,柳蔚平时没空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孩子,索性就让小黎背书,当时她顺手就默了十几首唐诗让小黎背,结果小黎还真就三天不到给背全了,之后又教他写,小黎学得也快,五天就学会十几首诗里的字。 再后来,三字经和唐诗三百首,就成了小黎的字典。 这两本书也是小黎背的最熟的,说倒背如流也一点不为过。 所以小黎现在能念出诗,柳蔚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好奇,小黎会念哪一首? 就在众人都打算看场小戏的时候,柳小黎脑袋里转了一圈儿。 悠悠念道: 有木名丹桂, 四时香馥馥。 花团夜雪明, 叶翦春云绿。 风影清似水, 霜枝冷如玉。 独占小山幽, 不容凡鸟宿。 …… 柳小黎话音一落,全场皆是一静。 柳蔚慢慢地扶额,这是白居易《有木》中的其中一节,白居易的《有木》总共有说了八种花,丹桂是最末的一种。 看着周围那些人呆若木鸡的表情,柳蔚叹了口气,一下子头疼得都快不行了。 容棱原本只是抱着看小黎玩耍的心态,但等小黎将诗念了出来,他的身子,不自禁地也坐得正了些。 一个孩子会作诗吗?有可能会,毕竟这世上的确不乏天才,但是能作出这样精妙不凡,押韵遣词都独具一格的诗,甚至比多少当世大儒还要过之不及,那便不太现实了。 小黎是个什么性子,容棱很清楚。 除了对着验尸和草药的事格外热情,平时连一本书都看不完,那本《小善传集》他让小黎看了过后默写,小黎看了十天才只看到第一页的一半,小黎对除了医书和狐鬼怪志以外的书,好像天生就不甚喜欢。 容棱哪怕逼着,小黎也念不了几句,可这首意境味道堪称一绝的佳句,却非个中高手,不能作出。 小黎怎么会一出口就念出这样的一首诗?并且容棱确定,这首诗他从未听过,更不是前朝某位大儒之作,这的确是首新诗,第一次现世。 容棱的目光不觉的转了转,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柳蔚,却看柳蔚也是一脸懊恼,按着眉心,眼睛紧闭着。 是柳蔚作的吗? 柳蔚曾经作过这首诗,被小黎听了去吗? 想到这个女人给过他多少惊喜,多少意外,容棱竟然一点也不惊讶,是啊,若是柳蔚会的,那就没什么奇怪了,柳蔚本身就与寻常女子不同,甚至连寻常男子也不及万一。 容棱偶尔会觉得,柳蔚就好像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带着一身的神秘,突然降临。她身上有太多特别,太多不可思议,包括她诡谲莫辩的验尸手法,神乎其技的开脑之法,还有很多,他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东西。 包括现在的小黎念出的这首诗。 容棱缓缓收回视线,目光停驻在案几的酒杯上,今日他没怎么喝过酒,只在太子遥敬之下,浅酌了半口,但现在,他却很想再喝几杯,以此来平复乱跳的心脏。 柳小黎念完了,却见周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却不置一词。 小黎眨眨眼,瞧着皇后娘娘,摊出手来:“我的花。” 皇后娘娘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僵硬的动了动手指,眼睛则转向了身边的太子。 太子此刻也愣住了,这首诗,真是这个小孩随口之作? 太子不信。 不止太子不信,在场所有的人都不信,无数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容棱,一致心想,容三王爷当真是宠孩子,连这样的热闹也要护着孩子一筹,只是大家还都惊讶,素来都说容三王爷武功第一,却没听说容三王爷还是能文能武。 这样的才华,便是不当镇格门都尉,去考个科举,也是能上贯头名的吧。 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李君也收起了脸上看热闹的笑意,侧头在七王爷耳边道:“这容都尉,倒是比咱们想的藏得还深,瞧着太子此刻的摸样,像是也没想到。” 七王爷面色微寒,眼神宛若结了冰的渣子,射向容棱。 容溯武艺不好,这是因为他小时候就错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后来怎么学,都学不到神髓,但是他文却好,头脑清明,睿智机敏,诗词绝伦更是信手拈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太子,才是整个朝堂上用脑子拼搏的对手。 却没想到,今日这小孩一句戏言,倒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警惕。 第175章 一脚过去! 但凡是皇家的儿子,谁又不懂得蹈光隐晦这四个字的意思?看来容棱,是早就心存洪涛了,今日,借他儿子之口,这是想趁此良机给在座的诸位一个暗示吗? 暗示他容棱,文才武略也是于那皇位,有一争之力的人物? 容溯这样想,太子同样也这样想,但是容溯与容棱关系不善,太子却与容棱关系算好,因此想法也算是背道而驰。 太子并不觉得容棱此刻的震慑是针对他,毕竟方才他们还谈笑言言,实在没有突然撕破脸的缘由,那容棱此刻又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太子目光发深,眼神在柳小黎身上转了两圈,又在容棱身上转了两圈,始终都看不透。 倒是另一边的于文尧勾着唇瓣,碰了碰还在回味那诗作的严裴。 严裴被他打断思绪,不耐地横过来一眼。 于文尧凑近严裴的耳朵,说道:“你觉得,这首诗是谁作的?” 严裴狐疑的瞥于文尧一眼,理所当然的道:“不是容都尉?” “果然。”于文尧笑了起来,端起手边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严裴被于文尧这表情弄得迷糊:“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容都尉?” 于文尧的目光定在柳小黎身上,缓缓才道:“容棱哪怕藏拙,也藏不到这个份上,并且,皇上就是看在他表面上不通文墨的份上,才将镇格门彻底交给他,培养他当太子将来的肱股之臣。你觉得,容棱有可能为了宠宠孩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底子全揭出去?今日在场这些人,随便一传便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容棱就不怕因此失了帝心,令皇上对他产生嫌隙?” 严裴皱皱眉,他常年在屋子里养着,对这些朝局之事自是不太懂,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首诗是这孩子作的?” 就算柳小黎已经给他送过好几次红血丸,他对其早已感激不尽,但也不敢想,一个小小孩童,竟然是这样的天赋之才。 于文尧再次摇摇头,眼中夹带笑意:“我倒觉得,是他爹作的。” “他爹?”严裴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你上次说的,那个白衣先生?容都尉从江南请来的仵作?” “跟着那样的人,这孩子有这等本事,我也不好奇了,这诗保不准就是他爹偶然一作,被他听了去。你想想,那人本领有多大,来京都才多少时候,这幼儿失踪案就被他破到这个地步,指不定过年前便能将凶手找出来,现下全京都,但凡丢了孩子的人家,谁不将那柳先生视若神人?就盼着他将凶手找出,救出他们的孩子。” 全京都丢掉孩子的家族何其之多,若是都能把这些孩子找回来,这是多大的人情? 那位柳先生也罢,镇格门也罢,又要担多少朝中大员一品诸侯的感激? 严裴听在耳里,却没将这幼儿失踪案想的多深,他只是看着远处那五岁不到的小孩,开始好奇,他爹,究竟会是何许人也。 这边,于文敏馨偷偷拉了拉柳蔚的衣袖,小声道:“你说,这三王爷到底想做什么?是要跟太子杠上吗?” 柳蔚抬起眼睛,看向对面正在低头饮酒的容棱,没有说话。 于文敏馨还在说:“要我看来,三王爷此举实在不恰当,哪怕是借这个孩子之口,但念出这样的诗也委实太过了,我诗词天赋这样低,也听出了此诗中的妙境,那在场的其他人,又有谁听不出的?蔚儿姐姐,你说三王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怕锋芒太露,惹人警惕?” “别人的事,我哪里知道。”柳蔚随意敷衍一句,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对面容棱突然抬起头,深邃漆黑的眸光,遥遥的,便与她相对。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柳蔚好像察觉到容棱眼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那东西转瞬即逝,柳蔚想再去探寻时,已是经丝毫不见。 这时,高位上的皇后娘娘在沉静了好一会儿后,眸光微冷的开口:“按理说,你念了诗就该给你花,可你念得不好,这花,便给不了了。” 众人都心忖,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吧! 柳小黎眨巴眨巴大眼睛,很是困惑,也很委屈:“不好?” 皇后微微一笑:“你若再能作一首,这花,便给你了。” 皇后说着,从树甄手里拿过一支桂花,故意朝着小黎摇晃两下。 柳小黎胖胖的小手指弯了弯,最后一咬牙。 开口念道: 南中有八树, 繁华无四时。 不识风霜苦, 安知零落期。 此诗不若前一首震骇,但也同样优秀。 皇后再次看向容棱,这次,分明容棱并未与这孩子说什么,这孩子怎么就出口成诗了? 柳蔚却是知道,这是梁时一位叫范云的才人所著,同样是她给标注在《唐诗三百首》里面的其中一首。 柳小黎好像和那支桂花杠上了,气鼓鼓的索性又念了一首,这次念的是宋朝吕声之所著的《咏桂花》: 独占三秋压众芳, 何须橘绿与橙黄。 自从分下月中种, 果若飘来天际香。 皇后此刻已经呆了,其他人的目光也从容棱身上转到了柳小黎的身上。 一首诗可以说是三王爷提前告之,但一口气三首,并且境意都属上乘,这就不好硬说是事先串通了。 只是,难道这诗词真是这五岁不到的孩童所著? 可能吗?孩童还那么小,只怕连字都认不全,竟然已经会作如此上乘的诗? 柳小黎看皇后娘娘索性不吭声了,也不给花,气的不行,觉得自己被耍了,他一抬脚就把前面的案桌踢开,那一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容棱已经抓起酒壶,坐到后面一点。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豆丁,一脚过去,就把一张红木案几穿踹到了园林中央。 一桌子糕点哗啦啦落了一地,巨响的同时,桌子上竟明晃晃凹了一块,大小正好是柳小黎脚印的大小。 “我要花朵!”柳小黎非常不高兴,小脸鼓得通红。 周围的太监宫女看了这阵仗,很想冲上去大喊“护驾”!因为这个阵仗,一看就像要行刺了似的,但偏偏,这一看就像是要行刺的刺客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太监宫女们到了嘴边的话,到底都给咽了回去,只觉得若是他们真的喊出来了,那怕要丢大脸。 第176章 这坏男人为什么笑? 可是再看看那个一脚就被踢飞的红木案几,要知道那一个案几就要两个太监来抬的,这孩子怎么就能轻轻松松一脚踢出脚印,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放肆!” 众目睽睽之下,月海郡主拍案而起,海郡主手中长鞭绕在胳膊上,抬手便是一鞭! 长鞭挥在地面上,掀起尘土:“小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动手动脚,以为仗着棱哥哥娇宠,就能无法无天了?我不管你是不是棱哥哥的儿子,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月海郡主说着,跳出案几,长鞭再次唰地一声打过去,眼看着鞭子直冲柳小黎的脑门劈下去。 容棱眼中神色骤然变冷! 而此时柳蔚手中的茶杯也倏地紧握。 周围人吓得俱是一震,太子扬声大喝:“住手!” 可这声音尚未落下,下面的局势却是已经变了。 鞭子袭向那豆丁大小的孩童时,只见孩童抬起右手,软嘟嘟的巴掌直接将那雷霆之势的长鞭握住,小腮帮子鼓起,小爪子将长鞭一头在小手腕上绕了两圈,然后内力一震!月海郡主突然觉得虎口一痛,“啊”的叫了一声,鞭子就这么脱了手。 柳小黎将鞭子一扬,抓到自己手里,然后冷笑一声:“今日你招惹我两次,我答应容叔叔不找你麻烦,但你偏要找死,这就怪不得我了。” 小黎话音一落,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已将鞭子调转一头,夹带雷厉风行,狠狠袭向了正捂着手,虎口出血的月海郡主脑门。 众人目瞪口呆,月海郡主也瞪大眼眸,吓得魂不附体,而关键时刻,一道玄色黑影侵袭而至,站在了月海郡主面前,大手一抬,轻松将那长鞭给握住。 柳小黎眼中戾色褪去,看到对面的人是容叔叔,便哼了一声!将鞭子丢开,却分明还是生气的! 这是月海郡主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第一次就是之前在宫门口,第二次,便是现在。 月海郡主知道这小鬼武功很高,胜自己千百,但她想到这里这么多人,这小孽种总不敢当真对她下毒手的。 但是没想到,小崽子竟然真的敢,幸亏关键时刻是棱哥哥救了她。 月海郡主原本愤恨的目光,倏地转成了感激,仰望着瞧着自己身前身姿挺拔的气魄男子。 “棱哥哥,这个孩子……” 她话未说完,容棱已经抬脚,走过去将那闹别扭的小孩抱起来,轻哄两声,才抬眸,瞧见皇后娘娘身边的树甄。 树甄只觉得浑身一冷,被这煞神三王爷盯着,腿都快软了。 树甄期期艾艾的看向皇后,皇后冷着一张脸将那桂花递给她。 树甄急忙将花送下来,捧到柳小黎面前。 柳小黎终于得到花了,高兴得笑眯了眼睛,扬着笑脸,道了一句谢:“谢谢姐姐。” 树甄方才已被这孩子杀伤力十足的摸样震得不轻,这会儿却迎上这孩子如此灿烂童真的一笑,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只呆了一下,才干涩的道:“小公子客气了。”说完急忙回了皇后娘娘身后,仿佛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柳小黎得了桂花,小脸红扑扑的高兴,容棱将小黎放到地上,对立在一旁的太监宫女吩咐:“还不收拾。” 太监宫女们急忙聚上来,七手八脚的,不到一息功夫,便将混乱的案几清扫一空。 转而换来新的一桌糕点茶酒。 月海郡主满脸委屈的站在容棱身后,不高兴的开口:“棱哥哥,我的手好痛,你怎能容忍这孩子对皇后太子不敬,还公然伤我?” 月海郡主说着,就娇滴滴的迎了上来,小手悄悄抓住容棱的衣角。 容棱此刻面无表情,说道:“小孩子顽皮,你也随小孩子胡闹?” 这孩子方才差点为了一朵花把诗会都给搅了,到了你手握大权的容都尉嘴里,就成了一句“顽皮”? 月海郡主撅着小嘴:“这个孩子如此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棱哥哥,待我们成了亲,就把这个孩子送走吧,我不喜欢他。” 月海郡主这话音一落,皇后首先便皱起了眉! 周围其他女眷也都交头接耳的轻笑起来,男眷们还在思考那孩子是怎么接下鞭子,并且反震得月海郡主虎口出血的。冷不丁的听到郡主对容三王爷告白,顿时,一个个脸上表情,精彩非凡。 青云女子注重矜雅,这样随随便便对一个男子示爱,哪怕全青云都知道你月海郡主钟情容三王爷,但你这样不知羞耻,还是不禁让人生出反感。 原本正摸着花朵打算去送给自家娘亲的小黎,猛然听到这一句,倏地转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珠,瞪得圆圆的。 “容叔叔要娶你?” 月海郡主哼了一声,见容棱没有甩开她抓着他衣角的手,胆子便大起来,昂首挺胸的道:“是又怎么样?” 柳小黎不能接受的沉默了足足两个呼吸,才严肃的开口:“不行!容叔叔不能娶你!” “为什么不行?你算哪根葱,你说不行就不行?”只要一想到跟棱哥哥成亲后,就能把这碍眼的小孽种赶走,月海就心潮振奋。 柳小黎使劲摇头,上前拍开月海郡主总往他容叔叔身上摸的手,气呼呼的道:“容叔叔不能娶你,容叔叔要娶她!”小黎说着,短短的手指遥遥一指,指向那边于文家与柳家和同的席位。 于文敏馨因为挨得柳蔚非常近,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全投向她。 于文敏馨呆呆傻傻的,粉嫩的小脸上布满红晕,小嘴微微张着,非常不知所措。 柳蔚……觉得头痛的快裂开了。 柳蔚就知道,只要小黎在,今日就别想消停。 果然,在宫门口闹还不够,现在还要闹,小破孩子是成心的吗? 这么想着,柳蔚又瞪向容棱,怪责他没有看好小黎,却见容棱也正看着她,明明是面无表情,可他那一双眼睛,柳蔚却从里面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什么意思? 这坏男人为什么笑? 柳小黎哼了一声,推开月海郡主,蹬蹬蹬跑到于文家的席位前,将那支桂花,双手送上,道:“其实这支花不是我要的,是容叔叔要的,容叔叔不好意思,他想向你求亲。” 第177章 偏偏找上柳蔚 于文敏馨都快哭了,这,这算什么? 于文倩却激动不已,上前轻轻推了推于文敏馨,示意于文敏馨赶紧起来把花接了。 可于文敏馨知道,这花自己肯定不能接。 不说自己心里本就有一个人,就说那已经算谈妥了亲事的那位苏家公子,此时也正在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紧紧地。 而自己一旦接了,那自己和苏家的亲事还能好吗? 于文家和苏家,又该有怎样的误会? 就在于文敏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推掉这花,又不惹这个凶巴巴的小孩生气、也不会让于文家得罪容三王爷的时候,她身边的柳蔚缓缓开口,却只朝小孩说了一个字。 “滚。” 柳小黎很是受伤! 他绕过小案几,跑到了柳蔚的身边,把花硬塞到柳蔚的怀里,自己也坐进柳蔚的怀里,嘟着小嘴说:“你必须答应,反正你必须要答应,你不答应容叔叔就要娶那个母夜叉了。” 小黎说着,小短手还不依不饶地指着不远处的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满脸愤怒:“你说谁是母夜叉?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野种!” 柳蔚深吸一口气,看向月海郡主的眼神,宛若看死人。 野种,这个词,月海郡主也敢说。 而其他人也全都被震住了,却不是因为月海郡主的口无遮拦,而是…… 所有人,一一都看向于文敏馨,然后又看向柳蔚,女眷们当然都认得这位唯一戴着面纱的女子就是柳家那位先逃婚后毁容的大小姐。 男眷们,在分辨了一下后,也有不少猜到了柳蔚的身份。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又齐齐转向那边的七王爷。 容溯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容棱那个儿子就这么有恃无恐地坐进柳蔚怀里,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李君在容溯旁边道了一句:“看来这个柳大小姐不同凡响啊,五年前能让你‘一见倾心’,五年后也能把你这位三哥迷得“神魂颠倒”,不简单,实在是不简单啊。” 容溯放在案几上的手,慢慢凝聚成拳头,满身皆是冷意。 他不知道容棱这个儿子想做什么,为什么谁都不找,偏偏找上柳蔚。 这是容棱的主意吗? 而容棱此举,就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吗? 容溯闭上眼睛,好歹喘了一口气,才将到了胸口的火气给压了回去。 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静观其变。 再说这边,柳小黎听月海郡主竟然骂他野种,顿时一撇嘴,再得寸进尺的把小脸埋进娘亲的怀里,委屈的撒娇:“她骂我……” 柳蔚尽管很想把儿子抓起来扔出去,但她还是秉持着最后的冷静,镇定下来,一双清眸,却直视容棱。 眼中分明在说,你现在打算怎么收场? 容棱眼中笑意不减,他转过头,冰凉的黑眸看着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被容棱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忍不住后退一步,有些害怕。 容棱转首,对柳小黎招手:“不要胡闹,过来。” 柳小黎气嘟嘟的不肯走,反问:“那你会娶这个母夜叉吗?” 月海郡主正想再次反驳。 却听容棱淡淡的道:“不会。” 月海郡主一愣,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这月海郡主虽然不矜持,公开表白男子,显得放荡无礼,但是这男子却这么直言的拒绝,又是将女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一时间,看向容棱的目光,都带着些谴责。 毕竟人家郡主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很久了,你这样狠辣的直言,可曾想过郡主将来要拿什么面目去见人? “棱哥哥……”月海郡主呐呐的张口,满脸不可思议。 她想过棱哥哥不喜欢自己,却不可能想到,棱哥哥竟然会这么绝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面子弃之不顾。 棱哥哥可曾想过,他这声不娶,会让她多伤心?又会让周围人如何看她? 月海郡主委屈的不行,眼泪顿时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她捂着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住。 两位与月海关系相好的公主急忙起身,搀扶住她,两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容棱,但又怕被这位手握重兵得父皇器重的三哥记恨上,急忙转开视线,一起轻声安抚月海郡主。 柳小黎看月海郡主哭了,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了一点,但他已经坐到娘亲怀里了,就不想出来了。 他咬着手指,很纠结的望着娘亲,然后道:“你就嫁给我容叔叔不行吗?” 小黎的想法是,娘亲要查案就查案吧,自己不干扰,但是娘亲如果答应嫁给容叔叔,那自己以后就可以去娘亲府里找娘亲,也不会被人怀疑了,多好。 柳小黎可没想过真让娘亲嫁给容叔叔,毕竟娘亲早就说过,他们查完这个案子就要回江南的,但是现在不就是找个理由吗? 柳小黎很想娘亲答应,在场的人也都紧盯着柳蔚,心想这位毁了容的柳家大小姐,怎么却有这样的运气,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让三王爷倾心上。 其中有几个早就看上三王爷,打算今日怎么也要尽力争取的望族千金们,一时看柳蔚的眼神,宛若要将她吃了似的。 柳蔚被这么多人盯着,也很不舒服,她推了推小黎,却推不动,小家伙就死赖着她了,怎么推都不走。 柳蔚吐了口气,不得不开口:“得蒙这位小公子青睐,不过小女子,并不打算嫁人。这支花,请你拿回去吧。”她说着,将花塞回柳小黎手里,再用上内力,将他捉出来,提到老远放下。 柳小黎着急了:“那,那你不嫁就不嫁,花你收下吧!这是我挣的,我念了三首诗呢,别人都只念了一首,我挣得很不容易。” 柳蔚冷笑一声,不接。 柳小黎终于看出来娘亲这是生气了,他可怜兮兮,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看拧成一团,都要哭了。 此时,一直站在不远处,静观其变的容棱,抬开矜贵的步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柳蔚和柳小黎同时转头看向他。 场内其他人也都盯着容棱,目光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去,再一寸一寸地游移。 等到了柳蔚面前,容棱深深看了柳蔚一眼。 第178章 这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容棱弯腰,将柳小黎抱起来,再拿出小黎手里那支花,目光微垂,瞧向前方的柳蔚,将那支花递给她:“收下它,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的儿子,不用你代着道歉!并且,这也不是道歉不道歉的问题! 柳蔚现在不止头疼,肝疼,浑身上下都疼了。 柳蔚没接,她算是看出来了,容棱这分明是故意的,她不知道容棱想搞什么鬼,却知道,自己是被这人给耍得够乐了。 这时,总算将这场闹剧看完的太子,在上头开口:“既然阿棱一番心意,这位姑娘,便收下,收朵花罢了,算不得什么。” 容棱手里的花,又往柳蔚面前递了递。 柳小黎也窝在容棱怀里,可怜巴巴的望着娘亲。 柳蔚咬了咬牙,在这父子两双固执的视线,以及太子亲口的催促下,到底还是接过那朵花,垂首道了一句:“多谢。” 柳小黎很开心,容棱也笑了一下,这才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场小插曲将原本诗会上雅意,都搅合没了,月海郡主手受了伤,已经被皇后吩咐的宫人强行带走。 皇后娘娘在太子的示意下,忍着没去追究容棱“父子”,只是冷着脸,对下面宣布,诗会继续。 在柳小黎跳出来念诗前,之前作诗的那位,就是林棋莲,林棋莲的花还没送出去,风头便被彻底抢了。 但抢那风头的是三王爷与他的儿子,还有月海郡主,林棋莲哪怕得皇后赏识,也不敢恃宠生娇的对三人怨怼。 因此,这会儿诗会继续,因为五王爷不在,林棋莲也只是象征性将那朵花送给了自己同样在场的兄长,便老实坐下了。 林棋莲一坐下,身边的诰命夫人,林老夫人,便不乐意了:“庶出就是庶出,不懂规矩,平白耽搁别人。” 林棋莲微微垂眸,眼睛看向对面的容棱和他怀里的“儿子”,心中揣测,祖母这句庶出,说的是那孩子,还是容三王爷? 林棋莲识趣的没有多问,这种事,听到了也要当做听不到得好。 那边,秦紫悄悄推了方若彤一下,询问:“你要不要作诗一首?” 方若彤没做声,眼睛却看向那边正将桂花,一朵一朵掰下来,放进茶杯里,做成现成桂花茶的柳蔚,眼中带了几分趣味:“送人我没兴趣,不过我想试试,御花园的桂花茶,是不是比家里的好喝。” 秦紫顺着方若彤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柳蔚的动作,但秦紫不是方若彤这般随意,秦紫想的较为深一些。 这位柳家大小姐,也不知怎么的,从今日一出现,身上就好像带了不少关注点。 无论是于文敏馨与其要好,还是皇后娘娘在昭宁宫的亲口慰问,亦或者方才的这出闹剧。 这个明明最不该被置于人前的女人,怎么今日,却到处都有她。 包括柳家大小姐现在用赏赐的桂花,当场泡茶的举动,也是不知让多少人隐约侧目。 秦紫正想得入迷,却见那边的柳蔚,似有所感的抬起眸,两人目光来了个相逢。 秦紫懊恼,却无法,只得尴尬的对柳蔚笑一下,算是客套。 柳蔚也顺势对秦紫一笑,尽管她的面纱遮盖容颜,笑也笑的不明显。 桂花已经玩了许久了,诗会经过方才的插曲,起先还有些不自在,但过了一会儿,便开始越发热闹。 皇后娘娘又出了下一个题,这次是梅花。 陆陆续续,便有人起来赋诗,但于文家与柳家这边,却好似真空了一般。 除了柳蔚还能自在的喝茶外,无论是于文老夫人,还是柳老夫人,或者于文倩,吕氏,柳瑶,柳沁,柳玥,于文敏馨,更甚者罗嬷嬷和杨嬷嬷,一个个都是用隐晦偶尔饱含深意眼神,频频看她。 柳蔚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反倒是什么都不能说,解释也没解释的必要,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方才就是小黎与月海郡主不对付,但是火苗一烧,烧到她这个无辜之人的身上了。 所以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尽能糊弄过去,多说反而多错,没有必要。 果然,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些人的目光,到底都移开了。 柳蔚松了口气,心想今个儿还真是刺激,希望之后,别再出这些意料之外的事了。 可柳蔚刚这么想完,那边,李君赋诗一首后,拿着一剪梅花,笑眯眯的道:“烦请姑娘,将这支花,送给柳府大小姐。”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一静。 正拿起一块糕点,打算吃的柳蔚,手堪堪停在半空。 柳蔚抬眸,视线对上李君笑意盎然的眸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李茵却坐不住了。 “我哥是不是疯了?” 秦紫却是摇头:“且看看吧,君哥哥智谋远虑,他做什么,想必总有深意。” 李茵闻言,这才沉住气,继续观看。 因为树甄不可能替每个人送花,所以前面开头后,后面便是小宫女来递花,这会儿小宫女就拿着那支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花送到柳蔚面前。 柳蔚嗅着梅花的清雅香气,再次看向李君,眼中隐含排斥,分明是不想收这花。 李君见状,笑道:“柳大小姐无须多想,只是一枝花罢了,莫非,不是王爷所送的,你就不要?” 他这句话,分明是暗示方才之事。 柳蔚皱了皱眉。 李君又道:“好吧好吧,在下直说了,这支花,也是一位王爷所送。”他说着,眼睛故意看了下七王爷,又道:“这下,柳大小姐肯收了吗?” 柳蔚更不想收了! 这花是容溯送的吗? 为什么? 七王爷吃错药了吗? “今日这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于文尧振奋的赶紧加快速度剥手里的瓜子,等剥好了,把瓜子仁用小碟子装着,都推到严裴面前。 严裴瞥于文尧一眼,鄙视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性,但手却老实的伸向瓜子仁,一边吃,一边跟着一块儿看戏。 不得不说,今日这场戏,是不错。 就连上头的太子与皇后都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容溯。 容溯此时被众多目光洗礼,他扫了眼隔了两个位置,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容棱,冷着面色,问柳蔚道:“别人送的收,本王送的不收?为何?” 第179章 轮不到容棱来插足 柳蔚觉得容溯大概真有毛病,否则好好地怎么来这么一出! 况且不是特别讨厌她吗?这会儿怎么倒是送起她花来了? 柳蔚木着脸,远远的看着容溯,一言不发。 容溯轻笑一声,原本出色的容貌,在他这寡淡的笑意上,显出几缕阴森,他绕过案几,在众目睽睽下,慢慢走向柳蔚。 周围不少人都躁动了,尤其是一些原本就看上容溯的,其中,尤以柳瑶的目光最为嗜人! 容溯走到柳蔚面前站定,他拿起宫女手上的那支花,亲手摘了上面一朵小梅花,上前,侵向柳蔚的头。 柳蔚感觉出容溯此举的意思,他是想给她发间别花。 真是荒谬! 七王爷不知道她的容貌吗?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口味是不是太重了?想到她那张烂脸,他竟然真的可以忍着恶心,为她别花? 若说“人比花娇”,女人在发间戴上最新鲜的花,那是一种美,随着花香袅袅,还透着一种雅致。 但是此时的她,应该跟这种特质完全沾不上边才是。 柳蔚没反抗,任由容溯大庭广众之下,将那朵小小的梅花,卡在了她的发髻之间。 那边,柳小黎已经气得小爪子拍案而起了! 柳蔚的视线从容溯身边穿过,直射柳小黎,眼神警告——你若敢再乱来,知道后果! 柳小黎果然愣了一下,就不甘不愿的坐了回去。 小家伙仰着头,不服气的对容棱道:“容叔叔,我们方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真是笨!” 小黎说着,还敲了自己头一下。 容棱摸了摸小黎的脑袋,为小黎揉揉,眼睛则瞧向容溯的背影。 容溯感觉有人在看他,这不奇怪,他为一个丑女别花,所有人肯定都好奇,但这双眼睛,尤为锐利,他已经猜测到会是谁的视线,心中的火气,不知不觉的上涨一些。 人就是这样,我不要的,只有我同意的人才可以要,我不同意的人要了,我死也不会给。 容溯便是这样。 柳蔚是他不要的,但再是不要,也轮不到容棱来插足。 容溯是为刚才的事找回场子,将花别好,他甚至都没看一眼柳蔚的脸,就盯着她的发间,说了一句:“好看。” 这声好看,声音不大不小,令在场许多人听见,大多人,却都是鄙夷一笑。 柳蔚哪里看不出容溯此刻是什么意思,他分明是故意做给容棱看。 但柳蔚就是好奇了,她今天不过来打个酱油,怎么就偏偏成了这两兄弟博弈的对象? 自己一整个下午,也就是乖乖坐在这里吃糕点,品诗词而已,真的什么都没做。 瞧着容溯言不由衷的夸赞,柳蔚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要给他点脸色看,否则,他还真当自己是可以随意捏揉搓扁的玩意儿了。 这么想着,柳蔚就低垂着头,含羞带怯的问了一句:“七王爷所言属实?我,当真好看?” 容溯维持住脸上不冷不热的表情,沉静的点点头:“好看。” 柳瑶听在耳里,愤怒不已,视线如果可以杀人的话,那柳瑶已经把柳蔚杀死几十次了! 柳蔚眼中的羞怯更甚,她快速的伸手,解开脸上的面纱,露出红白相间,焦丑狰狞的全脸。 “这样,可也好看?” 下一秒,身边席位的两位最后周家小姐,吓得抱在一团,尖叫起来! 接着,御花园里一片混乱,所有看到柳蔚容貌的女子,都紧缩起来,闭着眼睛,那摸样,比看到七月半的厉鬼还害怕。 而实际上,柳蔚现在这摸样,的确说是鬼也不为过。 就连皇后和太子,都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溯万万没想到柳蔚会突然把面纱取下来,他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清晰的看着她脸上丑陋恶心的疤痕,脸色寒得能结出霜来。 柳蔚却不依不饶,绕过案几,朝他走去。 “王爷这是怎么了?不是方才才说,很好看吗?”柳蔚葱白的手指抬起,轻轻搭在发髻之间,抚摸着那朵还戴着露水的湿润梅花,脸上绽开一个笑颜。 这一笑,生生让她丑出一个崭新境界! 那恐怖的疤痕盘踞在柳蔚脸颊之上,接连脖子,上达颧骨,此刻一笑,笑意达到眼底,这疤痕便被生生拉扯开。 原本只是丑陋一块,现在却突然生动起来,就像每一条鸿沟里,都有毛蛆爬来爬去。 容溯再是冷静,突然看到这一幕,心口也跳了一下。 再看柳蔚摸着那朵梅花,眼中笑意不减的摸样,只觉得自己方才果真是受了李君的蛊惑,才会吃拧了,来给这女人别什么花。 这个女人毁容后是何等摸样,他分明最清楚不过。 这么一想,他便有些气怒,袖子一甩,转身就朝外面走,李君见自己闯了大祸,急忙快步跟上。 而御花园里,一众千金小姐们,还是瑟瑟发抖,一个个要说是嘲笑柳蔚的容颜,不若说是怕了柳蔚。 这样的脸,便是看一眼,也足够人做十天的噩梦了。 柳老夫人在柳蔚揭开面纱的一刻,就准准的看向了皇后娘娘。 起先皇后娘娘也愣住了,但愣住之后,皇后脸上分明闪过一丝笑意。 柳老夫人突然很疲惫,垂下眼睑,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沧桑。 今日皇后娘娘对柳蔚的态度,让老夫人很是在意,原本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皇后已经贵为一国之母,怎么可能还对那件事,以及那个人念念不忘。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想多,皇后,也的确不喜欢柳蔚。 或者说,皇后由衷不喜欢的,是柳蔚的母亲。 曾经二人姐妹相称,相互扶持,并且爱上同一个男人。 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很多景象都变得模糊了,柳老夫人不想再去回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死去的人永远走了,活着的人,也有各自的生活,为何非要重新搅合。 这对谁,都不是好事,不是吗。 柳老夫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想到了往事,便没第一时间喝止柳蔚,而等容溯被气走了,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吕氏气怒澎湃的声音,勃然响起:“柳蔚!你给我丢什么脸!把脸盖上!” 第180章 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柳老夫人被这声音惊醒,回过头来,看了柳蔚一眼,但眼中却是平淡无波。 柳蔚只是想吓唬一下容溯,顺便满足一下这些好奇她容貌的闲人们,现在她做了,也无意真把今日的相亲大会给搅合了,便老实的戴上面纱,默默退回自己的席位。 柳蔚一坐下,就对上柳瑶,柳沁,柳玥三双视线。 柳瑶和柳玥是见过柳蔚烂脸的,但此刻,显然他们不是为柳蔚这一张脸而看柳蔚,是为了另一件事。 柳瑶是为了柳蔚发间这朵花,所以柳瑶的视线,除了柳蔚的烂脸,就是柳蔚的头发。 一旁的柳玥,竟然也看向柳蔚头发的方向。 对于柳玥,柳蔚总是有看不透的感觉。 这位四妹妹,好像是府里底子最薄的,便是柳谈都有姨娘帮衬,柳玥却什么都没有,柳玥抱紧吕氏大腿,却绝对大多数的时间,并不助纣为虐。 柳玥有自己的筹谋,这个柳蔚一直知道,柳玥隐藏得很好,柳蔚不八卦,也并没特地打听过。 但柳玥现在与平日淡漠,诸事不理的摸样,有些出入,倒是让柳蔚上起心了。 所以,对七王爷容溯有想法的人,不止是柳瑶,柳玥也是吗? 这是一种猜想,柳蔚这么想着,就这么看着柳玥笑了。 柳玥没想到柳蔚会笑,脸上僵了一下,别开了眼睛。 柳沁是第一次见到柳蔚的全貌,她听说过,很丑,很大一块疤,非常难看,但她再大的想象力,也不会想到竟然这么难看! 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柳沁就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实际上,她在那两位周家千金之后,也跟着其他女眷一起尖叫起来。 但当杨嬷嬷推了她一下后,她就回过神了,急忙闭了嘴,可心中的震撼,还是无法形容。 柳蔚竟然成这样了,柳蔚竟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柳蔚在府中仗着祖母和父亲的疼惜,得了这么多便宜,让她们嫉妒又憎恨,却竟然,容貌是这样的。 一瞬间,柳沁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想,如果自己变成那样,那么自己一定不会活下去,找根绳子死了,也比活着受罪得好。 与柳沁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包括对面的李茵和秦紫。 方若彤倒是三人中最镇定的,她看着柳蔚的脸,虽然看了一眼也赶紧别开了,但她很冷静的道:“为了逼退七王爷,竟然不怕大庭广众,将这样的脸露在人前,这位柳家大小姐,也是个心狠的人。” 秦紫呐呐的道:“变成这样还能活下去的人,能不心狠吗?” 李茵是掐了掐指尖,才没让自己被吓晕过去,她深呼一口气,等到柳蔚将面纱合上了,才心有余悸的垂下眼睛。 在场的人,都被柳蔚震慑了,不管是男是女,在这一刻,看柳蔚的目光都宛若看到恶鬼。 唯独容棱和柳小黎。 容棱是心悦的,因为柳蔚虽然收了容溯的花,却把容溯吓得半死。 柳小黎却一看娘亲把脸露出来了,就扑腾着想要跑过去抱着娘亲,但被容棱死死按住,不准小黎再闹事。 场内,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爆发性的议论纷纷,男眷女眷,纷纷交头接耳,教养好的,也会捂着嘴说些小话,教养不好的,便说得很大声,像是恨不得让柳蔚本人听到。 皇后娘娘在经过漫长的一盏茶功夫后,才清清淡淡的“咳”了一声。 只一声,原本叽叽喳喳的下方,就安静下来。 “诗会继续。” 这个时候,竟然还要继续? 原本兴致勃勃的男女们,这会儿却是半点心思也无,一个个说是对诗,但脑子里想到的不是蓬勃的花香,不是清雅的花容,而全是柳蔚那张丑陋恶心的烂脸。 大多数人做不出诗来,小部分心智坚定的,还能勉强成句,但都马马虎虎。 于文尧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但他脸上的笑意,却越发重了。 严裴看于文尧一眼,小声问道:“想到什么好诗句了?” “想到也不会念出来。”于文尧笑着说,说完,却又看向柳蔚:“不过,有个新发现。” “恩?”严裴挑眉。 于文尧却不说了,只是眼中的趣味,燃烧得太过强烈,险些灼伤严裴的那双漂亮眼睛。 于文尧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失踪已久的“柳先生”,竟然远在身边,近在眼前。 柳蔚,柳先生,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有趣了,实在有趣了。 柳蔚的烂脸只有一半,而柳蔚没烂的那半张脸,任谁仔细看,都一眼能看出,那是曾在容都尉身边效力过的柳先生。 只是,在柳蔚揭开面纱的那一刻,不说在场见过“柳先生”的人有罕见的几人,就说哪怕是曾经见过柳先生的,只怕也是将全部的视线都放在了那半边烂脸上头了。 谁会在这种时候,去仔细注意她没烂的半张脸? 人的视线,都是惯性的,惯性看最为惊奇特别的那一面。 于文尧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下,仅是短短几息功夫,看了烂脸,却也仔细看了真容,他轻而易举就认出了柳蔚,眼中的笑意,便更深了。 他就说,为何容都尉家的小孩,这么喜欢这女人,原来如此!因为柳大小姐本身就是这孩子的“爹”,不,或许是才“娘亲”才对。 所以,到底她是男是女? 这小小的插曲之后,诗会依旧继续,但心不在焉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皇后哪怕再想勉强将热闹气氛营造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此时此刻,太子宫中,正发生一起“潜逃”事件。 太子在宫中设有太子宫,在宫外设有太子府,太子宫是太子还没立府之前居住的,这么多年,一直放着。 宫里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个供太子偶尔回到宫中可以暂时歇息之用。 容飞在软绵的大床上醒来,他揉了揉脑袋,将那清酒带来的醉意驱散一些,下面,就响起小宫女的声音:“五王爷,您醒了?” 容飞看了一眼,看出了这是昭宁宫的宫女,便皱起眉:“我怎么在这儿?” 那昭宁宫的小宫女恭敬的道:“皇后娘娘知道五王爷醉酒不清,便谴奴婢们来伺候。” 容飞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连新的衣服也备好了,这是就等着他醒来,就带他去那劳什子的百花诗会啊。 “几时了?” “申时一刻。” 容飞下了床,问:“诗会进行到哪儿了?” 小宫女斟酌着道:“诗已经做完了,这会儿在对对子了,一会儿说是还要行酒令。” 第181章 孩子失踪 “行酒令,还是在天香楼玩有意思。”容飞说着,抬起双手,任由宫女们伺候他清洁与换衣。 等到衣服换完了,也漱了口,洁了面,外面就来了个小宫女,还没进门,就对门口的宫女道:“五王爷醒了没有?已经申时过半了,太子说,便是没醒,也要将五王爷弄醒。” 小宫女话音刚落,就看到寝殿里,一道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正慢慢走出来。 宫女吓得急忙屈膝请安:“奴婢见过五王爷。” “太子叫你来催了?” 宫女低下头:“太子与皇后娘娘,都在等着王爷。” “那便走吧。”容飞随意的道,一行宫女便前前后后的簇拥着他,往御花园方向走。 从太子宫到御花园,要路过两道红门,过一道的时候,容飞的眼睛就在乱飘,过第二道的时候,他突然“哎呀”一声,弯腰下来。 宫女们吓了一跳,急忙涌上来:“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腹痛。”他艰难的道。 宫女们急忙左右看看,看到不远处有间净房,便扶着五王爷过去。 入了净房,宫女们就在外面等候,但因为到底男女有别,几个姑娘家,都没敢正面对着净房大门,而是背过身去的。 也就在她们背过身去不知道时,容飞悄悄从净房出来,身子一转,转到了另一条小路,拔腿就往那边跑。 等到他跑远了,好不容易松口气,却迎面撞到一个人。 那人是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两人撞了个满怀,小太监哎哟一声摔倒,连带手里的东西,也脱了手。 那小太监本来想训斥,谁这么不长眼睛!但看到是五王爷,便急忙跪下行礼:“奴才见过五王爷,五王爷金安。” “起来吧。”容飞频频往后看,看的确没人追来,正想走,却见那太监还趴在地上:“不是让你起来?” 太监苦兮兮的道:“奴才,东西掉了。” 容飞随意的往地上一看,就看到自己刚好踩到了一个什么小纸条,他挪开脚:“可是这个?” 太监急忙抓起那纸条,心有余悸的爬起来,然后对容飞又躬了躬身,便打算离开。 容飞却叫住他:“那是什么纸条?” 太监也不隐瞒,直接道:“是宫外传来的,于文府的家奴派人送进宫,说是府里出了大事,要当家老夫人尽快回府。” 今日是入宫觐见秀女的日子,可谓是女眷们中的大事,有什么大事,非要闹到宫里来? 容飞一时好奇,伸出手来:“拿来本王看看。” 小太监不敢不从,双手将纸条奉上。 展开纸条,容飞看了两眼,便眼神一凛,他看完后,将纸条递给那太监,脸色变得复杂:“赶紧去通知于文老夫人,快跑着去。” 小太监没看过纸条的内容,闻言吓了一跳,告了退,便跑起来。 容飞则站在原地,想了想,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于文老夫人接到小太监送来的纸条时,昭宁宫的宫女们,也正因为弄丢了五王爷,偷偷跟皇后娘娘禀报。 而就在皇后满脸不悦,面色都有些发冷时,于文家的席位上,于文老夫人霍然起身! 于文老夫人不顾男女正如火如荼对对子的活动,直接走到过道中间,对着皇后娘娘扑通跪下:“娘娘恕罪,老身一家有要事归家,必须立刻出宫,请娘娘颁下出宫令。” 于文老夫人此举吓到了不少人,皇后也是一愣,皱着眉问:“府上可是出了何事?” 树甄此时听了小宫女的禀报,悄悄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句。 皇后听闻,也震惊一瞬,不等于文老夫人禀明实情,对树甄道:“颁令下去,让内宫侍卫放行,你带人,亲自送老夫人出宫。” 于文倩,于文敏馨,包括于文尧和于文逑都莫名其妙。 于文敏馨和于文倩只看到老夫人看了一张纸条,便捏着纸条,突然向皇后请示,却不知那纸条里写了什么。 于文老夫人得了皇后的恩典,恭恭敬敬又行了个礼,却没立刻走,而是看向了高坐一旁的容棱。 “烦请三王爷随老身一道回府。” 容棱闻言挑起眉,看了过去。 于文老夫人也顾不得家丑不外扬,满身颤抖的道:“老身那不满周岁的孙儿,方才被歹人带走了。” 幼儿失踪案? 几乎同一时刻,在场所有人的脑中,都想到了这五个字。 于文尧与于文逑也同时起身,越过案几,走到于文老夫人身边。 于文敏馨和于文倩,也走了过来。 “祖母,可是真的?”于文敏馨焦急地问。 于文家的长孙,并不是于文尧或者于文逑的儿子,确切来说,根本就不是太师于文泰的亲孙儿,而是于文太师兄长的儿子,今年一月,战死沙场的骠骑将军于文封的遗孤。 于文一家世代书香,但这一代,却偏偏出了一个奇人,便是于文老夫人的长子,于文荣。 于文荣从小不爱舞文弄墨,专爱刀枪棍棒,若不是于文泰这个二弟在文学上素养极高,于文老爷子也不会容得长子学武,不继承祖业。 于文荣一生只有一个儿子,便是于文尧,于文逑,于文敏馨三人的堂兄——于文封。 而于文封从小边关长大,随父亲见惯了沙场,因此,也励志习武。 其实,在于文荣出征边境地之后,于文荣、于文泰这对兄弟就不太见面了,但是再不见面,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于文泰也清楚,要不是于文荣这个在边境苦守的兄长,他在朝中的位分,也不会上去得这么快。 四年前,于文荣死在了边关。 于文封当时还未娶亲,并且要为父死守丧,于文封就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回了京都,守丧三年。 三年期间,于文封一直住在于文泰的家。 于文老夫人、于文夫人还有于文倩,一起琢磨给于文封娶了一门亲事,于文封从小就生长在边关,对京都里的家人,并没多少感情,这次归家本还心有膈应,总觉得是寄人篱下,但三年下来,于文泰一家的厚情,却是将他们过去二十年没能养出来的的情分都养出来了。 之后于文封娶了温柔小意的妻子,更是过了一段在边关的战士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安定日子。 可是三年丧期一过,于文封还是收拾行囊,再次前往边关!一个带惯了兵的人,是不可能一直这么安定的。 就在即将离京的前几天,于文封的妻子被诊断出怀了身孕,不宜舟车,于文封便求了老夫人照料妻子,等到孩子生出来,他再派人来接妻儿一起过去。 不料,这却是这对夫妻,最后一次相见。 于文封的妻子,难产了,孩子保住,大人没了。 报丧的事还没传到边关,那边却先传来消息,于文封,边关战死了。 那个刚刚降临不足一个月的孩子,就这么生生成了孤儿。 这个孩子,被于文老夫人按照排名取了名字,叫于文意,又因为是大房唯一的后人,所以被全家人厚待。 于文意是于文家的长孙,被太师于文泰视若亲孙,是于文家的心肝宝贝。 可于文意,现在失踪了。 幼儿失踪案从爆发到如今,但凡家里有孩子的大员家,都是小心安排,将孩子藏得越深越好,于文家也不例外。 但那个凶手神通广大,还是将于文意偷走了。 柳蔚在听到于文家的孩子失踪时,眼神已经凝了起来。 第182章 这是一个好机会 于文老夫人求容棱,只因为容棱是破获幼儿失踪案的主事人,但柳蔚知道,若是自己不去,却没效果。 这是一个好机会。 如今已经掌握到凶手那么多的信息,再配合这次案件,柳蔚相信,足够她在更快的时间,抓到凶手,找回孩子们。 柳蔚心里想着,脑袋已经偏到了柳老夫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柳老夫人听完,看了柳蔚一眼,皱了皱眉,摇摇头:“于文家出了这样的事,你不要去捣乱。” 柳蔚道:“孙女不是捣乱,孙女只是替祖母陪着于文老夫人,方才二妹做出这样的事,祖母难道不怕于文家与我们柳家因此龃龉?祖母您又拉不下脸与于文老夫人说道,那便让孙女去。于文老夫人不会拒绝我们柳家的好意的。” 柳老夫人犹豫一下,转头看了眼柳瑶,这一看,却没看到柳瑶,反倒看到了吕氏满脸愁丝的垂着眼睛。 是啊,丰儿也丢了,若不提起,吕氏也就抱着一颗心守着、等着,此刻一提,却是将吕氏的伤心事也勾了出来。 柳老夫人思忖一下,对柳蔚道:“你且去。顺道,多听一些耳目,你五弟丰儿也还丢着,看看,能否听到什么新消息。” 柳蔚看了眼吕氏。 吕氏也听到了老夫人的这句话,顿时抬起眼,望向柳蔚。 柳蔚不喜欢吕氏,怎么样也不喜欢,但却不能否认一个母亲爱护儿子的心。 柳蔚点点头,是对老夫人点,也是对吕氏点:“我会尽量多打听一点。” 吕氏眼中闪过点什么,最后对柳蔚狠狠的点点头,两只手紧紧搅着。 柳瑶在旁边听着,却讽刺一下笑道:“还是算了,你不害死我弟弟就不错了,指望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扫把星!” 柳蔚眼睛眯了起来,眸子里,掠过寒光。 柳瑶还想说什么,吕氏却狠狠扯了女儿一下,呵斥:“瑶儿,你闭嘴!” 柳瑶一愣,顿时眼睛都快红了:“母亲,你……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今日柳瑶得罪于文家时,吕氏已经气的想骂人了,但好歹忍住了,可此时,却是关乎丰儿的生死,绝不能再容柳瑶得罪柳蔚。 容三王爷好像对柳蔚有所好感,不管这种好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但柳蔚若是跟着于文家去了,凭着方才那一点送花之情,也足够柳蔚对容三王爷多询问两句了,有可能柳蔚还能见到那位柳先生,到时候,便可再仔细问问丰儿失踪的事情。 只要丰儿能活着回来,吕氏不在意放下脸面对柳蔚示弱,相信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不介意。 柳蔚深深看了吕氏一眼,在于文一家已经打算离开时,起身,走了过去,在已经开始掉眼泪的于文敏馨耳边说了一句。 柳蔚说完,于文敏馨就拉住她的手,道谢:“蔚儿姐姐,谢谢你,不过我的家人都在,你不用特地陪我,我没事的。” 于文敏馨以为柳蔚怕她伤心,才提出要陪她一起回府,但于文尧听说柳蔚主动要去,转头看了一眼,忙道:“既然柳家大小姐一番好意,馨儿便不要推拒了。” 有了于文尧开口,本来同样不愿意柳蔚去的于文倩也索性闭嘴了。 容棱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在柳蔚身上滑过后,便抱起小黎,道:“你们先行回府,我随后便到。” 容棱不可能一个人去,他需要带人,他得去一趟镇格门的军机大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内宫,而发生了这样的事,今日的诗会,已经彻底无人再起兴致了。 幼儿失踪案是整个京都贵族中的一道心病,今日在场的男眷女眷们,除了一些外籍的秀女,大部分人,家中都丢失过孩子。不是孙子,就是儿子,要不就是弟弟,妹妹,一个个听到又有孩子失踪,心里都是沉重。 皇后娘娘也不好再硬烘托热闹的气氛,便索性开始逛园子。 诗会的不欢而散,柳蔚等人并不知道。 出了内宫,外面便看到于文家的马车。 柳蔚和于文敏馨一个车,从上车开始,于文敏馨就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嘴里断断续续的说:“小意才一岁,不,还不到一岁,他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堂嫂的屋子门口,生下孩子,我是第一个进去看的,当时小意全身还没擦干净,一张脸红红的,别提多可爱了,这一年来,我们躲来躲去,却还是没躲过,为什么,那个凶手为什么这么残忍……” 柳蔚慢慢的抚摸着于文敏馨的后背,给予安抚。 “蔚儿姐姐,你说小意会死吗?” 柳蔚摇头,轻声道:“我觉得不会,你觉得会吗?” 于文敏馨抬起头,看了看柳蔚,然后摇头:“我也觉得不会。” “那就一定不会。”柳蔚自信的道。 不知是不是被柳蔚感染,于文敏馨好歹不哭了,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擦擦眼泪,起来坐好,并且控制情绪催眠自己:“是的,一定不会,小意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不会出事。” 一出了皇城,马车就飞快起来。 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于文府,此时,京兆尹已经的惊动了,带了官兵,将于文府团团围住。 一下车,京兆尹林大人亲自迎接,于文老夫人在于文尧和于文逑的搀扶下,对林大人稍稍行礼,便问:“林大人可查出了什么?” 林大人看了看外面围满看热闹的百姓,叹了口气:“老夫人,还是先进府详谈吧。” 于文家的人看林大人叹气,心就提起来一半。 柳蔚却知道,本来就不能依靠三司的人,京兆尹要是有用,也不用好几年都破不了案子了。 众人一起进府,入了正厅,此刻也没人在乎男女之防,加上于文敏馨和柳蔚都戴了面纱,也就无所谓。 正厅里,他们一进去,就看到太师于文泰已坐在高位,身子一贯较弱的太师夫人岳氏也正红着眼睛,白着脸色,由丫鬟们伺候着坐在次位。 柳蔚一看那位太师夫人,就看出她是久病缠身,病入膏肓,早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于文泰迎着老夫人上座,其他人陆陆续续落座,林大人这才缓缓开口:“孙少爷的屋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下人口供,也都记录了,一切的程序,都是按照镇格门颁布下来的规条进行,只是现在,还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于文逑立刻道:“容都尉马上就来。” 第183章 容棱的策略 林大人点点头:“京兆尹也派了人去镇格门通报,一切,便等容都尉到了再说为好。” 于文太师长得颇为清瘦,面上留着胡须,看起来就是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瞧着此刻打扮,因为未穿官府,看着竟有些像乡间的清瘦秀才相。 风骨是有,却显得并不厚重,一看便是个读书人。 于文太师在听了林大人的话后,迟疑一下,就问:“本官是知,镇格门,似乎有位柳先生?” 于文尧几乎第一刻,看向了柳蔚。 柳蔚眉目清淡,乖乖的坐在于文敏馨旁边,于文敏馨则半靠在柳蔚怀里,宛若随时都要哭晕过去似的。 注意到于文尧的目光,柳蔚看过去一眼,于文尧已经将视线移开,看向自己的父亲。 既然提到了柳大人,林大人便有话要说了:“若是这位柳大人还在京都,那太师大人倒是可以放心了,只要有柳先生在,便是蚂蚁窝,他都能找出个蛛丝马迹来,可是怕就怕在……” “林大人有话直说。” 林大人叹了口气:“这位柳先生,我是听说已经离京了,好像就在上次查到那凶手的行踪后,便不见了。镇格门的人说,像是被容都尉派往外地,去沿途捉拿凶手去了,这下子,只怕是不在京都。” 在场的人,都听过柳先生大名,毕竟有孩子的人家,对幼儿失踪案也是多了两分上心,盼望着能早日破获。 那位柳先生虽是仵作之身,但入京没有多久,便接连找到许多有力证据,将这起奇案,剥得个里里外外。 其本领之高,验尸之法又古怪精灵,令外头许多文人墨客,都广为泛谈。 一听到那柳先生不在京都,于文敏馨又哭了起来,那边的太师夫人也捏着帕子,开始流眼泪。 正厅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许多,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说看到镇格门的侍卫往这边来了。 于文泰亲自起身相迎,刚到大门口,就见到容棱牵着只到他膝盖的小黎,走了进来。 柳蔚站在人群后头,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上去凑热闹,却见容棱与于文太师稍稍寒暄后,竟牵着小黎,朝她走来。 柳小黎背着自己的小挎包,脸上笑嘻嘻的,一双眼睛,晶亮极了! 柳蔚看着这两人走近,一时拿不准他们想干嘛。 却听容棱道:“柳家大小姐也在。” 柳蔚垂着眸,对容棱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恰好,本王有一事托付小姐,不知可否?” 柳蔚抬眸,看容棱一眼。 容棱已经将小黎推过来,推到她手边:“办案时刻,本王抽不得空,还望小姐代为照料稚子。” 柳蔚:“……” 柳蔚根本没答应,可容棱将孩子一扔,就转头跟于文泰和林大人一起边说边往里面走。 柳蔚站在原地,低头看向脚边的小豆丁。 柳小黎就咧开小嘴,一脸满足的拉住柳蔚的衣袖,用口型喊了声:“娘亲。” 柳蔚头疼,但柳蔚也知道,这估计是容棱的策略。 于文意丢失,她肯定要一起调查,但她身份特殊,小黎是为她遮掩用的,她要去哪里,带上小黎,便可托说是小黎拉着她去的,没人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况且小黎还是容三王爷的孩子,所以她便能通行无阻。 可刚刚在诗会上,就闹过送花那一出,现在连孩子也给了,外人怎么看? 没看到于文敏馨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吗? 不过这是特殊时刻,也没什么条件可挑剔了,柳蔚拉着小黎,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女眷们不宜参加查案,容棱来了后,于文老夫人,于文倩,太师夫人,于文敏馨都呆在正厅等消息,男眷们则跟着容棱,前往于文意的房间。 柳蔚沾了了小黎的光,跟在最后。 此刻不过申时三刻,还是下午阳光正烈的时候,于文意的院子采光非常好,柳蔚一进去,先看的就是房屋布局。 看了一圈儿,并没看到什么不妥,柳蔚挑了挑眉,捏了捏儿子的小肉爪子。 柳小黎立刻仰头看娘亲。 柳蔚对儿子眨了个眼睛,柳小黎顿时悟了,扬声唤了一声:“珍珠。” 他这叫声叫的突然,前面的人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然后,便见天上一只乌星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黑亮的翅膀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一道亮光,它直射而下,俯冲着,飞向……柳蔚。 是的,那只鸟竟然莫名其妙的冲过来就“攻击”柳蔚! 柳蔚眼看着珍珠就快要亲昵的落到肩头了,她咳了一声,身子稍稍侧着转了一下。 前行的鸟儿猛地在空中停住,它扑扇着翅膀,歪着脑袋,看了柳蔚好一会儿,黑豆子般的眼珠子又垂下,看了看下面的柳小黎,然后,果断转身,小身子扑腾进柳小黎的怀里,被柳小黎稳稳抱住。 于文尧看到这里,忍不住深了一些视线。 果然,他的猜测没错,柳蔚,就是那个柳先生,便也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都尉大人,那鸟……”于文泰原本以为有畜生伤人,但看了一下,却看到那鸟儿居然在一开始孟浪后,就埋进了容都尉儿子的怀里,与其亲亲热热的,便有些不解。 要说富人养鸟也是听说过的,什么画眉,鹦鹉,应有尽有,但没听说过,还有人养乌星的。 那可是灾鸟。 容棱与珍珠也算熟悉了,他手上被这小畜生叨的伤口,就不下七八个,他淡淡收回眸,随意解释:“稚子顽皮,太师大人见笑了。” 于文泰摆摆手,又看了眼那乌星鸟,却见其已经乖乖的站在小孩的肩上,小孩也正对着这鸟儿,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话。 没人觉得鸟能听懂人话,只以为那孩子童言童语,便不再关注。 唯独见识过柳小黎的确会跟鸟说话的于文尧,频频再看过来。 “珍珠,你去周围看看,尤其是房顶等地方,还有树梢,不要求你找到可疑人,只要确定,这里是否有蝙蝠出没的痕迹便是。” 柳蔚压低声音,小声的对珍珠吩咐。 珍珠“桀”了一声,便张开翅膀,飞出了墙头。 柳小黎看前面人都走远了,应该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便问:“娘亲,我现在叫你娘亲,还是叫你爹?” 柳蔚随意道:“叫姨姨。” 第184章 相信本都 “为什么?” “让你叫就叫。” 柳小黎很委屈的嘟着小嘴,不喜欢这个称呼。 柳蔚懒得管他,问他:“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柳小黎抬眼看了看周围,漫不经心的点头:“嗯,看出来了,这个园子地理位置通透,采光极好,但是也因为太过广阔,很容易让人出入,那个凶手但凡轻功好点,在这样的院子里,抓个人都非常容易。” 小黎说着,又很狐疑:“听说这次丢的那个小弟弟,还不满一岁,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住这么宽阔的院子?” “谁知道。”柳蔚嘀咕一句,拉着儿子快走两步。 在青云国的民间,是有一些传统的,比如小孩小的时候,要住小房子,大了才住大房子。 因为小孩子不好养,不能让阎王老爷知道你家里富裕,是个打小就衣食不愁的福气孩子。 这里的老人信奉先苦后甜,你若是先甜了,阎王老爷就会断了你的后福。 孩子在出生到一岁时,是最容易夭折的高峰期,这个朝代对刚出生不到一岁的孩子,哪怕是皇家的孩子,都不会让其太过奢侈,所以这个于文意有这么大的院子,的确让柳蔚惊讶。 按理说,太师之家,应该是诗礼传家,那些老人的智慧,前人的规矩,应当不会断绝,怎么却并没有遵从呢? 众人进入于文意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果不出所料,房间乍一看什么异样都没有,但细节处,却透着一些蛛丝马迹。 柳小黎和柳蔚细致的看了两圈,这才随众人出去。 再出来时,就看到房门口的院子前,站了一溜烟的丫鬟小厮。 丫鬟小厮都跪着,头也不敢抬,一个个都是瑟瑟发抖的害怕摸样。 柳蔚不好自己问,便推了儿子的小身子一把。 柳小黎走过去,也不看一众大人,就站在容棱的脚边,问那几个下人:“你们都是这个院子里伺候的人吗?” 结果丫鬟小厮听了声音,刚要回答,抬头,却对上一个矮矮小小的小童,顿时不知该不该说话。 于文泰皱起了眉,他府里出了大事,这个容棱查案带着孩子也就罢了,怎么能任由孩子胡言乱语,搅乱大人谈事呢。 可林大人却知道这个小祖宗得罪不起。 林大人蹲下身,轻言细语的问小黎:“柳先生不在,这次小公子可是要自己办案?” 柳小黎挺起胸膛:“我不可以自己办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验尸您都敢自己去验了,还有什么是小公子您不敢的? 于文泰却愣住了,眉头皱的更紧:“林大人这话是何意,我意儿如今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逗孩子耍乐,林大人是不是太不将本官放在眼里了?” 林大人急忙摆手:“太师大人误会了,小公子乃是柳先生高徒,柳先生如今不在,小公子虽不能独当一面,但也总能问出些门道。” “他?”于文泰不信,看向容棱。 容棱淡淡点头。 于文泰冷笑出声:“好,好一个镇格门,好一个京兆尹,本官丢失侄孙,心焦不已,你们还与我胡言乱语,东拉西扯!本官请不起你们这样的大人物,还待本官亲自入宫,面见圣上,向圣上讨要一个公道!” 太师说着,拂袖就要往外走,关键时刻,却被于文尧拉住:“父亲,不妨静观其变,先看下去。” “看,还有何好看的?一个稚子小童能办案?荒天之下大谬!” 容棱闻言,稍稍抬眼道:“太师若还想令孙安然,便请相信本都。” 于文泰还想说什么,于文逑得了哥哥眼色,也上前安抚住父亲,让父亲冷静。 于文泰是文人心性,虽然为官多年,心有鸿沟,但到底书生意气,遇到不平之事,便也容易冲动。 于文太师与柳丞相这种假文人不同,柳城看起来也文绉绉的,但却惯会钻营,行的邪道,比起太师一身书卷正气,显然是两条路上的人。 只是因为先人一些关系来往,两家才走得近些。 若说柳城当初能忍受一个仵作插手自己儿子的失踪案,是能屈能伸,那于文太师,显然就没有这么伸缩得当了。 柳小黎却管不了这么多,方才吵吵闹闹,此刻安静下来,他就专心询问眼前下人。 “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可是这院子伺候的人?” 几个下人耳朵尖,也都听到了门道,见状就老实回答。 柳小黎一连问了他们七八个问题,主要就是孩子丢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看到了什么,周围有什么可疑,再让他们把当时的各自情况复述一遍。 等所有人都说完,柳小黎摸着下巴,慢慢思索起来。 于文泰一肚子火气,见状冷笑:“小公子查到了什么?” 柳小黎没听出太师大人话里的讽刺,摇头晃脑的说:“查到了大概三点。”小黎说到这三点时,还有些不确定的瞧了娘亲一眼。 柳蔚什么也没说,就老实的站在那里。 柳小黎见娘亲没表态,就试探性的说起来:“第一点,按照这些人的口供表述,于文孙少爷失踪的时候,是在未时到申时这个接洽的时间点,而这个时间,是孙少爷吃糊糊的时候。” “六个下人,两个小厮,四个婢女,一个婢女去拿糊糊,两个婢女在屋子里陪着孙少爷,另一个在后院洗衣服。两个小厮,一个今日轮休,不当班,另一个在扫院子,那么按照地理来说,屋里两人,后院一人,前院一人,整个院子,前面和后面若是有人走动,便会被发现,所以凶手是从左右来的。” 柳小黎这个推断不错,从丫鬟小厮所在的地方来看,如果前院后院有人过,便肯定会被发现。 为什么是肯定呢? 柳蔚对容棱抛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容棱就这么问。 容棱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只是瞧着她对自己挑眉毛,眼珠子转来转去,摸样颇为可爱,便轻轻勾了一下唇。 而不等容棱问出这个疑问,于文太师在惊讶于柳小黎真的会判断后,也收起了一些轻视之心,认真问:“那凶手神出鬼没,必然是个会武功的,会武功之人上方下地,无所不能,要避开几个丫鬟小厮,岂不是容易?” “不容易。”柳小黎自信的道:“不若我来示范一下。” 小黎说着,突然运气轻功,身子轻轻一跃就上了房顶。 于文太师震惊的瞪大眼睛,于文逑也惊讶的合不拢嘴,林大人在见识到小公子会验尸后,已经对什么都麻木了。 柳小黎架起轻功,身子往前一踪,便飞出去老远,不到一个呼吸,就已经到了一棵大树上,在树上轻点几下,又到了另一栋屋子房顶。 第185章 柳小黎如遭雷劈 来来去去跳来跳去数下后,小黎重新回来,落了地,站在容棱面前。 柳小黎看向呆愣的于文太师,问道:“伯伯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于文泰猛然回神,再看眼前这个孩子,却半点轻漫之心都没有,于文泰稍稍咳了一下,仔细回忆,然后想起:“是影子。” “对。”柳小黎点头:“今日天气非常好,而这个院子的采光又非常好,方才我已经将院子的格局都看了,若是凶手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院子里飞过,那下面,一定会有影子坠落。因此,哪怕是普通的丫鬟小厮,也总会有所感觉。我方才问过他们,他们分明说,前院后院,都没有什么异样,我还问他们可有鸟兽飞过,或者突然乌云遮阳的情况,他们也说没有!” 这些问题柳小黎刚才是当着所有人问的,因此大家都点头。 容棱开口:“说第二点。” 柳小黎继续道:“院子判定了,就该说屋子里了。” “屋子里有两个丫鬟贴身伺候,但她们说,只是孙少爷尿了裤子,她们一个去打水,一个去拿新的尿布,回来,便见不到人了,那么问题来了,打水的,肯定是从前门离开,而前门外面,就是扫地的小厮,所以,凶手自然就不可能从前门进入,那个拿尿布的丫鬟,是去耳房拿,但我们方才也看到了房间里,耳房离孙少爷原本玩耍的榻子非常近,榻子到耳房,不过五步的距离,而从耳房拿出干净的尿布,也不过两个呼吸的事,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短的路程,凶手又是从哪里进来,从哪里离开的呢?” “当然是窗子。”于文逑脱口而出。 柳小黎却摇头:“不是窗子,是房顶!” 于文逑楞在当下。 于文尧却道:“我是听说,柳府五公子丢失时,便是被那位柳先生发现,凶手是一早就藏在房间房梁,掳劫孩子后,还在房顶呆了一阵儿,等到人都离开去报信,才带着孩子离开。但,上次听说是劳烦了容都尉上房梁亲自验证过,今日,容都尉并没上去。” 柳小黎理所当然的道:“不用上去看,因为上面什么都没有。” 于文尧凝起眉,于文泰和于文逑也莫名其妙起来。 林大人更是焦急:“小公子,您就被卖关子了,一气儿说了吧。” 柳小黎并不想卖关子,要不是于文尧插嘴,他已经说完了! “上次柳家的案件后,凶手没多久就重返柳家,并且带走了好几个当初伺候柳家五公子的下人,所以凶手一定早就已经知道那件案件的所有细节,也知道自己在房顶留下了脚印,所以这次,凶手什么都不会留下。” 小黎看着于文尧:“你这个坏人如果不信的话,你自可上去看看,看看上面,是不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小黎莫名其妙的称呼于文尧为“坏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唯独于文尧清楚,这孩子记仇的本事真高,上次在严府打了一架,这孩子就把他彻底仇恨上了。 今日两人一直没寻到空说话,这会儿一说话,这孩子就不客气了。 于文尧从善如流,淡然道:“好,我便上去看看。” 于文尧说着,走进房间,身子向上一纵,在上面呆了好一会儿,才落下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错,什么都没有。” 柳小黎得意一笑:“是不是连灰尘都没有?” 于文尧一愣,一回想,果然是,连灰尘都没有。 众人这下都明白了,正常的屋子房顶上,怎么可能没有灰尘?而那个凶手因为上次落了脚印,这次不想再被抓到把柄,索性将上面清理得一尘不染,但谁的屋子房梁上,会一尘不染? 凶手抹掉自己的痕迹,却恰恰也留下了更难以磨灭的痕迹证据。 于文尧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脑子的确够好! 于文泰却急忙问:“所以,那凶手当真是一直藏在房梁上,这些下人,却无一人发现?” 六个下人顿时砰砰砰的磕头,脑袋不一会儿就出血印子了。 “老爷恕罪,老爷饶命……” 林大人好心道:“太师大人,那凶手能避人三年,这几个下人,又怎能轻易发现?”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于文泰还是恨啊。 柳小黎继续道:“再来说第三点。凶手是呆在房顶掳人的,在满院子的下人都惊动了后,凶手再趁乱寻到机会离开,这必然不假,但凶手的离开路线是怎么样的?我的看法的,右边。” 小黎指着自己右手边。 容棱问道:“为什么?” 柳小黎说:“因为那边是花园,花园树多,我观看了一下整个太师府的格局,发现府里的院落,都是较为宽敞的,无遮无拦,显得太过敞亮。一般人的府里,多少会有些遮蔽,但这里却完全没有。” “整个府里,遮挡处最多的就是花园里的那些树,凶手往那边走,遇到意外,才好躲避,那个凶手三年来不露痕迹,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他显然是早就算好了一切,并且谨小慎微,离开的路线,更是不容许有半点纰漏。” 有条有理,有逻有辑,于文泰不得不佩服。 于文泰方才对柳小黎有多轻视,此刻对柳小黎就有多郑重,他深深的看了这个天赋极高的孩子一眼,又对容棱道:“容都尉,赶紧派人去追吧。” 容棱低敛的眉宇,稍稍动了一下,再抬头时,却是看向柳蔚的方向。 柳蔚安静的站在那里,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 柳小黎此刻也看向娘亲,摸样非常揣测,小黎觉得自己方才说的都很好,但是小黎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很多时候,他的看法和想法,都不够全面。 而今日,自己都说对了吗? 柳蔚在一大一小两双等待的目光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柳小黎如遭雷劈,脸色大变。 错了!他错了?可他错哪儿了? 若是柳蔚此刻能说话,必然会说,三点只对了一点,这还不叫错?这叫大错特错! “容都尉。”于文泰看容棱不理自己,催促着又唤了一声。 …… 久违滴破案情节,好烧脑,存稿没了,先更新七章,明白天有精力就再写几更出来,么么! 第186章 呜呜呜呜…… 容棱摆摆手,示意于文泰不要打扰,一双黑眸,又瞧了柳蔚一眼,道:“清场。” “什么?”于文泰没听明白。 一直跟在容棱身边的镇格门副将闻言,拱手应了一声,便将太师府的侍卫,和京兆尹跟进来的人,七七八八的都撵了出去。 于文泰不明所以,林大人也怔了一下! “都尉大人,这是……” 容棱却没解释,一句话都没说,眼睛依然盯着柳蔚。 最后,等到周围的人都清空了,只剩了几位主子,容棱又看了林大人一眼。 林大人脑袋一热,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到:“下官,下官也要回避?” 容棱沉默的点了一下头,视线再看向于文逑与于文尧。 于文泰有话说:“容都尉,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时候不是去捉拿凶手,在这里搅合有什么用?将人都撵走了,凶手就出来了?” 容棱没回答,只是固执看着三人,随后发现三人都不肯动,便默默的拔剑。 “冷静,冷静!”林大人满头大汗的说道:“下官回避,回避就是。”林大人说着,一边拿袖子擦着额头,一边快步走出院子。 于文逑与哥哥对视一眼。 于文尧却只是笑着看了柳蔚一眼,然后拉着不情不愿的弟弟,也出了院子。 直到院子里只剩下容棱,柳蔚,柳小黎,于文泰,以及那六名下人,周围一时间静的出奇。 “容都尉,你究竟想做什么?”于文泰已经有些怒了,若不是看在这小孩方才三言两语,透露出无限能力,他是一点也不愿相信这位向来做事独断独行的都尉大人。 “太师大人勿急。”柳蔚此时突然出声。 于文泰看向柳蔚,这才想起,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退出了,这位柳家大小姐,怎么还在这儿? 小黎不顶用,柳蔚只得亲自出手,但是为了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要被太多人知道,清场是必然的。 不过于文太师这里,却是瞒不住了。 至于这下面的六个下人知道后会否乱说话,这就要看于文太师的御下之术了,能坐到堂堂太师之位,哪怕有些书生意气,总不会是个连下人都处置不好的傻子。 柳蔚慢慢走到容棱身边,对小黎招了招手。 小黎可怜兮兮的埋着头,小手指对着,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嘀嘀咕咕的说;“爹……我,我哪里错了?” 一声“爹”,令于文泰下意识的看向容棱,但却发现这孩子叫的爹,并非容都尉,而是这位……柳家大小姐? 于文泰哪怕是纵横官场多年,自认眼见不俗,魄力不凡,此刻也呆住了。 容棱也没急着解释,实际上,就算解释也没什么所谓,镇格门人乔装打扮入相府调查案件,这种解释,怎么都是说得通的。 唯一特别点的,也就是我们乔装打扮的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柳家大小姐,稍稍引人注目了些。 柳蔚将小黎叫到跟前,纤细的手指屈着,敲了小黎额头一下,在小家伙委屈的视线中,慢慢道:“你说的第一点,没错,凶手来的时候,的确是从左右两方的某一方过来,但第二第三点,我想问问,你是用脚判断的吗?” 柳小黎快哭了,腮帮子鼓着,黏黏糊糊的就扑到娘亲怀里,闷着声音说;“我……我到底,哪里错了嘛……” 柳蔚嫌弃的把小黎推开,直接塞给容棱。 容棱被动的接过孩子,将小黎抱起来,让小黎坐在自己结实的一侧手臂上,不赞的对柳蔚道:“不要这么凶,他还小。” 柳蔚哼了一声:“还小?一辈子都小是吗?” 容棱皱眉:“你要求太高。” “这是基本要求,连凶手的心态和特征都摸索不到,我养他就是为了让他白吃饭的?” “他是你儿子。” “这种资质,幸亏他是我儿子,否则我永远不会收他为徒。” 容棱:“……” 柳小黎:“呜呜呜呜……” 小黎捧着一颗受伤的玻璃心,把脸埋在容棱的脖子里咬着嘴唇哭,容棱心疼的拍着小黎的后背,轻声安抚。 柳蔚其实只是对选妃的容棱不满,对儿子,那倒没有。可小黎倒霉就倒霉在是这个男人的亲儿子。 一旁的于文泰都快傻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于文泰想再次询问时,柳蔚却已经开口。 “先说第二点,凶手的藏身地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凶手藏在房梁上,你的根据就是房梁上一尘不染,所以就给予如此肯定的判定?”柳蔚看向小黎。 小黎将小脸稍稍露出来一点,望着娘亲,艰难的点头。 “草率。”柳蔚冷酷的两字评论。 小黎顿时哭的更加厉害,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小脸上顿时一片湿润。 容棱拧着眉又看了柳蔚一眼,不赞成她这样严酷的教育方式。 柳蔚继续说:“那个凶手既然能整整三年没被人发现,他在明知道房梁已经遭到暴露的情况下,如何还会再次使用?更何况是将上面清扫的一尘不染,如此自爆其短的处事方式,你当真以为,凶手是个没脑子的?” 小黎哽咽着问:“那……那凶手,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三点,凶手逃到哪儿去了。” 小黎吸着鼻子看着娘亲。 柳蔚却低头,看向面前的六人,眼睛轻轻眯起,笑了一下:“方才于文太师斥责六人连凶手藏在房梁上都不晓时,这六人便开始磕头,还磕破了额头,可在下不才,怎的嗅到了猪血?” 柳蔚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齐齐看向那一地的奴仆。 柳蔚蹲下身,伸手捉住其中一人的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来。 那是个瑟瑟发抖的小厮,容貌平凡,满脸惊恐,额上还有一大片血迹。 柳蔚伸出手指,在小厮额间拂了一下,带过一手指的血,再放在鼻尖嗅了嗅,闭着眼睛说:“人血,是这种味道。” 柳蔚说着,转首又瞪向柳小黎。 “是太久没碰尸体了,你连人血猪血都嗅不出来了?” 小黎闻言赶紧动了动鼻尖,小黎的五感很敏锐,在这样近的距离,要嗅到血味很容易,毕竟他从小接触血,但六滩血混杂着,他当真没嗅出里面竟然藏着猪血。 第187章 其中的哪一个? 小黎愧疚的耷拉下脑袋,这会儿却觉得,娘亲骂自己是骂得彻底对了,自己的确是太马虎了。 柳蔚起身,慢慢走到容棱身边,将她那根带了血的手指用锦帕慢慢地擦干净,然后将帕子随手丢了。 柳蔚继续说道:“凶手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呢?其实,凶手并没有藏,因为无处可藏,凶手一直都在院子里。凶手又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难道无人想过,凶手并没有逃走?” 凶手就藏在这偌大的太师府院子里,并没有逃走。 于文泰的目光,几乎第一时刻,瞪向了下面的六人。 容棱也听懂了其中意思,但容棱并没急着缉拿,他依旧抱着小黎,对柳蔚有信心地等待柳蔚把事情说得更清楚。 六个人,不可能都是凶手,那么是其中的哪一个? 应该,就是眼下用猪血充人血的那个。 可,是谁? 下头六个人也都听到这位姑娘,好像是在怀疑他们,顿时有人已经战战兢兢的辩解:“奴才冤枉啊,奴才今日休沐,并不在院中,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柳蔚轻轻一笑:“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在今日休沐?” “这……这管事的排休,就给奴才排了今天,奴才都是跟着管事的日子表休的啊。” “你说谎,你在说谎!”另一个丫鬟脱口而出:“昨日我明明看到你去找李管事,说要今日休沐,还说家里老娘病重,要去请大夫。” 那小厮急忙道:“你胡说!我没有,我原本是休明日,是昨天李管事来找我,说给我提前一天,让我回去照看我娘,我娘是病了,老毛病了,一直瘫着,我每几天休沐,都要回去看我娘,我以为李管事是体恤我奔波,才给我提了一天,因为昨日我值早上,下午和晚上都不当班,若是今日休,算着能多休半日,多在家陪陪我娘。” 这小厮振振有词,一脸愤慨,可丫鬟也不遑多让:“你家的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你找的李管事,我亲眼看到的!” “我没有,我没有!”小厮又慌又急,对着几位主子,又是一阵磕头:“老爷,大人,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于文泰听着面露冷光:“那便将李管事叫来一问。” “不用了。”柳蔚打断于文泰,淡淡的道:“李管事来了也不顶用,因为这两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于文泰斟酌一下词汇,改了口:“柳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柳蔚慢慢道:“这小丫鬟说的没错,她的确看到这小厮找了李管事,这小厮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家有瘫痪的老娘,也的确是李管事让他休的今日。” “什么?”于文泰很不明白:“那到底……” “太师大人先不要急。”柳蔚安抚道:“他们都没说错,那位李管事想必也会这样说,但中间一环,却出了错。” “什么错?” “那位去找李管事的,并不是眼前这人。” 丫鬟和小厮互看一看,丫鬟急忙道:“不会错的,这位小姐,我不会看错的,就是山子,我亲眼看到。” “你看到的并不是他,而是有人,乔装成了他。” 丫鬟张大嘴,显然根本不明白,乔装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山子也懵懵懂懂的,脸上很是迷茫。 “昨日,有人假扮山子,去找了李管事,要求换休一天,李管事念起家有老母,便同意了,恰好此时,被这小丫鬟看见了,我问你,你昨日是如何看见的?” 小丫鬟呆呆的道:“昨日是发工钱的日子,奴婢去管事房领工钱,一去就看到山子在院子里与李管事说话,不过管事房人多,我只看了两眼,就去了账房先生的屋子,他们估计没看见我。” 柳蔚一笑:“昨日是领工钱的日子?” 柳蔚在柳府,也知道每月下人领工钱的日子,是初八,今日已经十二了。 小丫鬟忙道:“别人不是,但奴婢是,奴婢不是府里的家生丫鬟,便是等家生奴发完了工钱,才去领,快的时候十一日便能领,慢的时候,十二十三都可以。” 柳蔚点点头,又问:“这院子里,都哪几个不是家生的?” 小丫鬟说:“这院子里,只有奴婢不是。” “那便是了。”柳蔚道:“有人就是知道你领工钱的日子,与旁人不同,才特地选在那个时候,假扮山子去找李管事,从而让你看到那一幕,如此一来,等到今日府中丢了小主子,恰好这山子又换了今日休沐,你必觉得可疑,便会说出来,可你说出来之事,与山子所言相左,你二人各执一词,最后要不就是为求宁杀错不放过,将你二人都视若凶手同党,一道杀了,要不就是你报疑有功,放了你,杀了这山子。” 山子闻言浑身颤抖,小丫鬟也小脸煞白,险些,害对方丧命。 “你们被人利用了。”柳蔚轻轻道,目光又看向另外四人,嘴角轻翘:“若是我没猜错,孙少爷,现在还在这太师府之内,我说的可对?” 柳蔚话音刚落,手已经袭向其中跪在最右边的那位丫鬟。 而就在柳蔚的手刚刚碰到那人肩膀的时候,那人身子倏然一纵,已经后退数步,傲然站立。 于文泰吓了一大跳,冲出去大吼:“你将我意儿藏在哪儿了?!你这歹人,快将我意儿还来!” “太师勿急。”容棱清淡的道:“他今天逃不了。” “哈哈,在下倒是小看了诸位。”那丫鬟朗声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分明是男音。 那人看着容棱,瞧着容棱漫不经心,仿佛今日已经胜券在握的态度,又看向另一处的柳蔚,眼神倏然一眯:“上次与大小姐交手,已知大小姐并非凡人,不想,竟是看错了眼,阁下的能耐,竟已到了此等地步。” 柳蔚客气的笑笑:“在下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尊驾此次太不小心了。” 凶手怒目而望着柳蔚,不禁冷笑:“那阁下倒是与我说说,在下到底哪里不小心了。” 第188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柳蔚不吝解惑:“你既然知晓我是男扮女装,匿于相府,意图捉拿你,便该知道,我对女子也算颇有见解,否则也不能扮得如此像。可你竟然也想男扮女装,那便该多花些功夫,关公面前耍大刀,尊驾不论是脚,是鞋,包括头发发髻,都透着一股违和,你可知道?” 凶手低头沉眸看了看自己的脚,到底是男人的脚,怎么遮盖,也无法像女子那样娇小。 凶手又看向柳蔚,咬牙切齿的恨:“在下最错的,是没估到,阁下便是那位享誉京都的柳先生!更没想到,阁下都进了皇宫,竟然还能在第一时间跟着于文府的女眷,来到这太师府!” “那就要多谢尊驾了。”柳蔚彬彬有礼的道:“若非尊驾早上在东街口闹得那一出,害的柳家老夫人危在旦夕,在下又怎会赶到救治,从而与于文家的人结交?” “我派人搅乱柳府马车,只是为了让你以为,我要对那个叫亦卉的丫鬟动手。”一想到自己的计划非但没有成效,还帮了对方一个大忙,凶手就觉得怒火中烧。 柳蔚却轻笑着:“其实,在下也以为尊驾是想对亦卉动手,便早已派了人将亦卉严加看管,可是柳家老夫人身体抱恙,在下一介庶女,既然懂得医道,自然要紧随照看,便是在下急着回府保护亦卉,也耐不住人微言轻,只能听人授命,分身乏术,无奈进宫” 柳蔚越是这样说,凶手越是气得切齿。 不过…… “阁下以为,你真的抓得住我?”凶手说着,拔身而起。 一跃便想架起轻功离开,但却倏地发现体内经脉倒逆,他顿时抬起眼,怒目横瞪:“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蔚慢慢前进:“尊驾又以为,都知道你在这儿了,在下还会不采取点什么措施?” 凶手这才醒悟:“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你什么时候下了药?” “从嗅到你身上的猪血味开始,便下了药。” “不可能,我不可能没发觉!”凶手不信。 柳蔚冷讽:“尊驾既然知道在下是学医的,就该明白,无色无味的药,总是淬不及防的卡住人的命脉。” “想得轻巧!”凶手说完,突然再次拔地而起,再重新架起轻功的时候,口中吐出一口血,随即下一秒,便硬撑着身子,飞离而去。 “走了!他走了!”于文泰急得大吼。 柳蔚摆摆手。 容棱随口道:“已经有人去追了。” 于文泰却依旧不放心:“那凶手狡诈,三年来从未露出蛛丝马迹,都尉大人还是亲自动手吧……” “放心吧。”柳蔚道:“他中了我的毒,跑不了多久。” 柳蔚说着,转而又对容棱道:“吩咐你的人不要跟得那么紧,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的目的是找回那些孩子,单抓一个人,没用。” “明白。”容棱回道,顺手为她将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拨了拨,才问:“这个时辰了,你饿不饿?” 柳蔚莫名其妙地看着容棱:“这不中不晚的,我怎会饿?” 容棱一愣,随即想到:“你中午,吃了?” “你没吃吗?”柳蔚眨眨眼:“不是听说太子主宴,男眷在外宫用的宴?” 容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道:“皇后设宴,还当真有真吃的女眷?” 素来这种大宴,为求好看,不露食相,女眷们都是意思意思的吃两口,便擦擦嘴,不吃了。 也就只有这女人,真敢在宴上大吃大喝起来。 容棱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看柳蔚在诗会上,一直不停嘴的吃糕点,还以为她中午没吃饿着了,谁成想,她估计还吃了不少。 柳蔚的确吃了不少,她其实也知道这种宴会吃东西会失了矜持,就如柳家三姐妹和的于文敏馨,从头到尾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吃够十口。 但她不是规规矩矩的女眷,哪里管得这么多,别人不吃,她就多吃,况且是御厨做的,外面花钱也不一定能吃到。 最后要不是柳老夫人看了她好几眼,她也确实吃撑了,估计还能再吃上两刻钟,而到了诗会,看着有那么多精美点心摆在那儿,索性干坐着无聊,就捻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玩。 两人一言一语,对谈捻熟,旁若无人,于文太师好几次想插嘴都没插进去。 最后于文太师实在憋不住了,脱口而出:“都尉大人,这位姑娘……” 柳蔚这也看向于文太师,对太师拱拱手,行了一个男子的礼:“在下姓柳,大人有礼。” 虽然从方才那凶手的所言中,于文泰已经猜出此人便是那享誉京都的柳先生,但听到她亲口承认,于文泰还是难言惊讶。 柳蔚不等于文太师问出疑惑,已经说道:“在下只负责破案,不负责缉凶,关于凶手下落,自有镇格门追缉,现下太师大人想必更担心侄孙安全,还是先去接侄孙为好。” “先生知道我意儿下落?” 柳蔚点头:“凶手都没逃得掉,孩子又怎么轻易运走。” 于文太师:“那……” 柳蔚不再多说,转身走进房间。 容棱抱着小黎随行,于文泰急忙跟上。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间屋子显得太大,柳蔚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问:“老人们常说,幼儿贱养,可保后福,太师家,似乎有所不同。” 于文泰似乎没想到柳蔚会突然问起这个,看柳蔚一眼,却只看到她被面纱遮住的半面:“先生此言何意?” 柳蔚摇摇头:“随口罢了,大人无须多想。” 于文泰皱起眉:“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柳蔚转首看向于文太师。 于文泰也直视柳蔚的眼睛,两人对视数息后,柳蔚叹了口气:“大人家事,在下不便多言,不过在下与苦海寺明悟大师相交甚笃,大人若是实在有心结,倒是可以求此一图。” 于文泰讶然的沉默一下,半晌,对柳蔚拱拱手:“先生大智,是在下愚钝了。” 第189章 志愿者? 柳蔚抬抬于文太师的手:“大人是在下长辈,不敢受此一礼,里面请。”柳蔚说着,带着于文泰进入耳房。 耳房里,毫无声息,漆黑一片,柳蔚突然腾起轻功,飞上房梁,果然在房梁的夹缝里,看到一个篮子里,篮子里,粉雕玉琢的幼儿,正睡得香甜。 柳蔚将孩子抱下来,于文泰急忙上前,唤了一声:“意儿?” 柳蔚道:“大人无须担忧,令侄孙只是中了些迷药,药效过了便能醒。” 于文泰这才松了口气,将孩子抱过去,又急急地往外面走,显然是去请大夫了。 柳蔚也想出去,却刚好对上身边男人的视线。 柳蔚耸耸肩:“干嘛?” 容棱问道:“你早知孩子藏在这儿?” 柳蔚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鼻尖:“我的鼻子还没毛病,虽然这孩子中了迷药,呼吸便轻,难以发觉,但那迷药的味道,我可不会记错。”柳蔚说着,又瞥了小黎一眼。 小黎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撇着嘴:“对不起,爹,我没闻到。” “若是今日我不在,只有你,该如何是好?” 小黎心想,你不是在吗,可小黎肯定不敢说,只能小爪子揪着容棱的衣服袖子,暗示容叔叔帮自己求情。 容棱也果然出声:“若是你不在,我也不会让小黎断案。” 柳小黎一愣,容叔叔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帮自己说话,但他怎么从里头听出了一股嫌弃? 顿时,小家伙更委屈了。 容棱又问:“你方才说到太师的心结?” 柳蔚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于文意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全都知道。”因为幼儿案的发生,京都上下人心惶惶,容棱接手案件后,为图统计,已经将京都所有二品官员家中子嗣,都记录在案,于文意,自然也在名单中。 所以于文意的事,容棱一清二楚。 柳蔚笑了:“你都知道了,还琢磨不出来?” 容棱凝眉,不做声。 柳蔚看他好像真没想通,不觉好笑:“一个孩子,刚出生就克死爹娘,命硬至此,你说太师怕不怕?这孩子是他于文将军唯一的后人,太师哪怕害怕这孩子,也终究要将他养大,但长年累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拿这间房子来说,按照祖上的规矩,小孩子不宜奢侈,能简便简,但太师却将孩子放在这么大的屋子中,不就是想用地龙煞,冲这孩子的硬命吗?” 这些说法,容棱还是第一次听到。 柳蔚看他真的不知道,眨眨眼:“没听过地龙煞?” 容棱摇头。 柳蔚笑出来:“还有你容都尉不知道的事?真是稀罕!” 容棱不以为耻,理直气壮:“你口里的话,我以前现在听不懂的多了。” 柳蔚一噎,说道:“地龙煞,是一种较为迷信的说法,乡下常见,但凡哪家孩子命不好,大人们,就会请地龙尊回门,就跟请观音差不多,但地龙尊是鬼尊,古言是镇守十八层地狱的凶兽,大人们想用地龙尊的煞气,挡孩子的硬命,左右一冲,兴许就能冲散些,免了那孩子亲近之人遭受无妄之灾。” 容棱看看屋子四周,并没看到什么神像佛像。 柳蔚又道:“请法尊是一种方式,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地阔困之,传说地龙兽喜欢宽敞的地方,把孩子放在宽敞的屋子里,地龙就喜欢出入,这也是冲煞的一种方式。你还真以为,堂堂一国太师,真的胆敢将地龙尊请到太师府里来?于文将军父子为国捐躯,于文意乃是勇士遗孤,受人尊重,太师但凡敢这么做,明日御史的奏折,就得呈交御前了。” 容棱懵然的点点头,算是明白了,随即却道:“迷信!” 柳蔚瞧着他笑:“说迷信倒是严重了,不过求个心安罢了,请了地龙回家,便能让长者的心里舒服些,对孩子也是有益无害,我曾在一偏僻乡镇见过当地村民将一个两个月大的孩子,用水溺死,据说那家人没钱请地龙尊,怕孩子长大了方人,便索性将孩子杀了。” 容棱眼中顿时沁出冷意,黑眸锐若钢刀:“私设公堂,草菅人命,民间此等愚民,看似懵懂,实则手染鲜血,猪狗不如!” 柳蔚倒是没想到容棱会生气,就连小黎都吓了一跳,嘟嘟哝哝的说:“后来我爹将那个小妹妹救下了,送给了曲江府义舍的人抚养。” 容棱眼中戾气稍消:“义舍?” 小黎点头:“曲江府看似光鲜,实则富者越富,贫者越贫,所以我爹建议付叔叔开办义舍,专门收养一些孤寡的老人和小孩,对外捐款,还请了人照料他们,也募招志愿者帮忙。” “志愿者?”又是一个容棱没听过的新词。 “是啊,志愿者,就是自愿帮忙,不要工钱的人。”小黎一提到曲江府的事,就停不下来,在小黎看来,那是他的家乡;“愿意捐款的捐款,愿意照料的照料,志愿者衙门会负责他们一日三餐,请的人,衙门也会付工钱,义舍的一应开支,都是募捐的善款里出,衙门门口就有一个募捐箱,箱子每日都有人往里头扔钱,箱子旁边还有人专门看守,但凡有人捐钱,大于一两的,都会被记录在善人册上,悬挂衙门外的公告栏,每位善人,还会得到衙门颁发的善牌。” 从没听过的治理之法,容棱看着柳蔚的目光,不自觉深邃了。 柳蔚听小黎将义舍夸到天上,尴尬的摸摸鼻子,义舍就是现代的福利院,其实开办起来,多半用的都是民间力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此时被这么特意说出来,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柳蔚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容棱越来越紧密的视线,她走出房间,就看到院子里,剩余的五个下人还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而外头,林大人带着其他人正进来。 一进来,林大人就两眼发光:“都尉大人,方才太师大人抱着的那个孩子,莫非就是……” “于文意。”容棱淡淡的道。 第190章 乖 “果然是。”林大人兴奋极了:“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将失踪的孩子活着找回来,不愧是您亲自出马,那凶手……” “已经去追了。”这次是小黎插口。 林大人激动得心潮澎湃:“已经……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都尉大人,下官,下官实在……此案盘踞三年,乃是京中大案,下官曾废寝忘食,事必躬亲,也无法查到那凶手半点踪迹,没想到大人才接手一月不到,已经……” 容棱不耐烦听这么多马屁,抬了抬手,冷声道:“剩余的事,镇格门自会料理,你带着你京兆尹衙门的人回去便是。” “那可还有需要下官效劳的?”林大人显然不愿就这么走。 容棱摇头;“没有。” 林大人眼珠一转,讪笑起来:“下官若是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好意思,大人还是命令下官做些什么吧,否则下官,于心不安啊,对了,那凶手潜逃必定出京,下官这就亲自带人,将城门关闭,必助大人缉拿凶手。” 林大人说着,也不等容棱答应,已经正气凌然的一拱手,再转身,已带着一大帮人,呼呼啦啦的离开。 容棱见状,笑一声。 柳蔚轻声道:“算了,他查了三年,总不能半点功劳没有,不过今日也算他动作快,一早的便将于文府团团围住,才避免凶手轻易脱逃,给他一个小功,也无可厚非,倒是那兵部刑部两司,现在还不见人影,面子比你容都尉还大。” 容棱瞟她一眼:“少挑拨离间。” “事实如此。”柳蔚撇嘴。 正好这时,珍珠扑腾着翅膀,从院墙外头飞进来。 柳小黎冲它一招手,珍珠就落在小黎肩膀上,桀桀的叫唤起来。 珍珠带回了很多信息,柳小黎听懂了,柳蔚也听懂了,母子俩默契的对视一眼。 容棱;“……” 最后还是小黎乖,对着容棱的耳朵传达:“容叔叔,珍珠说在这附近有蝙蝠,还有蛇,不过看到它去,蛇就藏起来了,蝙蝠也飞了,它追去,追到了郊外的一处农田附近,之后蝙蝠飞进树林,它进去追,没追到,就回来了。” 容棱点点头,摸摸小黎的脑袋:“那里大略是凶手住处附近,去看看吧。” 柳蔚插了一句:“先等等,晚上再去,那凶手可能跑回了住处,现在去,指不定会撞上。” 既然安排了人假装追捕,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便不能太早惊动那凶手,此去若是遇上,反倒不美。 三人正商量着,外面于文尧带着几个家丁下人过来。 于文尧显然已看到了于文泰带着于文意离开,过来便一个拱手,对两人行礼,郑重的道:“多谢。” 柳蔚避开一点,未让那礼冲向自己。 于文尧看到柳蔚的小动作,笑了一下:“柳姑娘,馨儿正在找你。” 柳蔚颔首一下,又侧身,对容棱行了一礼:“既案件已清,小女子便告退了。” 柳蔚说着,抬眸时,悄悄对容棱使了个眼色。 容棱心领神会,便道:“方才,有劳小姐。” 柳蔚低垂着头,没说什么。 于文尧吩咐个丫鬟,带柳蔚去后院。 柳蔚走了后,于文尧看了眼地上那五个下人,正要上前,容棱却阻挡:“此五人镇格门带走了。” 于文尧一愣,随即道:“家父已与在下说过,这五人方才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不该知道的,所以,在下会好生处置五人。” 容棱声调清淡的道:“镇格门自会处理。” “可是……” “来人!”不等于文尧再说什么,容棱已抬手,空中,顿时有两名侍卫飞出,容棱吩咐道:“将人带走!” 两名侍卫接下命令,便走去将五人拉起。 五人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心里忍不住害怕,正想大喊饶命时,那侍卫为求方便,已快速堵住他们的嘴。 看着五人被狼狈的绑走,于文尧面色不好:“都尉大人想杀了他们吗?” 容棱没有回答,只抱着小黎,从于文尧旁边走过。 于文尧却拦住,说道:“只因为他们知道柳先生便是柳家大小姐?这便该死?” 容棱脚步一顿,骤冷的目光,落在于文尧身上。 于文尧冷笑一声,挺直了背脊:“没错,我也知道!都尉大人难道也想杀了我吗?” 容棱不怒而威道:“若有何话,从你口中泄露,只会连累你整个于文家,而你,想必不会这般蠢。” “都尉大人这是在威胁我?”于文尧眯起眼。 容棱直接离开。 于文尧皱眉,在后面唤:“若她知道,你为了隐瞒她的身份,滥杀无辜!她究竟会怎么想?” 容棱头也没回,嗤笑一声,转瞬,人已经走出了院子拱门。 柳小黎抱着容棱的脖子,回头去看还在盯着他们的于文尧,嘟哝着说:“这个人是个坏人,他欺负过珍珠。” “桀!”珍珠听见了,也仰着脖子跟着告状。是的是的,欺负了。 容棱看看脸上还挂着未干眼泪的小黎,又看看昂首挺胸的小黑鸟,嘴角忍不住勾起。 容棱伸手,替小黎擦干净脸蛋,轻声道:“还以为方才你要跟着你爹走。” 柳蔚离开时,小黎在容棱的怀里动了动,容棱还以为这孩子又要缠上去,没想到后来却忍住了。 小黎也想找娘亲,但绝对不是现在。 小黎吸着鼻子,把哭的滚烫的小脸蛋贴在容棱的脸上,扁着嘴说:“爹现在很生气,我跟过去,爹肯定会打我。” “她以前打过你?” 小家伙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的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爹凶起来的时候,连付叔叔都怕。” 付子辰的名字,容棱已不是第一次在小黎嘴里听到了,以前听着只觉得刺耳,现在听着,会想到他们生活在曲江府几年,又是一起办义舍,又是朝夕相处的,突然有些不开心。 “小黎。”容棱问道:“你喜欢容叔叔,还是付叔叔。” 柳小黎一愣,眨眨眼睛:“啊?” 看小黎一脸懵懂,容棱失笑的摇摇头:“算了,没事……” “我喜欢容叔叔。”柳小黎果断的脱口而出。 容棱一愣,顿下脚步,看着孩子严肃问道:“真的?” “真的!”柳小黎使劲点头,一脸诚恳。 娘亲早就教过了,当有人问他是喜欢干娘,还是喜欢芸姨时,当着干娘就要说喜欢干娘,当着芸姨就要说喜欢芸姨,这是规矩,说错了会有大麻烦的。 所以现在容叔叔问他,他也这么说。 看,容叔叔笑了。 容棱的确笑了,宠溺地刮刮小家伙的鼻尖,软声道:“乖。” 柳小黎也咧开小嘴巴笑笑,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牙齿。 —— 强推好友写的现代文,已经肥了,喜欢的亲去看看吧,书名:《爱妻极致:与总裁情迷邂逅》 第191章 同情心泛滥 柳蔚与容棱暂时分开,但柳蔚离开前给容棱使了一下眼色,意思就是,晚上再见。 晚上柳蔚是肯定要一起去的,追捕凶手就在这两日,而这两日,她自然不能错过。 况且她若不在,许多蛛丝马迹也无人识得。 丫鬟将柳蔚带到了后院,一进屋,柳蔚便听到一连串的咳嗽,还有于文敏馨的声音:“药呢,怎么还没来,再去催催。” 柳蔚走进去,就看到于文敏馨的母亲岳氏,正瘫软的靠在垫子上,手里捏着帕子,捂着嘴咳,而于文敏馨在给母亲顺着气。 岳氏的样子看起来实在虚弱,那白色的帕子被岳氏捂在嘴上,没一会儿就露出了红丝,接着,柳蔚便嗅到血腥味。 “母亲,母亲!”于文敏馨害怕的又叫了两声,岳氏却已经难受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屋子的丫鬟都急急忙忙的在榻边上服侍,也没个人招待柳蔚。 柳蔚根本不需要别人招待,直接走了过去,抬手拍了拍于文敏馨的肩膀。 于文敏馨一回头,看到是柳蔚,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蔚儿姐姐,我母亲……” “让一下。”柳蔚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于文敏馨想到柳蔚会针门一术,急忙让开,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柳蔚坐到软榻旁边,先捉住岳氏的手,摸了摸脉,等确定岳氏的症状,柳蔚微微垂了垂眸,无声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代,这症状就是肺炎晚期,已经转肺癌了,治不治得好,全看运气。 柳蔚拿出银针,捻出一根,扎入岳氏手上穴道。 一口气施了三四针,全是手上穴道,等手刺完了,柳蔚起身,在岳氏天灵盖,又入了一针。 没一会儿,岳氏就成了刺猬。 但从柳蔚刺入第三针开始,岳氏果然不再咳嗽了,只是有气无力的靠在垫子上,一双眼睛虚虚地睁着,有些无神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你……”岳氏的嘴角还有血迹,嘴唇干裂,眼袋奇大,岳氏叫的是柳蔚,眼睛却看向自己手上的银针。 于文敏馨看母亲恢复了神智,急忙凑过来,眼泪汪汪的唤道:“母亲,您好些了吗?” 岳氏看着女儿,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缓缓点头。 于文敏馨破涕为笑,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母亲,这位是蔚儿姐姐,是蔚儿姐姐救了您……” “担不得救。”不等于文敏馨说完,柳蔚打断她,道:“太师夫人的病症,乃是肺气攻心,内灶火热,我方才,只是施针放热,平了呼吸,治得了一时,却治不了一世。” 于文敏馨顿时着急起来:“我母亲的病症,很严重吗?” 柳蔚看岳氏已经好了许多,便慢慢将银针一根根拔出:“夫人的病,太医没说过?” 于文敏馨满脸愁绪:“说过,但太医是太医,蔚儿姐姐是蔚儿姐姐,姐姐,你给我一个答案,你能……救我母亲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会针,在于文敏馨眼中,自己有些被神化了,柳蔚不想惹事,更不想透露出自己有太多的不同寻常,但这个时候,好像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岳氏的病,在西医中,或许不好治,但是以中医来说,却没难道什么份上。 只要好好滋养,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自己确定要这么做吗? 眼下幼儿案临近破获,自己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柳蔚心中没有想通,便没有吭声,只埋着头,将银针一根一根取出,再收回袖子中。 似乎看出柳蔚的为难,岳氏喘息着开口,拉住自己的女儿的手,轻声责怪:“你又何必,难为别人。” “母亲……” 岳氏摆摆手:“我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你,无需多说。” “母亲的病,都怪我。”于文敏馨眼泪又开始往下落:“若非我的出生,母亲也不会难产,更不会染上这要命的病根,母亲生大哥二哥都尚好,唯独生我……是我带累了母亲。” “傻话。”岳氏摸摸女儿的头发,眉眼温柔:“哪有……做娘的,怪自个儿女儿的。” “母亲……”于文敏馨吸吸鼻子,眼泪又克制不住了。 柳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半晌,还是叹了口气。 柳蔚是个心软的人,哪怕柳蔚不愿承认,但大多时候,她的同情心的确比较泛滥,尤其是对待病人时。 都说医者父母心,医生是个看不得病人的行业,只要看到了,甭管大病小病,都想伸手去碰一碰,治一治,研究研究。 这种行为其实不好,会给自己招来很多麻烦。 柳蔚曾经不止一次责怪过自己多管闲事的毛病,但也恰恰是自己这多管闲事,在曲江府,自己才得了个神医的名头。 尽管只是虚名,但对大夫来说,病人的康复,病人的嘉奖,的确是莫大的鼓舞。 此刻柳蔚又冲动了,她开始明白小黎这么没头没脑的就答应治疗严裴,这种冲动是继承了谁。 不是继承他严肃冷厉的爹,而是她这个娘亲。 再次叹了口气,柳蔚揉揉自己的眉心,吐了口气,道:“我开两个方子,一个咳嗽的时候喝,一个一日三餐喝,两个方子叠加着用,十天之内看看效果。” 柳蔚这话说的突兀,话一出口,柳蔚眼前一花,就感觉一个重重的东西,扑到自己的怀里,将自己抱住! 接着便是于文敏馨哭哭啼啼的声音:“蔚儿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我就知道你会……” 柳蔚僵硬的被于文敏馨抱着,有些手足无措。 这会儿,下人们总算把药端进来了。 柳蔚闻了一下,只是普通的清热平喘的滋养汤药,和她想的一样,岳氏这种病,太医也不敢下重手,只敢这样不冷不热的给拖着。 肺乃人体主要脏器之一,在肺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一般的中医,都是使用冷方法,也就是慢慢调养,但由于手段过于温和,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吊着口气儿,并且期间,患者并不会感觉到什么变化,该冒汗还是冒汗,该咳嗽还是咳嗽,总之除了不死,跟之前没多少区别。 柳蔚要治的话,肯定就是下重手,她不喜欢这样半死不活的治疗方式,在她看来,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最好的法子。 第192章 悄悄爬墙 柳蔚的两张药方,一张滋养,一张补气,但因为药材用的重,所以效果也会重很多。 不过这样两张方子叠在一起,十天后岳氏的情况虽然看着会越来越好,但实则对内脏的负担会非常重。 到时候,还是要佐以针灸,才能将第一次疗程的进度,给拉上去。 将方子写好,柳蔚又叮嘱几句,才道:“十日后,我来给夫人施针,若是十日以内,有太医问起这个方子,你们记住了,什么都不要说。” 于文敏馨捏着方子一愣;“这方子……” “这是个偏方,正道的大夫,不会愿用这种另辟奇径的方子。” 于文敏馨立刻点头,对于柳蔚,是有个人的情绪在的,所以信任得非常快。 岳氏喝了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因为知道于文意已经找回来了,岳氏这会儿也睡得自在。 于文敏馨怕吵到母亲,便将柳蔚拉到自己的屋子里,才问:“姐姐方才跟着那容都尉去了,可知道容都尉是如何破案,如何找到我们家意儿的?” 柳蔚摇摇头,端起旁边的茶盏,啄了一口:“我在外面,看不到里面。” 于文敏馨点点头,同样也觉得,在男眷这么多的情况下,女眷估计只能等在人群外,要看到什么内幕,估计也困难。 于文敏馨又说:“幸亏意儿找回来了,若是也丢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一想到意儿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失踪数年,不见音讯,或者送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我便心都揪紧了,方才父亲将意儿抱出来时,我们都高兴坏了,父亲还亲自去了太医院,大略是要请院首陈太医亲自过来,现下意儿还在我祖母与姑姑那儿照料着,我是来通知母亲,谁知道恰好遇到母亲发病,蔚儿姐姐,我母亲,真的能好吗?” 不是于文敏馨不相信柳蔚,只是岳氏的病已经有些年头了,算来怎么也有十几年了,做女儿的心痛,却也实在不敢期待太多。 柳蔚将茶杯放下,只说了四个字;“未到绝境。” 一句话,将于文敏馨沉沉浮浮的心,终于抓了起来。 于文敏馨一把握住柳蔚的手,感激极了:“我与姐姐今日方第一次相见,姐姐却帮我数次,我要如何感谢才好。” 柳蔚一愣。 于文敏馨说:“我已知道,在宫中时,与我洞箫合奏的,就是姐姐吧,祖母与我说时,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姐姐的面色,祖母果然没有骗我,姐姐先在大殿免我受辱人前,后在方才救我母亲水火,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该如何相报?” 柳蔚沉默一下,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而后道:“你真的想报答我?” “自然。”于文敏馨郑重的点头。 柳蔚勾唇一笑:“你现在就有机会可以报答我。” 这下换成于文敏馨愣住了! 柳蔚低声在于文敏馨耳边说了一句,于文敏馨抬起头时,脸上却可见的迷茫了一下:“姐姐要我差人去柳府,说我留你今晚歇在于文府?” “恩。”柳蔚点头。 于文敏馨不解:“姐姐想留下,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此事要祖母做主才可。” 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自己府中,虽然都是女子,但是到底有些不合规矩,若无大人同意,便显得不伦不类。 “不能告诉旁人。”柳蔚道。 于文敏馨愣住了:“啊?” “不告诉旁人,从现在开始,我就呆在你屋子,你过一会儿便差人去柳府传信。” “可是……”这样的做法,显然有些为难于文敏馨。 柳蔚问:“你不是想报答我。” 一说到报答,于文敏馨沉默一下后,便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那我过会儿就差人传信。” 柳蔚点点头,嘴角浮出一丝看不见的浅笑。 但在这个时候,外头丫鬟来传话,说老爷和大少爷,请柳姑娘到前厅一叙。 自己父亲与大哥要见蔚儿姐姐?为什么? 于文敏馨家里,以前也有别的手帕交会过来,偶尔也会留宿一夜,但这些都是后院的事,过老夫人的口便是,从没听说过,男眷也要过问的。 于文敏馨正要说什么,柳蔚却道:“我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 那丫鬟只好看向于文敏馨。 于文敏馨不知道什么事,也不能勉强柳蔚,便问那丫鬟:“你可知,父亲与兄长,请柳家小姐是有何事?” 丫鬟摇头:“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于文敏馨又看了柳蔚一眼,摆摆手:“下去吧,告诉父兄,蔚儿姐姐乏了,已经睡下了。” 丫鬟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可拒绝了于文泰与于文尧之后,没过多久,又传来老夫人的令,也是要见柳蔚。 柳蔚正在浏览于文敏馨一屋子的医书。 于文敏馨则守着柳蔚,期待柳蔚能心血来潮教她一点,丫鬟的话一说完,柳蔚已经顺口再次拒绝:“我不舒服,不见。” 丫鬟很为难的站在那里没动,于文敏馨再次看了柳蔚一眼,对那丫鬟挥手:“按照柳小姐的话传便是。” 那丫鬟只得再次离开。 连着两边人都来请人,于文敏馨到底有些在意了,便问:“姐姐是在躲避什么吗?”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于文敏馨偏偏有了这种感觉。 却不想,柳蔚也没否认,只是端着书笑了一下,淡淡的道:“我是真的乏了,今日发生太多事了。” 这么说也是,于文敏馨看柳蔚不打算再说,也只得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于文敏馨不知道柳蔚想干什么,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柳蔚说要留在自己房间里,就真的是留在这里。 而果然,不出所料,刚过了晚膳时辰,戌时不到,柳蔚让于文敏馨遣退了丫鬟们,便悄悄爬墙走了。 是爬墙,当真爬上了墙! 尽管柳蔚动作敏锐,手掌扣着墙壁岩石,两三下就攀上墙头,再跳到另一端,但于文敏馨还是很不可思议,一个丞相府的千金,一个闺阁里的小姐,竟然用这种方式偷走? 于文敏馨突然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答应蔚儿姐姐?蔚儿姐姐以前可是有偷跑前科的,要是这次也是打算偷跑怎么办? 于文敏馨惴惴不安,回到屋子,也不敢立刻将丫鬟们叫进来,只磨磨蹭蹭,又过了半个时辰,发现蔚儿姐姐还没回来,这才忧心忡忡的把床榻的帘子放下,用被子,在床内做出一个仿佛有人睡在床上的剪影,再把丫鬟们叫进来。 等到洗漱收拾完毕,于文敏馨也上了床,抱着软软的枕头,却怎么也睡不着。 亥时一刻,郊外农田。 柳蔚一身白衣男装,瞧着那头被惊动的乡民正七嘴八舌的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不觉撇嘴,看向身边的俊美男人:“你确定,这么大张旗鼓的没问题?” 第193章 可口的容都尉 柳蔚的身边,一身玄黑外袍的男子长身玉立,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穿过夜幕,袭向农田对面。 那里,身穿镇格门侍卫服的卫兵们,将整个村庄团团围住,又在里面大肆搜捕,看那阵仗,宛若要将这儿翻个天一般。 “明明都知道目的地是哪儿了,这么没理由的扰民,你也不怕乡民明个儿就去京兆尹衙门告你?” 珍珠已经找到了农庄后面的一处偏僻的茅草房,柳蔚也去看过,确定那茅草房应当就是凶手的藏身之处。 柳蔚也在茅草房里面,找到很多蛇活动过的痕迹,尽管最后被收拾过,但暴露出的线索,却一样很多。 可就在柳蔚想进去好好验证一番时,容棱却将她拉走,并将茅草房阖上,拉着她到了农田之外,并且命令镇格门人将村里的人都弄醒,还到处灯火通明的搅风搅雨。 柳蔚不知道容棱想干什么,也就只能跟在容棱旁边,与他一起看看对面的发展。 “你至少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缉凶。”男人淡淡地说。 柳蔚咂咂嘴:“这么大阵仗,凶手会主动出来?” 男人偏头,目光有些狭促。 柳蔚愣了一下,皱起眉:“你那什么眼神?” 男人一笑,摇摇头,没回答,继续看着前方。 柳蔚却觉得被侮辱了!她手臂推了推男人的胳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没做声,却移开了一点。 柳蔚又跟上去,继续用手肘碰碰他:“说。” 容棱再次避开她。 柳蔚有些生气了:“不说算了。”话落,直接转身,往旁边的田埂上走去。 刚走了一步,容棱就拉住柳蔚的手腕,把她扯回来:“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柳蔚藐着容棱,眯着眼睛。 男人这才道:“你当真相信,凶手只有一人?” 凶手是否是一人,柳蔚也着重查过,虽然从逻辑上面,她更倾向团队作战,否则这么的严谨的计划要靠一个人完成,难度实在太大,并且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也极有可能露馅,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但若不是一个人,柳蔚却又的确没找到第二个人,或以上的证据。 柳蔚无法用现有的证据证明凶手的人数,但容棱,显然从一开始就没将这视做一人单独作案。 “你的意思是……”柳蔚看着对面被赶到屋外的乡民们:“你觉得,这里面有凶手的同党?” “你觉得呢?” 柳蔚凝起眉:“你的这个怀疑我赞同,如果有同党的话,我们在作案地点没发现,那就有可能出现在孩子运送途中。你的意思是,同党藏在乡民里,每次凶手偷了孩子,就交给同党带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同党是女人的几率比较大,要想在运送途中达到绝对的安全,那女人和老人,就是最好的掩护。不过他们擅长易容术,男人也可以乔装成女人或者老人,范围太大,你这样找,不太可能真的找到。” “找?”容棱眼中冷意闪过:“我没打算找。” 柳蔚不解的看向他,却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只瞧见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寡淡光线。 男人的容貌很优秀,哪怕柳蔚已经看了无数次,偶尔还是会被容棱惊艳一把。 男人的好看,与女人不同,女人讲究阴柔,男人却讲究刚硬。 容棱是一个刚硬的男人,容棱打过仗,上过战场,统领过手下数十万大军!哪怕现在他只是困在京都,带领一个镇格门,当一个繁华府城里的官员,但他身上的铁血之气,还是会时不时泄露一些。 柳蔚曾经后悔过,自己为什么就莫名其妙被一夜情了呢?还是个自己连容貌都没太看清的男人。 也是后来再见到容棱她才想起来,对了,当时她是觉得,这男人长得真是她的菜,吃一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而事实证明,对于一个处来说,她的第一次经历,虽然很累,很疼,但不乏酣畅淋漓的痛快。 此刻,月下的容棱少了白天阳光下的严肃和血气,多了一分与月光相辉映的凉意和淡漠,看起来,竟莫名的……又可口起来。 柳蔚赶紧转过头,暗叹自己前世单身了二十多年,也没饥渴过,为什么来到古代就经不住撩拨了? 柳蔚的异常容棱没发现,只看到她突然撇开头,动作仓促得古怪。 “怎么?”他问了一句。 柳蔚咳了一声,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故意淡着声音道:“没事。” 而后转过头,佯装镇定的问道:“你说你没打算找,什么意思?” 容棱细细看了会儿柳蔚的眉眼,却不知是不是错觉,只瞧见她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淡红。 天太黑了,容棱哪怕夜视良好,也看不太清明。 柳蔚却已经催促:“问你呢,说啊。” 容棱这才回神,却没直言,依旧盯着那边被搅得鸡犬不宁的乡民。 柳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不会以为……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同党吧?” 容棱低笑一声,没有否认。 柳蔚觉得容棱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整个小村子少说也是三四十人,要说一个潜逃三年的拐卖团伙,有三四十人的背景,柳蔚也相信,但都在京都,真的有可能? 柳蔚已经初步断定,那些孩子是被运往江南的,要说留在京都的,需有一些后备人员也是正常,但是会这么大范畴吗? 整整一个村庄,这个村庄里有老有少,有好几个孩子,甚至都是五六岁的年纪。 所谓破案,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但这个假设,是不是太大胆了? 柳蔚看向容棱,却见容棱面无表情,眼中晦涩,却透着自信。 难道,真的有可能? 柳蔚皱起眉头。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定。 京都皇城的大殿里,皇上亲自出席了晚宴,那里,灯火通明,推杯换盏,丝竹之声,你来我往。 而京都城郊外的村庄里,黑灯瞎火,人声鼎沸,士兵往来,危机四伏。 同一片月光下,不同的两个世界。 柳蔚站在容棱身边,又等了好一会儿,两名侍卫,才匆匆跑来。 “大人,人已经全部抓获。” “带走!” “是。” 侍卫领了命,转身回令。 …… 今天周四,下午1点开始月票双倍,投一张算两张,跟大家求一下免费月票!5号开始会有新一轮的加更,大家给力支持,群么么! 第194章 他抓着她手这么长时间 柳蔚问道:“你要把这些村民都带回去?” “恩。” 柳蔚皱眉:“用刑?” 容棱看向她:“不是。” 柳蔚松了口气:“确定了身份,你有你的解决方法,我不管,但若是无辜人,希望你不要草菅人命,尤其是那几个孩子。” 容棱捏着她的手腕,手指收紧一些,应道:“不会。” 柳蔚感觉到自己手腕上有一股力道,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男人竟然还抓着她的手没放开,方才她心里很乱,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此刻回过神来,柳蔚甩开容棱的手,远离这人两步。 容棱看着他被柳蔚扔开的手掌,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涩笑。 他就说,他抓着她手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乐意? 原来,真是忘了。 不过又有什么事,让她分心到,脉门被别人捏在手心也无所察觉? 与此同时,树林内的某一处。 黑色的树影将两道漆黑的人影笼罩,两人被困在其中。 其中一人眼看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带走,抑制不住的想冲出去,身边的人却拉住他。 “冷静。” 默义此刻无法冷静,他之前中了那不知名的药物,还强行运起轻功,已经受了内伤,此刻他非常虚弱,多走两步已是满头大汗。 默义身边的同伴,低着声音,警告默义:“这些人的背景都是干净的,就算被带进镇格门,也不会有事,你要做的,是藏好你自己。” “我知道。”默义咬着牙,恨得几乎泣血:“是我太大意了!” “你的确太大意了。”同伴冷酷的道:“你的身份有所不同,一旦你被捕,哪怕你一个字不说,也会牵连出其他人,我们在京都设下埋伏点很不容易,你这条线,绝不能死。” 默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饮恨的点头:“那我现在立刻回往辽州?” “不。”同伴道:“你现在哪里也去不了,要从中州下江南,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必定设有镇格门防卫,加上兵部刑部两司辅佐,你暴露得太多,根本逃不掉。” 默义低垂下眉,道歉:“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意外。” 同伴皱起眉,问道:“那个柳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提到这个人,默义便咬牙:“一个文弱书生,看似文弱,实则身手诡谲,时男时女。” “按理说,我的计划不会有误,可他竟然搞出开棺验尸这一套,之后,一切便越发偏离。他不止查出了那些孩子并非本人,甚至通过尸体的来源,锁定了江南以西,我原本还以为是柳府有人见过我,泄露了行踪,不曾想,一切竟是那柳先生凭空推断而出。” “你这伤,是他所为?” 默义按住胸口,恨恨点头:“那毒我从未遇过。” 同伴捉住默义的手腕,探脉半刻,原本不太在意,可随着探脉越深,他眉头皱得越紧,过了许久,他突然一把扔开默义的手,满脸惊恐,后退半步。 “怎么?”默义不解。 同伴深深的看默义好一会儿,又抬手按住默义脖颈处的脉搏,过了好久,才松开手,垂首摇头::“不,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了?” 同伴满脸复杂:“你没自己把过脉?” 默义的确还没有,这一路逃亡,好不容易甩掉镇格门侍卫,刚刚松了口气,便被同伴找到,但此时,看同伴的表情,默义迟疑一下,右手摸着左手脉门,探看起来。 案例说,人在受伤的情况下,脉象会很虚弱,若是内伤颇重,还会出现短暂的脉搏暂停。 默义起初并没有摸到自己的脉象,他以为这是常态,便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可等了足足两息的功夫,依旧没感觉到半丝脉搏跳动。 默义脸上的表情开始崩裂,眼底露出惶恐。 等到又过了一会儿,默义开始手指颤抖,他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再摸向自己脖颈处。 答案却想同…… 没有脉搏,他,竟然没有脉搏。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还活着,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不会的,这不可能,这,没有理由…… 默义难得的开始慌张,他看着同伴,瞧见同伴脸上相同的骇然,突然闭上眼睛,靠在背后的大树上,喃喃自语:“那究竟……是什么毒。” 默义开始绝望,一想到自己即将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他便控制不住心情,很茫然,也很恐慌。 默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或许,他该自我了断! 变异的畜生默义研制过不少,却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异。 活死人,难道自己成了活死人吗? “你先冷静。”看出默义眼中的死意,同伴强迫自己镇定,安抚默义:“只是中毒而已,这可能是暂时状况,你先将伤养好,过段时间再看看,你还活着,你要相信你能活着。” “我还……活着吗?”默义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 同伴凝起眉,一重巴掌,扇在默义脸上,恶狠狠的掐住默义的衣领:“清醒,你需要清醒!你还活着,听到没有?我说你能活着,你就能活着!” 脸颊的刺痛,让默义稍稍回神。 默义看着面前的同伴,同伴已经将他拉起,一边往树林的深处走,一边道:“什么也别想,你尽快藏起来,我会通知主子,会有人来救你,你不能死。”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弭于黑暗中。 黑色的一片树影下,两道劲风呼啸而过,尾随着那融入黑暗的身影,暗藏在静谧的月色中。 小黎怀中抱着珍珠,大大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璀璨发亮,他摸摸珍珠的脑袋,小声道:“我们也跟去看看。” 小黎说着,便架起轻功,打算跟去。 可是刚刚一动,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拉住! 回头一看,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去哪儿?” 柳小黎立刻放弃追捕凶手,毫无原则的扑了过去,嘴里唤着:“爹。” 柳蔚把小黎撕开,冷酷的道:“让你跟来,不是让你胡闹的,躲得这么近,被发现怎么办?” 第195章 一家三口的相处 柳小黎鼓着嘴,小声的说;“被发现就被发现,他们两个很弱的,我一个人就能抓到他们。” “咚。”柳蔚抬手敲了儿子脑门一下。 柳小黎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头,小嘴一撇,往后面退。 柳蔚不让小黎逃,拧过小黎的后领,把小黎提起来,扔给不远处正站在那里看白戏的玄色男子! 容棱稳稳的将小黎接住。 小黎顺势手脚并用的抱住男人的脖子,害怕的躲进容叔叔怀里。 虽然宠这孩子,但容棱还是在柳蔚不满的视线下,象征性的教训一下:“他们不能抓,要靠他们引出更里头的人。” 小黎急忙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不抓了,不抓了。” 容棱揉揉小黎的头:“乖。” 小黎听话的用脑袋去蹭蹭男人的大掌,温顺的不得了,眼睛却偷偷瞥旁边的娘亲。 柳蔚肩上落着珍珠,她小声的跟珍珠吩咐:“多找点帮手,一定要看紧那两个人,还有他们的蛇和蝙蝠,也要盯紧,不过注意安全。” “桀。”珍珠乖乖的应下,然后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在空中时,又长长的啼鸣一声。 顿时,四面八方的树丛里,飞出来无数黑色鸟儿,那些鸟儿成群结队,一连串的排在珍珠身后,朝着树林深处飞去。 柳蔚一转身,就对上一大一小两张脸庞,她面无表情的错开他们,往茅草房方向走去。 容棱抱着小黎跟上,小黎小心翼翼的说:“爹,我刚才其实是开玩笑的,我不会抓他们,我知道他们是鱼饵。” 柳蔚哼了一声,一脸嘲笑,摆明不信! 这个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还很笨,除了好养活之外,没有任何优点。 小黎很紧张,望着容棱,求容叔叔救命。 容棱走到柳蔚身边,转移话题:“那些都是乌星?” 柳蔚知道容棱是问方才那些从树丛飞出来的鸟,但乌星是灾鸟,这里可是京郊,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多灾鸟? “有乌星,也有其他的鸟,最多的是麻雀和燕子,喜鹊和白头翁。” 容棱一笑:“珍珠朋友不少。” 柳蔚瞟容棱一眼:“珍珠早就称霸京都了,整个京都的家雀野鸟,没有不认识它的。” 容棱:“……” 三人从暗处走到明处,在捉拿了村民后,茅草房附近便支起了火把,屋子里也点上了蜡烛。 柳蔚走进去,慢慢观察。 小黎也从容棱身上下来,跟着娘亲后面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态度非常的殷勤。 容棱就在看着这母子二人,同时亦步亦履的跟着。 镇格门的人都在房外等候,毕竟是凶手呆过的地方,柳蔚不想其他人胡乱破坏现场,能同意容棱跟进来,还是看在他是都尉的份上。 “灰尘很多,脚印很少,床上有暗格,但格子里什么都没有,草席湿润,没有睡过的痕迹,这间屋子应该不是凶手的住处,估计是个联络点。” 柳蔚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用木夹子,夹起一些小东西,再放在小黎准备的袋子里。 等到走到厨房,柳蔚看着地上那明显挪动过的痕迹,笑了:“看来不止是联络点,连地道都有,恐怕运送那些孩子离开,靠的也是这个。” 柳蔚说着,让开一步。 容棱上前,轻易挪开那数十斤的石头灶台,果然看到灶台后面,有个暗门,他拉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等一下。”柳蔚捧来蜡烛,递给容棱,不忘叮嘱道:“小心一点,里面不知会否有什么机关。” “恩。”容棱轻声应下,走下去。 这个地道很狭窄,几乎没什么光线,而且非常紧憋,又矮又窄,能容纳一个成年女子行走,男子走却格外不易。 那凶手骨骼偏小,所以凶手乔装女子才有七八分像,也因为凶手骨骼小,行走这样的地道便没有阻滞,但容棱就不同,他走进去不过一会儿,便行不动了,再进去,能明显感觉手臂和肩膀被压迫得几乎变形。 容棱无法再进,只得出来,说明情况。 柳蔚闻言,自己拿过蜡烛,打算直接下去。 容棱拉住她:“别冲动,你说过,很可能有机关。” “放心,我的身手,自保没问题。” 容棱沉声道:“里面很窄,若有危险,你施展不开。” 柳蔚叹了口气:“那总不能什么也不做,里面肯定有很多线索,放弃可惜。” “我派人来。”容棱说着,便往外走。 柳蔚拉住他:“你叫人来,进去乱走也会破坏现场,放心,我没事的。”柳蔚说着,以示安慰,还拍了拍容棱的手背。 容棱看着她纤细的小手,沉默一下,拿过烛台:“我去。” 柳蔚一愣:“你不是进不去?” “可以。”他说着,已经再次下去地道。 柳蔚想叫住他,可人已经转瞬淹没于黑暗,柳蔚只好蹲在门口,朝里头探头探脑的看。 柳小黎也走到柳蔚旁边,学她一样蹲着,往里头瞅。 过了一会儿,柳蔚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接着地面一阵动荡,她惊了一下,急忙抱住儿子,起身稳住。 外面的侍卫们也发现了,但他们得了令,不准进入茅草房,便只得在门口扬声询问:“大人?大人您还好吗?” 柳蔚眼神复杂的盯着地道入口处,对外面唤了一声:“没事。” 外头得了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容棱从地道里出来,他身上全是灰尘,头上还有碎小石块。 从听到那声响,再到感觉到地面震动,柳蔚就猜到,容棱估计在下头干了什么。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地道强行挖开了一些。 柳蔚将小黎放下,低头,便看到男人的手上在流血。 注意到柳蔚的视线,容棱抬起手,随意看了一下,找来一块布,将手掌含糊裹上,便不管了。 柳蔚拧着眉:“什么布都不知道,干净不干净也不知道,你想发炎?” 容棱一愣。 柳蔚走过去,将他的手抓起来,扯开那块脏布料,对小黎摊出手。 小黎赶紧从万能小背包里掏出一卷自制绷带,顺带还有金疮药,递给娘亲,再去水缸里舀了一勺水,一颠一颠的捧过来。 柳蔚撕了一卷自制绷带,沾湿给容棱擦手。 然后再上药,最后绑好。 …… 第196章 别闹 等弄好了,柳蔚低头收拾东西,就听头顶,男人轻笑着道:“一点小伤,犯不着。” 柳蔚懒得理他,将剩下的自制绷带和金疮药丢给小黎,拿起烛台,很快就下了地道。 容棱叫小黎出去跟侍卫们一起,然后他也跟了下去。 地道里前面还算好走,但再走进去,便感觉越发的窄小,不过也在可以行动的范围。 直到地道中间的一段路,那里满地碎石,石壁边上全是模糊的手指印,柳蔚几乎可以想到,容棱方才是怎样将这条路开辟宽的,定是使用手,生生将石头掰开来! 习武之人,捏捏石头多是小事,但这地道的石头,柳蔚一眼就看出,并非普通山石,而是大理石。 坚硬不说,又是一整块,要劈开中间,还不能用力过猛让地道崩塌,这其中不止要靠手力,还要靠手指插进石缝里抠挖。 柳蔚路过的时候,看到好几块石头上,还带着血迹。 柳蔚抿紧唇,表情略显清冷,步伐加快。 可柳蔚刚走两步,身后便有包着绷带的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将她扯了回来。 因为贯力,再因为没有防备,柳蔚额头重重地一撞,直接撞到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紧密的男子气息索绕在柳蔚鼻息。 柳蔚皱起眉,感到不适,立即想挣脱开,可是容棱却已经放开她,沉声道:“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容棱说罢,搂着柳蔚进行一个转身,将她安全的放到自己身后。 淬不及防的拥抱,让柳蔚很不舒服,等到回过神来,她已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背脊。 柳蔚故作不快的道:“这里又没有机关。” 容棱看柳蔚一眼,才道:“小心为上。”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将她一点点的往里面带。 柳蔚看着两人相接的手掌,咬着牙说:“两个男人牵手,你不嫌恶心,我还嫌铬手。”说着,便想甩开他。 男人却加大力道,将她攥紧:“别闹。” “谁闹了。”柳蔚很不爽,却带了些羞色。 容棱打定了主意,就是要牵着柳蔚走。 最后和柳蔚想的一样,这地道內没有机关,等到顺着地道走进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容棱总算松开柳蔚的手。 柳蔚故意甩了两下,像是要将容棱附在她手上的气息都甩开。 这是一间土胚的屋子,里头非常简陋。 屋子里放了两张床,床上放着被褥。 这第一张床,倒是要比第二张床更有生活气息,第一张床至少能看出是有人睡过的,被子也是用过的,但第二张床上的,却更像是一个遮掩,实则根本没人用过。 柳蔚将床上垫的东西打开,果然看到里面也有暗格,不过同样没有藏着半点东西。 老实说,这个屋子非常破旧,加上光线又不好,柳蔚很难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但柳蔚运气不错,在床褥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看。”柳蔚对容棱道:“被子上的花纹。” 容棱走近了些,低头去看,因为只有一盏蜡烛,容棱必须凑得极近了才能看清。 容棱突如其来的靠近,又令柳蔚一阵不舒服,她砸了砸嘴,将蜡烛和被子都丢给他,让他自己看,自己则退开了些。 容棱看柳蔚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细瞧。 那被子上绣了花纹,也绣了字,但这并不算什么特别,一张被面,外头顶多也就卖几文钱,可这绣纹就有大问题了。 柳蔚道:“你见过有人把上好的云绣,绣在一张一文钱三尺的破布上吗?还有最后落款的那个字,但凡是有造诣的绣娘,都会在自己的刺绣下面,落下属于自己的一个标注。但绣娘是给主子绣东西的,不是哪家的主子都愿意自己的用具上,绣着别人的署名。因此大部分绣娘,会将自己的名字花纹化,藏在绣纹里,比如这上面的两个字,丝丝,虽然扭曲,看不清明,但的确是两个丝字。” 容棱点点头,也认出来了:“所以,这个绣娘,名讳有丝?” “既然是两个丝字,那此人闺名,怕是就叫丝丝。不过,年纪大的绣娘,是不会用叠字的,哪怕名字就叫丝丝,也顶多署名一个丝字,叠字代表着少女。” 柳蔚提起那张被子,道:“而这个绣娘,肯定没嫁人,并且年纪不超过十六岁。” “为何是十六?”容棱问。 “因为你们这都歪说上了十八的女人,智商会拔高一筹。” “你就是?” 柳蔚眯眼瞥他:“我是男人。” 容棱恍然:“哦,本王倒是给忘了。” 柳蔚:“……” 不想跟容棱吵,柳蔚继续说。 “不过这被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当初十六岁,那现在,怎么也该十八十九了。再说这云绣,我虽然对绣艺懂得不多,但你应该能找到这方面的行家,我听说,不同地界的绣法,传承会不同,哪怕同样是云绣,地域的不同,绣法也多少会有些差异,若我没猜错,这种云绣,多半会带着辽州的地域特色。” 结合之前的种种证据,柳蔚和容棱早就把凶手的来源地,包括孩子运往的地方,锁定在辽州、丰州、重州、淳州四地。 而如今柳蔚直接点名辽州,容棱却有些好奇了。 “为何?” 柳蔚嗤笑:“看这个。” 柳蔚从地上的墙角边,捡起一小块少了一半的信纸。 这张信纸被淹没在土胚地的角落,不易被发现,但柳蔚却看到了,这是张特别的白纸,一头是被烧过的,略是手指大小。 因为不知道在这放了多久,所以纸面已经模糊了,晕画出很多黄色的斑点。 柳蔚捻着那张脆弱的特质纸,递到容棱面前:“我曾用过辽州当地人用惯的纸张,和这个一模一样。” 容棱接过,动作不敢太大,唯恐将这细小的证据被自己的力道捻碎。 看三王爷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的捏着一张纸屑,因为男人的手本身就比女人的大,因此这样的动作,柳蔚做起来还没什么,但容棱做起来,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爱了。 柳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容棱知道柳蔚在笑什么,却只是看着她,不置一词。 第197章 那是个危险的信号 柳蔚笑够了,抬头,对上男人有些幽怨的眼神,顿时又是一阵笑。 容棱皱皱眉,终于不乐意了:“这么好笑?” 柳蔚捂着肚子:“可惜没有镜子,不然你也会笑。” “你这样也挺好笑的。”男人突然道。 柳蔚弯着眼睛看向他:“我怎么了?” “你的脸。”男人一本正经的说:“你的脸上有东西。” 柳蔚抬手想碰碰自己的脸,可还没碰到,柳蔚便精明的顿了一下,然后对容棱眯起眼,摇摇手指:“我知道你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真的。”男人再次沉声说。 柳蔚翘着嘴角,摇头:“我不信。” “我没骗你。”容棱继续说。 “可是你的表情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容棱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指腹擦过她白软软的脸颊。 柳蔚没动,心想,莫非自己的脸真的怎么了? 正想着,柳蔚却突然瞄到容棱的手,这男人方才用手掰石头,弄得一身狼狈出的地道,她给他受伤的那只手洗干净再绑了绷带,但他没洗的那只手,却又灰又脏,而现在,这男人就在用这只又灰又脏的手,摸她的脸。 柳蔚一下反应过来,马上抬手,果然摸到脸上此刻全是脏污。 “你——”柳蔚二话不说,抬手就攻击开来。 容棱却俊脸上不掩笑容,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拽到自己怀里,遂低声道:“开个玩笑,大男人,不会开不起玩笑吧?” 柳蔚气的咬牙切齿! 柳蔚是生气了,但其实又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就像容棱说的,只是一个玩笑,但柳蔚就是跟这人闹别扭了,推开了容棱,柳蔚抬脚就往外走,走路还走得特别大声!像是故意撒气。 容棱看着柳蔚的背影,好笑的跟上。 两人重新上了地面,小黎赶紧扑上来,抱住娘亲的大腿。 柳蔚把小黎提溜起来,搂在怀里,便往外走。 容棱吩咐人进来,将下面的东西都搬上来,但动作要小心,不能弄坏任何一样。 等容棱命令完,抬头,却已经不见柳蔚和小黎。 柳蔚牵着儿子一路走到了田埂边上,席地而坐,远远的看着对面灯火通明,忙进忙出村庄。 小黎坐在娘亲身边,小身子靠在娘亲的胳膊上,柳蔚顺手,把儿子搂进怀里,让小黎睡在自己膝盖处。 今夜的月色很好,却没有星星。 柳小黎看着漆黑的天空,还有那个只要他走,就会跟着他一起走的月亮,问道:“爹,你怎么了?” “没事。”柳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突然问:“今日,你为什么会进宫?” “啊?”似乎没想到娘亲会问这个,柳小黎愣了一下,才说:“容叔叔说他要去选妃子,问我去不去,我说好,容叔叔就带我去了,但容叔叔说,我不准惹事,要是惹事,就把我送回去。” 柳蔚恍惚一下,问:“他主动带你去的?” “恩。”小家伙点头,老实道:“本来上次爹跟我说,要我不准打扰容叔叔选娘子,我就不打算去的,但容叔叔好像很想我去,那我就去了。” 容棱很想小黎去,是为什么? 柳蔚心中有一个猜想,但她又很怕这个猜想成为现实。 容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这几乎是柳蔚可以肯定的事。 不管是柳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是她与他五年前春宵一度的那件事,更甚的,小黎就是他儿子这件事,容棱估计全都已经认定了。 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蔚也没有特别的想隐瞒这些。 或许是觉得,隐瞒也没什么用。 反正在这个皇权时代,当权者想知道什么,她一个平凡的小蚁民,能有什么办法反抗? 反抗,无外乎就是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除非带着儿子不在青云国混了,否则逃到哪儿都会被找到。 柳蔚之所以有恃无恐,一来是她哪怕不喜欢容棱,也相信容棱的人品; 二来,也是因为她知道容棱是小黎的父亲,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坚信容棱不会伤害小黎,顺带的,也不会伤害她。 柳蔚的这种自信其实比较盲目,一切的先决条件,都是建立在“这个男人可以信赖”的前提上,但柳蔚同时又很矛盾,因为她讨厌有不安定因素,存在在她的生命里。 那不安定因素像是会牵制船航偏离轨道的炸弹,稍不注意,就失去方向,前途迷茫。 柳蔚的正确轨道是什么?她很久以前就想过,没有小黎的时候,她的轨道是自由自在,是海阔天空,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是今日能在笙歌扉糜的画舫里听着花魁莺歌燕舞,明日也可在山间破庙与乞丐共食一碗小米粥。 柳蔚可以做这样的事,她也确有这么潇洒的心。 但有了小黎,柳蔚的轨道彻底就变了,小黎是她第一个不安定因素,为了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她必须务实,必须踏实。 所以她找了一份政府工作,挂靠在衙门里,领着薪水,养着孩子,过着日子,日复一日。 这种日子她过了五年,也从中找到了乐趣,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但这个时候,第二个不安定因素出现了。 容棱。 这个小黎的父亲。 按理说,容棱应该是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除了小黎以外,她第二个最亲近的人。 毕竟他们曾经有过肌肤之亲,有过最最亲密的接触。 但容棱却不是小黎,小黎是个零,小黎的出现虽然突然,但小黎的一点一滴,都是柳蔚亲自教导的,柳蔚能把小黎从零开始养得适应自己,但容棱却不行。 容棱是一百,容棱已经是个满分了,容棱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性格。 容棱无法让她从零开始教他,她若是要与容棱接触,就要用她这个一百,去融合容棱那另一个一百。 这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却并不容易。 尤其是,柳蔚从一开始还在抗拒。 柳蔚抗拒容棱,不管是之前那个与她互惠互利的容棱,还是现在慢慢侵入她生命中的容棱。 方才在地道里,柳蔚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柳蔚知道,那是个危险的信号。 第198章 跟人幽会去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99章 免死金牌 事实像是为了顺应柳蔚的猜测,屋顶发出两道细小的声响,像是瓦片碰撞的声音。 看了眼旁边睡得香甜的于文敏馨,柳蔚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柳蔚小心地走到门口,警惕的拉开门缝,却看到外面院子里,一道玄色的身影,伫立在此,朦胧的月光将他周身勾勒出白色的浅光,让他置身黑夜,却分外显眼。 容棱? 这人来做什么? 柳蔚想着,便打开了门。 听到的门扉打开的声响,院中伫立的刚硬男子抬目扫了过来。 “你干什么?”明明已经分别,这人为何又追过来? 容棱抬步,走向她。 柳蔚懵然的站在原地,她此刻的样子有些滑稽,身上穿着亵衣亵裤,脸上却带着一层面纱。 容棱走到柳蔚面前,低声道:“本王过来,是为看你是否安全到达。” 柳蔚:“……” 看她是否安全到达?她有什么不安全的?再说以前她半夜与他约见,之后独身离开,也没见他这么特意的关心她。 柳蔚很莫名其妙,容棱却说:“顺道送个东西给你。” 这个时候送东西?方才见面为何不送? 柳蔚挑着眉,伸出了手。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交到她手上。 柳蔚接过那袋子,正要打开,男人却按住她的手。 大概是此时气氛不对,短短的肌肤相触,就让柳蔚有种心尖一颤的感觉,她慌忙缩回手,捏着那个袋子的手,不觉紧了紧。 “等我走了再打开。”容棱说道。 柳蔚看了眼那袋子,点点头,却问:“什么东西,值得你容都尉大半夜特地送来?” 男人的视线在此刻显得分外柔和,柳蔚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只是错开一眼,再看的时候,为什么从眼前男子素来冷硬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软柔。 柳蔚方才是逗于文敏馨,才说自己去幽会了,可柳蔚却觉得,现在他们好像真的在幽会。 尽管这个会,幽得很莫名其妙。 “还有事吗?”不想再这样继续,柳蔚想尽快结束。 男人深深的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毫无眷恋,急于想逃,便低下眉眼,“恩”了一声。 “那……再见。”柳蔚说完,转身便走。 柳蔚走得很快,甚至几度抑制住想回头的欲望,生生走进房间,再阖上房门。 屋外和屋内,似乎隔绝,一道门,关上了彼此的念想。 柳蔚终于松了口气,摸着手里的袋子,这个袋子里面不知是什么,很硬,形状像牌子。 柳蔚打开袋子,透着门扉外的月光,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个牌子。 柳蔚翻开牌子的另一面,仔细辨认,才看清这上面的字。 可待看清后,柳蔚却浑然一懵,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重看一遍。 没错,还是没错。 柳蔚没眼花,也没看错,这的确是一面免死金牌! 柳蔚很是恍惚,捏着牌子的手,有些发紧,下一秒,她拉开房门,想找门外的男人问清楚,可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月光下的院子里,空旷,萧瑟,夜晚的清风淡淡吹拂,空气中,却再无那人的半分痕迹。 柳蔚又低下头,牌子上,深沉的金光,楷体的四字,真实的触感,都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自己手里捏着的,竟真的是一面免死金牌。 容棱给了她一面免死金牌,就在刚才,就在大概一分钟之前。 为什么,容棱怎么会有这个? 再看看现在的时辰,寅时三刻。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容棱选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来这件东西,是为什么? 柳蔚心里很乱,不得不说,从她在临安府见到皇上的第一面开始,她就迫切的需要一面免死金牌,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是一个女人,女子不为官,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付子辰这个损友,将她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就在她前路茫茫的时候,容棱给她送来一面免死金牌。 这算什么,狭恩图报? 柳蔚胸腔里突然出现一阵火气,却又火得莫名其妙。 柳蔚知道,自己应该感激容棱,应该报答容棱,但柳蔚却实在不喜欢欠人家任何东西。 如今,她欠下了容棱一个很大的人情,一个,不知道怎么还的人情。 将那块牌子放在怀里,柳蔚重新爬上床,闭着眼睛,妄图睡过去。 可直到天亮,柳蔚都再无一丝困意。 卯时二刻,于文敏馨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旁边的柳蔚已经醒了,正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 于文敏馨打了个哈欠,唤了一声:“蔚儿姐姐早。” “早。”柳蔚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睛总算从床幔上收回。 柳蔚起身,慢慢的下了床。 于文敏馨也跟着起来,其实于文敏馨还想再睡一会儿,昨晚她睡得太晚了,但客人都醒了,她这个主人家,总不好一直睡。 两人起了床,于文敏馨去开门,外面小丫鬟们立刻迎进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 等到梳洗完毕,于文敏馨想带柳蔚去给于文老夫人请安,柳蔚却道:“我就不去了,时辰不早了,我一整夜没回去,家人想必也担心。” “蔚儿姐姐你要回去了?这么早?不若吃了早膳再回?” “不用了。” 柳蔚坚持离开。 于文敏馨也不好勉强柳蔚,只得亲自送柳蔚到内院门口,又吩咐于文府的马车,切记将柳蔚安全送达,才目送柳蔚离开。 小丫鬟领着柳蔚出外院,可眼看着就要出府门了,旁边却窜出来一个人。 柳蔚看清那人是谁,只得不情不愿的停步,屈身行了一个礼:“大少爷。” “柳家妹妹无需多礼,你是小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尽管自在些便是。”于文尧含笑着道,语里尽是文质彬彬。 柳蔚淡淡点头,耐心等着于文尧说下去。 柳蔚此刻可不觉得,于文尧一大早的特地来堵她,就是为了跟她寒暄两句,昨日请了两次,也没将她请过去,他们只怕有一肚子话要问她。 第200章 突然怎么就翻脸了? 于文尧看柳蔚似乎没什么兴致,摆摆手,便遣了身边的小丫鬟离开。 小丫鬟行了礼便走了,小路上,只剩下柳蔚与于文尧两人。 柳蔚挑挑眉,不得不说:“素来女子与外男不好单独相见,于文大少此举,只怕有欠妥当。” “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于文府内,柳家妹妹还怕被人诟病吗?” 这一声声的“妹妹”,叫的柳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文尧看柳蔚表情,倏然一笑:“柳家妹妹好像略有不适,是我的称呼,吓着你了?” 柳蔚皮笑肉不笑:“于文大少客气了,我这人不喜拐弯抹角,不若有话,直说吧。” “好。”于文尧回答得干脆,嘴角挂着笑,走近一步,低头问:“那在下便问问,是该叫阁下柳家妹妹?还是柳兄呢?” 低沉的音调落入耳廓,柳蔚稍稍抬眸,就对上男子深邃的视线:“于文大少想怎么叫?” “我自然想亲昵些,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哥哥。”他笑的恶劣。 柳蔚轻嗤一声:“那阁下只怕要失望了。” 于文尧眼眸一眯:“你这是承认了?” “我没承认什么,我只是拒绝你肉麻的称呼。” 于文尧笑出声来:“你不承认无所谓,我也不逼你,只是念在你我一番情分上……” “于文大少开玩笑吧?”柳蔚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的眼睛:“你我有什么情分?最大的情分,只怕就是你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表面救我,实则害我,令我险些命丧于某位刁蛮郡主之手。” 于文尧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还是承认了。” “承认了又如何?”柳蔚清淡的抬起眸:“我既敢在你父亲面前表露身份,就不怕你于文尧知道。” 大概是因为怀里揣着免死金牌,柳蔚说起话来也有底气了,只觉得背脊从没挺得这么直过。 于文尧眼中笑意越发深邃:“上次之事,只是意外,你我当时还不熟,我自然便……所以误会,一场误会!” 柳蔚冷笑一声,从于文尧身边走过。 于文尧快步追上:“你与镇格门之事,我不过问,你的身份,我于文府上下,也自会保密,只是……” 柳蔚猛地停下,于文尧也赶紧停步。 柳蔚转头,看着于文尧:“越国候世子?” 于文尧眼前一亮:“柳兄是明白人,阿裴那毒,是令公子查出,这些日子,令公子一直差那乌星鸟送来红血丸,可那药丸毕竟治标不治本,昨日于文府生变,我未来得及照料阿裴,先行离开,晚上才知,我们走后,阿裴毒性发作,又在鬼门关口绕了一圈。” 柳蔚语气淡淡的:“这个你大可放心,他的毒性已经遏止,暂时无性命之忧。” “可身体之痛仍在继续。”于文尧拱起手,郑重其事的道:“若柳兄能出手相救,为阿裴拔除此毒,我于文府与越国候府上下,尽欠柳兄一个人情。” 柳蔚饶有兴趣的看着于文尧:“据我所知,越国候世子自小体弱多病,无人结交,可于文大少,与严公子一番情谊,却令人不解,这倒让在下好奇了。” 于文尧抿紧唇,半晌,道:“阿裴救过我性命。” 柳蔚挑了挑眉。 于文尧却不打算再说,再次拱手,垂头:“但求柳兄一救。” 柳蔚看了于文尧一会儿,道:“不是我不救,只是严公子中毒颇深,已到了命悬之处,若要彻底拔毒,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调养,而现在,我没有时间。” “可……” “于文大少无需多言。”柳蔚抬手,制止他的话:“小黎既答应要救他,我便不会袖手旁观,只现在实非恰当之时,再说他那个毒太过偏门,还需要不少稀有药材,有几项,我也只在古籍中看过,并未见过实物,若是绝种了,我还得寻其他药材替之,也是个麻烦事,所以,一字记之曰,等。” “日日苦髓之痛,阿裴已经等了二十年,还要等?” 柳蔚笑了:“既然二十年都等过了,那为何等不了这一年半载,或者……”柳蔚紧盯于文尧:“不是那人等不得,是于文大少你等不得?” 于文尧皱起眉。 柳蔚收回视线:“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于文大少是亲自送我出门?还是派人为我带路?” “你不识得路吗?”于文尧反问道。 柳蔚再次挑了挑眉。 于文尧却说:“昨晚你将我于文府视若无人之境,来来回回两三趟,这府里,还有你不识得的路?” 柳蔚倒是愣了一下,这于文尧看来武功也不错,她昨日已尽量小心,但居然已被他发现了。 看来,为了严裴,这人盯了她一晚了吧? 那容棱来时,他也知道?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柳蔚就有些不快,声音也冷了:“于文大少最好搞清楚,现在求人的是你,应口的是我,我若不高兴,这毒什么时候拔,以及拔不拔,端看我的心情!” 柳蔚说完,略过于文尧,直接朝外走去。 于文尧看着柳蔚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突然怎么就翻脸了?他说了什么了? 柳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火,只觉得,好像一想到容棱,心里就烦,脾气也上来了,看谁都不顺眼! 柳蔚一路出了于文府,外面,马车已经在等着。 于文府的车夫驾得很快,不过两刻钟,就到了柳府大门前。 柳蔚下了车,却见府内,正好有人出来。 看到那出来之人,柳蔚楞了一下,便站在那里。 出来的是三人,柳域,柳逸,和另一个穿着粉色裙纱,面戴羽笠的女子。 柳域一身官服,应该是要去吏部,柳逸则与那粉色女子结伴而来。 一出门就看到柳蔚回来,柳域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就走上来问:“我听说于文家的孙少爷找到了?已经获救了?” 柳域开门见山就问幼儿失踪案的事,柳蔚知道,柳域必然是担心柳丰。 柳蔚老实点头:“昨日大略是京兆尹来的太快,那凶手并未来得及逃脱,孩子也还没运走。” “那凶手可抓到了?” 柳蔚摇头。 柳域眼中不掩失望。 第201章 语出惊人! 柳逸与那粉衣女子也走来,说起来,从柳蔚回家,这还是第一次见柳逸,便是同住在相府的柳琨,柳蔚也只见过一次罢了。 不过到底是兄妹一场,柳逸还是一眼认出了柳蔚,上前将柳蔚打量一番。 柳蔚也微微屈身,行了个礼:“见过三哥。” 柳逸笑笑:“早就知蔚儿回府了,只是事务繁忙,三哥一直没抽空来见见你,你三嫂倒是说过一次,说是与你颇为投缘,改日还要请你去别府做客几日才好,” 柳蔚看了眼那旁边的粉衣女子,附言:“三嫂性子热情温和,妹妹与三嫂也颇为投缘。” “昨日知晓老夫人出事,我急忙赶来,也未准备什么。”柳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镯:“这是昨个儿才到的新货,从南州发来的,质地不错,蔚儿莫要嫌弃。” 一看柳逸将那镯子拿出,他身边的粉衣女子便动了一下,只动作并不大,可柳蔚却看见了。 柳蔚瞧过去一眼,那女子与柳蔚对视一瞬,又别开视线。 柳蔚接过玉镯,嘴角勾着:“这镯子看着便不是凡品,妹妹便多谢三哥了。” 柳逸文质彬彬的笑着:“你喜欢便好。”说着,便对柳域告辞:“那大哥,我现在走了,今晚再带芸儿过来。” 柳域点头,任弟弟离开。 柳蔚看到柳逸上了马车后,那粉衣女子也随他一起上了车厢 ,不觉挑了挑眉:“那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游姑娘吧?” 柳域看柳蔚一眼:“姑娘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快回去,祖母只怕早等着你了。” 柳蔚却不急:“大哥与我说道说道,那位游姑娘,到底与三哥是什么关系?昨晚三哥回府,不带三嫂,却带着这游姑娘,他们,莫不是还在一间房过的夜?” 似乎没想到柳蔚会问这么直白,柳域脸上可见尴尬:“说了让你别打听,那是你三哥的家事。” “他既是我三哥,我便也是他家人,妹妹可是听说,这游姑娘是个歹毒的,连三嫂肚里的孩子,都弄掉了。” 柳域皱起眉:“谁嚼了这些舌头根在你耳边嘀咕?” 柳蔚笑笑:“大哥莫要急着怪罪下人,这无风不起浪,敢做便要敢当,妹妹私以为,你们男子心中认为,在外逢场作戏,在家左拥右抱,那都不是错,最错的,唯有就是宠妾灭妻,尤其这还不是妾便已经踩到了当家主母脑袋顶上,日子长了,还不知要长怎样个脾性。” “妹妹说这些,也不是要编排三哥一家,只是咱们既然都姓柳,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三哥虽不为朝廷办事,但他丞相三子的身份,永远挂在身上,他的丑闻,也是给相府门楣上抹一层灰,大哥二哥父亲都在朝为官,可莫要再因为什么,坏了前程才好。” 柳域嗤笑:“相府门楣上最黑的灰,就是你抹上去的,要不是祖母四处周旋,只怕二妹三妹四妹的婚事,都要让你尽数耽搁。” 柳蔚不卑不亢:“我怎么一样,我是女子,我哪怕犯了这样大的错,带累也就带累几位妹妹,顶多,再害父兄们在朝中受七王爷为难一些,皇上却顶多知会皇后一声,让娘娘找祖母与母亲说道一番,提点一番,背后再骂骂我,说到底,女子的事,难登大雅之堂,也无人会将我的过错,摆到朝堂上来攻击父亲。” “但三哥要做出令人诟病之事,还会一样吗?说简单点,我逃婚,不构成御史参父亲一本的理由,但三哥一旦行差踏错,等待柳府的,就是万丈深渊,况且……”柳蔚说到这里,看了看四周。 才压低声音道:“况且,三哥在京都铺面林立,财源滚滚,大哥以为,皇上会不忌惮?” 柳域皱起眉:“皇上会忌惮一个区区商人?” “皇上会忌惮一个富可敌国的丞相。”柳蔚语出惊人! 柳域心口一跳,再看柳蔚时,眼神已经变深。 “大哥,古往今来,哪位皇上不多疑,咱们这位,你以为呢?” “闭嘴!”柳域看了看四周,谨慎道:“这种话不准再说。” 柳蔚含笑着点头:“我不说了,大哥心里有分寸便是,说到底,咱们柳家总不会毁在一个游姑娘手里?方才大哥问我,是谁与我嚼舌头根,说三嫂的孩子,被那柳姑娘弄掉的.其实并非柳府下人告诉我的,我还未回府之前,已听人说过,这件事,京都上下不少豪门里头,都在流传,昨个儿连于文家的小姐,都朝我打听这是不是真的。” “所以,妹妹以为,现在是皇上还信任着咱们柳府,还信任着父亲与大哥二哥,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打算惩治,但若是这种信任崩裂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三哥这件事,便立刻会成为圣上攻击我们相府的筹码,大哥,居安思危啊。” 柳蔚这些话,听得柳域后背直冒冷汗。 柳蔚觉得也差不多了,朝柳域福了福身,抬脚走进了相府大门。 后头,柳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原本温和的眼中,已经凝出寒光。 进入相府,柳蔚没急着回怀月院,而是直接走到了孝慈院,这个时辰,是请安的时候,柳蔚一过去,就遇见了正好从里头出来的柳瑶柳沁柳玥三人。 三人看到柳蔚,稍稍愣了一下。 柳瑶便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姐姐,怎么,不是抱着于文敏馨的腿,赖在于文家不愿回来吗?怎的还记得柳府才是你的家吗?” 在柳蔚眼中,柳瑶的智商根本不够她一指头的,所以她并不打算与柳瑶较真,只从柳瑶身边走过,打算进屋。 可柳瑶不依,将柳蔚拦住,还理直气壮的说:“怎么,被拆穿了就想逃,姐姐就这点本事?” 柳蔚笑了:“我当然没本事,至少没二妹妹本事。” “你说什么?”柳瑶可不觉得柳蔚会真夸她,这话里的讽刺味道,她一听就听出来了。 第202章 心思不够冷静 柳蔚道:“二妹妹在皇后、太子面前,公然折损于文家的面子,这等魄力,姐姐望尘莫及,二妹妹可知道后来于文家的人,怎么评断你的?” 柳瑶不用想也知道,于文家的人一定在背后卯足了劲儿骂她,说不定柳蔚还跟着一起骂了。 但无所谓,柳瑶不在乎的道:“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当,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你只要知道,我就快做七王妃就够了!” 柳瑶说着,上前一步,逼近柳蔚的眼睛,恶劣的笑着:“姐姐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妹妹可不会这么傻,白白错失良机了,等到我登上王妃之位,姐姐可记得,要来向妹妹请安哦。” 柳蔚勾起眼尾,笑的潋滟:“真没想到,容溯那种男人,也有人当成宝。” 柳蔚说着,眼睛一撇,又瞥到了人群后的柳玥,再补了一句:“还不止一个人。” “你说什么?”柳瑶没听懂柳蔚后面那句。 柳蔚却不打算说了,抬步,便往前走,顺带还撞了柳瑶肩膀一下。 柳瑶被柳蔚撞得险些摔倒,幸亏被柳沁扶住。 柳瑶大怒:“柳蔚,你给我站住!” 柳蔚却已经进了屋子,连个后脑勺都没留给她。 柳瑶不可能进去当着老夫人的面找柳蔚麻烦,只得在门口跺脚,当真是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柳沁在旁边一连嘴的安慰柳瑶,顺便在心里窃喜,于文府的人这是彻底恨上柳瑶了,柳瑶是断不会再嫁过去了,那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太好了,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废。 而柳玥,则看着已经垂落下的门帘,心中思忖着,柳蔚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她说的吗?柳瑶没听清那句话,柳玥却听到了。 柳玥小手握着,心里也隐隐地揪着。 自己与七王爷的事,莫非被人知道了? 可……可是会吗?自己一直藏的隐蔽,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知道,柳蔚与自己相交不多,怎么可能知道? 还是自己听错了? 三姐妹各怀鬼胎,心思各异,柳蔚却已经对柳老夫人行了礼,坐在了老夫人旁边的软椅上。 柳蔚将昨日的事,摘七除八,只捡了能说的,与老夫人都说了,老夫人听到凶手正在缉拿中时,着实松了口气。 “按你说的,那凶手很快就会落网?” 柳蔚点头:“容都尉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哪怕一向冷静稳重的老夫人,此刻也难掩激动:“那容都尉可有说,会否保证丰儿的安全?” 哪怕老夫人有些看不上吕氏,但老夫人对亲孙子,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就像柳蔚之前说的,老夫人不是冷漠,老夫人只是对孙女提不起多少兴趣,老夫人喜欢孙子,喜欢男丁,面对柳域柳琨柳逸,包括最不顶用的柳谈时,都是和颜悦色的,况且,柳丰还是老夫人的嫡孙,幺孙,最最宝贝的一个! “祖母放心,容都尉说了,他会保证所有孩子都安全。” 老夫人点点头,对柳蔚伸出手。 柳蔚走过去,老夫人便抓住柳蔚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是好孩子。” 柳蔚垂下眼眸,摸样看着很是温顺。 老夫人又问柳蔚于文家的情况,主要是问柳瑶的亲事还有没有希望。 柳蔚倒是笑了:“方才在门口遇见二妹妹,二妹妹看着可不像是想与于文家修好的意思,分明是说,她就要嫁给七王爷,成七王妃了。看那样子,像是不稀罕于文家的二少爷。” “胡闹!”老夫人厉起眉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 柳蔚体贴道:“指不定过两日七王爷真的上门提亲了,既然二妹妹喜欢,那嫁给七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老夫人皱起眉,想说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于文家,不愿要瑶儿了,是吗?” 柳蔚虽然没与于文敏馨提过这个,但看想到昨日诗会上于文家人的脸色有多难看,便知道这件事多半是黄了。 柳蔚不说话,老夫人就当柳蔚默认了,一时便觉疲惫:“罢了,她想如何,便如何罢。” 这语气,分明是对柳瑶失望至极。 柳蔚在孝慈院坐了半个时辰,因为昨日的“救命之恩”,老夫人让她以后不用再每日思过,且她一夜未归,让她赶紧回去梳洗休息。 柳蔚从善如流,一路回到怀月院。 可刚走了一半,后头就有人来追她。 追来的人是巧云,吕氏身边大丫鬟。 巧云气喘吁吁的支着腿,看到柳蔚道:“大小姐,夫人有请。” 柳蔚大概能猜到吕氏要找她做什么,一就是问幼儿失踪案的事,二就是问于文家对柳瑶的看法。 柳蔚笑了一下,平静的道:“迟些,老夫人自会找夫人详谈。”这些事她已经说过一次了,没打算再说一次,还是对着她一向不喜欢的吕氏。 可待柳蔚要离开时,巧云却拦住柳蔚,执着的道:“请大小姐莫要为难奴婢了。” 柳蔚眯起眼:“我若偏不去呢?” 巧云凝起眉:“大小姐这又是何必,夫人今日没有恶意,大小姐何不当给了夫人这个面子,何苦将母女情分,蹉跎至此?” 母女情分,又不是亲生母女,哪来的母女情分? 柳蔚嗤笑一声,错开巧云离开。 巧云再次拦截。 柳蔚却伸手一挥,生生将巧云挥倒在地。 柳蔚的动作很轻,甚至连内力都没用上,只捏着劲风,手指头一动,便将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推开。 可巧云却分外惊讶,从地上爬起来时,还满脸错愕,因为巧云分明看到,柳蔚并没有碰到她,但她就是感受到一股乖力,将她猛地推到。 这大白天的,难不成见鬼了吗? 而就在巧云怔忪之时,柳蔚已绕过岔路,走的看不见人影了。 巧云站在原地,一脸狐疑,想在追上去,却心中惧怕再出现什么古怪之事,最后一咬牙,只得乖乖回去。 柳蔚一会到怀月院,一屋子的丫鬟都看到了她,亦卉和灵儿正在院子中央绣花,看到柳蔚回来,两人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昨晚一夜未归,奴婢们可担心死了。”灵儿一叠嘴的念叨。 柳蔚微微含笑,却看向亦卉,视线一转,又看向旁边大树上之上。 柳蔚知道那两名暗卫还恪尽职守的守在这里,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树影无风自动,树叶也轻轻颤动。 昨晚没睡好,今日回到自个儿地盘,柳蔚是真的困了,她吩咐下头的人不要打扰,便回自己屋子,躺倒床上。 盖上被子,柳蔚紧闭双目,却怎么也没睡着。 想了想,柳蔚从怀中掏出那块免死金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嘴唇紧紧抿着。 昨夜的事,又浮现眼前。 那个在月下伫立的清冷男子,又跃然于柳蔚的脑海,柳蔚觉得,最近一段日子,她恐怕不能再见容棱了,因为现在,她心思不够冷静。 第203章 容矜東…… 不想再回忆这些糟心事,柳蔚将金牌塞回怀里,身子一翻,抱住软软的被子,将脸埋进被子里头,含糊着睡了过去。 而就在柳蔚睡得香甜时,太子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昨日在诗会中逃跑,一走便没有影子的五王爷容飞,此刻正坐在太子府正殿的大堂中,下人们奉上糕点,他捏着一块碧玉的甜糕,一边咬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大堂四面悬挂着的墨香书画。 这时,下人进来通报:“五王爷,我们爷一大早就进宫了,这要过会儿才回来,您是晚些再来,还是就在这儿等着?” “就等着吧。”容飞闲散的道:“本王什么都没有,最有的就是空闲,不在皇兄这儿蹭点糕点,去别的地方,也就是吃吃喝喝,没甚意思。” 下人心说,这五王爷纨绔,是京都上下谁都知道的,可还没见谁自个儿都说自个儿纨绔的。 下人老实的退下。 容飞继续吃他的糕点,等吃完了,画也看的差不多了,他伸了个懒腰,抬脚便慢悠悠的走到大堂外。 下人以为五王爷有什么吩咐,上前询问,容飞只是摆摆手,就往湖心亭的方向走。 这太子府,容飞来过很多次,可这虽然是亲兄弟的府邸,但他却不敢乱走,唯一能呆的地方,除了大堂,就是湖心亭,还必须得有成群的下人跟着。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太子,府里到处都是秘密,他这个亲弟弟来,也只能当外人警惕着。 容飞坐到了湖心亭里头,手里捏着几个馒头,掰开了往水里头扔食,引得成群鲤鱼飞旋团聚,看的只乐呵。 正在这时,左边一道争执声,传进他的耳朵。 容飞看过去,便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正捏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教训。 那妇人大概也不知道今日湖边有客人,教训孩子教训得尤其大声,好几次还动手了,戳着小孩的脑袋,吓得小孩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动。 容飞见状笑了,丢了一块馒头放进自己嘴里,就歪靠在木柱上,看戏一般的看着妇人骂孩子。 旁边的下人见到了,其中一人脸色大变,赶紧窜过去,想将那夫人和孩子撵走。 容飞却抬手制止:“别介,正好戏呢,把他们撵走了,本王不又无聊了?” 下人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说:“王爷您要是闷了,要不街外的戏班子看一曲,这府里头老妈子教训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平白脏了您的眼。” “本王看什么戏,还要你多嘴?”容飞斜过去一眼,那眼神明明满是笑意,却分明带着一股慑人的凌厉。 到底是皇家出身的,哪怕是个不中用的纨绔王爷,该有的气魄还是有。 下人不敢再说,只得闷着头,心里却惴惴不安。 容飞见状,也不多说了,继续看自己的戏,可这戏越看,却越觉得不对。 他愣了一下,在那中年妇人将孩子推倒时,一打眼的功夫,便看到了孩子的面容。 瞬间,他猛地站起,再看那围着他一圈圈的下人时,眼中已只剩下凉意。 “我说你们紧张什么?原来因为这个,将那妇人给本王带过来!”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都没动。 容飞皱起眉:“还要本王亲自去请怎么的?” 其中一个下人打头,站出来,小心翼翼的说:“王爷,这都是太子妃的吩咐,您看……” “荒谬!”容飞一记怒斥,上前二话不说,将那下人一脚踹到地上,再踩上两脚:“你算什么狗东西,还敢假借皇嫂的名义,皇嫂会任由下人欺凌皇嗣?皇嫂会小肚鸡肠,亏待庶子?你再敢污我皇嫂一句不是,看本王不宰了你!” 那下人吓得肝胆俱裂,赶紧爬起来跪上,连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去,把人带过来!” 那下人无法,只得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然后走过去,跟那正骂孩子骂得起劲的中年妇人说了两句,那妇人顿时面无人色,抬头往这边一看,立刻便对上了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容。 妇人当下腿肚子都软了,拔脚就想跑,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跑,跑了下一刻,便说死就死了。 妇人硬着头皮,将那鹌鹑似的孩子拽在手里,捏着往湖心亭方向走。 一过去,妇人就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念着:“老奴见过五王爷,五王爷万福金安。” 容飞嘴角轻勾,笑得恶劣:“本王是万福了,可本王的侄子,却被你蹉跎了。” 妇人急忙否认:“王,王爷明鉴,老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不敢?”容飞冷笑,对着妇人身边的孩子招招手。 那小孩吓了一跳,脖子一缩,不进反退。 容飞见状皱皱眉,放轻了声音:“过来。” 小孩却更怕了,想了想,无师自通的也跟着扑通跪下,嘴里学着那老奴念叨:“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童稚的嗓音,瑟瑟发抖,听的人心都跟着抖了。 容飞气的肝火大冒,他上前抓起那孩子,蹲下身,面对着他,手摸着他的脏兮兮的头发:“矜儿,还记不记得五皇叔?” 容矜東耸着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看容飞,只使劲的想往后面缩,可肩膀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抓住,逃脱不了。 容飞看孩子这般摸样,眼中戾气更甚。 他起身,一脚将那老妇踹倒,再狠狠踩在老妇头上,那暴戾凶残的动作,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一众下人都傻了,老妇“啊”的一声尖叫,脑袋磕在地上,顿时露出大片的血迹。 旁边这才有人扑上来,抱住容飞的脚求饶:“王爷开恩啊,李嬷嬷是太子妃的乳娘,您……您脚下留情啊。” 容飞却不停,反而更加用力:“皇嫂身边有这等忤逆犯上的刁奴,本王今日就是杀了,也不过是为皇嫂除害!” “王爷……”下人们满脸绝望,一想到李嬷嬷要是出事了,太子妃会如何暴怒,他们便面无人色。 第204章 容三一朵奇葩 正在这时,一道很小的抽泣声,在旁边响起。 容飞脚步微顿,看向身后的容矜東,见那孩子正僵在原地,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他哭声很轻,甚至除了掉眼泪,连呼吸都放轻了,那一颗颗泪水打在灰扑扑的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却看得人心都揪紧了。 容飞放开那李嬷嬷,走过去,抱起容矜東。 小矜東满脸恐慌,却不敢表露,甚至因为容飞的靠近,连眼泪都不敢掉,只憋着嘴,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容飞将他抱紧,对一众下人道:“让你们太子爷到本王这儿来要人!” 说着,抱着小孩,脚步不停的离开。 容飞去了一趟太子府,没见到太子,却把太子家的庶长子给拐走了,这事儿不过片刻功夫,就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容霆听了下人的通报,稍稍一顿,对身后的两位太医道:“看来府里出了点事,两位大人先行稍后,本宫容后便来。” 两位太医老实应下,便被下人带到大堂用茶。 等外人走了,容霆才冷视着那通报之人,寒声问:“出了何事?” 那下人斟酌一下,只捡了能说的说:“回爷,五王爷原本在湖心亭喂锦鲤,可看到了李嬷嬷跟大公子,便过去将大公子带走了。” 容霆眼中冷意蓬发,不置一词的盯着下人。 那下人吓得满头大汗,半晌,终于扛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恕罪……是,是太子妃不让奴才说,奴才不敢欺瞒爷,是……是李嬷嬷当时不知为何正在责骂大公子,五王爷看见了,这才将李嬷嬷打伤,将大公子带走,爷饶命,爷饶命……” “下去领二十板子。”容霆冷淡的吩咐。 那下人再是委屈,也只能老实应下,然后飞快离开。 将周围的人都遣走了,容霆只留下贴身侍卫木光一人,问道:“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木光安静垂首,不吭一声。 容霆啧了一声:“问你话!” 木光声音平板:“爷是问太子妃,还是问五王爷?属下不知,不敢乱答。” “自然是问容飞那小子。”容霆一脸不善:“他是知道了?” 木光犹豫一下,道:“属下一直以为,五王爷早就知道了。九年前,就知道了。” 容霆抬手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罢了,随他吧。”说着,便往大堂走去。 昨日容棱的话令太子上心,今日太子便请了两位太医进府探脉,想看看自己的身子,到底出了何事。 木光跟在太子身后,想了一下,问:“那大公子那边……” 容霆并不在意:“他玩累了,总会把人还回来。” 木光又问:“那太子妃那儿……” 容霆稍稍皱眉,顿了一下,道:“太子妃怀着身子,脾气不好,可以理解。” 木光老实垂首,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庶子,太子容霆并不关心,太子也认为,容飞只是一时兴起,等消遣够了,自然会把孩子送回来,无须过多在意。 可一直等到下午,依然没见容矜東回来,容霆才稍稍起了心思,差人去问。 问到的答案,却让容霆吃了一惊。 “你说他带着孩子去哪儿了?” 木光面无表情的道:“三王府。” “为何?” 木光再道:“听五王爷的人说,大公子一进了五王府便开始哭,五少爷不会哄,只好带去求助三王爷。” 不知从何时开始,容棱已经成了京都上下出了名的“慈父”,他那“儿子”,明明是个庶子,却被他当宝贝似的,连选妃宴这样的场面都带着去,更甚的,听说他每天晚上,还要说故事哄他儿子直到睡了,自己才舍得睡,简直快成了皇家一朵奇葩了。 容霆思忖一下,突然笑了:“也好,容棱家里养着的那孩子看着精灵,若矜東能学他一半,也是好的。” 木光在旁沉默,心说您要是像三王爷那样待大公子好,大公子保不准比三王爷的孩子更精灵。 另一边,三王府内。 容飞心情很复杂。 容飞承认,他今天一气之下把太子皇兄的儿子带走了,是不太对,可事后他不也遭到报应了? 那孩子之后可是哭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是那种一声不吭的哭,哭得人心都酸了。 他没办法,只好把孩子抱到三王府来。 心说他这三皇兄看着不显眼,但实则对付孩子却很有一套,看看昨天诗会上,他给孩子布菜,给孩子卷袖子,甚至给孩子剥瓜子,那疼惜的劲儿,简直看得人牙都酸了。 容飞想的很好,把容矜東交给三皇兄,肯定能哄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看到三皇兄,小矜東哭得更使劲了,简直快背过气去了。 容飞当时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误会了,三皇兄的儿子,那是人家亲生的,儿子不怕亲爹是正常的,可太子皇兄的儿子,本来就胆子小,再把孩子往出了名冷面铁血的三皇兄面前一放,人孩子当时就快晕过去了。 可是容飞不甘心,他觉得再把小矜東带走,苦恼的也是他一个人,所以他还是决定拉三皇兄下水。 因此他就死皮赖脸的求三皇兄,让三皇兄的儿子带着小矜東玩玩。 容飞觉得小孩和小孩会有办法沟通,而且看到比自己小的孩子,小矜東肯定也不好意思哭了,毕竟小矜東可是哥哥。 而现在,小哥哥小弟弟就在一起玩。 不过看着眼前的画面,容飞觉得,他还是应该带着小矜東走。 “你不要怕,这个蜘蛛不咬人的,你看它,红红绿绿的,是不是很可爱,还有上面的毛毛,很软和的,不信你摸摸。”柳小黎将一只五彩斑斓的毛蜘蛛递到容矜東面前,还示范性的教小哥哥怎么摸。 可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毛蜘蛛的! 容矜東害怕的直往后面退,眼看后背已经贴到了墙根,他眼珠子一转,眼泪更加汹涌的流出来。 小矜東突然哭的这么伤心,柳小黎也吓了一跳,忙把蜘蛛拿开,很着急的说:“好了,好了,不摸了,不摸了,哥哥你不要哭了。” 容矜東委屈坏了,索性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哭。 柳小黎眨眨自己的大眼睛,懵懂的抓抓头,他抬起手,看看那毛乎乎的蜘蛛,又看看哭个不停的小哥哥,最后嘟着嘴,怪蜘蛛:“都是你的错!” 说完,短短的小巴掌一捏,把一只大蜘蛛捏成肉酱,然后朝天空唤了一声:“珍珠。” 一只黑色的乌星鸟从树上飞下来,柳小黎将肉酱蜘蛛丢到空中,珍珠赶紧扑上去叼住,然后喀蹦喀蹦的,特别香的吃了起来。 这一幕被容飞看在眼里,吓得也要哭了一般,抬起脑袋偷窥的容矜東却看在眼里。 容飞心很累的看向旁边正在擦自己兵器的容棱,控诉道:“三皇兄,你不管管?” …… 说明一下:本文正常每天只有两更。加更爆更的时候不定数,但都是需要小编提前安排通知做主哒!今天开始到11号都有安排加更,觉得慢的亲可以等完结再看,我们愉快看文。 第205章 我儿子高兴就行了 容棱把他的长剑擦得锃亮,抬头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眼,这一看,便看到小黎正满脸微笑的看着珍珠,而珍珠在吃东西。 容棱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很好。” 容飞目瞪口呆,问道:“好什么了?” 容棱却说:“小黎在笑。” 容飞都要气哭了:“可是矜東在哭啊!” 容棱淡淡的看容飞一眼,然后说道:“是吗。” 那语气分明是说,我儿子高兴了就行了,至于别人家孩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容飞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更让容飞无语的是,明明哭得很伤心的容矜東,在看到柳小黎轻易就把那吓人的蜘蛛捏死后,竟然不哭了,继而满脸崇拜的望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 柳小黎看容矜東不哭了,便蹲下身,一边擦手,一边朝哥哥笑:“我把蜘蛛杀了,你不要哭了。” 容矜東害羞的点点头,想了想,哑着声音道:“你好厉害。” 柳小黎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不厉害,我爹才厉害,我很笨的。” “你很厉害。”容矜東固执的说,他知道这个弟弟说的“爹”是谁,就是旁边那个手持着一把剑的,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一看就很凶的叔叔。 容矜東觉得那个叔叔很可怕,也不会笑,他很怕那个叔叔。 毕竟有人夸自己,小黎虽然谦虚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始窃喜,小黎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容矜東软软的说出自己名字。 小黎也自报家门:“我叫柳小黎。” 容矜東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你好。” 小黎也甜甜的笑着:“你也好。” 两人便开始傻笑。 在一旁的容飞:“……” 难得有一个崇拜者,柳小黎尾巴有点往上翘了,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很多东西,有刀,有匕首,有针,还有剪刀,甚至还有几颗稀奇古怪,长得特别丑,闻起来还很臭的药丸。 小黎把药丸递给容矜東,甜甜的说:“这个很好吃,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吃吗?” 容矜東犹豫了一下,埋着小脸,对了对手指,害怕的问:“是毒药吗?” “不是的。”小黎急忙道:“是糖果,是一种零嘴,是我爹教我做的,把木樱草和水果一起融合,再放在火上烘焙制作出来的,很甜。” “真的吗?”因为听到是甜的,容矜東有些心动,伸出小爪子,抓了一颗黑药丸,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很快就笑起来:“我闻到了木樱草的味道。” “嗯嗯,吃吧吃吧!” 容矜東张开嘴,二话不说将那小丸子丢进嘴里,然后抿了抿,却只吃到苦味,还有一种很恶心的泥土味。 容矜東想吐出来,柳小黎却捂住哥哥的嘴,催眠哥哥:“这个很好吃的,你要慢慢吃,刚开始可能有些不适应,但吃完了前面,后面就好吃了,不信你嚼,你嚼开。” 容矜東被这苦味,苦的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但还是乖乖的开始嚼,等到他都恨不得囫囵将这丸子直接吞了算了时,竟然真的吃到了一点点甜味。 看哥哥的表情变了,柳小黎放开哥哥,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甜的?” 容矜東犹疑一下,点了点头。 柳小黎顿时咧开小嘴:“我就说吧!” “可是……”容矜東小声气的咕哝:“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吃木槿糕?那个也是甜的。” 柳小黎摆摆手,一脸“你不懂”的高深模样:“木槿糕是糕点,这个是糖,不一样的。” 容矜東想了想,才道:“那用做松子糖的方法做木槿糖,是不是整颗都是甜的?” 柳小黎愣了一下,然后小脸开始发红,他抓抓头,尴尬得不会说话了。 容矜東见柳小黎如此窘迫,急忙道:“不过你做的这种,也很好吃,真的真的。” 柳小黎低着脑袋,绞着手指:“真的吗?” “真的,真的,不信我再吃一颗。”容矜東说着,伸出手问柳小黎要。 柳小黎眼睛一亮,半信半疑的又抖出一颗糖,递给哥哥。 容矜東当真想都不想直接放进嘴里,再忍着那逼人的苦味,大着舌头说:“甜,甜的,很甜,好吃。” 柳小黎彻底高兴了,索性把一整个瓶子都塞给哥哥:“全都请你吃。” 容矜東神色复杂的接过,大义凛然的点头:“我一定会都吃完的!” 两个孩子玩得很开心,容棱把剑擦好后,插入剑鞘,利落的起身,瞥向身边还愣愣的容飞。 “今日过来,干什么?” 容飞回过神来,扯扯嘴皮:“三皇兄,看你说的,弟弟就是求你帮个忙,这小矜東怎的也是太子的儿子,三皇兄与太子,不是关系挺好的?” “一般。”容棱平平的道:“若只为了哄孩子,你且自便。” 容棱说着,转身就要走。 容飞皱皱眉,叫住容棱:“皇兄门下,可有一位柳先生?” 容棱顿住脚步,侧目看向容飞。 容飞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皇兄过来坐,你我兄弟二人,还从未这样闲聊过,今日也是撞上了,原本这些话,弟弟是要与太子说的,不过还未等到太子,便被太子府里的龌龊扰得心烦,不过也索性如此,弟弟这才来了三王府,这些话,与三皇兄聊聊也未尝不好。” 容棱审视的看容飞好一会儿,沉了沉眸,到底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这个容飞,外界只传他平日洒性纨绔,是个只知风花雪月,嘻嘻哈哈的闲散王爷,但容棱却知道,原本没那么简单。 容飞做的那些荒唐事,要说是为自己取乐,不如说是为博得太子信任。 亲生哥哥是当朝的太子,弟弟便注定了永远无法涉入朝堂,手中更无法捏得半点实权。 容棱并不涉足这对兄弟的私事,自己与太子也只在政事中接触,下了朝,便你是你,我是我,这个容飞,二十年与自己加起来说的话还不到一百句,今日却突然找上门。 容棱知道这有问题。 第206章 全为柳蔚 哪怕容飞真的是拿容矜東那孩子束手无策,可是,朝中这么多王爷都生了孩子,怎的就偏偏找上他这个平日没有私交的三皇兄? 于情与理都说不通。 所以容棱知道,哄孩子为次事,还有一事,才是主事。 而现在,容飞提出了这个主事。 “三皇兄可知,昨日于文府内,弟弟也在场?”容飞突然说道,眼中的笑意,也越发深了。 容棱抬了抬眼皮:“知道。” 容飞点头:“我知道瞒不过三皇兄,昨日弟弟正要出宫,恰好遇见宫人来通知于文府之事,弟弟想着反正无事,便去凑个热闹,不曾料想,倒是看到有趣的一幕。” “是哪一幕?”容棱挑眉。 容飞反笑:“皇兄无需紧张。皇兄镇格门內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弟弟哪怕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靠不了太近,弟弟发誓,不该听到的,弟弟一句也没听到,只是越如此,弟弟越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那柳先生的身份。” 容棱低下眉宇,淡淡问道:“你怀疑什么,直说。” 容飞认真看了皇兄一会儿,确定皇兄面色自然,态度如一,一时有些捏不住自己的猜测。 容飞昨日在于文府内的树丛中,偷窥到不远处的情景,那是一个宽阔的大院,里头原本站了许多人,可后来,被一番清场,只剩下几人。 而那几人中,最为显然的,却是一位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与容棱还有容棱的儿子,相处亲昵,态度自然。 容飞当时还当那是容棱的姘头,却不曾想,接着那面纱女子,却对跪在地上的一个于文府下人动手,那下人动作很快的躲避,两人便开始交谈,气氛一触即发。 容飞当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那下人吐出一口血,再架起轻功飞走后,他才算估摸到了。 莫非那人就是三年来,搅得京都鸡犬不宁的幼儿案凶手?那么,那个面纱女子又是谁?在容棱,宇文泰都在场的情况下,一介女子,却站在两位当朝大员之前,还亲手捉拿凶手? 容飞当时便好奇了。 心中猜测,莫非镇格门收了女侍卫?可后来一打听,却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京中女眷们最近传得最多的那位柳家大小姐,好像叫柳蔚。 一个失踪五年,又出现的柳家大小姐,一个离京半年,带着个母不详的儿子回京的镇格门都尉。 这两人,还偏偏关系亲近,一看就是认识的。 容飞当时就觉得有趣了,心说自己搞不好还能捡到一桩震惊京都的绮丽绯闻。 可随着他越多的打听,却发现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容飞突然查到,那个曾经跟着容棱一起回京,在京都上下不知多少官员家开棺验尸的柳先生,失踪了,而不过三日,柳府大小姐,回家了。 这是巧合吗? 不,世上没这么多巧合。 所以,那算什么? 柳府大小姐,就是那位柳先生? 可分明是一男一女,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 容飞觉得都有可能,但容飞现在没查通透,他今日去太子府,便是想与太子说道这件事,顺道让太子查查看。 他有预感,这里头藏了一个天大的八卦,若是揭露出来,不知道会让京都热闹多少年。 可是还没等到太子,他便遇到那个多年不见的小侄子被欺辱,一气之下,他改变主意,直接找来了三王府。 看着容棱淡定漠然的表情,容飞斟酌一下,道:“若柳府知道他们归家的大小姐,实则是个男子,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容飞说完,就紧盯着容棱,誓不错过容棱脸上任何一寸表情变化。 容棱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抬眸,问道:“所以?” 容飞皱眉:“三皇兄不觉得,此刻该用点什么,来堵住我的嘴吗?” 容棱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问道:“我杀了你,堵嘴?” “可以啊。”容飞摊开手:“若三皇兄不怕担事儿的话,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杀人灭口,我连反抗也不会反抗,但凭皇兄做主便是。” 容棱喝了口茶,捏着茶盖玩了一会儿,突然抬眼,瞧向院子里正玩得起劲的容矜東:“你对这孩子很在意?” 容飞眸子紧了一下,笑起来道:“什么?” “这孩子,是纪雪枝的儿子。” 容飞面色一变,眸中沁出凉意。 容棱将茶杯放下,这才说道;“现在,谁想灭谁的口?” 容飞藏在袖中的铁拳,紧紧捏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呼一口气,冷笑:“皇兄不要乱说话,纪这个姓氏,现如今可不能乱提,前朝余孽,叛党之家,人人得而诛之。” “可你还是爱上了纪家余孽。” “皇兄,慎言!”容飞咬牙切齿的道。 容棱看他面皮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不觉好笑:“既然这么喜欢她,当初又为何将她送给容霆。” “你懂什么。”容飞疾言厉色:“我救不了她,在我身边,她只会暴露,一旦她身份被破,等待她的就是死亡。” “你又知道,跟着容霆,她不会死?”容棱反问道。 容飞冷面沉默。 实际上,纪雪枝还是死了,在生下容矜東的第二年,疾病离世。 纪雪枝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世上除了容霆,估计没人知道,但容棱却知道。 对于纪家这桩旧案,容棱从未想过去触碰,但时至今日,他必须去查,却全为柳蔚。 而在答应柳蔚之后的第七天,他其实已将纪家的事,查明清楚,包括柳蔚的身份,更包括柳蔚的母亲纪夏秋的身份。 可他不能说,此事牵连甚大,至少现在,不是能揭露的时候。 不过此事中,他倒是查出了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柳蔚的表姐,纪雪枝的真正死因。 比如,在纪雪枝死后的第三天,整个岭州发生哗变,藏匿在岭州境内,等待出境的三百名纪家旧部,一夜之间,全数死亡。 比如,半个月后,容霆因立下一具绝密功勋,被圣上赠予兵部执行司之位,统领兵部半数兵马至今。 再比如,容飞曾与纪雪枝有过一段情,并以容飞认为对的方式,将纪雪枝送入太子府,顺道害死纪家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最后兵马。 第207章 他的一力相护 这些事容棱不会告诉容飞。 容棱只是好奇,容飞莫非九年来,一直以为容矜東是他与纪雪枝的孩子? 看容飞今日竟将容矜東带了出来,还为此怨恨上太子,将原本要与太子说的话,转而直言告诉自己,莫非,容飞当真至今还存着有朝一日,要认回容矜東的心思? 不得不说,容飞天真得可笑。 容棱不担心柳蔚的身份被揭穿,纪夏秋当时住在柳家,并且生下柳蔚后,便被秘密处死。 此事皇上一清二楚。 这是皇上答应柳垣的,不会对柳蔚下手,会让柳蔚以柳家大小姐的身份,好好活着。 若非为柳蔚求这一恩,当初柳垣又怎会自愿伏首? 所以容棱知道,就算现在再揭露出柳蔚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之事,凭借那一面免死金牌,与他的一力相护,柳蔚依然不会有事。 容飞今日说这些,不过是唯恐天下不乱,说到底,容飞再机灵,毕竟没有真正入朝为官过,心性始终差了一筹,那些旧事容飞又不清楚,搅来搅去,实则谁的根基也动不了。 看着容飞面色难看,仿佛陷入回忆,拔不出身。 容棱淡淡的道:“我还有事,你要留下,便留。” 容棱说着,已起身离开。 容飞看着皇兄的背影,突然问道:“你这府里,我都能去哪儿?” 容棱头也没回:“哪儿都能去。” 容飞敛眉:“书房也能去?” “你能找到的东西,都不是秘密。”话落,容棱已经走出小院,再不见身影。 容飞回神,心中还想着那些旧事,眼睛却看着院子中央,正在堵蚂蚁窝的两个小孩。 九岁的孩子,只有七八岁大小,一脸面黄肌瘦,看着还不如那四五岁的小孩子气色好。 想到今日在太子府看到的那些,容飞便沉下眸,他这些年到底太避及了,他不想让太子怀疑,竟一直忍着,从未主动要求见过容矜東,以至于这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他竟一无所知。 连一个普通嬷嬷都能对容矜東如此凌虐,那其他时候,这孩子是否过得更苦? 容飞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应该把这孩子带走,无论如何,至少要保这孩子衣食不愁,不被打骂。 但可以吗? 若是带走了,先不说太子同不同意,就说那些盯了他许久的人,难道会不怀疑? 当初自己收留纪雪枝,与之生情,便有人盯上,甚至一度有人在父皇耳边进献谗言,说他勾结乱党,有逼宫之嫌。 若非父皇已将目光投向他,并派人监视他,他又怎会冒险,将纪雪枝交给容霆。 虽之后他一直安安分分,但他知道,父皇的怀疑没有消除,他的身边依旧有一些耳目,那些人宛如跗骨之钉,埋入他五王府的一草一木当中。 容飞不敢冲动,但却又不想将这孩子送回太子府。 纪雪枝的前朝身份,太子是知道的。 容飞在把容矜東带过来后,甚至给太子找过理由,或者太子也被监视了,所以太子不敢对容矜東好?甚至为了麻痹某些人的视线,还要纵容奴仆打骂这孩子? 这或许是苦肉计,太子当初既然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太子便已经被拖下水了,再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所以太子肯定会保护容矜東,只是这种保护太过危险,所以太子只能用此等下下策? 容飞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他是相信太子的,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但他却又不忍容矜東受苦。 或者,有其他办法,有另一种一举两得的办法? 瞧着那两个笑得开怀的孩子,容飞沉下眸,思忖着,自己或许还是得求一求容棱。 如今的皇家,泾渭分明,容棱,容溯,都是能与太子有一争之力的角色,容溯个性偏激,较为阴险,不能信任。 但是容棱,指不定可以信任一二。 这么想着,容飞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就要说那些有威胁之意的话?柳蔚是谁,柳先生是谁,关自己何事,操这个心做什么? 这种环境下,能保住自己,保住雪枝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容飞想明白这些,再看柳小黎时,视线便不同了。 “这种蚂蚁叫火蚂蚁。”柳小黎指着一群通体呈现暗红色的蚂蚁,说道:“这种火蚂蚁可以入药,可以治疗风湿,关节炎等身体疾病。” 容矜東眨了眨眼,拨弄着那小蚂蚁,不解的问:“风湿是什么?” “就是骨头里有风。” “啊?”容矜東听不懂了。 柳小黎抓抓头,又想了想,找了个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我爹说,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有料理好说身体,膝盖,手肘等关节处,落下了病根,或者沐浴后不擦干净,关节里入了风,着了凉。那老了,就会落下病根,就叫风湿。” 容矜東听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随后小脸开始皱起来:“那我肯定有风湿了。” “你沐浴后没擦干净?” 容矜東摇摇头:“我经常被母亲罚站,有时候下雨了,也要罚够两个时辰,所以淋了很多雨,而且李嬷嬷不会让我擦干净,李嬷嬷说要让我长记性,要冻我一个晚上。” 容飞此时刚好走过来,听到这一句,脚步猛地一顿。 柳小黎惊讶极了:“你母亲为什么要罚你淋雨?你做错了事吗?” 容矜東慢慢的点点头:“做错了很多事。” “什么事?”小黎说道:“我要是背不出书,或者弄坏我爹的珍贵药材,我爹也会罚我,但不会罚我淋雨,会打我手心,还有屁股,可疼了,不过我只要叫的大声一点,我爹就不敢打了,晚上还会做我喜欢吃的东西,半夜我爬上了床抱着她睡,她也不会踹我走。” 容矜東鼓着嘴说:“你爹对你真好。” “是啊,我爹是最好的。”得意洋洋的炫耀完,小黎似乎才想起自己太得瑟了,忙问道:“那你做错了什么?” “有一次是把柴火打湿了。” “柴火?”柳小黎抓抓头:“柴火打湿了,晒干就好了啊。” 容矜東摇头:“我母亲说,养我这么大,连柴火都搬不动,要教训我。” 第208章 灭绝人性! “所以就罚你淋雨吗?” “不是。” 柳小黎点点头,他就说,只是打湿了柴火就要在雨里站两个小时,那也太严厉了,他把爹的千年灵芝弄碎了,爹也只是打了他两个屁股,而且打得不是很疼。 容矜東说:“打湿了柴火那次,是把我关在柴房,罚我三天不准吃饭。” 柳小黎膛目结舌:“三天?那你不饿吗?” “很饿的。”容矜東忙说,然后又偷偷笑:“不过我可以抓老鼠吃。” “老鼠?” 容矜東点头:“不止老鼠,还有墙根。柴房不是厨房,里面的老鼠都好小,不管饱的,所以太饿的时候,我就刨墙根,运气好还能找到蚂蚁窝,够我吃一顿了。” 柳小黎有些恍惚:“我是知道老鼠和蚂蚁可以入药,但是生吃,会很难吃的。” “刚开始不好吃,后来发现还挺好吃的。”容矜東腼腆的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夏天要干很多活,但是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还是稀粥,我吃不饱,干活就慢,要被打的,所以我就偷偷的抓老鼠吃,吃了肉才有力气干活嘛。” 柳小黎崇拜的看着哥哥:“你真聪明。” 容矜東很不好意思:“你才聪明,你连火蚂蚁都认识,我以后就专门找火蚂蚁吃好了,说不定还能治病,对了,你说老鼠可以入药,老鼠也能治病吗?” 柳小黎点点头:“药典大集里说,鼠肉,甘,平,无毒,主治,补中益气,解毒,养阴除热,杀疳匿,治痨瘵,止消渴,还能化痰,可以用在很多药方里呢。” 容矜東捧着小脸,慢慢笑开了:“难怪我觉得我身体越来越好了,以前一次只能搬三斤柴火,现在可以搬六斤了,原来我吃了这么多好东西。” 柳小黎却不太赞同:“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吃生老鼠了,谁也不知道那老鼠本身有没有疾病,万一吃了一只病老鼠,会害你也生病的。” 容矜東很为难:“那不吃老鼠,我会饿肚子的。” “不怕。”小黎大方的道:“要是你母亲不给你饭吃,你就来找我,我请你吃。” 容矜東摇摇头:“我平时不能出门的。” “啊?”小黎很惊讶:“一直不能出门吗?那你爹去衙门办事,也不会带上你吗?” “当然不会。”容矜東睁大眼睛说:“你爹会带上去你办公吗?” “我爹会啊。”以前在曲江府,娘亲就每天带他去衙门,现在娘亲虽然在柳府不能随便出来,但是容叔叔也会带他去衙门,每天都会。 容矜東很羡慕:“你爹真好。” 柳小黎点点头,又抓住容矜東的小手,认真的说:“这样吧,我找我容叔叔,让他每隔两天借你来我家玩,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可,可以吗?”大概不太习惯和人拉手,容矜東看着两人相握的小手,有些羞涩:“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的。”柳小黎很自信:“容叔叔最疼我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印象中,容叔叔好像的确没有拒绝过他一件事,柳小黎突然觉得,容叔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拔高一筹了。 容飞在旁边静静听完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此刻他的脸色已黑成一片。 他猜想容矜東在太子府过不好,但却没想到会查到这种地步! 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让他吃老鼠,吃蚂蚁,还在雨里淋两个时辰,便是成年男子都熬不起,却让一个孩子吃这种苦! 太子妃,好一个太子妃! 好一个孙家长女,贤惠良善! 竟是这样苛待庶子,灭绝人性! 容飞一肚子火气,若非刻意控制,只怕要在孩子面前表露了。 他拂袖离去,走出小院,抓了一个刚好过路的婢女,问道:“容棱在哪儿。” 明香手里正捧着几样小糕点,闻言面上平静的指了指右边:“王爷在练武场。” 容飞抬腿就走。 明香看着五王爷的背影,撇了撇嘴,端着小糕点进院子,笑着唤道:“两位公子,可玩累了,吃点东西吧。” 三王府发生的种种事故,柳蔚一无所知,她睡醒之后,便窝在榻子上捧着自己的书看。 到了晚上晚膳的点儿,怀月院来了位客人。 “你这儿倒是逍遥,我听说,你今晨才回府,说,昨晚上见哪个野男人了?”金南芸一进来,便大而化之的挤到柳蔚身边,跟柳蔚坐一个榻子。 柳蔚瞥了金南芸一眼:“你来做什么?” “嫂子来见见小姑子不成?”金南芸笑呵呵的:“幼儿失踪案破获了,你知道吗?” “嗯?”柳蔚抬抬眼,看向金南芸。 金南芸一愣:“你不知道?” “要说就说。” 金南芸鼓鼓嘴,哼了一声才说:“今个儿下午得到的消息,据说是已经抓到凶手了,人就关在京兆尹监牢,听说凶手不止一个,好几十个,今日从下午到傍晚,上门询问的人已经快踩破衙门门槛了,京兆尹被逼无奈,都躲到宫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柳蔚皱皱眉,眉宇微沉。 “你真不知道?”金南芸有些意外,她是以为柳蔚知道,才来问八卦的:“据说人是昨晚上抓的,你昨晚上不是没回柳府?你不是跟着一起去抓人了?” 柳蔚将书放到一边,淡淡的道:“昨晚是去围捕凶手,但没抓到人。” 金南芸挑眉:“所以,京兆尹监牢,也没锁着几十人?” “锁了。”柳蔚漫不经心的说:“不过都是些边缘人物,我并不觉得他们跟凶手有直接关系,估计只是安排来掩护的,实则凶手的所作所为,这些人知道的也有限。” “那就怪了。”金南芸笑着:“既然真凶还没破获,那是谁这么早就泄露消息?若是打草惊蛇怎么办?” 柳蔚下了软榻,一边往外室走,一边道:“谁知道。” “你不知道?”金南芸跟过来:“这案子不是你在查吗?你会不知道?” 柳蔚突然转首,审视的看着金南芸。 金南芸止住步子,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柳蔚挑眉:“打听这么多,你想做什么?” 第209章 六四开,我六,你四 金南芸扬起笑容,上前亲热的挽住柳蔚的胳膊,娇滴滴的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能做什么?我跟凶手有什么关系,我还能去劫狱不成?” 柳蔚掰开金南芸的手:“所以?” 金南芸很为难,咳了一声,才说:“就是做点小买卖,你别这么严肃,你告诉我真相,我会给你提成的,两成够不够?” 柳蔚屈指在金南芸脑袋上敲一下:“做买卖做到朝廷机密头上了,想钱想疯了?” “那我能怎么办?”金南芸索性破罐破摔了:“我让你帮我跟镇格门打个招呼,你死也不肯!那要安排人护送商队穿越边境,我不多请一些高手护送能行吗?请高手你以为便宜?我自个儿的私房钱都快搭完了,还是不够!只能卖点消息帮补点了。” “这个幼儿失踪案,眼下是在京都闹开了,现在想从我这儿买消息的人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是柳府,就愿意花一千两买个真相,柳丰一直生死未卜,你以为我那公公看着镇定,就真的镇定?那毕竟是他的老来子,他不在乎谁在乎。” 柳蔚冷瞥了金南芸一眼,看着餐桌已经备好了,便坐过去。 灵儿带着小丫鬟们布菜,浮生也跟着帮忙,金南芸看人多了,也不好再说,只能安静等着。 等到饭菜都布好了,金南芸做主把怀月院的丫鬟都撵出去,只留下浮生伺候,再关了门,才说:“柳蔚,咱们多少年的姐妹了,你就说点能说的消息给我,权当帮我个忙了。” 柳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金南芸着急:“这样,三成,分你三成!” 吃完糖醋肉,再夹了一块四喜丸子。 “四成,四成够了吧?!” 四喜丸子今日的火候差了点,不过炒菌菇不错诶。 “五成,只能这么多,姑奶奶,我还得担风险,就当我求求你。” 柳蔚细嚼慢咽的将炒菌菇咽下肚子,这才扬起一抹笑,淡淡的道:“六四开,我六,你四。” “你——”金南芸倏地站起,脸上一阵气恼。 柳蔚一点不急:“你考虑清楚,我这儿的消息,绝对比你在其他地方打听的真实,不过你考虑快点,要是等镇格门出面公布了,到时候这消息可就不值钱了,现在值一千两的,明日就该一文钱也不值了。” 金南芸好好的喘了口气,才重新坐下来:“好,你狠!我答应了,六四就六四,说消息吧!” 柳蔚勾唇一笑,探身附在金南芸耳边,小声说道起来。 金南芸先听着还算镇定,等听到后面,却变了面色。 等到柳蔚说完,继续捏着筷子开始吃了,金南芸才久久回神,咬着牙齿道:“你可真是关照姐妹啊,这样的消息,你是敢说,但我敢往外传卖?” “没点风险,怎么算大消息?”柳蔚轻描淡写的说。 “事关辽州,还牵扯到权王,又是叛军,又是造反,我便是说出去,有人信吗?” 柳蔚淡淡道:“会信的人,自然会信!” 金南芸瞪着柳蔚:“你说的容易!” 柳蔚也不是不为金南芸着想:“不过你可以说些能让人接受的。” “比如。” “比如说含糊些。”柳蔚提点:“实际上,容棱和我都无法确定,此事真与辽州有关,但辽州边境有叛军是真,逃回来的两个镇格门伤兵,还是我救的。那些开棺验尸的孩子,尸骨上南方特征也很重,我锁定了几个州府,其中就有辽州。” “而幼儿失踪案的凶手,的确圈养了一些变种蝙蝠和变种蛇,与我在临安府,在人脑中找出的小虫,属于相同类型的变异。再加上昨晚,我在凶手住处的地道,找到的铺面刺绣,和残余的宣纸,都有辽州的特征,一次巧合是意外,多次巧合代表什么,我明白,你也明白!” “即便如此,这些话能往外说吗?若真像你说的,权王在辽州屯兵数万,意图谋反,背后还有巫蛊一族相助,我但凡敢往外传一个字,只怕下一刻,便要被以妖言惑众之名腰斩人前,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害死我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金南芸气的就快掐着柳蔚的脖子质问了! 柳蔚只是闲淡的捏着筷子,一边嚼,一边说:“反正消息告诉你了,剩下的看你。” “你这消息,说了等于不说!”金南芸看柳蔚吃的香,自己也捏起筷子,夹中一块柳蔚看上的糖醋肉,放进嘴里,发泄的咀嚼! 柳蔚低笑一声,继续吃着。 等到晚膳用完了,金南芸也想清楚了:“消息既然摆在这儿,卖肯定是要卖,否则浪费了,不过我得花些功夫,你既然白拿六成,多少也要帮点忙。” “你说。” “我的身份,必须受到保护。” 柳蔚支着下颚,看着金南芸:“怎么保护?” 金南芸道:“卖消息的话,我自然不会亲自出面,我有中间人,但那个人一旦被盯上,我就脱不了身,所以,那个中间人的安全,必须确保!我相信,京都之内,镇格门要保护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柳蔚挑挑眉,随即点头:“好。” 柳蔚答应得这么干脆,金南芸反而愣了:“你竟同意?” “同意。” 金南芸皱眉:“这么爽快?” “否则?你不是也说,钱分我六成,我自然要多出点力。” 金南芸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次让柳蔚找镇格门帮忙,柳蔚那急于摆脱的摸样,金南芸到现在还记得,但这次,柳蔚却这么主动。 不会是中间有什么问题吧? 但好歹是多年相识,就算心有狐疑,金南芸还是相信柳蔚不会害自己,思忖一下,金南芸点点头。 “那个中间人的身份,回头我告诉你,但有件事我也要问清楚,你说的这些消息,我真的全都能说?” “为什么不能?”柳蔚反问。 “这些应该属于机密,容都尉真的会同意,让这些事暴露民间?” 第210章 王爷当真好眼光 柳蔚淡笑:“既然要托容都尉庇佑你和你的中间人,那容都尉自然会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尽管柳蔚这么说,金南芸却还是不太放心,只是钱在你眼前,商人本贪,金南芸哪怕知道其中风险不小,却也愿意放手一搏。 毕竟,人为财死。 将中间人的信息留下,金南芸这才带着浮生离去。 此时,外面天已渐沉,黑夜吞噬光明,柳蔚看着外面朦胧的天色,眼神,越发的清明。 一更天,街上的敲更人敲响铜锣,沿途叫喊。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丞相府后墙凌空翻阅,落到后门的巷子内。 乘着夜幕,黑影走出巷子,待到了宽阔的地方,再架起轻功,宛若一道极光,转瞬消失无踪。 两刻钟后,三王府,西陇苑内。 明香惜香敢伺候两位公子睡下,一出门,便瞧见一道黑色身影,落在院中。 “什么人?!”惜香凝起眉眼,厉声喝道。 却见那院中之人,解下面纱,露出一张清淡恬静的脸庞:“是我。” 明香惜香见到来人,立刻迎上去:“公子,您回来了?” 柳蔚没心情寒暄,直接问道:“你们王爷呢?” 明香与惜香对视一眼,明香正想说,惜香却先一步道:“爷在书房,公子是特地回来找爷的吗?奴婢带您去!” 说着,就要拉柳蔚往院子外走。 柳蔚却不动,只盯着前方正对着的厢房,那是她的房间,不过上次回来,知道已被容棱霸占了,而现在,这间房里还亮着光,显然,里头是有人的。 瞧见柳蔚的视线,惜香忙又说:“今日五王爷带着了太子府的大公子过来,说是给咱们小公子当玩伴的,两位小公子玩了一天,入了夜,还在公子您以前的屋里玩了很久,这不,刚刚才哄了睡觉,奴婢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惜香说着,还用手肘碰碰明香。 明香这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两个丫头显然不会说谎,柳蔚挑挑眉,斜睨着两人,也不出声,只看着她们。 明香惜香脸上的表情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了,这时,却听到房间内,传出女子的娇笑声:“王爷,您别乱动,您看,您把奴家的衣服都弄湿了。” 两个丫头知道大势已去,脸都僵了。 柳蔚却轻笑一声,拨开两人,朝房间走去。 惜香忙上前拦住:“公子,这……不太好。” “有何不好?”柳蔚侧头问道。 明香憋着声音道:“王爷常年不闻女色,这难得一次有了雅兴,公子,您的事儿若是不急,不若等王爷完事了……” “他完不了事!”柳蔚含笑着挥开两个丫头,上前,将门推开。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 房间里头,朦胧的水雾在空中盘旋,玉质的屏风后,隐约可见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嘻嘻哈哈。 “公子公子……”明香惜香上前想将柳蔚拉走。 柳蔚却道:“天香楼的玉染姑娘,娇声如啼,天姿国色,王爷当真好眼光,挑人真是一挑一个准!” 听了柳蔚的声音,屏风后面安静片刻,半晌,一道娇软身影娉婷而出,出来的女子身着一件薄纱外衣,衣上沾了不少水渍,头发也被打湿了。 女子走出来时,眼中还有几缕不甘,正嘟着嘴,一双剪水秋瞳,尽是欲语还休的缠绵风情。 那玉染姑娘出来后并不打算出门,反而走向软榻,斜倚在那儿,一双清亮凤眸,微微眯着,牵勾的瞧着柳蔚。 柳蔚此时一身男装,玉树临风,加上面上三分浅笑,看着便是个翩翩佳公子,寻常女子见了,只怕怎的也要红一红脸。 玉染姑娘也红脸了,只是她行走欢场,脸怎么红,红几分,红多久,都是早就练出了门道。 此刻玉染就脸红得恰到好处,令柳蔚一介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注目片刻。 玉染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悉索,接着,身披外袍,一身水气的容棱,走了出来。 容棱身上只擦了半干,墨发长披,满头湿润。 他一双黑眸看向门口的三人,明香惜香,立刻屈身请罪! 容棱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两个丫头退下后,柳蔚大而化之的走进来,坐到一边的圈椅上,脸上尽是别有意味的笑容。 空气中,水的味道四顾弥漫,柳蔚,容棱,玉染,两个女人,一个男人……或者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但不管是男是女,这样的三个人,都该说点什么。 可房间里却出奇的安静,柳蔚没说话,容棱没说话,便是那玉染姑娘,也不置一词。 又过了一会儿,容棱一脸清冷的走向床榻,坐在玉染身边,然后直视柳蔚,问道:“你要参观?” “你要做?”柳蔚挑眉。 容棱眉头一皱。 那玉染姑娘闻言,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柳蔚便看过去,玉染也迎视柳蔚,轻笑得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做肯定要做,就看几个人做,这位公子,也想加入吗?” “好啊。”柳蔚当真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容棱的眉头,越蹙越紧! 那玉染却亮了亮眼,主动让开一块地方,等待柳蔚过来。 等坐到了塌边,柳蔚抬手便捏住玉染的下颚,左右看看,又瞥着容棱,道:“好姿色,王爷好福气。” 容棱二话不说,夺过柳蔚的手,捏住她的手腕:“别闹。” “谁闹了?”柳蔚挥开容棱的手,笑得特别甜:“人家玉染姑娘主动相邀,在下兴致正浓!怎会胡闹?要闹,也得换一个闹法,到床上去闹,不是尽兴!”柳蔚说着,竟当真伸手去袭向玉染的前胸。 大概柳蔚的动作太直白了,玉染也吓了一跳,忙退开一些。 柳蔚抓了个空,顿时笑的有些揶揄:“欢场之人,还怕摸摸?” 玉染看了容棱一眼,才软着声音娇嗔:“公子吓着奴家了,公子想摸,奴家还会跑了不成?可您怎的这般粗鲁,奴家……可只喜欢温柔……” 不等玉染说完,柳蔚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前面,在玉染惊恐无措的目光下,柳蔚逼近她的眼睛,眯着眼问:“好玩吗?”话落,柳蔚收紧了手指,五指紧合,掐得玉染呼吸困难,顿时闷哼起来。 第211章 霸王硬上弓不成? “放……放……” 柳蔚没有放手,却挑起一边粉唇,厉眸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容棱:“天香楼花魁,玉染姑娘,芳鹊姑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貌美倾城,风华佳人。可是少有人知,这两位绝色女子,自小受皇家所训,实乃镇格门第一批投放民间的暗卫,不止她们,整个天香楼半数人员,都隶属镇格门,其中包括龟公六人,洒扫三人,婢女十七人,姑娘二十六人,容都尉,你军机大营的书房,我可是去过,你都忘了?” 柳蔚话落之时,已经松开玉染。 玉染急忙的退开,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柳蔚擦了擦自己的手,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容都尉想跟下属乱搞,在下管不了,可劳烦尊驾换个地方,在我的床上,跟女人颠鸾倒凤,此起彼伏,容都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容棱面色始终沉着,到此刻也一句话都没说。 那玉染姑娘却不干了,跳下床榻,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抓起自己的衣服,开始抱怨:“我就说这法子糟糕透顶,师兄你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你别祸害我,我明日还有两场歌宴,嗓子要是坏了,还怎么接客?还怎么唱曲?你要害得我晚节不保,我这十来年的钻营还有什么用?” “你知道下头有多少人在抢我的花魁之名?你知道做青楼女子的,竞争压力有多大!下次再有这种鬼事情,你找芳鹊,别再来找我了!”玉染嘟嘟哝哝一大通,然后抱着衣服,气呼呼的夺门而去。 房门打开了,又关上,柳蔚冷笑着瞥向容棱,以手支着脑袋,淡声道:“今日下午凶手被捕的消息传出,你猜到我听到消息,晚上必会来找你,所以你就准备好了,给我看这出好戏。都尉大人有否觉得,你很无聊?” 面子里子全被扫了,容棱霍然起身,走到柳蔚身边,抬手便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柳蔚却反手挣脱容棱的钳制,身子一转,闪身到容棱宽实的背后,袭向他的后背。 不想容棱反应也快!立刻转身,握住柳蔚的手,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中。 柳蔚一时不查,额头撞到他坚硬的前胸,沾上他胸口的水汽,她一咬牙,手肘一弯,以肘压他小腹,再灵敏后退,逃脱控制。 两人一来一往,不一会儿,便在房间里打了起来,且打的难分难解,乒乒乓乓。 直到容棱一个发力,终于将柳蔚压到床上,再用单脚困住她双膝,令她无法动弹。 “容棱,你是不是有病!”柳蔚恼羞成怒,发火了。 容棱却紧盯柳蔚的眼睛,经过一通打斗,他却连气也没怎么喘,只冷静的道:“你先搅的我好事。” 柳蔚冷笑:“你真想与她做?” “不关你事。”男人反唇。 柳蔚点头:“好,那你放开我,我帮你把人找回来,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三个,我就看你容都尉有没有这么好的精力?” 容棱危险的眼眸眯起,突然卡住柳蔚的脖子,声音发冷:“柳蔚,你到底仗着什么?” 柳蔚忍着憋气,哪怕脖子疼的快窒息,死不求饶。 “你不就仗着我纵你,容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一再挑衅?你知道你今日破坏了什么?” 柳蔚眯着眼,瞪着容棱。 “你破坏了我最后一次,想找你以外其他女人的想法。” 此言一出,他突然倾身,冰凉的薄唇压在柳蔚唇上,同时,他松开卡住她脖子的手,再将她双手轻易捏住,按在头顶。 柳蔚震惊的瞪大眼睛,感觉到男人温软的唇舌侵入她的唇腔,夺走她的呼吸,她想挣扎,可她的武功,本就不如容棱,再加上手脚被他所桎梏,她根本挣脱不开。 柳蔚很气恼,她觉得这人简直有毛病! 什么叫破坏了他最后一次想找其他女人的想法?他若是有这个想法,又怎会明知她要来,偏偏在现在跟女人乱搞? 而且那玉染都明说了,亲口承认,是容棱找她演戏,这男人却厚着脸皮,把一切过错推到她的身上。 无耻! 可恶! 大混蛋! 柳蔚气的气喘吁吁,而唇上男人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了,她甚至感觉容棱捏着她的腰。 宽厚的大掌,探进她的外衣里。 手上透着粗砺的温度,几乎灼伤她的皮肤。 这男人……还打算霸王硬上弓不成? 柳蔚握紧拳头,手脚使不上力,她便用牙齿。 她找到容棱的唇瓣,眼神一凌,牙齿一合,狠狠咬住他。 身上的男子果然停住了,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是凉意,可偏偏,他们的唇舌相触,却分都分不开。 不,不是分不开,是柳蔚不松口! 这样的僵持,维持了两个呼吸,然后,容棱闭上眼睛,嘴唇一张,重新含住柳蔚的唇瓣,舌尖探到她咬住自己的牙齿缝隙处,轻轻舔舐。 柳蔚:“……” 都这样了还不松开,竟然还不要脸的舔了! 这个變态! 柳蔚气的不行,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直到容棱的手,终于附上柳蔚的前匈。 柳蔚倒吸一口凉气,容棱也终于放开她,他唇角已经破了,却不满意的抱怨:“你戴了束匈?” 柳蔚狠狠的瞪视他,咬牙切齿。 容棱道:“以后别戴,手感不好。” 柳蔚:“滚!” 容棱看柳蔚眼中火气高升,唯恐真将她惹毛,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一获得自由,柳蔚立刻以袖擦唇,二话不说跳下床榻,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你好,你好得很,很好!” 柳蔚也不知自己胡乱的在说什么,只觉得气的神智都烟灭了,她将衣服理好,拉开门就走出去,出去后,直奔隔壁房间。 容棱却追出来,拉住她,把她拽回来,按在怀里! “放开!” “要干什么?” “带我儿子走!” 容棱眯起眼:“不准。” “你……”柳蔚将容棱推开,看到他唇上的伤口,眼睛都红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到底为什么!” 容棱沉下眼眸,却没做声。 柳蔚转身就走。 容棱只好再拉住她,闷声道:“来不及了。” 柳蔚皱眉:“什么?” “来不及了。” “我没聋,什么来不及了?” 第212章 这就是你突然发疯的原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13章 什么杀头,什么大爷 柳蔚想不通,也不急着想通,她就等着,看容棱还能做出些什么。 分完了赃,柳蔚很大方的赏了浮生一百两,浮生笑呵呵的接下,金南芸忙也说:“你也赏我点吧。” 柳蔚想了想,抽了一百两扔给金南芸。 金南芸将银票丢回去给柳蔚:“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 “不要算了。”柳蔚见状,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银票拿回来。 途中却被金南芸又抢走:“谁说我不要,不要白不要!” 柳蔚嗤笑一声,将剩下的银票放进钱袋里,再仔细塞进怀里。 金南芸撇撇嘴,对浮生使了个眼色,浮生机灵的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等房间安静下来,金南芸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做过了什么?” 柳蔚挑挑眉:“具体指什么。” “关于我的事。”金南芸靠近柳蔚一些:“你是不是做过什么?” 柳蔚单手支着脑袋,瞧着金南芸笑:“没有。” “不,就是你。”金南芸板起脸来:“昨个儿大伯来了别院,在书房跟柳逸呆了两个多时辰,昨晚,柳逸就在我那儿用晚膳了,晚上还歇在我房里,不过我推说小日子来了,没让他碰我。” “为什么?”柳蔚问道。 “什么为什么?”金南芸皱起眉:“我烦柳逸,你看不出来?” 柳蔚没做声,她自然是看得出,但她跟金南芸的婚姻观不同,她以为,金南芸也是想柳逸浪子回头的,所以她回府时才在柳域面前说了那些话,但看来,她好像猜错了。 金南芸,也没有她想的那么没原则。 “总之……”金南芸说的很直接:“别再说这种事了,我和柳逸的事,别人帮不了。” 柳蔚慢条斯理的点头:“权当我妄作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南芸怕柳蔚误会,软下了声音:“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们……” 柳蔚拍拍金南芸的手,打断金南芸:“我明白。” 金南芸看柳蔚的确没生气,才松了口气,但又好奇:“你到底说了什么?最近两三个月,那男人可从没想过进我的房,平日不是那姓游的,就是别的女子,便是出门在外,也要留恋烟花之地,倒是你本事,三言两语,竟将他哄了回来。” 柳蔚无趣的道:“你既不在乎,他回不回,为何回,又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金南芸又深深看了柳蔚一会儿,从善如流的点头:“也是。” 金南芸没在柳蔚这儿留多久,只呆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可以说是柳蔚来京以后最清闲的半个月。 容棱从那夜之后,便没来找过她,柳蔚也乐得悠哉,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再看看医书,顺便在府里偷偷打探。 令柳蔚意外的是,整个柳府,好像都不知她母亲的事。 唯一知道的,还只是含糊不清不全知晓。 一日,晌午,刚用过午膳,阅儿从外头急急的进来,因为动作太慌,还撞到了正从屋出去的亦卉。 亦卉被撞得险些摔倒,站稳后,才抱怨一句:“小姐在午歇呢,你做什么?动静小点。” 阅儿看了眼屋内,瞧见软榻上眉目紧闭的女子,这才压低了声音:“我有要事禀明小姐。” 这几日阅儿早出晚归,亦卉也不知道阅儿具体去哪儿了,只知道阅儿的伤好了,小姐就指派阅儿出去办事,一办就是不见人影,有时候出府,有时候在府里其他院子,总之阅儿没停过。 这会儿看阅儿这般着急,亦卉也不敢耽搁,赶紧让开路,却不忘叮咛:“昨夜大雨,小姐许是被搅着没睡安静,你快些说,让小姐好好补补眠。” “我省的。”阅儿应了一声。 亦卉出去后,阅儿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偷听,才走进去。 阅儿刚要开口,却见软榻上假寐的女子霍然睁眼。 阅儿愣了一下。 柳蔚却已经翻了个身,看着阅儿:“说吧。” 阅儿急忙回神,也来不及思考小姐是何时醒的,怎么知道自己有急事要说,只老实的道:“奴婢打听到了。” 柳蔚坐起来些:“说清楚。” 阅儿这便细细的道:“此事说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纪姨娘……”阅儿说到这三个字时,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才紧张的道:“纪姨娘当初,听说是犯了罪,才被赐给老爷的。” 柳蔚皱起了眉,眼中凝起深意。 阅儿继续道:“奴婢问的,是曾经在大厨房照料的一个姓于的嬷嬷,那老嬷嬷五年前便瘫了,家人这才接了出去,就住在京郊外的省村里,那嬷嬷据说当年也是照料过纪姨娘膳食的,算是府里难得的老人了。” “说下去。”柳蔚也坐得端正些。 阅儿再道:“奴婢见着于嬷嬷的时候,嬷嬷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明了,奴婢问嬷嬷家人,嬷嬷儿子媳妇说,于嬷嬷这些年已经记不得人了,只是半夜偶尔还会念叨着,什么杀头,什么大爷。” “奴婢想与于嬷嬷单独说说话,可是嬷嬷儿子媳妇怎么都不许,奴婢还是递了十两银子,他们才允了,不过那于嬷嬷说话颠三倒四,奴婢问的,嬷嬷有些能答出来,有些却说不清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嬷嬷说,当初纪姨娘是被大爷带回来的。” “大爷?”这个称呼,柳蔚没听过。 “是咱们丞相爷的大哥。”阅儿说道:“奴婢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人,只素来是在外面庄子打理,对府里亲近些的事,便晓得不多。但奴婢这次回去,特地朝爹娘打听过大爷,我爹说,当年,咱们柳家老太爷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先帝信任老太爷,还特封太子老师,由老太爷亲自教养太子十年。柳府自那时开始,便是京都上下皆知的太子党,只可惜……” 只可惜后来先帝病入膏肓,太子在外办事,回来途中,遭遇“山匪”,尸骨无存。 阅儿显然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眼下这位圣上,并非正统,而有逼宫之嫌,因此即便眼下无人,阅儿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只含糊过去,又说:“太子一党废黜前,咱们家大爷,与太子,已是生死之交。” 第214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柳蔚听到这儿便懂了。 柳府的老太爷还在时,便是实实在在的保皇党,一直站位在太子一边,但谁知道,当初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蹈光隐晦,虎视眈眈,对那皇位势在必得,因此花了些手段,经营了些实力,在关键时刻,除掉了太子,废掉二皇子,赶走十五皇子,令那皇位落到自己头上。 柳蔚不能说这种行为是对是错,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人成功过,便注定有人尸骨无存,这是历史的惯性,无人能改。 但如今此事牵连到自己,柳蔚便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继续说。” 阅儿继续道:“咱们柳家到底是肱股之臣,老太爷又位高权重,便是皇上登基,也轻易撼动不得柳家根本,但大爷就不同了,大爷当初是与太子一同遇袭的,但太子死了,大爷回来了,按照规矩,那是不忠的,要殉葬的。后又听说,老太爷拖着沉老之躯,进宫三日,终于求得一恩,救了大爷性命,之后大爷便被送到新军营,随着出征战士,一同出战当年边境闻名的逐匈之战。” 逐匈之战,柳蔚也听过,是一场极为惨烈,以少胜多,拿人命去换胜利的阴曹之战。 据说战事之后,整个战场血气冲天,其后天降大雨,但连续七日,血腥久绕不散。 而令此战闻名的原因,是因青云士兵宛若自杀式的战斗方式! 在付子辰的口中,逐匈之战时,匈奴战队人数为五万,青云国战士人数,还不到一万,这样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败局的战事,最后是在当时的震雷将军,现在的越国候,严震离的亲自统帅下,以血还血,以命换命,九死一生,得以战胜。 匈奴一直以来都是青云的劲敌,他们盘踞边境之外,一两百年前,还是茹毛饮血,不识人语,红眼睛,蓝头发的野兽。 但随着进步,他们慢慢懂得圈养牛群羊群,其后建立王朝,再加上匈奴人生来高大,眼廓极生,宛若厉鬼,在战场中又向来不要命,周遭很多小国,都受过匈奴来犯。 有些小国,甚至因此被吞并。 匈奴的悍勇,几乎是青云国每个士兵都清楚的,也因为如此,青云士兵在知道自己要面对匈奴的对战时,纷纷抗拒,不愿前往。 因为民怨太重,最后刚登基的圣上,无奈之下,只好征召新兵,而这些新兵,要不就是死刑囚犯,要不就是太子或二皇子一党的旧人。 总之,这些人全被强行送往边关。 谁都知道这场战役,是新皇在斩草除根,但这些士兵,竟然真的将这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事,完胜了。 只是代价也非常巨大。 当时据说主帅严震离回京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后在数十位太医联合救治了近两个月后,才得以苏醒,为表彰严震离的功勋,皇上封了严震离越国候这一爵位,但同时,拿走了严震离的兵符。 “大爷回来时,安然无恙,但身边,却带回来一个姑娘。”阅儿继续着:“于嬷嬷说,那姑娘就是纪姨娘。” 柳蔚皱起眉:“我娘,是从哪儿被带回来的?” 阅儿摇头:“没人知道,于嬷嬷也不知道,我问我爹娘,他们也不知道,要说还知道的,估计不是老爷,就是老夫人了,再或者,可能杨嬷嬷和秦嬷嬷会知道。” 这样看来,纪家到底来自何处,还是得不到答案。 柳蔚对阅儿比比手。 阅儿也就继续说:“纪姨娘被带回来时,大爷还为了将纪姨娘留下,与老夫人闹过,但当时因为大爷曾效命太子,受新皇打压,估计终身再无前途,所以原本与大爷定亲的那户人家,便早已退亲,老夫人担心大爷娶不到妻子,大房会绝后,这才终于答应将纪姨娘留下。” 柳蔚听到这里,已经糊涂了:“我娘是被大伯留下的?” 阅儿点头:“是被大爷留下的,但后头,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纪姨娘进宫了。” “进宫?” 阅儿面露惆怅:“于嬷嬷这里说得不清楚,只说纪姨娘被贵妃接进宫了,有人说,贵妃是纪姨娘的表姐,也有人说,纪姨娘是贵妃的丫鬟,在贵妃娘娘进宫前,一直伺候贵妃娘娘。” “贵妃?” 阅儿靠近柳蔚一些,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柳蔚猛地想到那双微翘狭长的妖艳美眸,那次在昭宁宫大殿上,她曾与皇后有过一眼相对。 只那一眼,让柳蔚印象非常深刻,哪怕过了许久,直到今日,柳蔚依然记忆犹新。 阅儿又道:“于嬷嬷说,纪姨娘进宫六年,才被放出来,出来时,刚好是宫里宫女放出来嫁人的年纪,整二十岁。” “那大伯……”柳蔚脱口而出。 阅儿摇头:“那时候,大爷又出征去了,皇上做主,将纪姨娘赐给了二爷,也就是丞相,小姐您的父亲。” “然后呢?”柳蔚急忙问。 阅儿却还是摇头:“到这儿就断了,后面的事,于嬷嬷怎么都不肯说,纪姨娘怎么死的,又为何进宫六年,真的是给贵妃娘娘当宫女去了吗?大爷最后……又是怎么死的,还有算来小姐您的出生年纪,分明是在乾凌十二年,也就是纪姨娘二十四岁的时候,才生下您的。若纪姨娘真的早早就嫁给二爷,怎的会过了足足四年,才怀上孕?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柳蔚看着阅儿:“你说。” 阅儿抿抿唇:“奴婢有一年重阳节,听秦嬷嬷亲口说,大爷就是在乾凌十二年,死于京都的!” 柳蔚眼神复杂,沉下眸道:“确定吗?” “确定。”阅儿道:“秦嬷嬷跟奴婢说这个时,是让奴婢准备重阳祭品,大概因为那年的重阳,恰好是大爷的生忌,要准备的东西格外多,秦嬷嬷抱怨了一句,虽说只是一句,但奴婢听得清楚。” “奴婢这两日也打听了,确有其事!每年重阳清明,老夫人还都要去观缘寺后山祭拜,但那后山除了秦嬷嬷,杨嬷嬷能跟着进去,谁也不准跟。” 阅儿今日带来的消息很重要,但却透着许多不明白,说到底,柳蔚想知道纪家是否还有剩余之人,那些人又在何处,到底还是没有答案。 第215章 这代表什么?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阅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其实,若不是这次调查,阅儿也不会想到,自家小姐的身世,会这样古怪。 又是大爷,又是进宫,又是贵妃,又是二爷,最后大爷死了,纪姨娘死了,当年的事,还成了绝密,连于嬷嬷一个已经老得又瘫又昏的将死之人,都在糊涂之际,死守那秘密。 可那到底是什么秘密?跟谁有关的?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说? 阅儿知道自己大概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小姐既然命自己去查,那么,哪怕是死,自己也要完成任务。 可阅儿眼下也只能查到这么多,再多的,也没有了。 柳蔚沉默着,她低垂着眉眼,看着软榻上的花纹,目光却透着那花纹,想了很多。 直到过了许久,柳蔚抬起头,看向阅儿:“你知道,大伯的名字吗?” “知道。”阅儿立刻道:“柳垣。” 柳蔚身子一晃,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都开始不顺。 一双小手紧紧握住软榻上的毛毯子,指甲几乎扣进毛毯子的缝隙,过了好一会儿,柳蔚才喘出一口气,艰难的点点头。 “小姐,您,您怎么了?” 柳蔚的样子太狼狈,阅儿吓到了。 柳蔚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 “可是小姐……” “出去。” 阅儿看自家小姐坚持,也只好乖乖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阅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阅儿却看到小姐裸露在面纱外的半截皮肤,白嫩的几乎透明。 大爷的名字,为何能让小姐这样紧张? 柳蔚不是紧张,柳蔚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只是…… 柳垣,柳垣,竟然也是叫柳垣! 柳蔚努力调整呼吸,才没让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至窒息。 柳蔚咬紧唇瓣,心中慢慢思忖着。 来到古代,她成了柳家大小姐——柳蔚。 这个柳蔚,不止与现代的她同名同姓,并且连容貌都一模一样,这样也就算了,但更惊奇的是,在这个时代,她生母的名字,竟然也叫纪夏秋,与她现代的母亲名字,同样一样。 而如今,还有人告诉她,她在这个时代的大伯,竟然与她在现代的父亲,同样姓名一样。 这代表什么? 柳蔚不好去猜,但柳蔚本能的觉得,自己一直都搞错了。 柳蔚觉得柳城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是柳垣。 尽管柳蔚将现代古代混淆了,但柳蔚就是这么觉得,现在柳蔚迫切需要一张这个时代柳桓和纪夏秋的画像。 柳蔚想确定,想确定自己的穿越到底是意外,还是,她根本就是回到自己真正的前世了? 柳蔚下了软榻,但或许因为动作太急,腿软了一瞬,她辅助旁边的小案,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 不是昨夜那种狂风大雨,而是细细绵绵的小雨,很小,但却不能忽视。 已经快冬天了,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柳蔚揉了揉眉心,站在窗前吹了好久的风,她任凭湿润的潮风打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 等到柳蔚平静后再睁开眼时,立刻转身,二话不说的走出房间。 房门外,阅儿和亦卉都守着。 看到小姐出来,两人正要起身相迎,却见小姐直接走进薄薄的雨幕,脚步快速的走出院子。 两人吓了一跳,立刻跟上去。 “小姐,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去哪儿也好歹披件衣服,再带上伞?” 柳蔚没有回答,走的很快。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亦卉回去拿伞,阅儿陪在柳蔚身边。 看柳蔚走的方向是外院,阅儿急忙道:“小姐您冷静些,您要去找秦嬷嬷吗?秦嬷嬷已经不在外院了,瘫痪后,秦嬷嬷就被送出了府,再说,您找秦嬷嬷也没用,秦嬷嬷不会告诉您的,她恨您入骨,巴不得您什么都不知道。小姐您别着急,奴婢想办法去找秦嬷嬷,一定把话从秦嬷嬷嘴里挖出来,您再等等。” 柳蔚依旧不做声,但知晓秦嬷嬷不在外院后,还是顿了一下步,又看向阅儿:“带路。” “小姐……” “带路!” 阅儿皱紧了眉,还想再劝,但看小姐眼中竟生出红丝,知小姐今日必须知道,一咬牙,只得在前头带路。 从外院出了府,因为顾及到大小姐的身份,无人敢拦,而在柳蔚刚刚离开的时候,就有人传了消息到孝慈院。 两刻钟后,孝慈院。 “什么叫闯出府?”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眉头微蹙。 杨嬷嬷面色却不好,在老夫人耳边小声说道两句。 老夫人顿时抬起眼:“于嬷嬷?” 杨嬷嬷点头:“这两天,大小姐屋里那个阅儿来来回回,到处走动,我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昨个儿晚上,就看阅儿出了京都,就方才才回来,我找人一问,才知道阅儿是去了京郊的庄子。” “于嬷嬷住的那个庄子?” “就是。”杨嬷嬷道:“那于嬷嬷资历深,又是曾照料过大爷的,在府里很有一番地位,前些年退下来,就去了庄子,老夫人您恩泽,念她多年的功劳,还将她儿子提拔成了庄子小管事,保她晚年无忧。” 老夫人沉默下来:“柳蔚的丫鬟,去找于嬷嬷做什么?” “这……老奴不知,但估计……” “那件事?”老夫人抬眉看杨嬷嬷一眼。 杨嬷嬷虽不想承认,还是咬着牙点头:“大小姐,怕是想查那件事,方才阅儿回来,就进屋跟大小姐说道了许久,再接着,大小姐就出府了。” 老夫人厉下眼睛:“那你还站在这儿?还不差人去把大小姐带回来!” “去了。”杨嬷嬷满脸苦涩:“派了三个人,跟着大小姐出了巷子,可七拐八拐的,人就给跟丢了,这会儿人还没找到。” 老夫人皱紧眉:“她就一个人,你好几个人,还能将人跟丢?” 杨嬷嬷也是这么想,但回来的人说,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在人群里左转右转,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们跟着又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第216章 被处死的 杨嬷嬷原本都不想将此事告诉老夫人,但寻摸着怕闹大,也怕真的戳破当年的旧事,这才冒着冷汗,将事说了。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杨嬷嬷一会儿,才思忖着道:“秦嬷嬷现下在哪儿?” 杨嬷嬷一愣,赶紧回说:“瘫了之后,就给送走了,跟她儿子媳妇,住在西街。” “派人去把秦嬷嬷带回来。” “老夫人是觉得,大小姐去找秦嬷嬷了?” 老夫人抿唇:“甭管是不是,先把人带到我这儿来。” 杨嬷嬷想着,当年那件事,知道得最清楚的,除了几位主子,也就是自己和秦嬷嬷,若是大小姐真要查真相,自己是肯定不会说的,但秦嬷嬷那儿,却不一定能守住嘴。 杨嬷嬷领了命,这就去。 可此时,西街某栋小民院中,柳蔚已经见到了秦嬷嬷。 “你……你来做什么?” 一瞧见门口那戴着面纱的纤细女子,秦嬷嬷支起半边身子,一双眼睛已经煞红了,一想到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就恨得咬牙切齿! 阅儿看秦嬷嬷这个摸样,拉了拉身边的小姐,小心的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秦嬷嬷见着您就恼,若是一会儿伤着您了。” 柳蔚面无表情,冷嗤一声:“一个瘫子罢了。” “小姐……” 柳蔚语气太冷,阅儿不禁打了个哆嗦。 柳蔚却已经走进屋内,慢慢朝着床榻而去。 这时,秦嬷嬷的媳妇在隔壁听到响动,出了屋子过来看,一看就看到两个陌生人不知何时进了他们院子,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秦嬷嬷大喊:“娟子,拿扫把给我!我要打死这两个贱人!” 被唤作娟子的妇人闻言,急忙去拿扫把。 阅儿怕事情闹大,忙出去拖住了娟子。 可那娟子是个烈的,当即就抡起拳头,往阅儿身上砸,嘴里还大喊大叫,像是要把整条街的人都招来。 阅儿无法,只好摸出十两银子,塞给她。 一看到钱,娟子顿时止住,又狐疑的上下瞧着阅儿。 阅儿气喘吁吁的说:“我们是相府的,我家小姐找秦嬷嬷有事,拿着银子,好好回屋呆着,若再敢纠缠,别怪相爷怪罪。” 娟子自然知道自家这婆婆给相府当差了半辈子,前段日子是得罪了府里哪位主子,才给丢了出来。 眼下,莫非是相府再想找婆婆回去? 若是这样,那可就发财了,虽说自个儿这个婆婆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但娟子本就是她婆婆的娘家侄女,婆婆亏待谁也没亏待过她,她也就素来只管跟着相公一样,找婆婆要钱,别的一律不管。 最近婆婆被丢出来,一家人被迫搬到这个屁大的小院子里,可是委屈坏了,再说婆婆还瘫了,她这个做媳妇的还得给婆婆端屎端尿,要说多累就有多累。 一看眼下就要有好日子了,娟子双眼发亮,忙说了阅儿许多好话,又是求阅儿美言几句,又说自己方才是鬼迷了心窍,没了脑子,才跟贵人动手,求阅儿原谅。 阅儿看不上这人,随意敷衍两句,便急忙进屋,想看自家小姐怎么样了。 可一进去,阅儿却吓了一跳。 只见小姐站在床边,单手捏住秦嬷嬷的喉咙,将那几十斤重的老沉肉,生生提起来。 秦嬷嬷喉咙被锁住,不得出气,顿时满脸涨红,两只手挥舞着,来打小姐的手背,将小姐手背都打红了。 阅儿一时僵住,不知该让小姐住手,还是让秦嬷嬷住手。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阅儿很茫然,小姐竟然力气这样大,能将一个人活生生提起来。 “我再问一次,你说是不说!”柳蔚清冷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森冷。 那秦嬷嬷眼看着已经憋得快翻白眼了,终于紧闭眼睛,捏着最后一口气狂点头。 柳蔚眯着眼,将秦嬷嬷丢开。 秦嬷嬷倒在床上,一团软肉似的直不起身,一边咳嗽,一边吐口唾沫,再抬头时,已经狼狈的不似人样。 秦嬷嬷惶恐的看着柳蔚,挪动着手脚,躲到床角边,吓得瑟瑟发抖:“你……你不是柳蔚,你是谁?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柳蔚又上前一步。 秦嬷嬷立刻抱住头:“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大概是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秦嬷嬷吓得肝胆俱裂,阅儿也被唬了一跳,再回过神时,却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阅儿定睛一看,才看到秦嬷嬷竟然吓得尿裤子了。 柳蔚对那臭味置若罔闻,只一双冷眸紧盯秦嬷嬷,最后一次道:“我的耐心有限,说,还是死,你选!” “我说,我说,我这就说。”秦嬷嬷慌忙的道:“我什么都说,你问什么?大爷?纪姨娘?对,对,大爷回来过,正月初五,是,那天是正月初五,府里年气儿还没过去,大爷跟着凯旋士兵一道回来,府里都很高兴,老夫人差人备了一大桌子菜,纪姨娘,纪姨娘也在……纪姨娘那时候已经是二爷的妾室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秦嬷嬷恍恍惚惚的,一双眼珠子看似仓惶的乱转,柳蔚却注意,秦嬷嬷频频转向左眼上,和右眼下。 柳蔚眼眸一紧,侵袭而至! 捏住秦嬷嬷的衣领,将秦嬷嬷拉出来,拖到地上,狠狠踩住秦嬷嬷的胸口。 秦嬷嬷痛的大呼饶命。 阅儿吓坏了,迟疑的上前,想叫她家小姐,却看小姐浑身冷意,逼得人不敢靠近。 柳蔚蹲下身,卡住秦嬷嬷的脖子,让秦嬷嬷看着自己,一字一顿的道:“别跟我耍心眼,你说的是真话是假话,我一眼能辨!” 秦嬷嬷连忙点头,满脸惊恐。 柳蔚沉下声音:“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秦嬷嬷再次疯狂点头。 柳蔚这才丢开秦嬷嬷,站起身来,眸子微俯:“柳垣是怎么死的?” 秦嬷嬷捂着脖子,迟疑一下,不敢不答;“在……在镇格门监牢……被,被处死的。” 第217章 浑身冒着戾气! 柳蔚眼眸收紧,狠狠呼出一口气,才问道:“为何?” 秦嬷嬷却摇头:“大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大爷回京后,老夫人便进宫请命,求圣上开恩,留大爷在京,哪怕当个平民也好,别让再大爷去边关了。圣上念在老太爷的面子,允了求告,可不到半年,就有镇格门侍卫来府里带走大爷,说什么谋反叛乱,窝藏余孽。” “谁是余孽?” 秦嬷嬷一劲儿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柳蔚皱眉:“之后呢?” “之后老夫人和相爷上下打点,也救不了大爷,最后,最后……过了一个月,就有人,将大爷的尸体送出来。” 柳蔚握住拳头,抿紧了唇瓣:“那我娘呢?” “纪姨娘当时怀了大小姐您,她……她一直住在院子里,没出来过。” 柳蔚捏住秦嬷嬷的头发,将秦嬷嬷拖起来,紧盯秦嬷嬷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 秦嬷嬷急忙点头。 “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秦嬷嬷瞬间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恐慌:“你……你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回答我!”柳蔚揪住秦嬷嬷一把头发,秦嬷嬷痛的大叫。 “二爷,是二爷,您是二爷的长女,是二爷与纪姨娘生的,是二爷!” “实话!” “是实话,大小姐,大小姐您放过老奴,老奴真的知道得不多,求求您了,您看在老奴一条贱命的份上,饶了老奴,放过老奴……” 柳蔚沉默的看了秦嬷嬷良久,那眼神凉得宛若夹着冰渣。 秦嬷嬷哭的眼泪鼻涕横流,嘴里一劲儿求饶,眼中满是惧怕,却仍旧咬死了牙,认定柳蔚就是柳城所生。 阅儿看在眼里,想跟自家小姐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转头一看,正好看到大门打开,一连十来人走进来,走在最前头的,竟然是杨嬷嬷。 阅儿唬了一跳,急忙迎出去,拦住杨嬷嬷:“嬷嬷您怎的来了,今日什么日子,劳烦您也……” “滚开!”杨嬷嬷将阅儿推开,对后面的人伸出手。 一帮人冲进去,可推开门,在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却吓了一跳。 里头,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抓紧秦嬷嬷的头发,将秦嬷嬷摔在地上起不来。 而那曾经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相府里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秦嬷嬷,此刻却像条死狗一般倒在地上,狼狈的一手摸着自己的头,想将头发从女子手中解救出来,一手撑着地,因为下肢不良,秦嬷嬷若不这样撑着,现在已经直不起来。 哪怕对秦嬷嬷恨之入骨之人,在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忍不住对其同情起来。 好歹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一位老人,怎的就能如此糟践? 杨嬷嬷最后进来。 秦嬷嬷看到救星,急忙哭喊着求饶:“杨嬷嬷,杨嬷嬷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大小姐疯了,她疯了……” 杨嬷嬷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那浑身冒着戾气的女子,心中一阵的天旋和地转。 这是……是大小姐? 真的是大小姐? 不,不是大小姐,这是大爷,是那个在边疆浴血奋战,再回来时,全身上下暴戾得一丝活人气息都没有的孩子。 那个自己看着长大,最后看着死亡的孩子。 周围安静异常,没有杨嬷嬷下令,其他人也不敢动手,而秦嬷嬷在看到杨嬷嬷的呆愣后,也不禁看向柳蔚。 秦嬷嬷方才一直不敢看柳蔚,这个女人简直是个魔鬼! 可此时一看,秦嬷嬷也吓住了。 这凌厉的气势,这逼人的气魄,竟然……竟然与过去那一人,如此相似。 秦嬷嬷突然有点拿不准,大小姐真的是二爷所生吗? 最生气,也只是拍断一截椅子扶手的二爷,真的能生出这样一个冷厉疯狂,身手还如此诡谲的女儿? 短短的沉默,不过瞬息之间,柳蔚扔开秦嬷嬷,死寂的目光,转而慑向杨嬷嬷。 杨嬷嬷被柳蔚视线一刮,忍不住倒退一步,哑着声音,强迫自己镇定着道:“大小姐,不要铸成大错!” 柳蔚眯了眯狠戾的美眸,慢慢走向杨嬷嬷:“嬷嬷口中的大错,是指什么?” 杨嬷嬷咽了口唾沫:“秦嬷嬷已不是相府下人,大小姐杀秦嬷嬷,便要偿命。” “不。”柳蔚勾起唇角,面纱遮挡了柳蔚那微妙的森冷笑意,在场的人,却知道,柳蔚就是笑了,笃定地道:“我杀的人,无人会知我是凶手。” 杨嬷嬷心口一寒,觉得身形到底有些稳不住了。 这样的大小姐太过可怕,可究竟是什么,让大小姐变得这样可怕。 当年的事?大小姐知道当年的事了吗? 秦嬷嬷已经说了? 这么想着,杨嬷嬷狠狠瞪向秦嬷嬷,却见秦嬷嬷已经瘫软的倒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气,像是随时都要厥过去一般。 杨嬷嬷立即吩咐:“去请大夫,死了也要把人给我救活!” 后头立刻有个人跑了出去,杨嬷嬷看着柳蔚,鼓着勇气上前两步,低声道:“大小姐可知,今日之事,老夫人已知晓,您不管不顾的冲来,好端端折辱秦嬷嬷一通,老夫人若知道,只怕现在就在准备家法了。” 柳蔚冷瞥杨嬷嬷一眼,以同样的声调回答:“杨嬷嬷若真心为了我好,便告诉我真相。” “没有真相。”杨嬷嬷捏住柳蔚的手:“大小姐只要记住,您是相府长女,是老夫人的孙女,是相府的主子,便足够了。” “不够。” “够了!”杨嬷嬷笃定的道,在柳蔚手上,狠狠的捏了两下:“必须够了!” 柳蔚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回杨嬷嬷,眼中的冷意消减,声音也软下来:“杨嬷嬷,你告诉我,我爹是谁,我娘是谁。” “他们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杨嬷嬷又走近一些,贴着柳蔚的耳朵:“大小姐,你只有是相府长女,只有是二爷的女儿,您才能一辈子安康无忧的活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死去的人,也死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为什么不重要? 过去的,才是最重要的! 柳蔚垂下眼眸,此时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是柳城的女儿,一定不是。 所以,柳垣才是自己的爹; 所以,现代和古代都一样,自己的生父生母都没有变。 第218章 人少你想干什么? 柳蔚又看了眼秦嬷嬷,柳蔚知道,秦嬷嬷一定还晓得什么,但秦嬷嬷宁死也不说,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个怕死之人,此刻连死也不惧,坚持闭嘴? 到底,以前发生过什么? 杨嬷嬷看柳蔚已经稍稍软化,估摸也冷静了下来,便握着柳蔚的手,轻声道:“先回去,一切,回去再说。” 柳蔚没反抗,任由杨嬷嬷将自己拉着。 而她们刚走出屋子,小院的大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 那是一群侍卫,穿着镇格门的服侍,一进来,便将小院团团围住,那秦嬷嬷的媳妇躲在水井边,被这阵仗吓得连腿肚子都发软了。 杨嬷嬷牵着柳蔚,下意识的挡在柳蔚面前,看着这些莫名其妙跑来的侍卫,眉头紧皱:“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大院门外,这时走进来两人,两人身穿硬式铁甲,肩上挂着肩盔。 两人走上来,对着柳蔚拱拱手,鞠躬道:“都尉大人请柳家大小姐过府一叙!” 柳蔚从两人一出现,就认出了他们,方成,秦中。 在临安府,脑中被植入过变异虫的数人之二,其中秦中更是柳蔚来古代后,第一个活人开脑的术例。 两人显然也认得出女装的柳蔚,瞧着柳蔚看过去,眼中不乏闪亮,但还是认真说:“柳大小姐,请——” 杨嬷嬷按住柳蔚,问道:“你们是镇格门的人?” 秦中这才看向那老嬷嬷,回答:“是。”又看向柳蔚:“柳大小姐。” 杨嬷嬷正想说什么,柳蔚直接道:“不去。” 秦中一愣,不禁看向方成。 方成到底比较稳重,犹豫一下,上前一步,放软了姿态:“柳大小姐,都尉下了令,让我等必须将您带回去,还请您……莫要为难咱们。” 杨嬷嬷脱口而出:“容都尉想求见我们家大小姐,送上拜帖,登门求见便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派人来堵截是个何意?老奴不才,此等男女见面的大事,未请示老夫人与老爷,老奴当真不敢让诸位将我们家大小姐带走。” “你这老嬷嬷说什么废话,我们是请柳先……不是……柳家大小姐,又不是请你,你说个没完做什么。”秦中说着,又恳求的望向柳蔚:“柳大小姐,您就跟我们去一趟可好?都尉大人是真的下了死令,您就看在……”秦中绞尽脑汁,后终灵光一闪,拍了拍自己脑门:“您就看在小的这颗大脑袋的份上,去上一趟。” “不去。”柳蔚一脸冷漠,越过杨嬷嬷,直接往外走。 杨嬷嬷和阅儿紧脚跟上,后面一众人也急忙跟上。 可走到门口,秦中和方成却一脸为难的将路给堵住了。 方成好言好语的说:“柳大小姐,求求您了!” 柳蔚心情本就不好,闻言眼皮一抬,睨着两人:“不让开?” “柳大小姐……” 柳蔚懒得废话,二话不说,抬手袭向方成的肩膀,方成一个不查,被柳蔚抓了个正着,正想绕身挣开,柳蔚却一拳打向方成的胸口。 方成眼睛一瞪,胸腔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柳蔚一肚子火,现在有沙包送上来门,她索性敞开了打,一拳两拳,三拳之后,方成铁甲已经凹了,再过两拳,那铁甲直接碎了,最后一拳下来,柳蔚用了五成力,方成当即鼓起嘴,下一秒,血从嘴角蔓延下来。 秦中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帮忙。 柳蔚顺手扔开方成,再把秦中揍了一顿。 不过一刻钟,在周围镇格门侍卫和柳府下人的眼中,柳蔚就轻而易举的把两个大老爷们打得倒地不起,气喘吁吁。 而柳蔚自己,连汗都未曾流一颗,气也没多喘一分,只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两人,冷声问道:“还打不打?” 方成一脸青紫,鼓着腮帮子,使劲摇头,不敢说兄弟们根本没敢还击:“不打了,不打了,我们哥几个,哪能打得过先生您,可是先生……您也谅解谅解兄弟,我和秦中的命都是您救的,我们肯定站在您这头,可将命在先,都尉大人那儿,我们总要交代。” “交代什么?都尉大人自己不敢来,找一群小的来,他容棱就这点胆子了?” 此时对话旁人听不得见,柳蔚索性畅所欲言。 秦中是镇格门一营下头的老人了,闻言忍不住想帮自家都尉说话:“我们家都尉才不是不敢来,是……是小公子缠着不让都尉出门,对,是小公子……” 柳蔚眼皮都没掀,抬脚将人踢开。 秦中被踹到了院子外才停下,他捂着胸口,艰难的扶着门框爬起来,却依旧不放弃:“先生,您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柳蔚眯起了眼:“我看你的皮,还没止痒。” 说着往秦中那边走去。 秦中吓得赶紧后退,躲到门外,可退了两步,就感觉伸手撞到个东西,秦中回头一看,见了来人,顿时委屈的大喊:“都尉大人!” 容棱五官冷漠的摆摆手,无视秦中一身重伤,牵着柳小黎,走进小院。 院子里,看到都尉大人来了,方成也赶紧顶着一脸鼻青脸肿,赶紧跑到都尉大人背后藏起。 柳蔚挑起半边眉毛,冷眼瞧着那半月未见的冷硬男子。 容棱也瞧了会儿柳蔚,想了想,没有开口,只推了推手边的小黎。 可是平日见到娘亲就扑上去死不撒手的小黎,这会儿却死也不动,他抱住容棱的大腿,小脑袋使劲的摇。 容棱催促:“过去。” 小黎还是使劲摇头:“不过去,我爹生气了,现在过去,肯定连我也一起打。” 容棱蹙眉,眼睛投向躲在小黎怀里,那露出半个脑袋的小黑鸟。 珍珠福至心灵,感觉到容都尉的视线,赶紧“桀”的叫了一声,就把脑袋缩回小黎衣服里。 小黎体贴的翻译:“珍珠说,它又不傻。” 容棱:“……” 两只小的不顶用,容棱只得硬着头皮迎向柳蔚的视线,思忖一下,道:“本都有事,要与你说。” 柳蔚嗤笑一声,双手环胸:“现在可说。” 容棱抿唇:“人多不便。” “人少你想干什么?” 容棱却不做声。 第219章 瞒她至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20章 怕打乱容棱的计划 这茶寮在城郊外,又是进出京都的要塞上,所以生意比较好,这会儿七八张桌子,也已经坐滿了五张,可新来的两位客人,一人就要了一张,这要再来客人,却不太好坐了。 茶寮老板一时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得罪客人,只好耐心的询问两位都要些什么。 柳蔚只是累了,便要了一壶茶。 容棱闻言,也跟着同样要了一壶茶。 柳小黎此时追上来,他左右看看,先看看一脸冷漠的娘亲,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容叔叔,最后小黎走到容叔叔的那张桌子,一屁股坐下! 可是小黎刚坐下,那头,一道清亮的女音,便响起来:“你是谁的儿子?” 柳小黎身子倏地一僵,可怜巴巴的回头看了娘亲一眼,却见娘亲也瞥着自己,眼神非常可怕。 小黎胆小地咽了咽唾沫,只好从凳子上站起来,磨磨蹭蹭的往另一张桌子那边走。 等到了娘亲面前,小黎低垂着脑袋,很小心的唤了声:“爹……” 柳蔚翻开两个茶杯,淡淡的道:“坐下。” 柳小黎小心翼翼的坐到娘亲对面。 这会儿,老板奉上热茶两壶,看到又来了个小孩子,便问道:“小公子可要吃点什么?” 小黎飞了这么久,用了这么多内力,也饿了,正要点碗面,却瞥见娘亲微抬的眼眸,顿时将喉咙中要说的话压回去,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 茶寮老板失望的退下。 柳蔚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小黎,一杯放在自己手边。 小黎赶紧接过茶杯,因为太烫了,只能捧在手里暂时没法喝。 柳蔚则晃荡着手中茶杯,看着里头的茶叶片子,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老板。”此时,容棱出声。 茶寮老板立刻上前,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来碗阳春面,给那桌那个小孩。” 柳小黎顿时眼前一亮,可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自家娘亲淡淡的道:“你要敢吃,就别再认我。” 柳蔚声音不大不小,柳小黎听见了,容棱听见了,茶寮老板也听见了。 三人顿时都看向柳蔚。 柳蔚却只是淡然的吹着热茶,啄了一口。 容棱沉下声音道:“赌气归赌气,不要饿着孩子。” 柳蔚眼皮都没抬:“我的孩子,关尊驾何事?” 容棱皱眉。 柳小黎瘪着小嘴不敢说话。 茶寮老板却非常尴尬,问道:“那客官,面还……要吗?” 容棱:“要。” 柳蔚:“不要。” 茶寮老板苦笑:“要不,两位商量好了,再叫小的?” 容棱却道:“不用商量,你去准备即可。” 柳蔚冷瞥一眼,轻哼:“端上来了,小黎也不会吃。” 容棱看向柳蔚,压低了声音:“别闹了。” 柳蔚却看都不看容棱,丢下一两银子,拉着儿子就走。 容棱也扔出一两,起身跟上。 茶寮老板捏着二两银子,在后头唤道:“客官,要不了这么多,要找钱给你们的……” 那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但却不料,再等茶寮老板转过头时,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皮肤发白,眼窝幽深的病态男子。 老板唬了一跳,才认清此人,忙道:“客官,您吓死小的了,可是还要点些甚么?” 那病态男子却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睛,看着柳蔚三人离开的方向,瞳孔深的吓人。 茶寮老板看病态男子呆住了,正狐疑着,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却走来,一把捏住病态男子的肩膀,低声道:“默义,冷静,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冲着他来的吗? 默义微微侧首,看着身边的同伴,表情很是难看。 同伴却收紧手指,将默义拉回凳子上,让默义坐下,又朝茶寮老板道:“准备一笼馒头。” 茶寮老板高兴应下。 不过一会儿,一蒸笼馒头便送出来了。 同伴付了银子,将馒头裹在包袱里,背着包袱,扶起默义。 两人朝着码头方向走,默义的动作很慢,大概因为内伤,才走几步,便要歇一歇,动作快不得。 另一边,柳蔚已经带着儿子走了老远,容棱依然穷追不舍。 小黎拉拉娘亲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爹,他们都快跑了。” 柳蔚面无表情的往前头走。 小黎又说:“我看得没错,那个人的背影,肯定是那个凶手,凶手旁边的是他的同伴,不过很奇怪,他们明明在容叔叔的监视之下,是什么时候脱逃的?竟然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京都,若不是方才恰好看到,指不定已经走远了。” 柳蔚没说话,只朝后头看了一眼,瞧见那狗皮膏药般的尊贵王爷,她皱紧眉,又加快了步子。 小黎却很着急:“爹……真的不管他们吗?” “不管。”柳蔚没好气的道:“堂堂镇格门的容都尉都不管,你我平民有何好管的。” 柳小黎嘟嘟嘴,也往后头看了一眼:“容叔叔为什么也不管?” 柳蔚心中其实知道,并不是不管,只是这一切,应该都在容棱的计划、掌控之内。 镇格门人的身手,柳蔚是见过的,那个凶手被她的跗骨之毒侵蚀得只剩半条命,而凶手的同伴就算还能行动,但两人想逃避镇格门天罗地网的眼线,却并不可能。 所以,柳蔚相信他们逃走,必然是容棱有意为之。 方才柳蔚其实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因此才一杯茶都没喝完便离开。 她怕打乱容棱的计划。 不过,自己都跟容棱僵的不可开交了,为何竟然还要帮那人掩护? 一想到这里,柳蔚便是一肚子火,她索性架起轻功,凌空一跃,身姿,转瞬便不见踪影。 容棱动作也快,看柳蔚一动,也跟着动,严丝合缝的直追,始终让柳蔚停留在他的视线內,没错开一分。 时间缓缓的过去,从下午,到傍晚,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柳小黎实在没力气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着身子直嚷嚷:“不走了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柳蔚停下来看着儿子。 后面,容棱也停下来,站在两人十步之外。 柳蔚瞥了眼容棱,不高兴抓起儿子:“走。” 柳小黎死也不干:“不走!就不走!”小黎说着,朝天空招了招手,一直跟着他们的珍珠便落了下来,站到小黎怀里。 小黎抱着小黑鸟,委屈得不得了。 第221章 赖上她了 为什么娘亲和容叔叔在闹脾气,反而是他和珍珠这么可怜? 自己和珍珠明明是无辜的。 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跟来,应该回家的,在家里还有小矜哥哥陪他玩,小矜哥哥今天好像要做桂花糖,还说要等他回去吃。 好想吃桂花糖,好想吃东西,好饿…… 这么想着,小黎摸摸自己的肚子,清楚的听到肚子咕咕的声音。 小家伙难受得不得了,索性抱起珍珠,就往另一边走。 “去哪儿?”柳蔚叫住儿子。 柳小黎头也没回,很气愤的说:“回家!” 柳蔚皱眉。 容棱看着小黎的背影,又看看柳蔚,上前一步。 容棱刚一动,柳蔚转身就走。 容棱吐了口气,上前,把柳蔚拦住:“你放心小黎自己回去?” 这已经是城郊三十里外,从这里回都城,哪怕一直用着轻功不休息,也得花至少一两个时辰,小黎一个孩子,单独行走,说不定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柳蔚其实也不放心,但柳蔚知道小黎不会有危险,柳蔚知道,容棱的暗卫,一直在跟着他们。 容棱似乎知道柳蔚心中所想,敛眉道:“我让暗卫撤了。” 柳蔚一愣,抬眼看了看四周,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旁人。 柳蔚皱皱眉,再看小黎离开的方向,那孩子竟然已经不见了。柳蔚二话不说,赶紧架起轻功,追了过去。 容棱嘴角得逞似地轻勾,跟上柳蔚的步伐。 柳小黎到底只是孩子,动作慢,不过两息,柳蔚就追到了他。 柳蔚上前,一把将小黎后领扯住,把小黎收进怀里,再落到地上。 小黎在娘亲怀中一直挣扎,还不乐意的念叨:“我要走,让我走,我要回去……” 柳蔚只好把小黎放下,一放下,柳小黎就往回跑,跑到容棱身边。 容棱牵住小黎,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再同时看向前方的白衣女子。 柳蔚:“……” 一个时辰后,三人回到了茶寮,此时天已经快黑透了,茶寮老板点了灯笼,打算再做一会儿的生意。 容棱三人过来,老板殷勤的上前询问。 容棱看向柳蔚,柳蔚却不理他,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水。 柳小黎却等不及了,赶紧说:“面,馒头,什么都好,能吃的都好,赶快送上来。” 老板满嘴应上,这就进了后厨。 柳小黎这才松了口气,他拉着容棱,到娘亲旁边坐下。 柳蔚抬了个眼皮,撇过去。 容棱和小黎却都当看不到,东张西望,就是不走,赖上她了。 折腾了一天,柳蔚的火气其实小了很多。 女人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恨不得你走得越远越好,但是你如果真的走了,那你就彻底一辈子不用出现了。 但你如果不走,还死皮赖脸的追上来,女人心里一方面不乐意你,一方面却会觉得慢慢消气了。 等到闹得够久了,女人一回头,发现男人还在,那时候,她不是生气,反而是开心。 柳蔚现在虽然说不上开心,但的确没什么火气了。 折腾了一下午,柳蔚也渐渐试着让自己平缓,等到心态理顺了,才打算再听听容棱的解释。 食物很快送上来,三碗面,再加三个大馒头,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柳小黎抱住一碗面,便开始大口吃,而容棱修长手指掰开馒头,一小块一小块优雅的咀嚼着。 柳蔚也拿着另一块馒头,撕着上面的面皮,却没怎么吃。 周围很安静,除了茶寮老板叮叮咚咚收拾东西的声音,就是小黎呼哧呼哧吃着面的声音。 容棱翻开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柳蔚手边。 柳蔚看这人一眼,便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 柳蔚虽没推开那茶,但也没去喝,只是继续撕着馒头。 柳小黎很快把自己的面吃完了,一嘴脏兮兮的。 容棱便拿出帕子,为小黎擦嘴。 柳小黎一边仰着头让容叔叔擦,一边眼珠子却已经瞥到了娘亲和容叔叔那两碗没动过的面。 等嘴上擦干净了,小黎砸咂唇,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不吃吗?” 柳蔚将自己的面推到儿子面前。 柳小黎眼睛一亮,赶紧抱过来,继续吃。 容棱看小黎吃得着急,给小黎倒了杯热茶,让小黎慢一点。 柳小黎也不答应,就自己吃得特别香。 小黎吃了半个时辰,把自己的面吃完了,把娘亲的面也吃完了,再把容叔叔的面吃了一半,最后小黎终于满足了,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懒洋洋的靠在容叔叔身上。 容棱抱起小黎,让小黎坐在自己怀里,舒服点,再看向柳蔚。 柳蔚那一个馒头,现在还没吃完,她也不吃了,放下,便起身。 容棱付了银子,跟着起身。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柳蔚一边想着,一会儿回去要怎么解释,一边看着身边亦步亦履跟着自己的男人,还有男人怀里,那打着哈欠,吃饱了就困了的不听话小豆丁。 小黎其实不是这么没有警惕心的孩子,虽然他的确警惕心比较弱,但对人,却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以前付子辰花了多少工夫,才换得小黎的好感?柳蔚还没有忘。 但前后不到两三个月,小黎已经跟容棱熟成这样,柳蔚不得不感叹,不愧是亲生父子,遗传基因果然是不会骗人的。 看着小黎已经闭上眼睛,打算酣睡的侧颜,柳蔚想了一下,到底开口:“说吧。” 容棱看向柳蔚,眸光很深。 柳蔚瞪容棱一眼:“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其他的废话不用说了,捡我要听的说。” 容棱沉默一下,才道:“我喜欢你。” “闭嘴!”柳蔚冷声打断这男人:“这就是废话。” 容棱:“……” 夜晚的京郊,荒无人烟,两人慢慢的沿着黑暗,朝城门方向走去,容棱没说话,柳蔚也没说话,小黎……已经睡着了。 放弃了轻功,只靠徒步的话,以眼下的速度,他们至少要走到天亮,才能走回城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蔚在等容棱解释,容棱也在思考,到底该怎么解释那件事。 直到走上官道,容棱才缓缓的开口:“你的父亲,是柳垣。” 第222章 因为你我都是无辜者 即便已经猜到了,但亲口从容棱的口中听到,柳蔚还是心口一震。 她慢慢平缓了呼吸,凝着眸道:“继续。” “柳垣,死于镇格门监牢。” “为什么?”柳蔚看向容棱:“我要知道死的原因。” 容棱停下脚步,认真的凝视柳蔚。 柳蔚也回视容棱:“不打算说吗?” 容棱摇头:“本王不想说。” 柳蔚扭头,转身就走。 容棱拉住柳蔚,将柳蔚给扯回来:“别任性了!” “在都尉看来,我是任性?”柳蔚嗤笑一声:“那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我的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这个叫做任性?如果换做是你容都尉,你愿意这么糊里糊涂的一辈子?” 容棱皱起眉头,有些疲惫:“我是为你好。” “你要是为我好,就该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 “知道了你能如何?”容棱反问柳蔚:“你要报仇?” 柳蔚突然想到什么,眼皮一抬,不太确定的道:“我父亲既然是被镇格门带走的,那就是圣上直接下令,都尉以为,圣上杀了我爹,我会找圣上报仇?我会去行刺圣上?” 容棱十分冷静的看着柳蔚,的确是这么想过。 柳蔚笑了:“我不能跟你保证我不会报仇,但我知道量力而行,容棱,你现在告诉我真相,我们就还是朋友。我这人公私分明,哪怕上一辈有恩怨,我也不会牵连到你头上,因为你我都是无辜者,我们都回不到当初去改变什么。但你如果继续瞒着我,便不怪我放弃我们的友谊。” “只是友谊?”容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复杂。 柳蔚抿唇道:“你若不说,连友谊也不是了。” 容棱蹙眉,沉默着。 但此时柳蔚知道,这人在思考,这人会说,肯定会说。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的确管用。 过了好半晌,容棱再抬起眸时,神色已经变了:“青云国建国两百余年,你可知?” 柳蔚愣了一下,点头。 刚穿越过来,柳蔚便打听过这个朝代,这里与她所知道的历史,截然不同,但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 在柳蔚的估算中,青云国就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宋朝,时间段大概是那个时间,但人文背景,却并不一样。 青云之前,有过三个朝代。 最早,也是史官笔下有保存记录的,是冼月朝,冼月朝在世时,距今已经过去一千四百多年了,就连冼月朝当时使用的文字,都是另一种,那是到现在才只有少数几人,能够破译的复杂符号文字。 冼月朝存世了五百年,之后便被白孟朝推翻,但白孟朝的历史也不长,只有两百年,确切的说,是一百九十四年,其后,白孟朝便被一海外族类,后世称为“玄人”一族,所侵灭。 自此,赤玄朝诞生。 赤玄朝的存世时间,几乎与冼月朝有得一比,它存在了四百八十三年,但长久的统治,总是让人容易得意忘形。 赤玄朝的最后三代皇帝,均是荒淫无度,昏君无道,足足近百年之内,苛捐杂税,天灾人祸,导致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所谓乱世出英雄,朝廷的暴政,终于使百姓不再忍受,纷纷揭竿而起。 然后,一支名为“凌云青天”的义军,出现了。 这支义军,从一开始的十来人草台班子,到后来,统领两江之内,六十万义士。 这场战争,持续了足足二十九年。 当时的义军统领容长鹏,利用其卓绝的战斗力,领导能力,一路过关斩将,穿云破雾,终于在赤玄朝万翰十六年一月初七的凌晨,带着数十万大军,涌入京都。 于长岭殿上,斩下赤玄朝末代皇帝,万翰帝的头颅。 其后,青云朝正式落户史书,容氏一族,也步入历史的辉煌。 容棱的表情并不算好,就在柳蔚简短的将冼月朝,白孟朝,赤玄朝这三个朝代回忆一番时,容棱再次开口:“纪,便是赤玄的族徽。” 柳蔚睁大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容棱道:“我们先回家。” 柳蔚皱起眉。 容棱再道:“王府书房内,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柳蔚半信半疑的睨了他许久,才吐了口气,点头。 回到西陇苑的时候,已经戌时二刻,明香惜香正守在院子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便瞧见女装的公子,与王爷,小公子,一道进来。 两人急忙起身相迎。 容棱将小黎递给明香。 明香小心的抱着,看小公子睡得正甜,便轻手轻脚的托着小公子的小脑袋,将小公子带回房间。 可房门刚一开,门缝边上,一个身着亵衣亵裤的小男孩便探出半个脑袋,往外面瞧。 “矜公子怎的还没睡?”明香小声的问道。 容矜東踮着脚往明香怀里看,不确定的问道:“是小黎弟弟回来了吗?” “是,是小公子回来了,矜公子先进去,夜晚天冷,别着凉了。” 容矜東乖乖的点头,退开一步,让明香先进去,又抬头看了眼外头,就看到小黎的父亲,和另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站在那儿。 容矜東不认识那女子,又很怕小黎的父亲,所以只是礼貌的朝他们点点头,便缩了回去。 柳蔚看向容棱,无声询问。 “容矜東。”容棱道:“太子庶长子。” 柳蔚挑起眉:“太子长子为何在这儿?” “被拐出来的。”容棱一边往院外走,一边简短的将之前半个月的事说了一遍。 容飞那日带着容矜東过来,知道容矜東在太子府吃尽苦头后,便找了容棱,以求将这孩子暂时留在这儿。 容棱没答应,容飞便死皮赖脸的去找小黎,小黎知道可以把小哥哥留下后,就去找容棱。 容棱向来不会拒绝小黎,最后还是同意了。 只是却要容飞去太子府交代清楚,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别人的孩子,说留下就留下。 容棱不知容飞怎么跟太子说的,但太子后来传了信,是同意了。 于是,容矜東便暂时住进了三王府。 这半个月来,因为有了玩伴,柳小黎也开心了许多,每天都找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小哥哥玩。 容矜東刚开始不适应,毕竟一大早起来,就有条手臂那么粗的五彩巨蟒趴在自己床头,视觉感官冲击还是不小的! 但过了一阵子就习惯了,并且,不愧是皇家子孙,容矜東适应能力非常快,从一开始每天早上吓得瑟瑟发抖,再到后来,已经开始给那些蛇虫鼠蚁们取名字了。 第223章 摸错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24章 赤玄宝藏遗秘 容棱这才缓慢的松开柳蔚。 容棱一放手,柳蔚便快速躲开,摸着黑暗,找到了烛台,又摸到烛台旁的火折子,将蜡烛点上。 书房里变得有了光亮。 柳蔚看着离自己数步之遥的男人,面色绷得紧紧的。 容棱却走过来。 柳蔚眯起眼睛,用谴责的目光望着他。 容棱走近了,站在柳蔚面前,柳蔚刚要问他又想干什么,他却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火折子。 柳蔚任由容棱将火折子拿走,他吹散了火灰,直接越过她,到墙边,将屋里的灯笼都点亮。 随着一盏一盏灯笼点亮,书房里越发光明,容棱将火折子塞好,走到书桌里面,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一叠信件。 柳蔚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将信件夺过来! 容棱准许柳蔚拿走,看柳蔚急切的开始拆信,他按住她的手,提醒:“你说过,你不会走。” 柳蔚瞪容棱一眼,说道:“随便说说的你也信,我要是现在食言了,容都尉打算怎么办?” 容棱眯起眼睛,凑近她,盯着她的双眸,淡淡启唇:“那正好。” 柳蔚挑眉…… 容棱轻勾一下好看的唇角:“你给了我更好的理由,用另一种方式,把你留下。” 虽然不知道容棱说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但柳蔚感觉,不会和平。 这男人是打算等到自己食言,就索性用强的吗?所以现在是什么?先礼后兵? “哼!”柳蔚冷哼一声,转过身,一边拆信,一边走到椅子上坐下。 容棱也不着急,见柳蔚安静看信,便转身出了书房,对外头吩咐沏壶茶来,想了想,又加了两盘小点心。 柳蔚之前没吃东西,现在没感觉,一会儿肯定会饿。 这些信件的内容,很零散,柳蔚看的第一封,并没有看懂内容,她翻找了一下,找到了时间最久的那封信打开,这才算看明白了。 这些信,应该是有人从各个地方寄回来的,里面大量的提到云这个姓氏。 云,柳蔚知道,赤玄朝的皇室,便是姓云。 这些关系到赤玄朝的历史,但却很散乱,有些是从召州寄来的,有些是从岭州寄来的,有些是从益州寄来的,有些是从南州寄来的,几乎整个青云王朝的州府,都囊括了。 这里面,不乏看出容棱的用心,他派了很多人出去,去找纪家人,但这些人的回信,却全都围绕着赤玄朝。 有的是说,什么地方发现了赤玄旧人行踪。 有的是说,哪家商行与云姓男子私交为笃,还有人说,亲耳听到有人讲,那云姓男子是前朝皇族后人,虽如今没落,但前两百年,却是皇亲国戚。 柳蔚将信全部看完,心中隐隐有猜测,她抬起头,看向容棱,问道:“纪家,是前朝旧人?” 容棱此时刚刚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点,他放到柳蔚面前,自己端起一杯茶,捏在手里,开腔道:“野史有记,当初青云始祖大帝,于长岭殿内,斩下的只是替身,并非赤玄万翰帝本尊。” 柳蔚眼神很恍惚,认真的盯着容棱,等他说下去。 容棱问道:“你可知,镇格门的由来?” 柳蔚点头:“你父皇所建,意寓‘镇国安邦,革新内朝’。” “不。”容棱喝了一口茶:“那只是好听的说法。” 容棱喝了茶,便将糕点碟子推到柳蔚的面前,柳蔚摇头,她现在实在没有胃口。 可容棱却不答应,她不吃,他便看着她,也不说话,就是沉默。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柳蔚没办法,只好捏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嚼了嚼,吞了下去。 容棱见她挺乖,这才继续:“镇格门是皇上所建不假,却并非为了朝廷大事。自青云国建国以来,历代皇帝都会承接上一任帝王的遗秘,一个,关于赤玄宝藏的遗秘。” 容家有内秘,据传,两百年前,始祖大帝明知斩首之人,并非万翰帝本人,但却瞒住天下人,只因万翰帝临死之前,透露奇秘,言之,东海之外,玄人秘境,有绝世宝藏,凡人得之,便能一统山河,开疆扩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因赤玄人便是来自大海之外,始祖皇帝信了万翰帝的话,留下万翰帝的性命,并让万翰帝画下了宝藏地图。 地图画了七天七夜还没画完,直到第八天的清早,却被人发现,万翰帝暴毙于寝室内。 始祖皇帝拿着那张残缺不全的地图,派三千大军出海搜索,却其后整整三年,无人归来。 大海之外到底有什么?无人能知,便是赤玄朝那些所剩无几的贵族,也一无所知。 赤玄朝统世近五百年,哪怕五百年前有什么宝藏,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其后的赤玄人,又都成了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谁又还知道宝藏的下落,谁又还知道海外的族地? 始祖皇帝是个英名的,他虽然有野心,但刚刚打下江山,他首先要做的,是安内,等到内部整理妥当,才有闲心去找那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传说。 只是,知道始祖皇帝驾崩,青云国也并未完全安定,始祖皇帝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予太子,将宝藏之事一一言之。 青云国第二任皇帝,在继承大统的第一日,便对那宝藏向往不已,他不似始祖皇帝务实,他心气高,总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有宝藏,那便也该他一国之君得之。 其后整整十年,他派了无数人,明察暗访,终于让他查到了线索。 当时那线索呈上御案时,雪白的宣纸上,只有两个字——纪。 对,是两个字,一个繁体的纪字,另一个据说是念“纪”字的特殊字符。 那个字符,确是一位民间学者无意中翻阅野史发现的。 中原历史中,冼月朝为之最初,其次是白孟,再后是赤玄,最后是青云。 冼月朝距今一千多年,它的神秘,不止因为它历史悠久,还因它的文字,无人破译。 冼月朝时,用的是他们朝代特定的文字,或者,说是一种符号。 而白孟取而代之后,才开始建立通俗易懂的方体字,并一直沿用至今。 当时,放在青云第二任皇帝御案上的两个字,一个就是正常的“纪”字,一个就是冼月朝的“纪”字。 第225章 纪氏主家人,始终未被抓获 明明是查玄人宝藏,怎么会无端端查到冼月朝上头? 学者给出的说法却是,冼月朝的“纪”字自符,便是玄人的族徽。 这个发现是惊人的! 五百年前的赤玄人,为何要用一千两百多年前的冼月朝文字,作为族徽? 这个“纪”,又代表什么? 青云第二任皇帝开始猜测,猜测的同时,也命令下面的人,继续去查。 后来,有人提出,纪,说的会不会是赤玄朝末代皇后,纪荟? 纪荟其人,据说来自东海附近的小渔村,是被万翰帝一日东游时,侥幸遇见,因其貌若天仙,姿色夺人,万翰帝破格将其纳入后宫,千娇万宠,五年之后,甚至将她立为皇后。 只是红颜薄命,纪荟母仪天下不过三年,便因疾病香消玉殒了,只留下一子,却因早产之顾,天生还就是个痴儿。 所以,有可能吗?纪,说的是纪荟? 这种说法很快被攻破了,一个存在了五百年的王朝族徽,怎么也不可能是因为一个末代皇后的姓氏而定,这只可能是个巧合。 但是世上又有多少巧合? 一个对宝藏野心勃勃的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哪怕这种可能一听就很荒谬。 所以,二帝派人继续去查。 不知该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坚持不懈,水滴石穿,竟然真的让二帝查到了。 据说,纪荟是从海外而来。 那是一日清晨,出海打渔的村民很早便醒了,可在海滩上,他们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家的渔船,而是一具具不知生死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身是水,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有一口气。 那天,被救下的人,总共有十七人,这十七人,都姓纪,其中,就有年仅七岁的纪荟的母亲。 这些纪姓人自称,他们是来自海外,遇上海难,才会被吹刮至此。 但世人都知道,大海之外只有广阔无边的深海,怎么可能会有活人? 当时没人信他们的话,他们估计也认为回不去了,便安安心心在渔村住下。 其后经过数十年,他们与边海之人结合,生儿育女,延伸下一代。 纪荟,便出生了。 这些追溯,为青云二帝带来了三个信息。 第一,东海之外有活人,很有可能,就是玄人,五百年前,玄人不就是从东海过来,再势如破竹掀翻了白孟的统治? 第二,玄人并非全都姓云,他们也有姓纪的,所以赤玄的族徽,应当是第一任赤玄帝带来的,或许第一任赤玄帝就是姓纪的,只是几百年过去了,早就无从考据。 第三,宝藏很可能真的存在,就在大海之外,在比东方更遥远的地方。 青云二帝知晓后,立刻下令,将渔村剩余的纪姓人,统统带回京都。 但是因为事情败露,这些人当夜便逃走了。 并且一走,就彻底消失,再也找寻不到。 青云二帝不甘心,明明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就这么飞了? 所以二帝继续搜寻,派了军队,派了暗卫,派了士兵,总之,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却始终沓无音讯。 直到青云二帝与世长辞之前,还抱着这股不甘,将这个秘密,交托给了他的太子。 二帝的儿子三帝,因为亲眼目睹父皇是如何为找那些“纪”姓人,为找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而荒废朝政,他不想重蹈覆辙,便将此事封印,并且励精图治,安邦定国。 三帝在位三十一年,将青云国打理得井井有条,风调雨顺。 在三帝驾崩前,本来是不想将这个秘密再传下去,但想到那是其父纠结了一辈子的东西,便舍不得就此断送,还是按规矩,传给了下一任皇帝。 传给的也就是容棱的爷爷,乾凌的父亲,先帝。 平白知道有个宝藏,先帝不可能不心动,自然也偷偷去查,而他的运气不错,竟然真给他找到了,但那时候,所谓的纪家人,已经不在东海的渔村,而是到了西边的边境。 经过了整整三十一年的安定平静,蹈光隐晦,此时的渔村旧人,已经能把自己伪装得跟真正的中原人一样了,并且还在西方边境,建造了逼人的势力。 那时候,但凡是边境人,无人不知西南岭州的纪氏家族。 但是,世上无绝对的秘密,背叛,永远是无处不在的。 族内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愿意投靠先帝,并且揭露出,西南纪氏一族,便是当年东海边的纪家人。 先帝知道后,立刻谨慎安排,派了得力干将,势必要将纪家人全部抓获,带往京都。 这次,纪家人没那么侥幸能一起逃走,他们被迫分散,有些人甚至在逃亡的过程中就惨死,有些人苟且偷生活了下来,却颠沛流离,四海为家。 柳蔚愣愣的听着容棱讲到这里,却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柳蔚斟酌了好半天用词,才认真的看着容棱,问道:“你确定,你不是在编故事诓我?” 容棱瞥了柳蔚一眼,将糕点碟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柳蔚神不守舍的又吃了一块,还没咽下去,便问:“你不是说这是历代皇帝临终前的密令吗?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知晓。”容棱讽刺的勾了勾唇角:“纪氏主家人,始终未被抓获,先帝驾崩前,因太子未及时赶回,一怒之下,原想带着这个秘密下阴曹,却被父皇逼问出了。” 逼问? 这个词用的好狠! 柳蔚不禁想到那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人,嘴唇轻轻抿着。 果然外表越是可善之人,越是藏着一颗虎狼之心。 此言的确不假。 “后来呢?” “后来?”容棱敛眉轻笑:“后来,便有了镇格门出世,再后来,我统领镇格门,无意发现了此秘。” 柳蔚捏着糕点,眨了眨眼:“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这么随便的告诉我,好吗?” 容棱瞧着柳蔚:“不是你说过,都想知道?” 柳蔚只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没想知道…… 想到这儿,柳蔚又瞪大眼睛:“我母亲是西南纪家的?” 容棱沉默的点头。 柳蔚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对了,阅儿说过,我父亲是从边境将母亲带回来的,那我父亲是否知道……” 容棱摇头:“你父亲并不知道。” 是了,不可能知道,这毕竟是皇家秘密,不是轻易谁都能知道的。 第226章 又被安慰了一点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27章 只因两点 皇上为何容得下柳蔚? 而皇上若是真要对柳蔚不利,一个柳家又如何相护? 说到底,也是多亏柳垣与纪夏秋。 柳蔚这条命,何等尊贵,柳桓为让纪夏秋母子活命,俯首就擒,甘心赴死,连累数千麾下士兵,尸骨无存,腰斩御前。 纪夏秋为求女儿一条生路,临盆前夕,亲手绘制残余藏宝地图。 是的,早于二十年前,皇上便手握完整地图,但那地图之中,惊险连连,深海之地,几乎无从探查,皇上以为那图是假,对柳蔚的确施以一阵子特殊监视。 这些记录,镇格门的旧档案上都有。 直到九年前,纪雪枝出现,皇上纵容纪雪枝与容飞生情,又在纪雪枝怀有容矜東时,命容霆故技重施,以容矜東的性命相胁,逼迫纪雪枝再画藏宝地图! 纪雪枝画出的图样,与纪夏秋当年所绘,一模一样。 可皇上还是不信,于是,岭南三百余纪家旧人,临死之前,都一一画过所谓的藏宝图。 其中,只有纪家那一代的当家人,与其两个儿子,能画出地图全貌,却依然与纪夏秋、纪雪枝所绘相同。 而其他人,不是不会画,就是根本不知藏宝图这一说。 自此,纪家人,再无价值! 柳蔚到如今还能活着,只因两点。 一,柳家相护; 二,柳蔚一个女子,生长京都,还被监视过。 至于柳蔚逃家五年,皇上为何并不在意?只因,皇上笃定,纪家在这世上再无活人! 柳蔚哪怕走穿天南地北,也不用妄想,再找到一个活着的纪家人。 要说如今整个青云国上下,唯一还算纪家人的,也就只有一个容矜東。 但容矜東才九岁不到,能成什么气候?并且好歹是容霆亲子,有一半容家血统,只要容矜東好好当他的太子府大公子,一辈子老老实实,保下性命,至少不愁。 只是可惜,太子府大公子,这个身份也注定了容矜東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妃是皇后的亲侄女,来自孙家,而孙家与纪家,早于数十年前便水火不容,纪雪枝的儿子,太子妃如何能不虐待? 这些事,容棱却不打算告诉柳蔚,哪怕柳蔚现在能冷静的面对,不将他冠以“仇人之子”的罪名,但他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柳蔚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容棱觉得,大略柳蔚是觉得纪家还有人在。 倘若告诉柳蔚,纪家已全族被灭,柳蔚又该如何看待他? 所以,容棱暂且不能说,能瞒一阵子是一阵子。 一桩旧事,谈了近一个时辰。 再回过来神时,已是亥时一刻。 手边的茶点,早已凉了。 柳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打算离开。 容棱眉宇硬朗,随即拉住柳蔚的手。 柳蔚转头。 “那块免死金牌,你可知如何得来?” 柳蔚一愣。 是了,柳蔚半个月前,就想问容棱免死金牌一事,可只因他突然强吻她,她一时混乱,便急着跑了,也没细问。 但柳蔚猜测:“可是幼儿案破获的奖励?” 男人摇头。 柳蔚略一回忆,也是,凶手现在还没彻底落网,孩子也没找回来,要说破,也只破了一半,哪里这么快就有奖励了。 “那是……” “换来的。”容棱紧握住柳蔚的纤手,将柳蔚的纤手压在他的胸口位置。 柳蔚手指不觉一颤,想到了他那个被她看不出异样的淤青。 因为容棱一直不再提,再加上半个月前,他与玉染“卿卿我我”的那一晚,衣衫敞开,分明看着淤青已消,因此柳蔚以为那伤已经无碍,便不再跟他过问。 “还在疼吗?” 一想到那免死金牌,竟然在这样早之前,就被他以身相博换来,柳蔚忍不住感动。 男人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夹带笑意:“你关心我?” 柳蔚一顿,抽回自己的手,皱眉:“不说算了。” 容棱再次拉住她,沉声道:“很疼,淤青散了,骨头却疼。” 柳蔚揪住他的衣服:“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容棱见成功将她留下,便老实将衣服敞开。 容棱没有说笑,他当时的确以身犯险,替皇上除了几个暗地里的麻烦,换来了一枚免死金牌。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皇上怎会给他免死金牌,纵容他手握兵权,权势滔天? 那枚金牌,是一枚“他人金牌”,便是,用在他之外的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唯独用在他容棱的身上,不行。 皇上当时问他,金牌是给谁的,他直言不讳,说给柳先生。 皇上只深深看了儿子一会儿,便同意了。 容棱知道皇上当时在想什么,皇上以为他断袖之癖,是想与“柳先生”在一起,却担心“柳先生”因此被圣上处死,所以为“柳先生”求一个免死。 但大略皇上也知道“柳先生”验尸技术不凡,实属难得的人才,所以哪怕不喜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却也并不舍得将“柳先生”处死,所以这块金牌,皇上才给的这样痛快! 可是不管如何,这块金牌经过御口,已经到手了,柳蔚便可放心的用。 衣服一件件的扒开,容棱露出光裸的胸膛。 柳蔚摸着容棱的皮肤,找到之前淤青的部位,那里现在已经干干净净,一点影子都瞧不见。 柳蔚用手按了按,力道用得有些大。 “疼吗?” 容棱皱紧眉,抿着唇瓣,艰难的点头。 柳蔚抓着容棱的手腕,又开始把脉。 等柳蔚将望闻问切全都用完了,才烦恼的嘟哝:“按理说,便是中毒了,过了半月,也总该在脉象上有些显露,怎会一点事也没有?” 柳蔚又按了按淤青的位置。 “真的很疼?” 男人深沉的点头。 柳蔚又问:“是有多疼?” 容棱蹙眉想了一下,突然倾身,靠近柳蔚的脸,紧盯她的嘴唇:“比你上次咬我还疼。” 柳蔚狠狠一戳,卯足了劲儿按他胸口! “唔——”容棱闷哼一声,伸手直接将她抱住,抱得紧紧的,像是这样,便能发泄痛觉。 第228章 柳蔚,你可知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29章 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柳蔚抬眸看了柳域一眼,却瞧见柳域故意的眨了下眼睛,然后眼珠子转向老夫人方向,给柳蔚使了个眼色! 柳蔚有些惊讶,没想到柳域在这种情况下,会帮自己。 柳蔚马上站起身来,先对柳域点点头,又对老夫人和柳城道:“蔚儿,知错了。” “哪里错了?”柳城开口道。 不愧是久居上位的丞相大人,说起话来尤为厚重!若柳蔚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只怕此刻已经被压住了心理。 柳蔚目光清明的看向柳城,诚恳的道:“蔚儿不该去找秦嬷嬷的麻烦。” 柳城怒的一拍椅子扶手! 喝道:“你可知秦嬷嬷被你吓得神志不清?哪怕紧急送医,也已痴痴呆呆,疯疯傻傻!秦嬷嬷那媳妇在府门口闹了一下午,把京兆尹都给招了来!柳蔚,你害府中丢了多大的脸,你可知道!” 柳蔚配合的低下头,做出愧疚认错的姿态。 柳城却还是不满,怒道:“不止秦嬷嬷,之后你跟着容都尉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跟着容都尉走? 柳蔚看了一眼杨嬷嬷,却见杨嬷嬷只是乖顺的站在老夫人身后,一句话不吭,连头都不抬。 柳蔚再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面色深沉,眸底发紧,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柳城说她跟着容棱走了,却没提她会轻功的事?所以,是杨嬷嬷没告诉他们,还是老夫人知晓后,替她隐瞒了? 柳蔚一时拿捏不准,便道:“此事父亲应该问容都尉,若问女儿,女儿也不知。” “你跟着容都尉走,容都尉叫你去做什么,你不知?”柳城皱紧了眉。 柳蔚想了想,才说:“容都尉之子喜欢女儿,今日哭闹不止,容都尉便望女儿去安抚一二。” “胡闹!”柳城呵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跟着男子单独私会,此事不通秉父母,不告知长辈,你是想做什么?你的脸面是彻底不要了?” “父亲严重了,女儿与容都尉正大光明。” “你的光明,为父一丝也看不到!” 柳蔚心说,那你想怎么样。 此时柳蔚已经很疲惫了,跟容棱躲了一下午的迷藏,导致今日耗费的内力非常之多,加上之前容棱跟她说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柳蔚只想回床上好好捋一捋,再想一想。 但现在这样被堵在屋内,柳蔚想着,说不定柳城为让她长记性,还会对她用家法。 那不到明天早上,是彻底搅合不完了。 柳蔚突然有些后悔,她觉得还不如今晚就歇在三王府。 这么想着,柳蔚突然转身,朝外头走。 柳城皱眉:“不思悔改!来人,将大小姐抓住!” 门口的下人立刻涌过来,将柳蔚团团围住,不让柳蔚离开。 柳蔚站在门槛边上,也不急着非要出去,就对着外头的院子客气唤道:“出来。” 柳蔚这两个字说的突兀,不明所以的人,都纷纷看向外头院子,却见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柳城更是不满,觉得柳蔚在故弄玄虚,妄图躲过责骂。 做父亲的正要说点什么,柳蔚却又开口:“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院子内的盆栽树木皆是无风自动!接着,一道沉稳的玄色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心。 容棱瞧着被人群挡在里头的柳蔚,沉默着,慢慢走来。 “什么人?”柳域起身呵斥! 但在院外之人慢慢走近,柳域看清那人的脸时,却唬了一跳:“容……容都尉?” 容棱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走到门口,立身与柳蔚对视。 柳蔚瞥了眼拦住自己的几名下人。 下人们顿时咽了口唾沫,纷纷退开。 容棱走进来,肆无忌惮地站在柳蔚旁边。 厅内,老夫人、柳城、柳域,都面色深沉,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柳蔚打了个哈欠:“有容都尉跟大家解释,我要回房睡了。”柳蔚说着,从容棱的身边擦身而过,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柳蔚!”柳域大怒的唤了一声。 容棱冷厉的目光瞬间投射过去,正好打在柳域身上。 柳域一怔,平白有些局促。 容棱道:“蔚儿累了,让蔚儿先去休息。” 我们柳家的女儿累与不累,关你一个外男什么事? 柳域很想反驳,但对着容棱那张冷冰冰的脸,柳域只觉得喉咙卡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城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质问,而一直没出声的老夫人,此刻却道:“容都尉既亲自出面,那老身便想问问,都尉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容棱要如何解释,柳蔚其实不关心,回到房间,柳蔚连洗漱都省了,直接倒在床上,把被子一卷,便睡过去。 这晚,柳蔚做了个很复杂的梦,梦里一会儿是现代,一会儿是古代。 梦境中的剧情,混乱又庞杂。 到最后,柳蔚身心俱疲的醒来,却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睡过,全身酸疼,太阳穴更是一突一突的难受。 柳蔚揉揉眉心,看着外面敞亮的天空,估算了一下时辰,自己竟然睡到了已时三刻。 自从回来柳府,柳蔚还从未醒来得这么晚过。 柳蔚下了床,打开房门,便看到外面阅儿与亦卉坐在廊凳上,正在闲聊,听到门声,两人转过头来,眼神却非常复杂。 柳蔚打了哈欠,问道:“怎的不叫我起床?” 阅儿犹豫一下,正要说话,亦卉却推了阅儿一下,端起旁边的水盆,笑着说道:“是老夫人的吩咐,说小姐昨日累着了,多睡一些也好。而且还吩咐我们,不准打扰。” 老夫人会说这样的话? 柳蔚挑眉看着亦卉。 亦卉却端着水盆,从柳蔚身边走过,进了房间。 阅儿也紧忙不上,却埋着头,分明是在回避柳蔚的视线。 柳蔚瞧着两人古古怪怪的,不觉有些好笑:“到底出了何事?” 两人闷着头做自己的事,也不回答。 柳蔚坐到椅子上,亦卉来伺候柳蔚洗漱。 柳蔚捏着毛巾,抬眸看着亦卉,问道:“昨晚容都尉与老夫人、父亲他们,说了什么?” 亦卉摇头:“奴婢后来便被打发了出去,什么都没听到。” 柳蔚拧着眉,亦卉却低眉顺眼的,就是不与自家小姐对视。 第230章 提亲了 洗漱完毕,灵儿已经布好膳食。 柳蔚一边吃早膳,一边看着灵儿小心翼翼伺候的摸样,眼睛一转,又看到门缝边,那趴着门角正往里面偷窥的翡翠。 翡翠年纪小,柳蔚素来宠爱翡翠,但凡重点的差事都不让翡翠干,把这小丫头供得跟怀月院第二个主子似的。 翡翠平日活泼好动,刚开始还怕柳蔚,但被柳蔚娇惯后,便越发胆子大,成了院子里最黏柳蔚的一个。 但今个儿,翡翠这怯怯糯糯的摸样,却让柳蔚再次确定,昨晚在自己离开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把自己屋里的丫鬟都吓得谨小慎微起来。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 用完这顿不知道算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顿,柳蔚便理了理衣服,打算去给老夫人请安。 亦卉却说,不用去了。 “为何?”柳蔚问道。 亦卉道:“孝慈院今早来的话,说老夫人今晨起来身子不爽利,不见外人,需要静养,这两日府内的小姐们,都不用去请安了。” 柳蔚拧拧眉:“当真?” “当真。”亦卉肯定的道。 “病了?” “病了。”亦卉再次肯定的道。 柳蔚却说:“祖母病了,孙女哪有不去探望的道理,走吧。”说着,一挥袖子,便往门外走去。 亦卉一咬牙,上前阻拦:“小姐,孝慈院说老夫人还没起呢,这会儿过去,不是平白叨扰了?” 柳蔚侧眸看着亦卉,一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似笑非笑。 亦卉当即一垂头,不吭声了。 柳蔚又看向亦卉身后的阅儿。 阅儿急忙背过身去,假模假样的收拾桌子。 柳蔚道:“亦卉出去,阅儿留下。” “小姐……” “出去!” 亦卉一咬牙:“小姐,您留下阅儿也没用,奴婢们……都得了令,要想活命,便……便……” “便只能将我困在怀月院,连院门都不许我出一步?” 亦卉狠狠地埋下头,没吭声,却默认了。 柳蔚笑了;“亦卉,阅儿,灵儿,翡翠,平日伺候,都是两人一个班,今个儿一早,四人全到齐了,怎么的?以为人多就能看得住我?” “小姐……”亦卉很是为难。 柳蔚却直接问道:“昨日容都尉到底说了什么?” “小……” “说!”柳蔚厉声呵道,那音调重得,吓得躲在门外的灵儿与翡翠一个哆嗦。 亦卉很为难,亦卉是效忠大小姐的,虽然拦住大小姐是为了大小姐好,但是大小姐一定要知道,亦卉却不好再隐瞒。 亦卉咬了咬牙,闷着喉咙总算说道:“容都尉昨晚上……向老夫人和老爷,提亲了。” 柳蔚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本还很清亮的眼眸,顿时没入凉意。 好,好一个容棱,好一个的容大都尉。 倒是摆了她一道。 “然后呢?”她又问道。 亦卉嘟嘟哝哝的说:“老夫人和老爷都没答应容都尉,说是嫌容都尉太过不羁,不通规矩,这一下午把姑娘带走了,晚上还翻墙送姑娘回来,从没有这样没规矩的男子,便怎么也不答应。” 柳蔚呼出一口气,心说自己还要谢谢老夫人和柳城。 亦卉又道:“所以老夫人赶走容都尉后,便吩咐我们,将大小姐看好,不准……不准您离开怀月院……更,更不准您偷偷去见容都尉。” 柳蔚勾起唇角,轻笑着点头:“那便如此吧。” 那便如此? 亦卉愣了一下,才抬头问道:“大小姐,您不生气?” “气什么?”柳蔚走向内室的软榻,打算找本书来消磨时间。 亦卉跟上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老夫人要棒打鸳鸯,奴婢们还以为,小姐会发脾气。” 一众丫鬟都做好被当出气筒的准备了。 柳蔚一边翻着书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和容都尉可不是鸳鸯,少乱比喻。” “那……小姐真的不见容都尉了?” “不是老夫人不让我见?” “可是……” “去倒壶茶来,要明前龙井,露水泡的,还有瓜子点心也准备一些。”柳蔚找出一本医书,在软榻上倚着,翻开一页,随口吩咐。 亦卉呐呐的站在柳蔚背后,见小姐好像真的不在意,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出去准备。 亦卉出去,阅儿却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张口:“小姐……” 柳蔚瞥阅儿一眼。 阅儿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昨日杨嬷嬷吩咐我们,不准将您会轻功之事,告诉任何人,但……” “但杨嬷嬷告诉了老夫人,对否?” 阅儿点头,有些害怕小姐怪责,吞吞吐吐的道:“奴婢觉得,老夫人不让您出府,不是不想您见容都尉,是……” “我知道了。” 阅儿惊讶:“您知道了?” 老夫人不想柳蔚出府,是怕柳蔚在外面泄露了功夫,要知道会使轻功的,怎么也算是一流高手,若让人知晓柳蔚武功这样的好,只怕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老夫人困住柳蔚,是想保护柳蔚,柳蔚毕竟是纪夏秋与柳垣之女,柳蔚会武功,绝不是一件好事。 在老夫人的认知里,根本不知道什么宝藏,只知道纪夏秋是前朝余孽,柳垣因纪夏秋而死! 而柳蔚若是一辈子平平凡凡,安安定定,凭着柳家力保,性命倒是无碍,但若突然传出柳蔚会武的说法,那便难保不会节外生枝,若是勾起皇上的怀疑,令皇上生出斩草除根的念头,那他们柳家,只怕都要被牵连,而柳蔚,便是第一个死的人。 柳蔚在榻上,甚至觉得,老夫人并不会真的拒绝容棱的求亲。 老夫人恐怕巴不得容棱将她这个定时炸弹娶走,毕竟容棱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子,更手握镇格门这样的庞然组织,有容棱的保护,她绝对比现在住相府要安全。 看阅儿还呆呆的站在旁边,柳蔚摆摆手,让阅儿退下。 既然老夫人要将她暂时困在怀月院,那之后,便一定有后招,她且静观其变便是,不用着急去问。 而就在柳蔚呆在柳府,安安心心的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时,京都一品楼内,容飞找到了容棱。 第231章 柳蔚性子恬静温和? 一品楼包厢内。 容棱左手边坐着柳小黎,右手边坐着容矜東,容棱正给小黎剥虾,眼前的包厢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瞧着那一身风霜,满脸笑意突然出现的蓝衣俊美男子,容棱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锐利目光,将软糯的虾肉,放进柳小黎的碗里。 “五皇叔。”容矜東知道这是他的五皇叔,就是五皇叔求得父亲,让他能暂时留在小黎弟弟的家中。 他很感激五皇叔,觉得是五皇叔救了他,但那次之后,小黎弟弟的父亲却说,五皇叔被皇上爷爷派去临州办事了,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他这便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五皇叔道谢! 如今见到了,容矜東眼睛一亮,就要从椅子上下来。 容飞却在听到那脆生生的“五皇叔”之后,笑开了眼,容飞也不让容矜東下地,上前就将九岁的孩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刮刮他的鼻子:“不容易,终于听得矜儿叫了本王一声皇叔,上次见面,你可是理都不理本王。” 容矜東很不好意思,又不太喜欢被人抱着,一时拘谨得不会说话。 小黎吧唧吧唧的吃着虾子,早就见过小矜哥哥的五皇叔,知道小矜哥哥的五皇叔是个好人,所以也没担心小矜哥哥会有危险。 容飞逗够了容矜東,把小家伙逗得耳朵都红了,才将小家伙放下,让他去吃饭。 而容飞直接不请自来的坐在了容棱对面,也不拿筷子,伸手就去抓桌上的白灼虾。 容棱捏着筷子,眉眼未抬地敲了容飞手背一下。 那一下没省力道,疼的容飞骨头发麻! 容飞捂着自己的手,不甘心的缩回来道:“吃一只而已,大不了我自己付钱,用得着这么小气?” 容棱未开腔说话,慢条斯理地又剥了一个虾子,喂进柳小黎的嘴里,才问道:“何事?” “大事。”容飞笑了一下,眼睛眯得弯弯的:“你的大事。” 容棱看他一眼,等他说下去。 容飞见三皇兄这么镇定,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顿觉无趣:“今日我才回京,按规矩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三皇兄猜,我看到了什么?” 容棱不做声,继续剥虾子。 容飞磨牙:“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要说便说。”容棱语气平平。 容飞切了一声,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晃着脚道:“是选妃名单,之前的选妃宴,三皇兄该是没忘,当时也是三皇兄你运气好,因那幼儿失踪案有了新进展,便没参加正宴,不过你以为如此,父皇和母后便会放过你?就我今个儿瞧见的名单里头,上半段,是那次选妃宴中其他家族的联姻人员,下半段,便是我们几位未成婚王爷的。” “所以?”容棱挑眉。 “所以你哪怕不选妃,上头也早就为你选好了。” 容棱面无表情,漠不关心。 容飞眨眨眼看皇兄,确定皇兄是真的不在意,便有些懵了:“你愿意娶别人挑给你的?” “你不愿?” “我不愿。”容飞板着脸道:“什么林棋莲,我连见都没见过,我才不会答应。” 容棱突然看容飞一会儿,瞧着容飞身上的衣服,问道:“你何时回京的?” 容飞勾唇一笑:“早上。” “之后没回府?” “没有。” “去哪儿了?” 容飞笑的恶劣:“林家。” 容棱心说,果然如此。 容飞一身风尘仆仆,必然是回京后,还没换过衣服。 那容飞早上回京,进宫后再出来,如此长的时间,又是去哪儿了?果然是去了林府。 “做了什么好事?”容棱头也不抬的问道。 容飞趴在桌上,神秘兮兮的说:“写了一封退婚书,钉在了林府大门口。” 容棱手指一顿,瞧向容飞。 容飞却笑得更加深刻:“三皇兄,你可要帮帮弟弟,若是父皇母后要杀我,你可要护住我。” 容棱嗤笑一声:“你还知道会被追杀?” “比起娶一个不喜的女子,我宁愿被杀。” “勇气可嘉。” “三皇兄就不想知道,他们给你配的是谁?” 容棱将下一块虾肉,递给柳小黎,再擦擦手,淡淡的道:“月海郡主。” 容飞挑眉:“已经找过你了?” “猜的。” “那三皇兄是猜对了。”容飞道:“我去母后那儿请安的时候,听说月海郡主刚走,把昭宁宫搅得乱七八糟,说是非要嫁给三皇兄你,还说若是母后不答应,她便每日来昭宁宫闹事,闹到母后成全为止。” 容棱点头:“这确是月海会做的事。” “三皇兄打算怎么办?”容飞兴致勃勃:“若不然,弟弟愿效其劳,只要三皇兄护住弟弟不被父皇母后找到,弟弟便派人,街知巷闻张贴公告,言明你容大都尉,誓死不娶那刁蛮郡主,相信到时,郡主颜面尽毁,总不好意思再缠着你不放。” 容棱瞟他一眼:“胡闹。” “三皇兄心疼月海?”容飞皮笑肉不笑:“三皇兄是父皇亲信,父皇对你疼爱有加,所以父皇让你娶谁,你便娶谁?果然忠心耿耿,弟弟佩服!” 容棱懒得理容飞这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可容棱不说,容飞却非要知道:“三皇兄不否认,这就是承认了?” 容棱不语。 容飞再逼问:“我还当三皇兄对那柳家大小姐情有独钟,原来不是,只是可怜了那柳家大小姐,原以为受尽苦头,终能觅得良缘,不想天不从人愿,毁了容就是毁了容,哪怕性子恬静温和,也终抵不过其他女人的一张脸。” 柳蔚性子恬静温和? 容棱嘴角不觉抖了一下,笑了。 看三皇兄一笑,容飞就来劲了:“怎么,可是被弟弟说中了心事?” 容棱不想跟容飞废话,却又不愿容飞纠缠不清,只好道:“皇上不会将月海赐婚与我。” 容飞眯眼:“可单子上,母后分明已经写好了。” “单子会作废。” “皇兄这么肯定?” “肯定。” “为何肯定?” 容棱道:“因为月海是惠王遗孤。” “惠王叔又……”容飞说了一半,突然恍悟,然后眼神一变,看向容棱。 第232章 这话说的好心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33章 你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34章 因为女子都是不认错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35章 七王爷来府了? 随着年节越近,天气,也越发凉了。 柳蔚坐在柳府小廊桥下的亭子里,手边放了一堆的零嘴儿,她指挥着院里的小丫鬟们,到湖畔里采今年最后的一批莲子。 在怀月院里呆了三天,柳蔚再宅,也到底有些呆不住了。 今个儿一早去老夫人那儿请了安,跟老夫人明示暗示了一堆,老夫人终于答应柳蔚,可以在府里自由活动,但是不准出府。 柳蔚也没想出府,她就是看到荷花的季节马上就要过去了,着急着想吃最后一顿莲藕宴。 要说北方的莲藕,和南方的就是不一样,北方的个头要大些,还要甜些,南方的个头小些,味道也要平一些。 看着丫鬟们在湖畔边忙来忙去,柳蔚吃着自个儿的麻辣藕片,嚼得咯嘣咯嘣的,吹着凉风,看着手里的话本。 正要去正院的柳玥,从小廊桥路过,看到下头热热闹闹的一通,又瞧见那坐在亭内,潇潇洒洒的面纱女子,眼底凝起一丝复杂。 “小姐,怎的不走了?”丫鬟碧蓉看四小姐站在桥上不动了,上前问了一句。 柳玥回神,淡淡的道:“大姐姐在这儿,过去打个招呼吧。” 柳蔚看书看得正起劲,身边正给自家小姐剥瓜子的翡翠唤了一声:“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柳蔚抬眸看了一眼,见柳玥已经走到了亭子前。 将手里的书放下,柳蔚等着柳玥过来。 柳玥上前,对柳蔚行了行礼:“大姐姐。” “四妹妹这是要去哪里?”柳蔚笑着问。 柳玥恬静的道;“妹妹要去母亲那儿,之前答应了母亲的梨花缎子绣好了,正要给送过去。” 柳蔚看到碧蓉手里提着个绣篮子,随意的道:“听说妹妹亲事已经定了,这阵子,该是绣嫁衣忙碌吧?” 柳玥的亲事定下了,反倒是柳瑶和柳沁,还没定下。 那日诗会,柳瑶对七王爷当众献花,被京都公子哥们视为乐谈。 于文倩上门取消亲事后,柳瑶便一心等着七王爷来提亲,也拒绝了吕氏给她相看的其他人家。 柳沁却不知为何,也拒绝了吕氏给她看好的一家人。 柳沁说自己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说她这会儿的身子,不适合成亲,好歹要养个三四个月,并且之后怎么样,还说不准。 吕氏对柳沁也不太重视,见柳沁不着急,吕氏也懒得操这个心,却为难了钟姨娘。 据说那阵子,陶宁院里天天吵架。 而在柳瑶,柳沁都没定亲的情况下。 柳玥反倒遵循吕氏的意思,与一位曾在诗会中,为柳玥献花的庶子定了下来。 柳玥在吕氏面前一直很乖顺,对于自己的亲事,好像也是很容易满足。 如今柳玥每日都在院子里绣嫁衣,据说样式很好看,加上柳玥手又巧。柳瑶和柳沁找过柳玥两回,意思是在柳玥出嫁前,希望也给她们绣两件,也要那么好看的。 柳玥也不知道答应没有,但在柳蔚看来,柳玥应该是答应的。 “妹妹那些琐事,有何忙碌的,倒是姐姐的,前个儿听说祖母、父亲在怀月院发了一顿脾气。” 那晚之事,让柳蔚意外的是,竟然没在府里传开,偶尔零散的几句流言,也就是柳蔚做了什么,惹长辈们不高兴了。 但是府里人却不知柳蔚与男子出府,更没听过容棱对柳蔚提亲之事。 大概是得了上头的警告,下人们的嘴都严实着,便是几位小姐猜来猜去,也没猜到什么所以然来。 柳玥此刻是在试探,柳蔚听出来了。 柳蔚也就是笑笑,敷衍的道:“一些小事罢了,不打紧。” 柳蔚说着,将自己的麻辣藕片推过去,请柳玥吃。 北方人不是特别的偏嗜吃辣,那藕片看着便红的吓人,柳玥摆摆手,敬谢不敏。 看从柳蔚这儿打探不出什么,柳玥也懒得与柳蔚枯说,正要告辞离开,却见一丫鬟从小廊桥上匆匆下来。 丫鬟过来先给两位小姐请了安。 接着便对柳蔚道:“大小姐,大少爷正带着七王爷来小桥这边,大少爷吩咐,让所有女眷都先离开。” “七王爷来府了?”柳玥脱口而出。 柳蔚别有深意地瞧了眼柳玥。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急,柳玥咬了咬唇,压下声音:“七王爷怎会来咱们府上?” 那丫鬟老实道:“奴婢也不知,是与大少爷一起回来的。” 柳玥探头,遥望着小廊桥的另一头。 柳蔚瞧在眼里,低笑一声,说:“既然有男眷过来,那便走吧,阅儿,亦卉,别忙了,我们回去了。” 柳蔚扬声唤了一句,在水下的一众丫鬟们都纷纷起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东西。 柳蔚就等着丫鬟们。 反倒是柳玥,方才还急于离开,现在却跟在柳蔚身边不动了。 “四妹妹这是……”柳蔚笑着问道。 柳玥低垂着眼眉道:“妹妹这梨花绣的缎子样子不错,想问问姐姐,可否也需要,妹妹这些日子得空,若是姐姐也想要,妹妹也可给姐姐绣一幅。” “哦?”柳蔚看了眼那篮子:“那妹妹给姐姐看看。” 柳玥便吩咐碧蓉将篮子拿过来,把缎子摊开在柳蔚面前。 柳蔚看了两眼,正想说话。 柳玥又道;“这绣法是云绣的法子,用的是倒针法,上头两针,下头一针,穿插而过,逢三组岔一组,这样针脚紧密……” 柳玥絮絮叨叨的介绍起来。 本来现在时间紧,柳玥就不该说这么多废话,可柳玥偏偏说了,还说个没完,眼睛却一下一下的飘向小廊桥,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柳蔚看在眼里,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淡。 柳蔚突然好奇了,柳玥这是想做什么? 是故意拖延时间,可是目的呢?柳域,还是容溯? 看起来应该是容溯,但是柳玥与容溯,又有什么关系? 柳蔚心里闪过点东西,便趁着柳玥讲解一半时,插了一句:“我这里还有一张面纱,妹妹要不要戴上?” 柳玥懵然的看向柳蔚。 第236章 三王爷来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37章 三皇兄可询过皇弟的意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38章 是谁说,本王在找乐子? 柳域倒是注意到了柳玥的慌乱,对柳玥冷声道:“你也回去。” 柳玥急忙伏身行了礼,带着碧蓉匆匆离开。 柳蔚一路回到怀月院,倒着屋里的凉水,连喝了好几口,才呼出一口气,觉得胸口的火稍微消下一些。 阅儿跟在柳蔚背后,先前亭中的话,阅儿也听到了。 阅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三王爷和七王爷的意思,是不是都要向您……” “意思?”柳蔚冷笑起来:“他们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拿我斗气。” 阅儿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 柳蔚却知道,容棱说要娶她,或许是真的,但容溯却是不可能,容溯故意说这些,不就是要给容棱找不自在。 柳蔚方才离开,纯粹就是不想再听容棱胡言乱语,更怕自己听得忍不住,一时冲动,反驳容棱的话。 反倒让容溯觉得,她在帮着他。 在柳蔚看来,她和容棱有再大的恩怨,也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家丑不可外扬,至少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把茶壶里的水,断断续续都喝光了,柳蔚才歇下来,看着一屋子丫鬟们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她摆摆手,将人都谴出去。 七王爷和三王爷都来了相府。 不过半个时辰,柳府上下都传遍了。 柳瑶一边换衣服,一边急急的问巧云:“走了吗?走了吗?还没走吧?” 巧云笑着道:“没有呢,还在和湖畔旁的小亭子说话,大少爷还派人去拿了棋,像是要下棋。” “那就好。”柳瑶说着,站到铜镜面前,理理身上的衣服,问道:“这件怎么样?” 巧云点头:“咱们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柳瑶脸颊一红:“把我的面纱拿来。” 巧云忙去挑了张深色的面纱。 柳瑶却摇头,拿了一张浅色,较为透明的过来,蒙在脸上。 巧云有些迟疑:“这张是不是太透了?会看到小姐的容貌吧?” 柳瑶笑了一声:“就是要透出来,我就是要让七王爷看到,我到底有多漂亮。” 巧云还是觉得不妥,但看小姐兴致勃勃,也不好再说了。 柳瑶打扮妥当,便朝着院外走去,却刚好遇到正要进来的柳沁。 “大姐姐可是要去见七王爷?”柳沁含笑着问。 柳瑶着急离开,含糊应了声。 柳沁却拉住柳瑶,从丫鬟哪里拿了一盒花露过来,塞在柳瑶手心。 柳瑶一看:“这是什么?” “桂花露。”柳沁神秘兮兮的凑到柳瑶耳边说了几句,柳瑶先是茫然,后来脸便红了。 “真有这样的奇效?” “自然。”柳沁信誓旦旦:“这可是最近京都最为紧俏的宝贝,是个游商从外地带来的,数量有限,一共就三十盒,这还是我去遣人提前抢,才抢到的一盒,眼下是二姐姐的大事,妹妹自然心甘奉献。” “快打开让我试试。”柳瑶急忙说道。 柳沁为柳瑶亲自打开,盖子一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便弥漫开来,柳瑶嗅着香气,沉醉其中。 柳沁含笑着道:“听说这里头放了什么秘方,但凡女子抹在身上,便能香气扑鼻,扰人心神,各家夫人小姐们,争相抢夺,妹妹这里可就这样一盒,姐姐省着些用,只要涂在耳朵后头,跟脖子上,还有手腕便成,不要涂多了,涂多了味道腻味,怕是反倒令人不喜。” 柳沁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为柳瑶亲自涂抹。 等涂完了,柳瑶感觉自己周身都浸泡在花蜜里似的,整个人都香香的,还带着一股醉人的芬芳。 柳瑶嗅了嗅自己的手腕,闭目陶醉:“真的好香。” 说着柳瑶又看着柳沁,拉住柳沁的手:“姐姐记住你的好了,沁儿放心,姐姐嫁给了七王爷,定不会亏待了你。” 柳沁福了个身:“那妹妹便先谢过姐姐了。” 柳瑶带着一身花香走向小湖畔。 柳沁看着柳瑶的背影,眼中笑意越发的深,若能帮助柳瑶与七王爷,那一来,柳瑶确定嫁给七王爷,与于文府的亲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二来,帮了柳瑶,柳瑶得偿所愿后,自然也会帮她,等到于文府与柳府的龃龉过去,再让柳瑶在吕氏耳边说道几句,她有极大的可能,便可以顺利嫁入于文家了。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柳沁便忍不住的捂着嘴笑,心花怒放。 柳瑶赶到小湖畔时,果然远远便看到亭中坐着三人,柳瑶不需多看,便瞧见了那坐在最右边的,便是她朝思暮想的七王爷。 柳瑶理了理衣服,正了正面纱,问巧云:“可以吗?” 巧云急忙点头:“可以可以,小姐最好看了。” 柳瑶吸了口气,信心满满的走过去,可还未走近,却有丫鬟上前阻拦,柳瑶当即不喜:“做什么?”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说:“二小姐恕罪,是大少爷吩咐,如是看到有女眷误闯,必要将其拦阻。二小姐,这有外男在场,您若是要去哪儿,不若换条道儿走?” 柳瑶皱起眉:“本小姐就是来给七王爷请安的,你快让开!” 那丫鬟面上惶恐,却一动不动。 “我让你让开!”柳瑶发怒了。 柳瑶声音突然放大,惊动了亭中三人。 柳域脸色当即难看了,他就猜到柳瑶会跑来,所以提前命人看守,没想到柳瑶这样胆大,竟然直接大吵大闹起来。 柳域对三王爷、七王爷示意一声,便起身,先过去看看。 等柳域一走,容溯手捻黑子,放在棋盘上,朝对面的玄黑男子道:“柳蔚,并不适合三皇兄。” 容棱也放下一粒白子,漫不经心道:“哦?” 容溯目光微冷,毫不留情的将容棱的一片白子给吃了:“三皇兄想寻乐子,尽管去找别人,柳蔚,不行。” 容棱不觉皱起眉,顺手将容溯的一片黑子也给吃了:“是谁说,本王在找乐子?” “莫非三皇兄想说,你对一容颜损毁的女子,有着别样的爱好?那日诗会之上,柳蔚的面容如何,三皇兄看得一清二楚,又何必惺惺作态?” 容棱突然停下手,抬目,认真的凝视容溯。 容溯迎视容棱的视线,坦荡的扬起下颚。 “七弟有否认为,柳蔚的事,你已无权过问?”容棱严肃道。 容溯冷哼:“我无权,莫非三皇兄有权?” 第239章 倒是黏上容棱了 “父皇已应下我的请婚。” 容溯手指一顿,将黑子重重放在棋盘的某个位置,面色紧绷:“三皇兄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七皇弟又为何对她,尤其在意?” 容溯一滞,强调道:“柳蔚是我的未婚妻。” 容棱冷言:“柳蔚不再是。” 容溯:“婚书还未作废。” 容棱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落下一枚白子,然后静静的吃掉容溯一半的黑子,再开口道:“好好娶你的林家小姐,柳蔚的事,最好别再过问。” “这不可能。”容溯眯紧眼睛,不甘示弱:“柳蔚,必然是我的。” 容棱不再说话,容溯此刻的执着,容棱知道是为什么。 容棱刻意透露给秦徘的那些信息里,一方面虚构了柳蔚这五年的行踪,一方面,也为柳蔚的特别,塑造了一些合理的理由。 比如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为何施得一手好医术?还是早已绝迹的针术一门? 柳蔚会医的事,如今已经在京都街知巷闻,柳蔚对外的说法,是苦海寺明悟大师教的,而明悟大师显然也配合柳蔚的这个谎言,从未揭穿。 但明悟大师不会医术却是事实,只要有心人多花些功夫去查,便很快能查出来。 所以容棱以防万一,便为柳蔚虚构了一个德高望重的神秘师父,若等明悟大师坚持不下来了,这个“师父”就会出现,但这位师父因为太过神秘,所以无名无姓,无从考据。 容棱以为这样算是可以了,但他显然漏掉了一点。 那就是越神秘的人,越是令人无限想象。 容溯显然就是想象中的这一人。 容棱昨日得到消息,在容溯收到秦徘关于柳蔚的调查信息后,这两日,容溯竟产生了一些想法,并且还付诸行动,去调查了。 京都是镇格门的地盘,容棱很轻易便知道容溯调查的方向。 容溯是往辽州调查…… 而容溯调查的东西,不是别的,竟是涉及巫蛊一族。 容棱知道,容溯正在怀疑柳蔚这五年来有所奇遇,而这个奇遇,跟巫蛊一族有关。 巫蛊一族若不是从柳蔚口中得知,容棱也不清楚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群人,但容溯却显然早就知道,并且还知道,巫蛊一族如今就在辽州。 容溯是如何知道的,暂且不谈,容溯与权王有什么关系,也容后再议,但容溯大概是猜想柳蔚与巫蛊一族有关,当下便对柳蔚势在必得起来。 容棱很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 容溯现在大概还以为,三皇兄也知道柳蔚跟巫蛊一族有关,因此,才表明要娶柳蔚为正妃。 而容棱越是对柳蔚不放手,容溯就越是觉得自己猜对了! 否则一个容貌被毁,风评不佳的女子,为何会让堂堂三王爷,镇格门都尉如此特别“倾心”? 容棱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一时不爽,在下一颗棋子落下时,便把容溯的黑子给全吃了。 容溯看着棋盘上空空如也的黑子,脸色难看极了。 “我说了让你回去!” 那边,柳域与柳瑶还没说清楚。 柳瑶死赖着不走,柳域若不是看在有客人看着的份上,恨不得找人把柳瑶拖回去。 柳瑶扒着哥哥的手,哀求道:“大哥,你就让我给七王爷请个安,只请个安我就走。” 柳域回头看了亭中两人一眼,到底对亲生妹妹狠不下心:“请个安就走,你说的。” “是是是,我说的,我说的!”柳瑶急忙保证。 柳域无奈,只好带着柳瑶过去,柳瑶先对三王爷福了福身,再走近一些,靠在容溯身边,对容溯行了一礼。 这一礼柳瑶动作有些大,手还有意无意的扬了一下,顿时一丝甜腻的桂花香气,窜入鼻息。 容溯拧了拧眉,看向柳瑶。 柳瑶见七王爷注意到自己,面上不禁一喜,赶紧附上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柔笑。 这一笑很清,很淡,透着股迷蒙的香甜。 容溯再回头时,嘴角已经挑了起来,他问道:“这快到午膳的时候了吧?” 柳域看了看天色,点头:“是到了。” “既是如此,那便用膳吧。”容溯起身,正要走时,转首对柳瑶道:“二小姐也一起?” 柳域正要拒绝,柳瑶已自己答应:“既是王爷开口,小女子自是愿意。” 容溯点头,又道:“方才大小姐走得匆忙,本王还有些话未与大小姐说,不若也叫大小姐一起过来?” 柳域本能的要拒绝,不想容棱却开口道:“也好。” 两位王爷都非要跟柳蔚一起用膳,柳域也不好再坚持了,只能派人去叫柳蔚。 柳瑶虽然不开心柳蔚也来,但能和七王爷一起,就也不介意了。 柳蔚接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去! 但想到柳瑶也在,柳蔚又忍不住想知道,柳瑶又会出什么招式攻陷容溯?那次诗会,大庭广众,柳瑶连花都敢送,今日人少,指不定柳瑶还会做出什么更惊世骇俗之事。 柳蔚承认自己这几日在府里闷着,闷无聊了,对于这种好戏,本能的不想错过。 所以犹豫了一下,“想看戏”的心情还是战胜了“跟他们吃饭,一定会消化不良”的心情…… 最后,柳蔚纤手一挥,带着两个丫鬟,便往前厅走去。 柳蔚原以为,进入前厅会看到柳瑶缠着容溯,殷勤地跟容溯说个不停,而容棱与柳域孤冷的坐在一边,不置一词的画面。 可柳蔚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颠倒过来的! 前厅的圆桌,此刻摆了五个位置。 首位坐着三王爷容棱,其右手下方,便是柳域,正对首位的副次位,则是坐着七王爷容溯。 而按照这个坐法,那容溯左手边,就该坐着柳瑶,而柳瑶旁边,也就是刚好容棱的左手边,则应该空着一个位置,应该是自己的。 但现在,柳瑶却没有挨着容溯坐,反而坐到了容棱旁边,而且还挪动了椅子,将椅子靠紧容棱,正娇笑妍妍地跟容棱说着什么。 柳蔚神色复杂的看着柳瑶,有些不明所以。 柳瑶不是喜欢容溯,怎的一个眨眼,倒是黏上容棱了? 第240章 醋意 “人来齐了。”看到柳蔚进来,容溯开了个口,便示意柳蔚坐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里也只剩这个位置了。 柳蔚无法,只得上前。 而柳域则坐在另一边,倒也不关注柳蔚,就一双眼睛,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柳瑶。 显然柳域也没料到,柳瑶怎么会突然缠上三王爷,并且还这样不知廉耻的将面纱都取下来了。 柳蔚目光微淡的看了容棱一眼。 容棱刚好抬头,与柳蔚对视。 而柳蔚从容棱的目光当中看到了厌恶,应该是对柳瑶的厌恶,但柳蔚还是不明白,柳瑶这是怎么了? 等到柳蔚坐下,稍微靠近了柳瑶,柳蔚却猛地愣住了。 柳蔚不可思议的看向柳瑶,却只看见柳瑶一张红粉菲菲的俏脸,正含羞带怯的望着容棱。 “开膳吧。” 容溯微笑着开口,将柳域这个主人家该说的话,都给说了。 膳时一开,柳瑶当即夹了一块肉片,殷切的送到容棱碗里,身子像没骨头似的歪在容棱身边,娇滴滴的说:“芙蓉云片,是小女子平日最爱吃的,王爷您尝尝。” 那缠绵悱恻的声音,比之青楼里惯会陪人的窑姐儿还要酥骨。 柳蔚脸色难看了,正要说话,容溯却夹了一块炒藕丁,到柳蔚碗里,淡淡的道:“你喜欢藕。” 柳蔚不喜欢藕,只是这个季节,正好可以吃,所以就吃得多了。 看着碗里那块藕丁,柳蔚连筷子都没拿,只突地出声:“大哥就看着二妹妹这样失礼人前?” 对面的柳域猛地回神,刚要说话。 柳瑶却将筷子一搁,倏地起身,转身恶狠狠的瞪视柳蔚:“你说谁失礼人前?柳蔚,你不要以为有老夫人和父亲照拂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搞清楚你的身份!区区一介庶女,你得意什么?” 能在这种场面,不管不顾的说出这种话,柳瑶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 柳蔚面色微寒,同样起身,却一把抓住柳瑶的手。 “你干什么?”柳瑶挣扎起来! 但柳蔚的力气哪里是柳瑶能比的?柳蔚捏着柳瑶的手腕到鼻前嗅了嗅,冷笑:“春情香,谁给你用这种鬼东西!” 容溯眼皮闪了一下,春情香,柳蔚竟然能闻出这是春情香? 从方才柳瑶靠近,容溯便嗅出来了这种春香,近些日子,京都很盛行这种香,说是涂在人身上,便有万种风情,搅得男人趋之若鹜。 七王府里,也有几个姬妾买来用了,但容溯见多识广,稍稍闻过几次,便知道这就是一种夹杂了催情药的花露。 寻常用在床上,倒是有些趣味。 但用在平时,却平白显得放荡了。 容溯识得的美人多,对这种东西自然了解,但柳域是儒雅文士,不好床事,却所知不详。 容棱更是一向不近女色,自然应该更不清楚。 容溯打的主意很好,方才是故意让柳瑶与容棱挨着坐,那只要柳瑶稍稍表达出亲近之意,在春香的作用下,容棱本能的就会对其回应,两人看似就甜甜腻腻,好不快活。 容溯特意叫来柳蔚,就是想让柳蔚见见这一面。 但没想到,连男人都不是人人都懂的这种龌龊东西,柳蔚竟然能一语道破。 容溯的眼神变了一下,心中更是笃定之前对柳蔚的猜想。 能将一个闺房女子,五年之内教导成杏林高手,这样的能力,不是巫蛊一族,谁能做到? 柳蔚却不管其他人的想法。 柳蔚只觉得愤怒,捏着柳瑶的手,转首问向巧云:“是你给你家小姐涂的这春香?” 巧云一脸莫名,无措的摇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柳瑶一把甩开柳蔚的手,怒目而视:“你少碰我!” 柳蔚寒下眸子,手指袭去,突然捏住柳瑶肩膀,再在柳瑶肩窝穴道狠狠一捏,柳瑶“唔”了一声,顿时手脚发软,身子一滑,滑到了椅子上坐着。 柳蔚冷声道:“去请大夫!” 柳瑶这会儿反倒不动了,只是扶着自己的头,觉得头晕目眩,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是春药的副作用。 柳瑶只是嗅了些,还不算中药,只是身体会如喝酒醉了一般亢奋,而剧痛可以令柳瑶回神。 只是回神后,因为药效残留,柳瑶还是会觉得迷迷蒙蒙。 巧云此刻也发现问题,急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 柳域霍然起身,对着外头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 外头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混乱中,柳蔚瞪了容棱一眼,冷笑着走到容棱身边,对着容棱的耳朵说道:“容都尉也是中过春药之人,柳瑶身上的味道,闻不出了?” 容棱修长好看的手上端着酒杯,眉眼轻抬,嘴角噙着轻笑:“日子太久,本王倒给忘了。” “那这么说,反倒是小女子搅了容都尉的艳福?” 容棱伸手想拉柳蔚的小手,柳蔚看出,身子一转,避开了容棱,转身走出大厅。 柳蔚来了又走,走的时候面上罩着寒霜,显然极为不快。 容溯看着柳蔚的背影,又看向容棱,面无表情。 容棱目送着柳蔚离开后,倒是对着容溯抬起酒杯,说道:“多谢。” 容溯眯起眼:“三皇兄谢从何来?” 容棱笑而不语,将那杯酒,淡淡饮尽。 容溯此刻咬牙切齿,他若是此刻还不看出,便枉费长了这双眼。 柳蔚与容棱分明已是关系匪浅,而他方才想用柳瑶,离间柳蔚和容棱,反倒弄巧成拙,害柳蔚心生醋意,对容棱更是在意! 容棱这声多谢,宛若滔天讽刺,刺得容溯心烦意乱。 有的人栽过一次,不思长进,终究还会栽第二次,有的人栽过一次,痛定思痛,终身不会重蹈覆辙。 容棱就是第二种人,柳瑶身上的春香,他比容溯还早闻出。 那香味他终身难忘,又怎会再次上当? 方才不过是将计就计,而结果,果然是令他心喜的。 想到柳蔚离开时那冷冰冰的眼神,容棱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 正思忖着,这种招数用过一次,不知还否能用第二次的时候,外面天空,突然响起一声乌星啼鸣。 “桀……桀……” 绵长悠远的啼叫声,令院中下人悚然一跳。 第241章 秀恩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42章 学会了畏惧,学会了害怕 车夫开始驾车,柳蔚便在车厢内快速的换衣服。 等换好了,柳蔚撩起车帘往外看,便将外头物景飞速略过,马车正是朝着城门方向驶进。 今日,辽州送至京都的四十六名孩子,全数抵达,但途径京郊时,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护送的镇格门士兵以为是癫痫症发,但其他孩子却说,不是癫痫。 还说坏人曾给他们都吃过一种药,那种药会让他们每个人不定期的发病,病时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每次发病要长达一个时辰才会好。 士兵知道这些孩子是中毒了,便不敢鲁莽赶路,深怕车马颠簸,把孩子弄死了。 便只能就地休息,再派人立刻回城禀报都尉大人,最好是能派个大夫跟来。 禀报的人直奔镇格门军机大营,但营中人说,都尉大人不在; 禀报的人又去了三王府,王府中只有柳小黎和容矜東,柳小黎问过事情后,觉得不对,便派了珍珠去找容叔叔和娘亲。 因为小黎是见过曲江府那些变异小虫的,娘亲说过那些制作变异小虫的人,有可能就是幼儿失踪案的凶手,所以小黎觉得第一时间应该找娘亲,若是找其他大夫,怕误诊了,可能会害及孩子性命。 珍珠之前找到了容棱,桀桀桀的叫半天,就是告诉容棱,有人又被植入了小虫,快死了,快找主人! 但容棱听不懂,珍珠觉得容棱很没用,就自己去找了。 马车驶了两个时辰,快马加鞭,才出了京都城门,抵达事发地点。 一下马车,柳蔚便感觉迎面扑来个什么团子一样的东西,柳蔚本能的接住,就听到小黎脆生生的唤她:“爹。” 柳蔚顺手抱住小黎,又看到跟在小黎背后的容矜東,愣了一下,弯了弯腰,招呼:“你是小矜?” 容矜東不认识这个长得很白净的叔叔,但是他却听到小黎弟弟叫“他”爹?,小黎弟弟的爹不是他的三皇叔吗?眼下这人是谁? 容矜東很不安,但看着小黎弟弟依赖的挂在白净叔叔的脖子上,便觉得白净叔叔应该不是坏人。 很踌蹉的低下头,老实的点头:“我是……” 柳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家小黎没给你添麻烦吧?” 容矜東感觉脑袋上的手,软软的,轻轻的,很舒服,便忍不住想去蹭蹭,但又意识到,这样太失礼了,就只是僵直的站着,含糊的说:“小黎弟弟……很厉害。” 柳小黎立刻得意的道:“爹,小矜哥哥说我厉害。” 柳蔚敲了敲小黎的脑袋:“人家是客气!” 小黎捂住头,不知道小矜哥哥为什么要客气,便说:“小矜哥哥,这是我爹,你不要客气。” 听到小黎弟弟承认这真是他爹,容矜東更迷茫了:“你……你为什么有两个爹?” “我只有一个爹啊。”小黎脆生的说。 “那……”容矜東看看柳蔚,又看看不远处,正被一群镇格门士兵围着朝大马车走的三皇叔,彻底晕了。 柳蔚倒是低笑一声,对这个比自家儿子大五岁的小男孩很有好感。 柳蔚放下小黎,一手牵着小黎,一手牵着容矜東,快步朝容棱走去。 容矜東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是等到小小的手掌,被塞进了一个暖暖的掌心中,就不想松开了。 容矜東出生起便没有娘亲,因此一直不知道娘亲手的温度,但是现在觉得,虽然这个白净叔叔是个男的,但是“白净叔叔”的手,和想象中娘亲的手的感觉,好像啊。 他忍不住看了看那只握住自己的轻柔纤手,一时目光便挪不开了。 柳蔚走过去,容棱也从士兵口中知道了情况,两人对视一眼,士兵头领带着他们,停在了五辆大马车前面,对着其中一辆道:“就在里面。” 柳蔚撩开帘子,便看到里面,九个小男孩缩在一起。 小男孩们身后,是一个仰躺着,气息不稳,不断发出疼痛呻吟的小男孩,九个小男孩宛若卫士一般,紧紧护着后面发病的小男孩。 而且他们同时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马车外的陌生人,每一具小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柳蔚看了一眼,便放开车帘,问士兵的头领:“这些孩子一直这样?” 士兵头领点头道:“从救出他们,他们便一直一群人呆在一起。” 柳蔚问:“其他人也是?” 士兵头领叹了口气,走向旁边那辆马车,撩开车帘。 这辆马车里,是十个小女孩,这些小女孩也是紧缩在一起,用惶恐又不安的目光,看着外面的人。 尽管这些人中,有人说过会带她们去找她们的爹娘,还会每日给她们送吃的,但是她们还是不能信任,她们只信任身边的小伙伴。 柳蔚眼中露出凉意,不是对这些小孩,而是对掳劫孩子的凶手! 这些孩子,都还太小。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连说话都不会,连走都不会,但却已经学会了畏惧,学会了害怕。 放下车帘,士兵头领犹豫的问道:“大人,这……” 那发病的孩子被堵在了最里头,他们要先把前面的孩子带走,才能看到后面的孩子。 但士兵都试过了,原本士兵就想把那发病的孩子单独放在另一架马车里,可是那些孩子不肯,他们只有在一起才有安全感,走了任何一个都不接受。 柳蔚面色微沉的对容棱道:“把你的人带远点,孩子害怕。” 容棱淡淡地“嗯”了一声,吩咐镇格门的人,后退到至少一里外去。 等到人都退下了,柳蔚再次撩开车帘,自己没进去,却是推了推小黎和容矜東。 小黎很明白娘亲的意思,而容矜東只要跟着小黎弟弟就好了。 两人爬上马车,柳小黎对孩子们道:“你们好。” 九个孩子满脸警惕的看着小黎,一刻也不松懈。 小黎又往前面爬了两步。 却被叫住:“别过来。” 这是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音色有些沙哑,还带着颤抖。 说话的是个灰头土脸,看着三岁不到的孩子,粗短的小手往前面伸着,做出一个抵抗的姿势,小脸一片惊恐。 第243章 闻所未闻 有了一个孩子带头,其他孩子也纷纷有样学样,一只只小短手都挡在前面,抗拒柳小黎和容矜東的靠近。 小黎只好停下来,坐在车厢里,眨着一双澄清的大眼睛,道:“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孩子们根本不信,他们看到外人就会排斥。 小黎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 容矜東坐在小黎后面,犹豫一下,从怀里摸出了两颗松子糖,他害羞的将糖放在车厢上,然后往前面推了推。 松子糖是小孩子的零食,这些小孩以前都是大家族的嫡子宝贝,年纪小的可能不认识,但年纪大点的,却肯定认识松子糖。 顿时,就有几个孩子吞咽唾沫,瞧着那两颗松子糖的表情,很是怀念,很是向往。 柳小黎见状,也打开自己的万能小背包,从里面抓出了几颗乱七八糟的糖,有松子糖,有橙皮糖,有梨子糖,有些是外面能买到的,有些是他和容矜東自己制作的。 各式各样,看着五彩斑斓。 “给你们,都给你们,吃吧,没关系的。”小黎大方的把糖全部往前推,推到那九个孩子触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显然还是很犹豫。 但是孩子的天性就是糖果,他们有些被掳劫的时间太久,已经太久没有闻过糖果的味道了。 有些被掳劫不久,才几个月,更是对糖果没有抵抗力。 不过哪怕非常想要,他们还是保持警惕。 方才那个先说话的三岁小男孩,此刻就奶声奶气的道:“你们要把林哥哥丢掉吗?” 小黎意识到林哥哥应该就是那发病的孩子,急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大夫,我爹也是大夫,我们会给林哥哥治病,把他治好。” “骗人!”小男孩一脸愤慨:“你是个小孩,怎么可能是大夫!” “我真的是大夫。”小黎很着急,转头拉拉容矜東:“小矜哥哥,你告诉他,我真的是大夫。” 容矜東拍拍小黎的脑袋,没有像平时一样无条件的哄骗小黎,而是认真的说:“你还不是正经的大夫。” 小黎顿时很受伤,捧着胸口很惆怅。 容矜東想了想,蹭到小黎前面,对着这些都比他小好多的孩子们道:“你们不用怕,小黎弟弟的爹爹很厉害,他一定会帮助你们,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保证,或者,我留下来陪你们,如果外面的人伤害你们的林哥哥,你们就可以伤害我。” 说白了就是当人质! 小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有些年纪太小,还不太明白这个逻辑,只是傻傻的问:“为什么要伤害你?” 柳小黎也抓抓头,不明白:“对啊,小矜哥哥,为什么要伤害你?” 容矜東觉得,作为年纪最大,常识最多的小哥哥,他的压力突然很大。 于是容矜東就开始跟这些弟弟们解释起来,尤其是把“自己如果当人质”的作用,讲解的非常详细。 这个车厢并不隔音,柳蔚和容棱在外面都听到了。 柳蔚忍不住扶额,就从没遇到过年纪这么小的人质,更没遇到,年纪更小的“绑匪”。 人质居然要自己跟绑匪解释自己的用途这种场面,更是闻所未闻。 容棱反倒觉得容矜東逻辑严谨,思维敏锐,倒不像一个被打压了九年,吃穿不保的小可怜。 该说不愧是皇家子弟?骨子里,就自带着一股睿智。 只是年纪太小,这种智慧还显得太过稚嫩。 最后,在容矜東唇枪舌战了足足两刻钟后,这些孩子们终于愿意相信他的话了。 容矜東很高兴,主动走到他们那边,让他们抓住自己。 九个小孩都不知道该怎么抓他,一个看着还不会说话,大概还不到两岁的小孩索性爬啊爬,爬到他怀里,然后胖乎乎的小腿一盘,就坐在他的膝盖上。 容矜東顺手将小孩子搂住,确保小孩子不会滑落。 有了一个人做示范,其他的也都围上来。 没一会儿,容矜東怀里就坐着三个孩子,两只手还搂着四个,另外两个也贴着他坐着,小手还紧抓他的衣袖。 柳小黎看他们玩的很好,有点心痒,也想爬过去,一起往小矜哥哥身上挤。 却刚要动,就听到车厢外响起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咳。” 小黎一个机灵,顿时不敢过去了,只是慢慢爬到人群最后头,将那个脸色发白的小孩抱出来。 因为从小习武,要抱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小黎完全没有太大压力。 九个孩子眼睁睁看着“林哥哥”被带走,还是忍不住担心,容矜東就轻声哄着他们,安抚:“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小孩子只能闷着脑袋点头,眼珠子却依旧往车帘外探头探脑。 小黎将“林哥哥”抱出来。 一出车厢,柳蔚就接过去,小黎看没自己的事了,迟疑一下,问道:“爹,我可以进去和他们一起玩吗?” 柳蔚面无表情的盯着小黎。 小黎小身板一抖,连忙摇头:“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跟着爹帮忙。” 柳蔚不再说话,转身抱着那昏迷未醒的孩子到另一辆空置的马车里。 小黎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车厢里的容矜東,鼓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娘亲后面。 空置的马车里,已经铺上软软的衣服,柳蔚将发病的孩子放在衣服中,转首对小黎伸出手。 柳小黎从小背包里拿出银针,递给娘亲。 柳蔚捻着银针,在小孩的手上,头上,胸口几个穴道刺入。 昏睡的孩子“唔”了一声,没一会儿,软绵绵的睁开了眼睛。 柳蔚放柔了声音,轻轻的摸着小孩的头发,问道:“醒了?” 小孩艰涩的眨眨眼睛,他记得自己方才发病了,口吐白沫,呼吸困难,很难受的样子,之后他就晕倒了,再醒来就是现在。 小孩稍微感受一下,除了感觉口腔发苦,头有些晕,并没有那种无法喘气的感觉了,他犹豫着,就想坐起来。 柳蔚按住小孩:“现在不要动,叔叔给你检查身体。” 小孩却很抗拒,竟然挣扎起来。 他身上的针还没拔出,这样乱动,会碰到针,柳蔚只好加大力道,将他固定好。 小孩却慌了,带着哭腔,哑着声音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不要了杀我,不要杀我……” 柳蔚皱起眉,转首看了眼容棱。 第244章 被嫌弃的容棱! 容棱目光晦涩阴沉,他一言不发,嘴唇却抿得很薄很紧。 “没事,没事,这里没人伤害你,乖,镇定下来,一定镇定下来。”柳蔚柔声轻哄着。小黎在旁边看得傻傻的,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 小孩没有被安抚,他不挣扎了,却哭得越发伤心,但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敢小声抽泣,喉咙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柳蔚将他身上的针拔除,再将孩子抱起来,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不怕不怕了,小林不怕了,乖乖的,不哭了,不哭了……” 柳蔚声音很软,动作很小心,小孩哭了几下,发现这人不是伤害他,就慢慢止住了眼泪。 柳蔚看他冷静了下来,就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打了个哭嗝,可怜兮兮的说:“左……左林。” 左? 柳蔚看向容棱。 容棱点头:“御史左常平。” 大概是对自己爹爹的名字还有印象,左林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是又不敢问。 柳蔚将他放下来,坐好,才说:“你是御史左常平的儿子吗?” 左林漆黑的眼珠子转了几下,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没关系,说吧。”柳蔚摸摸他的头。 左林就小心的点了一下脑袋。 柳蔚又说:“你刚刚发病完,我现在要检查你的身体,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会害你疼的怪东西,好不好?” 左林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极快的摇摇头。 “为什么不好?” 左林咬着唇,不说话了。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们是你爹派来救你的。” 左林眼睛亮了一下,看看柳蔚,又看看柳小黎,最后看向容棱…… 小孩一看到容棱,就哆嗦一下,然后赶紧更疯狂的摇头,还手脚并用的往车厢最里头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柳蔚嫌弃地瞥向容棱:“你出去。” 容棱:“……” 柳小黎也嫌弃:“容叔叔,你吓着弟弟了!” 容棱:“……” 总之,容棱被撵走后,柳蔚终于能再次靠近左林。 再又哄了好久以后,左林终于接受了他们真的是他爹派来救他的这个身份,也乖乖的躺下,让他们检查。 “发病的时候,这里会痛吗?” 左林摇摇头。 “这里呢?” 左林还是摇头。 “那这里?” “唔……”左林面露痛苦,使劲的点点头。 柳蔚让小黎记下,小黎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笔,快速记录下来。 柳蔚接着又问了许多,有些左林能回答,有些不能,发病的时候被剧痛困扰,很多孩子就是觉得全身都疼,具体哪里疼,却说不出来。 等检查得差不多了,柳蔚拿出一粒火灵丸,塞进左林嘴里。 火灵丸主要补充体力,因为用于炼制的药效都属于温和,这种药与大部分其他药可以同时吃,不会有排斥反应,也不会有副作用。 火灵丸甜甜的,左林吃了一颗,就觉得小腹里发热,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但他没有觉得烫,反而觉得很舒服,烘烤得他从里到外,都有精神了,连他原本苍白的皮肤,这会儿也红润了许多。 柳蔚将左林抱出来,一出车厢,左林又看到容棱,赶紧吓得把脸埋进这个“大夫叔叔”的怀里。 柳蔚拍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对容棱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容棱洗耳恭听。 “初步断定这些孩子出问题的地方,不是脑部,也就是与之前的那些人不同,凶手没有在孩子脑内植入东西,左林主疼的地方是小腹以及胸腔的部分,影响到呼吸道,会造成短时间的呼吸紧张,喘不过气,不过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症状,而且他情绪不稳定,我还要再问问其他孩子。”柳蔚把自己的初步判断全说出来。 容棱点点头,问道:“那个孩子没事了?” 柳蔚摇头:“我们来之前,药效应该已经过了,他昏迷只是因为太疼,还没缓过劲儿,这种药看来不会致病,只会加剧疼痛,不过具体怎么样,我要再看看才能确定。” “现在?” 柳蔚犹豫一下,点头:“就现在吧,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若是等到回京,怕是不方便。” 容棱知道柳蔚的意思,五辆马车,这么多孩子,进京一定会引起注意。 这些孩子现在身体情况不明,若是被父母接回去,之后治疗就有麻烦,一来,太医很可能涉入其中,二来,柳蔚也不能挨家挨户的去检查。 所以进京之前,孩子的身体问题,最好已经解决。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柳蔚把左林送回小伙伴身边,再把容矜東换出来。 左林虽然对柳蔚不太害怕了,但还是更喜欢跟小伙伴们呆在一起,立刻就钻进去,然后不出来。 容矜東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皱了,但他不在意,就乖顺的站在柳蔚脚边,和柳小黎并排站在一起。 倒是柳小黎看到他衣服都糊了,伸手给他拍了拍,很羡慕的说:“我爹不让我和你们一起玩。” 容矜東抬手摸摸小黎的头,示意小黎,没事。 柳蔚看着五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跟容棱的道:“先从相熟的孩子开始,知道底细,或许好沟通,严丘,柳丰,或者你那位十六皇弟?” 容棱之前已经问过了,便指着道:“严丘这辆,柳丰这辆,容耘这辆。” 柳蔚看了容棱一会儿,见容棱对那位失踪一年的皇弟好像不太在乎,但还是道:“先从容耘开始。” 容棱面色如常地“嗯”了一声,走过去,打算撩起车帘。 柳蔚及时制止道:“你别过去。” 柳小黎也跟着点头附和:“容叔叔会吓到小弟弟小妹妹们。” 容棱:“……” 最后,是柳蔚过去的。 柳蔚撩开车帘,没有意外的,看到的也是十个小男孩,以同样防备的面孔,紧张的抱成一团,紧盯他们。 柳蔚根据年龄、容貌,在里面很容易找出容耘。 那个被小哥哥们藏在最后,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眉眼五官认真看,能看出与容棱有几分相似,他年纪看来大略是两三岁左右,应该就是他了。 柳蔚对那孩子招招手:“容耘?” 第245章 还要,还要…… 容耘愣了一下,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是被绑走的时候,他才一岁,还没有足够的记忆力,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所以只是觉得耳熟,却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 柳蔚轻声说:“容耘,想你母妃吗?” 母妃? 容耘大大的眼睛,噙出迷蒙。 母妃这个词,好像喊过。 但那是什么意思? “你的母妃很想你,耘儿。” 耘儿? 容耘顿时动了一下,耘儿是他,以前好像有人这么叫过他,虽然他已经忘了那个人的容貌。 柳蔚看时机差不多了,对容耘摊出手:“耘儿,过来,叔叔带你去见母妃。” “母……母妃……”容耘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从小哥哥们中间爬出去。 另个小男孩及时拉住容耘:“不要过去,他可能是坏人。” 容耘马上停住,默默的坐在原地,迷茫的看着柳蔚。 柳蔚有些头疼,跟这些孩子们也没法讲道理。 柳蔚最后无法了,索性推推容矜東。 容矜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柳蔚什么都没说,但他好像就是能明白柳蔚的意思。 于是,九岁的小男孩故技重施,再次把自己送出去当人质,一番讲解,成功换出容耘。 柳蔚抱住容耘,容耘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低低的问:“母妃……” “你回答叔叔几个问题,叔叔就带你去见母妃。”柳蔚说。 容耘憋着嘴,似乎觉得自己被骗了,明明说了带他见母妃,现在又要回答问题,跟刚才说好的都不一样…… 而且他虽然三岁了,但会说的话却不多,如果是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他是不是就见不到母妃了? 容耘一委屈,眼睛一挤,挤出了大颗的眼泪。 柳蔚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把小黎养大的,但就是觉得,各种糟心,各种受不了。 而现在,面对一个两岁的小孩,柳蔚再次感到巨大压力。 容棱就靠在不远处的马车边,环着双手,瞧着柳蔚手忙脚乱的母性摸样,他表情很悠闲。 反正他过去也会吓着孩子,那他索性就什么都不管了。 柳蔚余光瞥到容棱那潇洒自如的样子,气的咬了咬了牙,走过去,将容耘丢进他怀里。 容棱条件发射的抱住孩子,但是对小黎以外的任何孩子,他都没有耐心,就是容矜東他都没有耐心。 所以容棱只是干抱着容耘,也不会哄。 容耘看到容棱,却愣了一下,然后擦掉眼泪,认认真真的端详他一会儿,咧着嘴说:“哥哥……” 柳蔚挑眉:“他认得你?” 容棱面无表情的瞥了容耘一眼:“可是我没怎么见过这孩子。” “哥哥……”容耘却好像认定了容棱,伸手抓紧容棱的衣服领子,小脸露出见面以后,第一个笑容,或许因为年龄太小,这个笑容显得非常憨厚。 容棱:“……” 柳蔚笑了:“但这孩子肯定见过你,回忆一下,什么时候见过?” 容棱想了一下,猛然想到:“周岁宴。” 容耘被绑走之前举办了周岁宴,容棱收到帖子,自然也去了,还送了礼物,但是容棱并没有近距离的抱过这孩子,大概因为他杀气重,容耘的母妃也不打算让他靠近。 但是没想到,隔得很远,容耘倒是记住了他。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皇家兄弟情谊淡薄,但容耘毕竟才三岁,还不知道那些龌龊斗争。 容棱犹豫一下,还是勉强拖住容耘,把他抱好,算是认了这个弟弟。 容耘很高兴,虽然没有见到母妃,但是见到了哥哥,总算不哭了,就是紧紧的抱住哥哥。 柳蔚腾出了手,松了口气,指使容棱抱好容耘,她要检查。心想,皇家孩子的记忆力,真是夸张极了! 柳蔚的手软软热热的,摸在容耘身上,容耘很舒服,柳蔚问道:“你发过病吗?” 容耘知道发病是什么意思,就点点头,然后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 “你是说,你发过一次?” 容耘点点头。 柳蔚又问:“他们给你吃过什么吗?是吃了什么才发病的吗?” 容耘不知道怎么说,他每天都要吃东西,有时候是糊糊,有时候是羊奶,他不吃东西会死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柳蔚又按住容耘胸口部分:“发病的时候,这里疼吗?” 容耘立刻点头。 “会喘不上气吗?” 再次点头。 “会吐白沫吗?” 继续点头。 容耘身上的信息很少,基本和左林的症状相似,但是左林说,他是被喂过一种药,一种很苦很苦的药,大概只喂了一勺子的分量。 容耘没有这段记忆,估计要不是这药被和在了他的食物里,就是在他没意识的情况下被强行灌过。 柳蔚让小黎如实记录,便打算将容耘送回去。 容耘却咬着手指,突然说:“蝴蝶。” 柳蔚一愣,抬头,果然看到天上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 确定这种蝴蝶没毒,柳蔚伸手卷起一阵掌风,将那蝴蝶捉住,捏住翅膀,递到容耘面前:“你要这个玩吗?” 容耘眼睛晶亮,狠狠的点头! 柳蔚就把蝴蝶递给孩子,温和笑说:“你要拿稳,要是飞走了,就没有了……” 柳蔚的话还没说完,容耘直接抓住蝴蝶,把蝴蝶翅膀给掰了,然后囫囵着塞进嘴里,把一只活生生的蝴蝶,生吃了! 容耘只有几颗牙,发育的确实不太好,那些牙像米粒一样大小,他捂住嘴,吧唧吧唧的嚼完,咽下去后,笑得特别开心:“好吃,好吃。” 柳蔚:“……” 容棱:“……” 柳小黎眨巴眨巴眼睛:“他为什么要吃蝴蝶?没有吃饱饭吗?” 小黎从来没生吃过动物,但是小矜哥哥说,没吃饱饭的时候,什么虫子蚂蚁都能吃,所以小黎怀疑这个小孩子没吃饱饭。 柳蔚头很疼,瞪着容棱:“为什么不阻止?” 容棱沉默,谁能想到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会突然把蝴蝶给吃了。 容棱在那一刻,也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那蝴蝶已经被孩子整个咽下去了。 吃了一只,容耘并不满足;“还要,还要……” 第246章 黑色蜘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47章 只得弃车保帅 严丘点头:“他们虽然吃虫子,吃蝴蝶,但是他们发病时间会很短,小花妹妹每次只发病半个时辰,是最短的。” 柳蔚彻底明白了。 将严丘送回去,严丘不肯走,抓住柳蔚的手,说道:“你会救我的哥哥,是吗?” 柳蔚摸摸严丘的头:“一定。” 严丘点点头,这才安心的回到小伙伴中间,容矜東也被放了出来。 柳小黎忙着给容矜東擦衣服,小矜哥哥的衣服都跟抹布一样脏了,上面还有小孩子的口水。 柳蔚则与容棱走到一边,面色微沉的道:“童训。” 容棱眼神锐利:“有人要把他们训练成战士。” 或者不是战士,是杀手,甚至……死士。 柳蔚点头;“那种蜘蛛,应该是一种变异虫,被咬过后,毒性渗入,会使人病变。” 只是被这种变异蜘蛛咬过的,虽然会沾染蜘蛛的特性,比如蜘蛛爱吃虫子等。 但是同时,也会慢慢改造成蜘蛛的生存结构,比如,蜘蛛是用肺囊呼吸的,那种呼吸系统在腹部两侧,并非像人一样,用口鼻呼吸。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容易被生物改造。 体制还没健全,因此不适率和死亡率会大大减低。 严丘口中的小花妹妹,是第一个被生物改造的。 小花妹妹的体内说不定已经分裂出肺囊,如此,才会使小花妹妹在发病的时候,哪怕胸腔以上被堵塞,呼吸不顺,也能本能的使用肺囊保住性命。 至于年纪大些的孩子,错过了生物改造的最佳年纪,便只能强制训练,在现代,这种训练被称之为童训! 一些国际恐怖大型组织,会买来小孩,将其放置在无人岛或是原始森林,进行秘密且严峻的魔鬼训练。 通过这些训练,将孩子洗脑培养为杀人机器,进行一系列的犯罪活动。 想到曾经经历过的一些画面,以及那些腐烂氧化,被随意丢失在森林一角,供野兽啃噬喂养的的孩童尸体,柳蔚慢慢地眯起眸子,眼神缓缓发狠。 “怎么?”容棱唤了柳蔚一声。 柳蔚猛地回神,熟练的将眼中已好久未燃起的恨意逐渐减退,淡淡的摇头,又道:“我只是好奇,要培养死士或杀手,为何偏偏要用这些孩子?” 青云朝这种年代,不说困难的地方卖儿卖女,就是普通人家,也有生多了养不起的。 就算不想花钱买,那孤儿呢,流浪儿呢,总是有的! 哪怕是去偷别人家的孩子,又为何要偷一品大员家的?甚至把一国小王爷都拐走了? 容棱却知道原因。 “控制。” 柳蔚挑眉:“控制?” 容棱看着柳蔚,说道:“这些孩子,是控制朝堂官员的有效筹码。” 经过容棱这么一说,柳蔚便明白了。 若权王真有造反的意思,那权王在京都势必便要培养势力,可是京都这样的地方,一个亲王,又怎能千里迢迢在这里培养出什么像样的势力? 那便只有策反了! 策反谁的?自然是越大的官越好! 要怎么策反?利诱吗?那也未必是人人都贪钱,要是遇到个公正廉明的,指不定第二天就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所以,权王需要筹码。 捏着官员们的孩子,这些官员哪怕还有铁骨铮铮的,但至少有一大部分,会因孩子而妥协。 尤其权王拐走的,都是各家的嫡子,嫡孙,都是生命金贵的孩子,而不是庶子庶女。 甚至有好些,还是家中独子,自是让其父母家人,更加舍不得。 但是…… “若是要控制,为何又要放这些孩子从沼泽回来?” 容棱勾起薄唇,冷笑一声:“吃虫子的孩子,会发病的孩子,带走了又如何?太医能治好吗?若是不能,那么这些孩子身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镇格门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辽州。 权王未免打草惊蛇,只得弃车保帅,先把孩子还回来,虽说还没将孩子们训练好,但总归,要先避免镇格门深入辽州腹地,以怕对权王的势力,造成什么威胁。 这些朝中恩怨,大人物之间的角逐,柳蔚听了开头,便不想深思了。 现在孩子已经找到了,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将孩子们的身体治好,然后送回各家去。 如此,柳蔚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其他的,自有容棱料理。 至于皇上要怎么对付权王,是派兵镇压,还是好言谈和,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按照左林、容耘、严丘的描述,再加上柳蔚的检查和把脉,柳蔚已经模糊的了解了这些孩子的身体情况。 其中,生物变异的小孩,比较麻烦,因为年纪太小,很多医疗措施不好施展。 而那些大孩子,只是因为沼泽上的气候,致使呼吸道感染疾病,造成不定期发病,这个倒是好治,配制出解瘴气,清胸肺的汤药就好。 柳蔚让容棱在附近安排一个住处。 要将孩子们分开,变异的一边,正常的一边,让孩子们现在这样挤在马车里,总不是长久之计。 容棱很快派人去安排好。 租借了一个附近较为偏僻的农庄,因为只是住几天,所以并不需要太多安排,只要地方够大就行了。 将马车驶到了农庄里,等到将孩子们都安置妥当,天已经黑了。 农庄的奴仆被吩咐去准备饭食,柳蔚便在房间里,写了一张单子,上面林林种种写了一大堆东西,再交给容棱。 容棱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物件,瞥了柳蔚一眼。 柳蔚给自己倒杯茶,淡淡的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工具怎么办事,这些东西也不难找,基本上西陇苑都有,让你的人去搬现成的就行。” 这里面,有几十种稀罕的药材。 还有一些计量用具,消毒用具,试验用具,炼丹炉啊,试管啊,酒精灯啊…… 其中试管和酒精灯,都是柳蔚用最原始的古代材料,千辛万苦做出来的。 其实要让柳蔚制作的话,柳蔚更偏向于用玻璃器皿,但青云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一说,柳蔚虽然会制作,但因为害怕太过超前,会暴露自己,便一直没有实施。 第248章 本王心中,只有你 后来,在确定能够用其他物质代替后,柳蔚就没那么执着的非要用玻璃制品了。 制作玻璃其实不难。 有人说,中国古代本身就有玻璃制品,玻璃是西来物,就是说从西洋传来的,但其实早有考古学家,出土过一系列的玻璃器具,并且证实,那是地地道道的中国玻璃。 通俗的来说,玻璃分为两种。 一种为铅钡玻璃,就是战国时期出土的那一批,属于中国人的原创品,利用的主原料是铅。 而铅在中国古代用得非常多,古代的化妆品,包括炼丹术中,大量的用铅这一物; 而外国的玻璃,是钠钙玻璃,另一种物质元素。 柳蔚在青云朝见过铅,当时就很心动,打算实验做一做玻璃,但恰好那阵子,付子辰给她申请的八品官位下来了。 柳蔚当时就不敢乱来了,惟怕自己出了风头,反而害得欺君之罪曝光。 不过现在有了免死金牌,还有容棱当后台,改天试试吧。 到时候做了玻璃,让金南芸代卖。 左右是金南芸总想自己创业,又要去边境,又要去邻国,这么危险,还不如就好好呆在京都。 到时候再研究一下玻璃首饰之类的,总能保证金南芸消停一段日子。 柳蔚这么打算着。 容棱已经将单子递给下属,让其去办。 因为时辰已经不早了,柳蔚粗略的看过孩子后,便打算从明天开始体检,今晚先让这些奔波了半个多月的孩子们,好好睡一觉。 柳蔚原本以为孩子这么多,肯定会吵闹,但吃过晚饭,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缩回床上,乖乖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看来果然还是防备心重。 这些孩子以前在各家都被娇惯着,捧着,说百分之八十都是熊孩子绝对不为过。 但经历过一系列剧变,现在个个都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丢了性命。 柳蔚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关了一扇门,刚出来,就看到容棱站在走廊里,正在等她。 柳蔚走过去,问道:“怎么?” “你打算如何?” “我?”柳蔚不解容棱的意思。 容棱道:“本王指的是柳府。” 柳蔚“哦”了一声,浑不在意:“明日你遣人带封信给老夫人便是。” “如何解释?” “大抵,不用解释。” 容棱挑眉。 柳蔚自信的道:“老夫人心有鸿沟,自有决断,想必老夫人会为我寻个好理由,不会让我穿帮。” 容棱抬起复杂黑眸,深深地看着柳蔚:“那这几日,你打算都在这儿?” 柳蔚正要回答,却突然眯起眼,抿着唇看着这男人。 容棱与柳蔚对视。 柳蔚上前一步,却逼得容棱后退一步,柳蔚伸手,纤细的手指捏住他的衣领,冷笑一声:“我呆在这儿,你也要呆在这儿?” 容棱嘴角戏谑地微勾,抬手,握住她的柔夷。 柳蔚一把挥开他! 后退一步,双手环胸,冷讽的问道:“今日我二妹妹投怀送抱,容都尉心中甚愉?” “没有。”容棱想也没想的回答,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本王心中,只有你。” 柳蔚皱了皱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少来这套,王爷想和什么人好,便和什么人好,不用跟我解释。王爷既然不喜欢我二妹妹,那三妹妹呢?四妹妹呢?柳家好看的小姐多了去了,你容都尉看上谁,闭上眼睛随便挑一个不就好了。” 容棱叹了口气,上前想拉她的手。 柳蔚后退半步,仰起脖子,一脸矜傲:“不喜欢柳家的?那别家的?那日诗会,好看的姑娘可不少,让我想想,赵家姑娘,周家姑娘,林家姑娘,孙家姑娘,对了,还有……” “都没你好!”柳蔚还没数完,容棱已经语气严肃的脱口而出。 柳蔚止住嘴,也不说了,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容棱面前,道:“我再好,也是个男的!” 明明都承认了,这会儿又开始绕了…… 容棱拿柳蔚没办法,以前说过不逼她,现在也只得由着她戏弄。 容棱打算回头再问问明香。 明香说了女子喜爱的男子类型,但容棱却忘了问,若是男子遇到了这样蛮不讲理,狼心狗肺的女子,又该如何处理? 柳蔚闹了容棱一顿,便优哉游哉的打算回房,可刚刚走到拐角,却看到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 柳蔚停下步,仔细辨认一下,却因为太黑,没看清那孩子的样貌。 柳蔚犹豫一下,蹲下身,对那孩子招招手。 那孩子似乎迟疑了一下,才从阴影里走出来,皎洁的月光,将孩子面上的轮廓浅浅照耀。 柳蔚看到那孩子的容貌,眼睛倏地睁大! 容棱此时走到柳蔚的身后,低声道:“那是柳丰。” 柳蔚恍惚的看着那个局促的孩子,一时有些恍惚。 柳丰这个名字,在柳蔚心中,只是一个符号,柳蔚从未见过柳丰,第一次知道柳丰,已经是柳丰失踪的当晚。 但柳蔚如何也想不到,柳丰竟然长了这样的容貌。 尽管现在还小,还看不太出来,但眼前的柳丰,竟然长得……那么像,那么像…… 柳蔚舔舔唇瓣,她将手伸远一些,小声的唤道;“过来。” 胆小的孩子,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漂亮,很可爱,孩子仓惶的站在哪里,犹豫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走过来。 而是身子一转,又跑回了黑暗中,接着,就是一声关门声,砰得一声,重得柳蔚心口一震。 “小令……” 柳蔚慌忙的轻唤了声。 容棱站在柳蔚身后,不禁狐疑的垂下眸子。 柳蔚看着前方的黑暗,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都没有。 方才的一切,好像是一阵幻觉,就如柳蔚曾经很多次的噩梦中那样…… 柳蔚身子发僵。 柳蔚蹲着,仿佛站不起来了,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一只温热的大手,附在她肩膀。 柳蔚仿若回神一般,这才机械的转过头,对上容棱柔和的目光。 长出了口气,柳蔚伸出手,容棱将她扶起来,半搂在怀里:“你刚才,叫的是谁?” 第249章 我们谁也不能没命! 柳蔚摇摇头,等到呼吸稍微顺畅一些,才推开容棱,有些跄踉的,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小黎已经睡下,小小的脑袋,正搁在容矜東的胳膊上,就像以前非要抱着娘亲睡一样。 小黎现在也抱着他的小矜哥哥睡。 柳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黎的头发。 小黎没醒,容矜東却醒了,睁开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柳蔚转过视线,对容矜東笑了一声,问道:“手酸不酸?” 容矜東偏头看了眼自己被压住的胳膊,害羞的摇摇头。 柳蔚摸摸容矜東的额头:“真是个好孩子。” 容矜東脸颊一红,看柳蔚坐在那里,不躺下,以为自己睡得太多,正想移动一下,柳蔚按住他。 “没事,好好睡。” 容矜東这便闭上眼,乖乖的沉入梦乡。 柳蔚脱下鞋子,在两个小孩身边躺下,吹熄了蜡烛,她却看着上方的屋顶,久久没有入睡。 这个晚上,柳蔚做了一个梦。 一个已经很久没做过的,关于死与活的梦。 那是一间幼儿园,梳着小辫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好看的裙子,站在幼儿园小班门口,探头探脑。 幼儿园阿姨回过头来,看到门外的小女孩,便打趣的扬声道:“柳令,你的姐姐又来接你了。” 听到阿姨的话,坐在第二排,正在跟旁边小女生说话的柳令顿时抬起头,然后看向窗子外,果然看到念大班的姐姐,正站在外面,对他傻傻的挥手。 柳令觉得姐姐太丢脸了! 每天都来接他,他都是男子汉了,怎么能天天让姐姐来接他放学? 因为不高兴,这天放学,柳令不跟姐姐说话。 梳着小辫子的姐姐,在后面追他,气喘吁吁的说:“小令,你等我一下。” 柳令鼓着嘴,停下脚步,回头愤愤的说:“我不等你,我要自己回家。” 姐姐急忙说:“不行的,爸爸说,我们要等司机叔叔来接,刚才司机叔叔打电话给李老师,说他堵车,要晚点才到,让我们在学校等他,不要走远。” 以前有这种情况,柳令都会乖乖跟姐姐一起等司机叔叔来,但今天他跟姐姐赌气,所以明知道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是哼了一声,一路往着校门口走。 姐姐看他快走出校大门了,忙去拉住他,着急的道:“我们不能出去,爸爸说,外面有坏人。” “我是男子汉,我不怕坏人!”柳令挥开姐姐,抬脚跑出幼儿园。 姐姐被他挥倒,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也来不及拍拍脏掉的裙子,只埋着头,就跟了出去。 老师都没能看得住。 柳令跑得很快。 尽管姐姐比弟弟大一岁,但姐姐却跑不过弟弟,只能在后面远远的喊着:“小令,这边不是回家的路,我们回学校吧,你不要跑了……” “我不,我要自己回家!”柳令倔强的说,说完还不忘回头,叮嘱姐姐:“你快回去,我不会带你走的,你要是跟丢了,你会被人贩子拐走的。” “小令,你等等我。”姐姐没有回去,姐姐从小受爸爸妈妈的教导,就是要保护弟弟。 就像大哥会保护她和小令一样,她也要担负起姐姐的责任,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看好弟弟。 柳令跑了很远,但小孩子的力气终归有限,他到底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时,却发现他的姐姐竟然还在,不止还在,她的身上脏兮兮的,膝盖甚至还在流血。 柳令吓了一跳,急忙跑回来:“你摔倒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姐姐一把拉住弟弟的小手,也不在乎那点疼痛,就说:“小令,你不要乱跑,要是司机叔叔找不到我们,爸爸妈妈会着急的。” “我才不是乱跑。”柳令含糊的咕哝,他想证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但看到姐姐膝盖上的伤口,他说什么都没底气了。 姐姐拉住他的手,扬起明媚的笑:“我们回去吧。” 柳令虽然别扭,但还是跟着姐姐走了。 而转变,就发生在这一刻。 一辆白色的七人车,停在了他们身边,接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下来,用两张手帕,捂住了两个孩子的嘴。 迷药的剂量很大,两个孩子不过片刻,便失去意识。 接着,画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一转,变到了一个原始丛林。 一只饿狼在身后追逐,梳着马尾的女孩,满身是伤的被另一个短头发的男孩搀扶着,往树林里钻。 女孩很虚弱,奄奄一息,仿佛快要停止呼吸。 男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柳蔚,撑住!前面就是补给处,马上就有药了。” 女孩勉强睁开眼,她艰难的回头,看到那已经快追上他们的饿狼,一咬牙,从男孩怀中挣脱。 “别管我,你走!” 柳令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这种时候玩什么狗血,我要不管你,你活得到现在吗?赶紧走!” 女孩咬咬牙,自己独身往另一头走。 “柳蔚!”柳令低斥,上前将她抓住,扯到背上。 女孩狠命的骂他:“我身上有血,它们会闻到,你一个人好隐藏,爬树也好,山洞也好,我会连累你!” “我要怕你连累,还是你弟吗?” 已经五年了,他们在这个鬼地方,相依为命了五年。 从最开始七百个孩子,到如今的五十个,他们已经携手走到了现在,唯一的路就是继续走下去,打败另外四十个对手,成为最后能出线的十个。 只有完成所有训练,合格的走到最后,才能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回家,再见到父母,大哥。 这是姐弟两人坚持到现在的动力! 女孩咬紧牙关,哪怕再坚强,到了如今,大颗大颗的眼泪也接连滚落。 眼泪打在自己头顶,柳令感觉到了,他深呼口气,咬牙道:“不是我任性,你不会成这样,所以,就算我不要命,也要留住你的命,柳蔚,你争气一点!” “胡说!”女孩砸了一拳男孩的肩头:“我们谁也不能没命!” 第250章 吃人肉…… “这就对了!”男孩嬉笑一声,托着女孩,跳进了前面的小河。 河水阻绝了饿狼的步伐,他们艰难的在饿狼口下,逃出生天。 画面到了这里,再次变成白色。 直到哽咽的抽泣声,缓慢的将画满再次填充。 “骗人!骗人!柳令,你起来!你起来!” 十个出线名额,如此珍贵,在生存面前,哪怕只有十岁的孩子,也学会了残忍和屠杀。 一具被打得满身枪眼的男孩尸体,被扔在荆棘的草地上,女孩扑在男孩身上,仰起头,一双浸满痛苦的眼,怒视前方的少年:“为什么,你们是组员,你们可以一起出线!为什么要杀他!” 少年脸上有道刀疤,闻言邪肆一笑:“一起出线做什么?以后的任务,也是需要抢的,提前将他干掉,以后跟我争的人,就少一个,不过我很好奇,没了柳令,你柳蔚,还能活到几时?” 少年说着,眼睛转向旁边的另外十二名少年少女,出线名额只有十个,而现在,这里有十四人。 女孩抹着眼泪,咬牙站起来。 少年还在笑,笑的可恶又恶心! 教官却冷眼旁观这一切,到此,教官懒懒散散的宣布:“十五进十四结果出来了,现在解散,你们几个,把他丢进山里去。” 十二名少年少女应了一声,便走过来,要拖动地上男孩的尸体。 女孩站在那里,大声的吼:“不准碰他!” 教官危险的眯起眼:“柳蔚,这里不是你的游乐场,要活命只有战胜别人,柳令技不如人,他死只怪他自己,你再敢胡闹,给我去校场罚跑八十圈!” “活命只能战胜别人……”女孩仰起头,眼中蓄满了泪,她直视教官:“那我要给我弟弟报仇,又该怎么做?” “噗嗤。”周围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笑的最大声的,就是那个恶心的少年。 教官冷笑一声:“报仇?好,我给你报仇的机会,一对一单挑,你跟阿生,谁先倒下,谁输。” “输了怎么办?!”女孩问道。 教官道:“输的人,性命随赢的人处置。” “好!”女孩爽快的答应,往日总带着些胆小的视线,这一刻,出离的凶狠。 红色,白色,黑色,颜色不断转换。 女孩的头被重重打偏,黏腻的血迹糊住视线,口中溢满腥甜,能感觉到手疼得快断了,膝盖也快要碎了,被踩在了草地里,艰难的喘息,后背上,一只脏兮兮的大脚,将她踩着。 遥远而又模糊的讽刺声,在头顶响起:“看来,提前结束了十四进十三……” 女孩咬紧牙关,直到已经起不来了,就像其他人说的,能留到现在,只因为她有一个能力凌驾所有人之上的弟弟。 女孩体力不好,资质不高,若不是有人无条件的用身体一次一次为她挡住攻击,她早就死了。 柳令…… 柳令…… 头上是血,眼中全是泪。 女孩很想哭,但女孩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死了吗?应该是吧,但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就在这时,女孩感觉背上的脚离开了,接着,她的头发被人从后提起,刺痛将她逐渐迷蒙的神智拉了回来,令她再次回神。 叫做阿生的少年,嘴角挂着可恶的笑,他掐住女孩的头发,古铜色的小脸,贴到女孩白净的小脸旁边,对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柳令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他说,柳蔚,柳蔚……姐姐……” 这些话仿佛最尖的冰刀,一下一下捅进女孩的心脏,她暴怒的瞪起视线,下一秒,身子不管不顾的扑向少年,少年灵敏的立刻躲开,但女孩已经拉住他的脚。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孩闭着眼睛,不算坚硬的牙齿,狠狠的咬住少年的大腿。 “啊——” 剧痛令少年惨叫! 周围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条被少年穿的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慢慢变深,少年刚开始还在挣扎,还在拼命的攻击女孩的背和后脑,妄图将她打晕。 但女孩这个时候反倒无比清醒,那些痛令她麻木,她没有感觉,只知道犹如野兽一般,咬住少年的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殴打虚弱起来,旁人亲眼看见,这个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少年,右腿上已经血迹斑斑。 一个犹如饿狼般的女孩,无论他怎么逃,怎么躲,都跟进了他,然后,死死的咬住他。 从大腿到小腿,从小腿到腰,从腰到胸口…… 直到有人将女孩强行拉开,众人才看清,地上躺着的少年,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已经没了呼吸。 “啊——啊——啊——”女孩凶狠的瞪着眼睛,疯魔一般对着少年的尸体嚎叫,她要冲过去,她要一直咬,她要杀了他…… 教官冷酷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劈手一斩,将女孩劈晕,然后掰开女孩的嘴,发现她嘴里,全是少年的肉。 女孩,不止咬死了一个人,还把他的肉……吃了…… 从未有过的光芒,在教官眼中绽开! 教官抱起昏迷的女孩,走向不远处的木房,走了一半,他又停下,对后面的人说:“把柳令的尸体一起搬来。” 有人说:“sir,这种天气,尸体不扔远点,会臭。” 原始森林的天气,早晚零下,下午四五十度,而现在,刚过中午。 教官摇头:“看不到他的尸体,她醒来也会疯。” 直到晚上,女孩醒来,先看到的是黑色的木质的天花板,然后,才听到身边有人说话:“醒了?” 女孩转过头,首先看到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躺在自己身边,那具面容祥和的男孩尸体。 她几乎猛然清醒,快速跳起来,然后死死抱住男孩。 教官拿着稀粥站在窗前,脸色冰冷,语气冷酷:“先吃东西。” 女孩这才抬头,看向教官,却没有动,她只是死死的抱住男孩,将这具软绵绵,已经有些发臭的尸体,拖到自己怀里,手脚并用的缠住。 教官眯起眼,丢下一句“随你”,将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转身离开。 第251章 爹,你刚才哭了 关上木门前,教官看了眼里面,只见床上,十岁大的女孩,紧紧的拖着另一个九岁大的男孩,她将男孩拖到床脚,然后抱住男孩的头,让他窝在她的怀里,然后脸上原本惶恐的表情,慢慢变得镇定,变得安静。 黑夜过后,是白日,白日过后又是黑夜。 整整五天,女孩没有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她只是木然的抱着男孩的尸体,直到那具尸体上慢慢爬满了蛆,慢慢散发恶臭,男孩的脸慢慢变烂,苍蝇盘旋在他们身边。 女孩若不小心太用力的碰触男孩,小小的手指,甚至会直接戳进男孩的皮肤,但他的皮肤里不是血液,而是黄褐色的脓水。 直到第六天一早,教官进来,拖走男孩的尸体。 女孩疯狂的大叫,身上全是尸水,她却执着的要去抓男孩的尸体。 教官眉头一皱,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提着她的后领,对她道:“今天有人来接你,乖乖跟着他走,听到没有!” 女孩不肯,还是在叫。 教官用老手段,将她劈晕,然后丢给营地护士。 护士将她洗干净,女孩再醒来时,已经被换上了干净衣服,她的床前,坐着一个身穿中式唐装的老人。 教官恭敬的站在旁边,低头道:“云老,就是这个孩子。” 老人面容慈和的点点头,低头,捏住女孩的下巴。 女孩条件反射的去咬他,教官正要发难,老人却摆摆手。 接着,所有人就看见女孩咬住老人的手腕,老人却似半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温和的笑着。 女孩自己也发现,她咬住的明明是肉,却像是咬了一块铁,尽管她用再大的力,牙齿也无法深陷一分。 老人含笑着道:“这叫金钟罩,以后,你也能学。” 女孩没听懂,只是凶狠的瞪着他。 老人却摸摸她的头,将手从她嘴里拿出来,起身,对教官道:“这个孩子,我要了。” 教官露出笑容:“那价格……” “就按你们说的。” 教官却摇头:“双倍。” 老人眼睛一眯,瞧向。 教官道:“这是个中国孩子,我听说,学您的那种功夫,只能是中国孩子,她年纪合适,爆发力也比之前那些孩子更充足,我有预感,她不会再是您的后备,她应该就是您一直要找的最终人选,所以我的价钱,并不过分。” 老人静静的沉思一下,又看了看女孩,最后到底笑了:“好。” 老人要带女孩走,女孩却死也不肯,她的目光四处搜寻,却再也找不到弟弟的身影。 “她在找什么?”老人问。 教官道:“她弟弟的尸体。” 老人恍悟:“激发她的媒介?” 教官点头。 “那就把尸体,给她吧。” 教官犹豫一下,还是派人去把尸体捡回来,但仅仅是这短短的两个小时,男孩的尸体再被带回来时,已经七零八落,脸几乎被野兽啃噬光了,手和脚也没有了,就连肚子,也破开了血粼粼的大洞。 女孩却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尸体,死也不放! 老人带着女孩,女孩抱着残缺的尸体,踏上了出林的吉普车。 车上,女孩坐在后座上,低头盯着弟弟已经没有五官的脸,小手抓住他的眼球,仔细的将他的眼球,安回眼眶里,等到她成功了,她就会勾唇一笑,就仿佛弟弟也在对她笑。 司机透过后视镜摸了摸鼻子,因为车内封闭,尸臭味几乎熏得他反胃。 老人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副驾驶座,安静的闭目养神。 司机再也受不了了,打开窗户,打算喘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笔直的飞向后车坐,落在了干硬的坐垫上。 “该死的!”司机咒骂一声。 女孩也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乌鸦。 黑色的鸟儿望着女孩的小脸,歪了歪脑袋,叫了一声:“桀!” …… “爹……爹……” 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绿色的可怕森林,浑浊的天空,唐装的老人,血粼粼的尸体,黑色的吉普车,终于回到父母身边的喜悦,在慢慢褪色,慢慢消失。 柳蔚猛然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两张满是担忧的孩童小脸。 “爹。”柳小黎见娘亲醒了,终于松了口气,他捏着袖子,给娘亲擦擦汗,道:“爹,你吓死我了。” 柳蔚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眉心,却摸到自己脸上湿黏的液体。 柳小黎坐在娘亲旁边,鼓着嘴说:“爹,你刚才哭了。” 柳蔚手指一顿,不着痕迹的擦擦眼角,摇头:“是汗。” 柳小黎看了娘亲一会儿,最后低下头,没有反驳。 旁边的容矜東抿着唇没说话,他方才也看到了,柳叔叔是真的哭了。 方才他们本来睡得好好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传来辗转声,他被吵醒了,起来一看,就看到柳叔叔缩卷成一团,紧闭眼睛,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滚落。 他吓坏了,赶紧叫醒小黎弟弟。 但他们两叫了很久,柳叔叔还是没醒,直到刚才,小黎弟弟用指甲掐柳叔叔的鬓角穴道,柳叔叔才终于醒来。 容矜東很担心,因为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在梦中,会哭得这么伤心,那种哭,不发出声音,就是辗转不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偏偏眼泪疯狂的滚落。 “现在几更了?”柳蔚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问道。 小黎看了眼窗外:“三更。” “还能睡一会儿。”柳蔚说着,便躺下来,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也再睡会儿,明天会很忙。” 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柳小黎却不再睡在容矜東怀里,而是缩到娘亲身边,黏黏糊糊的搂着娘亲的腰。 柳蔚不耐烦的抱住儿子,看了眼还没躺下的容矜東,对容矜東拍了拍自己的另一边。 容矜東犹豫一下,睡到柳蔚另一边,有些紧张的躺下。 柳蔚一边搂着一个孩子,再次闭上眼睛,可直到两个孩子重新睡着,柳蔚也仅仅是闭着眼睛,再未入梦。 梦中的情景,太过清晰,清晰得柳蔚甚至现在还能感觉离开丛林的那天,天空蓝的多么透彻。 第252章 这是妖法吗? 柳蔚曾经被绑架过。 那是很小的时候,但柳蔚被绑架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五年。 但是,在那五年中,柳蔚失去了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亲爱的弟弟。 小令……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小令。 柳蔚想到之前的木头走廊,想到柳丰瑟缩着身体,站在黑暗中,徘徊着,露出一张与柳令五六分像的脸。 明明知道柳丰不可能是柳令。 明明知道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和现代重叠。 明明知道柳丰是吕氏的儿子,明明知道柳丰恰好和柳令像,这种种,顶多证明,柳蔚自己真的是回到了前世,所以不仅自己长得跟这里的柳蔚一模一样,连柳令也跟这里的柳丰如此相似。 明明知道这种相似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但柳蔚还是忍不住多想,甚至连那个好几年没做过的梦,都再次做全。 天亮的时候,柳蔚很快就睁开眼睛,看到身边两个孩子还在睡,柳蔚动作轻缓的放开他们,下了床。 打开门扉,外面,天色还早。 院子里已经有士兵来来往往,柳蔚看到隔壁的房间,瞧见隔壁房间门是开的,便走过去。 房间里,容棱也刚起床,正在洗漱,看到柳蔚过来,他起身,一边优雅地擦脸,一边走过去。 走到门口,男人抬手,摸了摸柳蔚的额头。 柳蔚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稍稍退开,问道:“你做什么?” “身体不舒服?” 柳蔚摸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容棱才道:“你的眼睛看上去很红。” 柳蔚摸了一下眼睛,无所谓的道:“充血而已。” 柳蔚说完便是转身,走向前院,自己给自己打水洗脸。 容棱跟在柳蔚身边,看柳蔚卷着袖子,不拘小节地蹲在地上拿水扑脸,但因为动作不方便,溅得袖子和前襟都湿了。 容棱不禁弯腰,替柳蔚把水盆端成她方便洗脸的高度,让她站起来洗。 柳蔚从善如流的站起来,继续洗脸,随口问:“我要的东西,你都准备齐了吗?” “嗯。”男人道:“连夜搬来,放在外面的堂屋。” “一会儿小黎当我的助手,你带小矜去轮流陪那些孩子。” “本王?”容棱问了一句,便抿起唇。 柳蔚洗好了脸,抬起湿漉漉的白皙小脸,揶揄的看他一眼,笑了:“怎么,你也知道自己不讨小孩子喜欢?” 男人用自己那块带着檀香味道的好闻干布,叠了一面,为她擦脸。 柳蔚也不讲究,顺手将干布自己拿过来,囫囵的擦擦脸,又擦擦手,才说:“多跟这些孩子培养培养感情,回头孩子回家了,才记得你的好。” 男人不解的看着她。 柳蔚瞥容棱一眼:“别告诉我这么好的收买人心机会,你打算放弃?” 容棱想了一下,才想到柳蔚的真实意思。 孩子们回家若还记得一位“容叔叔”,那无形中,也是再次提醒那些大臣官员,他们的孩子获救,多亏了镇格门容都尉。 的确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法子。 不过容棱并不打算去做。 他并不太需要这些官员的感激,若他有对那皇位的野心,还能借此招揽势力,可是他完全没有,因此,便无所谓。 不过既然柳蔚这么为他着想,他打算领了她的一番心意。 柳蔚擦好了脸,就看到容棱双眼深刻的注视自己,她一脸狐疑,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平白露出这种眼神。 孩子们陆续起床后,柳蔚便对孩子们一个个的抽血,把脉,针灸。 抽血的过程,孩子们比较害怕,但听说是为了自己好,就咬着牙同意了。 柳蔚用针在孩子们的指尖上取血,然后放在特定的药汁里,进行融合检验。 这是一种细菌检测法。 是柳蔚运用偏门药材,按照分量熬制。 这些药汁和血液触碰会产生化学反应,柳蔚从而再进行分解研究,就能看到孩子们体内的变异细菌。 柳蔚怀疑那只叫做“宝宝”的变异蜘蛛,能使孩子病变,应当是有变异细胞在人体内再生的,但人体和其他动物,毕竟是两种类别,在人体内,这种外来细胞,就被合理形成为细菌种类。 柳蔚这种方法也不能鉴别太多,也就看看那些细菌的强度到什么位置,之后才能配制药物去针对性的抑制。 按理说,柳蔚只要对那些被蜘蛛咬过的孩子抽血就行,但柳蔚怀疑,沼泽地里的空气里也有强烈细菌。 那种细菌进入人的身体,致使人不定性的发病,造成呼吸堵塞。 所以这些年纪大的孩子,同样也需要取血化验。 孩子一共有四十六名,但是试管却只有八根,柳蔚不得不八个八个的进行现场检测。 因此,孩子们把脉,针灸,抽血结束被带走后,堵在门口好奇围观的镇格门士兵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一身白衣的翩翩柳先生,从滚烫的褐色药汁中,舀了一勺,兑进试管里。 褐色药汁跟某个孩子的血液融合,然后柳蔚搅了搅,把那木质的试管放在一个铁板上。 铁板下面,烧着形状古怪的蜡烛,蜡烛烧热铁板,铁板再传递热度到试管里。 接着,试管冒烟,最后……令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原本白色的烟气,慢慢的,慢慢的,竟然便成了绿色…… 众人瞪大了眼睛,有个靠的近的士兵,随即大呼:“那个水……管子里的水……变成绿色了……” “怎么会?那不是褐色的吗?怎么会变成绿色?” “这是妖法吗?” “这烟会不会有毒?”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咚咚……”捏着木勺,敲敲铁锅边缘,正在熬药汁的柳小黎板着脸,对着外面的人道:“安静!” 士兵们平白被一个小孩子教训,有些不服,但看看这里古古怪怪,阴阴阳阳的气氛,又老实的闭起嘴了。 柳蔚将那冒着绿烟的试管取下来,捏着,再嗅了嗅,又用银针试探一番,最后拿起桌边上的毛笔,记录下来。 第253章 天衣无缝,旁若无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54章 那人自称是柳先生 柳蔚,柳小黎,都是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在这样高强度药研的环境下,柳蔚和柳小黎花了四天,终于将两种不同的药剂完成。 柳蔚将药放在不同的瓶子中,再在每个瓶子上,写上对应的小孩名字,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小孩,就用数字代替。 容棱看着那些已是成品的药瓶,不觉挑了下眉:“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柳蔚道:“每个人的中毒程度都不同,有些孩子喝一次药就能好,有些毒性太深,需要分几个疗程,我这里都有记录,不过最严重的,三个疗程后没意外的话,也会痊愈。” 容棱点点头,对后面的人招手,让他们将孩子们都带过来。 四十六个孩子,第一次全部聚集,而走在最前面打头的,就是年纪最大的容矜東。 这几天,小黎帮着柳蔚,容矜東就陪着其他小孩,也多亏了容矜東天生的亲和力和好脾气。 孩子们对容矜東并不排斥,这几天下来,已经都喜欢上了小矜哥哥。 柳小黎最开始有些吃味,不太乐意,但后来娘亲这边药研压力太大,他也不可能再分心去盯着别的小孩子怎么玩游戏了。 一水儿的男孩女孩都被领过来,容矜東拿着药瓶,一个一个叫孩子们过来喝。 因为药苦,有些孩子怕苦,容矜東要不就给糖,要不就逗他们开心,总之最后,所有孩子都喝药了。 柳蔚见状,对容棱道:“还需要观察两天,虽然我在老鼠身上试验过,但人体有可能还有排斥。” 容棱点头,反正已经四五天了,不在乎多两天。 两天之后。 柳蔚得到了最后结果,这个结果是可喜的,孩子们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有两个孩子体内的毒素,明显已经比上次检查的时候,降低了三分之一。 不过为求保险,柳蔚还是再呆了两天! 在这最后的两天,柳蔚百分百确定,这些孩子都在逐渐好转。 以后,只要定期用药,相信问题不大。 而那种所谓的发病…… 柳蔚观察,有两个孩子体内毒素降得特别快,也就是说,如果其他孩子毒素能降低到这两个孩子这种程度,基本上便不会发病了。 在农庄一共待了十天,一行人才离开。 回程的马车里,柳蔚倒在车壁上,昏昏欲睡的搂着小黎,小黎将半个身子压在娘亲身上。 小黎累了,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缩在娘亲怀里睡觉。 这十天,大家就没好好的睡过一晚,到现在,就算柳蔚和柳小黎都有武功,眼底到底也止不住的有些乌青。 容棱坐在车厢的另一端,怀中抱着容耘。 容耘大概因为坐太久的车,开始困了,摇摇欲坠的歪在容棱胸口,容棱则精神奕奕,一双墨黑的眼瞳,只瞧着那歪歪扭扭的男装女子,视线在她露出一半的脸颊上,来回温柔流连。 上午,已时。 马车进入京都城,外面小贩的叫卖声,惊醒了昏睡中的女子。 柳蔚缓缓地睁开眼,稍稍回神一下,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柳蔚眼珠子转了两下,却不愿起来,只是抱着儿子,缩卷着继续懒散着。 “快到了。”对面的男子,手里捏着本书,头也没抬的出声道。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从柳蔚的角度,只看到那本书的封皮,却看不见容棱的脸。 柳蔚“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容棱也放下书,看到她头发乱糟糟的,便道:“过来。” 柳蔚虽狐疑一下,但还是好奇地挪过去一点。 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容棱便抬起手,用手指,为柳蔚梳理青丝。 柳蔚大略因为没太睡饱,也懒得动,索性坐到容棱面前,背过身去,让容棱给自己重梳。 车厢里没有梳子,容棱怀中又抱着一个容耘,所以容棱的动作不太灵活,他将束带打散,捏着女人柔软的青丝,挽起一缕,托到自己的手背上,另一只手穿过柳蔚的发间,指尖接连触碰到柳蔚的头皮。 柳蔚觉得容棱不是在梳头,更像在按摩! 索性舒服的闭上眼睛,让容棱继续鼓捣…… 容棱梳得很不利落,弄了半天,才将柳蔚的乌黑长发,重新挽起,再用发带束起。 等到弄好了,却发现柳蔚又睡着了,而且是坐着睡着的。 看来的确太累了。 容棱便托住柳蔚的背后,确保她不会因为马车颠簸,而歪倒。 “大人,到了。”过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车外的士兵轻声禀报道。 突兀的声音,令柳蔚睁开眼。 柳蔚此刻回神,才发现自己正枕在一个有些硬的怀抱里,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坐起来,回头,果然看到容棱正看着她。 再一看,容耘不知何时已经被容棱丢到小黎身边,小家伙拽着小黎的衣服,现在还没醒。 柳蔚觉得脸有些热,她咳了一声,揉揉鼻子。 尴尬的想到,自己竟然跟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抢地盘睡觉? 还有没有脸了! 容棱看出柳蔚的涩然,低笑一声,抱起昏睡中的容耘,走了下去。 柳蔚眼睛看着容棱的背影,忍不住猜想着,他刚才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嘲笑? 容棱带着四十四名孩子,外带容矜東,进入军机大营。 柳蔚则坐在马车里,没有动,没一会儿,车帘打开,严丘和柳丰,被送进来。 两个孩子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柳蔚让车夫驶向严府,车夫架起车,朝着越国候府而去。 …… 午时未到,越国候府,正在准备午膳。 越国候夫人,与老夫人,正在屋里说话,这些日子老夫人的身体日渐不好,越国候夫人陪伴得也更多了。 越国候下朝还未回府,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 “夫人,老夫人,门外有位柳先生求见。” 越国候老夫人闻言眼睛一抬,捏住床前媳妇的手,道:“是不是有丘儿消息了?” 越国候夫人急忙点头:“一定是!一定是的!只是……” 老夫人指尖不觉紧了紧:“别乱想,既然亲自上门,必然是好消息。” 老夫人又问丫鬟:“镇格门的容都尉,可是一道来了?” 丫鬟摇头:“没听着说,只说那人自称是柳先生,就在府门口了。” “府门口了?怎的不迎进来?” 丫鬟道:“门房说,那先生还有急事,不进来了,只说差个人出去,完了事便走。” 第255章 几乎抱头痛哭 越国候夫人闻言顿时哭起来:“不肯进来,莫非真是坏消息?” 老夫人原本就沧桑的脸,顿时布上一层灰白。 越国候夫人看婆婆如此,急忙说道:“不一定,不一定,母亲您先别着急,是我,是我胡说的,您先歇着,我去看看。” 老夫人却摆手,执意撑起来。 越国候夫人忙搀扶住老夫人:“母亲您身子不好,太医嘱咐了,不能乱动。” “我要去看看。”老夫人沉着脸说:“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要去,你扶着我。” “母亲……” “快扶着我!” 越国候夫人无法,只得扶起婆婆,在两个丫鬟的共同帮护下,搀着老人往府门口走。 柳蔚不进府,只是因为车中三个孩子还在睡,柳蔚不想吵醒孩子,意思便是,让人出来接。 但却不知,她这小小举动,却害越国候府人诚惶诚恐,忐忑不安,甚至连重病修养的老夫人都惊动了。 “柳先生?”严裴听了小厮的禀报,捻了一块如意糕放进嘴里,想了想,从软榻上坐起来。 小厮然子忙扶住严裴:“少爷,您早上才发了病,这会儿不宜走动。” “无事。” 严裴摆摆手,曾经总是苍白无力的脸,这接连一个月下来,已经逐渐红润,虽依旧带着病气,但已不似以前那般难熬。 他从榻上起来,稍稍收整一下衣裳,道:“我早该与那位先生道谢一番,若非他的良药,我这病秧子,只怕不知还要吃多少苦。” 然子也听少爷提过,那每每送药来的乌星鸟,是一个神奇的小童养的,而那小童的父亲,好像就是那位在京都传得人尽皆知,但最近一月,却下落不明的柳先生。 既然是救命恩人,然子也不好阻止少爷,便扶着少爷,往府外走。 这一路过去,却恰好碰到了老夫人与侯夫人。 瞧见儿子也出来了,侯夫人不禁蹙眉:“你怎的也……” 老夫人却摆摆手:“丘儿的事,他这个当哥哥的,急着知道也没错。” 严裴没说话,只安静的垂着眼,自从身体逐渐好转,父亲母亲祖母都来看过几回,但他总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之门外。 说来,以前父亲母亲祖母的态度,还是寒了他的心,致使现在,他也不愿轻易原谅。 侯夫人是担心儿子身体的,尽管从然子口中知道儿子如今体质大大变好,前阵子,还跟着于文家的那孩子进了宫,凑了什么选妃宴的热闹。但候夫人还是担心。 毕竟儿子以前那走两步都要晕倒的样子,已经让做母亲的光想想,就害怕了。 不过现在看看儿子的脸色,侯夫人倒真有点信他是真的好了不少了,看着气色是好了许多。 最后,三人一起朝府外去。 与此同时,越国候府的马车,也从街另一头,驶向了大门口。 车厢里,刚刚下朝的严震离正在闭目养神,车夫驾着车,侍卫坐在车夫旁边。 侍卫眼睛好,远远就看到侯府门前停着一辆官家的马车,侍卫愣了一下,就道:“侯爷,好像是镇格门的人来了。” 严震离睁开铜眸,大手撩开车帘,朝外头看去。 严震离眯着眼,从严震离的角度,能看到自己府门口的马车,看那样式,好像的确是镇格门的车。 “是不是有小公子的消息了。”侍卫说道。 严震离沉吟一下,道:“车驾快点!” 车夫听了命令,赶紧驱赶大马,加快了车速。 柳蔚站在侯府门口,远远的听到马车践踏声,她转头一看,就看到标志着侯府的马车,正疾驶而来。 算算时辰,这个时间,好像是下朝的时候,车内的,多半该是侯爷吧。 半天等不到侯府出来个能做主的人,柳蔚已经有些累了,这会儿见到侯爷,柳蔚眼前一亮,心想总算能把孩子送回去了。 侯府的马车堪堪停下,车帘再次撩开。 严震离跳下马车,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前方的白衣男子,辨认一下,才道:“可是柳先生?” 柳蔚恭敬的拱手,对越国候行了男子礼:“见过侯爷!” “先生怎的在这儿站着?怎的不进府去?” 柳蔚有些无奈的道:“原想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不好叨扰,既然见到侯爷了,那在这里办也是一样的。” 柳蔚说着,对侯爷又拱了拱手,才走回自己的马车前,撩开车帘,将里头正睡得甜蜜的严丘抱出来。 严丘被挪动,不满意的嘤咛一声,然后就自然的环住柳蔚的脖子,把脸埋在柳蔚的怀里。 严震离就看到柳蔚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穿着粗布的衣服,光看背影,看着倒是干净,就是有些简朴。 在看着孩子的身形,四五岁的样子,因为见过柳小黎,严震离没多想这孩子的身份,只是不知这位柳先生到底想做什么? 但就在严震离狐疑的视线下。 柳蔚抱着严丘,走到他面前,然后撕开搂住自己不放的孩子,把孩子塞到严震离怀里。 严震离被动的抱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正茫然时,却听到孩子因为不舒服,咕哝一声,念叨:“困……”然后抬起白净的小脸,看着眼前的人。 哪怕小孩子长得快,两岁时和四岁时已经不同,但严震离还是第一时间发现,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来子,小儿子严丘! 严丘看到严震离,原本的瞌睡也消散一些。 严丘张着嘴,再举起肉嘟嘟的小爪子,揉揉眼睛,然后迟疑的唤了一声:“爹?” 严震离手脚僵硬,过了好半晌,才抱紧严丘,以往虎虎生威的大男子汉,这刻眼眶却湿润了:“欸,欸,丘儿……是爹,是爹……” 严丘被硬邦邦的男人抱紧,只觉得呼吸都快不通畅了,他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困了,只搂住爹的脖子,眼泪一颗一颗跟着流,抽泣着:“爹……” “丘儿,爹的儿子……” 父子两人几乎抱头痛哭。 对严震离来说,儿子是否还生还,根本就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那日开棺验尸时,虽然因为一句“尸骨不对”而升起希望,但他也怕希望再次变成绝望。 第256章 凶巴巴 这段时间,严震离不敢想得太美好,就怕想得越多,失望越大。 但现在,严震离真的看到了他的儿子,活生生的儿子,就被他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儿子的体温,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能听到他在哭着,叫他爹。 严震离一个大男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流下男儿泪,抱着儿子,死死的不撒手。 柳蔚含笑的脸上有些僵,主要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哭的画面太美,柳蔚不敢看。 捂了捂脸,柳蔚拱手道:“恭喜侯爷父子团聚,想必侯爷还有许多话要与小公子说,那在下便不打扰了。” 柳蔚说着就要走。 严震离连忙叫住柳蔚:“先生大恩大德,严某无以为报,既然来了,怎的也要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柳蔚摆摆手:“还有孩子要送,别人家,想必也是担心的。” 严震离看了眼柳蔚的马车,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勉强。 严震离随意的擦了擦眼睛,对严丘道:“跟哥哥道别。” 严丘噙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柳蔚,抿着唇,想了一下说:“你答应了,会治好我哥哥,你不能食言。” 侯夫人扶着老夫人此时刚好出来,严裴走在老夫人之后。 三人走到府门外,还未看清外面的情况,便听到稚嫩的童音,严肃的说道治好哥哥。 三人愣了一下,再仔细看,才看清那个被严震离抱在怀里的孩子,不正是丘儿? 侯夫人与老夫人忙快步走去,后面的丫鬟妈妈匆忙跟上,唯恐两位主子摔着。 倒是严裴,只是站在原地,微淡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被父亲搂紧的弟弟。 “你答应我的,你之前说过的。”似乎以为柳蔚不记得了,严丘慌忙的说。 柳蔚看侯夫人和老夫人也出来了,知道自己再不走肯定会被留下来吃午饭,便含笑道:“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话,我会治好他。” 严丘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道:“我等你。” 柳蔚勾唇:“嗯。” 说完,柳蔚对正神色复杂的望着小儿子的严震离道:“侯爷,先行一步。” 柳蔚话落,跳上马车,吩咐车夫驶走。 侯夫人与老夫人追出来,柳蔚的马车刚刚离开,两人也无暇顾及,只围着严丘,眼泪跟着便流出来。 “丘儿,真的是丘儿……丘儿……” “丘儿,还认得母亲吗?我是母亲啊……” 严丘看着两个哭花了脸的女人,抽了抽鼻子,鼻尖酸酸的唤道:“祖母……母亲……” “欸,诶!”两人连忙答应着,争相着要抱严丘。 严震离被两人挤得束手无策,正无奈时,恰好看到府门内,一抹淡色身影,正站在那里。 严震离看过去,便与严裴四目相对。 严裴平静的收回眸子,让然子扶着自己,转身,走进府里。 严震离看着大儿子的背影,垂下眸子,叹了口气。 侯夫人终于如愿抱到儿子。 老夫人才抹着眼泪,问严震离到底怎么回事。 严震离说刚刚回府就遇到柳先生在门外等着,接着说了两句,便把严丘送还给他。 侯夫人听了,不满儿子:“那你怎的不留柳先生下来用午膳,这大中午的,人家给你送儿子回来,你还将人撵走?” 严震离冤枉极了:“我留了,先生说还有别家的孩子要送,赶着走。” “一定是你没有诚意。”老夫人还在哭,但却也不忘训斥儿子:“我怎的有你这么笨的儿子,一点不会说话,你若是真心挽留,人家会走吗?若非柳先生,丘儿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回来,你不好好感恩也就罢了,竟就这样将人放走,我看你这些年的官,算白当了!” 严震离被两人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闷着嘴,平白无故的担了一身罪。 送走了严丘。 柳蔚回到马车上时,小黎和柳丰都醒了。 两个孩子盘着腿坐在软垫上,瞧见柳蔚进来,便一起看向柳蔚。 马车全速前进,柳蔚就对两人拍了拍,让两人坐到自己旁边来。 小黎很快挪过去,柳丰想了想,也爬过去。 “方才,都看到了?”柳蔚是问柳丰。 柳丰垂首,点点头。 柳蔚摸着柳丰的头发:“下一个,就是去你家,马上就能见到你爹娘了。” 柳丰抬起头,望了柳蔚好一会儿,才踌蹉的问:“爹……娘……还……记得我吗?” 柳蔚抱起柳丰:“当然会,怎么会忘记?” 柳丰摇摇头,把脸埋进柳蔚的怀里,鼓着嘴说:“我……我都忘了他们。” “你没忘……”柳蔚一下一下的安抚:“你只是年纪太小,所以记不清。” 柳蔚知道那种感觉。 当年自己被绑架后,在高度强制的训练过程中,记忆也渐渐出现问题,刚开始每天晚上都会想父母,后来不过两个月,甚至连父母的容貌都记不清了。大脑不知怎么了。 若不是柳令还在,若不是姐弟始终扶持,柳蔚怕是,到最后连回家的决心,都要被消磨失去了。 柳蔚当初被绑架都五岁了,而柳丰被带走时才两岁,这样小的年纪,稍稍洗脑,用不了什么功夫,便能令孩童忘记前尘。 这四十六个孩子中,除了几个意志较坚定的,大部分人,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如今能记住自己全名的,更是只有一两个。 柳丰不知是不是被柳蔚安抚住了,虽然忐忑,但还是心中期待。 小手捏住柳蔚的衣服带子,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爹娘……不要我了……” 柳蔚看着他。 柳丰仰起头,注视柳蔚的眼睛:“你能……要我吗?” 将柳丰脑袋上的几根呆毛捋顺后,柳蔚道:“没有这个机会,他们肯定要你,他们都很想你。” 柳丰坚持说:“如果……” 旁边的柳小黎忍无可忍了,带着一肚子火气,凶巴巴的说:“你爹娘不能不要你!他们不要你!我爹也不会要你!” 柳丰看着柳小黎,眼睛一眨,就红了,接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柳小黎瞧着吓了一跳,一下子很不安,期期艾艾的望着娘亲。 第257章 怕是会被蒙蔽过去 柳小黎觉得很委屈,娘亲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抢走娘亲? 这几天娘亲总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又哄又抱,自己已经忍了,但眼前这个,竟然还想以后都跟着娘亲! 他才不要,他才不答应,他绝对不会同意! 柳蔚好不容易哄好柳丰,偏头,却瞧见自家儿子很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消沉极了。 柳蔚一下无语,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换来儿子回头一看。 但只看了一眼,柳小黎又转回头去! 然后小黎缩卷起来,抱住自己膝盖,把自己盘成一个球。 柳蔚:“……” 不得不说,她儿子真的不适合这种忧郁的氛围。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在了柳府门口。 柳蔚戴起早就准备好的竹笠,让长长的布幔遮住自己的容貌,叮嘱小黎让小黎在里头等, 而柳蔚便抱着柳丰,下了马车。 柳丰看那竹笠很新鲜,就撩开,然后把自己的小脑袋也缩进布幔里头,然后天真的望着柳蔚。 柳蔚对柳丰笑笑,小家伙就安心的呆这里头,不出去了。 一个带着竹笠,连容貌都看不清的男子,抱着一个同样看不到绒毛的小孩,敲响了丞相府大门。 家丁很快来开门,恭敬的询问:“尊驾是?” “在下姓柳,烦请小哥通禀一声,柳先生求见,请府中能做主的,出来一位。” 家丁一脸莫名,但还是应了一声,便进去通报。 这种外客来,又是男客,家丁在府中还有男主子的时候,自然不会去通报内院的,他便去了外院书房。 柳琨今日刚刚回府,正与柳域谈一下时政,听说外头“柳先生”求见。 柳域霍然起身,拉着家丁问:“柳先生?他来了?在哪儿?” 看柳域那急切的摸样,家丁唬了一跳,急忙说道:“门,门口,就在门口。” 柳域二话不说,忙抬脚就去! 柳琨见状便跟上,不解的问:“大哥,柳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位……” “是他。”柳域面色沉重:“前些日子我找了不少机会去三王府求见,这位柳先生始终避而不见,有人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离京了,今日出现,他必带回丰儿消息。” “那要不要去通知母亲?”柳琨虽然对那传得神乎其神的柳先生并不太在意,但关乎柳丰的消息,还是不可大意。 柳域摆手:“暂且不要。” 若带来的不是好消息,现在告诉母亲,只怕反倒不好。 柳琨看出了柳域的意思,便沉默的不再说话。 如柳蔚猜想的一样,出来的一定是柳域,但柳蔚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那柳琨。 之前柳琨一直在营里参加什么集训,今个儿倒是回来了。 虽说见过柳先生几次,但对方从未露面,因此柳域一出来,看到那带着竹笠的清瘦男子,便认出是他,走来,拱了拱手:“先生。” 柳蔚对他颔了颔首:“见过侍郎大人。” 柳域道:“先生既已来了,为何不入府一坐,在门外等候,倒是委屈了。” 柳蔚淡淡笑着:“在下还有要事要办,路经相府,便索性先将令府小公子送返。” 方才出来时,柳域就看到柳蔚怀中的孩子,但这孩子看不清容貌,他便不敢揣测,唯恐自己猜错,又造成失望。 但此刻听对方所言,这人真是柳丰? 柳域猛地瞪大眼睛,后面的柳琨也诧然一愣。 柳蔚弄了弄布幔,确保自己不露容颜的情况下,把柳丰的脸露出来,再将柳丰抱起,递向柳域。 柳丰并没丢失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来月,因此容貌并没多少变化。 一看真是小弟,柳域吓了一跳,忙将柳丰抱住,激动的道:“丰儿,真的是丰儿?” 柳琨也忙上前:“是丰儿,真的是丰儿。” 柳丰窝在柳域的怀里,表情有些呆呆的,迟疑一下,却没叫柳域,而是望着柳蔚。 柳蔚柔声道:“这是你大哥。” 柳丰年纪小,以前在柳府时便最多的是被几个贴身丫鬟小厮伺候,见得最多的,就是那几张熟面孔。 而家中其他哥哥姐姐,他却几乎不怎么见,吕氏对他保护过度,除了自己与柳城,就是柳瑶也不太能见着柳丰。 柳域这个成年男子,更是算在一起,从小到大也没与弟弟如何亲厚过。 柳丰现在记忆已经有些不足,眼下又认不太出柳域,还被柳域抱得这样紧,一下子慌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伸手对着柳蔚,哭着喊道。 柳蔚也很惊讶,柳蔚以为柳丰哪怕认不清人,但至少会有点感觉,不想他竟这么排斥。 柳域也手足无措。 柳丰一直挣扎,而柳域本就是文人,手臂不怎么有力,一个孩子这样翻腾,他险些将柳丰摔着。 危急时刻,柳蔚和柳琨同时出手。 柳蔚拉住柳丰的双手,柳琨拖住柳丰的屁股,两人对视一眼,柳琨动作一重,将柳丰抢过来,抱住。 柳蔚只好收回手,但柳丰却不肯,柳域这样软言细语他都不肯,柳琨这样凶巴巴的他更不肯,顿时就大哭起来。 柳蔚无法,只好道:“先把孩子给我。” 柳琨却不肯,反倒言语怀疑的道:“我之前听说,先生开棺验尸,将所有丢了孩子的人家,都闹腾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那些下葬的孩子,并非本人,先生还称之,这是一种易容术?” “只是易容术之说,太过玄乎,在下不知信好还是不信好,但先生既然知道,定然也是深谙此道,那先生说以前的孩子被易容过,在下是否可以怀疑,我怀中这个丰儿,也并非本人?” 柳蔚蹙起眉。 柳蔚跟柳琨接触不多,回府之后,满打满算也就见面过一次,之后便再无瓜葛。 柳蔚却不知,这人还是个有毛病的。 柳蔚收回手,淡淡的看着柳琨。 柳域也看向柳琨,柳域心中却只在意还哭个不停的柳丰,便想将柳丰接过去。 谁知柳琨竟也不给,反倒说:“大哥,丰儿是我们的弟弟,怎会不亲我们,却亲一个外人?这孩子到底是谁,现在还说不清,大哥心软,怕是会被蒙蔽过去,这孩子我先抱着为好。” 柳域皱眉:“丰儿在哭。” 第258章 藏头露尾 “就是这才古怪,若他真是丰儿,此刻是回家了,怎还会哭得这般伤心?” 柳蔚:“……” 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柳琨这是怀疑她不知哪儿弄来个孩子,假装是柳丰,糊弄相府?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吃饱了撑的? 柳蔚嗤笑一声,没说话。 柳域却看了柳蔚一会儿,突然问道:“不知先生可否揭开竹笠,以真颜相见?” 柳蔚寒下眸子,冷声说:“不能。” “若是正大光明,问心无愧,先生如此藏头露尾做什么?”柳琨立刻道。 而后柳琨又说:“况且,归还丰儿这样大的事,为何容都尉不一道前来,我看这分明就是内有古怪!” 柳琨说的斩钉截铁。 柳蔚按了按发疼的眉心,道:“容都尉送十六王爷进宫了,抽不得空,两位若不信这是令弟,便将令弟给我。” 柳蔚说着,伸手去要。 柳丰已经哭得脸都红了,还不住的打嗝。 柳琨劲道大,平日舞刀弄枪习惯了,哪里会抱孩子,他把柳丰抱得很不舒服,柳丰便只能哭得更厉害。 柳蔚忍不住心疼,说到底,柳丰实际上也算柳蔚的堂弟,况且柳丰和柳令还长得像。 柳琨见柳蔚心急的要孩子,以为被自己戳穿了,想带着孩子离开,毁尸灭迹。 柳琨当然不会给! 反倒冷声道:“藏头露尾,鼠辈行迹,要孩子,可以,竹笠摘了!” 柳蔚懒得与柳琨废话,直接抬手,掌中劲风凌厉,横刮而去。 柳琨敏锐的躲开,但动作慢了一寸,再回头时,便看到一缕发丝,从他鬓角掉落。 柳琨眼神一厉,单手提着柳丰,快速袭向柳蔚,另一手直取柳蔚的竹笠。 柳蔚没让柳琨得逞,快速躲开,绕到柳琨背后,想抢回柳丰。 但柳琨毫不怜惜的将柳丰换了只手提,脚踢向柳蔚下盘。 柳蔚看柳丰被如面团似的拿来拿去,眼中终于露出狠意。 这次柳蔚没有留手,一掌直拍柳琨胸口,柳琨当即喉咙一涩,嘴角蔓出一丝血迹。 趁着柳琨吃痛之时,柳蔚快速夺过柳丰,将柳丰抱在怀里,后退数步。 柳琨被打得吐血,眼中噙出血丝,他运起内力,身子一跃,从上而下,正对柳蔚脑袋! 柳蔚抱着柳丰偏开,躲过一击,柳琨再来一击……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厉喝:“住手!” 柳城不知何时站在相府大门下,目光冷厉,表情死硬,不悦的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人。 柳琨是被柳城养大,听到父亲的声音,即便不甘,还是收了手,狠狠的瞪了柳蔚一眼,走向柳城。 “父亲……” “你在干什么?”柳城呵斥道:“在府门口殴斗,你还要不要脸面!” 柳琨低下头,将眼中的桀骜隐藏起来。 柳域此时也走过来,面有愁色,似乎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解释。 反倒是原本哭得伤心的柳丰,此刻看到柳城,一双水淋淋的眼睛里,渗出光亮。 作为柳城最小的儿子,柳丰可谓受尽了父亲的宠爱,所以,哪怕对很多事不明不白,柳丰却还是记得娘,记得爹。 柳丰此刻显然是认出了柳城,哭都不哭了,只咬着唇,有些局促的望着爹。 柳城本是要出门,刚走出来,就看到外面这场闹剧,他面有不悦,正打算再训责柳域、柳琨两句,眼睛一转,却看到一戴着竹笠的白衣男子,怀中正搂着一个孩童,站在那里。 瞧见那孩童的五官,柳城当即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平日的相爷风范,抬脚就走过去。 “丰……丰儿?” 柳城咽了咽唾沫,声音很艰涩。 柳蔚看柳丰也望着柳城,便主动将孩子递过去。 柳城急忙接过,而在柳城怀中,柳丰也不哭,只是试探性的,捏了捏柳城的胡子。 这小小的动作,却让柳城险些红了眼,丰儿,这就是丰儿,丰儿调皮,总爱捏他的胡子,好几次力道大了,还会拔掉一两根。 柳城从未宠过哪个孩子,年轻的时候,对儿子们都严厉,等到人到中年了,才开始有溺爱孩子的心思。 柳丰是柳城自从出生起就疼惜着长大的,他好一阵子每天去正院,在吕氏房中过夜,就是为了去看柳丰。 柳丰失踪的那日,柳城在柳丰房中枯坐许久,整个人沧桑得不像样子。 而今天,幺子终于回来了。 犹如失而复得的宝贝,柳城控制着没有太过亢奋,却深深的看着柳蔚,声音有些涩然的道:“可是柳先生?” 柳蔚颔首:“见过丞相大人。” “先生大恩,柳某铭记于心。”以前失踪的孩子没有一家找回来的,找回来的也都是尸体,虽然这位柳先生曾检验,那些尸体都不是本人,但孩子身在何处,还是无人知晓。 如今柳丰活生生的,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他面前,柳城不是不知感恩图报之人,是这位柳先生救了丰儿。 柳城很确定,若非柳先生,幼儿失踪案不会在短短数月,有如此大的进展,现在更是将柳丰完整的救了回来。 此等大恩,柳府无以为报。 柳琨眼看事态如此,赶紧上前道:“父亲,这孩子还不确定就是丰儿……” 柳域拉了柳琨一下,“闭嘴。” “大哥……”柳琨不满的皱眉。 柳域沉声:“父亲会认不出丰儿吗?” 柳域之前也是想岔了,或者是自视甚高了,就像柳琨说的,归还孩子这样的大事,容都尉怎会不亲自出面? 甚至之前连风声都没听到一点,就派一个白衣先生,简单的把孩子还回来,这可能吗? 容都尉救回孩子,柳府自会感恩戴德,结草衔环,这样大的人情,容都尉再是不计名利,也不可能不要。 柳域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这件事,也觉得柳琨的怀疑有道理,而且这位柳先生始终不肯露出真容,的确有些藏头露尾。 因此,柳域便在柳琨动手时,没有及时制止。 但是现在父亲来了,父亲有多疼爱丰儿,全府上下无人不知。 柳域这才反应过来,柳丰这么小,失踪数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而他们这些哥哥,平日与弟弟并无什么接触,一时认不出也不奇怪,但是弟弟认得父亲,那就够了。 而且看父亲的表情,显然也是认定了这就是丰儿。 第259章 你镇格门的內务事 柳域一时很羞愧,自己小人之心,倒是险些狗咬吕洞宾了。 人家好心好意给相府送还孩子,他们却恩将仇报,还与之动起手来。 这么一想,向来书生意气的柳家大少爷,便涩然了。 柳域上前,微微拱手,对柳蔚道:“方才鲁莽,还请先生恕罪。” 柳蔚凉凉的看柳域一眼,又瞟了眼还满脸不甘的柳琨,对柳城道:“既然令郎已经归家,在下便告辞了。” “此时正是晌午,先生奔波劳累,想必还未用膳,若不嫌弃,先生在相府用些再走?”柳城忙挽留。 柳蔚拒绝,执意离开。 这时,柳丰却叫了一声。 柳蔚停下脚,看向柳丰。 柳丰伸手,要柳蔚抱。 柳蔚看了柳城一眼,柳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柳丰递给柳蔚:“一路相伴,想必先生对丰儿照料有加,丰儿这是舍不得先生。” 柳蔚微笑着,接过柳丰。 柳丰搂住柳蔚的脖子,蹭上去,在柳蔚脸上亲了一口。 柳蔚一愣,低头看这孩子。 柳丰却不好意思了,磨磨蹭蹭的抓抓脸。 柳丰低笑,将孩子还给柳城,再次告辞。 眼看着马车缓慢离开,柳城看着怀中的柳丰,柳丰也看着柳城,半晌,软绵绵的喊了一声:“爹……” 柳城鼻尖一红,搂着柳丰,用胡子蹭着儿子的小脸,舍不得放开。 柳琨还想说什么,走上前,柳丰却身子一颤,捏住柳城的衣服,抽泣一声。 柳城看向柳琨,眼神冷得吓人:“你可知方才,你险些伤了你弟弟?” 柳琨不甘:“父亲,我……” “自去领五十棍家法!” “父亲——”柳琨咬牙。 柳域劝道:“父亲,阿琨也是一时情急,丰儿……丰儿也没受伤……” “你还盼着你弟弟受伤不成?”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柳城冷言:“你也去领三十棍!” 柳域抿唇,低下头,半晌应了声“是”。 柳琨捏紧拳,看着柳丰小小的身影,只觉得眼睛都赤红了。 柳域和柳琨被执行家法一事,府中知道的人很多,但在意的人却没有。 只因,柳丰回府了。 柳城亲自将柳丰抱回府,小少爷脱险归家的消息,顿时传遍整个相府。 吕氏听到消息,手中的账本险些掉落,跄踉的起身,提着裙子便往外面走,后面的丫鬟妈妈跟了一路,惟怕吕氏跑得太快摔着了。 老夫人原本在小佛堂念经,闻言也顾不得其他,拄着拐杖,亲自走向前院。 府中都炸开了,姨娘小姐们,全都出动,等到看到柳丰时,一个个嘴里都念叨着谢天谢地。 而同样的情况,在同一时刻,还有许多家也在上演! 柳蔚离开后,便带着小黎去了镇格门,此时镇格门门口站满了人,一辆辆华贵的马车,更是险些将路都给堵死了。 柳蔚看了看前门,估计进不去了。 便带着儿子从后门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仆人忙来忙去,门内到处都是人,有的是哪家的丫鬟,哪家的小厮,有的是哪家的少爷,甚至还有哪家的夫人都亲自前来了。 因为来的人太杂,倒是逼的镇格门内原本的侍卫士兵,一个个只能避道而行,免得冲撞了哪位富贵大官,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柳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哭泣声:“容都尉,我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若是还在,您就叫她出来,算是妾身求求您了。“ 柳蔚走进去,便看到容棱一脸不耐的坐在首位,他怀中抱着容耘,而下头,一位娇滴滴的夫人,哭的满面泪痕,若不是正由人搀扶着,只怕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柳蔚不明所以,问了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那人也很无奈:“知道姓名的孩子,都尉大人都派人亲自送回各家了,不知道姓名的,便派了人去通知所有丢了孩子的人家过来看看,但是人太多,孩子们怕生,还没放出来,这些人,这不就哭开了。” 柳蔚摸摸鼻子,看容棱面色漆黑,显然已经被烦得受不了了。 柳蔚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牵着儿子的手,往外头走。 还没走出门,肩膀便被人捏住,柳蔚转身,正好对上容棱铁青不悦的面色。 柳蔚咧开一个笑:“容都尉。” 容棱眯起眼:“见死不救?” 柳蔚说:“没那么严重,再说这是你镇格门的內务事,我一个外人,不好过问。” 容棱不做声,就这么看着柳蔚。 柳蔚无奈道:“我也帮不上忙……” 见柳蔚软化,容棱直接握住她的手,把她牵到那哭得肝肠寸断的妇人面前,道:“带此人去见孩子。” 那妇人一听要见孩子,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就抓住柳蔚的衣服,哀求道:“公子,我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求求公子相告,妾身感激不尽……” 柳蔚尴尬的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却看到的连那妇人的相公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容棱在柳蔚耳边道:“这位是都察院崔总督的长子,与其内人。” 也就是说,他们要找的,是崔总督的嫡孙女…… 柳蔚瞄了容棱一眼,容棱却已经回到他的位子,正与旁边的齐副将说着什么话。 柳蔚被迫无奈,只得带着崔家两位去了旁边的侧房。 房间里,容矜東还陪着三十几个孩子玩,看到柳小黎和柳蔚来了,就上前打招呼,眼睛却好奇的看着两人身后的一男一女。 “女儿……”年轻妇人瞧见坐在椅子上,正捏着糖葫芦在舔的小女孩,顾不得其他,匆忙跑过去,将其一把抱起。 妇人的相公也紧随其后。 小女孩懵里懵懂的握着糖葫芦,看着两人,眨了眨眼,又看向容矜東。 容矜東眼神询问柳蔚,柳蔚走过去,捏捏小女孩的脸蛋,道:“十七,这是你爹娘,不记得了吗?” 这个小女孩属于现在完全记不得自己名字的,柳蔚给小女孩的编号是十七,这几天也一直这么称呼小女孩。 第260章 案件告破,皇上召见 小女孩好奇的看了看年轻男女,愣了一下。 柳蔚便道:“令千金像是有些记起你们了。” 那崔公子忙从妻子怀中接过女儿,小心的问道:“记得爹爹了吗?” 小女孩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爹?” 这声爹,叫的崔公子又是一阵揪心。 崔夫人却很黯然:“女儿为何不记得我们?忘记我们了吗?相公,让我抱抱女儿,我要抱抱……” 妇人说着,便激动得打算硬抢。 崔公子怕娘子太粗暴,吓着孩子,赶紧将孩子抱开了一些,崔夫人却不依不饶。 柳蔚无法,只好拦住崔夫人,指了指崔夫人的脸。 崔夫人一愣,这才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窝在崔公子怀里,乖乖顺顺的女儿,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哭得太久,哭花了脸,恐怕会吓到女儿。 崔夫人也顾不得扫面子,忙捏着帕子去洁面。 等到打理好了,崔夫人再看向女儿。认认真真的将两边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露出光洁的脸蛋,说:“记起来了吗?记起娘了吗?” 崔夫人眼泪又掉了出来,接过女儿,抱住就再不肯撒手。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送走了崔家人,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之下,柳蔚刚要松口气,就见一位神色焦躁的官员,伴着他家夫人,在侍从的陪伴下走来。 “柳先生,都尉大人说,这是右骑将军木大人,他家丢的是个儿子,劳烦您也给找找。” 柳蔚:“……” 柳蔚被容棱使唤,呆在侧房里就没有出去过。 走了一家人,又来一家,忙忙碌碌,一直到夜色降临,才算结束。 等到终于送走最后一户人家,柳蔚看着房间里还坐着三个小孩。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三人,还没有找到家人。 三个孩子显然也很沮丧。 容矜東便将三人揽到一起,摸着他们的脑袋说:“别担心,可能今日不得空,明日就来了。” 三个孩子没说话,只是今日一整天,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被接走,只有他们没人要,多少有些难受。 趁着容矜東哄着三个孩子时,柳蔚吩咐小黎在这儿一起玩,自己便走到了前厅。 柳蔚一过去,便看到容棱正坐在椅子上,翻着手里的名册。 听见了脚步声,容棱抬起头,瞧向柳蔚。 柳蔚随便找了张圈椅,坐下问道:“还剩三个,都怎么回事?” 还以为各家各户都应当急于寻回孩子,怎的还有三个被晾着。 容棱将手中名册摊开:“剩下三家,如今均不在京。” 柳蔚皱眉。 “其中两家本就是外臣,早已回了地方。另一个家告老还乡,举家搬至南州。”顿了一下,容棱又道:“不过已经通了消息,估计一个月后才能回。” 柳蔚也只能点点头,这种事,确实急不得。 忙碌了一天,一切告一段落。 柳蔚正寻思着,明日就要回柳府了,却听容棱道:“明日与本王一道进宫。” “进宫?”柳蔚瞧着他:“我?” “嗯”容棱轻声道:“案件告破,皇上召见。” 柳蔚沉吟一下,眼神复杂。 容棱再道:“不用怕。” 柳蔚挑起了眉:“我没怕。” 男人看着她,低笑地“嗯”了一声。 柳蔚不是没见过皇上,但以前见和现在见,心情却完全不同。 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到杀父仇人,这个过度属实有点大。 柳蔚哪怕没想过现在报仇,但始终不太愿意面对。 为什么不想现在报仇? 柳蔚其实想的很清楚,第一,国不可一日无君,皇族争斗素来都是混乱不堪,在不确定下一个皇帝会是个明君之前,不可能用全国百姓的生死存亡,去报一人的仇。 搞不好自己和小黎也会受到争夺皇位的血腥波及,失去性命。 因此,这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会做的事。仇,慢慢报。 二,她毕竟没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的父母相处过,哪怕知道父母已经死了,她同时也明白,在现代,父母依然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因此她的代入感其实不够。 综上两点,柳蔚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其他纪家人,而非冲动的去报仇。 但在这之前,柳蔚不想见皇上。 先不报仇,但不代表柳蔚以后能够原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可能释怀? 柳蔚对容棱宽容,是柳蔚知道容棱是无辜的,他除了是乾凌帝的儿子,与当年的事没有一丝关系。 况且容棱对她,的确是好的,柳蔚能感觉得出来。 但是其他人,柳蔚秉持着离其越远越好的心态。 突然要去面圣,柳蔚很不愿意,但是柳蔚也明白,自己必须去。 柳蔚跟随容棱进京,乾凌帝是知道的,或者变相来说,是乾凌帝主动要求的。眼下案件破获,于情于理,柳蔚都要露个面,不管是正式告辞,还是接受奖赏,柳蔚人始终要到。 清晨的皇城,透着几分清冷,柳蔚坐在马车里,第二次走进这巨大无比的恢宏建筑。 托了容都尉的福,柳蔚一个八品小官,若要进宫,得从皇城门口干走一个小时左右才能走到御书房,但巴上了容棱,柳蔚就能蹭进容棱的马车,舒舒服服的窝在里面补眠。 进了主城门,马车放慢了速度。 柳蔚撩开车帘,往外头瞟了一眼,就瞧见许多大臣的马车,就在他们旁边,也正往里面赶。 柳蔚就问:“这是上朝的时辰,皇上为何选在这会儿见我们?” “上朝上不了多久。”容棱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说。 柳蔚挑眉:“上不了多久?不是要上到中午吗?” 容棱将书放下:“皇上只出现一会儿,受完奏报,便可离开,其他大臣则继续探讨国事,朝中设有内阁,通常不算大的事务,都有内阁受理。” 柳蔚恍然想起来了,柳城和柳域,都在内阁。 对于这个内阁,柳蔚唯一的了解,就是明朝时期明成祖朱棣建立的内阁制度,但虽然同称内阁,青云朝的内阁,却显然与之相差很远。 柳蔚便问:“内阁里都是文臣吗?” “不。”容棱道:“内阁大臣,每三年换一次,共计十名,皆为四品以上京都官员,七名文臣,三名武将,共同打理。” 第261章 许给你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62章 找到新乐子了! 三日后,越国候府。 “今天感觉怎么样?”柳蔚一边将自己的医药箱放下,一边问书桌前坐着的青年。 青年皮肤轻薄,发色偏淡,一看便是个常年卧榻之人,他将手中的毛笔搁下,起身,对柳蔚行了个礼。 柳蔚笑着摆了摆手:“每日都这么客气,你不腻?” 青年涩然一下,微微垂首。 柳蔚也不逗他了,继续问道:“按理说,今日该发病了,早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青年摇头:“两日来,承蒙先生针灸疗治,在下已三日未发作了。” 柳蔚道:“不发作是不可能的,针灸之法虽能暂时抑制,但你毒性太深,这种治标之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有几味药未找齐全,等找齐了,才能完成第一疗程的治疗,在这之前,你的身子归我了,我别的做不了,总能免你一些骨髓之痛,减少一些你发病的时辰。” 与单吃红血丸不同,红血丸虽然能压住发病的时间和痛觉,可是,病人终究还是不好受。 但配上柳蔚的针灸之法,严裴至少能延长至五天不发作,而发作时的痛觉,也会比之前更少。 三日前,严裴在全家人都因为严丘的归家而振奋不已之时,独坐小院,复杂的想着,自己这条命,究竟还能撑多久。 而三日之后,竟然有人告诉他,他的毒能够完全拔除。 虽然会花一些功夫,一些时辰,但康复的机会到底是有了。 严裴知道柳先生是柳小黎的父亲。 柳小黎很早以前就答应过,会治好他,但他当时并没有相信这个尚且稚嫩的小娃娃,只是能真切感受到小娃娃的一番心意,因此,严裴便将其视为小友一般尊重。 但现在,小娃娃的父亲竟真的出手,开始治疗他。 明明知道,这都是柳小黎的功劳,严裴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日府门口,严丘说的那句话。 严裴不喜欢严丘这个弟弟,这是肯定的,但现在,严裴却觉得自己这条命,没准都是弟弟求回来的。 严裴一下,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大公子。”低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严裴回神,就看到柳蔚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先生?” “我之前说过,你这种毒,与心境关系极大,你若再总想些抑郁之事,我再是妙手回春,恐怕也治不了你。” 严裴愣了一下,苦笑一声,忙道:“是在下岔了心思,先生勿怪。”说着,严裴忙转移话题:“小黎呢?” 柳蔚道:“小黎进来时,被令弟撞见,这不拉去玩了,一时半会儿,只怕过不来。” 严裴恍惚片刻,嘴张开一下,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又沉默了。 柳蔚看严裴的摸样,叹了口气:“你想问,你弟弟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是吗?” 严裴看向柳蔚,抿紧薄唇。 柳蔚再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这么含蓄,想弟弟,就让弟弟过来看你,你弟弟那么关心你,你若愿意见他,他指不定要天天往你这里跑。” 严裴垂眸。 关系到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柳蔚也不想参与太多。 柳蔚将脉枕拿出来,示意严裴,伸出手。 把脉把到一半的时候,外头然子来报,说于文公子过来了。 严裴抬了抬眸,就看到外面,于文尧已经走了进来。 “今日好些了吗?”于文尧手持折扇,摇头晃脑的进来,进来后也不认生,直挺挺的就坐到柳蔚旁边的位置,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严裴瞥了于文尧一眼:“你怎的又过来了。” 于文尧将折扇合了起来,面露委屈:“这是什么话,我好心来探你,你怎的像是不欢迎似的?” 严裴心说,本公子就是不欢迎! 从柳先生第一日过来,被于文尧撞上后,之后两天,于文尧每日定时定点的必过来。 严裴和于文尧关系好,但也没到天天见面的地步,顶多就是三五日于文尧过来晃荡一圈儿,带点外头的小吃,说点外头的闲话,陪严裴两个时辰便是。 可这三日,于文尧每日都来不说,呆还呆得很久,柳先生不走,于文尧也不走。 便在昨日,于文尧还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吃了晚膳,本来都没准备要留客用膳,菜都没做几样,最后还得加紧的给于文尧赶出两个新鲜热菜,于文尧还脸大的吃了两碗饭。 严裴有些头疼,扶着额角,用素白病态的手指轻揉了揉。 于文尧却紧盯着柳蔚,支着脑袋,看着柳蔚问:“先生,阿裴的身子,可好些了?” 柳蔚理都不理于文尧。 于文尧继续问道:“可好些了?” 柳蔚沉默。 “可好些了?” 柳蔚:“……” “可好些了?” 柳蔚:“……” “好……” “好些了。”严裴受不了了,惟怕于文尧念叨个没完,忙打断他。 于文尧得到了答案却不满意,瞪严裴一眼,道:“你身子好不好,你自己哪里知道,当然得问大夫。先生,阿裴的身子可好些了?” 严裴头疼得更厉害了。 柳蔚知道于文尧这么讨嫌是为什么。 这人有点毛病,大概是因为不用继承家业的问题,父母也未逼其入朝为官,所以这人便整日就跟个浪荡公子似的,今日招招这家的猫,明日逗逗那家的狗,成天无事生非,吃喝玩乐。 这人这会儿缠着柳蔚,无非就是柳家大小姐便是柳先生的这个事实,让他于文公子找到新乐子了! 柳蔚不理于文尧,这种人,就跟狗似的,你越跟他玩,他越起劲,你不理他,比什么都管用。 可柳蔚大意了。 柳蔚觉得正常人被接连无视,总会有点羞耻心的,但于文尧显然没有。 或许是,于文尧这些年早被严裴无视惯了,皮也变得糙了,所以哪怕柳蔚连续半个时辰看都不看于文尧一眼,于文尧也能自得其乐的自言自语半个时辰。 但柳蔚也不会这么容易认输,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最难熬的,反倒成了严裴。 第263章 柳小黎被问懵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64章 无头女尸 柳蔚站在两个孩子背后,闻言,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果然,小黎这样脑子不好的孩子,就应该跟稍微笨一点的小孩子玩!而严丘逻辑太严谨,思想太清明,简直没办法做朋友。 最后,在严丘委屈的目光下,柳小黎很利落的跟严丘绝交了。 柳小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头,就看到娘亲正站在那里,他扑过去,一把抱住娘亲。 柳蔚搂着儿子,并看了看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话了的严丘,上前,摸摸严丘的脑袋。 严丘是个很强势的孩子,不太喜欢别人摸他脑袋,但他知道现在他有求于柳叔叔,不能得罪叔叔,否则哥哥就没救了。 所以严丘没有躲开,反而乖乖的仰头望着柳蔚,问道:“我哥哥今天好些了吗?” 柳蔚点点头:“好些了。” 严丘很高兴,连刚刚和小伙伴绝交都忘记了,他拉住柳蔚,正要再问些什么,旁边有下人跑来:“柳公子,外头有人找您。” “我?”柳蔚愣了愣,知道他来越国候府的,只有容棱。 柳蔚问道:“在哪儿?” “就在府门外。” 柳蔚反正也要告辞了,便带着柳小黎出了府。 刚到门口,果然看到外头站着两人,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一人穿着镇格门侍卫服,一人却穿着丫鬟衣裳,手里捏着一封信。 柳蔚走过去。 侍卫先给柳蔚请安,接着才道:“司佐大人,这位姑娘说她是柳家三少奶奶的丫鬟,三少奶奶命她交封信给您。” 三少奶奶?金南芸? 不是跟柳逸去外地办货了吗?怎么会给她写信? 柳蔚看着那丫鬟。 那丫鬟忙行了个礼,递上信封说:“我家少奶奶在沁山府出了事,连夜加急,让奴婢赶回来给先生送封信件,信件在此,请先生过目。” 柳蔚拿过那信封,拆开,看到里面是有两页纸,写的密密麻麻的,有些混乱,但信上大意,柳蔚却看明白了。 “命案?”柳蔚挑起了眉,看向那丫鬟。 那丫鬟都快哭了:“我家少奶奶本是随着少爷一道办货,可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被当地府衙扣下来了,他们说我们的货物里有尸体,要我们开箱验证,结果开箱后,原本置办的三十批良缎,竟然真的成了一具尸体,还是一具……” “无头女尸。”柳蔚补全那丫鬟的话,在信中,金南芸就是这么写的。 丫鬟连忙点头:“那些府衙的人,当场就把少爷和少奶奶关进了大牢,少爷表了身份,讲明了我们是丞相府的人,可那府尹根本不管,当天晚上,少爷的小厮就被刑毙了……” “再后来呢?” 丫鬟又道:“后来少爷就让我们赶紧回京求救,一道回来的还有两人,他们已经赶去相府了,奴婢是少奶奶的人,受少奶奶之命,将信送予镇格门柳先生,少奶奶还说,若镇格门说柳先生不在,便无论如何要将信交给容都尉……” 那丫鬟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求求先生,您定要救救我家少奶奶。” 柳蔚沉下眸,自是认得出信的确是金南芸写的,可是柳蔚好奇,柳逸都公开身份了,那沁山府府尹当真这么大的胆量,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 将那丫鬟打发回去,柳蔚上了马车,马不停蹄的前往镇格门。 马车上,柳小黎不安的问道:“爹,是出事了吗?” “嗯。”柳蔚道:“你芸姨出事了。” “芸姨?”柳小黎进京后根本没见过金南芸:“芸姨在京都?” “不,沁山府。” 柳小黎抓抓头:“那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看过才知道。”仅凭一封信,还有一些胡乱的词,柳蔚还判断不出事情经过。 不过柳蔚觉得,最坏的打算,看来是需要亲自去一趟沁山府了。 只是柳蔚现在挂职镇格门,要出差,还得容棱同意,真是麻烦! 柳小黎却不知道这个,小黎担心另一件事:“我们要去沁山府?那严丘的哥哥……” 这个柳蔚倒是不担心:“改一改疗法,改成药疗便是,况且现在也只是暂时抑制他的毒发,正式治疗还需等那另几种药找齐,倒是不急。” “药疗能管用吗?”柳小黎不安。 “嗯。”只是需要重定配方,大概会再耽误两天,只希望金南芸没有生命危险。 赶到镇格门,容棱正在校场上亲自教人练武,柳蔚走过去,叫道:“容都尉。”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刚要收手,但与容棱对打的东营一队岳副将却奸笑一下,趁着容棱走神的空挡,逼近两剑,而剑尖险些刺破容棱的衣服! 容棱偏头,眯起眸子瞧了岳副将一眼。 岳副将嘿嘿一笑:“刀剑无眼,都尉大人可小心了。”说着,岳副将再次袭击而来。 周围围了一圈儿,见状吆喝起来:“连都尉大人也敢偷袭,大人,给岳副将点教训看看!” 容棱被迫,只得继续接下逼过来的招。 柳蔚在旁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索性身子一起,飞到人群中,二话不说,赤手空拳便对着岳副将的面门而去。 岳副将倏地吓了一跳,身子一躲,惊恐地总算停了手。 柳蔚抓着容棱的手臂,便道:“有事与你说,过来。” 容棱看柳蔚着急,正要随她去,岳副将却不干了。 “司佐大人要带走都尉,先得过我老岳这一关。”岳副将说着,长剑直直刺向柳蔚。 周围人传出一声声惊呼,有人大叫:“岳副将不厚道,司佐大人是文……” 文人的人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众人便见岳副将的剑,已到了柳蔚的脸颊边,柳蔚手指一抬,两根手指夹住那疾驰的剑尖,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剑尖断裂,所有人,目瞪口呆。 柳蔚将那半截剑尖利落丢到地上,看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岳副将,道:“我可以走了?” 岳副将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柳蔚懒得管岳副将,拽着一旁看戏的容棱就走。 第265章 闹什么? 等到柳蔚容棱离开,校场里,在久久的寂静后,突然爆发了。 “司佐大人会功夫?” “司佐大人不是文臣吗?怎么可能会功夫?” “司佐大人竟然能接住岳副将的直剑,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只有都尉大人能做得到。” “难道岳副将功力退步了?” “你奶奶的,谁说老子功力退步了!”岳副将先还愣着,听到这句话,突然间就燃了。 转头瞪向那议论之人,直接把人抓出来就是一顿强制性“切磋”。 那侍卫武功平日还算好的,但是在急于证明自己肯定功力没有退步的岳副将好的这个时候,还是两三下就被岳副将揍得鼻青脸肿,最后大呼饶命。 而不管如何,司佐大人会武功,而且目测武功在岳副将之上的消息,还是很快在镇格门内传开了。 因此,原本还有一些看不上司佐大人,嫌其受封多日,竟然一日都没在门内坐职够半个时辰的那些人,这会儿都不敢说话了。 连岳副将都打不过的人,整个镇格门上万人中,还真找不出十个。 这些事情,柳蔚并不知道。 柳蔚拉着容棱到了正殿,就把信丢给了他,利落的说:“我要请假。” 容棱额上还有些练武后出的薄汗,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将那封信抖开,看了两眼,便道:“不准。” “为什么?”柳蔚想不通啊。 容棱道:“太远。” “沁山府有什么远的?”柳蔚辩驳:“就在京都西北处,连夜快马过去,三日便能到,慢途,也只需十天左右,哪里远了?” 容棱还是很严肃的那句,道:“太远。” 柳蔚皱起了眉,将信夺过来,转身拉着儿子就走。 容棱上前拦住柳蔚:“本都一声令下,京都各个城门不会放你通行,你走也没用。” 柳蔚呼出口气,双手环胸,看着容棱:“我想走,你的人拦得住?” 容棱沉声:“本都的人拦不住,但本都拦得住。” 柳蔚愁了:“南芸是我的朋友。” “我会派人去救她。” “我要亲自过去。” “不准。”男人还是那两个字:“太远。” 柳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戳住容棱的胸膛,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像一只金丝雀吗?” 容棱蹙眉,握住她的手:“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柳蔚甩开容棱的手,眼神冷硬:“我一定要走,管你准不准。” 话落,饶过容棱,走出厅门。 后面小黎急忙跟上,路过容棱时,小家伙沉默一下,说:“容叔叔,我爹没什么朋友,除了付叔叔和干娘,就只有芸姨了。” 小黎说完,又看了容棱一眼,才抬脚追上娘亲。 接下来的两天,柳蔚在越国候府呆的时间很长,几乎每日都是从早到晚。 而第三日,柳蔚便送来越国候府一个药方,又嘱咐了严裴一些,破天荒的还跟于文尧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回了西陇苑,简单的收拾几样行李,带着小黎出门了。 相府那边,柳大小姐一时间找不到,那便是相府自家需要解决的问题。 明香惜香急忙拉住柳蔚和柳小黎,声泪俱下的劝道:“公子,公子您不能说走就走啊,好歹等爷回来先,爷要是知道您背着他偷偷离开,非得伤心死了不成。” 说伤心是过分了,但一阵血雨腥风是肯定跑不掉的。 而明香惜香两个在西陇苑贴身伺候的,更是少不了一顿责难,一想到那时候爷的脸色,明香惜香两人就打哆嗦,更加不撒手的抱住柳蔚。 容矜東在客苑陪三个还没被认领的孩子住,听到消息,也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过来。 容矜東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小黎弟弟才能暂住在三王府,若是小黎弟弟走了,他是不是也该回到太子府了? 一想到如此,他就难受,他不想回太子府,不止是因为动不动就会受罚,没饭吃,更多的还是舍不得。 可容矜東一过来,还没说话,却听柳小黎道:“小矜哥哥,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容矜東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出来,闻言一愣,然后就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跟着柳叔叔和小黎弟弟一起走,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容矜東这一考虑,换那三个孩子不乐意了,这几天都是容矜東陪他们,如果小矜哥哥不见了,他们怎么办。 三个孩子顿时敏感的齐齐抓紧了容矜東,还用谴责的目光,不满的瞪着柳小黎。 柳小黎才不管这三个小豆丁,上前就去拽小矜哥哥。 但三个孩子不撒手,容矜東也不敢跟小黎弟弟走,深怕动作一大,害三个孩子哭鼻子。 最后两方就拉锯起来,容矜東在中间被抢来抢去。 容矜東很为难,也忘记了自己原来赶来的目的,只轻轻的说:“不要打架,乖,不要打架……” 混乱不堪的画面,令柳蔚皱起眉,刚要开口,却听院外,传来一声低沉嗓音:“闹什么?” 所有人看过去,顿时,明香惜香眼睛亮了:“爷。” 三个小孩却本能的害怕容棱,三人身子一缩,就都躲到了容矜東背后,再探出三个小脑袋,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 柳小黎却还拉着容矜東,不撒手就是不撒手。 柳蔚看着容棱,表情一如之前的淡凉。 容棱也看着柳蔚,瞧见她眼底的冰霜,开口道:“你们先出去。” 容棱是对明香惜香还有容矜東说的。 明香惜香倒是巴不得出去,容矜東却被小黎拉着,不让走。 “小黎弟弟……”容矜東轻轻唤着,眼睛还偷偷瞟过去偷窥三皇叔,惟怕三皇叔生气。 容棱果然看了过去,容矜東身子一抖,柳小黎却说:“小矜哥哥不能走,小矜哥哥要陪我。” 粉嫩的小女孩从容矜東背后伸出半个身子,理直气壮的反驳:“你胡说,小矜哥哥是要陪我们的。” “对,是要陪我们的。” “陪我们的。” 两个小男孩也帮腔。 柳小黎鼓着嘴,差点呲牙:“才不是陪你们的,你们只会尿床,睡觉还流口水,小矜哥哥才不喜欢你们,小矜哥哥是陪我的,陪我的!” “我们可听话了。” “我们不尿床了。” “也不流口水了。” 三小孩儿不依不饶。 第266章 仗着有容棱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67章 咬住她的耳朵 “住店。”容棱道,将行李顺手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行李,就往里头喊:“掌柜的,来客人了。” 容棱开了两间房,小二给他们将行李送上去,临走前,柳蔚丢了一两银子给小二,问道:“听说你们这店,前几日出了事?” 小二一听,就开始打哈哈了:“客官您听岔了,咱们客栈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能出什么事,指定是误会了。” 柳蔚又拿出五两银子,阔绰的丢了过去。 小二这才转首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听到,才压低声音说:“客官您看,那真不怪咱们店,那是那位外商客人摊上的事儿。” “说仔细些。” 小二便道:“那日一早,店刚开门,那位外商客人就带着活计,说是去制衣铺拿缎子,之后是搬回了三个箱子,但没一会儿衙役就来了,说他们谋财害命,私藏尸体。” “那外商人一家,自然是否认,结果打开箱子一看,原本说是放缎子的箱子里,竟然真的有一具尸体,接着人就给带走了。客官您看,这不是我们店出的事儿,顶多也就是那箱子在本店大堂里放了那么一小会儿,事后也没官府的人找我们,咱们店可确确实实是冤枉的,您莫要听那些外头的闲话,那都是其他客栈抹黑我们呢,都没存好心。” 柳蔚看这小二这般紧张,摆摆手,继续问道:“那外商客人后来呢。” “后来啊。”小二回忆一下,道:“后来就关进大牢了,我前个儿去衙门送酒,听着说是,不认罪,还吆喝是京都大官的家眷,您说这不是瞎胡扯吗,大官儿的家眷,那府尹大人会把你给关起来?这摆明了就是乱拉亲戚。” 是啊,这沁山府府尹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的确是有些蹊跷。 柳蔚又问了小二一些话,小二也都老实说了,柳蔚又赏了他二两银子,人这才走。 柳蔚思忖着这些信息,回头,正要跟容棱商量,就看到屋里的行李都归置好了。 小黎因为在马车上没睡醒,这会儿已经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卷成一团了。 柳蔚便乐了,走过去,摸了摸床边的杌子上,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服,笑道:“容都尉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在下竟是今日才知道,失敬,失敬。” 柳蔚话音刚落,正给小黎掖被子的容棱便看过来,而后起身,挑起半边眉毛,看着柳蔚。 柳蔚笑笑,拍了拍容棱的肩膀:“都尉大人别这么严肃,开个玩笑。” 容棱顺势抓住柳蔚的手,将柳蔚拉过来些,低头问道:“好笑?” 柳蔚不舒服的推开他,他却不放,两人拉锯两下,眼看着越靠越近,柳蔚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说那沁山府府尹,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棱却不让柳蔚逃避,抓着她,身子一转,将她压到床边的床柱上,托起她的小脸,让她看着他,问道:“还没回答,真有这般好笑?” 柳蔚无奈:“就是随便说两句,你还得寸进尺了?” “嗯。”男人又靠近两分,将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我一直是这种人,今日才知道?” 说着,侧首,咬住她的耳朵。 柳蔚倒吸口凉气,更加用力的推他。 容棱却笃定她不会下死手,更加不放了。 两人磨磨蹭蹭,推来推去,最后柳蔚累了,容棱趁机想含住她的嘴唇,柳蔚机敏一朵,他的一吻,只落到她脸颊上。 但因为这一偏头,柳蔚看到床榻上,原本已经睡着的柳小黎,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正抱着被子,头上竖着两根呆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柳蔚震了一下,狠狠的推开容棱! 容棱淬不及防,被柳蔚打中腹部,闷哼一声,刚要说什么,也感觉到右边有道视线正看着他,他侧眸一看,也愣住了。 柳蔚赶紧从容棱怀中挣脱,咳了一声,看着儿子:“小黎,什么时候醒的?” 柳小黎眨巴眨巴眼睛,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先看看娘亲,又看看容叔叔,一句话没说。 容棱也有些尴尬,坐到床边,摸摸小黎的头,将那两根竖起来的呆毛压下去,问道:“还困不困?” 柳小黎偏过来视线,认真的看了容棱一会儿,出声道:“容叔叔……” “嗯。” “你为什么亲我爹?” 容棱:“……” 柳蔚严肃的说:“那不是亲,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在亲我了?” 柳小黎比了比自己的双目,面无表情:“爹,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被儿子目睹这种事,柳蔚不常有的羞耻心,突然爆棚了,但柳蔚还在硬撑,就是不承认。 倒是容棱,思索一下,道:“这没什么奇怪。” 柳小黎看向容棱,柳蔚同时也看向容棱。 容棱道:“我喜欢你爹。” 柳蔚双目瞪圆:“你跟小黎胡说八道什么?” “小黎早晚要知道。”容棱很淡定。 柳蔚反驳:“小黎不用知道!” “为何不用?” “就是不用!” 两个大人争执起来,柳小黎在旁边听着,推了推容棱,问:“容叔叔喜欢我爹?” 容棱:“是。” 柳蔚:“不是。” 柳小黎思索一下:“可我爹……是个男的。” 容棱:“……” 柳蔚却松了口气,她对儿子的洗脑很成功,无论如何,在人前,一定要坚定的相信,娘亲就是男的,这是铁律! 容棱滞了一下,揉揉小黎的脑袋,说道:“你爹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柳小黎不禁皱起眉,思索一会儿,问:“男的也能亲男的?” “嗯。” 柳小黎恍惚:“那我也能亲小矜哥哥了?” 容棱沉思一下,说道:“现在可以,大了就不行。” “为什么大了不行?”小黎不懂:“你和我爹不就是大人。” “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都不一样。”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怪,容棱思考一下,严肃起来:“现在也不能亲你小矜哥哥。” “啊?”柳小黎茫然:“刚刚不是还说现在可以?” 第268章 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以后,都不可以了。”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柳小黎鼓起嘴:“你欺负人!” 柳蔚在旁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容棱看向始作俑者,见柳蔚还有脸笑,起身,抓着柳蔚走到一边,道:“明天起,换回女装。” “凭什么。”柳蔚挑眉:“女装多不方便。” 容棱道:“小黎已经混乱,他当真以为,你我断袖。” 柳蔚嗤笑一声:“你不是吗?” “柳蔚。”容棱没开玩笑:“不要教坏孩子。” 柳蔚顿了一下,伸手掐住容棱性感的下巴,调戏地捏了捏道:“到底谁在教坏他,到底谁当着他的面动手动脚?” 容棱握住她的手,柳蔚却甩开。 容棱道:“总之,明日起,换成女装。” “不行。”柳蔚道:“柳逸认得出我,就是男装,我都得做些调整,何况女装。” 容棱拧起眉。 柳蔚勾勾唇:“说起来,两个男子之间的兄弟情谊,是很正常的,只要你别对我动手脚,小黎只会以为我们是普通朋友,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教坏不教坏,容都尉,明白了吗?” “……”容棱面无表情,瞥着柳蔚。 柳蔚很开心,笑了一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沁山府府尹,到底为何这般胆大了?” 容棱抿着唇,随口道:“沁山府府尹,是七王党。” “嗯?”柳蔚楞了一下,而后才想明白:“你的意思是,沁山府府尹已经知道柳逸确实是丞相之子,但是他就是假装不知,拒不放人,此举为了……示好七王?” 容棱看柳蔚:“丞相之女逃婚七王,七王含恨频频针对,你以为这等京都轶事,地方官员就不知了?” 柳蔚舔了舔唇,倒是没想到这个。 “看来柳家,真的是被我害得挺惨的。”柳蔚想了想,说道:“我原还想趁此机会,让柳逸吃些苦头,不过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两人看过去,柳蔚问:“谁?” 外面,一道女声传来:“先生,是我。” 听出女子声音,柳蔚走过去,打开门,果然,见外头浮生正站在那里。 浮生对柳蔚行礼。 柳蔚托住浮生的手,让浮生进来。 进来后,床上的柳小黎也来了精神:“浮生姐姐。” “小公子。”浮生礼貌的唤了声,然后又看向容棱,迟疑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唤。 柳蔚介绍:“这位是镇格门的容都尉。” 浮生吓了一跳,赶紧行了个大礼! 不等容棱免礼,柳蔚将浮生拉起来,直接问道:“你怎知我来了?” 浮生看了容棱一眼,见这位都尉大人没生气,才道:“奴婢一直在客栈等着先生,时时关注,方才就在窗前看到了先生进店。” 柳蔚点头,又问:“究竟怎么回事?” 浮生垂下了眼,这才说:“此事分明是有人存心冤枉,那缎子是我们早几个月就定下的,今个儿早上才从黄家店铺里拿过来,谁知道刚带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些衙役来的突兀,三少爷连话都没说两句,便被带走了。连带的游姑娘与少奶奶也被抓了进去,奴婢原是想带少奶奶逃的,可少奶奶不许,让奴婢等先生来。” 柳蔚微皱起眉:“游姑娘?” 浮生知道柳蔚在想什么,便点点头:“此次出门,少爷也带了游姑娘……” “可真是逍遥快活。”柳蔚冷讽一声,又问:“你去大牢看过没有?南芸可吃了苦头?” 浮生摇头:“那倒没有,奴婢前个儿去看了,少奶奶无碍,少奶奶身上随身都有些财帛银两,许是打点了。只是少爷却受了苦头,还有少爷的贴身小厮,说是给仗毙了。” 柳蔚心里有了估算,便道:“既然南芸没事,那便不用急,我先问你,你方才说的黄家店铺,在哪里,店家是什么人?” 浮生回道:“黄家是这沁山府城里有名的大商贾,少爷与黄家生意往来多年,算是老客人,那箱子里的尸体,也不知怎么进去的。” 柳蔚问:“你们那日早上取货的时候,验过货吗?” 浮生点头:“验过,都验过了,是少爷亲自验的,少奶奶也在,奴婢也在,确定东西齐全,才给抬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东西在黄家看的时候,没问题,回来,就成了一具尸体?” 浮生忙点头。 “那中途箱子可落过地?” 浮生很肯定:“没有,先生您是知道的,奴婢有些手脚功夫,莫说这箱子没落过地,就算是落过地,有人打开,再换了一具尸体进去,这样大的动静,奴婢也不可能没所察觉。” 柳蔚沉吟下来,半晌,抬起眸子:“这么说来,东西就只有可能是在黄家被掉包了。” 浮生也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这几日,奴婢找过两次机会进黄家库房去查,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过了这么些天,有证据也给湮灭了。” 浮生抿起嘴:“那……还能找到证据吗?” “嗯。”柳蔚道:“先看看尸体。” 浮生立刻起身:“奴婢知道尸体在哪儿,奴婢这就去偷出来。” 话落,就往外头走。 “你站住。”柳蔚叫住浮生,笑了一下:“不需要你去偷。” 柳蔚说着,看向身边正在优雅喝茶的容棱,对其勾起唇瓣:“容都尉,劳烦您了。” 容棱将茶杯放下:“何时要尸体?” “明日一早。” “好。” “现在……”柳蔚起身,对浮生道:“你带我去黄家店铺的库房走一遭。”然后又看向容棱:“至于都尉大人,便留下来带孩子。” 容棱:“……” 柳小黎:“……” 浮生却唬了一跳,柳姑娘怎的说话这样狠辣,就……就不会激怒这位矜贵的大人吗? 再看容棱,这位大人眼中虽有无奈,但好似的确没有火气。 浮生心里不禁崇拜,心说,不愧是柳姑娘,总是能让人惊喜,又让人惊讶。 与浮生一起离开,出门前,柳蔚又看了容棱一眼,见容棱真的没跟来,而是走到床边,跟小黎说话去了。 关门之前,柳蔚恰好听到容棱跟小黎郑重的说了句:“男子与男子,不能够在一起……” 柳蔚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着,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269章 捅了两下 这黄家商铺,看来的确在沁山府势力颇大。 柳蔚只是走了两条街,便被浮生指了五六次,介绍道:“这边这家香料铺,这家玉石铺,还有这家绸缎庄,这家制衣铺也是……都是黄家的产业。” 柳蔚沿途看过去。 直到走到案发的那家铺子外,两人才停下。 那是一家制衣铺,柳蔚想进去,浮生却拉住柳蔚:“这家店的掌柜的恐怕认得我。” “认得出你,会撵你?” 浮生摇了摇头,倒是不会撵走,但总觉得,不能暴露。 “那便是了。”柳蔚随意道,转身就走了进去。 浮生犹豫一下,还是跟着柳蔚进去了。 而里头,伙计看到客人进来,便殷勤的迎接:“客官是要什么样式的衣裳,是要定做,还是买成衣?” “先看看。”柳蔚淡淡地道。 伙计看柳蔚走向了衣服架子,正要过去给柳蔚介绍,掌柜的却从柜台里叫他:“你,去里面看看上次的腰带放哪儿了。” 伙计应了一声,让客人慢慢看,便进了内间。 柳蔚看向那掌柜,掌柜也正看着柳蔚,只是掌柜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浮生身上。 柳蔚走过去,问道:“店家,你这铺子,良缎掺丝的衣裳,都有哪些?” 掌柜的狐疑的将柳蔚打量了一圈儿,指了指右边的衣架子说:“前头三件都是。” 柳蔚走了过去,用手拨弄两下,问道:“就这三件?” 掌柜的说:“良缎透凉,丝线透气,这样的衣裳,通常夏日卖的多,冬日便少了,成衣自然也是制得少,公子若是喜欢,也可定做。” 虽说才刚入十一月,在曲江府,这样的天气还属秋季,但沁山府这样北末之地,却已经入冬了。 “定做几日能拿?”柳蔚问道。 掌柜道:“七八日就成。” “七八日啊,那太久了。”柳蔚说:“我是外地来进货的,瞧你们家衣裳不错,便进来看看,我要三十件成衣,男女老少都有,都要良缎掺丝的,运到南方,但我只有三天时间。” 掌柜的闻言,更是又看了浮生好几眼,像是在确定浮生的身份。 浮生别开脸去,不让掌柜看清。 柳蔚皱皱眉,挡住浮生的身子,问道:“有问题吗?” 掌柜的迟疑一下,试探性的问:“这位可是,柳家的那个……” “这是在下的丫鬟,掌柜的认得?” 掌柜的摆摆手:“许是小的看错了,公子要三十件现做的,三日定是来不及,若不这样,公子在我们这儿定十件,再去另外两家店,各进十件,这还有可能赶得及。” 柳蔚笑了一下:“在下还是头一次见掌柜的这样实诚的人,将客人主动让给别家铺子。” 掌柜道:“公子是外商,您来咱们沁山府,也是照料咱们生意,咱们就自然不能坑您,我们铺子吃不下您这样的大客,总不能为了做生意,耽误了您的行程不是,反正都是一个同行人,有生意就一起做。” 柳蔚欣赏道:“掌柜的这样的人品,在下与你做起生意也放心。” 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过奖了,这些生意上的道道,我们懂什么,那都是东家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 柳蔚挑眉:“哦,这么说,这些都是令东家知会过的?” “那可不是。”掌柜的说:“说起我们家东家,那可是临近三个州府,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凡是外来的客人,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没有不打第二次的,这还不算什么,我们东家回头客多了,客人再介绍来新客人,新客旧客越来越多,这生意多了,自家做不完了吧,他就推荐给别家,我以前也说,这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都说同行是冤家,这怎么能把生意主动送给对头人。” 柳蔚配合的点点头:“令东家怎么说。” “我们家东家说,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哪能光自己好,不想着别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生意好了,别人生意也好了,不是大家都和气吗。” “令东家着实是个爽快人。”柳蔚笑道:“说得在下都想与他结交一番了。” “那简单,公子在咱们这儿下了定,我回头传话给我们东家,过两日您来取衣服时,不就见着了。” “那好,我回去与娘子商量一下,要是确定了,晚些时候过来下定。” 掌柜的连忙笑应着。 等到柳蔚离开,浮生跟在柳蔚身后,问:“先生,咱们真要买吗?” 柳蔚瞥浮生一眼:“买来做什么?我又不做生意。” “那方才……” “打听一下。”柳蔚漫不经心的边往街上走,边问:“那掌柜的所说可都是真的?那黄老板真是这样爽直诚恳的好人?” 这个浮生倒是真知道:“三少爷这几年在沁山府,都是与这位黄老爷做生意,看重的,也就是这黄老爷的人品,那掌柜说的是真的,日久见人心,这么久的合作下来,奴婢与少奶奶有时候也一道过来,看那黄老板,的确是个实诚人,做生意也老实,性格也憨厚。” “这么好?”柳蔚笑了一声:“这世上,表面极是完美之人,私底下也是毛病多。” 浮生不懂:“先生是觉得,那黄老爷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现在不知道,但早晚会知道,走吧。” “去哪儿?” “库房。” 黄家的生意大,库房也多,大库房不说,单是小库房,每家铺子后头,都有一间。 浮生带着柳蔚到了上次验货的那间,但这青天白日的,里头却有人,不好进去。 两人在旁边躲了一会儿,等到库房里的人离开,才跳到房顶,从透气窗顺进去。 下了地,浮生便指着一个角落道:“当时那箱子就放在这儿。” 柳蔚过去,仔细看了会儿,问道:“那箱子是什么样式?” 浮生说:“黄家的箱子,都是一个样式的。不过我们是大客,要的东西又多,给我们用的箱子,自然也是好的那种,纯木的,上头有黄家的标志,就跟那边那种一样。” 浮生指了指旁边叠起来的三口大箱子。 “大小呢?”柳蔚问。 浮生道:“也与这种差不多大。” 柳蔚打量着那三口箱子,提起最上面一口,轻松的将其放下来,又波弄了一下箱口的锁,看向浮生。 浮生摇头:“奴婢没有钥匙。” 柳蔚勾了勾唇,探手,取下浮生头上的发钗,随意在锁眼里捅了两下,就见那铁索“咔嚓”一声打开。 浮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柳蔚将发钗为浮生插回头发里,浮生摸了摸发梢,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箱子打开,里头,放着满满一箱子的绸缎。 柳蔚摸了摸,回头看浮生。 浮生蹲下来,捏了捏绸缎,猛然皱眉:“是良缎。” 柳蔚抬眉:“数数看。” 浮生将缎子都拿了出来,一绸一绸的数,数到最后,脱口而出:“一共三十绸。” “对了。”柳蔚起身,将箱子关上,锁也阖上,放回了原处。 浮生很茫然:“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看不明白?”柳蔚道:“我猜的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缎子就是那日你们被调包的。黄老爷胆子也算是不小了,现在还敢放在这儿,想必是料定了没人会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打开。” 第270章 好色就好色,看她做什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71章 尸体也是有尊严的 曹余杰慌慌张张的赶来。 进来之前,曹余杰原来设想着是自己分析错了,就算有镇格门的牌子,也不见得就是都尉大人本人。 但进来了一看,曹余杰却彻底没法逃避,这人,可不就是容都尉,以前在京都的时候,还见过面。 曹余杰心慌意乱的走来,见了容棱,二话不说,便是一个深礼,嘴里接连的道:“下官曹余杰,见过都尉大人!都尉大人驾临沁山府,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曹余杰这一动作,后面的师爷与衙役头头,跟着接连行礼。 而两人却都是头也不敢抬,要知道,他们沁山府虽然离京都不远,但因为地势靠北,常年荒芜,素来是没有什么大官会往这边来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着活的会喘气的一品大员…… 容棱微微蹙眉,扬手,示意平身,这才转首,介绍道:“这位是柳大人,镇格门司佐。” 曹余杰眼皮跳了一下,涉及到“柳”这个字了,让曹余杰不能不多想。 但曹余杰还是按捺住情绪,对柳蔚行了一个轻礼:“柳大人有礼。” 柳蔚也起身,回了一礼:“曹大人有礼。” 曹余杰仔细辨认这位柳大人的容貌,想要确定这位柳大人是否与那牢里的柳逸有什么关系。 曹余杰看了又看,怎么都觉得两人的确有些像,一时极为踯躅。 柳蔚倒是好脾气的笑着,也不主动说什么,引得那曹余杰更是紧张,额头都渗出汗了。 终于,曹余杰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向容棱:“都尉大人今次前来,不知有何指示……” 容棱不慌不忙,取出袖中公函,递给曹余杰。 曹余杰恭敬地用双手接过,胆战心惊的抽出公函,看了两眼,便几欲昏厥过去。 果真,是为了那柳逸之事。 其实从看到那站在都尉大人和柳大人身后的那柳家丫鬟起,曹余杰就肯定了是事关柳逸。 但曹余杰还想挣扎一下,可如今,公函在上,也无从狡辩。 这是镇格门承接一起地方案的正式公函,容都尉,竟然真的亲自过问,一个丞相府庶子引起的地方事宜! 曹余杰觉得此时不能理解的同时,又只能小心翼翼问:“原来此事已经惊动了京都,那……那下官现在,就去将案件相关人员,都带上来?” 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却笑着道:“这个不急,案子早晚都要办,不过今日,咱们不提审犯人。” 曹余杰狐疑的看着这位柳大人,然后又看向容都尉。 容棱道:“此案司佐大人全权负责,本都此行只做旁听。” 曹余杰闻言倒是松了一下,他就说,那柳逸就算是金子镶的,也劳动不了镇格门的都尉大人亲自审理,况且,柳逸还不是金子镶的! 曹余杰从善如流的看向柳蔚,笑的很是谄媚:“那司佐大人,打算如何查案?” “先验尸吧。”柳蔚道。 “也好。”曹余杰说着,又对身后的衙役头头吩咐道:“你去将陈爷子叫来。” “是。”衙役头头应声离开。 等衙役头头走了,曹余杰这才解释:“陈爷子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的仵作,附近好几个州府的大人,都想将陈爷子挖走,可下官答应明年就给老人家申请官位,老爷子这才安心的留在咱们沁山府。那尸体收回来后,一直放在后面的柴房,等一会儿陈爷子来了,两位大人再一道去看,免得人还没到,倒是让那晦气东西,脏了手。” 原本正因为早起而迷迷糊糊有些睡不清醒的柳小黎,闻言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晦气东西?” 曹余杰这便看向小童,讨好的笑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我儿子。”柳蔚喝了口茶,说道。 “原来是柳小公子,那一会儿,小公子就在前堂玩,可莫要去见了那鬼煞玩意儿,免得晚上做噩梦。” 曹余杰自以为说的很体贴,言语和气,平易近人,肯定刷了柳司佐的好感,却不想,柳小黎皱了皱眉,不确定的又问道:“鬼煞玩意儿?” “欸?” 柳小黎不理解:“这位大人,你们这儿,就称被害者遗体为晦气东西,鬼煞玩意儿吗?” 曹余杰愣神片刻,不明所以。 柳小黎却严肃的说:“人的遗体,是很圣洁的东西,那是人活在世上,唯一的证据。被害者的遗体,更应该值得被尊重,死者受害不平,含冤而逝,官府收了死者的尸骨,就应该为死者沉冤得雪,令其死得瞑目,而不该说那是什么鬼煞玩意儿,晦气东西,尸体也是有尊严的,尸体也是有感觉的!” 柳小黎将以前娘亲教给他的话,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全说出来,说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令现场,陷入好一阵子的寂静。 而打破这场寂静的人,就是柳蔚。 柳蔚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鼓了鼓掌,作为对儿子小黎的鼓励:“都还记得,不容易。” 柳小黎跳下椅子,圆滚滚的跑过去,把自己塞进娘亲怀里:“爹教导的,我都记得。” 柳蔚摸摸小黎的脑袋,以示夸奖。 曹余杰一句话也说不出,尴尬不已的看着他们。 要说为官者,不就是为死难者沉冤昭雪? 而自己方才那些话,好像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不过被个小童教训,却让曹余杰一个活生生的大老爷们,当真是臊尽了脸。 陈爷子就住在府衙后头的那条街,过来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 陈爷子其实并非太老,也就四十多岁,只是他常年与尸骨打交道,人便显得阴沉,有时常驼着个背,阴森森的走来走去,远看就像个年迈的长者,因此便得了这个诨名。 陈爷子进来后,先跟曹余杰行了礼,一双浑浊的白眼,又看了看旁边几位坐着的客人,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便没吭声。 还是曹余杰道:“这两位是京里来的大人。” 陈爷子这才对两人鞠了一躬,但动作并不怎么恭敬。 因着自己也要当官了,陈爷子倒是有些傲气,不怎么愿意对人屈尊。 “既然老爷子来了,那咱们里面请吧。”曹余杰说道。 第272章 看向容棱,无声求救 几人起身,随着他们出了大堂。 曹余杰迟疑的看看跟上来的柳小黎,虽然之前被这毛头小子扫了面子,但曹余杰还是对柳蔚道:“司佐大人,那尸骨摸样骇人,我想,柳小公子还是不宜观看的好。” 柳蔚微微笑着:“曹大人无需担忧,我这儿子平日胆子就大,轻易的东西,吓不住他。” 曹余杰心中冷笑,那可是尸骨,是轻易的东西吗?那可是死人! 别看刚才这孩子说的大道理一套套的,但一听就是一些场面话,难不成这么小的孩子,还真的见过尸体,摸过尸体不成? 还有这个柳大人也是,瞧着是挺温文儒雅的公子,怎的没点真正没事,还尽教孩子说一些官话? 没点真才实学,光会说官话有何用?长大了也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脓包。 曹余杰心中鄙夷,面上却没显,只是想着,一会儿你们莫要被吓得嘴唇发白,屁滚尿流才好。 那具尸体的骇人程度,便是他曹余杰为官十多年,也是难得一见。 柴房在大堂后面再过两个转角,因为里头放了尸体,所以外面有衙役把守,看到大人来了,衙役行礼让开,亲自为他们打开门。 门一看,就看里面长板上,摊放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用白布罩着,看不到容貌,但在一间黑漆漆的柴房里,倏地这一抹白,便显得极为阴森。 几人走进去,曹余杰咳了一声,说道:“这具尸骨几日前,陈爷子便检验过了,是具女尸,头被人砍了去,身上没有其他伤痕,陈爷子怀疑这是那柳逸的情人,因不知何原因,与其争执,失手将其杀害,再将尸骨藏于货物箱子,以便偷运离城。” 浮生在后面很想反驳,但看了看柳蔚,又咬着牙,忍住了。 容棱淡声问道:“如何判断出,死者是柳逸的情人?” 曹余杰愣了一下,支吾道:“这尸骨是从他的箱子里发现的,那柳逸据说又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这次出门,不禁带着正房少奶奶,连娇妾都伴在身边,那他常年行走沁山府,在沁山府养了个外室,便也不足为奇……” “所以,没有实质证据?”容棱冷目瞧了过去。 曹余杰一噎,说不出话来。 那陈爷子看了容棱一眼,一脸不耐的说:“这位大人,尸体被发现时,衣冠不整,脖子上,身上都有与男子行房后的痕迹,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陈爷子说着,大概为了表明自己被质疑的不高兴,扬手一挥,将那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哗啦一声掀开。 接着,就见无头之人,平躺木板之上,那黑洞洞的脖子,是已经凝固的血疤,普通人仅是瞧一眼,已经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曹余杰因为靠的近,陈爷子这一下又突然为之,他就被吓得后退了两三步,才捂着胸口,好不容易停下来。 陈爷子很满意这个效果,面带得意的看向其他人。 这一看,陈爷子却愣住了,先不说那位身穿玄袍,腰间还别着长剑的武将大人面色无异,表情平和,就是那翩翩俊俏的年轻公子,和年轻公子身边十来岁的小丫鬟,以及脚边那四五岁的小童,竟然也都是一脸的平淡无奇,不足为怪的摸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怕这尸体吗? 他们还真都不怕。 容棱上过战场,杀过的人,见过的死尸,不计其数; 而浮生,一直是金南芸的丫鬟,以前在曲江府时,浮生就经常跟自家小姐偷跑出来去衙门找柳姑娘玩,曲江府的衙门后面,还专门开辟了一间解剖室,里面瓶瓶罐罐的,柳姑娘泡了许多眼珠子,心脏,肝啊,肺啊,婴儿脑袋啊在里头,所以,连那些东西都看过了,眼前这具尸体,又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柳蔚和柳小黎,更不用说了…… 陈爷子的行为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心中正是不甘,却见那四五岁的小童走过去,身子一跃,跳到木板上,蹲在尸体旁边,看了起来。 陈爷子吓了一跳,大叫:“小子你做什么?尸骨这等东西,可不能乱碰!” 陈爷子说着,就要把柳小黎拖下去。 小黎看都没看陈爷子,容棱已经挥了挥衣袖,顿时一阵劲风袭来,将那陈爷子扇得后退两步,直接撞到曹余杰身上。 两人撞了个满怀,等到都站稳了,便听那板上小童如是说道:“尸体年龄,二十六至二十七岁,体型偏瘦,皮肤暗黄,有重度营养不良;尸体手脚粗糙,指甲平缓,指腹有厚茧,是一双做农活的手,而且看着手掌大小,应当是从小做农活,且还是需要下地的那种,简单推断,家中应该没有男丁,否则一个姑娘家,不会年纪小小就下田务农。” 便是在乡下,一般女子也顶多就是帮着家里做做饭,做点缝缝补补的东西帮补家计,少有女子下地锄田的。 这也是为何乡下人家都喜男丁,不喜女丁,因女子不能下地,便少一个劳动力。 柳小黎说到这儿,又从万能小背包里,摸出小钳子,又找到一张小娟布,将绢布展开,放在板子上。 小黎抓起尸体的手,在她指缝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点小碎屑。 将那碎屑捧着,放在鼻尖嗅了嗅,柳小黎眼睛一亮:“檀香,清香,麝香……死者生前应当是在香料铺做活,可以查查城里哪家香料铺最近请过人。” 柳蔚此时提问:“为何是最近?” 小黎知道娘亲在考他,便得意的道:“因为尸体的脚。” “脚怎么了?” 小黎将尸体的鞋子扒开,把脚后跟露出来,上面,两个血泡格外刺眼。 “尸体生前并不习惯穿城里人的娟鞋,所以走路的时候,才会被磨破后跟,若是惯常穿的人,不会有这种伤口,所以我推断,死者是最近才进城做工。” 柳蔚点点头,又问道:“具体来城几天了?” 小黎一噎,愣愣的看着娘亲。 柳蔚眯起了眼。 小黎咽了口唾沫,赶紧看向容棱,无声求救。 容棱迎上小家伙委屈的目光,沉默一下,问道:“凶手是谁?” 柳小黎:“……” “杀人地点?” 柳小黎:“……” “尸体身份?” 柳小黎:“……” 第273章 蹊跷非常多 “都不知道?”容棱微微蹙眉,难得的,竟然也对小黎的办事能力,有些失望。 平时听惯了柳蔚一语道破,看一会儿尸体便能案件重组,如今再看小黎的验尸进展,容棱虽然不想太严格的要求这么大点的孩子,但也不禁觉得,小黎是有点不顶用。 不顶用的小家伙现在都要哭了,但是小嘴一撇,可怜巴巴的抓着衣角,很无辜的道:“我还没检查完,我检查完,一定能看到更多的。” 容棱点头:“继续。” 小黎认真的寻找信心,然后走到尸体上半身,在尸体那脖子边上蹲下。 头颅被砍,尸体脖子上,一片空荡,唯有黑红的脖颈内部暴露眼前。 柳小黎戴着小手套,摸了摸伤口边缘,推断一下,道:“凶器应该是柴刀,上面有顿击感,那把刀凶手应该不常用,所以,凶手不是会使用柴刀之人,或许是女人,或许是养尊处优的男子,看伤口,头颅是被两次砍落,但刀尾却很利落,表示凶手是在冷静的情况下砍下头颅,凶手并非惊慌杀人。” 柳蔚又问:“头颅是死前被砍,还是死后被砍。” “……”柳小黎又是一噎。 柳蔚微微蹙眉:“你下来。” 小黎很可怜的望着娘亲。 柳蔚说:“你在浪费时间。” 这句话,简直是被全盘否定了。 柳小黎伤心得快哭了,不过抿紧嘴巴,没让自己哭出来,慢条斯理的跳下木板,蹭到娘亲身边。 柳蔚朝小黎伸出手。 柳小黎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大人的手套,和解剖刀递给娘亲。 柳蔚一边戴手套,一边走向尸体,小黎也自觉的摸出自己的记录本,捏着笔,等着记录。 “开始。”柳蔚说了一句,便伸手去碰尸体。 却听一道仓促的沙哑男音此时响起;“等等!” 柴房内,所有人都看过去。 便见陈爷子涨红了一张,气愤难当的上前,瞪着柳蔚问道:“你想做什么?” 柳蔚晃了晃手上的解剖刀,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验尸。” “验尸?你?”陈爷子讽刺一声,又瞪向柳小黎:“你们方才胡言乱语,在尸体上动来动去,我已不悦了!可你拿把刀干什么?你想对这尸骨做什么?尸骨是什么人都碰得的吗?” “我老陈验尸几十年,怎么验尸我不知道,难不成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知道?曹大人,您就眼看着这些外行人在尸骨上乱动手脚?这些人到底真是京里来的大人,还是凶手的同党,都说不准。这是打算把尸体毁了,好叫凶手无法判刑吗?” 陈爷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作为一个验尸比吃饭还平常,靠着验尸,还能进朝为官,比那些读书人还本事的人,他怎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这般耀武扬威? 这人还拿出刀子,是要做什么?到底懂不懂?只有下毒而死之人,才需要挖出内脏,看看里头是否黑透,对一具明显没有中毒迹象的尸体,动刀子有用就出鬼了! 陈爷子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求曹大人给他一个公道,让这些不懂装懂的家伙,都滚出去! 曹余杰被猛地推出来,只觉得骑虎难下。 曹余杰自然是相信陈爷子的,毕竟合作这么多年,但这位司佐大人,与他是同阶,都是朝廷官员,因此他不好说话。 况且司佐大人还有容都尉撑腰,并且方才那小孩说的一些,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说不定他离开京都几年,现在京都人办案,真是这样办的。 曹余杰是倾向让他们验,若是真能验出个道道也好,就算验不出来,尸体坏了,做不了罪证了,那也是容都尉的人弄坏的,跟他无关。 但陈爷子却不允许自己的专业受到侵犯,正在气头上。 这下子,曹余杰就为难了。 柴房里一时气氛凝固,柳蔚挑了挑眉,看向陈爷子:“老爷子之前检过这具尸体,您的判定是什么?” “我都说了,凶手就是那个姓柳的商人。” “为何这般肯定。” 柳蔚咄咄逼人,陈爷子一时火大,怒瞪柳蔚:“不是姓柳的商人还是谁?我验尸几十年,谁是凶手,我还不比你清楚?” 柳蔚礼貌的笑笑:“老爷子这话便不对了,不弱这样,您既然说凶手就是那姓柳的商人,已经有答案了,那您不妨让我看看尸体。我的答案若是跟您不一样,我们再掰扯掰扯,看看到底谁是对,谁是错。” 陈爷子板着脸,似乎在思考。 柳蔚也是难得在验尸的时候,对阻碍自己验尸之人这般的和颜悦色,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柳蔚想让柳逸在大牢里多吃点苦头的意思…… 嗯,一定不是! 陈爷子犹豫了很久,柳蔚就耐着脾气等这么久。 似乎看柳蔚态度不错,陈爷子半晌,这才施恩一般的后退半步,环起双手,道:“你验,我便看看你能验出什么。” 柳蔚点了点头,这才低下头开始验尸。 柳蔚的验尸步骤,根据尸体而定,通常是从上到下,从外到内,而眼前这具尸体,不得不说,蹊跷非常多。 多到柳蔚不管从哪个角度下手,都能查出一大溜。 因此,柳蔚便看到哪儿说哪儿了。 “先说脚。”柳蔚抬起尸体的一只脚,摸摸其脚后跟与脚趾上的摩擦血泡,道:“血泡外皮已经发硬,正在结痂,正常人体,受伤到结痂,普遍是两到三天,而结痂成这种厚薄程度,大约是在五天,也就是说,这具女尸死前五天才开始穿这种未穿惯的绢鞋,换句话说,女尸出现在沁山府,很有可能仅仅五天。” 放下脚,顺着往上,柳蔚抬起尸体的手。 继续:“手指缝中有香料的痕迹不假,但痕迹藏得太深,若这死者很久之前便开始于香料铺做活,那这些痕迹还说得过去,但死者显然来府城并不久,手掌上,甚至连锄头磨起的血泡都没消褪,一个以前一直在乡下锄地的女子,为何才在香料铺做活数天,手指中便有这么重的印子?” 柳蔚说着,看向柳小黎。 小黎也不是真傻,立刻举一反三:“不是卖香,难道是制香?” 第274章 真正的凶手! 柳蔚一笑:“对。” 而后柳蔚又看着其他人道:“死者是个五六天前才从乡下来到府城,并且找了一份制香活计的人。众人皆知,制香是一份很花体力的活计,通常都是男子才能胜任,而在香料铺子里卖东西的女伙计,通常则没什么要求,只有一点,长得好看。” “香料多是女儿家买,伙计是个好看些,还香喷喷的姑娘家,那东西自然也容易卖,可我们这位死者,连一个能在铺子里卖货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打发到制香房,只能说明,死者长得并不好看。” “长得不好看,而且连绢鞋都不会穿,手上身上还都是做粗活留下的厚茧血泡,皮肤也偏黄发黑,不如一般女儿家白皙,这样的一个姑娘,会是一位家财万贯,眼高于顶,见惯各路绝色美人的富商柳逸的情人?在下对女色并不是太贪,说不好,不如问问曹大人,您觉得,这可能吗?”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投向曹余杰。 曹大人被这司佐大人一句话,涨得满脸通红。 曹余杰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道:“应,应该不太可能……不如问问都尉大人……” 曹余杰迫不及待将包袱扔向容棱。 容棱淡定自若的接住,在柳蔚轻笑的目光下,才道:“本都喜欢怎样的女子,司佐大人会不知?” 柳蔚脸上的笑容僵住,咳了一声,转开视线,继续说:“再来看看尸体的肚子。” 柳蔚边说,边将尸体的衣服打开。 曹余杰见状,忙别开视线,站在人后的衙役头头和衙门师爷也都稍微避开。 那陈爷子冷嘲一声,鄙夷道:“不知廉耻。” 柳蔚抬眸看了陈爷子一眼:“一个仵作,若面对一具女尸,想的不是如何在其身上找出线索,为其沉冤,而是顾及男女之心,只看其裸露的身子,此人,便不配做一名仵作。” “你……”陈爷子自然听出柳蔚在挤兑自己,顿时又气红了脸。 柳蔚懒得理陈爷子,看着尸体,点了点女尸的小腹:“妊辰纹,看这痕迹,至少有十年左右,是老痕了,这位死者,有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 继续往上,是女尸身上斑驳的爱痕。 柳蔚翻了翻,又切开两块爱痕所在处的皮肤,往里面瞧了瞧,在陈爷子又要阻止发作时,柳蔚说道:“死后造成。这些痕迹,并非死者与人行房,而是死后,由人故意制作出来的痕迹,用以混淆视听。” 陈爷子立刻问道:“你如何知晓?” 柳蔚翻开那块刚刚被切开的伤痕,把里面血淋淋的一块,拎给陈爷子看:“看出什么了?” 陈爷子皱眉:“什么都没有。” “就是什么都没有。”柳蔚耸了耸肩。 “你……”陈爷子大怒:“你耍我?” 柳蔚瞥陈爷子一眼,才道:“死前造成的伤口,伤痕会呈淡紫色,而死后造成的痕迹,则是浅白色。” 活人身体是含氧的,而且血液流通,因此身体在遭受击打时,会造成淤青,而死人,血液凝固,身体机能减零,无论如何捶打,身上都只会留下淡白色或是粉红色的伤痕。 陈爷子不知道这种伤痕还分生前,死后的说法,但对方说出来,肯定是经过测试的,他若是不知道,便显得见识浅薄! 陈爷子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就算伤痕是死后造成的,那凶手为何要故意这样做?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告诉你们,杀人之人,是个男人。” 陈爷子愣了一下:“你是说,凶手是个女人?” 陈爷子猛的看向曹大人:“大人,那个,那个富商的夫人,似乎也正在狱中,难道就是……” 曹余杰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就听那位司佐大人又道:“不是富商的夫人。” 曹余杰与陈爷子同时看过去。 柳蔚不耐烦的道:“已经说了这死者不是那富商的情人,富商的妻子为何要平白无故杀人?没有动机,没有动机杀人做什么?图个好玩吗?!”柳蔚终究是忍受不了了,脑子愚钝! 曹余杰又被说服了,便问:“那凶手到底是谁?” “接着听下去。”柳蔚走到尸体头顶,看着那暗红色的脖颈伤口,抿唇道:“从伤口的血块凝结程度看,头,是在杀了人之后被砍下来的,人死前血液活跃,一旦受伤,血流不止,死后,血液凝固,流出的血量便会减少,这具尸体伤口仔细看,会看到大量凝结血块,厚薄程度,与正常人体脖颈处的血量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尸体的头被砍下后,只流了很少的血,由此而论,头,是在死后被砍下。” “都死了,还非要砍头做什么?”曹余杰嘟哝一声,看着那黑红色的伤口,怎么看怎么渗人。 柳蔚笑了一声,道:“曹大人难道没发现,这具尸体,除了这个头,没有任何地方,有半点伤口?” 这么一说,曹余杰也猛然回神:“柳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尸体是头部受伤致死,所以凶手最后砍掉死者的头,一来掩盖了死者的容貌,二来,将死者的致死伤口隐藏。” 柳蔚抬头,问曹余杰:“曹大人看过砍头吧?您以前在京都办事,应该监斩也监斩过不少次。” 曹余杰愣愣的点头:“是见过,很多。” “那曹大人就应该知道,为何侩子手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因为砍活人头,是件非常花力气的事,而侩子手若是能将刑犯一刀砍断,那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慈悲。” “是。”此事曹余杰也知道;“杀人是件造业之事,因此,侩子手便练就一刀砍断的本事,将犯人的痛苦,减到最低,也将自己的孽业,减到最低,而要做到一刀砍断,的确需要花很大力气。” “那便是了。”柳蔚继续说:“凶手将死者的头砍断,隐藏了其真实死因,便会让处理尸体之人有一种错觉,能砍掉活人脑袋的,一定是男人,而凶手再在死者身上布上红痕,更会让人确定,行凶者是男人无疑,以上两点,在我看来便能说明,真正的凶手,八成以上,是个女人!” “女人……”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第275章 让他多坐几天 陈爷子也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思考起来,莫非,凶手还真的有可能,是个女人? 可是那富商的夫人又排除了,不是凶手? 所以,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连尸体的身份都闹不清,又怎么弄清楚凶手的身份? 不对……尸体的身份是可以弄清的。 五天左右,香料铺子,制香人,长得不好看,年纪二十六七,常年做粗活,皮肤又黑又黄,从乡下进城,这些信息,至少搜遍全城,总能找到符合的。 这么一想,陈爷子突然震惊起来。 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然真的可以从一具尸体上,找到这么多东西。 这,这是什么本事?这样的验尸之法,根本闻所未闻。 “顺带再说一句。”柳蔚补充道:“方才我解开衣服时,发现这女尸的衣服,不像是自己穿上的。腰带打结的地方,是反的,只有别人的角度打结,才会打成反的。而这件衣服,光看面料,做工,便知道价格不低,我想,这么贵的衣服,去衣料铺子里问一问,大概可以问到买家。”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柳小黎忠实的将娘亲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然后翻了一页,静候着,等着娘亲再继续说下去。 柳蔚却在犹豫一下后,取下手套,慢悠悠的走回来。 小黎讶然:“爹,完了吗?” 柳蔚“嗯”了一声。 柳小黎皱起眉。 容棱也皱起眉。 就连浮生也蹙了蹙眉。 小黎不解:“可爹你还没解剖,尸体身份和凶手的身份,也没推断……唔唔……” 不等小黎说完,柳蔚一把捂住小黎的嘴,不让小黎说下去。 容棱此时看向柳蔚,问道:“为何不继续?”就连容棱都看得出,柳蔚并未验完。 浮生也巴巴的望去,不知道柳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蔚舔了舔唇,压低声音说:“柳逸没坐过牢房,我怕柳逸舍不得走,让他多坐几天。” 容棱:“……” 浮生:“……” 柳小黎好不容易挣脱娘亲的手,鼓着嘴不高兴的说:“爹你没洗手!” 柳蔚把手在裤腿上蹭蹭,咂了咂嘴:“戴了手套的,能有多脏。” 小黎哼了一声,嘟起嘴,拿小爪子在嘴上拍拍,又“呸呸”了两声。 不管柳蔚是不是存心放慢结案时间,让柳逸和那游姑娘多吃点苦头,为金南芸出气,但就只凭柳蔚之前说的那些,便足够曹余杰马不停蹄,派人去仔细缉查了。 衙役头头领了命前去。 柴房里,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曹余杰觉得不舒服,这里毕竟有具尸体,总感觉周围阴森森的,他正想招呼大家出去,却见陈爷子阴沉着脸,满脸死硬的问柳蔚:“你究竟是何人?” 柳蔚虚虚的瞧陈爷子一眼,笑道:“巧合,也是个仵作。” “你也是仵作?”这个答案让陈爷子惊讶之余,又觉得意料之内,陈爷子问:“京都有你这样的仵作,我闻所未闻。” 沁山府离京都不远,京都的一些消息总能传过来,陈爷子可从未听说京都有过这样一位验尸奇人。 “在下并非京都人。”柳蔚礼貌的道:“我来自曲江府。” “曲……曲江……”这次不等陈爷子说话,曹余杰先开口:“司佐大人莫非就是……曲江府那位,柳神医?” 自己的名字竟然连沁山府这样的地方都传遍了,柳蔚闻言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摸摸鼻子,尴尬点头。 不喜被夸。 曹大人立刻拍了陈爷子一下,道:“老爷子,这不就是你总挂在嘴边,被你夸得神乎其神的那位仵作大人?” 陈爷子怔怔的看着柳蔚,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竟然就是曲江府那位“业界传说”…… “不是。”陈爷子拔高了声音:“那位柳神医年过八俞,鬓须皆白,老态龙钟,你这黄毛小子胡编乱造也要有个准,你说你是他徒弟还勉强让人信服,你说你就是他……这,不可能!” 年过八俞,鬓须皆白,老态龙钟……这是柳蔚? 且不说柳蔚没有八十岁,就说她一个女子,哪怕真的八十岁,也不可能长胡子吧。 柳蔚无奈的道:“老爷子信也好,不信也好,曲江府的仵作,还真就是在下。” 柳蔚说完,也不想与这人再掰扯下去,抬脚便要出柴房。 陈爷子却走过来拦住柳蔚,不依不饶的问:“真的是你?” 柳蔚耐着性子看向陈爷子:“嗯。” “那传言……” “老爷子一把年纪,总不会没听过,三人成虎之说?曲江府与江南,沁山府与江北,南北相隔千里,什么传言又能一成不变?” 陈爷子陷入沉思,柳蔚却已经离开。 后面,曹余杰推了陈爷子一下,道:“无论是真是假,他方才的本事,咱们是亲眼看见的,这位大人要在沁山府呆几日,老爷子若不然,抽空找他指点指点……” “曹大人这是何话?”陈爷子当即拧起眉,不悦;“曹大人不会真相信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真是哪位流传已久的神医?这验尸一门,看着简单,实则耗费功夫,我老头验尸几十年,也不敢称大,那个小子,他凭什么?” 曹余杰皱起眉:“老爷子是有本事,可他方才那些……” “他一定是那位神医的弟子。”陈爷子肯定道:“绝不可能是本人,弟子,是我老头唯一能接受的解释。” 曹余杰深深看了陈爷子一眼,到底叹了口气:“不早了,老爷子先回去吧。” 陈爷子此刻也心情复杂,略微拱拱手,便熟门熟路的离开府衙。 浮生能理解柳姑娘存心的让三少爷不快,所以放慢调查速度的做法,但浮生还是心疼自家少奶奶,便一出来,就堆着一张苦脸,期期艾艾的望着柳蔚。 柳蔚走了两步,便感觉背后发凉,转过头去一看,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是说南芸在牢里过得很好?” “柳姑娘,那再好,也是大牢啊,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只有干草,这白日还好,晚上再冻出什么毛病……” 柳蔚摆摆手:“南芸便是瘫了,我也能给她治好,不出三天,让她活蹦乱跳。” “柳姑娘……”一听柳蔚这么说,浮生更慌了。 第276章 下了牢房 柳小黎还在抱着自己的验尸笔记,想了想,问娘亲:“那,爹……凶手到底是谁?” 柳蔚看了看周围没人,道:“死者的姐姐,或是妹妹。” “为何?”这次是容棱问的。 柳蔚道:“首先那件衣服的样式,是年轻女子的样式,且是穿过的,并非新衣服。其次,能让死者毫无挣扎反抗的死去,死者一定认得这位凶手,据我猜想,凶手的作案方式,应该是拿什么东西,偷偷走在死者背后,重击,将其杀害,其后,凶手应该慌张了超过半个时辰,才把尸体的头砍了,因为人在刚刚死后,血液依旧活跃,这个时候砍掉头,伤口依旧会血流不止,而死后半个时辰,血液开始凝固,头砍下来,血会流的很少。” 容棱沉吟:“这也无法说明,凶手是姐姐或妹妹,也可能是朋友。” 柳蔚笑了一下:“就算是朋友,也是个亲如亲姐妹的朋友。” “怎么说?” “因那双鞋。”柳蔚道:“那双将死者后脚跟磨破的娟鞋,我昨日在制衣铺见过。” 柳蔚说着,便看向浮生。 浮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黄老爷的铺子?” 柳蔚缓慢的道:“那鞋子的料子,可是上好的缎子,便是我这等不爱讲究衣料的,也知道其价格不菲,若不是亲如姐妹,怎么会买这样好的鞋子给死者穿?” “会不会是别人穿过的?”浮生问道。 这次小黎回答:“是新鞋。” 这个小黎之前就注意过,只是小黎不知道布料的价格,只以为那是一双城里姑娘穿的普通娟鞋。 “所以了。”柳蔚淡淡的道:“一个无依无靠的乡间女子,孑然一身的从乡下来到城里,投奔了已经成了有钱人的同乡姐妹,或是亲姐妹,两姐妹团聚,一开始很高兴,又是置办鞋子,又是找伙计,忙的不亦乐乎,可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龃龉,数天后,有钱的那个,杀了死者,砍头,抛尸,陷害,凶手是很冷静、聪明的女子,凶手知道以怎样的方式保护自己,但,这桩案子,绝不可能是凶手一人完成。” “凶手还有同党?”浮生问。 “处理尸体还能说一力完成,后面的抛尸和陷害,却一定有人帮凶手。”柳蔚看向浮生:“衙门那些衙役也不知道顶不顶用,你也去查查。” 浮生点头应下,又支吾:“那少奶奶。” 柳蔚咂了一下嘴:“放心,我会将她先救出来。”又说:“你就别跟那些衙役一块儿凑热闹了,你去查查那黄老爷的家底,比如,他的妻子,家人。” 浮生愣了一下:“先生以为,凶手会是黄老爷的妻子?” “尸体是在他们的箱子里,范围本就缩小了,按照这个查便是了,不是妻子就是娇妾什么的。” 浮生颔首:“是,奴婢这就去。” 浮生离开后,后面的曹余杰跟陈爷子说道完,也追了过来,一看少了个人,曹余杰正要说什么,柳蔚先道;“这会儿时辰尚早,曹大人,不若咱们去牢里走一圈。” 曹余杰犹豫一下,又看看容都尉。 却见容都尉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曹余杰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一个眼神,明明什么也没说,他却就领悟出来,容都尉这是要去牢里的意思。 曹余杰一个机灵,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安排一下,两位稍等。” “不必。”容棱道:“就这样去。” 容都尉都开口了,曹余杰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亲自引着两人,往大牢走。 大牢设立在衙门后面,并不远,有重兵把守。 他们一过去,便有衙役出来相迎。 曹余杰招了招手,让他们开路,便又对柳蔚和容棱道:“这牢房狭窄潮湿,两位若是不适……” “无妨。”不等曹余杰说完,柳蔚已经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曹余杰也不说什么,沉默的下了长长的地下楼梯。 一进入牢门,便感觉光线在变暗,曹余杰在前面走得小心翼翼,柳蔚、容棱、柳小黎在后面如履平地。 楼梯走了一半,柳蔚突然发问:“听说那柳逸的小厮,都让曹大人给打死了?” 曹余杰闻言,一个崴脚,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曹余杰急忙说:“司……司佐大人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此事是谣传,并非真相……” 柳蔚淡笑:“那真相是何?” 曹余杰想回身跟他们说话,更想亲自看着容都尉解释,但楼梯太窄,地方又高,不好乱动。 曹余杰便只能背着身,心惊胆战的道:“那小厮本就是个有病的,原本只是差他出来问一问,谁知道,拿板子吓唬吓唬他,没成想,板子压根没落到他屁股上,人就吓死过去,两位大人若是不信,那尸体也还留着,司佐大人验尸本领高超,您亲自看一看,必然就一清二楚。” 这时候曹余杰反而庆幸柳蔚的验尸本事,才不至于让自己担上无妄之灾。 曹余杰这么着急的解释,柳蔚倒是相信,在没见到曹余杰之前,柳蔚还觉得此人皮硬,是个横的。 看了本人,便觉得此人实则胆小心怯,倒是没柳蔚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容棱之前未见到曹余杰,只知道沁山府乃七王势力,却不知竟还能遇上老熟人。 曹余杰在京都任京兆尹时,容棱便与他有一些渊源,这人的人品,容棱倒是可以保证,草菅人命这等事,曹余杰不会做。 一路下了楼梯,柳蔚边走边继续问:“曹大人可知,这位柳逸,当真是丞相公子?” 一说到这个,曹余杰就想哭:“本官好歹也在京都任职过,京都一些出了名的公子哥,怎会不认得,只是此次,却实非本官所愿。” “哦,这话怎的说?” 曹余杰正要答,前面领头的衙役,道了一句:“三位大人,到了。” 曹余杰后面的话便咽了回去,下了楼梯的两间牢房,就是柳逸与金南芸、游姑娘的。 曹余杰站在其中一间牢房门口,瞧了眼里头浑浑噩噩,正缩卷在干草上睡觉的男子,不耐烦的咳了一声。 旁边的衙役立刻拍了拍牢门:“喂,醒来了!” 第277章 死地求生的模样 曹余杰连忙制止住那位衙役,在衙役不解的目光下,对衙役摆了摆手。 曹余杰又看了容棱和柳蔚一眼,这才轻言细语的对牢房里的柳逸唤道:“柳公子,柳公子?” 本就没有睡实的柳逸,在衙役拍门的时候,就醒了,他慢吞吞的睁开眼,脸上脏兮兮的不掩狼狈。 柳逸眯着一双眼,往牢房外看去,这便看到昏暗的光线下,衙役手持刑棍,站在那里。 衙役的旁边,是府尹曹余杰,后面,是一个白衣男子,一个黑袍男子,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这…… 柳逸僵了一下,才快速坐起来,满头是草,嘴唇发干,看着那黑袍男子,柳逸宛如看到亲人一般扑上去,激动不已的道:“大人……都尉大人……真的是您?” 容棱上前一步,问道:“三公子可还无恙?” 柳逸忙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尴尬的拍拍衣服上的干草,苦笑着道:“事已至此,还有何有恙无恙之说?都尉大人……您,您是来……” 曹余杰在旁插嘴:“镇格门接了柳三公子您的案子,都尉大人与司佐大人,亲自前来了解案情。” 柳逸闻言,忙跪了下来。 柳逸朝容棱狠狠磕了几个头:“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劳动都尉大人亲自出面,大人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柳蔚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看向小黎,对小黎挑了挑眉。 小黎朝娘亲隐晦的点了点头,意思就是,嗯,易容绝对很成功,真的看不出来破绽。 其实这也不算易容,柳蔚只是稍微化了点妆,让自己看起来英气一些,不那么像女子。 今日肯定是要见柳逸的,总要做点措施,总不能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柳逸果然没有认出柳蔚,或者说,这个时候,柳逸的眼睛里也装不下别人了,容棱对柳逸来说,是救命稻草。 而其他人,都是背景板罢了。 在一连磕了好几下头后,柳逸终于满是期待的站起来,一双眼,发亮的看着容棱,似乎就等着容棱一声令下,曹余杰就下令打开牢门,放他出来。 可容棱并没有说话,对于柳逸,容棱并不熟,所以连多安慰两句也欠奉,只是看向曹余杰,道:“牢房阴凉,晚上多拿两床被子来,莫让柳三公子着凉。” 曹余杰也以为容棱会下令放人,但对方竟就这么轻飘飘的带过。 曹余杰愣了一下后,老实点头,对身后牢头吩咐:“都听到了?” 牢头赶紧应是。 在柳逸瞪目结舌的目光下,容棱慢慢走向旁边令一间牢房。 “大人……都尉大人……”柳逸还不敢相信,柳逸双手把着牢门,着急的唤着,那死地求生的摸样,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度翩翩。 柳蔚勾唇一笑,随着容棱,走到旁边的牢房。 这间牢房里,住了两名女子,两人分别坐在牢房两头,但两人的摸样,却天差地别。 左边那位,与柳逸一样,坐在干草堆里,缩卷一团,背靠墙壁,自己抱住自己双膝,瑟瑟发抖,看着可怜兮兮。 甚至身上的衣服,都瞧不出颜色了,灰头土脸,面上也是黑黑灰灰,斑驳不堪。 右边那位,虽然也住在干草堆里,但她的草堆上铺了两床干净又暖和的被子,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头上还戴着步摇头饰。 此时,女子正斜倚在墙壁上,拿着宝石的手镜,对着镜子,接着虚弱的烛光,正在给自己描眉,女子的手边还有一盘糕点一盘水果,描一会儿眉,大略是饿了,女子咬了一口糕点,一边咀嚼着,一边继续描。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女子虚虚的侧过眸来看了一眼,待看清外头的人,女子愣了一下,才将镜子和眉笔放下,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口。 曹余杰乍然看到这一幕,唬了一大跳。 曹余杰是真不知道,还有人把牢房布置成这个样子的,看看那棉絮的被子,竟比自己这个府尹用的还好。 曹余杰正想发作,想问问这些衙役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是要让人在牢房里盖闺房的架势吗? 可曹余杰还没开口,就听脚边软软绵绵的童音响起:“芸姨。” 柳小黎很久没见金南芸了,虽然以前不太喜欢这位总喜欢捏他脸的芸姨,但是到底是久别重逢,总有些动容。 金南芸看了看柳蔚,又看了看容都尉,这才蹲下身,对牢外的小黎伸出手:“宝贝儿,芸姨好想你啊。” 柳小黎拉住金南芸的手,仰头望着娘亲:“爹,芸姨被关在牢里了。” 曹余杰原还以为容都尉亲自驾临,是为了柳逸,眼下看来,竟仿佛对柳逸不闻不问,倒是对这位三少奶奶,尤其在意! 还有这位司佐大人的儿子,称呼其为阿姨。 莫非,这位三少奶奶,是司佐大人的朋友? 柳蔚淡缪的瞥了牢房里一眼,不咸不淡的一笑:“被关进牢里还能过得这般好,你芸姨果然不是凡人。” 金南芸眯起了眼,站起身来,瞪着柳蔚:“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问你,你怎的现在才来,是真要让我死在这牢房里才高兴?” 柳蔚挑挑眉:“你会死吗?瞧瞧你的吃穿用度,比我用的还好,怕是我死了,你都还没死。” 金南芸委屈的嘟嘴:“我从小身娇肉贵,被我爹娘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哪能吃得了这种苦,我不将自己打点好,你还见得着我吗?你个小没良心的,刚见面,也不会关心关心我,你要这么狠心,还不如不来,眼睁睁看我客死异乡算了,我看到时候你怎么跟我爹娘交代,怎么跟我姐姐交代,怎么跟我干儿子交代!” 说着,金南芸又蹲下来,拉住小黎就不撒手:“小宝贝,你看你爹,竟知道欺负芸姨。” 柳小黎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强调:“芸姨,我不是你干儿子。” 金南芸捏捏小黎的小脸蛋:“怎么不是,你是芸姨看着长大的,你就是芸姨的干儿子。” 柳小黎鼓起嘴,咕哝道:“我不想当你干儿子……” 金南芸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笑的别提多和蔼了。 柳蔚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 而后看向容棱,对容棱使了个眼色。 第278章 有求于本王的态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79章 句句狠辣,咄咄逼人! 柳逸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间,穿戴得光彩亮丽的金南芸。 柳逸不禁狠狠地眯起了眼睛,冷声问道:“为何放了她却不放我们?大人,都尉大人,我们可全部都是被冤枉了的!” 容棱面无表情,道:“冤枉与否,还需要通过查探证实。” “那她就查探清楚了吗?”柳逸用脏兮兮的手,指向那金南芸。 这几日在牢房里,柳逸虽然被关在隔壁,但也知道金南芸和那个丫鬟浮生,贿赂牢头,吃好的,住好的,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柳逸气得当时就骂过金南芸,本是夫妻一体,有好日子,这女人却只知道自己享受,竟置夫君于不顾? 但任凭柳逸吵得再厉害,这女人就是充耳不闻,回都不回一句,最后吵得太厉害,反而招来牢头对他一阵怒骂! 堂堂丞相之子,在这地方却面子里子都丢了。 这几日柳逸一边想着出去,一边憎恨着金南芸,还算计了,只要一出去,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女人! 可却不想,对方都出去了,自己竟然还被关在里面。 柳逸心里头不服,此时抓住铁牢门栏,一双眼睛,紧紧地,全是愤恨。 柳蔚微微蹙起了眉,原就知道柳逸对金南芸不好,但没想到,柳逸这人渣到了口出狂言的地步。 柳蔚上前,正要说话,金南芸却先行一步。 金南芸不急不缓地走到牢门前面,朝柳逸笑的云淡风轻,说道:“相公这说的哪里话?诸位大人自然是查探清楚了,才会放了妾身。莫非相公以为,大人们,会徇私吗?” 柳逸纵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容都尉徇私。 柳逸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后,柳逸又看向金南芸:“你这女人少颠倒是非!你最好求神拜佛,我别出去,一旦我出去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金南芸眯起眼睛,哼了一声,转首看向曹余杰:“府尹大人,这算是威胁吗?” 曹余杰皱起眉:“你们夫妻之事……” “当然算是威胁。”不等曹余杰说完,柳蔚开口道:“不止是威胁,还是恐吓。少奶奶放心,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头疼脑热,衙门自然知道该找谁的麻烦。当着朝廷命官的面,就敢如此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我看这位柳三少爷是不要命了。不知,这是否就是丞相府的家教?不知,丞相大人与侍郎大人知道其子其弟在外竟是这种品行,该是如何看待?” “你——”柳逸这才看到这群人里,还有一个男子。 这小白脸说话句句狠辣,咄咄逼人,气的他直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恐吓威胁她?” 柳蔚不惧地上前一步:“你?我?柳少爷!容本官提醒阁下一句,你无品无阶,一介平民。你且可以不讲礼貌,但对朝廷正四品官员说话,是否应该讲点规矩!小的,大人,这种称呼可不要忘了。毕竟,以下犯上,也是一个大罪!” “你——” “想说什么?”柳蔚逼近一步,眸子中变得漆黑弑人:“柳三少爷,祸从口出这一说,可是忘了?” 柳逸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个商人身份,但柳逸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哥哥是吏部侍郎,从小到大,柳逸就没将区区四品官员放在眼里过,可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成为阶下囚后,竟然要看一个小四品官的脸色! 人在屋檐下,丞相府的名头纵是再好,那也远在京都。 远水定是救不了近火,而眼前的这些人,则多半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柳逸尽管很不甘,但还是咬了咬牙,将火气压回了腹中。 柳逸不说话了,柳蔚看着柳逸怨愤的眼神,低笑一声,又看向柳逸怀里一直缄默不语的游姑娘,出声再道:“柳少爷真是好福气,糟糠之妻弃你不顾,娇妾美眷,又对你不闻不问。这位姑娘,明知道柳少爷此刻不宜与人冲突,而姑娘在这里,却一句劝慰也不说,当真贤良。” 柳蔚这么一说,柳逸一下子看向怀中的游姑娘。 方才损了这么大的面子,柳逸此刻心气正是不顺,一想到方才若是游姑娘拦住他,他也不至于被一个四品官指着鼻子骂,心里一时不忿,他推开游姑娘,兀自生起闷气。 游姑娘摔在地上,重重的跌在稻草堆里,还没来得及痛呼,就听到“吱吱”两声。 游姑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摔得太快,竟然压住了一只老鼠。 “啊——”她尖叫一声跳起来,还想往柳逸怀里钻,可柳逸正烦她,看都不看,将人又推开。 游姑娘泫然欲泣,都快哭了。 可若是平时,一个这样娇滴滴水灵灵的女子哭泣,的确会让人心神动容,但现在,这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似的,又有谁能对这样的女子心生疼爱? 金南芸看到这里,平白觉得无味,吐了口气,拉拉柳蔚的袖子,对柳蔚摇摇头。 柳蔚原本还想再挤兑挤兑柳逸、游姑娘,毕竟等到案子破了,人放出来了,就没这种机会了。 但金南芸明显于心不忍,柳蔚叹息的同时,看向容棱,示意容棱可以走了。 容棱十分纵容的看柳蔚是真的玩够了,索性,看也不看牢房里的这出无聊闹剧,抬脚走向楼梯。 后面的人一拥往前跟上。 直到上了楼梯一半,还能听到下面柳逸的声音传来:“别过来,滚——” 那游姑娘就带着哭腔说:“少爷,人家真的很怕老鼠……” 娇娇软软,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直让柳蔚打了个哆嗦,赶紧又快走了两步。 出了牢房。 柳蔚看金南芸其实并没有牢房里看到的那么好。 金南芸的嘴唇有些白,脸却很红,柳蔚抬手,摸了摸金南芸的额头,金南芸也没躲,只是看着柳蔚。 “低烧,可能牢里太潮湿了。”柳蔚说。 金南芸虚虚的“嗯”了一声,人没什么精神。 “先回客栈。”柳蔚说着,推了推小黎:“带你芸姨回客栈。” 小黎并不愿意,嘟着嘴问:“爹你呢?” “跟你容叔叔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先回。” 小黎还是不愿意。 金南芸却已经满脸笑意的摸小黎的头,把人家一丝不苟的头发揉得很乱,笑说:“宝贝,今天你要一直陪着芸姨哦,不然芸姨生病不舒服,没人照顾,会死的。” 小黎推开金南芸罪恶的手,扁着嘴:“低烧怎么会死。” “谁说不会,不照顾好就会死的,不信你问你爹。” 柳小黎当真看向娘亲,无声询问。 柳蔚白了儿子一眼,转而瞪着金南芸:“生病了就好好的,别逗这个逗那个的不消停。” “我什么时候不消停了,我看我一直都很消停。”金南芸说这句话时,虽然在笑,但笑的太勉强,也不知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柳逸。 无论因为什么,柳蔚都不打算管了。 柳蔚使唤小黎走了,便站在原地,等着正与曹余杰说话的容棱。 容棱说完了话,回头就看到柳蔚正在看自己,他与曹余杰道别后,便走了过去。 柳蔚直接往衙门外走。 容棱跟上,走在柳蔚身边,问道:“去哪儿?” “查案。” 容棱蹙眉:“不是说过,不着急。” 柳蔚看容棱一眼:“我是不着急破案,但没说不急着找凶手,万一凶手这段时间再伤及哪个无辜?” 第280章 本王家底,只交予未来王妃 容棱道:“你想做什么?” 柳蔚微笑:“我想先找到凶手,盯着凶手,不让凶手作乱,再慢慢的等着沁山府衙门破案。” 沁山府衙门的破案速度,可想而知! 哪怕现在将真凶摆在沁山府衙门面前,沁山府衙门都不一定能调查之后把人准确指出来。 按照柳蔚的说法,凶手是个女人,还是与那沁山府第一大商贾黄老板有关系的女人。 黄家商铺在沁山府底子极厚,之前能避过衙役搜查库房,现在依然能避过有关人士查探真凶,所谓官商勾结,那位黄老板总有得是法子拖延查探进度。 柳蔚若真让衙役全权去处理这件案子,那估计她和容棱得在沁山府再住上一年,太浪费时间了。 就算柳蔚想让柳逸多吃些苦头,却也没有让柳逸吃一年苦头的打算。 一年,这样长的时间,只怕京都丞相府都要亲自来人了。 因此,柳蔚让浮生去帮衙役的忙,而自己去找凶手,等到觉得案件应该了结时,随时了结,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通过尸体上的查探,柳蔚已经锁定了凶手的身份,但如果再解剖一下,肯定会更直接的了解更多。 毕竟沁山府太大,真要搜查,凭一己之力,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柳蔚之前拒绝了解剖,现在要解,就得偷偷的解。 白天肯定是不行,只能晚上了。 出了衙门,柳蔚目标很直接的,走向全城最大的香料铺子。 香料铺的伙计看到两位男子进来,便向他们推荐檀香。 柳蔚摆摆手,只拿着一些样品的香一块一块的闻,也不说话。 伙计无法,只好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容棱身上。 虽然这位玄袍客人五官很是冷酷,一个眼神慑来便能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但有掌柜的在旁边看着,伙计可不敢偷懒。 哪怕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得将商品尽力推销好了。 容棱耳边听着伙计的侃侃而谈,眼睛却只关注柳蔚。 只见柳蔚一身白衣,站于香气缭绕之处,只手中拿着一块褐色的香料,用小指指腹抹了一层,放到鼻尖嗅嗅,而后将香块放下,才拿起另一块。 柳蔚的动作很慢,容棱也看得很慢,却急坏了旁边说得口干舌燥的伙计。 等到柳蔚终于放下最后一块香,走过来时,伙计立刻转头问向柳蔚:“客人想好要什么了?” “想好了。”柳蔚笑道。 伙计一脸的期待。 柳蔚道:“我什么都不要。” 伙计:“……” 柳蔚伸手拉着容棱:“走。” 容棱看着柳蔚抓住自己手腕的纤手,嘴角含着邪魅的笑,反手,将柳蔚的小手握在掌心,再行捏紧。 柳蔚顿了一下,立刻甩开容棱的手,狠狠瞪他:“在牢房里还玩得不够?这里可是大庭广众。” “有什么是本王怕的?”男人却是低笑。 柳蔚索性不理他了。 走在前头,去了下一家香料铺。 等到柳蔚无功而返的从第三家香料铺出来时,容棱才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找凶手。”柳蔚理所当然的道。 容棱皱了皱眉。 柳蔚道:“死者身上有种味道。” “嗯?” “香露的味道。” 容棱沉吟一下,看着柳蔚。 柳蔚瞧容棱一眼,解释:“多亏了是冬日,沁山府这里寒凉,尸体又一直放在柴房好生照看,所以尸体毁坏情况并不算高。我之前就发现了,死者身上有很多种香,混杂在浅淡的尸臭味中,不易察觉,但若是仔细的闻,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那又如何?”容棱皱眉:“死者是制香人。” “可是那种香,不是香料。” 容棱不明白了。 柳蔚若有所思,说道:“香,分为好几种,檀香,清香,佛香,花香,香料铺子里的香,千奇百怪,乱七八糟,但是绝对不会有药香。” 容棱挑起眉。 “那位凶手,用的药香。” “用的?”容棱判断道:“或许不是用的,是凶手本人便身上有疾?常年食药?” “这也不对。”柳蔚说:“我指的药香,不是药草香,而是真正的药香,有人用药草,制作出一种香品。这种香我以前在曲江府见过,有人天生喜欢药草味,但又不吃药,便喜欢将药香添在身上。以前在曲江府,有一阵子,许多人都爱用这种香,我还纳闷世上竟还有这种香料。” 容棱蹙眉:“你是说,那是药香味道?” “嗯。”柳蔚抿唇:“不过这种偏门的香,我估摸着没几个人喜欢,方才找了三家店,一家都没有。” 容棱道:“或许有,只是没摆出来,你应该直接问掌柜。” “不,香料铺的卖点不是香好,而是品种多,若是有这种品种,又怎会不摆出来?香料是有秘方的,各家的都不同,我家的方子比你多,自然要炫耀出来,否则客人怎会知道哪里卖得最齐全?” 柳蔚说着,看了容棱一眼:“一看你就是没做过生意的。” 容棱轻笑。 柳蔚突然想到:“你不会真的只靠你那点俸禄过日子吧?我看三王府里平素吃穿用度,好像也很简朴,莫非你不是藏拙,而是真的没钱?” 容棱看柳蔚突然严肃的白净小脸,只觉得想笑。 柳蔚推他一下:“我在问你话,别笑。” 容棱不笑了,严肃回道:“有钱。” 柳蔚不信:“有多少钱?” 容棱却靠近柳蔚:“本王的家底,只会交予未来王妃。” 柳蔚白了容棱一眼:“不问就不问罢,我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你以后莫饿死你家娘子才好。” 柳蔚说着,转脚走进下一家香料铺子。 容棱望着柳蔚的纤细背影,笑得更深,也更深邃惑人。 这家刚进去,就听到后库房里女伙计的声音传来:“掌柜的,四姑娘定的眠香放在哪儿了?我怎的没瞧见?” 站在铺内的掌柜闻言撩开帘子,往里头说了一句:“就在第三格台子上,上头我标了名字,你自己看。” 里头悉悉索索一阵。 接着,女伙计声音又传来:“没看到啊,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这可怎的是好,四姑娘还等着我给送去呢。” 第281章 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掌柜的皱了皱眉,正要进去,可看到铺内来了两位客人,又走不开,只得道:“你出来看着,我进去找。” 接着,就见一个摸样俏丽的小姑娘走出来。 一看到外面有客人,小姑娘便迎上来:“哟,两位客官,您是要什么香啊,我们这儿,什么香都有。” “我们自己看。”柳蔚说着,就走向了一排排的货架。 小姑娘见状也不去打扰,就跟在柳蔚旁边,等着客人看中了什么香,再做介绍。 柳蔚一路过去,到了某一处时,停了下来。 柳蔚将手上的香料块仔细嗅了嗅,嘴角含笑的问向小姑娘:“你们这是什么香?” 小姑娘立刻回道:“客人好眼光,这是药香,是咱们黄家的特制。整个沁山府,您在除了我们黄家铺子外,别家的点子,可都找不到这种香的。” 柳蔚眼中笑意加深,眼睛看了看周围,恍悟一声:“原来这里是黄家铺子,沁山府有名的黄家铺子?” “可不是吗,看两位公子是外地人,不常来咱们沁山府吧?咱们沁山府,要说商货,咱们黄家商户称第二,那便没人敢称第一了。” 柳蔚点点头:“来了沁山府没两日,黄家的事,倒是听了不少。” 小姑娘笑笑,“公子您可别觉得咱们是卖花赞花香,咱们的东西是真的好,才推荐给您,就比如这个药香,当初刚创出来时,风靡一阵,男男女女身上都要抹这种香,虽说过了两年,风气过去了,但是外地来的商客,还是喜欢大批采购,卖到其他地方去。” “您以前若是在南方呆过,必然也多少听闻咱们这种香,据很多外地来的客人说,药香在南方的曲江府,可是风靡极了,好像是说,当时因为曲江府有位活神医,身上随时都有一股子药香,旁人都愿意效仿,但也不是谁都每天泡在药材堆里,有了这药香,当地人可是一个个的都买来涂在身上,就图跟那活神医一个味道。” 柳蔚:“……” 柳蔚真的不知道,原来有一阵子曲江府人人都涂这种香,是因为自己? 旁边的容棱低笑出声。 柳蔚回头,瞪了容棱一眼。 容棱笑意稍敛,但还是止不住。 小姑娘不明所以,还在喋喋不休:“所以客人您买这种香就对了,没涂过的一定要涂一次,带着淡淡的药草味,清新中透着特别的韵味,您不信再闻闻。” 小姑娘说着,还用丝绢抹了一点香沫,在柳蔚手背上擦过。 柳蔚看的哭笑不得,最后问道:“整个沁山府,确定只有你们黄家铺子有这种香?” “是,我们这儿独一无二。” “那沁山府,你们黄家有几家香料铺?” 小姑娘想了想说:“十三家,城北那边最近新开了一家,不过铺子还在装潢,要开业还得等一阵子。” 柳蔚点点头,大意了解了,看小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柳蔚便咳了一声,道:“替我包一块。” 小姑娘高兴的应了一声,就去柜台后面找盒子。 此时掌柜的拿了一块脏兮兮的纸包出来,一边拍着上面的灰,一边说:“不知谁碰到柜子,这香摔坏了,还掉到了架子底下。” 小姑娘呀了一声,拿过那纸包,拆开,满脸郁色:“怎的会这样,四姑娘还等着用呢!” 掌柜道;“你去跟四姑娘说一声,让四姑娘再等等,过几天重制一份给四姑娘送去,不收四姑娘钱。” 小姑娘娇嗔一声:“人家四姑娘又不差这几个银子。” 掌柜的无奈:“那也没办法,这眠香是特定的,都是接了单子之后才做一块,总没有多的。” 小姑娘也知道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将那纸包放下,一看柜台对面的两位公子,忙道:“哎哟喂,公子久等了,您的香。” 小姑娘将盒子奉上。 柳蔚接过,拿出银子递过去。 小姑娘开始找钱,柳蔚却看着那纸包,笑着问道:“你们这儿还能定制香?” 掌柜的道:“能,咱们黄家铺子所有的香料铺,都能定制香,但凡客人想要什么味道,是我们原本的香料没有的,都可以额外定制,不过就是费用要高一些,日子也要等久一些,所以通常除了几位熟客,倒是很少有人定。” “这个眠香,我能看看吗?”柳蔚指着那个纸包。 掌柜自然说可以。 柳蔚捻了一块碎沫,放在鼻尖嗅了嗅,点点头:“跟药香的味道很像。” 掌柜眼前一亮:“公子闻得好,可不就是很像,药香用的是几味带香气的药草作为原料,而眠香里头几种安神药材,也是带着香气,恰好有两三味也是药香中用过的材料,因此味道极为相似。 柳蔚点点头,问道:“那这眠香,很多人定吗?” 掌柜的摇头:“这个倒不是,定制的香,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这个香的方子,是福里街的四姑娘自个儿写的,我们只管确定了香气掺杂无毒后,就给做出来,所以整个沁山府,也就四姑娘用这种香。” 柳蔚笑着:“那你们有了客人的方子,私下不会自己做了卖吗?” 掌柜的赶紧惊怕道:“公子可莫要开这种玩笑,咱们黄家商号要是连这点诚信都没有,也不配当这个沁山府第一了,这整个沁山府,所有的香料铺中,也就咱们黄家铺子接定制的单子,这客人若是不相信咱们,咱们还能做这么长时间吗?客人您说是不是?” 柳蔚笑笑,没说什么,接过小姑娘找来的银子,这便告辞。 离开香料铺,柳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容棱看柳蔚那奸猾的摸样,问道:“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柳蔚笑出声来:“凶手,也许找到了。” “嗯?” “定制的香,四姑娘,看来我们需要去一趟福里街。” 福里街,没去之前,柳蔚以为那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但是到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条富人街。 到处都是衣着不俗的富贵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是价格昂贵的玉石古董铺。 柳蔚在玉石铺转悠了一圈儿,轻易就打听到了那四姑娘的住所。 第282章 柴房解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83章 小气鬼 柳蔚将目光重新放到胃囊中,继续道:“若那四姑娘就是凶手,那么死者生前,一定住在四姑娘家。” “嗯?” 柳蔚捻出胃囊中的一条丝线,道:“这是包团的绑带。” 包团,是一种南方常见的食物,类似于粽子的做法,是外面包了皮的,而那种皮无法自己固定。 需要用肉筋熬出筋条,晒干做成的绑带用以捆绑,因为原材料是肉筋,所以也可以食用。 柳蔚将那细小的丝线放到一边,说:“今日在四姑娘家门口,我瞧见院子里晒了好多条肉筋绑带。” 容棱皱眉:“或许只是吃顿饭,不一定住在一起。” “包团的做法很费工夫,不仅绑带需要先熬再晒,外面的皮也要腌制,通常是年节时候,或是家里来了贵客,才会特地做的。但是就算过年,也只是吃一两顿,不会有人晒十几条肉筋这么多,十几条肉筋,能做几百个团子了。” 容棱沉默一下,道:“回禀的消息说,四姑娘家里,最近并无客人。” 柳蔚看容棱一眼:“找邻居打听的?” “嗯。” “那就更可疑了。” “为何?” “若是没有客人,包团子做什么?卖吗?” 容棱不再说话。 柳蔚将胃囊清空,把里面有价值的线索都看完,再将胃放回去,用干布擦干净皮肤上的血,然后拿出针线,将尸体的肚子缝回去。 容棱问道:“结束了?” 柳蔚睨他一眼:“还早。” 将肚子缝好,柳蔚开始检查外部。 先是双脚,再是膝盖,最后是胸口,然后是肩膀。 从下至上,柳蔚将可以收集的证据,都收集走了,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期间,柳蔚没再说什么,容棱也没打扰她。 直到瞧见柳蔚拿出一张很古怪的纸,用纸的其中一面,紧贴尸体的十根手指指腹时,容棱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柳蔚将拓贴纸上的胶水吹干,小心翼翼的用小木钳子夹着,低声说:“采集指纹。” 容棱:“什么意思?” “指纹啊,不是说了。” 容棱:“……” 因为完全听不懂,容棱索性低头,自己去看。 可他才一靠近,就被柳蔚推开:“小心点,不要让蜡烛贴过来,融化了怎么办。” 容棱被推得一个莫名其妙,而后视线又看向柳蔚宝贝似的那几张纸,抿起薄唇。 柳蔚将胶纸都贴好了,在等指纹上型的这个过程,才抬头看向容棱,解释道:“这是指纹拓贴纸,用来收集指纹的,非常不容易做,你走过去点,不要靠得太近了。” 容棱面无表情的后退两步,不置一词。 柳蔚看拓贴纸慢慢的成形了,又感觉周围太安静,这便看了后头一眼,却见容棱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正看着她。 被容棱看得不舒服,柳蔚咳了一声,走过去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很珍贵,你不要碰到。” 容棱继续看着她。 柳蔚抓抓头:“你别这幅表情看着我,怎么,我就随便说两句,你就生气了?这么小气?” “呵。”容棱凛冽转眸,竟真的别过视线去。 柳蔚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柳蔚舔了舔唇,咕哝着说:“拓贴纸是我用腐皮胶的原材料做的,里面加入了一些化学药剂,做出来后,可以提取人的指纹,但因为做法不容易,而且量剂不好把握,现在还是试验品,我也只敢用在尸体上,若是真人,搞不好会弄坏手指头。” 容棱一脸淡然,听着而已,好像并不关心。 柳蔚好奇的偷看容棱:“你不想知道指纹是什么?” 容棱一动不动,那平淡的摸样,好像真的不甚关心。 柳蔚猜测,是不是小黎已经跟容棱说过了,但小黎能说得清楚吗?容棱的理解能力那么差! 这么想着,柳蔚就再说一遍:“指纹是人身上的特别印记,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一胞双胎的至亲之人,指纹都是不一样的,不止指纹,脚纹和耳纹也是,这个就跟血液dna一样,无人能够复制。” “因为这具尸体没有头,等到呈堂的时候,首先需要证明的就是尸体的身份,只有证明了其身份,才能对凶手判刑,否则凶手推说不认得死者,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空口无凭,哪怕抓到人也只能放了。” “你不用解释。”容棱很容易就理解了指纹的意思,他心中虽想再问一下,却终究克制住了。 柳蔚闭了嘴,又看了容棱两眼,而后哼了一声:“小气鬼。”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功夫,柳蔚才小心翼翼的将拓贴纸给撕下来。 撕下来的时候,好几个地方险些撕坏了。 因为原材料是腐皮胶,又要做出拓印的效果,所以原材料比较凶残,而放在人的皮肤上,也容易撕破皮。 这不是现代,没有显微镜之类的东西,因此柳蔚想跟现代一样画出指纹都不可能,只得用这种方法。 柳蔚仔仔细细的一点一点取,终于在完好不缺的情况下,将十个手指的指纹,都拓印好,再整齐的放到提前准备好的盒子里。 做好了一切,柳蔚看看尸体,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了,才重新给尸体盖上白布,道:“走吧。” 话音刚落,容棱已经走到了门口,推门便出去。 柳蔚抬起头,才发现柴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柳蔚皱皱眉,跟了出去,却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个被打晕的守卫,倒在地上。 柳蔚“啧”了一声,将柴房门关上,架起轻功,上了屋顶。 视野高了,柳蔚很轻易的看到容棱离开的方向。 柳蔚抬步追去,可是容棱轻功比柳蔚好,因此柳蔚始终追不上,等到追上时,已经回了客栈。 容棱进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 柳蔚站在走廊,看着紧闭的那房门,脸色非常不好。 这个男人……真是……气死她了! 隔壁房间的门此时打开,浮生拿着匕首,一脸警惕的出来,却看到外面是柳蔚。 浮生将匕首放下,问道:“先生回来了?今晚可查到了什么?” 第284章 带血人头 “嗯。”柳蔚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问:“金南芸睡了?” 浮生点了点头:“少奶奶病了,吃了药睡得早。” 柳蔚笑了一声:“病了还能把小黎欺负得都快哭了,真不容易。” 浮生尴尬的笑笑,摸摸鼻子。 柳蔚摆摆手:“好了,不早了,你也睡吧。” 浮生应了声是,正要关门,柳蔚却又叫住浮生。 “等等。” 浮生狐疑的道:“先生何事?” 柳蔚思考一下,看了看隔壁的房门,问道:“浮生,你有意中人吗?” 浮生哪里想到柳蔚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倏地一下,脸就红成猴屁股了:“柳……柳……您,您说什么啊?什么意中人……怪……怪羞人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浮生啪的一声关了房门,那落荒而逃的摸样,倒是让门口的柳蔚吓了一跳。 柳蔚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半晌,嘟哝一句:“一个个的就知道摔门,有意思吗?” 柳蔚走回对面自己的房间,进房后,也砰的一声摔上门! 床上正睡的香的小黎被惊了一下,整个人腾起来,瞌睡也飞了。 柳小黎满脸警惕的看看周围,确定是娘亲回来了,紧绷的身体又软下来,他不满的嘟哝:“爹……你吓我一跳。” 柳蔚走到床边按了按小黎的头:“睡你的觉。” 小黎咂咂嘴,含糊一下,就倒回了被子里,翻个身,又睡着了。 而柳蔚则点着蜡烛,将之前在尸体上收集的东西,都拿出来,再把自己行李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检测。 与此同时,福里街某间二进的院子里。 小丫鬟茉莉打开后门的大门,往外头看了一圈儿,确定四周无人,才又关上,再把门闩放好。 这才提着裙子,蹬蹬蹬的回到主卧里。 一看茉莉回来了,四姑娘吴心岚便问:“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人?” 茉莉摇头:“没有,许是听错了,要不就是街外头的野猫作祟。” 四姑娘看了看外面,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再去看看。” 茉莉叹了口气:“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外面的确没人,已经看了好几次了,姑娘是不是想老爷了?若是想,奴婢去通传?” “别。”四姑娘拦住丫鬟茉莉,想了一下,摆了摆手:“算了,你回房歇息吧。” “那姑娘您……” “甭管我了,你去就是。” 茉莉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那姑娘您也早点歇息。” 茉莉离开后,四姑娘亲自把房门锁好,想了想,又将窗子也锁好,才坐到床上,揉揉发疼的额角,皱紧眉头。 距离那事,转眼已经几日过去了。 房间里,烛火摇曳,光线昏暗,寂静中又透着一股寒凉。 四姑娘觉得身子有些冷,便起身,走到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捧着茶杯,四姑娘喝了两口,等到喉咙和胃部都感觉到了热度,才放下茶杯,走向床榻。 可这次,四姑娘没有上到床上去,只是站在床边,盯着床铺。 这一盯,就是许久。 直到街外头更夫的敲更声响起。 锣鼓加上梆子,那声音先小后大,四姑娘一直站在原地,等到敲更声渐行渐远,这才提起裙子。 上前两步,蹲了下来。 蹲在床前,四姑娘面色严肃,不觉深吸一口气,手指握成拳头,感觉到指甲掐进了肉里。 而这细微的刺痛,却令四姑娘下定了决心…… 弯下头,四姑娘看向了床底。 里面,漆黑的一片,四姑娘身手进去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 她抿了抿唇,起身,把蜡烛端过来,对着里面照去。 红色的火光一晃而过,而床底下,一双鼓起瞪圆的眼睛,在光照下,尤其刺眼。 “在这儿。”四姑娘嘟哝一声,将蜡烛放下,自己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床底一颗黑色的圆球似的东西,拿了出来。 拿出来后,四姑娘就坐在床脚边,把圆球转了过来,一张人脸,便这样出现在眼前。 四姑娘用手指,小心的将人脸上的灰尘拍开,手拍不干净,就用袖子去擦,而这个过程中,人脸上那双因为充血和惊恐,瞪得尤其恐怖的眼睛,直勾勾的紧盯她。 等收拾干净,四姑娘捧起这颗头,对视着人头的眼睛,咬着唇道:“对不起。” 人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心华,你不要怪姐姐,是你先让姐姐没有活路的,姐姐也是逼不得已,不过你放心,姐姐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你的尸骨,姐姐一定会送回乡下,跟你那个早死的相公葬在一起。” 四姑娘说完,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赎罪了,不禁笑着勾起唇,温柔恬静的瞳孔里,倒映着这颗苍白可怖的人脸。 抱起人头,四姑娘走到梳妆台前,她把人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拿起梳子,一手托起人头上的长发,轻柔的道:“心华,你看,你的头发都脏了,姐姐给你梳头好不好?” 铜镜里,昏暗的室内,一位雍容大方,靓丽温和的女子,微垂着眼,看着膝盖上那颗脖子处还在渗血的女子人头,然后将其凌乱的长发拆开,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 梳了两下,遇到一个死结,女子又小心的拆开,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心华,你会原谅姐姐的是吗?你最喜欢姐姐了,小时候,你就说过,什么都会听姐姐的,是不是?” 寂静的四周,没有人回答女子。 “心华,姐姐会好好照顾临儿,等到将来,姐姐亲自带他去你的坟前,让他叫你一声娘,这样可好?你还没见过他呢,他啊,长得跟你特别像,那双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女子说着,端起人头,抚摸着人头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 “心华,你安心吧。” 四姑娘说着,用手掌盖住那双眼睛,想让其闭上。 可无论怎么按,眼睛就是不闭,带血人头就是噙着绝望又阴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从镜子里盯着女子。 第285章 没准都尉大人想知道…… 四姑娘咬紧唇瓣,一边扯着人头的眼皮,一边摇头:“不,不可能的!你已经原谅姐姐了!你不可能还怪姐姐!你的命又不值钱,你死了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个乡下人!每年天灾人祸要死多少像你这样低贱的人,你为什么不闭眼?你不应该怪我!” “是你自己要发现那些事,都是你的错啊!姐姐只是不想你乱说话啊,你要是乱说话,也会害临儿没有好日子过的!你明白姐姐的苦心吗?心华,你闭眼,你闭眼啊!” 四姑娘刚开始还有些耐心,可渐渐的,便开始急躁,语气也急促起来。 可是无论四姑娘做什么,那双眼睛都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是人死前最后的一丝执念,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 四姑娘开始生气了,她抓住人头的头发,手掌顿时粘上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她将人头提到自己眼前,用怨念的眼神,与其对视,理直气壮的说:“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不原谅我?你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姐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临儿好,你应该理解我的,我也答应了,一定会取回你的尸首,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概是为了发泄,她突然狠狠的将头扔出去,头颅砸在门上,啪嗒一声,又掉落。 头颅衬着散乱的头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四姑娘走过去,一脚踩在头颅上,用鞋底狠狠碾了几下,声音颤抖,仿似颠魔的抱怨:“为什么不原谅我,我是为了大家好!我是顾全大局,你以为我不难受吗?你是我妹妹,我也不想杀你,可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大吗?你知道牵连多广吗?你知道我多辛苦吗?你根本不体谅我,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 狠狠的踩踏后,人头的因为挤压,头上的致命伤里,又渗出血液,四姑娘的鞋底沾满鲜血。 她却目光冰冷,狠狠的将其一踢,把那咕噜噜的人头踢回床底下,然后捂着头,崩溃的蹲在地上。 此时外面,敲更人又一次走过,带着梆子声,由远而近。 这会儿,已经二更天了。 “扣扣。”外面的大门,此时被敲响。 四姑娘听到声音,猛地站起来,看向门外。 “扣扣。”敲门声再次响起。 四姑娘看了看房间,一眼便看到地上,和自己身上、鞋上的血迹,她皱皱眉,赶紧脱掉衣服。 就着衣服将地擦干净,费了好大力,又把衣服裹着鞋子扔进床底,才一边披着外衣,一边走向外面。 “是谁?”穿好了衣服,四姑娘站在大门后面问道。 外面,一道压低的男人声音传来:“是我。” 四姑娘这才吐了口气,将大门打开。 外面,一位锦衣华服,衣着矜贵的男子,站在那里。 男人手上拿了一盏灯笼,看到女子开门,便悄悄望向左右,将灯笼熄灭,走了进来:“怎么这么晚才开门?” 四姑娘拢着衣服,漫不经心的说:“已经睡下了,谁知道你今晚要来。”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将灯笼放在门边的案子上,上前搂住她的腰:“怎么?吃醋了?怪我好几日不找你了?” “呵。”四姑娘冷笑一声,用指尖戳戳男人的脸:“你来不来,我的日子都这样过,我怪你做什么。” 男人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刚要亲,却看到女子手上的红印。 “怎么了?受伤了?”将女子的手展开,男人看到她一手的干血印子,却没有伤口。 四姑娘将手抽回去,背在身后:“我受没受伤你关心吗?你只关心家里那个,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男人笑了起来:“还说不吃醋?那个婆娘都快死了,你还和她计较什么。” 四姑娘抓住男人的衣领,仰着头,不高兴的道:“她快死了,我呢?” “你?”男人邪邪一笑,低头,一边咬住她的唇,一边摸上她的翘臀,狠狠捏了两下:“她死了,就娶你进门,这不是早就说好的。” 四姑娘挑了挑眉,推开他,淡声说道:“她死了,你下一个要杀的,不会是我?” 男人皱起眉,上前重新搂住她:“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我儿子的娘,我杀了你?不怕天打雷劈?” “我看你还真不怕。”四姑娘嘀咕一声,主动勾住男人的脖子,将自己丰滿的胸部压进男人胸膛,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知道什么是怕,我今日也不会成了这样。” “成了什么样?”男人便将手伸进四姑娘的衣服,往里面摸。 “成了……”四姑娘被他弄得舒服,连喘着说:“成了……一个坏女人。” “有多坏?”男子急促的将她衣服扯开,让自己更加通行无阻,声音也变得低压。 “很坏。” “坏女人会做什么?” 四姑娘斜勾起唇,用气音在他耳边说:“会杀人。” 男人抑制不住的興奋,大笑起来:“好好好,让我死在你身上,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话音一落,他已经脱下裤子,将女子拉到自己下身。 这淫荡荒谬的一幕,让四下潜藏的镇格门暗卫目瞪口呆。 黑暗中,有人小声问道:“这个要不要通报?” 另一个声音满是嫌弃:“通报上去挨批吗?” “可都尉大人说,大小事务,都要通报。” “人家在院子里行那档子事,通报的价值在哪里?告诉都尉大人他们做了几次,脱了几件衣服,换了几种姿势吗?” “没准都尉大人想知道……” “没准都尉大人想打你!” “那不通报?” “你想通报自个儿去。” 那个声音还是很犹豫:“那不通报给都尉大人,通报给司佐大人。” 另一个声音顿住,而后点头:“这个倒行,顺便还能看看司佐大人是不是真的武功高强,我只知道他会轻功,但手底下的功夫,倒是没见过。” “嗯?通报上去,司佐大人会表演武功给我们看?” “不,他揍你的时候,我们会看出他的武功。” 第286章 高人 那个声音迟疑一下,而后道:“还是别通报了,其实黑灯瞎火的,院子里也没有灯笼,他们真做了几次,换了几种姿势,我也看不清……不过这个不通报,那个呢。” “哪个?” “那个……”那个声音说道,伸手指了指。 他的同伴看去,便看到巷子里,一墙之隔的大门外面,两道黑色的身影,来了,停驻片刻,又离开。 “嗯?”同伴皱起眉:“是练家子。” “这个通不通报?”另一人还是更在意这个问题。 同伴一拍他的脑门:“通报个屁,还不快跟上去看看情况!” 另一人咕哝一声你怎么不去,却还是驾着轻功,跟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黄府正院夫人房内。 黄茹听着下头人的禀报,淡淡的挥了挥手,谴道:“下去吧。” 下头人忍不住道:“夫人,老爷养了人,这按规矩是要……” “下去。”打断下头人的提醒,黄茹语气有些疲惫。 下头人到底不敢忤逆夫人,惟怕说重了,害得夫人再旧疾发作。 等将人谴走了,房间安静下来,黄茹才对着黑暗中叹了口气,问道:“还需要查吗?” 黑暗中,有人回道:“夫人想查吗?” “想?”黄茹自嘲一笑:“想不想还有什么用,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们筹谋已久,那人只怕尸骨也都寒了……” “要找到他吗?” 黄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好半晌,却摇摇头:“找到也是具尸骨,还有何意义?”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绝情。” 黄茹眼睛一瞪:“你懂什么?你连你是谁都不肯说,却来对我的家事指指点点?黄觉新当初就不愿娶我,先是咬定了我与他是远方堂表亲,不能结合,再是嫌弃我身子不好,无法生子,最后却说是我黄家侮辱了他,要他堂堂男子,入赘妻家,他一早便是那样的人,我早年便该听父母的话,莫要对他执迷不悟,也省的现在,落了这样的下场。” 黄茹说着,眼眶便开始发红,想到了双亡的父母,也想到了新婚之夜,两人的初次。 黄觉新是如何冷情,如何薄待。 原以为只要一心喜欢,便是拴也能将黄觉新拴住,不曾想,一个人的心飞走了,做什么都是无用。 越想越气,越气越怒,黄茹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突然,喉咙像是被卡住一样,按住胸口,哽咽了几下,唤道:“救……救我……” 旧疾发作,每次都是这样,痛不欲生,愁心揪肝! 黄茹对着那片黑暗伸出手去,手指弯曲,显然已是最后一丝力气。 黑暗中,一枚丹药弹了出来,正中黄茹手心,黄茹一把捏住,往嘴里一塞,又喘了几口气,呼吸总算是安定下来。 三日前,这个连摸样都不肯露出的男子,突然出现,找到自己,说了一些荒谬绝伦的话。 黄茹一开始还觉得这人是骗子。 但等到这人所说的事,一件一件的被证实,黄茹便不敢再大意。 而昨日,黄茹心脏旧疾突发时,这人给了一颗丹药,那颗丹药宛若仙丹,只吃下去不到两个呼吸间,心就不疼了。 黄茹现在哪怕不为了那些所谓的真相,也要留住这人,这人,说不定能救自己的命。 将呼吸理顺了,黄茹看着黑暗之处,低声说道:“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他们想我死,想要我黄家,我偏不给。等到宗家大伯归来,是人是鬼,是牛头还是马面,到时候,自有人替我做主,只求高人助我一臂,令我能等到大伯归来,届时,我黄家的金银财宝,高人随意取用。” “钱?”低低的笑声,透着股阴森的味道:“我不缺。” “高人……” “你不想报仇,我来这一趟便是无用,算我多事,告辞。”他说着,身子一跃,一道劲风飞过,转身,人已经消失不见。 黄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确定的唤了声:“高人……高人……” 四周,再无人回应。 黄茹皱紧了眉,一掌拍在桌子上! 气的,直掐指尖。 早知道,就该说自己要报仇了,只要能将人留住,报仇就报仇! 此人虽然身份不明,但既然是有心帮她的,总不至于看着她被那对狗男女害死。 想到那对狗男女,黄茹又是一阵气闷。 黄觉新不是好东西,这对狗男女更不是好东西,当初,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软,让这对狗男女进了府门。 现如今,报应加身,命在旦夕。 “来人。”黄茹对外头唤了一声。 外面很快有丫鬟进来。 “去把奶娘叫来。” 丫鬟应声离去。 没一会儿,黄茹的奶娘走了过来。 一进来,便看到自家夫人还衣着整齐的坐在椅子上,不觉惊讶:“夫人怎的这个时辰,还不休息?” “现在歇吧。”黄茹说着,起身,让奶娘服侍。 奶娘上前,一边为黄茹宽衣,一边问道:“夫人叫老奴来,可有什么要事?” “听说老爷要翻修湖心亭?” “是。”奶娘道:“老爷从外地特地带回来几只锦鲤,说是要重新打理一下湖畔,将湖心亭填了,做成一件水中观景阁,据说京里头的大人们府里都这样做,好看极了。” “已经动工了?” “图纸已经研究四五天了,好像是过两日就要动工。” “拦住。”黄茹语气冷厉起来:“一定要拦住。” “嗯?”奶娘不解:“夫人是何意思。” 黄茹一把抓住奶娘的手,抿紧了唇说:“奶娘,这府里我已不管事了,什么都是老爷说了算,我手上无权,何事都做不了,能依靠的,也唯有奶娘了。” 奶娘被黄茹这郑重的摸样吓到了。 奶娘忙拍拍黄茹的手,安慰道:“夫人,您莫要多想,您的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老爷是不舍您拖着病乏的身子,还日日操心府里的大小琐事,才将事儿都接了过去,夫人莫要多想,您只要好好养身子,等病好了,这府里头该是您的,还是您的。” “不是了。”黄茹摇头。 第287章 无头男尸(剩蛋快乐^_^) 黄茹恍惚一下,突然抱住奶娘:“奶娘,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求什么,我不找他们报仇,也不要他们偿命,我只求将他们送官,让他们由朝廷定夺,而我,要守住我黄家家业,这是爹娘的遗愿,我哪怕没了这条命,也得替他们看住了。” “夫人,您说什么?”奶娘摸摸黄茹的额头,面带怜悯:“夫人,您不要再乱想了,什么报仇,什么偿命,根本没有的事,您不是被什么梦给魔着了?” “不是,不是。”黄茹解释不清楚,只能一咬牙,看看四周,悄声对着奶娘耳朵说了几句。 奶娘先还没什么表情,听了两句,却一下瞪起眼睛。 奶娘惊恐的看着黄茹,不可置信:“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瞧着我的摸样,像是乱说的吗?”黄茹委屈极了,捂着脸,红着鼻子,哽咽着说:“尸体就在湖心亭下头的石墩里埋着,奶娘可还记得,这湖心亭是何时建的?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我就说我的身子怎的越来越差,原来早便有迹可循,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可是……”奶娘还是不信:“可是怎么可能?老爷他……” “什么老爷,是黄觉杨,黄觉杨!” “夫人,您冷静一些。”奶娘忙扶着黄茹去坐下。 一边为黄茹顺气,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夫人您慢慢说,不要急,不要岔着气。” 黄茹听话的冷静下来,爹娘死了,唯有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奶娘,可以信任。 简短的将这几日自己的调查说出来,但其间,黄茹避开了那不知姓名的高人身份。 那高人既然不愿暴露人前,为了保留好感,黄茹自然不可能将其出卖。 等到将一切说完,黄茹已经不知何时开始泪流满面。 黄茹吸着鼻子,抽泣着道:“黄觉新,黄觉杨,这对兄弟,我当初只看过一眼,只觉得长得像,未曾想过,一开始便是李代桃僵,这两兄弟看中的一直都是我黄家家产,从十三年前成亲,足足三年,我竟从未发觉,我是嫁了两人,那两人将我恣意摆弄,我这身子,竟是睡了两人,从未干净过……” 说到这里,黄茹已经泣不成声。 奶娘却是惊得满头大汗,舔了舔唇,死死的握住黄茹的手,面色越来越冷。 奶娘说道;“夫人,您莫要想多了,这等荒谬之事,可能根本就是假的,我们再查查,千万不要着急。” “查,我查的还不够清楚吗?”黄茹抹着眼泪,捏住奶娘的手:“奶娘,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拖着,拖到宗家大伯归来。” “夫人您找了大族伯?” “那是自然。”黄茹目露恳求:“我一介孤女,这黄家上下都是黄觉杨的亲信,不找来大族伯,我只怕明日就要被他们杀了,奶娘,你一定要帮我。” 奶娘沉默一下,点了点头:“好,奶娘帮你,奶娘是奶着夫人您长大的,您不管做什么,奶娘都帮您,夫人,莫要再哭了,先好好歇歇,您的身子,熬不起夜。” 黄茹满脸泪花的进了被窝,看着奶娘目光柔和的守在床边,这才稍稍安心,慢慢闭上眼睛。 “夫人,奶娘给你唱童谣,是你小时候最爱听的……”奶娘说着,便开始哼着安眠曲,手则搭在黄茹胸前的被子上,一拍一拍的,就像哄孩子一样,将黄茹哄睡着。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床上之人呼吸变得均匀,应当是熟睡了,奶娘才熄灭蜡烛。 带着一头的心事,奶娘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第二日,天刚破晓,咚咚的敲门声,便在耳边盘旋。 柳蔚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用枕头将自己脑袋埋起来,什么都听不到。 可柳蔚这一动,却把小黎给吵醒了。 小黎慢悠悠爬起床,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娘亲,最后抓着头发,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浮生站在那里。 “小黎公子,先生还未醒?” “嗯。”小黎含糊的应了一声,又歪歪斜斜的走回床边,爬上了床,钻进被窝。 浮生一脸无辜的跟进来,站在床前,轻轻唤道:“先生,衙门来人了,说是有事找您。” 柳蔚把小黎的被子抢过来,盖住了头! 浮生无奈,动作很轻的将被子掀开一点,加大了一些音量,说:“先生,衙门来了人,就在外面,说是……” “别吵!”柳蔚起床气的呵斥一声,裹着被子,转了一个圈,让自己抱着被子滚到墙角,彻底不理人。 浮生看柳蔚这样,就是不起来,不觉头疼。 小黎被抢了被子,只能坐起来,满脸倦意的对浮生道:“浮生姐姐,你找容叔叔吧,我爹昨晚做指纹模型和香料成分检测,花了大半夜时辰,今个儿不到中午醒不来了。” “可是听衙门的人说,有人死了。” 小黎嘟着嘴:“死了人找我爹做什么?” “说是,跟无头女尸案有关的人。” 小黎皱起眉:“什么人?” “就是先生一直怀疑的那个黄家的,黄老爷。” 此言一出,原本真的打死都不会起来的柳蔚,倏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头乱发的看着浮生:“黄老爷死了?” 浮生点头:“衙门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怎么死的?” 浮生摇头:“这个不知,不过说是头也被砍了。” 柳蔚烦躁的抓抓头,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正打算再睡个回笼的小黎道:“你也起来。” 小黎提着被子,不解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懒觉睡,你也不可以有。” 小黎:“……” 最后,柳蔚像个恶毒后妈一样,死活将不愿意起床的小黎拖下床,把小黎拽着,下了客栈二楼。 客栈一楼,容棱正在吃早餐。 柳蔚披头散发的走过来,将梳子往男人手边一放,就背过身,问桌前站着的两名衙役:“到底出了何事?” 衙役本就是接令来找这位司佐大人的,正主来了,两人当即知无不言。 一人说道:“回大人,就是今个儿一早,菜市的贩子刚要摆摊,就有人在巷子的角落,发现了黄老爷的尸体,起先不知道那是黄老爷,只看到一具无头男尸,后来有个菜贩子在烂菜篓子里,找到了黄老爷的头颅,这才知道……” 另一人又说道:“黄大人已经叫了陈爷子去现场,不过他老人家吩咐,此事与黄家有关,务必要请示了司佐大人您,问问大人您可要去看看尸首?” 柳蔚沉吟着,还没说话,却发现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蔚回头一看,便见容棱正在给小黎吹凉热粥,而那把梳子,就放在他手边,他却看都没看一眼。 柳蔚皱起眉。 男子的发饰不好梳,柳蔚嫌麻烦,在之前容棱第一次主动为她梳发后,她便越来越懒,最后变得每日起床,都要找容棱梳头。 可今日,他却不肯给梳了! 第288章 替我梳一下! 柳蔚抿了抿唇,不太确定这男人是不是还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可昨天自己就说了一句话,他至于气了一夜? 这气量也太狭窄了! “大人……司佐大人?”衙役见这位司佐大人没有听自己说话,不禁又唤了两声。 柳蔚这便回过头,自己拿起梳子,一边梳头发,一边道:“继续说。” 两人对视一眼,道:“那大人,您要不要去看看尸首?” “去。”柳蔚道,随即看着两人:“你们谁会梳头发?” 此言一出,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柳蔚倒是左右打量起两人的发饰,判断一下,问右边那人:“你这头发,是自己束的,还是别人给你束的?” 那人指指自己的鼻尖,一脸茫然:“我……我?” 柳蔚点头。 那人尴尬的道:“是……是小的自己梳的。” 柳蔚将梳子递给他:“替我梳一下!” 那人盯着那把递到自己眼前的木梳,虽然觉得很荒谬,但还是抓抓头,在同伴催促的目光下,伸手去接。 可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木梳时,旁边“哐当”一声,是勺子丢进碗里发出的声响。 衙役抬头看过去,恰恰好的,就对上旁边那位一身玄袍,冷厉男子的双眸! 那双眸子,淡漠,锐利,黑得一望无际。 衙役吓得不觉抖了抖,害怕的后退一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容棱叹了口气,伸手夺过柳蔚手里的木梳,在柳蔚窃笑的目光下,一脸寒意的道:“转过头去。” 柳蔚乖乖的背过身了。 容棱大手捉住柳蔚的长发,小心的拿梳子去刮。 男人动作轻柔,便是遇到有结的地方,也是慢慢理顺。 柳蔚被梳得很舒服,笑眯眯的对两个衙役道:“我一会儿就过去,你们先去,告诉你们大人,现场封锁好,不许任何人搬动尸体,也不许旁人走近尸体三十步。” 两个衙役忙应了一声,老实离去。 等到外人都走了,柳蔚才一边玩着自己衣服带子,一边问身后的男人:“一会儿你去吗?” 容棱声音很淡:“不去。” “为何?”柳蔚转头去问,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自己头发,只好又转过去,说:“黄老板死了,这倒是让我没有想到的,你的人,可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还没问过。” “那就一起去,免得再走一趟。” 容棱不说话了,他将柳蔚的头发都束上去,再用锦带绑好,便放下梳子,继续吃饭。 柳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过来,一眼就看到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喝粥,没精打采的小黎。 柳蔚嘴角一翘,说:“小黎也一起去。” 柳小黎动作一僵,木木的抬起头,很不高兴的看着娘亲。 柳蔚却心情很好,一边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又看向旁边的容棱。 柳蔚自认算是了解容棱了,但男人现在的表情,却让她不太懂,所以,他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还是这男人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吃完早饭,等三人抵达凶案现场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一过去,先看到的,便是围得满满的人群。 有衙役看到他们来了,赶紧驱开人群,为他们开路。 一边引路,一边说:“两位大人,尸体就在前头,因司佐大人发了话,曹大人没让任何人碰尸体,就是陈爷子也没有,大人这边请。” 柳蔚微微点头,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闹市区,地上有许多烂菜叶子,到处湿湿滑滑,透着一股腥味,很不好走。 越走到后面,腥味越是严重,却不是菜腥味,而是鱼腥味,往前再走两步,就是卖鱼的摊档。 从卖鱼的摊档绕开,前面,是一间小巷子,巷子口站满了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身官服的曹余杰。 看到容棱来了,曹余杰忙亲自来迎,嘴里喊着:“大人,柳大人。” 容棱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尸体在哪?” “就在这儿,下官亲自带您过去。” 容棱随曹余杰而去,柳蔚却突然停住脚,看向右边的一片空地。 柳蔚这动作,引起其他人注意,容棱也停下来,看向柳蔚。 曹余杰懵然:“柳大人,怎么了?” 柳蔚沉默一下,摆摆手:“没事,走吧。” 曹余杰又看了眼柳蔚看过去的方向,却见那里,什么都没有。 三人走进巷子。 巷子里头,陈爷子一见来人,便冷哼一声,语气非常不好。 柳蔚笑看了陈爷子一眼,也没说话,视线一转,转向地上的匍匐着的无头男尸。 男尸身着一身锦袍,可那袍子早已被血迹浸透,男尸就倒在那大片血泊之间,上身朝向巷子内的方向。 柳蔚摊开手,小黎自觉的递上手套。 柳蔚一边戴手套,一边走过去。 柳蔚先就这样检查了一遍尸体,从伤口,到脖子,再到姿势和血迹容量,等到看完了,柳蔚又将尸体翻过来。 实际上,无头的尸体,前胸和后背差距真的不大,柳蔚先将外部能看的都看了,再解开尸体的衣服,露出男尸满是血迹的胸膛和肚子。 小黎因为睡眠不足,今日走路都是慢吞吞的,他蹭到娘亲身边,看着男尸,说:“爹,很奇怪。” “嗯。”柳蔚头也没抬:“怎么奇怪?” “比例不对。” 柳蔚这才看小黎一眼,勾唇一笑:“会看比例了,有点进步。” 小黎闻言羞涩的笑了笑,倒是将一早的不满情绪,给一下子都冲没了! “那这具尸体能让我来验吗?”小家伙一脸的期待。 柳蔚挑挑眉,想了一下,起身,道:“你想验就验吧。”柳蔚说着,又看向曹余杰:“男尸头呢?” “哦,头在这儿。”曹余杰看柳蔚真的就把尸体留给了儿子来验,不觉有些不放心。 毕竟这孩子昨天验女尸的时候,好像能力并不是很好。 不过司佐大人在这儿,哪怕孩子是验错了,也总能补验回来。 曹余杰便淡定了,带着柳蔚,走到一个放垃圾的小区域,指着里头一个大木桶说:“就在里面,柳大人说不要动,本官便没让人将头拿出来。” 第289章 圆溜溜血淋淋 “好。”柳蔚对曹余杰笑笑,走过去,朝木桶里一看,果然看到里面,一颗圆溜溜血淋淋的人头,正放在那儿。 柳蔚没有急着拿出来,而是先仔细看看木桶边缘,等到要观察的都观察完了,才把头提出来。 柳蔚用手拎着人头的头发,将其拿起来,就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周围顿时响起一声声吸气声,一些衙役哪怕见识广博,也是极难得的这么近距离看一颗人头。 看一具尸体,和看一颗人头,感觉是不一样的。 衙役们都有点接受不能,纷纷后退了几句,把脸别开。 曹余杰毕竟是在京都当官的,以前京都也出过这种案件,他倒不怕那人头,只是若是那人头能闭着眼睛就好了。 其瞪着一双铜铃那么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怎么样都有些渗人! 柳蔚却没有半点不适。 柳蔚将人头细细的检查,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才揪着头发,将头拿起来,走过去,递给小黎。 小黎费力的接过来,也跟柳蔚一样,先检查一边,然后便把头放回尸体的脖子上。 一具全尸,这就拼好了。 可是那头毕竟是圆的,就那么在地上,先还稳稳的,可没一会儿,就滚歪了。 众人便见一具尸体平躺在地上,一颗头错位的偏倒搁着,瞧得人眼睛都疼了。 曹余杰小心翼翼的问:“柳大人,究竟如何?” 柳蔚摆摆手,不做声,只是从巷子走到外面,然后又看向之前看过的那片空地。 然后柳蔚走过去,绕着圈子的,看来看去。 人群后,曹余杰一脸茫然的问容棱:“都尉大人,柳大人这是……” “观察凶案现场。” 曹余杰问:“怎么观察?” 容棱沉默一下,道:“先要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第二案发现场。” “第一?第二?”曹余杰越听越迷糊,他看向跟了出来的陈爷子,问道:“老爷子,第一案发现场是什么?” 陈爷子今天已经一句话都没说了,就是好奇才出来看看这个自称曲江府神医的柳大人,到底还想干什么? 尸体都摆在箱子里了,不管不问,却跑出来瞎溜达,究竟什么意思? 谁知道,陈爷子刚出来,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曹大人的话,噎得面色一涨。 第一案发现场?他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听都没听过好吗。 曹余杰还满脸求知欲的望着陈爷子。 陈爷子却感觉脸从涨红,变成了涨白,最后,陈爷子愤怒的挠挠头,不耐烦的吼了一声:“曹大人,做人可不能这样!我老头别的不说,在您手底下也有些年头了,昨个儿算我技不如人,今日我已打算低调做人,您这般将我架在火上烤,是当真逼着我老头这就离开沁山府了是不是?” 曹余杰一听陈爷子这么说,便知道了,陈爷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随即温言安抚道:“老爷子这说的什么气话,本官就是随口一问,这是你们一行的私密,你不说就算了,本官不问了。” 曹余杰这是给了陈爷子面子,说是你们一行的私密,而不是说,你不知道,说不出来。 陈爷子也舒了口气,当然情绪已是大受影响,再看柳蔚时,肚子里的火气,又满了出来。 柳蔚在外面走了很久,观察了许久,再回来时,看到小黎正在取手套。 瞧见娘亲回来,小黎就问:“爹,是回去解剖吧?” “嗯。”柳蔚道:“让人来收拾吧。” “好。”小黎脆生的应着,就招呼衙役们过来抬尸体,而小黎自己,就拿布包着那颗人头,抱在怀里。 衙役们看着小孩竟然像抱皮球一样抱着人头,顿时看不下去的咽了咽唾沫,有几个人因为害怕,还避在人后,靠近都不敢靠近柳小黎。 大队人马打算回衙门了,曹余杰却茫然了:“这就完了?” 这查看尸体前后还不到两刻钟,曹余杰光是在这儿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这位司佐大人过来,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这就要回去了? 那司佐大人到底看出了什么? 柳蔚点点头,一脸平淡:“等回去把尸体解剖了,案子就破了。” “破了?”曹余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破了?” “嗯,破了。” “可……可怎么破的?凶手,凶手也找到了?” 柳蔚一笑:“凶手虽说还没找到,但嫌疑人已经有了。” 曹余杰根本不信,这位司佐大人就随便看了看,怎么就有嫌疑人了? “那嫌疑人是谁?”曹余杰问。 柳蔚却不说了,表情有些趣味:“是一个,我也不理解的人。” 曹余杰听不懂,还想再问,柳蔚却已经先行离开。 容棱与小黎随后。 三人上了马车,小黎怀里还抱着那颗人头。 马车是朝衙门而去的,柳蔚问:“你要这颗头吗?” 小黎点点头:“案子破了,我要这颗头。” 小黎说着,还笑眯眯的把人头上的白布掀开,摸摸人头的头发,又摸摸人头的眼睛和鼻子,说:“他的眼睛真大,两颗眼珠子也很黑,泡药酒一定很好用。” 下一刻,小黎竟就忍不住把胖胖的小手指在人头眼眶边上滑来滑去,好像随时都要戳进去,把眼球给抠出来。 “就为了一双眼睛?”柳蔚有些看不上:“这是新鲜尸体,我方才看了一下,头后面是轻伤,没伤到脑髓,脑髓可以完整取出。” 柳小黎闻言鼓起嘴,把人头抱紧,瞪着娘亲:“不行!要取人脑的话,就要把头骨切开,我要完整的头骨,不能断裂!” “脑髓比骨头有用。” “可这颗头是我要的。”柳小黎很舍不得的抱得更紧,鼓着嘴说:“爹你每次都要抢别人看好的,以前在曲江府就是,每次有新鲜的尸体,都是你抢走,我还有两个头骨集齐十二个标本了,我都收集了好久了,这个我一定不给你,如果你要脑髓,等我把骨头取出来,其他的都给你,鼻子,嘴,脑髓,颞叶,神经线,血管,都给你……” 柳蔚听着小黎嘟哝完,然后板着脸,对小黎伸出手;“头给我!” 小黎一下子跳起来,抱紧头颅,钻到容棱背后,小心的露出半颗脑袋,说:“不给。” 第290章 本王希望你尽快想明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91章 为何突然亲你? 百姓们越说,心里越是没个准儿。 衙门里头的人,那些衙役,包括曹余杰和陈爷子却知道,那就是真人头,而那位白净公子,和小孩,也真的就是在抢一颗真的人头。 至于抢来做什么? 他们怎么知道? 他们也不想知道! 一点不想! 因为衙门里没有专门的停尸间,黄觉新的尸体,也唯有放在柴房。 原本一具无头女尸,现在多了一具无头男尸,两具尸体排着放,这场景倒是让柳蔚觉得和谐起来。 曹余杰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着,小心的问道:“柳大人,是现在解剖吗?” 柳蔚没有回话,只是迟疑一下,看着容棱道:“都尉大人,可否单独聊两句?” 容棱看着柳蔚,目光淡凉:“单独?” “单独。” “好。” 柳蔚点点头,对其他人道:“劳烦各位先出去稍后,有些重要的事,本官要与都尉大人先行商量。” 其他人面面相觑,却还是老实的先退出去。 小黎也抱着人头,一溜烟的就躲到曹余杰的背后,看到娘亲没追出来,才松了口气。 柴房门被关上,柳蔚走到黄觉新的尸体前,对容棱道:“有两个问题,我想先问问你。” 容棱凝视柳蔚,示意柳蔚继续说。 柳蔚逼近容棱的身躯,站到容棱跟前,微仰着头,瞧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为什么生气?” 她难得主动靠近。 容棱感觉得到,两人间的距离此刻很窄,热度甚至能彼此传递,他说:“自己思考。” 柳蔚抓住容棱的衣领,将他高贵的俊容拉低一些,对着他的脸庞,放软声音:“我不会思考,你来说。” 容棱戏谑地眯起眸子,顺手将她的细腰搂住,将她压近,薄唇抵着她的耳畔道:“知道你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知道。”柳蔚微微地抿着唇。 柳蔚今日这样坦然,容棱却不敢想的太过乐观:“又是戏弄本王?” 柳蔚弯着眸子,却笑出来:“这次不是。” 容棱知道,柳蔚很爱戏弄他,每次都在关系将要说清时,她都后退一步,以玩笑的口吻,把他推开。 而容棱却一直很有耐心,明知道她在胡闹,也一次一次由着她,这次,他也会由着她,哪怕昨晚的事,让他的确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但若是柳蔚坚持三天不示弱,他一样会主动妥协。 可今天才第一天,她却先动了。 这让容棱不敢相信,他们二人,素来是他追她逃,她倏地一主动,他反倒不敢真信。 柳蔚闻言,不禁踮起脚尖,淡粉色的唇瓣,轻轻印在他微凉的薄唇上。 容棱眼神骤然一变,待品尝到那是真的柔软,便快速的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稍纵即逝的逃离。 可柳蔚本也没打算逃,她由着他将这个吻加深,加重,由着他紧咬她的嘴唇,强势地挑开她的舌尖。 她这样顺从,却令容棱在心喜之余,又带着一丝警惕。 这个吻他并没有投入,而在他撤离之后,柳蔚也睁开眼睛,以一种很清明的目光,看着他。 容棱眸色一沉,放开她:“为何?” 柳蔚却不回答他,只是道:“第一个问题还是不愿回答吗?我当你小气鬼好了。接下来,再说第二个问题。” 柳蔚说着,转身看着眼前的无头男尸,道:“身上多处瘀伤,肩膀及后背部位是用石头砸出的痕迹,前胸到肋骨,有……” 话未说完,容棱将柳蔚拉过来,他让她看着自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咬着牙问:“我问你,为何?” “为何突然亲你?”柳蔚瞧着容棱铁青的脸色,皱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这个表情?” 她是现代人,或许跟容棱真的有代沟。 “柳蔚!”容棱语气冷硬,难得对她用这样严厉的语气;“我不想这最终是一场闹剧。” 瞧他是真的生气了,柳蔚倏的笑了一下,潇洒地拍拍他的胸口:“我没闹。” 柳蔚视线慢慢下移,看向容棱的胸口,而后用指尖划着某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是这里,一块早已消失的淤青,你骗了我多久?什么中毒,什么内伤,什么查不出缘由,容棱,我真的没想过你会这么无聊。” 装病本就是拖延之计,在与柳蔚越发亲近后,他也没再装过,因此此刻就算被揭破,他也没有惊讶,只是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何时知道的?” 柳蔚却眼睛一瞪:“现在!” 容棱:“……” 柳蔚深吸一口气,戳着他的胸口:“我原本还以为自己多想了,你不可能真的做出这么无聊之事,没想到你倒是承认得爽快,那不用说,昨晚的事,你也是故意的了?好一招以退为进,我之前一路上都在怀疑,还以为是自己小人之心,没想到,全证实了!” 柳蔚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蠢到明明这男人的演技并不好,她却老老实实的上当受骗,自己送上门被他耍得团团转。 柳蔚闭上眼睛,连续吸气了好几口,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容棱先沉着脸色问:“亲我,就是为了诈我?” 柳蔚瞪着他:“你觉得是?” “不是?” “不是!” 柳蔚只是以为他真的生气,便想主动靠近一步,但靠近,却不单单只是靠近,亲也不只是亲一下这么简单。 若是靠近,那便意味着,她给了他机会,她有意让两人走到一起。 可是柳蔚心里有个坎儿,这个坎儿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很幸运,黄觉新这具尸体,让柳蔚找到了一个解决这个坎的法子,柳蔚想实验一次。 柳蔚说过,要问他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他为何生气,现在不需要问了,因为他已经回答了;而第二问题,才是决定两人能否在一起的重要因素。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背过身去,道:“这具尸体,胸口到肋骨的位置,受到严重伤害,初步判定,为致命伤,原因,应该是内脏出血,导致体内器官崩溃,迅速死亡。头被砍下来,应该只是凶手为了泄愤,他脖子的伤口非常不平均,若说那具女尸的伤口,是分两次砍断,伤口整齐,看起来像是正常人所为;那黄觉新的伤口,就艰难多了,他是被人,用菜刀,一下一下砍断的!脖子处刀痕杂乱,是真正没有能力之人,将他的头,一点一点的给砍磨下来的。” 容棱伫立在旁安静的听着,心里想的,却只是她,并非案件。 第292章 本王杀过的人,何止千百 “那么问题来了。”柳蔚转身,瞧着容棱:“将来你能做出这种事吗?” 容棱一愣:“什么?” 柳蔚指向尸体。 容棱仍旧不明白:“砍下头颅?” “不。”柳蔚摇头:“不一定要砍头,我说了,砍头只是凶手发泄的手法,凶手最初只是想杀了黄觉新。所以,你能杀吗?” 容棱蹙眉:“本王杀过的人,何止千百。” 柳蔚啧了一声:“我指的是,杀父。” 容棱眼神蓦地一凛。 柳蔚比着尸体说:“致命伤的部位,正好是八九岁孩子能够到的位置,凶手手里一定拿了刀,但是凶手一开始用的不是刀,是石头。凶手知道,菜市是黄觉新回家必经过的捷径小路,而这条路,因为常年有菜贩摆摊,所以地上就湿湿滑滑,很不好走。凶手提前安排,在菜市布置一番,把空地上洒满了滑腻的鱼水。” “方才我在现场观察,鱼贩的摊子是在街另一边的尽头,而菜场的空地那一片,地上却全是腥水,而且地上还有许多菜叶子,烂番茄,一些石头,乱七八糟。在天不算亮的情况下,普通人走,也极易滑倒。” “凶手就是要等黄觉新滑倒,趁不注意,在远处用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砸黄觉新。因为一时间看不到凶手,所以黄觉新只能慌忙躲避。黄觉新抱住头,背过身去,这也直接导致黄觉新后背的淤青最多,而淤青的形状和程度,从远程射击的距离推算来看,在尸身上,也会有不一样的显示。黄觉新倏然受到攻击,便本能的保护自己,可是因保护不周,头部同样有受伤,但八九岁的孩子,力道并没多大,因此黄觉新头上的伤口也只是浅伤,最最后面,重头戏就来了。” 柳蔚把黄觉新的衣服解开更多,脑海里,回忆着现场看到的所有。 “这里有一个很清淡的圆形印子,若是没判断错,正跟菜场菜贩放在旁边的板车手柄,一样大小。但因为重力太大,而时间又太短,所以伤口并未及时形成明显淤青,但若是切开皮肤,皮下组织里,证据依然会看到。” “凶手是在砸了黄觉新满身石头,致使黄觉新受伤后,失去控制的用板车狠撞黄觉新身体,但一下,并不足矣将一人撞死,凶手自己也意识到了,因此在黄觉新狼狈的支撑着爬起来,要攻击凶手时,凶手唯有用自己的拳头,一下一下砸着黄觉新受伤的部位,八九岁孩子的力道虽小,可黄觉新身体先前已经受到重击,这样一次一次重复伤害,会使人痛不欲生。” “黄觉新被板车狠撞的部位,骨头恰好撞断了,重伤下骨头错位,插入脏器,最后致命。凶手怕黄觉新不死,用刀子又插过黄觉新的身体,但那不是致命的部位。这些在官差面前做不得百分之百的准,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不开腹,便可看出。等到上堂时,需要开腹做一份完整的验尸报告。” 说到这里,柳蔚停了一下,才道:“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为何要杀一个成年男子?而黄觉新,又为何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结仇?这些我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开始想,后来终于被我想到了。” 柳蔚走到旁边的无头女尸跟前,掀开白布,指着女尸的肚子。 “这具尸体,验尸时发现,生前生过一个孩子,若是年龄没错,也是八到九岁。昨晚我们也谈过,四姑娘给黄觉新生的儿子,就是现在的黄家大少爷,那个孩子的年纪,也是八九岁,所以可不可以大胆设想,四姑娘根本就没有生孩子。” “从一开始,四姑娘就是偷了其姊妹的婴孩,并在多年后,姊妹进城投奔姐姐时见到了这个孩子,为了隐藏罪证,四姑娘杀了姊妹,但那个孩子,却似乎早已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些什么,在亲母死后,估计是错认黄觉新才是凶手,便愤恨之下亲手为母亲报了仇,砍下黄觉新的头颅,大抵也是为了,让其尝尝自己母亲受到的被人砍下头颅之苦。” 这件案子,其实分析起来并不难。 因为八九岁的小孩子作案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了。 不仅是作案现场露出的马脚和证据多,尸体上留下的能结合现场证据分析的痕迹也太多了,所以柳蔚才一开始就让小黎验尸。 因为柳蔚觉得,由小黎应付已经足够。 而当时,小黎也极快的判断出来,比例不对。 是的,比例不对。 因为凶手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所以死者身上的刀子伤处,比例才会显得尤为古怪。太低,又不致命,不像成年人所为。 柳蔚起先也没有往这方面设想,一开始的设想,认为凶手是个女人,或许只是在诱导验尸者,凶手是个孩子。 但是柳蔚从致命伤的方向,脖子的断裂程度,还有一系列的现场罪证来看,唯一的解释,还是孩子。 现代八九岁的孩子,不比古代八九岁的孩子,换做现代,八九岁的孩子便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古代有所不同,会点拳脚功夫的就更不同了。 柳蔚与容棱之间有一个坎儿,这个坎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是杀父杀母的仇人。 柳蔚哪怕能做到不迁怒于容棱,能够保持冷静,但是柳蔚依然迈不过去那一步,所以才与容棱始终模模糊糊。 明明两人都说得很清楚了,也经历了很多的事,可就是……柳蔚狠不下这个心来。 柳蔚可以不报仇,但是,那皇帝会不会突然反过来斩草除根杀了她? 届时,容棱会如何选择? 今日黄觉新这具尸体,让柳蔚突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柳蔚亲了容棱,并且郑重的跟他解释了这是一桩子杀父的案件。 柳蔚想知道,如果换做是容棱,容棱会怎么做? 容棱安静的听柳蔚讲完,再看那两具尸体,沉默一下,眼眸便盯着柳蔚。 柳蔚也在认真的回视容棱,不想错过容棱脸上任何类似犹豫的表情。 柳蔚心里有十分坚定的决定! 只要容棱犹豫了,迟疑了哪怕只是一分,那她就不会再勉强他,但同时,她也会彻底的,与他之间干干净净,断得再无瓜葛。 容棱并未迟疑。 容棱只是在思索下后,很快问了声:“弑父?” 柳蔚紧张的点头。 容棱却说:“早晚的事。” 柳蔚眼神一凝,走近他半步:“什么意思?” 第293章 容叔叔,你是不是被我爹策反了? 容棱语气颇冷:“那个皇位,父皇早晚要让,你若是想,届时无论谁登基,皇帝的命,都留给你。” 柳蔚深吸一口气:“他是你父皇,是他一路提拔你,关照着你……” 容棱打断柳蔚的话,声音有些怨:“他是皇帝,我是臣子,仅此。” 柳蔚神色突地复杂。 柳蔚想过,如果容棱拒绝,自己一定会难受。 但柳蔚却不知道,容棱答应,自己竟然也并不觉得开心。 容棱这样的决绝,让柳蔚很不安,一个人若是无缘无故,并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这样深重的怨恨。 是的,怨恨,柳蔚从容棱的语气里,听到了怨恨。 柳蔚觉得,无论皇上与自己有怎样的弑族大仇,容棱至少都深受皇恩至今,要知皇子众多,人人称王,却也只有太子、七王和三王能在朝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柳蔚不知,容棱为何能如此毫无负担,说出这样的话?柳蔚想问他,却又不知该怎么问。 按理说,这个答案是她最想要的,就这样已经够了,何必再去刨根问底,问出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 容棱见柳蔚半晌不语,问道;“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柳蔚沉默一下,还是点头。 容棱盯着柳蔚:“本王回答了,然后?” 然后,然后按照设定,她应该对他敞开心扉,应该跨过那道隔绝在两人之间的不起眼的坎儿。 但是,柳蔚发现自己做不到。 瞧了容棱好一会儿,柳蔚摇头,故作轻松的道:“然后你应该打开门,放曹大人进来了,毕竟这黄觉新,是沁山府的大人物。” 容棱滞了一下,一瞬不瞬的看着柳蔚。 柳蔚挤出一丝笑,推了推他:“去开门。” 容棱没动,只看着她。 柳蔚摸摸鼻子,眼睛往旁边飘:“干什么?” 容棱伸手,摸到她的脸颊,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压了压,嗓音黯哑的问道:“方才,是何意思?” 顿了一下,容棱认为应该强调:“你说,刚才不是戏弄。” 柳蔚眼睛闪烁了两下,道:“的确不是戏弄,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男女之事下班再说。” “不。”容棱语气执拗:“现在说。” 柳蔚抓抓头:“都尉大人,这么公私不分会坏了您公正廉明的声誉。” “柳蔚。”容棱声音沉了沉:“别贫。” “现在不适合细说。”柳蔚拉下容棱放在自己脸颊上的大掌,拍拍他的手背,脸红的安抚道:“乖,回去再说。” 容棱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柳蔚笑眯眯的侧脸,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柳蔚安抚了,竟思索一下后,真的去开门了。 容棱一走过去,柳蔚就在后面长吐一口气,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容棱在前似有所感,倏地转头过来。 柳蔚机警的放下了手,恢复笑靥满满的摸样,看着容棱。 容棱盯了她一会儿,才拉开门。 外面,曹余杰正在探头探脑,看到门开了,立刻走进来,问:“都尉大人,可是有何重要线索,不宜声张?” 容棱没答话,只看向柳小黎,伸手:“把头给我。” 小黎立刻宝贝一样抱着躲开。 容棱安抚:“不抢你的,先拿来取证。” 柳小黎摇头:“我自己取证,尸检报告我也自己写。” 容棱沉默。 柳小黎却鼓着嘴说:“容叔叔,你是不是被我爹策反了?你要帮我爹抢我的人头是不是?我不会相信你了,你们都是坏人。” 小黎说着,抱着头,一下子窜到房顶上去,坐在屋檐顶上,板着脸看着下面。 外面的衙役们都愣了,看看地上,又看看屋顶,反复看了好几下,有几个人才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轻功?” “不会吧,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轻功?我长这么大,连见还都没见过。” “那是你。人家是京都的孩子,还与镇格门的都尉大人这样亲近,说不定这真是轻功……” “我看只是跳的比较高吧,轻功不是说会飞吗?” “这不是飞是什么?正常人能跳得这么高吗?你跳一个试试?那根本就是轻功。” 几个人议论纷纷,容棱却在瞧见小黎一脸固执后,放弃了拿人头去讨柳蔚欢心的打算,回头,走进柴房。 柳小黎往下头瞧瞧,容叔叔果然进了柴房,一大群人在里头围着尸体说个不停,小黎又看看怀里的人头,思索一下,觉得未免夜长梦多,要不现在就把头皮拆了,把头骨取出来吧。 说干就干,这么一想,小黎就抱着人头身子一跃,飞走了。 下面的衙役们激动得不得了。 “你看,你看,真的飞了,轻功,就是轻功!” “我只听说朝廷的高手会这种飞来飞去的功夫,这孩子还没我家那崽子大,竟然也这般厉害。” “那可不,人家是京里的孩子。” “京里的孩子真厉害,以后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着婆娘儿子,也去京里头住。” 一群人话题越说越远。 小黎却已经飞到了衙门后面的巷子口,站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发现,就把人头重新包裹一下,搂着出了巷子口。 可刚一出去,突然感觉头顶一阵黑暗。 柳小黎条件反射的抬头一看,便看到天上,惊鸿一瞥,一道黑色身影急速消失。 “高手!”柳小黎脱口而出,而后身子一起,追着那身影,快速飞去。 从街市,到郊区,柳小黎追了一路,等刚出了城,却已经跟丢目标。 站在人际偏远的草丛之中,小黎看看左右,最后搜索无果,就吹了一记口哨。 口哨响了两声,远处,一只黑色的乌星鸟便扑扇着翅膀飞过来。 “桀。”珍珠站在树枝丫上,看着下头的小黎,仰头叫了一声。 小黎问它:“珍珠,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谁?” 珍珠眨了两下眼,歪了一下脑袋:“桀?” 小黎说:“就是方才我追的那个,你看清了吗?” 珍珠张开翅膀,飞到小黎肩膀上,对着小黎耳朵蹭了蹭,软绵绵的叫:“桀桀。” …… 注:本文背景,归属穿越架空,所有情节均为满足写者脑洞和喜好而虚构,非真实历史文,谢绝一切考据较真。 第294章 我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孩子! 小黎叹了口气,刮了刮珍珠的小脑袋:“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在陪你玩呢?我明明是在追可疑的人。珍珠,我是不会在街市上轻易展露武功的,就算要和你比赛谁飞得快,也是在没人的时候。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如果白天我们乱来,娘亲是会揍我们的。” “桀?”珍珠低下脑袋,声音小了一些。 小黎忙解释说:“我没有怪你,你没有记住那就算了,那个人可能只是路过,不过他的轻功可真厉害,我都追不到!你知道的,我的轻功也很厉害,一般人我都追得到。” “桀桀。”珍珠立刻又精神抖擞的叫唤起来。 小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腼腆的抓抓头:“也没有天下第一,就是一般般的,娘亲和容叔叔就比我厉害,你不要这么夸我了。” “桀桀桀桀。”珍珠越叫越高兴。 小黎却从最开始的脸颊红,变成红到耳朵后,最后连脖子根儿都红了。 他很窘迫,因为珍珠夸得太厉害了,就差把他供在神坛里奉着了。 柳小黎再扭捏两下,最后勾着小嘴偷笑,拆开自己怀里的包裹。 小黎稍稍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把眼珠放在掌心,在珍珠一瞬不瞬的注视下,递了过去:“我本来是要把眼珠留下泡药酒的,不过现在,给你吃吧。” “桀!”珍珠赶紧飞过来,一口叼走。 “好吃吗?”小黎问道。 珍珠点点小脑袋。 小黎看它吃的高兴,又从小背包里掏出自己的解剖刀。 小黎掏出背包里最大的瓶子,把已经零散的能够放进去的东西,都放进去了。 然后擦擦干净,合上盖子,又放回背包里。 小黎笑的特别兴奋,就等着珍珠吃完肉碎,再一起去附近的小河畔。 之前追那可疑人过来时,小黎就路过一条河畔,现在去清理骨头,最合适了。 一人一鸟高高兴兴的朝着河畔而去,而身后的那片草丛中央,一大块红色痕迹,犹如注目。 就在小黎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树丛中,走出来两道人影。 一人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孩子!” 另一人却满脸兴味的道:“我从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鸟儿。” 先前那人冷哼一声:“有什么没见过的?我们辽州听话的蛇虫鼠蚁多了去了,一只小乌星罢了,默义家的几条大蟒,几只蝙蝠,都极通人性,等默义死了,我就跟主上说,接收默义的所有爱宠。” 另一人皱眉:“默义的身子还未好?” 先前那人冷笑:“好不了了,眼下也就是拖着半条命,瞧着随时都要一觉不醒。” 另一人沉默下来。 先前那人看向他,眯起眼睛:“烈义,你不是心软了吧?我们与默义向来不是一道的,默义死了,得好处最多的可是我们。” 被唤作烈义的男人思索一下,迟疑的说:“我还有一瓶百解散。” “不准!”先前那人语气一下严肃:“百解散这样的东西,你也敢想?” 烈义看着他,张了张唇:“星义……” “叫我也没用。”星义神色冷酷:“默义办事不利,技不如人,怪得了谁!你身上那瓶百解散,已是最后一瓶,大巫临死之前,也只提炼出三瓶,前两瓶是为了族里,说不得,最后一瓶,却怎么都不能动,除非等到新巫重新提炼出……” 烈义皱眉:“新巫才十五岁,连巫药都辨认不齐……” “那就是默义活该。”星义冷酷的紧了紧眸,又看向烈义,道:“不要说默义了,你也不准动什么歪心思,主上派我来沁山府,是要我问你,你这里,还要多久?” 烈义摇头:“不容易。” “你不是已进入黄家?” “入是入了,可……” “没找到?” 烈义点头。 星义眯起眸:“算了,要不你先回去,这里我来。” “不可。”烈义道:“那黄家最近出了些事,引来了些京都的人,你性子冲动,万一露出马脚,坏了主上大事……” 星义啧了一声,不满道:“怎的这样多事?不就是一张地图,有这么难?那黄家只是个普通商家,放宝物的地方能有几个?你都过来一个月了,继续下去,还要多久?” 第295章 有没有定时擦灰,上蜡 “黄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烈义道:“黄家如今乱成一团,黄仇、罗诗儿死后,黄茹便不成气候,那入赘上门的夫君,一心谋黄家的财产,还闹出一女二嫁之事,那黄觉新倒是十年前就死了,可黄觉杨……” “停停停。”星义不耐烦的打断烈义:“我没心思听你说这些家长里短,阴谋诡计,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你做不到,就让我做,我就不信,将那黄茹钓起来打,地图她会不交出来?” 烈义瞪他:“少乱出主意!黄茹身子不好,稍稍刺激,便要旧疾发作,若是人死过去了,线索岂非断了?” “断了就断了。”星义不在意的道:“我就不信,将黄家底朝天翻过来,会找不到地图?” “若真找不到呢?” 星义看他:“你什么意思?” 烈义:“我怀疑,黄茹也不知地图下落,当初黄仇与罗诗儿从京都回沁山府,不过两个月,便离奇身亡。那时候,黄茹正忙着出嫁,黄家夫妇只怕连与黄茹说道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都是一家人,黄仇和罗诗儿亲眼看着那位死了,总该有点危险意识,他们回来,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将秘密传给黄茹?” “这是你我的观念。”烈义道:“如你所言,黄仇与罗诗儿搅进了那桩事里,罗诗儿又曾是纪家奴婢,为求保住黄家人性命,只怕,罗诗儿并不会将此事告知黄茹。” “那地图呢?”星义说:“莫非罗诗儿把地图扔了?烈义,你觉得可能吗?那可是前朝宝藏,连九五之上那位,都不惜设立镇格门,以图寻宝!区区平民,他们经得住诱惑?” 烈义恍惚一下,看着星义,犹豫一会说:“有的时候,家人的性命,比金银财宝,更要重要。” 星义眯眼,冷笑一声道:“就算罗诗儿愿意将此事埋葬,黄仇愿意吗?黄家世代经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眼睁睁手握一张藏宝图,他不会升起贪念?” 烈义吸了口气:“总之,我还需要时间,你回去与主上通报,就说我这里有些意外,任务时间需要延长,还有……” 烈义盯着星义,皱眉:“你要走便尽快走,莫要再进城了,在闹市街区就敢用轻功,这会儿只是招来这个孩子,若是惊动了这孩子的父亲,或是那位容三王爷,只怕才是真正的麻烦。” 听到这个,星义笑了一下:“主上未必怕那位三王爷,只是默义抓了几年的孩子,就这么说放便放了,为了此事,主上可是大发雷霆!若不然,我将那孩子掳走,带回去让主上出出气?我记得默义就是被这孩子的父亲所伤,把这孩子带回去,也让默义捅上两刀,算给自己报个仇。这样,也算全了你这份心软?也省得你,再乱动百解散的心思了?” 烈义皱眉:“你别乱来。” “放心吧。”星义笑笑:“我的身手你还信不过?那个孩子,看着是恶心了点,不过功夫倒有点意思。你说那孩子非要刨开人头,取一副人脑袋骨头,究竟是想做什么?熬汤喝吗?” 烈义看他一眼:“你更恶心!” “熬人骨而已,大巫还在的时候也经常熬,就是看着渗人。实则没什么用处,也就是拿磷粉做点药剂喂虫子,据说这样喂出来的虫子,晚上也能发光,我见过一只三十六条腿的蜘蛛,就会发光,看着是挺好看,不过后来失败了,过了几天就死了。” 烈义摆摆手:“我不管你这些,总之,尽快离开沁山府,地图之事,我自有分寸。” 星义扬唇笑笑:“你真有分寸才好,别又心软!” “走了。”不等星义说完,烈义身子一起,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彻底消失不见。 星义看着烈义离开的方向,呵笑一声,嘟哝:“妇人之仁。” 而后,星义又看向方才柳小黎与珍珠消失的方向,晃着手里玉坠子,慢摇慢摇的走过去。 小黎在河畔边高高兴兴的洗骨头,一边洗,还一边哼着小调。 他胖胖的小短手把骨头架子里的碎肉挖出来,放到旁边的地上,招呼珍珠来吃。 珍珠吃的小肚子都圆了,它特别高兴,桀桀的叫个不停。 小黎听了,就笑:“你想的美,每天都有大餐吃!你知道新鲜的尸体多难找吗?你就吃吃猪肉牛肉就好了,人肉啊……很不容易有的。” “桀桀。”珍珠把嘴里的碎肉咽下去,仰着脖子叫。 小黎点点头:“嗯嗯,以后有人肉,我一定会给你留着。” 一人一鸟聊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小黎的骨头也洗完了,他从地上起来,抓起自己的骷髅头,笑眯了眼睛:“真漂亮。” “桀桀。”珍珠也叫。 小黎弯着眸:“你也说漂亮,真想快点回曲江府,不知道付叔叔有没有把我的宝贝保护好,有没有定时擦灰,上蜡,会不会给碰坏了……” “桀桀。” “是啊,付叔叔很马虎的,不过他不喜欢进我的房间,估计也不会帮我收拾,算了,只要不坏就好了,那可是我收集很久的。” “桀桀桀。” “以后做鸟骨标本吗?可是你不会怕吗?” “桀。” “你不怕就好,那以后我们做各种品种的鸟儿,你喜欢什么鸟的骨头。”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你慢点慢点,太多了,我记不清,你慢慢说,一样一样……” 柳小黎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顿住嘴,眼睛往旁边一偏,看向不远处的树丛。 珍珠也看过去,它浑身的黑毛凌厉起来,翅膀扇起来,飘在空中,喉咙里的叫声,突然变得锐利:“桀!” “嗯,杀气。”小黎轻轻说道,他注视那树丛好一会儿,随即转过头,将自己的背包收拾好,又把头骨擦干净,抱在怀里,对珍珠道:“走了。” “桀桀。”珍珠叫着。 小黎道:“没事,走吧。” 他说着,转身顺着小河畔下游走去,珍珠在犹豫一下后,还是跟了过去。 树丛中,星义伸手按了按眉心,无声笑着:“有意思,倒还挺敏锐。”眼看着一人一鸟越走越远,星义从树丛中出来,慢慢的跟过去。 第296章 迎接这一战的小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97章 今天做了两件错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98章 小黎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299章 实力已经充分证明 倒是陈爷子,一直在看,似乎是打算再看出点什么连柳蔚也没看出来的东西,好借此扳回一局。 曹余杰捏着验尸报告,说道:“真没想到,一具尸体,竟然还能列得这样分明,里面看着条理清晰,一目了然。现今京都内办案,都是用这样的书写方式了?这下面地方,倒是还未收到通知普及……” 曹余杰一脸期待的看着容棱:“容都尉,咱们沁山府,何时也沿用这种,尸……尸检报告啊?” 容棱瞧曹余杰一眼,淡声回道:“过一阵子。” “好,好。”曹余杰一连嘴的应着。 而后曹余杰又问柳蔚:“柳大人这份报告做得真是相当的好,不过这上面,并未写出嫌犯人,不知柳大人可能推测一二?” “我知道了。”还不等柳蔚回答,陈爷子先激动的开口道:“凶手是个孩子!” 柳蔚眼皮一闪,看向陈爷子。 陈爷子却抢过曹余杰手上的验尸报告,一项一项的跟尸体对照,然后说出自己的推测:“若是司佐大人上面写的都是对的,那凶手,必定是个身高只到黄老爷胸口的孩童。曹大人您看黄老爷的腹部,这些藏在肉里面的拳头淤印,还有这些伤口,您看,是不是如此?” 陈爷子喋喋不休的说出自己的推测,期间很得意的看了柳蔚一眼,眼中全是志得意满。 柳蔚静静的回视陈爷子,冷笑一声。 柳蔚承认,自己隐藏了嫌疑人的身份,的确是打算私下去看看那个孩子。 这件案子很明显就是普通的家庭纠纷导致,但是从小就会杀人的孩子,到底是天生性格扭曲,还是有什么隐情? 柳蔚向来对心理不太好的孩子比较宽容,以前她接受训练时,教授曾带她去过一间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里对犯罪人的心理进行现场解析。 为了让学生听明白课程内容,教授还会故意让医护人员做一些触碰患者底线的事,让其狂性大发,再告诉学生们,这种情况,是出于什么症状。 那时候柳蔚就见到一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一夜之间,杀了其父母,哥哥,妹妹,佣人,共计人口十六人。 那是一位少爷,因为不是父母亲生的,所以从小自卑,终于,在长久得不到人权,被哥哥妹妹欺负,被佣人欺负,被父母打骂连续五年之后,他没有习惯这种虐待,开始叛逆,并反抗了! 一个晚上,男孩在全家人熟睡之后,用尽办法的将全家人成功杀害,杀害后,用菜刀乱砍泄愤。 第二天邻居报警,警方看到了男孩。 男孩当时正满身是血的睡在客厅中央,他的身上还有残余的鞭打痕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曾经被虐过的伤痕。 一开始警方还以为男孩是幸存者,可之后男孩醒来,把自己的犯罪过程,全部交代了。 并且笑得很甜的说,终于不会挨打了…… 当警方告诉男孩,他要被关进相关地方承受责任时,男孩说,那只要我乖乖的,是不是会一辈子有饭吃?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人欺负我? 可惜,最后男孩在收容教养期间仍被欺负,而男孩的决定,同样是杀了对方,到最后,男孩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严加看守。 柳蔚见到男孩的时候,他像一个正常男孩一样,坐在单人的病房里,腼腆又害羞的玩着病房配备的游戏机。 男孩打游戏总是打不过,所以一直无法过关,但是男孩一点不着急,似乎只是喜欢这个过程。 那时候教授让柳蔚进去跟那男孩说话。 柳蔚进去了,并且在男孩警惕又害怕的目光下,陪他玩了一下午,终于突破了男孩的心防,得到了他的认可。 那个时候,那男孩渐渐的开始用快乐又崇拜的目光看着柳蔚。 柳蔚也将他当做了一个正常的男孩,会给他吃的,摸他的头,在他好奇又天真的目光下,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多漂亮。 那男孩很羡慕,但是又很知足的说,我在这里也很好,一辈子都在这里,最好了,因为有很多叔叔阿姨,会看着我,照顾我,不会让我再犯错。 柳蔚当时觉得,男孩总有一天会痊愈,并且决定,以后要多来探望他,这孩子该是多么孤独,才会对一个愿意跟他玩一下午游戏的人,就敞开心扉? 孩子是没有错的,柳蔚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她总是愿意给孩子机会,总是觉得孩子是可以教的,孩子犯了错,那是大人的不作为,该判刑的,应该是大人。 柳蔚自己也有孩子,如果有一天小黎变成了嗜血杀人狂魔,那错的人就是她,因为是她没教好小黎。 一个成功的父母,唯一的责任就是把自己的孩子,从一个懵懂无知,对世界的认识一片空白的肉团,教养成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 这个过程很艰辛,但你既然生了这个孩子,这就是你的责任,如果没想好你可以不生,你生了,就要负责。 陈爷子看柳蔚的表情,就觉得柳蔚应该没看出什么门道,顿时便道:“我老头验尸几十年,这些明白的东西,一眼便看出了,柳大人,您看出来吗?” 柳蔚看了陈爷子一眼,含笑着摇头:“没有。” 陈爷子立刻笑了:“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柳大人年纪轻轻能看出这般多,已是不易,不过到底验尸也不是寻常人想的那样简单,别的暂且不说,就说这经验积累,就需长年累月,这次柳大人便跟着我老头查下去,就从孩子入手。” 曹余杰却皱了皱眉,看向柳蔚:“柳大人,当真是孩子?” 陈爷子不乐意:“怎的,我老头说的话,曹大人不信?” “不,不是。”曹余杰嘴里虽这么说,但眼睛却瞟向柳蔚,显然是更相信柳蔚的意思。 毕竟连续两具尸体。 柳蔚的实力已经充分证明了。 而陈爷子,曹余杰以前是全心信任的,现在,却…… 陈爷子皱皱眉,想为自己辩些什么。 柳蔚却道:“关于凶手的身份,本官也有过一些设想,不过考虑到证据不足,便并未说出。” 第300章 拼命挑眉毛,给珍珠使眼色(3更) 陈爷子立刻问道:“柳大人设想的是什么?” 柳蔚回道:“介于前一具女尸被凶手特意装扮过,伪装成男子所杀,所以这具尸体,哪怕有再多的表面证据,本官也不敢断言这就一定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所为。唯怕,最后入了凶手设下的圈套。” 曹余杰忙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曹大人。”陈爷子顿生不满。 曹余杰却未理陈爷子,只看着柳蔚问道:“那之前柳大人说,案子已经破了,是否……” “本官心里已有了嫌犯,只是还需再查探一二,曹大人无需心急。” 曹余杰这就放心了,又问:“那黄老板的头……” 柳蔚摆摆手:“头上的伤口,也一并书写到了尸检报告中,又有容都尉亲自检验,那颗头,已经无甚用处了。” 曹余杰一听柳蔚这么说,就觉得这人是想独吞黄觉新的头,便尴尬道:“可是,那毕竟是黄家当家人的头颅,总要还人家一个全尸……” “此事我会与黄家交涉,曹大人不必担心。” 柳蔚愿意自己去解决,而非推到衙门头上。 如此,曹余杰自然也就允了,反正不要牵连到他,能把案子破了,那就一切都好。 可曹余杰敷衍过去了,陈爷子却不肯。 “那尸体是沁山府的,就该是我老头的,柳大人,还是请令公子交出人头,我老头这里也好登记。” 柳蔚看过去。 陈爷子不惧不怕的迎视柳蔚。 柳蔚也没说什么,又转头,看向容棱。 容棱便看向曹余杰。 曹余杰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司佐大人跟容都尉是一头的! 曹余杰认命的上前,亲自将陈爷子带走:“老爷子,本官这儿刚好有些事要与你说,随本官去后堂一趟。” “可是,曹大人……” “跟本官来便是。” 到底是大人的命令,陈爷子不甘心的又狠狠瞪了柳蔚一眼,才咬着牙,随曹余杰离开。 等到其他人都被驱散回去做事,柴房门也锁了,看守各自归位,柳蔚才到处看了看,没看到小黎。 容棱道:“小黎跑了,抱着那颗头。” 柳蔚揉了揉眉心:“你怎么不拦着?” “小黎不在也好。”容棱说着,上前拉住柳蔚的手。 柳蔚条件反射的要甩开:“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柳蔚还没反应过来,容棱已将她拉到了一边,抵着她的耳朵问:“先前未说完的,现下可以说了?” 柳蔚抿着唇,板着脸,严肃的戳着容棱的胸口:“你到底心急什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那么大一颗人头不见了,不用找回来吗?你好歹也是镇格门的都尉,就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收一收,把心思放在公事上?别忘了,司佐的工作是协助,这件案子是你非接走的,是你容棱的案子。” 柳蔚说的义正言辞,眼底一点心虚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正气凛然。 容棱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视线一瞬不瞬,也不说话。 柳蔚舔了舔唇,放软了声音,道:“先找人头,人头也是公事,我们之事,晚上回去再说。” 柳蔚说着,也不敢看容棱的眼睛,就摸摸鼻子,打算转过身去。 容棱却拉住柳蔚,掰住柳蔚纤弱的肩膀,将她硬扯回自己怀里,捏住她的下巴,冷冷的道:“最后限期,晚上。” 柳蔚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到底点了点头。 容棱总算放开她。 柳蔚赶紧后退两步,然后看了容棱一眼,瞧见他面色冷峻,目光极为认真,一下就头疼了。 这和她一开始的设想不一样啊,搞到这一步,她乱七八糟,他倒是步步紧逼了。 柳蔚背过容棱,一步一步朝着衙门外走,她边走边想,晚上,又该怎么敷衍过去。 还没走到大门,就听外面有人大叫:“死……死人,又有死人……又有死人了……” 柳蔚眼睛一抬,朝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便见一个小衙役抱着自己的帽子,连滚带爬的进来,直直的就往曹大人所在的后堂去。 柳蔚眯了眯眼,第一反应就是,黄家那熊孩子不止把黄觉新杀了,还又把四姑娘也给杀了?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迅速的说:“又出了命案,如果今晚加班的话,之前说的那事儿,推迟到明天再谈!” 说完,柳蔚也不给容棱拒绝的时间,一抬腿就往衙门外跑。 容棱在沉默一下后,看着柳蔚飞奔的背影,深沉的出了口气,但还是跟了过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柳蔚这一走近了,便看到大门口已经被衙役们包围起来,一个个探头探脑,往里头瞅。 柳蔚推开人群,原以为接下来会看到又一具无头女尸,可是,却没想到。 柳蔚看到的是一个豆丁那么大的孩童,怀里抱着个骷髅脑袋,一脸懵懂的拖着一具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男子的手,乖乖的站在那里。 看到娘亲,柳小黎便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爹……” 柳蔚看着小黎,不确定的眨眨眼,又看看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再眨眨眼。 娘亲的表情,小黎真是太懂了。 看娘亲一脸纳闷,他就赶紧坦白从宽:“我刚才跟珍珠去玩,看到这个叔叔受伤了,我就把叔叔带回来了,叔叔……叔叔还没死。” 因为是说谎,所以小黎的语气很急,显得狡辩的痕迹很重。 他怕露馅,就拼命挑眉毛,给珍珠使眼色。 珍珠的小眼珠子转了两圈儿,一开始想假装没听到小黎的话,可后来小黎的暗示太明显了,它要是不帮腔,很可能把自己也要牵连进去,便只能默默的“桀桀”两声。 柳蔚站在原地,先听了小黎的话,又听了珍珠的话,才吐出口气,最后看看地上那受伤的男子,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你们见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柳蔚问。 小黎赶紧点头:“是,是啊。” 珍珠也跟着点头:“桀,桀桀。” 柳蔚觉得头更痛了,摆摆手,疲惫的扫了周围的衙役们几眼。 衙役们也很识趣,一听不是尸体,没有死人,便行礼后一一退去。 容棱站在柳蔚身旁,视线深沉的看了看从大门外一直蔓延到门内的一地血痕,问小黎:“你便是将他一路拖过来的?” 小黎乖乖点头:“是啊,我个子太小了,抱不起他我就拖。” 第301章 你过来,我不打死你 容棱蹲下身,伸手对着星义的鼻子探了探,抿唇道:“呼吸微弱。” 小黎脸颊微微发红,不好意思的道:“嗯,是我救了这个叔叔,我和珍珠一起救了他,如果不是我们,他肯定要在树林里过夜了,珍珠说,这里的树林,有野兽的,如果不带走他,这个叔叔肯定今晚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小黎说着,也蹲下身,小爪子摸摸星义的头发,自言自语道:“若是死了,那可就浪费这么好的一具骨头了。” 容棱想说,此人还没死,也还不是骨头。 但瞧见小黎用看骨头一样的眼神盯着这男子,容棱便觉得,可能就把此人当做一具骨头也不错,至少,小黎对骨头,可比对活人宝贝多了。 “你怀里的是什么?” 柳蔚没管那半死不活的男人,既然还有一口气,就总是死不了。 柳蔚在意的是那颗锃亮锃亮的白骷髅头。 小黎条件反射的把骷髅藏到背后。 可是想到已经是骷髅了,娘亲也没办法了,便又勇敢的拿出来,然后从小背包里掏出一个瓶子,蹑手蹑脚的递给娘亲:“脑……脑髓……” “你把黄觉新的头做成骨头了?”柳蔚的声音沉了下来。 小黎咽了咽唾沫,缩紧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想挖颗眼珠子给珍珠吃,后来……我看缺一颗眼珠……怪难看的,就……就把另一颗也挖了……” “你不是挖眼珠,你是把眼耳口鼻连带面皮头皮都挖了!” “爹,你不要生气,我是想反正已经开始了……你不是常常跟我说,做人,要有始有终吗?” 还学会狡辩了! 柳蔚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按耐住心头的火气,对小黎招招手:“你过来,我不打死你,你过来。” 小黎闻言,一下子跳进容棱的怀里,把自己死死的往容棱衣服里藏。 容棱接住孩子,将孩子搂起来,对柳蔚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把孩子给我。”柳蔚说着便要把小黎接过来。 小黎哪里肯过去,吓得要死,皱着眉毛死死扒住容棱的衣服,一丝一毫不肯放松,还吓得小背脊都在颤抖。 容棱转移话题:“这人,你救不救?” 柳蔚看了眼地上的男子,又瞪了眼小黎,才烦躁的蹲下,摸摸男人的脉门,翻翻他的眼皮,捏捏他的手脚。 最后看看他几个比较明显的伤口,随口道:“失血过多,右臂骨折,身上大多伤口是被钢钉之类的兵器所伤,钉的一个血点子一个血点子的。手背动脉破裂,最大的失血原因是这个,不过处理得比较及时,血至少停住了。” 小黎忙探出头,怯怯的邀功:“是我……我给他止血的。” 珍珠也跟着叫唤:“桀桀。” 小黎有了同盟,急忙道:“爹你听,珍珠也证明了,我救了他,是我救了他,真的。” 救了就救了,需要这么反复强调? 柳蔚古怪的看了小黎一眼,小黎眼皮跳了一下,又赶紧别开头,不多嘴了。 柳蔚越看越不对劲,随即又看看珍珠,突然瞧见珍珠的尖嘴,便道:“珍珠过来。” 珍珠鸟身僵住,不动:“桀?” 柳蔚眯眼:“听不懂?叫你过来!” “桀桀?”珍珠把脑袋歪歪这边,又歪歪那边,使劲的装傻。 柳蔚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果然是有问题。 柳蔚拽起地上男子的脑袋,仔细看看他额头那出奇明显的钉子大血窟窿,问道:“珍珠,你叨的?” 珍珠:“……” 柳蔚目光蓦地冷下来! 先前心里还说,这男子是不是在哪儿被人用过刑?要不怎么全身遍布这么多钉状伤口? 原来,竟是鸟喙所致! 柳蔚似笑非笑,瞧着珍珠:“不简单啊,体力不错,这身上,少说也有七八十下,你这张嘴,没叨废掉?” 珍珠二话不说,扑扇着翅膀,便飞走了。 珍珠一走了之,柳蔚便将目光投向小黎,歪歪唇角:“你救的人,嗯?” 小黎瘪下嘴,咕哝着说:“但我真的救了他,爹你看他的手,我给止血的,要不动脉破这么大个口子,不止血真的会死掉。” 柳蔚当真看了看男子的手,然后笑了:“解剖刀划的?” 小黎一噎! 然后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我救了他,爹,是我救了他。” 把人家弄得半死不活,你救人家不应该吗? 万一人家就这么死了的话,你就是杀人犯! 大概是受黄觉新案子的影响,柳蔚再看小黎,突然开始反思,自己不会也把儿子养成了个变态杀人犯了吧? 容棱却没那么武断,他问小黎:“你为何伤人?” 大概是容叔叔的声音很温柔,小黎就卸下心防,闷闷地说:“我以为……我以为他要杀我。” “为何这样以为?” 小黎这便将自己从衙门离开后发生的事都说了,说到最后,小黎也很委屈:“但是,是我给他止的血啊。” 容棱瞧小黎快哭了,便摸摸小黎的头,安慰:“你做的很好。” 说着,容棱便对柳蔚道:“我要活的。” 沁山府突现武林高手,容棱不敢大意,这个人,他要活的,并且,还要亲自审问。 柳蔚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环,看容棱表情十分严肃,似乎是在猜测男子到底来自哪个路数。 柳蔚眼珠转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也顾不得教训儿子,就拍拍胸口,很坚毅的保证:“放心,不出两个时辰,我让他全须全尾的站在你面前。” 柳蔚心想,最好我把人救活你就带走审问,慢慢审问,不用着急,审问个三四天也无妨。 容棱看柳蔚一眼,瞧着柳蔚那狡猾的表情,正经中透着那么点不易察觉的窃喜,他一下恍悟,知道了柳蔚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容棱不觉一笑,却未点破。 反正到了晚上她自会知道,他无论要事多忙,她的事,他始终“优先”。 星义迷迷蒙蒙醒来时,便看到眼前一片白茫,眼睛有些发花。 第302章 落荒而逃(元旦快乐^_^) 等到沉淀一会儿,将视力找回来,星义再看时,却看到一片白色的床顶幔,翻翻绕绕浮现眼前,令他一瞬,竟有些错乱,不记得今夕何夕。 “醒了?” 耳边,清淡的男音,传了过来。 星义看过去,便看到一身白衣的翩翩男子,正站在床畔,手中端着一只白瓷碗,俯视的瞧着他。 “你……”长久的训练,使得星义哪怕身体不适,也极快的想坐起来,做出防御姿势。 可星义刚一动,便感觉周身无力,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 星义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皱着眉头,沙哑着喉咙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总之不是毁了你清白的事。”柳蔚说个不冷不热的笑话,将碗递到星义面前,托着星义的脖子,让星义喝。 星义抿紧唇,不喝! 柳蔚皱了皱眉,将碗放下,食指轻轻点了点星义的鼻梁,然后又把碗端起来,却没再次放到星义唇边,只是暂时等着。 星义一开始并没在意,可不过两个呼吸后,他便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鼻子出不了气,也不进不了气了,竟是直接堵塞了。 鼻子方才明明还很好,就是这人点了自己一下,就…… 可是,只是点了一下,很轻的一下,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像是把他鼻子打坏了,怎会突然不能呼吸了? 星义很震惊,柳蔚却慢条斯理的就这么看着他。 等到星义受不了,终于张开嘴,好好喘了口气后,柳蔚直接将药汁倒进他的嘴里,让他不喝也得喝! 星义无法动弹,全身被人操控,他无奈之下还是咽下了药汁。 那苦涩的味道,让他一度眼皮发白。 一碗药喝完,柳蔚随手在星义鼻子上又点了一下,而后拿着空碗,转身离开。 奇迹出现了,正因为喝了一碗不知是何物的药而懊恼不已的星义,方才还堵塞不灵的鼻子,一瞬间又通畅了。 若方才堵塞只是意外,那此刻通畅又是为何? 星义不觉看向柳蔚,却只看到柳蔚离开房间前的最后一个背影,随即,房门关上。 之后的时间,星义很想保持清醒,但估摸是那药效的关系,他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星义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还是方才那位翩翩俊朗的白衣公子。 “你究竟是谁?”星义加重了音调问。 柳蔚站在床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咕哝一句:“这个时辰应当差不多了。” 星义耳力还在,闻言,顿时厉起眸子:“什么时辰?” 这人对他的身体,到底做了何事? 柳蔚摆摆手,敷衍道:“别管这么多,没你的事。” 星义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柳蔚去开门,毫无意外的,门外正是容棱。 看到容棱的第一句话,柳蔚就说:“我好累啊,你们慢聊,聊完如果太晚就不用找我了,我睡了。” 说完,柳蔚身子一闪,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房间了,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容棱看着柳蔚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一下,走进房间,反手关了门。 他一身玄黑色长袍,双手背于身手,不快不慢的走到床榻边,看着床上那被点了浑身穴道,动弹不得,只能说话的男子,淡声问道:“名字。” 在看到容棱这人的第一眼,星义一瞬间便慌了。 这位容都尉的容貌,星义是认得的,好歹去了京都几次,对于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总是要打个照面的。 也正因为知晓容棱的身份,星义此刻才不敢大意。 尽管他嘴里再是对这些什么京官什么王爷的看不上,但这容棱毕竟是连主上也忌惮的人物,他怎敢轻视。 可是,若容棱在这儿,方才那男子又是谁? 不是说,这次与容棱一道来沁山府的,只有那位新任的镇格门司佐柳大人,和柳大人的儿子吗?怎的又多了一个陌生人? 是容棱的暗卫? 但是看着文质彬彬,不太像是有功夫的人。 星义是认得柳蔚的,之前默义任务失败,便是着了此人的道,柳蔚的画像,自然也在下头传阅了好几遍。 但是因为柳城涉案,所以柳蔚自来了沁山府便化了妆,加上画像总有失真,星义才未认出来。 而就在星义心思复杂,还在思忖时,容棱已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锐利视线瞥过去,重复一遍:“名字。” “是你们救了我?”星义没回答,眼珠子转了两下,决定尽量拖延。 容棱蹙了蹙眉,冷声:“无须绕圈子,直说能少受些苦。” 星义笑了一声:“我没绕圈子,只是若是你们救了我,我想先道声谢,我以为,这是礼貌的表现。” 容棱端着茶杯,晃着里头的茶水。 星义想尽量去看容棱的表情,但因为身子无法动弹,视线受阻,看不到,他暗暗抿唇,闭上眼睛,悄然无声的让内力在体内运行,试图想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再次动起来。 可是不行,还是不行。 这些人也不知用了什么邪门的手段,能不用一绳一扣,便将他锁得无力挣扎,甚至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行。 莫非,这些人中,也有会研制巫药之人? 那么此人又是研制了何等怪异的药物,能将人困至如斯地步,若是他能偷出一瓶半瓶此等药物,带回辽州给新巫,想必新巫有了参考,必很快能将此药研制之法掌握。 星义这么设想着,便睁开眼睛,开口:“你若不喜欢我讲理,我也不与你寒暄了,你先给我解药,待我活动了,该说什么,你问便是。” 解药? 容棱看了看星义,一时思忖,中毒了? 小黎下的毒 柳蔚? 解药,又是解何毒之药? 可既然已经中了毒,那倒是省事了。 “交代清楚,解药自然会有。”容棱从善如流的道。 星义厉起眸子:“我不信,先给我解药,否则,我一句也不会说。” “咔噔”一声,容棱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朝星义走去。 站在了床榻前,容棱睥睨着眸子,指尖在星义额头一点,一股内力,窜入星义的眉心中央。 第303章 像是要把柳蔚的下巴捏碎 星义皱了皱眉,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随即,突然感觉头疼欲裂。 星义咬着牙,没让自己痛呼出声,却狠狠的瞪着容棱:“严刑逼供?” 容棱眼皮都没抬,手指移到星义的脑门,在其又是一点,星义只觉得宛若有块铁一般的石头,砸进了他的脑袋里头,痛得他呼吸都颤抖了。 可恶,这人用的又是何等古怪功法,只是轻轻一点,怎会有如此威力? 看样子这人该是用内力催的力道,但星义也是懂得内力之人,内力的最高杀伤力,也不到此地步。 这些中原人,一个一个的,到底有多厉害? 星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从小接受训练,这样程度的严刑逼供,还制不住他。 只是方才刚醒过来,身子还有些虚,一下有些接受不了,待他调整好了,咬咬牙,这些程度的虐待,都是一闭眼就过去了。 容棱见星义已经做好了三缄其口的准备,便也不收力,五指张开,捏住其头顶,狠狠一扣! 星义原本以为之前那已经算厉害了,没成想这一下,却让他疼的霍然睁眼。 紧紧的看着头顶上的床幔,星义喉咙宛若被卡住一般,连一句闷哼都叫不出口。 星义眯起眼睛,感受着脑袋像是要被挤爆般的痛苦,张嘴,恨恨的说:“就这点本事?镇格门,也不外如是!” 容棱冷下眸子,松开星义的头,在其胸口某处,狠狠一点。 这一下,星义并没多少疼痛感,但少顷之后,却感觉上身血管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似的难受。 星义不可思议的盯着容棱,这人只是点了一下,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这人在他身上放了什么? 星义虽然震惊,但还是没有要说的打算,容棱哼了一声,又在星义双膝点了两下。 不是麻穴,就是痒穴,该是最折磨人的地方,但星义硬是憋着一口气,再难受也不妥协。 容棱看看时辰,觉得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走到门边,对着外面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吩咐一句:“看牢!” 便不再管星义,走向了柳蔚的房间。 星义被撂下,浑身酸麻难受,奇痒难忍! 偏偏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星义额头布满了细汗,那是强韧痒麻而造成的,他在考虑,他虽然不怕刑罚,但若是能少受些苦,又何必这样自找虐待? 此刻容棱不在,星义在迅速编造,看能否编一套完美些的说辞,先糊弄过去。 撒谎也是从小的训练项目之一,星义有信心,自己可以编的无人看出。 方才刚醒来,时间太短,他没有办法设想周全,现在,到底争取了一些时间。 就在星义忙着一边抵抗身体的难受,一边脑子迅速转动时。 容棱敲响了柳蔚的房门。 柳蔚坐在床上,一听到房门响,就抖了一下,然后缩回被子里,推推旁边的小黎。 小黎正抱着自己的骷髅头宝贝,娘亲一叫他,他就反应过来,然后张口对外面头道:“谁啊?” “是我。”容棱的声音,淡淡传来。 柳蔚给小黎使眼色! 小黎乖巧的点点头,但又小声的确认:“爹,这可是你说的,我帮你挡住容叔叔,这颗头就送给我了。” 柳蔚敲了小黎脑门一下:“知道了,你的。” 柳小黎高兴的笑笑,然后对外头道:“容叔叔,我都睡了。” “你爹呢?”容棱问道。 “我爹也睡了。” 外面沉默一下,接着便是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柳蔚眨眨眼,仔细的竖起耳朵听,果真听到脚步声越行越远。 柳蔚摸摸下巴,狐疑,这就走了?这么容易? 柳蔚不信,又推了推小黎:“去看看。” 小黎搂紧自己的头骨,跳下床,走到门边,回头问道:“开门吗?” 柳蔚摇头:“先趴门口听听。” 小黎就趴在门口,仔细的听听,随即摇摇头:“容叔叔走了。” 柳蔚眯起了眼,还是不信! 那男人若是有这么好打发,她至于躲成这样? 柳蔚也跳下床,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透过白色的绢布门扉,往外面偷窥,却见外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柳蔚眉头一皱,索性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露出一个缝,再次瞧,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真得走了? 小黎看娘亲跟做贼似的,觉得跟自己无关,便转身要回床上,可刚一转身,脑袋便撞到了一面软墙,小黎身子一歪,险些摔倒,等站定了,抬起头,看到那面软墙是谁,小黎突然说不出话了。 柳蔚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偷看! 小黎咽了咽唾沫,看着正给自己比出“噤声”手势的容棱,一下子就僵硬了。 小黎再看看房间大敞的窗户,心里暗骂自己不聪明,怎么就忘了把窗户锁上了。 柳蔚趴在门口,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却还是没看到容棱。 柳蔚抓了下头,一方面觉得不现实,一方面又觉得逃过一劫也不错,正当她这么想着时,却听后面传来一声询问:“找到人了?” 那声音冰冰凉凉,带着低沉,何其熟悉…… 柳蔚手指一僵,眼睛慢慢往后看,等终于看到身后站着的是谁时,她呼吸一滞! 卡了数秒,才说出话来:“嗨,好巧。” 容棱一把捏住她的手,将她拖出房间,往外走。 柳蔚被他扯得手痛,不乐意的想挣开,容棱却捏得更紧,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客栈后院。 远处的马棚里,马儿正在休酣,柳蔚甩开容棱的手,拧着眉一边揉自己的手,一边道:“你干什么?” 容棱迈步,逼近她。 柳蔚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后退! 容棱却再次逼近,这次,他还捏住她纤细的手臂,让她无法再退。 柳蔚抿了抿唇,蹙眉瞪着他,索性也不躲了,就这么直挺挺的与他对视起来了。 容棱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寒声道:“别想再躲本王。” 柳蔚硬撑着说:“谁躲了,我有什么可躲的。” “说。” 柳蔚装模作样:“我说什么?” 容棱眯起深沉厉眸,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几分,像是要把柳蔚的下巴捏碎。 第304章 你听说过地下情吗? 柳蔚吃痛一下,却也来了脾气,跟这人杠上了:“容都尉这是恼羞成怒,要动手了吗?好,打一架吧!” 柳蔚说着,挥开他的手,摆出手势,就要动手了。 容棱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眼神,冷的结冰! 柳蔚看在眼里,便觉得心脏都收缩了,她看不下去的移开视线,却又觉得这样太示弱了,又赶紧重新看回去。 但同时,容棱却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一如平时的冷硬,仿佛没什么不同,但柳蔚却有种毛毛的感觉,好像他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虽然明明知道容棱不会走,当然不会! 无头案是镇格门接下的案子,作为镇格门都尉,容棱这次偏偏为了方便徇私还手欠,要亲自接下此案。 那案子既然接了,他便不能随随便便的离开,至少要等到案子结束。 可现在,连凶手都没抓到,怎么结束? 柳蔚呼出一口气,眼看着容棱已经过了转角。 她一咬牙,突然问:“那个人,说话了吗?” 容棱脚步顿停,却不到一秒又抬步离开,嘴里不冷不热的带出一句;“与你无关。” 柳蔚皱皱眉,容棱已经走过转角,身影不见。 柳蔚揉揉眉心,觉得心里很乱,而就在这混乱的思绪中,她也不知哪根神经线搭错了,直接迈步,追了过去。 在走廊,柳蔚追到了容棱,看着男人上楼,准备进房,柳蔚突然张口:“喂。” 容棱再次停住脚步,回头,瞧着她。 那目光,依旧冷,冷的没有温度。 他是第一次用这种目光看柳蔚,柳蔚一下子觉得,自己竟然害怕了。 这世上,没有谁能不计好赖的去追一个人,去看一个人,去对一个人好,若真有这种人,就应该珍惜,而不是仗着他喜欢你,就任性妄为,肆意玩弄。 柳蔚从没玩弄容棱的心。 柳蔚只是很怕,很想逃避。 逃避与容棱的这段感情,因为她心里那个坎,还过不去,或者说,过去了一半,还有一半没过去。 柳蔚想容棱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能发掘一些别的借口,来完整的迈过这个坎儿。 但容棱显然不打算再给她时间。 而他这一走,柳蔚也怕了。 今晚,她若不说出一个答案,容棱肯定是要寒心的。 人心,是消耗品,你寒过一次,以后再想给暖回来,便不容易了。 柳蔚明白这个道理。 就因为明白,所以柳蔚又叫住了他。 容棱站在楼梯上,静静的看着柳蔚满脸纠结的摸样,耐心的等着她说。 这里其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处都是暗卫,他更希望两人有什么话,在私密一些的地方谈。 可此刻,显然并没有第二个选择地点。 柳蔚掐了掐自己的指尖,用最短的时间,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随即柳蔚一咬牙,抬眸看着容棱,问道:“都尉大人,你听说过地下情吗?” 容棱蹙蹙眉,对于这个新鲜词汇,并不了解。 柳蔚耳根子突然变红,她咳了一声,慢慢走上楼梯,见容棱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生气了,吼道:“别以为我会给你解释,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算了!” 容棱眯了眯眼,瞧着她滚烫的耳朵和脸颊,悟了。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 柳蔚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真听懂了?” 容棱瞧着她,点头。 柳蔚咕哝一声:“这种事你倒是无师自通……”而后挥开男人的手,再别别扭扭的看看周围,她知道这里有暗卫,而且还不少。 容棱也不愿两人的私事,被旁人瞧清,他推开房门,拉着柳蔚进去。 房间里,星义正躺在床上,抵抗着身上的痒麻感,不过这一两刻钟的功夫,他不止额头冒汗,浑身都在冒汗,整个后背都湿了。 容棱将柳蔚拉进来,也没看后面吃尽苦头的俘虏,只问柳蔚:“你同意了?” 柳蔚一把攥住容棱的衣领,将他拉近,压低了声音:“你再大声点,给你个喇叭,出去吼?” 容棱握住她的手,捏紧。 柳蔚想挥开他,但这次容棱不让,力道卡得很好,就是让她挣脱不了。 柳蔚看着他,沉吟一下,嘟哝:“希望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容棱听到了,深深的凝视她,肯定道:“是正确的。” “呵。”柳蔚笑了一声,心里有种自己背叛了原主父母的感觉,最最主要,原主父母跟自己现代的父母一模一样。 这人,可是自己杀父杀母凶手的儿子,自己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跟他谈恋爱了,真像只白眼狼。 容棱此刻心情很好。 柳蔚却不好,她视线一偏,看到床上受尽折磨的星义,便问:“你把他怎么了?” 这种时候,容棱不想她跟他谈其他男人,但好歹是正事,便回答:“此人太嘴硬。” “还没说?” 容棱:“嗯。” 柳蔚便推开容棱的手,走过去。 星义见了柳蔚,立刻凶狠的瞪着柳蔚。 柳蔚撇了撇嘴,手上随意一点,将星义的麻穴与痒穴解了。 星义顿时感觉那蚀骨的难受消减了。 他长吐一口气,正要放松下来,却听这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道:“麻穴痒穴管什么用?堂堂镇格门都尉,这般心慈手软,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刑罚,不怕让下头之人笑话?” 容棱瞥了星义瞬间紧张的脸色一眼,含笑着配合柳蔚:“嗯,那你说如何?” 柳蔚摩挲着下巴,在房间走来走去,半晌,道:“先拔指甲吧。” 话落,柳蔚在房间里头东张西望一番,问向容棱:“你没带工具?” 容棱摇头。 柳蔚面露不赞的道:“这么不专业?没事,我带工具了。” 柳蔚说着,便要出去拿,临走前,又看了星义一样,笑眯眯的道:“知道拔指甲是什么吗?是拿铁钳,把你的指甲壳,一片一片的拔下来,很好玩,很过瘾的!” 星义眼睛都鼓出来了,眼球充血的瞧着柳蔚。 第305章 一个能识破人心的魔鬼 柳蔚却笑得很甜:“其实我也不喜欢拔指甲,太血腥了,这样吧,你老老实实把你的姓名来历背后之人交代清楚,我们就不用那些东西,大家都是文明人,能动嘴的时候,咱们尽量不动手。” 星义冷哼一声:“无耻匪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星义说完,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 柳蔚吐了口气,赞叹:“有骨气!” 话落,柳蔚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盘子。 容棱环着双手,在旁看着柳蔚动作,也不打扰。 容棱他知道,柳蔚出手了,这人嘴里无论有何秘密,今晚都会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柳蔚将盘子放在桌上,从里头拿出一把小刀,一把钳子,走向床榻。 星义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看到柳蔚手里的工具,咽了咽唾沫。 柳蔚笑了一声,捉住星义一只手,对准其指甲,钳住…… “等等。”星义沙哑的出声。 柳蔚看着星义。 星义狠狠的闭了闭眼,而后喘气着道:“我说,我说。” 柳蔚将钳子和小刀收了,笑的有些古怪的对容棱示意一下。 容棱走过来,拉了两张椅子。 柳蔚一张,他一张。 两人坐在床边,容棱问道:“名字。” “孤义。”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见柳蔚没有动作,便继续问:“来历。” “南州。” “身份。” “南州府尹司徒时门下侍卫头领。” “为何出现于沁山府。” “司徒大人有令,要寻沁山府黄觉新,取一样东西,可当我赶到,黄觉新已横尸街头。” 容棱眼神凝着,一瞬不瞬的注视星义的表情,妄图从星义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但星义表情很镇定,语气也很自然,竟让容棱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 容棱又看向柳蔚,却见柳蔚正低着头,拿方才的小刀,磨着自己的指甲,像是对眼下的情况,毫不关心。 注意到容棱的目光,柳蔚瞧过来一眼,又耸耸肩,转过头继续弄指甲。 “司徒时让你拿何样东西。” 星义抿唇:“不知。” 容棱看着他。 “真的不知。”星义急切的道:“大人只说报出他的名字,黄觉新自然知晓,到底那物是何,我们这些做跑腿的,哪里有资格知道。” 容棱沉默一会儿,才问:“因何受伤?” 星义立刻道:“那个小童误会我行迹不轨,对我动手,那只稀奇古怪的乌星鸟,还招了七八十只野鸟围攻于我,我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所伤,接着醒来,就到了这儿。” 容棱又看向柳蔚。 柳蔚已经把小刀扔开了,看着星义,面上毫无表情。 房间里安静下来,这种古怪的安静,让星义很忐忑,他自认自己的谎言编造得不错,应该能蒙混过关,看,那镇格门都尉,好像已经信了三成,但那个白面书生似的男子,表情却让他实在看不懂。 南州府尹司徒时,乃是权王门人。 哪怕现今这些人去南州调查,只要一听到孤义这个名字,司徒时自会自圆其说。 孤义并非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是他们义军团的统一代号。 若是出门在外谁出了意外,留下线索,也通常都是孤义二字,一旦看到这二字,便知晓是自己人。 星义自认自己的话,已是再难挑出错处,可此时诡异的安静,却让他实在不敢放心。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好半晌,只听拖拉椅子的声音响起,星义再看去,就见白净男子换个坐姿,饶有兴趣的瞧着他,问道:“说完了?” 星义微微蹙眉,还是“嗯”了声。 容棱看柳蔚这个表情,便知道这人说谎了,他也不急,靠在椅背上,淡定的等着柳蔚继续说。 “孤义这个名字,不知真假,但你并非南州人,你是辽州人,其次你也不是什么侍卫头领,是杀手,或者死士,对,死士。” “你来沁山府的确是来取东西的,但你知道要取的是何物,并非是不知,你受辽州某人所示,来沁山府黄府拿一样东西,你背后之人,乃是你的朋友?不,兄弟?不,上峰?哦,主人……好,让我再看看,你并非中原人?嗯,看来我说对了,你是外族人,哪个族呢?匈奴?不是,嗒嗒?也不是,巫族?对了,就是巫族。” “这么说来,巫族与权王的勾结已不仅仅是合作关系了,巫族人成了权王的死士,权王离京数十载,看来这些年,果然没白过啊。” 柳蔚一口气说完。 星义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惊骇,随着柳蔚的话越说越深,他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 等到柳蔚停下来,星义才死死的憋住一口气,悚然的盯着柳蔚。 仿佛,是在看一个能识破人心的魔鬼。 星义此刻的表情,证实了柳蔚的话是对的。 容棱哪怕已经习惯了柳蔚某些不为人知的本事,但此刻,却还是好奇了。 “如何知晓他是辽州人?” 这个问题,星义也想知道。 星义死死的盯着柳蔚。 柳蔚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直言道:“口音,他的口音并非中原人,是透着点辽州方言,虽然不明显,但因为辽州与南州离得不远,那方言说是南州方言也不为过,但辽州话与南州话区别还是不小,尤其是辅助词方面,所以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出来。” “如何知晓他背后之人乃他的主人?” “他自己说的。”柳蔚指着星义。 星义咬牙切齿:“我没说!” “说了。”柳蔚倾身,对星义勾唇笑笑:“我问你背后之人是你朋友时,你注视着我,视线非常紧,那便说明,我说错了。而你迫切的希望我认为那就是真相,所以你用你的眼神,紧盯我,暗示我!我又问是否是兄弟,上峰,你的视线从短暂的轻松,又变成了紧迫,那说明,你在我改口之时,吓了一跳,但听到我又说错了,你便又放心了,而最后,我说出正确答案,你瞳孔放大,眼球膨胀,这是紧张到极限的表现,所以,那才是真相!” 星义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蔚,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用这种方法辨别真假。 星义不相信,容棱却相信。 第306章 往都尉大人耳朵里吹气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07章 看在你快成拖油瓶的份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08章 气色好的比吃了十盅燕窝还精神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09章 邀功似的的小眼神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10章 死一个少一个! 想到刚才黄临那孩子的举动,柳蔚越发肯定,黄临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那四姑娘所杀。 只是,黄临是如何知道的? 是谁告诉黄临的? 柳蔚想到了被关入牢房的那名死士,会是他们那一伙的什么人干的吗? 若当真是如此,利用一个孩子,那也实是在太卑鄙了些! “进去。”容棱唤了柳蔚一声。 柳蔚点了点头,随着容棱走向了衙门后。 黄茹带着黄临来到了暂时放置尸体的柴房内,门外看守的衙役,识趣撤离。 黄茹推开柴房门,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案子上,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黄茹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回头望向领路的那位衙役。 那位衙役指着右边道:“这个,便是黄老爷了。” 黄茹走过去,想掀开白布,但想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 衙役见状,识趣的离开,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夫人,我们就在外面。” 黄茹对其颔了颔首:“有劳大人。” 不相干的人都走远了些,柴房顿时安静下来,而安静后,便是一股不能忽视的阴森。 黄茹戳了戳手臂,咽了口唾沫,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看看这男人成了什么鬼样子。 可真事到临头,黄茹却连掀开白布的勇气都没有。 迟疑了好一会儿,黄茹才闭着眼睛,捏住白布一角,本想慢慢掀开,但黄临突然出手,小手一扬,整块白布顿时翻飞起来。 黄茹懵然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黄茹看到了一具无头的男尸,正直挺挺的倒在那里。 惊恐涌上心头,黄茹大叫一声:“啊——” 门外的衙役与黄府下人听到,都想进去,但却被里头一声童声吓退:“不准进来!” 外头的人顿时止住脚步。 柴房里头,黄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看着黄临的目光,一脸谴责:“你想吓死我吗?” 黄临淡淡的看黄茹一眼,眸光很黑,问道:“母亲受了惊吓?” 黄茹没好气的道:“这可是尸体!” “这是父亲。”黄临认真的道,视线再次投向那无头男尸,慢慢靠近,软糯的小手,突然握住男尸的手,紧紧捏住。 黄茹皱眉,呵斥一声:“有病。”便甩手走出了柴房。 走到门口,还听黄临在后头说了一句:“母亲怕父亲,我不怕,我想与父亲多呆一会儿。” 黄茹理都没理他,直接离开。 等到黄茹的脚步声渐远,黄临松开男尸的手,走过去,将柴房门关上。 黄临这才红着眼睛,扑到左边那具尸体边,哗啦一声掀开白布,看着那具至今未找到头颅的女尸,抱住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孩儿来看你了,孩儿不孝,这么久才为你报仇,孩儿好想你,你都没听到孩儿叫您一声娘就去了,娘……娘……” 凄惨的哭声,被压得很低,断断续续,那些呢喃声,细得让人听不清。 门外之人,只隐约听到孩子啜泣的哭声,心中便觉得,这孩子猛然丧父,一定不能接受。 倒是黄茹,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摸样。 黄觉杨那样的人渣,死一个少一个!还要为其哭丧?真对不起,笑都来不及,莫说哭了。 这么想着,黄茹又看了看周围,却已经不见那混在家丁中的某人。 已经走了吗?之前他明明说,只要她带他进入衙门,便允诺治好她那磨人的病,如今人都不见了,会不会食言? 黄茹一心担怕自己的身子,又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倒是没在意黄临在柴房呆了多久。 等到黄临出来,已经过了一刻钟。 黄临的眼睛肿肿的,像核桃一般,鼻尖也是红的,他一出来,就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脸,再吸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黄茹见他出来了,原本还想再找找那位高人,但眼下也不好多呆,便欲离开。 却见远处来了两人,一过来就道:“这位可是黄夫人?” 黄茹上下打量此人两眼,点头。 那两人道:“我们曹大人请黄夫人过堂一叙。” “府尹大人?” 两人道:“是,黄老爷的案子调查出的线索不少,我们大人以为,黄夫人此刻必然是想知道的,便谴我二人来请夫人。” 黄茹的确好奇,心中正恨黄觉杨入骨,怎么就有人这般巧,恰恰的替她解决心头大患? 黄茹心中感谢那凶手,便允了两人:“劳烦两位大人前方带路。” 要去见府尹老爷,黄临心中有些排斥,真正的凶手就在这里,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犯了案,躲起来还行,但要直面面对,肯定会露出马脚。 黄临不想去! 那两人看出来了,也不勉强,反而道:“那些话,想必小公子听了也害怕,我们在偏厅准备了些糕点,小公子若是无事,不若过去坐坐?” 黄茹闻言,轻蔑的看了黄临一眼,轻声道:“怎的这般没出息,方才不是还抱着你父亲的遗骸不撒手吗?” 黄临埋着头,不吭声。 此刻人太多,黄茹也不好当面过分斥责黄临,便摆摆手,遣了两个下人,带黄临去偏厅。 黄临一路过去偏厅,心中都在思绪,想着自己杀人的时候,有没有露出马脚,有没有别人看到? 等到将当时的过程又重想了一遍,黄临才稍稍安心,认定自己没有什么把柄遗落下来。 到了偏厅,一进去,果然看到里头摆着几样小点心,可不止那几样小点心,里头,还有两个人。 那是两名男子,一个身穿玄黑色长袍,剑眉星目,一身冷气。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和颜悦色,含笑妍妍。 黄临不认识这两人,只觉得带路的衙役带错了,这里都有别人了,怎么还将他带过来? 那带路的衙役显然也愣了一下,不明白两位京里来的大人,怎么也恰好来了偏厅。 但衙役还是很快躬身行礼:“见过都尉大人,司佐大人。” 都尉?司佐?那是什么人? 黄临好奇的看了两人一会儿,也学着衙役的摸样,跟着躬了躬身。 容棱端起一杯茶,放在手里把玩着,问道:“他是何人?” 第311章 没有为什么,想杀就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12章 眼神夹带着深意 容棱道:“没怪你。” 柳蔚看向他:“不是怪,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随口说说。” “不像随口说的,分明是真心实意,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容棱有些无奈:“别闹。” 柳蔚别过头去。 容棱没办法,起身,走过来拉她。 柳蔚推开他的手,去拽着黄临,到一边坐。 黄临见两人好像窝里斗了,低垂着眼沉思一下,眼珠子转动。 刚想到应对之策,柳蔚一根手指,敲在他头上:“老实点。” 黄临生气的抓着头,瞪视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说了,让你交代。” “我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原因。” “不告诉你!” “谁与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柳蔚揉了揉眉心。 这种时候,柳蔚就特别想小矜東,小矜東是个自带亲和感的孩子,和哪家孩子都能极快的融为一团,打听消息的时候,特别方便。 这么僵持着显然不是办法,柳蔚想了一下,突然说:“你可知,杀你亲母的并非黄觉新?” 黄临眼神一顿,随即立刻看向柳蔚,目光紧紧:“你说什么?” “黄觉新是与那四姑娘有关系,但黄觉新一直以为,你是他亲生的。” 黄临恍惚一下,这个信息,让他突然变得茫然。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相信:“不可能,我查过的,就是他。” “怎么查的?” “我跟踪……”说了一半,他又停住,警惕的盯着柳蔚。 柳蔚往后一靠,姿态淡然:“说不说随你,如果你还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娘。” 黄临闻言,一咬牙,什么防备都烟消云散了,他咬牙着道:“我跟踪黄觉新,他见过我娘。” 柳蔚皱了皱眉,看着他:“你确定?” 黄临点头:“确定,那人告诉我,我娘并非已死。我也不是如府中某些人所言,是那个叫四姑娘的寡妇所生。” “我亲母叫吴心华,在我刚刚出生时,我就被那四姑娘偷走,佯作她的孩子,交给黄觉新,但黄觉新实则早已知道我并非他亲生,我原本也不信,可我见过我娘,我找到了她,在香房里,我们相认了,是那人帮我的,我答应过,不会泄露他的身份,他是谁我不能告诉你。” 柳蔚沉默一下,继续问道:“你说黄觉新见过你娘,也是那人与你说的?” “不是,是我亲眼所见。那日,也在香房,我去找娘,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我……我和她争持,我骂了她,我说她不要我,可是她不是不要我,她也不知道我还在世,我错怪她了,我想跟她道歉,但是我看到了黄觉新,他……他在打我娘……” 柳蔚认真的凝视他,点头:“继续说。” 黄临却像是想到那日的情况,抿着唇,有些难受:“我没有出去……我看着我娘被打,我没有出去,我很没用。” 柳蔚摸摸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告诉我,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黄临点点头,却又猛然抬起眼,看着柳蔚,红着眼眶问道:“杀我娘的到底是谁?不是黄觉新?为什么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柳蔚按住他的肩膀:“他们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黄临犹豫一下,还是吸吸鼻子,说了:“我娘要带我走,黄觉新不同意。” “只是不同意?” 黄临想了一下,随即皱皱眉,不确定的道:“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 “黄觉新……说我不能走,说我走了,他也完了,说……我是他的宝贝。”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父亲自然是将子女视为至宝的,但黄觉新不是已经知道黄临并非他亲生的,莫非是养了八九年,养出了真感情? 柳蔚这般想着,黄临却说:“我不是他的宝贝,他平日总在外头流恋,回府也只是在母亲房里待一会儿,从不会来看我,更莫说校验我的功课,他根本不在乎我。” 柳蔚道:“或许他只是不会表达,实则,早已将你视若亲子?” “不可能!”黄临决然的道:“那晚……他不是这般说的。” 这个“那晚”,柳蔚知道,是说黄觉新死的那晚。 柳蔚安静的看着黄临,没有故意揭穿。 黄临在沉默一会儿后,道:“那晚,他看到了我,骂了我,说早知今日,他就该先杀了我,再扒了我的皮。” 想到当时黄觉新说话的眼神,黄临知道,黄觉新不是开玩笑的,黄觉新真的这样想过。 若不是他先行动手,黄觉新真的有可能在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黄觉新这个男人的狠毒,黄临在见识过一次后,便不敢轻视,况且,黄临还知道另一件事。 “他,并非黄觉新。” 柳蔚眼睛一闪,看着黄临。 黄临道:“黄府后院的湖中亭底座里,藏着一具尸体,那才是黄觉新,早于十年前便已死,而在外头李代桃僵的那个,实则叫黄觉杨,是黄觉新的兄弟。” 柳蔚说不吃惊是假的。 早知道豪门大院藏污纳垢,臭不可闻,但这等取而代之的戏码,柳蔚原以为就在戏本上见过,没成想,现实中竟还真有。 容棱也稍稍滞了一下,眸光稍稍深邃。 黄临咬着牙,恨声道:“一个对亲兄弟已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对我这非亲生的孩子,还能有什么真心?” 柳蔚沉默下来,看向容棱,眼神夹带着深意。 容棱对柳蔚点头一下,起身,离开。 黄临立刻问道:“他去哪儿?” 柳蔚头也没抬:“净房。” 黄临一脸不信。 柳蔚道:“无须管他,我问你,你的生母为黄觉杨所杀,是那神秘人告知你的?” “不。”黄临有些沉郁的道:“是我猜测,但他并未否认,我问过他,在他临死之前。我问他,是不是他杀了我娘,他承认了。” 柳蔚万分确定,那行凶之人是个女人。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四姑娘,但也不排除黄觉杨是帮凶,这么想着,柳蔚便道:“临死前,黄觉杨说了什么?” 第313章 都尉夫人,有权代夫上阵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14章 甜甜蜜蜜牵小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15章 在黑漆漆的夜晚,闪闪发光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16章 如此温婉,如此体贴 金南芸笑得很是清淡,可是金南芸看向柳逸的目光,却骤然间变得冷漠。 浮生在金南芸身边长大,哪里不知道夫人此刻在想什么。 浮生很难过,夫人对三少爷有多重的情,自己是看在眼里的。 小黎看不懂大人在想什么,他只是邀功的问道:“芸姨,你现在高兴了吗?” 金南芸冷冷的看柳小黎一眼,伸手捏住他的小脸,咬牙切齿道:“高兴,芸姨高兴得很!” 小黎含糊的说:“高兴,高兴就好……那我的油彩……” “油彩吗?”金南芸笑的纯善至极:“一辈子也别想要了。” “为什么!”小黎一把将金南芸的手推开,揉揉自己的小脸,很不忿说:“为什么还不能还我?” 金南芸双手环胸,摇头叹息:“这么不了解女孩子心里的想法,难怪你单身。” 单身这个词,金南芸也是从柳蔚那里学来的。 这还是金南芸第一次学以致用! 小黎根本不懂金南芸在说什么,只会纳纳的抓抓头,满心满意思考的,还是怎么把油彩要回来。 而此时,被他们声响惊动的柳逸醒了。 在牢中呆了几日,柳逸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华,甚至连前几日还能勉强算作是气度的气度也彻底丢了。 此刻的柳逸,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满头蓬乱,身上脏污,眼眶发黑,嘴唇发白,脸上斑斑点点,脏到,远远的便能嗅到一股臭味。 眼见着牢门外之人正是自己的发妻金氏,柳逸几乎是迅速的跳起来,冲上来抓住栏杆。 柳逸脸上露出死而复生般的笑:“芸儿……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芸儿,快让人放我出去。我在这里,一日也呆不下去了,芸儿……” 金南芸冷漠的看着柳逸,眸光平静无波。 金南芸这样的表情,让柳逸很是恍惚,他的手稍稍垂落,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芸儿?” 金南芸抬起手,制止道:“我金南芸承受不起。” “芸儿?你怎么了?” 金南芸没看柳逸,视线错开,看向柳逸身后的游姑娘。 游姑娘此刻也醒了,她坐在原位,身子紧紧缩着,只露出一双被灰土遮掩得朦胧的眼睛。 因为光线昏暗,金南芸看不清她的目光,只能看到那双眼珠,黑涔涔的,尤为渗人。 游姑娘,你是恨我的吧? 肯定是了,所以这个眼神才这样阴森。 金南芸嘲讽的勾起唇,抬着下颚,问向柳逸:“游姑娘怎么了?” 就算沁山府地处北方,冬日寒冷,这里是地牢,更是凉气浸骨,但游氏毕竟也是年轻女子,又不是七老八十,前几日尚且可以勉强熬着,怎的这会儿,就大白日的缩在草堆里起不来了。 柳逸闻言,这便回头看了游姑娘一眼,而后垂着眸道:“是病了。” 金南芸看着游姑娘,问道:“想出去吗?” 游姑娘瞳眸瞬间一亮,哪怕拖着病痛,也赶紧爬起来,瑟瑟的朝这边走来。 走到门边,游姑娘便抓紧了栏杆,祈求的望着金南芸:“求夫人恩典……” 毕竟是柳逸宠着的女子,柳逸当然也希望游姑娘能与他一起出去。 一个女子,这身子再折腾几日,只怕就不能好了,只是柳逸眼下身处逆境,出狱都要靠着金南芸,实在是不敢在这种关头,还为游姑娘说好话,到底,金南芸肚子里那个孩子,也是游氏…… 但是眼下金南芸自己开口了,柳逸便顺势而下。 其实,就金氏和游姑娘相比起来,他更喜欢的,反倒是游姑娘,这个不图名分,不争名夺利,不贪图富贵金银的女子,宛若他的眼中肉,朱砂痣,刚好卡在心头上。 若不是顾忌金家在江南势力太大,不好得罪,就这些年金南芸的作为,他早已可将游姑娘收作平妻! 是的,他不将游姑娘纳为妾室,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曾允诺过游姑娘,有朝一日,定要娶游姑娘为妻。 若是妾室的话,主母不死,也就是金南芸不死,那游姑娘终身也成不了正妻。 所以,柳逸宁愿不纳游姑娘,也不愿游姑娘一开始,便低人一等。 他用心良苦,而游姑娘也乖顺可人,从不催促。 只是在金南芸怀孕时,使了点小性子,这样的女子,如此温婉,如此体贴,如何能让他不爱? 游姑娘连着几日蹉跎,身子是当真不好了,用手抓紧铁锈的栏杆,可到底力道不足,腿上一软,便险些跌倒。 柳逸急忙将游姑娘拖住,抱在怀里,小心的护着。 两人的互动,让浮生看得怒目横瞪! 浮生正想说些什么,金南芸却道:“游妹妹这身子,可还能自个儿走?” 浮生皱起眉,且不说夫人本是担了小黎的面子,才能进入这地牢,根本没有放人的权利;就说这两个奸夫淫妇,就该让他们多吃点苦头! 即便有法子,也不要这么快救他们出去才是。 浮生心里这般想着,就开口道:“夫人,我们……” “闭嘴。”金南芸打断浮生的话,只看着游姑娘,等待游姑娘的回答。 游姑娘一听可以离开,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金南芸问道:“行走没有什么不便?” “没有……”游姑娘哑着声音道。 金南芸点点头,而后又看向柳逸:“那就劳烦相公在此处多呆几日了,游妹妹先随我离开吧。” “什么?”柳逸闻言,声音都变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金南芸,反复问道:“你说什么?” 金南芸一脸的无辜:“我今日本是来接相公出去的,可求了衙门好些时候,说破了嘴皮子,还打点了不少,才好歹为相公洗脱嫌疑,救你出去。可到底此时凶手还未抓获,案子也未破,我们家,总是要留个人在牢里应付。” “我原本是想,就委屈游妹妹了,可妹妹眼下却病着,相公又宁愿自个儿多吃些苦,也要让妹妹先行出去治病。既然相公已有了决定,那妾身也只得遵从,因此便委屈相公在牢里多呆些时候,我昨日听他们说,不出一个月,定能抓捕凶手归案,也就二三十天而已,相公是男子汉,定是可以熬过去的。” 金南芸说的大仁大义,眼睛一转,看向游姑娘:“妹妹稍等,我去托关系与衙门里做主的大人说道说道,这就放妹妹出来……” 第317章 绿帽子,那是男人大忌! “不行!”金南芸话音未落,柳逸已厉声打断,一双眼睛,凶狠的凝起:“放我出去!” “相公?”金南芸一脸为难,看看柳逸,看看游姑娘,压低了声音道:“相公,你不是说了,先救游妹妹?” “想办法,放我出去!”柳逸一字一顿的盯着金南芸的眼睛,命令道。 金南芸蹙了蹙眉,指向游姑娘:“那游妹妹怎么办?” 柳逸看向身边的游姑娘,游姑娘也正在看着他。 游姑娘死死抓住柳逸的衣服,眼眶酸红,即便周身狼狈,脸颊已看不出白皙颜色,但她的声音,依旧娇软轻柔:“少爷……” 她这一声唤,喊得柳逸心口都化了。 柳逸闭了闭眼,强忍住心痛,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定会回来救你。” 游姑娘抓紧柳逸,摇头:“奴婢是卑贱之人,不该拖累三少爷,三少爷要走,奴婢不敢拦,奴婢只是……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三少爷……奴婢就想……在死之前,多见见三少爷,也不枉……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死,我出去就救你,花再多银子,走再多门路,我都救你,你不要怕,等我就好。”柳逸认真的保证,捏住游姑娘的双肩,信誓旦旦。 游姑娘却还是摇头,眼中隐见绝望,眼泪在眼眶徘徊,并未落下,可声音,已带着哭腔:“三少爷走吧……只愿君……来日……保重。”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哪怕想离开想疯了,但面对游姑娘这样的表情,柳逸却始终迈不开那一步。 他急切的跟游姑娘解释,解释他不是自私,不是要牺牲她,他会救她,她是他心爱之人,他不顾一切也会救她。 但不管怎么说,游姑娘都是那副人之将死的摸样。 她不信他。 柳逸知道,自己若真的走了,她只怕会恨死他。 可是难道出狱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走吗? 他从小锦衣玉食,哪怕是庶子,也素来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何曾吃过眼下这苦,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瞧着这出郎情妾意的戏码,金南芸微微勾唇,笑出了声:“那究竟是妹妹走,还是相公走?” 柳逸看着游姑娘,一咬牙,狠心的松开她。 游姑娘本就病得虚弱,方才就是靠着柳逸搀扶方能站稳,此刻柳逸一松手,游姑娘身子往后一退,便要摔倒。 柳逸闭上了眼,别开头去。 游姑娘扑通一声,摔在干草堆里。 哪怕并未摔疼,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流下来,透明的泪水划过脸颊,将脸上的脏污,刷出两道斑驳难看的痕迹。 柳逸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却不看游姑娘,只盯着金南芸,目光灼灼:“芸儿……” 金南芸眼底笑意加深,是在考虑,要用怎样的语气告诉柳逸,自己根本无法让他出狱。 金南芸左思右想,始终觉得,怎么说,都差一个味道! 正在金南芸犹豫不决时,身后,一道男声横插而来:“倒是不知姐姐还有这等本事,案子未破,便能将嫌犯放出去?” 这声音实在有些耳熟,金南芸回头看去。 这一看,便对上一双满是狭促的黑眸。 “你?”金南芸皱皱眉。 星义翘着二郎腿,坐在松软的干草上,背靠石壁,悠闲自在:“地牢光线昏暗,姐姐还能一眼认出弟弟,该说是姐姐眼神好,还是你我尘缘未了?” 星义这话说得隐含过多歧意。 金南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下笑了:“早上不是还恶语相向,这会儿怎的又姐姐长姐姐短了?” “你不是自称我姐姐吗?”星义起身,晃荡到牢门前,双手环胸,靠着铁门,轩昂的眉宇轻挑:“姐姐是怪弟弟早上在床上,说了不好听的话?弟弟当时身不由己,周身无力,脾气坏了些,姐姐可莫要介意才好。” 金南芸冷笑,没说什么,只偏过头,却果然瞧见柳逸一双厉眸,喷火似的看着她。 金南芸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柳逸长吸一口气,双手握紧铁门! 那股子若不是铁门相隔,恨不得冲出来将金南芸当不守妇道的狐狸精暴打一顿的摸样,看的金南芸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我好歹夫妻数载,相公认为,妾身是那等朝三暮四的女子吗?”金南芸问道。 柳逸冷嗤一声:“可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早上,你们在床上做了什么?” “聊聊天。”金南芸老实回答。 这下,不等柳逸出声,星义先笑着道:“不止聊天吧,姐姐还用那东西,在弟弟身上……” “你自己听听!淫荡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柳逸气得重重的拍着铁门! 绿帽子,那是男人大忌! 多少男人就因为头顶上那片绿,失去理智,连杀妻泄愤之事都干得出来。 金南芸后退两步,听着沉重的拍门声,脸色难看了许多。 牢头赶紧拿着木棍上来警告:“不准吵,安静!” 柳逸估计这几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见牢头发怒,只得熄下火气,却还是狠瞪着金南芸,吩咐道:“还不给我开门?” 金南芸淡声道:“开不了。” “什么意思?”柳逸瞪眼望着金南芸。 金南芸耸了耸肩:“放你是府尹的事情,而我不认识府尹,怎能放你?” “你……”柳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贱人耍了自己,他气的咆哮:“金南芸!你这个不折不扣的贱货!你有本事别让我出去,我但凡出去,你看我杀不杀你!” 曾经柳逸有多儒雅,此刻柳逸就有多疯狂。 便是连原本泪流满脸还在卖存在感的游姑娘,此刻也被柳逸这架势吓得悄悄退到角落,自若的看着这出好戏。 浮生站出来,朝牢房里不甘的道:“我家夫人对少爷可谓一心一意,少爷怎能偏听他人三言两语,就如此构陷夫人,对夫人恶语相向?少爷就丁点不信夫人吗?” 柳逸视线一转,瞪向浮生,重重踢了一下铁门:“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第318章 真的打眼色了[加更] “你……” 浮生还打算说什么,但金南芸却抬手制止住浮生。 金南芸一步一步走向铁门,双眸平淡无光,看着柳逸,却又好像没看柳逸,只是在看一个物件,一团空气,一个陌生人。 “你当真认为,我做了对不起你之事?”金南芸问的很认真,声音很轻,这语气,仿佛在与柳逸说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柳逸却仍旧瞪着金南芸,然后,凑近一些,对着金南芸狠狠地做出一个嘴型——贱货! 金南芸瞳孔一缩,深吸口气,冷冷勾唇:“希望你记住这两个字,记好了,记牢了,千万……别给忘了!” 这千万二字,金南芸说的咬牙切齿。 话音刚落,金南芸便把衣袖一挥,转身离开。 而转身的一瞬,她又看到身后牢房内的星义,星义微微一笑,也对她做了个口型——不谢! 金南芸立即转开眸子,走出地牢。 浮生赶紧追了上去。 小黎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抓抓头,看看柳逸,再看看星义,却猛地一愣,指着星义道:“咦,怎么是你?我爹把你关在这儿了?真是巧啊。” 星义:“……” 因为地牢光线不好,小黎真的是这会儿才认出星义来。 不过认出来了,小黎却又不解了,他嘟着嘴,回头又看看对面牢房的游姑娘,问道:“你们认识?” 星义愣了一下,看着柳小黎。 小黎“蹬蹬蹬”跑到柳逸牢房边,伸手去指游姑娘,然后问星义:“就是她,你们认识?” 星义表情瞬间不好,游姑娘也经不住呼吸一停。 已经走上地牢阶梯的金南芸,闻言,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浮生却问道:“小黎公子,你为何说他们认识?” 小黎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刚才他们俩打眼色了。” 金南芸:“……” 星义:“……” 游姑娘:“……” 柳逸:“……………………” 柳逸不可思议的看着游姑娘,再慢慢朝她走去,表情难看的问道:“你与那个男人……竟也认识?” 游姑娘快速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抓紧柳逸的衣袖:“三少爷您怎的会这样问?这个孩子,分明与少奶奶是一起的,您……怎的还会上这样的当?” 柳逸不确定的在游姑娘脸上看了很久,才半信半疑的沉下了这口气。 不得不说,男人对“绿”这个字,真的太敏感了,但凡沾一点边,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但仔细想想,柳逸也觉得游姑娘不可能背叛自己。 这一定是金南芸这个贱人的离间之计! 还有对面牢房那男子,他根本从来见所未见,并且听那口音,不是京都人,甚至沁山府人都不是。 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柳逸相信金南芸是趁着先出牢房,在外头买了个什么小男人过了两夜,给他头上抹了绿,但游姑娘怎会跟这男人有相识?根本没有相识的渠道和时间。 仔细想了一会儿,柳逸便相信游姑娘无辜了。 但金南芸却凝起了眉,视线在下方两间牢房之间徘徊,沉默下来。 小黎听他们说互相不认识,眨了一下眼,正想反驳,却听金南芸唤道:“小黎,走了。” 小黎指着牢房大门:“可是他们……” “快走。”金南芸催促。 小黎鼓鼓嘴,心想自己的油彩还在芸姨手里,不能得罪芸姨,便乖乖的跟上去。 可跟上去了,小黎还是坚持的道:“芸姨,刚才那个死士和那个女子,真的打眼色了,我亲眼看到的。” 小黎之前根本没看星义那间牢房,但小黎看了柳逸这间,便看到了好几次,那与芸姨夫君一起的女子,朝对面牢房看去。小黎的‘微表情学’学得不好,因为娘亲说他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不会看,但是他再不好,这么明显的眼神接触,总是不会错过。 一开始,小黎是真的不知道后面牢房里的人,是昨日那个死士,因为小黎压根没回过头。 还以为后面牢房关的是芸姨府里的下人。 而在星义与芸姨说什么早上,什么姐姐弟弟时,小黎正在思考“芸姨怎么会答应要放夫君出狱,不能放出去,芸姨没有权利放他出去,如果被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这个问题。 所以小黎当时在想,要怎么不得罪金南芸,跟金南芸婉转的表示,自己带她来牢房探监,真是只是探监,不是要放谁出去的意思。 小黎想得太入神,才一点没注意身边其他人说了什么,以及没辨认出声音,等他回神的时候,是被柳逸的砸门声惊醒的,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模糊时,芸姨就让他走了。 临走之前,看芸姨没有要强行放人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也终于有心情观察其他人,并且,终于发现了原来那个死士也在这儿。 小黎承认自己是迷糊了一些,年纪小,很多东西想不全面,但是他在被柳逸吓住的时候,的确有看到躲在暗处的游姑娘,一直往对面的牢房打眼色,但他不知道对面牢房是谁,所以最后才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认出来了。 金南芸摸摸小黎的脑袋,拉着他加快了步伐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后,星义眯起眼睛,视线却隐晦的看向对面牢房里的游姑娘。 可是,柳逸一直盯着星义,见星义看了过来,顿时用拳砸了一下门,怒视星义。 星义瞧着柳逸,笑了一声,笑的很是闲淡。 柳逸气得咬牙切齿,一想到这个男人睡过自己的女人,他便欲将其杀之而后快! 不过一个小白脸,怎的也跑到牢里来了? 柳逸盯的太紧,因此游姑娘站在柳逸身后,只是对星义虚虚的做了一个手势。 星义接收到暗号,沉眸一下,又看了柳逸一眼,慢慢退回黑暗中,重新坐进干草堆里,然后对着外面道:“来人,我要见容棱。” 金南芸带着小黎出了地牢,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来。 小黎看芸姨表情不对,很纳闷:“芸姨?” 金南芸抓住小黎的肩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方才,你真的看到他们打眼色了?” 小黎看金南芸这般严肃,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他们有眼神交流,我虽然没看到那个死士回应那个女子的目光,但那女子的目光,分明是对熟络之人才有的视线暗示。” 第319章 变得不简单起来 金南芸手指微颤,闭了闭眼,迫使自己要冷静下来,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小黎:“死士,到底是什么?” 小黎想了想,老实说道:“死士是一群不要命的野兽。望族大员,尤其是有威望之人,通常都会圈养死士,死士一般从小就被培养,我爹说,一些从极致训练里出来的人,会用为死士,号称,以命护主,誓死不渝。” 以命护主,誓死不渝。 金南芸眼神虚晃一下,问向浮生:“倘若游姑娘认识一名死士,那这代表什么?” 浮生脸色也不好:“夫人,这件事要尽快告诉柳先生。” 金南芸点头,却猛然觉得背脊发凉。 游姑娘来历不明,在柳府已有好几年了。 看似娇弱可人,实则城府极深。 金南芸以前一直觉得,游姑娘就是个普通女人,或许有心计,有野心,但也顶多就是个宅门女子。 可眼下,游姑娘与一名死士仿佛相识,这算什么? 金南芸就算真的调戏了那名死士,但金南芸也时刻都没忘记,那位死士,是镇格门容都尉要查之人,背后连接着的东西,不是自己这等小民可以随随便便窥探的。 不能怪金南芸多想。 金南芸突然觉得,这次沁山府之行,一具无头女尸突然出现,是否,也跟这些人有关系? 镇格门此行就是来破这桩案子的,而无头女尸还未破获,男尸又出现,又牵扯到什么死士,到最后,游姑娘竟然也变得不简单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故,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有何,但此刻回想起来,金南芸却不得不感到惊慌。 莫非,从那女尸开始,这一切,都是游姑娘的阴谋? 游姑娘,要害死自己和柳逸? 那游姑娘的目的是什么? 害死柳逸和自己,对游姑娘又有什么好处? 金南芸知道,浮生在帮柳蔚查案。 柳蔚也告诉过她,让她放心,女尸的凶手已经找到,只是如今差些火候,还不宜逮捕此人。 金南芸一开始是放心的,但是此刻,她却不敢相信了。 回想一下,当时柳蔚说了什么? 柳蔚说——若是不错,凶手该是那女尸的姐妹,而你们口中的大好人黄老爷,应当也牵扯其中。死者被杀是一回事,但尸体是怎的跑到你们的货品箱笼里的,又是另一回事。除了黄家商铺的人,还有谁能动这个手脚?我与浮生去过黄家商铺库房,浮生也看到了你们的货物,那些东西现在还在那儿,是最后的物证,现在不用管,容棱派了人盯着,不会有事。只是当日取货时,要极快的时间内,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睛中把箱子调换,却不是件容易之事,想必为了将尸体栽赃给你们,那位黄老爷也没少费工夫。 是了,当时柳蔚就是这样说的。 柳蔚的意思是,当时取货时一定是黄家下人手脚利落,换箱子换得很快,但金南芸此刻却想起一件事。 当时取货,游姑娘也一道去的。 而查验那个箱子之人,恰好就是柳逸身边的游姑娘。 柳逸每次来沁山府,都是在黄家商铺要货。 其中布料,瓷器,首饰,成衣,书画,古董,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共十几箱,都是先订好了货,看好了商品,再在最后一日,统一到黄家去取货。 否则他们住在客栈,这些箱子也不好放。 并且本着与黄觉新私交不错,两家又交易许多次的情分,最后一日的验货,实则就是走个过场。 因此柳逸也好,金南芸也好,都不会亲自去点货,通常都是派身边的人去,比如浮生,比如柳逸的贴身小厮。 而这次因为游姑娘也来了,游姑娘对外的身份又是柳逸的婢女,所以游姑娘自然也去验了几箱货。 再回想起当日库房的情景,黄家下人表情个个正常,毫无异样,并不像因着换货心虚什么。 金南芸突然有种大胆的猜想,难道,那日那箱子中,一开始就是无头女尸,而游姑娘,却是故意要让他们的箱子中出现尸体? 身上瞬间冒起冷汗,金南芸瞪大了眼睛,表情很是恍惚。 浮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便握住金南芸的手,安抚着:“夫人,我们先找柳先生,柳先生乃大才之人,一定会有法子。” “好。”金南芸喘了一口气,催促浮生:“你去找人来。” 浮生应了一声,对小黎道:“小黎公子,劳烦你看着我家夫人,我去去就来。” 小黎看她们的表情,知道是出了大事,便赶紧点头答应。 浮生离开。 这时,地牢的大门又开了。 里头两个狱卒跑出来,路过小黎时,躬身行了个礼,便飞快的离开。 小黎看芸姨一脸的茫然,表情很不好,便拉拉芸姨的袖子,将芸姨带到旁边的石凳上坐着。 坐下后,小黎尝试安抚说:“芸姨,你怎么了?你不想见你夫君吗?” 金南芸回过神来,问他:“你以为芸姨想夫君了,才带芸姨来地牢的?” 小黎很乖的点点头。 金南芸怜爱的摸摸小黎的头,说道:“上天对每个人果然都是公平的,给了你出众的样貌,却没给你聪明的脑袋。” 小黎愣了一下,问道:“芸姨你在骂我吗?” “没有啊。”金南芸笑着摇头。 小黎皱皱鼻子:“可是我觉得你在骂我……” “怎么可能。”金南芸一脸诚恳:“芸姨是夸你长得好看。” 小黎半信半疑,但看芸姨一脸认真,就觉得,可能芸姨真的是在夸自己吧,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芸姨虽然有时候很凶,不讲道理,还爱捏别人的脸,但芸姨真的是个好人呢。 于是,小黎羞涩的红红脸,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也没那么好看……” 金南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黎,不置一词。 小黎又问:“芸姨,你见到你夫君,开心吗?”小家伙还是想邀功。 金南芸长长的吐了口气,半晌,握住小黎的双肩,道:“答应芸姨,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不要随便猜测人家的想法。” 小黎纳闷:“芸姨不开心?” 金南芸摆摆手,转移话题:“你去给芸姨倒杯水,芸姨渴了。” 小黎嘟哝着点头,起身,刚要去,就看到远处容棱在两名狱卒的伴侍下,正走过来。 小黎唤了一声:“容叔叔!” 第320章 信不信我毒哑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1章 你容叔叔自有分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2章 下药! 金南芸有恃无恐:“容都尉不会让我受伤,因为我是容都尉的战友。” 浮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夫人太固执。 不过浮生心里也隐隐筹谋着,自己回去还是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如果容都尉靠不住了,那么赶紧走还来得及。 毕竟从刚才看来,容都尉与柳姑娘还只是彼此有意,并未上升到当真相好的地步。 而且浮生隐约觉得,即便是相好了,也不见得就是容都尉压制柳姑娘,就柳姑娘那个性情,怎的也不是会顺从男人之人。 柳姑娘不是一直说,自己就是个男人,男人能做的,自己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自己也能做! 金南芸因为拿柳蔚的情报换取了容棱调查游姑娘的交易,此刻心情大好。 这种有了靠山,可以挺直腰板的感觉,让金南芸轻飘飘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可另一边,却不那么好过。 柳蔚追得太紧,最后容棱是偷偷将小黎藏起来,再故意引开柳蔚,才让小黎躲过一劫。 小黎看着远处飞走的容叔叔和娘亲,缩着脑袋,从草丛里钻出来,对着天空吹了一记口哨。 两声之后,珍珠从远处飞过来,扑扇着翅膀,歪着脑袋看着满头是草的小黎。 “桀桀?” 小黎道:“爹爹要打我,我们赶紧走。” 珍珠眨眨眼:“桀桀?” 小黎鼓嘴:“怎么与你没关系,你是我弟弟。” 珍珠扑扇着翅膀,转身就飞走。 小黎瞪大眼睛,唤道:“珍珠……珍珠……” 珍珠回头,用绿豆般的小黑眼睛,对着小黎叫唤:“桀桀。” 小黎诧然:“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趁火打劫。” “桀桀。”珍珠语气清清淡淡。 小黎憋着嘴,眼泪泡泡又出来了:“你欺负我……” 珍珠知道他是假哭,一点没上当,很淡定的继续叫:“桀桀。” 小黎看方法不奏效,吸了吸鼻子,生气了:“珍珠,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能乘人之危?而且,就算你让我叫你哥哥,你也不是我真的哥哥,你个头比我小,人家哥哥弟弟,都是按照个头算的。” “桀桀。” “什么按照年纪?那是你们鸟的算法,鸟才是按着年纪算,人都是按照个头算,我比你高,还比你大。我就是你哥哥。” “桀桀。” “珍珠你不要冷笑,我在跟你讲道理,这样,只要你答应帮我偷油彩,我可以叫你哥哥一天,但是只能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 “桀桀。” “不行,一个月不可能的,一天半吧。” “桀桀。” “二十天也太长了,两天吧。” “桀桀。” “半个月也太长了,三天吧,就三天,不能再多了,你本来不是我哥哥的。” “桀桀。” “十天也不行,好了好了,四天,真的就是四天了。” “桀桀桀桀。” “好好好,五天五天,成交?” “桀桀。”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黎道:“我回去拿银子和头骨,你去偷油彩,我们在另一条街的东盛客栈会和,在那里先躲两天。” “桀桀。” 珍珠很有义气的同意了,扑扇着翅膀飞走。 小黎也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客栈,回去后,他动静很小的回到自己房间,把娘亲藏在枕头下的钱袋摸出来,从里面数了一百两银票出来,揣在怀里,再抱起自己床头的头骨,往门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先是芸姨道:“珍珠跑到房间来了,浮生,去厨房拿点肉糜,珍珠喜欢吃那个。” 接着,就听到浮生姐姐的回应:“是,奴婢这就去,珍珠好像还喜欢喝猪血汤,奴婢再向厨房要一碗。” 接着,便是离开的脚步声。 小黎趴在门边,吓得膛目结舌。 珍珠被发现了,而且马上就要被芸姨用美食腐蚀了。 这个认知,让小黎一下子很慌,他觉得自己要去救珍珠,但芸姨之前的态度奇奇怪怪,分明就是不知什么原因在生他的气,他这样贸然过去,指不定救不出珍珠,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小黎想了想,寻思了半天,最后一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小背包。 他坐到地上,在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很多瓶瓶罐罐,再挨着看上面的字,有些字小黎还认不全,但绝大部分他还是认识的,尤其是较常用的一些。 但现在他要找的,不是常用的。 最后,他一手捏住一个小圆瓶子,一个瓶子是红色,一个瓶子是白色,他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瞧着上头鬼画符似的字,嘟哝道:“看起来……好像差不多……” 这么说着,小黎把左边那瓶的塞子打开,嗅了嗅,品味一下,又盖上,把右边那个打开,嗅了嗅。 最后,他重新捏着两个瓶子,叹了口气。 还是分辨不出。 “应该是白色吧,爹说过,红色的瓶子,是放杀伤力比较大的药,白色的,是放温和的,应该是白色。” 自我解释了一番,他半信半疑的把红色瓶子收起来,在白色瓶子里抖出一个褐色小药丸,然后起身,扒着门缝,往外面看。 见外面没人,小黎就蹬蹬蹬跑出去,去楼下问小二要了一壶茶,一份点心,再跑上来。 小黎在走廊上,看左右无人,便鬼鬼祟祟的把药丸捏碎了,放进茶水里,然后晃了晃,就把点心和茶,搁在一个木托盘里,再把托盘放到金南芸房间门口的架子上。 做完一切,柳小黎逃也似地躲回房间。 没一会儿,浮生拿了肉糜和猪血汤回来,在门口,就看到那茶和点心。 因为知道这间客栈里里外外都有镇格门暗卫守护,所以浮生并未往坏处想,只以为是夫人想吃的,问小二要的。 便将肉糜和猪血汤放进托盘里,一起拿进房间。 房门开了又关,小黎看得一清二楚,接下来,他就等待,等待芸姨喝了茶,晕过去。 小黎方才想找的是迷魂丸,因为正常的迷魂丸会昏睡五到十个时辰,所以他想找一个效用轻的,他记得以前是有做的,效用只维持半个时辰。 那是某次娘亲觉得付叔叔唠叨,给付叔叔吃了,让付叔叔自己去睡会儿时用的。 …… ps:小黎到底还是认错了药……这颗药最终会被某人吃掉。 第323章 头发都竖起来了! 虽然已经有一阵子了,但应该还没过期,普通的迷魂丸在瓶子里安放,都能保三年药效不散。 只是小黎想到,效用轻的迷魂丸用的好像不是迷魂丸这个名字,也或许是娘亲写的太潦草了,字他认不得。 但是药丸是褐色的,这个小黎记得。 最后剩下一个红瓶子,一个白瓶子。 选用白瓶子,小黎其实也只是试试! 应该是没问题的,反正他这里没有毒药,总不会把芸姨毒死。 顶多就是吃错了药,有点别的毛病。 但肯定不会死人就对了。 一边心理安慰自己,一边祈祷没有选错药,小黎趴在门缝边,特别的集中精神,探听隔壁的情况。 而客栈的黑暗处,两名暗卫正在交谈。 “方才之事,要禀报吗?”其中一个问道。 另一个犹豫一下,说道:“那毕竟是小公子……” “小公子往那茶水里放了什么?” “不知道,不过多半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必当一回事。” “不禀报?” “嗯,不禀报,这是司佐大人的家事。” “跟那位柳家三少爷奶奶有关的,也是司佐大人家的家事?” “司佐大人跟那位柳家三少爷奶奶,关系很好。” “听说是老乡。” “我听说是青梅竹马,好像快成亲了,最后被丞相家的三公子横插一足,抢走了。还听说司佐大人就是在此之后,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女人成亲,这才生了小公子,不过司佐大人命也不好,小公子的母亲没多久就去世了。” “所以,一听到案子是与柳家三少奶奶有关的,司佐大人就迫不及待的来沁山府了?” “嗯,还逼着咱们都尉大人一道来,好像是怕一个人压不住沁山府府尹,怕人家不放人。” “司佐大人真情深,可惜他日青梅,另嫁他人,已为人妇,独独剩他,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一下子,好伤感,那就决定,不禀报了?” “嗯,不禀报了。” 两名暗卫做好决定。 这边,小黎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悄然无声的凑到芸姨房门边上,竖着耳朵往里面听。 可还没听到消息,却先听到楼下传来一道略微生气的,夹带愠怒的熟悉声音:“柳小黎!” 娘亲! 小黎顿时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咽了咽唾沫,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窜回房间,打开窗户,从窗子另一边跳下去,急冲冲的往街尾跑。 小黎跑的那是相当的快! 柳蔚上楼,推开房门,却见里头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柳蔚皱了皱眉,又走向金南芸的房间。 推开房门,就瞧见里头和乐融融的画面。 金南芸用筷子夹着肉糜,正在投喂晃头晃脑,一身黑得发亮的珍珠。 浮生则在旁边用勺子吹着热的猪血汤,时不时的递一勺子,放到珍珠嘴边。 柳蔚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声音很冷的问道:“小黎呢?” 金南芸又夹了一筷子,将肉糜塞进珍珠尖尖的嘴里,漫不经心的道:“你的儿子,该你宝贝,我如何知晓?” 浮生听自家夫人这语气,就心里一突! 柳姑娘可是知道她们出卖她的,浮生赶紧打圆场:“柳先生,小黎没来,我们也不知。” 柳蔚淡淡的看着金南芸。 金南芸能感觉到柳蔚尖锐的视线,但金南芸硬撑着,假装不在意,继续喂珍珠。 房间里安静一瞬,接着,柳蔚走进房间,啪的一声,将房门阖上。 因为动静太大,吓得金南芸心口一跳,身子都僵住了。 但金南芸还是没表现出来,继续硬撑。 柳蔚走过来,踢开凳子,坐到金南芸身边,眯着一双清眸,看着金南芸。 金南芸咳了一声,忙唤道:“浮生,浮生,浮生……” 浮生赶紧过来,挡在自家夫人面前,隔开两人,好脾气的笑着:“柳……柳先生,您想做什么?” 柳蔚一笑:“我能做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人心虚了?” 金南芸从浮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理直气壮道:“我心虚?我看起来像心虚吗?” “你……”柳蔚狠狠的盯着金南芸,正要说话,金南芸又躲回去,手紧紧抓着浮生的腰带,躲得严丝合缝,一根头发丝也不露出去。 柳蔚冷笑。 浮生很尴尬:“柳先生……” “你有本事出来,面对面说,躲在浮生背后,你就这点出息?” 金南芸这次不敢探头了,但还是振振有词:“我的丫鬟,我躲不躲与你有何干。” “你确定要这么说话?”柳蔚冷眸。 金南芸扯了扯嘴角,不吭声。 浮生看实在不行了,一边后悔之前没强行带着夫人换客栈,一边又哆哆嗦嗦的摸着茶杯,小心翼翼的给柳蔚倒了杯茶,捧过去说:“柳先生,您有何事,慢慢说,先消消气,消消气。” 柳蔚看看那杯茶,又瞟了浮生一眼,端起来,捉了一口气,道:“浮生,我这是给你面子。” 浮生感恩戴德:“是,奴婢晓得,柳先生再吃快点心。”说着又把点心推过去。 柳蔚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柳蔚又喝了口茶,才问道:“我曾经是否与你说过,我的事,都要保密。” 金南芸哼了一声:“方才是你先不听我说话的,我本想与你谈那游姑娘的事,你却莫名其妙使脾气,你不帮我,我不求容都尉,还能如何?” “莫名其妙?”柳蔚将茶杯重重一搁:“昨夜不是你先与容棱胡言?” “我那不叫胡言,我那是为你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莫非就终身守着小黎过日子便够了?你一个女……呸……你一个男子,如花似玉,花样年华,虽说带着个孩子,但耐不住人家不介意,对你孩子还疼的跟亲生的似的,你哪怕不为你自己,为了小黎,你也得考虑考虑,我是当真觉得容都尉人不错,才想推推你们,莫非我一心为你好,还是我错了?” 金南芸颇为委屈的说完,却没听到柳蔚回答,便偷偷露出半个眼睛,朝柳蔚看去。 这一看,只看到柳蔚一张小脸铁青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口。 第324章 把柳小黎找回来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5章 太肉麻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6章 不解都尉大人为何这样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7章 没有前途了,世界一片黑暗 小黎一撇嘴,快哭了。 容棱长叹一口气,将小黎抓了回来,抱在怀里。 大概是感觉到容叔叔没有很凶,小黎也卸下心房,然后扑在容棱怀里,嘟着嘴说:“容叔叔,我知道错了。” 容棱拍拍小家伙的后背,将小黎抱到椅子上,坐好。 小黎怀里搂着头骨,背脊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容叔叔。 容棱视线一转,又看向一旁的珍珠。 珍珠顿时僵了一下,然后扑扇着翅膀,飞到房梁上,把自己黑黑的身子,躲进黑色的阴影里。 容棱抬手抚了抚额,有些头疼。 小黎抓抓容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道:“容叔叔……我爹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容棱神情严肃,看着小黎:“你爹现今无法说话。” 果然是这样。 小黎身子一抖,把自己蹭吧蹭吧,慢慢靠近容棱,最后谨小慎微的挪到容棱怀里,拉着容棱的衣服:“容叔叔,我爹会打死我的。” 容棱捏住小黎的鼻尖:“知道会是这样,还乱来。” “我不知道。”小黎都要哭了,他打开自己的小背包,往里面摸阿摸,摸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和一个红色的瓶子,递给容棱:“我本来是想用红色的这个,但是用错了……” 小黎说着,又把红色瓶子上面的字,指给容棱看,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容棱沉默:“你要下红色之药,却不知这药叫什么?” 小黎:“我不认识这个字……” 容棱头更疼了。 小黎却锲而不舍的问:“这个字念什么?” 容棱这才正眼看向那上头的标签,而后,默然。 “为何要下这红色之药,你以为这是什么?” 小黎干脆的道:“迷魂丸……” 容棱摇头:“上面写的是,腐陵散。” 小黎一愣,然后瞬间瞪圆了眼睛。 腐陵散?能把人腐蚀的腐陵散? 小黎手一抖,红色瓶子掉在地上,咕隆咕隆的转了两圈才停下。 小黎眼眶红了,鼻子也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不知道……容叔叔,我不知道……” 容棱拍拍小黎的背,安抚,最后见小黎越哭越大声,只能道:“幸亏下错了药,对不对?但以后不许再犯同样的错。” 小黎抬起头,脸上全是眼泪泡泡:“我爹说……红色瓶子,是药效猛烈的……白色,是轻缓的……”所以最后虽然怀疑红色瓶子才是迷魂丸,但他还是选择了白色瓶子。 容棱点头:“很好,你还记得你爹的嘱咐。” 可是记得有什么用,现在爹变成哑巴了,肯定会打死自己的。 小黎一下子觉得,没有前途了,世界一片黑暗。 看到小黎如此绝望的表情,容棱摸着小黎的头发,道:“我会帮你。” 小黎吸了一下鼻子,看着容棱。 “这两日你先在此躲好,若是有了消息,自会有人通知你。” 小黎想了想,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所以就点点头。 容棱又说;“不能乱跑。” 小黎继续点头。 “不能逛街。” 再次点头。 “珍珠的行踪也不能暴露。” 小黎看看房梁上的珍珠,正从黑暗中探出半个脑袋,然后“桀”了一声,又缩回去。 小黎就哽咽着声音道:“珍珠……也答应了。” 容棱点头,将小黎抱到床上,为小黎展开被子,道:“先睡吧,快一更天了。” 小黎被放进被窝里,被子太大,盖住小黎半张脸,小黎伸出小手,掀开了一点点被头,露出一张完整的小脸。 小黎深深的看了容棱一会儿,然后软软绵绵的道:“容叔叔,能替我将头骨拿过来吗?” 容棱起身,将桌上的包裹拿来,放在小黎枕头边。 小黎爬起来,将包裹打开。 容棱本以为会看到一颗白森森,泛着冷气的雪白骷髅,却不想,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五彩缤纷,花里胡哨的……彩色骷髅。 容棱这一瞬间,有些愣神。 小黎道:“容叔叔,能把蜡烛吹灭吗?” 容棱迟疑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他还是一甩袖子,两道劲风打出,将房中所有的蜡烛,尽数熄灭。 然后,容棱就彻底沉默了。 因为容棱看到,眼前那五彩缤纷的头骨,竟然没有淹没在黑暗中,不只没有被淹没,它还发着荧色的光,那红色的眼眶,宛若鲜血,蓝色的头骨,神采奕奕,绿色的牙齿,闪得他眼瞳发晕,就连那黄色的颧骨,也如此光彩照人,引人注意。 容棱,从没见过一个在黑夜中,能发光的……头骨。 更没见过一个,还会发出多彩光芒的……头骨。 容棱觉得,若非自己提前有了预防,换做常人,冷不丁看到这一幕,指不定会被吓出什么毛病。 容棱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将蜡烛都点好。 然后回头,就看到小黎一脸不舍的摸着彩色头骨,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全是依恋。 容棱此刻又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小黎就抬起头,痛心疾首的将头骨推了推,满脸坚强的道:“容叔叔,这个头骨,我送给你了。” 容棱:“……” “我知道,在我与我爹之间,你很为难。我也知道,你们大人求人帮忙办事,是要送东西的,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已经是我身上最宝贝的东西了,我……送给你!”小黎说完,眼泪都掉了下来。 天知道为了这个头骨他费了多少心思,眼下却要凭空的送人,他如何会真舍得。 但是和头骨比起来,还是娘亲重要。 若是没有娘亲,一百个头骨他也……九十九个头骨,他也不要。 所以,为了娘亲,这个头骨是一定要牺牲的了,只希望它的新主人会对它好,会疼它,给它打蜡,抛光,每天擦拭,好好保养,珍惜。 小黎觉得,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对这颗头骨比他更好了。 他很舍不得,但是舍不得也要舍得,挽回娘亲只能靠容叔叔,这点牺牲是必须的。 小黎痛定思痛,坚强的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毅然决然的将那在夜晚能发出彩色光芒的头骨,塞进容棱怀里。 容棱:“……” 第328章 同床共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29章 将她搂得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不。”烈义拒绝。 星义看着烈义:“此刻危急关头,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听我的,过两日等风头没这么紧了,随我离开。” “不。”烈义重复。 星义皱起眉:“烈义,大事为重,若是因你一时逞能,将那东西泄露出去,坏了主子的大事,那比你带不回东西更加罪大恶极!便是新巫,到时也无法替你说清。” “我知道。”烈义眸子微敛,抿着唇道:“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烈义却不说了。 星义一拳砸在他胸口上,语气强硬:“那容棱不是个小人物,之前我不懂主子为何对他颇为忌惮,此刻我算是知晓了,况且,他身边还跟着那位柳先生,那人也不知有什么邪门功法,不止能将我全身想定就定,想放就放,还长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眼,在我看来,若非必要,莫要再与他们有正面接触。” 一向胆大包天的星义,也能说出这样规劝之言,烈义也知,这沁山府,此刻是真不能待了。 但事情只办了一半,要么死在任务上,要么完成任务而归,独没有逃遁而走这条路。 哪怕这里再危险,哪怕那些人再是三头六臂,他烈义随了主子身边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少,执行的任务更是有难有易,他有他的保命法子,他也有他的坚持。 况且,他的确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 这个任务,他必须完成。 星义看他如此坚持,突然想到什么,道:“知道我在地牢,见到了谁?” 烈义沉默。 星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与她有关,游丝丝,为了游丝丝是吗?” 烈义皱眉,不语。 星义咬牙,揪住烈义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气的发狠:“那个女人还要害你到何时,她不是主子的宠妾吗?不是在主子面前很能说话吗?怎的还要你为她赴汤蹈火?游轻轻是她的妹妹,她想将妹妹接回去,自己与主子说便是!为何要让你动手?这么说来,那无头女尸,之所以在柳家的箱子里,也是你有意为之?是要将柳家的人留下,然后想办法带走游轻轻?” 烈义掰开星义的手,将星义推开:“没有。” “没有?你对着巫神发誓,你没有私心,现在就发!” 巫族中人,将巫神视为母神,不能亵渎。 烈义说不出话。 星义深吸口气:“游丝丝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男人为她不顾一切!我怎么看不出她哪点吸引人了?” “不管她的事。”烈义坚持道:“是轻轻找上我。” “所以你果然是为了救游轻轻,反倒将镇格门的人招来了?” 烈义抿唇:“一开始只以为京里来的人,顶多便是柳府派来打点的,未成想……” “未成想惹到了不能惹的人,更想不到,那柳逸的妻子,竟与那位神出鬼没的柳先生关系斐然,呵,好一个未成想,如今搅合到如此田地,难怪你不肯与我回去,若是主子知晓你擅自做主,怕是你这条命,也要没了。” 烈义看着星义:“所以,你自己回去,东西,我必须拿到。” “将功赎罪吗?”星义冷笑,随即又将烈义上下打量一番,面露怀疑:“当真是游轻轻找得你?今日在牢中,瞧着她与柳逸那番举止,分明已是不愿离开这个男人,是她想回辽州?” 烈义犹疑一下,还是点头。 星义伸出手指,鄙夷的戳着烈义的胸口:“你最好没骗我,若当真是为了那游丝丝,你……” “够了!”烈义来了火气:“此事与丝丝无关,莫要乱想,更莫要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星义看他真的生气了,这才忍下了后半句话,却依旧没好气:“那我走了,你该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 “镇格门人会盯着你。” “盯着便盯着,我一不犯事,二不杀人,有何由头抓我?” “可你暴露身份,那东西,还能顺利拿到?便是拿到手了,只怕都要被抢……” “此事你不用过问,我自有法子避人视线。” 星义听他说得信誓旦旦,想到平日烈义便是个做事有计划,有想法之人,这才算是同意了。 两人在巷子里分开。 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漆黑的夜色,不过一会儿便将他们融入黑暗,再也寻查不见。 而黑暗中,将一切听在耳里的几名暗卫,分开四人继续跟踪,另外两人回往客栈。 等待,天一亮便去禀报。 有的时候,跟踪也是有技巧的。 不能让对方知道,也不能让对方不知道,在对方知道的时候,要让他以为你不知道,在对方不知道时,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了。 这些搅来搅去的复杂学问,整个镇格门,也就只有都尉大人能计较清楚,旁人,怕是听都要听混。 …… 于是,第二日。 一大清早,还未开城门,沁山府东北两扇城门,便被戒严了。 出入关卡设置得极为的严,普通人,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而就在星义头发都愁白了,愁着该如何出城时,柳蔚睡醒了。 柳蔚醒来的第一刻,还有些未回过神来,等到瞪着眼睛僵直了好半晌,才抿抿唇,稍稍转了转眼珠子。 长长的浓密眼睫毛,高挺的鼻子,单薄的唇瓣,柳蔚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近,这么近的观察容棱的五官,近得,已经看清他脸上那几可不见的毛孔了。 再看看此刻她的窘迫状况,两条细腿被男人夹在有力的双腿之间,虽然很暖和,但是动弹不得。 脖子下面,枕着男人的手臂,容棱的手臂有些硬,但至少比古代的枕头软一些。 她的腰上搭着男人的手臂,手臂很长,将她搂得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她,整个人,都被男人搂在怀里。 柳蔚再看看这近在咫尺的俊颜,她想动,但周身都被困住,她垂眸,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鼻尖,咂咂嘴,用鼻尖,去蹭蹭男人的鼻尖。 蹭了两下,除了有些痒以外,男人并未醒。 没醒?柳蔚是不信的。 第330章 谁他妈在求早安吻! 容棱是何许人也,又不是小黎那样没心没肺的。 容棱的警惕心,就算是现在有人靠近他们房门一步,他恐怕都会立刻睁开眼,保持最佳防范状态。 但是此刻他却睡得这么香,绝对不可能的。 柳蔚分析,这男人是在装睡! 而因为她现在不能说话,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她无法叫醒他。 但是不能叫就不叫吗?人不应该这么容易妥协。 柳蔚努力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叫醒男人,而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手抽不出来。 容棱的力气很大,困得她抽出手都困难。 那就动动脚吧,她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脚。 而都挣脱出热汗了,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永远是不可能的。 最后,只能用杀手锏了。 柳蔚莫名的将脑袋上去一点,脑袋磨磨蹭蹭的往上面移,唇瓣,贴到了容棱的鼻尖,然后,她张嘴,咬了一下! 雪白贝齿,给容棱的鼻尖咬出一个牙印。 而就在柳蔚发力后的下一秒,容棱睁开了眼睛。 柳蔚得意的松开他的鼻子,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放开她。 容棱盯着柳蔚表情丰富的脸,抬手,摸摸柳蔚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怀里,揉揉鼻尖,含糊着说:“别闹,再睡会儿。” “谁闹了。”柳蔚拱拱脑袋,用脸去挤容棱的脖子,让他放开自己。 容棱终于放开她。 柳蔚仰起头,很生气的朝他瞪眼。 容棱想了一下,倾身,淬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亲的又快又准,然后勾起半边唇角,道:“这样?” 谁他妈在求早安吻! 柳蔚气得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开始乱扑腾,要把自己的四肢解救,彻底远离这男人。 可男人早有准备,应付手段是叫你不能忍的那种强大,三两下,便将柳蔚武力镇压。 然后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性感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低低的道:“乖,再睡会儿。” 不睡!要起床了!放开我! 柳蔚一肚子话想说,一肚子脏话想骂,可惜,无法开口。 容棱感受到怀中女子气的肝疼,又无可奈何的摸样,贪心的想,不如让小黎再多躲几天吧。 或者,直接将小黎送回京都,感觉小黎留在这儿,本也是个累赘。 而此时,邻街东盛客栈内,躺在冰凉的床上,缩成一团,抱着冷冰冰的骷髅头的柳小黎,凄楚的吸了吸鼻子,望着床头的珍珠,道:“珍珠,我好冷。” 珍珠:“桀桀。” 小黎瘪嘴:“我会叫你哥哥,你不用这么勤快的提醒我!” 柳蔚被容棱强行压着,又睡了半个时辰的懒觉,才终于得到释放。 容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头看柳蔚,瞧见柳蔚青白交加的脸,上前,他用手掌贴着她的额头,探了探:“不舒服?” 柳蔚拍开他的手,手舞足蹈的比划——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是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容棱温和的笑笑:“你说饿了?那我们下楼用早膳。” 柳蔚:“……”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装作看不懂的。 柳蔚想了想,只好对男人竖起中指。 容棱眼瞳缩了一下,却在一秒之后,恢复如常,捏住她那根手指,用指腹摩挲一下,道:“好,早餐准你只喝一碗粥。” 柳蔚:“……” 客栈一楼,金南芸磨磨蹭蹭的还在喝粥。 浮生在旁边小声提醒:“夫人,粥已经凉了,叫人再给您热热?” 金南芸摆摆手,示意不用,眼睛却盯着楼梯方向。 当看到楼梯上,柳蔚的房门终于打开,而里头,果然是容棱与柳蔚一起出来,金南芸眼睛亮了一下,把剩下的半碗粥塞给浮生,道:“去热。” 浮生看了眼楼上,再看自家夫人满眼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好奇,无奈的笑笑,只盼望一会儿柳姑娘动手打夫人时,容都尉能拦着点。 柳蔚心情很差,表情也不好,下来后,坐在凳子上,便搅合自己的粥。 金南芸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她先对容都尉请了安,又问柳蔚:“昨晚睡得可好?” 柳蔚朝金南芸比了个手势——非常差! 金南芸看不懂,懵然的看向容棱,容棱道:“她说很好。” 柳蔚斜着眼睛瞟他。 金南芸却点点头:“那就好,睡好了,精神好了,便莫要生气了,小黎只是调皮了些,还不至于大奸大恶,要我说,此刻他只怕也吓着了,昨晚一夜未归,这沁山府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会否有意外,容都尉,小黎的行踪,还要多劳烦您了。” 容棱颔首。 此刻,浮生也将粥热好了,端上来,金南芸一边搅着自己的粥,一边磨磨蹭蹭的又问:“都尉大人,昨日小女子与您说的那件事……” “放心。”不等金南芸说完,容棱先一步道:“清晨有了新消息,此事已快明朗。” “当真?”金南芸惊喜,问道:“那……那个游姑娘,是否当真……来者不善?” 容棱看金南芸一眼。 他的眼神很奇怪,金南芸微微愣住,不解。 容棱却已经别开眼,道:“还未确定。” “哦。”金南芸点点头:“调查也没那么快,我明白,只是此事,还要劳烦都尉大人多多费心才好。” 容棱随口“嗯”了一声。 两人交谈到这儿,却被一声“哐当”声给惊扰。 两人同时转眸,就看到柳蔚将勺子丢在碗里,对着一边的小二比划两下。 小二懵懂的抓抓头,一脸呆傻,婉转的道:“那个……客官,可是膳食不合胃口?有什么不好,您就知会小的一声,小的替您换。” 柳蔚继续比划。 小二很尴尬:“客……客官,您到底……” 柳蔚颓然的按住眉心,看向容棱,示意他给翻译。 容棱将最后一口粥喝下,才慵懒道:“这粥里放了糖,她不喜欢,换一碗咸的。” “哦,好好好。”小二闻言,急忙端走柳蔚面前的粥,没一会儿,便换了一碗过来。 柳蔚再尝尝,这才满意了。 金南芸瞧在眼里,带着些拍马屁意味的道:“这便是缘分了,柳蔚喉咙不好,手脚乱舞描绘一番,那意思,也就只有容都尉一人能知,若说两人并非天赐良缘,谁会信呢。” 容棱勾唇,算是默认了。 第331章 时机? 柳蔚再次将勺子一丢,看向金南芸。 金南芸却看都不看柳蔚,埋着头,专心喝粥。 柳蔚觉得,只是不能说话而已,好像就已经快被全世界欺负了。 柳小黎!他最好一辈子不要出现,他敢回来,看她不打断他的腿! 用过早膳,容棱要去衙门,柳蔚不去。 容棱道:“曹余杰今晨派人来找过你,说是有事与你商谈。” 柳蔚背过身去,手里端着一本街边买的话本,面无表情的在看。 容棱看着柳蔚赌气的背影,绕到柳蔚面前,手掌盖住那本书,看着她道:“别任性,案子还未破。” 柳蔚眯着眼睛比划——破没破你不知道? 容棱道:“那女尸的头,还未找到。” 嗯? 柳蔚突然想起,是啊,女尸的头还没找到,完整的眼球,完整的脑髓,完整的神经线,完整的脑细胞……都还遗留在外。 柳蔚将书一放,霍然起身,往门外走。 容棱不禁嗤笑:“提到尸体就来精神了,倒是好哄。” 黄觉杨的头被小黎抢走了,柳蔚是怎么也不会放弃吴心华的头了。 这颗头,据柳蔚所查,应该是还在凶手身边,就是说,头颅可能被四姑娘藏了起来。 柳蔚猜测,四姑娘应该给埋了。 柳蔚这便开始计算,沁山府的地质结构,土地松软程度,最近的气候,判断人头腐烂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影响脑浆质量。 等到结果出来,得到的数据显示,若是那头没有被人为摧毁过,腐蚀到脑内的几率还不是很大。 柳蔚又想到,头部是吴心华致命伤所在。 那便是被人为已经伤害过了,就是不知道伤口大小有多少,初步判断的话,达到致命效果,至少应该也有三到四寸。 但不确定是后脑受伤,还是前脑受伤,左脑受伤,还是右脑受伤。 带着一系列问题,柳蔚坐在衙门的椅子上,拿着毛笔,写写画画,在宣纸上涂了一堆的计算公式。 容棱刚好与曹余杰谈完,侧眸,便瞧见柳蔚手上那张纸,上头写的,都是他看不懂的。 但他知道,那应该叫阿拉伯数字,小黎提起过。 容棱看得入神,曹余杰也偏过视线,看向柳蔚,道:“柳大人,你验尸报告中提到一项,叫做……叫做指纹,可是那一项前面你只是画了一个繁复的图案,后面却还空了一格,不知那是……” 柳蔚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曹余杰。 曹余杰也看着柳蔚。 两人对视数秒后,曹余杰被柳蔚古怪的眼神弄得不舒服了,试探性的开口:“柳大人?那指纹……” 柳蔚吐了口气,垂下头,继续弄自己的公式。 与这位司佐大人接触几日,曹余杰知道此人有本事,向来以礼相待,而这位柳大人虽年纪轻轻,却也十分知晓规矩,对他也是向来礼数周全,言辞温和大体。 可是现在,此人却如此无礼,他一堂堂沁山府府尹,莫非还要被这个黄毛小儿给无视了? 曹余杰难免有些气恼。 看出曹余杰不愉的心情,容棱端着旁边的茶,啄了一口,解释一句:“柳大人说不了话。” 曹余杰牵强的扯扯嘴角,露出一副不在意的勉强神色。 说不了话,如何是说不了话? 便是再不愿理人,难道一两句话也不能说,难道为人的态度也能变?曹余杰分明不信,并且在心中猜测,这位柳大人,实则,指不定就是这样一个目中无人之人。 年少成名,才华出众,这样的年轻人,难免心浮气躁,以前的谦虚只怕也都是装出来的。 曹余杰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也没露出什么,只是道:“那一切,便按都尉大人吩咐的去办,下官这就去知会下头。” 曹余杰离开后,容棱再次看向柳蔚。 却见其也刚好将计算等式画完,柳蔚随意的将宣纸收起来,捏成一团,感受到身边的视线,柳蔚偏头看去一眼。 容棱放下茶杯,道:“没事。” 柳蔚知道容棱想说什么,她便是不能说话,但也不至于态度大变,今日之前,他可都是文质彬彬的翩翩书生。 可柳蔚现在是心情不好,懒得对人虚以为蛇。 柳蔚决定,制作出解药之前,自己就是要活的恣意,不能忍着,想做什么做什么。 反正都残疾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 不过话说,这药自己当初做时,到底用了什么药材? 而且柳蔚记得,当初原本是想做成有时限的,一颗药,管一天,最后为何突然改成了永久性,不吃解药,绝对不能好的? 因为时间太久,加上此事当初便不是什么大事,柳蔚记不起,莫名的,又有些头疼。 柳蔚抓抓头发,将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束发,挠得有些乱。 容棱见状,伸手过去,替她理了理。 柳蔚没动的看着他,想了一下,比划起来——四姑娘何时逮捕? 容棱为柳蔚理好头发,发现还是有些乱,便索性将箍子取了,重新给她梳起来。 柳蔚顺势坐到他面前,背对着他。 容棱道:“再等些时候,时机,快到了。” 柳蔚继续比划——时机? “嗯。”容棱五指探入柳蔚的发丝中,轻轻捋着,动作缓慢而整洁:“有人,快坐不住了。” 柳蔚不知容棱所言是何意思,但是猜测,跟安排在四姑娘家附近的暗卫回禀有关。 既然容棱有了主意,柳蔚也懒得过问,只是比划提醒——三日之内,你说的时机若是没到,人,必须抓捕。 容棱问道:“为何是三日?” 柳蔚将手中的纸团抛向空中,然后接住,再比划——我的计算结果,最迟三日后。 容棱看了看那个纸团,有些好奇。 为柳蔚将头发梳好了,容棱伸手去拿那纸团,柳蔚却抓着纸团,往怀里一揣,直接出了厅门。 临走前,还抛给容棱一个“你想知道,我就不让你知道”的眼神,容棱瞧着,不觉朝她背影低笑。 柳蔚不知时机是什么,容棱不知计算结果是什么。 两人都不打算将自己的筹谋说出来。 但时间,会替二人解释。 …… 加更求月票! 第332章 永远,不会再出现 茉莉热好了清粥,端到房间里,看着床榻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叹了口气。 走过去,轻声道:“小姐,吃点东西,您昨个晚上,今个儿早上,都没吃,这会儿还病了,大夫说了,这药,得饭后吃。” 四姑娘摆摆手,虚弱的靠在枕头上:“不用了。” “小姐……”茉莉很着急:“黄家小公子必然是不知您身份的,加之又有那女人在其耳边胡言乱语,不知如何编排您,他才对您存了恶意。若是他知晓,他的生母是小姐您,便是再铁的心肠,也要软下来,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见见黄家小公子?” “不,你别……咳咳咳……”四姑娘没说完话,便感觉胸口一阵火燎,接着便是汹涌的咳嗽。 茉莉连忙放下碗,来给小姐顺气,不舍的道:“小姐,奴婢就觉得不公平,明明都是老爷的女人,府里那个就是成日吃香的喝辣的,您就这样吃苦受罪。生的儿子要叫别人母亲也就罢了,怎的连最后一点脸面都要给您夺了?小姐您也别劝奴婢了,奴婢这就去问问,这世上,是不是没有王法了!” “不……”四姑娘一把抓住茉莉的衣袖,勉强厉着声音道:“不准乱来。” “小姐。”茉莉都要哭了,可看自家小姐这样可怜,又狠不下心与小姐对着干,只能妥协:“好好好,奴婢不去,您先吃饭。” 四姑娘见拉住了茉莉,这才喘了口气,就着茉莉的手,随意喝了两口粥。 其后,又喝了药,这才觉得胃里暖和了一点,便说要睡了,将茉莉支走。 茉莉关紧房门离开。 随着茉莉脚步声越行越远,床上的四姑娘,却依然睁着眼睛,她看着床顶上的帷幔,想了想,到底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地上冰凉,她踩着鞋子,却没穿进去,身上只着了亵衣亵裤,外面寒气一聚,冷的她哆嗦。 按着胸口,她又轻轻咳嗽一下,才是蹲下身,趴在地上,歪着头,看向床底。 床底,那颗死不瞑目的女子头颅,也正歪着,露出一张惊恐过度的脸,与她对视。 自从那日之后,四姑娘便未将妹妹的头颅再拿出来,几日下来,床下灰尘,只怕都将头颅弄脏了。 将人头抓出来,放到桌子上,四姑娘一下一下摸着妹妹的头发,慢慢的说:“一切都让你说准了,你说我在乎临儿都是假的,临儿不会认得我,便是认得,也会讨厌我,憎恨我。真的让你猜对了,心华,姐姐无子,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姐姐真的不知,在临儿出生之前,你的相公已经去了,你这辈子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可姐姐不是给你找了人吗?那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你没有孩子,跟着他,也能过上好日子,可你为何……为何就是那般执着,为何就是不肯?为何你就……咳……” 说到激动处,四姑娘又拍着胸口咳嗽了一阵,才喘过气来。 “总之,姐姐不会放弃的,临儿是我的儿子,我一直将他当做我的儿子,心华,你也走了,临儿始终是需要人照顾的,待我病好了,我会去告诉临儿一切,我会告诉他,我才是他母亲,我会进入黄家,我会拿走黄家的一切与临儿过好日子,你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我们,好不好?” 骇人的头颅却只露出千篇一律的惊恐表情。 四姑娘又道:“你也到了入土为安的时候了,原本还想多陪陪你,不过你都开始烂了,屋子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外头风声没那么紧了,我替你下葬,虽说不能风风光光,但你明白姐姐现在的处境,对不对,姐姐也不想委屈你,只是这个时候,的确只能小事化无,你理解姐姐的,是吗?” 青白交加,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露出一点能够理解的神色。 将头颅重新放回床底下,四姑娘诉说了一番心事,心理上舒服了些,回到床上,盖了被子,总算能闭上眼。 两日后,镇北的私塾外。 四姑娘坐在马车里,茉莉就在车外,往哪私塾大门里头,频频张望。 过了许久,里面才出来一位位的稚龄学子。 “小姐,在那儿呢。”茉莉看到了黄临,便指给四姑娘看。 四姑娘也瞧见了,说道:“去,赶在黄家马车过来之前。” 来时,她们故意做了手脚,黄家的马车此刻正在西街口停着,车轮子坏了,要修好,还得些时候。 茉莉应了一声,赶紧过去。 四姑娘遥遥的便看见,茉莉与临儿说了什么,临儿回头,朝四姑娘这里看来。 四姑娘立刻挥了挥手,面上露出笑意。 黄临却皱眉,带着贴身小厮绕开茉莉,往另一个方向走。 四姑娘见状,撩开车帘,下了车。 茉莉追上黄临,拉拉扯扯。 黄临的小厮着急了,扬声就喊:“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来人啊,救命啊。” 事情越来越大,周围看过来的人已经不少了,黄临乃是沁山府首富黄觉新的独子,此事在沁山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下,便有人想上来帮忙。 茉莉无法,只好贴着黄临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 黄临闻言,呆了一下。 茉莉又接连说了几句。 黄临便懵懵的又抬起头,越过茉莉,看了后面正站在马车旁一脸焦急的四姑娘一眼,抿了抿唇,他点点头。 小厮拉着他说了些什么,黄临却不听,随着茉莉,走向马车。 随着黄临走近,四姑娘也激动起来,她的病还未好全,有些咳嗽,看起来很是纤弱。 黄临走到四姑娘面前,冷冷的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四姑娘看向茉莉。 茉莉忙道:“自然是真的,小公子难道不好奇,您的生母,究竟是谁?” 黄临好奇,很好奇。 从记得事情起,便总在心中勾勒亲母的样貌,只盼着有生之年,能见亲母一面。 而后,他见到了,他和亲母相认了,可是不过数日,真的才仅仅数日而已,亲母却消失了。 永远,不会再出现。 第333章 不好的预感! “你们知晓我生母是谁?”黄临问道。 茉莉急忙说:“知道,当然知道,若我们不知道,那世上,只怕也无人知道了。” “是谁?”黄临冷看着四姑娘。 四姑娘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一个半大孩子,怎会露出这样……阴沉的眼神。 但“母子”重逢的喜悦,让四姑娘下意识的忽略这种不妥,只笑着道:“你与我走,我带你去见她。” 黄临抿着唇,似是不放心的看着四姑娘。 茉莉却噗嗤笑出了声:“小公子,您警惕谁都可以,可就是咱们家小姐,您无须警惕,我们家小姐她啊……” “茉莉。”四姑娘打断。 茉莉这边闭了嘴,去撩开帘子,恭请两位主子上车。 黄临的小厮此刻跑了上来,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这两人不知是做什么的,我们快走。” 黄临看向小厮,道:“我认识她们。” “公子?”小厮呐呐,为何突然觉得,公子的表情,不太对…… 黄临却只是摆手:“你回去,若是母亲问起,便说我去书铺了,母亲不会在意。” 最后几个字,黄临说得云淡风轻。 四姑娘却心口一跳,深深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抑制不住的疼惜蔓延。 茉莉在四姑娘的身边,拍拍四姑娘的手,示意四姑娘宽慰。 马上就要“母子”相认了,以前再多的委屈,过了今日也都好了。 四姑娘知道这个理,露出温和的笑容,去拉黄临的小手:“小公子,咱们走吧。” 黄临甩开四姑娘的手,自己跳上了马车。 四姑娘看了眼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没气恼,只摸出银子,塞给黄临的小厮:“我们不会伤害你家公子,今日晚膳之前,会送你家公子回府,你不想回去为难,便在府门口的小巷子里等着。” 小厮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这位貌美慈和的姑娘,最后,将银子塞进怀里,含糊的道:“若是晚膳之前见不到公子,我定会禀报夫人,还会去衙门状告。” 四姑娘笑着点头:“好。” 打发了小厮,四姑娘和茉莉上了马车。 车内,黄临端坐于一角,静静的打量两人,等到马车驶动,他才问:“想带我去哪儿?” 四姑娘微微勾唇:“不是说了,带你见你的生母。” 黄临面无表情的盯着四姑娘,目光很深。 四姑娘见他又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迟疑一下,问:“你想你生母吗?” 黄临别过头,没理人。 四姑娘不放弃,继续问:“或者,你讨厌她?” 这下,黄临皱眉,看着四姑娘。 四姑娘忙道:“你莫要误会,可以不回答。” 黄临思忖一下,问道:“你认识她,那她……是怎样的人?” 茉莉露出笑容,得意的道:“小公子的生母,是个很好的人呢。” 黄临看过去:“有多好?” 茉莉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小姐也正鼓励的看着自己,便添油加醋的道:“小公子的生母,是位很漂亮的女子,她聪明,能干,也有本事,只是命不好,当初她想让小公子过更好的生活,才将您送入黄府,她,是个很有担当的女子。” 黄临皱起眉,又看向四姑娘:“此话可是真的?” 四姑娘适时的垂眸,表情有些伤感:“她,不配做一个母亲,她也不该,抛弃自己的孩子。” 茉莉急忙道:“可是她也是为了小公子好,她当时根本担负不起一个孩子的命运。为孩子选择了最好的路,这便是一种真心实意的对待。” 四姑娘苦笑一声,偷偷看向黄临:“你会恨她吗?虽说当年是迫不得已,但……她毕竟将你送走……” 黄临微微垂首,半晌,抬起来,摇了摇头。 四姑娘捏了捏手指,很是激动:“你不恨她?那一会儿见了她,你可愿,叫她一声娘?” “嗯。”黄临应了一声,眼睛,却看着自己的手,瞧着手背上那还未痊愈的伤口,说道:“我一定,会叫她娘。” 四姑娘高兴极了,看到黄临手上的伤痕,忍不住抓过他的手,心疼的问:“怎么了?” 黄临抽回来,面无表情的道:“不小心摔倒。” “可是私塾里有人欺负了你?还是黄家,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 “与你无关。”不等四姑娘说完,黄临冷声打断,露出不悦的神情:“你只需带我见到我生母,我见了她,你想要多少银子,我自会命人送上。” “我不是想要……”四姑娘想解释。 黄临却只是用轻蔑的眼神看她,像是在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女人。 四姑娘咬咬唇,心中委屈。 茉莉为自家小姐抱不平:“小公子,我们家小姐只是关心你……” “好了,茉莉。”四姑娘打断丫鬟的话,又看了黄临一会儿,才难过的移开眸子,看向窗外。 茉莉很心疼,这便有些愠怒的瞪了黄临一眼。 可这一眼看去,却只看到黄临摸着自己手背的伤痕,并且正用手,撕开上面已经结痂的地方。 “小公子……”茉莉忍不住开口:“结痂的地方或许很痒,但您撕开,就不容易好了。” 黄临头也没抬,沉声开口:“有些伤口,不流血了,便记不住了。” 这话似乎有什么深意,茉莉没听懂,四姑娘也没听懂,但是,四姑娘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看黄临手上那伤痕,痕迹大小,怎么看,也不像是摔倒所致。 难道,孩子真的被人欺负了? 黄临没被人欺负,手背上的伤,是那日杀黄觉杨时,与黄觉杨争执起来,被误伤的。 杀一个人,付出的代价只是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伤,黄临刚开始觉得很庆幸。 不过,之后在衙门遇到那两个人,黄临知道,自己终究逃不掉。 杀人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偿命,是最基本的。 不过就像那位白衣公子所言,他要偿命,那杀他娘亲的那人,也随时准备好偿命。 这么想着,黄临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瞧着四姑娘清秀娟丽的侧脸,嘴角几可不见的勾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第334章 不死不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35章 瞑目了,安息了 而就在那床缝边缘,一双布满惊恐的眼睛,露了出来。 黄临眼睛开始变得红了一圈儿,视线开始模糊。 他咬咬唇,坚强的没流泪,只是闭紧了嘴,抬着手臂,揉了揉眼睛,将眼中的泪水擦在手背上。 咸咸的眼泪,窜进了他手背的伤口中,微微发疼。 黄临走到床边,慢慢的蹲下来,坐在地上。 床底下,一颗圆鼓鼓的人头,突然滚了出来,两声“叽叽”的老鼠叫声,从人头后面传来。 吸了一口凉气,黄临抬起头,让再次欲喷出的眼泪,倒流回眼内。 他喘了口气,整理好心情,重新低头,手去碰那颗人头。 “叽叽叽叽……”正在啃噬腐肉的老鼠,猛然感觉头顶被一片阴暗笼罩,抬头一看,顿时发现有人,忙夹着尾巴,一窜,窜回了床底下。 接着,床底就是一番兵荒马乱。 而黄临,没有关注那些大老鼠的去路,他只是捧起那颗陌生又熟悉的人头,鼻尖酸得发烫,终于,眼泪滚落了下来。 “娘……”低喏的声音,从喉咙压抑着发出。 他知道门外的茉莉听得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畅快的叫这一声娘,他只能在心里叫,卡着喉咙叫,不能让人发现的叫。 这颗人头,已经很脏了。 不止是血脏,不止是被老鼠啃噬得乱七八糟的脸,但黄临还是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娘,是他相认没多久,连一次和平相处都还没来得及,就惨遭了横祸的亲娘。 黄临很确定他的生母是谁。 哪怕他方才看到四姑娘拿出那个木盒,听着声泪俱下的诉说,他也知道,四姑娘是假的,他的亲娘叫吴心华。 他的亲娘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他的亲娘是为了见他一面,躲在垃圾里,大清早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只为远远的看他一眼的女人。 一个被他误认为是叫花子,使人打走,却在最后,回头对他露出笑容,笑的又憨,又蠢,又让人亲切的女人。 黄临不知道娘亲是如何知道他还在世的。 娘亲只说,她当时生完孩子醒来,就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已经死了,生下来就咽气了。 连尸体都没看到一眼,就彻底没了儿子。 黄临一开始是不信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冒出来,总是做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换做谁,能轻易相信? 可是,他还是相信了,为什么?母子连心吗? 如此荒谬之说法,会是真的? 黄临很想否认,但他知道,就是这么没有依据,就是靠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笑容,他就认出了娘亲。 伸手抚摸着人头上坑坑洼洼的咬痕,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滴在人头上,滴进娘亲面部的伤痕里,与血肉搅合在一起。 黄临伸手去摸,轻易的摸到了人头的头发里,那惨烈的伤口,他咬着唇,手指都在颤抖。 “娘……”他又叫了一声,此刻他早已不是方才的冷漠。 没有一开始的镇定,他哭的像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孩子,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撒娇的孩子。 但他不能哭太久,门外很快就有人进来。 要想报仇,娘亲就必须再委屈委屈。 他再次将眼泪都擦干,红着鼻子,将手覆盖在人头的眼睑处,轻轻抚摸。 再松开时,那双死不瞑目,任四姑娘如何想尽办法,也无法紧闭的双眼,已经阖上了。 哪怕头颅面部已经残缺不堪,血肉模糊,黄临却觉得,娘亲……终于能安息了。 她,一直在等着她的儿子,来送她最后一程。 黄临将头颅郑重的放回床底下,又驱赶了周围的老鼠,哪怕他一走,这些老鼠又会故态复萌的跑出来寻觅美食,但他还是勤勤恳恳的驱赶着,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黄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坐回凳子上。 房门,在下一秒打开,四姑娘端着茶点走进来,一进来,便看到桌前的黄临,正在拿袖子擦着眼睛。 而等他将袖子放下,四姑娘轻易的看出,他方才,一定大哭过。 四姑娘轻轻一笑,看了看那木盒子,抿着唇,控制着心中的喜悦,将茶点放下,坐到黄临身边,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背脊。 黄临却霍然起身,避开她的手,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四姑娘看不懂,只是软声问道:“你哭过?” “没有!”黄临冷声道:“我为何要哭?我凭什么哭?” 看他生气了,四姑娘忙道:“好好好,没哭没哭,是娘看错了,是娘看错了。” 黄临别过头,不看她。 四姑娘却没恼,只是为他倒了杯茶,捧到他面前:“尝一尝?” 黄临拿起茶杯,浅浅啄了一口。 看他喝了,四姑娘很高兴,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再尝尝这个芙蓉糕,是娘亲自做的。” 黄临看她一眼,给面子的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四姑娘高兴极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尝过就好,我的儿子,终于吃了我做的东西,这就是……这就好……” 黄临咬了咬唇,将剩下的茶和芙蓉糕放下,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四姑娘一愣,急忙跟上去:“临儿,你……”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还早,再等等。”四姑娘急忙拦住他,抓着他的手,满脸哀色:“再陪娘一会儿,就一会儿。” 黄临不知一个人演戏,为何会演的这样像。 明明不是他的生母,为何能装得好像就是一般。 但黄临并不会心软,回到府中,他便会筹谋一阵,明日午时之前,他要像取黄觉杨项上人头一样,取掉这个四姑娘的头! 再提着她的头,捧着自己娘亲的头,亲自去衙门自首。 这件事,很快就能了结。 现在,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充分的时间,让他能将这个杀人计划,设计得完美,设计得万无一失。 “不了,你答应晚膳前会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四姑娘摇头:“临儿,你就不能让娘亲多看看?半个时辰,最后半个时辰,你再吃两片芙蓉糕,再喝两口茶,好不好?” 黄临皱眉,有些生气的瞪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逼我现在就认你?无论你是不是生母,即便你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这样突然冒出来,我就要认你?我就要陪你?我就要听你说这些唠唠叨叨的废话?” “小公子,你说得太过分了。”茉莉看不下去的插嘴。 黄临又将矛头指向茉莉:“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丫鬟罢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我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要你一个下人批准?” “我……”茉莉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到最后,却百口莫辩。 四姑娘能理解黄临突然爆发的情绪,便不敢再激他,只得满口答应的送他离开。 一出了大门,黄临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第336章 这两天被男人抱习惯了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四姑娘靠在门边,眼睛又开始红了:“他到底,还是不认我。” “小姐。”茉莉安慰:“我倒觉得,小公子嘴上虽说强撑,但心里,却已经认了小姐了。方才小姐应该看到,小公子在屋里分明是哭的厉害。” 这么一说,四姑娘也笑起来:“好像也是,我看他,眼睛都哭肿了。” “是了,小公子就是嘴硬,毕竟是男孩子,总是固执,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想通了,黄家再是给他精雕玉器的舒坦日子,这孩子心里,想的始终还是亲娘。小姐放宽了心,小公子,早晚会叫您一声娘。” 四姑娘被茉莉哄得也松快了些,却还是不确定的叹道:“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会的会的。”茉莉连口道。 而另一边,黄临一边哭,一边跑,没一会儿功夫,便回了黄家。 小厮在黄家大门旁的巷子等候,一看到小主子的身影,急忙跑上来,可走近了,才发现小主子竟然在哭。 小厮很懵然:“公子,可是那两人欺负了您?” 黄临挥手,大步走进黄府。 小厮急忙心急火燎的追上去,嘴里吵吵着喊:“公子,公子您慢点,公子……” 柳蔚此刻站在黄府对面的拐角处,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看向容棱,对他挑了挑眉。 容棱漫不经心的点头。 柳蔚看容棱如此敷衍,不满的比划两下——这便是你说的时机? 容棱才道:“很好的时机。” 柳蔚眯着眼,又比划两下。 容棱看明白了柳蔚的意思,五官淡漠:“孩子,便不能利用?” 柳蔚砸了砸嘴,对此男比出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往巷子里头走去。 容棱跟上,走到柳蔚身边,去拉她的手。 柳蔚随即甩开,加快了步伐。 容棱不在意的快走两步,依旧执着的去拉她的手。 如此两三下后,柳蔚妥协了,面无表情的任某人牵着。 在路上,柳蔚又问——小黎还没找到? 容棱恬不知耻的道:“大概出城了,派了人出城去找。” 柳蔚心情沉郁——我怕他会有危险。 容棱捏紧她的手指,沉声道:“不会,放心。” 柳蔚沉默,一颗心却不可能放下。 刚开始的确是气小黎,但已经两天了,孩子依旧不见踪影,做母亲的,还能有什么火气?剩下的,就只是担忧了。 柳蔚其实猜测,容棱已经找到小黎了,否则他这样老神在在的摸样,实在说不通。 但明明知道小黎踪迹,偏偏不告诉她,眼看着她从生气,到消气,到担心,他就狠得下这份心? 这么想着,柳蔚又看了容棱一眼,抿着唇,比划一阵——你的人,真的没找到小黎? 容棱注视柳蔚的双眼,满脸坦诚:“没有。” 柳蔚警告——若是知道,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容棱停下脚步,抱了抱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声道:“相信我的话。” 这两天被男人抱习惯了,但那也只是在客栈里,此处光天化日的,虽然是在小巷子里,周围没人,但还是不好。 柳蔚推了推他,将他推开,比划一番——暂时相信你,尽快找到小黎,小黎若有个三长两短…… 不等柳蔚比划完,容棱捏住她的手,强行十指紧扣的与她牵手,认真保证:“这种可能,在本王这里绝不会发生。” 柳蔚半信半疑的看着容棱,到底应了一下。 容棱看又敷衍过去了,便松了口气,心里却思忖,只怕最多再过两日,就得把小黎带回来了。 否则柳蔚,当真要发疯。 这么想着,他心中微微叹气,感叹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 “当真?黄临见过那个女人?”听着眼前黑袍男子的话,黄茹一拍桌子,气愤而起:“我就知道养的是只白眼狼,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如何教养,也不会对你真心相待!” 黄茹这般说着,又看着黑袍男子,换了语气,谄媚的道:“先生上次说的那个……” 黑袍男子二话不说,丢出一个瓷瓶。 黄茹急忙双手接过,宝贝似的捏在手心。 黑袍男子问道:“我方才与你说的,你便只记得一个黄临?” 黄茹这才恍悟过来,急忙道:“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我不太懂……先生要将那湖心亭推开,所为何事?那黄觉新早于十多年前便死了,埋在那石堆里头,骨头怕是都化了,再挖出来,有什么用?” 黑袍男子沉声道:“需要向你解释?” 黄茹眼皮一跳,忙道:“呃,不用!我明日便命工匠修葺荷花湖,将那湖心亭推了。只是,我若是按先生所言办了,那届时工匠岂非就会,发现那尸体……若是有人报官的话,只怕此事将闹得……” “几个工匠的嘴,堂堂黄夫人,还捏不住?”黑袍男子声调里,隐隐已有了不悦。 黄茹唯恐再激怒高人,往后拿不到药,只得顺从的应下,不敢再问。 等到黑袍男子离开,黄茹招了下人进来,将招募工匠之事吩咐下去,便遣人将奶娘找来。 奶娘过来时,黄茹正在看书。 奶娘请了个安,黄茹将奶娘叫到面前,放下书,与奶娘低语几句。 奶娘听完,愣了一下,才问:“夫人是说,小公子他……” “总之,你派人看牢了他,私塾那边,明日过去请休,就与先生说,咱们家出了事,要他这个长子亲自来办,这半个月,都不去私塾了。” 奶娘抿抿唇,道:“若是如此,只怕小公子要不高兴了。” 黄茹皱眉:“他高兴与否,重要?” 奶娘闻言便不敢再说,心里却暗暗气恼,那四姑娘怎的做事这般不妥当,不是说好不会让人将话传到夫人耳朵里?怎的夫人这么快便知道了? 这么想着,奶娘面上也露了些烦躁。 可是,奶娘脸上些微的愠怒搁在黄茹眼里,却以为奶娘是在心疼自己。 黄茹不觉一笑,拉住奶娘的手:“奶娘,茹儿便知,这世上,只有奶娘是真的心疼茹儿。” 奶娘尴尬的扯扯嘴角,像小时候一样,将黄茹搂在怀里,安抚的拍拍黄茹的背。 第337章 别一个行差踏错 离开黄茹这里,奶娘便心事重重。 回到房间后没多久,下头丫鬟就来传,说后门,有奶娘的娘家妹妹来找她。 奶娘厌烦的皱眉,但还是起身,去了后门。 可后门外,哪里有什么娘家妹妹,只有一位摸样俏丽的小丫鬟。 小丫鬟从黑暗中,走入灯笼下,却是茉莉。 奶娘看看左右,确定没人瞧见,才开门见山的道:“姑娘往后莫要来找老身了,你们的事,夫人已经知晓。现如今没有老爷撑腰,老身也是身不由己,失不得夫人的心,若是姑娘还念着老身曾经帮过你们,请莫让老身为难了。” 茉莉本是想问黄临回来后可说过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奶娘这劈头盖脸的一顿。 茉莉皱着眉,不解的问:“奶娘可是糊涂了?” 奶娘脸色板着:“老身没有什么糊涂的,姑娘往后莫来便是。” 奶娘说着,转身便要走。 茉莉一把将奶娘拉住,声音冷下来:“奶娘这是过河拆桥?以前黄老爷在世时,你在我们小姐那儿,拿了多少好处,得了多少福气?这会儿黄老爷刚一走,你就欺辱我们小姐是不是?好一头白眼狼!” “不过奶娘也知晓,小公子乃是我家小姐的亲子,今个儿,他们也见了面,现如今黄老爷走了,硕大的家业,传给嫡子,也是理所当然。奶娘这个时候可别要站错了位置,是跟着你们家夫人有前途,还是跟着我们家小姐有前途,奶娘还需掂量掂量。” 果然,茉莉这一说,奶娘便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奶娘才说:“你的意思,是那位四姑娘……有意要……” 茉莉翻了个眼皮,摸样很是盛气凌人:“总之,奶娘您自己寻思清楚,这种时候,站错了位置,害得可不是您一个人,还有您背后一直靠着黄家商铺养活的男人,儿子和媳妇,一大家子人。这小孙子马上就要落地了,奶娘可真要将眼睛睁大了,别一个行差踏错,全给害了。” 奶娘被茉莉这言辞,吓得抖了抖身子,片刻,才咬着牙问:“小公子与您家姑娘,当真有可能……” “怎会没可能?”茉莉表情笃定:“那可是我们家小姐的亲子,黄夫人再是出身富贵,可也不过是个病秧子,生不出孩子。奶娘是聪明人,一旦我家小姐与小公子相认,小公子这种脾气,哪怕是当真还将黄夫人孝敬着,但内里头,也总有些不同,生母与养娘,这个,还是能算清的吧?” “可是小公子现在……”奶娘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沉声道:“夫人已经知晓今日小公子见了你家姑娘,若是还想继续见面,只怕就有些风险了,而且夫人已经下令,接下来的半个月,不让小公子去私塾,说是要避免有些人钻空子。” 听到这样的话,茉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便对了,你家夫人越是在意小公子,小公子就越是想往我们家小姐那儿钻,奶娘若是还想与我们合作,那往后这段日子,可要好好替我们传传话,看好了小公子。” 奶娘早已没了选择,只是奶娘也在好奇,到底这黄家家业,往后是传给小公子,还是夫人要自己当家? 族伯马上就要赶来了,届时,只怕还要周旋一阵,其中,夫人当家的机会,好像要大许多。 但是夫人没有子嗣,将来还是要传给小公子的。 奶娘思忖一阵,决定两边不得罪。 一边对夫人挖心掏肺,一边再偷偷传递一些小公子的消息给四姑娘,以换取将来的好日子。 这样一想,奶娘好歹放下心来,再看茉莉,便不敢再硬邦邦的。 “姑娘一路过来可口渴了,要不要去老身的房内坐坐?”奶娘住在下人的院落,而且因为在夫人面前身份不同,素来有自己的小院,因此便是带茉莉过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茉莉却没有这个功夫。 看奶娘已经妥协了,茉莉便笑了起来:“看来奶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奶娘是聪明人,你的想法,我也不想知道,只是盼将来,莫要再像今日这样使性子才好。” “一定一定。”奶娘腆着脸笑起来:“姑娘今日点拨,老身没齿难忘。” 茉莉姿态很高的点点头,又问:“今日小公子回来,可有什么不妥?你可看到了?” 奶娘想了一下,道:“老身今个儿一直在后面做事,没去外院看过,不是老身去问问小公子身边的人,两三句也就打听出来了。” 茉莉点头:“那明日这个时候,还请奶娘拿点有用的消息出来,也省的我们家小姐一直挂念。” “一定。”奶娘忙回道。 送走了茉莉,奶娘心事重重的关上后门,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了一半,奶娘却又一咬牙,跺了跺脚,转步走向了外院,朝着黄临的院子方向。 黄临的房间里还点着蜡烛。 小厮在外面哈欠连连的犯困,奶娘手里端着盘点心,脚步很轻的走来。 小厮睡得迷迷糊糊,可到底没睡着,听到脚步声,就睁开眼,一看是奶娘,便想继续睡。 等看到对方手里那盘点心,便立刻来了精神,脆生生的唤道:“奶娘怎的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奶娘瞧着小厮那鼻子眼睛都尖起来的摸样,将点心塞进他的怀里,笑嗔:“臭小子,给你的,吃吧。” 小厮忙接过点心,坐在石凳上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奶娘见小厮吃得香,看了眼黄临的房门,才问:“今个儿,我听说你们回来晚了,是出了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小厮就僵了一下,而后继续吃糕点,却遥遥头:“只是公子与私塾先生多说了几句,就耽误了些时候,没晚多久。” 奶娘一巴掌扬起,拍在小厮肩膀上,不高兴的将点心盘子抢走。 “诶诶,奶娘,好奶娘,您这是……” 奶娘将盘子藏在身后,故作生气的道:“你这臭小子,有什么事也开始学会瞒人了,说,是不是你带着小公子去了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我看我还是趁早禀报夫人,让夫人来亲自问你,看你到时候招还是不招,嘴硬还是不嘴硬。” 第338章 暗潮汹涌 “别别别,奶娘,您这可是要害死小的啊……”小厮急忙将今日傍晚的事,说了一遍。 而后苦着脸道:“我就拿了那么一点碎银子,这还是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我可真不是想贪这个钱,我就是……” 奶娘一敲小厮的脑袋,将点心递给他:“没说你什么,是小公子要跟着那两人走,你一个人下人还能做什么,只是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可不能再这样轻易放走,怎的你也要一道跟上。” “是是,奶娘说的,小的都记住了。” 奶娘看他乖,便让他坐下吃点心。 奶娘自己也坐下,又问:“见了那两个奇怪的女子后,小公子回来,可与你说过什么?” 小厮摇摇头:“小公子回来连晚膳都没用,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小的去叫了两次,还被小公子责骂了。” “还责骂你了?”这个倒是让奶娘惊讶:“那小公子可有表现出什么与平日不同的?” 小厮想了想,猛然想起:“对了,刚回来的时候,小的瞧见小公子眼睛是红的,好像哭过了。” “哭过?”奶娘心中一喜,但抑着笑意,故作担忧的问:“被欺负了?怎的会哭?还有呢,还有什么?” 小厮又想了想,摇摇头:“其他没有了,就是小公子今个儿特别暴躁,平日还能嘻嘻哈哈的开个玩笑,今个儿却什么都不行,而且啊……小公子的眼神,好可怕。” 那不叫眼神可怕,估摸着是乍然知道亲母是谁,接受不了,而目露彷徨的难受。 这么想着,奶娘已经算基本了解了情况。 若是小公子当真见一面四姑娘,情绪就这么大,那说明,这位亲娘在他身上的重量,果然不轻。 看来茉莉那小蹄子说的是对的。 若是将来小公子接手家业,那四姑娘必然会被小公子孝敬。 奶娘觉得,自己这会儿对四姑娘好些,将来想必也能为自己多筹谋筹谋。 心中有了主意,奶娘便安定了。 奶娘又叮嘱小厮看好小公子,让小公子从明日开始不用去私塾,先休息一阵子再说。 小厮听说往后不去私塾,愣了好一阵子,才问:“若是不去私塾,小公子闹了怎么办?” 小公子平日在府里便是无甚趣味,还不如在私塾呆着。 私塾还有同窗好友,或者与先生一道聊聊,耍耍,总比一个人时要好。 “小公子一个孩子,他闹什么,他若是闹,便是你没安抚好,这阵子外头乱,听说前两日还有人看到老鹰都往城里飞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总之你就管好小公子,莫要让他出去,好好在府里呆着,若是有什么安抚不好的,你就来找我,我亲自过来。” 一听奶娘亲自过来,小厮就安心了,忙脆生生的应下:“是,小的省的了。” 奶娘又说了两句,才离开。 离开前,奶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看着房内透出的蜡烛光线,虽说实在好奇小公子这会儿不睡,是在做什么,但也不敢打扰,只得作罢。 而奶娘刚一离开,前脚才将将出了院子的拱门,后面,房门便“吧嗒”一声被打开了。 小厮忙放下手里的点心,起身请安:“公子……” 黄临深深地看了眼拱门的方向,又看了眼小厮面前的点心盘子,问道:“奶娘来过?” 小厮愣了一下,不知小公子怎的会在意这个,但还是说:“来了,是带了夫人的话过来的。夫人说近些日子外头乱,要公子您在府中休息半个月,半个月后再去私塾。” 若是以前,黄临必然会不悦。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倒是宁愿在府里,不管是筹谋怎么报仇,还是等待衙门来正式抓捕,都不适合在私塾那样的地方发生。 因此,黄临也只是点点头,表情没什么不同。 小厮看他竟然这么平淡的就接受了,不觉有些发愣。 看到小公子背后还亮堂的屋子,小厮便问:“公子还不睡?” “去再拿些笔墨纸砚来。”黄临吩咐。 小厮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二更了,公子您还要读书,是不是太操劳了?” “让你去便去,哪里这么多话。” 小厮忙垂下头,这便不敢吭声了。 等到小厮离开,黄临再看了一眼那拱门方向,目光微微沉下,转身,回了房间。 等小厮将笔墨纸砚拿来时,正要送进房,黄临却亲自出来接过,不让小厮进入。 “好了,你去歇息。”黄临随口道。 “公子,那您……”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黄临已将房门关上,吧嗒一声,门扉差点撞到小厮的鼻子。 小厮只好端着自己的点心,回到下人房去。 此时,黄临依旧没睡。 房间里,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纸团。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纸团内都被涂满了。 上面鬼画符一般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线条,还有一些符号特异的标志,看起来像是什么复杂的东西。 可是看上半天,也依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黄临一边研着墨,一边看着桌上刚刚画好的一份图纸,看着上面几个被特别标注的地方,他皱着眉,嘟哝一声:“好像错了。” 这么一想,他再仔细看看,果然是错了。 他有些恼怒的将墨条放开,把宣纸揉成纸团,扔到一边。 再用毛笔沾了墨汁,他继续在上面画。 他这一画,就画了一整夜,等到终于画好时,外面天已经亮了,房间里却也是满地纸团。 黄临看着最新出炉的图纸,长长的吐了口气,再三确定一番,确定真的没问题,可行性很好,便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好。 这才起身,将地上的纸团一一捡起,然后点了个炉子,将纸团全都烧了。 等到小厮端着早膳来敲门时,黄临刚刚睡着,一整夜的操劳,一个半大孩子,如何能不累。 黄临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而下午这个时间,黄府后院的荷花湖中,已经有工人,在里头隔绝湖水,然后敲击湖中亭了。 这一天,看似是普通的一天,但却有什么东西,暗潮汹涌一般,随时发生。 第339章 这缘分,也着实太深了些! 黄临在房中看着手上的图纸,脑子陷入了复杂的沉思,一些计谋,一些设计,在他心中凭空生成。 烈义站在黄府某处树丛的角落,听着远处“砰砰砰”的敲击声,再看着大小不一的石头碎块,从湖中亭上滚落。 烈义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这平淡中,却带着几缕郑重。 与此同时,在沁山府的另一处,乔装扮成老人,企图蒙混过关出城的星义却无语问苍天。 “……” 星义怎的也没想到,沁山府的出城关卡竟卡得如此严。 星义的易容术,自认还是不错的,扮作老人也算没有违和感。 但是看着眼前之人,星义突然觉得头很疼。 “你们死士,都是习惯这么偷偷摸摸的?”金南芸手里捏好锦帕,笑着打量星义,而后手贱的伸手,去摸摸星义嘴上的胡须:“这不是真胡子,是马毛?马毛比较松软,一摸就知道,这是次等普通黄马的毛。你们死士都这么穷?连一条手感好一些的假胡子,都做不起?” 星义:“……” “你要出城?”金南芸看看星义背后人来人往的城门,说:“别指望了,你以为这些都是普通衙役?里头,可混了不少镇格门的人,要是让你这么容易就跑了,镇格门估计也就与普通的地方衙门差不多了。” 星义看了金南芸好一会儿,才微微弯腰,咳嗽几下:“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说着,弯腰驼背的从她身边走过。 金南芸却上前一步将人挡住,笑着道:“这样就想走,只怕太容易了,况且,你这粗糙的易容术,连我的眼睛都瞒不了,还指望瞒得住其他人?” 金南芸以前参观过柳蔚的易容工具。 那些衣服,那些造假的物件,看得人眼花缭乱。 当时金南芸还以为江湖上盛传的换脸之术便是死士这个,但真正见识过那所谓的换脸之术,才知道柳蔚那种,比之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自此之后,金南芸再看到谁装神弄鬼,往往都能一眼识破。 只是她也不是多事之人,有时候就算看到,也懒得去废这个神,除非遇到与付子辰或柳蔚有关的案子,才知会一声。 平日,便是之前京都大肆缉拿飞天神偷,她也没管。 当然,不管的原因并非那神偷买了他们家铺子一件大氅,而那件大氅刚好是最贵的一件狐狸毛的,要价六十两白银,并且买了大氅,那神偷还顺便再买了两双护手,两顶帽子,都是最好的料子,全部加起来,有两三百两。 自此之后,金南芸也没再见过什么技术高超的江湖之人,但今日,又给她撞到了。 带着浮生出来逛个街而已,走在路上,都能遇到熟人,这缘分,也着实太深了些! 想到这死士之前在牢房故意戏弄自己,不止嘴上占足了便宜,还与那游氏有乱七八糟的关系,金南芸便眼睛一眯:“你想出城?” 星义只想从金南芸身边赶紧离开。 可是,金南芸一个眼神,有功夫底子的浮生已一把抓住星义! 浮生这点小手段,星义一根指头就能推开。 但大庭广众,前面不远处是城门口,侍卫奇多,星义一个招式动作,只怕就要招来麻烦。 因此,便只好憋屈的被钳制住。 星义装蒜:“两位姑娘,你们,究竟抓着老身要做什么。” 金南芸双手环胸:“问你是否想出城?” 星义老气横秋的道:“老身的旧友前日来了信,说身子不适,只怕就这两日了。老身便想着这两日去瞧一瞧,就在城郊的村子里,近得很。” 金南芸面露不悦:“说这么多废话,你究竟想不想出城?” 星义一顿,清明的眼睛看向金南芸。 金南芸指着星义的眼睛道:“对,这个眼睛也是漏洞,老人的眼睛应该浑浊一些,你的太亮了,一看就是年轻人,不想被人识破就立刻低着头。” 星义眼睛一眨,快速垂下头。 等低下头,星义才反应过来,顿时便瞪向金南芸。 金南芸:“果然是你!” 星义气得直握拳。 金南芸便安抚:“先不用急着恼我,我问你是否想出城,你还没有回答我。” 星义顿时挺直背脊:“想抓便抓,只是,凭你这个丫鬟,抓我只怕难了些。” 轻软的女声却道:“我送你出城,可好?” 星义一愣,看向金南芸。 浮生也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觉得夫人是不是发烧了! 金南芸没管两人的反应,一把拉住星义,将星义带到旁边的小铺里。 星义反应过来时,便看到街外正好有一队巡逻的衙役朝这边走来。 这女人,还真的帮了自己一把。 星义看着金南芸,不再装了:“你想要什么,想要两个死士做你的护卫?” 这女人从第一次见面,便提出要雇佣死士,这种闻所未闻的胆量,着实让他印象深刻。 金南芸摇头:“什么都不要,你走就是了。” 星义不信:“你究竟意图作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少废话,说出你的目的!” 星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女人。 金南芸真诚极了:“相信我,我是真心要帮你。” “不可能!”星义十分笃定。 金南芸思忖一下,改了口:“好了,你猜对了,我对你另有所图。” 果然如此,星义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图我什么?” 金南芸抿着唇,想了半天,道:“银子。” 星义挑眉。 金南芸伸出手:“送你出城,五十两纹银。” 星义盯着她的眼睛,思考半晌,斟酌:“只要五十两?” 浮生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夫人,五十两,送一个朝廷钦犯出城? 夫人疯了! 这种事,不说普通人能不能去干涉,便是干涉,至少也要上百上千两啊,这里头的风险,夫人怎么突然不会算了! 大概因为星义和浮生的眼神都太刺目,金南芸试探性的问道;“一百两?” 浮生偷偷拽着夫人的衣角,小声提醒:“夫人,您今个儿到底怎么了!” 第340章 约会技能 星义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最后才问:“一百两,送我出城,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金南芸笑。 此时,外面又有巡逻衙役经过,金南芸让星义从铺子后门离开,街尾的茶寮再见。 星义先行离开,浮生连忙问自家夫人:“夫人,您为何……” “嘘。”金南芸让浮生小声些,等确定星义当真走远,才道:“我自有主张。” 浮生皱眉:“夫人如此,若是柳先生与容大人知晓了,怕是要……” “枉你学了不少功夫,你不知晓,这人的周围早已遍布镇格门暗线?” “什么?”浮生一愣,赶紧看看周围,却什么都没看到。 金南芸道:“别看了,省的泄露。” 浮生不解:“夫人如何知晓?” 金南芸:“柳蔚以为我当真看不懂她那些比比划划。是了,刚开始的确不太懂,但这么几天下来,总摸会了一两个手势,虽说也不是全明白,但一句话,连猜带蒙也能理解。” 浮生苦笑:“那若是猜错了……” “猜不错。”金南芸说:“柳蔚那个坏性子,能搁着一个心头大患,在城里头乱跑?别忘了,小黎现在还没行踪,柳蔚就不怕这死士掳走小黎?不事先查探一番,柳蔚如何放心!” “小黎公子不是让容都尉藏起来了?”浮生道。 金南芸:“是啊,你我局外人都看得出,指定就是容都尉藏的,可柳蔚到底怎么想的,谁知道。” 浮生不说话了。 金南芸又道:“总之,我就算将这死士送出城,也不怕他跑掉。容都尉那里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反正,只要容都尉明白,就够了。” 浮生不明白:“夫人您要容都尉明白什么?” 金南芸垂下眸子:“明白我等不及了。” “嗯?”浮生还是不明白。 金南芸却不说了,但心中思考,那位都尉大人最近的眼睛都盯着柳蔚,自己这番暗示,都尉大人真的能收到? 若非实在心急,金南芸也不想如此。 今日早上,看到柳蔚与容都尉打手势,感觉两人是在计划明日要出什么大事,手势太复杂,没看明白。 但却隐约却看出是在谈什么“无头女尸”“缉捕”之类的。 那女尸的案子已经破了,这个金南芸是早就知道的。 凶手一直都在镇格门的监视中,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抓捕,一是因为柳蔚想报复报复柳逸,让柳逸多吃点苦头; 二,则是这件案子牵扯了一些深不可测的情况。 立刻抓捕,会打草惊蛇。 所以,要再三斟酌。 金南芸不管那凶手是谁,但之前已经猜测,那无头女尸之所以在他们柳家的货物中,必是因为游氏从中作梗。 所以游氏的身份,就是金南芸现在最想知道的。 几日下来,金南芸几乎每日都要明示暗示容都尉一番,询问游氏的情况。 但眼看真凶就要抓捕,游氏和柳逸就要无罪释放了,容都尉却还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今日也是运气! 恰好就遇见了那急于出城的死士,这才计上心头,便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容都尉,他若不告诉她,那她便可用自己的方式查。 她要让那位容都尉以为,她找上那死士,是用游氏的身份,与其交换,方送其出城。 但金南芸实则并没这么做,哪怕她迫切的想知道游氏到底是什么人,但她也没有向敌人打听的意思,又不是脑袋被门挤了,是敌是友,她还是能区分的。 而现在,她已经与这死士分开了,约定了一会儿在茶寮见面。 金南芸现在会慢慢的去茶寮,如果那些背地里的暗线,去询问了容都尉,而容都尉在她进入茶寮之前将她叫回去,那就是容都尉明白了,她的计策也就成功了。 至于那个死士怎么办…… 无所谓了! 这些金南芸没有与浮生说,说了浮生也不懂。 出了书铺,带着浮生,一路往茶寮而去。 而此时,沁山府衙门内。 柳蔚支着脑袋,看着手里一本杂书,一边看,一边时不时的嗑两颗瓜子。 容棱则在旁边看着案卷,看一会儿,用朱砂笔,在上头点上几点。 手边的热茶慢慢凉掉,柳蔚觉得口干了,便将自己已经放凉的茶,往前面推了推,推到容棱的案卷旁。 容棱瞧见了,摸了摸杯子,对外头吩咐:“上茶。” 守在门口的下人很快便进来,刚要将茶壶拿走,却听到周围响起一声“咯噔。” 下人愣了一下,抬头张望,还没发现那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却先听低沉的男音,问向他:“有事?” 下人忙摇头,低着头,匆匆退出。 而下人一走,容棱起身,却是走向窗棂方向。 柳蔚又磕了一口瓜子,眼睛顺着容棱的身影飘过,却只看到他背对着自己,与窗外之人交流。 柳蔚不管,继续看自己的书。 容棱很快回来,此时,送茶的下人也将热茶重新送来,亲自给柳蔚沏了一杯,容棱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柳蔚抬眸看向他,手比划了一下。 容棱道:“小事。” 既然说是小事,柳蔚也懒得管了,挥挥手,让他走吧。 容棱将案卷随意放在柳蔚手边,这便离开,可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回头问柳蔚:“明日那事,是几时?” 柳蔚想了一下,双手比划——黄临应该是趁着清晨去找四姑娘,卯时左右,黄府亭奠底下的尸体,是下午。 容棱点头:“那明日中午,有空?” 柳蔚刚想说有空,可想了一下,便看着容棱,比划——你想做什么? 不怪柳蔚杯弓蛇影,毕竟有些人,再傻,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上两次,想到前日,容棱也问她晚间有没有空,她刚说有空,他就把她带到郊外,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山,非说要跟她看会儿月亮,柳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约会技能,总之,非常不实用,最后看了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到最后,还是容棱抱她回来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现在她学聪明了,没问清楚事,不能乱答应。 第341章 看月亮,约吃饭,这个流程…… 容棱看柳蔚如此警惕,微微蹙眉,隐有不悦。 柳蔚却坚持问——你想做什么? 容棱只得说:“用膳。” 柳蔚瞥着他——平日不就一起用膳?怎的突然要约明日中午? 容棱道:“究竟是否有空?” 如果是吃饭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柳蔚这么安慰自己,半信半疑的就应了——有空。 容棱得了答案,这才离开。 等容棱走了,柳蔚继续看书,可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将书放下,摩挲着下巴,思考。 看月亮,约吃饭,这个流程……好像有点熟悉…… 柳蔚静静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瞪,愣了一下,而后把眼睛眯起。 与此同时,躲在东盛客栈内,已经好几天没呼吸过新鲜空气的柳小黎,猛然打了个喷嚏。 珍珠站在小黎面前,冲着他叫唤:“桀桀。” 小黎揉揉鼻子,嘟哝着说:“好了,别催,出牌了,两个花。”接着,小黎就从手上的七八块巴掌大小的木牌里,抽出两张木牌,放到桌上。 珍珠想了想,也从给它藏在一摞书本后头的几块木板中,叼出两块,丢到小黎的木牌上头。 小黎看到珍珠出的牌,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下,丢了另外两块。 一人一鸟玩着百花牌。 一场下来,珍珠小赢。 小黎顿时就不乐意了,把手里还剩下的木牌丢了,趴在桌上嚷嚷:“不玩了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珍珠看小黎耍赖,叫了一声,就跳到他头上,对着他的脑袋啄。 小黎忙抱着头,哀嚎:“好了,我认输了,认输了。” 珍珠这才放开他,眯着眼睛叫:“桀桀。” 小黎瘪嘴,很不高兴:“知道了……三天的哥哥,我会再叫三天的,你不要总提醒我,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金南芸在茶寮外头的小岔路站了快两柱香了,周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浮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咱们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搞错。”金南芸笃定的道:“这附近肯定有暗线,我保证。” 浮生苦笑着:“那没准儿,您后头与我解释的话也让暗线听了去,他们知晓咱们的主意,这便……” “我说的那么小声!”金南芸很不能接受的皱起眉。 浮生只能拍着夫人的肩膀安慰:“其实,咱们好像也没必要弄这么多事,夫人,要不咱们再回去跟柳先生说说,能拿得住容都尉心的,似乎也就只有柳先生了。” 金南芸一口拒绝:“不行,柳蔚现在嗓子坏了,脾气正差,惹不起。还有,为了上次我泄她底子之事,她到现在还在恼我,求她还不如求我自己。” 浮生无奈:“可是咱们……好像已经失败了。” 金南芸也意识到这点,烦躁的拧着锦帕,一抬脚,就往茶寮走。 浮生忙拉住:“夫人,您干什么?” “他们是笃定了我不敢真的放人,好,软的不行,来硬的。”金南芸说着,已经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走到茶寮门口。 浮生暗暗揉眉,却还是只能跟过去。 就在此时,浮生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气流,从远而近。 浮生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转身! 那股气流朝浮生席卷而来,正对浮生的面门,但奇怪的是,浮生去接时,那气流又收手了,并没伤浮生半分,那股风只是将浮生的头发吹乱。 这是位高手,而且有心相让。 浮生意识到了,后背凉了一下,急忙拽住自家夫人,将夫人拉到角落,才说:“夫人,不能去。” 金南芸推浮生:“你做什么?” 浮生表情严肃的指指天空。 金南芸随着浮生的手指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浮生一咬牙,小声的在金南芸耳边嘀咕了两句。 金南芸原本还不耐,等听到浮生的话,表情便有些变了。 到最后,金南芸有些艰涩的问:“那他们究竟是何意思?容都尉又究竟来不来?” 浮生一脸郑重的道:“夫人,奴婢以为,此刻已经不是容都尉来不来的问题了,咱们,好像搅了他们什么事,他们生气了。” 金南芸一楞。 浮生道:“这些暗线跟踪那死士,想必,不止是为了查出他的同党,或者幕后之人,还有其他什么打算,咱们刚才,打草惊蛇了。” 一下子,金南芸的表情很难看。 浮生握着夫人的手,捏紧,抚慰着:“不过别怕,他们没伤害我们,必然是知晓我们与柳先生的关系,夫人,我们先回去吧。里面之事,已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金南芸知道这个道理,点头,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游氏了,惟怕自己方才当真弄巧成拙,坏了人家镇格门的大事。 若真是如此,那届时,也不是一两个游氏能弥补得了的。 金南芸拿定主意。 浮生便带着夫人从后面绕小路回客栈,可刚绕过一间玉器行,才一转弯,便撞见一道苍老的身影,将她们挡住。 “怎的这般迟?”那苍老的长者,说出的,却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金南芸和浮生同时一愣,两人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然后面面相觑。 原本想绕小路回客栈,没想到绕来绕去,找到了与死士约好的地方。 金南芸尴尬的流汗。 浮生比金南芸镇定,只握住金南芸的手,让她放松点,这才对星义道:“方才我们来时,遇到巡逻的衙役,险些被他们盯上,送你出城之事,今日只怕不能成了,估计得过两日。” 星义眉头一皱,视线在浮生身上刮了两下,投向金南芸。 金南芸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那个……实非所愿,可……总不能冒太大的险。” “此事本就冒险,你早该知道。”星义沉着眸道。 金南芸勉强回道:“可你走了是孑然一身,逃出牢笼,我却走不了,总要考虑考虑我的处境。” 星义抿唇:“那一起走?” 金南芸错愕:“我们一起走算什么?私奔吗?” 私奔两个字猛地蹦出,不止星义愣住,连金南芸也愣住。 虽说她没有一般女儿家的小心肠,为人算是比较豁达爽气的,但女子说这种字眼,总是有碍观瞻。 也是急糊涂了,才说这样的话,着实难听得很。 金南芸正想改口时,星义却道:“你若是想,也可以。” 第342章 不安好心 金南芸看着星义,一下子顾不得大事悬在头顶,猛地上前,一拳头砸在星义头上:“调戏女子!” 星义知道金南芸没武功,也没提防,冷不丁被她打了个正着,气得拧眉。 他又觉得男人不计女人过,便忍下了那轻微的痛。 星义道:“你既然答应了,事便一定要办。”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是一百两,塞到金南芸手中。 金南芸看着那一百两银子,手都在抖。 “银票你自己先拿着,出门在外的不方便。”金南芸说着,强行把银票还给他。 星义却不接,只拉着她的手腕,在她耳边,恨声道:“送我出城,立刻。” “放开我家夫人!”浮生见状这就要出手。 星义却放开金南芸,将她推给浮生。 浮生条件反射的抱住自家夫人,金南芸跄踉两下,这才站稳。 金南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方才,被捏住的那个位置,好像就是传说中的脉门。 一下子,一颗冷汗从鬓角划出。 金南芸终于到此刻才体会到,柳蔚曾经说过的——不作不死,是什么意思。 正在金南芸束手无策,骑虎难下时,远处,又有一对巡逻衙役走来。 星义警告金南芸一声:“记住你说的话。”而后,星义便快速躲进旁边的铺子里。 金南芸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拉着浮生要回客栈。 只要回了客栈,就安全了,客栈布满了暗防,那死士绝对不可能自投罗网,跑进去。 可是还没迈开脚步,浮生突然拽了她一下。 金南芸狐疑的看过去,却看到浮生正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金南芸和浮生立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容都尉却只是从她们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冰山脸的带着人离开。 金南芸已经明白,自己做的蠢事,容都尉都知道了。 并且,很是不悦。 金南芸绝望:“怎么办?” 浮生安抚:“其实……容都尉说不定真的只是路过呢。” 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流再一次席卷而来,浮生立刻做出防御的姿势。 可那气流依旧只是轻轻从浮生头顶吹过,并没伤害,而这次,浮生同样领悟到了。 浮生说:“容都尉的人找我,夫人,您在这儿等,我去去就来。” 金南芸点头,让浮生快去快回。 等浮生再回来时,手上捏着两张新买的锦帕,并且脸上沉重的表情已松缓。 浮生偷偷对自家主子使了个眼色,接着很大声的道:“小姐,您的锦帕。” 金南芸明白浮生的意思,将锦帕接过,反复看着:“不错不错,样式挺好看的。” “是小姐眼光好。”浮生吹捧一声。 金南芸却依旧搞不懂,浮生究竟是闹哪一出,只是看懂了浮生方才的眼神,是让配合。 两人说着闲话,浮生对金南芸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很自信的等着星义回来。 星义果然过来了。 方才浮生离开,星义是看到的,还以为浮生去通风报信,正想着,如果真有人过来,他不介意拿这位柳家三少夫人做人质,但没想到,浮生只是去买了两张锦帕。 浮生道:“送你出城,不过你这样显然不行,得换身衣服。” 浮生看了看左右,瞧着一间成衣店道:“就是那儿,走吧。” 说着,就拉自家夫人走在前头,星义无法,这大庭广众的,也不能将人拽回来。 成衣店里掌柜的很热情,他们换了三件衣服,金南芸换上了农妇装,星义换做了农夫装,浮生则换了一套丫鬟装。 走出成衣店,浮生道:“夫人与这位公子,扮作姐弟,是乡下来的穷亲戚,问城里大富商黄家借钱的,黄家如今出了大事,就命我这个丫鬟,拿了些银子给二位,再送二位出城,一会儿到了城门口,有人问起,就由我来说,夫人与这位公子,你们缄默就好。” 金南芸看着自己的手:“农妇的手不会这么细,铁定穿帮。” 浮生一噎:“不会的,一会儿您把手揣在衣服里。” 金南芸却还是强迫症的觉得,现在的乔装,简直太简陋,若是城门口的衙役真的看不出来,只怕其中就有黑幕…… 猛然想到黑幕二字,金南芸愣了一下,看向浮生。 浮生背着星义,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猜测被证实,金南芸着实惊讶一下,惊讶完,便突然胆子肥了,既然有人后门已经打开了,那不管他们穿什么,一切都没问题了。 等到三人一起到了城门口,看着那黑压压,排队出城的人流,他们走到了队尾排队。 终于排到他们,按照之前浮生设计好的,浮生去交谈。 浮生本就是丫鬟,丫鬟语气,用的非常好,且不管那些衙役是不是真的信了,总之,衙役放了他们。 三人离开得畅通无阻,但就因为太无阻了,星义突然握住金南芸的肩膀,五指并拢,手上力道大起。 金南芸感觉到肩膀一痛,艰涩的问:“做什么?” “果然不安好心。”星义冷笑一声,摆明了因为离开得太过容易,而反生了疑。 就在几个呼吸后,有衙役看着他们三人,突然出声:“站住!” 顿时,三人停住脚步。 那衙役走过来,目光在三人间徘徊:“这三人排查过了?” 同伴点头:“查过了,是黄老爷家的亲眷。” 衙役却没放心,只是围着三人走来走去,仔细的看。 同伴笑道:“黄老爷家的亲戚你也不信,我记得你还吃过黄老爷的恩德,人家才刚走,你就为难起人家的远亲了。” 那衙役被同伴泄了底,涨红了脸:“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同伴嘿嘿一笑,闭了嘴。 衙役对星义三人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走吧。” 浮生赶紧脆生生的道了谢。 大概因为有这小小的劫难,星义总算放开了金南芸,浮生赶紧扶住夫人,三人一起出了城。 一出城门,走到无人的地方,浮生才道:“你可以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星义沉着眸说:“此刻回去,不就穿帮了?” “我们有我们的法子,你自己走便是了。”浮生冷静的道。 星义看向金南芸,却只看到她捂住肩膀。 星义道歉:“出手重了,给你捏捏?” “滚!”金南芸咬牙:“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罢,拉着浮生就往回走。 看着她们的背影,星义突然觉得无趣,架起轻功,没一会儿便不见人影。 金南芸和浮生畅通无阻的回到城内,换了衣服,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一楼大堂里,柳蔚正问小二要了一娄子蔬菜。 第343章 你先勾引本王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44章 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 柳蔚想着自己的计划,一不注意便入了神。 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容棱还没走,不止没走,还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柳蔚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做什么? 容棱这才放开视线,手却再次凑上来,想帮她弄这些蔬菜。 柳蔚看容棱一心想帮忙,便找了几片菜叶子让他拿去玩。 容棱捏着那几片叶子,手无意识的乱掰,没一会儿,就全部都掰成了烂菜叶子。 两人之间再未说话。 柳蔚容忍了容棱在她工作的时候帮倒忙,容棱也不介意柳蔚投入工作,而不理他。 两人就这样难得宁静的各干各的,直到外头小二敲门,说晚膳做好了。 此时,柳蔚的菜已经摘得差不多。 柳蔚起身,拍拍手,想将手上的菜汁拍开,容棱见了,便捏住她的手,替她仔细的擦。 柳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男人的照顾,看着男人微垂的眸子,她嘴角无意识的勾了一下,而又在男人抬眸看她时,快速将那浅薄的笑容收了,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擦干净柳蔚的手,容棱也没放开,直接牵着她出房门。 柳蔚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想到反正这几日两人同出同进,晚上还同床共寝,虽然什么越轨之事都没做,但外面人只怕早已经浮想联翩,便也懒得挣扎,让他牵着走。 两人一起下楼。 到了楼下,容棱很自然的拉开椅子,让柳蔚坐。 柳蔚也老老实实的去坐,并没觉得半点不妥。 可是,隔壁桌的金南芸和浮生,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深意。 果然,连柳蔚自己也没发现,她已经被软化得,只怕容都尉现在将她折吧折吧,揣进兜里,她都能从善如流了。 容都尉这招温水煮柳蔚,就是高明! 轻易便能将这个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柳蔚给折服了。 而实际上,唯有容棱自己清楚,他现在的地位,也就是占了小黎不在的便宜罢了。 柳蔚总是习惯享受,平日在柳蔚身边跟进跟出的,都是小黎。 小黎会将柳蔚伺候得很好,怕是一杯茶都不让娘亲自己端着喝。 柳蔚习惯了这样,若让柳蔚自己动手做一些事,柳蔚就不乐意,而现在,没了小黎,容棱自觉替补。 柳蔚刚开始不习惯,过了几日又习惯了,但尽管如此,两人这种看似亲密,实则,却并没多大进展的关系,也是岌岌可危的。 这么想着,容棱便思考起来,第一,小黎不能回来,第二,小黎说过的那个约会什么,还是要实施下去。 上次夜游赏月,好像失败了,明日中午的共进午膳,许胜不许败。 因为惦记着自己的药汤,柳蔚吃的很快,吃了就上楼。 容棱也跟了上去,时不时在旁边递个东西,帮帮忙。 两人这一忙,就是两个多时辰。 等药物都准备好,成分也都计算好,柳蔚将一切放在旁边的盒子里,对容棱比划——明日尸体出土,让人将这个盒子给我送来便是。 “嗯。”容棱应下。 柳蔚累了一晚上,有些疲惫,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床榻走,一边若有似无的瞧了窗外一眼。 这一眼看去,柳蔚便愣住。 柳蔚忍不住走到窗棂旁,伸手到外面,果然接到了细密的雨丝。 容棱走到她身旁,将她沾上雨水的手拉回来,擦干净道:“雨水很凉。” 柳蔚用另一只手比划——何时下的雨? 容棱道:“是晚膳后。” 柳蔚皱了皱眉,看着外头原本还很小,可没一会儿工夫,便越下越大的雨,不觉皱眉。 “怎么了?”瞧见她表情不好,容棱问道。 柳蔚摇摇头,吐了口气,将窗户关上,上了床。 或许是心理原因,柳蔚一贯不喜欢下雨,这或许是法医的本能,雨会冲刷罪证,掩埋真相,加剧案件侦破难度,所以,柳蔚此刻不太喜欢雨。 不过有时候,雨也有一些别样的奇效,能拨乱反正。 希望,今晚这场冬雨,能带来好的效果吧。 …… 大雨,一下便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柳蔚起得很早。 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容棱,柳蔚没有急着起身,只侧着身子,盯着他发呆。 窗外,没有太明显的光线,大雨还在磅礴不止,乌云遮天蔽月一般,在这样的视野里,柳蔚的视线,其实是受限的,加上容棱睡在外侧,背着光,她更有些看不清。 这一夜,柳蔚睡得其实都不好,上半夜因为容棱总是骚扰她,动手动脚,而下半夜,则是雨声太大,吵得她不得安宁。 无声叹了口气,柳蔚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仿佛什么不好的事,正在降临。 今日能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顶多,也就是尸体可能出些问题。 而不管出什么问题,也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留下。 况且,按照黄临所言,那尸体黄觉新,若真是黄觉杨所杀,其实,便没有多少可疑,毕竟两男娶一女这等于理不合之事,虽说荒谬了些,但也没到成为悬案的地步。 还有,那辽州之人冒险留在沁山府,破开黄府的湖中亭,或许真的只是怀疑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黄觉新的尸体边。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案子。 容棱估摸也不觉得这件案子有多重要,他只是想看看,辽州如此兴师动众派人前来寻找的,究竟是何物,又跟黄家究竟有多大牵扯。 听着外面轰隆的雨声,柳蔚忍不住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因为讨厌雨,所以让自己胡思乱想了,今日只是很普通的一日。 按照事前打探,早上黄临会去执行他的杀人计划,他的目标是四姑娘。 而自己和容棱要做的,就是在阻止的同时,找回女尸剩下的遗骸。 到了下午,更简单了。 黄府会有安排好的人,在尸体出土后,来衙门通风报信。 而等衙役封锁现场,容棱的人也会将那辽州的死士缉拿! 那具干尸,和辽州之人寻找的东西,都要交给她来调查,当然,如果是那东西真的在尸体旁边的情况下。 第345章 金色瞳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46章 除了妖怪,哪里会有金眼之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47章 结束那个女人的生命! 容棱不置可否,将人头推给小黎,说道:“自己去送。” 小黎心情有些沉重的抱住彩色骷髅头,看了看二楼,然后,点点头,起身,往楼梯方向走。 小黎走得很慢,心里很忐忑,但是再长的路,终究会走完。 到了二楼,小黎小声的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黎眼眶有些红,再次敲敲门。 依旧没有回应。 娘亲果然还在生气,都不理他。 小黎又敲了几次,得到的结果依旧冷淡,他回过头,看向楼下的男人,泫然欲泣:“容叔叔……” 容棱走上去。 小黎一下子扑进容棱怀里,吸着鼻子道:“我爹不理我。” 容棱摸摸他的头。 “我爹还不跟我说话,我回来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我怎么办?” 容棱手指微顿,低头道:“她说不了话。” “嗯?”小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猛地瞪大眼睛:“我爹的嗓子还没好?她没有配置解药?” “没有药方。”容棱道。 小黎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也就是说,他不止害娘亲哑巴了,还害娘亲哑巴了这么多天! 原本还觉得自己可以得到宽恕的小黎,顿时发现自己罪无可恕了。 他鼓着嘴,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门被打开。 房内,一身白衣,男装扮相的女子走了出来。 小黎机敏的躲到容叔叔背后,下意识地保命要紧。 柳蔚淡漠的低头看小黎一眼,而后从两人身边走过,下了楼梯,朝客栈外走去。 “我爹去哪儿?”小黎小心翼翼的问。 容棱算了算时辰,才道:“公事。”说着,抱起小黎,随后也出了客栈。 客栈外的棚子里,早已停好了马车。 容棱与小黎出来时,就看到柳蔚正站在马车旁,没有上去,只是看着灰色的天空。 将小黎放进车厢,容棱伸手,握住柳蔚的指尖。 发现柳蔚的手很凉,容棱不自禁的捏紧了些,给她暖手。 柳蔚回过头看容棱一眼,对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容棱沉眸,拉着柳蔚上了马车。 马车内,小黎机灵的缩在角落,离娘亲很远,柳蔚也没看儿子,就像没有这个人。 唯有容棱知道,柳蔚很在意小黎,今晨她担心的表情,惊恐的脸,他终身难忘。 车内,气氛并不是算好,但大抵因为雨声太大,也不显过分寂静。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黄府后门,一辆马车也出发了。 “公子,天下这么大雨,非要今日出门吗?”黄临的小厮看着澎湃的大雨,有些担心的道。 黄临却已经一跃跳上马车,不耐烦道:“不准告诉别人,可记住了?” 小厮惆怅的点点头,依旧道:“那公子您要去哪儿,总要告诉小的一声,若是有人问起……” “谁会无端端问起?”黄临皱着眉道:“有人来问,就说我不舒服,在房中歇息,谁也不见。” 小厮很担心:“公子,还是让小的陪您一起去吧,这样的天气,别出什么事才好……” “你怎的这样啰嗦!”黄临呵斥一声,便不再说话,自己拧起缰绳,催促马儿从巷子口离开。 “公子,公子……”小厮在后面追。 黄临已经驾着马车,消失不见。 小厮很是懊恼,主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跑了,若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小厮就决定赶紧回院,把院门都关好,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可是,刚一转身,小厮就看到不远处一身棕色对襟袍的奶娘! 小厮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走过去:“奶娘,小公子……” “好了。”奶娘严肃的道:“按照公子说的办,你要记得,这黄府,往后便是公子的,公子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明白了?” 黄府以后会是公子的? 可谁都知道,公子并非夫人亲生,若是老爷还在,或许还有可能将来把黄府留给公子,但老爷眼下走了,府里由夫人当家,夫人往后会不会改嫁还两说,若是改嫁了,虽说不能生,但万一又收养一个,那还有公子的事吗? 小厮不敢想的太好,但奶娘是夫人身边的人,奶娘这么说了,没准还真是如此。 自己的主子,往后会执掌黄府,这个消息令小厮惊讶之余,又庆幸。 于是,也不管黄临去哪儿了,小厮兴冲冲回去院落,打算老实听令,等待公子回来。 小厮走后,奶娘看着空荡荡的后门小巷,嘴角浮笑。 这么大的雨,公子都要往外面跑,一个半大孩子,总不会是去见心上人,能让一个孩子如此不顾一切的,还有谁? 当然就是娘了。 公子,肯定是去见那位吴家的四姑娘了! 今日,黄临过去,是做另一件事。 原本昨晚看雨下得太大,他不打算今日执行计划,但后又一想,今日去,大雨一冲,指不定会将一些证据冲走,或许,对他更有利。 这么一想,他就迫不及待了。 实际上,昨晚黄临已经出过一次门,趁着半夜,又下了大雨,将一些工具准备好,也因此,他几乎是今晨才回来的。 而现在,他要去找四姑娘,将四姑娘,带到他布置好的地方,在那里,结束那个女人的生命! 马车一路疾驰,因为风雨太大,等到抵达四姑娘家门口时,黄临身上,已经湿了。 跳下马车,他也没打伞,就去砰砰砰的敲门。 里头,没一会儿传来茉莉的声音:“来了,来了。” 接着,大门打开,茉莉打着伞,看着外头如落汤鸡一般的男孩,愣了一下,才惊叫起来:“哎哟,公子,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带把伞,快进来,快进来。” 黄临沉着脸,随茉莉进了屋内。 大厅中,听到消息的四姑娘也出来,一看到黄临这个摸样,顿时心疼极了,拿了干布,便给他亲自擦拭。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茉莉,快去熬碗姜汤给小公子喝,这样的身板,若是病了可怎的是好。” 黄临面无表情的由着四姑娘给他擦干,等到姜汤端来,他干脆的喝完,放下空碗,道:“我来找你。” 四姑娘看着他,面色柔和极了:“我?” “嗯。”黄临应了一声,起身,拉着四姑娘的手,把人往外面带。 第348章 只觉得眼瞳一红 四姑娘被动的被他拉着,茉莉此时上前拦着:“这么大的雨,要去什么地方也不好这会儿去,公子刚刚淋了雨,奴婢先去隔壁借件衣服给公子换了,要不得着凉了。” “不用。”黄临懒得废话,直视四姑娘,问道:“你跟不跟我走?” 四姑娘沉吟一下,深深的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 四姑娘不说话了,恰好此时,外面一道闪电劈过,四姑娘看着黄临认真又严肃的黑眸,犹疑一下,还是问:“为何一定要今日?” 这么大的雨,为何偏偏是今日。 黄临早已想好说辞,见她迟迟不走,似乎也是谨慎,便道:“你不是说你是我娘?我要证明。” 四姑娘眼睛亮了一下,蹲下身,看着他:“证明?” “你跟我走,如果证明属实,我才知道,以后该如何对你……”说到这里,他适时的露出一个黯然的表情。 四姑娘见状,虽不知他到底要怎么证明,但还是本能的道:“好。” 黄临滞了一下,很复杂的看她一会儿,垂下眼,往门外走。 “等等。”四姑娘叫住他,对茉莉道:“去把衣服借来。” 茉莉看了黄临一眼,点点头,打着伞跑出去。 黄临站在原地,背对着四姑娘,看着窗外的雨:“我不冷。” 四姑娘上前,继续用干布为他擦拭:“可我不想你病。” 黄临沉默下来。 四姑娘的动作很轻柔,仿佛一个真正的娘亲,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可她越是如此,黄临的心情越是复杂,若他的娘还在世,他也可以享受这些母子温馨。 在娘亲怀中撒娇,由着娘亲宠爱,这是他……从小的梦。 …… 连绵的大雨,磅礴又凶狠,容棱下了马车,接过暗卫递上的油纸伞,亲自展开,接柳蔚出来。 柳蔚从马车上出来后,看看四周,确定了地点,比划一下。 容棱道:“对面便是。” 柳蔚看向对面,果然在重重雨雾中,见到了四姑娘的家。 柳蔚又比划两下。 容棱即刻问道:“黄临来了?” 暗卫老实说:“回都尉,半刻钟前已进去了,关了房门,外面看不到,但估摸这一会儿,便要出来,那黄家小公子,将东西安排在城东口的小巷子里,一进去,便有大石头砸下来挡道,而等那位四姑娘下来寻看时,会再有石头落下来,将她砸死。” 容棱沉吟一下,问道:“石头?” 暗卫知道都尉大人狐疑什么。 便道:“回都尉,那黄家小公子有些歪脑子。按理说,一个半大孩子,无法将数十斤的大石,悬在空中,但他用了一个样式古怪的轮子,两根粗细不同的麻绳,再加两匹马,将绳子一头拴在马上,绳子另一头绑住石头,中间再卡了三四个巴掌大的小轮子,最后用皮鞭驱赶马匹,竟真的就将石头悬上了天。” “他一共悬了两块大石,绳子固定在巷子口的榕树干上,只要马车过去时,他伸出手用刀子割断绳子,小一些的那块石头便会掉下来,挡住巷子,而等到有人下车查看,他在从马车后面跳到树干旁,将另一根粗绳砍断,就会正中下面之人的脑袋要害。” 齿轮原理? 听了暗卫的话,柳蔚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眼瞳也眯了起来。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柳蔚一直知道,但没想到,她来古代几年,第一个巧思,自立学会物理原理的竟是一个半大小孩。 且,还是用在杀人的法子上了。 看来上次黄觉杨的死,黄临自己也知道操作不当,这次,便更新换代,用了更严密的手段。 若不是犯了法,柳蔚相信,以这孩子的聪慧,将来不愁不成材。 只可惜…… 垂下眼眸,柳蔚不再深想。 容棱在稍有惊讶黄临的才智后,带着柳蔚,到了一处避雨棚子,在那里,他们可以看到对面的一举一动,并且不会淋雨。 柳蔚走了两步,回身指了指马车。 容棱便唤了一声:“小黎。” 小黎畏畏缩缩的打开车帘的一个小角,小心翼翼的看他们。 容棱道:“一起。” 小黎看看面无表情的娘亲,赶紧摇头:“我……我就在里面等你们。” 总觉得和娘亲呆在一起,会挨打的。 柳蔚皱了皱眉,拉拉容棱的衣袖,示意,小黎必须得跟着她才行。 容棱明白柳蔚的意思,拍拍她的手,将伞给柳蔚,自己走过去,将小黎抱出来,用衣服盖住小黎的头,将小黎带了过来。 柳蔚极快的将伞撑在容棱头上,小黎原本还想挣扎,但娘亲一靠近,他就焉了,赶紧一动不动。 三人走进棚子,里头安置了座位,三人坐下,齐齐看向对面的屋子,等待着接下来的行动。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头,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眼看着快半个时辰了,容棱问身边之人:“丫鬟何在?” 暗卫道:“回大人,那丫鬟去了邻居家借衣服,奇怪,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容棱眉眼一凛,吩咐道:“速去看看。” 立刻有人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 过了好一会儿,那暗卫才回来,满脸严肃的道:“都尉……那丫鬟被人打晕,倒在邻居家的房檐角落。” 被人打晕? 柳蔚霍然起身,心脏疯狂跳动着,紧盯对面四姑娘家。 而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对面,也有了动静。 一直紧闭的大门被慢慢打开,接着,里头出来矮矮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很木纳,动作僵硬,因为雨太大,柳蔚视线受阻,不得不前进两步,想看清些。 容棱及时拉住柳蔚,道:“慢点。” 柳蔚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有块石头,若是再前进两步,必然会绊倒。 柳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这次她看清了,对面走出来的,的确是个孩子。 不是别人,那孩子正是黄临。 但此刻,他身上却并非正常颜色,浑身都是红色! 血液一般的红色。 甚至,弄得满脸都是…… 柳蔚只觉得眼瞳一红,再一看,却发现黄临手里正捧着个东西,转过身来,站在大雨之中。 黄临微微仰头,视线,竟然毫不畏惧的与他们对视。 第349章 一室炼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0章 柳蔚掌心上的朱砂痣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1章 调查到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2章 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3章 小哥哥身上有很多纹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4章 心脏剧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5章 族人 柳蔚是一个不喜改变之人,而将来,会有许多事,逼迫着她,一次一次的改变。 哪怕有一些,并非她所愿。 而这一切,柳蔚并不知道。 柳蔚此刻只是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思考着黄临身上的地图。 与此同时,在出入沁山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慢的朝着郊外行驶,车上,坐着三人,其中两人,身上裹着黑色长袍,一人,被捆绑着弄晕,扔在车厢中。 “所以,这人怎么办?”安静的车厢中,一道清丽的女音响起。 两名黑袍人中,其中一名,拿下头上的大帽,露出一张男子脸庞,女音娇滴滴的问身边的同伴:“咱们犯得着多这个手吗?权王的人,与我们何干?” 另一个同伴也取下帽子,同样是一张男子的脸,只是眼瞳,却是刺眼的金色。 “若是留着这人,他们必会再拖沓一阵子,既有法子让他们速战速决,何必由着他们拖拖拉拉。”此人,说出的话,竟然也是女音。 先前那女音语气嫌弃:“难道还要将这人送回辽州?” 金瞳女音道:“前头随意找个农庄扔下。” “你扔。”先前那女音撇清关系。 金瞳女音皱了皱眉:“那算了,就扔在路边吧。” “外面还下着雨。”先前女音人道主义的说。 金瞳女音便问:“你善心,那你送去农庄?” 先前女音立刻道:“现在扔!路边!” 两人议论着,便叫车夫停车,然后金瞳女音伸手一扬,凭空将五大三粗的烈义,丢下马车。 泥滚在男人身上,又被雨水冲刷掉。 “走了。”金瞳女音对车夫吩咐一句。 马车,再次踏雨而去。 而烈义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荒野,周身还被捆绑,吃惊一瞬,再想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早已远离的马车内,两名男子扮相的女子,终于脱下了面具,可令人惊异的是,两人的容貌,竟是长得一模一样! “如今去哪儿?”金瞳女子纪槿,问向她的孪生姐姐纪茶。 纪茶抚摸了一下自己与柳蔚有五分相似的容貌,这才说道:“去定州等他们?” 纪槿靠在背后的软垫上,摇头:“说不定他们不去定州。” “不去?”纪茶不满:“地图都送到他们面前了,她不想回家?” “她的家在京都。” 纪茶皱眉:“那不是她的家!姑婆说过,当初她就不同意姨母跟着那柳家的男人去京都,姨母非要去!导致了其后严重的后果,甚至连雪枝堂姐都给搭了进去。” 说到这个,纪槿想了起来:“雪枝堂姐的儿子,这次没与他们一起?” 纪茶点头:“听说是留在了京都,到底是皇太孙了,没有那么容易被带出京都。” 纪槿也点点头,金色的瞳眸配上这张娇艳欲滴的俏脸,好看中,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味:“那我们究竟要不要去定州?” 纪茶狠狠点头:“去!他们一定会去!我不相信,知道自己家人身在何处了,她还一点不想寻去?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寻她了,回去禀了姑婆,只说找不到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犯不着让我们操心。” 纪槿不赞同:“她自小在柳家长大,又早早便父母双亡,被那柳城所教养长大,心性脾气,便是随了那柳城也无可厚非。” 纪茶不赞:“骨肉亲情乃是人间正道,一个人面皮能学坏,底子却不该变。” 看姐姐这样严肃,纪槿也不劝了:“那便去定州,多年来,为了不至于纪家残存族人寻不到家园,定州暗桩一直未拆除,想不到,还真有用得上的一日。” “那是自然!”纪茶得意的道:“藏宝图本就是纪家全员事先背好的假图,图中所示,皆为虚假,但若真实族人寻来,依旧有暗桩接应,这是太祖婆婆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族人流落于外,求家无门。” 话虽是如此说,但那暗桩,数十年来,的确已经少有用过了。 “希望他们真的会来。”纪槿看着车外的雨幕,低低的道。 到底是自己的表姐,哪怕自小都未见过一面,却依旧盼着能够团聚。 纪茶看着妹妹淡惆的摸样,唔了一声,道:“定个日子,或许他们有事要回京都,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耽搁,三个月,咱们只等三个月,三个月若是不来,咱们便走。” 知道妹妹心软,纪茶放松了限制。 纪槿微微一笑,点头,金色的瞳眸有些发亮。 看妹妹那傻傻的样子,纪茶点了点她的额间:“傻瓜。” 纪槿揉揉额头,继续望着姐姐笑,笑完,又再次看向窗外的雨:“这场雨,究竟会下多久呢?” 雨究竟会下多久,无人能知。 但柳蔚却知,大家,果然被那神秘人耍了。 前来报案之人将话带到衙门,便失踪了,无论如何找,也找寻不到。 黄家黄茹被惊动,眼见衙役都快将黄府团团围住,不得不拖着本就不好的身体,在下仆的服侍下,冒着雨,出来相迎。 曹余杰身上披着蓑衣,半个身子都是湿的,脸色很不好,他的管辖境内,短短半月不到,出现这么多尸体,无论是刚死的,还是早死的,都表明了沁山府这阵子如何混乱不堪。 作为府尹,又是在上峰的面前,曹余杰很怕一个处理不好,让容棱逮到错处,一本参到皇上面前。 哪怕有七王爷给他撑腰,但自从出了京都,他与七王爷联系也少了许多,惟怕七王爷到时候弃车保帅,将他放弃,那他就真的完了! 想着这些糟心事,又思忖着,这一系列事,都与他黄家脱不了干系,顿时便看黄茹不顺眼,言语间,也没了往日的客气,多了几分苛责。 “你府中挖出尸体,此事,你可有何话要说?” 黄茹已经得到消息,知晓尸体之事泄露了,而黄茹答应过那高人,等到尸体挖出来,要让其进去一观,虽说黄茹也不知那高人要观什么! 一具死了十来年的骨头,有什么好看,但既然要拿高人的药救命,那便只能听话照办。 可是,现在尸体挖出来了,高人那头还没来得及通知,竟然就惊动了衙门的人。 第356章 当众认罪 黄茹惟怕那高人斥责自己办事不利,不再给药! 心里紧张,如今又被府尹大人戳着鼻尖质问,更是难免汗流,黄茹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却眼角一瞥,瞥见人群后的黄临。 黄茹愣了一下,唤道:“临儿,你这是去哪儿了?” 黄临此刻摸样狼狈,被雨淋了许久,身上的血也淋散了许多,衣袍本就是暗色的,如今暗色的衣袍配上鲜红的血,也只是将衣服侵得更暗,却不易看出那是血迹。 黄临手上端着的人头也拿布包着了,远看,就像一个浑身湿淋削弱的男孩,抱着一个东西,虽说怪异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人悚怕。 黄茹这一声唤,将黄临的视线吸引过去。 黄临抿着唇,看着母亲,上前,微微颔首。 他这一出去,就从伞下走到了雨中。 柳小黎动作麻利的将自己的伞比过去,给小哥哥挡雨。 黄临却置若罔闻,只是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不顾脚下积成水塘的地面,弯着腰,磕了个头,道:“儿子不孝,愧对母亲。” 黄茹被他这摸样惊住了,忍不住上前。 下人赶紧将伞移过去,唯恐夫人淋雨。 黄茹走了两步便停下来了,瞳孔鼓圆的看着黄临怀中因为动作过大而稍稍掀开的白布,还有白布下,那轻易便能分辨出的人脸。 黄茹堪堪止步,满脸骇然! 她看到了什么?看错了吗?因为雨太大,没看清楚?黄临怀里抱着的,不可能是…… 黄临看出黄茹眼中的惧色,他抿了抿唇,也不遮掩,直接将怀中白布掀开,顿时,一张破烂不堪,坑坑洼洼的人脸,完整显露出来。 黄茹呼吸一滞,身边的丫鬟已经尖叫起来:“啊——” 刺耳的叫声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周围聚集的黄府中人,都齐齐叫出声来。 曹余杰本就心烦,闻言呵斥一声:“闭嘴!” 周遭人唬了一跳,但好歹都住了嘴,一个个纷纷往后退,等退到其他人身边了,才仿佛觉得安心了些。 黄茹没有退,哪怕丫鬟已经吓得快晕倒了,迫切的想逃得远远地,但这阵子黄茹的御下之术有了进展,下人们也没那么容易忤逆她这个当家主子,更别提是丢下主子,自己逃跑。 丫鬟们都硬着头皮! 黄茹却只是在起初的震惊后,怪异的看着黄临,颤抖着声音,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黄临将那人头捧起来,摸样郑重的道:“我娘。” 黄茹眼皮一闪,这是,诅咒她吗? 黄临忙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真是我娘,我的亲娘。” “你的亲娘?”黄茹不可置信:“你的亲娘不是吴心岚?” 黄临眼眉一恨,恶狠狠的道:“当然不是!她是我的杀母凶手,是她杀了我娘!若那人说的没错,她该是我四姨,她曾经嫁过人,可惜嫁的男人好赌成性,酒色俱全,总爱喝多了殴打她,她嫁了那人不到三年,便被打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她之后便来了沁山府,跟了黄觉杨,黄觉杨是盼着她能给他生个儿子,可惜,她生不出!” “所以,她就丧尽天良的偷了妹妹的孩子,我娘不知我还在人世,她刚刚生下我,我就被偷走了,她醒来,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生的是个死胎,我娘多年来都在想我,后来家乡饥荒,她来了沁山府投奔姐姐,却不想阴错阳差与我相认了!” “可是,吴心岚这个贱人!她不愿失了黄觉杨的宠爱,竟心狠手辣的将我娘杀害!”说到这里,黄临又转过身,重重的朝着曹余杰磕头:“府尹大人,人是我杀的,吴心岚,黄觉杨,都是我杀的,是我亲手杀的,你抓我吧,我不怕死,要杀要刮,悉随尊便!” 谁也没想到黄临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柳蔚和容棱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深意。 曹余杰却是第一次听这些话,他表情木纳,过了许久,才问:“黄觉杨?” 黄临抬着头,道:“就是你们口中的黄大老爷。” 黄老爷? 整个沁山府能称之为黄老爷的,不就只有那么一位? 曹余杰表情惊骇,看看黄临,又看看黄茹,很是糊涂:“胡闹,黄老爷名讳分明为黄觉新,怎会是什么黄觉杨……” 曹余杰话音未落,就听那边黄茹虚弱的歪了歪脚,扶着头问:“你杀了人?” 黄临知道黄茹是在问自己,重新看着黄茹,老实点头。 “你怎会杀人?”黄茹接受不了,走上前去,任凭雨水落在身上,只看着前面的黄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双肩:“临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怎么会杀人?” 黄临一时看不懂母亲的表情,他迷茫了一下,还是说:“是我杀的,我起初以为黄觉杨杀了我娘,后来才知不是,杀人者为吴心岚,所以,他们俩都是我杀的。” “啪。”黄茹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在黄临脸上。 那一声脆响,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黄茹的丫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冲上来,为自家主子遮雨。 黄茹却气喘吁吁的瞪着黄临,满脸严厉:“收回你的话!我黄茹的儿子,不会杀人!” “母亲……”黄临捂着脸,错愕的看着黄茹。 黄茹猛然起身,直视曹大人,突然道:“大人不是问我湖中亭下的尸体是谁吗?我告诉你,他就是黄觉新!我黄茹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嫁了个白眼狼,黄觉新不是人!明面上兄弟两是两人,暗地里却互动好赖,竟让我无知无觉,一女嫁了二男,此事我也是事前才知,是一个不明身份之人,突然到我面前,亲口告诉于我,那人还说了许多黄家秘辛与我听,我一一验证,都属实情。” “曹大人,我黄家乃是沁山府百年世家,行商数百年,信誉良好,我黄茹虽说是个弱质女流!但背后也有族伯相助,大人看我儿,我临儿一个孩子,他像是个杀人凶手吗?这分明是有心之人在设计我黄家,试问一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突然冒出个人,先说我黄家烂事,又揭露黄觉杨黄觉新兄弟的龌龊,最后我儿子突然成了杀人凶手?这合理吗?” “曹大人为官数十年,难道还看不出,这分明是有人觊觎我黄家财产,要将我黄家一网打尽!我这病怏的身子,本就撑不了多少日子,临儿惹上官非,不死也要在牢里过下半辈子,我黄家再无后人,这硕大的家业,又该给谁?曹大人,民妇请您明察,定要还我临儿一个公道,定要还我黄家一个公道!”黄茹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往青瓷地上就是一磕,再起来时,额上染了鲜血,血迹融入地上的雨水中,顷刻间便冲散不见,只余淡淡浅薄血水混淆。 曹余杰满脸诧异的听着黄茹的一番话,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到了自己脚下。 第357章 为何会突然穿越到青云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58章 骨头上,一张纸条 柳蔚看得出,黄茹其实对黄临是在乎的。 黄茹无法生育,多年来都将黄临视作亲子身份。 虽因身体问题,无法给孩子过多关怀,又因不是亲生,平日关切上多少有些怠慢,但黄临到底叫了黄茹近十年的母亲,要说半点情分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观黄茹此刻一心维护的摸样,柳蔚的确心软了,想哪怕时间有限,也能让这对母子,有个团聚机会。 但柳蔚很明白,现在的维护只是暂时,等到未成年法落实,黄临还需认证坐牢。 柳蔚给自己找了好几个借口,终于说服了自己,反正自己现在不会说话,不管要怎么样,都稍后再说。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发展。 曹余杰此刻头疼欲裂!曹余杰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这老人精又如何看不出,都尉大人分明是要对黄临网开一面。 作为地方官员,不与京都官员冲突,这是为官之道中最基础的。 所以,既然都尉大人都不管,他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此案早晚要破,都尉大人早晚要给一个交代。 现在曹余杰乐意顺驴下坡,将这个问题暂且搁下。 这么想着,曹余杰便赶紧出声,示意要去见那湖中亭底下的尸体。 黄茹如蒙大赦,长长吐了口气,坚持拉着黄临在身带,带着一大帮人,前往施工中的小湖畔。 小湖畔此刻也是狼藉一片,坑坑洼洼,碎石满地的湖泊也就不说了,就单说湖畔旁边的小径,便已经泥泞得寸步难行了。 曹余杰怎么都走不过去,正要下令下头的人先将碎石挪开,就见三道光影闪过!再回神时,就见容都尉,柳大人和柳小公子,已经进了小径,停在了临时搭建的粗棚子里。 而那棚子里头,则是躺着一具尸体。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黄茹惟怕这尸体被淹了,坏了高人的大事,因此特别吩咐做工之人,搭着棚子做事,莫要让雨水将地上弄乱了。 黄茹这要求很是古怪。 但毕竟施工就是锤锤打打,工人还没要求下雨天做事得多收些银子,主人家竟然就怕石头淋雨,还给特地搭建了棚子。 可是无论如何,给工钱的便是老大。 既然上头吩咐了,下头就这么办。 反正搭起了棚子,他们做事也不会淋雨,省的回头伤寒了还得自己花钱买药吃。 也多亏了这个棚子,黄觉新的尸体被挖出来后,才几乎滴水都没沾,完完整整的搁在原地。 柳蔚一过去,便嗅到一股伴随着腐烂尸体的泥土腥臭味。 嗅了嗅那味道的浓重,柳蔚点头,的确是死了超过十年以上的,这味道不会错。 柳小黎少见死了这么久的尸体,一时觉得趣味,就一个劲儿往里头看,可尸体早已跟石头混淆一起,哪怕没沾水,也是黑黑灰灰,原样都看不出。 “爹,只剩骨头了。”等柳小黎扒拉半天,将周边的石头都丢开,看到只余下尸体那一块时,面上难掩失望。 这些骨头,竟无一处完整,头骨更是磕破了一个大口子,对柳小黎而言,都是些废骨头,不能做标本的。 柳蔚斜眼瞪儿子一下。 小黎瞧见娘亲不悦的眼神,耸了耸脖子,后退两步。 柳蔚慢慢蹲下,伸手将骨头拿起来看看,发现果然都是废骨头,七零八落的,而且显然是挖出尸体时动作太大了,都散落了,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 拿起头骨,柳蔚左右看了一会儿,指了指上面有明显挫伤的位置,比给小黎看。 小黎见状,哦了一声,又问:“头部遭受重击,是致命伤吗?” 柳蔚摇摇头。 这里不是致命伤,但这个伤口明显是生前造成。 柳蔚再看了一会儿,在曹余杰等人想方设法进来时,柳蔚已经将骨头全部集齐。 曹余杰带着大队人马已过来,就看到一堆灰扑扑的人骨头。 曹余杰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站在离得不远的容棱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容都尉,柳大人无法说话,那这尸骨……” “头部重击,右臂断裂,双腿以下粉碎性骨折,推测非毒杀,死前受虐打,杀人凶器为铁棍一类武器。” 曹余杰瞠目结舌,满眼错愕的看着都尉大人。 容棱解释道:“柳大人说的。” 骗人,柳大人根本不会说话! 曹余杰这么想着,却不得不说,能将无法人言的柳大人所想之意,完整明了的翻译过来,可见,容都尉与柳大人,是真的至交好友! 若是自己家婆娘哑巴了,只怕他早乐得清闲,哪里会知道婆娘咿咿呀呀地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自家婆娘哑巴? 对了,柳大人是如何哑巴的? 要不要朝柳大人拿个能哑巴的方子,指不定,还能解了府中后庭争奇斗艳,混乱不堪之局。 这么想着,曹余杰突然岔神了,没看那散落一地的人骨头,只看着柳蔚的背影,目光灼灼。 但曹余杰刚看了两眼,视线便被阻挡。 曹余杰蓦地回神一看,才发现容都尉不知何时上前一步,伟岸身躯恰恰挡住他的视线。 毕竟是自己上峰,曹余杰也不敢有半点不满,只忍气吞声的缩在后面,等着柳大人将案子破了,他也好省事。 “还差一块胸骨。”理了理骨头,柳小黎说道。 站在坑洞里的柳蔚闻言,就卷着袖子,又在石块中翻找,可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 柳蔚随即看到旁边干尸的衣物,猜想骨头会不会夹在衣服里了,便上前拿起来,稍稍抖了一下。 顿时,灰尘漫天,可破旧不堪的精致特制衣服中,果然掉出来一块骨头,而骨头上,还粘着一张纸条。 这是? 柳蔚将那纸条轻轻弄下来,发现是粘在骨头内壁上的,也就是说,这骨头一开始应该是在干尸的胸口里。 胸口? 不,应该是喉咙连接胸腔的那块位置。 所以,这纸条是被死者临死前吞下肚的? 但因为死的太快,纸条并未下到胃部,更没被胃液融化,所以如今看来,还算完好。 柳蔚感叹,古代富裕人家的衣服料子和纸张,质量真不是吹得! 第359章 禁欲界楷模! 将这泛黄泛青,还有些发霉的纸条打开。 柳蔚却发现这纸条一层层折开竟然很大,至少有人脸那般大,上面,用蝇头小楷,整整齐齐的写了许多字。 密密麻麻,看得人眼睛发疼。 如今还在下雨,乌云本就遮天蔽月,让人看不清明,这纸条上的字又太小,并且有些地方还受到不小污染,更有墨迹融化的现象。 柳蔚抿了抿唇,将纸条交给容棱,让容棱看。 这男人的视力,比她好。 容棱抬手接过,只随意看了两眼,而后眉毛轻动了一下,便将纸条折叠起来,放进精致袖袋。 柳蔚诧然,朝容棱比划一下——是什么? 容棱道:“回去再说。”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明白了,决定回去再说。 骨头虽然全部找回了,但现场需要收拾。 曹余杰带来的衙役总算派上用场。 干尸尸骨与四姑娘的碎肉尸块,被一起带回衙门柴房后面,等待柳蔚详细检验。 黄临被暂时留在黄府。 但黄府里头,明面上也多了两名衙役盯梢,但暗处里,却多了四名暗卫,严守。 黄临身上的地图关系重大,柳蔚恨不得将黄临带在身边,但这样太过刻意,所以只得听容棱的,换一种方法。 不过,柳蔚提醒了黄临,如不想连累他的母亲,身上有地图之事,最好不要告诉他母亲。 黄临听柳小黎转达后,是个懂事的孩子,沉默了许久,却是问柳蔚:“你坚持否认我乃凶手,便是因为我身上的东西?那我死了不是更好,你可以扒掉我的皮,将这东西随身携带。” 柳蔚闻言,蹙起眉毛,大概是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是杀过人了,连人皮都能信口拈来的说出口了! 柳蔚比划着告诉黄临——你身上的东西于我而言是重要,但于你而言更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黎急忙转达手语意思。 黄临摇头。 柳蔚——是你母亲,你母亲不想你有事,我给你机会,让你趁着还有机会,对你母亲尽尽孝道,并且还给你时间,让你亲自为你生母下葬,你不愿意? 黄临再次沉默,半晌,抬头道:“我的皮,随时给你,只要你想要。” 柳蔚:“……” 这算孩子的报恩? 可这报恩的方式,有点别致。 将其他事暂且搁下,今日发展到这步田地,按理说是要忙通宵的,但雨太大,加上折腾了一上午,中午也没好好吃一口饭,所有人都累了。 容棱被柳蔚带回客栈。 柳小黎老实的没有跟去,他现在是留校察看,犯的错还没捋掉,还得谨小慎微一点。 房门关上,柳蔚还没来得及问容棱,那字条写的是什么,容棱已将她一把拉住,反手拽过来,压在门板上! 柳蔚吃了一惊。 下一秒,容棱的吻却落了下来,汹涌,霸道。 不偏不倚的对准柳蔚的唇,柳蔚“唔”了两声,伸手拍着男人的手臂,可男人却丝毫不放松,滚烫的舌尖还总往她嘴里面探,没一会儿,便被攻城略地,一番强硬占领。 唇齿相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柳蔚的呼吸便急促起来,容棱这个吻,突然又可怕。 柳蔚不明所以的同时,他却激情得这样莫名其妙。 柳蔚很想推开他,好好说话。 但后来想起,推开了也没法子说话,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哑巴,只有任人宰割了。 估摸就是吃准了柳蔚连反抗的话都说不出,容棱单膝横进柳蔚双脚中,迫使她不得不放松身体,并将大部分力气,交在他身上。 柳蔚很生气,是真的气了。 这男人,突然发什么疯? 容棱却根本没打算解释,双唇交缠的同时,他的手还猛然搂住她的腰,手指虽然没有直接往里面探,但温厚的掌心,带着令人发痒的动作,却实实在在让人从尾脊椎往上,一劲儿的麻。 “恩恩……”柳蔚用鼻音表示反抗。 容棱动作麻利的将她直接抱起来,身子一转,往床上走。 柳蔚这下真的吓坏了,这么没个前因后果的,是要干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就刺激这人了? 前阵子天天盖棉被纯聊天的时候,不是挺好。 那时候,只要她不主动,容棱连多碰她一下都不会,规矩得简直能称之为禁欲界楷模! 虽然柳蔚怀疑,这是小黎给容棱出的招,毕竟追女人之前,切记粗手粗脚,蛮来蛮去,最打动人心的,绝对是恰得其所的体贴,和不要大意的尊重。 而不可否认,柳蔚也的确被容棱的这股“耐心”,驯服得有些食髓知味。 但是刚刚和谐几天,这会儿突然就怎么了? 她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道歉还不行吗?就一定要一进门就往床上逼吗? 问题是,明明知道逼了她也不会从,必要时候,两人也只有打一架,这男人还非要这样,是什么意思? 事实就是柳蔚想的这样。 容棱突然发疯,但他依旧守了规矩,手在外面摸来摸去,就是没往衣服里面钻,唇在她唇上啃噬磨咬,再转到脖子,可也就是没解她衣领的扣子。 容棱是知道尺度的,他可能现在有点不正常,但他也还不至于彻底疯狂。 等到两人折腾完,都是大汗淋漓,一个因为反抗得太激烈,一个因为阻止她反抗,还必须不能伤害她半分。 等到一刻钟后,柳蔚盯着被她踢下床的容棱,捂着自己发疼的嘴角,瞪圆了眼睛手舞足蹈——你疯了吗? 容棱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嘴唇抿得很紧,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他唇角几道带着血印子的伤口,那是柳蔚咬的,用她带着尖儿,藏在牙缝里的小虎牙咬的,下了狠力气的。 容棱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将怀中的那字条,放在桌上:“自己看。” 说完,拉开门,便出去了。 容棱需要冷静一下身体里的躁动分子。 柳蔚狐疑的坐在床上,看着房门开了又关,这才从床上下去,趿着鞋子,拿起那字条。 因为上头的字有年头了,还不清晰,不好辨认,柳蔚特地点了蜡烛,凑近了看。 等她将纸上内容看完,眉毛已经拧成一股绳,僵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蜡烛火光,瞳孔收缩着,愣愣出神。 第360章 端人脚盆,一朝得志 直到柳蔚眼前被一只大手挡住,恍惚的抬起头。 这才发现容棱去而复返,提了一壶热茶进来,顺手将蜡烛扇灭,大掌盖住柳蔚的眼睛,问道:“不疼?” 太强烈的直视光线,的确对眼睛伤害很大,太久了眼花是其次,还容易瞎。 柳蔚发现眼睛的确有些疼,便任由容棱给她揉了揉眼周,这才拉下他的手,指着字条,比划起来——这会是真的? 容棱坐下来,让柳蔚面对着他,继续给她揉眼睛,淡声道:“八成。” 柳蔚继续比划——若是真的,那我娘…… 容棱放下手,握住她的掌心,眼神出奇的黑:“有可能的,不是吗。” 柳蔚鼻尖发红,眼眶弥漫出雾气。 容棱凑近,吻住她的唇,一下一下轻点着,抚慰着。 柳蔚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容棱的脖子,抱住他,将自己压在他身上,眼睛一闭,就有眼泪从眼角滑出。 那滑出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落进了容棱的肩窝。 他将她扶起来,捉住她的脸,吻掉脸上的泪,柔声开口:“无论如何,先查清楚,实则,这些年来,我们谁又亲眼目睹过你娘的尸体。“ 柳蔚收住眼泪,不住的点头! 这一刻的她,突然变得脆弱,眼神惶恐又担心,害怕又期待,这样无助的模样,像个孩子,令容棱忍不住又吻住她。 这次,柳蔚没有反抗,她需要他人的温度来安抚,她现在手指都在颤抖,若字条上是真的,那么……她娘真的有可能没死? 这张字条,实则是一封密信。 但这一封拼接的信,上面半段,明显是从其他地方抄录来的,而下面一半,则是抄录者的自白。 信上,边角的地方已经雾化,很多字又因为写的太小,而看不太清,但大概的,却能看明白。 上半段,是黄家的老夫人,也就是黄茹的母亲所写,这封信,是她向自己夫君写的遗言。 字里行间透着悲哀,但按理说,这样的黄家信件,柳蔚不该在意,但这信上,却提到四个字。 夏秋小姐。 甚至还提到她父亲柳桓的名字。 信是这样写的——阿仇亲鉴,此番变故,事出在我,唯有一死,以报黄家之恩。 只望我死,能让那些人断了再找黄家麻烦的心思,阿仇,将我的尸体交给他们吧,假图我已做好,藏于鞋底,见了此图,那些人,自会罢休。 阿仇,是我对不起黄家,我对不起茹儿,若非我当年执意去京,动了胎气,茹儿身子必不会如此多灾,现今更不会到如斯田地。那黄觉新若当真愿娶茹儿,我也是允,但,必要其立下字据,有生之年,不得贪黄家钱财,更要族伯做证,列上祠堂,以示作准。 阿仇,夏秋小姐于我有恩,虽说我与其不过主仆情谊,但我罗家世代效忠纪家,我能叛故逃离,嫁予你,背后若非小姐支持,必不能成事。 小姐是你我媒人,我也敬柳桓为姑爷,我不能学林家那起子人忘恩负义,什么当朝皇后,母仪天下,暗里龌龊,往上数数,林家也就是纪家下仆,端人脚盆,一朝得志,语无伦次,卖主求荣,实乃畜生。 我不怕死,小姐逃离数年,再求上我,交托如此重大之事,我不敢辜负,该办之事我已办妥,阿仇,再次永别。 妻,诗儿。 这是信的上半段,一封不算长的诀别信,下半段,则换成了男人口吻,并且,不是别人,正是那干尸主人,黄觉新。 下半段,是这样写的——纪家,夏秋小姐,柳桓,地图,若是没猜错,说的,便是那张图了,罗诗儿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她死前,她的夫君,已经死了,这封信落不到黄仇手中,更落不到正在待嫁的黄茹手中,地图已经被我藏起来,君若有意购买,价钱还可再商,只我黄觉新话说前头,我那兄弟已察觉此事,地图在我身上多一刻,我便多危险一刻,君只有一日时间,一日之后,若洽谈不拢,那图,黄某不才,也只得给别的买主,还望君三思后行。 觉新,顿首。 一封信,就是如此。 黄茹的母亲,黄老夫人罗诗儿,在信中提到,自己曾是纪家下仆,更提到纪家夏秋小姐,乃是其主子,并且还是她与黄茹父亲,黄仇的媒人。 按照信中所言,罗诗儿写此信时,正是黄茹嫁人之前。 黄茹成亲十三年,此事在沁山府可是街知巷闻。 柳蔚就算不想打听,也多少次从一些黄家铺子掌柜口中听到“我家老爷与夫人成亲十三载,夫妻恩爱,情比金坚云云”,也就是说,这封信,就是十三年前,黄茹的母亲所写。 而柳蔚,今年二十,十三年前,七岁。 但七岁的柳蔚,是没有母亲的。 柳蔚几乎是刚出生,还不到一岁,便没有母亲了。 府里的说法是,柳蔚娘亲“病死”了。 但柳蔚和容棱实则都清楚,她娘是因为纪家藏宝图一事而死。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早在柳蔚一岁时就该秘密处死的母亲,为何会在柳蔚七岁时,还与旧仆罗诗儿接触过? 并且还拖旧仆办事! 难道,柳蔚的娘当时没有死? 柳蔚不敢置信,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令她呼吸都快停顿了。 就像容棱说的,谁也没亲眼见过柳蔚她娘已死去的尸体,或许……真有这种可能? 上一辈发生的事,过了这些年,谁又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必死之局在什么地方,又转了个弯呢? 这样再一想,柳蔚更是激动得不能言语。 而柳蔚想到的这些,容棱自然也想到了,并且,他想的还比柳蔚深。 容棱一直不懂,为何纪夏秋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纪雪枝,却会千里迢迢孤身前来京都。 是意外而来,还是带着什么任务,要寻什么人? 纪家人都是金笸箩! 便是纪家那曾经的丫鬟下人,如今也能贵为当朝皇后娘娘,可见,乾凌帝对纪家那藏宝图的重视程度! 第361章 亲你的时候,这么乖 纪雪枝怎么敢就这么跑来? 纪雪枝就不知道,羊入虎口,便是必死无疑? 可是,纪雪枝还是来了,没有理由的来了,并且来了就不走了。 容棱原本以为,纪雪枝是为了情,甘心被情所困,可现在看来,纪雪枝当年分明是知道纪夏秋没死,来京都找纪夏秋的。 只是估计没找到,却已经被朝廷盯上,从而倒了大霉。 想通这些关节,再看这封信,容棱的想法便越来越多,更是越来越笃定。 柳蔚娘亲,当年没有被成功的秘密处死,逃到不知什么地方,多年后再次回来,托付了旧仆一件事。 是什么事,值得纪夏秋冒这样大的风险? 看罗诗儿信中提到假图,莫非,纪夏秋将真图给了罗诗儿? 那么,罗诗儿信中所提的“他们”又是哪股势力? 最有可能的是,皇上的人,但藏宝图之说传承了数百年,传了好几代,天下便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没有可能,当时已经有别的势力盯上了? 对了,还有林家,皇后的林家,可是最通藏宝图之事的一家。 容棱沉思起来,当初他调查柳蔚身世时,的确没在镇格门的记录里,找到当年有暗卫前往沁山府的蛛丝马迹,并且他从偶然与皇上的对谈中,不难理解出,皇上是早已笃定柳桓、纪夏秋之死。 这么说,的确有可能是其他势力断定纪夏秋没死,暗中穷追猛打。 纪夏秋将真图给了罗诗儿,因此,也害得黄家成了那些人的目标。 罗诗儿便想一死,带着假图,换黄家和夫君女儿一个太平,但看后面黄觉新所言,却是罗诗儿死之前,罗诗儿的夫君已经没了命。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准女婿的黄觉新,便钻了空子,不止得到了假图真图的真相,还成功拿到了真图。 黄家黄觉新和黄觉杨两兄弟同时娶了黄茹,两人明着看起来兄弟同心,但暗里挖掘黄家家底,也有分赃不均的时候,竞争关系一出来,图的事,黄觉新知道,黄觉杨没理由被蒙在鼓里。 信中黄觉新也提到,他这张图,是已经定了买主的,他大概是想将此图作为买卖交易了,但事情还未成,甚至信都没送出去,就掉了命。 回来的马车里,柳蔚已经将干尸之死告诉了容棱。 容棱的假设是,当时黄觉新写完信,正要送出去,却不想被黄觉杨发现,两人起了争执,慌乱下,情势紧张下,逼不得已,无路可走,黄觉新将信纸吞下肚子,没让黄觉杨发现蛛丝马迹。 但两人还是打了一架,并且以黄觉新之死告终。 黄觉新死了,黄觉杨到底还是找到了图。 但是,此人能将黄家商业做到如今地步,更有沁山府第一商家之称,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像黄觉新那样眼皮子浅。 黄觉杨发现了地图的潜力,知道贱卖出去,卖不卖得了好价钱是一回事,有可能还会惹火烧身,所以他按兵不动,一直将图严藏着。 想到黄临身上的纹络,容棱眼神一凛。 黄觉杨在尚且以为黄临是其亲子的时候,都能在亲子身上雕刻出这样大的一幅图,这样的男人,可谓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之前柳蔚还在想,黄临怎么可能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纹身的都不知道? 现在容棱倒是想到了,若是在婴孩时期就被纹上了,那可不是就不知道了,疼也不记得。 能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动这样狠毒的手脚,不怕孩子被一刀错了,刻死了? 不过这也是一报还一报,这样的人,最后死在了黄临手上。 说到底,是善恶到头。 容棱正想的入神,柳蔚乍然知道娘可能没死的消息,便坐不住了,她要去找黄家,要去找曾经伺候过罗诗儿的下人。 柳蔚一起身,连带的容棱也醒了神。 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容棱将她拽回来:“去哪儿?” 柳蔚手指翻动一下,示意——去黄家。 容棱加了力道,让她坐回来,按着不让她动:“雨太大,等等。” 柳蔚摇头,等不了了。 容棱吐了口气,非让她坐回来,面色微严:“黄家要去,但不是现在。” 柳蔚皱眉看着他。 容棱抬手,掌心贴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的抚摸她的头顶,让她冷静下来,才说:“你这样过去,问不出什么。” 容棱的顾虑是对的。 柳蔚安静下来,觉得自己这样,连话都不能说,过去黄家就算想问什么,也问不到点子上。 况且,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黄家都安然无恙,除了黄家兄弟搅动风雨,也没见黄家被什么势力所伤,这是否说明,当初跟这件事有关之人,都已经被灭了口。 若是不然,黄家一门,不过是普通商家,只怕也不能如此安安稳稳。 柳蔚强迫自己镇定,再细细琢磨里头的东西,便对出味来。 柳蔚不傻,相反是很聪明,所以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平静,她便能领悟出很多。 看柳蔚渐渐安稳下来。 容棱知道,自己方才想到的,柳蔚现在也想到了。 两人也没说什么,容棱捏住柳蔚的下巴,在她唇上又咬了一下,柳蔚被疼得看他。 他却笑了一下,含住她的唇珠,舔舐一下方才咬疼她的位置,轻声道:“等到你会说话了,也要这样。” 柳蔚脸颊微红,看着他。 容棱得寸进尺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眸子发暗:“亲你的时候,这么乖。” 柳蔚听懂了,他是意思是说——此刻她不能说话,不能拒绝,所以他亲她的时候,她挣扎也好,生气也好,总归是嘴里朝他说不出一个“不”字,这感觉十分让他爽快。 而等她能说话了,要想反抗,嘴里肯定说出一波浪的酸词犀利词,惹他干生气。 明白了容棱的意思,柳蔚便把眼睛看向别处。 片刻后,容棱带着柳蔚出了房间,走廊另一边的金南芸正要出门,见到二人,急忙缩回房间,哐当,将门关了! 不管怎么样,这两日金南芸都决定低调做人。 柳蔚听到动静,看了一眼,没在意,闺蜜多年,虽说金南芸有些毛病是柳蔚也有意见的,但不得不说,在人情义气上,金南芸却是不辜负旁人信任。 将自己卖给容棱之事,过了几天,柳蔚也就不想了。 毕竟,按照现在这个进展,金南芸不卖她,她自己估计早晚也要把自己卖给那个男人。 容棱有些时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第362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另一间房里,小黎正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摸着自己的七彩骷髅头,问缩在蜡烛罩子下暖和身子珍珠:“你说,我问那个小哥哥要他娘亲的头,小哥哥会给吗?” 珍珠把自己的脑袋一歪,埋在翅膀里,暖和够了,才漫不经心的“桀桀”两声。 小黎听了,小脸更是愁苦:“我不怕挨揍,如果小哥哥给我,我就让小哥哥揍。” 珍珠小绿豆眼瞪柳小黎,继续“桀桀”。 小黎:“珍珠,你怎么也不帮我,还总帮着别人说话,你变了。” 小黎说着,还两只小胳膊抱胸,扭过头,假装生了大气。 珍珠看了小黎一眼,若是平时,黑鸟还愿意去哄哄这个因为“忠言逆耳”而耍性子的家伙,但是现在,它冷,展开翅膀都不乐意,自然便省了这道工序。 小黎见珍珠居然无动于衷,吃惊一下后,眼泪泡泡就包起来了,声音也委屈了:“珍珠,你真的变了……” 珍珠看他真的快哭出来了,黑鸟很无奈的把脑袋从翅膀底下拿出来,小碎步的从蜡烛罩子下面出来,再在不打开翅膀的前提下,蹦到小黎身边,用嘴去推推小黎的手。 小黎高兴,眼泪瞬间往回缩,然后就抱起珍珠,亲亲热热的去亲它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 珍珠面无表情的被柳小黎捏来捏去,最后索性软下身子,随便小黎怎么搓揉。 不过说实话,虽然被抱着也暖和,但是还是在火旁边更暖和。 正在珍珠寻思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又不伤害小黎玻璃心的重新回到蜡烛罩子下面时,房门“咔嚓”一声打开。 再看到门外出现的两人时,珍珠眼睛一瞪,条件反射的要往房梁飞。 小黎却感觉出珍珠又打算偷跑,丢下自己,立刻小爪子铁箍一样拽紧珍珠,让它走不了,要它和自己同甘共苦。 珍珠急的拿嘴叨小黎的手背! 小黎吃痛一下,到底还是撒开了手。 珍珠赶紧往房梁角落里一钻,小黑身子,融入黑暗,便再也找不到了。 小黎捂着手,悲愤的嘟哝:“没义气……”嘟哝完,他又孤军奋战的走到娘亲和容叔叔面前,埋着头,小白菜似的拿手指搅自己的衣角,那摸样,像小媳妇似的。 容棱伸手,在小黎头上揉了揉。 小黎期期艾艾的抬起头,见娘亲并没瞪自己,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就有点底气了。 他小步子挪到容叔叔跟前,想了想,又小炮弹一般的冲到桌子前,抱起自己的七彩骷髅,走过来,羞怯的将骷髅举起来,递给娘亲, 小声的道:“爹,送你的……” 柳蔚没去接,只绕开小黎,走到床榻边,拿起被小家伙扔在床上的万能小背包。 拿了就走。 见娘亲不要骷髅,还走了,小黎急了,忙拦住娘亲,再次将骷髅高高举起:“爹,这个骷髅不一样的……它,它会发光的,晚上能亮的……” 唯恐娘亲不信,小黎又急匆匆的将房间窗户关上,把蜡烛灭了,然后自己抱着骷髅头钻到桌底下。 被桌布遮住四周的桌子底下黑黝黝一片,那骷髅头一进去,果然就发出荧光,骷髅的头盖骨是蓝色的,牙齿是绿色的,颧骨是黄色的,眼眶连带着鼻梁那一块,是红色的。 这一发光,整个骷髅都夺目了,迸发出不一样的美感。 柳蔚没想到小黎真的做出了会发光的骷髅,顿时就骄傲的挑起一边眉。 小黎从桌子底下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再次将骷髅举到娘亲跟前,说:“爹,我真的错了,这个……送给你的……” 小黎不会说原本是要送给容叔叔做报答,但是容叔叔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娘才能让娘消气,才建议他送的。 是的,小黎不会将功劳让给容叔叔! 柳蔚看着这骷髅,到底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插入骷髅的两个眼眶窟窿里,将骷髅勾到手上。 小黎终于笑了! 虽然心疼得要命,但还是笑了。 柳蔚顺势将骷髅搂进怀里,再次绕开小黎,出了房间。 小黎问慢走一步的容叔叔:“我爹这是不生气了吗?” 容棱点头。 小黎这次的笑容,灿烂了许多。 容棱揉揉儿子的头发,沉吟一下,深深的说:“还想要人头吗?” 小黎一愣,然后呐呐的看着容叔叔,最后点头。 当然想要,这个给了娘亲,他还要差两个才能做满十二个。 容棱道:“以后有刑法砍头,给你送去。” 小黎眼睛一亮,顿时跳起来:“真的?” 容棱点头,在小黎雀跃又兴奋的目光下,说道:“帮我做几个。” 小黎一愣,然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嗯嗯,好的,容叔叔只要给我材料,我就能做好多个,什么颜色,什么表情的都可以,容叔叔你也觉得会发光的更美对不对?” 容棱沉默了一下,他其实是没想到柳蔚对七彩骷髅也情有独钟,打算多做几个,以后哄她的时候用。 但此时对上小黎闪闪发光的眼瞳,容棱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承认喜欢。 小黎笑得很开心:“我的曲江府家里还有很多,以后有机会我都给你看。” 容棱不得不再次点了一下头。 回到房间,容棱就看见桌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都是从小黎的包里拿出来的,其中有一半都打开了。 而柳蔚面前的小碟子里,则放着一颗褐色的药丸。 容棱走过去,等走近了,却看到柳蔚的膝盖上在发光。 容棱看仔细了,才发现柳蔚把那七彩骷髅放在膝盖上,手臂在上遮挡光线,造成了膝盖部分阴暗,那骷髅就又开始发光了。 看到容棱过来,柳蔚看了他一眼,瞧见他的视线,就把骷髅头拿出来,递给他。 容棱拿着。 柳蔚就比划——不要让小黎拿回去。 容棱点了下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很喜欢?” 柳蔚看了眼骷髅头,突然伸手,去拍了拍其蓝幽幽的头盖骨,摩挲着手感,比划着——做得挺漂亮的。 容棱:“……”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363章 接受容棱的侵袭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64章 都肿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65章 她的弱点是脖子 柳蔚的嘴,浮生之前就看到了,但浮生假装不往别的地方想,可现在突然被小黎问起,浮生想忽视都没办法了。 浮生年纪不大,脸皮薄,对于男女之事,更是不敢深探。 跟她家夫人那种凡是都想打听透彻的性子不一样,浮生知道自己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 而柳姑娘嘴那事,就绝对是不该知道的,而且浮生本能的觉得,小黎也不该知道。 浮生和小黎的讨论,柳蔚不知道。 柳蔚上了马车,只看着容棱还是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发愁。 最后,柳蔚还是决定主动开口,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解释:“那个,不带小黎,是有些事小黎还不宜知晓,毕竟年纪太小。” 容棱没说话,只随手拿起车厢内一本闲书,翻阅起来。 柳蔚见他不肯理自己,知道这个开场白估计废了,就坐过去一点,再开口:“这书也是医书,你真看得懂?” 容棱将书啪的阖上,抬眸,看向她:“在你眼里,本王一无是处?” “没有。”柳蔚很懵然,不是之前就说好地下情的,怎么他反应就这么大,而且她就是随便问问,搭个讪,怎么就成了说他一无是处了? 看不懂医书,并不代表一无是处,他是找茬! 容棱不再看她,继续将书翻开,不疾不徐的看下去。 柳蔚不信容棱看得懂,他估计就是随便翻翻,但这男人宁愿随便翻本书,也不跟她说话,柳蔚就得哄哄了。 柳蔚手悄悄过去,拉住容棱的衣袖,拽了两下。 容棱手臂动了两下,蹙眉,抬起眼眸。 柳蔚温和的笑:“我们聊聊天吧。” 容棱将袖子拉回来,面无表情:“有何话说。” 柳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将手指收回,尴尬的搓了两下。 “那,商量一下一会儿去了黄府,如何开口,这封信,是万不能给黄茹看的,便得有个由头,你有什么想法?” 容棱头也没抬:“没有。” “我也没有,那正好讨论一下,你说……” 容棱猛地挑眉,打断她的话:“你很啰嗦。” 柳蔚愣了一下,声音一滞,看着他。 “太久未说话,停不了?”男人沉着眸。 他的语气绝算不上好,带着明显的嫌弃。 柳蔚楞过之后,就双手一抬,两个小手心贴住男人的脸,硬生生将男人铁板似的冷脸,挤成一团,然后对准他的嘴唇,狠狠亲了一下,又放开,问道:“消气了?” 容棱黑亮的眸子闪了一瞬,下一秒,将女人双手拿下,扣住,再往后一压,把女人压在马车软垫上,对准她的唇,狠狠咬上去。 柳蔚既然打算用这种方法让他消气,那他就不客气了。 从客栈到黄府,马车再慢,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等车停下,车夫在外头吆喝:“大人,地儿到了。” 接着,憨直的车夫的就看车帘打开,那位一身白衣,温文儒雅的斯文先生,满脸通红的捏着衣袖,从车内一跳而出。 衣服有些凌乱,袖尾上也有明显的皱褶,甚至脖子那儿,还露出了一截,不过被那纤细先生及时拉住,没有漏风。 车夫很纳闷,这先生是之前在车里睡觉睡滚了?怎的身上这般乱,头发还都起岔了! 再看斯文先生后面下来的那位大人,就正常多了,衣服整整齐齐的,腰间的佩剑也笔挺笔挺的,甚至脸上表情,威严中带着一丝愉悦,也在正常人范畴。 车夫胡思乱想着,那位威严的大人,已经丢给他一两碎银子车钱。 车夫乐滋滋的,这赏钱,也不枉费他今日不拉货,受客栈掌柜之拖,专门来拉人。 而车夫乐呵,柳蔚却憋闷,明知道是外人在拉车,这男人还敢这样声张。 之前在车内,这男人不依不饶的,害得她几次险些叫出声,尤其是这男人似乎发现她的弱点是脖子,他就专往她脖子那儿乱来。 等结束时,明明衣服都没脱,她却狼狈的好像做完了整套事,衣衫不整的摸样,更是让她又气又怒。 可那男人反倒心情好了,看到他面无表情之下,那微勾起的唇角,柳蔚就磨牙。 因为追查神秘人之事,容棱带来的人,都分散撒出去。 平日伺候的人,自然空了。 容棱和柳蔚都不是讲究之人,便随便招了客栈的工,出门时,拉车总是要有,可就因为不是自己人,柳蔚连叫都不敢叫。 这要是自己人在,容棱还不会这般过分,毕竟都尉身份摆着。 换一个万事都不懂的外人,容棱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蔚想到这儿,坚定的决定,一会儿回去时,一定要走路,不坐车,再不然骑马,反正不坐车! 在下车,到黄府大门的一段路上,柳蔚快速的整理衣冠,等到敲响黄府大门,门房出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彬彬有礼的一位白衣先生,与另一位一身铁骨,刚硬冷酷的男子。 门房敬业的问了身份,柳蔚说求见黄夫人,门房看他们一会儿,便道:“两位稍后,小的这就是去通报。” 等到门房再回来,看两人的表情,却非常难看,张口就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大夫说了,不宜见客,两位若有何事,小的可代为转托,若无事,就请回,过些日子再来吧。” 前前后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蔚稍稍怔忪,还没来得及说话,门房身后先走来一人:“虎子,怎的跟客人说话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的是门房领头,见下头之人竟敢轻慢贵客,忙呵斥起来。 那叫虎子的门房却回过头,拉着头头到一边,小声嘀咕两句。 等他说完,那头头看柳蔚与容棱的目光也登时一变,上来就道:“我家夫人病了,不见客,二位大人请回。” 大人? 柳蔚不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黄夫人多半以为他们是来带黄临走的,所以来了这套。 柳蔚道:“在下寻黄夫人,为的乃是私事,与衙门之事,绝无半点干系,劳烦二位再跑一趟,问问黄夫人,还愿不愿见在下。” 第366章 此地无银 两个门房面面相觑一下,头头到底还是指示下头之人再去问。 这次带回的消息,果然是好的。 在两个门房不情不愿的领路下,两人到了前厅。 原本应该重病不起的黄夫人,高坐正位,而她身边,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白白胖胖的老妈妈。 见两人进来,黄夫人捏着帕子轻咳一声,才抬起眼睛,语气平平的道:“二位大人,请坐。”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容棱对她点了点头。 柳蔚坐下,容棱就在她身边,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的确给了她底气,令她有些紧张的心,不那么凌乱。 “黄夫人。”柳蔚打定主意,先开口。 柳蔚刚说了三个字,黄夫人却抢白过去:“临儿病了。” 柳蔚只好闭了嘴,看着黄夫人。 黄茹将手中的帕子捏得有些紧,脸色比正常女子略显苍白。 清瘦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冷意:“临儿即便不是我亲生的,这近十年的感情,总是做不得假。二位大人昨日说得好好的,今日就反了口,小妇人一介草民,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临儿尚在病中,莫不能,就宽松数日,好歹让他将病养好了,届时,怎么个说法,再来说道。” 柳蔚抬手:“黄夫人多虑了,昨日说的是什么,定的就是什么,实则,在下今日而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黄茹眉目微挑:“不是为了临儿?” “不是。”柳蔚摇头。 “另一件事?”黄茹沉吟一下,问:“那便是为了黄觉杨,黄觉新兄弟?这对兄弟,死了也干净,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黄茹话落,眼底露出几缕恨意。 好好的良家女子,富商千金,却被诱骗至如斯地步,一女侍二夫,这样的骗法,简直是将人往死路上逼。 若非过了这么多年,黄茹又年纪大了,加上黄家除了她就没人了,她是万万受不住这种侮辱的。 只怕早在知道真相的第一刻,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现在再提起两人,黄茹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两人再活过来,被她亲手掐死才解气。 柳蔚看到黄茹眼中的寒意,倒是愣了一下。 到底与黄觉杨也有十来年的感情,虽说一直被蒙在鼓里,但黄觉新死了十年以上,这十年来,黄觉杨是黄茹唯一的相公,这一点总没错。 怎的这十年来,这对夫妻当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过毕竟是黄家兄弟错在前头,黄茹恨他们也是应该。 柳蔚不想在无谓的地方多费口舌,只说:“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令尊令堂。” 这下换黄茹愣住了:“父亲母亲?” “是。”柳蔚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将手心松了又紧,抿唇问:“对于令尊令堂,黄夫人还有多少印象?” 父母死了快十四年了,要说记忆犹新,近在眼前,那是不可能的。 黄茹皱了皱眉,不解的目光,在柳蔚身上环绕,看了一会儿人,又看向她身边的容棱,谨慎的反问:“二位大人询问民妇的父母,所为何事?二老命薄,早已驾鹤,他们可与那黄家兄弟之事,没有半点牵扯。” “黄夫人不用紧张,在下没说令尊令堂与凶杀案有关,在下只是想问,黄夫人可还记得,令尊令堂在世之时,曾接待过一位姓纪的客人?” 此言一出,黄茹尚在懵懂,黄茹身边的奶娘却倏地瞪大眼睛,瞳孔收缩一下,然后立刻垂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可奶娘这一瞬间的反应,还是没瞒过柳蔚。 柳蔚看向奶娘:“这位妈妈,可是记得?” 黄茹也看向奶娘,问道:“奶娘曾是贴身伺候母亲之人,奶娘记得也不为过,奶娘,咱们家有过一位姓纪的客人吗?” 奶娘脸色顿时惨白,抬起头,死死摇头:“没有,没有什么姓纪的客人!” 奶娘的反应有些大,否认时,言辞也过于夸张,哪怕不是柳蔚这个微表情专家,只是黄茹这种普通人,也看出了隐瞒。 “奶娘,是有什么事吗?” 奶娘还是摇头:“没事,当然没事,老太爷和老夫人生前,从未接待过什么姓纪的客人,老奴不知二位大人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听了哪里来的流言蜚语,岔了耳朵?外头谣传的东西,那都是假的,老奴在黄府数十年,咱们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规矩人,从不牵扯什么外事,外头就算传了什么,那也是污蔑,是栽赃!” 奶娘的语气很急促,说话更拔高了音。 这副摸样,却分明更像此地无银。 黄茹怔忪着:“奶娘……” 奶娘却深吸一口气,按住黄茹的肩膀,道:“夫人,您身子不好,大夫嘱咐了,不能下床,您该回房歇息了。” 黄茹并没有病,说病了不过是怕衙门来的人是抓黄临的,这才称病,能拖一时是一时。 如今奶娘却拿这个借口将她带走。 黄茹不知奶娘究竟知道什么,这两位大人又想问什么,但自己到底是奶娘一手带大的,黄茹本能的相信奶娘。 便在犹豫一下后,起身,对柳蔚与容棱道:“两位大人,实在抱歉,民妇这身子,都是熬着,两位还是请吧。” 事关母亲生死,如今眼看已经有了眉目,柳蔚怎么可能走。 柳蔚咬着牙,霍然起身:“黄夫人的身子,亏损是亏损了些,但也并不到卧榻不起的地步,就黄夫人这会儿的身板,便是去外头游个院子,听个小曲也是有精神的,何必忙着走。” 黄茹愣了一下,看着柳蔚:“大人还懂医?” 柳蔚垂眸:“不算精通,但至少不至于让人哄骗。” 黄茹闻言有些尴尬,说起来,是不愿意得罪这两位大人的。 这二人,都是京中来的官员,而沁山府的父母官曹大人,在两人面前也就是个跑腿的,连做主都做不上。 这样两个大人物,还直接过问了黄临生死问题,黄茹恨不得差人开了库房的门,带两人进去转一圈,要什么给什么,只要能将黄临的命留下来。 可这会儿,奶娘一句话,自己却好像要得罪这二位了。 黄茹忍不住止在原地,面上有些徘徊。 奶娘却握住了自家夫人的手,强硬的唤道:“夫人——” 第367章 后背凉嗖嗖的一片 看着奶娘拼命暗示自己的摸样,黄茹很为难。 两相挣扎一阵,黄茹索性坐回椅子上,对奶娘吩咐:“知道什么,就说吧,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临儿,临儿也是奶娘带大的,现如今,为了临儿,还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做的。” 要说奶娘对黄临有多少感情,那真没有。 就是对黄茹,奶娘也没多少感情,但在黄家,奶娘却对黄家主子有情,因为这样才有资格倚老卖老,在这儿踩住一片天。 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奶娘来说也没多少旧情分,但奶娘却知道,那个姓纪的客人,是不能说的。 当初,就是那人来过之后,老太爷,老夫人,相继离奇而死。 奶娘亲眼见过他们的尸体,其中骇人得,奶娘此刻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两人都不是正常死亡的,甚至连个全尸都算不上。 脸上都是血迹,腹部有七八道刀口子,刀刀破肠,要人性命,他们的脖子,也是歪的,其中老夫人的耳朵和鼻子,还都被削掉了,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人,比那些死猪死鸭还恶心。 当时尸体找回来,黄茹并没看,黄茹已经哭得晕过去了,也没那个眼睛看到。 处理这件事的是黄家的大族伯,奶娘当时作为老夫人身边之人,全程跟着,也就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丧事办完后,大族伯离开前,还特地叮嘱,切记一个字不能往外说。 但凡说了,不止黄家全都要死,奶娘自己的命也留不下来,包括奶娘的儿子媳妇,一家上下。 奶娘起初还没怎么害怕,但直到,亲眼目睹黄茹被刺杀! 是的,就在丧事结束的第七天,大族伯离开的第二天,黄府来了一群人。 当晚天气很热,奶娘是给自家大着肚子的儿媳妇找燕窝来的,趁着下人都睡了,去库房拿了七八盏血燕。 正要离开,就听到房顶上有声音。 起初以为是猫猫狗狗,奶娘还拿着笤帚,想去驱赶,可走了两步,声音就没了,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 奶娘当时也是好奇了,就走过去藏着看了一眼睛,这一看,就把她吓坏了。 只见两个黑衣人在打架,两人手上都是寒光凛冽的真家伙,其中一人道“说了要活口”,另一人说“什么也不知道,留着活口做什么”。 两人因为要留活口之事争执起来,后来奶娘听明白了,才知道他们是在商量黄茹的命。 所幸的是,两人最后看到府外有人放烟火,就走了,而奶娘,当晚就做了噩梦。 这次事情,让奶娘彻底相信了,自己若是敢乱说一个字,绝对就是脑袋搬家的事。 而之后,随着黄茹苏醒,沉浸悲痛,再到黄茹嫁给黄觉杨,一切看似都恢复了平静。 唯有奶娘,到现在夜半时候也会想起那夜的情景。 后来奶娘媳妇给她生了两个孙子,奶娘便更是惜命,不惜自己的命,也要惜孙子的命,一家的命。 眼下有京里的大人来过问,奶娘不知道说出去是福是祸,但奶娘不愿意冒险,也冒不起这个险。 深吸了口气,奶娘咬紧牙关,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二位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将老奴带回衙门,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便是。” 柳蔚皱起眉,黄茹也露出不满:“奶娘,这是为了临儿,你莫非想看着临儿被衙门带走才满意?” 在自己和家人的命面前,一个黄临又算什么。 奶娘咬牙道:“若公子当真杀了人,衙门抓他也是应该,总之,这件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一万个不知道。” “奶娘……”黄茹怔忪一下,复又冷酷起来:“你胡说什么,临儿没有杀人!” “那就更不怕了,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还有人敢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了?” 黄茹像不认识奶娘了一般,看奶娘的眼神,全是陌生。 奶娘却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 事情陷入僵局,柳蔚不甘心。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柳蔚不愿就此止步。 深吸一口气,柳蔚看向容棱。 容棱没看柳蔚,一双黑曜般的凛冽眸子,只是紧盯奶娘,过了一会儿,才开腔道:“七月二十三,白银三百,七月二十九,白银五百,八月二十,白银两百,九月初九,白银三百,十月十八,白银七百……” 随着容棱一字一句说下来,奶娘的脸瞬间从白到青,从青到紫,五彩斑斓,好看极了。 “你……你……”奶娘哆嗦着嘴,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此时,丫鬟才将茶水奉上,容棱接过,后背靠在冷硬的木椅靠背上,舀着茶杯上的热气,不疾不徐。 黄茹不明所以:“大人,所言何意?” 容棱瞥了奶娘一眼,声调清冷:“知者自知。” 奶娘腿肚子都软了,后背更是凉嗖嗖的一片,若不是手撑着后面的桌子,只怕人都得摔倒地上。 这位大人口口声声念的,分明就是她最近半年来,接下的老爷与吴家四姑娘的好处,替他们做事的账本。 眼下老爷没了,那吴家四姑娘昨个儿也死了,听说尸首都成了肉块,眼下整个黄府,能仰仗的,也就只有一个黄夫人。 可若是黄茹知晓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替别人办事,并且连有着两个黄老爷,黄临是吴四姑娘“亲子”之事都早已知晓,那自己岂不是完了!从小服侍黄茹,奶娘很清楚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别的不说,对背叛的人,黄茹向来是不死不休的。 黄家是商贾之家,商人多是龌龊手段。 奶娘在黄府多年,对那些黑门子一清二楚,而黄茹从小耳濡目染,更不可能不知道。 判主逆奴,没卖身的,一律送官究治,牢底坐穿,卖了身的,直接沉塘,一了百了。 这些“死规矩”是黄家早年就传下来的,到现在黄家主子也奉行这一套。 奶娘不敢以身试法,便是怕惹火烧身,才不愿提那位姓纪的客人,可如今,是那当年的火还没烧过来,眼前却已有人烧了一把火在她身上。 看着黄茹不解的表情,奶娘冷汗淋漓。 第368章 能动手的时候,别动嘴,麻烦 深怕黄茹多问,多想,怀疑自己,奶娘忙道:“实不相瞒二位大人,当年……的确……的确是来过一位姓纪的客人。可是那位客人只待了一个时辰,前前后后加起来,当真就一个时辰,多一刻也没有了,那位客人当真是来了就走了,老奴连脸都没看见,还是后头听丫鬟说,才晓得的,此事,老奴当真不清楚,还请两位大人明察。” 奶娘说着,恨不得膝盖一弯,给两人跪下算了。 柳蔚皱起眉:“只来过一个时辰,便记得住对方姓纪,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那是自然,只因……只因……” 奶娘说到一半,有些迟疑,悄悄抬头,左看看,右看看,还往窗子外头瞅瞅,像是深怕隔墙有耳。 容棱啄了口茶,将茶杯搁下,声音不轻不重,可那“咯噔”一声,还就在奶娘心口打了一个鼓,令奶娘再不敢顾左右而言他。 奶娘低头急忙道:“只因老夫人对其的称呼,让老奴不得不记忆犹新。” 容棱黑眸微敛:“称呼什么?” “小……”奶娘一咬牙:“小姐。” “咔嚓!”柳蔚手指掰着木椅扶手,一个用力,将扶手掰断。 厅堂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黄茹不明所以的看着所有人。 奶娘低垂着头,求神拜佛自己一家平安。 柳蔚眸光闪烁,心中千回百转,理不清明…… 唯独容棱,他只是很平常的拉过柳蔚的手,将她紧拽的手指掰开,把那半截扶手丢去,用自己的袖子,给柳蔚掌心擦了擦,妄图将那明显被木扶手铬出来的红印子抚散。 直到过了好半晌后,柳蔚才抿紧了唇,死死的盯着奶娘,问道:“后来呢?” “后来?”奶娘摇头:“没有后来!老奴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位客人的脸,这些话也都是听下头的奴婢丫鬟说的。老奴当时也好奇,想问老夫人,可老夫人说身子不爽利,回房歇息。过了两日,这事儿就给忘了。如今若不是两位大人咄咄相逼,老奴定是记不起来,两位若是不信,还可问问府里其他人,当初伺候老夫人的,还有苏妈妈和马妈妈在,不过两位妈妈早就退了下来,都回了儿子的庄子养老,不在沁山府内。” 不在沁山府内,那眼下被奶娘推出来又有什么用。 说来说去,不也就是奶娘的拖延。 奶娘的确想拖,拖一拖,也好来得及将那些银子转移! 届时,自己咬死了嘴不再多说一个字,那全家的命保住了,夫人也找不到自己的茬,一举两得。 思忖着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奶娘低垂的眉宇里,满是期待,就等着这两位大人找别人麻烦去。 可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柳蔚看出了这个奶娘是个老油子,不用点狠手段,从她嘴里挖不出东西。 柳蔚心思正徘徊着,是威逼好,还是利诱好,容棱却已经替柳蔚拿定了一个主意。 “砰。” 一把长长的重剑,被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柳蔚看着容棱随手解下的那把随身长剑,顿了一下,又转过视线,看向奶娘。 果然,奶娘的脸色又变了。 奶娘满脸懊恼痛苦,几番挣扎之下,终于再次出声:“大人您拿剑出来也没用,老奴是当真不知,不过……后来有些碎嘴的丫头说了些闲话,听着倒像是……” “说。”低冷的男音里,蕴着沉稳的魄力。 奶娘咽了口涌上来的心血,掐头去尾的道:“丫头们说,那位客人,不但是老夫人曾经伺候过的小姐,身上还带了个许多宝贝,更是将其中一样宝贝,交给了老夫人。” 柳蔚脱口而出:“然后人呢?” 是什么宝贝,不用想也知道,指定就是那真的藏宝图,而柳蔚在乎的只是母亲的下落。 奶娘以为他们要问宝贝是什么,还真寻思着该怎么说,毕竟库房里,可从未见收录过这件谣传的宝贝。 但听他们竟然不问宝贝,只问人行踪,奶娘断不会多这个嘴,便道:“那客人只来了这么一会儿,说走就走了,至于去了哪儿,老奴是当真不知。” 柳蔚沉吟一下,吸一口气:“那位客人,后来可还来过?” “没有没有。”奶娘连连摇头:“再是没见过了。” “那客人的容貌,你可记得?” 奶娘刚要说,猛然想起什么,继续摇头:“大人这不是排揎老奴吗?老奴连那位客人一眼都没瞧见过,哪里知道容貌?” 柳蔚眯起眸:“眼角徘徊,双腿微张,身子倾斜百分之五,眼珠转动速度快于正常双倍以上,说谎的征兆。” 奶娘听不懂柳蔚这些话,却听得懂最后一句!这位大人这么说,什么意思,看出是撒谎了? 可是,撒谎哪里是能这么看出来的。 柳蔚不管奶娘心中疑虑,只硬声道:“告诉我,那客人长相如何。” 奶娘还想摇头,坚持自己没见过此人,可眼睛一错,看到那位佩剑的大人竟直接将长剑出鞘。 容棱修长的一只手,手持剑柄,只听“咻”的一声破空之声,奶娘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耳边冷风刮过,身后“叮”的一声。 等奶娘瞪大眼睛转过头,便看到身后木柱上,横插的长剑,剑身还在微颤,发出凌厉的叫嚣之音。 奶娘再也扛不住,腿一软,跌在地上,小腿一片发麻。 “大人,大人饶命,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 一个本就劣迹斑斑的刁奴,又怎么可能不怕死。 柳蔚看向容棱。 容棱却只是重新端起茶杯,淡缪的喝了口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别人家里动刀动剑,有什么不妥。 柳蔚再次吸一口气。 好吧,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始终是可喜的,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能动手的时候,别动嘴,麻烦。 柳蔚问黄夫人要来宣纸和煤条,等将纸铺好了,便看向奶娘:“说吧。” 奶娘头上还悬着那把长剑,尽管想躲远点,但腿脚却不听使唤,竟然动都不能动了。 第369章 柳蔚胸口滞了一下 奶娘也只能趴在地上那里,浑身瑟瑟的回忆:“那……那位客人……身长五尺不到,脸盘子尖细,眉眼温和,眸是杏眸,柳叶眉,双腮粉嫩,样子俊俏,就是嘴唇有些白,眉眼间带着淡淡惆怅……” 这样的形容词,能画出来才有鬼了! 柳蔚用自己的法子问。 奶娘一路再不敢撒谎,都一一老实描述。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幅画像才算勉强完工。 将宣纸拿起来,看着上面雍容淡雅的清愁佳人,柳蔚胸口滞了一下。 画中之人,虽说容貌不是百分百肖似,但五官上,依旧与柳蔚现代的母亲,有六七分相似。 柳蔚将宣纸转过去,问奶娘:“是她?” 奶娘只看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这上头这幅画,哪里是幅画,分明就是本人站在眼前了。 奶娘连连点头,一迭嘴道:“是是是,就是她,就是她!一模一样,当真是一模一样!” 黄茹也看了那副画像,只觉得惊异。 就是沁山府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么像的,这真的是用炭条画出来的?那若是用正宗的狼毫笔,该是更加好看了! 果然京里来的就是京里来的,个个都是卧虎藏龙的主. 莫非京中画师,都是画的这等摸样的画像?简直像是将人拓印在上头一样,太是神奇。 黄茹还在惊叹,奶娘却突然“啊”了一声. 黄茹看去,只见奶娘头顶那把长剑,竟无人拔动的,就自己从柱子里头退了出来. 接着,长剑再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往后直直冲去,落进了那一身玄袍的冷面男子手中。 内功? 黄茹此刻只能想到话本戏说里,那被形容得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内功。 就在黄茹愣神之际,奶娘已经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一脸惶恐的站去了黄茹背后。 柳蔚看着手中画像,眼睑微垂着。 沉默许久,才将画小心叠上,抬眸,看了奶娘一眼,起身,对黄茹礼貌的拱拱手:“打扰了。” 黄茹愣了一下,规矩的颔了颔首,对外头唤道:“来人。” 外头很快有丫鬟进来。 黄茹吩咐下人送柳蔚、容棱离开了,才转头,看着还躲在她背后的奶娘,眼中露出深意:“奶娘受惊了。” 奶娘摸了摸额上的冷汗,尴尬的摇摇头,却依旧心有余悸:“夫人,那两位大人……不会……不会再来了吧?” 黄茹笑了一下:“都送出去了,自然是不回来了,奶娘宽心便是。” 刚刚才发生头顶悬剑这样的事,如何能说宽心就宽心? 奶娘长出一口气,正要与黄茹说,自己要回房歇息一番,却听外头下人来报:“夫人,夫人……公,公子跑出来了,正……正去找方才那两位大人。” “什么?” 黄茹从椅子上站起来,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下人瑟瑟缩缩,紧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黄茹已经快步走出大厅,朝着出府的大路,一路走过去。 果然,到了府门口不远,就听到远处传来黄临的声音:“我身上的……” 黄临的声音并不算大,黄茹听了两句,后头的便听不清。 等黄茹走过去时,黄临已经停止说话。 只挺直背脊,站在那里,看着黄茹。 黄茹上前,牵住黄临的手,冷面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将公子带回去!” 两个下人立刻上前要带走黄临,却听黄临不轻不重的道了句:“母亲,孩儿有事要与两位大人商议。” 黄茹一低头,就对上黄临认真澄清的黑眸。 黄临眸中,似有星辰,明明只是这么对视,却已经透出眼底醇厚光泽。 “你……” 黄茹迟疑一下,话还没说完,黄临已经对黄茹点点头:“母亲,孩儿不会意气用事。” 不会意气用事吗? 可是,之前说了那么多混账话,一心求死,这还叫不意气用事? 黄茹知道,自己不能信黄临这番话。 自己与这个孩子感情虽不深,但这两日下来,却反倒比过去多年对这孩子了解更甚。 黄茹觉得,自己还是该把黄临拴起来,至少,保证他的安全,更不能允许他在衙门的人面前乱晃。 可黄临此刻笃定温和的眼神,却令黄茹忍不住觉得,这个孩子,或许也没她想像的那么稚嫩。 这个孩子,其实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是吧? 抿紧了唇,直到过了好半晌,黄茹才蹲下身,突然握住黄临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要与他们谈什么?” 黄临在黄茹柔软的掌心捏了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乎很高兴母亲愿意相信自己:“母亲恕罪,孩儿不能说,只是,孩儿保证,不会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不辜负她一番心意,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会甘愿认罪,不会再一心求死? 黄茹半信半疑,又看了看旁边的容棱柳蔚二人,最后,还是妥协了。 …… 黄临的房间外,黄茹坐在石凳上,喝着下人们送上来的清茶,啄了一口,抬眸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身边的丫鬟:“多久了。” 丫鬟叹了口气道:“夫人,才一炷香不到,小公子与两位大人才刚刚进去。” “唔……”黄茹抿了抿唇,看了看左右,又问:“奶娘呢?” 丫鬟道:“回夫人,奶娘回房歇息了,说是身子不爽利。”知道奶娘是眼下夫人最器重之人,丫鬟回答时,免不了也谨慎了几分。 黄茹听了,却只是沉默一下,又喝了一口茶,才看着丫鬟问:“方才厅内的话,你都听到了?” 丫鬟唬了一跳,连忙跪下来:“夫人,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正厅里,那两位衙门来的大人与奶娘掰扯了那般久,外头的下人没听见里面什么气儿,守在门口之人却听了个明白。 这个丫鬟之前就守在门口,自知听了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原还以为能瞒过去,没曾想,夫人直接提起了。 丫鬟不知怎么解释,只得一个劲儿磕头,指望着夫人能绕她一命。 第370章 回京就办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71章 想事深远,多谋善断 黄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看着柳蔚道:“柳大人,多谢你昨日点醒,你一番好意,令我能多陪陪母亲,也能允我亲手埋葬娘亲,你的大恩大德,黄临没齿难忘。” 他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柳蔚就是磕头。 柳蔚伸手去扶他,黄临却执着的非要磕三个头才罢休! 等磕完了,还抬起头,很认真的对柳蔚道:“柳大人明明嗓子是好的,昨日为了帮我,却佯装口不能言,大人良苦用心,黄临,感激不尽!” 说着,又要去磕头。 虽然自己的确帮了这孩子,孩子给长辈磕头,柳蔚也受之无愧,大不了回头补个红包,但这次,柳蔚是有点心虚了。 柳蔚没有良苦用心,昨日是真的口不能言。 不过黄临已经再次埋下头,砰砰砰,连着三个头又磕下来,这才好歹站起身来。 黄临特地拦住柳蔚,就是为了将这份谢礼交给柳蔚。 如今交了,想着母亲还在外面担忧,黄临便有些坐不住了。 柳蔚看出他频频望着门扉方向,也知他是不愿黄茹多加忧心,想了一下,便道:“方才你朝我磕了六个头,三个算谢我,另三个,算给我拜年了,既是拜年了,那便该有个红包,我问你,你要银子,还是要药方?” 黄临愣了一下,摸样懵然:“药方?” 柳蔚走到窗子边的小书架前方,找到了笔墨纸砚,埋着头,在上面仔细地写了一阵。 等到写完,柳蔚将墨迹稍稍吹了吹,递给黄临。 黄临看着药方上复杂的文字,更加懵然。 柳蔚道:“你母亲的身子,乃是宫寒入冷,兼者还有些心肺不济,这个方子,是给你母亲暖宫护心的,让她每日按方子吃,调养三到五年,身子必然好上许多,只有一点要牢记,哪怕身子好全了,往后也不可动生子的念头,她这身子,注定是受不住怀孕,便是怀了,也要落掉,到时候,落孩子受到的内伤,只会耗她根本,将她逼入死境。” 黄临听得迷迷糊糊地,一个半大男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宫寒,又跟怀孕有何关系。 柳蔚看他那傻傻的小眼神,吐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罢了,你将我的话复述一遍便是,你母亲听得懂。” 黄临这才点点头,很认真的将药方叠好。 柳蔚看他这般谨慎,眼底柔和了一下,叮嘱:“顺道告诉你母亲,她现在吃的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将她的身子拔起来,但,是药三分毒,太依赖此药,往后只会拖垮身子,并且,人的身体有抗体,吃同一种药久了,也就没效了,她这身子,温补才是最长效的治根之法。” 黄临还是没听懂,但也老实的继续点头。 柳蔚并没有给黄茹把脉,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柳蔚望过,闻过,实则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再加上她在黄茹身上嗅到一股子药味,从黄茹吃的药,推断黄茹的病情,对柳蔚来说不是难事。 而女人身子的毛病,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样,柳蔚行医多年,就此制定一个长期有效的温补方子,也只是简单事情罢了。 从黄临房间出来,外面,黄茹立刻站起来,迎上前,如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将黄临拉到身后。 柳蔚没有什么表情,只看了看左右,没再看到那奶娘,才对黄茹道了句:“告辞。” 等柳蔚与容棱离开,确定他们这次是真的走了,黄茹才看向黄临,忍不住教训道:“往后不得这般任性,眼下府里还有两名衙役,你更要当心才是。” 黄临望着母亲,沉默着点点头,停顿一下,又将怀中的药方拿出来,将柳蔚方才说的话转达一遍。 听到孩子,怀孕这等字眼时,黄茹脸上烫了一下,这些话被其他人说还没什么,但被自己的儿子说,却平白让人不自在。 等到黄茹听完所有,再看手上的药方时,脸上已经多了几分讶然。 那位柳大人,莫非还真是个懂医的? 不过她现在吃的药,是那位高人留下来的,难道,真如这位柳大人所言,那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可是那高人明明说…… 对了,那也不能算什么高人了,将他黄家构陷到如斯地步,先让自己挖湖心亭,又在自己儿子耳边嚼舌头根,说那些话。 那高人,居心叵测,实在用心不良。 这样的人给的药,能确保是好的吗? 想到这里,黄茹眼中略过一丝寒意,再看着手上的这个药方,便多了一分计较。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机,再去见见那位柳大人,还有奶娘……哼,吃里扒外的东西! 眼下府内不肃,待她找到了证据,正好,借着奶娘,杀鸡儆猴给某些人看看,让某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道,这黄府,眼下到底是谁做主! 柳蔚和容棱从黄府离开,出来时,柳蔚没上马车,而是走入了大街。 容棱眼皮动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邪笑。 柳蔚故意无视他那抹邪笑,转移话题道:“方才你说回京就办,你真的会向上头请命,修改律法,加入未成年法?” “有何不可。”容棱语气平平。 柳蔚看他这自信满满的样子,不懂:“你确定,那位皇上会接纳?” “为何不会?”容棱反问她。 柳蔚愣了一下,撇嘴:“你高兴就好。” 容棱看着她,道:“修改律法虽是大事,但也并非不可,实则,朝中想动律法之人,也并非没有。” 咦,这句话就有些深意了。 柳蔚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一个国家的律法,就是这个国家的游戏法则,而有些人,能利用法则,玩弄游戏,有些人却想修改法则,迎合自己。 修改律法,肯定会让某些人蠢蠢欲动,但就是有这些蠢蠢欲动之人的支持,律法修改,反倒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想通这点,再看容棱这般淡定,柳蔚就想,果然不愧是镇格门都尉,想事深远,多谋善断。 只是,如果脾气能再好一些,就更好了。 第372章 小女人吃醋样子,少见 想到之前自己在马车内,险些被他剥了吞吃入腹,这男人才勉强的给了她好脸色,柳蔚顿时觉得,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至少,在她堂堂正正的与容棱在一起之前,能站在大众眼前之前,这男人的小脾气,估计还要时不时发一阵子。 柳蔚觉得,得想个上好计策,以免将来后患无穷才行。 正在柳蔚认真沉思时,前方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 柳蔚本能的一抬头,才刚刚看了一眼,身子便被一股力量拉开,接着,落入一个有些硬的怀抱! “吁……”马车在柳蔚身后放慢速度,车夫确定没有撞到人,才道了一声歉,驱着马车离开。 待咕噜噜的车轮声由近而远,消失而去,柳蔚才脸颊发红的从容棱怀中推开,看看左右,果然见许多路人都在看他们,顿时尴尬不已:“你做什么?” “救你!”容棱理直气壮,顺道还伸手,捉住她的下巴,将她脸转向前方道:“走路的时候,记得看路。” 柳蔚拍开容棱的手,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柳蔚回头,却看到容棱竟然停在路边的胭脂摊前。 守胭脂摊子的是个梳着少妇发髻的清丽女子,女子一张脸画的漂漂亮亮的,正凑得容棱极近,娇滴滴的说:“公子真有眼光,这种颜色的脂粉,是小店卖得最好的,公子是送给心上人的吧?还是送给府中姐姐妹妹的?” 容棱不置一词,只嗅了嗅胭脂香气,将盒子放下,打算离开。 这种古里古怪的味道,容棱不喜欢,柳蔚身上,就是那股药草香味最好,别的,难闻。 可那摊主却不依不饶,直接伸手拉住容棱的袖子,软着声音说:“公子再看看嘛,奴家小店的东西,可是沁山府内数一数二的好,公子不喜欢胭脂,看着香露,这种香露,是在沐浴的时候撒在水里的,在这样的香露水中泡一会儿,保准是香喷喷的,就是天边的蝴蝶,也能给勾了过来。” 摊主说的眉飞色舞,偏偏还就是不放容棱走。 柳蔚在不远处瞪了半晌,见容棱竟然还没推开摊主,也不打算过来似的,竟然又听摊主说道起来,顿时挑了挑眉,走过去。 “在看什么?”柳蔚明知故问。 容棱看她一眼,将胭脂和香露推到她面前,问道:“你喜欢吗?” 柳蔚伸出纤细的手指,拿着那胭脂,打开盖子,嗅了一下,顿时,被扑鼻的香气呛得有些鼻子痒。 那摊主见来了一个俊朗公子不说,这会儿又来了一个,顿时更加起劲了:“这位公子,看看我们家的胭脂和香露吧,送给心上人,姐姐妹妹都可以的,保准收礼之人,喜欢的笑不拢嘴。” 柳蔚将那胭脂搁在摊桌上,眉毛也没抬,问:“你这胭脂干净吗?” “额?”摊主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说:“干净啊,这胭脂粉粉红红的,哪能不干净,这涂在脸上,保准姑娘家是又香又好看。” “这胭脂是你自个儿做的?” 摊主摇头:“不是,是……” “不是你做的,你怎的知道里头干净,你这儿一不是大铺子,二不是老字号,我若是买回去送人,姑娘家擦坏了脸,你能负责吗?” “这……”摊主楞然:“这哪里会擦坏脸,我这胭脂卖了这么多人,从没谁擦坏脸的。” “卖花赞花香,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你又如何向我保证,这胭脂当真是好的。” “公子,您这分明是不讲道理,您不买就不买,胡搅蛮缠算什么样子,走走走,不买就给我走,少挡着老娘做生意!”摊主恼羞成怒的将胭脂夺过来,摆回原来的位置,就催着柳蔚容棱离开。 柳蔚嘴角勾起一丝笑,拉着容棱的衣袖,把他带走。 容棱低头,看着自己被她拽在手心的衣角,嘴角,也隐约地勾了起来。 小女人吃醋样子,少见。 回到客栈,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按照两人这个逛街的速度,能一个小时回来,已是不容易了。 一回客栈,就见衙役在大堂等候。 一瞧见容棱回来,衙役赶紧迎上来,拱手道:“都尉大人,我们曹大人派小的来问,那放在衙门的尸块和骨头,是不是……” 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面色又沉了起来,点点头:“走吧。” 衙役连忙在前头带路,客栈外面,衙门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现在看到马车,柳蔚就不自在,她想了想,回头唤道:“小黎,跟我一起去衙门。” 趴在二楼窗台,一直眼巴巴望着下面的柳小黎一听娘亲召唤,眼睛一亮,抓起自己的小背包,直接从窗子就飞下来! 一下来就落在娘亲身边,还乖乖的仰着头,牵起娘亲的手。 柳蔚看着敞开的二楼窗户,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衙役和周围的几个行人,揉了揉眉心,抓着小黎,把儿子塞进马车。 有了小黎在,容棱没有再乱动手动脚,他还是靠在边上看那本柳蔚的医书。 柳蔚就真的闹不懂,容棱是不是真的看得懂? 而这个问题,小黎也好奇:“容叔叔,你知道上面讲的什么吗?” 容棱淡淡的嗯了声。 小黎不信,指着上面一处道:“这里说,橙花性温,多用脾,肺之保,护肝,明目,花形拱半,配以木之,昙草,慧子,以咳嗅于齿,容叔叔,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橙月花,性情温和,保脾保肺,护肝,明目,花外形为拱形,只拱半,未全拱,配以木之,昙草,慧子等药物,可止咳消口鼻不同,治口热。” 小黎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上面都有写……” 容棱将书放下:“木之药效主清热,消毒,散瘀,橙月花与木之搭配,可供护心脾肺之保,与昙草相配,主护喉以上,慧子为药引。” 小黎愣愣的听着容叔叔说,然后抓起书,自己看了半天,但有好多复杂字不认识,小黎就把书递给娘亲,问:“爹,容叔叔说的这些,也是书上写的吗?” 柳蔚看过这本书,自然知道书上没有,她摇摇头,再看容棱的目光时,却带着些惊异。 容棱神色平平的拿回书,继续翻看。 第373章 战场受伏,食草行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74章 汗毛竖起来了! “一种山洞里经常出现的东西,不过,通常都是白色或者黑色,红色的,倒很少见。” 小黎唔了一声,继续潦草记录,会写的就写字,不会写的,就用自己懂得的符号标记。 柳蔚平平的道:“沁山府地处北方,四面环水,山少,不适宜天然洞府行成,况且,北方天气寒冷,这种红胶应该属于火山口附近的山洞凝结物。我在曲江府看过青云地貌,青云国内,并无火山口,至少在史官笔下,青云国这片大陆,从未有过火山爆发的情况。” “岭州。”站在旁边的容棱,突然开了口。 柳蔚看向他。 容棱也瞧着柳蔚:“岭州左面环山,前逼月门关,据当地人说,山中有一片地区,常年热火,山中人冬日多会前往度冬。” 柳蔚颇为吃惊! 岭州这个地名,她太熟悉了。 这个地方与纪家的联系,何其浓厚。 抿了抿唇,柳蔚努力将心中的私情排开,才道:“地理环境算吻合,看来那神秘人,到过岭州。” 不过就算到过,谁会看到山洞的岩浆,没事儿干的装一瓶子,还带到北方来?不是吃饱了撑的,那就是……对方对那片地方很熟悉,对那里的一草一木,有何等作用,何等价值也一清二楚。 简单的说,对方是岭州当地人。 并且极可能是山民。 柳蔚想到这一点,再想到那八卦,还有这只已经取下红痣的断臂,神色些微的复杂起来。 用白布将那红点包好,放入一个白色袋子里,搁去一边。 柳蔚继续对这只断手出检。 “指甲圆润干净,指纹完好,拿墨汁来。” 小黎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块墨,又去外面树叶上,弄了几滴水沾在墨上,小黎找了个平整的地方随便研磨两下,很快出了墨汁。 柳蔚拿着这只断掌,在墨汁上均匀浅薄的沾了墨,印在宣纸上。 五根手指都按了黑手印,柳蔚这才从小黎的背包里,拿出昨日在四姑娘房间里采集的指纹。 找到四姑娘的,以对照一番,得出结论:“死者吴心岚,身份确定。” 一旁的曹大人忍不住开口:“柳大人,这个指纹,就这么看,就能看得出来吗?” 之前柳蔚就做过指纹报告,当时曹余杰也没听懂,最后柳蔚解释了一番,他也云里雾里的。 现在再看到同样情况,曹余杰自然想再问清楚些。 柳蔚也不怕麻烦,直接说:“你看这两份指纹,有何不同。” 曹余杰想过去拿,却看到柳蔚手里还拿着另一只断掌,他犹豫一下,到底没自己上前。 而是躲在容棱身后,却对他的衙役头头踢了一下:“去。” 衙役头头被踹了一脚,苦哈哈的过去,小心翼翼的接过,眼睛还心有余悸的瞧着柳蔚手里那鲜血淋漓的手掌,头皮一麻,赶紧跑回来。 曹余杰抢过两只指纹,看了半天,终于发现那只断掌中指的指纹,和柳蔚昨日在死者房中拓印下来的指纹,看起来是很像。 但这些圈圈绕绕,不管看起来像不像,他还是觉得眼晕,同时,他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柳蔚了然的开口:“曹大人还是不相信,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 曹余杰讪笑两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柳蔚直接道:“不若大人也沾上墨水,试上一试。” 曹余杰摆手:“我与这吴家姑娘,无半点关系,我和她的指纹,自然不可能一样。” “同宗也不一样。”柳蔚拿出之前为无头女尸吴心华采取的指纹。 采取吴心华的指纹时,柳蔚用的胶取,因为吴心华死的时间太长,肌肤的纹络会慢慢被尸斑破坏,所以柳蔚用的是更深的采取做法。 但这只断手昨日才掉,还属于四十八小时内,尸体鲜活度很高,所以可以直接拓印,纹络也非常清楚。 四姑娘吴心岚,与无头女尸吴心华是亲姐妹,这不止是从黄临口中得知的,柳蔚自己也做过测试。 在还未抓捕四姑娘之前,柳蔚就通过暗卫,获取了四姑娘的血,与女尸做了配对。 虽说滴血认亲是不科学的,毕竟人的血型分好几种型。 但古老的法医历史学中,用血加入一些药草融合,的确可以达到判断血缘的效果。 柳蔚身边没有药材,但是柳蔚有药丸。 为了方便携带,她把一些会用到的,比如判断亲缘,判断尸身腐烂元素,判断尸虫变异与否的药,都做成药丸,然后要用的时候,捏碎一颗,用水搅混,便可以用。 这对吴家姐妹的身份是绝对可以确定的,而这对姐妹的指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曹余杰看着两张图,判断了一番,摸摸鼻子道:“好像是不一样的。” 但是说真的,这些纹络这么扎眼睛,这位柳大人,究竟是怎么一眼看下来,就能判断的? 就连那两张同样是吴心岚指纹的纸,曹余杰也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一样,毕竟指纹截取,不是所有时候都截取的全貌,有的是左边,有的是右边,有的是中间。 可这位柳大人,却仅仅是一眼,便能确定。 果真是京都来的人。 柳蔚不知曹余杰的心思,若是知道,必然会说,这算什么本事,所有学法医的,一年级入门课程,就有画指纹。 所有学生,在必修课上,专门有一课辨别指纹,就是让学生,手动画指纹,多少学生,就是在这堂课上戴上眼镜的。 小黎也被教导了同样的课程。 但柳蔚怕小黎画多了伤视力,最后停了这堂课,小孩子还未发育完成,小时候不爱惜眼睛,大了眼睛坏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尤其小黎又是学武的,学武之人视觉一定要灵敏,柳蔚可不想小黎将来要戴眼眼镜 这里可是古代,眼镜这么另类的东西,也不好说戴就戴,并且玻璃都没制成,更何谈眼镜了。 指纹的事情,最后曹余杰也没多问了。 曹余杰不是行内人,自从陈老爷子被他要求近些日子不用来衙门,他就等于将所有希望交托在这位柳大人身上,所谓疑人不用,他只要抓到凶手即可,其他的,他也不管。 柳蔚继续验尸,很负责的将每一块肉都验到了,并且还多手的验完一块,就把尸块拼出来,放回原位。 柳蔚有收纳和整理尸体遗物的习惯,但其他人没有。 大家亲眼看着柳蔚逐渐的用碎肉拼出一个人形,血淋淋的,都唬得汗毛竖起来了! 第375章 被人殴打致死 试想一下,一块块的肉,在铺着白布的地上,慢慢从无到有,拼成一个血淋淋,碎裂又丑陋的人形,这是什么画面,对人的视觉冲击有多大? 曹余杰几次看不下去,转过头去。 可一转过去,发现师爷和衙役头头也都没看,曹余杰不乐意了,皱着眉道:“不是吃了羽叶丸吗?还不敢看?睁开眼,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往后破案子用得上。” 师爷和衙役头头同时怒瞪曹大人,大人您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他们又不知道那羽叶丸只剩两颗,人家小公子给,他们当然吃了,谁知道您也要吃。 您不是在京都为官多年,破案无数吗?不是看过的尸体,比吃过的饭还多吗? 谁知道您会害怕? 谁又知道刚好到您这儿,那丸子就没了。 师爷和衙役头头很不服气,曹余杰却很解气,他逼着两人必须看,自己还是时不时看一眼,时不时转开头不敢看。 等到柳蔚把尸体拼得七七八八,就剩最后一个喉咙和头颅时,柳蔚放慢了速度。 喉咙这块,其实已经没有了,估摸着是直接粉碎成血,没捡起来了。 所以柳蔚退而求其次的,把尸体的头部部位,包括碎裂的脸,已经爆掉一只的眼珠子都整理好了。 这样排列完毕后,一个人形,大致已经全成。 而与此同时,年纪大的师爷,已经捂着胸口跑出了柴房。 虽然吃了羽叶丸,但那丸子只是令人头脑清醒,嗅觉弥漫清香,对人的视觉,却没什么帮助。 师爷年纪大了,猛地看到这种东西,战栗得害怕的感觉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也不掉。 哪怕师爷嗅不到血腥味,但还是觉得自己快晕了,最后也只能跑了。 师爷第一个跑,衙役头头人强马壮的,按理说不该怕,但这么壮的汉子,还是紧随师爷,一起溜了。 曹余杰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窝囊!” 到底是做府尹的,胆量始终要比下头的人大些。 但曹余杰也几度不敢看,一筐人肉就算了,现在还硬是给拼成了人形,这些肉块中间缝隙很大,就好像一个碎裂的人,摆在他面前,这种密密麻麻,又浑身不舒服的感觉,让人多看两眼都恶心。 “看来,差不多了。”柳蔚平静的道了一句,对小黎说了最后几句:“全身均为炸裂伤,口腔连着脖颈粉碎,头颅炸裂较严重,下身完好度高。” 说是完好度高,但也是七八块肉才能拼成一条腿的那种。 小黎规规矩矩的记录完,柳蔚到最后,也没在尸体上检测到火药的成分。 没有火药,却是炸裂伤。 究竟,是什么样的物质造成的炸裂?真的是气吗? 可是,气这样无形的东西,又要如何检验。 柳蔚犯了难。 一来,古代鉴证水平本就不高,她想再做精密些的尸检也不可行。 二来,柳蔚总觉得,这还是不像外物造成的损伤,倒是有些像内功里头,将人一掌拍碎的那种功法。 可若是如此,死者也该是从胸口或者更致命的人体部位开始碎裂,不太可能是从喉咙和口腔。 而且看伤口,伤口也分明是从内到外,换句话说,这人碎裂,是从内部开始往外碎裂的。 但这种功法,柳蔚闻所未闻。 柳蔚不禁看向容棱,想了一下,问道:“容都尉的功力,可能一掌将人拍至如斯地步?” 曹余杰忙看向容棱,心说不会吧,柳大人这是怀疑都尉大人就是凶手? 容棱却知道柳蔚只是单纯询问,并非怀疑自己,况且那时候他们在一起,人在屋子里死的,他不会分身,如何能做到两面行动。 “做不到。”容棱淡声回答。 柳蔚点点头:“可知谁能做到?” “没有。”容棱回答得很认真:“我所知的人中,没有。” 看来青云国的武功,不是这个路数的。 柳蔚在现代,是知道有这种功法的,但那被师父称为“邪门歪道”,不被他们正统古武学所接纳。 柳蔚不想师父生气,问了几句,也没再问。 但柳蔚也知道,要将人真的拍成粉碎,这样的内功造诣,不说三四十年,哪怕武学天才,也要二十年以上。 而从小黎和黄临的口中得知,那顶着容棱暗卫容貌的神秘人,分明是个年轻人。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尸体是被炸裂的,这是最合理的推断,只是并非用的火药。 眼下数据太少,柳蔚做不出更多的判断,她只能将这些事记下,等到以后,看能否遇到同样情况,再多些资料。 人在面对从没遇见过的东西时,总是要小心为上,谨慎起见。 但尽管如此,柳蔚还是将这个疑点写进了验尸报告中。 至于曹余杰到时候面对这完全没有信服度的报告,会有多发愁,就不是柳蔚能决定的了。 碎肉检查完,就剩干尸。 干尸实则昨日已经检验得差不多,今日不过补一些手续。 柳蔚从黄觉杨的尸体里,抽了一管血,把血滴在黄觉新的骨头上,没一会儿,血融了进去,这证明,这两人的确有血缘关系。 这个鉴定手法,曹余杰又没看懂。 曹余杰欲言又止,张口想问,但又忍住了。 柳蔚看曹余杰那摸样,便道:“曹大人也来滴一滴?” 曹余杰摸摸鼻子,想了想,走了过去,可看看自己的手,却不敢咬破。 柳蔚起身,捉住曹余杰的手指,在上面扎一针。 “嘶。”措手不及的疼痛,令曹余杰皱起眉。 柳蔚从曹余杰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骨头上,血从骨头旁边滑落,掉落到地上,没入灰扑扑的地面,却没融进骨头。 曹余杰看的愣愣的。 柳蔚微笑:“看明白了?” 曹余杰起身,对柳蔚郑重的拱了拱手。 柳蔚继续出尸检。 确定了死者身份,再确定了死亡方式。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因为这具干尸的死亡,是很正常的普通死亡,属于被人殴打致死。 柳蔚用肉眼,能看出骨头上很多细小的痕迹,也能轻易辨别出,是生前造成,还是死后造成。 但光凭柳蔚一张嘴说,曹余杰肯定又会质疑。 第376章 支走儿子,黏黏糊糊 这位曹大人,倒是比付子辰负责任。 付子辰从来都是柳蔚出什么报告,他就做什么措施,好像只要柳蔚说的,他就全无怀疑的相信! 刚开始柳蔚还不高兴,觉得这人是在敷衍她,或者不是个好官,办案马虎,没有刨根问底。 但后来随着相识久了,才知道付子辰是真的相信她,并且,付子辰也并非万事不管。 她交上去的尸检报告,付子辰都会很认真的看,其中不懂的地方,他不会直接问,而是自己再试一遍。 在柳蔚看来,这样挺好的,至少付子辰自己试过,就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情,而非全靠她一张嘴说。 柳蔚并不喜欢什么都靠自己解释,因为有时候,就算她解释得再清楚,别人也不明白。 无关紧要之人不明白也就算了,若父母官也不明白,那她这些尸检报告,全都做给瞎子看了。 付子辰这种做事方法柳蔚很喜欢,这也是两人后来会成为挚友的原因。 而曹余杰这种,虽然没有试验精神,更没有实验的胆量,但至少,这人还知道问。 也算是在及格线。 要说最不及格的,反倒是容棱。 容棱就完全是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柳蔚有时候想,哪怕她指着一具尸体,说皇上就是凶手,这男人也会二话不说的相信。 明明是个统领数万兵马的睿将,却在某些地方,透着让人看不懂的傻劲! 当然,这话柳蔚不敢当着容棱的面说,说了,她有预感,倒霉的会是她自己。 言归正传,干尸的检验,柳蔚需要用另一种更直观的方法。 蒸骨法。 如之前滴骨认亲方法相同,蒸骨法,是出自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法医学家,世界法医学之父——宋慈,所著作的《洗冤录集》中。 这算是古法验尸当中,最为技术性的科技验尸。 所以法医学的学生,没有不知道宋慈的,这位南宋时期,便独立创造法医鉴定学的先人,乃是中国的骄傲,甚至绝大部分外国人,也同样认同宋慈在法医学上的历史地位。 中外法医界,更是将宋慈推崇为世界法医鼻祖。 柳蔚来到古代,在许多现代科技没办法用的时候,便只能依靠古法验尸,其中,曾经学过的宋氏验尸法,也是柳蔚最常用的验尸法之一。 当然,柳蔚毕竟是学现代法医的,更多的时候,还是利用药草和一些器具,创造简陋的现代仪器。 始终,这一块她更为熟悉。 “准备清水,在外头挖一个大坑,再准备蒸笼,柴火,酒、醋、草木炭,还有一块红布。” 柳蔚这话是对曹余杰说的。 曹余杰愣了一下,不知道要这些做什么,但还是去外头吩咐。 柳蔚再看了眼外头的天气,昨日下了雨,今日太阳很好。 柳蔚继续收拾自己的骨头。 曹余杰没一会儿就安排好了一切。 柳蔚命人将尸骨抬到外面去,外面还围着不少人,冷不丁的看到一筐子人骨头,都有些发憷。 柳蔚没管这些,问道:“清水呢?” 有小衙役指了指前面的大水缸。 柳蔚顺势吩咐:“将这些骨头用清水洗干净。” 衙役愣了愣神,而后汗毛都竖起来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声音都变调了:“我?” 柳蔚笑道:“怕了?” 衙役顿时不说话。 柳蔚揶揄:“骨头是死的,不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咬他? 衙役吓得双腿发颤,苦哈哈的一张脸看着自家曹大人,都快哭了。 曹余杰也不忍心,咳了一声,对柳蔚小声道:“柳大人,下头的人粗手粗脚的,这死者遗骨,怎么能过他们的手?” “手粗那小心一些便是,教会他们,往后再遇到同样问题,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柳蔚这句话说的平淡,曹余杰却猛然眼前一亮,试探性的问:“柳大人是想,教给他们?” 柳蔚笑而不语。 曹余杰狠狠的一拍手,乐了! 赶紧吩咐那怕得要死的衙役:“去,把骨头抬过去,都洗干净!” 衙役眼睛都红了,眼看真的要哭了。 曹余杰恨铁不成钢的走过去,拉着人的衣领,凑这人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那衙役顿时不哭了,不可思议的看了柳蔚一眼,一擦眼睛,就过来,二话不说,口黑咻口黑咻的把骨头抬走。 小黎忍不住撇嘴,看了娘亲一眼,无声叹气。 容棱就站在柳蔚旁边,他也淡淡的瞧了一下柳蔚,而后漠然的吐出两个字:“懒货。” 柳蔚不以为耻,还乐滋滋的:“有人出力,为何不用,自己洗,你知道水泡久了,我的手会皱皮吗?” 容棱伸手,捏住她的小手,搓揉一下。 柳蔚怕小黎看见,稍稍挣扎。 容棱直接道:“小黎,去盯着他们,别把骨头洗坏了。” “哦。”任劳任怨的小家伙赶紧蹬蹬蹬的跑过去。 把小黎支走,容棱在后面,拽着柳蔚的小手就不放了。 柳蔚偏头瞪这男人一眼,男人也只是勾唇一笑,手指,挠着柳蔚掌心。 柳蔚猛然一痒,头皮都麻了,赶紧挣扎,容棱却不放过她,继续将她手指,一根一根的玩耍,柳蔚瞪了他好几眼,见没有成效,自己又都习惯了这种痒度,便纵容了。 两人在人外黏黏糊糊,前面,万事不知的小黎还在老老实实的指导衙役洗骨头。 而周围的人,虽然害怕,但还是一个个凑过去好奇围观。 就连曹大人也不怕丢面子的站在最里头。 骨头洗了快一刻钟,才算完成要求。 那衙役洗完最后一根骨头,好歹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其实在洗第三根骨头时,这衙役就不怕了,之所以一直紧张兮兮,全因为耳边的小童音,一直在命令他:“轻一点,左边一点,这里没洗干净,前面呢?前面就不洗了吗?这些缝隙也要洗干净,用布擦一擦,你轻一点,擦这么使劲,别擦坏了。” 衙役到了最后,已经没心情害怕了,只是提高警惕,就怕这小祖宗又在他耳边唠叨。 他一个大男人,总被小孩子骂,这能不让人脸红吗。 好歹洗完了,衙役撑起酸软的腰,又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总算缓回来一口气。 衙役的一位好友却咋呼:“你洗了骨头还没洗手,就挠耳朵?你不怕……” 衙役幽幽的转头,看着好友冷笑一声:“我还有心情怕吗?” 好友:“……” 第377章 很严肃,很认真,很凶的! 骨头洗干净了,就步入第二步。 柳蔚推开容棱的手,要过去指挥,容棱却先一步道:“让小黎锻炼锻炼。” 是让小黎锻炼,还是支开小黎,好方便自己为所欲为? 柳蔚用“我早已看透你”的眼神,狠狠的瞪他,容棱却勾着唇,轻轻在她耳边道:“再用这样勾人的目光看我,我要亲了。” 柳蔚汗毛一竖,赶紧转过头,一点不敢撩他了。 最后小黎还是作为非法童工给使唤了,小黎很高兴,认为这是娘亲对自己的信任,做起事来,也越发有劲儿。 可其他衙役就倒霉了,因为后面的工序,一个人完成不了,变成一群人一起完成。 然后,一群大老爷们,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豆丁骂了。 “我看看你们挖的坑。咦,坑这么小?能埋什么?再挖大一点,锄头呢?用铲子能挖什么,至少要够平放着所有骨头,不够不够,太小了,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勤勤恳恳的衙役们,只好按照小豆丁的要求,大一点,再大一点。 最后好歹完成基本要求,小黎又开始唠叨。 “坑差不多了,蒸笼呢?刚才让准备的蒸笼呢?” “小公子,蒸笼在这儿!” “咦,这么小的蒸笼,你们蒸包子吗?要大的,没有大的吗?衙门膳堂也没有大的?” 衙役苦着脸:“有是有,可厨房不让借,说快到膳时了,得准备午膳呢,借不出来。” “那就出去买,这东西外头就有,让人赶紧去买,买大的。” 衙役们面面相觑,最后曹余杰看了柳蔚一眼,得到柳蔚的颔首示意,才派人去买了蒸笼回来。 此时,柴火堆也驾好了,等到干净的蒸笼过来,小黎就吩咐人把骨头都放进去,蒸骨。 “蒸骨头?”衙役们吓坏了,这位小公子竟然要把人骨头蒸了,他是饿了吗?可饿了也不能吃人骨头啊。 看大家不听话了,小黎双手叉腰,竖着眉毛,大眼睛鼓得圆溜溜的,说:“按我说的做!” 在破案时,小黎可是很严肃,很认真,很凶的! 衙役们没办法,又看向曹大人,曹大人再次请示柳蔚,柳蔚同样点头。 曹余杰就摆摆手,示意大家做事吧。 最后,所有的骨头都给蒸上了,小黎又开始唠唠叨叨的说火势大小。 一众衙役们现在都不怕人骨头了,他们只怕小公子,只怕这位喋喋不休,还凶巴巴的小屁孩。 骨头蒸好了,就是用草木炭烧坑了,等将坑底烧红了,再倒入酒和酸醋,在分量上,小黎又一阵唠叨。 等到东西撒完了,眼看着坑底开始冒白烟了,赶紧将骨头往里头放好,用布盖着,前期工程,也终于完成了。 小黎得意洋洋的回来找娘亲邀功。 柳蔚两只手都让容棱攥的快没骨头了。 这会儿小黎过来,容棱总算放开柳蔚。 柳蔚好歹得了自由,伸手意思意思的摸了摸小黎的脑袋,以示鼓励,小黎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前面工作完成,后面就只剩下等了。 骨头在坑里蒸煮,至少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取出来。 这个时间有些漫长,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坑洞,柳蔚着手开始整理尸检报告。 等到柳蔚整理得差不多,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起身,对着早已等不及的衙役们道:“揭开吧。” 立刻有人过去,将白布揭开。 里面热烘烘的白气,从下往上冲来。 里头,干干净净的白骨,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闪人眼球的白光。 “都捡出来,扑在白布上。” 一众人又开始忙碌。 待骨头都拿上来。 柳蔚一块一块的给拼成了人形,然后才道:“将红布撑起。” 四名衙役,一人一个角落,撑起那块早已准备好的红布,而红布下,就是刚刚捡起来的白骨。 在光学原理的作用下,透过被处理过的骨头,和红色的反衬,原本白森森的骨头上,立刻浮现出大小不一的青紫色斑点。 周遭之人,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柳蔚拿起本子,开始记录,边记录边说:“手臂手肘处,击打伤,伤形呈圆,肋骨处,击打伤,伤心成直,胸腔骨,致命伤,伤形成棍状,腿部,断裂伤,头骨,致命伤……” 在红布的映照下,白骨上的所有痕迹,表露无疑。 曹余杰听着柳蔚一字一句,再看那白骨,真的发现,竟然每一处都给对上了。 曹余杰不觉又看看方才蒸骨头的蒸笼和地上的深坑,这位为官数十年的老官员,打心底,将此等验尸之法记在脑中,深怕自己错过一丝细节。 尸块,尸骨,等到两具尸体都验完,柳蔚也没有离开衙门。 柳蔚在大厅内,奋笔疾书的将所有尸检报告,鉴证报告,环境报告,都一一书写完毕,才彻底交上去。 容棱一直在等她,见着柳蔚终于写完,他上前,单手捏了捏她的后颈。 柳蔚觉得舒服,索性仰头,把后背靠在容棱身上,软软的说:“累。” 容棱捉住柳蔚的手,为柳蔚揉揉,道:“这些事,吩咐一声,别人代你写即可。” 柳蔚摇头:“习惯了。” 每个法医都喜欢自己写这些东西,就算明明可以交给助理,有些人也还是亲力亲为。 因为自己写的,永远是最全面,没有遗漏的。 柳蔚以前脾性冷淡,当她助理的人,都当不长。 时间久了,她也懒得招助理了,索性自己来,后来发现这样更省事儿,也就一直乐于如此。 案几上三份厚厚的报告。 容棱拿起来看了两眼,便递给门口等候已久的衙役,而后回来,拉起柳蔚道:“去用膳。” 柳蔚嗯了一声,她也的确饿了。 到了衙门膳堂,两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兴奋的声音传出:“小公子,您真的太厉害了。” “小公子,您说每个人身上都有206块骨头,是真的吗?我也是?” “小公子,我们曹大人是大人,我们只是衙役,我们和曹大人身上的骨头都是一样多的?有可能吗?” 第378章 你们果然是小两口 “小公子,您刚才说看我眼球,就知道我最近体虚气寒,又发伤风之症,您是怎么看的?能……能教教我们吗?” “小公子,小公子……” 此起彼伏的呼叫声,越说越起劲! 柳蔚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门口,看着被一大群人包围住的儿子小黎,顿时满头黑线。 她赶报告,赶得浑身酸疼,这臭小子却在这儿逍遥快活! 柳蔚步子一抬,就要过去收拾这不孝子。 容棱却一把拉住柳蔚,将柳蔚拽到另一张桌子前,随着膳房的下人端来膳食,他夹了一块青菜,递到柳蔚嘴边。 柳蔚鼓着眼睛看他。 容棱挑眉:“先用膳。” 柳蔚哼了一声,还是嗷呜一下,将青菜吃了,嘴巴却使劲的咀嚼,嚼得很大声。 容棱看她这孩子气的摸样,忍不住一笑。 虽然凶手还没有抓到,但到了这个地步,此案也算告一段落了。 无头案女尸吴心华,为姐姐吴心岚杀害,凶手已定。 无头案男尸黄觉杨,为其养子黄临杀害,凶手未成年,未定,看守当中。 女尸案凶手吴心岚,为神秘人以气体炸弹所害,凶手身份不详,姓名不详,容貌不祥。 唯一知道的是,凶手为年纪十六至三十岁左右男子,留下证据指明,凶手疑似来自岭州。 其他不知。 黄府亭下干尸黄觉新,为其兄弟黄觉杨所杀,凶手已死。 所有案件,人证物证,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包括曾经被对掉过的柳逸的货物,也在柳蔚的揭破下,在库房找到。 而事情之前的涉案人员,包括柳逸,游轻轻,金南芸以及柳府下人,都无罪释放。 其中,游轻轻疑似与辽州中人勾结,本该打入大牢,严加看守,但此案不归沁山府管辖,归镇格门做主。 在容棱的做主下,游轻轻同样释放,只是游轻轻身边,自此多了几条再也甩不掉的尾巴。 当天晚上,在知道衙门的判决后,金南芸很沉默的回到自己房间,一夜未出来。 柳蔚知道金南芸的心情。 金南芸不论是与柳逸,还是游轻轻,都有不可磨灭的矛盾,那两人安全无恙,对金南芸来说,自然不是好消息。 尤其知道,游轻轻与他们莫名其妙被牵连命案有关,金南芸对游轻轻,更是连一点容忍都没有。 可是没办法,两名辽州死士,一名(星义)还在监视中,但因为还未回到辽州,镇格门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另一名(烈义),不见踪影,猛然人间蒸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游轻轻就变得举足轻重。 一个潜伏在京都的辽州人员,恰好又在怀疑权王造反期间被发现,容棱怎么可能打草惊蛇,随便就将游轻轻抓了? 不止不能抓游轻轻,反倒在游轻轻出狱后,金南芸还要克制自己,不能在游轻轻面前露出马脚,以免让游轻轻知道,他们其实已知她的身份。 但是金南芸现在的情绪,柳蔚不确定。 金南芸会愿意如此“顾全大局”吗? 一夜,柳蔚都在犹豫。 而第二天,在柳逸和游轻轻被释放之前,柳蔚还是找上了金南芸。 “谈谈?”柳蔚开口。 金南芸神色复杂的看着闺蜜许久,才深吸一口去,坐到椅子上,对浮生招招手。 浮生尴尬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上去。 不等柳蔚询问那是什么,金南芸已经将宣纸展开,推到柳蔚面前:“签字吧。” 柳蔚挑挑眉,看看纸上的内容。 刚开始柳蔚还看得随便,可看了两排,柳蔚就认真起来,等全部看完,柳蔚的眼神,也变了。 见柳蔚看完了,金南芸端起手边的清茶,一边喝,一边道:“条件已经说的很明确,我的底线在这里,你要是同意,就签个字,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金南芸:“买卖?” 金南芸挑挑眉:“买卖。” 柳蔚将宣纸推过去,指着上面问:“将自个儿相公,都当做买卖的一部分?” 金南芸将茶杯搁下:“怎么,看你这摸样,还替你三哥抱不平了。” 柳蔚没说话,嘴角却勾着。 金南芸沉吟一下,也不怕说开了:“条件就是这些,你要是觉得能接受,就签字落款,合同一式两份,你一份,我一份,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而且坦白说,这上面的条件,更偏向你们。” “嗯,所以你早就想好了?” 金南芸摊手:“商人逐利,至少要给自己争取点东西,况且有了合同约束,做起事来,也能公事公办,这合同的重要性,不还是你教我的。” 柳蔚垂眸,又看了眼宣纸上的条款,有些哭笑不得。 “甲方金南芸,乙方柳蔚,为何乙方是我?” 金南芸理直气壮:“你们小两口不是一起的?” “谁跟他是小两口。”柳蔚脱口而出。 金南芸挑眉:“那改改,改成容都尉,不过你拿给容都尉签。”反正金南芸自己不会去找容棱,死也不会。 柳蔚瞧金南芸那避之不及的摸样,笑了一下,随口道:“写我一样。” 金南芸眉毛微挑,露出一副“你们果然是小两口”的表情。 柳蔚懒得与金南芸废话,继续往下说:“第一条,甲方自愿保密关于游轻轻姑娘的一切事宜,包括游轻轻的身份,游轻轻的同伙,游轻轻的来历,但作为报酬,乙方需支付甲方一定额度封口费,价格面议。” “咳。”金南芸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的道:“如果你能代表容都尉,现在就可以商议,我的要价不高,绝对合理,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白银,在这只贪财鬼眼里,的确已经很便宜了。 但柳蔚还是想问:“所以你将我教你的东西,都转过头来对付我?” 金南芸笑笑:“青出于蓝。” 柳蔚按着额角:“你若能保密,钱给你便是。” 金南芸也知道这个数额,对谁来说都不算什么,哪怕就是看起来最穷的柳蔚,实则在上次卖消息大发横财后,这点银子,拿出来也只是随手。 第379章 出狱(求月票) 但作为商人,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的,哪怕这个机会横生在悬崖边。 所以,就算这是与魔鬼做交易,一个合格的商人,也会极力保障自己的所得。 但眼下金南芸自降所得,实则为的,也是后面更大的回报。 而这个回报,也在合同里。 柳蔚继续念下去:“第二条,因甲乙双方为首次合作,为表达双方各自诚意,甲方愿以第一条中,封口费之一半,付予乙方,以示友好,同理,乙方也需满足甲方一个条件,作为回报……” 柳蔚将宣纸放下,眼皮挑着:“你还有条件?” 金南芸一脸无辜:“我也付了封口费的一半,整整两千五百两啊。” 柳蔚冷笑。 金南芸脸皮很厚,憨憨的笑着,催促;“看下去,看下去。” 柳蔚继续看下去。 “第三条,如第二条完美促成,双方皆满意,那第三条,自动生成附加条款,甲方单方面自愿监视、看守游轻轻姑娘,深入敌后,不动声色的收集乙方所需任何资料,不图回报。” “注意最后四个字,不图回报。”金南芸特别强调。 柳蔚把宣纸放在桌上,用手肘压着,就这么看着金南芸。 金南芸对柳蔚眨眨眼:“你教的我都用上了,活学活用不好吗?我是不是很聪明?” “呵呵。”柳蔚不想跟金南芸说话。 金南芸也不要柳蔚说什么,自顾自的就道:“若双方都没意见,就签字吧,浮生,笔墨伺候。” 浮生乖乖的端来笔墨,一脸苦哈哈的看着柳蔚,浮生也觉得自家主子有点丢人。 您说您有什么想求柳姑娘或是容都尉办的,您好好的说出来不好吗?为何要弄个什么古古怪怪的合同,还条条款款的,写得那么大言不惭。 这不是把情分往死路上逼吗? 但不管自家主子做了多荒谬之事,作为丫鬟,浮生还是恪尽职守,本本分分。 柳蔚看着递到手边的毛笔,没有接,只是看着浮生:“说啊,你的条件是什么?” 金南芸就等柳蔚这句,立刻道:“你知道的。” 柳蔚揉了揉眉心:“你就这么想出境?你可知眼下南北边境都有战事,冒然出境,邻国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单纯商人,弄不好,就把你当细作给处置了。” “大风险才有大收获,就因为眼下出境困难,不止京都,整个青云国都急缺邻国的紧俏货,我若是运回来了,那价钱,还不是我说了算,其中利润,不可估量。” 马克思曾说过一句话——商人就是,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会为其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道德和法律,甚至不惜走上断头台。 柳蔚觉得果然不论古今中外,商人逐利,见钱眼开的本能,是哪里都一样的。 送金南芸出境是不可能的,即便容棱答应,柳蔚也不会,因为战争时期去别国,基本上还能回来的几率不上百分之三十。 柳蔚这么想着,就揉揉发疼的眉宇,接过浮生递来的笔墨,再找来一张干净的宣纸,埋着头,奋笔疾书起来。 金南芸狐疑的看着柳蔚,等到柳蔚写完,再抬起头时,那张纸已经写的满满的。 柳蔚将纸递给金南芸,按着额角:“不是要紧俏货吗,这东西,便是邻国也没有。做出来了,够你富贵荣华,财源滚滚。” 金南芸看着宣纸上的名字:“琉璃?” “对。”柳蔚道:“一种制成后,比最好的玉器还剔透的物品,你按着我的方子,找到原材料,再根据下头的辅助,找个信赖的匠人做工,成品作出后,可做镜子,可做首饰,可做任何东西,包括平日喝茶的杯子,酒杯等等。” 金南芸眼睛亮了:“能做这么多东西?” “你试过便知。”柳蔚道。 金南芸想了想,看看柳蔚,又看看宣纸,似乎在犹豫。 浮生怕夫人犯糊涂,连忙在夫人耳边小声道:“夫人,这东西是柳姑娘给您的,那必然就是好东西,您忘了,咱们在柳姑娘家中,见到过多少稀罕玩意,柳姑娘还一样都不肯教您呢。” “对!”说到这个,金南芸也想起来了,往日她也常在柳蔚家中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每次她问,柳蔚都不说。 难得一次,柳蔚竟亲自送上配方。 看着手上琉璃的研制方式,金南芸不禁亮起眼睛,慢慢的将宣纸折叠起来,放进袖子里。 柳蔚吐了口气:“用这个换你的条件,够了?” “够了够了。”凭着对出自柳蔚手中之物的一腔信任,金南芸连连点头。 “那签字?” “好。” 签字率先签下自己的名字,签了两次,柳蔚同样。 柳蔚心里清楚,这种现代规格的合同,哪怕盖上商会的大印,也不为青云国律法接纳,也就是说,就算其中一方毁约,告上衙门,此案也不能成立。 但同时柳蔚更明白,这说是合同,不若说是自己与金南芸之间的闺蜜协定,因这合同的说法来自柳蔚,金南芸选用这种方式缔结盟约,实则,便已经是种妥协。 金南芸很聪明,作为江南金家培养出来的女子,她具备父亲的奸商才华,同样也继承了其母的睿智明确。 金南芸知道游轻轻之事,涉及镇格门,若是不管不顾的非要闹大,那以容棱的铁血手腕,只怕真的能干出偷偷灭口之事,所以金南芸很识时务,主动提出保密,并且表示竭力支持镇格门一切事宜。 但商人本性,也让金南芸在这种情况下,不自觉的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 不管是五千两封口费,还是那价值两千五两的一个出境通关令,实则都不过是容棱一句话的事。 将其这么郑重的写在合同上,还是一份在官府没有效的合同,金南芸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容棱和她安心。 双方签字落定。 柳蔚没将一些话说开,金南芸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两人都装作不知背后内情,宛若平日一般,下了楼,一起用膳。 早膳用过没一会儿, 外头就听到声音,柳逸出狱了。 作为发妻,金南芸自然应该第一时间出去迎接,但金南芸愣是坐在大堂椅子上,听着外头喧嚣混乱的声音,一动不动。 浮生有些看不下去:“夫人,少爷好歹……” “闭嘴。” 金南芸两个字,浮生只得住口,却仍旧有些担心。 第380章 只准看本王 实则,浮生的担心实现了。 柳逸在游轻轻与一众狼狈下人的搀扶之下,步履缓慢的走进来。 柳逸脸上带着满满的愤怒,尽管已经落实无罪,被释放,但这段日子被关在牢里的苦,是让他吃得终身难忘。 而他在牢里有多苦,同时就有多恨在外面逍遥快活的金南芸。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往他还没多少感觉,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领悟了。 而今日,乃是他出狱的大日子,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在衙门门口接他,这也就算了,回到客栈,她竟也不出来迎接。 柳逸深吸一口气,可无论如何克制,脸色都难看至极。 “三少……”游轻轻柔柔的唤了柳逸一声。 柳逸冷着眸转头。 游轻轻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但手却更紧的挽着柳逸:“夫人会不会……” “什么夫人!”柳逸呵斥:“那个淫妇!” 游轻轻低垂着头,声音娇娇弱弱的:“无论如何,夫人也是三少的发妻,待三少总归是好的,和奴婢……三少,若是夫人,此次执意要撵走奴婢,那可如何是好?” “撵走你?她敢!”柳逸咬牙。 游轻轻黯然的垂下眸:“奴婢幸得三少垂帘,本已是再无他求,只是……少爷待奴婢好,奴婢又怎会舍得离少爷而去……若是夫人真要撵走奴婢,奴婢走便是了,奴婢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少爷,奴婢,奴婢……”说着说着,游轻轻眼中便落下两滴泪。 柳逸原本心烦,可看着游轻轻这梨花带雨的小脸,又忍不住心疼:“哭什么?她要撵你?总有个由头,你与我一同下狱,一同吃苦,已是患难之情,她平白就要撵你?凭什么?” 游轻轻噙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柳逸:“若是夫人说,是奴婢督查验货不严,才导致那尸体被浑水摸鱼装入我们货物箱笼中呢?” 柳逸皱起眉:“胡说八道!当日验货之人何止有你,她自个儿也去了,要说督查不严,也该是她,与你何干。” “可是……”游轻轻还是一脸担忧:“夫人就是夫人,若是她说,当时是派我去检查那装尸体的箱子,而那尸体过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衙门搜出来了,我要如何自圆?” 柳逸皱起眉:“你没听衙门里头的人说吗?此案是他沁山府黄家的命案,黄觉新也跟着搭在里头死了,你与黄家素无来往,你凭什么要替黄家隐瞒,陷害柳家不说,还将自己搭进去?这说不通,你放心,金南芸若敢用这种子虚乌有的由头来编排你,到时候卷铺盖走人的,就是另一人了。” 游轻轻期期艾艾的望着他:“少爷,您真的会护着奴婢吗?” 柳逸拍着她的肩,声音放柔:“尽管宽心便是。” 游轻轻是不是真的宽心了无人能知,但柳逸却在心里落了个心眼。 从那日金南芸来狱中编排他一顿,离开后,两人便再未见面。 想起这贱人不止在外头吃喝玩乐,还极有可能已经给他戴了绿帽子,柳逸便险些咬碎一口牙。 男人就怕头上那点绿,可金南芸竟直接将姘头带到牢里让他看,想到那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柳逸眼中便恨意加深。 心中思忖,或许真的可以用督查不力,连累夫君的罪名,将金南芸给休了。 说起来,他柳逸堂堂丞相之子,娶一个商家女子,本就是低娶了,那金南芸头两年还算好,后来便显露出来,脾气不善,为人霸道,还总爱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 轻轻明明说过,没有害金南芸落那个孩子,金南芸却偏偏咬住不放! 为此,竟还私下避孕,导致过了这么些年,他柳逸还膝下无子。 柳家规矩严明,嫡不生,庶不出。 金南芸这是咬死了要让他绝后,光凭这一条,七出之条,也够他休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父亲支不支持,父亲、大哥、二哥皆在朝为官。 府中之事,对官场中人影响不小。 之前好几次,他隐晦的与大哥抱怨过家中恶妻,但大哥总是含糊带过,显然是不打算为他做主的。 但现在多了一个由头,就因她金南芸查货不明,导致其夫饱受无妄之灾,平白入了大牢,糟了牢狱之祸。 要说起来,金南芸的确应该负些责任。 这么想着,柳逸心中便有了底气。 想着这次回京,说不定当着可以顺利休妻。 游轻轻不知柳逸在想什么,她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大门,微微缩了缩脖子,低垂着的脑袋下,发丝遮掩住的,却是嘴角的一抹淡笑。 大概因为各安心思,这一家人再相见时,竟难得的平静。 柳蔚与容棱站在二楼,看着下面的一溜烟人。 柳蔚沉吟一会儿,说道:“柳逸想休妻。” 容棱看她一眼:“嗯?” “从进来后,柳逸三次与金南芸目光对视后转开,两次肢体碰触后挪开,一次意味不明的注视,包括现在,眉毛不动,眼尾上挑,嘴角抿超过三秒,这些举动,都彰显一个事实,他讨厌金南芸,已到了敷衍都不肯的地步,一对夫妻走到这种氛围,除了和离,没有其他路,但柳家何等高门厚府,如何可接受与一商家女子和离,所以,若要分开,便只能是高门休妻。” 容棱沉默半晌,突然抬手,盖住柳蔚的眼睛。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宽厚又干燥,带着点略显泛凉的热度。 柳蔚觉得眼皮子有点痒,这便睫毛动了动,以睫毛刮得某男掌心微微酥麻。 容棱放下书,改捉住她的下巴,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柳蔚满脸不解。 容棱抿唇道:“看别的男人看得如此仔细,从本王的脸上,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别的男人? 柳蔚看看容棱,又转头看看柳逸,可刚转过头,便被容棱强行的掰过来,固执的道:“只准看本王。” 柳蔚有些想笑:“容都尉,无不无聊。” 男人沉默的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第381章 心里软软的 柳蔚舔了舔唇,拍拍容棱的手背:“你明知柳逸是我堂兄……” “那也不行。”男人语气强硬。 柳蔚哭笑不得,只得安抚:“好好好,我不看了。” 古代堂妹爱慕堂兄,并不是稀奇之事。 容棱这才感到满意,但松开手之前,他拿指尖,故意轻刮了刮柳蔚白嫩细滑的脸颊。 柳蔚觉得脸颊痒酥酥的,伸手去抓抓,再埋怨的瞪了男人一眼。 柳逸不愿在沁山府多呆。 与金南芸会面后,当日下午,便说要走。 游轻轻虽然惊讶,金南芸竟仿佛真的不知她的身份,什么也没提,但一听说要离开,游轻轻却有些不愿。 此次的行动,是烈义全权负责。 但出狱后,她还没机会见到烈义,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要在柳府潜伏多久,这都是一个问题。 可眼下顶多算是柳逸爱妾的她,在少爷夫人都提议离开时,也不可能单独挑出来说留下。 最后,她只能按照以往的惯例,给烈义留了暗号,这才随柳逸离开。 而待游轻轻离开后,早有暗卫将那暗号记录下来,并且毁坏,不留一丝痕迹。 站在客栈前头,柳小黎望着出神的娘亲,走过来,拉拉她的衣角:“爹?芸姨走了,咱们不去送送吗?” 柳蔚摇头:“不送。” 小黎狐疑道:“为何?” “她自有分寸。”柳蔚已经将柳逸想休妻之事告诉金南芸了,却没想到,金南芸的回答,竟让她吃了一惊。 “休妻?可以,但不是现在。” “这事能由得了你?” 金南芸勾唇一笑:“当然由得了我,他柳逸若是敢不管不顾的休妻,我就敢将他全部身家,携卷而走,让他自己掂量掂量,是否休得起我!” “全部身家?” “我没告诉你?上次卖消息赚了一笔后,我便着手财产之事,现如今,柳逸名下除了他现下住的那间宅子,其他的铺子,钱庄,当铺,包括银号,以及外地的庄子,田地,都已在我的名下。” 柳蔚:“……” “我想,就算柳逸舍得这些东西,柳府其他人也舍不得,当官可是吃银子的行当。我那公公可是在皇上跟前挂了名的清官,你说要是断了柳逸这里的交付,公公单是靠着那杯水车薪的俸禄,还能过上现在这等好日子?” “还有我那成日只会之乎者也的大伯,说起来,我这大伯还算看得最清的一人,柳逸要休妻,这位便是第一个不允,无论是站在情面上,还是的银子上,他都能咬死了不让柳逸如愿。就连我那糊里糊涂,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二伯,只怕也不能答应,二伯柳琨虽说性子鲁莽,但架不住府里头那位二嫂是个精明的,二伯不懂的,二嫂还能不提点着?” “我那二伯可是个官串子,成日就想着升官做大,这要升官,还能没有银子打点?说来说去,整个柳府的开销,一大半,都是柳逸这儿出,要不怎么说官商勾结,这官商本就是一家,可不就顺理成章勾结了。往小了不说,咱们往大了说,皇上如此器重丞相,这里头,难免就没有柳逸的缘故,到底是京都第一商,银子足了,面子也足了,你看哪次什么地方天灾人祸洪水猛兽要开国库赈灾的时候,不是我那公公带头送上银子,解了国忧?那些银子,不还是柳逸这儿出的,柳府上下少了柳逸是万万不行的,而现在,柳逸的财产我攥着。” 柳逸:“……” 金南芸继续说:“还有一句话,我没说,但我也敢说,他柳逸不是怀疑我对他不忠?好,怀疑他的,我若是看到合适的,还真愿意不忠他一次,但那又如何,他敢休我吗?他趴在那游轻轻肚皮上逍遥快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掏他的家底,等到回京他知道了,届时,别说我偷人,就是我杀了人放了火,他也不敢吭一声,你信是不信。” “……”柳蔚。 金南芸看柳蔚:“往后,你要跟容都尉好,也得记着,女人什么能丢,就是银子不能丢,我以前也傻过,对着柳逸挖心掏肺,可人家稀罕?人家一点不稀罕!他不仁,甭怪我不义了,要说名头,我江南金家可是上百年的商贾世家,他柳逸才多少年,底蕴差得远,心眼也差得远。说到底,那游轻轻还算帮我了,害了我一个未出生的孩儿,令我看清这柳家人都是什么牛头马面。包括现下,有她在,至少我不用捏着鼻子,忍着恶心,陪他柳逸上床。” “……” 柳蔚不禁想起了一句话——不要得罪女人,女人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总之,在金南芸一番坦白之下,柳蔚才发现自己有多杞人忧天。 以前总觉得金南芸不如金南翩,翩翩姐多厉害,拖着一个药罐子的身子,都能在夫家手持大权,将上上下下,制得是服服帖帖! 连府里公婆,都对其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丢了,现下柳蔚才是发现,原来金南芸更是不弱,果真家学渊源。 金家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抖了抖身上平白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柳蔚低头,看着脚边的小黎,道:“往后你娶妻,一定不能娶商家女。” 想了想,柳蔚复又添一句:“尤其不能娶姓金的,沾点亲带点故的都不行。” 小黎傻傻的看着娘亲,嘴巴张的大大。 柳蔚敲了儿子脑袋一下,笑嗔:“呆子。” 小黎摸摸脑门,肉嘟嘟的小手抓抓头发,想了想,突然说道:“我不娶妻。” “嗯。”柳蔚看向儿子。 小黎小身子一下塞进娘亲怀里,嘟嘟哝哝的说:“我要一直和爹在一起的。” 柳蔚将儿子抱好,闻言笑起来:“等你有了媳妇,就会渐渐忘了爹了。” “不会。”小家伙将脑袋塞在娘亲脖子里,紧紧的蹭蹭。 柳蔚心里软软的,不禁想着,难怪婆媳关系一直是古今中外,千百年来无法解决的世纪难题之一。 试想一下,她的小黎这么可爱,这么傻,这么乖,这么喜欢娘亲,要是以后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人把小黎带走,自己还不得哭死。 这么想着,柳蔚又把儿子抱紧一些。 作为母亲,柳蔚现在竟已经有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感觉了。 【免费月票都已到账,大家查看一下投给本书,么么哒,月票多本月会有爆更哒!】 第382章 爹,你的嘴又被蚊子咬了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83章 把初恋留下,孤独上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84章 前往定州 柳蔚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回京后,要怎么把咕咕偷渡进城。 这么大一只鸟,放城里乱飞,还不得让巡卫侍卫用锋利弹弓给打下来? 在这个问题上,柳蔚束手无策,最后没有心理负担的,把烂摊子全都丢给了容棱。 容棱倒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应对之策,暂时是用不上了。 因为,他们回不了京都。 “山难?” “对,就是山难,整条路都被淹了,下头全是石头泥巴,而且听说上头还有些碎石摇摇欲坠的,若是再下场雨,估计这路,就彻底没了。”赶着驴车的小贩几句话,为打算继续前行的容棱等人解释了前头的路况。 说完,还不忘问:“你们是要去京都?” 容棱点头。 小贩道:“若有急事的话,是不行了,这路等到清出来,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不过你们可以去建阳府,在建阳府的西码头,走水路,前往定州,从定州绕道去京都,虽说远是远了点,但好歹是条路,还能走,不过眼下这天气,也说不准海上天气如何,你们还得问问码头船夫才清楚。” 容棱跟小贩道了谢,回到车上,将问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柳蔚皱起眉:“定州?” 容棱捉住她的手,沉吟道:“天意。” 柳蔚抿紧唇,问道:“这儿就没其他路前往京都了?只有那一条路?” “之前听说还有条小路,绕山,但眼下情况,山上更不安全,而且过山,马车便不能走。” 那是挺麻烦的。 柳蔚挣扎着:“那便只剩下等,或是前往定州,这两条路?” 容棱点头。 柳蔚也想去定州,但柳蔚又记挂着严裴的病情。 按理说,治病期间,医者应该全程在病人严裴身边,她这次出来这么久,本身就带了点风险,但当时以为耽搁不了多久,谁知道会在沁山府忙了近一个月,现在她给严裴留的药,估计也吃完了。 至少,她要再送点药回去,好让严裴多撑一阵子。 柳蔚将麻烦说了,容棱沉吟一下,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展翅高飞的小鹰。 一个时辰后,柳蔚确定绑在咕咕腿上的药袋子足够紧,才转过头来,叮嘱珍珠:“你要看着咕咕,它没离开过沁山府,找不到路,你要带着它去,更要带着它回来,记得吗?” 珍珠兴致缺缺的“桀”了一声。 柳蔚看珍珠这摸样,有些担心。 倒是不怕珍珠会迷路。 珍珠跟了柳蔚这么多年,柳蔚还是清楚的,这鸟走过一次的路,就能记一辈子。 来沁山府时,他们在下头坐车,珍珠就在天上一路飞一路玩,现在不说让它回京都,就算让它回曲江府,它估计都能自己找回去。 柳蔚就是担心珍珠不喜欢咕咕,路上把咕咕故意扔了。 好歹咕咕是给他们送东西的,无功也有劳。 况且咕咕从小就被爹娘抛弃,后来又被麻雀一家抛弃,他们既然收留了咕咕,总不能将咕咕再抛弃一次。 所以柳蔚再三叮嘱,戳着珍珠的小脑袋,让珍珠断不能忘恩负义! 珍珠嘴上答应了,就有气无力的扑扇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 咕咕急忙跟上,边飞,还边在珍珠屁股后面,稚嫩的叫着:“咕——” 解决了药的事,容棱三人便改道,往建阳府去。 沁山府与建阳府,同属于阳州境内。 从沁山府到建阳府,正路,是从东边出城,过六个下县,数十个村落方能抵达。 按照马车的车程,最快也要三天左右,抵达建阳府西码头后,不用入城,便能转水路,前往定州。 哪怕阳州、定州比邻而居,但靠着水路前往定州古庸府,至少,也需要再三天。 但这已经算是最快的路了。 路线定下,便开始前行。 但或许是此地天气真的太恶劣的缘故,他们顺利抵达建阳府码头,顺利上了船了,却在上船后不到半天,就出了问题。 “大风,刮大风了。”全船十三人,八名船客,五名船工。 其中一名船工站在船头,急匆匆的拢着衣领,跑进船舱,大喊着:“好大的风,大哥,怎么办?” 船家闻言,跑到舱边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外面风雨大作,看这样子,估计过会儿风再大些,都能把船掀翻了。 “回码头,赶紧转头!”船家快速下了命令。 船舱里正在用晚膳的八位船客一听,其中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已经跳起来:“不能返航,我要去古庸府!” 船家瞪了那妇人一眼:“风太大了,今晚有暴雨,过不去。” “我不管,我付了银子,你就要送我过去!”妇人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凶巴巴的道,说着,还抱着孩子,去外面吆喝正在掉头的船工:“不准返航,这点风,哪里大了?我要去古庸府,你们这艘黑船,送我去古庸府!” 其他船客看不下去了。 一位商人摸样的男子皱着眉,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莫要急,水上风云,总是危机四伏,船家行船多年,自然有一套判断海上风雨的法门,咱们出门在外,自然是安全为重,大嫂先回来坐着,这才行船不过半日,回到建阳府,等天色好了再出行,也费不了两日功夫,再说,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你是谁,我母子三人如何,犯得着你的多嘴!”那妇人叫不住船工,扭头,便对那劝慰的商人呵斥道。 商人愣了一下,有些皱眉:“在下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大人还好说,这三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商人说着,指向正在另一张桌子,正在用餐的两位男子和一位小男孩。 猛地被点名的小男孩抬起巴掌大的小脸,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圆溜溜的,他看看那商人,又看看那妇人,以及妇人手边的两个孩子,大眼睛眨巴眨巴。 妇人也看了这边一眼,眼中满是冷漠:“我自会护着我的孩子,至于别家的,犯得着我操心!我可跟有的人不一样,谁的闲事都要管。” 商人听妇人越说越过分,将粗碗往桌上一搁,转头看向角落处那最后一名船客。 那人头上戴着帽子,背对着众人,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衣,正埋着头,奋力的扒饭。 第385章 死了母妃,独居后殿 “这位兄台,您说呢?” 那男子一言不发,继续吃自己的饭,仿佛不知道有人在与自己说话。 商人平白碰了钉子,脸色更难看了。 妇人反倒不依不饶的笑起来:“看你说的废话,人家都不搭理你。”说着,又对船家吆喝:“我告诉你,不准转头,我付了船钱,要去古庸府,你就得给我送到,我可说了,我家男人可是古庸府李大人手下的近卫,你得罪了我,对你可没好处。”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这船也得回去,老子没你这么不要命,老子还要孩子和婆娘要养,死不得。”船家说着,催促着船工,加快速度掉头。 眼看着这风,已是越来越大了,就连雨里头,都仿佛掺着冰雹似的,掉的整个船头都是砰砰声。 船工怂着脑袋换帆,那妇人看船家不理她,竟丢开两个孩子,上前去拉扯那换帆的船工。 “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船家气得去拉妇人。 那妇人却道:“你敢碰我一片衣角,我就去衙门告你对我不轨!” “你……你你……”船家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而那两个被妇人丢下的孩子,彼此互看一眼,随即拉着手,往内舱里面走。 可两个孩子刚走了一半,就被一堵小小的肉墙挡住,两人抬头,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哥哥,站在他们面前。 “去哪儿?”小哥哥问。 两人后退半步,彼此靠紧了些,大点的那个孩子,结巴着舌头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点的那孩子也从大点那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嘟哝:“我们……我们不认识你。” “那你们认识刚才那女人吗?”小哥哥问。 两个小孩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哥哥朝他们伸出手:“想摆脱那个女人吗?” 两个小孩警惕的看着他,想了想,不确定的问:“你会帮我们?” 小哥哥点头。 小点的那个孩子怯生生的说:“我们被爹娘卖掉了,爹娘拿了她的银子,她不会让你带走我们的……” 小哥哥还是笑着:“那你们方才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回内舱休息。” 两个小孩同时低着头,沉默。 一旁的商人闻言,诧异的睁大眼睛:“你们不是那大嫂的孩子?” 大点的那个孩子鼓着嘴说:“她是牙婆。” 商人难掩惊讶,又想起来:“那你们莫非是想逃?天啊,这里周遭都是水,你们能怎么逃?跳水吗?” 小点的孩子弱弱的道:“我们在海边长大,从小就会水。” “那也不成,这是什么天气,大冷天的,下了水还能活吗?” 这商人显然是个同情心重的,思忖一下,对两小招招手:“过来。” 两个小孩不动。 商人叹了口气:“按理说,各人都有各人的行当,我也不该摔人家饭碗,但好歹是让我遇上了,我府里有两个儿子,我正想着给他们寻两个书童,你们若是愿意,我就买下你们,随我回府,至少能过些好日子,好歹,我陈某人,是不会苛待下人的。” 两个小孩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满脸不确定。 最后,两人同时看向方才提议要帮他们的小哥哥,却见那小哥哥仍旧站在那里,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们。 或许因为被亲生父母卖掉,两个小孩相比起大人,更愿意相信年龄相仿的孩子。 两人挪着小碎步,走到小哥哥面前,仰着头,就这么望着他。 商人惊讶的挑挑眉,他以为,他提出的要求已经足够吸引人。 小哥哥伸出手,让他们牵着。 两个孩子犹豫一下,还是一人一边,拉住小哥哥的小手。 柳小黎把捡回来的两个小豆丁,拉到娘亲和容叔叔的面前。 两个小孩很害怕,躲在小哥哥背后,大点的那个,冲柳蔚乖乖的说:“公子,我们会做工,会很勤快,你愿意买下我们吗?” 柳蔚看向小黎。 小黎耸耸肩:“爹,是你说的。” 柳蔚面无表情:“我没让你把人带来。” 就算看出了那不是牙婆,而是老鸨,就算看出来,这两个小孩看起来脏兮兮,穿得像男孩,实则却是两个标标志志的小姑娘,被带到青楼那样的地方,一进去,一辈子就毁了,但柳蔚也没说,要把这个包袱接过来。 他们是在赶路,不是日行一善。 遇到什么都得管一管,那岂非是要忙死了? 可小黎不管,一听娘亲说,这两个小孩将来会堕入火坑,他就坐不住了,自告奋勇的起来出头,转头就把两人带回来了。 其实,小黎不出头也不行,这两个孩子都往内舱走了,而内舱后面有个门,可以到船尾。 若是想逃,从船尾跳水离开,那还不得把命都留在海里。 而且,两个孩子既然想逃,必然也知道,她们被买下,不是为了让她们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而是为了让她们行别的行当。 就算是两个很小的小女孩,也知道那种地方,是姑娘家呆不得的。 反正,小黎就是把人带回来了,然后三个小孩,一起噙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柳蔚。 柳蔚……头疼。 容棱倒是看了看两个小姑娘,又瞧瞧三个小孩交握的小手,思忖一下,道:“倒是可以培养。” 培养? 这个词儿有点怪! 三个小孩没听懂,柳蔚却在反应一下,就懂了。 柳蔚瞪着容棱,板着脸:“你想培养什么?少打我儿子的主意,他将来只会娶一个娘子!” “儿子不要通房?”容棱问道。 柳蔚气笑了,转过去看容棱:“你有通房?” 识趣的男人,摇头:“没有。” 柳蔚眯起了眼,冷笑。 容棱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真的没有。” “没有你提什么?”柳蔚甩开容棱的手,把手放在台面上。 容棱微蹙眉,还是强调:“确实没有。” 柳蔚已经不信了。 容棱后悔了,其实,他真的没有,通常皇家男嗣,长到十三岁,便会有上头娘娘安排宫女为其开蒙。 第386章 容棱最大的一个遗憾! 容棱十三岁时,还只是个死了母妃,独居后殿,被所有人遗忘的孤儿。 其后,是皇上发现他孑然一身,可以培养,才将他从冷宫接出去。 之后入了皇上的眼,后宫给他身边安插宫女等事,自然也就多了。 可那时他已知道,这些女子,一个都碰不得。 皇上看中的便是他没有势力,没有后台。 而这些位后妃们便争相着给他做后台,这只会令皇上不悦,所以,容棱将这些人都退了。 果然,他将人退掉后的第三天,皇上便请了越国候严震离,亲自为他督导。 容棱便开始醉心武学,每日精疲力竭,在校场上刺枪练剑,只为将过去没学过的东西,都学上一遍。 那时的容棱,研读兵书,习得内功,每日忙碌,更是将女子这等事物,抛于九霄云外。 上阵杀敌,军营中更没有女子。 最后回京都,接管镇格门之务,更是忙碌。 镇格门由乾凌帝亲手创建,里头大大小小人员,只服乾凌帝一人,容棱接手,他不愿只做个明面上的傀儡,假意统领镇格门,实则不过事事听命圣上,一丝半点做不得真主。 因此,容棱励精图治,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镇格门内之人,一一收复。 现在,乾凌帝大概以为镇格门还是他的囊中之物,实则,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易主。 而五年前,容棱意外中毒,与柳蔚邂逅,再一夜乱情那次,的确就是他的第一次。 只可惜当时药效猛烈,他一切只靠男人生理上的渴求本能,没有多少技巧,估计进行得并不是很好。 这也算是他人生所有遗憾之中,最大的一个遗憾。 男人,永远对自己的能力,最是在乎! 容棱方才顺口那句,不过是为小黎设想,既然柳蔚不喜欢,他不提便是。 容棱只是没想到,莫名其妙的……会引火烧身…… 看柳蔚真的生气了,男人有些苦恼,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可小黎看他们都不说话,拿不住娘亲和容叔叔的意思,索性就当做他们默认了,便对两个孩子道:“坐下吧。” 两个灰扑扑的小女孩闻言,不确定的看向那两位公子,又看看身边的小哥哥,在小哥哥的再次示意下,这才慢慢坐下。 可他们刚坐下,船突然猛地打转,晃荡了一下。 满桌子的碟盘掉在地上。 柳蔚一时不查,身子往旁边一歪,容棱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搂住,护在怀里。 “小心。”容棱道。 柳蔚伸手推开他,哼了一声。 容棱:“……” 船舱外,也传来争执声…… “你这女人,你疯了是不是,小宝,小宝你醒醒。” 那商人听到动静,赶紧起身出去看,容棱也去。 三个小孩勉强稳着身子,小黎牵了两个小妹妹,也出去凑热闹,只有柳蔚,依旧坐在舱内。 柳蔚抬头,看向那始终背对着他们,低头扒饭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却猛地动作停了一下,柳蔚挑了挑眉,男子又继续吃饭,仿佛没受任何影响。 练家子。 柳蔚脑中浮现出这三个字。 但与自己无关,柳蔚也不愿意过问。 看了眼已经不能用的晚膳,柳蔚叹了口气,起身,也朝舱外走去。 此时,外头已经下起小雨,而雨中,方才那不可一世的妇人,正满脸慌张,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 船帆的旗帜下,几名船工围着一个晕倒在地,双目紧闭的船头,拼命地摇晃着。 柳蔚皱皱眉,走过去。 容棱将柳蔚拉到一边,没让她淋雨。 柳蔚摆手,已经执意走进人群。 恰好这时,外面的风又大了起来,夹杂着雨水,打在人脸上。 这样的时候出行,绝对是不理智的,不说继续前行,就是掉头赶回去建阳府,只怕都不行了。 船家当机立断,立刻吩咐两名船工,将船靠向他们之前路过的小岛,自己则与另外两人一起,驾着不知生死的小宝,回了船舱。 所有人都进去,暖和的光线,到底让人舒服了些。 那妇人先一步说:“他是自己掉下来的,可与我没关系,我怎知他这么不结实,随便碰碰就倒了,这要生要死的,你们别是想讹我吧。” 另一个船工听不下去了,跳起来大吼:“谁要讹你那点银子!我弟弟身子好得很,要不是你一直拉他,他怎会脚滑从上头摔下来!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你害我弟弟昏迷不醒,连一句致歉也不说,合着是我弟弟欠你的是不是!” “你凶什么!”妇人双手叉腰,也来了脾气:“你们若不是要掉头,我会与你们掰扯吗?说来说去都怪你们,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上了你们的贼船,真是晦气!” “你……”那船工气的失语。 船家也来了火气,站起来就道:“外面大风大雨,这个时候行船,你但凡问问任何一个艄公,谁敢在这样的天气行海!” “好啊,我问啊,你让我上岸,我这就去问别人!” “你这人不讲道理!” “真是一群恶人先告状的野蛮粗人!” “呵……”船家气笑了,几个船工也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这妇人。 妇人见他们不说话了,又看看没还醒过来的小宝,咳了一声,道:“别的我也不说了,总之,银子我是不会给的,顶多……你们掉头便是,船钱不用退了。” 那几两船钱,还不够看大夫的。 况且,这种海上的行当,出了海,哪怕最后迫于天气必须回航,银子船家也是不会退的。 船家出一次海,也有损失,若是出于船本身的问题,那自然是全额退钱,但这种天公不作美的情况,你能怪老天,却怪不了船家。 船工气的直喘气。 船家表情也不好,但终究,不再说什么了。 舱内气氛很差,外头的船工,已经在忙忙碌碌的往附近的小岛行驶。 柳蔚沉默了一下,还是走到船家对面,道了一句:“我是大夫。” 船家抬头,诧然的看着柳蔚。 那小宝的哥哥忙道:“公……公子,您真的是大夫?那您能不能给我弟弟看看,他还这么年轻……” 柳蔚征询的看了船家一眼。 船家连忙起身,给柳蔚让开位置。 第387章 眼中迸出深意 柳蔚蹲下,手搭在那小宝手腕上探了探,又翻翻他的眼皮,捏开他的嘴,朝里头看了看。 最后一摸小宝的后脑勺,却摸到小宝脑袋上,已浸满了血。 柳蔚带血的手刚伸出来,周围就安静了。 那妇人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的连忙想拉着两个孩子回内舱。 可是,转头一看,却见两个孩子正躲在另一个小男孩的背后,不愿意站出来了。 “你们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妇人呵道。 两个小女孩吓得抖了一下。 柳小黎满脸正义的站在最前头,挡住两个可爱小妹妹。 妇人瞪视小黎,索性自己走上来,要强拉那两个女孩。 大点的那个还算安静,小的那个直接叫出来:“疼……” 小黎一把将妇人推开! 回头再把两个妹妹护着,冷声说:“小妹妹叫疼,你没听见吗?” “听见又怎么样,没听见又怎么样!你是谁?我教训我的孩子,关你个小屁孩何事!” 小黎玉雕般的小脸板成一块,容棱在他旁边,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定银锭子,丢过去。 妇人本能的接住,愣了一下:“这是何意?” “看不出来吗?这两个孩子我们买了。”小黎义正言辞的道。 妇人冷笑:“买?就这点银子?自己留着玩吧。”说着,将银锭子放到桌上,上前,又要拽两个孩子。 但在妇人手刚伸过来时,却听那小宝的哥哥大叫一声:“小宝!弟弟!” 妇人身子一抖,条件反射的看过去,却看到那小宝已经翻了白眼,舌头都吐了出来。 妇人身居青楼,自然见过不少不听话的姑娘,是怎么被教训的,又是怎么在最后或是病死,或是被打死的。 妇人见过死人,自然知道人死了就会翻白眼和吐舌头。 妇人顿时被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那商人看不过去了,冷声道:“明个儿一回了城里,就报官,杀人偿命,我们这儿都是证人。” 妇人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整个人都木了。 那小宝的哥哥还在痛哭,抱着自个儿弟弟,上气不接下气。 船家与其他船工也一致瞪着那妇人,眼中满是谴责。 妇人腿一个劲儿的打颤,没一会儿,眼皮一翻,吓晕过去了。 人一晕,柳蔚才推了推小宝的哥哥,淡淡的说:“他还没死。” 正哭得起劲的小宝哥哥一愣,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柳蔚。 柳蔚说:“暂时性休克而已,能抢救,不过你继续抱着他耽误时间,就不一定了。” “啊?”小宝哥哥听不懂什么休克,愣愣的看着柳蔚。 船家却听懂了,急忙上前将小宝哥哥拽开,对柳蔚好言好语道:“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救他,不管花多少银子,咱们都出,求您一定要救活他的命!” 柳蔚将小宝平躺着,没回答周遭人的话,只伸出手。 没人知道柳蔚这是什么意思,都面面相觑。 小黎从容棱身边走过去,掏着自己的小背包,从里头找出针袋,递给娘亲后,便去拿桌上的蜡台,放在娘亲身边。 柳蔚取出银针,先在火上消消毒,手指在小宝脸上比仗一下,等确定了方位,银针落下,正中穴门! 外面导船头的两名船工已经进来了,一进来,就看到里头寂静无声,两人狐疑的上前去看,便看到人群里,小宝被平放在地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而他们的其中一位船客,正用银针,在小宝身上扎。 这是做什么?两名船工不明所以。 实则,其他人也不明所以。 即便看不懂,其他人也不敢乱说话。 这位大夫看着年轻,脸上也没胡子,但人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而果然,在这位大夫扎了会儿针后,那原本应该已经没气的小宝,突然重重的吸了口气。 整个胸膛都腾了一下。 “小宝!”小宝的哥哥大叫一声。 柳蔚抬眸,看了这人哥哥一眼。 小宝哥哥赶紧闭上嘴,不敢叫了。 人暂时苏醒过来,但后脑在流血,这种伤口大小,需要缝针。 趁着小宝还没什么意识,除了呼吸回来了,眼皮都还睁不开。 柳蔚也懒得问他们意见。 虽说医生动手术前,无论如何也要征求家属同意,但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若是知道要把人的脑袋缝起来,哪个家属会同意。 柳蔚也不想废这个口舌,直接便对小黎道:“头部抬高。” 小黎应了一声,走到另一边,将小宝的脑袋托着,朝着自己的方向。 小黎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很有意味,首先人虽然暂时醒了,但呼吸还不是很畅通,所以要将人侧过来。 至少要保证其不会压迫到呼吸神经,这个动作,就有讲究。 小黎的动作很谨慎,旁人看不出来,柳蔚却看得出来。 柳蔚很满意,虽然小黎现在还不算入了医学的门,但到底,当个助手的资格还是有了。 取出另外一套针,再穿上羊肠线,柳蔚问船家要了干净的帕子,用自制的消毒酒精消了消毒。 先擦擦小宝的后脑,等将血擦干净了,看到伤口了,再涂上麻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药效到了。 柳蔚再拿针,穿过小宝的头皮。 周遭顿时一片抽气声。 那商人,直接哆嗦了:“缝……缝针?” 小宝的哥哥又要哭了,他心疼的看着弟弟,却发现弟弟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醒,更别说叫一声疼。 可这不可能啊,他这个弟弟,他很清楚,一点疼都受不了,家里老娘给他刮背,他都嫌疼,现在有针有线在缝他的脑袋,他竟然一声不吭,这怎么会啊? 小宝哥哥想不通,其他人也想不通。 他们光是看着就觉得后脑袋一阵一阵的疼,这小宝,却半个音都没蹦一口,实在让人惊异。 唯有那人群最后头的黑衣男子,在看到这一幕时,眼皮动了动,眼中迸出深意。 而就在黑衣男子刚刚露出这样的眼神时,另一双眼睛,对准了他。 黑衣男子似是心有所感,侧头看过去,便恰好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冷眸,黑衣男子眯了眯眼,独自回了内舱。 直到黑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容棱才收回视线,眼中,却带着寒意! 第388章 朝着水下惊呼! 小宝的伤口的确不小。 柳蔚缝了十二针,才缝合好。 之后又是上药,又是包扎,最后,柳蔚在小宝口中塞了颗药丸,那小宝这才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眼。 视线稍稍清明了些,小宝望着周围的一切,满脸迷茫。 “弟弟!”小宝哥哥一脸兴奋。 小宝喃喃的喊了声:“哥。” “欸,哥在这儿,在这儿。”小宝哥哥忙蹲下来,扶着弟弟,怕他再给碰到哪儿。 小宝动了一下,发现头很疼,他伸手想去碰,却被呵止住:“现在不能碰,七日内不得沾水。” “这是两瓶药,让你哥哥每日给你换一次,换药没什么讲究,小心点取下布条,用这种药水轻轻清洗一下,再涂上这瓶药汁便可,缝合的线你们不用管,这药水有消融效果,线会自己消失,只要这些天当心点便是,至于包扎的布条,各大药铺都有卖的。” 小宝哥哥连连点头。 就差跪下来给这位恩公磕头了。 小宝却朦朦胧胧的,扶着自己的头,表情呐呐:“线?” 他哥哥拍下他的手,叮嘱:“大夫让你不要碰。” “可是……什么线……” “这个你不要管,大夫都说了,你就好好换药便可。” 小宝呆呆的点点头,又回头,看向这位大夫:“是尊驾救了小的,小的在此谢过……”说着,便打算磕头。 柳蔚伸手拦住:“不必了,身子还没好,先回去歇息吧。” 小宝与其哥哥满脸感激。 船家也很高兴,至少,没闹出人命。 等到小宝哥哥带着弟弟回内舱了,船家才跟一个船工耳语两声。 那船工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子,木盘子上,是三个银锭子。 船家接过,有些赦然的问道:“这些诊金,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大夫尽管说个数,咱们绝对不回一个价。” 毕竟是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三个银锭子肯定是少了,但是他们这艘小船,本就是做五六个客人的小生意,一趟下来,风险担了,利润也很少,这也是船家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 柳蔚看那船家脸都红了,显然是不好意思。 柳蔚也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拿了一个银锭子,道:“药水的成本回来便是了,多的给那小宝买些补身子的。” 船家满脸讶然,显然不敢置信,这世上竟还有将银子往外推的人。 柳蔚不管他人的吃惊,转头,将银子递给容棱。 容棱困惑:“嗯?” 柳蔚淡声道:“这两个小孩,算我买的,银子不用你出。” 容棱:“……” 看来,果然是祸从口出,就因为一时口误,将人彻底招惹死了…… 那妇人最后如何,无人关心,船工只是将妇人拖到内舱里,关上门,便万事不管。 两个小女孩跟着小黎回到房间。 因为船内位置有限,柳蔚、容棱、小黎三人一间房。 可现在,这间狭窄的内舱,要多住两人。 两个小女孩很局促,缩手缩脚的站得很远。 柳蔚想了想,对小女孩们招招手。 两个孩子慢吞吞的走过去,小手拽着衣角。 “你们家住何处?”柳蔚问。 大点的那个孩子,小声着说:“建阳府……西边的一个……渔村。” “想回去吗?” 小孩立刻摇头:“不……不……” 说着,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额头:“公子,公子我们一定会努力做工,您让我们做什么都成,就是别把我们卖到娼馆里,也别把我们送回家,回去了,爹娘一定会再把我们卖掉的,爹娘要供大哥娶媳妇,去年就卖了大姐,我们要敢回去,就死定了……” 柳蔚抿着唇:“先起来。” 小孩不敢动,妹妹看姐姐跪地不起,脑子一动,也跟着跪下来,学着姐姐的样子,冲这位好心的公子磕头。 柳蔚扶额。 小黎有些迟疑,偷偷拉拉容棱的衣角。 容棱看着儿子。 小黎小声问道:“爹是要把她们送走吗?” 容棱揉揉小黎的头顶,“嗯”了一声。 小黎诧然:“为何?” 容棱索性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出门在外,带着孩子不方便。” “那我呢?”虽然一直想当大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容棱捏了捏他的鼻尖:“你不同。” 小黎眨眨眼,不太明白这个不同是什么意思。 容棱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将小黎抱着。 最后,在两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哀求下,柳蔚到底是没忍下心。 这一夜,过得有些风波。 船颤颤巍巍的朝着小岛驶去,但即便如此,在大风大雨中掌舵,哪怕是避开风口,这船,也前行得万分艰难。 直到第二日清晨,船才好歹靠了岸。 柳蔚起的早。 她站在甲板的檐下,看着外头还在下的雨,眼神有些深。 船工路过柳蔚旁边,想到昨晚这位客人救人之举,都纷纷目露敬佩。 其中小宝的哥哥,倒是胆子大,直接过来就说话:“天色还早,公子不若回去再睡会儿,您放心,咱们船上备了储粮,哪怕要在这小岛困上几天,吃也肯定是够的。” “困上几天?”原本柳蔚也只是随意出来吹吹风,一听这话,顿时挑了挑眉。 小宝哥哥憨厚的笑着,解释道:“其实,每年入了冬,从建阳府出船,就有不小的风险,前几天咱们这儿也下了大雨,昨个儿看天色,咱们本是不出船的,是下午太阳出来了,才通知说能接一船人,可没成想,到了晚上又变天了,公子您放心,那小岛是从建阳府到古庸府中间的一座小孤岛,上头没有人,通常都是我们行船人家用来救急的,岛上头也挺大,若是真的遇到大风大雨天,都能熬过去。” 柳蔚对这边的地理环境不清楚,闻言便顺着小宝哥哥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远地,果然看到那边有座绿色的小孤岛。 那岛看着的确是小,估计也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小宝哥哥跟柳蔚说了一会儿,船就靠岸了。 船工们三三两两的拿着缰绳出来打算停靠,可离岛还有十五六米的距离时,突然有个船工朝着水下惊呼道:“有……有人……” 第389章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0章 给你们一百二十个狗胆 柳蔚看着容棱,问道:“我们要是晚靠岸一个时辰,他还能活着吗?” 容棱皱眉踱步过去,伸手,探了探容溯的脉门,摇头道:“顶多,还能撑上一天。” 柳蔚走过去也探了探,发现果然人看着是狼狈,但没伤到心脉,若是强撑的话,的确还能撑上一到两天。 柳蔚看着容棱:“你会把脉?” 容棱回她:“会探内力。” 柳蔚点点头,了解了。 将血淋淋的男人搬进木屋,又将屋子里的尸体放到屋后头,稍稍整理一下,所有人才停下来。 那妇人躲在角落的门后面,瑟瑟发抖的望着他们。 商人也沉默着,坐得比较远。 反倒是那个孤僻船客,坐得较近,只是他戴着帽子,头发和帽檐盖住了他的表情,令人看不清神色。 船家局促的问道:“现下,如何是好?” 船家这一说完,其他人,齐齐都看向柳蔚。 柳蔚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坐到床边,伸手,去检查容溯的伤口。 等看了一番后,才道:“要先清洗伤口,谁来帮把手。” 周围一片安静。 柳蔚看看其他人,其他人都自觉转开头去。 柳蔚又看向容棱。 容棱倒没避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柳蔚。 两人对视半晌,柳蔚放弃了。 叹了口气,柳蔚想了想才说:“其实,不清洗伤口他也能醒,暂且,就这么放着吧。” 众人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负责任,但众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况且,不知道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坏人,醒了后,将他们都杀了怎么办?!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人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能将人从雨地里搬进屋子来,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柳蔚虽说是大夫,该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处世态度,但耐不住柳蔚与容溯有私人恩怨。 容溯这人,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柳蔚便觉得,能与容溯少一点接触,就少一点最好。 到最后,屋子里安静一片。 但无数双眼睛,却都注目着木床上,那呼吸轻薄的男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呼啦啦的,吹得周围树枝晃动。 过了不知多久,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船家才恍悟:“该是早膳的时辰了,船上有粮食,大宝,你去拿点过来。” 小宝的哥哥大宝闻言,欸了一声,跑进了雨里。 等他拿来干粮,几个船工七手八脚的熬煮了一下,便分下来。 那妇人接过船工递来的碗,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脸嫌弃:“这是什么猪食,能吃啊?” 船家满脸不悦的看着妇人! 那递碗的船工也把东西夺回来,拿走。 妇人气的跳脚:“你们船上明明有好粮食,却偏偏给我们吃这种东西,你们安的什么心?好好的搭个船,先是说要掉头回建阳府,现在又把我们弄到这个鸟不生蛋的荒岛上!还有这么多死人,你们这艘黑船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昨日,这妇人如此一番荒谬之言,还只是一场笑话,可今日,在见了这么多尸体后,有人动摇了。 商人沉默的坐在人群后,闻言,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船家及几个船工,那目光,看得人后背凉沁沁的。 船家冤枉死了:“这位大姐,您也讲点道理成不成,若不是你当时捣乱,将我家船工弄伤,我们至于躲不过风雨,非得在这小岛度日吗?这岛上有尸体,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是什么都知道,也就不行船了,盖个寺庙,自个儿当菩萨去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妇人站起来,抖着指尖,指着船家的鼻子:“我一个女流之辈,我能做什么?若是你们好好行船,给我安全送到古庸府,我至于跟你们闹?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将错推到我一个女人头上,你们也好意思!我看你们就是黑船,就是谋财害命,你们要不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等我离开了,就报官,把你们全抓了!” “还用报官?”柳蔚淡淡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大姐家的男人,不就是古庸府李大人的近卫吗?” 那妇人愣了一下,脸颊一红,忙又板起脸:“对,我家男人是李大人的近卫!你们知道李大人吗?人家是京都李尚书家的远亲,背后有七王爷撑腰,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男人!得罪了我男人,就是得罪了李大人!得罪了李大人,就是得罪了京都李家!就是得罪了七王爷!得罪了七王爷,就是得罪了皇上!我给你们一百二十个狗胆,你们敢得罪皇上吗?” 柳蔚端着自己的水煮干粮,喝完一口,笑了起来说:“得罪你,就是得罪皇上?” 妇人骄傲的仰起头,抬高下巴! 柳蔚婉转的道:“我倒觉得,皇上不会愿意与个青楼女子有这种牵扯。” “你……”妇人一听,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柳蔚却不说了。 船家满脸鄙夷的道:“我们都知道了,什么李大人的近卫是你男人,是你的客人吧?一个鸨子,真好意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妇人喳喳呼呼,气的满脸通红! 船家也不愿真将话说死了,闻言倒是不吭声了。 妇人却愤恨的瞪着他们,目光先在船家身上,最后移到柳蔚身上,再最后,移到自己从建阳府新买的两个俏女娃身上,板着脸呵道:“大妞小妞,过来!” 两个小女孩齐齐躲在容棱背后,缩成一团。 妇人竖起眉毛,很想冲过去将两人抓过来,但看看挡在前面的玄袍男子,与他旁边的清秀男子,又不敢过去。 容棱没兴趣过问这场闹剧,他抱着小黎,让小黎喝下一碗干粮粥,又将他抱好一些,才喝下自己那碗。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两个小女孩分着喝完了一碗粥,乖乖的将自己的碗,和三位主子的碗都收好了,捧到船工面前。 船工接过。 两个小女孩又躲着妇人,跑回主子身边。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又过了三个时辰,才慢慢有停下的趋势。 第391章 容棱!(新年快乐O(∩_∩)O)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2章 感动的热泪盈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3章 小黎睡在娘亲和容叔叔中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4章 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5章 人被带走,还是尸体被带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6章 下次生,一定要生个女儿! 大概因为莫名的途中丢失一人,其后两天,虽然天气始终勉勉强强,没再出什么大乱子,但船内,却始终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就这么断断续续,辛辛苦苦,于三日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古庸府的码头。 一下了船,那商人便抱着行李,赶紧跑掉。 船家在与船工们商量一番后,前往衙门。 人失踪了,总是要报案的! 不然,这船上还有其他人,尤其那个商人,东传西传,若是真有人怀疑他们船家谋财害命,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众人在码头分开。 柳蔚在靠岸之前,就看了地图。 按照地图上显示的,定州古庸府,应该有间叫“大喜当铺”的当铺,而这间当铺,在地图上,被特地标注为一个圆圈。 虽然不知那是何意,但显然,这个地方很重要。 柳蔚下船后,便寻人打听。 那码头做工的小伙子一听“大喜当铺”这四个字,脸色就变了,然后说:“哎哟喂!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大喜当铺,可是早在三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 “大火?”柳蔚错愕。 “是啊。”码头工一气呵成的道:“是三年前的夏天,也不知怎么的,大半夜的就着火了,周围街坊出来看时,见那火已经烧的冲天了,里头是一点动静没有,整条街都给惊动了,等到好不容易把火熄灭,里头只看到几具烧成炭的尸体,仵作来检查后,说是大喜当铺的司理,大朝奉,学徒,伙头,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六口,都在里头,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柳蔚面色发沉。 码头工又道:“你们若是要找当铺,便去前头二街尾的‘三乐当铺’吧,那家当铺也是老字号了,就盖在大喜当铺以前那个位置,听说是京都来的分铺,也是挺公道的。” 道谢了码头工。 柳蔚回头,望着容棱说:“线索断了。” 容棱看看天色,道:“先找客栈住下。” 柳蔚只得点头。 两人带着三个孩子,往前面走。 正想问人打听一间好些的客栈,突然感觉不对,两人回头,果然,看到吊着胳膊,绑着绷带的容溯,面无表情的跟在后头。 柳蔚揉了揉眉心,推了容棱一下。 容棱沉默着,走向容溯。 柳蔚闲着无聊,索性带着三个孩子去街边小摊贩上逛。 大妞小妞从没吃过糖葫芦,看着那圆溜溜的糖葫芦串,直眼馋,柳蔚买了三串,三个孩子一人一串。 小黎很懂事的拿了最小的那个,把大的给两个妹妹。 大妞小妞珍惜的捧着糖葫芦,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顿时笑开了:“好吃。” 柳蔚揉揉她们的脑袋,蹲下来,道:“一会儿找个成衣铺子,给你们买两套衣服,看看现在穿的,跟小乞丐似的。” 柳蔚说着,还捏捏两人的小脸蛋。 小妞羞涩的埋着头,娇娇弱弱的道:“谢谢公子。” 大妞也道:“我和妹妹一定会好好做工,报答公子。” 柳蔚替她们理了理头发,笑道:“能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乖乖的听话就好。” 两个小妞立刻点头,摸样果然乖得不得了。 柳蔚看的眼馋,心里想着,自己当初要是生的是个女儿该多好。 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下次生,一定要生个女儿! 唔……下次生? 柳蔚眼睛一转,不自觉的看向不远处正与容溯说话的容棱,沉默一下,视线立刻转开,耳朵却有些发红。 “哇,好漂亮。”女子的惊呼声,突然窜入耳廓。 柳蔚回过神来,往前看去,就见前头的灯笼铺子前,围了好多人。 一个个的姑娘家,一人提着一顶灯笼,看来看去。 柳蔚的角度,也能看到那些灯笼五光十色的,漂亮极了。 柳蔚牵起三个孩子,走了过去。 三个小孩看着灯笼都很新鲜,柳小黎指着一个高高的牛皮灯笼,叫道:“爹,是老虎,是老虎的灯笼,好可爱。” 柳蔚仰头看去,瞧着那灯笼,果然好看,她便问道:“老板,那个灯笼怎么卖?” 摊子老板利落的将老虎灯笼拿下来,笑着道:“动物样子的都是五十文钱一只,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从今晚开始,咱们古庸府有个连续三夜的花灯会,您来的巧合,不若晚上也去灯会逛逛,只要手里提灯笼,就能免费入场,灯会里能猜谜,能投圈儿,带着小孩子去玩,最好了。” “这不年不节的,还有灯会?”柳蔚问道。 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朝柳蔚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是咱们古庸府的传统,每隔两个月的十五,都有一次花灯会,要说里头的门道,还要追溯到先帝时期。” “据说啊,先帝在位时,有次微服私访,就来了咱们古庸府,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咱们这儿七巧灯会,先帝就凑了个趣儿,还在灯会中,遇见了一位提着灯笼的白衣姑娘,之后,先帝还将那姑娘接进了宫中,成了贵妃娘娘,所以之后,咱们古庸府为了纪念这位娘娘,每隔两个月,都会举办一次灯会,为期三日,可热闹了!人家都说,在古庸府灯会上就容易遇见心上人,也最容易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百年好合。” 那小姑娘说的一脸向往,看着柳蔚的目光,也是露骨的火热。 柳蔚觉得有点尴尬,这姑娘是暗示自己晚上一起逛灯会? 柳蔚打了个哆嗦,假装听不出意思,转头对两个小女孩道:“你们也一人选一顶灯笼,晚上带你们出去看看。” “多谢公子。”两个小女孩急忙脆生生的答应着,然后花着眼,望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灯笼。 最后,柳蔚买了五顶灯笼。 小黎要了个老虎的。 大妞要个蝴蝶的,小妞要了只小猫的。 柳蔚要了只兔子的,还给容棱买了一只青蛙的。 买好了灯笼,三个小孩都很高兴,走路都是一蹦一蹦的。 柳蔚回头,想再去找容棱时,却发现容棱正走过来,而他身边,还跟着模样颇为狼狈的容七王爷。 第397章 三哥……喜欢男人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398章 即便动情,又怎会是她? “好奇罢了。”容溯漫不经心:“也是提点三哥,三哥若当真想娶柳蔚,只怕还是收敛些好,那女人,五年前能逃我的亲,五年后便能逃你的,若她真发现三哥娶她只是为了让父皇安心,你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成亲之后,都不打算碰她,不知,她会不会现在就收拾包袱,远走他乡?” 容棱笑道:“你认为,你很了解她?” “不,我很了解你。”容溯紧盯他:“喜欢男子的你,莫非还会对个女子动情?即便动情,又怎会是她?” “为何不是她?”容棱反问。 “若是她,你现在便不会与一介男子,纠缠不清,卿卿我我。” 容棱不知如何回七弟,或者,他也没必要回这位七弟。 容棱继续往前走,不打算再与容溯说话,本来,他便不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什么好聊的。 可容棱不说,容溯却并不打算停:“你若当真喜欢男子,与父皇说道说道,也并非说不通,凭着父皇对你的钟爱,你又手握镇格门大权,你执意而为,谁有能耐对你作何,若能选择,愚弟请兄,莫要害她。” 容棱止住脚步,面上终于露出不悦之色:“容溯,我与柳蔚之事,不容你操心。” 容溯深深地看这位三皇兄一会儿,道:“我只是提醒三哥。” “不劳了。”容棱说完,目视前方,不再与他对话。 容溯皱了皱眉,嘴唇微抿。 前头,柳蔚带着三个孩子,停在了猜灯谜的地方。 小黎歪歪扭扭的念着灯笼下头,纸条上的字:“走在上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打一字?” 大妞小妞根本不识字,也没听懂,闻言也只是望着柳蔚。 柳蔚好整以暇,看着小黎:“猜不到?” 小黎鼓了鼓嘴,猜了两下,就望着娘亲摇头。 此时,后面的容棱与容溯也走了过来,小黎赶紧找容棱求救:“容叔叔,走在上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是什么字?” 容棱正要回答,旁边的容溯突然道:“土。” 小黎看向他。 容溯却只是面色平平的回视小黎。 小黎愣了一下,也没想太多,就转头对着花灯下头的老人道:“伯伯,是土字。” 慈祥的老人笑了笑,拿出一个木头小人,递给孩子:“猜对了,这是你的奖品。” “哇,还有奖品!”小黎兴高采烈的抓过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个木雕的小人儿,估计也就值几文钱,但买来的,跟奖励得来的,感觉就不一样。 小黎抱着小人儿,整个人都笑开了。 大妞小妞很是羡慕,围着小公子团团转。 柳蔚看着几个这么容易满足的孩子,脸上也带着笑。 唯独容棱,冷冷的瞥了容溯一眼,目光颇深。 容溯只是回敬容棱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小黎赢了小人,来了劲儿,又对着第二个花灯念道:“直上浮云间,打一字。” 小黎念完,就转头望着容棱和容溯。 容棱脱口而出:“去。” 小黎眼珠一转,对着老人又道:“是个去字。” 老人温和的再送上一个小人。 小黎大方的把这个给了大妞,再看向第三个花灯:“正月少初一,打一字。” 小黎话音刚落,还没转过头,就听容溯平静的道:“肯。” 小黎再次望向老人。 老人苦笑着再送一个,然后摸着小黎的脑袋道:“小家伙,伯伯这儿只有木人送,前面那个伯伯那儿,还有别的玩意儿,你们去那儿玩玩。” 小黎也没听出老人家是在撵客了,喜滋滋的像个小老大一样,带着两个小妹妹又去祸害前面的灯谜摊。 这猜灯谜是有讲究的,你念了谜面就要猜,猜中了就有奖励。 没猜中,就要丢一文钱在旁边的小箱子里。 然后守摊儿的人,就会告诉你谜底。 这算是一个乐子。 毕竟那些奖励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不过是图个趣儿,自然也没人为了一个奖励,或者一文钱,去较这个真儿。 三个孩子活泼好动,柳蔚只得全程跟进。 容棱与容溯走在最后。 容棱又看了容溯一眼,沉默的往前走。 容溯同样不置一词,可两个男人间,却隐隐地被什么复杂的气氛,弥漫着。 “站在一旁请不要说话,打一字,咦,这是什么字?容叔叔,容叔叔……”小黎一个都不会猜,也只会搬救兵。 容棱和容溯一起过来。 容棱正要说,又一次被容溯抢先了:“靖。” 小黎兴冲冲的对着守摊儿爷爷笑。 守摊儿的爷爷送了个葫芦的小灯笼给他。 这个摊儿送的是灯笼,但是他们手上都有灯笼了,多一个,反而不好拿了。 小黎转过头,这才发现还有一人没灯笼,小黎想了想,就把这葫芦灯笼递给容溯。 容溯沉默一下,伸手接过。 小黎微微一笑,又带着两个小妹妹,去了别的摊儿。 容溯提着那葫芦样子的灯笼,手上绑着绷带,本就废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提个灯笼,这下,两手都不得空,摸样瞧着,倒是有些滑稽。 堂堂容七王爷,什么时候这般局促过。 但这灯笼接都接过来了,总不能扔了,最后,他也只能提着,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 等走到下一个灯谜摊儿,小黎又念了一个灯谜。 这次说出答案的是容棱。 小黎兴奋的又换了一个奖品,这次换的是朵头花,头花这种东西,肯定不是一个男子汉会用的。 小黎打算给两个妹妹,可一转头,只看到大妞站在自己后面,小妞,却不见了。 小黎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小妞不知何时走到了后头,正站在容棱腿边,仰头,噙着一双大眼睛,却是望着容溯。 注意到小女孩的视线,容溯挑了挑眉,淡声问道:“怎么?” 小妞跟这位叔叔不太熟,也不太敢跟他说话,听他问自己,就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往容棱后面躲。 大妞也发现妹妹跑了,便过去,拉拉妹妹的袖子,轻怪道:“你怎么乱跑?” 小妞没说话,就望着容溯……手里那只灯笼。 第399章 这灯笼皮,竟如此光滑!(案子) 顿了一下,小妞突然咬咬牙,将自己的小猫灯笼递上去,羞怯怯的道:“公子,我能用我的灯笼,跟您换吗?” 容溯:“……” 提着这个葫芦灯笼已经够丑了,还要提个猫的…… 容溯面无表情,将葫芦灯笼给小妞:“都给你。”他一个也不想要。 小妞害羞的接过,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把自己的小猫灯笼递给他。 容溯不接。 小妞就这么望着容溯,最后,大妞也望着容溯。 或许是以为这位公子生气了,大妞眼睛都红了,着急的说:“公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年纪还小,请您不要怪她……” 容溯:“……” 最后,容溯迫于无奈,只好接过了那个小猫灯笼,顿时,素来不苟言笑,如高岭之花的容七王爷,看起来更滑稽了。 容溯脸都黑了。 尤其是瞧着容棱与柳蔚微微弯起的眼角,只觉得,这两人分明是故意的,存心看他笑话。 容溯不高兴,脸板起来,看起来更加冷漠。 大妞拽着小妞赶紧走,还不忘骂妹妹:“你怎的这么莽撞,你要是得罪那位公子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但她们既然认了柳公子与容公子做主子,那两位主子的朋友,自然就是贵人。 她们都是下人,哪里能得罪贵人,那不是找死吗? 小妞很委屈,抱起葫芦灯笼,手指摩挲着灯笼皮上一块红色的印记。 大妞看了过去,瞧着那印记愣了一下,突然也沉默了,问小妞:“你就因为这个?” 小妞没说话,眼睛却红了。 大妞也不好再骂小妞了,只抓着小妞的手,保证道:“不怕,有姐姐在。” 小妞看着姐姐,迟疑的点点头。 小黎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小黎看出了小妞不开心,便将头花递给小妞,轻声道:“这个花很漂亮,你戴上吧。” 小妞盯着那朵花,偷偷看了小公子一会儿,才伸出有些粗糙的小手,接过,嘴里小声的说着:“多谢小公子。” 小黎送了花,看小妞却并没有笑,便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黎回到娘亲身边,抓着娘亲的衣角,模样懵懂。 柳蔚拍拍儿子的脑袋,蹲下身子,耐着性子问小妞:“这个灯笼,有什么特别的?” 小妞很腼腆的缩到姐姐后头,不做声了。 大妞赶紧道:“公子恕罪,小妞是……是想大姐了。” “嗯?” 大妞拿过那个灯笼,指着上头那块红色的印记,道:“这像红蝴蝶一样的印记,我们大姐背上也有一块,是胎记来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姐了,小妞想大姐了,所以刚刚看到这个,就……就忍不住想要,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她……” 小丫头说着,样子很惶恐,说完差点就要给柳蔚跪下了。 柳蔚拖住了大妞,看了眼那葫芦灯笼上的红色印子,用手去摸了摸。 柳蔚本只是无意触碰一下,却感觉这灯笼皮,竟如此光滑! 柳蔚愣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手里的兔子灯笼皮,发现皮制粗糙,手感很粗。 再仔细看这两顶灯笼,亮度,竟然也不一样。 牛皮灯笼是出了名的肚里亮,只能照里头,照不到外头。 但是牛皮不易燃,拿牛皮当灯笼算是最安全的做法。 因此后来,做灯笼的人家,便将牛皮磨细,做成薄皮灯笼,这样又能照亮,又加强了安全。 薄皮灯笼就是现在大多数铺子里会卖的灯笼,可再薄再细的灯笼,也没有这葫芦灯笼这么薄,这么细腻。 柳蔚挑了挑眉,心中闪过什么,正要再看看时,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吉时已到,放船灯的乡亲们,开湖了哟——” 柳蔚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看到周围许多人挤挤攘攘的,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柳蔚赶紧抓着三个孩子,站到旁边去。 容棱与容溯也退后两步! 只见广场上,之前还不算太多的人,突然一窝蜂涌过来,急急忙忙的往前头走。 边走,嘴里还边念叨:“开湖了,开湖了,这次我一定要第一个放船灯。” “这么多人,我就不求第一个了,只要能进前十个就好,只要进前十个,水神菩萨一定会达成我的心愿。” 男男女女,议论纷纷,又嘻嘻哈哈。 与柳蔚他们同样站到一边的本地人,见他们懵懂,就好心解释道:“几位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你们不知道。咱们古庸府每隔几个月,都有一次花灯会,而花灯会上的小玩意儿还是其次,最大的乐子,就是船灯游和最后的大庆舞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说法,说是每次花灯会,前十个放船灯,向水神菩萨祈愿的男女,便能得到水神菩萨青睐,满足他们一个愿望,所以这不是,一嚷着开湖,所有人都冲过去了,你们带着孩子的可要小心些,人多了,一会儿别被伤着孩子了才好。” 柳蔚朝那好心人道了谢,又问:“船灯游是什么?” “就是去小广湖旁边的姻缘树上,去取红花纸,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心愿,然后折成船的摸样,在上头点上灯笼,放到湖里,只要小船从湖这头,游到那头,期间里头的灯芯不灭,也不翻船,前十个抵达湖对岸的纸船上写着的愿望,就会实现,听说,还挺灵的。” 那人说完,自己都笑了,显然也只是把这当一个趣事儿。 柳蔚听完,却眼睛亮了一下:“就像放荷花灯?” 那人不懂:“什么荷花灯?” 柳蔚摇摇头,转头对容棱道:“我们也去看看?” 容棱看着她难得兴奋的小脸,面庞柔和:“你有心愿未达?” 柳蔚抿着唇笑,不说话。 容棱伸手,为她将鬓角的乱发理了理,说:“你有何愿,说出来,我替你实现。” 柳蔚失笑,推了他一下。 容棱顺势握住她的手。 旁边那好心人看着这两个男人手拉着手,眼睛猛的瞪得大大的! 容溯在旁边看的脸都黑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容棱与柳蔚同时看了容溯一眼,柳蔚说:“七公子不舒服,不若自己先回去休息,外头天寒风大,别误了身子。” 容溯沉着脸看柳蔚,脸上差点就写着——不知廉耻,这四个字了! 第400章 我替我们家都尉大人拿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1章 柳蔚与容溯,都不见了 柳蔚懒得理那被恶心到的容溯,低头,嗅了嗅花香。 容棱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与柳蔚并肩而走,继续往前头的看台走去。 几人远远离开,却不知,方才那卖花姑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容棱柳蔚一行人的背影渐渐没入人群,卖花姑娘才将篮子一收,快步走进附近一个小巷。 巷子里头,一身破烂乞丐装的女子,靠在墙根。 女子嘴里随意地叼着根草,脚边放着个缺了口的破旧瓷碗。 瞧见有人进来,女子看了一眼,便站好,问:“如何?” 卖花姑娘摘下头巾,将腊梅篮子顺手放在一旁,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是他们,只是,多了一些人。” 乞丐女子皱眉:“多了谁?” “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若是没看错,五官与那位容都尉,倒有几分相似。” 乞丐女子问:“那还能找她吗?” 卖花姑娘摇头:“定然不成了,你我行踪本就不宜声张,今日若不是十六叔在衙门接到一桩什么失踪案,我们也不知,柳蔚当真到了定州,只是他们人太多了,若不分散开来,定然无法会面。” 乞丐女子捡起地上的破碗,将嘴里的草吐了,说:“我去!” “等等!”卖花女子拉住乞丐女子,捧起乞丐女子的脸,仔细看看,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眼睛快变回金色了,明日再去。” 乞丐女子皱眉:“今日花灯会人多,很好冲散,明日便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姐,我知道你担心,但这药偶尔多吃一颗也没什么……” “不成!”卖花姑娘猛然呵斥,语气严肃:“姨婆说了,一日只能吃一粒,不许多吃,伤身子!” 乞丐女子沉默。 卖花姑娘揉揉乞丐女子的头发,道:“你先回去,我去试试,若能接触到,自然是好。” “那你小心。”乞丐女子忙道。 而后又小声抱怨:“若是不放船灯,肯定能来得及。” 这种药,每次期限半个时辰,能让乞丐女子眼睛变成正常人的黑色。 但半个时辰过后,便不成了。 这种药因为有副作用,每日只能服一粒,服多了,毒气积累,怕是会影响眼睛。 姨婆的原话是……怕会成为瞎子。 卖花姑娘点头,催促着乞丐女子离开,才重新换了身糙汉摸样的衣服,再戴了假胡子,走出人群。 外头还是这样热闹。 个头比正常男子矮小一些的糙汉钻进人群,双手拢在袖子里,耸着肩膀,缓步朝着广场最里面走。 此时的柳蔚,已经到了广场台子下,看着台上两边匆匆忙忙的无数身影,觉得颇有趣味。 “今日请的,是八秀坊的名角儿来跳!据说平日都是有钱老爷才点的起的舞。”周围有人兴致勃勃的议论着。 “我听说今次受邀的还有八秀坊的二等舞姬,那身段儿,别提多迷人了,这要是寻常,便是有钱老爷,也是难得看一眼的!” “那当然,整个古庸府,也就只有三个二等舞姬,一等舞姬更是只有枫鸢姑娘一个,这二等舞姬,何其正规!” “说起来,我上次见过枫鸢姑娘,枫鸢姑娘和丫鬟来我们东家的店里买东西,我陪着东家那日巡店,正好给碰上了!东家还送了枫鸢姑娘两只簪子,枫鸢姑娘都没肯拿,这样好的姑娘,若是寻常些,正想娶回去当媳妇。” “拉倒吧,就你这个摸样,即便枫鸢姑娘没有这非凡的舞技,也怎么都看不上你吧?” 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柳蔚在旁边也闲闲的听着,听到最后,柳蔚都有些好奇了,那所谓的枫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心里想着,台上已经敲起了锣。 “乡亲们,大庆舞班子今日请的是八秀坊的诸位姑娘,有人想看姑娘们跳舞吗?” 哪怕古代还没有主持人这一说法,但在大型晚会上烘托戏份的角色,却早已有人担任。 下面吵吵嚷嚷的,男男女女都在叫嚷:“想……” 那主持人乐了一下,又问:“那你们想看八秀坊的哪位姑娘?” 下头又是一阵喧哗。 接连不断的有人叫了许多名字,但其中,叫枫鸢姑娘的最为多! 主持人故意停顿一下,而后笑了:“枫鸢姑娘啊,可枫鸢姑娘今晚身子不舒服,咱们没请来。” 下头一阵失落,接连还有人喊道:“枫鸢姑娘,要枫鸢姑娘——” 其实,往常的灯会,也不会请这个重量级的嘉宾。 人家得名的舞姬,一支舞都是几百两银子,还得是给专门的达官显贵跳,哪里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但这个主持人今日竟然偏偏要问,所以,就不怪下面闹腾了。 主持人果然为难了,苦着脸说:“你们总不能为难我一个人。” 下面还在叫着:“枫鸢姑娘,枫鸢姑娘……” 主持人叹了口气,最后揉揉眉心:“哎,算了,既然你们都要找枫鸢姑娘,那——咱们就有请枫鸢姑娘为咱们带来第一曲开场舞《大浪淘沙》!” 顿时,下面安静了。 硕大的广场,容纳了近千人,竟真的就在这一刻,全部安静了。 接着,短暂的安静后,就是一阵议论纷纷,显然,没人相信,枫鸢姑娘真的会来。 而就在大家吵吵闹闹,不明所以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一声:“看右边的后台。” 听到的人,齐齐转头,看向右边的后台。 果然见后台的楼梯前面,站着一个裹着白色面纱,身段婀娜,杨柳细腰的俏丽女子。 有人认出了那女子的身形,顿时吸了口气:“枫鸢姑娘,真的是枫鸢姑娘,我的妈呀,真的是啊……” 这一声叫喊,引起更多人侧目。 接着,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的欢呼,然后挤挤压压的朝着高台冲。 柳蔚与容棱等人,离着高台比较近。 小黎个子矮,猛然间被人撞了,身子踉跄一下,后背一只大手将他抓起来,揪到身边。 小黎稳住身形,转头才看到拉自己之人是容棱。 容叔叔一手抓住他,另一手还护着大妞小妞两个被吓坏的小姑娘。 等四人平静下来,转头,却是惊住。 “我爹呢?” 柳蔚与容溯,都不见了。 第402章 自己喜欢之人的政敌,自己也要讨厌!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3章 去我房里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4章 容大人,我在沐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5章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6章 三乐当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7章 果然睡在一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08章 容溯猛地看向容棱! 叶元良,男,三十八岁,籍贯中州关新府,家世清白,资产中等,府中一妻三妾,子女共计五名。 与那商人合船几天,谁也没特地去了解过这人。 大家萍水相逢,加上那商人起初还热情,但后来便有些神神叨叨,惊弓之鸟,对其他人诸多防备,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家世与别人乱说。 可现如今,那商人的一切,还是传到了这些人的耳朵。 船家与四名船工,在古庸府停留,是打算天气好了,接船客回去。 今天船家船工们便要走了,可是还没发船,便被衙门的衙役叫住,接着,衙役便告诉他们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 叶元良,死了! 尸体就在客栈房间,上吊而亡。 是的,衙门的仵作已经判定了死者为上吊而亡,可一个外籍商人,在本地上吊,这原因又是什么? 本着对叶元良的不了解,衙门自然要深入调查。 这一查,就从叶元良的伙伴口中得知,那伙伴原本约定叶元良三日前抵达古庸府,可叶元良足足晚了三天。 抵达后,还形色狼狈,表情不善。 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 眼下叶元良死了,这个可疑之处,自然就要在衙门口挂档。 衙役查探了叶元良,发现这位之前竟是见过的,而且不是多久以前,就是昨日。 前日有个船家来报案,说他们一船人在来的途中,经历风浪,在附近小岛暂避,可是同行的一位妇人,却随即消失,到如今也不得而知下落。 这个失踪案,因为妇人的身份并非良民,并未引起重视。 但是衙门既然接了案子,多多少少也要见一见证人,因此前日,就有衙役先后根据船家的证供,寻找了几位当时也在船上的客人,进行询问。 而这叶元良,恰好,前日也在其中。 那么问题来了,前天还是证人,今日,怎么就死了? 因为死的太快,加上又是外府人,一个处理不慎,就很容易引起关新府与古庸府之间的龃龉。 外交方面,这些府尹大人们,都是很谨慎的。 关新府就在京都府的旁边,古庸府一个北方山野州府,哪里惹得起。 因此,古庸府府尹下令下面,此案,必须彻查! 既然需要严查,那当初与叶元良一起到达古庸府的一船人,就必须得先扣下来。 船家与四名船工被扣下了,现在,他们也找到了容棱一行人。 知道那商人死了,柳蔚便沉默下来。 上吊而死? 这个说法不说柳蔚,就是换个随便的谁,也不可能相信。 到达古庸府前,那商人还心心念念他的货物,哪里有可能刚刚到,就上吊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上吊? 虽然彼此在船上交谈不多,但言语中,也能听出那商人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两个还未开蒙的儿子,家庭条件也殷实。 并且性格看来,也属于乐善好施的那类。 这样的人,虽说后来因为到船日期延迟,和那妇人失踪变的紧张兮兮,可本性也只是怕死胆小而已,并不算什么大错。 这样的人,只能算是一个极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了,怎么就突然会上吊? 柳蔚陷入沉思。 而衙役们,也按照人数,点算清楚后,问船家:“你们一艘船的人,都到齐了?” 船家看了一圈儿,道:“还有一位客人。” 衙役问:“还有一个谁?” 船家回道:“回大人,那位客人不喜与我们过多接触,平日都是独来独往,我们也不晓得他的身份,下了船后,便各奔东西,也不知个姓名来历,这……咱们也找不到他。” “找不到?”衙役挑了挑眉:“前日询查证供时,他可在场?” 船家摇头:“没……” “昨日那人不在?”衙役一愣。 船家尴尬的道:“前日那位大人说……说,只是死了个鸨子,不算什么大事,犯不着……每个人……都要见一见……” 衙役的脸沉下来! 船家不敢多说,忙垂着头,退到一边。 事情到了这里,就变得有点麻烦了。 前日不是这个衙役当班,说死了个老鸨不算什么的,应该是衙役们另一队的兄弟。 而船到了码头,客人分道扬镳,隔了两天想要再去找齐,的确也很有难度。 衙役思索一下,最后也只能道:“先问问你们。” 衙役说着,看向容棱等人:“你们来到古庸府,是做什么的?” 同行人中死了一个,哪怕仵作判定为自尽,但手续上,也要把文书做全,因此要询问其他人的来历,姓名,身份,这样也好排除他们与死者的关系。 等到最后都巡查完毕,此案再呈给关新府那边,那边也好挑不出一个错来。 小地方的人,就是不敢跟大地方的人斗,没办法,谁让他们穷乡僻壤,没人家有实力和后台。 冷不丁的被几个衙役用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质问,容溯的俊脸立刻冷了下来! 容溯眯起眸子,沉默不语的坐在远处,可视线,却像淬乐毒似的那般尖锐。 衙役被容溯这锐利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便板起面容来:“你瞪什么瞪?!” 容溯皱起眉,刚要出声,就听容棱平静的道:“此人眼睛一直都有毛病,莫怪。” 容溯猛地看向容棱! 容棱已经淡然的对衙役道:“我们是来游玩。” 衙役冷瞥了容溯一眼,最后看向容棱:“来这里游玩?古庸府有什么可游玩的?” “古庸府怎么会没有地方游玩,大人说笑。”柳蔚笑支着下颚,慵懒的望着那衙役,道:“古庸府位于青云国东北与正北的交界处,这里不如正北境地,一入冬便是冰天雪地,也不如正东方,到现在还闷热潮湿,更不如正南方,常年细语不断,扰人清净,古庸府地理位置极佳,冬日赏雪,夏日赏花,气候合宜,偏又位置偏僻,人数不多,清净自然,这样的环境,最是山清水秀,别有风味。” “来过古庸府的外乡人,谁不说这里好,咱们都是京都人,这个天气,在京都冻得只敢窝在有地炉的屋子不出来,到了这古庸府,却是到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哪怕再冷的天,也只是时不时几朵雪花,飘到人心坎儿里去,这些天气原因暂且不说,再说其他,比如两月一次的花灯会,古庸府独有的歌舞技艺,地道的古庸名菜,这么些好东西,来此游玩,难道不应该吗?” 第409章 柳先生倒是八面玲珑 衙役被这年轻公子一番说辞,说的面红耳赤。 衙役抓了抓头,眼睛慢慢弯了起来,不太信的反问:“我们古庸府,真的有这么好?” “大人不知道?”柳蔚惊讶的道:“我还寻思着,过几日在此处寻摸间宅子,落个户,往后每年夏冬两季,就来古庸府常住。” “你还要来这儿常住?”衙役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咱们定州人,都羡慕京都人,天子脚下,皇城之都!养出来的人,贵气天成!怎么你们京都人,反倒还喜欢我们这偏僻的地界?” “偏僻是一种说法,清净是另一种说法,世外桃源也是种说法,端看诸位怎么看了。毕竟是自个儿的家乡,诸位大人,怎的这般没有自信?” 几个衙役被柳蔚说的面面相觑! 衙役们互视两眼,便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毕竟是自个儿的家乡,自然是最好的,你说你们是来游玩的,那昨晚的花灯会,可参加了?” “自然。”柳蔚说道:“昨个儿还见了枫鸢姑娘,当真是一舞惊魂!” “你们都见着枫鸢姑娘了?”那衙役顿时大叫:“昨晚我值班,都没见着!听说灯会节的管事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枫鸢姑娘请过去,我在衙门收到消息时,舞都跳完了,我啥也没瞧见!” 那衙役说着,满脸的惋惜! “大人可走宝了。”柳蔚悠哉哉的道:“枫鸢姑娘身段婀娜,面罩轻纱,形态妩媚,浑然天成,见上一眼,也是值了!原先我与我家兄弟还想着,既来了古庸府,怎的也要去八秀坊点上一回枫鸢姑娘的舞,没成想,昨日就给见着了,当真是不枉此行。” “你们运道真好。”另一个明显也是昨日值了班,没瞧见盛况的衙役,酸溜溜的道。 柳蔚还是笑着,又说了一些昨日花灯节上的趣事儿。 攀谈一番后,那衙役的态度,大变了。 “柳兄弟,咱们可真是投缘,我不管,你可一定要在咱们古庸府多住些日子,你说要买宅子,那简单,回头我帮你打听!你要什么样儿的,离街道近一些的还是偏一些的?我手下人多,吩咐人去给你瞧,保准给你瞧一个价格公道,还称心如意的!” “那便多谢大人了。”柳蔚笑着拱手。 衙役虎着眼:“叫什么大人,我一个小衙役,哪担得了兄弟一句大人,叫一声胡哥,就是给哥面子了!” “那好,胡哥。”柳蔚从善如流的道。 被唤作胡哥的衙役,又哈哈大笑,相逢恨晚的样子! 若不是此时一身官皮在身,当即都想找上柳蔚,下个馆子,当场对酒畅谈一番了。 最后,还是胡哥手下一个兄弟,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头儿,咱们还巡查呢。” 胡哥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一声,扬起声音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巡查吗?这里没有可疑,柳兄弟与两位容兄弟都是来这儿游玩的,千真万确,你就按这个回去回就是了。” 小衙役看了眼与胡哥越说越上瘾的那清秀公子,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两位冷面公子,最后再看看船家与几个船工,挠挠头,心想,反正仵作都判定是自尽了,来巡查不过是走个过场,既然头儿都发了话了,他们也不折腾了,就这么收工了也挺好。 这么想着,小衙役便闷头应下,打算一会儿回去,就这么回上头。 与柳蔚又说了一炷香的功夫,胡哥在小的们的催促下,不得不先回衙门。 在临走前,他还特地叮嘱客栈的掌柜,千万不要怠慢了他的柳兄弟! 客栈掌柜哪里敢,当即一叠声的应下! 衙役走了后,船家与四名船工也跟着走了。 船家船工之前装了一船的客人,临时被衙门扣下,交代都来不及一句,他们还得去将船钱退给客人。 等到人都走了,周围安静下来,柳蔚脸上的笑意也散了。 她沉着脸,垂眸思索起来。 “不成想,柳先生倒是八面玲珑。”这时,容溯不阴不阳的声音,灌入所有人耳廓。 柳蔚看过去一眼,笑了一下:“难不成像七公子一样,与人怒目而视。七公子可知道,地方府衙,衙役也是有权抓人的,只要你来历不明,身世不清,就能将你扣起来,还是七公子打算公开身份?” 公开身份自然不可,容溯现在身怀兵符,又死里逃生,隐藏还来不及,如何敢公开。 若是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反而惹火烧身。 可容溯不愿看柳蔚的脸色,便沉着眸道:“不公开,也总能编造个身份。” “编造出来的,又如何万无一失?况且,我说的也不见得是假的,我的确是来游玩的。”柳蔚说完,轻飘飘的起身,上了二楼。 看着柳蔚若无其事的背影,容溯恨得直咬牙。 此人当真,越来越不将他堂堂当朝七王爷放在眼里了! 容棱看柳蔚走了,他便也没心思与容溯继续坐在一起,索性也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将小懒虫小黎挖起来。 小孩子要早起,早膳也要准时吃,不然会长不高。 两人都走了,大厅顿时只剩容溯一人。 容溯凉薄的视线,微微向上,看着二楼的方向时,不觉深思起来。 其实,容溯也一直在猜测,容棱与那柳先生,为何会前来古庸府? 镇格门俗务缠身,容棱究竟是为了什么,会撇下镇格门一切,抛下一品大员,当朝王爷的身份,而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偏北州府来?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个计,这两人分明是来对付他的。 后来,发现并不是。 他也不啰嗦,便索性表明真相,换得二人庇护。 至少,他不会让自己孑然一身的流落在外,每日担惊受怕,唯恐性命之忧。 可是如此一来,问题又有了,容棱柳先生究竟来古庸府做什么? 今日这柳先生说是游玩,还说了一大堆古庸府的优点,将那衙役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这位柳先生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胡言乱语,蒙混过关? 容溯不确定,但容溯却知道,容棱与柳先生这两人之间,定是还存在什么秘密。 第410章 同一个女人柳蔚的,前后未婚夫 昨日容溯亲眼所见,这两人背着他,去了一间什么当铺。 容溯可不觉得,按照容棱的身家,会有需要亲自去典当物品的时候。 此人哪怕遇到船难,身上少说也还有几百两银票,怎么可能没落到要去当东西过活? 那么,他们去当铺做了什么?还带着三个孩子前去,看起来不像要事,莫非不是去当东西,而是去赎东西? 容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还会关注下去,这两人若真的在暗中办什么诡事,他必然要知晓。 作为同朝为官,且同受父皇器重的两个王爷,他与容棱,注定不能够和睦共处。 况且,他们现在还多了一层关系。 同一个女人的,前后未婚夫。 柳蔚…… 念着这人的名字,想着柳蔚那张惊世骇俗的烂脸,容溯沉默,呢喃一句:“真丑。” 话落,容溯又吐了口气,敛下眉宇,将心中那些微的在意,抹去。 其实,容棱有句话说对了,他与柳蔚如何,自己真的不用操心。 柳蔚那个女人,不识好歹,刁蛮任性,还丑陋不堪。 今生今世能摆脱柳蔚,对自己该是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自己无须在意柳蔚婚后是否幸福,更无须去想容棱与那柳先生私相授受,柳蔚得知时,是否会伤心得肝肠寸断。 这女人不是很本事吗? 不是逃起婚来,五年都沓无音讯吗? 柳蔚既然这般厉害,对付一个兔儿爷,还会没有手段? 想到这里,容溯到底缓下心中的不适,起身,也走向房间。 楼下往楼上去的这短暂一路上,容溯都在告诫自己,从今往后,容棱要与那柳先生同床也好,苟合也好,都与自己无关。 自己只需将两人的关系看在眼里,回京后面禀父皇,请父皇的定夺,如此便是。 至于其他,不需再过问! …… 那胡哥带着人离开,柳蔚原本以为,短些时候,不会再见。 可未曾想,当天下午,那胡哥又来了! 还带了一个人! “这位是三乐当铺的李老,柳兄弟可是认得?” 柳蔚看着眼前这位昨日才见过的中年男人,微挑眉,不动声色的又看回胡哥脸上。 那胡哥怕柳蔚误会,这便说:“叶元良的那批货,便是暂放在三乐当铺的库房,柳兄弟不需紧张,我也只是带人来走个过场,方才那船家与船工已经认过了,他们不认识李老,李老也不识得他们,算是相安无事。柳兄弟这边,按规矩,也要问一遍,烦请柳兄弟将今早那些人都叫出来,咱们快些认完了,也好快些结束。” 胡哥说得有理有据,义正言辞。 柳蔚自然得应下。 毕竟人家公事公办,没有错,只是柳蔚惊讶,为何三乐当铺也会和叶元良的死攀扯上关系? 柳蔚饱有深意的敛了敛眉,看看胡哥,又看看那位李老,抿着唇,低垂的眉眼,盖住眼底的情绪,这才道:“原来如此,有劳胡哥了。” 柳蔚说着,便吩咐小二上去,将人都叫下来。 小二上去了一会儿,就将人都带了下来。 容棱抱着脸上还有墨点的小黎,走在最前头,小家伙今日被容棱抓壮丁,不准他这么贪玩,今天临时给他安排了功课,让他抄千字文,小家伙抄了才半个时辰,便脸也脏了,手也黑了,整个人都狼狈了。 在容棱身后的,即是容溯。 一直受伤的男人单吊着胳膊,慢条斯理的下着楼梯,在看到他们时,也只是抬了抬眸,眼中毫无情绪。 容溯的后面,则是大妞小妞。 两个小女孩之前在屋子里,偷摸着也悄悄的想学写字,但是写不好,歪歪扭扭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现在搞得手掌也都黑乎乎的,鼻尖还有墨迹,看起来比小黎更狼狈。 几人下来。 柳蔚问小二要了张帕子,拿茶水沾湿了,让三个孩子到她的面前来。 三个淘气蛋埋着脑袋过来。 柳蔚一个个的给孩子们擦拭墨渍。 在擦拭的过程中,胡哥与那位李老,也没闲着。 “李老,您需看看,可有认得之人。” 李老在众人身上刮了一圈,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柳蔚身上。 柳蔚此时也将三个孩子的脸擦干净了,放下帕子,抬头,迎视着那李老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与昨日的相视不同。 今日,这李老的视线,比昨日更饱含深意,仿佛看透一切。 柳蔚很镇定,不是佯装,是真的很镇定。 柳蔚不怕此人揭露自己,因为此人不会。 柳蔚唯一在意的是,为何这么巧,那商人存放货物的地方,就是三乐当铺的库房。 一个当铺,什么时候接了商行的买卖? 气氛沉默的流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李老才缓缓垂眸,收回视线,对胡哥摇摇头。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李老表示不认得这些人,与叶元良做生意之人,也并不是这几位,来存放货物的,更不是这几位。 这几位,在此事之前,李老闻所未闻。 胡哥点点头,过来认人不过是走个程序,实则今早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他也不信这位与他投缘的柳兄弟,真的与人命案有什么牵扯。 人已经被判定为自尽,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收集数据。 只要找到叶元良自杀的原因,这个案子就能告破。 没有什么凶手,也没有什么内情,这样的案子,最是简单不过。 胡哥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对柳蔚拱拱手,这才离开。 那李老自然随行,只是离开前,李老复杂的眸光又在柳蔚身上一扫而过,那视线,莫名的让柳蔚觉得紧张。 而待人走远了,二楼靠内的客房里,纪槿才支着下颚道:“怎的会这般巧,那叶元良,是何人?” 纪茶站在窗前,瞧着下头离开的几人,沉声道:“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就与三乐当铺还与柳蔚同时扯上关系?此事,当真只是巧合?” “巧合?”纪槿皱眉:“还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什么?” “有可能吗?”纪茶猛地看向妹妹:“我们行踪隐蔽,三乐当铺又隐于闹市,多年来相安无事……” “三乐当铺就开在大喜当铺的旧址上,万一有人早就盯上了……” “会吗?”纪茶深思,她总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无论如何,今晚我得去趟衙门,那叶元良的死案,必须尽快告破,这么拖着,当铺的人对柳蔚的身份会有所怀疑。” 第411章 最容易查明真相的方式,就是验尸 纪槿与纪茶来到定州,并未惊动联络点的人。 由十二叔与李老共同管理的联络点,三乐当铺,为了便于隐藏,从不会有与已经确立关系的族人有公开联络。 这次纪槿纪茶她们姐妹来,联系的是埋在定州的暗线——那位目前在古庸府衙门担任师爷一职的十六叔,纪奉! 纪家要在朝廷的追捕下险象环生的生存下来,自然要有一些门路。 简单来说,纪家的外界暗藏势力,分为两种。 其一,便是联络点。 联络点不是每个州府都有,而是按照族人从小熟读的“藏宝图”上设有标注的地方,才设有。 那张藏宝图是假的,说是藏宝图,不如说是引导族人找到回家之路的指路明灯。 早年朝廷追捕泛滥,族人死伤大半,分散各地。 族中长老睿智,想出将归家之图,假冒藏宝图,混于闹市,再定下特定暗号,寻找遗留的族人。 这种方法,经久不衰,过了数十年,到现在也一直沿用。 而联络点在不同的地方,定立的伪装也不同,在古庸府是当铺,在别的地方,或许就是茶楼,客栈,甚至连青楼都有。 但是联络点有个硬性规定,那就是,只接待流落在外的寻家族人,若是本族中已经进入族谱的族人,便不得与联络点联系。 此举主要是为了避免有身份受到朝廷怀疑的族人,贸然联系联络点,会连累联络点被朝廷一网打尽! 纪槿和纪茶从小身在族里,当然知道这些族规,所以,她们来了后,自是谨小慎微,路过三乐当铺门口都不曾有过。 但她们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也索性,古庸府,还有另一股暗线。 暗线与联络点专门接待流落族亲不同,各州府的暗线,则是专门用以接应附近外出办事的族人。 古庸府,有纪家的两股暗线。 一股是十六叔纪奉带领的,潜藏在衙门内部的一线。 另一股,则是纪枫鸢带领的,八秀坊内的二线。 一线主要查探朝廷往来文书,朝中秘辛等主道消息。 二线则是埋于城中富人,外籍商人流派探查小道消息。 两条线路的人,平时没有多少联系。 必要时候,数年也不会互相说一句话,但从外地而来的族人,到了此处无地方落脚,却可以联系他们。 纪茶和纪槿原本不想麻烦这两股暗线,但她们太倒霉,刚到古庸府,出门买个东西,就被纪枫鸢给遇上了。 这下子,不联系都不行了。 但纪茶、纪槿不敢跟纪枫鸢说,她们是来找柳蔚的。 一来,这是姨婆的私托。 二来,她们没有身份隐藏,根本没资格大摇大摆的在外面寻找族人。 这事儿一旦捅破到族内几位长老耳朵里,直接就是一个关小黑屋半年的惩罚。 可是两人不声不响的跑来了定州,总要有个说法。 幸亏,古庸府二线纪枫鸢虽然是个铁面无情的,可一线的十六叔,却是个老好人。 纪槿和纪茶在族内就不止一次听说,若是当初没有那姓柳的男人出现,十六叔应当是会与夏秋表姨成亲的。 所以柿子当然是挑软的捏。 纪槿纪茶干脆就把柳蔚之事偷偷告诉十六叔,果然,十六叔虽然不满她们自作主张,但好歹最后还是在她们的哀求下,答应不告发她们,并且会尽力为她们遮掩。 如此一来,她们自然也放心了。 前日便是十六叔发现柳蔚已经到了古庸府,她们才前去花灯会上踩点。 其实当时纪茶真的很想直接将柳蔚带走,毕竟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柳蔚的身份,知道柳蔚就是夏秋表姨的女儿,是她们的族人。 但柳蔚身边有太多人,纪茶始终找不到机会靠近,连说两句话都不行。 后来住进了同一间客人,纪茶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接近柳蔚。 只是今日出了这件事,倒是让纪茶不敢轻举妄动了。 怎么就偏偏与人命案牵扯上关系了? 这一下子,将联络点的人,柳蔚,包括十六叔那股一线,都莫名其妙的拧到一起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若这背后当真有人授意,此举,岂非是…… 纪茶越想越心惊,心中更是坚定,今晚定要去衙门看上一趟。 而与此同时,与纪茶想到一起的,还有隔壁房间的某人。 “今晚我去趟衙门。”柳蔚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着。 容棱坐在柳蔚对面,瞧着她:“想破案?” 柳蔚喝了口茶:“不破不行,三乐当铺被牵扯了进来,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蔚与三乐当铺的人联系,也是在冒险。 毕竟,那藏宝图来历不明,上面的标注点,是否是真的,她并不能完全确定,昨日她与那李老对话,不论暗号,还是玉佩上的刻痕,都对上了,这原本让她松了口气。 但今日,三乐当铺和她竟然同时搅合进了一桩人命案。 长久的职业素养告诉柳蔚,过多的巧合发生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不是巧合。 柳蔚不想冒险,所以她需要知道真相。 而对柳蔚而言,最容易查明真相的方式,就是验尸。 一行人现在不能公开身份,无法正大光明的与府尹联系,直接验尸,便只能偷偷摸摸的去验。 今晚,是个最恰当的时机! 柳蔚心中想了很多,但面上,却很平静。 容棱看了柳蔚一会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柳蔚看向男人。 容棱却只是开腔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柳蔚条件反射的道:“人多反而容易……”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容棱原本还算是温和的眸子,骤然变得冷了下来,男人捏住她手的力道,也突然加重了两分。 知道这男人又要发病了,柳蔚忙改口道:“有你陪我,也挺好的,这样保险一些。” 容棱这才放缓下来,淡淡的点点头,漂亮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玩着女人的手指,在她柔软的小手上捏来捏去,还用指尖,去绕着她的指尖。 柳蔚觉得手心痒,想缩回来,可男人的力道很重,她挣脱不了,最后叹了口气,也只能随他了。 反正,这个男人,柳蔚是越来越惹不得了。 第412章 此刻,人的肉眼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八秀坊后院。 冬灵馆二楼的最大厢房内,纪枫鸢放下手中的眉笔,看着铜镜中,自己身后的婢子倒影,开口:“你是说,有人命案?” 那婢子乖巧的点头:“是人命案,说是有人上吊自尽,就是去的那间客栈,还盘查了。” 纪枫鸢抿了抿唇:“说明白些。” 婢子这便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说完,还补了一句:“奴婢斗胆,姑娘您现在可是咱们八秀坊的活招牌,谁见了姑娘,不是一连嘴的捧着?这哪里听说过,一等舞姬,还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的?那两位姑娘都漂亮,身段摸样也都是尖尖儿,可就算如此,姑娘您不但不拦着老板将她们挖进来,怎的还自己去挖?她们要是来了,那姑娘您的地位不就……” “好了。”纪枫鸢打断婢子的喋喋不休,沉着眸道:“我年纪大了,早晚要退下来,现在找两个徒弟接班,有何不好。” “不好!” 婢子执拗的道:“姑娘才二十二岁,在咱们这行当里,还年轻得紧,哪里就要找徒弟了?咱们古庸府里,可没有比姑娘更厉害的舞姬了,这八秀坊,活脱脱就是让姑娘您给带出来的,这哪里有过了河就拆桥的,姑娘为八秀坊付出这般多,凭什么还要给他们培养什么接班人,要奴婢说,这八秀坊,就姑娘一个人就够了。” 纪枫鸢瞥了那婢子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退,当然是要退下来。 二线在她手里五年了,她也已经二十二了,这个年纪的姑娘,谁不是成亲生子,和和美美。 纪枫鸢就算不羡慕那些平淡生活,毕竟年龄也是耗不起了。 另一边,柳蔚被男人强吻。 一吻结束,已是过去两柱香功夫。 柳蔚一边拿袖子轻轻擦嘴,一边看着外头的天色,拧起秀眉,瞪着身边的男人:“你发疯了。” 容棱不置一词,就这么看着她。 柳蔚注意着容棱眼中的炙热,惟怕容棱再出怪癖毛病,咳了一声,道:“我们,该走了。”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靠近…… 柳蔚顿时后背一绷紧,后退半步:“做什么?” 男人伸手,到她脸颊,为她擦了擦嘴角,玩味挑眉:“慌什么?” 柳蔚冷笑一声,挥开容棱的手,打开窗户,踩上窗沿,身子轻捷一跃,便飞了出去。 容棱瞧着柳蔚迅速消失的背影,敛起剑眉,牵扯嘴角,身子一动,黑色的伟岸身影,也即刻消失,流入夜空。 古庸府的衙门,柳蔚没去过,在街上绕了两圈,才找到地方。 黑色的身影跃上半空,再轻飘飘的落在某栋屋顶上,视线看看四周,判断方向。 容棱随即落下,脚步清浅地站在她身边,停顿一下,执起她的软手。 柳蔚一愣,看着容棱。 “这边。”容棱说着,拉起柳蔚,往左边凌空飞起! 柳蔚被容棱拉着,半空之中,分神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 柳蔚是觉得,领个路罢了,没必要搞得十指紧扣。 容棱的夜视能力甚好,在容棱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后衙。 柳蔚对这里不熟悉,容棱却捻熟地牵着她一路向前,轻松绕过了巡逻的衙役,最后停在一间单独的小屋子前。 “这里?”她指指屋门。 男人点头。 柳蔚抽出自己的手,环着胸,看着他道:“你曾来过?” 男人沉默。 柳蔚轻笑:“我记得有人说过,对古庸府并不熟。” “是不熟。” “那现在这是……” “还查不查?”容棱打断柳蔚的话,再次捉起她的手,将屋门推开,把她拉进去,再反手将门关上。 柳蔚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男人冷峻的表情,最后耸了耸肩:“那就查吧。” 容棱不想说,柳蔚也懒得追问。 况且,容棱不说总有他不说的理由,她也不是非要知道。 屋子里并不是很黑,窗外的月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柳蔚轻而易举的便看到窗前那张盖着白布的木板床。 床上是什么,不言而喻。 柳蔚又看了容棱一眼,每个衙门,存放尸体的地方都不同。 确切的说,在青云国的衙门,还没有停尸间的说法。 通常尸体若是外地来的,就放在最近的义庄,若是本地的,就放回死者的家里。 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将尸体放在衙门。 这种时候,多数府尹也就是腾出柴房,暂时放置尸体。 若是不讲究一些的,直接就放在天井外头,连屋子都不让进。 之前在沁山府,就是放在柴房里。 但是古庸府的规矩是什么,柳蔚却不知道。 不过很显然,这里有单独放尸体的屋子,而且容棱还知道具体位置。 姑且不论,这男人究竟为何明明对古庸府很熟悉,却要装作不熟;单说能在后衙弄出这么一间屋子,足也算这位古庸府的府尹,有远见了。 要知道当初在曲江府,她为了要一间工作室,一间停尸房,跟付子辰争了一个月,最后付子辰无奈之下,才腾了一间书房给她用。 为此,她其后还受了付子辰两个多月的脾气。 只因书房腾出来后,原本搁在里头的书,被迫卖了一部分。 而那里头,有一本付子辰收集的游记录,误卖了,找不回来了。 这男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唠叨了两个月多。 到最后,还是她去临县给他买回来了另外一本,这男人看了后,觉得比前本好,这才好歹消气了。 古代人,将尸体看做晦气,避之唯恐不及。 能在衙门弄一间屋子出来停放尸体,这样的魄力,倒是不容易。 这样想着,柳蔚对这位古庸府府尹,倒是好奇了两分。 走到窗前,柳蔚看着那白布,抬手,缓缓掀开。 按照衙役的说法,这尸体是自尽而亡,不论真相是不是如此,至少看起来应该像。 可在月光下,柳蔚看到那尸体的全貌时,却无论如何也从这副千疮百孔的躯体上,看不到自尽的症状。 自尽者,该是脖颈红印,脸色青紫,嘴唇发僵,双瞳突出。 可此刻,人的肉眼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第413章 那白雾,竟然又出现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14章 对方想要什么?人皮?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15章 三批人马,各居一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16章 不杀她?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 三人对视良久,只听那缠斗中的灰衣女子,大概也意识到了容棱不是她一人能对付的,。 便张口,对房梁上的两人唤道:“你们,还不来帮忙?!” 房梁上的两人,再次僵住! 柳蔚随之凝起眉头,视线在几人间流转一下,冷笑道:“原来,三位是一伙的,那便一块儿来吧!” 柳蔚说着,挑衅的目光,瞬间看向梁上那对姐妹。 房梁上的纪茶和纪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姐妹同卵双生,与生俱来的便有心电感应,此时两人互相对视,同时用眼神询问对方——现在怎么办? 两姐妹心里十分的乱,她们如何也猜不到,夜探衙门,竟然会遇到这么多的熟人。 从那灰衣女子进来时,两人便认出,此人不是别人,竟是纪枫鸢。 纪枫鸢这人不止不戴面巾,把脸随随便便露出来,还在这种地方点蜡烛,将那张标志无双的脸,照的更加清明。 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偷偷摸摸时该有的觉悟? 没人做贼做的比她还胆大了。 这也就算了,若只是纪枫鸢,毕竟是同族人,虽然有点不好解释,但遇到了也就遇到了,含糊一下,姐妹二人也是能脱身的。 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柳蔚和容棱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这两人一直藏在屋子里?藏了多久?听柳蔚这语气,是说那尸体,被搞成这样出自她手? 所以说,那尸体果然是刚刚被切开的! 被柳蔚切开的! 算了,若是如此,也能解释的通,毕竟是同船人,相熟的人死了,来衙门探查一下,没什么不对的。 况且柳蔚又精通仵作之道,解剖尸体,追根究底,实属正常。 事情若只到这里,也就没事了,可是为什么,纪枫鸢要突然对容棱和柳蔚出手? 现在还要她们下去帮忙? 纪枫鸢是如何知道她们躲在这儿,并且认出她们的,这个暂且不说,就说这帮忙吧。 她们能帮谁? 都是一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两姐妹真的很纠结,早知道,大晚上在客栈好好睡觉就是了,来衙门做什么,现在好了,招事儿了吧!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而下头已经渐渐落了下风的纪枫鸢,怒上眉梢,对着房梁,再次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下来!” 纪茶纪槿愁得不行了。 纪槿闪了闪她光亮的金瞳,痛定思痛,拽了拽姐姐的衣袖,对姐姐挑了挑眉,视线飘向窗口方向。 纪茶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 是的,纪枫鸢自己要和人家打的,她们夹在中间,实在难以抉择,先走一步也是正常的。 而她们只要出去,立刻惊动衙门的巡卫,巡卫一来,这里想打也打不起来了,最后只能各自散了。 这算是目前最好的解决之法了。 至于巡卫发现尸体被切成七零八落的怎么办。 这……一个镇格门都尉,一个镇格门司佐,大不了公开身份,一个区区古庸府府尹,一些小鱼小虾的的巡卫,还能奈二位贵人如何? 纪茶纪槿想的很好,两人咬着牙,正打算付诸行动,直冲窗口。 突然,下头一阵疾风,等两人回过神来,只见柳蔚脚尖一点,已经怒着冲了上来! 两人赶紧左右闪开,再直逼窗口…… 但柳蔚动作比她们快,眨眼间,已扣住纪茶肩胛,迫使其转过身来。 纪茶身子一闪,想躲开,却没成功。 已经到窗口的纪槿无法,只好回来助姐姐。 而在纪茶逼近那一刻,她金色的瞳眸,在烛光下,耀眼得发光。 柳蔚眼神一凛,眯起眸子:“是你!”话落,柳蔚已放开纪茶,朝着纪槿全力进攻。 纪槿不想伤柳蔚,步步在退,柳蔚步步紧逼,同时手上招式凝起,手腕翻飞,身形乍转! 纪茶上前想挡开柳蔚,但柳蔚却总是绕开她,去直逼纪槿。 纪槿渐渐力有不逮,躲无可躲,只好反击! 反击之初,纪槿动作还算温和,看得出来,纪槿是当真不想误伤柳蔚。 可随着柳蔚进攻凌厉,纪槿无奈之下,被逼出了七成功力,最后,直接逼出了十成,却依然被柳蔚压制! 纪槿金色的瞳孔,闪过讶然,显然,虽知柳蔚武功不俗,却没想到,是不俗到如此地步。 纪茶却只以为妹妹一再相让,忍不住低斥:“先走!” 纪槿想走,可是如今哪里走得了? 咬紧牙关,纪槿又伸手挡下柳蔚一记硬攻。 柳蔚这次下了大力道,纪槿只觉得手臂发麻,关节都在颤抖! 纪槿快速躲开,双手垂下时,手指还在摇晃。 纪茶这时也发现妹妹的不妥,挑了挑眉,加重了功力,朝柳蔚袭击去。 而与此同时,纪枫鸢发出一声轻哼:“唔……” 接着,纪茶招式还在凝结,却半空砸来一具身影,纪茶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后背落地,后脑扣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脆响,顿时,纪茶头晕耳鸣,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纪茶惨烈,而落在纪茶身上的纪枫鸢也没多好。 纪枫鸢翻身坐起。 可一运功,却发现腹部绞痛,接着喉咙一阵腥甜,“噗”的一声,最终,一口鲜血喷口而出,正对纪茶。 纪茶只觉得眼前一红,脸上已经湿漉。 索性面巾盖口,好歹抵挡了一部分。 可现在纪茶也不算好,裸露的皮肤都被鲜血覆盖,看起来尤为狼狈。 尽管平日总有些龃龉,但到底是一家人,纪茶小心的将纪枫鸢挪开,要去帮纪槿,空中却抬起一只脚,接着,纪茶腹部被踩,抬头一看,容棱冷着绝色无双的五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而另一边,纪槿躲无可躲,最终被柳蔚掐住喉咙,涨红了脸。 “别杀她!”纪茶立刻大喊,已顾不得会不会引来巡卫。 柳蔚原本也没想杀人,但闻言,却不动声色的再次收紧纪槿的脖子,同时转头,面上带笑的看向捂着腹部,缩卷一团的纪茶:“不杀她?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 “你……”纪茶气的咬牙,可看妹妹竟被柳蔚卡着喉咙,提到半空,顿时眼球一瞪,怒斥道:“柳蔚!放手!” 第417章 看在眼里,眼神很是介意 “你知道我?”柳蔚再次勾唇,手劲再收。 纪槿指甲青白的抠住柳蔚的手背,金色的瞳孔,布满血丝,那奄奄一息的摸样,不用怀疑,真的随时会死。 纪茶想爬起来,可容棱那一脚,几乎快要踩碎纪茶的内脏,纪茶爬不起来,最后也只能坐在那儿,掀开自己的面巾。 相当熟悉的一张脸,至少,当了两日的邻居。 容棱蹙眉,似乎也没想到是这个人。 柳蔚倒是想到了,实际上,之前这对姐妹说话,柳蔚已猜出了几分,毕竟声音,真的很像。 柳蔚终于将纪槿放下,缓了纪槿的呼吸,却依旧禁锢着纪槿,而后撕开纪槿的面巾。 面巾下面,露出一张与纪茶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那双金色的眼瞳。 “双生姐妹?”柳蔚笑起来:“这个倒是没想到。” 纪茶艰难的爬起来,上前,想救下妹妹。 容棱却向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纪茶红着眼睛,恶狠狠的骂道:“让开!” 容棱眯着危险的眸,漆黑的眸子,蕴着不虞的寒光。 纪茶与容棱那视线相迎,迟疑一下,后退半步,却对柳蔚道:“你母亲可知晓,你连手足至亲,也下此毒手?” 周遭一片寂静。 容棱几乎立刻,看向柳蔚。 而柳蔚,则看着纪茶那张狼狈,却怒气蓬勃的俏丽脸蛋,又转首,看看纪槿那张一模一样,却满面惆然的小脸。 停顿一下,问道:“我的母亲?” 而趁着柳蔚容棱诧然的片刻,纪茶身形一转,快速冲过来,一掌蓄满力道击向柳蔚。 柳蔚一时不查,往旁边一躲,手指顺势松开…… 纪茶立即抓过妹妹,拽着纪槿就要夺窗而出。 柳蔚闪了闪眸,步伐一转,转到另一边,一脚踩住正要爬起来逃走的纪枫鸢,将人踩到了底,才冷声开口:“敢走,这人的命,我就要了!” 纪茶纪槿回头看了一眼,倏然动作一顿。 五人间,气氛紧张,安静异常。 而与此同时,窗前的木板床上,一缕白雾,从白布下的尸体中,缓缓升空,在半空停顿片刻,又落沉下去,进入尸身…… 柳蔚的视线闪了一下,眼尾往旁边的木床投去。 这一看,纪茶纪槿的目光也被带了过去。 两人惊讶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白雾,不知其是何物。 这一刻,柳蔚应该走过去,将白布掀开,亲眼验证,那白雾究竟是何,可柳蔚没有。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冷视那容貌一致的双生姐妹,冷冷出声:“手足之情?说清楚!” 大概是被这白雾打岔了两分,加之妹妹又平安呆在自己身边,没有危险,纪茶没有了一开始的冲动,恢复了冷静,低着头,快速思索着,该怎么样的自圆其说。 而纪茶还没想到说法,外头,却突然响起连串的脚步声。 接着,是对话声。 “就是这里,亮了蜡烛,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这里头,不是放尸体的……咱们,就这么进去?” “怎么了?难不成大老爷们你还怕?” “不是怕,只是这大半夜的……” 外面两道声音议论不止,却始终没进,屋内,则死寂一般的安静。 黑暗之中,纪茶的眼珠转了两圈,突然向前一步,在柳蔚与容棱迅速抬头看来时,舔了舔唇瓣,走到柳蔚身边,错过柳蔚的身边时,纪茶低声道了句:“想知道真相,通过三乐当铺的考验,你自有资格知晓。” 纪茶说完,低头拉起嘴角还挂着血迹,皮肤白的吓人的纪枫鸢。 拉了一下,却并没将人拉起。 纪茶拧着眉,盯着柳蔚,这人的脚,还踩在纪枫鸢身上。 柳蔚也看着纪茶,黑暗中,那双眸子亮的惊人。 半晌过后,柳蔚稍稍挪开脚…… 纪茶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扶着纪枫鸢,脚步很轻的走到窗前,对纪槿点了点头。 纪槿回姐姐一眼,便跃出窗户,飞驰而去! 不过两个呼吸左右,外头就想起“轰隆”一声,像是石头被击碎的声音。 巨大的声响,令还堵在门外的两个巡卫一愣,接着快速跑去查看。 确定纪槿将人引远了,纪茶才托着纪枫鸢,走到大门。 开门时,纪茶又回头看向柳蔚,说了一句:“你们若查清楚了,最好也快些走,这古庸府的衙门,并非你们想的那般不设防。”纪茶说完,走了。 离开时,顺手将门给关上。 屋内的空气,再次变得安静,柳蔚盯着大门方向,淡凉的眸子,稍稍沉着,思索起来。 “为何放她们?”容棱在一旁,不解的问。 柳蔚摇头:“不知。” 容棱沉默。 柳蔚看着容棱:“我不信你没认出,被你打成重伤那人,是八秀坊的枫鸢姑娘。” 容棱愣了一下,似乎当真是没认出。 柳蔚:“既然知道来历,放了也能找出来,倒不惧什么。不过她们提到三乐当铺,在不明她们身份前,我不好将人得罪死了,看来,明日我得再去一趟三乐当铺。” 容棱沉默未语,目光又转向那木板上的尸体:“还要验吗?” “当然。”柳蔚将已经狼狈不堪的手套重新戴上,把白布掀开,说:“至少要闹清楚,那白雾是什么。” 柳蔚说着,便去解开尸体下身的腰带,容棱看在眼里,眼神很是介意。 等到柳蔚将腰带取下,打算将尸体脱光,容棱及时按住了她的手腕,黑眸很深的道:“半柱香。” “嗯?”柳蔚没听懂。 “白雾,半柱香会生成一次,下次,轮到了头部。” 柳蔚看了眼叶元良被切开头盖的脑颅,清亮的眼眸,瞬间温和了:“所以……” “节省时间。”容棱理直气壮,低头朝怀里要扒尸体裤子的女人道:“不用剖下面。” 柳蔚回头看了容棱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容都尉,我才是专业的,怎么验尸,该是比你清楚。” 容棱没回答,但还是按住她的手,就是不让她动。 柳蔚挪了两下,发现手腕被男人扣死了,再见男人只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双目炯炯的盯着她,一瞬不瞬,她突然败了,最后无奈妥协:“好,不剖下面。” 容棱总算薄唇轻勾,放开她。 第418章 在死物上,如何实现? 柳蔚移到尸体上半部分,盯着尸体露出大洞的头顶,等待着。 可是,还没有等到下次白雾生成,那两个追丢了“可疑人”的巡卫,就又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柳蔚很烦躁。 今晚意外够多了,耽误了柳蔚太多的时间。 柳蔚拧着眉头,用肩膀推了推容棱:“你去解决,把人引走。” 容棱没动,视线只看着尸体,沉默。 柳蔚撇嘴:“我说了不剖下面,就不剖了,不会背着你偷偷剖的。” 这男人吃尸体的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柳蔚知道,面对这类问题应该怎么保证。 容棱果然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但还是警告:“记住你说的话。” 柳蔚吐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越来越艰难了,现在解剖个尸体,还得看别人脸色。 …… 同一时间,衙门主殿的偏堂内,纪奉拨了拨手边有些摇曳的烛火,将火光拨亮了些,才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典籍。 一页两页,纪奉看得十分专注,时不时执笔在页上批注两行,吹干墨迹,再翻下一页。 “季大人。”门外,传来小声的叫唤。 纪奉抬头,问了声:“谁?” 外头,传来一道男音:“季大人,是小的。” 纪奉起身,绕过木质的桌椅,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在门外头,巡卫模样的小衙役,手里捧着一盅热汤,笑嘻嘻的说:“方才路过后厨,顺嘴说了一句季大人还没走,盛大娘一心热,就给您炖了盅夜汤,这不,非要让我给您端来,您尝尝先。” 纪奉看了眼衙役手中的驼色汤盅,温笑接过:“盛大娘客气了,替我道声谢谢。” “好。”小衙役等他接了,就耸耸袖子,把手藏进袖笼子里,冷得哆嗦一下,往屋里头望去,又问:“季大人还在批注文案?这都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两日让那叶元良的案子弄得衙门上下都累,可咱们能累倒,您季大人却不成,古庸府,就指着孙大人与季大人您了。” “哪里的话。”纪奉随意摆摆手,岔了这个话题:“今个儿是你值夜?我怎么记得,今个儿是豹子值夜。” 一说这个,小衙役就来劲了:“嘿!豹子婆娘就这两日要临盆了!他见天的在家守着,与我换了班,值白天,不值夜了。您说这不就是生孩子吗,谁家没婆娘似的,就他那稀罕样子,我婆娘当初生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在田埂上头,自个儿就生了,我回去的时候,她都裹着大胖小子,出门迎我了。” 一说到自己家的女人,小衙役就停不了嘴,一说没完。 纪奉看了看天色,垂下眼,没有不耐烦的摸样,耐心听着。 那小衙役又说了好一阵,这才惊觉自己叨扰了,忙摸摸鼻子,尴尬道:“季大人您还忙是吧,那小的就不打扰您了,我这儿等到虎子和老壳头回来,就接他们的班,去巡后衙了。” 后衙…… 纪奉愣了一下,还算精明的眼睛往左边看了一眼,那边,便是后衙的方向。 今夜,后衙很静,一点声响都没有,与平日的每一夜,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季大人?”看他出神了,小衙役不觉哈着冷气,唤了一声。 纪奉回神,重新笑起来:“怎么?” “没,我说我先走了。”小衙役说着,缩着脖子就要告辞。 纪奉点了点头,温和的外表,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不妥。 手中的热汤,慢慢透过汤盅的温度,烫起手来,却就在此时,后衙传来一阵惊呵:“哪来的贼人,给我站住!” 小衙役顿时一惊:“进贼了?”说着,也不管纪奉如何,拔腿就往后衙跑,一边跑,还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刀。 纪奉站在院内,听着那边乒乒乓乓,越来越大的声响,疲惫的眉宇,微微皱着,将手上的汤盅顺手放到一边的花台上,抬脚,也朝后衙走了过去。 …… 白雾朦朦胧胧的从头颅之内蔓腾而起,柳蔚单手掩口,微微靠近,瞪大眼睛,仔细去瞧。 只见血液混合之间,血气宛若烘烤一般,将脑内鲜红的血液,凭空蒸发,不声不响,凝出一股来历不明的雾气。 柳蔚看了一会儿,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如方才一样,那白雾,依旧在血液中形成,沸腾,再飘散。 “竟是如此……”柳蔚呢喃一声,对眼下的情况,带着不掩饰的错愕。 这白雾是什么,如何形成的,可是尸身之内藏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不,不是,原来不是,这雾气,竟是蒸汽。 而这诡异的类似蒸汽之物,竟是用尸体的血液形成的,可是,好好的血液,为何会变得蒸发? 柳蔚探手,不理那雾气是否有毒,伸手去摸。 纤细的手指,在碰到颅内的血肉时,没有感觉到血在发热,反而感觉血在变冷,变得比之前更冷! 不是热蒸汽,是冷蒸汽? 柳蔚深思,难道是有人在叶元良的尸体上动了手脚,令叶元良的血液,在一定的时间后,自动发冷,形成冷蒸汽,再用这种冷蒸汽,溃烂人的皮肤。 是谁这么做? 为何这么做? 又是如何做到的? 柳蔚有一系列的问题想问,而柳蔚更想知道的,却是这种技术是如何被实现的。 若是活人,血液循环,自体发热,要研制出一种药物,使其在特定的时间内,身体出现某种变化,这是可以达到的。 须知江湖上很多盛传已久的控制类毒物,便是以这种原理制作,一般的用法,是让人阶段性的中毒,再阶段性的解毒,却无法根治。 只能日复一日的拖延毒性,达到控制的目的。 这样的毒物很多,柳蔚自己也会研制,但前提是,这人也得是活的! 人死如物,活物能产生的效果,在死物上,如何实现? 眼下的情况有些超乎柳蔚的认知,看来,今晚短时间内,这场验尸不会结束了。 至少,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柳蔚看了看门扉方向,她不确定,容棱是否还顶得住。 第419章 他奶奶的!还敢跑!还敢上屋顶! 实际上,容棱不需要顶。 纪奉匆匆赶来时,瞧见的,便是后衙院子中央,一位玄袍加身,气质不俗的矜贵男子,挺拔的屹立在那。 男子的周围,已经围满了巡卫,巡卫个个手持尖刀,刀光凌厉的对峙那位男子。 有人瞧见纪奉来了,忙回头叮嘱一句:“季大人,这里有我们就是了,您站远些,刀剑无眼,莫伤了您。” 纪奉摆手,精锐的一双眼睛,却在容棱身上转过一圈,过了半晌,等判断了一些后,便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沉声问道:“敢问尊驾,夜半至深,独来后衙,是有何事?” 巡卫看他们的师爷大人对一个小贼如此客气,立刻看不过眼了,凶巴巴的道:“还能何事,不就是来偷东西的!衙门的东西都敢偷,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吃饱了撑的,没处死了!” “甭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将人拿下!” “对,先拿下!” 几个巡卫群情激昂,眼看尖刀已经越发紧密的往容棱身上扎去,千钧一发之际,院中央的男人,却倏然腾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凌空一跃,上了旁边一处屋顶。 内家高手? 纪奉眯了眯眼,站在巡卫后头,看着屋顶的冷傲玄袍男子,眼神很是深。 纪奉的表情还算淡定,至少控制的很好,可是其他人,就没纪奉这么好的修养了。 这些巡卫本就是府衙的普通衙役,不算专业的练家子,性子自然就不如专业练家子沉稳。 这男子凌空就如此飞走了,登时年纪轻的,指着屋顶开始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还敢跑!还敢上屋顶!兄弟们,咱们把他打下来,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能飞到哪里去!” 这人话音一落,顿时就有人真往屋顶上扔刀。 一把银光长刀飞上半空,刀尖不偏不倚,正好冲着容棱高挺的鼻端而去,且力道还不小。 眼看着刀就要刺入容棱的面门了,千钧一发之际,男人身子未动,只是脸颊稍稍一侧。 那长刀便从男子耳边呼啸而过,刺了个空,落入夜晚的黑幕之中。 容棱眼神骤棱的动了一下。 大概是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人,也都往上头飞长刀。 容棱双手背后的轻松躲过,却忍不住心烦。 下面,纪奉越看越不对劲,他拧紧眉头,在所有巡卫长刀都落空,已经有人去搬梯子,要爬上房顶时,他抬手,制止:“冷静。” 巡卫们看向纪奉,一个个愤慨极了:“季大人,这人……” “莫要冲动。”纪奉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仰头,望着房顶的男人,提高了声音:“阁下身手不俗,武艺高强,既有如此高才,为何却不行磊落之事,非要夜盗衙门,其风如此不正?” 容棱不屑回复下面的人,只是站在上头,眼皮,却不着痕迹的瞧了停尸房那边一眼。 这一眼非常晦涩,加上距离远,天色暗,按理,是无人能见的,可却听下面那轻儒的中年男子,突然问道:“方才,你们是在何处见到这人?” 立刻有巡卫禀报地点。 纪奉听完,又看了容棱一眼,道:“尸房?既然如此,尸房那边可仔细搜查过了,是否还有同党?” “这……”巡卫迟疑一下,立刻有两人跳出来:“我们这就去!” 巡卫说着,就要走。 容棱好看的眉宇,这才稍稍一皱,隔得老远,可容棱看纪奉的目光,却带出三分凉意。 而与此同时,仿佛恰好一般,纪奉也正巧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纪奉儒雅的一笑,容棱,眼神冰寒。 半晌,在那两个巡卫恰好走到院子拱门前时,容棱道了一句:“叫孙奇来。” 孙奇,乃是古庸府现任府尹,孙大人的全名。 在青云国所有州府中,若是给排个号的话,那京都显然是排在第一。 第二第三这些暂且不说。 但就古庸府的情况与地理位置,勉勉强强,连前三十都排不上,要知道整个青云国,只有三十五个州府。 这古庸府不吃香,里头的府尹,自然也不吃香。 孙奇便是这个不吃香的州府里头,不吃香的一名府尹,当年搁京里是得罪了人,在翰林院呆了不到三个月,就被人给指使过来了,且在古庸府,一呆就是七年,毫无升迁调任的机会。 当初孙奇,好歹也是个探花,而那年的状元,正是现任户部侍郎,只等着尚书退位,便能高居一线。 这陌生的贼人,冷不丁的提到他们的孙大人,下头的人都愣了,且闻言其对孙大人的称呼,还如此不客气,顿时便愤怒了! 有人当时就想开口,却被纪奉拦下来。 “去找孙大人。” 巡卫闻言,愣了一下,才道:“季大人,您糊涂了?这大半夜的,为了个小贼,将孙大人惊动,这……” “那你便不将此人当小贼罢。”纪奉目光微微抬了一下,又落下:“当他是江洋大盗。” “江洋大盗?当真?”巡卫吓住了,半信半疑的又看了看房顶的男人,才火烧屁股的连连点头,往外面跑去。 季大人博览群书,对府衙各类文案,上面传达下来的各类文书指示都一清二楚,季大人既然认出此人乃是流窜在外的江洋大盗,那便一定错不了。 小小古庸府,怎么还跑来江洋大盗了,巡卫心里诧然,冷汗直流,脚步也不觉快了几分。 夜阑人静,已是三更快过,府衙后街的某栋两进宅院外,敲门声不断。 下人裹着大袄子,耸着脖子,不耐烦的过来开门。 大门打开,下人认出来人,打了个哈欠,说:“老壳头,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出事儿了!”跑来报信的衙役老壳头怪叫着道,也不管那下人瞌睡是否醒了,就问:“大人呢?” “这么大半夜的,自然已经睡了,你这是……” “带我过去!”老壳头急切的说。 下人一愣:“现在?” “对,现在!再晚就要出大事了!” 下人被这态度弄得也有些不安,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究竟怎么了?衙门失火了?” “呸呸呸,你盼点好的成吗,衙门失火?亏你想得出来,这衙门要是烧着了,咱们连重建的银子都没有,往后在哪儿开堂!” “那出了啥事儿?” 老壳头沉默一下,这才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咱们抓到了,一个流窜在外的江洋大盗。” 第420章 怎么就还有人忍心进来盗窃呢? “啥?”下人愣了好大一跳:“你们抓着江洋大盗了?怎么抓的?” “自然是用刀抓的,还能徒手抓?” “够可以的啊!那人呢?” “被哥几个看守着,堵在后衙的房顶上,那江洋大盗怂的死活下不来,就等着孙大人过去,一声令下,咱们就将人还押监牢!” 下人听着,觉得有些怪:“咋还能堵到屋顶上?” “就这么堵着的呗,你不懂,别瞎问。怎么还没到?我记得大人家挺小的,怎么走了这么久?” “这不就在前面了。”下人随口说了句,便快走两步,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里,正有小厮在院中打瞌睡,下人过去敲了那小厮脑袋一下,将人敲醒了,才问:“大人睡了?” 小厮擦擦嘴角的口水,含糊的揉眼睛:“大人睡了,咋了?” “没咋,衙门出事儿了,去敲门,叫大人起来。” “现在?”小厮醒了瞌睡,抓抓头,看看天色:“这大半夜的,大人得骂人的。” “就是骂人才让你去我不去,衙门出了大事,你去叫大人就是。” 小厮被指使着,有冤也没处发,暗暗嘟哝两句,还是去敲门。 门敲了好大一阵,都没人回应,。 到终于得到回应了,却是“哐当”一声!不难听出,是有人在里头,用东西砸门了。 小厮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下人和老壳头一眼。 两人齐齐转开头,装作看别的地方优美风景。 小厮抓抓头,很气愤,却还是小声的出声:“大人,衙门来人了,说是衙门出事儿了。”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外面三人都不确定,他们这位年纪还有些轻,起床气特别大的府尹大人到底会不会起来,起来了又会不会发脾气打人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小厮站得最近,第一时间看到了里面那位的脸色,顿时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退到一边,指着老壳头道:“是……是壳老大找您,不是……不是小人……” 孙奇阴暗的目光一转,眼底毫无生气,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老壳头。 老壳头唬了一大跳,只觉得被大人用这种诡异又恐怖的眼神盯着,就跟大冷天被泡在冰水里一样,从头到尾都冒着寒气,后背都快冻僵了。 老壳头咽了咽唾沫,艰难至极的开口:“大……大人……衙……衙门……出了事……季大人……叫……叫小的来,来请您……” 赶紧将事情推到季大人身上,老壳头都要为自己的机智自豪了。 一听到季大人这三个字,浑身上下充斥着杀气的孙奇,果然稍稍平静了点,他抬手,按按额角,尽量压着脾气,冷声开口:“衙门何事?” “江洋大盗!”老壳头嘴很麻利,两三句就将衙门进了江洋大盗,并且让他们发现,正给围堵着,就等大人回去定夺的事儿给说了。 等说完,再一看,他们孙大人的脸色,更加好一些了,至少,看样子是不打算告罪他扰人清梦的罪过了。 古庸府来了江洋大盗,来做什么?来衙门偷东西?衙门有什么好偷的? 孙奇当了七年古庸府府尹,就没觉得那破破烂烂的衙门里,有任何一样值钱的东西是值得偷的,如是有值得偷的,他早拿出来卖了,换成银子放进库房! 要知道,他们古庸府现在的财政,已经到了随时过不下去的地步,去年郊县发生小型干旱,他一个府尹连一百两银子的灾济费用都拿不出,最后还是死皮赖脸的写了七八封信去京都,问以前同期同窗,当年的状元,现在的户部侍郎给要的,可算是把一张脸都丢尽了。 所以,已经如此清贫的府衙,怎么就还有人忍心进来盗窃呢? 还是个江洋大盗,江洋大盗怎么不去有钱的州府办案,来他们古庸府这个穷乡僻壤做什么。 孙奇心里这么想着,但也尽快换了衣服,随着老壳头一起往衙门而去。 孙奇的宅子离府衙真的很近,而很近的好处就在于,能省下一辆马车,每日去衙门,他可以走着去。 要知道养马,可是很费钱的事儿,哪怕它平日就光吃草,难免也要换换口味,这还不算马病了,还得给马治病什么的,总之,比人还难伺候! 其实以前孙奇是住在衙门里的,连这间二进的宅子都没有,这还是远在老家的父母一直愁心他的婚事,才给死活的要求他必须搬出去住。 至少娶了妻,得让妻子在正正经经的家里,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你住衙门。 孙奇是个孝子,既然父母这么说了,他自然就得照办,哪怕不照办,父母远在他乡也不知道,可他就是老实本分的当真拿了好几年的积蓄,托了许多人,买了一栋稍稍便宜些,但外面看来还算体面的宅子。 只是买了宅子之后,他也并没有成亲。 不是不想成,是……遇不到合适的。 要说一个堂堂朝廷命官,都是三妻四妾的多,他今年都二十有九了,哪里可能连一个正妻都娶不到。 可,还真就是娶不到。 原因简单,他克妻! 以前从十八岁就定亲,前后定亲过三次,没一次成的,姑娘家不是成亲前死了,就是重病卧榻,最轻的一个,也落了个双腿残疾。 双腿残疾的那位,孙奇还想将人娶进来,心说这腿也算是自己害的,往后姑娘下半辈子也不好嫁了,嫁给他正好。 可姑娘家死活不同意,说还没成亲就断了腿,等成亲了,还不得把命搭进去,那姑娘也是哭哭啼啼,最后索性出家了。 从此以后,孙奇就谈不上媳妇了。 等来了古庸府,倒是也有媒婆上门说过,但孙奇人也诚实,以前那点破事,他老老实实的都说了,就怕再祸害好人家姑娘。 而媒婆一听,克妻,这就是天生的鳏夫命啊,便再也不敢接这孙大人的亲事了。 媒婆行事结的都是善缘,若是害了人家姑娘,那不成了结仇了,往后,在这十里八乡,还怎么混。 总之,来了古庸府一年,这位新上任的府尹大人克妻的名头,就传遍了整个州府。 从此以后,孙奇更是找不上媳妇了。 眼下,快而立之年了,他就自己一个人,身边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一边越想越远,一边快速的往前走着,没一会儿,便到了衙门。 …… 作者有话说:三更到,孙奇是容棱的脑残粉喔哈哈! 第421章 来人,将他给本官打下来! 老壳头动作很快,七拐八拐的就把府尹大人拽到了后衙去。 而这里,还如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严肃,认真,一触即发。 穿着正统巡卫服饰的衙役们,满满当当的站在院子里,一个个愤世嫉俗的瞪着前方的高高屋顶,见到府尹大人来了,有人立刻开口告状:“孙大人,就是这个贼!” 那人边说,还伸手,控诉的指着屋顶上,那几乎融入黑夜的男人。 孙奇顺着那衙役的目光往上面一瞧,背着月光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姿欣长,身材挺拔的男人,单手背着,威严而静谧的站在那里。 孙奇眯了眯眼,总觉得对方的姿态,和一个贼不太像。 纪奉此时走出来。 作为衙门的师爷,算是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唯一用脑子的人,他忠实的上前,将之前的事又说了一遍。 纪奉说的很详细,并不如老壳头那样冲动,一口咬定。 纪奉说时还加入了自己的猜测,压低了声音,提醒自家大人:“此人……看起来不对。” 这是纪奉最后的结论。 孙奇抿紧了唇,又看了眼屋顶上完全没有要下来意象的男人,皱着眉问:“本官乃古庸府府尹孙奇,阁下如何称呼。” 旁边的衙役们很生气,老壳头脱口而出:“大人……您不用对这小贼这般客气!”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 他们古庸府虽然在其他州府中比较穷,地位比较低,古庸府人去外地总是被人看不起,人家都嫌弃他们是乡下州府,可那也是在外面,这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这人是贼!凭什么要他们家大人,这么纡尊降贵? 一个江洋大盗,哪里来的这般大的面子! 很有荣誉感和自尊心的衙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呱噪起来,有人破口大骂屋顶上的贼人,有人苦口婆心的劝孙大人拿出点一府府尹的威严,不能让他们这么被人看不起! 这些人说的很快,很急,顿时孙奇便觉得头疼。 孙奇皱着眉,抬手呵斥:“安静!” 周围一顿,接着,便是沉默。 本就在睡梦中被强行唤醒,本就心烦的男人疲惫的揉揉眉心,这才在沉默一下后,问屋顶上的男人:“听说阁下是位江洋大盗。” 房上的容棱一言不发,他要看看,孙奇到底眼瘸到什么地步,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孙奇还认不出。 孙奇没等到“江洋大盗”的回答。 府尹大人还没说什么,其他人又开始不开心了,议论声眼看又要腾起了。 这次是纪奉及时制止:“大人自有主张,安静!” 还没升高的议论声,再次消弭,转瞬又恢复平静。 孙奇似乎并没有太生气这位“江洋大盗”的不给面子,虽说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州府府尹,他处理这种公然不给他面子,快踩到他头顶的逆贼的方式,并不严苛,甚至一点的威慑都没有,但他也没有太在意。 他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暗暗整理了一下措辞,孙奇犹豫一下,还是问:“请问阁下,这是看中了我古庸府哪样物件?可否告知?” 现场出现三个呼吸的死寂,原本还不安分的衙役们,都卡壳了一般,错愕的盯着自家大人。 虽然知道自家大人脾气温和,虽然知道自家大人是个好官,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家大人竟然这般……聪明。 对,就是聪明。 看看大人问的话,这个技巧性,果然是在京都当过榜眼的人,一看就不一样。 他不是直接控诉这贼人偷东西,也不是强制要把贼人打下来、压入天牢,他竟然是在用这种方法套对方的话。 是啊,只要对方说出他是来偷什么的,那他就是间接承认自己就是来偷东西的,而不管他偷什么,敢在衙门偷,最低也得是个发配充军。 所以,不管他是被其他哪个州府悬赏的江洋大盗,只要他承认偷盗古庸府衙门,这人就成了他们古庸府的一级通缉犯,他们就算今夜将人就此斩首,杀了,其他州府也挑不出他们的错。 以往,总是在做了什么政绩后,没两天就被其他州府截胡的古庸府府衙众人,已经在心中渐渐崇拜起他们这位平时其貌不扬,但关键时刻智慧过人的府尹大人了。 府尹大人不愧是府尹大人,就是有远见! 衙役们迅速交换眼神,他们都“领悟”了府尹大人的良苦用心,因此,所有人也不骂那江洋大盗了,他们开始温和的笑着,对房顶上的男人问:“是啊,大盗公子,你要偷的是什么,介不介意告诉我们,我们可好奇了。” 衙门是没有贵重物的。 不过没关系,哪怕这人今晚只偷了他们衙门后院的一朵花,他们也会把这人说成一级通缉犯。 要知道,抓到一级通缉犯可以报上京都,政绩可以折算成额外奖励,说不定发下来的贴补银子,就够他们给衙门重新买一张办案桌了。 原本那张桌腿已经瘸得不能再瘸,每次大人办案的时候拍惊堂木,都不敢使劲拍,就怕一拍桌子就散架。 这办案桌可是每个州府衙门的门面,他们早就想换一个体面的好木头的桌子了,最好是红木的,如果是檀木刷红漆也行,不过别人家的州府衙门听说都是用纯红木,他们刷红漆会不会看出来?唔,应该不会,红漆也是红的,而且其他州府的大人不常来他们这儿串门,嫌他们这儿交通不便,并且贫穷。 衙役们脑洞大开的胡思乱想起来,并且越想越远,而在他们想的开心时,他们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但屋顶上的容棱:“……” 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再次变成诡异的安静。 孙奇的话,“江洋大盗”不回答,衙役们的“示好”,“江洋大盗”不接受,那么双方就僵持了。 但是双方都很有耐心,这种僵持,似乎都在等待对方打破,可对方,迟迟不打破。 最后,想着再这么耗着天都要亮了,孙奇终于揉着眉心,发出命令:“来人,将他给本官打下来!”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给罚酒了! 第422章 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孙奇是个文人,能用和平方式解决的问题,他素来不喜欢武力。 毕竟,武力也烧钱! 衙门兵器不多,申请也困难,很多兵器用了就坏了,修补都修补不好,太浪费了! 孙奇从一开始就想善意谈判,虽然一个官和一个贼善意,听起来都不像回事,但孙奇真的想知道,他们衙门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偷的,心里猫抓猫挠的想知道,总觉得知道了,会发财? 可是对方显然是个硬茬,死也不说。 孙奇也没办法了,总不能一起在这儿等到天亮,他还想趁着明早开衙前,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这么想着,孙大人下达了最后命令。 而就在他命令下达的下一秒,屋顶上,清淡平和的声音,慢慢飘了下来:“你们古庸府,穷到这个地步?” 与那些“阴差阳错”“胡思乱想”的衙役们不同,一看孙奇的表情,容棱就不难猜出,孙奇问出他偷了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什么高端的审问法,孙奇一定,只是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可以供以偷偷变卖,填补府库。 一个州府能有多穷? 毕竟是一大片土地,一大片居民,一大片劳动力,还有农田,还有商人,还有铺子,光是收税,一个月也有不少。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里真的穷的揭不开锅,那揭不开锅的也该只是下面的百姓,至少衙门里的官员们,还是能大鱼大肉,鲍参翅肚。 这就是青云国现在的为官之道。 可偏偏,这古庸府就是一个例外。 古庸府有多穷,容棱在一些奏报,折本,包括孙奇给他写过的一些书信中,都能明确知晓。 对于自家地盘的穷,这位府尹大人,从没隐藏过,并且因为他哭穷能力太高,在户部,已经被挂了黑名单。 因为,京都谁也不相信他们这儿,真的会穷到这个地步。 上次听说古庸府府尹,连衙门更换签筒,都特地向户部申请。 签筒这种几两银子的东西,虽说也在器皿申请项目中,但从未有人当真申请过! 几两银子,说难听些,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可这古庸府府尹,却偏偏连这点银子都抠,长此以往,长居京都的官员们,都烦了这位总爱占户部芝麻绿豆便宜的小府尹。 你说你作为一个府尹,不想方设法往上面送钱,送东西,送美人,你缺几两银子都要从户部账面上要,这往小了说是有毛病,不懂巴结上峰,往大了说,就是不识抬举,惹人厌恶了! 一个官员惹人厌恶的后果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受孤立! 你的上峰看你一眼都不肯,你的同僚回避你,你的管辖地被其他州府嘲笑,你管辖地出来百姓,都被其他州府挤兑! 这就是来自官员的报复! 孙奇是在来古庸府的第三年时,就受到这一系列“优待”的。 容棱以前没来过古庸府,但孙奇的事,容棱知道得实在不少,孙奇哭穷的本事,容棱也深以为意。 和其他人比,容棱算是稍信孙奇的,这位的性格敦厚,若是有意哭穷骗钱,他还真不信。 但容棱也没想到,堂堂一府府尹,在面对一个“江洋大盗”时,会说出这种话。 这似乎,真的只有穷疯了,才会说出来的话。 容棱的询问很淡,声音有些凉,音色有些低哑。 容棱的话,说的很短,仅仅一闪而过,甚至孙奇还没想到,贼人会突然说话,那话音便已经落下,消失。 但尽管这样,在方才那短短一瞬间,孙奇还是猛地腾了一下,脑子突然一嗡。 他半信半疑的抬起头,眉头皱的比刚才更紧了,他舔舔唇,不确定的仰头反问:“你说……什么?” “真的,如此穷?”容棱平淡的又说了一遍,但这次,词少了一大截。 有了心理准备,孙奇听得很认真,他仔细的将这五个字的音色,腔调都完美灌入耳朵,接着,他就猛然喝叫一声:“容……容……容……” 容了半天,却一直说不出下面的话。 容棱冷笑一声,在房顶上漫步两步,走到离月光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是大逆光,而因为月光的边缘光线,在这里,他的脸,可以完全被看到。 于是,在看到男人精致贵气脸庞的一瞬间,那个看起来有些干,有些瘦,皮肤透着不健康惨白的年轻府尹大人,瞬间僵硬了,接着,他“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容棱:“……” 所有衙役:“……” 纪奉:“……” 反应最快的是纪奉,纪奉不着痕迹的看了容棱一眼,便快速伸手,去扶起自家大人。 但,孙奇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晕得很彻底。 纪奉无法,只要掐孙奇的人中和虎口,迫使大人赶紧苏醒。 最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身体条件并不好,时不时总爱晕倒的孱弱孙大人,终于悠悠转醒。 而看了眼还站在房顶上,静静屹立,一动不动的那男子,他身子一爬,就翻了起来,然后反身一跪,直接朝房顶上跪下,嘴里颤抖着叫起来:“见过……容都尉……” 这位三王爷,并不喜人称他的代表身份与血统的王爷尊称,素来喜欢别人叫他官职。 这点,或许很多京官都不知道,毕竟这位爷情绪不定,冷暖无常,非常不好伺候,接近他的人并不多,但这个小秘密,孙奇却知道,而这位爷所有忌讳的事,也一直被孙奇强行记在脑袋里。 听到久违的“容都尉”三个字,容棱没有一星半点的怀念,如果可以,他今夜当真不想曝光身份,可叶元良尸体异样太大,看起来今晚无法验完,明日一早,有人进来查看尸体,必然会发现其被人开膛破肚过,届时,再想接近尸体,只会更麻烦。 而不想出现这些无关紧要的麻烦,平白耽误时间,容棱最终只能决定,公开身份。 虽然,公开身份后,很有可能暴露容溯,但与柳蔚相比,容溯……可以牺牲。 顶多,兵符自己替容溯带回京都就是。 一个是将来会共度一生的娘子,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兄弟。 后者,完全不重要。 第423章 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瞧着自家大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衙役们都愣了。 唯独纪奉,只是些微的挑了挑眉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恢复了如常般。 容都尉!容棱? 纪奉想到这人身份不俗,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身份。 从成为孙奇的师爷那天起,容棱这个名字,在纪奉耳里,便成了家常便饭。 眼下见到真人,纪奉却不敢大意。 纪奉缓缓垂下头,将眼底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太大不同。 伪装,素来是他的专长。 在衙门潜伏数年,纪奉总有特殊的技巧,一次次化险为夷,并且为家族带来无数有价值的讯息。 短暂的情绪变动后,纪奉已快速从“惊讶”中回神,接着,随着自家大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对着房顶上的男子,拱手道:“小民古庸府师爷季风,不知都尉大人驾临,方才多有误会,还望大人恕罪!” 纪奉的声音铿锵有力,比起颤颤巍巍的孙大人,纪奉的态度,更像一个一州府尹该有的气势。 容棱敛眸,视线在这位年逾四十以上的中年男子身上转了一圈,很快便移开。 他身姿一动,抬步迈前,姿态悠然的,就这从房顶下来,面色平淡的,落到孙奇跟前。 孙奇鼓着勇气悄悄抬头,在看到都尉大人的英姿时,顿时倒抽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抽完,他只觉得喉咙一卡,就要厥过去了。 纪奉注意到孙大人的不妥,忙将他托着,为他拍背顺气,这才令这位文质彬彬的府尹大人扛了过来,终究没再因呼吸太急而岔气晕倒。 “容,容大人……真,真的是您……我……我是在做梦吗?”孙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抓抓眼前容都尉的衣角,确定这是否是真人,可他不敢僭越,最后犹豫一下,他倏地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顿时,一个红手掌印便出现了。 容棱:“……” 纪奉:“……” 众衙役:“!!!!” 并没有注意其他人多无语,孙奇确定脸上的痛感是真的,立刻更兴奋了:“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容都尉,真的是您……疼的,真的是疼的,哎呦,好疼啊……” 语无伦次的捂着自己的脸,孙奇浑身发抖的仰望着眼前身姿欣长的男子,他的表情,虔诚又朴实,容棱瞧在眼里,沉默的后退半步,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一个男人,总拿这种眼神看另一个男人,难怪找不到媳妇。 容棱随意想着,便挥挥手,示意一众人起来。 孙奇在纪奉的搀扶下,虚弱的爬起来,他往前一步,期待的想靠容大人更近一些。 容棱却立即后退半步,拧着眉道:“站住!” 雀跃的孙奇乖乖的站住。 容棱闭上眼眸,按揉了下眉心,看了看其他人,淡声问:“听说,最近你这死了人。” 孙奇忙不迭的道:“是,死了人,死了很多人,不知都尉大人说的是谁?” 容棱面无表情。 纪奉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推推自家大人,道:“大人,都尉大人的意思,应该是问非正常死亡的人。” 孙奇看向纪奉:“那隔壁街卖烤红薯的太姨婆前天出殡不算?” 纪奉苦笑:“太姨婆都九十八岁了,这是喜丧,应该……不算。” “哦。”孙奇愣了一下,又望向容棱,小心翼翼的问:“那……左三街长癞子的乞丐墩儿的死,也不算吗?” 容棱狠狠的眯了眯眼,一言不发。 容棱的眼神太慑人,孙奇看怕了,忙说:“不算不算,墩儿从小就有皮肤溃烂的毛病,这次死是病情太重,应该也不算……” 容棱觉得,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这个孙奇的脑子,都一点没长进! 皱眉吐了口气,容棱直接问纪奉说:“叶元良,你可识得。” 纪奉忙正襟危站,立刻回道:“都尉大人是说,那死在客栈里的外地叶姓商人?” 纪奉这话一出,孙奇忙道:“叶元良我知道,我也知道,都尉大人,我知道的,您问我,问我。” 像是惟怕自家师爷抢了自个儿的风头,孙奇话落,还重重推了纪奉一下,一脸愤怒的道:“季师爷,这里没你事儿,你可以走了。” 说完,又对还没从眼下震荡中清醒过来的众衙役道:“还有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位不是江洋大盗,这位器宇轩昂,貌若潘安的大人,是当朝一品大员,皇上身边第一红人,镇格门总都尉,皇上座下三子,破案无数,睿智精明,武功高强,驰骋沙场,战无不胜,威名千传,所向披靡的容三王爷!” 众衙役们都傻了。 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们搞误会了,把一个好厉害好厉害的朝廷命官,当做江洋大盗了? 想到方才的场景,众衙役们腿都软了,尤其是之前还叫嚣着骂人的几位,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出,却一个劲儿的磕头,力气还特别大,一磕脑袋就碰出血,血出来了,他们反而还清醒了几分,这下话也能说了,顿时,就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容棱狠狠的按着太阳穴,再瞧了眼正一脸讨好的望着自己的孙奇。 容棱想,或许,还是不应该公开。 从进入古庸府,到离开,他都不应该靠近孙奇方圆十里。 这次,是他的失策! 很严重的失策! 他低估了,孙奇脑子的病情! 同样觉得自家大人脑子有病的纪奉,为了完美退场,在意识到这位容都尉表情越来越差时,急忙挥手,领着一众衙役离开,而孙大人怎么办,纪奉一点也不担心。 好歹是几年的交情,纪奉相信,这位容大人,不至于将孙大人真的砍头了。 容棱和孙奇是有渊源的,这段渊源,对孙奇而言,是一生珍藏的宝贝,被孙奇宝贝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念叨给纪奉听,哪怕纪奉早已经能把那段经历背下来了,还能倒背,但孙奇,还是不肯放过他。 而被孙奇长达几年视若至宝的这段经历,在容棱看来,就是当年一时手贱,犯下的泥足深陷的错误。 第424章 缝死人 说起这个错误的开始,容棱不说记忆犹新,但也始终想忘却忘不掉。 忘不掉的理由并非有多深刻,而是这位孙大人……总是隔三差五的提醒着他,导致他忘不掉。 见周围的人都走了,孙奇又上前一步,有些紧张的说:“容都尉,您要问那叶元良之事,我都知道,您问吧。” 容棱瞥了孙奇一眼,才道:“这桩案子,我接了。” 孙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愣了一下,才问:“您说……您接了?” 堂堂镇格门都尉,千里迢迢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古庸府,莫非就是为了一桩普普通通的外商自尽案? 孙奇脑子转了一下,忍不住就问:“莫非这叶元良,是大人……某位至交故友?” “无须多问。”容棱冷漠的道:“停尸房内,有我的人正在检尸,命你的人,莫去打扰。” 这下孙奇更楞了! 同时也不禁好奇,那叶元良的尸体还有什么好看的?还需要镇格门的大人,亲自去检验? 孙奇很想问,但看容都尉明显不耐烦的脸庞,他又不敢问多了,只得闷头闷脑的应一下,随即就跟在容棱后面,把人盯着,不走了。 容棱打发了孙奇两句,就要去找柳蔚,往前走两步,后头一道影子跟上来两步。 容棱回视。 孙奇一脸无辜的望着容棱,老老实实的仰着头。 容棱沉默,半晌,开腔道:“天色不早,孙大人自去歇息便是……” “下官不困!” 容棱话音未落,孙奇已立刻表明。然后还想证明一般,原地跳了一下,证明自己如何生动灵敏,活力四射! 容棱:“……” 他早该知道,这孙奇,是块狗皮膏药,沾上,便没那么容易甩掉。 容棱拧着眉宇,一言不发,自往停尸房而去,至于孙奇,虽说烦了这人,但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指不定柳蔚有些话,也要询问这父母官。 一路到了停尸房。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而进。 而月光下,窗口的停尸床前,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大门,静静的在尸体上,忙碌着什么。 因为角度的关系,孙奇没看清那人在做什么,只在他们进来时,那人手指顿了一下,却又极快的恢复动作,从头到尾,连头都没回过来一下。 容棱走上前去。 孙奇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这一走近了,孙奇立刻嗅到铺面而来的血腥味道,险些将他呛倒。 “咳咳咳……”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两声。 孙奇再抬眼,恰好看到了木板床上的情景,顿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摔倒:“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孙奇的反应太大,结巴不说,还接连的倒退好几步,直到后背贴着屋柱,后背被抵挡,才好歹出了口气,把呼吸给提了上来。 柳蔚动作没停,她正在给叶元良缝尸。 手里捏着木签子那么粗的大针,她将线拉开,回头漫不经心的看了孙奇一眼,瞧了眼男人身上的官服,又瞥了五官冷漠的容棱一眼,默默回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缝死人。 孙奇知道这位是容都尉的人,便不敢多问,但却吓得哆嗦不止。 哪怕现在孙奇已经退到老远,可那清晰的血腥味,还是在他的鼻尖流窜。 这还不止,他的角度,依然能准确的看到那一身黑衣,看起来有些矮,但清清俊俊的公子,正一下一下,把人当布偶一下,缝起来,而那尸体白日看到时候还好好的是具全尸,现在脑袋顶上有个大血洞,身子也被开成了两半,浑身都是血,触目惊心得让人眼疼! 大概是孙奇抖牙的声音太大,在这寂静的房间内,影响了柳蔚专心,柳蔚咂咂嘴,决定安慰这位不知为何被容棱带来的府尹大人一下。 柳蔚对容棱道:“我怀里有羽叶丸,给他吃一颗。” 容棱眼角动了一下,上前,动作捻熟的将宽厚的掌心,探入柳蔚胸口。 胸前有些硬的触感,是束胸,这再次令容棱不满,却听柳蔚立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有人在。” 意思就是,有人在,你别乱来。 容棱瞧了柳蔚一眼,勾唇一笑,将里头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子拿出来。 拔开塞子,抖了一颗气味清新的药丸出来,容棱转身,丢给孙奇。 孙奇手忙脚乱的接过,看是一枚药丸,神色懵然。 容棱简单不耐的说了一个字:“吃。” 孙奇连这是什么都没问,张口就立刻吞了! 药丸划入喉咙,草木清新之气,在鼻腔索绕,连带喉咙与心扉,都清爽了不少。 而这种清新之气强烈扑鼻,一瞬间,便将恶心的血腥味冲散了一大半。 孙奇终于觉得舒服了些,也不忘立刻道谢,可他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噗嗤”一声,是那位拿针的公子,在叶元良肚皮上戳了个孔,将针扎进去。 孙奇捂住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缝合肚子,没花多少功夫。 接着柳蔚就去缝头,在抬头的瞬间,柳蔚瞧见躲在角落,双手合十,正在无声闭眼,念着“阿弥陀佛”的孙奇。 柳蔚不觉一笑:“这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对尸体,有如此惧怕?” 孙奇念叨的薄唇一停,鼓起勇气睁眼,看着柳蔚,梗着脖子道:“这位大人说笑了……下官……下官不怕尸体……” 柳蔚但笑不语。 孙奇觉得柳蔚的笑让人不舒服,又说:“完整的不怕……解开的怕……” 孙奇觉得,今日不管是谁见到这乱七八糟的尸体,都会吓得气都喘不上来,在文官中,他的胆子已经算很好了! 柳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走到叶元良头顶,拿起尸体的天灵盖,安回去,再找着针脚,慢慢缝合。 柳蔚的动作不紧不慢,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和脑浆,那缝合的线上,已经红红白白黏腻得让人受不了,但柳蔚依然不动如钟,手上的动作,也始终稳定而快速有律。 等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叶元良的尸体好歹看起来像具全尸了。 将那已经脏污不堪的盖尸布盖上去,柳蔚一边擦手,一边回头笑道:“在下免贵姓柳,大人如何称呼。” 孙奇瞧见那尸体已经盖上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终于又有活力上来说话:“下官古庸府府尹孙奇,见过大人。” 孙奇说着,还拱手行了一礼。 第425章 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柳蔚抬抬手:“孙大人客气,柳某与大人同级,担不得大人一礼。” 孙奇这才直起身,但态度依旧殷勤,这不为其他,就为容棱那句“停尸房内是我的人”。 在孙奇看来,是容大人的人,那就是大人,无论官职! 看孙奇表情未变,并未因官职平等,而立刻矜持的摆出姿态,柳蔚倒是挑了挑眉,侧眸,瞧了容棱一眼。 容棱紧抿薄唇,问她:“验完了?” “嗯。”柳蔚点头,但尸体具体如何,这里有外人,柳蔚不打算说。 容棱明白,便没过问尸体的详细情况,只是问她:“可是还有要问孙大人的话?” 孙奇立刻道:“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大人有何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都说是同级了,怎么还是下官下官的! 瞧着这孙大人的摸样,柳蔚突然想到什么,她问容棱:“你不会恐吓人家了吧?” 不然这府尹大人怎么一副鹌鹑像。 容棱看着柳蔚,目光漠然。 柳蔚继续:“那你打他了?”柳蔚还是觉得这孙大人不对劲。 容棱继续看着柳蔚。 柳蔚无语,索性也盯着容棱,柳蔚就不信,容棱这男人还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不等容棱说话,那边孙奇听到音儿了,急忙道:“没有没有,柳大人误会了,容大人对下官很好,非常之好,下官对容大人的恩典感激不尽,没齿难忘!哪怕为其效终身犬马之劳,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 孙奇说得满是热血,仿佛真的恨不得立刻就为心中偶像抛头颅,洒热血一般! 可柳蔚听得,却是愣了。 柳蔚这辈子,还从没听到过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 忍着想笑出声,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见其脸色黑如墨汁,倒是来了兴趣:“看起来,孙大人与容大人,很熟?” 孙奇忙道:“下官与容大人,相识八年三个月十二天零……”说到这里,孙奇严肃的看了看天外的月色:“零十一个时辰。” 柳蔚:“……” 容棱:“…………………………” “哈哈哈……”柳蔚终于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且还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孙奇不知柳蔚为何笑,只是一脸老实的看着柳蔚。 而容棱,脸已不是墨汁,俨然已成了墨潭! 柳蔚两步走到孙奇的面前,语气也鲜活起来:“来来来,告诉柳某,孙大人您与容大人的是如何相识的。” 孙奇就喜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立刻张嘴要说! 那头容棱却冷咳一声,上前单手抓住柳蔚,一脸严厉的要带柳蔚走。 柳蔚挣脱着不走,还退后几步,绕开容棱,走到孙奇另一边,继续问:“孙大人,你继续说……” 孙奇羞涩的看了容棱一眼,这便道:“下官与容都尉相识,是八年前的一个晌午,那日,下官所乘的马车,在郊外遇上山匪……” “闭嘴!”容棱毫不想回忆当时的一切,头疼的打断孙奇,上前要再拉柳蔚。 柳蔚这回机灵,跑得更快,并催促孙奇继续说。 孙奇有点怕容棱,胆怯的瞧了容都尉一眼,不敢说了。 柳蔚鼓励道:“咱们容都尉宽容大量,再说,两个男人之间的君子之交,有何不能说的,孙大人放心说便是,容都尉不会怪罪于你。” 柳蔚说着,还对着容棱眨了下眼,眼底满是狡黠。 这样露出一脸奸猾的柳蔚,倒是少见。 瞧着柳蔚有些可人的脸颊,容棱犹豫一下,心里思忖着什么,这便沉下声:“你当真想知道?” 柳蔚点头:“想知,但不用你说,孙大人,你说!” 别以为她不知道容棱的那点小手段,问她是不是想知,她说想,他就说那回去告诉你,然后回去了,他永远不会说,只会把她堵在房间,用他的手段,让她一个字都坑不出来,想问的,一个字也问不到。 在这个男人身上,柳蔚上当太多次,再不学乖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果然,听她如此说,容棱的脸色,便又难看了一分! 柳蔚索性拉着孙奇,走远一点,听孙奇说。 孙奇看容都尉没跟上来,就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把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孙奇是个文人,文人最喜欢做的,就是将一件很普通的事,描述得多么有意义一般。 比如在孙奇口中,当年的经历,就很有传奇色彩。 八年前,孙奇还是个从贫农小乡村出来的金凤凰,他们村十多个孩子念书,只有他考中了乡试,后来又中了秀才,可以光耀门楣,进京赶考。 对于打小穷孩子出生的孙奇而言,别说进京了,从小到大进县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临行前,孙奇的父母对其是百般叮嘱,万般期待,更在十里八乡,拉着老脸到处借钱,好不容易凑足了十两银子盘缠给他当路费。 孙奇就这么蹭着隔壁大伯家的驴车,背着比他人还大的行囊,从乡下得不能再乡下的村庄,走出州府,进入京都。 进京赶考这条路,不同人,有不同的走法,有些人家里有钱,人家可以坐马车,再慢,走个两个月也能到了。 有的人家庭条件有限,只能坐驴车,这种地方远的话,得走四个月。 孙奇不一样,他啥都没有,他从家乡入京,走了八个月。 他几乎提前大半年,就出发了,全程靠走。 所以当孙奇抵达京郊外面时,他已经长了一岁了…… 在离京郊不远的地方,已经开始有土财主拦截上京赶考的穷困举子,有针对的投资拉拢,而孙奇比较幸运,因为年纪轻,看起来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被一位土财主看上,土财主请他坐马车,还说进京后给他安排住宿。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孙奇自然满口答应,但是不幸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刚坐上马车没一会儿,还没坐热乎的孙奇,遇到山匪了。 土财主趁乱跑了,车夫也跑了,最后剩下孙奇一人。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山穷水尽的穷秀才,有什么可以被人盗的? 答案是没有,没有怎么办,山匪大爷们能白做工吗?当然不可能。 所以,对方起了杀心。 第426章 超出了容棱的预想,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就是有这般的巧,关键时刻,容棱带军队回京,浩浩荡荡,路经此地,多了一回手。 孙奇自此被救。 此事说来说去,也就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罢了。 况且容棱是一介朝廷命官,为人正派,维护百姓,惩恶除奸,本也是分内之事。 但是怪就怪在,容棱瞧着孙奇可怜。 孙奇好歹是个秀才,却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瞧着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容棱便在心中生了一番好意,送了孙奇三十纹银。 这本是一时兴起,并未图什么回报。 但孙奇却将这事儿认定了,不久后,孙奇殿试结束,年少成名,成了当朝榜眼! 亲受皇封,一举成名! 朝中风云诡谲,派系众多,当时科举成名三人,状元、榜眼、探花,除了孙奇这个榜眼无权无势,没有后台,状元与探花都各有想法,在受封不久后,便找到了自己的倚仗。 两位,一位投了太子,一位投了七王爷。 唯独孙奇,因着没有人引荐,到最后,独独被人给落下了。 这时,孙奇就想到了三王爷。 以前还是太子与七王爷两分天下的时候,三王爷算个什么?说句难听的,便是二品官员,都对这位有权无势的三王爷,十分的看不上。 虽说这位三王爷看似是入了皇上的眼,但这逢三岔五,不是给派到边境去打仗,就是使唤到外地去巡军,这位三王爷,在皇上面前恐怕立功颇多,但在朝中,却是半分势力也无。 孙奇将这些门道都打听清楚后,二话不说,直接走去镇格门,求见三王爷! 当时也有同期的同窗劝他,莫要一意孤行,这三王爷一介武将,将来最大的前途,只怕就是当个元帅,但在朝中,向来拿权的都是文官,武官多数驻外,在京中势力几乎支立不起来。 同窗是挖心掏肺,就怕孙奇跳进火坑! 可这火坑,孙奇还非跳不可了,然后,容棱某日回府时,就在镇格门门口,遇见了这位新晋的榜眼大人。 再然后,这块狗皮膏药,都尉大人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直到后来,渐渐的,朝中就有小道消息传出,说三王爷拉拢了文臣,不知意欲为何。 对于这种流言蜚语,容棱并不关切,但却终究,招了某些人的忌惮。 不过半年,边境有乱。 容棱再次挂印上阵,前往增援。 而这次一去,便是一年。 再回来时,孙奇已不见了。 下人禀报,容棱才知自己走后不久,孙奇便被排进了大理寺。 孙奇这人也是争气,一个小小的大理寺辅卿,原本毫无立功的可能,他却因在一桩大案中,找到极重要的线索,一跃成为京中红人,连皇上都在朝上夸了一句,孺子才也。 按理说,立了功,该有嘉奖。 是的,的确有嘉奖,嘉奖就是,升官! 由原本的五品大理寺辅卿,升成了三品古庸府府尹,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五品升三品,明着的确是升了,但这京官和地方官,哪里能够一样? 这分明是明升暗降,自此,孙奇在古庸府,便再无出头之日。 容棱对这孙奇并未有太多关注,但从下属的言语中,容棱不难分辨出,是因为自己在边境作战,连连告捷,大胜而归,这孙奇,才倒了大霉。 京中但凡有点心眼的,都“知”孙奇是容棱门下之人,在容棱回京之前,将这有前途的助力孙奇支走,无疑,是某些人斩草除根的一种手段。 而这某些人是谁,容棱不需猜想,便已知道。 到底算是自己害了孙奇,此后,容棱便给孙奇写过一封信,算是慰问。 这封信寥寥数笔,容棱并未说太多,实际上,他与孙奇并不捻熟,几句话已经算多了。 但自此之后,事情,便超出了容棱的预想,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一封信过去,大概令孙奇顿悟了什么,而后,孙奇就回信了,长篇大论,第一封信,足有二十多页,且写得页页密密麻麻。 容棱看完内容——孙奇先是对容棱表示,古庸府很好,地灵人杰,百姓温良,很好管理,他很喜欢这儿,接着又说到,这儿有多少靓丽的风景,多少有趣的轶事,哪条街哪个铺子的哪个味道的包子更好吃,以及自己最近遇到的案子,是如何解决的。 总之,大大小小,毫无遗漏,孙奇样样都说。 容棱看完信脸色就不好了,但本着礼貌,还是简单又回了信,但这次回复的字,比上次更少,只有四个字——安好便是。 一个半月后,容棱收到了第二封信,这次的信,有二十五页。 这次,容棱是再也不想回了。 可容棱不回信没关系,孙奇自己会寄来。 每个月,或是每隔两个月,孙奇总会定时写信过来,最少的一次,都写了十六页纸,容棱就好奇,他究竟有什么事能说这么多的? 总之,孙奇这信一写,便是七年,哪怕期间,容棱回复的不过五封,且字数永远不超过十个字,但孙奇就是乐此不疲。 直到现今,容棱来了古庸府。 而千不该,万不该,容棱不该一时冲动,再次联系孙奇,从而沦落到眼下境地。 柳蔚安静的听孙奇说完,期间,不止五六次,听到孙奇言谈之间,对容棱满口称颂,恨不得将容棱当佛爷那么拜似的。 等到全部听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哪怕真相在孙奇口中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但柳蔚聪明,再看看容棱的表情,心中已将事情前后,猜得与真实情况,八九不离十了。 待孙奇好歹住嘴了,柳蔚才抿了抿唇,看着容棱:“不曾想,容都尉,还有如此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之时。” 容棱眯着眼眸,就这么瞧着她。 孙奇说的满脸都红了,这会儿更是立刻担保:“容都尉菩萨心肠,宅心仁厚,能遇大人,乃是下官此生最大的福气。” “噗嗤……”柳蔚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 容棱顶着一张宛若锅底的黑脸,上前拉住柳蔚,将她带走。 柳蔚被容棱扯得摇摇晃晃,却还分神,回头对孙奇道:“孙大人,柳某还有要事相问大人,明日晌午,再来请教。” 第427章 明显是个杀人老手 孙奇在后面追了两步,听柳蔚这么说,连忙停下,恭恭敬敬鞠了个躬,满口答应:“下官恭候。” 等孙奇行了礼再抬眼时,却看屋外的院子,已经轻丝雅静,一个人也没有了。 孙奇张着嘴,走出去呐呐的环视一圈儿,半晌,自言自语道:“我的都尉大人,果真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踏着轻功,拽着柳蔚的容棱,几个腾空,已带着柳蔚离开衙门。 柳蔚被男人硬拉着,半个身子被他搂在怀里,嘴角,却止不住的总是往上勾。 容棱沉着脸道:“好笑?” 柳蔚索性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仰着头说:“我想知道,收到信时,你是什么表情。” 容棱瞧着柳蔚,但腰上感觉到她的环搂,眼底到底少了一些冷意。 “你容都尉,是真的大慈大悲,宅心仁厚?竟然还断断续续的回了信给他,连这设立停尸间的建议,也是你知会他的?说来,你对孙奇,若说不看重,倒是假的。” 容棱垂着湛黑的眼眸,依旧未语。 其实与容棱接触久了,柳蔚对这人也越来越了解了,容棱绝对不是心热之人,但容棱也并非绝对的薄情。 孙奇对容棱有种盲目的崇拜,就像信徒崇拜神明,这种仰望说来有些孩子气,但并没恶意,反而是一种绝对的依赖和信任,而身为上位者,能得到下属这样毫无保留的崇拜,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而容棱即便天性使然,并不会对孙奇有太多回应,但容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虽然冷淡,但却没有寒了这位崇拜者的心。 孙奇到如今,也将容棱奉若真神,不就因容棱偶尔的短暂回应,让孙奇知道,自己写过去的信,他看了,都尉大人全部看了,所以,他才会回自己,且虽然字少,但都是他亲笔所回,并非托付予人。 偶像的这种亲民做法,在粉丝眼中,会被放大很多倍。 柳蔚不知容棱是有意为之,笼络住这个绝对脑残粉呢,还是他本性,便不是那样绝情之人, 但在柳蔚眼中,这样的容棱,让她觉得很好,非常好。 说不上来是哪里好,她就是觉得好。 环抱住男人腰间的那双软软女人手,又紧了一些,柳蔚将半个身子的力气,都挂在容棱身上,不管不顾,也不在意这是高空。 反正,柳蔚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因为是他,而他是个有柔情的人。 是个在心底某处,也柔软着的人。 容棱当然不会让柳蔚受伤,哪怕高空危险,但当这女人将力道撤了,身子彻底依靠他时,他已调整了轻功姿势,确保她安全无恙。 一路上,两人再未说话。 回了客栈,柳蔚换了衣服,简单清洗过后,从屏风后出来,便看到容棱也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倚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本医书。 这男人,还真打算当大夫不成。 柳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她走到榻前,将男人的书抽走,然后将巾布塞到他手里,转过头,背对着他,坐着。 容棱摸着微微有些湿润的布巾,稍稍侧身,拾起柳蔚背后一缕青丝,为她擦拭。 容棱的动作很轻,干硬的大手,在她发间穿梭,柳蔚觉得舒服,仰着头,微微眯眼,变得有点昏昏欲睡。 容棱瞧她困了,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轻声问:“验得如何?” 他是问那具尸体。 柳蔚没有睁开眼,懒洋洋的道:“是他杀案,凶手手法干净利落,明显是个杀人老手。” 凶手是老手,这意思便是说,是个杀人惯犯。 容棱蹙眉:“你说有事要问孙奇,便是问他最近几年,可有同类案件?”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容棱等着她说下去。 柳蔚此时却霍然睁眼,一双清泉般的眸子,直直看着身边的男人,然后倾身,凑到他耳边,嘟囔两句。 容棱听完,挑了挑眉。 柳蔚笑着退开,继续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假寐:“所以你知道了。” 容棱沉吟一下,正要开口。 柳蔚却打断他:“隔墙有耳。” 她说着,似有所指的看了客栈墙壁,今夜见到的那对姐妹,之前便住在这墙壁对面,他们这边的许多机密事件,不知给她们听去了多少。 容棱也瞧了眼那堵墙,眼眸深了深,显然,对于他们的话有可能被偷听一事,他同样介意。 容棱的动作很轻柔,但力道却不小,柳蔚的头发很快就干了,打了个哈欠,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窝到容棱怀里,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 容棱低眸看着她,指尖在她脸上流恋。 柳蔚觉得痒,用手去抓抓,睁开眼说:“睡了。” 说着,动作机敏的一转,就转到床里头,身子一滚,滚进了被窝,睡在床榻里侧,将被子抖了抖,把自己盖上。 容棱看她两三下就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眼神深了一些,但还是挥手,将蜡烛尽数熄灭! 掀开被子,他也睡了进去。 上了床后,他熟练的翻身,手钻进她的被子,将人搂进怀里,左手抓着她的手,抓的很紧,这样,才闭上眼。 柳蔚不着痕迹的挣脱两下,没挣脱开,便索性不管了,今晚劳心劳力,给她弄得是挺累的,早就困了。 而至于今夜发生的另外一些事,柳蔚知道,现在不用操之过急,明日,她要办的事,自然会办,要查的东西,自然也要查。 而就在这厢两人已睡得如火如荼,进入甜梦时。 八秀坊内,纪茶、纪槿扶着口吐鲜血,明显内伤颇重的纪枫鸢,翻墙跳窗,终于将人送回厢房。 纪茶、纪槿动静很轻,甚至没有惊动纪枫鸢的贴身丫鬟。 纪茶知道,那贴身丫鬟虽然与纪枫鸢形影不离,但其实并非是他们族人,这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必要时候,替纪枫鸢遮掩一二罢了。 将房间的蜡烛点上,纪槿看着倒在床上,嘴唇发白的堂姐,轻轻拍了拍堂姐的脸:“枫鸢姐?” …… 作者有话说:即将粗来一个变态大boss。以及啰嗦一句,没有耐性的宝贝们攒到完结再看哦,俺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节奏写想写的内容,不会有一丝丝改变o(n_n)o~ 第428章 柳蔚是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29章 女鬼,吓尿了! 纪茶后悔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说辞:“柳蔚,是很重要的人。” 纪枫鸢脸色很沉。 纪茶已经想好了前后措辞:“这个柳蔚认识一个人,那人,说来倒是与你我同族。” “哦?”纪枫鸢这倒挑了挑眉。 纪茶哀愁道:“实不相瞒,枫鸢你应该知道,表姨婆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夏秋表姨不知所踪,表姨公又在当年的事件中失踪未回,在族内,说是一大家子人,但她们家,却只剩表姨婆一人,我与纪槿从小由表姨婆抚养长大,表姨婆有事相求,我们怎能不管。前些日子,我们偶然得知,这柳蔚就是柳家的人,柳蔚知道夏秋表姨那孩子的事,所以,我与纪槿才一直跟着……” 看着纪茶充满漏洞的演技,纪枫鸢觉得,头疼痛了。 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一些,再睁眼时,纪枫鸢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么说,这柳蔚,是找到夏秋表姨后人的关键?” “是。”纪茶信誓旦旦。 纪枫鸢又问:“那你称柳蔚为手足至亲,为何?” 纪槿想好了说辞:“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随口一说,只为转移话题,你看,不这么说,你能活着回来吗!” 纪枫鸢嗤笑:“这么说,我该谢你不成?” 纪槿难为情地摆摆手:“谢倒不至于,不过,反正你好好的回来了,他们也没追上来。” 看着纪槿恬不知耻的表情,纪枫鸢倒回床上:“你们去外室。” 这算是同意姐妹二人借宿了。 纪茶松了口气,嘴角轻勾,便拉着纪槿出去。 到了外面,纪茶叹口气,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小槿,听姐姐的,往后不会说话就不说,乖啊。” 纪槿:“……” 外室与内室的房门被关上,直到外头渐渐没了声响,内室的纪枫鸢才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的弯月,漫不经心的想着,都三更过半了,快天亮了。 迷迷糊糊地,却是累得不行,好歹睡了过去。 弯月当空,一道黑色的身影已快速飞过,在寂静的夜色中,透出几分诡异。 此时,古庸府主城旁的四月湖前,打更的更夫,打着哈欠,提着锣鼓,大概是天色太冷了,走了两步,便耸耸脖子,总觉得今夜的寒风,又刺骨了许多。 “这倒霉天气。”更夫埋怨的嘟哝一句,又敲了几下棒子,打算穿过四月湖的短桥,去另一头。 可远远地,还没上桥,更夫就看见桥上一缕白影,矗立不动。 更夫皱了皱眉,步子大了两步! 走进了,更夫才看清,桥上,竟然站着个倚桥而立的女子。 这大半夜的,怎的还有女子跑到桥上来出风?而且穿的还不多,看着像是夏日的装束,不冷吗? 更夫吸了吸鼻子,唤了一声:“姑娘?” 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女子背对着更夫,只是看着前方黑洞洞的湖水,身姿优雅又曼妙。 更夫忍不住走近了两步,道:“这大冷夜的,姑娘怎的不回家?这外头,多冻人啊。” 白衣女子依旧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一分。 更夫不太敢再走近了,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虽说打了二十年的更,还从未遇到过鬼,但没遇到,不代表不会遇到。 白衣,黑发,女子,哪怕是没学问的,听说书也听了不少,说书故事里,女鬼可一般都是这个摸样。 更夫心忖自己不会这般倒霉吧,脚就慢慢往另一边走,告诉自己,不要多事,绕开了,远离就是! 可更夫刚走了两步,那桥上的女子突然出了声,声音轻妙柔媚,宛若天籁:“我没有家。” 更夫脚步一顿,方才是没听到这姑娘说话,以为撞鬼了,这会儿人家回应了,而且声音还这般好听,大略,就不是鬼了吧? 更夫胆子大了起来,就问:“为何没有家?” 白衣女子吸了吸鼻子,酸楚的道:“夫君怀疑妾身居家不轨,将我……撵了出来。” 女子说着,还低着头,拢了拢自己薄薄的衣衫,嘴里嘟哝一句:“好冷。” 更夫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遇到了这档子事,意思就是,这女子的夫君怀疑女子偷人,大冬天的,把人赶出家门了。 更夫自己也是男人,自然明白戴绿帽子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此事他不了解真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那你,要不要找间客栈,先住一晚……” 白衣女子沉默下来。 更夫以为她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不觉走近两步,唤了一声:“姑娘……” 更夫话音刚落,那原本还站的好好的女子,突然往旁一倒,柳叶般的身子,落到地上,“砰”的一声。 “姑娘,姑娘……”更夫忙冲上去,将人搂起来,正要拍拍她的脸,将她叫醒,可猛然间,却对上一张千疮百孔,皮肤煞白,七窍流血的脸。 “啊啊啊啊——”更夫大叫一声,推开女子就要跑。 可女子突然拽住他的衣服,女子冰凉的手指,猛地钻进更夫的衣领,更夫只觉得全身发冷,后背发麻,鸡皮疙瘩满身,就听耳后,一道冷的钻心的呼吸声,窜入他的耳廓,低低的说:“好冷啊……” “啊啊啊啊——”更夫全身发抖,手脚并用的挣脱。 可不管更夫怎么挣脱,那女子就像幽灵一般,死死的攀附着他,最后,竟然直接开始解他的衣服。 更夫吓的下身湿润,眼看就要尿失禁了,却听那女子,幽幽的笑起来,那笑声,诡异又阴森,听得人毛骨悚然,脑子都不会转了。 女子边笑,边问:“公子,你看到我相公了吗?” 更夫抖着声音,一边哭,一边嚎:“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求求你,你放了我,你饶了我吧……” 更夫说完,却没听到女子回应,再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头顶有什么水滴落下来,那水滴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便砸在桥面的地砖上。 更夫低下头,慌乱的看了眼那水滴,看没看清,还用手去摸了一下,这一抹,再抬手时,就看到自己手上,竟然是血! 是血,为什么是血! 更夫心胆俱裂,颤颤巍巍的抬头,进入眼帘的,就是那女鬼的脸。 一颗,两颗,三颗,血慢慢落下,砸在了更夫脸上。 更夫浑身抽搐,吓得尿了出来。 那女鬼此时突然张开嘴,将更夫上下打量一遍,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把我相公,吃了。” 女鬼话音一落,一口要下来,直接咬到更夫的脸! 更夫只觉得脸庞钝疼,喉咙都快呼救不出来了,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脸被那鬼咬下来,而他还有气,还活着,遭受这个事实。 终于,最后更夫实在提不上气来,到底晕了过去! 第430章 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比你先死 清晨的四月湖,朝露刚过,雾气朦胧。 挑着担子的小贩,打算从桥这头,去往另一头,可走近了桥,才发现朝雾之下,一道灰黑的身影,倒在桥头。 小贩快走进去。 过去一看,顿时愣了:“王麻子?” 这时,小贩前面也有人过来,那人同样看到了地上倒着的男人,顿时更愣了一下,走过来:“这谁啊,怎么睡大街上?咦……这不是更夫王麻子吗?这是咋了?困了?” 来人说着,蹲下身,推了推王麻子,却见其一动不动。 小贩也瞧见了,顿时咽了口唾沫,觉得后脖子泛凉:“不……不是,死了吧?” “啊?”来人僵了一下,也有些害怕,犹豫一下,将手探到王麻子的鼻息前,一探,等了半晌,吐了口气:“还有气儿呢。” 小贩松了口气:“那这是咋了,大哥,搭把手,咱们把他先送到医馆吧。” 都是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来人也没什么意见,便与小贩一起,要托起王麻子。 可刚把人抱起来,那王麻子突然身子一抖,整个人抽搐起来。 这一动静,吓得两个好心人连忙把他丢开,退到一边。 只见王麻子在地上又腾又抖的好半晌,看起来像中了羊癫疯似的,接着,嘴角竟然吐出白沫。 “呀,这……这……”小贩彻底吓坏了。 再顾不得其他,也不管王麻子怎么挣扎,先塞了块抹布到他嘴里,再把王麻子整个拽起来,背着就往医馆跑。 …… 柳蔚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柳蔚揉揉眼睛,皱眉伸了个懒腰,探起头,往外面看。 房间里,空空如也。 显然容棱早已醒了,且出去了。 柳蔚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正要下床,就见房门推开,一身玄袍的男人,正走进来。 柳蔚还很困,哑着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容棱说了一句,便过来,将柳蔚按回被窝里,道:“再睡会儿。” 昨夜忙得太晚,她该多睡会儿。 柳蔚从善如流的倒回去,被子盖满了下巴,只露出半张脸来,她望着容棱,轻声问:“去哪儿了?” 容棱将外套脱了,也钻进被窝。 他身上凉,柳蔚正想滚进他怀里,可碰了碰他身体,发现都冻手,就不过去了,还往里面挪挪,离他远点。 清晨刚醒,柳蔚一凉就会哆嗦。 容棱瞧柳蔚跑的远,伸手一拉,在被子里,将柳蔚拽个了满怀,而后压在怀里。 柳蔚不满的瞪着他。 容棱不理她眼中的埋怨,只道:“去了码头。” “码头?”柳蔚果然被转移视线了。 容棱道:“我的人,今早的船。” 柳蔚了然,他们与容棱那些暗卫,已失联许久,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波,本以为已经晚了,没成想,那些暗卫的船竟然还要晚,也不知中间出了何事。 不过人到了就行了。 柳蔚问了两句,便没再问了,直接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 而在柳蔚闭上眼睛后,容棱垂眸,瞧着她的白净的小脸,慢慢珉起薄唇。 他的人,今早带来个消息,他们便是因为那消息,才来迟了。 那消息,是关于京都的。 京都柳家,丞相柳城,入了天牢。 虽说柳蔚不是柳城亲生,但柳城也算柳蔚的二叔,无论如何,柳蔚,也是柳家人。 柳城入狱,柳老夫人重病卧床。 柳家,出了大事。 柳蔚又睡了半个时辰,才在门外小黎的敲门声下,不情不愿的起来。 一起来,柳蔚又没见着容棱! 柳蔚蹙了蹙眉,暗忖,自己是不是太随意了,怎么才半个时辰,身边少了个人都没发现?睡得有这么熟吗? 嘴里嘟哝着,柳蔚下了床,套上衣服,去开门。 外面,小黎鼓着张嘴,愤愤不平的看着娘亲。 柳蔚没理儿子,转身回了房间,拿着衣服开始换新的。 柳小黎将门随手阖上,不高兴的上前,念叨起来:“爹,你不是答应我,昨晚陪我睡吗?” 怎么一觉醒来,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柳蔚漫不经心的瞧了儿子一眼,嗤笑:“多大了,还要大人陪着睡,你不是男子汉了?” 小黎很生气,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坐到凳子上,撑着下巴,将自己粉嘟嘟的小脸,挤得肉肉的,才说:“那你……今晚要陪我睡!” 柳蔚一边绑着腰带,一边走向儿子:“你就不能试着自己睡?” “今晚不行,明晚也不行,唔,离开古庸府之前,都不行,爹,我是男子汉,我可以一个人睡,但是在古庸府不行!绝对不行!” “哦?”柳蔚挑了挑眉:“怎么说?” 小黎看看左右,突然压低声音,道:“古庸府……闹鬼!” 柳蔚:“……”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看娘亲一动不动,突然悚了一下,跳下凳子,就比着五根手指,在娘亲眼前晃:“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中邪了吗?爹,爹,你能看到我手指吗……” “啪。”柳蔚面无表情的将小兔崽子的手拍开。 没好气的戳了儿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怕黑我没准就信了,你说你怕鬼?柳小黎,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 “不是,不是,真的有鬼……”小黎很着急,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指着门外道:“楼下……楼下都传开了,昨夜前面的四月湖桥头闹鬼,打更的更夫,说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女鬼,那女鬼还吃了他的一面脸,很可怕的……爹,我不想被鬼吃掉脸,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比你先死,你会把我尸体做成标本的,我要当漂亮的标本,我要当漂亮的干尸,我要漂漂亮亮的,我不要被吃掉脸,吃掉脸就不好看了!吃掉脸我会有缺陷的,我会变成残疾的,我会变成残疾的标本的,我会被其他标本嫌弃的!” 仿佛想到了自己死后,作为一具被其他尸体嫌弃的尸体会有多悲惨,小家伙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蔚揉着眉心,狠狠推了儿子一下,没让小崽子把眼泪趁机擦她衣服上。 小黎灰溜溜的站在几步开外,噙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娘亲。 第431章 容三公子说,他也要和柳公子睡 柳蔚吐了口气,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卷着袖子,走向面盆。 而在柳蔚洗漱的过程中,小黎亦步亦履的跟着娘亲。 将脸擦干,柳蔚拍拍有些干燥的面颊,一边从行李里拿出药膏擦脸,一边往门外走。 小黎继续使劲的跟着娘亲,就在娘亲脚后。 柳蔚成心不想搭理自家儿子,便下了楼,刚好看见容溯带着大妞小妞,坐在一张角落的桌上用膳。 柳蔚走了过去,可路过另一张桌子前,她却顺耳到这座的人,竟然也在议论鬼怪。 “是卖菜的张四发现的,抬着人去的医馆,大夫说,王麻子没有癫痫病,身体往日也健朗,从没什么暗疾,这样的情况,口吐白沫,还翻白眼,这当真……是中了邪气才有的。” 另一人啧啧两声:“我就说,这大半夜的不安生,怎么就偏偏遇到这么个事儿。” “这还不算什么。”先前说话那人道:“那王麻子不是醒了就开始疯疯癫癫的说胡话吗?听他说,那女鬼,是穿了一身夏日的白色薄裙,站在桥头,找她的相公,那女鬼还说,她相公怀疑她偷人,把她捻了出来。” “等等……”听这人这么说,另一人顿时白了脸:“偷人,夏日,白衣……你是说……” “可不是吗!”另一人一拍大腿:“就是黎姑娘,就是她,肯定就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两人越说越胆寒,转眼,已经面色苍白,最后摆摆手,不敢再提了。 柳蔚听了一会,见他们不说了,便到了容溯那张桌子,刚坐下,小黎就迫不及待的道:“爹你听到了,你听到了,他们都认识那女鬼,那女鬼真的会咬人的脸,真的会的!” 在小家伙眼中,毁容比撞鬼严重多了! 柳小黎无法忍受自己被咬坏了脸而死,那多丑啊! 才不要变得丑丑的,他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要做一具最优秀,最好看,最有收藏价值的尸体! 柳蔚不耐烦的瞥了儿子一眼,敲敲桌子,警告:“吃饭。” 小黎皱着鼻子,抓起勺子,不甘不愿的开始喝粥。 那边容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抬眸问道:“他呢?” 柳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容溯在跟自己说话,不禁一愣:“什么?” “容棱。”容溯拧起眉道。 柳蔚吹着自己的粥,抽空回一句:“不知。” 容溯眉头拧得更深了,将勺子一搁,起身,打算上楼。 容溯刚一走,大妞小妞同时放下勺子,跟在他背后, 容溯满脸寒意,警告:“不准跟着我!” 大妞小妞手牵手,害怕的望着容溯,但却没有坐下,还是一副要跟着他的摸样。 容溯冷着脸,漂亮长指,指向柳蔚:“跟他。” 柳蔚:“……” 大妞小妞看看容溯,又看看柳蔚,正要说什么,柳小黎张口就道:“不行,爹是我的,晚上我爹只陪我一个人睡,不能陪别人睡。” 大妞小妞听着,垂了垂眸,两双澄清的瞳眸,又望向容溯。 大妞小妞也没办法,她们是今早才知道,原来这里闹鬼,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两个小丫头,今晚是绝对不敢自己睡了。 原本商量,晚上跑去找小公子,跟小公子一个屋睡,但小公子说他也怕鬼,要去找柳公子睡,她们就犹豫着,要不要找容三公子,求容三公子让她们晚上去他的屋打地铺。 但之前在楼道遇到容三公子,容三公子说,他也要和柳公子睡,她们才知道,容三公子也怕鬼的。 那么,没有其他人选了,两个小姑娘再不愿意,也只能缠上这位讨厌巴拉的容七公子了。 虽然不喜欢容七公子,但是容七公子至少没有鬼可怕。 两个小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妞,怯生生的说:“我们……会听话的……” 容溯面无表情。 小妞就急忙补一句:“我们也不会打呼的,公子,求求您了,我们会很乖的……” 容溯……头疼极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跑来个男人,一进来就大吼:“王……王麻子,要上吊了,要上吊了……” 今日一早,整个古庸府便沉浸在闹鬼谣言中。 如今,一听事情的当事人,又出了新状况,大家也没心情用早膳了,纷纷放下碗筷,往外面跑。 就连客栈的掌柜,都使唤小二看店,自己跑去看热闹了。 如是那女鬼真如大家传言的,与当年那位黎姑娘有关,这件事,只怕就彻底闹大了。 柳蔚瞧着顷刻间,客栈一楼已只剩他们五人,就连小二,都跑到门口去探头探脑。 柳蔚突然来了兴趣,擦了擦嘴:“我们也去瞧瞧。” 小黎一听娘亲要走,将碗筷一放,就起来拉住娘亲的衣角。 大妞小妞见状,迟疑一下,也跑过去,娇娇羞羞的,一人一边,也拽住容溯的衣角。 容溯:“……” 最后,容溯迫于无奈,也与柳蔚一道,往医馆而去。 刚到医馆门口,就瞧见外面挤满了人。 柳蔚拉着儿子往里面挤挤,挤近了,便见到医馆内已经闹成一团,一个一身灰黑的男人,正拿着麻绳,使劲往桌上跳,似乎打算就在医馆里头,便上吊自尽。 而医馆的大夫与一众小学徒,就在下面拉他,想将他拉下来。 这人,想必就是那遇鬼的王麻子了。 柳蔚远远看了两眼,便看出那王麻子面色暗沉,双眼发青,脖上青筋,眼皮下垂,整个人,便是一幅精神不济,病入膏肓的摸样。 柳蔚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一步! 却听那医馆大夫急吼吼的叫道:“王麻子,你要死也走远点死,你在我医馆自尽,这不是连累我吗,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王麻子,你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上头的王麻子赤红着一双眼,突然怪笑起来:“哈哈哈……连累你,连累你……你逼死的人还少吗?还少吗?” 柳蔚挑了挑眉,顷刻听出这话里的古怪。 柳蔚旁边,某个围观的群众突然插了句嘴:“果然……当初那黎姑娘,就是被这家医馆逼死的,报应,报应啊……” 第432章 这句话,暗示性太重了 那围观的群众只是嘀咕了一句,本也是自言自语。 可话音一落,旁边另一个中年男子,却跟着附和起来:“可不是,报应这东西,由不得你不信。” 先前说话那人,不禁看向接话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道:“兄台也知道黎笑姑娘之事?”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在这古庸府但凡住了超过七年的,谁不知道?当年那黎姑娘,被相公怀疑偷人,大冬天的,把人家衣服扒光,丢到大街上,索性是有好心的路人,给她盖了件衣裳,否则,一个姑娘家,这是当场就要将人逼死的意思啊。” “对!我听说,那黎姑娘根本不是她相公的娘子,他们根本就没成亲,黎姑娘是被人从其他地方卖过来的,因为来历不明,身份粗鄙,虽说长得如花似玉,但她相公一家,就是不将她娶进门。” “是这么回事。”中年男子显然熟知内情,忍不住又说道:“那相公一家,姓原,现在你是见不到了,但当年,这原家一家三口的名头,可是在咱们整个州府传遍的。原家只有三个人,原家老子,是个赌徒,日日在赌档赌摊上流连忘返,到处赊账讨钱,人见人厌!” “原家老娘,平日里给酒楼洗碗,但人极为刻薄小气,还贪财手短,经常偷酒楼里的东西转手拿到当铺去卖,若不是看在远房亲戚的份上,那酒楼掌柜的,早将原家老娘撵走了,哪里肯放只老鼠进米袋?而那原家儿子,则是个病秧子,知道什么病吗?呵,花柳病!那原家儿子,整个就是个斯文败类,说是读过两年书,还整日念叨着要考科举,可不到十二岁,便开始出去烟花之地,不过两年,就染上了恶疾。” “家里倒是砸锅卖铁给他治病,可这病治不好了,也就唯有半死不活的拖着,就这样了!这人还不甘心,他父母也是溺爱他,到了二十岁,竟然就张罗给他娶媳妇,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没人肯嫁的,他们就找牙婆买,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凑足了钱,好歹买了一个人,就是那倒霉的黎姑娘。”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先前说话那人讶然的道:“花柳,这种病还娶妻,这简直是祸害人。” “谁说不是?可人家不管,非要买,原本买来那黎姑娘就说要成亲,可后来原家老娘在酒楼做事,听到有人背后议论,提到了黎姑娘,说这黎姑娘貌若天仙,美艳如花,给了一个半死人,糟蹋了!这原本也就是外人的随意之言,可那原家老娘记上心头了,回去就把黎姑娘打了,说黎姑娘勾引男人,要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就因为这事儿,原家老娘,原家老子,包括那半死不活的儿子,三个人一起把黎姑娘打得丢去了半条命。” “这……这真是没有王法了!” “可不没王法了,当时没人知道实情,人家关上门打人,外人谁知道?后来,这家人就断了娶黎姑娘过门的意思,原家儿子还是睡了黎姑娘,不到两个月,黎姑娘就怀了孕,但那时候,原家老娘偷了一个客人的玉佩,被人告到了官府,坐了半个月牢,还丢了活计,这下子,家里没了收入,原家老娘直说黎姑娘是扫把星,最后竟然自己不去找活计,却给黎姑娘找了个活计,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去赚钱养他们一家三口。” “那黎姑娘怎么就不去报官呢?”先前那人已经气的上了火。 中年男子冷笑:“卖身契都在原家人手里,报官有何用,但要说,这黎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就这么在这家人的虐待折辱下,也依旧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惜,生的是个女儿。” “那后来呢?”先前那人急忙问,一听是个女儿,他就有股不详的预感。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眼睛一抬,就瞪向前面的医馆大夫:“后来,原家老娘趁着黎姑娘出去做工,转头,将黎姑娘的女儿卖给了牙婆子,黎姑娘回来,找不到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说要去找孩子,但被原家人堵住,最后直接动起手来,三个人,压着一个女人,把黎姑娘打成重伤,最后,就送到了这个医馆。” 先前那人忍不住看向医馆大夫,医馆大夫还咋咋呼呼的拉扯着,让王麻子下来,一脸着急的样子。 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就是这医馆大夫,将黎姑娘给糟蹋了。” “嘶……”倒吸一口气,先前那人,讶然的捂住嘴,他是听过一些流言,也听不少街坊提到黎姑娘。 自然也知道,那黎姑娘红颜薄命,便是被相公一家与一家缺德医馆,共同谋害的。 但其中细节究竟如何,却无人知。 街坊们每次说深了,也都闭嘴了,显然是也不想把这件旧事,当做轶事流传。 “黎姑娘被糟蹋,原家人找上这家医馆大夫,大夫矢口否认,说是黎姑娘勾引的他,还赔了原家人一百两银子。有了银子,原家三个穷鬼眉开眼笑,但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就将黎姑娘脱光衣服丢在大街上,而第二天,就有人发现,黎姑娘跳水了,就是四月湖。” 先前那人点点头,这个,他也是知道的。 中年男子还在念叨:“就在黎姑娘死后一个月不到,原家一家三口,突然暴毙,就连住的地方,都被烧得精光,而诡异的是,那场大火,烧了一整个晚上,将原家烧得一丝不剩,却唯独,只烧了原家。原家两边的房子,除了被熏黑了墙面,啥事都没有,别人都说,这是黎姑娘的报复,黎姑娘化成厉鬼,来找他们报仇了。” 中年男子想来是熟知这段历史故事,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有始有终。 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原本不知道的,这下也知道了。 而原本知道一些的,这下也全都知道了。 直到最后,又听那中年男子补充一句:“原家一家三口都死了,这医馆大夫,却还活的好好的。” 这句话,暗示性太重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医馆里嚷着上吊的王麻子,和那焦头烂额的主馆大夫。 第433章 仿佛一夕之间,他突然在意起她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柳蔚在旁将一切听在耳里,末了,柳蔚又看向那王麻子,放在袖子里的银针,露出一个头,又收了回去。 若是这其中,真有什么旧情的话,柳蔚一个外人,就懒得多事了。 不管闹鬼一事,是否是真,但眼下,所有人都将那所谓的鬼,与七年前一桩旧事联系起来。 就连那当事人王麻子,也这样表示。 若是如此的话,柳蔚再插手,反而有些多管闲事了。 这王麻子的症状看似夸张,实则并不严重,精神不济,双目涣散,心智徘徊,有些像服用了过激药物后的症状。 柳蔚只是远远看着,没有把脉,不太确定他症状的轻缓,但柳蔚相信,自己一手针术,至少能让他短时间內恢复如常。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柳蔚却不想动这个手了。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 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报应,是应该的。 那王麻子,若是当真有性命之忧,她自然会替他一治。 这不是好心,也不是多事,而是医者父母心,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因病而死。 这场闹剧,直至柳蔚离开还没有结束。 但从医馆出来,小黎却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爹,为什么生了女儿,要挨打?” 显然,小家伙在旁边也听了几耳朵。 不过年纪小小的,个头还没有娘亲一条腿高,谈什么生男生女,早了。 柳蔚不打算回答。 却听旁边的小妞,羞羞怯怯的道:“小公子,生了女儿,属实是要挨打的。” 小黎张着嘴看向小妞:“为什么?” 柳蔚也看向小妞。 小妞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拽着容溯衣角的小手,白了一下。 容溯瞧了一眼,没什么反应,步伐,却放慢了一些。 大妞拍拍妹妹的头,转头对柳小黎道:“是大姐说的,大姐说,娘生下我和小妞后,就被爹打了,因为……不是儿子。” 小妞抿着唇,吸吸鼻子道:“所以,女人是不能生女儿的,不然要挨打的,我娘跟我们说,以后我们嫁了人,一定要生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容溯眉心蹙了蹙,听两个小女孩心有戚戚的说这种事,他心头竟会不太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也就是一些烦躁,毕竟与这两个女孩不算熟,容溯并不打算说什么。 可他不说,旁边一道凉薄淡冷的音色,却冒了出来:“放屁!” 容溯抬起眸子,这粗鄙庸俗的“放屁”两个字,着实令他这位尊贵的七王爷愣住了。 视线看去,就见那柳先生一脸寒霜的立在原地。 柳蔚低头,摸摸两个小女孩的脑袋,迟疑一下,又蹲下身,平视着两个孩子,看着大妞小妞的眼睛道:“没有这回事,生儿生女是天注定了,老天爷给你儿子,就是儿子,给你女儿,就是女儿,换句话说,老天爷给你什么福气,你就接什么福气,没有好坏之分,更没有对错之分。” 两个小女孩呆呆的望着柳蔚,显然,这种话,从没有人说过。 停顿了好半晌,小妞才红着眼睛,瓮着声音问:“那为什么,小妞出生,娘亲就要挨打?爹说,我和大妞,都是扫把星……” 所以年纪小小,就将她们卖掉,卖掉之后,甚至离别都没有一句,小妞和大妞抱在一起,坐在那牙婆的马车里,往外望的时候,只看到娘亲偷偷躲在墙角擦眼泪,而她们的爹,却满脸笑意的捏着银票,笑眯眯的数钱。 柳蔚放软了声音,用手指,擦掉小妞落下来的泪珠,柔声道:“你们不是灾星,不过,你们倒是碰到一个灾星似的爹,相信我,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渴望能生个女儿。” 比如她,每次被小黎气得胃疼的时候,都想,要是有个女儿,萌萌软软的又贴心,该是多好。 大概柳蔚这刻的音色太柔情,大妞小妞互看一眼,突然有些相信柳蔚的话了。 爹说她们是灾星,柳公子却说不是。 柳公子比爹厉害,柳公子是做大官的,是住在京都大房子里的,是很有出息的,而她们的爹,只是乡下的农户,见到里长的儿子,都吓得点头哈腰,满脸讨好。 所以……她们应该相信柳公子…… 弄清楚这个逻辑,两个小女孩突然恍悟,随即,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她们知道了,柳公子今日的话,她们记住了。 柳蔚揉了揉两个小丫头的脑袋,将她们整齐的刘海扰乱,这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可柳蔚视线无意一转,却正好与旁边的容溯对上。 容溯的眼神很奇怪,柳蔚看不太懂,但柳蔚本能的别开视线,懒得理会,直接往客栈走。 柳蔚打算回客栈等容棱,一会儿,一起去趟三乐当铺。 柳蔚走的不紧不慢,小黎始终跟在娘亲脚边,而容溯,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两旁的大妞小妞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重新迈起步子。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不知为何,方才那柳先生突然轻言细语,又拿那样柔和的目光安慰两个孩子时,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人…… 甩开脑袋里不该有的情绪,容溯沉了沉眸,又刻意的掐了掐指尖,让自己,抛开心中的画面。 不知为何,最近这阵子,他总是会想到那个人,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为何,这阵子,突然开始占据他这么多思维? 仿佛一夕之间,他突然在意起她了。 但怎么可能?他与柳蔚,撇开那段荒谬又懊恼的婚约外,还有什么旁的交情? 五年来,二人加起来,说的话,只怕都没有五十句。 揉了揉微涨的额角,容溯舔了舔薄唇,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一抬头,却瞧着前面,那柳先生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容溯拧紧眉头,继续上前。 他在等自己? 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容溯走过去,正要问柳蔚做什么,柳蔚却低下头,对容溯脚边两个小丫头道:“带你们去买冰糖葫芦,走。” 两个小丫头同时一乐,赶紧松开容溯,跑过去改抓住柳蔚的衣角。 柳蔚一个大人,溜着三只小豆丁,看也没看容溯一眼,领着三小孩子就往糖葫芦摊去。 而还站在原地,满脸黑沉的容溯:“……” 第434章 容棱的神态,动作 三个孩子都如愿的舔着糖葫芦时,柳蔚回头,已不见容溯身影。 柳蔚也没在意,正要带三个孩子回去,却远远的,在人群中瞧见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 柳蔚定了定眸,再想看仔细时,那身影已消失,街上人来人往,刚才那一眼,仿佛只是错觉。 但柳蔚知道,那不是错觉! 三乐当铺就在隔壁街上,在街上恰巧遇见当铺那位李老,也是正常。 “爹。”小黎突然仰头唤了一声。 柳蔚转过来,随意应了一声:“嗯?” “容叔叔。”小家伙伸着短短的手指,往旁边一指。 柳蔚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瞧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容棱正站在那里,而他旁边,站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 两人正在说话,看似捻熟。 柳蔚认得那人,是镇格门的暗卫,在建阳府时见过。 原本打算先把三个孩子送回客栈,再与容棱回合,去三乐当铺,现在既然街上遇到了,便省得多走一趟了。 柳蔚没有多想,牵着三个孩子,就走了过去。 随着柳蔚和孩子的走进,那边容棱,也看到了她。 柳蔚一笑,正想快走两步,却见容棱转过头去,对那暗卫说了两句,那暗卫听在耳里,眼睛却盯着柳蔚的方向。 柳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停住步伐,站在几步之外。 很快,容棱与那暗卫说完,暗卫垂首点头,转身,便利落闪进了附近的小巷子。 直到暗卫人消失,容棱才走过来,他面上表情平平,与平日看起来一样,没什么不同,更没有半分异常。 但柳蔚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不对。 “何时醒的,怎的不多睡会儿。”容棱顺手揉揉小黎的头发,随口问柳蔚。 柳蔚也随口回道:“睡够了。” 说完,却看了眼那暗卫离开的方向,迟疑的问:“出了什么事吗?”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摇头:“没有,怎的这么问。” 柳蔚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容棱对她信任,柳蔚很清楚,他们之间,几乎没多少秘密,可方才,她远远走来,容棱的神态,动作,却分明是有什么事,不想被她知道。 尽管知道容棱身份不同,有些秘密也是正常。 但相识以来,在公事方面,容棱却从未瞒过她。 哪怕权王有意谋反,包括那皇家世代相传的藏宝图,他都能坦然而之的告诉她,因此,她不知,还有什么事,是他竟不能坦然相告的。 柳蔚其实不想多问,对于镇格门的事,她也不想知道,她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 但偏偏容棱这样刻意的避开她,反而却让她有些在意了。 看容棱目光坦荡,眼神平常,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柳蔚也懒得揭穿他,只道,自己要去三乐当铺。 容棱自然随行。 一路上,小黎兴致勃勃的给容棱讲那女鬼之事,说的活灵活现,还将那黎姑娘的身世,都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容棱全程平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提了两句,与小黎言语交流。 柳蔚在旁边看着,却总觉得,容棱有些心不在焉。 没一会儿,便到了三乐当铺,可令柳蔚没想到的是,当铺竟然没有开门! 柳蔚皱皱眉,上前瞧了两下,里头一片静谧,没人应门。 “几位是来当东西的吗?”当铺外面卖红薯的摊贩突然问了一句。 柳蔚看了摊贩一眼,停顿一下,点点头。 那摊主便说:“那就去其他当铺吧,三乐当铺这几日歇业,说是至少半个月不开门。” “不开门?”柳蔚眼神凌了起来。 “是啊,昨晚上听到的,说是京都总铺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好像是店面转卖,还是换铺子的问题。总之,突然就关门了,说要闭店半个月,等到总铺的人商量出结果了再开。这说来也怪,好好一家当铺,怎么说关就关,这要是遇到当东西的还好,要是遇到赎东西的,可如何是好。” 摊贩随口抱怨了几句,到最后,又补充道:“对了,方才李老过来拿东西,好像说,今日还是明日,要叫人来贴个告示。” 柳蔚方才也看到了李老,便立刻问:“李老走了吗?” “走了啊。”摊贩道:“拿了东西就走了,走了也有一炷香功夫了。” 柳蔚眉头紧锁,又问:“大哥可知道李老的住处?” “啊?”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向他打听住处,摊贩愣了一下,才说:“住处是不知道,好像以前,李老与当铺的几个大管事,都是住在当铺后面的院子的,不过方才李老出去了,想来也没住这里了。” 柳蔚静静的听在耳里,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怎的就这么巧,说关店就关店了,还偏偏是在今日。 柳蔚心头莫名烦躁,容棱在旁瞧见,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手指,暖暖的稍显粗糙的男人指尖,摩擦着柳蔚细软的指腹,他低声道:“我这便叫人去查。” 柳蔚低垂着眼看着地面,还是点点头:“嗯。”语气却很低落。 半晌,柳蔚又补充一句:“还有那对姐妹。” 原本想着,三乐当铺跑不了,要查什么,自然有的是法子,却不想,一间当铺,当真是说关门就关门,要查的东西查不到了,甚至连人都消失了。 这种情况下,那对姐妹,柳蔚便不打算再放过。 还好,那对姐妹虽说身份不明,但至少,有个人的身份是可见的。 纪枫鸢。 八秀坊一等舞姬。 古庸府的大名人。 柳蔚就不信,一夜之间,八秀坊也关门了。 因为当铺没找到人,柳蔚与容棱打算回客栈,可刚走几步,就见前头一帮衙役浩浩荡荡的拨开人群走过来。 柳蔚抬眸一看,就看到几个熟人。 正是那日带着船家来认人的那名衙役头头,因为柳蔚将古庸府夸得天花乱坠,临走前,那名衙役还将柳蔚直接唤作柳兄弟,相逢恨晚的不得了。 一帮子衙役气势汹汹的走来,看这阵仗,倒是有些唬人。 柳蔚打起精神,看了眼后头铺门紧闭的三乐当铺,微微沉眸。 第435章 容棱的自制力突然这么差 这三乐当铺一夜之间关了门,可叶元良的案子还没结束。 而当初叶元良是有批货物放在当铺的,所以这间当铺的人,都算是间接与叶元良的案件有关。 眼下叶元良尸体还在衙门,与之相关的当铺一应人等却齐齐消失,这衙门一旦判定为这些人为可疑失踪,或是严重些的,畏罪潜逃,当铺里的所有人,只怕都要被贴上皇榜。 柳蔚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烦闷。 这种情况,柳蔚不太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直到那衙役头头胡哥,领着人已走到柳蔚面前。 胡哥一眼瞧见柳蔚,笑着打了个招呼:“柳兄弟,怎么巧啊。” 柳蔚笑笑:“带孩子出来走走。” 胡哥看了眼柳蔚脚边的三个小孩,爽朗的道:“柳兄弟倒是个慈父!” 柳蔚也不言语,只是微笑。 胡哥与柳蔚寒暄几句,就道:“对不住了兄弟,大哥还有点事,找一日得空,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他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 柳蔚掐了掐指尖,在胡哥快离去时,唤了一声:“胡大哥是去三乐当铺吧?” 胡哥回头看柳蔚一眼,点头:“是,今早一到衙门就接到消息,说是三乐当铺要停业半月。” 叶元良的案子还没完结,事情牵扯人员却有了巨大异动,作为这个案子的总管,胡哥不得不干涉。 柳蔚吐了口气,沉默一下,抬眸道:“当铺是小事,咱们还是先去衙门吧。” “咱们?”胡哥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 柳蔚笑了一下:“此案镇格门接下了。” 镇格门? 镇格门? 镇格门!!! 胡哥原地站着,僵硬了好大半晌,才眨着眼睛,不太明白的抓抓头:“兄弟,你在说什么?” 柳蔚不想多解释,只转过身,突然伸手,往容棱腰上摸去。 容棱身形蓦地一震,猛然捉住她细白的手指,指尖用力,垂眸看着这个女人。 柳蔚无辜的望着容棱,才道:“我找牌子,你的牌子呢?” 容棱眯起眼眸,不语,却就这么看着她。 柳蔚索性挣开容棱的手指,继续把手伸进去,把容棱腰上一圈,从里到外摸了个遍,总算在他怀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牌子。 而此时,容棱的黑眸,已经出了细弱的红丝。 柳蔚瞄了一眼容棱下腹的部位,衣裳下面,似乎有了变化,男人的庞然大物在逐渐苏醒。 柳蔚尴尬的挑眉,掩盖掉嘴角的轻勾,咳了一声,转身,将牌子递给胡哥。 胡哥手忙脚乱的接住,拿起牌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再摸了一下,再反过来摸一下,再反回去又摸一下,反反复复,几乎看了数十遍,上百遍,他才一脸惊恐的抖着手指,看看柳蔚,再看看柳蔚身后的容棱,死死的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张口:“镇……镇格……镇……” “镇格门。”柳蔚替他说完。 胡哥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又捏着袖子,擦擦额头的热汗,又开口:“都……都……都……” “都尉。”柳蔚再次替他说完。 胡哥只觉得头重脚轻,仿佛一瞬间,就要摔倒一般,幸亏跟着他身后的兄弟将他扶住,才没让一个堂堂衙门总役,在大街上出丑。 最后,胡哥神不守舍,又半信半疑的,与柳蔚、容棱,顺带三个小豆丁一起,进了衙门大门。 而三乐当铺什么的,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对一个乡下州府的小衙役来说,别说京里来的一品官员,皇亲国戚了,就连别的富贵点的州府来的小县令,在他们这儿,那都是贵宾的待遇。 谁让他们地方穷,人没见识呢! 直到进了衙门,实则胡哥还是没有全信的,因为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自个儿刚认的兄弟,怎么就成了镇格门的司佐大人了? 自家兄弟的好朋友,又怎么会成了堂堂一国王爷,青云国内赫赫有名,素有战神之称的容都尉呢。 这……这他妈的去哪说理去…… 柳兄弟不是说来古庸府游玩的吗?这……这和之前他说的不一样啊。 胡哥半信半疑,可惜一进入衙门,他的疑虑,就被接踵而来的一大波消息,给打消得一丝烟雾都没有了。 昨晚衙门有人偷东西……后来不是偷东西,是来验尸……就是叶元良的尸体……来验尸的是京里来的大人,就是我们孙大人常常嘴里念叨的那位都尉大人…… 孙大人昨晚后半夜都没睡,一直在衙门守着,说着那位都尉大人答应了,今天会来找他,他要等着…… 胡哥彻底懵了,合着,不是假的,都是真的! …… 孙奇的确等了容棱半个晚上,再见到孙奇时,柳蔚都很好奇,因为这位孙大人看起来,实在不像刚熬过夜的,他的精神头,只怕比睡了三天三夜的人,还要好。 而从进了衙门,容棱便不置一词。 柳蔚几次看向容棱,却发现容棱都在瞪她。 柳蔚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眼睛瞟了眼男人下腹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被宽广的衣摆遮挡着,根本看不到里面,但柳蔚就是知道,那里面,肯定是另一番壮观情景。 甚至从容棱的走姿来看,柳蔚就知道,这男人此刻该有多恨她。 方才柳蔚摸着容棱的腰部,可不是胡摸的,手指到过的几个穴道,柳蔚都清楚得很。 只是柳蔚没想到,容棱的自制力突然这么差。 平日里,他不是很会克制吗? 柳蔚此刻压根没想,往日容棱克制,但她也很克制,她从不会主动骚扰他,勾引他,乖得不得了,一动不敢乱动,但今日,她贸然乱来,可不是就让人引火烧身了。 其实柳蔚一开始也没想逗他,但……冷不丁的想到之前在十字路口,他有事瞒着她的样子,她就莫名的想胡闹一下。 被瞒着的感觉,其实,真的不好。 容棱若是坦然的让她回避,柳蔚反而还不觉得如何,会体谅他有正事,有机密要谈。 但容棱是表面佯装无事,却实则避她。 这种行径,便让柳蔚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女人有的时候在一些小地方,很容易小心眼! 第436章 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柳蔚先把自己的小心眼搁在一边儿,开始正事。 叶元良的这个案子,说复杂是真的复杂,光是叶元良尸体上那无故凝结的冷蒸汽,便让柳蔚绞尽脑汁。 孙奇从头到尾都兴致勃勃。 柳蔚从孙奇那儿接过关于叶元良案件的所有资料,逐一翻阅,最后在第三页,停留住了。 “这是?”柳蔚抽出那页,在空中晃了晃。 正围着偶像容棱打转的孙奇忙看过来,凑近瞅了一眼,道:“这是发现尸体时的现场情况记录,容都尉教过下官,说是出了人命官司,发现尸体时的情景,定要记录在案!还说这是京都新兴起的办案规矩,还有个名字,叫……叫第一案发现场!是吧,容都尉,下官没记错吧,是这个名儿吧?” 孙奇邀功似的望着自家偶像。 容棱只低头,喝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倒是有些乐,这人看起来如此嫌弃这位孙大人,但私底下教的东西还真不少。 不过柳蔚注意的,不是这个。 “发现尸体之人,并非客栈中人,甚至,并非古庸府人?”柳蔚指着上面的第三行记录,微微拧眉。 孙奇点头:“当时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外地人,也是一个外地来的商人,恰好就住在叶元良房间的隔壁。那商人说,凌晨他想去茅房,路过叶元良的房间时,看到里头还亮着蜡烛,就好奇的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就看到房间没锁,房门边有一个缝,而透过那个缝儿,他瞧见里头,一个东西悬在半空,一摇一晃的,他就大胆的推开一些,这就发现了上吊的尸体,立刻报了官。” 柳蔚敛眉:“这人呢?” 孙奇愣了一下,对柳蔚拱拱手:“柳大人稍后。” 说着,孙奇走到门口,往外头唤道:“小胡,季老,进来一下。” 没一会儿,胡哥与纪奉走了进来。 胡哥看到气质出众,坐在高位上,饮茶浅酌的两人,只觉得脑袋一阵火热……这两人,还真是京里来的大人啊! 而就在胡哥还未从这艰难的震惊中回过神时,孙奇已问向纪奉。 纪奉听了孙大人的话,又看了柳蔚、容棱二人一眼,这才道:“那位公子,已经走了。” 第一发现者,如何能让他说走就走? 柳蔚吐了口气! 孙奇一看柳蔚的表情,就知道闯祸了,忙问纪奉:“怎么就让他走了?案子都没完结,跟案件有关的人,都得留下!怎么就他一个人走了?谁让他走的?” 纪奉不卑不亢的抬头:“就是大人您啊。” 孙奇一愣。 纪奉说道:“那日小人请示大人,说那商人嚷着要走了,咱们该如何是好,大人您说,只是凑巧发现了尸体,算他倒霉,此事与他无关,就让他走吧……” 孙奇想,这话好像还真是自己会说的,但此案涉及太广,牵扯到建阳府,一个外省人,在自个儿的地界出事,他这府尹,若是不给个交代,只怕将来就真的不好过了,所以这种情况下,他怎会如此大意,将涉案人员,这般轻而易举的放走? 似乎知道自家大人在想什么,人到中年的季师爷淡淡的道:“那商人临走前,以扶贫救灾的名义,在衙门的募捐箱内,投了一百两银子。” 孙奇:“……” 这样就说得通了,一百两,整整一百两啊,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可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平日做了也就做了,但今日,却让容大人听见了,孙奇顿时尴尬极了。 忙摸摸鼻子,转过头来解释:“那个……都尉大人,下官想起来了,那个商人,下官是当真确定他与案件无关,才让他走的,他不是古庸府人,是游走商人,还要带货回去,耽误不得时辰,所以下官就行了他一个方便……还有那个一百两银子,也的的确确是塞进募捐箱的,那个募捐箱的主意,还是大人您支的招,下官可断然不敢阳奉阴违,吃敛贪财,做出那些不要名声之事。” 孙奇解释得很着急,深怕容棱不信,但容棱看也没看孙奇一眼,只是瞧着柳蔚,问道:“怎么?” 柳蔚指着上面的几点,道:“第一,凌晨时分,为何要去茅房?古庸府虽说气候不比极北,但眼下天气,一到夜里,便要刮寒风,而每间客栈,都是备了尿壶以供客人方便的,夜里,又有多少男人会在睡得半梦半醒时,裹着寒风,出门去找茅房?” 柳蔚其实就是夜里不怕寒风,也要去找净房之人,但那也因为她习武,内力充盈,并不惧着寒热。 可若是普通百姓,只怕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在古代多年,柳蔚对古代人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是清楚的。 果然,柳蔚这一说出来,厅堂里顿时安静了。 孙奇默默的流了两滴冷汗,觉得脑门有点热啊。 柳蔚又指着第二点,道:“凌晨时分,恰好去了茅房,又恰好看到隔壁房间点着蜡烛?那么,这个蜡烛又是何时点的?一根普通长短的蜡烛,正常情况下的燃烧速度,是一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而根据第一发现者的口供,他是在凌晨时分,发现蜡烛还亮着,也就是说,有人在近一个时辰左右,在房间里,点了蜡烛。” 孙奇现在觉得不止脑门热,后背也有些热了,黏黏糊糊的,好像出了不少的汗。 “第三。”柳蔚继续道:“这上面写着,发现者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个什么悬空的东西在摇晃,那么问题来了,挂上去的尸体,为什么会摇晃?是开着窗,被风刮动了吗?叶元良的体重不轻,想来,恐怕只有龙卷风才能将近两百斤的大活人,吹得摇摇晃晃。” 柳蔚三点说完,孙奇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这么说起来,那个第一发现者,真的太可疑了,口供看起来严丝合缝,但却总是透着股莫名的巧合,莫名的古怪…… 那么,难道,那人与叶元良的死,真的有什么关系? 可自己都将他放走了,募捐箱里还搁着他临走前塞进去的一百两银票…… 现在,该怎么办? 第437章 什么时候该宠,什么时候该严 他会因为私受贿赂,包庇嫌犯,而被摘了顶戴,贬为平民,遣返回乡吗? 孙奇真的慌了,身上到处都在冒汗,连眼睛都布起了血丝,他拼命的擦汗,却一个字不敢吭,惟怕多说一句,容都尉就要质问他了。 厅堂里,陷入微妙的沉默。 索性,过了好半晌,柳蔚清淡闲凉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看来简单的法子是不成了,那就麻烦些,这人走了就走了,若他是凶手,如何跑,也跑不掉。” 柳蔚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抬眸,对门外唤道:“小黎。” 坐在衙门内堂外院子里,带着两个小妹妹正在挖泥巴的柳小黎直起身来,蹦蹦跳跳的往厅内走。 大妞小妞急忙跟上小哥哥,边跟边提醒道:“小公子,柳公子说,不让咱们进去,说他们有大人的事要谈。” 柳小黎说:“我知道,可我爹叫我了。” 大妞小妞互看一眼,一起摇头:“柳公子,没有叫你啊。” “叫了。”柳小黎也没有解释,小炮弹一样,就窜进了内堂。 两个小女孩只得提着裙子跑着追。 小黎一进来,柳蔚就看儿子双手脏兮兮的,不禁挑了挑眉,问道:“做什么去了?” 柳小黎抿着唇笑。 怕小公子挖泥巴调皮,会被柳公子骂,小妞忙说:“不关小公子的事,姐姐说要捏泥人的,公子不要怪小公子……” 大妞无辜被搬出来当挡箭牌,悄悄瞅了妹妹一眼,最后还是咬牙认了,乖乖点头,承认错误。 柳蔚看着两个傻姑娘,又看看还一脸窃笑的小黎,低声问:“做什么去了?” 小黎也低声偷偷回答:“爹,这院子用的是淮山泥。” 柳蔚一愣,继而睨着儿子;“所以?” “淮山泥养土龙,这里的蚯蚓,比别的泥里的蚯蚓更肥更长,而且长时间在这种泥里生存,会使蚯蚓体内蕴含的营养元素比别的蚯蚓多好几种,药用价值也更高。” 知道娘亲是在考自己,小黎麻溜的回答,说完,还得意的笑笑,如果他身后有条小尾巴,估计已经晃晃荡荡的甩开了。 柳蔚嗤笑一声,面上不说,眼睛却也看向了院子,嗯,淮山泥,古庸府这儿果然受大自然庇佑。 不止风光浑然天成,天水一线,美不胜收,在别的地方甚至需要人工培养的淮山泥,在这儿,满院子都是。 看来自己,真的可以考虑在这儿买间宅子,每年过来住几个月。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柳蔚指使小黎去洗手,等儿子干干净净回来了,才直接丢了份白纸给儿子,道:“叶元良的尸检报告,去做。” 小黎抱着一叠白纸,傻傻的看着娘亲。 柳蔚抬头对孙奇道:“劳烦孙大人请个人,带这孩子去一趟停尸房。” “带,带他?”孙奇愣愣的重复一句,便转过头,机械的看看满脸童真的柳小黎,再看看满脸平常的柳蔚,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到最后,他求助的视线,只得望向自己最敬仰崇拜的容都尉。 容棱好歹放下了手上的茶杯,他没看孙奇,只对小黎道:“尸检报告上,不准有错别字。” 做尸检报告没什么,小黎是会做的,在曲江府,有时候一些小案子,或者事情多了,娘亲不够时间,他都会帮着做报告。 当然,小黎认识的字太少,做出来的也比较粗糙,大多时候,就是一个草稿,要放进档案里,最后还需要娘亲补充,或者付叔叔润色。 但是做尸检报告就算了,为什么容叔叔不准他有错别字呢? 天知道这有多难,比给十具尸体剔骨,刮肉,分解五官内脏还要难的! 小黎当场就嘟起了嘴,嘴上可以栓头驴子了。 容棱却已经不惯儿子了,冷漠的说:“这个年纪,你该上学堂了。” 没上学堂,却也不能将功课落下。 皇家子弟开蒙,最迟五岁,便要会倒背如流千字文,甚至抄写上也要一字不苟,并且字体隽美。 小黎已经四岁半,却连千字文的前一百字都写的歪歪扭扭,更别说背全。 容棱哪怕再疼孩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宠,什么时候该严,在学业问题上,他不会马虎。 小黎委屈极了,望望娘亲,又望望容叔叔,最后气愤的撅起嘴,不高兴的说:“你们欺负人。” 容棱一脸冷漠。 柳蔚也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到最后,小黎也是不得不抱着一叠白纸,抓着笔墨砚台,幽幽的往门外走。 走了一半,小黎东张西望一下,又回头望向那身着官服的府尹大人,有礼貌的道:“请问,停尸房往哪里走?” 他竟然真的要去停尸房! 孙奇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脸着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有一个人吭声,显然是真的要让一个孩子去看尸体。 孙奇顿时义愤填膺了:“这个……停尸房,你不能去。” 他跟小黎说。 小黎老实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死人!” 小黎懵懂的点点头,声音软软的:“我知道,我就是去验查死人。” “那是尸体啊!”对上小孩稚嫩淳朴的眼神,孙奇觉得他快呕血了。 小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停尸房当然会放尸体,他去写尸检报告,当然也是要验尸体,所以,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这个叔叔的话,好像很矛盾的样子? 小黎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代沟,索性不跟这个叔叔说了,他转头,直接看向旁边同样一脸震惊,脸色难看的胡哥。 犹豫一下,又看向胡哥身旁面色平常,微微垂首,正掩盖着自己神情的纪奉。 小家伙张口,乖乖的道:“爷爷,您能带我去一下停尸房吗?我不认识路?” 虽然这个爷爷还没有白头发,也没有很长的胡须,但是小黎觉得,他看起来,就是个爷爷的样子,所以就叫爷爷了。 纪奉稍稍挑了挑眉,锐利的眼神,及时收敛,抬眸时,眼中一片慈光,他看着柳小黎,对上小黎童真的眼瞳,半晌,微微的笑:“好,爷爷带你去。” 纪奉说着,上前主动接过小孩手里的一堆东西。 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离开,孙奇站在原地,喉咙里的血,半上不下,想呕,都呕不出来! 第438章 跟尸体亲亲热热的 今日一早,纪奉已见过叶元良的尸体,那尸体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一具。 但仔细瞧,却分明瞧见,尸体上头有密密麻麻的针眼儿,宛若一只巨型的破布人偶。 此刻再见到尸体,纪奉脸上表情不显,但站的,却是离那尸体有些远。 倒是胆子大的柳小黎,一进来就蹦蹦跳跳的朝尸体跑了过去,小爪纸掀开白布! 瞧见脸色死白的人尸,柳小黎却半点异样也无,只摸着滑溜溜的小下巴,嘟哝起来:“爹的手艺真好。” 纪奉垂眼,看着这孩子。 大概是纪奉的视线太明显,小黎感觉到了,小家伙仰起头,望着这位慈和的爷爷,指着尸体上的针线,道:“我其实也会缝,但是我爹说我手笨,针线活不细致,不让我缝。” 纪奉脸上笑着,嘴角却是微微的抽搐。 针线活好的人们,估计也不会想去拿手艺缝一具尸体! 小黎从纪奉手里拿过笔墨纸砚,一边鼓捣着,一边爬上木板床。 看孩子小短腿爬得费劲,纪奉顺手将孩子抱起来,但左右看看,也没地方放,一时愣住。 小柳短短的手指,指着木板床的边缘,说:“谢谢爷爷,把我放在这儿就好了。“ 纪奉有些犹豫:“你站得住?” 木板床其实很窄,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上头,已经占据了所有面积,要在上面再站一个人,几乎不太可能。 但小黎很乖的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站得住。 纪奉迟疑一下,还是将这孩子放了上去。 接着,纪奉就看见小家伙站在板床边缘,然后一只手抱着笔墨纸砚,一只手随便将那尸体往旁边推了推,接着小家伙一屁股坐下,挤着尸体,跟尸体亲亲热热的模样。 纪奉,再次沉默! 验尸报告这个东西,纪奉是听说过的。 自从两个月前,孙大人收到京都发回的信后,便将这一新规矩,给传播了下来。 但这报告究竟是什么,该如何做,却无人能知。 只从那信上的只言片语推断,大略是要将尸体的所有信息,写在一份文书里,但具体怎么个写法,有什么规矩没有,却依旧不知。 而眼下,一个五岁不到的小男孩,就在给他示范,这验尸报告,到底该如何写。 小黎现在宣纸上规规矩矩的写上死者的姓名,年龄,身高,大略体重,接着,就是伤口验证方面。 这具尸体已经被验过了,而尸体也已经缝合好了,所以小黎并没多事的再把它拆开,去检查一遍内脏。 既然娘亲检查过了,这部分留空,回头让娘亲写进去就好。 他检查的是外伤部分。 将叶元良的衣服都扒掉,小黎在一个裸露的尸体旁边,转来转去,边看边写,时不时再用毛笔的另一头,去戳戳尸体皮肤。 看小孩子这样摸摸搞搞,没一会儿,已经写了大半页纸,纪奉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发现自己一大半看不懂! 小孩子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并不是多隽美,但再歪,也至少是人能分辨的字型。 可这些字,纪奉认识是认识,却有一大半,不知何意。 纪奉并没多问,但或许是纪奉看得太久了,小黎突然看他一眼,然后很紧张的问:“我……我写了错字了吗?” 小黎已经尽最大努力,写的工整和严谨了,难道这样也不行? 小家伙很惆怅,他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纪奉瞧着小黎失落的表情,只抬手,揉揉他软软的呆毛,道:“没错字。”只是看不懂罢了! 小黎半信半疑:“真的?” 纪奉点头。 小家伙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又自己回头再看一便,竟然发现,果然有写错的字。 小黎赶紧涂了,改了一下。 看着小黎更改的地方,纪奉缄默不语,他并不觉得,那个字是错字。 小黎改完了,却没怪这位爷爷明明有错字不告诉他,还骗他没有,而是贴心的说:“这个地方,尸体腹部表皮破裂,无明显伤痕,但皮质翻裂,破裂度大,肤色偏紫红,血线微压迫,有重击或内伤可能。这个地方,我爹说过,血线压迫,不能写血线,血线是红色,是血管,神经线不同,这里要用神经线,因为他肚子表皮展开,里面看到的血线,是青色的,青色的就是神经线。” 纪奉沉默不语,看看尸体那惨不忍睹的腹部,又看看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小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似有所无的“嗯”了一声。 无论怎么说,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承认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还是觉得太丢人了。 小黎的验尸报告写得并不快,但是写了一半,他却发现奇异的一幕。 只见被缝了线的夹缝部位,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浸出一缕白烟。 那白烟一开始小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外面太阳很好,这若有似无的烟,在阳光下,并不太明显。 可小黎擅长暗器,而眼力更是从小就练就的本事,他一下就看到那白烟,也亲眼目睹,那白烟融入皮肤后,尸体上原本还无异的皮肤,突然开始细微的翻皮,皱褶,最后开裂。 “哇!”小黎发现了新大陆,急忙将笔墨纸砚推开,自己则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凑得很近的盯着那白烟看。 纪奉也瞧见了那白烟,在小家伙凑上去的一刻,他一抬手,把这轻的跟羽毛似的小家伙搂进怀里,避开一点,眼神,也严肃起来。 这是何物? 小黎却叫嚷起来:“爷爷,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看,那是什么,好神奇的样子,这具尸体体内有什么小东西吗?我要切开我要切开,我的刀呢,我解剖刀呢,哇哇哇,那白烟没有了,快没有了,爷爷你快放开我,白烟走了走了……” 小黎又嚷又叫,最后还是疯狂挣扎。 纪奉无法子了,确定那白烟真的莫名已经消失,才将小家伙放回去。 一放下,小黎就满脸红光的掏出万能小背包里的解剖刀,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子戳在尸体身上! 第439章 容棱冷哼一声,将她又压紧了一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40章 这男人有点见缝插针的毛病 容棱面部表情微妙,指尖抬起,勾住柳蔚的下颚,将她的下颌挑起来,瞧着她眼底那分明的不甘心,笑了一下:“肾亏了,就该补补。” 话落,男人又靠近两分,唇瓣,擦过她的唇角,细碎的吻,印了过去,只印了一下,又退开。 那触感,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柳蔚抬眸看着容棱,这男人这个动作下,指定是要兽性大发的。 倒没想到,他只是轻微擦了一下,连亲都没有,看来,自己或许还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蔚起了点精神,讨好的笑笑,说:“我这就去开几幅补肾的方子,抓了药,今晚就吃药补。” 说着,机灵的柳蔚妄图从他的怀里挣脱! 可柳蔚哪里挣得开,容棱淡眸瞧着她这左右试探的调皮摸样,手上一用劲,把她搂得更紧。 柳蔚轻轻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唇瓣便被咬住。 不是亲,是咬,用牙齿咬。 柳蔚睁大了眼睛,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用了极为微妙的力道,宛若啃噬似的,蹂躏她的唇。 好几次,咬狠了,唇瓣上都起印子了,他便探出舌尖,在那印子上舔过,像是抚慰。 柳蔚像触了电门似的,唇瓣一麻,便有些使不上力。 这个男人,对她已经足够了解,至少亲吻上,他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让她快速缴械。 柳蔚有些恨,恨自己这么轻易被他摸透。 男人在某些方面,似乎总有着特别的天赋,柳蔚没有这方面经验,所有的经验,几乎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可她却摸不透该怎么对付他。 不知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在这方面都不好糊弄,还是只有容棱,尤其的难缠。 唇瓣被厮磨得有些疼,柳蔚想避开一些,但脑袋刚往后挪,后脑便被男人扣住! 接着一个硬扣,他的唇再次贴上来,舌尖探入她的唇齿。 呼吸的交缠加剧热度,实际上,只是亲吻的话,柳蔚并不怕,但她觉得,今晚有什么不一样。 是气氛不一样,还是容棱不一样。 柳蔚分不清,可这感觉,就是让她隐隐不安。 掐住柳蔚的下颚,男人的手掌明明是热的,但指尖,却泛起凉。 柳蔚感觉到他的手,从她下颌,一直蔓延到脸颊,再到耳后,他单手捧着她的脸,停顿了一会儿,又向下蔓移,抵达脖子。 习武之人,脖子素来是死穴,少有显露,更不会让自己的脖子,落在别人手中。 几乎是本能的,柳蔚后背汗毛竖起来,已经有了想伸手袭击眼前这男人的准备。 可在这之前,男人的手,变了个动作。 从握住,便成了抚摸。 他用手指,轻柔的在她脖间徘徊。 容棱的指腹很硬,那薄茧拂过柳蔚的脖子,在上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捻磨,令柳蔚,渐渐开始呼吸不支。 唇上,还被男人控制着,她说不了话,甚至容棱的另一只手,还按着她的后脑。 柳蔚几乎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彻底被牵制了。 她,变得逃无可逃。 巨大的不安,将她笼罩。 但在男人轻柔的啃噬,唇舌勾缠之下,那股不安,又变得格外脆弱。 或者,是她变得脆弱。 腰部以下,几乎快没了力气。 柳蔚迫于无奈,将大半的力道,卸在男人身上,几乎是攀附的,手指捏紧了他的衣服,指尖很白,微微颤抖。 容棱那只不断作乱的手,终于离开她的脖子,但那手游走到她的后背,沿着她的脊椎骨,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她腰间。 男装的衣服比女装的简单很多,并不繁复,非常利落。 没过一会儿,那只手,便从后面,抵达了前面。 柳蔚清晰感觉到,那手在解她的腰带,“咯噔”一声,镶着玉石的腰带,掉落在地,衣服,顿时松垮起来。 柳蔚吸了口气,用了最大的力气,退开他的吻,低头一看,就瞧着自己宽大的衣衫,岌岌可危的挂在身上。 “你……” 她刚要说话,容棱将她反手一扯,身子一转,将她抵在门板上。 后背是冰凉的木门,前面,是男人火般的压迫。 柳蔚开始慌了。 她艰难的道:“你……不要太过分……” 容棱不置一词,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说话? 直白的吻,再次落下来,这次,不是吻的柳蔚的唇,而是她的脖子。 一整颗男人的头,埋在自己脖项间,柳蔚被迫仰起头,可那姿势,平白显得有些放荡。 大概是猜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难以启齿,她有些发火,拼命想推开那颗男人头。 可就在她使劲的下一秒,双手同时被强硬扣住,容棱拽住她的两只手,将其压在头顶,用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微微扬起,再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嘶……”柳蔚疼了,闷哼一声。 容棱又软硬兼施的在那咬疼的地方舔了舔,舌尖擦过,带着难以言喻的湿意。 这个吻,与刚才那个有些不同。 如是方才,柳蔚只感觉,今晚可能会出事,到现在,她已能确定,今晚一定会出事了。 容棱的禁锢法,让她动弹不得。 他这种姿势,甚至不光是禁锢着她这个人,竟是直接将她挥发内力的可能,都给锁了。 柳蔚很紧张,在他唇稍稍退开一下后,就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男人冷哼一声,瞧她的眼神,却是冷笑:“晚了。” 晚了,什么就晚了?不就是白日摸了他两下,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了啊? 一个大男人,被摸摸怎么了,还能掉一块肉吗? 大不了,让你摸回来? 柳蔚觉得事情到这儿,已经不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的问题了。 她一直知道,容棱其实并非那么正大光明的人,这男人有点见缝插针的毛病,就是在某些方面,他会把很小的事,放大,从而利用那放大后的后果,在她身上找一些便宜。 以前就有这种案例! 柳蔚已经数不清,这人小心眼的地方有多少了,而眼下,显然也是一桩案例。 白日她手贱,晚上,他这不叫报复,这叫蹬鼻子上脸,这叫得寸进尺,这叫假公济私。 容棱的吻,再次往下,手也移到了她的前胸,只听“哗啦”一声,她的袍子,被他掀开,因为力道太大,直接脱掉了一半。 第441章 既然停不了了,就不停吧 柳蔚余光瞟着耷拉在她胳膊上的衣袍,这种半脱不脱的样子,显更得不正经。 “容……容棱……我……我道歉……我做错了什么……都……都道歉……好不好……”她气喘吁吁的说,但声音太绵软,说出来的话又断断续续,竟显得,极为惹人。 咬紧唇瓣,她感觉到,男人在脱她的衣服! 因为内力浑厚,柳蔚并不怕冷,自然也不爱穿太多,即便是在北方,还在下雪的日子,她也就一件外袍,一件内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清清瘦瘦的。 这内衫脱了,里面就只剩一个小衣了。 这内衫柳蔚睡觉是一向不脱的,直接当亵衣穿,毕竟每晚和个男人同床共枕,她总要包严实点,至少,是不能露肉的。 就连小衣,她多数时候,都是穿着睡,虽说对心脏不好,但日子长了,也习惯了。。 眯着眼睛,男人不讲道理的直接挪到旁边,摸索着解开扣子。 柳蔚真是急了,扭动着身子,挣扎:“别……别……” 奈何双手都被束,内力也使不出,她的挣扎,微不足道。 一个女人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容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容棱哑着声音,警告:“别乱动。” 不乱动你就要脱我内了! 柳蔚没听,还是妄图逃脱,两人的身子本就靠的近,这会儿,擦着擦着,就不得了了。 容棱长吸了口气,手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柳蔚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见他停了下来,有些窃喜,打算乘胜追击,现在就挣脱。 但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动手,容棱又抬起头,他的眼睛,赤红一片,眼底全是血丝。 这个模样,把柳蔚看愣了,心里几乎第一时刻惊呼——不好!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柳蔚险些骂人。 容棱已将她外衫一搂,遮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快速抱起,直接抱到床榻。 柳蔚瞪着水灵的大眼睛,拼命咽着唾沫。 现在,还能停吗? 柳蔚看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直到那双眼里的火光,几乎将她焚烧,她才抬起已经能活动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叹了口气,啄了一下。 既然停不了了,就不停吧。 他们的关系,本也,早就不见外了。 这清浅得仿佛不存在的一啄,仿佛是打开某扇大门的开关,容棱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柳蔚,竟然真的同意了。 惊喜来的太突兀,他一时间,竟无处安置。 柳蔚见他突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哪怕平日再强势,这会儿脸皮也红透了。 容棱看的太久了,把柳蔚看羞了。 她窘迫得要爬起来…… 烛影摇曳轻晃,她使劲别开眼,想了想,一甩手,将蜡烛扇灭! 房间里,顿时黑下来。 第442章 野心比男人还大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43章 回京后,我会重新向柳府提亲! 胡哥一脸喜色,忙一叠声的应下。 却又在想到来找这位是为何事时,沉下了脸:“本来,这事儿是咱们古庸府的事儿,不该这般晚了,还来打扰柳兄弟与容都尉休息,只是,这案子实在太玄乎,咱们古庸府的衙役,看了尸体,是死活不肯验尸,还直说什么冤魂索命,谁插手谁出事……” “咱们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柳兄弟这儿来,这牵扯鬼神的案子,咱们也不敢让柳兄弟您插手,但您到底是京官,见的世面广,就寻思着,能不能请抽个空,去看一下,不用您动手,咱们哥几个自然是听您吩咐,您只要看看,大概看看就成。” 胡哥说得小心翼翼,很怕柳蔚一口拒绝。 毕竟这又是鬼又是神的,正常人是没几个敢碰的,且不说那仵作害怕,就是他们一道的几个小衙役,也怕的软了脚,直嚷要死要活的,都不肯将尸体搬回衙门。 这会儿尸体还在外头放着,他老胡倒是可以把尸体搬回去,但因为仵作没给验看过,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怕搬,把尸体上头的证据碰坏了。 衙门之前出了新政策,就是跟这停尸房有关系的,与尸体搬运检验也有关系,因此,胡哥实在不敢大意。 柳蔚听胡哥说得乱七八糟,也没听懂,便朝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胡哥叹了口气,面色怅然:“又是四月湖桥头,刚才有人发现,死了人了。” 柳蔚听后愣了一下,而后瞪大眼睛。 胡哥道:“今个儿一早开始,那王麻子撞鬼的事儿,在整个州府就传遍了,原本也就是传传,虽说牵连了一些陈年旧事出来,但到底都是陈年旧事,估摸着过几天,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却又死人了,这……这就……” “死的是何人可了解?”柳蔚直接问道。 胡哥忙说:“是三街书铺钱掌柜的女儿,钱喜儿,才十四岁的姑娘,就这么死在了湖畔里头,被捞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那钱掌柜夫妇现在还在桥头哭丧,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了。” “带我去看看。” 柳蔚二话不说,直接出了门。 那四月湖的位置她知道,离这里不远,走着去便可。 胡哥见这位柳兄弟果然义气,顿时感动得不得了,看柳蔚的目光,也满是崇拜。 可看着看着,却感觉身边有另外一道视线横过去,他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就瞟见那容都尉,正冷着一双眼眸,面色微沉的瞧着他。 这容都尉的眼神未免太寒人,胡哥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顿时身板一紧,忙什么都不敢说,垂着头,追着柳蔚往外面走。 容棱走在最后,可刚出了门口,就听见身后,一道冷蔑的男音响起:“三哥在愚弟面前,已是对那些男男癖好,连遮掩一下,都省去了?” 容棱头也没回,更没理容溯,直接离开。 容溯不禁瞳孔一缩,加重了音色:“回京后,我会重新向柳府提亲!” 这次,容棱好歹停下步伐。 容棱不悦的回头,瞧着容溯,眼神冷漠:“柳蔚?” “否则还会有谁?”容溯嘲讽的勾唇:“三哥既与你那位柳公子情投意合,夜晚苟且,不若就求了父皇,将这男妾,纳了便是,不过柳蔚,倒是不劳三哥糟蹋了。” 容棱扯扯嘴角,转身就走,临走前,丢了一句:“随你。” 前提是,你的求亲,那女人会应。 容溯看着容棱的厚实背影,讥讽的挑起半边唇,冷笑:“随我吗,好啊。” …… 柳蔚抵达四月湖时,听到的,便是刺耳的哭嚎。 她走过去,侧身对胡哥示意一眼,没有说话。 胡哥很快了然,连着几个衙役,将哭得肝肠寸断的钱掌柜夫妇扶到一边,一边安慰死者家属,一边给柳蔚开路。 周围围了很多人,都是附近看热闹的百姓。 柳蔚也没撵,只站定在钱喜儿面前,低头,看着钱喜儿湿漉的尸身。 尸体轻微肿胀,眼球充血,死不瞑目,表情惊恐。 柳蔚又蹲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用手帕盖着,将死者的嘴巴打开。 喉咙灌水。 接着又用手,在钱喜儿的头部,后脑,耳根,脖子,腹部,腿部,多处地方按压触摸,最后初步断定,没有表面伤痕。 这具尸体,的确是溺水而死。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 柳蔚心里这般想着,但手依旧重新在尸体上检查一遍,有的时候,一些小细节,或许会被遗漏。 而这次,柳蔚的手按压在死者腹部时,却微微一愣,接着,又用力按压,随即,出现的情况,让她表情微变。 柳蔚起身,面色有些沉。 “胡哥。”柳蔚唤了一声。 一直守在旁边的胡哥,急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柳兄弟?” 柳蔚看了眼死者的父母,板着脸问:“钱喜儿,是否成亲?” 京都豪门家的女子,大略都是十六岁成亲,就算有些庶女,十五岁成亲,也算是合理。 但是十四岁,无论如何说,都是太小了。 这个年纪,开始定亲了是肯定的,但成亲的,只怕还是少数。 果然,柳蔚这一问,胡哥就愣了,直接说:“当然没有,钱喜儿连定亲都未曾有,哪里来的成亲?” 柳蔚眼神便暗了。 胡哥看柳蔚表情不好,隐晦的问:“柳兄弟,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柳蔚抿了抿唇:“钱喜儿有身子了。” “嘶……”胡哥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顿时瞪得铜铃那么大。 一个十四岁的黄花闺蜜,突然离奇而亡,牵扯鬼神不说,还是一尸两命。 胡哥顿时冷汗都吓出来了,急忙道:“柳兄弟,你……你可看清了?这……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蔚摇头:“千真万确。” 一尸两命的案子,不止古代,在现代时,柳蔚就办过不少。 尸体是否怀孕,如何判断,如何检验,这是最基础的课程,柳蔚如何能不知。 胡哥这下是真的慌了,向柳蔚再三确定后,他抹了把脸,到底走到钱掌柜夫妇面前,将此事,小声如实告知,以免旁人听去,污了钱喜儿生前名节。 第444章 总算学会在意他了(月票加更) “不可能!”几乎一瞬间,钱掌柜咆哮着怒吼。 钱夫人也止住了眼泪,直接上前抓住胡哥的衣服,大吵大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喜儿是个好姑娘,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说这些话构陷我女儿是为何,造孽啊!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胡哥被拉扯着,也没反抗,这种事,胡哥知道父母该是多震惊,又是多无法接受。 钱掌柜与钱夫人没法接受归没法接受,但到底理智占据了感情。 两人看看周围无数的人,冷静下来,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说,你究竟为何构陷我女儿?我们夫妻俩,哪里对不起胡总役你了?”这次说话,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 胡哥没法说什么话了,只能转头,无助的望着柳蔚。 柳蔚沉了沉眸,正要走过去,手腕却突地被人给拉住。 转首一看,她便瞧见容棱站在她的身旁,他轻巧的将她拉到身前,牵着她,一道过去。 柳蔚站在他身后,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老实的走过去,站定在钱家夫妇面前,道:“令嫒,已有两个月身孕。” “你胡说!”钱夫人像只发疯的老虎,几乎一个过渡都没有,直接冲上来,尖锐的指甲,直冲柳蔚面门。 若是习武之人袭击柳蔚,柳蔚倒是能回手,但这位钱夫人,只是个刚刚丧女,肝肠寸断的普通的老百姓。 柳蔚没有攻击,只抬手挡了一下,已做好了手背被抓破的准备。 可千钧之际,巨大的冲力,将柳蔚拉了一圈儿。 柳蔚愣了一下,便感觉一道挺拔黑影将她挡住,等再看清时,一眼,便瞧见了容棱手背上破开的血红印子。 关键时刻,容棱替她挡了一下,钱夫人的指甲,划破了容棱那只好看的大手。 眉头瞬间拧了起来,柳蔚将容棱的手拉过来,眼中蕴着冷意,抬眸,锐利的盯着那钱夫人。 钱夫人似乎也被唬了一跳,往后面缩了两步。 钱掌柜站在妻子面前,昂首挺胸,满脸愤恨的道:“我的女儿,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你们今日说的这些浑话,我老钱就当没听过!来人,将喜儿的尸身搬走!” 钱掌柜说着,就使唤随行而来的书铺伙计。 胡哥拦住道:“钱掌柜,令嫒的遗体,还不能动。” “为何不能动?这是我的女儿!” “可是案子还没破,这是衙门新出的规定,只要有人命案子发生,破案之前,这死者遗体,就都得放在衙门。” “荒唐!”钱掌柜怒吼:“若是案子一直破不了,莫非连自个儿家人的遗体都要不回来了?这是什么鬼规定,我要见你们孙大人!” 钱掌柜虽说是个书铺掌柜,经营一个小商铺,但以前也是当过秀才的,在这没什么人才的古庸府,算来算去,也是个有颜面的读书人,与衙门,自然也有些往来。 胡哥巴不得将这破事儿推给孙大人,忙让下头的人,带钱掌柜去衙门里头说话。 可钱掌柜走了,钱夫人却开始发浑,直接扑过去,将钱喜儿的尸身抱着,不让其他人碰。 柳蔚还捏着容棱这只手,摸了摸上头的血红印记,明知道这么丁点小伤,并没什么大碍,可大略是刚经历了某些情爱之事,现在,她有些敏感。 “疼吗?”她轻声问。 容棱抬手,手掌按住她的头顶,低声道:“关心我?” 柳蔚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丢开他的大手,走过去,站在钱喜儿的尸体旁。 容棱在后看看自己的手背,又看看柳蔚纤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未褪下。 “你女儿,是被人谋杀的。” 轻巧无比的一句话,柳蔚说的。 她这一说完,正搂着女儿要死要活的钱夫人,一下子就愣了,猛地抬起头,看着柳蔚,嘴唇发抖:“你……你说……你说我的喜儿……” “对。”柳蔚知道钱夫人要问什么,说道:“不是水鬼,没有神怪。你女儿是遭人谋杀。” 钱夫人一口气没上来,胸口一堵,险些厥过去。 柳蔚语气依旧冷冷:“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想将你女儿的尸身带走?还想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钱夫人僵了一下,蹲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猛地爬起来,抓紧柳蔚的衣袖:“这位大人……求你,求你替我喜儿主持公道,求你为我喜儿报仇雪恨……” 柳蔚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身畔的容棱,道:“道歉。” 容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手臂微抬着,手背上,鲜红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钱夫人脸上一臊,忙一迭嘴的道歉。 容棱听在耳里,眼睛却是瞧着柳蔚。 这女人,总算学会在意他了。 柳蔚没看容棱,眼睛故意移向别处。 胡哥拉着柳蔚,小心翼翼的问:“柳兄弟,你说的是真的?钱喜儿当真是……” 柳蔚抬了抬手,打断胡哥的话:“先将人搬回衙门。” 胡哥只得点头,吩咐人过来抬尸体。 可小衙役们还是躲躲闪闪的,心里到底还是觉得,这刚闹鬼的四月湖,第二日就出人命了,也忒邪乎了。 随便碰这尸体,当真没问题吗? 胡哥上前,一人踹了两脚,呼和道:“赶紧!” 小衙役们有苦难言,只得磨磨蹭蹭的找担架。 钱夫人还搂着自己个儿女儿哭个不停,胡哥心里担心,但看柳兄弟的脸色,也不敢多问。 唯独容棱,抵着柳蔚耳畔,低声问道:“是他杀?” 柳蔚微微颔首。 “凶手呢。” 柳蔚瞧了容棱一眼,没说话,眼睛却在周围人群中,一寸寸掠过。 容棱懂了,看来柳蔚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了。 溺水而死的人,很难判定是自杀还是他杀,毕竟正常人掉进水里,溺水,挣扎,最后死亡,这个过程,是千篇一律的。 你不知究竟死者是自个儿失足掉进去,还是有人从后头推了死者一把。 原本,柳蔚也不太确定,粗粗的检验,除了看出的确是遇溺而亡,没有其他伤口外,就没有再看出更多。 直到,发现这钱喜儿,怀了身孕。 再连系到其他线索,柳蔚便明了了。 钱喜儿身上穿的是件有些扎实的麻装,衣料都很粗,头发也挽了上去,通常十几岁的姑娘家,还都喜欢将长发披散一半,这样显得轻柔,可这钱喜儿,一身把式装,鞋也不是姑娘家的绣鞋,而是布鞋。 若是钱家本就贫瘠,这样的穿着,倒是正常。 可端看钱掌柜与钱夫人一身的珠光宝气,这打扮,如何也不可能将自个儿独独的女儿,教成一身这样的粗鄙装束。 那若不是平常的穿着,为何这半夜三更,钱喜儿要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大街上? 柳蔚心中冷笑,眼睛,继续在人群中逐一搜掠。 第445章 将令嫒腹中的胎肉,挖出来 衙役们已经将钱喜儿的尸身放上了担架,抬着往衙门走。 胡哥想叫柳蔚,却看柳蔚一脸严肃,像是在找什么,便迟疑了一下,对一旁的容棱颔首,道:“容都尉,那咱们就先……回去了。” 容棱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柳蔚的眼睛环视一整圈,在容棱以为她还要看一会儿时,她却回身,拉了容棱袖子一下,道:“去衙门。” 容棱瞧了眼自个儿的衣袖,往日,柳蔚是没有这些亲密小动作的。 男人嘴角再次勾起来,笑意,在眼底蔓延,他上前,拉住柳蔚的手,微凉的女人手指,在他大手的包裹下逐渐变暖。 柳蔚稍稍挣脱一下,没有效,便放任了。 眼下天已经黑透,两人衣袖又大,哪怕牵着手,外人实则也看不清,只以为两人身子走得近罢了。 只是,走了两步,柳蔚突然觉得不对。 柳蔚停住步伐,猛地回头,却看后面,只有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还在议论纷纷,并没什么不妥。 柳蔚拧起眉,怀疑,是错觉吗? 方才,她好似觉得,有人在看她。 用一种很尖锐的目光! 容棱站在柳蔚的旁边,静静的等着她,柳蔚回头,问他:“你有没有感觉到……” “嗯。”男人淡淡垂眸。 柳蔚一凛,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先走。”容棱拉着她,又走了两步,他才回首,犀利视线,不偏不倚瞧向某个黑暗死角。 直到容棱重新挪开视线,渐行渐远,那黑暗之处,才慢慢走出个人来。 天色太黑,没人看清那人的容貌,那人低着头,唇角之间,溢出轻笑,他步伐稳健而又快速,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喜儿的案子很简单,就连凶手,也呼之欲出。 一到了衙门,孙奇便迎了一溜烟的人出来,打头的,便是钱夫人与钱掌柜。 钱掌柜听了钱夫人相告的话,知晓女儿的死另有隐情,已没再不依不饶的执意将尸体带走。 对于父母来说,女儿乍然离世,受人迫害,没什么比为其追查真凶,更迫切的事了。 柳蔚没理众人急促的视线,只朝胡哥问道:“你们这衙门可有金疮药?” 胡哥愣了一下,眼角看了容都尉手背一眼,忙不跌点头:“有有有!”说着,忙去给拿。 容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着柳蔚的目光,不禁又火热了些。 金疮药很快拿来。 柳蔚走进大厅,在一众人的注目下,蛮不在乎的托着容棱的大手,为男人悉心上药。 看着那鲜红尖锐的伤口,钱夫人不禁尴尬,一连嘴的又是道歉。 容棱神色平常,说着无碍。 孙奇这才知道,钱夫人竟然将容都尉的手背给挠伤了,顿时气得一口气都没上来,直接就甩了脸子! 倒是柳蔚,这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这里,想来也没有外人了,有些事,须先与钱掌柜、钱夫人商量。” 钱掌柜面色一肃:“只要能找到害我女儿的凶手,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柳蔚点头,道:“首先,你女儿需要解剖。” 丑话要说在前头,这个案子,要定凶手的罪,必须解剖。 可是解剖究竟是啥? 钱家夫妇并不明白,两人迟疑一下,就点头:“好。” 柳蔚看他们一眼,解释道:“解剖是要将你们女儿的肚子划开,为你们的女儿开膛破肚。” “不行!”果然,此言一出,钱夫人大叫起来:“不行,我女儿要留有全尸,你不能伤我女儿半分!死者为大,别说开膛破肚,就是割她一寸头发都不行!” 古人有古人的信仰,柳蔚不会说他们愚昧。 但是柳蔚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那我们再来谈谈其他的。”既然钱夫人态度坚决,柳蔚便换了另一条路:“令嫒的确怀了身子,不过端看二位的反应,应当是不知的,这便是说,有人拐骗了令嫒。” 一想到自己才十四岁的女儿,竟被人糟蹋过,钱家夫妇顿时气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柳蔚抽空为容棱吹了吹手背上的药膏,头也没抬,继续道:“二位可有觉得,令嫒今夜的衣着打扮,有些不同?” 柳蔚这一说,钱家夫妇回忆一下,钱夫人掐着眼泪,说:“喜儿穿了下人的衣裳。” “那就是了。”柳蔚抬了抬眸:“喜儿一个好好的书铺掌柜家的小姐,怎的要穿下人的衣裳?二位就不好奇?” 钱家夫妇一愣! “不若这样,二位先回去看看,看看令嫒的房中,什么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还在不在?” 两人不明所以。 但钱掌柜还是使唤旁边的伙计,让伙计回去看看。 伙计一走,厅堂内便安静了下来。 孙奇想说什么,柳蔚却开口说:“绷带。” 胡哥忙又找来绷带。 柳蔚专心致志的将容棱的手包裹好,还扎了个蝴蝶结,然后才等到那钱家伙计回来。 跟着伙计一道回来的,还有钱家的奶娘。 奶娘一进来,就说,已经去钱喜儿房间看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就连钱夫人给钱喜儿存的嫁妆首饰,一直锁在大柜子里的那些,刚才一开柜子看,也都没了。 钱夫人顿时摇摇欲坠。 钱掌柜狠狠的皱起眉头,再次看向柳蔚:“这位大人,您是如何知晓……” “令嫒今夜打算与人私奔,却不想,那人起了歹念,将人杀害,抢走包袱,不见了踪影。” 钱夫人腿一软,猛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奶娘忙过来扶钱夫人。 钱掌柜也面色苍白,满脸铁青,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勉强扶着椅子,还是稳住了。 他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大人……那谋财害命,夺我女儿青白的贼人,究竟……究竟是谁!” “不知。”柳蔚实则已经有了目标,但需要佐证:“所以需要开膛破肚,将令嫒腹中的胎肉,给挖出来,再把所有与令嫒相识的男子,都叫来,一一,滴血认亲。 且不说胎肉是否当真可以验血,就说把所有与喜儿相识的男子都叫来,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钱喜儿,生前德行有亏? 第446章 到了滥用童工(小黎)的时候了 哪怕喜儿已经死了,可这到底也关系到他们钱家的门楣,这样做,岂非直接将他们钱家的脸面,都毁了? 钱掌柜还想摇头,还想拒绝,可一想到那被偷走的金银财宝,又迟迟没有开口。 钱家只有一个书铺。 钱掌柜两夫妻,折腾了大半辈子,只有钱喜儿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都往女儿屋子里搬。 可以说,是倾尽心力,在培养这个女儿。 老两口为了女儿是做什么都愿意,但眼下女儿已经没了,若是那些金银也丢了,钱家,只怕连书铺下个月的租金都要交不出来了。 女儿死了,老两口伤心归伤心,但日子也不是就不过了。 就如钱夫人一听那些金银都没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 而钱掌柜,实则他也想晕,那些东西,加起来算他们钱家八成的家底了。 到最后,钱掌柜只怕万般不愿,万般咬牙,依旧大仁大义的点了头:“我想,喜儿也想沉冤得雪,死得瞑目。” 柳蔚掩下嘴角的讥讽之意,这才道:“那劳烦钱掌柜,明个儿一早,将人都齐集到衙门门口吧。你放心,令嫒的事,我们会保密,只会让他们留下血,盖上手印,签上名字,等到确定了身份,直接抓人,并不会让他们接触到令嫒。” 若这样,还好一些。 只是想到自个儿的宝贝女儿,终究逃不过开膛破肚这一遭,钱掌柜的心情又沉下来。 说通了钱掌柜的工作,柳蔚便直接去了停尸房。 那里,除了叶元良那残缺不全,补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尸身,这会儿,又多了一个钱喜儿。 挖个胎肉,只花了一会儿工夫。 基本没什么操作难度,缝合了伤口,柳蔚将手里极小的一块肉团,放在单独的瓷瓶里,眼神不免有点深。 一个孩子,还未成型,便这样被扼杀了,连见一见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容棱在旁搂住柳蔚的肩膀,即便柳蔚一言未发,容棱仿佛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之事。 夜半出了案子,再回客栈,天已经快亮了。 容棱强迫柳蔚再睡会儿,柳蔚倒在床上,却习惯性的翻身,搂紧了容棱的腰部:“一起睡。” 容棱轻声地嗯了一声,将被子套上来,为她盖好。 柳蔚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脑子里想了很多,到最后,她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开口问:“容棱,你有事瞒我吗?”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提,容棱愣了一下,慢慢坐起来,手指伸过去,为她将微乱的发丝拢了拢:“怎么这般问。” “昨日早上……”她抿着唇道:“我感觉到,你有事瞒着我。” 容棱敛了敛眉,骤然沉默。 “果然有。”哪怕只是沉默一瞬,但柳蔚极快的看出来了。 容棱吐了口气,睡回床上,伸手一拉,将她拉下来,裹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闭着眼睛道:“是,我瞒着你。” 柳蔚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没有说话。 “我有原因。”这是他的解释。 柳蔚停顿许久,才缓缓点头,指尖抓住他的衣服,道:“你可以瞒我,但别背着我。” 你可以有秘密,可以有隐私,但至少让我知道,你有一个秘密,有一个隐私,而不是,彻底将我蒙在鼓里。 人都讨厌被蒙蔽。 容棱心尖触了一下,不觉将她搂得更紧,抵着她的耳畔说:“睡会儿吧。” 柳蔚闭上眼,此刻,窗外已经露出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 衙门,午时。 柳蔚与容棱来得有些晚,一进入大堂,看到的便是满堂坐着的人。 柳蔚睡得不好,几个小时,眼睛酸涩的疼痛着。 钱掌柜是书铺掌柜,虽说是读书人,但到底也是商家,而钱喜儿,身为商人的女儿,也就没有多少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脾性。 书铺有三个伙计。 但作为书铺小姐的钱喜儿,也喜欢在铺子里坐镇,偶尔收收银子,偶尔与一些文人墨客,对两句联,日子颇为有意。 钱掌柜默认女儿多与读书人接触,毕竟,他当初只考了个秀才,却不定,未来女婿,能是个状元。 而一有空便来书铺与人对联对诗的钱喜儿,认识的男子,自然不在少数。 光看着满堂坐满站满的人,柳蔚粗略数数,就有三十几人。 可真是看不出来。 今个儿来,柳蔚带了小黎,抽血这种事,柳蔚没空一个一个来,自然就到了滥用童工的时候了。 小黎什么也不知道。 娘亲叫干啥就干啥,乖乖的背着一包袱的自制试管,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小桌子前,规规矩矩的将东西都摆出来。 被叫来的人,都一脸不解! 他们有些人今早是听说钱喜儿出了意外,落水而死,毕竟算是认识的人,猛的出了事,到底让人在意。 但更多的人,却浑然不明,一脸懵懂。 孙奇昨夜就听了柳蔚的吩咐,知道该怎么说话。 于是,孙奇咳了一声,就道:“钱掌柜家之前出了鼠疫,险些害了人的性命,现下病情虽说已经被遏制住了,但是惟怕他人受害,本官特受钱掌柜之托,请在座诸位来此一趟,咱们这儿有大夫,当场看验,没病的,自是放走,有病的,医治便是。” 还有在衙门看病的? 不过到底是鼠疫,这种大型病情,好像官府是会重视,也就能说得通了。 下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没人起疑,只是好奇,这钱喜儿的死,莫非就是跟鼠疫有关? 若是如此,那还真要看看了,别回头,他们也出了人命。 读书人不信鬼神,对于他们而言,宁愿信钱喜儿为鼠疫所害,也不愿信钱喜儿是被水鬼找了替身这一无稽之谈。 一帮子书生,都规规矩矩的应下。 柳蔚坐到小黎旁边,随意的把脉一个,便让小黎抽血一个。 第一个人看那小孩拿针扎他,顿时叫了出来!有些发火! 却听孙大人说:“京都人都这样验病。”。 一众人顿时深觉自己很没见识,跟不上青云朝一线城市的形势潮流,不敢再怒,老老实实的抽了血,站到一边。 抽血过程很顺利,而就在抽了一半时,门外响起一声轻笑。 “我是来晚了吗?” 那男子笑声清淡宛绕,音色清脆,听着干净清明,柳蔚一时好奇,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愣住了。 第447章 某道视线,越来越深! 走进来的,是个眉目清隽,黑发齐束,文质彬彬的白衣男子。 男子身形偏瘦,面上带着两分书生气,他手中持着一把折扇,这大冬日的,手里还拿着扇子,也不知是热的慌,还是闲的慌! 可若只是个好看些的男子,绝不会让柳蔚这般怔忪,只因,这男子通身气质,竟是那般眼熟? 容棱也抬眸看了一眼,却很快移开眸光,面上没有半分异样。 倒是柳蔚,敛着眉,看着那男子,目光久久不散。 似乎是柳蔚的眼神太深,男子看过来,瞧了柳蔚一眼,嘴角勾起一笑,对柳蔚微微颔首,算是一礼。 柳蔚迟疑的回了一礼,这才垂下眸,将视线挪开。 柳蔚不知该如何说,但只是这么看着,她却有种,不知如何去形容的感觉。 似乎注意到柳蔚的异样,容棱站在她身后,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认得?” “你不觉得……”柳蔚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回来语音迟疑:“他有些……面熟?” 容棱又看了一眼,目光平淡:“像你?” 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令柳蔚登时一愣。 随即再看那男子,果真是,柳蔚不是觉得那男子眼熟,而是那男子,左看右看,竟是与她,有些相似。 不是容貌相似,而是气质相似,感觉相似。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唯一。 柳蔚这双眼中从不觉得谁和谁相似,因为哪怕双生子,也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柳蔚能够准确区分。 但现在,柳蔚却觉得,眼前这人,与她像得有些过分了! 柳蔚的眼神忍不住又深了几分,就听钱掌柜与那男子寒暄道;“钟先生,您怎么来了,这……这边请。” 钱掌柜态度和蔼、殷勤。 随着女儿的离奇死亡,这钱掌柜的脸色,表情,一直都很差,但见到这位钟先生,钱掌柜却突然换了一张脸,整个人也明朗了些。 柳蔚不觉好奇,只好问眼前这个正被他把脉的青年:“那人是谁?” 那青年往后看了一眼,才道:“是钟先生,钟自羽。咱们三街那间私塾的先生,是个举人出身,据说十岁就考了童生,本来去年是有机会去京都参加殿试的,但却因父母病逝,守孝三年,要等三年后才能再考,这么好的人才,白给耽误了。” 古庸府里若是能出个状元郎,那可是整个州府的荣幸。 指不定还能带着全州府的人发家致富,走向光明大道。 这钟先生,在古庸府声望一向很高。 就连平日眼高于顶的各位乡绅,员外,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本就是秀才出身的钱掌柜了。 见了其人,更是像见女婿一般热情! 只是眼下,连女儿都没了,这女婿也就泡汤了。 柳蔚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是位教书先生。 通常这样年纪的读书人,多数都是勤勤恳恳,读书万卷,只为奔着那科举一途。 又有多少人,还一心二用,年纪轻轻的就跑到私塾去带一些孩子? 通常,私塾先生最多的,也是年纪五十岁以上的。 这钟自羽,是钱掌柜书铺的常客,又因钱掌柜对其向来刮目相看,所以钟自羽每次来书铺,都会呆上好一阵子。 眼下钱喜儿怀孕而死,那腹中骨肉到底是谁的,无从查起。 但是钱掌柜却可以肯定,一定不是钟自羽。 不为其他,只因这钟自羽若当真对他家喜儿有意思,他做父亲的是巴不得。钟自羽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法子。 而且钟先生德高望重,更不是会做谋财害命这等子要命之事的人。 钱掌柜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自然也就没命人通知钟自羽来衙门验血,可是钟先生不知从哪儿等到消息,竟是自个儿来了。 这倒弄得钱掌柜有些尴尬了。 只想着,幸亏大伙都不知道这取血是为了什么,否则,可就闹得难看极了。 钱掌柜一直陪着钟自羽说话,就连孙奇,也过去凑了两句热闹。 直到轮到了钟自羽,他才在钱掌柜与孙奇的簇拥下走来。 男子彬彬有礼的冲着柳蔚点点头,又朝柳蔚身后的容棱笑了一下,声音轻柔温和的道:“劳烦了。” 说着,男子将袖子卷了一半,露出比普通男人,稍微要纤细一些的手腕。 柳蔚看着脉枕上那截肉白色的手腕,指腹按了过去,把脉起来。 脉搏正常,身体强健。 只需一下,柳蔚就观出了此人的身体情况。 但却又有些好奇,从这脉象来看,此人绝对是个康健之人,但端看此人的身型与面色,都透着几分弱色。 柳蔚没有把脉之前,还以为,这钟自羽的体质,多少是有些差的。 把脉完毕,柳蔚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又摸了一次,却感觉身后某道视线,越来越冷,越来越深! 柳蔚知道,那是容棱的视线在看她。 这把脉不过意思意思,实在不太可能花太久时间,前面几个,都把的很快,但到这里,却莫名慢了下来。 也不怪这男人,又弥出了一股子老陈醋味! 柳蔚被容棱盯得久了,也只得讪讪的放开,却听那钟先生低笑一声,折扇轻轻晃着,悠然的问:“大夫,我这身体,可是有何问题?” 柳蔚愣了一下,摇摇头。 却见其人,笑得有些深邃,看柳蔚的目光,也透着几分意味。 柳蔚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解,却听身后,容棱低沉的音色倏地响起:“快些。” 那钟先生往后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没散,又将手,主动递到了旁边的小黎跟前,笑着问:“小大夫,还要扎血是吗?” 小黎还从没被人叫过“小大夫”,顿时有些得意! 立刻笑起来,摸样乖极了:“嗯嗯,扎一下就好,不疼的,如果疼,这里有甜枣,吃一个就不疼了。” 这童言童语,实在可人! 钟自羽笑的爽朗了些,抬起另一只手,揉揉小家伙的头顶。 小黎感觉到头顶上温温热热的,很是舒服,不觉眯起星星眼,用脑袋蹭了蹭那掌心。 “小黎。”此时,容棱的声音不悦响起。 小黎僵了一下,最近容叔叔对他念书习字的要求太严格了,弄得他听到容叔叔的声音,都觉害怕。 第448章 给容都尉顺毛…… 小身子抖了一下,小家伙乖乖的埋下头,抓着钟自羽的手,在他中指上,扎了一下。 扎完了,还特别小声的问道:“疼吗?” 钟自羽摇头,黑眸弯弯:“小大夫手艺好,一点不疼。” 又被夸了! 小黎脸都红了,心里暗暗窃喜! 这个叔叔好友善,人又长得干净清新,跟这个叔叔待一块,就觉得好舒服,小家伙不禁这么想着。 钟自羽抽完血,起身时,眼眸随意的晃了一下。 容棱却在第一时间绷起冰冷的面色,钟自羽眼神在容棱身上掠过时,停顿了半秒,又一闪而逝,看似毫无破绽,实则,已令容棱觉得,很不舒服。 此人,着实不对。 这是容棱唯一的感觉,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等到将厅内所有人的血都取完,柳蔚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试管,起身,道:“检验结果要明日才能出来,到时候,自会有人通知诸位。” 不少人虽然面色不悦,但还是点点头,先行离开。 这些人一走,孙奇便问:“就这么让他们走?” 柳蔚只是笑:“放心。” 说完,柳蔚看了容棱一眼,对其眼神示意。 容棱却转开视线,没理她。 柳蔚一愣,眨了眨眼,又碰了他的身体一下。 容棱站得笔直,一动未动! 怎么了这又是,不是说好了,前期工作她做,后期工作他来吗?怎么关键时刻,突然又不动了? 柳蔚不太明白,但这男人的毛病,也总共就那么几样。 柳蔚多想一会儿,就想到了,忙将容棱拉到一边,小声的说:“我觉得那钟自羽有点不对。” 容棱眼神微动,看向她:“哦?” 柳蔚笃定的点头:“长得不像个正经人!” 容棱挑了挑眉,看着她。 柳蔚眼神特别真诚:“有点怪怪的,若是以后还有接触,得离得远些。” 容棱面上的冷色,稍稍松缓,停顿了半晌,才道:“是不对。” 柳蔚又是点头,然后拉拉他的衣角:“此事晚些再说,那凶手……” “嗯。” 收到了她的暗示,容棱答应一声。 柳蔚心底松了口气,她现在已经很会给这位不太好哄的容都尉顺毛了,并且越顺越顺手,已经顺出经验了。 看,她这次就顺得极好。 看着容棱离开了,柳蔚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容棱走后,柳蔚便与小黎一起,进了一间小房间,反锁了门,谁也没让进。 孙大人和钱掌柜不明所以,在门口始终等着。 但这房间一关,就是一整日。 直到半夜才打开。 而同一时候,古庸府三街尾一座二进的宅子里,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相公,我今个儿听了个消息。”一年轻少妇,一边对着铜镜取耳环,一边对着身后床榻边,正歪坐着看书的男子道。 那男子五官平凡,眉目未动,只是鼻尖出了个音:“嗯?” 少妇转过头,看看左右,神秘兮兮的道:“我听说,今日钱掌柜找了许多人,去衙门,说是鼠疫为患,以防万一,请了大夫去把脉,但实则啊,并非是看大夫,而是有别的事儿。” 看书的男子愣了一下,将书卷搁下,望着妻子的脸:“别的事儿?” “是……”少妇起身,走到丈夫跟前,抵着丈夫的耳朵道:“关于钱喜儿的事。” “钱喜儿?”男子眉头微皱。 少妇连连点头:“今个儿一下午,外头多少人都在传,说是钱掌柜找了相命先生看过,说是那钱喜儿,有富贵命,眼下富贵骨入了坟,那害了钱喜儿的人,该要受报应!” 男子拿书敲了敲妻子的头,失笑道:“什么神神叨叨的,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少妇说的一板一眼:“大家都在传,说是今个儿钱掌柜叫人去衙门,不止是把脉,还抽了血,那血便是祭品,只要有了那血,便能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钱喜儿!” 男子有些生气的扬声:“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什么鬼话,一顿乱传道,有什么意思?” 少妇有些委屈:“又不是只有我说,大伙儿都在说。还听说,那相命先生说了,钱喜儿富贵中断,本该是死后下阴曹地府的,但因她是死在全古庸府阴气最重,怨气最深的四月湖,所以,反倒是负负得正,钱喜儿不止不用下地府,还能重回人间,直到再有人做法,将她送上天为止。” “又是上天,又是下地的,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子已经彻底怒了,将书一扔,霍然起身。 少妇在后面叫道:“相公,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我不说便是了,相公,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眼看着自个儿的相公越走越远,直到人影消失,少妇惆怅的坐在床边,哀怨极了。 但那男子,一时怒气出了家门,走到孤冷漆黑的大街上,身子骨,总透着莫名的冷。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今夜,一轮弯月,高高悬挂,看着,分外映人。 男子站在街中央,眼睛却慢慢往前,瞧向了四月湖的方向。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竟然缓缓抬步,走了过去。 四月湖闹鬼,这在古庸府已经不是秘密,那鬼害死了钱喜儿,说不定还会害死其他人,此话也被越传越烈。 可男子却置若罔闻,他走得很笔直,脚步异常坚定,一丝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沿着四月湖,男子上了桥,站在桥中,远远的,他便瞧见桥中央,站着一缕白影。 眉头皱了一下,男子快步走过去,忍不住开口:“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白影站立桥头,凭栏望着黑漆漆的湖水,没有回头。 男子声音放大:“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男子说着,直接一掌拍在女子肩头,让其转过头来。 女子还是没动,但男子却感觉到,女子的肩膀很是消瘦,自己一摸,仿佛能摸到其骨头一般。 在这凉风习习的环境,哪怕不信鬼神,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开了口:“雪儿,你怎么了?” 一句话说完,那白衣女子,却依旧未动,只是头颅,微微往旁偏了一下,但因为月色不明,女子又长发披肩,男子没看清女子的面容。 “雪儿,不是说了吗?今日不来,明日再来。” 第449章 这笑容下,却总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被唤作雪儿的女子,微微动了动,肩膀抖掉男人的手,然后往旁边走了半步。 男子有些不悦,伸手,想掰过女子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 可突然,后面,什么东西打到男子的背部。 男子蹙眉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瞧见。 摸了摸后背,男子再转过头,却发现,桥头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男子悚了一跳,接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腰抵住了桥上的石头扶栏,坚硬的触感让他后背发麻,他才猛然醒神,却只觉得额头一片沁凉,全是冷气。 看着空无一人的长桥,男子手臂上,脖子上,渐渐激起了鸡皮疙瘩。 他捏着袖子擦了擦汗水,再看那黑洞洞的湖水,只觉得宛若怪兽的巨口,仿佛顷刻间,便要将人吞噬干净一般。 他脚下有些打颤,艰难的扶住石头扶栏,转身,便要往回走。 可也不知是桥上滑,还是他腿太软,刚走两步,便是一个跄踉,摔倒在地。 地上,不是干燥平坦的石块,而是湿湿滑滑的水渍。 今日没有下雨,这桥面上,哪来的水渍? 男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皮抖了一下,将自己的手,缓慢的抬起来,送到眼前,睁开眼一看,他霍然抽气! 在不明的月色下,他清晰的看到,自己手掌有多红,上面,不是水……竟……竟然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男子大脑开始涣散,摇摇欲坠的站起来,脑中,却想起方才家中,妻子的话。 莫非,当真是…… 他看了眼湖水,又紧忙转开眼,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不……不可能。” 是的,如何可能?神鬼之说,只是无稽之谈! 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无知草民的愚见。 若这世上当真有鬼,那天下岂非要乱套了! 这样笃定着,男子握紧拳头,却感觉手心湿黏。 他赶紧将掌心在手头扶栏上使劲的蹭干净,那力道,像是要刷破一层皮似的。 等到手心火辣的疼痛,让他有些受不了了,他才调整一下情绪,脚步虚浮的往回走去。 男子沿着正街走了许久,直到路过家门口,却并未进入,而是在门口停留一下,看看四周,转身,往旁边的小巷奔去。 小巷里,漆黑一片,他却走得很熟。 一路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他停在巷子的死角尽头,顺手拿起旁边搁置的木棍,开始刨着旁边的烂泥地。 里头,很快刨出来一个黑色的包裹,没将包裹拿出来,他只摊手进去抓了一把,摸出来,确定东西没错,又赶紧系上,重新埋回去。 将泥填好,男子起身,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泥渍,松了口气,转身,往巷子外走。 可刚一回头,他就瞧见,那狭窄的巷子口前,竟是有道剪影,静静的立在那里。 他几乎一瞬间,声音便变了调:“谁在那里!” 他声音不大,音色颤抖,明显是怕极了,而那剪影,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抬起腿,缓慢至极的,朝前行走。 眼看着剪影越来越近,男子唯有后退。 他步步后退,对方步步紧逼,这下子,男子心里掠过很多想法,但想的最多的,只有一点——他现在遇到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一缕凉风吹来,男子满头的热汗,被吹得入了骨髓。 他冷淡的哆嗦了一下,后背紧贴着墙壁,全身都在不住发抖。 剪影慢慢走到男子跟前,随着剪影越走越近,剪影之人的容貌,总算露了出来。 男子起初不敢看,但壮着胆子睁开半只眼,瞧见那人的容貌,却登时愣了一下:“钟……钟先生?” 钟自羽一如往常的随和亲近,嘴角含笑的看着他,声音温和:“李公子,这夜半三更,你我竟能偶遇,当真是巧合非常。” 巧合非常?偶遇? 李林咽了口唾沫,身子依旧僵硬着,艰难的扯扯嘴皮:“是……是巧……很巧……” 钟自羽目露关切:“李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他说着,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李林。 李林接过,嘴里道了谢,将那手帕捏着,直往脸上擦。 直到感觉舒服一点,李林才心虚的瞥了眼旁边的烂泥坑,又故意侧了侧身子,尴尬的问:“钟……钟先生,这般晚了,怎的还未回府?” 钟自羽提了提手上的物件:“余公子邀了诗会,这才刚打算回去,只是,路上瞧见李公子你神色匆匆,便一时担心,跟过来看看。” 李林虽说心里暗骂其多管闲事,但嘴里,也恭恭敬敬的点头应着:“倒是劳烦先生了。” 钟自羽笑着,看看左右:“这夜半三更,李公子,又为何会来这儿?” 李林抽着嘴角说:“这……实在难以启齿,与贱内闹了几句脾气,给……给撵了出来,说是,要绕着附近一整圈,才准在下回屋,所以在下就……” 钟自羽点头:“嫂夫人是性情中人。” “顽劣,顽劣至极。”李林说着。 钟自羽又看李林一眼,问:“那,现下可以……” 李林忙点头:“可以可以,绕完了,绕完了,回去便时,倒是劳驾钟先生一遭,实在惭愧,只盼先生,将在下这点私隐……莫要……莫要与外人说道才好。” “李公子放心便是。”钟自羽面色温和。 李林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两眼,眉头紧紧拧着,他实在不知,这钟自羽,是否瞧见了他挖那包裹。 按理说,自己出去时才碰到他,应该没看到才是。 但是此人满脸笑意,温和客气,可这笑容下,却总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只盼,是自己多想了才好。 与钟自羽一起出了暗巷,李林直到目送钟自羽离去,才又回了巷子,将那包裹挖出来,左右看看。 索性,看到旁边有个狗洞,便直接,将包裹藏到狗洞里,再用一些散乱丢着的废物遮挡着。 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能知了,这才不放心的离开。 钟自羽的突然出现,令李林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李林便顶着黑眼圈,去了小巷,看着依旧码得整整齐齐的遮挡物,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的将东西搬开,手往狗洞里摸。 第450章 这人为何笑得这般惹人厌,哼! 这一番摸,里头却分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李林如当头棒喝,头重脚轻。 他猛然起身,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朝钟自羽的学堂走去。 可还未抵达学堂前,衙门的人,便找到了他。 “李公子,昨日的鼠疫检查结果,出来了,随我们去趟衙门吧。” 李林头上再次冒出细汗,看着衙役严肃的表情,他吞了吞唾沫,问:“我……我的结果,是好是坏?”说着,还塞了锭银子,在其手心。 衙役握着银子,也没还回去,只压低了声音,凑近一些说:“其实,我听说,根本没什么鼠疫为患,只是……上头有些什么别的打算。” 没有鼠疫?! 李林猛然间又是一阵呼吸不稳,他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的问:“那……那究竟是何意思?” 衙役笑了一下,拍拍其肩膀:“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好。”李林答应得很快。 衙役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人拉远一点,这才低声道:“我听说,那钱喜儿,死之前已经怀了身子,而衙门里请了位京都来的大人,就是昨日给你们把脉的那位,那位大人有一门独门功夫……你听说过滴血认亲吗?” 滴血认亲,千古真理,当然听过! “就是滴血认亲,那位大人说了,原来啊,滴血认亲,不止可以在人身上用,在骨头上也能用,更甚者,那还未成型的胎儿,也能用。” 李林瞬间脸色苍白,喉咙里仿佛卡了根刺,一个字说不出来。 衙役看他那摸样,嘲笑道:“没见识了吧?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但那大人说的有板有眼,好像结果都出来了,据说啊,昨日你们一道儿取血的那些人里头,就有钱喜儿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会儿,大人吩咐把昨日所有人都带回去,哥们,等着看热闹吧!” 李林僵立的站在原地,脚心发麻,手心发汗。 衙役推了推他:“走啊,戏都快开场了,还不去?” 李林脚下仿佛生根,一动不敢动。 哪怕心里告诉自己,还未成型的胎儿,如何能通过血液,测出孩子父亲?但毕竟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万一,当真有什么法子可以测出…… 李林心尖都在颤抖,正好这时,远处,一道温润和气的男音传来。 “李公子。” 李林转头一看,便看到钟自羽正站在那儿,眉间含笑,他手中还拿着那把折扇,他身侧,同样跟着两名衙役。 李林本想质问钟自羽,但这种情况下,显然是一个字也不能说。 包裹离奇失踪,最有可能知道那包裹存在的,又只有钟自羽一人,而现在,他们要一同被带回衙门,只因,有人能知晓钱喜儿腹中孩儿的父亲身份。 包裹,钱喜儿,骨肉…… 李林脸色越来越青,大白天的,已经有种两眼金花的感觉。 而就在此时,远处,跑来一名衙役,那名衙役看到同伴,上前,细语两声。 来接李林和来接钟自羽的四名衙役听了他的话,都皱起眉,随即咬牙切齿:“那采花大盗竟还敢出现在我们古庸府,走,这次定不能让他再跑了!” 说着,衙役们便对身后的李林与钟自羽道:“钟先生,李公子,临时出了个案子,咱们得立刻赶去,这衙门的路,两位也是知晓,就麻烦两位……” 钟自羽清和至极,善意的点头:“诸位自忙便是。” 李林闻言,也立刻顶着青紫的嘴唇,忙说:“是是是,诸位忙便是,我们自个儿去,自个儿去。” 五名衙役一道离开,等人走远了,李林顿时瞪向身旁的钟自羽,但他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 他瞪了钟自羽一眼,转身,便往回家方向走去。 钟自羽在后温言提醒:“李公子,衙门是这边。” 李林声音冷硬:“钟先生自去便是,在下忘了件东西,回去取取。”他说着,头也不转的离开。 钟自羽站在原地,看着其愤慨又仓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始终不变。 而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两名暗卫,偷偷嘀咕起来。 “这位钟先生,怎么跟个弥罗佛似的,老是笑嘻嘻的,他就笑不腻吗?” “呵,你没听过一句话,笑里藏刀?” “笑里藏刀?这钟先生看着不是挺和善的?” “和善也是笑里藏刀,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 “因为容都尉说,此人,非善。” 另一人停顿半晌,最后摸摸鼻子,猛然点头:“我就说,这人为何笑得这般惹人厌,哼!看来果真不是好人!” 在镇格门做事,什么规矩都可以不懂,唯一一项,一定得懂!就是上峰讨厌的人,下面的人,必须一致讨厌!上峰喜欢的人,下面的人,必须一致喜欢! 此乃至理名言,千古不变! 而此时,衙门后厅内。 孙奇急的走来走去,他走了一会儿,便晃荡回来,站到柳蔚面前,欲言又止一番,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柳蔚闭目养神,身体静静的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柳蔚旁边的容棱,则是随意拿着一本杂书,闲暇无聊的翻阅一番。 “柳,柳大人……”到底,孙奇坐不住了,焦急的问:“这凶手……” “再等等。”柳蔚语气平静,眼皮都没动一下。 孙奇只得耐下心来,可不过半刻钟,他又坐不住了,这次,他是看向容棱,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容棱边上,轻声开口:“容都尉……您说柳大人……柳大人究竟想什么呢……” “闭嘴。”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令孙奇再次讪讪退下。 可到底,孙奇是真着急了,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他转身,到外面去前后左右张望。 而孙奇一离开,厅堂内,容棱便放下书,瞧着身畔表情淡然的女子,问:“凶手已明,为何不抓了便是?” 柳蔚勾唇一笑,清澈的一双眸子缓缓睁开,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有些人,并不是抓了,便够了。血债,自然要血偿。” 第451章 浑身泛着冷气,靠得他极近 李林慌忙的回到家。 他的妻子徐氏,正在房中收整,瞧见他回来,愣了一下,才问:“相公,你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李林没有回复,只是匆匆回房,打开箱笼,便开始收拾。 徐氏一脸懵懂:“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林抽空看徐氏一眼,吩咐:“把你的珠宝首饰都装好,咱们要出趟远门。” “现在?”徐氏错愕。 李林已不耐烦,伸手将她一推,语露凶狠:“还不快去!” 徐氏平日便是顺从的性子,相公一吼,她也不敢啰嗦,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开始收拾。 徐氏的手脚很快,但耐不住李林心急! 李林将简单收拾的行李放在桌上,往外面张望一番,道:“我去叫辆车,你快些点。” 徐氏急忙点头。 等到李林将车驶来,徐氏一愣,下意识问:“咱们不找车夫?” “别废话,快上车去!”李林喝了一声,徐氏果真又是脖子一缩,抱着怀里的金银,钻了进去。 李林是个文人,文人哪里做过什么粗重活? 而驾车这种事,对于李林这样手上素来只拿书墨笔伐之人而言,可谓全然陌生。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在绝对紧张急迫的情况下,哪怕是你以前不会做的事,此刻也全都会了。 李林的车驾得并不好,颠颠簸簸,让车内的徐氏,很不舒服。 但徐氏是个小女人,相公的摸样,一看就是有急事,她不敢多嘴,只得缩卷在内,小心翼翼的抱紧怀里的东西,尽量让自己坐的稳一些。 马车行得非常快,就如李林此刻的心情。 李林实则是清楚的,自己这一跑,便是坐实了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罪名。 但他不敢不跑,人在危机时刻,是不愿让自己涉任何险的,人的本能便是求生,用尽各种方法! 马车很快便出了城门,他没有走大路,走的是偏僻的小路。 打算从前方的暗月林,横穿而过,抵达最近的城镇,再换水路离开。 这是最保险的路径,暗月林地势陡峭,树木丛生,因为树叶密集,视角也并不好,只要进了这里,便等于天然的屏障,轻易不会令人寻到。 李林一路快马加鞭,眼看着暗月林就在眼前,他脸上紧张的神色,到底缓和了些。 一松懈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冒汗,额头冰凉,嘴唇还干得起了裂子。 舔舔唇瓣,李林回头往车厢内换了一句:“拿点水来。” 里头,没有人回应。 李林以为马车疾驰,徐氏没听到,又加大了声音,唤了声。 可里头,依旧半点声音也没有。 李林皱皱眉,一只手捏着缰绳,侧身,撩开车帘,正要冲里面大吼,却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车厢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徐氏的半分身影? 李林愣住了,浑身僵硬得仿佛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而就在此时,马车轮子不巧卡到了一块石头,只听大马嘶鸣一声,马车重重颠簸一下,李林身子一歪,毫无设防的,便从车上摔了下来! 身子磕在繁复混乱的碎石地上,全身疼得冒血。 手臂上,背上,顿时出了好几道红口子,李林疼得呲牙咧嘴,但等从地上爬起来,再三确认那倒落的马车里,的确空无一人时,这点外在的疼痛,已不算什么。 “娘……娘子?娘子?”在空旷的郊野上,他试探性的唤唤。 周遭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回应。 这种诡异的安静,令李林觉得毛骨悚然,他咽了咽唾沫,看看远处刚刚行来的小路,又看看前方,近在眼前的暗月林。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爬起来。 用瘦弱的身子,费劲的将马车扶起来,重新把马拴好,爬上车,捏着缰绳,继续……往前走。 无论他的妻子是如何不见的,此刻,李林都不想考虑。 他现在,无暇顾及别人,他只需要自己活下来,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林驾车的速度,又快了一倍,尽管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安全了,但他不敢再放松,他只能等到真正安全了,才敢松一口气,现在他需要全力前进,需要保住他自己。 终于,马车进入了暗月林,果真,一进来,瞬间暗无天日,视野,立即便不明起来。 可这种昏暗,却令李林心安,他终于得以喘口气,而因为暗月林中地势更差,马车前行,也变得越发困难。 李林不得不放慢速度,摸索着往前走,这一走,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密林中心。 “吁。”远远地,看到前头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晃而过,李林愣了一下,拉停了马儿,紧张的朝前头张望。 这种地方,不应该有人才是,莫非是什么畜生野鸟之类的? 李林猜测着,又仔细听听,确定前面没有半点一样,又催着马儿,继续走。 马儿的脚步还是很慢,等走到方才看到的那个位置时,那儿,却是什么都没有。 李林暗叹自己眼花了,却更加谨慎的盯着四周,一刻不敢松懈。 而就在这时,眼前,一阵白光,乍然而过。 李林眼睁睁看着那白光在自己眼前炸开,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啊——” 这惊叫声,惊醒了林中的鸟儿。 顿时,无数茂密树丛中,飞出来几十只鸟儿,扑腾着翅膀,带着一身的灰尘,抖落。 李林被抖得满头狼狈,但此刻,他却无力计较,甚至连一丝的抱怨也说不出,只因,另一幅画面,已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看着眼前飘飘荡荡的白色衣裙,李林满头大汗,他浑身颤抖的再三确定,自己的跟前,的确站了个人。 而这人,却竟是,悬空站在半空中的…… “鬼……鬼……鬼……”李林结巴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当真有鬼。 想到自己妻子好端端的在马车里,突然失踪,他顿时双腿躁抖,牙齿直打架。 那悬在他跟前的,是个白衣女子,女子长发遮住脸庞,令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她的脚,正对着李林的鼻子,而她整个人,就站在李林面前,浑身泛着冷气,靠得他极近! 第452章 这里有好吃的肉肉 李林觉得自己快晕倒了,但他偏偏无法晕,他想,若是手上有块石头,他会毫不犹豫的砸在自己头上,让自己一觉不醒,彻底睡过去。 可他没有石头,而那空中女子,也缓缓的弯下腰,将冰凉,带着湿气的手,贴在李林头顶。 头上一片沁凉,李林觉得,自己脑袋仿佛已被人割掉一般,冷得让人发狂。 那白衣女子,此时,缓缓开口:“李郎……” 熟悉的称呼,几乎令李林当下发狂起来。 是她……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自己明明将她推下河了,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是鬼吗?还是梦? 对了,是梦,一定是梦,自己现在一定是在做梦。 李林拼命的安慰自己,催眠自己,却听那女子,还在说话:“李郎……我好冷……” 李林“啊”的尖叫一声,抱住头,身子一寸一寸后退,生生爬进车厢里。 一进去,他才发现车厢里,全是水,木质的车板上,至少有半寸高的水渍,他一进去,便被凉了一身,半个身子都湿黏起来。 水……这里……怎么会有水? 而这时,车帘轻轻晃动一下,接着,帘子打开,一颗黑洞洞的脑袋,凑了进来。 “李郎……我好冷,你抱抱我……抱抱我们的孩子……”女子说着,突然将手伸进衣服里,在里面不知掏了什么,过了半晌,她将一个血粼粼,满是怪味的东西挖出来,递到李林鼻尖前:“这是我们的孩子……长得好像你……” 李林凑近了才看清,这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只拳头大的死老鼠。 老鼠死不瞑目,一双发红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随时会跳起来,扑上来咬他一口气。 “李郎……我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女子满是血浆的手,覆上李林的手背,似乎感受到李林的颤抖,她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 一个被长发遮住脸庞,全身除了黑色长发,便是白色衣裙的女子,就这么笑的开怀极了。 随即,她歪歪头,那动作,仿佛要将脑袋搬下来一般,她“看着”李林,声音阴森又悚人:“李郎……你怕我吗?” 李林没有回答,但车厢里,弥漫出一股尿骚味。 女子又一次笑了起来,还是那“咯咯”的笑声,笑得人毛骨悚然:“李郎,你为什么要怕我?我这么爱你……我还为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你抱抱他好不好……李郎,孩子在叫你……他叫你爹,你听……你听……” “啊啊啊——”李林再也受不了,看着那已经到他脸上的死老鼠,他几乎哭了出来:“喜儿,喜儿……我错了,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好不好,我去认罪,我去伏法,我去坐牢,你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是……是我贪财好色,是我见财起心,是我对不起你,但喜儿……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对不对……” 李林努力的还在争取什么,他的语气湍急,声音因为快速波动,几乎变调。 白衣女子又一次笑起来,这次的笑声,变得甜蜜起来,柔和起来,接着,女子温柔的将那死老鼠,放在李林的怀里,自己,突然倾身,用全是血红腥臭的手,猛地抓住李林的身子,将他死死抱住! 身上的冷气,快速蔓延,就在李林以为自己就要被冻僵时,却听细弱的女音,在耳边笑着:“李郎……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所以,你来陪我吧……” 话音一落,几乎是下一刻,李林脖子上,便多了一只手。 这只手干瘦纤细,宛若枯柴,丑陋不堪。 李林只觉得呼吸被掐,满脸涨红,当下,便喘不过气来。 李林很想求救,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拼命挣扎,但白衣女子的力道,却宛若金刚,将他卡得严丝合缝,一丝不漏! 李林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迷蒙,头脑越来越不清,脖子上的手,越来越凉,他……难道真的要死了? 不……不,他不能死,他不想死…… 可此刻,想不想,已容不得他。 同一时间,马车外面,站的规规矩矩的一排衙役,无聊的说着闲话:“没想到,小四子扮女人,还挺像的。” “我觉得不像,他没有胸。”老壳头嘿笑道。 胡哥踢了他屁股一下:“不是揣了两个布包了吗?那胸可大着呢。” 老壳头嬉皮笑脸:“哟,胡哥就那两个布包就满足了?这么点东西,够谁捏的?” “滚滚滚,成日没个正经像!”胡哥呵斥一声,又看看车厢帘子,咂嘴:“到底晕了没,怎么这么久?” “快了吧。”另一人敷衍一声,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 而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刮起风来。 胡哥的帽子当时便被吹歪了,他按住帽子,眯着眼睛顶着风问道:“这怎么了?咋一下就变天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老壳头抓着旁边一棵树,没让自己被这强风刮倒。 “下雨这么大的风?这是暴雨吧。” “不管是什么风,这风也太大了,诶,老壳头,老壳头……” 其他人一看,老壳头竟然生生被这风吹不见了。 有人想上去找他,但突然,又是一阵沙尘飞来,迷住了人的眼睛,胡哥急忙喊道:“大家蹲下,先蹲下!抱住旁边的树!” 其他人一一照办,这暗月林中,顿时便变得混乱不堪。 而马车里,正被吩咐弄晕李林的小四子眼看着已经要将李林搞定了,突然,一股怪力将他生生一震,他只觉得头重脚轻,接着,身子便往后面一倒,跄踉翻滚着,被打出了车厢。 等一出了马车,小四子才发现,外头竟然在刮着飓风,他一出来,就像要被这风吹跑一般。 等到勉强稳住身子,小四子还费劲的想往车厢里面爬。 他终于千辛万苦的爬进去了,却发现,李林,早已不见。 …… 一个时辰后。 暗月林东边某棵大树上,一只浑身漆黑,毛发油亮的乌星鸟,歪着脑袋,瞧着树下那血肉模糊,破碎断裂的一坨人尸,明亮的黑眼珠子,眨了眨,仰头,对头顶上正盘旋着的一只大型幼鹰叫了叫:“桀桀桀……” ——这里有好吃的肉肉,我们带回去,给小黎吃吧。 第453章 你比窗子还大!你钻得进来吗? “不见了?” 古庸府衙门后厅,柳蔚眉头轻蹙,看着眼前一溜儿灰头土脸的衙役们,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次:“消失了?” “是!”胡哥脸色非常难看:“突然来了一震飓风,飞沙走石!林子里也被刮得乱七八糟,老壳头还受了伤,脑袋磕了好大的一个血口子,等我们回马车里时,李林人已经……不见了。” 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如何能突然不见? 若说那徐氏的失踪,是有人在背后行动,那这李林,又是为何? 柳蔚不信什么林中飓风,飞沙走石,但柳蔚也并不认为胡哥几人有说谎的必要。 那么,这风来的古怪,去得稀奇,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柳蔚眉头的痕迹稍稍紧了些,过了好半晌,才问:“调查发现的那个叫雪儿的呢?” “在牢房。”孙奇脱口而出,又说:“那秦雪与李林的关系,已经确定了,果真如柳大人所言,两人早有私通,算起来,只怕日子也有一两年了,难怪这样谋财害命的大事,李林都敢让秦雪帮忙,只是事到临头逃跑时,带着的,到底还是发妻徐氏。” 想到这里,孙奇又叹了口气。 秦雪是个寡妇,因为年轻守寡,人又好看,平日实则有许多人家求亲,只是大概嫌弃对方身份不好,秦雪一直没肯。 不知道的,以为秦雪对亡夫多么忠贞,实则,不过是另有出路。 那李林好歹也算诗书人家,年纪也轻,往后科举成才的机会也大,这秦雪有眼光,哪怕是做个见不得面的外室,也愿随了那李林。 甚至,已到了愿为那李林杀人夺命的地步。 只是孙奇倒觉得,那秦雪应当不只是爱着李林,才愿为他做到这一步,秦雪或许,只是更担心钱喜儿肚子里的骨肉。 眼下李林有三个女人,两个外室,一个正妻。 可三人都没身孕,也就罢了,突然,钱喜儿怀上了,大略是怕李林心软,秦雪就这么硬下了心肠! 从那王麻子撞鬼开始,他们便导了一出戏。 先是四月湖的女鬼显灵,再是钱喜儿的死,他们将一切推到狐媚鬼志身上,妄图用这样的法子,将自己撇干净。 坦白说,若是自己来判这个案子,孙奇清楚,自己多半是判不清明的,最后案子,估计也就成了悬案,或是,当做普通的坠湖案件草草了事。 可这儿突然来了位柳大人,不止眼光独到,判案精准,三两下,便将原本棘手的案件,轻松侦破。 孙奇除了佩服以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眼下柳蔚询问这秦雪,不过是随口一问,。 若是有人能帮李林,柳蔚想到的,也便只有一个秦雪,只是若秦雪好好在牢中待着,那外面帮助李林的人,又该是谁? “咕咕咕……”窗外,高昂的鸡叫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太大,大得打断了柳蔚的思维。 柳蔚下意识的抬了抬眸,往窗外瞟了一眼,却猛地定住视线,眸子再也移不开。 其他人见柳蔚表情不对,纷纷看过去,这一看,也都愣住。 窗子外头,竟然有只巨大的老鹰,正立在那里! 那老鹰一双鹰隼,夺目锐利,一张勾嘴,尖利发光,但是这么远远的看着,便让人忍不住心生胆寒,摇摇欲坠。 要知道,鹰,可是猛兽来的! 孙奇此时已经吓白了脸,但他还是极快的挡到柳蔚面前! 容都尉有些事,先行离开,临走前特别吩咐了,让他一切以柳大人马首是瞻,眼下外头有畜生盯上了柳大人,他自当奋力保护。 衙役们见孙大人已经有所动作了,便也纷纷咬着牙,跺着脚,挡到前面! 有聪明的,立刻拔出长刀,还有手脚快的,已经忙着去关门关窗了! “咕咕咕!”长刀光刃明亮,外头的老鹰瞪视着尖啸起来,巨大的翅膀猛地扑扇开,一个挥动,便带来一阵尘风。 衙役们顿时慌作一团,嚷嚷起来:“这鹰要伤人!快打它!快打它啊!” 可衙役们还没冲上去,老鹰又是一扇翅膀,登时又刮了一阵风,将几个衙役,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柳蔚看到这里,总算确定了这只幼鹰的身份,视线不觉的看看四周,寻找什么。 终于,在幼鹰的翅膀底下,柳蔚看到一只又矮又小,浑身漆黑的小乌鸦。 那乌鸦看着精神极了,摸样更是灵气十足。 柳蔚嘴角勾了起来,伸手,便招了一下。 在咕咕翅膀下面歇凉的珍珠,看到那召唤的手势,顿时凌空飞起,小翅膀一扑腾,就飞了进来。 珍珠稳稳的朝柳蔚扑去,两只尖锐的小爪子,收敛了指甲,温温和和的抓在主人的肩膀上,用自己拳头大的小脑袋,拼命蹭主人的耳朵。 孙奇看这不止有老鹰,还有乌星鸟,简直快吓疯了!又看到那乌星鸟朝柳大人扑去,他更是第一时间想去阻拦! 可那鸟儿机敏非常,动作灵活,从他头顶上一掠而过,他连鸟儿一根翅膀,都没碰到。 孙奇吓坏了,一想到若这该死的畜生,伤到了柳大人,自己该如何向容都尉交代?他就发慌! 可一转头,看到后面的画面,孙奇又愣住了。 只见那素有灾鸟之称的乌星,竟用一种亲热非常的姿势,依偎在柳大人脖子间,甚至还用它尖锐非常的嘴,去轻轻的蹭柳大人的脸颊,那惬意的摸样,简直活灵活现。 孙奇看懵了。 但另一边,围堵在窗口前的衙役们,却慌了。 只见那刚刚还在外面咆哮动手的大鹰,现在,竟然想从窗口钻进来。 这要是进来了还得了? 衙役们纷纷亮出兵器,要将它逼退,但这大鹰嘶鸣一声,尖锐的音色,几乎将人耳孔穿破,却偏要将硕大的身子,往里面挤。 衙役们都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你比窗子还大!你钻得进来吗?况且,你进来又要干什么? 就在衙役们考虑,还是真刀真枪的将这大鹰宰了算了时,就听后面,带着笑意的男音,响了起来:“它不会伤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往后看。 柳蔚拖着珍珠,手指刮着它细小的脑袋,替它捋了捋头上的杂毛,才对窗外局促而庞大的大鹰招手:“咕咕,来。” 第454章 说!是不是又去刨坟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55章 你可能看得上? “诶,钟兄可是清楚,岳某从不爱说笑,钟兄只管说便是,这个大人,你可能看得上?”那公子哥口无遮拦,也不顾旁边其他人,张口就言。 钟自羽摇摇头,涵养极好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岳兄饮多了。” 其他人闻言,忙出来,拉住那岳公子:“是是是,这才中午,就喝了这般多,咱们将人送回去,钟先生,告辞了。” 那岳公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人联合拖走,最后只得放弃。 钟自羽瞧着一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的笑意浅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柳蔚等人消失的方向,半晌,眸子未动。 …… 慌乱泥泞的暗月林深处,遮天蔽日的树荫笼罩下来,将林子里衬得阴森恐怖,视角黑暗。 孙奇捂着胸口,远远的看着前头的画面,到底,没有撑住,喉咙里一阵腥甜,转身,扶着旁边的大树,弯腰呕了起来。 周围其他衙役,也都纷纷捂住嘴。 有的连忙退开数步,离得越远越好。 有的已经脸色苍白,手脚都微微战栗。 柳蔚平静的站在人前,眸光清淡的瞧着泥地里的画面,嘴唇,抿成一条线。 “桀桀桀……”珍珠落在她肩头,歪着脑瓜,叫唤了两声。 咕咕停在最粗的树枝上,黑豆子般的眼睛,紧紧的瞧着下头。 柳蔚处理过很多尸体,多么凌乱,多么恶心,多么恐怖的都有,她也遇过很多凶手,残暴的,疯狂的,病态的,但眼前这一幕,却依旧让她,稍稍的吃了一惊。 柳蔚抬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双手套,戴好。 再试探性的用手将那尸体的脑袋扳过来一点,看清了他的摸样,表情不变:“李林,男,二十七岁,古庸府人。” 其实方才他们一来,便认出了这人就是李林。 尽管他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但衣服没错,摸样也认得出,辨认度还是很高。 但现在,听柳蔚亲口说出,其他人,还是吃惊。 毕竟,一个大略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人,现在突然成了这幅摸样,是个人也不能接受。 李林的死状很奇怪,柳蔚在他尸身上巡视一圈,又试探性的检验一下,却并未发现明显致命伤。 要真说致命伤,或许,该说他每一处都是致命伤。 人能承受住多大的痛楚,这是有科学证明的,只要是人,你的身体,到达一个临界点,就会崩溃。 李林的尸体,柳蔚几乎不用怎么判断,就知道,他的死,并非因为某处受害,而是因为,体质崩溃。 李林现在的样子,柳蔚不会形容。 但大略就是,头还稳稳的长在脖子上,但他头的位置,却并非放在脖子上,而是放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的肚子上有个大洞。 他的四肢,已经不再正常。 但他就是这样,而因为死亡时间还很短,柳蔚甚至能看到,他的血液还在流动。 这具尸体,没有支离破碎,他很完整,他仿佛被蹂躏过成了另一个物件。 柳蔚不难猜测,他是如何死的…… 他是被,生生疼死的。 那种痛苦,迫使他体质崩溃,被摧残而死。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连杀人,都要用这样的方法? 柳蔚觉得,这算是一种刑法吗? 李林,被受刑了! 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柳蔚愣了一下,才皱起眉,想将那古怪的思维分散出去。 但无论如何,也不成功。 这时,旁边胡哥的声音响起:“柳大人……” 柳蔚回头,看了他一眼。 胡哥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不敢看李林的尸体,眼睛移向别处,艰难的问:“这尸体,是否也要带回衙门?” “嗯。”柳蔚应了一声,起身,一边摘着手套,一边说:“将他搬回去吧。” 胡哥脸色更难看了! 其他衙役也齐齐不语! 柳蔚还在想事,也没发现这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孙奇吐完了,捂着嘴,躲得老远的说:“李林他……成了这个摸样……如何能放到衙门里?” 这东西,放到哪儿也没人敢看啊,何况还要搬回去,谁搬?怎么搬? 柳蔚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周围一圈人,最后没有勉强,伸手,对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桀”了一声,明快的飞出了暗月林。 一刻钟功夫后,小黎蹦蹦跳跳的领着两位粗布麻衣,一副农家扮相的男子,走了过来。 小黎一看到娘亲,就跑过来。 他又一抬头,看到上面停着的咕咕,兴奋地叫了起来:“咕咕咕咕,你好像又长大了?” 咕咕眯着眼睛,仰头嘶鸣一声:“咕咕咕……”然后翅膀一扇,带来一股尸臭味,飞扑到小黎身边,围着他转,还学着珍珠,用尖尖的嘴角,去蹭小黎的脸蛋。 小黎被他蹭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个不停,一人两鸟久别重逢,都特别高兴,仿佛一点没发现现在的场合,并不适合叙旧。 最后,在跟珍珠交流了一番后,小黎脆生生的说:“爹,珍珠给我带的礼物呢?咦,就是那个吗?” 小家伙说着,就看到不远处,那诡异而扭曲的李林尸体,他亮晶晶的大眼睛闪了一下,顿时兴奋了。 急吼吼的跑过去,他嗷嗷嗷的叫唤:“就是这个吗?就是这个吗?珍珠,咕咕,我太喜欢你们了!爹,我喜欢这个礼物,我好喜欢,我能带回家吗?好漂亮的形状,我要做成标本,做成最好看的标本!” 小黎说着,没脸没臊的就伸着他的小短手,珍惜的在李林的尸体上摸来摸去,若不是这尸体在泥地里,有点脏,柳蔚丝毫不怀疑,他会直接跑过去,抱着尸体亲。 第456章 留下了属于他们的高冷传说 柳蔚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伸手随意一拧,将小黎拧起来,又对那跟着而来的两名农家男子道:“劳烦了,将这尸体搬到衙门便是。” 两名农家男子点点头,当即便找出白布,将其裹好,担着要往回走。 一众铁骨铮铮的衙役们,顿时脸色好看极了。 人家种地的看到这样的尸体都这么淡定,他们几个拿刀的,还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摸样,简直是没脸了。 胡哥作为总役,更是脸都烧开了,为了表示自己没那么没用,他急忙迎上去帮忙,说是帮忙一起抬。 谁知两名农家男子,只是技巧的将他伸来的手避开,然后扛着尸体,继续走。 两人的表情都很淡定,甚至有些冷,胡哥碰了钉子,也只能尾随在后,亦步亦履的跟着。 倒是那两名农家男子,给弄得有些难堪。 两人彼此对视,眼神交流。 一人:说好的一人扛一炷香,该换你了。 另一人:不行,有人看着,你堂堂镇格门先锋兵,要让一群地方衙役看扁? 一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另一人:那也不行,一炷香功夫,没说什么时候开始,好了,就从现在开始吧,过了一炷香,就换。 一人:你使诈……等等,我说,你不会是怕了吧,你不是吃了三颗羽叶丸吗?我的那颗你也吃了。 另一人:你才怕,你全家都怕!我根本不怕!只是都尉大人说了,军人要有纪律,我的纪律就是遵守时间,方才是你自己不说开始,哼! 一人:你不怕?不怕怎么把我的羽叶丸抢了? 另一人:别以为我没看见,后来你偷摸着跟着小公子去净房,又问他要了三四颗,出来就吃了,我都瞧见了! 一人:…… 总之,两人面面相视,目光中全是争斗。 到最后,先前说话那人,到底没说过后头那人,他继续抬着尸体,吭哧吭哧的往前走,直到,感觉到自己后背粘稠,泛凉,他知道,多半是白布被血液浸湿了,自己的后背也被浸进去了。 这次,什么也不管,将尸体扔给同伴,他忙跑到边上,去嗑了粒羽叶丸。 其实他方才要了五颗!吃了四颗!最后一颗,是留着备用的! 他们原本并不知道这尸体是什么样子,只是接到命令后,瞧见小公子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脸,他们就知道,多一个心理准备,总是没错。 事实证明,他们机智的猜对了,这才艰难的没在一群地方衙役面前,掉了份儿,好歹留下了属于他们的高冷传说。 李林死了,这个消息,很快在古庸府三街传开了。 至于怎么死的,何时死的,衙门没透露出任何消息。 而验尸房内,现在,整整齐齐的摆上了三具尸体。 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木板床,还有上头千疮百孔的三具尸体,柳蔚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小黎在旁边给娘亲打下手,递个解剖刀,顺便做下记录什么的。 写着写着,他还抬头委屈的问一句:“那等到这个案子结束,这尸体能给我吗?” 柳蔚看都没有看儿子:“不能。” “为何?”小家伙嘟嘴。 “尸体有主。”李林死了,但徐氏还在,只是不知,乍然知晓自己夫君先是背叛,再是死亡,徐氏一个弱女子,该如何承受。 小黎很不高兴,默默的低头又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爹,这是珍珠和咕咕,送给我的礼物……” “它们只是碰见了。” “可是……爹你上次在街上捡了一锭银子,不也说,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找不着吗?既然是它们捡到的,难道,不是它们的吗?它们……都送给我了……”小黎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要消音了。 柳蔚皱起眉,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眼神警告。 小黎吸吸鼻子,咕哝一声:“容叔叔为什么不在……” 如果容叔叔在,一定会帮他说话的,容叔叔虽然现在总是催他功课,越来越严厉了,但是,还是很疼他的。 小黎这么一说,柳蔚也沉默下来。 容棱之前接了个消息,便先行离开。 容棱临走前,只说不是大事,很快解决,但想到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柳蔚却觉得,应该是出了大事,只是,他不说。 柳蔚深思一下,最后没有头绪,只得放弃,继续专心整理尸体。 要把李林的身子掰正,其实,真的不容易。 对方,是个高手! 武功高手! 凭着这个巧劲,这个力道,不难看出对方的功力是有多深。 这李林,如何会惹上江湖势力? 当真令柳蔚百思不得其解。 而与此同时,古庸府码头,某艘大船上,容棱端坐舱内,看着对面秦中奉上的一叠文书,脸色,始终沉着。 秦中叹了口气,犹豫一下,才说:“下属来的时候,柳家满门,皆已下狱,柳城,直接被捋了丞相的帽子,就连柳域、柳琨、柳逸,也都收缴了家产,打入天牢,柳家女眷倒是还好,只是被关在柳府内,眼下,京中已是全乱套了。” 容棱静静的听着,手指摩挲着手边的茶杯,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变化。 秦中弄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想了想,又说:“柳老夫人,只怕也就这几天了,出事的当天,柳老夫人便下不了床,皇上发了话,不准太医去治,到最后,是宇文老夫人去殿前长跪不起,请的命,这才将太医请了过去,只是,病情太重,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若是以前,镇格门对柳家的事,是毫不关心的。 镇格门隶属独立部门,只管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而柳城属于内堂势力,跟他们八竿子的打不到一块儿,况且京中风云色变,谁出事,谁上位,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若是事事都过问,那镇格门岂非忙死了。 可这回不一样,柳家,是与他们司佐大人有关的。 这便不能马虎了。 都尉大人说了,但凡与司佐大人有关的,那都是顶头大事,一星半点马虎不得! 第457章 拿笔杆子?把满朝文武都写死? “此事……”秦中试探性的说:“属下认为,应当通知柳大……” 话音未落,秦中便瞧见他家都尉大人,微微抬起漆黑深邃的眸子,眼中毫无情绪,就这么看向他。 秦中心里一咯噔,咽了咽唾沫,忙低下头:“属下知罪!” 容棱端起手边已然凉掉的茶水,阻止了秦中要重新斟茶的动作,问:“人可找到了?” 秦中知道都尉大人问的是谁,黯然摇头:“没有,收了大人的指示,下头的人便出动了,可毕竟才两天,消息也……不过一营与二营联合行动,再过几日,应当没问题,那人便是藏到地底下,也总有个坑,到底能将他挖出来!” 秦中说得信誓旦旦,容棱却只是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半晌,起身。 秦中也急忙起身,目送自家上峰出了船舱,只瞧见都尉只身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大人……”秦中唤了一声,莫名的觉得,舱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人,要死的不要活的。”过了许久,才听那船头矗立的男子,轻描淡写的道。 秦中瞪大眼睛! 不明白:“大人,那人,是唯一能证明柳城没有勾结权王,意图造反的证人,若是他死了,柳城岂非……” 容棱转首,冷目瞧秦中。 秦中低下头,暗叹自己太多嘴,但秦中实在不解。 半个月前,皇宫内出了一件大事,有位娘娘死了,尸首分家,死状可怖。 此事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彻查! 最后,却在那位娘娘的房中,翻查到一封与辽州相关的来往书信,里头,字字句句写着,权王是如何的狼子野心,又如何设计着,要与京中之人里应外合,推翻当主。 这一封封的书信,递交御案,没人知道皇上看过之后是什么表情,甚至在那之后,皇上直接称病静养了。 但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也发了下来。 丞相柳城,意图谋反,狼子野心,其罪当诛!压入天牢,府中一应男眷,摘取顶戴,除去家业,一同入牢! 女眷禁足府内,不得外出! 圣旨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柳城这只老狐狸,是如何做出这等子大逆不道之事的? 柳城做了丞相数年,素来滑的跟泥鳅是的,让人一点把柄抓不到。 而且众人皆知,柳城是忠心的保皇党,只忠皇上一人,所以哪怕平日皇上对柳城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宠信,但世人都知道,若是柳城真出了事,皇上必定是第一个保柳城之人。 这样一个老实本分,又深得圣宠之人,为何好好的要造反? 而且一个文臣造反?怎么造?拿笔杆子?把满朝文武都写死? 无病无卒,也无同谋,柳城要如何造反! 当即,满朝大臣,便开始四处打听。 可打听来打听去,皆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说,皇宫内之前死了个妃子,那妃子的房里好像有些信。 有些人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怀疑是否是柳城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这是被发现了,皇上要处置! 若是如此的话,随便扣一个谋乱造反的帽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朝中官员这么猜测着,也一直在等待。 等待皇上,是否当真要将柳城处死。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 半个月来,无人替柳城求情,只除了一位宇文老夫人,为柳老夫人求过一次,而宇文大人却也并未站出来,对柳城有过半点表示。 按理说,柳家与宇文家关系匪浅,宇文家怎么也该意思意思,可是这次,宇文家直接闭门不见客,杜绝了与各方的任何往来。 京中瞬间变得风起云涌,人人自危,而皇上,已足足半个月,未上早朝了。 只是,无论朝中如何变化,镇格门独设在外,总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镇格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柳城是否当真与权王有所接触,但只凭着柳家与柳蔚的关系,这个闲事,镇格门便要管上一管。 那位死去的皇妃,有个贴身宫女,在事情爆发后,突然失踪了。 无人知晓她去了哪儿,皇宫内翻查了遍,也没将人找到。 此人,算是柳城一案最大的证人。 不过这个证人有没有都无所谓,因为要不要把柳家满门抄斩,实则只是皇上的一句话,甚至只是皇上心中的一个念头。 但到底是个机会,只要能证明柳城根本与那贵妃留下的信中所言不相符,这柳家,便有可能活过来。 此刻镇格门为了此事,已经出了两个营,只是时间太短,还没找到。 但现在,都尉大人竟然说,要死的不要活的。 这人可算是能保住柳家的最后良丹,若是她死了,柳城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活不过来了。 秦中当真不解,只是看容都尉的摸样,只怕也不会给一个解释。 挣扎一下,秦中到底不再问了,都尉大人总有都尉大人的想法,他们做小的,听命便是! 容棱的确有他的想法,或者他,有自己的猜测。 与秦中分开,容棱直去了衙门。 刚进去,就被一颗小炮弹似的身子,撞了上,容棱低头一看,便瞧见小黎挂着眼泪,红着鼻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没有问“怎么了”,容棱很习惯的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这才捏捏他的鼻尖,问:“惹你爹生气了?” 小黎咬着小嘴儿,红着眼眶,把眼泪擦在容叔叔衣服上,鼓着嘴说:“我爹不讲道理!” 容棱沉默不语,半晌说:“你才知道?” 小黎一下子又想哭了!! 委委屈屈的嘟哝:“明明是珍珠和咕咕送我的礼物,为什么爹就是不给我,珍珠刨了很多坟,都没瞧见好看的尸体,这具很难得,又很漂亮,但是我爹说……不能给我……可是,又不是她的,反正……反正她总抢我的东西,她不讲道理!” 小家伙生气的控诉着,容棱却敏锐的听到两个关键字:“珍珠?” 小黎点头:“珍珠。”又说:“珍珠和咕咕送完药,回来了。” 第458章 凉风习习,吹过一缕惆怅 容棱几乎立刻将小黎放下,抬脚,便往停尸房走去,他得了消息,知道那李林已死,这会儿,柳蔚八成会在停尸房。 一过去,果不其然。 柳蔚正戴着手套与口罩,在一具几乎不像人类的尸体上,切来切去,摆来摆去。 容棱走过去,靠近她,却没说话,只是瞧着她。 大概是容棱的目光太深邃,柳蔚回头瞅了他一眼,眨了下眼睛,意是无声询问,怎么了? 容棱不动声色的上前,站在她旁边,问:“查的如何?” 柳蔚将解剖刀放下,手套去了,摘了口罩,随手拿起小黎写了一半的宣纸,边写,边道:“死得很干净,高手所为。江湖人士,武艺不凡。尸体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凶手是个老手,手法倒是很新颖,以前没见过,问了孙大人,也说没见过,线索有些少,凶手身份范围有些大,需要再仔细检验一遍皮肤组织,看看能不能采集点相关痕迹,不过几率不太大,此人手法利落,且行凶时心态应当也很平静,尸痕竟然如此有条不紊。” 柳蔚说出自己的分析,又低头在宣纸上记录下来,却没听到身边的人说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容棱还瞧着自己,便反问:“我脸上有东西?”说着,还用手去擦擦。 容棱拉住她的手,拿袖子,将她脸颊上不小心溅的一滴血擦抹掉,说:“好了。” 柳蔚也拿袖子擦了擦,见没擦到什么,便低头,继续记录,顺便问:“先前,你去哪儿了?” 容棱语气平淡:“有些事。” “不能告诉我的?” “嗯。” 这次,他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 柳蔚又看了他一眼,表情没变,低下头,随意问道:“珍珠回来了,你可瞧见了?” “没。”男人清淡的回。 柳蔚一下没说话,停顿一会儿,道:“这尸体还得处理一下,你要等我?” “嗯。” 柳蔚点点头,便不再管他,继续收拾尸体。 其实,李林这个案子实在简单,只是凶手的身份,却不简单。 柳蔚只是粗略检查一番,便知道,此人,是个高手,什么江洋大盗,都是轻的。 可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又怎么会偏偏跟李林这样一个读书人过不去? 哪怕是寻仇,也不该用这样大的手笔,毕竟,杀鸡焉用牛刀? 尽管如此,人已经死了,尸体表面伤痕也分析出来了,凶手的基本情况也重组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寻找了。 柳蔚手脚不快不慢的将尸体整理好,将他扭曲的手脚都屡直了。 掉了一半,还没完全掉下来的脑袋,也给缝正了,又把他的肚子给补好了。 等到一切结束,一看外头的天色,已经黄昏里。 小黎在外面跟珍珠与咕咕玩,瞧见娘亲与容叔叔出来,嘟了嘟嘴,故意装作没看到。 他在生气,他的礼物没有了! 柳蔚看都没看儿子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还走得很快。 容棱与柳蔚一道,只是走到院子门口,容棱停了一下,到底还是回头看了小黎一眼。 小黎原本很着急,娘亲不哄自己,还就这么就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看到容叔叔回头了,他又得瑟了,忙把腰板挺止了,继续傲娇的撅着嘴巴。 容棱伸手,唤了一声:“珍珠。” 正在院中石桌子上跳来跳去的珍珠愣了一下,然后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停在容棱的肩膀上,歪着头,叫了一声:“桀?” 容棱道:“回去吃饭。” 珍珠高兴的又叫了一声,顺便呼唤因为一起长途跋涉的赶路,已经有些革命情谊的咕咕:“桀桀桀……” 咕咕一听喂饭了,忙屁颠屁颠的飞起来,就跟上去了。 庭院里,凉风习习,吹过一缕惆怅。 小黎孤苦伶仃的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红着鼻尖,就追了出去:“我……我也要吃饭……我饿了……我早就饿了……爹……爹你等等我……” 小家伙扑腾着跑过来,一把抓住娘亲的衣角,灰溜溜的跟在娘亲脚边。 抵达客栈,大妞小妞见他们回来了,忙迎了出来。 却瞧见一只黑色的乌星鸟停在柳公子的肩膀,还有一只好大的大鹰,在他们头顶盘旋。 两个小丫头呆呆的张着嘴,看傻了。 柳蔚瞧了,伸手在两人头顶敲了一下,唤道:“用膳了。” 大妞小妞忙回神,齐齐说:“饭菜已经备好了,公子,就在那边。” 小黎饿得不行,撒丫子就跑过去,珍珠也跟着过去,稳稳当当的停在他脑袋上,咕咕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柳蔚已对咕咕招了招手,将它领上了二楼。 一路上,他们已经很瞩目了,凶鹰进城,灾鸟入门,这可都是不祥之兆,若是再不知收敛,只怕要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虽说柳蔚不怕麻烦,但到底能免则免。 将咕咕安置在房间里,柳蔚刚打开门,就瞧见隔壁房间门也开了,是容溯,他也正要下去用膳。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下,柳蔚便要离开。 容溯,却淡淡出声:“心悦吗?” 柳蔚停下脚步,看着容溯:“什么?” 容溯从柳蔚身边走过,语气清冷:“柳家将倒,你与容棱,又少了一层阻力,三哥娶不成正妃,倒是便宜了你。” 柳蔚定定的瞧着容溯,沉默未语。 容溯挑了挑眉:“你还不知?” “不。”柳蔚双眸漆黑:“我早知道,但我好奇的是,七王爷是如何得知这事的。” 容溯微微拧起眉。 柳蔚好整以暇的歪着身子,靠在旁边的门栏上,笑了起来:“看来,七王爷并非如你自己口中所言,已孑然一身,毫无依仗。你的人,就在你身边,真是厉害,竟被你瞒住了。” 容溯眉头拧得更紧。 柳蔚冷笑一声,突然双手环胸,微微倾身,靠近他。 她一进,容溯本能的一退。 柳蔚盯着容溯的眼睛,眸中尽是笑意:“还有,柳家之事,七王爷这般关切,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您那位有缘无分的未婚之妻?七王爷,不会还心悦着柳大小姐吧?或者,你是心悦了我?” 第459章 是有点姿色 大略是柳蔚的眼神太过逼人,容溯沉默下来,安静的与柳蔚四目相对。 柳蔚的本意是想拿容溯出出气! 这人说话阴阳怪气,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这会儿,他瞧得这般认真,倒是让她有些不安。 稍稍后退一点,柳蔚挺直了身子,说:“总之,我如何,我与容棱如何,都轮不到七王爷多事。” 柳蔚说完,转身将要走。 肩膀,却在下一秒被人掰住! 柳蔚皱眉,还没来得及回头,容溯突然一用力,将她扯过去,并捏住她的肩胛,将她反身压在走廊的柱子上,一手掐着她细白的脖子,一手按住她纤柔的肩膀,眯着眼睛,锐利的逼视她。 柳蔚冷声:“放手!” 容溯没动,两人靠得极近,他一双眸子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过了许久,才冷笑一声:“是有点姿色。” 柳蔚的表情更冷了:“你该知道,你打不过我,我若动手,有你受的!” “我知。”容溯语气平平:“你武艺不凡,所以容棱招揽了你,坦白说,三哥能给你的,我也能,为何你就偏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还是……你当真钟情了三哥?” 柳蔚笑了起来:“七王爷这是突然要跟我谈心了?” “提到这儿了,便问问。” “我没提。” “我提了。”容溯语气霸道:“你说便是。” 柳蔚笑的充满讽刺:“既然七王爷对在下的私事这般有兴趣,告诉你也无妨,是,我钟情他,很钟情,怎么了?不成吗?” “三哥会纳妃。”容溯目光紧紧。 柳蔚一脸无谓:“谁不会呢。” 似乎这才想到柳先生还有个儿子,显然以前,柳先生也是个正常男人,只是好端端一个男人,又为何把自己搞成这样? 男男之事,有人当做雅致之事,容溯却只觉得恶心! 三哥柳先生这两人日日在他跟前晃荡,现下还这般直白的告知他,他们就是互有钟情,容溯只觉得,整个胃都不好了。 “回不来了?”容溯问。 柳蔚继续笑着:“何为回,何为去?有人将此事当做歪道,认为男女结合,才是阴阳相调。为什么?不就因为女人能生孩子?所以,究竟有多少人,是因为那所谓的传统,才娶妻生子?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喜欢他的另一半,才结合?我这人古怪,七王爷想必也看得出,我随心,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不用藏,不用遮,但我至少可以保证,我钟情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而非因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是他有什么。你看不起我,没关系,我同样看不起七王爷你,因为我有最纯粹的感情,有最纯粹的追求,你没有,所以,别用你那副看疯子的眼神看我,这是我脾气好,我脾气不好了,将你一双眼珠挖了,你也不知是我挖的,你信不信?” 话音一落,柳蔚手臂一抬,内力一震,直接将容溯双手震开,令他足足后退两三步,才停下来。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柳蔚说:“还有,我讨厌有人碰我,这次当做意外,下次,我可是会生气的。” 柳蔚说完,转身准备下楼,却看到楼梯上,容棱正站在那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柳蔚愣了一下,又很快回神,走上前,道:“吃饭了。”说着,将他拉到楼下。 容溯看着两人相携依偎的背影,眉头,狠狠的蹙着。 这顿晚膳,容溯没下去吃,小妞很乖的给容溯留了饭菜,还屁颠屁颠的送上楼去。 大妞则因为珍珠太可爱,已经舍不得放开它了。 小妞敲门的动作很轻,没一会儿,门开了,在小孩眼中,外形高大俊逸的男子,站在里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小妞把手里的托盘往上递了递,咽着唾沫说:“七公子,我给您送饭来了。” “不用。”容溯淡淡的回了一句,反手,将门关上。 啪嗒一声,门差点拍在小妞脸上,幸亏小妞躲得快,没撞到鼻子。 捧着手里的托盘,小妞有些无措。 回头,看看隔壁房间,想向姐姐求救,却发现,姐姐还围着那只叫珍珠的鸟儿打转,一个劲儿跟那鸟儿说话。 小妞觉得姐姐有毛病,鸟儿又听不懂姐姐的话,但姐姐就是乐此不疲,小妞也没办法。 看看玩的不亦乐乎的姐姐,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小妞犹豫一下,还是把托盘端回厨房。 从口袋里掏出柳公子打赏给她的一锭碎银子,塞给厨房活计,说:“哥哥,请帮我把这菜煨着,若是楼上左边第二间房的那位公子饿了,便给他送上去。” 厨房活计接了银子,笑着答应了。 小妞摸摸空荡荡的荷包,有点失落,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 回到二楼,小妞发现姐姐还在小公子的房间逗珍珠,便自己回房,掏出枕头下面的手帕,开始绣。 绣了两针,小妞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抬头,东张西望一番,终于在架子上,看到自己的灯笼。 那是她最宝贝的灯笼,因为上面有块红色的印记。 摸摸那块印记,小妞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把灯笼放到桌子上,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然后举着自己的手帕,对着灯笼问:“大姐,你看我绣的梅花,像朵梅花吗?” 一只灯笼,当然不会回话。 但小妞还是继续说:“大姐,你以前说,我学会了绣梅花,你就让我帮你绣嫁妆,现在我已经会了,你能让我帮你绣你的嫁妆吗?我会绣得很认真的,不会让你婆家看不起的。” 小小的客栈房间里,只有小妞一人,在自言自语。 小妞甚至还没发觉,刚刚自己还抱怨大妞跟鸟儿说话,自己现在却在跟一只灯笼说话,相比起来,自己比大妞还古怪多了。 一朵梅花,两朵梅花,等小妞绣到第三朵梅花时,门外突然有人喊:“小姑娘。” 小妞回头去看,就看外头,厨房活计有些抱歉的道:“那什么,你让我煨着的饭菜,我忘了叮嘱,别的人给送到其他客人房里了,这……” “怎么能这样?”小妞一下就不高兴了,她站起来,跟着活计去厨房,要跟送错饭菜的人理论。 小妞走的急,房门没关,等小妞气喘吁吁再回来,却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460章 挂在窗子上的灯笼…… 小妞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仔细了又仔细,才猛然惊醒:“妈呀,我的灯笼呢?” 葫芦样式的牛皮灯笼,原本好好的放在桌子上,现在却不见了。 小妞东翻西找,什么也没找到。 再转头,小妞却发现窗户打开了,她走过去一看,发现灯笼竟然挂在外面的房檐边。 “我的灯笼……”小妞红着鼻尖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她索性爬到床边,把半个身子伸到外面,努力拿短短的手指去抓。 灯笼……灯笼…… 隔壁房间内,容溯面无表情的看着紧闭的窗户外,那隐隐绰绰的人形影子。 站在容溯面前的黑衣男子,沉下眸子,抬头道:“主子……” 容溯抬手,制止黑衣男子说话,冷声吩咐:“先走。”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却是直接飞上房梁,将上面的屋檐扒开,飞了出去。 等到房中无人,容溯这才缓慢的起身,走到窗户边。 窗户外,那条人影显然没发现有人靠近,且就与那人影一窗之隔。 容溯眼神凝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推,窗户啪嗒打开。 而原本就岌岌可危趴在外面的小妞,顿时叫了一声:“啊——” 一听那声音,容溯也愣住,他探头去看,便看见小妞直挺挺的仰着面,正往下面掉落。 这若是摔实了,铁定没命! “该死!”容溯咒骂一声,几乎立刻跳窗而出,伸手去抓那几乎已经临近地面的小孩。 可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眼看着小妞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近,他额头,浸出冷汗。 小妞觉得自己很晕,大概是风太大了,耳边咕噜噜的,全是噪音,吵得她头疼。 小妞现在其实很怕,楼层的距离,非常近,可能只是一个喷嚏的瞬间,她就要死了。 但这短短的时间,在这一刻却好像被无限拉长。 小妞看到了跟着跳下来的容七公子,也看到了还挂在房檐上的葫芦灯笼。 她想叫容七公子回去,也想伸手去抱住那只灯笼。 就算死,也想抱着灯笼死。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头晕目眩,耳朵轰鸣,她说不了话,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等待着摔死。 也或者,幸运的不会死,有可能只是摔断胳膊摔断腿。 但如果是这样,小妞宁愿死,不能残废了连累大妞,这是小妞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砰!” 重重的坠落声,在小妞耳边回荡。 小妞全身战栗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呼吸停止,或者身上蔓延起来的痛。 但小妞没等到,等了足足两个呼吸,都没等到。 小妞终于紧张兮兮的睁开眼睛,入目的第一人,却是容七公子那张冷峻高傲的脸:“睡着了?” 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小妞愣了愣,看看左右,却发现,自己竟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而容七公子,就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的瞧着她。 “我……”没死吗? “还好吗?”一串醉人温和的音色,传入耳廓。 小妞呆呆傻傻的望着那还抱着自己的白衣男子,看着他俊逸儒雅的面孔,脸颊红了起来。 男子将小妞抱好,托在怀里,用温厚的手掌,贴贴她的脸颊,柔声道:“有些凉,是吓到了?” 小妞木木点点头,然后,后知后觉的仰头指指楼上。 男子看了上头一眼,眼神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索性我刚巧路过,否则,这么可人的小姑娘,便要成肉馅了。” 男子说着,还宠溺的拿手指刮刮小妞的鼻尖,逗得小妞别说脸,耳朵脖子都红了。 “我……我……我要捡灯笼……一不……一不小心……摔下了……我还以为……以为我要死了……”嘟哝着嘴,小妞越说越小声。 还没等话说完,小妞突然感觉身子一疼。 一瞬间,她就从那陌生温润男子的怀中,被扯到了另一个冰冰凉凉的怀抱里。 容溯用很不熟练的手法抱着这软绵绵的小孩子,冷冷的瞧着对面的清润男子,抿唇道了句“多谢”,而后搂着小妞,就往客栈大门去。 小妞觉得这样很不好,费劲儿的往后看,着急的说:“公……公子……谢谢你……谢谢你救我……” “是我救你。”容溯寒声道了一句。 小妞呆呆的看着他,鼓着嘴,像是被他吓到了,到底很配合的说了一句:“谢谢七公子救我……” 容溯盯了这孩子一眼,没说话,将孩子扔到地上,让这孩子跟着他走。 一下地,小妞就觉得腿软。 小妞搓了搓膝盖,到底还是跌跌撞撞的着这容溯的脚步。 只是走了一会儿,小妞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却看到那温润如玉的好心公子,还站在那里,正瞧着她在笑。 小妞忙对他一连的鞠躬,表达谢意,小身子一摆一摆的,可爱极了。 直到一大一小,两只身影消失不见,钟自羽才抬头,看向那还悬挂在房檐上的葫芦灯笼。 嘴唇抿了一下,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接着,他便看到二楼窗户内,探出一只大手,那手随意一拿,便将灯笼拿进去。 随即,窗户阖上。 敛下眸子,钟自羽掩盖住眼中越发明显的笑意,又摩挲了一下指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了一句:“我说怎的有些熟悉,” 这无头无脑的一句,说得极小声,怕是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清。 又看了眼二楼,这次,他看的却不是之前那扇窗,而是另外一扇。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迈着步,从街道的另一头离开。 而被他深邃注视的另一扇窗内,此刻,一片寂静。 柳蔚看着容棱那副冷冷冰冰,欲言又止的脸色,叹了口气,索性坐到椅子上,撑着下巴,望着他,与他对视。 容棱皱眉:“看什么?” 柳蔚耸肩:“你看我,还不许我看你?” 男人靠近一些,将她手拿开,改用自己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凑上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柳蔚了悟道:“这是你亲我,也要我亲你的意思?” 第461章 你不是猜到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62章 小妞失踪了 这个黄儿的口供很重要,她若说信件是真的,那便是直接给柳城盖上了死印,她若说是假的,柳城是活了,但此事牵连下来,只会拉出更多的人,更多的朝中黑料。 容棱自然明白他那位父皇想做什么。 根本就是想要借着柳城之事,故意将权王攀扯进来,只要等到那黄儿亲口承认柳城的青白,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所有矛头,指向权王。 届时,不止将柳城救了,还能换得柳家上下,数辈以上的感恩戴德。 这笔买卖,不止不亏,还赚大了。 而若要将矛头指向权王,作为一位年轻时候也是在沙场上滚大的开拓之帝,他自然便要亲自管理手下兵卒,首要接手的,便是镇格门。 毕竟,已经有人对他的皇位意图不轨,虎视眈眈,他若还不把自己的底子,捏在手心上,又要他如何安心? 说到底,这或许就是他最大的目的,一箭三雕,一得柳家忠心,二得伐逆正名,三得镇格门权。 一旦碰了镇格门,那便等于是剥夺回了所有给予容棱的权利。 已经收编入下的东西,在容棱已成人之际,说拿走就拿走?怎会可能? 所以,整件事追根究底,反倒是在那叫黄儿的宫女身上,成了关键。 那黄儿若是死了,失踪了,再也找不着了,就意味着,皇帝这把算计,失败了。 失败后又该如何? 第一,他得自己再找个法子,把柳家人先放了,否则自己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砍断,这不是傻? 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第二,皇帝自己没找到先进攻权王的由头,却极有可能已经惊动了京都中,权王的眼线。 哪怕还在筹谋,暂时没有谋反之意的权王,被皇帝这么一逼,还真就立刻组兵进攻了。 第三,皇帝得不到镇格门不说,还提醒了容棱,他已经不放心容棱了,打算将镇格门收回来。 此年纪的容棱已不是小绵羊,知道皇帝是这个意思,莫非还要坐以待毙? 因此,综上三点,那黄儿,是留不得了。 只有黄儿死,皇帝才能焦头烂额,用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进去。 柳蔚听懂了整件事的情况,忍不住有些想笑。 万没想到容棱倒会耍这种心眼,你要坑我,我就把坑给你还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是妙。 这法子柳蔚实在是太喜欢了,同时,柳蔚也明白了,容棱为何将此事一直瞒着她。 柳家牵扯其中,自己若是意气用事,为了救回柳家,将他的计划全盘否定,那只怕,只能遂了那皇帝的意了。 尽管明知她是最想看那位九五之尊倒霉的人,但牵连数十家人的情况之下,他怕她,紧要关头,狠不下这个心。 容棱清楚他那位父皇有多舍不得丞相柳城,但容棱怕柳蔚并不见得会相信,所以,容棱迟疑,隐瞒。 甚至不到最后,都不打算说。 看着眼前男人明锐的黑眸,柳蔚道:“别的要求我没有,只有一点,护我祖母。” 自从自己回去,柳老夫人,算是最护着自己的人。 相比柳城的功利心,柳域的纯粹君子善心,老夫人,是个睿智明朗之人,能看透所有局势,也更明白在那种局势下,护住柳蔚,是件多么铤而走险之事,但老夫人最终还是决定护了柳蔚。 这份恩情,柳蔚始终要记。 珍珠只是一只鸟,柳蔚从它那里听到的,无非就是,全家人都被关了,奶奶病了等等含糊不清的关键词。 老夫人的身子,柳蔚是知道的,并不算好,但只要随心随愿,还是能走下去。 而现在来了一场意外,柳蔚怕老夫人已挺不了。 老夫人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那位皇帝,不会在意老夫人的生死。 做戏做足,皇帝现在还捏着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操控着,一个老婆子的生死,皇帝如何会在意? 哪怕柳老夫人就这么去了,这天底下,也没人敢说皇帝一句不是。 一想到这里,柳蔚突然很烦躁。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她能隐忍下来,对自己的仇人避而远之,靠的便只有一点——皇帝是个明君。 柳蔚并没有多大的抱负,但也不会为了私人恩怨,拿天下百姓的安定来开玩笑。 杀父之仇,是一定会报的,但在此之前,必须有一个优秀的继位者出现。 现在,这个位置表面上是太子所有,但在皇帝的刻意纵容下,容溯步步威逼,已将太子逼得退而保之,摇摇欲坠。 如今局势不明,继位者更是无法判断。 柳蔚无意搀和争位大战,所以只能敬而远之的等待着。 但如果这次柳老夫人出了事,柳蔚觉得,自己不会等了。 现有的状态,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仁慈和耐心,她没有余额,再去容忍那皇帝更过分的举动。 若是真到了她退无可退的地步,那她要做的事,只怕才当真会令朝堂动荡,天下瞬变。 只是不到最后关头,柳蔚还不打算将事做绝到这一步。 容棱答应了柳蔚的要求,柳老夫人的命,他会保。 这晚,两人都没睡好,各有心事,难以入眠。 第二日一早,柳蔚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慢慢下楼,打算去楼下用早膳。 刚一出门,便被一个小小的身子撞到。 柳蔚低头一看,就瞧见大妞满脸急色的东张西望,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慌张。 柳蔚按住大妞的头,让大妞别动了,问:“怎么了?” “妹妹……”大妞仰着头,可怜巴巴的说:“妹妹不见了……” “嗯?”柳蔚皱起眉。 此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小黎衣衫不整的搂着同样没睡醒的珍珠,迈着小短腿走出来。 小黎打了个哈欠,乖乖跟娘亲打招呼:“爹,早安。” 柳蔚嗯了一声,往房间里看:“瞧见小妞了吗?” 小黎一顿,摇摇头:“小妞又不和我一起睡。” 这时,小黎左边那间房,房门也打开,容溯面色清冷的走了出来,看着走廊外堵着的三人,他语气凉薄的吐了两个字:“让开。” 柳蔚没让,问他:“瞧见小妞了吗?” 容溯面无表情:“没有。”说着,便漫不经心的从柳蔚身边绕过,下了楼去。 所以,等容棱刚与秦中在外面碰了头回来,便得到一个消息——小妞失踪了。 第463章 凶手连一星半点的线索,都没留下 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失踪? 大妞埋着脑袋,眼泪不见断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又没有哭出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珍珠很好奇,站在桌子上,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这个昨天一直陪它玩的小妹妹。 然后停顿一下,飞过去,落在大妞的膝盖上,冲着大妞叫了一声:“桀?” 大妞一个绷不住,终于大哭起来,一把将珍珠抱住,心里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大妞这突然一哭,可把珍珠吓坏了,它想挣扎着飞走,却感觉头顶上,一双熟悉的手掌在抚摸它的脑袋。 珍珠仰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自家主人对它摇头。 珍珠可聪明了,当时就明白了,便乖乖的“桀”了一声,没有挣扎,就窝在大妞怀里,陪着大妞。 安抚了珍珠,柳蔚又摸着大妞的头,轻声保证:“我会让人去查。” 大妞红着眼睛和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柳……柳公子……小妞……会……会被人拐了吗?” “不会。”尽管这个可能性最大,但柳蔚还是说不会,哪怕只是哄哄这个孩子。 大妞听柳蔚说得这般笃定,仿佛也相信了一些,哭声便小了一些,但依旧是不停的掉泪。 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妹妹,猛然间一觉醒来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怕,怎么可能不担心? 到最后,好歹让小黎把大妞带回房间休息。 柳蔚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咳了一声,说:“要找到小妞。” 容溯瞧了柳蔚一眼,面无表情。 容棱倒是“嗯”了一声,道:“我会派人去找。” 柳蔚点点头,又着重看向容溯:“少了小妞,七王爷您也不好过,咱们这里头,没有下人,之前是小妞在伺候你,端茶递水,要什么给什么,乖得不得了。小妞不见了,往后您有什么事,烦请您还得自个儿动手,反正您看起来也这么闲得慌。” 容溯微微拧起眉头。 柳蔚已经不看他。 柳蔚是笃定容溯身边有人的,且是高手,就如昨日她所说,容溯能精准的在她之前,便知道京中风云,这明显不正常。 珍珠是鸟,鸟的速度,不是人能比的。 便是容棱,昨日柳蔚也问过,容棱是近几日才知道柳家的事,可容溯竟然也这么快能知道。 显然,容溯的眼线一直在活动。 容溯有自己的人守在旁边,柳蔚没意见,毕竟容溯与他们的关系不算好,提防着也是正常的。 但是你既然有人手,现在小妞失踪了,你就该出点力。 若是半点力都不出,那不好意思,就请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反正您手下的人也来了,没了容棱的保护,相信也有得是法子安全回到京都。 犯不着跟着一起行走,平白碍了彼此的眼。 柳蔚话说的很白,很不客气,一星半点尊重都没有。 容溯果然脸色难看了。 柳蔚也没理,起身,就出了门。 首先要去衙门,先备个案! 小妞失踪了,莫名其妙,没有因果,一觉醒来,人间蒸发。 是被拐子拐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柳蔚说不准。 她仔仔细细翻看过小妞的房间,也问了大妞,答案是,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人上门掳劫的痕迹,就好像,一大早的,小妞自己起了身,出了门,然后再也没回来一般。 大妞这一哭,就哭了整整小半天。 珍珠和咕咕一直陪着大妞,小黎在中途悄悄跑走了,果然,不管什么年纪的男孩,都受不住女孩子的眼泪。 柳蔚从下午开始便在衙门,一个人呆在停尸房里,看着面前的三具尸体,心中,陷入了沉思。 第一具尸体,叶元良。 这具尸体放了许多天,又因那白雾的侵蚀,现在表面皮肤几乎已经没有了,掀开白布,看到的就是一具红红白白,千疮百孔的遗体,上面还有许多缝缝补补的补丁,看起来颇为狼狈。 第二具尸体,钱喜儿。 钱喜儿是溺水而死,尸体表面完整,四肢俱全,又因为时间尚短,看起来最为平和。 第三具尸体,李林。 钱喜儿案的凶手,也是钱喜儿的男人,却狼心狗肺的将一个十四岁女子的一生骗去后,残忍的谋财害命。 可一场怪异的飓风后,他离奇的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且恐怖异常,这具尸体,尽管柳蔚已经尽力的料理,但眼下看来,依旧残破不堪,扭曲不堪,甚至连叶元良那具都不如。 三具尸体,两个案子,看起来没有联系,却总觉得好像无形中,有什么牵扯。 这种直觉来的怪异,柳蔚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就是觉得太巧了。 是的,太巧了。 叶元良的尸体,和李林的尸体,有太多巧合。 并非被害方式巧合,而是,他们仿佛,都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所杀,叶元良,佯装上吊而亡,实则体内潜藏着那谜一样的白雾,白雾来历不明,成分不明,却具有这样神奇的侵蚀性。 李林,被神秘人所杀,死状极其畸形,凶手手法极其可怖残忍,可凶手却连一星半点的线索,都没留下。 柳蔚办过很多案子,无论多棘手的案子,多多少少,案发现场都会留下什么罪证。 但这两桩案子,却没有。 柳蔚用尽一切方法,目前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这种情况,今早,又发生了。 这次不是尸体,而是失踪。 柳蔚也不知为何,小妞失踪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停尸房里的这三具尸体。 因为钱喜儿,叶元良和李林的尸体,带给柳蔚的疑虑,与今日小妞的失踪,几乎相等。 这贫瘠又狭小的古庸府,是何时候,竟冒出来这么多悬案? 柳蔚在停尸房里呆了一下午,容棱也在外面忙了一下午。 包括容溯,哪怕容溯言语依旧冷漠,但他也放出去了风声,他手下的人,也已动了手,正在全力寻找小妞。 而就在他们这些人担忧的各自忙碌时,有个地方,却闲暇悠然至极…… 第464章 男子的脚步声 而就在他们这些人担忧的各自忙碌时,有个地方,却闲暇悠然至极。 …… “是失踪了吧?听说,派出去找的人挺多,明的暗的,都有。” “可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十六叔那儿怎么说?那个小孩的失踪,是否与柳蔚有关?” “十六叔这几日被李叔找去了,好几日没去衙门,我还没联系到他。” “那咱们要不要去帮忙?我总担心,是冲着柳蔚去的,毕竟柳蔚的身份……” 八秀坊的玫瑰厅内。 纪枫鸢剥了一颗葡萄,边吃,边安静的听着纪茶与纪槿的对话,纪枫鸢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态度,看着便让人牙痒痒。 果然,不过一会儿,纪茶就不满了:“你好歹也说句话。” 纪枫鸢随意的擦了擦手,又端起手边的花茶,喝了一口,等到茶水下了肚,纪枫鸢才清清淡淡的吐了句:“你们何时搬走。” 纪茶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纪槿机灵,噙着那双金灿灿的眼眸,软着声音求道:“枫鸢姐,我们……没有地方去……容棱的人马已经到了古庸府,我们出去,就会被发现的……” 纪枫鸢冷笑一声,眼含讥讽。 纪茶看不来纪枫鸢这个阴阳怪气的摸样,顿时来了脾气:“不就借你点地方躲两天,至于吗?这不是李叔吩咐的,不准我们再干涉,否则,我早几天就自个儿行动了,犯不着在这儿继续看你的脸色。” 纪槿闻言,急忙拉住姐姐,小心的跟纪枫鸢赔不是:“枫鸢姐,我姐躲了好几天,有些脾气,你别怪她。” 纪枫鸢“咯噔”一声,将茶杯丢下,因为动作太大,将茶水溅出来一大滩。 纪茶也猛地顿住,纪槿更是表情都僵了。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纪枫鸢,大气都不敢出。 哪怕纪茶方才胆子挺大,但毕竟寄人篱下,若是得罪了屋主,她们指不定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纪茶就头大。 若是让柳蔚或者容棱找到,她们该如何是好,族内的事,显然是不能说的,李叔和十六叔又下了封口令,她们私自出族,擅自行动,本身就是犯了族规,此刻她们都是等着回去受罚的,若是再落到柳蔚手里,她们又该说什么?该如何逃脱? 纪茶现在突然后悔了,方才她就不该图那一时口舌之快,只是她与纪槿现下情况特殊,无法离开八秀坊,但柳蔚那里又出了事,她就打算,稍微激一下纪枫鸢,让纪枫鸢去帮柳蔚找人,或是了解一下情况,那叫小妞的小女孩的失踪,可有什么隐情,是否会伤害到柳蔚? 但好像把戏给做过了,现在看纪枫鸢这架势,火是要烧到她们姐妹身上了。 纪茶很紧张,纪槿也很不安,两人都静静等着纪枫鸢表态,却见纪枫鸢只是起身,慢条斯理的离开。 纪枫鸢这一走,纪茶愣了,小声问纪槿:“纪枫鸢听懂咱们的意思了?” 纪槿惆怅的摇头:“我觉得是听懂了,但听懂了也不答应。”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纪槿叹了口气:“柳蔚把纪枫鸢打成那个样子,足足三天没下床,差点引起八秀坊内其他人怀疑,这口气,枫鸢姐咽不下去!我估摸着,枫鸢姐没准还寻思找个时候,去偷摸把柳蔚打一顿,出出气,咱们还要去帮忙一起打。” “一点小小恩怨情仇,哪有家族大义重!”纪茶一脸义正言辞:“柳蔚不知纪枫鸢身份,出手重些也很正常。纪枫鸢就不该这么小气,都是一家人,往后也是要姐妹相称的。况且,姨婆以前对纪枫鸢也好,柳蔚一直是姨婆心中一块牵绊,哪怕是圆一圆老人家的梦,纪枫鸢也不该这么袖手旁观,你也知道,姨公这么多年没回去,夏秋表姨又……姨婆孑然一身,偶尔看到姨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都心酸,你我是一番好意,出来前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这纪枫鸢怎么就不能帮帮小忙?不就是去打听打听吗?怎么就困难了?” 看姐姐越说越生气,纪槿忙拦住,小声提醒:“隔墙有耳。” 纪茶烦躁的住了嘴,又拍了一下桌子,霍然起身,道:“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去得了,还以为真要靠着她纪枫鸢的人脉,不就查个小孩吗?这古庸府能有多少拐子佬,一个个抓来问问便是!” “万一不是被拐走的呢?”纪槿说。 “那么……”纪茶语气沉吟下来:“便要想法提醒柳蔚了。” 纪槿知道这所谓的提醒是什么意思,脸色微沉下来。 …… “小妞,你看,这个绢花好看吗?” “小妞,你的头发真黑,等到长长了,一定更漂亮。” “小妞,你喜欢爹还是喜欢娘?” “小妞,姐姐有点事,要出趟远门,可能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大妞性格不如你仔细,你要多照顾大妞,也要多让让大妞。” “小妞,姐姐答应你,以后姐姐出嫁,一定让你绣嫁妆,也一定给你找一门最好最好,最配得上你的婆家……” 朦朦胧胧中,有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小妞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身子仿佛泡在水里,又仿佛飘在云上。 小妞想动一下,却动不了,手脚好像被束缚上了,周身无法动弹。 小妞艰难的皱着眉,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终于,眼睛看到了微弱的画面。 小妞的视线很是模糊,看到的东西不多,只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又亮,又大,又多,看起来,像星星一样。 小妞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能动,她就想坐起来,但却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腕,都被绑着,根本起不来。 “这是……”哪里? 小妞呢喃着转着眼珠,但因状态太差,不过一会儿,又仿佛要晕过去一般。 而就在小妞晕倒之前,沉稳的似是男子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小妞往声音来源处看去,那里一片朦胧,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小妞努力的想看清,但始终看不清。 而就在男子那道人影越走越近,在小妞以为自己终于看明白了时,眼前一花,又晕了过去。 晕倒前,小妞甚至还没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第465章 孤僻船客,他叫纪邢 一连三天,小妞都不见踪影。 大妞从一开始还能克制,到现在,已是克制不住,直接病倒了。 小小的女孩子,满脸通红,发着高烧,眼睛和鼻尖都是红肿的,在睡梦中,却还坚持的念着:“妹妹……” 柳蔚抚了抚大妞的脑门,将银针收起来,为大妞盖好被子,起身,走出房间。 房外,容棱倚在门旁,正等着她。 柳蔚问:“还没找到?” 容棱摇头。 柳蔚垂下眸,眼中,闪过什么。 容棱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手心温热,将她冰凉的指尖瞬间捂暖了。 柳蔚顺势往旁边一歪,疲累的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埋着头说:“会不会,已经出事……” “不会。”打断柳蔚的话,容棱将她搂紧,围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道:“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好,好端端的有人失踪,还是身边的人,这种有危险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感觉,非常不妙! 柳蔚担心小妞的安危。 而容棱,则是更多的担心柳蔚的安危。 对方掳走一个小妞是为何?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作用?幕后之人的真正目标是谁? 是他容棱,还是柳蔚? 容棱不得不考虑到万分周全,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敌暗我明,他们已经处在劣势。 “柳大人在吗?”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人声。 柳蔚从容棱的怀中退出,走出去一点,往楼下看去。 这一看,便看到胡哥带着两个衙役,也正朝他们看来,一瞧见他们,胡哥便忙行了礼。 柳蔚走下去,脚步有些急:“可是小妞有消息了?” “这……”胡哥脸上尴尬,叹了口气,摇头:“小妞姑娘,还未找到,只是,咱们找到另一人了。” 柳蔚挑眉:“谁?” “纪邢。” “嗯?”这个名字,对柳蔚来说还很陌生。 胡哥知道这么说,柳兄弟指定是不认识,便换言道:“纪邢,便是曾与两位大人,还有那叶元良同船过的另一人,那个据说性格有些怪癖,总爱一个人行走的船客,他叫纪邢。原来那纪邢一到了古庸府,就换了船,去临县找他的亲戚去了,这不,昨日才跟他亲戚告别,今日回了古庸府码头坐船离开,恰好就让人认了出来,这就立刻报上来了。” “现下,他人已经是被咱们给带到衙门,只是这案子是柳大人与容大人在处置,孙大人就说,要来请示请示二位,这接下来,是该如何?” 经胡哥这么一说,柳蔚也想起来了。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平平无奇的陌生脸庞,沉吟一下,问道:“他说了什么?” 胡哥摇头:“船上的事,倒是都交代了,只是叶元良的死,却说是不知,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而且根据他提供的日子,我也派人去查了当日送他去临县的那个船家,得到的答案,也是一致。这么说,下了船之后,他当真是走了,也与那叶元良,真的没了联系。” 对于叶元良的死,虽然柳蔚已说过是他杀,但胡哥还是不确定。 毕竟看到尸体的时候,叶元良的样子,的确还是悬挂在房梁的白绫中,怎么看,都是自杀的摸样。 只是既然柳蔚这般信誓旦旦,他也没什么好猜测的。 而且叶元良的尸体,现在怎么看来,都已没了自杀而亡该有的样子。 那尸体除了柳蔚在上头缝缝补补的搞得支离破碎,尸体本身,好像还发生了什么变化。 胡哥没看那尸体几次,但也知道,尸体现在表皮正在腐烂,并且不是正常情况下的腐烂。 好像是有人,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 如是自杀而亡的尸体,谁又会在这尸体上做什么手脚?或许,真的是他杀也不一定。 只是凶手又是谁? 柳蔚没有说过,胡哥也只能憋着不敢问。 之前,胡哥怀疑那单独离开的船客,必然有问题,可现在人找到了,瞧着也没什么问题,胡哥倒是彻底糊涂了。 如此一来,凶手究竟是谁? 凶手是谁这个问题,柳蔚心里是有想法的,只是若要确定身份,还是有些困难,毕竟尸体上看,线索实在不多。 但那个纪邢,倒是可以见一见。 因此,也没理胡哥脸上好奇满满的表情,柳蔚直接提出,要见纪邢! 胡哥自然答应,这便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柳蔚坐在衙门后衙的厅堂内,看到了对面,如此熟悉,又隐约陌生的那张脸。 柳蔚敷衍的笑了起来:“纪公子,又见面了。” 这声公子,柳蔚不知称呼得对不对。 纪邢现在看起来,其实并不像一位公子哥,他身上穿着并不算好的粗布衣裳,容貌长得也是毫无特色,他就像那种随便扔在街上,都要扒拉着找一会儿才能找到的普通老百姓。 叫一声公子,都是抬举了! 可柳蔚就是觉得,该这么称呼才对,这人,绝对担得上“公子”二字。 柳蔚这股的自信是哪里来的,柳蔚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按理说,她与这纪邢应该不是初相识了,可柳蔚总是觉得这回看到他,他的身上,透出了一些让她觉得好奇的气质。 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来的突然,又莫名其妙。 而在柳蔚这样的称呼下,纪邢也稍稍抬了抬眸,半晌,抿唇朝柳蔚颔首,示意一下。 算是对“公子”这个称呼的回应。 “纪公子,可还记得那位叶老爷?”柳蔚问道。 纪邢表情冷漠:“记得。” “那纪公子可知道,他死了。” “嗯。”还是这冷漠寡淡的一声:“听说。” 柳蔚继续:“按理说,怎么也是相识一场,船上共度几日,那叶老爷离奇而死,纪公子怎的连半点的惊讶摸样都没有?这是以前,就对那叶元良有什么意见,巴不得他死,或者……” “你想说什么?”不等柳蔚把话说完,纪邢已冷冷的瞧着她,直言道:“怀疑我杀了他?” 柳蔚看着纪邢,微笑不语。 第466章 他……是喜欢男子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67章 柳蔚殷勤的将容棱给送走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68章 与人私通,便该有点私通的样子 可是,柳蔚刚一开房门,就看到容溯站在外头,这人双手环胸的正看着她。 柳蔚愣了一下,反身将房门关上,一边理着头冠,一边客气问道:“七公子,找我有事?” 容溯没回答,只是双眸将柳蔚上下打量一番,淡淡的道:“不行。” 柳蔚不觉一愣:“什么不行?” “衣着。” 柳蔚眨眼,不知容溯这话什么意思。 容溯却已经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柳蔚整理得规规矩矩的头冠,一下子给摘了。 柳蔚当时就生气了:“这东西我戴了半个时辰!” “丑。”容溯冷漠的说道。 而后随意将头冠扔到一边,伸手,将柳蔚一头乌发搂在手心里面。 柳蔚很想将容溯推开,但到底忍住了脾气,有些心烦的问:“你要给我打扮?就你?” 容溯冷笑一声,自信道:“至少比你现在能看。” 柳蔚:“呵呵。” 容溯将柳蔚的头发先是搂好,随意用手指刮了两下,指尖被柔软的青丝绕着,有些微痒。 他抑制住指尖那股奇异的缠人的触觉,两三下将柳蔚的头发仔细束好,再伸手,捏住柳蔚的下颌,将柳蔚的脸掰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稍微满意,才道:“与人私通,便该有点私通的样子,好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勾人些。” 柳蔚拍开容溯的大手,不高兴的蹙起了眉! 然后又摸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啊,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勾人?” 不就是普通装束? 容溯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的摸样生得如何?” 柳蔚不明白。 容溯又说:“你以为,容棱为何时时的守着你,一星半点都不敢松懈。” 有吗? 柳蔚觉得,容棱虽是有些爱吃醋,但也没到时时守着她的地步,只是偶尔,会有些突发性的暴脾气,尤其不好哄而已。 但这种毛病是间歇性的,目前为止,柳蔚自认还可以轻松处理。 只是听容溯这么说,难道,这一切还怪在她这身装束上了? 容溯已经不再说话了,要容溯夸柳蔚,容溯夸不出口,说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或许男人的眼光,都是相似的。 哪怕对男子无意,对断袖之癖也分外不赞,但柳蔚什么摸样的时候最吸引人,容溯却无师自通般的非常清楚。 柳蔚,只有平日的摸样,最为好看。 这样故作姿态,刻意的整理打扮后,反倒失了味道。 若对方是那喜欢男子的钟自羽,那么,想必也只会喜爱柳先生平日的摸样,这身特别的装束,只会起到反效果。 容溯突然给她打扮了一番,柳蔚虽然很不自在,但对美男计这种事,柳蔚毕竟是生疏,便终究没有推开容溯,任容溯继续折腾。 等到容溯处理完了,柳蔚去照了一下镜子,当时就冷笑了! 这他喵的还当真与平日是一模一样,连衣服领子遮到了几寸高,都出奇的一模一样。 “你确定这样可以?”柳蔚始终不敢相信容溯。 容溯回柳蔚淡淡一眼,声音笃定:“自是可以。” 柳蔚打心底是不太相信容溯的,她和这人实在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交情,还都是些不好的交情。 柳蔚总觉得这人是在戏弄她,或者故意想搞砸今晚的事。 但容溯真有这么无聊吗?会吗? 这位七王爷驰骋朝堂,远见非凡,智谋千虑,哪怕性格上有不少缺陷,像个傻缺,但总体上,也是个大事为重的人。 眼下是为了破案,不是玩闹,柳蔚这么一想,便觉得容溯不太可能开这种玩笑。 心里的天平左摇右摆,最后,柳蔚看了看时辰,觉得有些来不及了,便索性不管了。 大不了,就信容溯一回! 怀着忐忑的心情,柳蔚出了客栈。 临走前,回头使唤了容溯一句:“你记住哄小黎睡觉,还有大妞今晚还没吃药,记住盯着大妞吃了药再睡。” 容溯:“……” …… 是夜。 弯月当空,夜色撩人。 柳蔚独自去了府衙。 衙门的后门是打开着的,柳蔚走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合上,没有上锁。 一路走到今日与钟自羽相见的那间大厅,里面,一片漆黑。 这个时候,这里,的确是该没人的。 点上蜡烛,将厅堂照的光亮一些,柳蔚坐到白日坐过的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门口,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始终没人出现。 柳蔚漫不经心的注视着窗外的弯月,判断着时辰,没什么情绪的歪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表情慵懒,宛若一只昏昏欲睡的白色猫儿。 “咚……”衙门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敲锣声。 这会儿,已经快一更了。 柳蔚一边思索着,一般人跟人偷情,是什么时辰来着?一边继续盯着大门,安静的等待! 钟自羽没有来,从一更,到二更,他都没有出现。 失败了吗? 还是那钟自羽,不喜欢男子? 不可能啊! 柳蔚虽说对同志那个圈子懂得不多,但前世,她的一位同事,便是gay,与其接触久了,柳蔚不算火眼金睛,也能一眼大略看出一个人的性向。 钟自羽的情况,柳蔚认为自己肯定没看错,他定是喜欢男子的,哪怕不是真的同性恋,也该是双性恋。 其实古代,许多纨绔公子将青楼楚馆,当做一个雅兴聚地,女子他们玩,男子他们也玩,这在京都某些权贵里头,算是一种雅致的乐事,所以,双性恋也居多。 这钟自羽,今日爽约,究竟是为何? 送来那香墨,隐含暗示,难道不就是为了借此与她私下处处,交谈交谈? 柳蔚心里揣测着,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终究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 今晚好不容易将容棱哄走,眼下却一点收获都没有,指不定明晚还要想什么别的借口再糊弄糊弄容棱,只望容棱不要生疑才好…… 这么思虑着,柳蔚起身,正要熄了蜡烛离去,却在迈步时,就听到大厅外,传来一阵缓慢沉稳的脚步声。 第469章 钟公子这般在意容大人,可是看上他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70章 被抓了包 钟自羽慢慢回头,看着厅外一身玄袍的冷峻男子,又转首,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前的柳蔚。 柳蔚手指僵硬发颤的还抓着钟自羽的衣领,她咽了咽唾沫,甚至没有勇气伸头去看看外面的男人! 稳重的脚步声,从门外慢慢走来,柳蔚知道是容棱过来了! 他过来了! 抑制住狂跳的心脏,柳蔚深吸了口气,终于在一阵心理调适后,勇敢的放开钟自羽,探首,看过去,嘴角甚至扬起一丝笑:“这么早回来了?” 容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幽暗。 柳蔚手心都在冒汗,她舔舔唇瓣,上前两步,放软了声音,故意问:“怎么不说话?” 容棱冷冷的瞧着柳蔚,将她脸上的心虚一览无遗。 这人的视线太逼人,仿佛能洞察人心,柳蔚下意识的别开眼睛,却在下一秒,下巴被捏住,一股奇大的力道,将她的脸生生掰过来,她一抬眸,就对上容棱仿若深渊的沉眸,耳边,听着他冰冷至极的音调:“你让我,该说什么?” 对眼前这人已经很熟悉了,可柳蔚当真没见过容棱这样阴狠的摸样。 一下子,柳蔚有些紧张,并非怕容棱与她动手,而是,容棱眼底的神色,让她心慌。 现在,柳蔚甚至没空想,为何容棱会在这一刻出现?他去了临县,又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还如此精准的在衙门找到她? 柳蔚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哄他! 情侣相处当该如此! 顾不得下颌的疼痛感,柳蔚皱着眉,看着他,半晌,伸出手,细细的抓住他的衣袖,动作,很轻,很软。 容棱看着柳蔚那只明显讨好的手,眼眸眯了一下,到底,松缓了力道,放开她。 揉着应该已经发紫的下颚,柳蔚回头,对钟自羽道:“抱歉,有些事,下次再聊。” 柳蔚说完,也不管钟自羽脸上那讽笑的表情,拉着容棱,便往外走。 容棱挥开柳蔚的手,在柳蔚怔忪之时,他已越过她,表情可怕的走了出去。 柳蔚急忙跟上,在他身旁,紧跟他的脚步,干笑着问:“小妞找到了吗?” 容棱一言不发。 漆黑的夜色将容棱脸上的表情笼罩,柳蔚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从他周身的气场,感觉到他越发冷了。 这个开场白不好,柳蔚舔舔唇瓣,伸手,再次去抓容棱的衣袖。 这次,容棱停顿一下,到底没有甩开她。 柳蔚提起精神,解释:“那钟自羽有些可疑,我想探探他,刚才正好说到重点上……” “我就来了?”不等柳蔚说完,容棱冷声打断,再侧眸,冷冷的瞧着她:“我打扰你们了?” “当然不是。”柳蔚顿顿的说。 素来喜形不露的男人,面上已有了怒色,容棱一把攥住柳蔚是手腕,不发一言,将她拽着便走。 柳蔚有些跟不上容棱的脚步,只好提起真气,艰难的跟着。 他们回到了客栈。 上楼的时候,柳蔚看到旁边的房间还亮着蜡烛,那是容溯的房间。 莫名的,柳蔚心里顿了一下,知道她与钟自羽有约的,只有容溯而已,而容棱原本已被送走,现下又突然出现,为何这么巧?是谁告诉了容棱? 柳蔚之前在想,难道是容棱留在客栈中的暗卫? 但眼下看来,怕是不是…… 最近京都那边的事还没结局,那群暗卫个个起早贪黑,他们这边,已没有留人,所有人,都派出去找那个宫女黄儿。 柳蔚沉下眸,盯着容溯房间的大门,脸色很难看。 若真是容溯出卖了她,她定不会放过! “看什么?”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耳边,冷厉的男音再次响起。 柳蔚心里一咯噔,转头去看,果然看到容棱冷睿的眸子,正盯着她。 柳蔚说:“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随便看,都只会看男人的屋子?” 这根本是两回事。 柳蔚被容棱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弄得有点不明所以,但今夜是她有错在先,还被抓了包,便该顺着他。 柳蔚努力挤出一丝笑,乖乖认错:“我再也不看了。” 不知是不是容棱觉得柳蔚这话说得太嬉皮笑脸,没有诚意,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将她拽进房间,不等她站稳,又把她甩到床上。 柳蔚无措的坐在床榻中……仰头看着他。 漆黑的房间,没有点蜡,四周都是黑幽幽的,但对两个习武之人而言,这点光线,已经足够。 柳蔚还没弄清这人究竟想如何,浓烈的男性气息,便扑面而来,接着,她感觉自己肩膀被推了一下,同时,整个人,被压到了床上。 头上,枕着坚硬的瓷枕,后脑勺,瞬间凉透。 一只大手,卡住她细嫩的脖子,另一只粗粝大手,直接探到她的腰间,柳蔚瞪大眼睛,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腰带,被人抽散。 “等等……” 柳蔚忙用手去护住腰带。 但她的两手,却同时被抓住,被举到头顶。 柳蔚有些焦躁:“容棱,我道歉了,你别这样……”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简单的拿起那条腰带,在她手腕上一裹,两手,牢牢被束缚起来。 其实,柳蔚是可以反抗的。 一根腰带罢了,柳蔚很容易就能挣脱,对于这一点,容棱也是清楚的,可容棱依旧用这个绑她,而她,即使口头求饶,也并没真的动手。 这男人是在发脾气,柳蔚知道,自己只能顺着他,否则这件事不会完。情侣间吃醋吵闹,再正常不过,很快就消气了。 但柳蔚并不愿意这样。 柳蔚不知容棱的想法,可是柳蔚不挣扎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在等他主动停手。 他会停手的,即使再生气,他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在她身上撒气,她笃定,并且坚信。 柳蔚不再说话,容棱也没说话,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着,而她的外袍,已被扒开。 里面的亵衣,穿的很紧,男人带着温度的大手,抚到她的衣扣之上,一颗,一颗的将它解开。 柳蔚双手被绑,甚至连稍微遮掩一下身子都无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棱将自己脱光,露出里面白色的束胸。 第471章 疼的钻心,又痒得发麻! “哗啦……” 柳蔚咬紧牙关,双手紧紧的互捏着,十根手指,都被捏得发红。 “换了衣服,嗯?”男人的声音,此刻终于阴鸷的出现。 柳蔚觉得胸前发凉,但还是尽量稳定着声音,道:“是换了件衣服,怎么了?” 容棱一手卡住柳蔚的脖子,一手放在柳蔚的胸前,同时,卡住她脖子的手,不觉加大了力道,他的声音,很冷:“去见其他男人,需要重新的梳妆打扮?” 柳蔚咳了一声,握紧拳头:“你明知我只是去套话,你到底气什么?我骗你走是不对,你这么小气,难道就对?” 柳蔚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被捏了一下! 疼的钻心,又痒得发麻! 柳蔚怒了:“容棱,你敢!” 容棱倾身,嘴唇贴着她的嘴唇,用力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冷笑:“你都敢,本王为何不敢?” 柳蔚觉得这人,当真无理取闹! 看柳蔚不说话了,容棱捏起她的下颚,含着怒火,对着她的唇便吻了下去,他的力道很大,那不是吻,是啃噬,他的动作,仿佛是要将她嚼碎,吞吃入腹一般。 没一会儿,柳蔚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铁锈味,微腥。 那血味刚刚入口,便被侵袭着掠夺,男人的舌尖将那残存的血液卷走,又报复性的,在她舌尖咬了一下。 这人绝对是属大狼狗的! 柳蔚压着满肚子的火,被他蹂躏,可这男人却一星半点解气了的意思都没有,动作还越来越凶狠。 莫非真的要做下去? 柳蔚是不想的。 不止是现在没有这个心情,而是眼下的情况,让她觉得委屈。 若是今晚做完,她想,这夜一定会成为她一生不愿回忆的一夜,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被强迫。 房间里的气氛,还在升级,柳蔚满头大汗,只觉得被容棱碰过的地方,都疼。 他没有在她身上点火,点上的都是刺,疼人的刺。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柳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男人低哑的声音,沉沉的问:“知道我不会强迫你,嗯?” 柳蔚僵了一下,方才那一肚子火,莫名的,就消了一半。 她沉默一下,停顿了好久,才说:“我真的……错了。” 柳蔚的声音没有很软,这女人,素来就不会说软话,黑暗中,容棱静静的看着她,看到她垂落的眼睑,忍不住伸手,去盖住她的眼睛。 被覆盖上来的温热男性气息,让柳蔚松了口气。 这男人,已经软化了,既然软化了,那就距离放过她,应该不远了。 而就在她刚刚想完,眼睑上那只手,又退开了,柳蔚抬眸去看他,就见容棱,冷漠的捏住她的下颌,逼视着她的眼睛道:“你越来越会算计本王了?” 柳蔚说:“我没有……” “方才是否在想,我软化了,你就得救了?” 柳蔚咽了咽唾沫,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看来,她虽然了解他,但绝对不及他了解她的万分之一。 见她不说话,容棱知道他猜对了,他冷笑一声,手抚上她的手腕,轻巧的将那根腰带解掉。 柳蔚双手得了自由,立刻起身,将衣服拢好,把胸前捂得严严实实的。 容棱瞥她一眼:“该看的都看了,该碰的也都碰了,遮什么。” 柳蔚说:“我冷。” 寒冷的天气,再是内力加持,也没有不穿衣服的啊。 况且房间里连个蜡烛都没有,光着身子,谁不冷。 容棱懒得理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他一打开门,柳蔚赶紧将被子拉过来,把自己裹严实了,然后探头问:“你去哪儿?” “回房。” 男人声音很淡。 柳蔚看着容棱离开,房门开了又关。 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 柳蔚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下,躺到枕头上,盯着床顶的帷幔,想着,这算是把这页翻过去了?还是没翻呢? 若是翻了,他怎的要回自己房间?这些日子,不都是两人一道睡吗?就连小黎,也被训练得一个人在冰凉的被窝,也能坚强的独自睡觉,再也不哭鼻子了。 可若是没翻,他又为何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柳蔚想不明白,索性将被子裹吧裹吧,翻了身,闭上眼睛,睡觉。 总之,走是他自己走的,天大的事,明日再解决便是。 这么想着,柳蔚睡得很快,今夜本就折腾了大半夜,眼看着快要天亮了,她早就困了。 柳蔚这一睡,就当真睡了过去。 而容棱的房间内,小黎,被叫醒了。 大大的床榻上,其实不止小黎一人,床脚那边,蹲着只缩成一团的幼鹰,床头边,窝着只黑漆漆的乌星鸟,而小黎睡在中间,小小个子并不占床,看起来很小一团。 小黎醒来后,咕咕和珍珠也醒了,黑鸟从枕头上跳起来,大概有点冷,一歪一斜的,往小黎的怀里钻。 咕咕见了,迟疑一下,发现小黎怀里已经没位置了,就扑扇着大翅膀,自己艰难的挪着大身子,窜到小黎背后,用大翅膀,将小黎包裹起来。 嗯,没办法去小黎的怀里撒娇了,就让小黎到自己怀里来好了。 这个主意,简直太棒了! 一人两鸟很和谐的裹在一起,然后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床边面色黑到极致的玄袍男子。 “容叔叔,你有事吗?”小黎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昏昏欲睡的问了。 容棱看了眼被霸占齐全的床榻,沉默一下,说:“现在没事了,睡吧。” 小黎无辜的望着容棱,很委屈。 珍珠和咕咕也眨眨大眼睛,盯着他瞧。 容棱摸了摸小黎的脑袋,让小黎躺好,又看了眼自动找到自己床位的咕咕和珍珠,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小黎翻了个身,就这么睡了。 然后,两个呼吸左右,小黎听到隔壁房门响了,但这不管他的事,他一点都不在意的睡熟了。 而隔壁房间,容溯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他门口的容棱。 容棱连看都没看容溯一眼,直接走进去,看了眼整整齐齐的干净床榻,走了过去,坐下。 容溯:“……” 第472章 这人出了毛病,且不明症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73章 我与柳蔚,你选谁 纪枫鸢这才想起,纪邢就是这个脾性,或者说,他们纪家人,都有这种毛病,遭追杀的日子太多,他们养成的警惕心,不允许他们熟睡时,周围五丈之内,有活物。 纪枫鸢走过去,看着他问:“你的事,都办完了?” 纪邢瞧她一眼:“何事?” 纪枫鸢抿唇,他这样反问,便是不能让她知道的意思,她不再问了,再问,他也不会说。 只是,纪茶与纪槿似乎都知道,却唯独要瞒着她。 纪枫鸢换了问题:“柳蔚的事,你可知道?” 纪邢不语。 纪枫鸢目光逼人:“我知你的想法,你要包庇柳蔚是吗?姨婆是对我们很好,但这触犯族规,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若是有了私心,族里,自会有人不服你,那时,你爹辛苦奠定下来的威望……”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纪邢目光偏冷的盯着纪枫鸢。 这个目光,便说明他开始不耐烦了。 纪枫鸢知道不该说了,但她还是要说,撩起袖子,她露出自己半截手臂,上面,伤痕累累:“知道是谁做的吗?” 纪邢面无表情:“你的位置,是会经常遇到危险,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 “我没有抱怨。”纪枫鸢道:“当初是我出来守古庸府这个点,我无怨无悔,但我这伤,不是探听消息伤的,正是被你们执意维护,个个包庇的那个柳蔚所伤,刑哥……那日伤我的,还有柳蔚的朋友,那男人,是容家的人,是皇家的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枫鸢……” “这意味着,柳蔚与皇家有亲。当初夏秋表姨那件事,还不足以给我们教训?当初夏秋表姨执意跟那个男人去京都,险些害的我族人全灭,为何现在,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刑哥,我们就不能过安定的日子吗?这样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过得不够吗?为何还要主动去招惹皇家之人?我们就这么不计一切,也要将一个柳蔚找回来?柳蔚被柳家养大,与皇家关系匪浅,柳蔚会向着我们?她将我伤的多重,你无法想象,若是我死在柳蔚手上,你们也要……” “你还没死。”纪邢声音很冷,声线里透着几丝烦躁。 纪枫鸢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降落。 深深地吸了口气,纪枫鸢垂眸,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与柳蔚,你选谁?” 这个问题,问得不知所谓。 纪邢皱眉:“发什么疯?” 纪枫鸢定定的看着他,看了好久,直到险些将他那张不属于他本貌的脸看的现行,她才起身,直接从窗户消失。 窗户大敞着,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 纪邢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睑垂了一下,他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重新闭上眼。 纪枫鸢走的很快,风吹在脸上,刮得人生疼,她却并不在意。 伴随着天光即将破晓,她一路走回八秀坊。 八秀坊这个时间还无人起,顶多厨房开始陆续在忙,纪枫鸢绕回自己的房间,刚一开门,就看到里头,两双眼睛看着自己。 纪槿和纪茶,已经醒了。 愣了一下,纪枫鸢走进内室,将帘子哗啦一声拉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枫鸢姐……” 纪槿唤了一声。 纪茶笃定的道:“她去衙门了。” 纪槿:“……” 纪邢来了古庸府,纪枫鸢是一定会去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还没有通知十六叔。 衙门那片区域,一直是十六叔在管。 就算与纪邢有什么接触,最多的,也该是十六叔。 “纪槿,你知道吗?”纪茶突然开口。 纪槿看着纪茶,目光有些沉静:“我知道。” 这次倒是换纪茶一愣,纪茶看着妹妹,皱眉:“你知道纪枫鸢喜欢纪邢的事?” 纪槿僵了一下,说:“我以为你想说,柳蔚与纪邢有婚约的事……” 纪茶:“……” 纪槿:“……” 两姐妹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内室房间。 内室里,将外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的纪枫鸢,只觉得身上又被补了两刀,原本就重伤初愈的身子,再次力竭过去。 内室外,纪茶压低声音问纪槿:“纪邢与柳蔚有婚约?你说真的?” “我听表姨婆说的。”纪槿也回的很小声:“有一次表姨婆与我闲聊,说是若能找到柳蔚,刑哥也有着落了。” “你怎么不早说?” “这件事很重要吗?可是表姨婆说,若在找回柳蔚之前,柳蔚成亲了,这件事就算了。这个,好像是以前夏秋表姨和刑哥的娘定下的,你也知道,刑哥的娘走了很久……” 纪茶头疼:“现在柳蔚还没成亲,那没准真的能和刑哥在一块,你傻啊,我们辛辛苦苦把柳蔚找回来,还得回去受族规处罚,咱们这是白遭罪,但若这不算咱们把人找回来的,算是刑哥给自己找了个媳妇,那咱们不就摘出去了?这处罚不也掠过去了?” 纪槿懵懂,金色的瞳眸异常好看:“是这样吗?” “当然是!”纪茶很笃定,之前还不确定刑哥能否帮她们开脱,但现在,她一下子就放心了。 难怪她给刑哥寄信过去没多久,刑哥人就过来了,原来是找媳妇来了。 却听纪槿突然又说:“枫鸢姐怎么办?” 纪茶:“……” “枫鸢姐喜欢刑哥,不是姐你说的?” 纪茶:“……” 其实让纪茶选,纪茶肯定是站在柳蔚和刑哥那一头的,毕竟纪茶和纪枫鸢真的有些不对付,但是这几日又的确是这人收留的自己,说来说去,仿佛也有点情义在。 这样,就有些不好吃里扒外了。 不太确定这个立场该怎么站,纪茶问妹妹:“是你的话,你选谁?” “我?” “嗯,柳蔚和纪枫鸢,你选谁?” 纪槿含糊了一下,鼓着嘴说:“姐,其实我喜欢男的。” 纪茶又点了一下妹妹的脑袋:“知道你喜欢男的,你先选,又不让你娶。” 纪槿说:“那我要是纪邢哥的话我就选……” 纪茶专注的看着妹妹。 纪槿说:“那我也喜欢男的,纪邢哥长得好看,和男的在一起,更配!!” 第474章 闹翻了?挺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475章 这不是我看容大人就听您的吗? “柳大人,您是京里头来的大人,您是亲眼看到咱们古庸府是什么情况了,咱们这衙门,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您说,这种情况,能往上申请点特殊补贴福利吗?前两年,朝廷不是才出了个什么扶持法,对贫困的州府施行克制性帮助?这扶持金,我已经申请三年了,一次也没批下来过,柳大人,您能否跟上面……说一声……这扶持金……” 柳蔚听着听着就听明白了,所以,这是在找她哭穷? 一个堂堂的衙门府尹,拿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账本,跟一个仵作哭穷? 虽然还有镇格门一官职,但京都风云变幻,指不定以后镇格门是怎么一回事,更是无法管得成别人的事。 柳蔚有点头疼,按了按眉心,说:“这些事我不知,也没门路助你,你可问问容都尉。” “那柳大人能否替着问一问容都尉?”孙奇立刻说道。 柳蔚怒了:“为何是我?” 孙奇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看容大人就听您的吗?” 柳蔚噎了一下,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今早容棱的态度,垂了垂眸,道:“他不听我的,你若是为了正事找他,他自不会推脱。” 孙奇很尴尬,埋着头,突然不说话了。 柳蔚想尽快谈公事,但孙奇这个摸样,显然是没法谈,柳蔚拧着眉,思虑一下,道:“其实,救贫不该求他救,而该自救。” 孙奇顿时抬起视线,双眼冒光的瞧着柳蔚:“愿闻其详。” 柳蔚想了想,说:“孙大人可知,古庸府最有名是何。” 最有名的? 孙奇想了想,忙道:“新北县的袍子肉啊,那是附近几个州府,最好的袍子肉,别的地方吃不到!”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奇:“除了袍子肉呢?” “新南县的稻田啊,咱们新南县的稻子,是正宗的北稻,可好吃了。” 柳蔚揉着太阳穴:“除了吃的呢。” “除了吃的?”孙奇想了又想:“除了吃的那就……那就……没了?” 柳蔚听不下去了:“你们这儿,有其他地方都没有东西!” 孙奇好奇。 “古庸府舞姬的舞,天下闻名,你们为何只想到自娱自乐,而未想过远销出口?” 孙奇停顿一下,斟酌了一下柳蔚的说辞,半晌,迟疑的问:“远销?他是谁?” 柳蔚觉得头剧烈疼:“远销出口,是指将你们有的东西,出口到其他地方,就类似远商贩子,将其他地方的东西,卖到你们这来。” “那不成,那不成……”孙奇连忙摆手:“咱们再穷,也做不出贩卖人口之事。咱们八秀坊的姑娘,个个都是正经人,虽说跳舞,却不是那等子人,做的都是正经行当,可不能把人给卖了。” 柳蔚有些解释不清楚:“不是卖人,是卖艺。” “卖艺?” “先让人出去宣传,将口碑打起来,古庸府有很多可宣传的东西,比如风景秀丽,地广人稀,算是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 孙奇脸红了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蔚,等柳蔚继续说。 孙奇的眼神太殷切,柳蔚无法,只得继续说:“古庸府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的风景,这里风景好,姑娘美,还会跳舞,还出过宫里的娘娘,这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宣传点,等到宣传得差不多了,自然便有人慕名而来,到时候,营生就起来了。” “营生?”孙奇又不懂了,他又是谁? “人来多了,商家的生意便好了,客栈的房间也不会空着了,或许有人喜欢,直接就在这儿买个别院,作为避暑,避寒之用,到时候,有人买宅子,便有人雇杂役,只要这里够吸引人,游客就能不断,你方才说的稻田,还有袍子肉,也可成为古庸府的特色食物,这个就尽量不要出口了。要让来的人有一种,只能在这里,才能吃到地道古庸菜的感觉。还有,新北县那边有袍子出没,是否还有别的动物?” “有有有。”孙奇连忙点头,已经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有鹿,有羊,有果子狸,很多都有……” 柳蔚点头,说:“到时候,将那片林子围起来,设一个狩猎场,乐意的人,按人头算,一人三十两银子的人头费,进场狩猎,狩到的野味,猎场外就有馆子可以给现做,记住,人头费是三十两,但野味按照不同的野味,不同的重量,不同的价格算钱!若是有鱼塘,也可这样设,既然是来游玩之人,必然便少不了一群人兴致勃勃的狩猎钓鱼,有钱人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只要服务好。” “他们要的就是个痛快,到时候,衙门这边再训练一下,衙役们一水流的换套精神的衣服,走在街上,大刀阔马!来玩的人,看这里防卫严密,心里也踏实!毕竟出门在外,什么都信不过,只有衙门信得过,谁出了事儿,不找衙门?你看,治安好,风景好,玩的东西多,姑娘也美,这样的地方,哪怕十个里面三个有兴趣来,你这古庸府府尹,也不会穷得揭不开锅。” 孙奇被柳蔚一通说辞,说得满头热汗,浑身也发烫。 柳蔚看孙奇似乎不缠着自己去找容棱了,便问道:“方才说的关于那纪邢……” “柳大人您再等等!”孙奇打断柳蔚的话,猛地起身,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跑,边跑,柳蔚还能听到孙奇的声音传来:“季师爷,季师爷,季师爷去哪儿了?我找他有事,快让他出来见我!” 坐在屋内的柳蔚:“……” 孙奇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柳蔚等了半个时辰,看了看外头天色,到底起身,打算去停尸房找小黎。 可刚一出门,迎面,柳蔚便瞧见那孙奇遍寻不到的季师爷,正朝她走过来。 柳蔚见过此人数次,但也只是点头之交,隐约只记得,自己的当初知道他姓季时,愣了一下,等再确定一番,才知他是姓季,而非是纪。 倒是那萍水相逢的纪邢,竟是当真姓纪。 第476章 这话题跨度实在是大了点 “柳大人。”见着柳蔚,那季师爷微微颔首,态度谦和。 柳蔚朝季师爷点了点头,错开他,打算离开。 季师爷却叫住柳蔚:“柳大人,可有要事?” 柳蔚回头看向他:“嗯?” “若是无事,小的想与大人聊聊。” 柳蔚跟这人并不熟悉,一时不明,有什么好聊的? 柳蔚看了那季师爷一会儿,瞧着其慈眉善目,温和风度,虽说年逾半百,瞧着却像是个儒者,让人顺眼。 想着左右不急,柳蔚便答应了。 季师爷将柳蔚引回厅内,两人坐下后,手边也没茶水,也没叫人进来伺候,只是光坐着,彼此对视。 是季师爷先说话:“方才见了孙大人,孙大人与小的说了些话,关于古庸府往后的势头,大人说,那些,都是柳大人您出的主意?” 柳蔚没什么所谓的点头,问:“师爷就是想与我谈这个?” 季师爷点头:“此类事情,孙大人并不擅长,交托下来,是要小的来操办,大人有什么意思,直接与小的说,也省的中间耽搁。” 柳蔚道:“这古庸府,你们比我熟,我说的那些,不过是参考,若是想真正做起来,还需要调研,判定,各种流程,这方面我不擅长,我有个朋友倒是擅长,回头我书信一封给她,朝她问问。” “大人的朋友,是商人?”季师爷问。 柳蔚看他一眼:“是与不是,有何关系?” 季师爷忙摆手:“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也断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素来,只听说商人依仗官员的,还甚少听到,彼此朋友相称的,便多嘴了一句,还望大人莫怪。” 柳蔚觉得这人说的有些多,但毕竟是长辈,她也乐得给他这个礼貌,便只是道:“人与人做朋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人心,是那所谓的阶级等级,实则,我落魄时,对方也不曾嫌弃我只是个穷仵作。” 柳蔚与金南芸相识,的确是因缘际会,到后来,成为好友,实则两人的高度也是不同。 金家在江南地位极高,乃是第一商家,富可敌国。 而柳蔚当时,说得难听点,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一穷二白,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即便如此,金南芸也没嫌弃过她。 有时候,人与人相处,本就是感觉合拍最重要。 听着柳蔚说这段话,季师爷眼睛一动没动,等到柳蔚说完,他才恍惚的垂了下眸,沉沉的道:“大人好心胸。” 柳蔚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我那朋友信得过,你且放心。” 季师爷笑着:“自然。” 说到这里,柳蔚觉得已经可以走了,毕竟自己与这季师爷,当真不熟。 可就在柳蔚打算提出离开时,那季师爷又开了口:“大人姓柳,也来自京都,不知与丞相柳城,可有些许关系?” 柳城? 柳蔚眼皮动了动,柳城还在牢里,京都那边的风声,这么快已传到古庸府了?连一个小小的师爷,都知道了? 不,或许不只是个小小的师爷,这个季师爷,态度言辞,倒是让柳蔚不好轻看。 “在下一个区区小人,与堂堂丞相,哪来的关系。” 柳蔚是柳城的“女儿”,柳先生却与柳家毫无关系。 柳蔚这个说法没错,出门在外,加上又是敏感时期,她不得不比平日更加谨慎。 季师爷听着,没说什么,只是看柳蔚的表情,又动了一下。 停顿许久,季师爷才又问:“说来,大人来了古庸府多日,下头的人,还都不知大人名讳,虽说冒犯了些,还是斗胆,敢问大人,名讳是否……” 柳蔚自然是有名字的,但柳先生,却没有名字。 在曲江府时,柳蔚没换过名字,依旧叫柳蔚,只是偶尔会被误译为“柳卫”,但也不伤大雅。 直到重遇容棱,与其一道回京,之后,柳蔚便不再透露姓名。 柳先生,走到哪里都是一句柳先生。 名字,说柳蔚不行,说柳卫又是谐音,唯恐节外生枝,因此也不行。 到最后,柳先生竟是当真没有名字。 或许在司佐任命书上,容棱给她编了一个名字,但容棱并未告诉她,她也没问过。 其他人更没问过。 现在骤然被问起,柳蔚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看柳蔚沉默了下来,眼睑微垂,似乎在思索,季师爷抿了抿唇,突然笑着开口:“柳未,如何?” 柳蔚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季师爷,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季师爷又笑:“不要误会,不是蔚蓝的蔚,而是未来的未,按理说,你的名字,本来就该叫柳未,那是族谱上写好的,无论男女,都该叫这个名,只是你娘,大略是故意避开这个字,取了一个谐音,又因你是女儿身,所以蔚字,倒是合适了。” 季师爷一番话说完,柳蔚只是僵在原地,不置一词,一言不发的盯着这个人。 柳蔚的眼瞳很黑,眼底的聚光很紧,看着那中年男子脸上温和的笑意,眼角细碎的眼纹,她觉得手心有点冒汗,喉咙里更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 柳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猛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被人投下一颗炸弹。 轰的一声,炸弹爆炸,接着,整个湖面都炸开了。 水花四溅,平地声雷,眼前一片模糊,人被轰得连意识都不清楚了。 大略是被柳蔚这样盯得太不自在,季师爷又笑了一下,问:“你来古庸府,不就是为了找寻回家的路?” 这句话,将柳蔚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崩塌干净。 所以,这不是误会,不是巧合,不是意外,而是真的有个人,用了解一切的语气,告诉她,她,已经找到了家人? 柳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前一秒还在讨论古庸府旅游胜地的开发计划,下一秒,突然就跳转到身世上面。 这话题跨度实在是大了点,让柳蔚不得不深思,这是不是一场蓄谋的计划,是不是有人在炸她,她若是直接承认,会不会中了谁的圈套。 第477章 你该叫我十六叔 京里风云诡变,外面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现在适合与眼前这人深谈?能信任眼前这人吗? 柳蔚脑中飞过很多念头,有些慌乱。 素来镇定的柳蔚,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指尖也微微颤抖。 柳蔚却听对面,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清清楚楚的道:“蔚儿,你娘,你娘还好吗?” 柳蔚身子猛然一抖。 这次,柳蔚的情绪无法受控,直接站起身来,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你究竟是谁。” 季师爷目光温和:“你该叫我十六叔。” 十六叔? “纪家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人多,自然排行就多,等见到了其他人,你便知道了。” 纪家…… 柳蔚眼眸闪烁,却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 纪奉看柳蔚这摸样,隐隐有些心疼。 哪怕明知道,纪家的孩子们都是过着这种朝不保夕,时时警惕的日子,但其他孩子,又如何能与夏秋的女儿相比? 纪奉是见过柳蔚的,在柳蔚很小的时候,小的,一只手臂就能抱住整个柳蔚的时候,那个一睁开眼就只会尿裤子和嚷着哭的小女孩,一眨眼,已经亭亭玉立,这般大了。 这两日,纪奉一直在忙。 三乐当铺是必定要歇业一阵子的,京都那边出了事,原本与他们纪家人无关,但牵扯进了柳家,而柳蔚现在就在古庸府,同时,柳蔚又是在柳家长大,还被认作了柳城的女儿,无论此事到最后会不会牵连到纪家,终究,要保险起见,能躲就躲。 衙门与八秀坊那边,也要尽量低调。 但目前,还没有风声流出来,因此他们还能继续守着各自的点,不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本,三乐当铺的李叔不打算这么快与柳蔚摊牌,但纪奉却执意要说。 纪奉是有私心,李叔也知道。 李叔原是坚决不同意,但纪奉费尽口舌,用尽交情,才换得了眼下这个机会。 而纪奉到底与李叔交换了什么?这么自作主张,回到族里,又要面临何等惩罚?柳蔚不用知道。 柳蔚只需要知道,她找到家人了就好。 纪奉脸上一直挂着笑,这个笑容很温和,不会唐突,也不会过于亲切。 柳蔚仿佛一只全身汗毛都竖起的猫,远远的看着纪奉,心里徘徊,判断,纠结,到最后,却也没敢冲动的上前,直接相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考量,柳蔚的考量只有一个,她担心,担心自己一时冲动,暴露身份,会害了容棱。 柳蔚可以自己栽进去,却不能让容棱也栽进去。 纪奉却知道柳蔚的担忧,知道柳蔚的不确认,所以,他只能等,等着柳蔚愿意相信他的话,愿意承认他这个叔叔。 厅内的空气,隐约中带着几缕紧张。 双方都没说话,彼此的眼睛,却始终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呼:“爹——” 柳蔚这才错开视线,往窗外望去。 而窗户外,一个人也没有,柳蔚起身,走过去,看得更远些,却依旧没瞧见人。 方才那是小黎的声音,应该是小黎在叫人,可是,小黎人呢? “爹!”惊慌的呼唤,又从头顶上传来。 柳蔚从窗口伸出头,往房顶上一看,还没看清,就瞧见一个圆滚滚的人,从上面滚下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柳蔚伸手将其抱住。 柳小黎满脸通红的滚进娘亲怀里,二话不说,直接抱住娘亲的脖子,嗓子一开,就大哭起来:“爹!有人欺负我!有人欺负我!” 柳蔚莫名其妙,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房顶上,有人走过去。 柳蔚眯起眼睛,迅速看了眼房内的纪奉,然后身子一闪,跳出窗外,抱着儿子,朝房顶上飞去。 果然,一切都是计! 她方才,当真是险些就要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这个季师爷来套她的话,房顶上还躲着个高手,他们本就是有预谋的。 纪奉瞧着柳蔚飞跃的身影,微微皱眉,也走到门外,往房顶上看去。 柳蔚临飞前那个眼神,让纪奉心口一顿,房顶上有人,他竟然不知道,柳蔚定是会认为他与那鬼祟歹人是一伙的。 实则,他根本不知情况。 纪奉有些烦躁,更多的也是担心,莫非,当真有人盯上了他们?他或许真该听李叔的嘱咐,不要这般冲动,过些日子,再与柳蔚摊牌。 今日,还是他太着急了。 抱着恐怕要杀人灭口的想法,纪奉追了出去,打算不管房顶上的人是谁,先杀了再说。 可当他真看到房顶上之人,又实实在在的愣住了。 而抱着儿子追上房顶的柳蔚,现在也是楞的。 看着房顶上,穿着一身粉红色襦裙,梳着花苞头,背上背着两把短剑,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柳蔚眨了眨眼,喉咙里一个音没发出去。 那小女孩眨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看柳蔚,再看看柳蔚怀里正很没骨气的抹眼泪的小男孩,用软绵绵的声音,很生气的指控小男孩:“我请你吃糖葫芦,你还找帮手来打我,你太没有良心了。” 柳蔚继续看看小女孩,又看看自家儿子,再继续沉默。 躲在娘亲怀里的小黎吸吸鼻子,很委屈的告状:“爹,我刚刚在停尸房玩,这个人突然冒出来,我问她是谁,她说要请我吃糖葫芦,我说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她就说那算了,然后她就走了,谁知道她刚刚走一步,又回过头来,不知道往我身上撒了什么,我就动不了了,然后她就扛着我,要把我抬走,爹,这个人是拐子佬,是拐子佬,小妞肯定也是她拐走的!肯定是!” 柳蔚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但是这事儿吧,有点不好说,关键是,她眼前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比小黎还小的样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比自己大的小男孩说抗走就抗走? 柳蔚不信,但儿子说的这么委屈,她又不好意思质疑。 正在柳蔚左右为难,有些发懵时,屋下的院子里,只听那季师爷,声音发沉,厉喝一声:“纪微,你给我滚下来!!” 第478章 那他就要叫我小表姨 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转过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往下头望去,看了一眼,顿时笑开了:“十六叔!” 嚷嚷着,便身子一跃,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一脑袋埋进中年男子的怀中。 纪奉将小女孩抱住,又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屋顶上,还站着未动的一大一小,表情有些赦然。 厅堂内。 纪微荡着双腿,一摇一晃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串糖葫芦,正吧唧吧唧的吃得欢快。 柳小黎乖乖的坐在娘亲身边,他眼睛还是红的,鼻尖也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摸样。 柳蔚看着有点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过,能将这小混球惹哭,对面那小女孩,倒是让柳蔚有些刮目相看。 纪微。 也是纪家人了? 柳蔚心里正想着,纪奉便道:“微微,是你表妹。” 柳蔚看着那埋着头,一脸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吃糖葫芦的小丫头,没有说话。 纪奉看柳蔚沉默,顿了一下,拍拍纪微:“叫表姐。” 正吃得香甜的纪微仰起头,看了柳蔚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舔糖葫芦。 “微微。”纪奉声音微严。 纪微这才顿了一下,表情却依旧无所谓,用甜糯的声音说:“我和我娘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瑾姐和茶姐的事,族里都知道了,连带着表姨婆都挨了族长的训。我和我娘特地前来,是带瑾姐和茶姐回去的,至于其他人,族长没吩咐过。” 言下之意,就是柳蔚此人,并不被族内接纳。 这是族内的意见,而并非古庸府这里的人能左右的,哪怕是他们将柳蔚带回去,也要过族长与长老们那关。 而现在,人还没带回去,族内已经否定了。 纪奉的表情微沉下来。 纪微将糖葫芦吃了两颗,剩下三颗,便吃不下了,顺手,就放到一旁,又拿出手帕擦擦嘴,然后跳下椅子,说:“十六叔,我去找我娘了,先走了。” 小女孩刚要离开,纪奉伸手一捞,将小女孩后领子拉着,不让人走。 纪微小小的身子被提拉起来,转头无辜的问:“十六叔?” “叫表姐。”将纪微推到柳蔚面前,他静静的道。 纪微皱起眉,看看柳蔚,又看看柳蔚身边的小男孩,鼓起了腮帮子,皱褶鼻子说:“不要!” “叫。”纪奉又推了纪微一下。 纪微很委屈,小嘴撇了下来:“十六叔,你欺负我。” “叫。”再推一下。 纪微特别不高兴,可是纪微歪门邪道虽懂得多,但正经功夫却很差,十六叔习武三十多年,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是他对手,自己在他手里,根本就像只小鸡仔,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被逼着非要叫一个陌生人表姐,纪微很不愿意,但又不能防抗,她眼珠子一转,机智的想到什么,立刻伸手一指,指向旁边懵懵懂懂的柳小黎:“我叫了,他也要叫。” 纪奉一愣。 纪微立刻道:“我要叫这个人表姐,那他就要叫我小表姨,他肯叫吗?” 柳小黎眨巴眨巴眼睛,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纪奉倒是沉思一下,想了想这个辈分,觉得这么叫也是没错的。 只是,纪微刚刚把小黎弄哭,虽说只是小孩间的打闹,但小孩子都是记仇的,小黎,会叫人吗? 而不等纪奉再想下去,柳蔚已经牵着儿子起身,静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就走。 纪奉唤道:“蔚儿……” “季师爷言过了。”柳蔚面色平静的看向纪奉,道:“你我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还望季师爷自重。” 柳蔚说着,看也不看他们,带着小黎就走。 眼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纪奉低头看向脚边的纪微,就见纪微甜美一笑,顺手抱住纪奉的手臂,道:“十六叔,你好久没见我娘了,要去见见吗?我娘就在八秀坊,暂时住在枫鸢姐那儿。” 纪奉深深的看了纪微一会儿,挥挥手,一言不发。 纪微眨眨眼,甜糯糯的歪着脑袋道:“十六叔,我娘可想见你了。” 纪奉依旧不说话。 纪微等了他一会儿,又说:“我娘说,如果十六叔去见她,她可以向外公求情,指不定,能免了瑾姐和茶姐的责罚,还有柳蔚,若是我娘出面,又有我外公作保,相信族长也……” “走吧。”纪奉转身,直接往门外走。 纪微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靥,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 …… 柳蔚心有点乱,方才的一番变故,令她一向自诩不俗的判断力,险些崩塌。 先是那季师爷的一通说辞,再是那从天儿降的小女孩。 无论是哪一个,都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 柳蔚心里想的烦,看到脚边的儿子,问了一句:“你说那小女孩对你撒了什么东西,是什么?” 小黎很委屈,将衣袖举了起来。 柳蔚蹲下身,看看儿子的衣袖,在上面,缝隙之中,的确看到一些粉状物,柳蔚捻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表情一顿。 这个味道…… “爹,我觉得……”小黎也捻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鼓着腮帮子说:“这有点像,散功粉。” 柳小黎从小跟着娘亲学医,对许多偏门配方,更是情有独钟,而散功粉,便是偏门得不能再偏门的一种。 比现在还小一点的时候,小黎因为老是被娘亲打,曾经心里黑暗的考虑过,要不要做点散功粉,在娘亲下次要打他的时候,偷偷往娘亲身上撒一点,这样打起来,就没那么疼了。 当然后来他发现,娘亲打他根本从来没用过内力,所以跟功力也没什么关系,但当时他不知道,所以很起劲的研究这个。 只是研究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成功,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里面一味药材的稀缺。 这味药材叫万里草,根据杂集记载,在靠近沼泽山窝的地方,会有少量,但是曲江府地处江南,风光正好,哪里会有那种偏西南地区的草药? 第479章 那本就是我的儿子 况且,也不是什么作用多的药草,这种万里草平日长在沼泽附近,也只是供一些深林畜生食用。 用来做药材的,实则少之又少。 因为药材的不足,小黎痛彻心扉的放弃了这项研制。 但毕竟当初也算是抱着那散功粉的配方睡了一个月的,如今看到实物,再结合到自己方才那么束手无策的被一个比自己还矮的小丫头抗走的悲痛经历,小黎总结出来,这个,多半就是散功粉。 一想到自己没研究出来的东西,竟然被别人研究出来,还用在他身上,小家伙顿时不开心了,鼻尖都皱起了起来,很生气的摸样。 小孩子的心性是直白的,但大人却想的更深远。 柳蔚将那药粉反复看了好几次,嗅了好几次,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的确是散功粉。 那么问题来了。 万里香,这种在沼泽中才会出现的药材,这种一瓶散功粉至少需要三十几株万里香的分量,能这般轻易的被一个小孩子当玩物一般随便使用。 这是否说明,他们拥有很多的万里香? 而纵观整个青云国,万里香最多的地方,不是其他地方,正是岭州。 那个小女孩,是来自岭州的。 纪家,就在岭州。 一连串的因果,令柳蔚烦乱的心没有平定下来,反而更紊乱了。 小黎看出娘亲的不妥,短短的手指抬起,去揉了揉娘亲紧皱的眉峰。 柳蔚抬眸,看着儿子。 就听小黎软软的说:“爹,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打不过那个小妹妹,我只是让着她,这个散功粉的功效时间,不到半柱香。她把我搬上房顶的时候,我就可以打她了,我是让着她,才叫人的。” 小黎说的很正经,一脸小哥哥的姿态,这么看起来,显得特别高大。 柳蔚笑了一下,点点儿子的鼻尖:“可你都哭了啊。” 小黎擦了擦眼睛,很正经的说:“这个……这个东西,熏眼睛的。” 小家伙说着,更委屈了,小嘴一瞥,就红了眼眶:“那个小妹妹很不好,她要打就打,要撒药就撒药,可怎么能撒别人的眼睛,我要是瞎了怎么办?她是坏孩子,我不跟她一起玩,我再也不理她了。”、 小家伙说着,眼泪哗啦一下就出来了,脑袋一埋,就埋进娘亲怀里,怎么也不出来。 柳蔚抱着儿子,将儿子推开一些,这才仔细看到,小黎的眼睛发红,果真不止是哭红。 眼睛周围围了一圈儿的血丝,一看,就是受伤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怕平日再熊,再野,但眼睛受伤,谁能忍住。 柳蔚当场就有些气,起身,直接就往回走。 小黎擦着眼泪,满脸通红的跟在娘亲屁股后面。 可走了两步,柳蔚又停下,一个刹车,小黎也一下撞娘亲腿上,捂着鼻尖,停了下来。 柳蔚站在原地沉默一下,牵着儿子,再转头,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上了二楼,推开房门,房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柳蔚退出房间,二话不说,朝着容溯的屋子走去,也不敲门,猛地将门一推,就推开了。 屋子里,正在写信的容溯,脸色一变,快速将手中信纸捏成一团,火速就着桌上的蜡烛烧毁,这才一脸怒视的瞪着柳蔚。 柳蔚没管他写什么密信,要做什么地下工作,只扬着下巴问:“容棱在哪儿?” 容溯脸色更黑了:“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我就是来问你的,容棱呢?” 容溯气笑了,这些人,是不是都当他是好欺负? 昨夜容棱发病,今日眼前这人又发疯,好端端的,还都冲向他来。 他与他们,有何干系? 容溯一言不发,没有说话。 柳蔚皱起眉头,两人静静对视一会儿,柳蔚抿着唇道:“见了他,带句话,就说他儿子被人欺负了,让他赶紧来!” 容溯微妙的眼神从柳蔚身上,再挪到了柳蔚脚边的柳小黎身上。 小黎还因为眼睛痒,伸手想去揉,根本没注意听大人们的对话。 容溯就这么看着柳小黎,然后看看柳蔚,再看看柳小黎,再看看柳蔚…… 柳蔚说完话,就带小黎离开,路上还叮嘱:“不要揉了,不干净。” 而他们一走,便留下容溯僵硬的站在屋内,面色复杂的看着大门方向。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容溯上前,想去关上房门,就见外头走廊,容棱就站在那里,正双手环胸,一脸悠然的看着楼下,客栈大门的方向。 容溯保证,方才的话,容棱也听到了。 容溯实在忍不住,冷笑一声,不阴不阳的吐了句:“已经成你儿子了?” 容棱扫了容溯一眼,清冷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深意:“那本就是我的儿子。” 容溯懒得理这个三哥,关门。 而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却听门外,容棱淡淡的飘来一句:“信上,考虑好该如何写。” 容溯手指一顿,眼神锐利的透过门缝,看向容棱。 容棱却已经抬步,往楼下走去。 不管柳蔚接触钟自羽这事该如何教训,儿子被人欺负了,还是大事。 容溯看着容棱消失的身影,目光深了深,关上门,他又看向桌上那已经烧成灰烬的信纸,薄唇紧紧抿着。 看来,镇格门人,果真无所不能。 容棱竟连他打算书信京都之事,都知晓了。 而至于写什么,容棱这是提醒他,不要在这个关头,凭空动作,导致引火烧身? 倒不想,容棱还有一番好意。 只是,这是个机会,便是火烧焚毁,这个机会近在眼前,他又怎能不行动一下? 想到这里,容溯重新坐回凳子上,拿了一张新纸,重新书写起来。 可刚刚写了个前缀,就听床榻底下,传来闷声。 信纸被压到其他宣纸之下,容溯转身,低低唤了一声:“出来。” 床底发出更大的声响,接着,身穿素衣的男子走了出来,拱手,行礼,恭敬的道:“七王爷,您托付要找的人,像是,找到了。” 容溯眉头一蹙,最近,他下了两道命令,寻两个人。 宫女黄儿,与小妞。 容溯希望,是前者,若那黄儿到了他手里,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只会更加事半功倍。 却听那男子低低的道:“是与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小妞,有人,像是发现了她。” 第480章 怎么出去就很快死了?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头脑不清,意识不明。 小妞懵然的坐在地上,她睁大了眼睛,抚着发麻的脑袋,使劲敲着自己的脑壳,眼睛,四下寻望。 可无论小妞怎么看,眼中,依然是一片漆黑。 这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小妞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 小妞仅仅只能从手下触碰的沙土,判断自己坐在地上,至于这是哪里的地,小妞却毫无所知。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小女孩很惊慌。 小妞想站起来,却在刚刚一动,便发现头昏脑涨。 无奈只好坐回地上。 小妞将自己缩卷起来,抱着膝盖,团成一团,眼巴巴的将背靠着类似石壁一样触感的地方,害怕的吸着鼻子。 小妞没有哭,眼泪一颗也没掉,只是蜷缩着自己,埋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四周依旧毫无光亮,可是呼吸中,小妞能嗅到沙土的味道。 偶尔还能听到野兽的轻呼。 小妞判断,自己应该在山里,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就是个山洞。 可是,上次醒来,她记得,她明明是个在一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很窄,有些奇怪的气味,像铁锈一般呛人,还腥,但那间屋子很漂亮,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一颗,两颗,闪闪发光,就在她眼前,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摘到。 只是每次,在她即将摘到时,她都会从重新再睡过去。 一次又一次,小妞已经记不清自己睡过几次,醒过几次,只记得,那些星星,永远在她面前等着她,只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不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甚至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渴。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回到姐姐和主子们的身边。 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应该是逃跑,可她该往哪里跑?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无所知。 人对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总是充满恐惧,哪怕是个胆大包天的成年人,也不可能在经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变故后,很快恢复理智,顺利脱逃,何况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随着时间慢慢流转,小妞觉得身上有些冷,耳边能听到山壁狭缝里,滴水的声音。 一滴,一滴,那水声断断续续,好像已经是唯一能陪伴她的声音了。 小妞其实很害怕,她的心很慌,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她想,自己或许能等到天亮,或许等到这里有了光,她就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然后筹谋着逃脱。 可她还有时间吗? 这次为什么醒来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再睡过去?为什么屋子不见了,变成了好像是山洞的地方? 满肚子疑问,也找不到答案,渐渐的,她感觉越来越冷,单薄的衣服里,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冷? 小妞不觉将身子缩卷得更紧了,可是身体的温度,依旧一点一点下降,她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而与此同时,就在小妞的不远处,黑暗之中,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夹带着笑意。 小妞以为这里没人,实际上,这里……从一开始,就有人,他在黑暗中,一直凝视她,一直观察她。 同一时间,城内客栈里。 “哪里?”容溯掩下眼底的失望,平静的问。 黑衣男子道:“说是,在城外的百里坡,捡到了那孩子的一只鞋。” 只是一只鞋,不能说明什么。 况且失踪多日,要么是将孩子运走,要么是留在城内。城郊百里坡,那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何将小妞藏在那里? 但好歹也找了一阵子,眼下有点线索,若不伤大雅,也是可以去看看。 “吩咐下去,挨着附近,继续找。”容溯吩咐。 黑衣男子拱手,这便离开。 直到人走了,容溯才将那压在最底下的信纸拿出来,毛笔沾了墨汁,正要写,笔尖一落,再次停住。 一而再的被打断,容溯有些恼了。 他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顺手将信纸再压回去,走过去,将门哗啦一声打开。 房间外的走廊上,大妞满脸通红的扶着栏杆,正要从旁边走过,猛然间房门一开,吓了大妞一跳! 接连病了几日,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白的仿若透明。 容溯是听到脚步声出来的,却没想到,是大妞。 “要去哪儿。”容溯冷冷的问。 大妞素来有些怕这位不好亲近的七公子,便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闷闷的说:“我……我想……” 大妞说的断断续续,刚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便没音了。 但大妞这副心虚的摸样,容溯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打算。 将病恹恹的小丫头拎起来,直接提拉回房间,把她丢床上,声音沉沉的道:“少惹事,病了就好好休息。” 大妞有些委屈的抱着被子,将脸埋在被面上,低低的说:“我想去……找妹妹……” “有人替你找,轮不到你去!” 大妞当然也知道。 哪怕这几日都病着,也知道柳公子与三公子都派了人帮她找妹妹,就连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七公子,好像也派了人出去。 有这么多人关心小妞,寻找小妞,大妞当然开心。 但是妹妹还是没回来,大妞实在是坐不住了,方才一觉醒来,又做了个噩梦,梦里,大姐把小妞带走了。 这个梦,惊得大妞一身鸡皮疙瘩,好怕这个梦成了现实。 其实,有个秘密大妞一直没说,就是,她曾经听爹娘悄悄讲话,说是……说是大姐已经死了。 小妞一直以为大姐是被卖出去了,实则,大姐的确是被卖出去了,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回来报信,说是人过去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对方死活不肯说。 而人已经卖出去了,爹娘也没继续追问,最后只能默默接受这个讯息。 可接受是接受,信不信是另一回事。 大妞没看到大姐的尸体,就始终不太信,哪有可能,人刚刚走一个月,就死了? 怎么死的? 大姐在家中活了十多年,不也好好的,怎么出去就很快死了? 第481章 擦肩而过的人多了去了 而就是因为大妞不信,所以大妞也没告诉小妞。 小妞浑然不知时,就一直坚信大姐嫁人了之后,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让她帮忙绣嫁妆。 可刚才猛地做的那个梦,真的将大妞吓到了。 梦里,大姐浑身是血,被切掉了鼻子,烧掉了头发,只有一个光秃秃的雪人,站在那里,大姐对着小妞招手,小妞就朝大姐跑去,然后被大姐拉着,身影越走越远。 小妞那么喜欢大姐,大姐的鬼魂若真要带小妞走,小妞是不是就乖乖的跟去了? 而大姐,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大妞不愿意相信大姐已死,但也只是大妞不信,自己又不是菩萨,不信就不成真了吗? 若是大姐真的死了,鬼混又真的缠上了小妞? 对了,小妞突然失踪,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莫非,就是被大姐带走的? 大妞越想越深,越想越多,想到最后,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挣扎着还想下床,还想去找妹妹,可看着床榻前矗立着的高大男子,大妞又不敢动。 这位容七公子,是个很严肃,很容易不耐烦的人,大妞不敢和他硬碰硬。 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大妞不再说话,乖乖的回到被窝,闭上眼睛,心里却想着,只要七公子一走,自己就起来,从窗户爬下去。 一定要去找妹妹,一定要! 而就在小女孩心中酝酿着大计时,大妞的头顶上,飘来一句话:“我去找你妹妹,你休息。” 大妞猛地睁开眼睛,澄清的瞳眸里,有光流转。 容溯已经不再看大妞,转身,走出去房间,顺手,再将房门阖上。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封只写了前缀的信纸又烧了,吐了口气,换了件衣服,转身,出了客栈。 容溯是有点心烦的。 那封信,他是计划着要今日送出去,这样一耽误,也不知迟些再写,还来不来得及。 而现在的容溯还不知道,就因为他这封信寄晚了,他这条命,才算是捡回来了。 若是早些寄,只怕等待他的,就只有人头落地一个结果。 容溯走的很快,刚走出客栈没多久,正打算往城门方向去,却瞥见前方一道略微熟悉的人影走过。 容溯定睛看了看,瞧出那人的身份,没打算的搭理,直接离开。 可对方,却叫住了他:“这位公子……” 容溯停步,目光微凉的看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气质不俗的斯文男子,语气不凉不热:“有事?” 斯文男子笑了一下:“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容溯一脸冷漠:“并不记得。” 对方没因容溯生硬的语气而生气,依旧是笑的温和,又道:“在下,姓钟,名自羽,前些日子,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算什么,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个人连一面之缘的人都要记清,那岂非太累了。 容溯依旧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与其寒暄。 却听那钟自羽又说道:“若是没认错,阁下,应当是容大人与柳大人的朋友?” 近些日子古庸府出了命案,柳蔚容棱时常往衙门走,当地不少人已经知道最近古庸府来了两位京里的大人。 但对于存在感极低的容溯,却一概略过。 今日,倒是遇到个直接就点出容溯的人。 只是容溯并未觉得荣幸,只是面色淡淡的回道:“我还有事,若想找他人,莫要烦我。” 容溯说着,转身便继续走。 容溯的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只听钟自羽在后头解释一句:“公子误会了……” 而误会了什么,后面的话,容溯都懒得听了。 人一眨眼,已经走了好远。 钟自羽失望的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表情上,却看不出多少遗憾。 这时,有人拍他的肩膀:“钟兄,可以走了吗?” 钟自羽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风流公子哥儿,笑了一下,道:“自然,请。” 风流公子哥儿捏着扇子,一晃一晃的:“钟兄难得同意我们聚会,就别去寻常酒楼了,去个好地方,到八秀坊。” 那风流公子哥身后还有几人,此刻也都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笑着说:“八秀坊可不是人人都接待的,况且,那里都是正经女子,哪怕一个个再美,美得跟天仙似的,也做不了什么,平白看了眼馋,还不若直接去飘香楼算了。” “飘香楼好,还是楚若馆好?” 飘香楼是女子迎客的,楚若馆是小官男子迎客的。 哪个好,倒是一大难题了。 飘香楼的姑娘有味道,又能玩,楚若馆的小官也不逊色,个个都手段高超,欲仙欲死。 几个浪荡子,一下就陷入沉思。 最后,却是一道悠然的男音,淡淡的说:“八秀坊吧。” 起先说话的风流公子哥看钟自羽难得要求一下场子,忍不住哈哈一笑,爽快答应:“好!八秀坊,就去八秀坊!” 与此同时,八秀坊后院纪枫鸢的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纪奉头疼的看着院子外头的几个丫头,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 坐在纪奉旁边的,是个看着四十不到,风韵正好的美艳妇人,妇人梳着高头髻,如水的眼眸里,荡出春色:“那便是柳蔚?” 纪奉吐了口气,“嗯”了一声。 美艳妇人看纪奉一眼,哼了一声:“与纪夏秋长得不像,柳蔚是像自己爹吗?” 纪奉没说话。 美艳妇人有些无趣,又问:“枫鸢这又是怎么了?见了那个柳蔚,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小瑾小茶又在做什么?为何躲得那么远?” 美艳妇人的问题很多,纪奉却不愿一一回答,所以,继续沉默。 美艳妇人有些恼了,霍然起身,一双眼睛,紧盯那跟在柳蔚脚边的小男孩,朝纪微道:“微微,跟娘回房。” 纪微侧头回神,笑了一下,说:“不回去,我要等枫鸢姐跟这女人打起来,把这女人的儿子偷过来!” 纪奉眉头皱的更紧了:“微微。” 纪微有恃无恐,打着哈哈:“放心吧十六叔,我只是找他玩,不会弄死他的。” 弄死二字,令纪奉原本就不善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第482章 认贼作父也不外如是 纪微还在饶有兴趣的盯着小黎看,柳小黎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委屈的往娘亲后面缩了缩。 小黎这一动,把这沉默又尴尬的气氛,也打破了。 纪枫鸢吐了口气,一再克制,没让脸上的愤怒太明显,她看着柳蔚,冷声道:“姑娘想听曲儿看舞,劳烦去前头,这是后庭,不待客。” 柳蔚都在这儿站这么久了,彼此都知彼此的来意,可在长久的沉默对峙后,对方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柳蔚也不知该说纪枫鸢虚伪还是啰嗦,只抬首,看了眼已经缩在角落,尽量压低自己存在感的纪槿纪茶。柳蔚收回视线,再将目光,定格在那还赤裸裸盯着自己儿子瞧的小丫头身上。 纪微迎上柳蔚的视线,倨傲的扬了扬下巴,笑了一下。 柳蔚问:“可学过医?” 大概没想到柳蔚第一句会问这个,纪微愣了一下,但粉雕玉琢的小脸,又立刻一转,恢复了之前的傲然,挑着眉尾道:“学过。” “学了多少?”柳蔚继续问。 纪微沉默一下,回答:“该学的都学了。” “可知《三普药典》?” “杏林入门典籍,自然是知。” “可知《顺风天录集》?” “风露类药草大集,自然也知。” “可知《浑阳传》?” “干制类药草大集,知。” 柳蔚又接连问了好几本书,纪微都一一对答如流。 大略以为这人就是想考自己,纪微性子倔强,自然不能轻易被压下去,又恰好,自己也的确是对杏林一门所知不少,对方所说的药典大集又都是初级入门典籍,纪微答得很好,而且越答,尾巴翘得越高,整个人都得意洋洋的。 周围数人都看着她们,就连纪微的母亲,原本已经不耐烦想进去了,这会儿也停住了,站在原地,看下去。 纪家长居岭州,岭州靠临边境,地势险峻,山中什么都不多,最多的便是各类药草药物,所谓靠山吃山,渐渐的,这一辈的纪家儿女,基本上从出生下来,就多多少少,开始接触药草。 但接触也不见得会用,更不见得能研制出要用的药品,直到小冰的出现,真正的算是改变了纪家一直以来对杏林一门不上不下的窘况。 从此以后,纪家才算是会用这整片山林的资源,也因为越用越好,现在发展得也不错。 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东钻西藏了。 纪微从绑着尿布的时候,就是被六岁的纪冰背在背上,纪冰走哪儿,就把纪微带到哪儿,所以要说小辈子里面,还有谁是对杏林颇有研究的,那除了纪冰,就是被他养大的纪微了。 而作为母亲,纪云霓听到女儿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药典名类,也高兴了起来,倒是不知,女儿这般有本事。 竟然不止认得许多字,还读过这么多书,其中一些书名,做母亲的甚至听都没听过。 就在纪云霓颇为沾沾自喜时,却听那原本与女儿正“相谈甚欢”的柳蔚,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冷硬起来:“你既也是学医的,那便该知道,眼为命,瞳为心,谁教的你,将药粉往人的眼睛里撒?” 原本还很得意的纪微,顿时愣住。 纪微转过头,又看了眼柳小黎,果然看到他眼眶发红,她之前以为他是哭红的,心里还想,一个胆小鬼,一个爱哭鬼,真没用,原来,是被药粉…… 纪微心中动了一下,但在族里,她一直养尊处优,被娇宠而大,哪里被一个外人训斥过,这一刻,就算有错,也不认了。 抬起下巴,纪微振振有词:“我撒了就撒了,他是瞎子吗,不会自己躲吗?没有腿吗?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太有本事,他要是能耐,也对付对付我,我就站在这里,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柳蔚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谓童言无忌,一个大人,不应该与小孩计较一些口舌,但耐不住有些熊孩子,就是不打不行! 自己的宝贝儿子与一些可能是亲戚的外人相比,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柳蔚冷笑一声,指尖已经发痒了。 却在正打算动手时,听到耳边,一道轻漫的男音传来:“说的,可当真?” 熟悉的声音,令柳蔚心口一动。 柳蔚转头,就瞧见容棱身姿一晃,已经从远处的屋顶,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身边。 玄袍男子,一身黑衣显得冷峻漠然。 白衣男装的柳蔚站在容棱身边,便是一个冷厉刚硬,一个隽秀若竹,两人中间,站着个可怜巴巴的小豆丁,小豆丁红着眼睛和鼻尖,正噙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抬头望着他们。 方才隔得远,容棱没看清楚,到现在才看清小黎的眼睛当真红的厉害。 他眯了下眼眸,将孩子一手抱起来,小黎自觉的搂住容叔叔的脖子,小脸透着委屈。 用眼泪泡泡告状。 擦了擦小黎脸上的泪痕,容棱声音冷下来,看向前头那一身粉妆,绑着双头髻,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你说的,可都当真?” 从这人出现的那刻,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纪奉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神色很是复杂。 纪枫鸢猛然看到当初暴揍自己一顿的罪魁祸首,更是气得牙都麻了,而纪槿和纪茶已经机智的将身子隐藏在房檐的阴暗处,姐妹二人一致决定了,一会儿逮到机会,赶紧跑路! 倒是纪云霓,在微微错愕一下后,美艳的脸上,露出兴味的笑。 纪云霓偏头问纪奉:“皇家的人?” 纪奉沉默。 纪云霓知道纪奉是默认了,不觉好笑:“看起来,他们是那种关系?那她知道,她生父生母,包括她外祖父,与双腿残缺的外祖母,都是被皇家一家子害的吗?” 纪奉皱起眉,瞪向纪云霓:“你想说什么?” 纪云霓冷笑:“认贼作父也不外如是!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却还与皇家的人走得这般近,甚至成了那种关系,果然是被官儿养大的种,只认他们的皇帝,连父母祖宗牌位都不认了!” “少说一句。”纪奉冷声警告,实则,这就是族里不接受柳蔚的原因,柳蔚在京都长大,又与皇家人走得太近,谁知道,柳蔚的心到底是向着哪一边的。 时至今日,那所谓的海外宝藏,皇家也没找到。 指不准,这就是那狗皇帝的阴谋,这个柳蔚,实则就是个圈套。 可别人这样认为,纪奉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夏秋的女儿,便不是那样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 第483章 毫无人性的为儿子灌输强盗理论 纪奉是凭着一腔私情在保柳蔚,只盼柳蔚当真回族,能与容家阴险之人,一刀两断。 这些人如何看待容棱的,柳蔚不知,但容棱如何看待那纪微的,柳蔚却一眼便看了出来。 纪微懵懵懂懂的,从天儿降一个冷峻男人,直接问了自己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没理解那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已经一双冷眸,扫向了自己。 纪微只觉得后背都发凉了,舔了舔唇瓣,继续佯装,反问:“你,你说什么?” 容棱将小黎放到地上,看着小家伙拽紧自己衣服袍子的小手,他握了握小黎的小手,对纪微道:“你要站在那,任他作为。” 此言一出,纪微脸色难看了,连带着纪云霓也眯起了眼。 纪枫鸢本就与容棱有嫌隙,此刻立刻出声:“这是我八秀坊,要在我这里欺负人,阁下是否找错地方了?” 容棱看都不屑于看纪枫鸢,目光只盯着纪微:“如何?” 纪微被激得烦闷,当即就道:“好,谁怕谁!”说着,又挑衅的看着小黎,哼了一声:“我就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黎很无辜,他干巴巴的站在那里,看看眼前的“小妹妹”又看看身后的娘亲跟容叔叔,最后,埋着头,一动不动。 容棱蹲下身,轻声问道:“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往后没了我与你爹,你又该如何?” 小黎抬起头,很小声的说:“男娃娃不忍,女娃娃忍。” “嗯?” “小妞说的。”小黎很认真的道:“小妞说,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子,不好……”说到最后,小黎又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容棱揉揉他的头:“想小妞?” 小黎抿紧唇,没说话,但表情却分明说明了,他就是想。 本就是一个从小就没有小伙伴的孩子,从小到大,算是朋友的,也就是京都里的矜東哥哥,和大妞小妞。 矜東哥哥在京都好好的,大妞现在却病了,小妞又不见了,他当然不可能开心。 看着儿子失落的表情,柳蔚吐了口气,也蹲下来,拍拍儿子的头:“小妞找到了。” 小黎一愣,抬头看向娘亲。 同时,容棱的目光,也投向柳蔚。 柳蔚忽视容棱那双审视的眸子,只看着儿子,细声道:“有人去接了,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小妞了。” “真的?”小黎不相信,因为娘亲经常撒谎骗他,以前就总说背完了三十首诗,就给一颗糖葫芦,后来又说小孩子吃甜的对牙不好,一直没给他吃,他每次都只能在街上看着别人吃,直到又长大一点,才在芸姨和付叔叔的掩护下,好不容易能吃上糖葫芦。 柳蔚有些失笑的敲了敲儿子的脑袋,道:“不信问你容叔叔。” 小黎果然看向容棱。 容棱又看了柳蔚一眼,嗯了一声:“找到了,有人去接了。” 既然是容叔叔说的,那就一定对了! 小黎顿时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刻跑回客栈。 可柳蔚拉住他,将他推到前头,执意道:“小妞不喜欢没出息的男孩子。” “可是小妞不让我欺负女孩子。”小黎还是很坚持。 “她欺负你,你还回去,这叫一笔勾销,不算欺负她。”柳蔚毫无人性的为儿子灌输强盗理论。 小黎认真的思考一下,似乎觉得娘亲这个说辞是可行的,就犹疑一下,转头跟纪微说:“我如果伤到你,你不要哭。” 容叔叔说过,男孩子不能让女孩子哭,那是不对的。 小黎是个很认真的孩子,谁的话都听。 爹说半夜不能偷偷跑去乱葬岗挖尸体,因为天黑露重,会感冒,他就听了;容叔叔说他长大了,得一个人睡,不能老缠着和爹睡,这样会长不大,他也听了;珍珠说下次如果有腐烂没有超过五天的尸肉,一定要给它留着,不然它就不和他玩了,他也记住了;大妞说睡前一定要把头发放下来,不然第二天梳头,头发会打结,会扯痛头皮,他也应允了。 大家说的都是道理,小黎还不懂太多道理,但只要大家说了,他就会乖乖记下来,然后坚决遵守。 小黎一番好意,纪微却并不领情,冷笑一声,环起双手,站在原地:“哭?就你?小笨蛋,刚刚哭的可是你。” “我是眼睛疼。”小黎争辩一句。 纪微继续冷笑。 小黎不喜欢女孩子这种笑,有些不高兴,就鼓着腮帮子,从袖子里随便扔了个东西过去。 小黎最擅长的是暗器,以前差点一暗器把那个总缠着容叔叔的月海郡主杀了。 但是这次,小黎并没用全力,只是随手一扔! 在他心里,一个男孩子,还是不能对女孩子太过分了,所以这一招,他用的很水,基本上就是对方随便一躲,就能躲开的那种。 可是哪成想,这样平平无奇的一招,换来的却是一声惊呼:“啊——” 小黎愣了一下,眨巴眼睛看过去。 就看那刚刚还站的直挺挺的小女孩,已经整个人栽倒在地,手臂上,破开一个口子,血正涌出来。 小黎吓了一大跳。 纪云霓与纪奉、纪枫鸢则急忙围过去,查看纪微伤势。 纪槿纪茶看清时机,赶紧一甩轻功,蹬蹬蹬就马不停蹄不见了。 小黎看着倒在地上,鼻尖发红,眼眶包泪的小女孩,很不知所措。 他望着娘亲,憋着小嘴,闷闷的问:“爹……她是碰瓷吗?” 隐约知道碰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小黎觉得,他快要被讹上了。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儿子,低头问:“怎么下手这么重?” “重?”小黎看看自己的手,他刚刚……随便仍的…… 容棱将委屈的小黎抱起来,对柳蔚道:“他只用了半成力,你看不出?” 看是看得出,但他应该不用内力…… 这话柳蔚不敢说,看出容棱的维护,又想着昨晚醋坛子的事儿还没解决,不能再惹这男人。 柳蔚只能咽下嘴边的话,默默的点头。 他们三人说话,虽说压低声音,但这里的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又不是说的特别小声,其他人自然都听到了。 纪微当时就委屈得说不出话,喉咙一扬,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第484章 铲除,成了最后一条路 纪云霓表情很是难看,她起身,倨傲的扬着下颚,审视的眸子,在对面三人身上流转。 半晌,冷笑一声,拉起女儿,要带纪微走。 纪微却不起来,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委屈极了! 哭的眼睛都红了,还抬头,纪微用嗡嗡的声音,指着小黎道:“娘……他,他欺负我……” 纪云霓怜惜的抱起女儿,为女儿擦眼泪,安慰道:“没事,娘给你上药。” “娘……”纪微吸着鼻子,抱紧纪云霓,眼睛还盯着小黎的方向,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分明全是不甘。 柳蔚原本还存在的一丝歉意,这会儿已彻底烟消云散。 原本其实只是小孩间的一些摩擦,对方欺负了儿子,做娘亲的要求还回来,一报回一报,恩恩怨怨,就此抵消。 但对方却一副怀恨在心的摸样。 柳蔚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哪怕念在可能是一场亲戚的关系,应当和气些,但柳蔚这里,也没有让儿子白吃亏的道理。 对方既然已是这种态度,就多说无益了。 柳蔚牵着小黎,打算带着儿子走,却见那季师爷走来,解释道:“微微这孩子从小被娇惯了,并非……” “无须解释。”柳蔚打断纪奉的话,冷冷的道:“记仇的不是我。” 纪奉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已经走进内室的纪云霓与纪微,隐约听见里头,纪微在嚷嚷:“好疼啊娘……”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纪奉也是疼纪微,但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是柳蔚,是那人的女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哪边都不是。 纪奉也觉得,这个时候柳蔚离开,或许最好。 只是,纪奉还是说:“挑个有空的日子,你该先见一些人。” 挑个时间,见一些人? 见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必然就是纪家的其他人。 且不说柳蔚对他们的来历是否完全信任,哪怕是信任,在经历了这样的情况后,柳蔚想,自己恐怕也难以平常心与他们再见。 沉默一下,柳蔚道:“见人就不必了,况且……”她看了眼纪枫鸢:“也并未有多少人,愿意见我。” 纪枫鸢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容棱扫过来的视线时,将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有人吃过一次亏了,第二次就会学乖,纪枫鸢便是如此。 今日这场接触,只能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到最后,纪奉也不再相逼,柳蔚牵着儿子,容棱陪在她身边,三人,一道离开。 等到人走远了,房间里,纪云霓才走了出来,风韵犹存的美艳妇人,杨柳细腰,风情万种,倚在门旁,瞧着纪奉怅然沉默的表情,嗤了一声:“方才的事,你也瞧见了,柳蔚的儿子打了我家微微,这样,你还帮着他们?” 纪奉看纪云霓一眼:“你该管教管教纪微了!” 纪云霓冷笑:“微微没有爹,只能这个样子,你若嫌我养的不好,你当微微的爹,你来教,你来管。” 纪枫鸢作为一个未嫁女子,听着这话,有些不适,咳了一声,找个了借口,去了前庭。 纪枫鸢一走,院子彻底没了旁人,纪云霓走过来,纤纤玉手搭在纪奉肩上,身子靠了过去。 纪奉推开,目光有些冷:“我该回衙门了。”说着,便要走。 纪云霓上前拦住他,不依不饶:“我说的,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别闹。”纪奉皱起眉,显然已经不耐。 纪云霓好歹是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态,这人却像铁了心一般,无动于衷,都说水滴石穿,这再硬的石头,也该开缝了吧。 纪云霓沉下脸,语气变得不好:“你就当真只想着那纪夏秋?她都死了多少年了,况且,就算没死,她喜欢的也是别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纪夏秋死了吗?死了,都这么说,传来的消息就是,已经死了。 可纪奉却知,她没死。 就是前两年,他们还见过,只是她……身份特殊,最后不得不走罢了。 从那以后,他们再未见过。 但纪奉却仍旧相信,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只要时机到了,或者因着什么别的,他们还能再见。 纪云霓的话很尖锐,实则,纪云霓本就是个娇蛮任性的女子,不管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比起嫁人之前那种纯粹大小姐摸样的任性,嫁人后,实则已经稳重了不少,若不是那接连发生的两三件事,包括微微的出生,纪云霓应当,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自暴自弃。 纪云霓钟情纪奉吗?纪奉并不觉得。只是,纪奉是包容纪云霓的,而纪云霓,需要一个依靠。 纪奉能够猜到纪云霓的心情,也能够理解纪云霓的迫切,更清楚纪云霓想要安定的渴求,但他无法回应,若是能……早在微微出生之前,早在纪云霓的悲剧发生之前,他已经给了纪云霓答案。 纪云霓不是第一次这样提起夏秋,但这次,纪奉听得出,纪云霓是真的急了,因为柳蔚的出现,纪云霓惶恐。 一个可以单身数十年的男人,在一只脚已经埋进棺材时,对那婚姻大事,实则已经抛诸脑后。 但烈女怕缠郎,若是有一方足够努力,或许,终究是真有水滴石穿的那天。 可若是出现了什么别的因素,让那块石头更硬了,只怕就是水滴万年,石也不穿。 柳蔚就是那个骤然出现的因素,纪云霓害怕,柳蔚的出现,会让纪夏秋这个名字,在某人心里越扎越深,终究除之不尽。 所以,铲除,成了最后一条路。 纪云霓看着纪奉冷漠的脸,自己明明已说得这么过分,他却仍旧无动于衷,有时候,纪云霓真的很恨他这种淡漠,就好像,自己只是只跳梁小丑,哪怕再是蹦跶,也在他眼中,留不下一片残影。 心口郁结难平,纪云霓咬着牙,看着纪奉的背影,加重了音量:“只要我一句话,柳蔚一辈子也别想回族!” 纪奉前行的脚步顿住,纪云霓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可这笑刚刚浮现,就在纪奉下句话中,再次颓塌。 纪奉道:“指不定,柳蔚并不想回去。” 第485章 我为我儿子,不为儿子他娘 纪云霓眯起美眸:“柳蔚若是不想回族,何苦千里迢迢跑来这古庸府?” 纪奉看向那纪云霓,眼神很深:“或许,柳蔚是见到你之后,就不想回族了。” “你……” 纪奉不再说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纪奉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纪云霓才颓然的倒退两步,将后背靠在一旁的木柱上,闭上眼睛。 纪微捂着受伤的手臂,走了出来。 一眼,就瞧见娘亲那黯然摸样,纪微皱皱眉,上前,抓住娘亲的手指。 纪云霓低头,看到女儿,揉揉女儿的脑袋,问:“还疼不疼?” 纪微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老实点头:“好疼。” 纪云霓又摸了摸女儿的伤口位置:“他们太过分了,对一个孩子,下手如此之重。” 纪微吸着鼻子:“娘,我不喜欢他们,也不想在族里见到他们,可不可以,不让他们回去?” “当然可以。”纪云霓用锦帕,为女儿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他们,是回不去的。” 纪微点点头,小脸很委屈:“不回去就好,冰哥说,他的药,只下在外族人身上,若是他们回去了,冰哥知道我对他们用了药,肯定,会生气的。” 纪云霓失笑:“怎么会,你小冰哥最疼的便是你,哪里会对你生气,不是还说,长大了要娶你过门吗?” 纪微脸颊羞涩的烫了一下,扭捏的跺了跺脚:“娘!” 纪云霓点了点女儿的额间,嗔道:“人小鬼大。” 这头,母女二人商量着如何能将那看不顺眼的两母子,驱除在外。另一头,柳蔚看着容棱冷酷的背影,也烦恼得头疼欲裂。 从八秀坊后庭,走到前庭,沿途风光正好,美艳女子娉婷而过,容棱却目不斜视,五官冷漠,只是平稳的往前走着。 柳蔚故意站在容棱身侧,拉拉容棱的衣袖,问:“你赶来,可是容溯叫你来的?” 容棱没回答。 柳蔚不气馁的说:“我方才回客栈,没瞧见你,让容溯带话予你,你可收到了?” 容棱依旧不回答。 柳蔚舔了下唇角,又看了眼脚边,正噙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的儿子,有些尴尬,推了儿子一下:“你走前面,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小黎很无辜,他没有偷听,说得这么大声,聋子都听到了,还用偷听? 终究,没人权的小豆丁被撵到了前头。 柳蔚又靠近了容棱一点,放低了声音问:“你今日去哪儿了?不在客栈,可是京里来了什么消息?忙去了?” 容棱,还是不回答。 柳蔚本也不是多有耐心的性子,自己已经放低了如此多的姿态,他仍旧无动于衷,柳蔚就有些烦了,沉默一下,也来了脾气:“既然不理我,何必赶来?” 柳蔚的这次的语气,已经带了硬性子的味道,容棱,总算停了下来,他侧过眸,用那双漆黑且冷凌的眸子,淡淡的扫着她,说:“我为我儿子,不为儿子他娘。” 柳蔚乍一听这话,脸迅速红了。 红过之后,柳蔚又不服气的道:“你管你儿子,就不管你儿子他娘了?” 大略是没想到,柳蔚会开诚布公的说这种话,容棱顿了一下,才深深的看着她,问:“你要我管?” 其实柳蔚并不想。 但这个帐,柳蔚是算过的。 这种问题下,自己若是说要,那指定能将眼前这人哄好,昨日的事儿,肯定也就过去了。 但是自己这样变相承认两人的关系,连带的将小黎的身世也承认进去了,往后,只怕就真的再也没有反悔余地了。 但若是说不要,这人肯定还要继续逮着昨天的事不放,保不齐往后,自己还有的是亏要吃。 毕竟跟这位容都尉认识这么久,柳蔚几乎真的是所有的亏,都在他身上吃了个遍。 两者权衡再三,便有了一个答案。 柳蔚看着身旁的容棱,眼神很是认真,却佯装漫不经心的模样,摊了摊手,装作无所谓的语气:“你想管就管啊,反正……我人在这儿。” 一句话,令容棱亮了亮眸子,随即,又敛了下来,他靠近一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很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蔚感觉到胳膊很烫,容棱的手,隔着衣服,也将温度传递了过来。 柳蔚心跳的突然有些快,咬咬牙,还是豁出去了:“嗯,知道。” 容棱指尖紧了紧。 柳蔚感觉手臂有些痛,却没吭声。 容棱又问:“可知,你说这句话,有何后果。” 后果很惨重,柳蔚已经料到了。 硬着头皮,柳蔚继续回:“嗯,知道。” “你……”他语气轻了许多:“不后悔?” 本来还算好,但容棱突然问得这么郑重,柳蔚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大概是这次柳蔚犹豫了,迟迟没答,容棱的眼眸,又黑了下去,随即,柳蔚就清晰的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自己估计快被捏得淤青了。 柳蔚说:“不后悔!” 手臂的力道被放松,柳蔚的手,终究,还好没断。 长长的吐了口气,抬头,见容棱正噙着一双柔和的眸子看着自己,柳蔚顿时后脖子一阵凉意。 柳蔚惊悚的发现,自己,仿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卖了。 怎么办,还能否赎回来? 急于想从容棱这不正常的眼神中解脱,柳蔚赶紧转移话题:“小妞的位置,是你找到的?” 方才在衙门,柳蔚就得了消息。 传来消息的人,是容棱的某个暗卫,与柳蔚接触不多,猛然来向柳蔚报信,柳蔚也愣了一下,但事关小妞,柳蔚的确上心。 原本,柳蔚是要自己去救的,但那暗卫说,都尉大人自有安排,自会派个最合适的人去。 柳蔚也好奇,谁是最合适的。 直到方才回客栈,瞧见容溯,柳蔚猛然回神,这个容溯,便是那最合适的人了。 只因,与她和容棱现今的情况而言,小妞,只有由容溯带回来,才最安全。 小妞为何被绑架不知,但隐约可知,是与她或者容棱有关,这种时候,带小妞回来的人,就最好不要是他们二人之一。 容溯是个局外人,他去,才能最大程度的保障小妞的安全,况且,柳蔚相信,容棱也不会让容溯一个人去。 身后,必定还跟了不知多少条尾巴。 第486章 那位京里来的官儿,有兴趣 正想再找点理由,将话题彻底扭转开,却听前面,一声略微熟悉的男音响起:“柳大人?” 柳蔚条件反射的转首,就瞧见前方正走来一群年轻男子,而其中打头的,便是造成她与容棱关系速降的罪魁祸首,钟自羽。 这里是八秀坊后庭与前庭中的一段小径,路不宽,几人狭路相逢,必然是要碰头。 柳蔚看到钟自羽的第一刻,便去瞧容棱。 却见容棱已经转开视线,目光淡漠的看着钟自羽,那眼神,分明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实际上,他们也的确算是陌生人。 容棱对钟自羽陌生,钟自羽却不该对容棱陌生。 毕竟,最近的古庸府里,容都尉三个字,也算是让人如雷贯耳。 况且柳蔚也清楚,钟自羽是认得容棱的,这一声招呼,都喊了她“柳大人”了,没有理由,不再补一句“容大人”才是。 可钟自羽却当真没说。 钟自羽直接略过容棱,就像根本不认识此人,只瞧着柳蔚笑了一下,说:“大人也来八秀坊?当真是巧。” 柳蔚看了眼钟自羽后头的一群年轻公子哥儿,一个个衣着扮相,矜贵却浪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怕容棱不高兴,柳蔚不敢跟钟自羽说太多,只敷衍一句道:“是巧。” 钟自羽没有被敷衍的自觉,还开口邀请:“听说今夜有枫鸢姑娘亲自秀舞,柳大人要不要与咱们一块瞧瞧?” “不用。”柳蔚冷硬的道:“我还有事,告辞。”说着,赶紧走到容棱身边。 容棱却已经抬脚,往外离开。 柳蔚叹了口气,追上。 小黎懵懵懂懂的追在两个大人后面,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又回头,往后面看一眼。 可看到的,却只是一群公子哥儿的背影,并没什么不妥。 小黎愣了一下,抓抓脑袋。 方才,为什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没来得及细想,眼看娘亲和容叔叔都快走远了,小黎直接迈着小短腿继续追去,却没注意,在他离开后,后方,一双含笑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散。 “方才那两人,是不是京里来的那两位大人?”在钟自羽身旁的公子哥儿好奇的问。 钟自羽笑了一下:“正是。” “京官啊。”有人叹了一句,又是调侃:“京里的官,长得都这么细皮嫩肉的?” 钟自羽没说话。 另一人又问:“钟先生似乎与他们颇为捻熟?莫非相识?” 钟自羽摇头:“数面之缘罢了。” 那人又问:“依钟先生而言,那二人的秉性,是否易处?” 这次,钟自羽沉默一下,才道:“柳大人,秉性不错。” “哪一位?” “白衣那位。” “哦?”问话那人挑了挑眉,突然捅捅钟自羽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钟先生能说不错,那必然秉性端良,只是数面之缘,便能轻易评断一人好坏,钟先生可不是这般武断之人,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交情?” 那人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公子哥儿也来了精神,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那柳大人看着又白又嫩,身段儿也正,也难为咱们钟先生青眼有加,这若是岳兄见了,只怕魂儿都要被勾去两股,下面身子,直接都能给瘫在这儿。” 其他人听了大笑:“说起来,京里的人,就是与咱们这儿的人不同,咱们这儿的都尝遍了。京里的,还没试过,上次赵兄不是还去了趟京都?听说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啊!回来好几个月了,嘴里还念叨他那相好的没完。” “他那也叫相好的?不过是个小倌罢了!听说看家本事是软,什么姿势都成,倒吊着都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早就让京里的达官显贵玩烂了,亏得赵兄还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着,也不嫌脏。” “要找干净的?那还得找良家人,可良家的有那么好寻吗?”说话的这人嗤了一声,突然又停住,然后眼神慢慢邪了起来,看向钟自羽:“钟兄,你说的那位柳大人,可干净?” 钟自羽原本淡笑的表情,轻轻敛了起来,嘴角的笑,也缓缓平成一条线。 他看着那问话之人,眉眼中,令人看不出情绪。 那人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眨眼,发现钟自羽的表情又恢复了寻常的温和摸样,仿佛之前那瞬变的表情,只是他眼花看错了。 “潭兄说笑了。”钟自羽音色清淡的道:“逸谈朝廷命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还会连累令尊令堂。” “你……”本就是一群人嘻嘻哈哈,说点荤话,这钟自羽突然这么一句,顿时让人不乐意了。 眼看着潭公子要生气了,其他人也闻出不对味来,忙劝道:“好了好了,来八秀坊是寻开心的,这儿美人如云,个个身段妖娆还不够你看?想那些没可能的人做什么。” 潭公子被其他人强行拉走,与钟自羽隔开。 钟自羽依旧面色平静,与平日一般无二。 只有离钟自羽最近的一位公子哥儿,看了钟自羽一会儿,突然问:“潭兄口无遮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往日钟兄可不会这般较真,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就跟他置气?” 钟自羽笑了一下:“没有。” 那人又看了钟自羽好一会儿:“钟兄不会……当真对那位京里来的官儿,有兴趣吧?” 这次,钟自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继续往前走着,面上没有半分异样。 问话之人,冷不丁的寒了一下:“钟兄不是男色女色都不近的吗?” 钟自羽黑眸终于看向他,眼角含笑:“钟某,也是个正常男人。” 这句话说完,钟自羽罔顾身边怔忡僵硬的同伴,已经走到了前头,而那刚刚获得一个不得了消息的公子哥儿,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往日他们间的活动不少,青楼楚馆,遍地足迹。 钟自羽虽然常被他们硬拉去凑人,但从未对哪个角儿真有心,他们平日嘻嘻哈哈,也会故意找名妓名倌去勾勾钟自羽,但这人宛若柳下惠再世,当真是半点不动心。 渐渐的,他们也无趣了,除了平日调侃这人再憋,会憋出毛病,也就不再骚扰。 但这会儿,这个仿佛对男女之色从来都无欲无求的男人,却说出了这种话。 所以,他不是不好色,也不是那边方面有问题,而是,以前的那些,他都没看上? 眼下,他是当真有看上的人了。 第487章 会如何勾那位京官大人呢? 再回想一下方才那“柳大人”的姿态,样貌清冷,五官漂亮,身段纤细,态度周正,的确是有勾男人的本事。 只是人家是官,你是民,当真有那么容易得手? 心里接连想了一大串,前面,同伴们已经陆陆续续进了贵宾楼。 这落后之人,急忙追上,却在看到钟自羽那清淡悠然的表情时,心中露出一丝好奇。 不知这素来文质彬彬,不善人色的钟兄,会如何勾那位京官大人呢? 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主动之人。 而与此同时,万里坡后的密林内。 小妞摇摇欲坠的眯着眼睛,艰难的注视着头顶上,那重新出现的,星星点点的光芒。 小妞伸出手,指尖轻易的触碰到了一样东西,她摸了摸,确定自己摸到的不是那星光,是另一样很软很圆的物件。 将那东西拿下来,小妞摊开手掌,并没看出这是什么。 小妞的眼睛很模糊,意识也在涣散,手里的东西并不大,大概只有一根手指是缩卷起来那么小,但是圆溜溜的,很滑溜。 小妞摸了半天,没摸出这是什么,又实在看不出来。 试探性的捏紧一些,只听“噗嗤”一声,那东西在小妞手心爆开,沾了小妞一手的黏腻。 将手掌瘫到鼻尖嗅了嗅,很臭很腥,很恶心的味道。 这是什么?为甚么有这么多?是虫子吗?住在山洞里的虫子? 远处水滴岩壁的声音,还在细密的想着,这声音像催眠一般,令小妞越来越无法支撑眼皮。 小妞觉得自己需要什么东西刺激一下,否则再睡过去,下次何时能醒,就说不准了。 于是,小妞找到了警醒自己的方法,她摸到了十几颗那圆球,然后,一颗一颗的捏爆,再将黏腻恶心的手掌,放在鼻尖拼命嗅,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小妞觉得自己周身都弥漫着这种臭味,自己短时间不会再睡时,才停下来。 但小妞又好奇,这里,究竟有多少这种圆球。 于是,小妞继续摸,继续找。 小妞发现,只要在黑暗中随便摸摸,就能摸到许多这种小球,然后把它们全薅到身边,打算困了就捏一颗,权当听响玩儿也行。 不知不觉,小妞收集了很多,而这时候,山洞外面,传来一股飓风。 那风来势汹汹,猛然灌进来,令小妞当时就没反应过来,身子直直的被吹到山壁边,脑袋正中石头,哐当一声,砸出一个大血口子。 剧烈的疼痛令她意识清醒,接着,就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 打斗声,那便意味着有人来了? 小妞振奋的想爬起来,却爬不动。 她只能趴在原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应该有两个人在打架,且打得很激烈,小妞听了很久,打斗一直没结束。 就在她已经快撑不住,额头的血已经漫进眼睛,令她眼睛直接黏糊得睁不开时,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妞虚弱的张张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唤着:“救……救命……” 山洞中,那脚步声停顿一下,接着,一道虚弱的光线,出现在小妞眼前。 小妞抬起头去看,就看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拿着火折子,由远而近的走来。 小妞眼睛里太多血,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摸样,却在那人靠近自己时,嗅到了他身上,有些熟悉的,恬淡气息。 “七……”小妞想试着叫叫他,但只发出一个音,已经眼皮一翻,再也撑不住了。 容溯拿着火折子,在山洞里走来走去,终于,在山壁一角,发现了一根火把。 将火把点燃,山洞里的摸样,映入眼帘。 这是个不算大的山洞,洞里只有小妞一个人,但是周围,却弥漫着一股烘臭不堪的气味。 他看着地上那泥泞一般的浆液,皱了皱眉头,又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还平放着的几颗小球。 捻起一颗,看近了,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不是什么小球,这是……人的眼珠子。 将那眼珠丢开,眼珠掉到地上,碰到了尖石头,砰的一下,爆裂了。 容溯脸色很难看,因为不止在地上,他又在山壁的石台,甚至一些古怪的缝隙角落,发现了数十颗眼珠。 这时,他不得不猜测,这会是人的眼珠吗?或许是某种动物的? 他这么想着,又仰头看了一下,一眼,就瞧见了头顶上数十盏灯笼。 在这么紧闭而潮湿的山洞里,这些灯笼,还都亮着光,且一个个样式独特,非常漂亮。 其中中间的那盏葫芦样式的,容溯一眼便看出,是小妞的那盏。 毕竟为了这只灯笼,小妞险些丧生,他对其,已是印象深刻。 等将周遭打量完了,确定没有危险,他才弯腰,将地上昏迷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小妞脸上都是血,身上,衣服上,手掌上,又都是眼珠爆裂的浆液,样子看起来很狼狈。 但,至少还活着。 想着方才在洞外遇到的伏击,容溯沉了沉脸,对方不知还有多少人,他就这样将小妞带走,不知回去途中,会否再遇到危险。 自己的武功自己知道,容溯不敢托大,他抱着小妞,出了山洞,对着空荡荡的山林,说了一句:“你们断后。” 他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而说完,也不管了,直接就走。 容溯走后,隐藏在茂林中的几道黑影,面面相觑。 “咱哥儿几个为啥听他的?” “都尉大人不是吩咐了。” “吩咐保护小妞妹妹,关他什么事?” “人好歹是个王爷。” “咱们都尉大人不是王爷了?排行还比他高,他那什么语气,当谁是下人呢?” “那咱保护他吗?方才那伏击之人没抓到,咱们的人已经去追了,不过,回去的路上,万一有同党……” “哼,哥是看在小妞妹妹的份上帮他!” 说着,一道黑影快速掠过,接着,另外几道也随之而去。 第488章 这是颗人眼,毋庸置疑 平安回到客栈,容溯抱着小妞,一进大门,就被两只小豆丁堵住。 “小妞……”大妞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冲在最前面。 小黎也眼巴巴的抬头望着,一直踮着脚,想去确定那是不是当真是小妞,只是小黎太矮了,怎么看都看不到。 容溯没心情与两个小孩儿废话,不耐烦的绕开他们,直接抱着小妞上去了二楼。 刚上去,二楼左边的房间就开了。 容棱与柳蔚走出来,瞧见小妞一脸的血,柳蔚眼瞳立刻眯了一下,动作很快的上前,就在走廊里,便抓着小妞的手把脉起来。 把了一会儿,柳蔚松了口气。 再看看那额头上的大口子,终于放心下来:“还好,只是有些虚弱,额头这个也是皮外伤,并未有太大问题。” 容溯没说什么,将小妞抱回房间。 其他人跟着进去。 小妞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除了营养不良,加上体质虚弱,应该许久没吃东西以外,并没有生命危险。 身上唯一最重的伤,也就是额头的血口,但擦干净脸再仔细看,那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却伤的浅,并未伤到脑子,顶天也就是留个疤的事儿。 这个位置的疤,是可以用头发盖住的,柳蔚这儿也有祛疤的药,多涂涂,加上小孩复原能力好,也是没事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等到定下心来,柳蔚才瞧见容溯手臂上,也有一道伤口。 “我看看。”柳蔚医者心的拉过容溯的手,想将容溯的袖子撸起来。 这是医者的条件反射,但容溯并不领情。 他挥开柳蔚的殷勤,淡淡的道:“没事。” 柳蔚皱了皱眉,既然这人要死撑,她也就懒得理他了。 容溯自己回了房间,他心里想的,还是自己没写出来的那封信,看了看时辰,他顾不得手上的伤,执笔,写了起来。 而又过了一会儿,容棱出去一趟,再回来时,脸上带着些复杂。 柳蔚看出容棱的不妥,为小妞掖了掖被角,起身走远一些,才问道:“有事?” 容棱拿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柳蔚:“这是什么?” 柳蔚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睁大眼:“这……” 容棱语气很沉:“告诉我,这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这是一颗眼球,容棱很轻易的就看出来了,但结合暗卫向他的禀报,他只愿相信,这是动物的眼睛。 而柳蔚在盯着那眼球反复看了许久后,不得不抬起眸,表情微深的道:“人眼。” 哪怕只是一颗眼球,没有其他器官,但人眼的大小,色泽,弧度,是与动物的眼睛截然不同的。 柳蔚只需一眼,便能肯定。 但容棱的语气不对,柳蔚也不敢太武断,仔细反复看了好几遍,但最后的答案,却依然没变。 这是颗人眼,毋庸置疑。 容棱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下来。 柳蔚问:“究竟怎的了?” 容棱抿着唇道:“找到小妞的地方,这种眼珠,还有数十颗。” 柳蔚果然震了一下。 一个人,只有两只眼,若是数十颗眼球,那至少,也有数十条人命。 “或许不一样。”有些动物的眼球,和人类的眼球是接近的,柳蔚道:“带我去那个地方。” 容棱皱眉“嗯”了一声,又看了眼床榻方向。 柳蔚也看过去,眉眼不禁带了些怜惜:“不知这几日,小妞都经历了什么。” 整个营救小妞的过程,容溯都没说过,但暗卫全程都在,所以由他们禀报,也是一样。 柳蔚和容棱没再去敲过容溯的门,容溯也一直奋笔疾书,在房中书信良久。 等到容溯写完,派人送出去,才终究得空,站在窗口吐了口气,瞧见高悬在空的圆月,再出房间时,便看到大妞正提着水壶,从走廊走过。 看到容溯出房了,大妞高兴地叫了一声:“七公子。” 容溯看大妞一眼,瞧见她精神似乎不错,那久治不愈的顽疾仿佛也一瞬间消失无踪,便问:“小妞醒了?” “还没有。”大妞说:“柳公子说小妞现在有些虚弱,多休息会儿就会醒了,小公子还在房间里照顾小妞,所以我不担心。” 容溯没问大妞担不担心,对大妞的主动表态,也只是不置可否,不过好似回来后,他的确没再仔细看看小妞。 山洞里光线不好,回来时又马不停蹄,小妞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他还不清楚。 于是,大妞端着新茶进房间,容溯也跟了进去。 看到床榻上那面色苍白,昏迷未醒的小人儿,容溯眉头蹙了一下,刚想伸手去碰,却被一只小手打开。 “不能碰她。”容溯转过头,就对上小黎认真的眼睛:“小妞现在需要休息,不能碰她。” 容溯冷着脸,他本就对这些人没多少好感,既然被拦住了,也懒得流恋,转身,便就走了! 大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小妞是七公子救回来的,这件事大妞是知道的,但小公子又是为了小妞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妞只好闷闷的在旁边假装倒水,一个字不敢说。 等到容溯走了,大妞才小心翼翼的说:“七公子……只是关心小妞。” “不能碰。”五岁不到的小男孩坚定不移的道:“现在需要休息,不能碰。”还是那句话,很执着。 大妞听了,只能点头,看到妹妹的鬓角处,有滴汗,大妞捏着袖子要去擦,手刚伸过去,也被打开了。 大妞不解的看着小公子。 小黎皱着眉头说:“你的衣服脏,现在不能碰,她要休息。” 大妞看看自己白白净净的衣服,又看着小公子拿了张干净的锦帕出来,亲自为小妞把那滴汗擦掉,最后,大妞默默的退到后面,乖乖的不敢上去再乱动。 自己的妹妹,自己都不能碰,小公子太严格了。 小黎也不想这么严格,但是,娘亲和容叔叔临走前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小妞,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碰小妞,有人要碰,就要说小妞需要休息,不能碰。 所谓一朝被蛇咬,那绑架之人是否会折返,谁也不知道,谨慎些为好。 小黎被布置了这么大的任务,自然要精益求精,不敢松懈,所以他不止不让外人靠近小妞半步,就连认识的人也要防范。 第489章 只要熟睡,就算打他都不会醒! 今夜,容溯再次失眠了。 看着皎洁的夜空,他站在窗前,久久未动。 直到一道拖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容溯才微微偏首,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外,有人驻留,接着,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敲得很是慢,也很是轻。 容溯上前,拉开门,一眼没看到人,等垂下眸子,才瞧见脚边某个个头矮矮的小姑娘。 小妞头上绑着绷带,围了整整一圈儿,就像带了个白色的帽子,那小脸还是很苍白,眼神也很涣散,看起来,是刚刚醒。 看了眼走廊,容溯问道:“你姐呢?” 小妞看着容溯,一双往日清澈可人的眸子,这会儿毫无神采:“七……公子……”小妞叫了一声,声音却很慢,拖沓的语速,听着有些吃力。 容溯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个小子呢?” 小妞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伸出软嫩的小手,抓住容溯的衣角。 容溯皱了皱眉,停顿了半晌,总算弯下腰,手背贴了贴小妞的小脸,果然,脸颊滚烫。 发烧了。 将小妞抱起来,小妞一入成年人的怀抱,立刻自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迷迷糊糊的,就歪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容溯将小妞抱回房间,看到的,就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大妞,和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小黎。 沉默一下,容溯吐了口气,将小妞放回床上。 可刚放下,已经闭上眼睛的小丫头又睁开眼,执着的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容溯冷声:“躺下!” 小丫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萎靡不振的眼睛里,就包起了泪,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容溯很头疼,只好将小妞再抱起来,搂在怀里,再用脚,轻轻踹了踹床边睡得香甜的小男孩的椅子。 可是容溯太天真了!小黎只要熟睡,就算打他都不会醒!更何况只是踢踢椅子! 多少次柳蔚被逼家暴,起始原因,也只是因为儿子一个赖床不醒毛病! 容溯叫不醒小黎,又去推了推大妞,结果,同样没醒。 其实这怪不了大妞,小妞失踪多久,大妞就病了多久,早就疲乏的身子,在心里安定后,更容易疲倦,不知不觉睡过去,就不容易醒了。 叫不醒两个孩子,又确定了两人的确是睡过去了,不是死了,他认命的将小妞抱着,又给小妞披了件衣服,然后抱着下了楼。 店小二没有那么娇贵,一叫就立马醒了,醒了就接了容溯的吩咐,去厨房熬粥。 容溯并不懂小孩发烧该怎么办,但发烧应该是小毛病,所以容溯打算让人熬完粥,让孩子吃了,吃了之后强迫小妞睡,睡到明天早上,没准就好了。 容溯想的很好,可是粥送来了,小妞并不吃。 长久没进食,再看到食物不会想吃,反而会排斥。 一勺毫无味道的白粥递到小妞的嘴边,一向乖顺懂事,从来不让大人操心的小妞,第一次出现了抗拒的表情。然后,小妞就扭过头,接着错开容溯的手,从他手下,又钻回他怀里。 容溯脸黑了,命令道:“吃!”他声音冷,并且将这得寸进尺的小丫头往外面推。 小妞被他推开,咬着唇,满脸通红,倔强的没说话,只是闷闷的坐在那里。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容溯放弃的搁下碗,小妞试探一下,又往前凑了一下,然后悄悄爬进他怀里。 容溯这次没推开小妞,只是说:“不吃就睡。” 睡醒就算病没好,那柳先生总该回来了,到时候丢给他们就是。 那山洞里的东西,容溯想,他们估计熬夜也不见得能弄完,估计最快回来,也要明天早上了。 容溯在房间写信,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他人的去向一无所知。 小妞被强硬的要求睡觉,但小妞刚睡醒啊,根本睡不着,而且一躺下就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总觉得眼前有星星在飘。 这种感觉让小妞害怕,就像回到了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那些原本觉得美丽灿烂的星星,也成了小妞的梦魔,不到最后关头,小妞不想去回忆,更不想在脑中重现。 小妞是躺下了,但是没有闭眼,只是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容溯。 容溯伸手,掌心盖住小妞的眼睛。 小丫头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仿佛刷过,小妞在眨眼,没有闭眼。 容溯又把手拿开,有点不耐烦了:“睡不睡?” 小妞犹豫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 容溯松了口气,起身,想去把窗户关上,可刚一动,床上的丫头又睁开眼,还猛的坐起来,直直的看着他。 容溯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小妞。 小妞也看着这个人,一动不动。 对视良久,容溯还是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再回来,脱了鞋子上床,睡到小妞旁边。 “睡觉。”容溯说。 小妞迟疑一下,也躺下来,本来离他很远,毕竟主仆有别,但过了一会儿,小妞就悄悄挪过来,靠到容溯怀里。 容溯没有推这孩子,小丫头就越挫越勇,最后整个身子都缩卷在他怀中,终于安心的闭上眼睛。 怀里的温度,像个小火炉,容溯感觉小妞睡着了,好几次想推开,但试过几次,小丫头退开是退开了,没一会儿,就又贴了过来。 容溯觉得小妞没睡着,也或者,是太害怕了,不敢离开大人的体温。 最后,一个推,一个进,过了不知多久,容溯终于放任了,随即,自己也闭上眼睛。 这一晚,容溯没有再失眠。 这一闭眼,当真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郊外山洞里。 柳蔚看着亮如白昼的洞内景象,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 “福尔马林。”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那股子气味,柳蔚沉着脸,说了四个字。 容棱愣了一下:“嗯?” 柳蔚说:“这里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很浅,但是确定存在。” 容棱皱了皱眉:“是药的味道?” 柳蔚看着容棱:“一种保存尸体或器官的药液,在这种液体中,能保持尸身不腐,器官不烂。” 但古代,并没有这个。 第490章 一大堆人皮灯笼!! 柳蔚认为古代没有福尔马林,只是觉得,不可能有人会研制罢了。 福尔马林,又称甲醛,是甲醛的水溶液。 甲醛的形成,是来源于蚁酸,也就是一些干蜂或者昆虫的分泌物氧化而形成。 一开始,蚁酸的形成,是科学家用蒸馏水,蒸馏蚂蚁,从而得到这种酸,提取之后,发现其可以用于很多方面,其防腐和消毒的功能,最为显著。 其后,蚁酸被用于很多研究,工业的,医学的,室内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若是在现代,福尔马林并不难找,一些医药系的学生,自己动手制作也是简单的事。 但在古代,首先这种理论没有人发表过,又是谁会自主提取昆虫分泌物,致使蚁酸的产生,导致甲醛的形成,最后再将甲醛水溶化,形成福尔马林? 柳蔚确定自己没有嗅错。 哪怕味道浅了很多,但作为与尸体交道了那么久的人,柳蔚什么气味都会认错,福尔马林的味道,绝不会错。 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柳蔚又往前走了点,看到旁边的小石头上,搁着一颗圆溜溜的眼球,瞳孔黑色,四周是布满血丝的白。 又是人眼! 柳蔚一眼认出! 接下来的事,柳蔚没让其他人插手。 柳蔚亲自勘察现场,亲自取证,没一会儿,就将所有遗留下来的眼球收集妥当,最后发现,总数达到六十二颗。 这还不算地上那滩已经爆裂的浆液。 等到将山洞下面检查妥当,柳蔚再一抬头,目光紧盯山洞顶部,那悬挂着的十几只灯笼。 其中最明显的一只,便是中间的那只葫芦灯笼。 与小妞的那只一模一样。 也或许,就是同一只。 这些灯笼飞的很高,柳蔚看着灯笼许久,才腾空而起,稳稳的上去,一捞,捞了三只灯笼下来。 当手触碰到那灯笼表皮时,柳蔚愣了一下,下意识说:“皮的。” 容棱走上来,也摸了摸。 灯笼表面的手感,的确不是纸扎的,看起来像是细皮,有点像被研磨过的牛皮,也有点像细羊皮。 这些灯笼放在这个山洞里,显然不正常。 柳蔚没有大意,先将灯笼的外表记清楚了,再用随身的解剖刀,轻轻划开一个口子。 好好的灯笼,就这么破了。 而切开一块表皮,捏在手中,摸着那皮面的纹路和手感,柳蔚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镇定,慢慢有些失控。 看出柳蔚的面色转变,容棱便凝起眉:“怎么?” 柳蔚手指僵了一下,转头,看向容棱:“我觉得……” “嗯?” 柳蔚没有说下去,柳蔚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说出来,这猜测和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上面一只只,如星星一般繁多的灯笼,柳蔚后脖子突然泛起一阵凉意,若是如柳蔚想象的一般,那么,这里…… 柳蔚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尤其是各类凶杀案,更是司空见惯。 无论是连环杀人案,肢解碎尸案,或者更变态的一些奇葩案件,柳蔚不说都处理过,但至少,都不至于让柳蔚大惊小怪。 但现在,柳蔚面前摆着六十二颗人类的眼珠,还有一堆皮质特殊的灯笼,柳蔚突然就不那么淡定了。 因为,涉及的人口太大了。 大的有些出乎柳蔚的意料。 容棱伫立在侧,等了很久,柳蔚也没继续说下去。 看柳蔚的脸色,却一转再转,不过几个呼吸,已经转了一整圈。 安静的陪在柳蔚身边,在容棱以为,柳蔚还思考什么时,柳蔚突然幽幽的开了口:“通知衙门,派人手过来,封锁整片茂林,尤其这个山洞,设下防线,列为禁区。” 难得听到柳蔚这么严肃的语气,容棱看了柳蔚一会儿,一挥手,便很快吩咐下去。 过了没多久,胡哥带着几个人匆匆过来。 柳蔚没说太多,言简意赅:“凶杀案,死者初步估计三十五到四十人,男女皆有,时间不定。” 胡哥等人愣愣的看着柳蔚,一个个都是莫名其妙。 凶杀案?他们这儿又死人了?还死了三十五到四十人?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突然死这么多人! 而且尸体呢?死了人,那死人后的尸体呢? 柳蔚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便抬抬头,目光很深的看着头顶上的那些灯笼。 人皮灯笼。 从未想过,这世上,当真有人,会将人皮做成灯笼。 容棱此时也已经猜到了,他脸色很难看,五官的表情虽然没有柳蔚丰富,但也绝对算得上特别冷冽。 胡哥等人等了半天,没等到柳大人继续说下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见柳大人突然腾空而起,挥手发出一阵旋风,将所有灯笼挥下来,再用内力一笼,全部裹住,推到胡哥等人面前。 乍然间被一群灯笼包围,胡哥等人吓得倒退几步。 “将这些带回去,我要一只只检查。” 带什么? 灯笼? 不是说凶杀案吗?凶杀案没见着尸体,却要带一堆灯笼回去?这是要办游园会还是花灯节? 柳蔚却不再解释,这件事,需要先和孙大人说,毕竟,事情太大,一旦泄露,恐怕古庸府会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孙奇就是在这个半夜,被人挖起来了。 来报信的还是老壳头,但这次,孙奇没有扭捏,一听是容大人和柳大人叫他,披上衣服,鞋都没穿好,就踢踢踏踏的过来了。 一进衙门大厅,孙奇首先看到的,是地上一堆熄了火的灯笼,这些灯笼个个样式漂亮,做工精良,若是放在外头卖,一顶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以上,绝对与那种玩一次就得报废的纸扎灯笼不同。 孙奇不爱财,但自从做了古庸府的府尹,他就变得抠门了,所以乍然看到十几只贵价灯笼摆在眼前,不觉就有点心痒,很不好意思的说:“这……两位大人夜半叫下官起来,就是为了给下班送礼的?可咱们衙门人少,也用不了这么多灯笼。不过,既然是两位大人一番心意,那孙某就收下了,只是为了不浪费,这些灯笼咱们衙门外头挂上两个,多的,不若就卖了吧?卖了的钱,也好给下头的兄弟们改善改善膳食不是……” 孙奇说完还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嘿嘿笑了两下,可就他一个人笑,容大人和柳大人都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眼神很深。 第491章 人人人人人皮? 惊觉自己这样的态度,在上峰面前会不会显得不尊重? 孙奇立刻不安,忙肃然起敬起来,赶紧改口:“那什么……卖也卖不了几个人,既然是两位大人特地送来的,那咱们当然不能卖,那不卖就自用,下官这就叫人去把这些灯笼都挂起来,把咱们整个衙门都装扮得亮堂起来……”他说着,这就想叫人。 却听一道斯斯文文,清清淡淡的男音,猛然响起:“孙大人,艺高,人胆大,十数具人骨,在你眼中,不过是装扮衙门的物件罢了。” “咦,人骨?”孙奇懵了一下。 柳蔚起身,随意拿起一只灯笼,将灯笼递到孙奇眼前,一字一句道:“这些灯笼,制作,用的人皮。” 被灯笼挡住视线的孙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奇在怔忡了足足五个呼吸后,才猛的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惊恐极了:“人人人人人皮?” 柳蔚将灯笼丢给他。 孙奇条件发射的接住,接住后又想起方才的话,顿时将灯笼又扔开,一蹦好远:“人人人皮?这……这这这是人皮?” 柳蔚又拿了另一只灯笼起来,那是只小猪摸样的灯笼,看起来憨态可掬,外形讨人喜欢极了。 “不是生人皮,是煮过的,皮肤上残余物处理的很干净,血管也都一根根拔了的,皮质嫩滑,用的不是死扒法,应该是生扒,孙大人可能知道,皮要生扒下来最能保持皮质的紧滑度和柔软度,手感会比死后扒皮要好很多。”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孙奇都结巴了,这种事他怎么会知道,扒皮,生扒,还是死扒,他一个读书人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 柳蔚没理孙奇的打岔,继续说:“生扒法有些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容易断裂,完整性不能得到保障,毕竟一个活人,你扒他的皮,难保他不会反抗,挣扎下,皮坏了,就等于浪费了一条人命。” 既然是人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云淡风气的语气说? 孙奇都要震惊了! 这个柳大人,为什么要和他讨论扒人皮的方法,他一点也不想学,而且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些灯笼居然是用人皮做的吗?为什么柳大人的重点是制作方式的探讨? 这个有什么好探讨的! 其实这个真的值得探讨,因为皮质的手感,与扒皮的过程,直接能锁定凶手的身份,作案时的心态,以及手法上的熟捻程度。 一个人能谈笑风生间,将一个人生扒下皮,还做成工艺品,这样的人,无论是手段上,还是心性上,都不容小觑。 况且,这里还不止是一只灯笼,这里有十几只,而且看皮质,有些是新的,有些是很久以前的旧的,也就是说,至少从几年前,这凶手就在陆陆续续杀人,但却一直没被发现。 若是当真如此,这桩案子,只怕便是柳蔚入行法医以来,遇到的最大人口数的连环变态杀人案了。 深吸一口气,柳蔚摩挲着手中灯笼的表皮,脸色很沉:“这些灯笼,我会一一揭开,对皮质进行检验,劳烦孙大人将近几年,所有的失踪人口,以及其家庭背景都列份名单,交予我,这桩案子牵扯太大,已由镇格门亲自接手,暂时可能会借古庸府的衙门作行公事之便,还望孙大人见谅。” 孙奇听到这里,也不敢不信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 他嘴里连忙应着,说是不会不便,眼睛却看着眼前一大堆的灯笼,然后,后知后觉的冒起了鸡皮疙瘩,后背整个都开始发麻,脖子后头更是有种被冷风激得哆嗦的感觉。 人皮灯笼。 究竟是何样的人,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今夜,对柳蔚而言是个不眠夜。 容棱看柳蔚一直魂不守舍,也没了白日与柳蔚斗嘴的意思,只安静的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小脸表情时时在变,却一会儿比一会儿难看。 先是叶元良遇害,再是李林被杀,接着小妞失踪,随即数十条人命的曝光,总觉得从来到古庸府,他们便一直没停过。 一桩桩一件件的命案,接连不断,却到现在,也都高高悬着,没有定论。 只因,这些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以前也遇到不少案件,柳蔚总能从不同的细节处,寻出蛛丝马迹,将案件推理而破,但这次,柳蔚好像突然钝了,也或者,是凶手突然聪明了,聪明得让人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对手强大! 容棱漫不经心的想着,旁边的柳蔚突然惊了一下,然后细软的小手捏住容棱的手腕,容棱转过头,就对上柳蔚认真的眼:“你的暗卫,可有抓到那袭击容溯之人?” 容棱摇头,暗卫已传来消息,那人跑的太快,根本搜索不及,已了无音讯。 柳蔚眼中的光彩转瞬黑暗,猛地咬牙,直直的往外面走。 “去哪儿?” “树林,我要再去看一次,林子肯定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 容棱强硬拉着她:“现在太晚。” 柳蔚挣脱:“晚不晚都要去,那边虽然已经封锁了,但那凶手武艺不俗,若是留下了什么证据,想神不知鬼不觉回去找回,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要立刻去看。” 柳蔚执意,容棱在迟疑一下后,没有阻拦,陪着她一起去。 柳蔚走的很快,到了林子后,更是立刻在满是土腥味的树林中翻找搜索。 柳蔚只有小小一个人,在黑夜笼罩,宛若巨兽之口的林子里穿梭,看起来如此单薄。 容棱吩咐人一起找,但没人知道究竟要找什么,就连柳蔚也不知道。 而这一找,就是两个时辰,直到天都亮了。 眼看着最后一寸土地被翻查个遍,却依然什么也没有,容棱沉着脸,直接拉着柳蔚回客栈。 柳蔚还不愿走,容棱直接将她抱起来,强抱着走。 柳蔚在容棱怀里挣脱:“我再看看,就看一会儿,山洞里面可能还有什么,我得再找找。” “那山洞你找了四遍!”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冷声的说。 柳蔚不依:“没准第五遍就找到了,四是个不详的数字。” 容棱一句话没说,抱着人,直接回客栈。 柳蔚需要休息,就算不休息,至少要梳洗一下,看她的样子,土都跑到脸上去了。 第492章 悠闲不起了 柳蔚被强行带回去,路上还对那片茂林依依不舍,但柳蔚明白,已经找的够清楚了。 找了这么多遍都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就算还有机会有,也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再去。 容棱将暗卫全部留下,就算凶手去而又返,他们也绝对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将其拿下。 哪怕留不下全尸,留下点胳膊腿也好。 回客栈路上,还没进客栈大门,柳蔚已经困了。 现在天蒙蒙亮,街道外头,勤快的摊贩已经开始支摊。 容棱看柳蔚一脸倦意,便将柳蔚放下来,温热的大掌捏住她脸颊一片,指腹擦过上头的黑泥。 不知道哪里蹭到的,脏的灰头土脸。 柳蔚没动,依赖性的往容棱身边靠靠,沉默一下,才说:“我有点怕。” 柳蔚不怕。 哪怕柳蔚嘴里说怕,但容棱知道,她不怕。 “嗯。”可是口中,容棱还是附和着。 柳蔚听着这声“嗯”,突然松了口气,说:“如果真有这么多条人命,我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容棱盯着柳蔚的眼睛,问:“一定要查?” 柳蔚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似乎没想到容棱会说这句话:“当然要查,数十条人命,不查,如何沉冤?” 容棱手指伸起,为柳蔚将头上的干草拿下,语气漫不经心:“此案发生在古庸府,哪怕上呈刑部,交由刑部统管也无可厚非,并非定要镇格门插手。” 换言之,你是镇格门司佐,这个案子落不到镇格门头上,便不是你的公事,你就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不去碰,不去看,更不用去担那几十条冤魂的重大责任。 其实容棱是意外的,因为柳蔚在与孙奇说“此案交由镇格门”之前,没与他商量。 甚至提都没提过一次,柳蔚就这么“自作主张”接下,容棱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柳蔚显然也想到这里,沉默了半晌,道:“既然以你的名义接下了,案子就一定要破。” 是啊,接下来,就一定要破。 在这个风口浪尖,在皇上对镇格门虎视眈眈,对容棱步步紧逼的时候,镇格门贸然接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实则是不智的。 这很容易给皇帝借口,若是案子没查好,上头一道圣旨批判下来,容棱手上的实权,很有可能就当场易主,重新回到那野心勃勃的上位者手中。 柳蔚这一举,等于将容棱栓到了火山口,而剪开捆绳的剪刀,却在柳蔚的手里。 柳蔚一定要剪开这根绳子,但此刻,却还没找到去往火山顶的路,还没看到那被绑在火山口,等着被救的男人。 柳蔚把自己困死了,把容棱困死了,把镇格门搭进去了。 这就是柳蔚害怕的原因。 在联想到数十具尸体时,柳蔚已经本能的憋出了一口身为法医的职业脾气,所以,柳蔚在毫无商量的情况下,冲动了,将路堵死了。 可是事后,柳蔚惶恐了。 若是只需要担那几十具冤魂,她可以担,法医干的就是这个。 但不该将容棱牵连进去。 这件案子很棘手,如她所言,很多证据都无法获取,破案日期更是无从推测。 而案子柳蔚一天不破,就等于送了一个容棱的把柄,让那把柄在皇帝手上多捏一天。 柳蔚去林子里找,去山洞里搜,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以前再大的案子,也没让她乱过一丝头发,哪怕面对的是成百斤的碎尸,她也能镇定自若的拿起那一块块的肉,拼凑,化验,最后一一标明,查到凶手。 可现在,柳蔚不敢那么“悠闲”,悠闲不起了。 柳蔚的心思,容棱如何会不知? 看着柳蔚复杂的眼神,眼底深处的情绪,容棱却只是将她头上的泥草都清干净,半晌才说:“先好好休息。” 柳蔚被容棱带进客栈,上了二楼,刚想开房门进去,就听隔壁房门开了,里头,身形高大的男子,怀中抱着个昏睡的小女孩,正走出来。 柳蔚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容棱站在柳蔚旁边,也定定的看过去。 容溯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停顿一下,才说:“小妞病了。”说着,将孩子直接递过来。 柳蔚被迫抱着小妞。 容溯总算得了空,刚要回房,就听原本熟睡中的小丫头,突然哼了一声,然后小嘴一撇,闭着眼睛,却流出了眼泪。 小妞还没睡醒,但是在哭。 柳蔚有些楞住了。 容棱则皱了皱眉,将小妞抱过去,把孩子又塞给容溯。 容溯接着,脸都黑了。 容棱说:“小妞要休息,病了,找大夫。” 容溯声音很冷,看着柳蔚:“此人不是大夫?” “现在不是。”男人说着,直接推着柳蔚,将柳蔚推进房。 容溯抱着重新收起眼泪,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小妞,沉默的站在门外,脸上的黑气,都快滴出来了。 房门关上,柳蔚皱眉:“小妞是病了,好像发烧了,我去看看。” “不用你看。”容棱将柳蔚拦住,把人推到床边,才道:“有小黎在。” “小黎去哪儿了?” “睡了。” “你看到了?” “猜的。”不用亲眼看到,容棱猜的。 柳蔚迟疑一下,不得不说,这个猜测百分之九十五是对的,那混小子很可能真的睡过去了。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答应要看好小妞,一转眼就睡自己的觉去了,果然靠不住他。 柳蔚正想着,一眨眼的功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快被脱光了,外袍被容棱搭到凳子上,里面只有一件白色的亵衣。 “起来。”容棱突然说。 柳蔚木木的站起来,就看到冷硬的男人,伸手在她腰间摸索,将她腰带给解开,直接把她裤子也扒了。 柳蔚不眨眼睛的看着他。 男人将她外衣外裤都脱走,再让她躺到床上去,将被子一盖,搭在她身上:“快睡。” 柳蔚有些想笑:“我不是小孩子。” “那就听话睡觉。”男人又道。 柳蔚抿唇:“睡不着,要不一会儿睡,现在先写点东西,关于案子的细节,我得记录一下……” “不是说自己不是孩子?”容棱冷着脸,寒声打断柳蔚跃跃欲试的工作计划。 柳蔚莫名其妙:“嗯?” “不是孩子,就不需要我如此哄。” 柳蔚沉默了。 这么说,自己要再不睡,容棱还得哄自己睡? 第493章 与你一样,讨厌 怎么哄?讲睡前故事吗? 他能讲什么? 说起来,柳蔚还从未听过容棱讲故事,听说之前她去柳家的那段日子,他会每晚给小黎讲故事,只是每次她问小黎,小黎都说不出到底讲的什么,因为小黎总是听一会儿,还没听到主题就睡着了。 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柳蔚迟疑一下,试探性的问:“我要承认我是孩子,你要怎么哄我?” 男人看着她兀然微亮的双眸,眯起眼睛:“不用哄,累了就会困。” 累了? 柳蔚还没反应这个累字的概念,容棱掀开被子,也上了床,翻身,已将她压到身下,薄唇准确的吻到她的唇上,温热的手指,挑开她本就单薄的亵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柳蔚忙按住他的手,急急的说:“我马上睡,马上睡。不需要累了再睡。” 柳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困了,只是突然让睡,就有些睡不着,多说了两句而已,这男人没必要这样啊。 柳蔚不敢再跟容棱贫嘴,老实的闭上眼睛。 有人说,压力太大的时候,适当的放纵身心,可以缓解压力,但柳蔚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案件线索如此堆积的情况下,有兴趣做这种事。 这一闭眼,没过多久,柳蔚就真的睡过去了。 容棱眉头紧皱的从柳蔚身上起来,手掌贴着她的额头,停顿了好久,才轻轻放开。 下了床,容棱动作很轻的出了门,一打开门,看到走廊外,容溯还抱着小妞,站在那里。 将房门阖上,容棱没理容溯,直接走向小妞的房间。 一进去,果然瞧见小黎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大妞也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甜。 容棱伸手,在儿子头上揉了一下。 小黎没有醒。 容棱屈指,在儿子头上敲了敲。 小黎没有醒。 容棱换地方,手指捏着儿子后脖子的肉,捏得有点紧。 小黎没有醒。 容棱弯腰,直接将儿子抱起来。 小黎没有醒。 容棱:“……” 后面的容溯,一脸冷笑,那轻笑里暗藏的鄙夷,似乎在说,这些招数,你就想让他醒?不自量力。 容棱稍稍顿了一下,直接凑到儿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瞬间,原本还睡得一动不动的小男孩,猛然睁开眼,双眸刹那一片明亮。 容溯惊了一下。 容棱笑了一下,捏捏小黎的鼻尖:“睡着了?” 小黎这才回过神,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又看看眼前的容叔叔,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说:“容叔叔,我梦到了有人要给我一具新鲜的尸体,是那种没有多少破损,可以第一手切割,还能收集所有器官的尸体,我要再做一个骷髅头,我的标本就齐了。” 小家伙对梦中的情景耿耿于怀,容棱只是淡定的将孩子放下来,道:“小妞病了。” 小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照顾小妞的途中睡着的,他脑子一震,忙看向床榻,发现小妞不在,再一转头,就看到容溯怀中的小妞。 “你……”小黎很生气,涨红了脸,指控容溯:“我明明说了,小妞要休息,不能碰,你为什么把小妞偷走了!” 容溯二话不说,将小妞放回床上,冷淡的道:“还你!” 小黎忙过去查看小妞的情况,发现小妞竟然发烧了,顿时看容溯的目光更难看了,气哼哼的嘟嘴:“你看,你给小妞弄病了!” 容溯吐了口气,转头看着容棱,问道:“你说他是你儿子?” 容棱挑眉,不置可否。 “我信。”容溯说:“与你一样,讨厌。” 容溯说完,转身要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却停顿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床上的小丫头已经睁开眼,正噙着一双朦胧的黑眼珠,直直的看着他。 小妞就这么看着容溯,没有开口说话,没有叫人,更没像昨夜烧的糊里糊涂那样,朝大人撒娇。 一大一小对视一会儿,小黎软小的身子就挡在两人中间,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容溯收回视线,离开,再没管他人的闲事。 而被挡住了视线,小妞慌了一下,偏过头,错开小公子的身子,再去看外面时,却已经看不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了。 小黎手掌贴着小妞的额头,问道:“小妞,你现在难受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睡着,差点害你被坏人又偷了去,还把你弄病了,不过没关系,我能把你治好,我可是将来要当大夫的男人。” 小妞沙哑的喉咙说不出话,但小妞还是勉强张张口,艰难的小声说了句什么。 小妞声音虽然小,但小黎听到了,容棱也听到了。 小妞说——七公子是好人,他救了我。 是容溯将小妞从那山洞带回来的,哪怕一开始容溯并不想去,但最后的确是容溯动的手,由此而认定此人为小妞救命恩人,也说得过去。 小黎也知道这点,他撇撇嘴,小声嘟哝:“可他害你病了。”昨晚都没病,今早就病了,肯定是被人害了。 小妞闻言,还想争辩什么,但烧的头疼脑热,喉咙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方才那句话,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小黎也不想小妞多说话,让小妞继续睡,自己则忙来忙去的又是把脉,又是开方子。 小妞却还是想说话,试探性的几次张嘴,可就是说不出音。 容棱见状,伸手盖住小妞的额头,轻轻拍了拍,说:“知道了。” 小妞眼巴巴的望着容棱。 容棱放轻了声音,道:“他没害你,知道了,睡吧。” 小妞见解释清楚了,终于松了口气,乖乖躺在那里没有再乱动。 小黎忙的可是热火朝天,容棱看他一个人可以,便出了房间,刚出去,路过走廊时,就听到隔壁房间内,有人说话。 容棱看了眼房间门,那是容溯的房间,与容溯对话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没有过多停留,容棱直接离开,容溯的事,他不是没兴趣,而是早知结果,便懒得关注。 反正,容溯那封信,还是寄出去了,只盼收到回信时,容溯还能如此刻这般淡定。 京里,可早已不如容溯想象那般平稳了。 那位好父皇,这次,是将所有人,都给清算了在內。 谁,也跑不掉。 第494章 大小姐,现下正与三王爷一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都城内。 柳府的大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于文老夫人在于文敏馨的搀扶下,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丫鬟上前去敲门。 门没一会儿就开了,邋里邋遢的门房看到外头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忙弯腰驼背的唤着:“于文老夫人,您,您可算是来了……咱们家老夫人,一直盼着您呢。” 于文老夫人蹙了蹙眉,没说什么,手搭在于文敏馨身上,由着孙女扶进去。 往年总是绿树成荫,雕栏画栋般的丞相府,此刻却透着一股萧条,而这种萧条并没发生多久,但,人心的寒凉,却令这里看来,已像荒废百年。 门房一直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于文敏馨几次想说话,都在祖母的示意下,没有吭声。 从前院走到后院,眼看着那门房还要跟,于文敏馨到底忍不住了,看了自家丫鬟一眼。 小丫鬟很懂眼色,立刻一步将门房拦住,说:“我家老夫人和小姐对这儿熟得很,就不劳你带路了,回去守你的班吧,莫要以为柳府现下没了主子,偷懒耍滑便没有人管了。” 小丫鬟说的很不客气,门房脸顿时涨红一下,一抬头,看到于文老夫人和于文敏馨已经走远,连那小丫鬟说完也走了,顿时哼了一声,呸了一口痰。 “哼,装什么装,不就是惺惺作态,假模假样吗?说的跟真的似的。”门房自言自语的发泄完,眼珠子一转,就拐了条道,从另一个侧门走进后院,目标准确的往一个方向而去。 于文老夫人再看到柳老夫人时,眼睛就红了。 多年的老姐妹,谁也落不下这个忍。 于文老夫人走到榻前,嗅着屋子里腐朽的浓药味,抖了声音:“前两日不是没这么严重吗,怎么这会儿就成这样了?” 躺在榻上,面色灰白的白发老太勉强牵起一丝笑,满是斑点的脸上,透着明明白白的死气。动了下手指,却没法说话,只朝旁边的桌子那儿,点了点。 立在旁边伺候的杨嬷嬷忙将那东西拿过来,双手递到于文老夫人跟前。 “这是什么?” 杨嬷嬷没说话,只是将那东西又递了递。 于文老夫人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于文敏馨替祖母打开,这是一个小盒子,盒子看着朴素,外面一丝纹络都没有,看着就不值钱。 可里面的东西,于文老夫人看到的那刻,却险些刺红了眼。 “你这是做什么?”于文老夫人不觉发了怒,将东西夺过来,盖好,塞到卧病不起的柳老夫人怀里。 柳老夫人苍白的抖了抖嘴,但随着病情严重,三天前,已经说不出话了。老夫人知道,自己就是这几天,不过也好,人活久了,也没什么意思,这条命一直拖着,还不如早早了解了,省的遭罪。 于文老夫人还在生气,抬手,对孙女道:“你先出去。” 于文敏馨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房门刚一关上,杨嬷嬷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于文老夫人磕头。 “你……” 于文老夫人一愣。 杨嬷嬷红着眼睛开口:“这个头,老奴是替我家夫人磕的,还望您老人家,救救我们柳家。” 杨嬷嬷说着,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抬头时,额上已经出血,杨嬷嬷并不年轻了,这几个头,磕得半点不含糊,用足了力气。 于文老夫人看到方才那东西,实则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要说:“你是要我救柳家,还是救柳家的某一个人?” 柳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着于文老夫人,竟出奇的笑了一下,虽然说不出话,但这个眼神分明在说——多少年了,还是你了解我。 柳老夫人这眼神,令于文老夫人心口一酸,忍不住唠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圣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都清楚,不过是一些帝王心术的手段罢了,你那儿子有出息,又深得帝心,早晚是要出来的,你说你这是何必?为什么就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还有大把的福要享,等你儿子出来了,家门一振,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就要较真?” 是啊,于文老夫人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皇上现在要做什么,但凡有眼睛的,有脑子的,都看得出,猜得到。 柳府现在看似凋零,但眼下有多凋零,等到柳城出狱,那好日子就有多长。 现在不过就当是陪皇上演一场戏,为什么就非要当真? 于文老夫人真的很恼火,从知道柳府出事,到自己长跪御前,为老姐妹求一御医,再到后来,了解其中内情,自己左右奔波,将此事看的是明明白白。 不止自己明白,于文老夫人也跟老姐妹说的一清二楚。 本是件简单的事,可老姐妹怎么就是看不开? 柳老夫人说不出话,停顿了半晌,也只是木木的看了杨嬷嬷一眼。 杨嬷嬷咬着牙,掐着指尖说:“您老人家还不明白吗?” 于文老夫人一愣,看向杨嬷嬷。 “一命换一命啊。”杨嬷嬷忍不住,到底流出泪来,原本还算保养得意的脸,因为这阵子的奔波,已换了副摸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更是蜿蜒盘旋,怎么瞧怎么憔悴:“相爷要陪皇上演戏,他要对皇上尽忠,那咱们家夫人难道就能狠得下这个心吗?不闹出个人命来,怎么护得住……护得住……” 话说到了这里,于文老夫人略一思虑,便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老夫人,握紧老姐妹的手:“你这么做?是为了那孩子?” 没有回答,柳老夫人只是平静的望着床榻的帷幔,眼球都是惨白的。 杨嬷嬷说:“夫人说,这是柳家欠她的。” 于文老夫人素来平和温慈的人,这刻险些暴怒:“你疯了是不是?她已经走了。顶多,你派人将她带得更远,让她永远不能回来,永远不要回京,她走了不就活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走过,走了整整五年,外面的日子,她过得惯,你又何必这样!” “不行的。”杨嬷嬷抿着唇说:“大小姐,现下正与三王爷一道。” 一句话,令于文老夫人瞪大了眼睛。 “这场戏,皇上不就是为了要演给三王爷看大小姐的身份又是那样,多年来,这本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二十年前没杀了她,难保这次,皇上不会斩草除根……” 第495章 咦,这是柳蔚姐姐的笔迹 多年前的事,已经久得有些生灰了,但于文老夫人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从柳垣的死,到那姓纪的女子的死,再到整个行军大营,三百六十士兵的死,三百六十多户人家的满门抄斩。 那段日子,整整一个月,菜市口都是血味。 皇上答应了只杀柳垣与那姓纪的女子,他答应会放过那些什么都不知,只是忠心耿耿效忠于主将的亲卫,可皇上并没做到,皇上将那些人都杀了,将他们的家人都灭口了,其中五十位上将,更是九族之内,都遭到屠灭。 那场屠杀,将整个京都都染红了。 而近千条人命的尸骨下,只有一个孩子,在其祖母的拼死维护下,艰难的活了下来。 柳蔚,柳家大小姐,柳蔚的出生,便夹带着千人的命,带着千人的魂。 柳蔚不是柳垣的女儿,柳蔚只能当柳城的女儿,柳蔚无权知道过去的事,无权祭拜自己的生父生母,因为柳家,连柳垣的灵位都没有。 柳城若想仕途坦顺,柳垣,就只能从柳家的族谱里抹去。 这个二十年前,便带来一场浩劫的孩子,二十年后,终于,还是害死自己的祖母了。 于文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她说不出好坏,但若是有一日敏馨遇到这样的险境,自己也愿意用这条老命,将从小呵护而大的孙女保住。 可柳蔚并不是敏馨,敏馨善良柔顺,那柳蔚,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却分明是个冷坨子。 柳蔚对柳老夫人并未有多少敬重,对柳家并未有多少感情,甚至逃离柳家五年之久。 柳蔚打心眼里,大概都不希望自己姓柳。 一个这样冷心冷肠的孩子,真的值得吗? 要说柳家亏欠了柳蔚,实则,分明是柳蔚命里夹带灾祸,克死其父母,柳家,又欠柳蔚什么? 这是柳家的家事,于文老夫人本不该多言,但看着老姐妹奄奄一息的身子,这股气,憋着始终不能咽。 这时,柳老夫人又将那小盒子往前递了递。 于文老夫人眼泪流的凶了:“我不要,你且说吧,要我怎么做?” 柳老夫人执着的继续将盒子往前塞。 于文老夫人怒了,霍然起身:“我说了不要!” 柳老夫人停顿一下,长久说不出话的嘴,微微张了张,发出一阵沙哑难听的声音:“不是……给你,替我……给蔚儿……” 于文老夫人一愣,咬着牙,瞪老姐妹。 柳老夫人却笑了一下,明明年纪比于文老夫人还小两岁,这会儿看着,却分明已经行将就木,比于文老夫人还大二十多岁。 这个盒子里,放着一枚钥匙。 旁人只因为那是柳老夫人的私藏,是老夫人的私产,但于文老夫人却知,那些私产里头,还有一样东西,那东西,若是处置不好,极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动摇社稷。 这枚钥匙,于文老夫人不敢收,碰都不敢碰,哪怕对老姐妹的遭遇痛彻心扉,她也没忘记,自己,是于文府的当家人。 于文老夫人在对柳家施以援手时,可以将自己搭进去,却不能将于文家搭进去。 两人之间,发生了僵持。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于文敏馨的声音:“沁儿妹妹,玥儿妹妹怎么过来了?” 柳沁,柳玥? 杨嬷嬷迅速站起来,擦了脸上的泪,有些紧张的看向老夫人。 柳老夫人沉下脸,将小盒子递给杨嬷嬷,杨嬷嬷忙将盒子放回衣柜夹间里,等藏妥当了,才走到门口,打开门。 这一画面,于文老夫人并不陌生,就如之前进来时的门房来说,这个柳府,现在已经乱七八糟。 下人图谋不轨,连几个小姐,都居心不良。 柳府男眷都被关了,硕大的宅子里,只剩女眷。 而这些女眷,也并非个个认命。 多少人,还是秉着一颗心,想自救。 而自救的法子,她们各出奇招,各有心思,有时候,连于文老夫人这么见了一辈子浑水的人,都不得不服现在这些孩子的心性。 到底是,比她们那时候要狠多了。 杨嬷嬷开门时,柳沁正在与于文敏馨闲聊,柳玥还是没有存在感一般,站在旁边,门开了,柳沁立刻面露担心的朝杨嬷嬷问:“嬷嬷,祖母可好些了?” 杨嬷嬷板着一张脸,平平稳稳的说:“好多了。” “那我可见见祖母了?”连着三天她过来,一面都没见过老夫人。 旁边的柳玥,也看了过来,她看的时候,眼角还一直往里屋瞧。 杨嬷嬷脸色一沉,将房门砰得一声关上,冷声冷气的说:“老夫人的身子虽说好些了,但也还病着,御医又吩咐了不能见风,两位小姐还是先回吧,等老夫人能下地了,自然会有人通报。” “见一眼都不行吗?”柳沁语带哀求:“孙女,只想知道祖母是否安康。” 杨嬷嬷立刻寒下脸:“三小姐这话怕是说岔了,老夫人自然安康,莫非三小姐还盼着老夫人不安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沁忙说。 旁边的柳玥,冷不丁冒出一句:“是母亲吩咐三姐与我过来,见不到祖母,我们无法交差。” 柳沁闻言,侧眸看了柳玥一眼,然后,立刻摆出为难的表情,附和道:“是啊,是母亲吩咐的……” “母亲吩咐你们什么了?”不等柳沁话音落下,后头,淡凉的一道女音,飘了过来。 柳沁与柳玥同时回头,就看到金南芸带着两个丫鬟,正朝这里走来。 柳沁眯了眯眼,沉默下来,不得不说,对于这位三嫂,自己是忌惮的,哪怕,三嫂只是个商家之女,但不知为何,自从上次从建阳府回来,三嫂好像整个人便不一样了,以往还与她们虚以为蛇,那次回来,却像变了个人,态度冷了,脾气大了,最重要的是,气场也强了。 就连母亲有时候,都不愿与其硬碰硬。 这是金南芸自柳府出事以后,第一次来老夫人的院子,她一来,便逼退了两只小狐狸。 但尽管如此,杨嬷嬷也没掉以轻行,这位三少夫人最近的异动很多,她是知道的,自然,也是防范的。 金南芸自打对柳逸死心后,对整个柳家都没多少感觉,竟然她过来,也不是想占什么便宜,只不过,受人之托。 她不打算进院子里,也不打算去面见老夫人,以前,她与柳老夫人便不算多少交情,现在更不需要特地献殷勤。 将一封信与一个小袋子递给杨嬷嬷,她淡淡的说:“有人托我将这个带着老夫人。” 杨嬷嬷警惕的看着那两样东西。 金南芸却懒得管,将东西一塞,转头,带着两个丫鬟又走了。 这来了又走,雷厉风行的姿态,令旁边的于文敏馨都看愣了。 于文敏馨好奇,凑过头来瞧了一眼,一眼就瞥见那信封上的笔迹,顿时一愣:“咦,这是柳蔚姐姐的笔迹。” 一句话,令杨嬷嬷眼眸一震,手指一紧。 第496章 研制药丸,千里相寄 捏着信封与小袋子进房,于文老夫人已经调整了情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不显什么。 杨嬷嬷手指僵硬,走过来,将两样东西,恭恭敬敬的送到柳老夫人眼前。 柳老夫人看了眼,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是疲惫。 “是……”杨嬷嬷压低了声音,谨慎道:“是大小姐的信。” 这句话刚一落下,柳老夫人灰白的脸上,便露出震惊,哪怕那表情,已经沧桑得不显眼。 抖着嘴唇,柳老夫人艰难的道:“打开。” 于文老夫人看着杨嬷嬷将信拆开,起身,便想走。 刚一动,衣摆被人抓住。 于文老夫人回头一看,就瞧见老姐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回避。 既然老姐妹都不在意,那她也无须多心。 重新坐下来,于文老夫人就看杨嬷嬷将信展开,看了一眼,接着,原本还稍带激动的面皮,突然一绷,绷得脖子上青筋都隐隐冒出了些。 柳老夫人手指动了动,要看那信。 杨嬷嬷迟疑一下,纠结了好半天,才将信送到柳老夫人眼前。 这封信很简短,短得,只有两个字。 看着整页信纸上,那隽秀楷体书写着的两个黑色字体,柳老夫人,也沉默了。 于文老夫人好奇,这个角度,自己是可以看到信上内容的,端看自己想不想看而已。 原本于文老夫人没什么兴趣,这会儿看杨嬷嬷与柳老夫人一同可疑的沉默,突然就来了点兴趣,斜眼瞟了一下,这一瞟,也是愣了。 “吃药?”于文老夫人有些懵:“这是何意?” 是的,柳蔚的信上只有两个字,两个简单,而让人捉摸不透的字——吃药。 药?哪里有药?吃什么药? 于文老夫人停顿一下,眼睛看向了杨嬷嬷手上那锦绣编制的小袋子。 杨嬷嬷显然也想到这点,立刻将袋子打开,里头,果然规规矩矩的放着五颗药丸。 这药丸并不大,也就人小指头尖儿那么粗,一个个看来圆溜溜的,黑漆漆的,闻着却有一股清香味,不知是否与里头用的药材有关。 可是,这是什么药? 信上写着吃药二字,就是吃这个药? 大小姐出门在外,知道柳府出事了不奇怪,知道老夫人病重也不奇怪,但怎的知道老夫人是什么病,又如何能对症下药,研制药丸,千里相寄? 或者,这药到底是不是大小姐寄来的?单凭这信上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总觉得无法让人信服。 杨嬷嬷还在心里反复猜测着,柳老夫人突然抬手,示意杨嬷嬷将药丸给自己。 杨嬷嬷不给:“便是要吃,也该先让太医看看,若是有什么问题……” “给我……”沙哑的两个字,从柳老夫人喉中发出。 杨嬷嬷皱皱眉,还是很担心。 于文老夫人也有心相劝,这信说是柳蔚寄来的,但是否由柳蔚本人寄来? 这信上哪怕当真是柳蔚的笔迹,可却只有两个字,若是要假冒,也很容易,说来说去,不管是信还是药,都算来历不明,这样的东西,怎么敢随便吃。 柳老夫人看出杨嬷嬷的坚持,干硬的道:“我不吃,给我……看看……” 杨嬷嬷迟疑一下,还是有些担心,但想着,若是老夫人真要吃,自己也拦得住,因此,思索一会儿,还是奉上。 将那黑色的药丸捏在手中,柳老夫人指尖动了动,看着床顶上的帷幔,不知在想什么。 于文老夫人开口道:“要不,让敏馨瞧瞧,这丫头与她兄长一样,对杏林之事,尤为有心。” 柳老夫人点点头。 杨嬷嬷这就去外头叫于文敏馨。 而就在杨嬷嬷刚一走,于文老夫人正想跟柳老夫人说点什么时,却转头突然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这声惊呼太过突兀,刚打开门的杨嬷嬷立刻跑回来,果然,便看到柳老夫人正吞咽着喉咙,分明是刚刚才吃过什么,而老夫人手中那颗黑色的药丸,已经不见了。 杨嬷嬷顿时红了眼睛。 于文老夫人也慌了神。 门外的于文敏馨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还没看清楚出了什么事,就被祖母拉住,接着,于文敏馨手上被塞了一个小袋子:“看看,这里头是什么。” 于文敏馨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的将那小袋子打开,从里头抖出两颗黑色药丸。 将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掐了一角,放在唇上舔了舔。 于文老夫人皱眉:“不准乱吃!” 于文敏馨安抚道:“祖母莫忧,这药,是好药。” “好药?”于文老夫人挑眉。 于文敏馨看着手里的袋子样式,认出了这就是方才金南芸送来的那个,顿时笑了:“祖母勿急,此药是管什么用的,孙女不知,但这药的味道,与严裴哥哥服的一味药,气味是相同的,应当是有补气健血之效,柳家祖宗用这等子药,自然是对身子有益的。” “你可确定?”于文老夫人还是不敢轻信。 于文敏馨笑着:“孙女自然确定,不过,那位为严裴哥哥治病的柳先生,行踪不明,来去无踪,如是能找到,想必柳家老祖宗的病,早就该好了。” 说到这里,于文敏馨便叹了口气,一开始知晓柳老夫人病重时,她就特地去了严府,见到了已经病情大有好转的严裴哥哥,只是严裴哥哥也不知那位柳先生的下落,只说会书信一封,求上一求,至于其人愿不愿意给柳家老夫人治病,他就无法确定了。 于文敏馨一听他这么说,便觉得估计是无望了,可是没想到,严裴哥哥无法将那柳神医找来,蔚儿姐姐倒是劝得其出山了。 是的,这颗药,于文敏馨从拿到手的第一刻,就知道这是出自那柳神医之手,要知道,严裴哥哥的苦髓之毒,一直是她心头一根刺,现下严裴哥哥的病能痊愈,她怎可能不上心? 这一上心,自然是将那柳神医留下的各种药,都偷摸着研究了一遍。 所以,于文敏馨非常笃定,自己手上这颗,也是出自柳神医之手,绝对没错。 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祖母,于文老夫人听完,紧张的脸上,好歹是缓和了些。 第497章 我迟早都是他的王妃 于文敏馨又转头看向柳老夫人,轻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老夫人服药的时候有些急,以至于喉咙说话有些费劲,但头一阵过去后,就只觉得小腹一阵火热,原本已经许久没有知觉的胃部,这会儿也涌起一股热流,那热流在老夫人体内流窜,绕来绕去,到最后,集结到心脏之处,心口,莫名滚烫。 柳家又请太医了,柳沁坐在陶宁院中,听着下人的禀报,猛的站起来,拧起眉头:“请了太医?可是病情又重了?” 报信的下人一脸为难:“这……这小的还没打听来,只听说,很着急,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匆匆忙忙,请大夫的请大夫,开窗子的开窗子,说是热……” “热?”柳沁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这寒冬腊月的,说热?” “就是热。”下人笃定的道:“不光说热,还说烫,听着,倒不像是病情如何了,好像是受伤了。” “受伤?”柳沁越听越糊涂,不觉瞪了下人一眼,一跺脚,直接抬腿就往外头走。 刚走一步,后面便被人拉住。 柳沁回头,不意外的看到身后的柳玥,顿时不耐烦:“放手。” “三姐姐这会儿去,只怕不妥。”柳玥平静的道。 柳沁冷笑一声,挥开柳沁的手:“我有什么不妥的?我看不妥的是四妹妹你吧?今日是谁信誓旦旦的与我说,老夫人今日定会见人,可结果,又是碰了一鼻子灰,你说说,你是如何笃定老夫人今日会见人的?” 柳玥低眉顺眼,这温顺乖巧的摸样,看在柳沁眼里,却尤为刺眼。 柳沁以前也是愿意与柳玥虚以为蛇的,但柳家大变,男眷入牢,女眷软禁,现在人人自危,步步为营,那好不容易养了十几年,也没养出多少的城府,因着此变,算是彻底消磨一空,再也不剩了。 柳沁尖酸的环着手,冷冷的看着柳玥,等她解释。 柳玥眼眉始终没抬起来,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昨夜,老夫人见了二姐姐。” 柳沁眼瞳一震,指尖一颤:“你说什么?” 柳玥这才抬起头,慢慢的道:“碧蓉亲眼瞧见的,昨晚夜里,杨嬷嬷亲自去接的二姐姐,二姐姐在孝慈院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 “一个时辰?”柳沁不信。 柳玥看着柳沁眼底露出的,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慌张,不觉抬手,拍了拍柳沁的手背:“三姐姐,一个时辰,能做的事太多了,祖母的东西,我不敢求,但三姐姐往日是最孝顺祖母的,祖母万万不能这般偏心,只给二姐姐一人的,虽说嫡庶有别,但总不至于,连这点良心都断了,今日我找三姐姐去,原是当真以为,无论如何,祖母至少能见姐姐一面,可没曾想……” “好了!”柳沁打断柳玥的话,冷目瞧着柳玥:“我能信你吗?” 现在的柳府,还有谁是能信的呢? 就连自己的姨娘,都…… “不能。”不想,柳玥直接这么否定。 柳沁一愣:“你……” 柳玥认真的看着柳沁:“三姐姐,眼下你不能信任何人,包括我。” 看着柳玥温和平静的小脸,柳沁心口突然一动,是啊,自己不能信任何人,柳瑶不能信,柳玥也不能信,这明明是事实,但柳玥这么清晰的告诉自己,提醒自己,自己反倒……有些信柳玥了。 两人对视了良久,最后,柳沁吐了口气,转头,对那还守在一旁的下人道:“继续去打听,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下人收了令,离去。 柳沁将柳玥留下来,并没多说什么,只是闲谈了些。 直到日暮时分,柳玥离去,柳沁才彻底沉默下来,坐在椅子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那墙上,架子上,以前,可是摆满了奇珍异宝,眼下,却只剩下一层没落的灰。 “烟梦。”柳沁唤道。 贴身婢女烟梦走到柳沁身边:“小姐。” “你说,老夫人真的打算,只救柳瑶一人吗?” 这些话烟梦不敢说,只老实的低下眼眸,停顿一会儿,才道:“奴婢认为,老夫人对二小姐,并未多少喜欢。” 是啊,以前就不是很喜欢,但现在情况特殊,嫡庶之别,又显露出来。 柳沁只觉得心乱,眼下柳府成了这个样子,等到父亲判了刑,他们抄家不过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谁拿到更多的钱财,谁才能打点一条出路来。 柳瑶明明已经有母亲那份私房了,为什么,还念着老夫人这里的?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也活命呢? 这个时候,柳沁倒是羡慕起柳蔚来了,早早的就离开,多月不见,说是去了寺庙参佛,实则,早就远走高飞了吧。 真好,外面虽说苦了些,但好歹,是能活命的。 真到了生死关头,才知道,什么家世身份,小姐少爷的,都不及这条命值钱。 …… 柳玥离开了陶宁院,并未回自个儿院子,而是打发了碧蓉,自己一个人,走到柳府后院的冷居里。 那是一片荒凉的败落院落,在许久之前就被空置下来,偶尔会有下人来这里偷懒,但随着柳家出事,大多数的下人,都被遣走,这里,已经许久未有人烟了。 柳玥回避了所有眼线,快速的走进去,进了一间漏了屋顶的隔间,看看身后,确定无人跟着,才谨慎的拿起地上的石头,快速朝窗外投掷过去。 没一会儿,一道黑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我该如何是好?”见到黑影的第一刻,柳玥便问。 黑影背对着柳玥,看那纤细的身段,分明是个女人:“你想如何是好?” “我要活着。”柳玥直接的道。 那黑影终于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被面纱盖住的脸:“看得出来。” “送我走!”柳玥道。 “去哪儿?” “找他。”柳玥垂了垂眸,声音有些沉重:“是你说的,我迟早都是他的王妃,我要去找他,送我去七王爷身边。” 黑影笑了一下,那声音,听在人耳里,透着一股阴森:“好,不过我提醒你,他此时不是一个人。” “嗯?” “他……”黑影靠近了柳玥一些,看着柳玥的眼睛道:“他与你那位大姐姐,在一道上。” 第498章 那尤为明显的红色印记 “阿嚏!”柳蔚坐在椅子上,揉揉发痒的鼻尖,咳了一声,心想是谁在骂我? 而后柳蔚继续对脚边的儿子吩咐:“试管。” 小黎乖乖的绕到桌子另一边,取了一根试管,递过去。 柳蔚看也没看,只切了一块灯笼皮,放进试管,再递给儿子。 小黎接过,如之前所有的操作一样,将澄清如水的液体,谨慎的倒入试管,再盖上塞子,放到酒精灯上去烧。 烧了不过两个呼吸间,试管内的液体便变了颜色。 将数据记录下来,小黎想到什么,抬起头,望着娘亲:“爹,你是不是着凉了?” 柳蔚头也没抬:“没有。” 小黎撅着嘴:“我听到你打喷嚏了。” 柳蔚不耐烦:“做你的事。” 小黎闷闷的低下头,想了一下,嘟哝:“肯定是昨天夜里着凉的,容叔叔说,你在林子里待到半夜,不是他拉你回来,你都不回来,夜里露重,你肯定着凉了。”小家伙说的非常笃定,但又不敢说太大声。 但柳蔚还是听到了,她蹙着眉,放下手中的解剖刀,转头,盯着儿子:“你容叔叔还跟你说了什么。” 小黎不说话。 柳蔚索性起身,走过去。 小黎怕了,赶紧摇头,小心翼翼的后退:“没说了,没说了,什么都没说了……” 柳蔚一愣,她本只是随口问问,毕竟之前倒是不知,容棱还有与小黎说自己事的时候,但看小黎这摸样,却分明是此地无银。 柳蔚眯起眼,顺手将椅子拉到前面,指着椅子,道:“坐下。” 小黎抿紧了唇,怯怯的望着娘亲。 柳蔚又将椅子拉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坐下。” 小黎咽了咽唾沫,眼珠子四处看,看到了房梁顶上,正在捋自己黑毛的珍珠,忙喊了一声:“爹,我看到珍珠嘴角有血,它肯定去停尸房偷吃尸体了!” 正顺毛顺得心安理得的珍珠闻言一愣,黑豆般的眼睛闪神一般望向下头,鸟脸满是无辜。 柳蔚看了珍珠一眼,见它懵懵懂懂,毫无异样,皱起眉,再转过头来,眼前,却哪里还有小黎的身影? “臭小子,越来越鬼了!”柳蔚暗骂一声,看着敞开的窗户,沉了沉眸,突然,目光一转,朝还呆呆傻傻,浑然不知现下情况的珍珠唤了声:“下来。” 珍珠乖乖的扑扇着翅膀,飞下来,老实的停在柳蔚手上。 柳蔚噙着笑脸,摸摸它的头:“珍珠啊,容棱与小黎,往日都说些什么?你可知道?” 珍珠木木的眨眨眼,然后“桀”了一声。 “不知道?”柳蔚继续摸着它的头:“你日日跟着小黎,你怎么会不知?再想想,是不是没想起来?” 珍珠有点委屈,又叫了一声:“桀桀……” 它真的不知道。 柳蔚勾着的唇角,慢慢平下来,眼神,也深了下来。 珍珠看柳蔚突然变脸,吓得有点颤,它扑腾着翅膀,想飞走,可脚被抓住,怎么都飞不走。 它慌了,忙怯怯的叫唤:“桀桀桀桀……” 柳蔚面色一平,顺手从旁边拿了根绳子来,拴住它的两条腿,将整只鸟放到桌上,然后,一边继续做自己的事,一边道:“想起来之前,就这么呆着吧。” 珍珠委屈极了,它不大的身子拼命折腾,可奈何柳蔚绑得好,它怎么扑腾都挣脱不开,最后,小鸟儿沉默下来,安静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待柳蔚由检验完两只灯笼,才听珍珠幽幽的叫唤一声:“桀桀桀……” 柳蔚手一顿,将试管放下,看向珍珠:“说清楚。” 珍珠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的继续叫着。 等它叫完,也不敢看柳蔚的脸色,就彻底闭上眼睛,一幅生无可恋的摸样。 柳蔚将它脚下的绳子解开,绳子刚落的下一秒,那只方才还要死不活的鸟儿,猛地蹿起来,翅膀一闪,只见黑影晃过,眼前,哪儿还有半根鸟毛? 柳蔚没管珍珠,她阖上窗户,继续走到桌前,忙碌着眼前的事。 证据不足,线索不明的情况下,柳蔚不得不对所有的灯笼,进行皮质检验,检验过程耗时耗力,而得到的成效却杯水车薪。 若是在现代,只要有皮肤组织,检测dna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再对照资料库,百分之八十,能顺利找到受害者身份。 但古代并没有这么高端的仪器,柳蔚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还原皮肤上的某些物质,比如肤纹,比如伤口,比如印记。 从这些特征下手,是唯一的办法,但同时,检测出来后,能找到受害者身份的几率,也不过十不存一。 首先,这些受害者是否都是古庸府本地人?尚不可知。 其次,即便是,他们死了多久?是否还有亲人尚存?或者,是否有人发现他们失踪了?同样不知。 这样一来,失踪人口和检测结果对不上,同样是无用功。 可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这样做一点算一点,技术受限,科技受限,柳蔚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罢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柳蔚又检验了三只灯笼。 看着手里的葫芦灯笼,柳蔚盯着试管内慢慢变蓝的液体,指尖,摩挲着皮质上,那尤为明显的红色印记。 会那么巧吗? 小妞,不就因为这个印记,而非要留下这只灯笼? 会不会当真是…… 柳蔚没有想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那已经烧制好的试管,将塞子打开,用钳子,从里头夹出那烧过的皮肤,平摊的放在一块小木板上,等它晾干。 烧治过的皮肤,很快显示出不同痕迹,柳蔚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有些特别的痕迹,还稍微画了一下。 天色越来越晚,房间内也越来越暗。 柳蔚再坐下来就没从椅子上起身,只随手点了根蜡烛,放在桌前。 只要确保自己眼前这块范围是亮堂的,其他的,柳蔚不管。 可柳蔚不管,不代表其他人不管。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突地骤然一亮。 柳蔚愣了一下,转过头,便瞧见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火折子,正站在门口。 “天晚了,莫伤了眼睛。”纪奉说道。 柳蔚没做声,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 纪奉站在那儿没动,他看着柳蔚的背影,眼神,很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上次的事……” 第499章 你娘,是容棱吗? “季师爷有事?”柳蔚打断他的话。 纪奉顿了一下,声音很轻:“有些事,不知柳大人,可愿倾听?” “可是公事?” “是。” 柳蔚眉目动了一下,回过身,看着纪奉:“那便说吧。” 纪奉看柳蔚面色平常,眼底当真是半点额外感情也没有,叹了口气,这才说:“叶元良之案,已有进展,不知纪邢,可否放了。” 柳蔚问:“叶元良案,有了何进展?” 纪奉以为柳蔚是故意为难,也不怕将话说明:“今日钟先生的证供,不是足以证明,案发时候,纪邢已经离开古庸府,且并未回来过吗?” 这下倒换柳蔚愣了:“钟自羽?” 纪奉吐了口气:“大人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柳蔚是当真不知,因着今日,她一整天都泡在衙门检查这些灯笼,根本没见过任何人。 但纪奉却不认为柳蔚是不知,他有些无奈的道:“这些话,是钟先生亲自说予容大人听,柳大人,又怎会不知。” 柳蔚这时起身,问道:“今日容棱见过钟自羽?” 大概因为柳蔚的动作太大了,且眼中神色不像装的,纪奉沉默一下,才说:“是,说来也巧,钟先生原先,竟是见过叶元良的。当时是叶元良刚下船,去到客栈,恰巧,钟先生也在那间客栈,钟先生的一位学生,正是那间客栈掌柜的儿子,钟先生那日是去家访……” “容棱现在在哪儿?”打断纪奉的解释,柳蔚直接问。 纪奉不知柳蔚为何如此紧张,迟疑一下,道:“正衙。” 柳蔚放下手上的试管,对着窗子外头唤了一声:“替我看着这儿,少了一样东西,自个儿看着办。” 柳蔚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纪奉站在原地,看看空空如也的屋子,眉头慢慢蹙起。 而在纪奉略微懵然时,就见窗户的狭缝边,伸出一只短短的手,那只手推开窗户,然后凑过来半个脑袋,往里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纪奉一眼辨认出那小脑袋的主人是谁。 柳小黎确定娘亲真的离开,才对肩膀上,同他一样谨小慎微的珍珠道:“是真的走了,不要怕。” 珍珠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眨了眨,小身子紧贴着小黎的耳朵。 小黎看不起它:“你会飞,你有什么好怕的?” 珍珠不高兴的啄了他耳朵一下。 小黎捂着耳朵,哼了一声:“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就把我卖了?爹又没打你,只是把你捆了一下,你脚上一个印儿都没有,怎么就全都说了?” 珍珠扭过鸟头,桀桀桀的叫唤。 小黎生气了:“你还犟嘴,就是你胆小,就是你出卖我!” “桀桀桀!” “就算那些是事实,可容叔叔说了,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听。” “桀桀桀!” “我不管,就是你不对,就是你不对!” 一人一鸟吵了起来,边吵,小黎还边从窗子翻进来,左右再看看,确定娘亲真的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珍珠和小黎起了争执,它也不认错,可它嘴笨,说不过小黎,最后在他头上叨了一下,就飞走了。 小黎摸摸自己的脑门,撅了撅嘴,自己爬到桌子前,继续弄那些试管。 弄了一半,小黎感觉后背方向有人看着,他回过头,就看到还站在门口的纪奉,小黎眨眨眼睛,问:“伯伯,你还有事吗?” 他用了还这个字,纪奉便知,方才那些话,这孩子也听到了。 自己的武艺如何,纪奉很清楚,不说太高,但也属难逢敌手,可这窗子外头藏了一人一鸟,他却当真是半分感觉也没有。 要做到如此高明的隐藏行踪,其武艺,必定在自己之上。 看着眼前这小豆丁,又想到那受伤过后,便对其心存怨恨的微微,他叹了口气,上前,摸摸小黎的脑袋。 小黎很乖的没有动,只是提醒道:“伯伯,如果你无事,就先走吧,我爹不喜欢你,如果我爹回来看到你还在,肯定会不高兴的。” 不喜欢他吗? 纪奉苦笑:“你爹是这么说的?” 小黎摇头:“我爹没说。” “那你如何知晓?” “容叔叔说的。”小家伙仰着头道:“容叔叔说的,都是对的。” 纪奉愣了一下,看着小孩天真烂漫的脸,突然想到什么,蹲下身,轻声问道:“你有爹,那你有娘吗?” “当然有。”小家伙想也没想就说。 纪奉一笑:“你娘,是容棱吗?” “啊?”小黎顿了一下,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伯伯你笨死了,男的怎么能当娘,男的只能当爹啊……哈哈哈哈……” 纪奉看着小黎的笑脸,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哪怕一点敷衍的笑,也难以生成。 容棱,是柳蔚与纪家之间最大的绊脚石,容棱若不碎,纪家,柳蔚便当真回不去了。 纪奉只盼,小黎,能替他完成这个碎石的任务。 手掌贴着小豆丁软软的发顶,纪奉低声,在小黎耳边说着话。 而另一头,正衙内。 柳蔚匆忙赶去,刚踏进正门,听见里头,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柳蔚跨门而入,却看里头,只有孙奇一人,正站在那里,用手挥着袍子一角的水渍。 看到柳蔚进来,孙奇愣了一下,有些错愕:“柳大人形色匆匆,可是案子有了何进展?” 柳蔚直问:“容棱呢?” “容大人?”孙奇后知后觉的道:“方才钟先生相邀,容大人,与其已经走了……” “走去哪儿?” “这便不知了,柳大人这是……欸,柳大人,柳大人……” 眼瞧着柳蔚二话不说的离开,孙奇抓抓头,懵了一下,才回头,朝着侧旁的小门里唤道:“容大人,柳大人已经走了。” 容棱冷硬的面孔,从侧门内出来,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孙奇不明白:“容大人,您何故躲着柳大人?” 容棱没有说话,就在孙奇以为,容棱不会回答时,却听容棱淡淡的道了句:“柳大人套到了话。” “什么?”孙奇没听清。 这次,容棱却一字不说了。 第500章 钟公子就对柳某这般有信心? 柳蔚追出衙门,而衙门外早已天黑,虽说还有人烟,却也寥寥无几。 柳蔚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周遭经过的陌生的面孔,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 容棱与钟自羽见过面了,且一同离开,这本不算什么特别之事,因为柳蔚一直认定,钟自羽是知道案件内情的,柳蔚也一直想套钟自羽的话,但都没成功,若是容棱今日能代劳,实在再好不过。 但柳蔚在听到珍珠的那句话后,却不敢这么乐观了。 纤细的手指慢慢攥成一团,柳蔚皱着眉,漫无目的的在漆黑的街道上游走着,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挂着灯笼,还未打烊的各色店铺。 夜晚的古庸府城,有些冷清,通常,这里都是冷清的,除非有花灯会,或许会热闹一些,若是平时,便是如此寂寂寥寥。 柳蔚走了很久,没有找到钟自羽,也没找到容棱。 这种无目的的寻找,有点傻,能找到的几率,百不存一,但柳蔚就是没回头,没回衙门,也没回客栈,只是继续的找。 冷风吹灌而来,柳蔚觉得鼻尖有些痒,揉了揉,抬头,恰好经过旁边一间酒楼,她隐约,听到酒楼里传出喧闹的沸腾声。 柳蔚随意侧头看了一眼,本不上心,却在正要离开时,听到一句愤怒的咆哮:“钟自羽,今日你究竟是何意?给本公子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哪儿也不准走!” 钟自羽这三个字,令柳蔚眼眸一亮,她快速判定方向,随即,走进那间喧嚣的酒楼。 酒楼里,席客并不多,柳蔚一眼,便瞧见了角落某张桌子前,那正对峙而站的三人。 两个陌生人,另一个,正是柳蔚遍寻不到的钟自羽。 柳蔚又看了看左右,却分明,没看到容棱的身影。 而此时,那边已经闹开了。 “我说什么来着,有些人,就是白眼狼,亏我与他称兄道弟,到头来,被卖了还不知晓,钟自羽,你就这么点良心?本公子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以至于你要这般害我?害我全家?” 柳蔚站在原地,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争吵,蹙了蹙眉。 却听那边,那挡在钟自羽与那咆哮公子哥儿中间的一人,打着圆场:“好了,有话好好说,有什么好吵的?” “如何好好说?你问问这人,今日去衙门说了什么,他说我们家当铺收了贼赃,说我们家是黑店,我去趟净房的功夫,就有衙役来我家抓人,将我爹给带走了!我就问问你钟自羽,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如此诋毁于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令你如此处心积虑,也要害我?” “是不是一场误会?”调和之人拍拍那咆哮之人,转头看向钟自羽:“钟兄,赶紧解释一下。” 钟自羽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两人,无趣的勾了勾唇,淡淡道:“照实直言,何谈误会。” “钟兄你……”调和之人被钟自羽这态度弄得有点生气。 那狰狞着咆哮之人,立刻指着钟自羽鼻尖,抖着手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人就是个白眼狼!亏得咱们平日待他不薄!他恩将仇报也就算了,竟到了连我家人都不放过的地步,好,钟自羽,这是你逼我的!”那人说着,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钟自羽的衣领,将人险些提了起来。 柳蔚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一双眸子,始终定在钟自羽那张淡漠温和的脸上,哪怕到了这种暴力动手的地步,钟自羽的表情,竟然也是如此的处变不惊。 凭着这张临危不惧的脸,柳蔚的眼神,便又深了许多。 那边的闹剧,最后以那调和之人将同伴拉走,才算结束。 钟自羽重新坐回凳子上,看了看眼前琳琅满目的餐桌,转头,正要招小二过来收拾,便瞧见那门口,正面无表情瞧着他的清隽男子。 钟自羽勾唇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对方的出现,反而开口:“倒是巧了,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柳蔚静静的看着钟自羽,又左右瞧瞧,确定这里没有容棱,思索一下,才抬步走过去。 小二机灵的过来收拾,重新布好餐桌,也将歪倒的椅子扶正。 钟自羽伸手,指了指那椅子,示意柳蔚可以坐下。 柳蔚落座,抬眸看着钟自羽这人,也不说话。 钟自羽先开了口,道:“方才之事,大人可瞧见了?” 柳蔚靠着椅背,平静的道:“钟公子私事,柳某无意多问。” “多问又何妨。”钟自羽还是那闲散又悠哉的笑摸样:“柳大人有何想知的,钟某定然知无不言。” 当真知无不言,之前就不会诸多回避了。 柳蔚面上不显露,嘴上只问:“听闻钟先生,认得叶元良。” 既然是钟自羽之前自己找上衙门了,那也不怕别人问得直接了。 而与上次的左右言他不同,这次,钟自羽回答得异常爽快:“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却能记得如此清楚,钟公子这记性,倒是比柳某好得要多。” 钟自羽看着柳蔚直笑,伸手,拿起酒壶,为柳蔚将面前的酒杯填满。 柳蔚看着那盈满的杯子,没有动手。 钟自羽为其倒了酒,又自己倒了一杯,小酌一口,轻淡的说:“钟某记性并不好,但这出了人命的案子,不想记住,只怕也不容易。” “既然一开始便记得,为何早先你不上呈府衙?” “一开始,的确没记起来。” “哦?一开始没记起来,案子过去许久,反倒想起来了?” “有些事,日子过得久了,才能想的清楚。” “钟公子可知,若是你第一时间将所知一切上禀衙门,或许,此案已经破获,如今时过境迁,凶手逍遥法外,要再抓,只会更难。” 钟自羽一笑,将整杯酒饮尽,把酒杯放下,眸子深邃的盯着柳蔚:“柳大人说笑了,再难的案子,到大人手中,只怕也不算难事。” 柳蔚皱眉:“钟公子就对柳某这般有信心?” “自然。”钟自羽唇角勾得很荡,显示他此刻心情愉悦,是发自心底的愉悦:“也不知为何,打从见过大人第一眼,钟某便坚信,大人是个有本事之人,钟某最爱与有本事之人结交,不知大人,可否给个机会?” 第501章 容棱看不上你的!(乌鸦嘴啊) 钟自羽说着,将再次斟满的酒杯往前面递了一下,向柳蔚相敬。 柳蔚依旧是没动,只看着钟自羽抬高的手,突然问道:“钟公子今日身上,为何没有麝香味。” 钟自羽面色如常,将酒杯放下,瞧着柳蔚道:“大人喜欢那麝香味道?” “挺喜欢。”柳蔚说。 钟自羽点头:“那往后,钟某每日都用上。” “叶元良的尸体上,也有很浓的麝香味。”柳蔚又说。 钟自羽笑了一下,却是问着:“那大人,是喜欢我身上的,还是叶元良身上的?” 柳蔚微微蹙眉,看着那酒杯,问道:“钟公子可是醉了?” 还是此人,又打算开始兜圈子耍人了? 不过今日,柳蔚没心思与钟自羽绕来绕去,今日追出来,便是有更重要之事,要与其确认。 钟自羽没说话,只突然看着柳蔚,过了好一会儿,问:“大人想钟某醉,还是不醉?” 柳蔚突然起身,道:“醉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天色已暗,在外头,一个书生总是不安全。” 柳蔚不喜钟自羽的态度,也懒得与钟自羽虚与委蛇。 若是之前,为了套话,柳蔚自然愿意敷衍。 可现在,明知钟自羽存的另外的心思,又何必再与他客气。 柳蔚说完,转身便要走。 却听后面,钟自羽淡淡开口:“大人来找钟某,怕不止聊聊这般简单吧,大人不想知,在下与容大人,说了些什么?” 柳蔚脚步顿住,滞了一下,回头看钟自羽:“说了什么。” 钟自羽勾唇:“大人这可是怕了?” “我有何好怕的?” “不怕?大人为何出现在这儿?” 柳蔚眯起眼睛,表情难看。 柳蔚其实并不怕,确切的说,这不算怕,只是有些计较罢了。 白日柳蔚问小黎,容棱与他说了什么,小黎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索性一走了之。 柳蔚知道其中有猫腻,却问不出来,最后只得去问珍珠,可珍珠毕竟是只鸟,说起来也是颠三倒四,柳蔚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珍珠所说,它说的,并非是容棱与小黎之间的小秘密,而是,关于钟自羽的。 确切的说,珍珠说的是关于容棱与钟自羽二人的秘密。 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柳蔚酝酿了很久,才问:“你当真看上容棱了?” 钟自羽拿着酒杯的手蓦地一顿,抬头,目光很深的看着柳蔚:“什么??” 柳蔚走到那桌前,重新坐下,面色严肃的拍了一下桌子,冷下脸子:“你一直钟情于男子。” 这话不是疑问,是笃定。 钟自羽这次倒是来了兴趣,将酒杯放下,环着双臂,看着柳蔚,然后,点头,不怕承认:“嗯。” 柳蔚站起身,指着自己:“我比容棱差在哪里,你钟情他,却不钟情我?” 这次,钟自羽脸上的笑,是忍了许久,才忍住,最后,上下打量一番,戏弄的道:“少了点男人味。” 柳蔚一噎,沉默。 就在钟自羽以为柳蔚会再说点什么时,柳蔚突然道:“我知道了。”说完,人便走了,走到门口,柳蔚又回头补了句:“容棱看不上你的!” 这次说完,是真的离开。 钟自羽看着柳蔚离去的背影,愣神住了。 这就完了吗? 她为什么走了? 特地跑来一趟,要说的就是这些?她不是来打听叶元良案件的线索,不是来询问他有没有心存恶意,故意在那容都尉面前胡言乱语,她只是,以为他对容棱有兴趣,就以“正宫”身份,特地来示威的? 那他之前准备的一堆说辞,岂非都无用武之地? 钟自羽皱皱眉,等了又等,终究没等到柳蔚回来,他起身,丢了一锭银子,追了出去。 而外头,空空如也的街道,哪里还有半道身影。 此时,衙门后庭的小屋子里。 容棱摸摸珍珠黝黑的毛色,夸奖道:“做得很好。” 珍珠仰着头,委屈的“桀”了一声。 容棱听不懂它的话,却了然的捏了一块肉干,塞进它嘴里。 珍珠赶紧叼住,扑腾着翅膀,飞到房梁上去吃。 小黎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自家容叔叔道:“容叔叔,你说爹爹睡觉磨牙,半夜踢人,偶尔还会梦游这些事,我都没告诉爹爹,我是不是很乖。” 容棱摸摸儿子的头:“嗯,很乖。” 小黎又说:“其实以前我和爹睡,有时候半夜起床,也没被子了,我爹一直告诉我,是我自己踢被子,原来是她给抢走的,我都不知道,她还一直反过来骂我。” “是她不对。”容棱道。 小黎找到了靠山,赶紧又吐苦水:“有时候一觉起来,厨房的糕点就不见了,爹爹也说是我半夜自己偷吃了,肯定也是她自己吃的!” 亲眼目睹过小黎半夜饿极了,浑浑噩噩跑到厨房翻锅炉的容棱,轻笑着,淡定的点头:“对,她会偷吃。” “我就说,肯定不是我,我睡觉最乖了,从来不乱动,都很规矩。”小黎得意洋洋。 容棱继续摸儿子的头:“你很乖,是你爹不乖。” 小黎很满意,眯着眼睛点头:“容叔叔,你跟我说的这些事,我都不会告诉爹,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是不是很棒,但是今天珍珠不乖,它偷偷告诉爹了什么事,后来爹就生气了。” “没事。”容棱说:“珍珠也很乖,你们都很乖。” 躲在屋顶上吃肉干的珍珠,闻言高傲的“桀”了一声。 珍珠觉得它今天棒极了,这个未来会成为它第三个主人的叔叔,第一次给它发布任务,它就完成得很好,还得到了额外的肉干,它简直是世界上最最能干,最最机智的鸟了! 当天晚上,容棱算着时辰,领着小黎和珍珠回客栈。 一进客栈大门,就看到里头,身形纤细的白衣“男子”,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 小黎看到爹这个表情,就抖了一下,然后躲到容叔叔背后。 容棱拍拍小黎的脑袋:“回房去。” 小黎又瞧了眼爹,抱着珍珠蹭蹭蹭窜上楼。 等孩子走了,柳蔚才走向容棱,探头,在容棱身上嗅了嗅。 “做什么?”容棱问。 第502章 你穿着男装,小黎便不是你生的了? 柳蔚眼睛盯着容棱,看着容棱的俊脸好半晌,突然问道:“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容棱皱眉,宽厚手掌贴着柳蔚的额头:“病了?” 柳蔚挥开容棱的手,表情很认真:“珍珠说你查过钟自羽,还去过钟自羽的家,与钟自羽私下见过面。” 容棱目光淡淡,牵着柳蔚的手,上楼,边走边回道:“见过几次,他明我暗。” “你偷窥钟自羽?”柳蔚条件反射的问。 容棱眯起眼眸,盯着她:“你说什么?” 柳蔚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的确不对。 钟自羽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容棱查钟自羽,也是正常,尽管,平日这些查人的事,都是交给暗卫做,但那时候暗卫集体出动寻找小妞,都抽不出空,最后,容棱只得亲自出马,这不奇怪。 但柳蔚还是忍不住多想。 “以前你不是让我不许戴束胸,后来怎么就不管我了?”一回房间,柳蔚就这样问。 容棱一边换着衣袍,一边道:“说了你听?” 柳蔚的确不听,但是柳蔚想了一下,又问:“你今日和钟自羽见面,都说了什么?” “叶元良的案子。” “钟自羽主动找上你的?” “嗯。” “你们很熟?” 容棱终于露出不悦的神色,蹙眉瞧着她:“似乎是,你与钟自羽比较熟。” 柳蔚摇头:“我不认识的钟自羽,他不是好人。” 容棱淡淡“嗯”了声,并没什么明显情绪。 柳蔚机敏的探着头,仔细观察容棱,问道:“我说钟自羽不好,你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容棱反问。 柳蔚看着容棱心平气和的脸,迟疑一下,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与我一起,曾经,哪怕有没有一丁点的想过,如果我是个男子,就好了?” 容棱背过身去,避开柳蔚的视线后,掩盖不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极快的隐藏下来。 容棱仍是面色如常的说:“你今日,有些不对。” “你先回答我。”柳蔚绕了一圈儿,转到容棱的正面,看着容棱的那双湛黑眼睛。 容棱吐了口气,揉了揉柳蔚的脑袋:“你是女子,我很清楚。” “可我穿着男装,你也当我是女子?” “你穿着男装,小黎便不是你生的了?” “你当真没想过,我若是个男子,会更好?” “你说呢?”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柳蔚意味深长的道:“明日我要去那山洞,你陪我去。” 往日,柳蔚从不会这样特地要求,因着就算她不要求,容棱也会主动跟去。 柳蔚已经习惯了,转身便能看到这人,站在不远处等她,哪怕偶尔两人之间有些小矛盾,她转头,也终究能瞧见他。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但是现在,柳蔚不敢太肯定了。 而果然,听到柳蔚难得的主动要求,容棱并未表现出太多兴奋情绪,只是平淡的道:“我派人陪你。” 柳蔚眼皮子一动:“你有事?” “嗯。”容棱道:“钟自羽……” “你要去见钟自羽?”不等容棱说完,柳蔚猛的打断,表情凝了起来,立刻道:“钟自羽此人狡猾多变,古里古怪,往后若还有与他接触之事,让孙大人去,你我都莫要与他走的太近,此人,看着正派,却总透着股邪气,面相瞧着也不是好人。” 容棱静静的看着柳蔚,等柳蔚说完了,他才道:“钟自羽的证供里,提到一些线索,明日我去看看。” 柳蔚沉默一下,抿着唇提出:“我跟你一起去?” 容棱神色闲适:“随你。” 柳蔚顿时来了精神,嗯了一声,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转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问道:“在你眼里,我当真是女子?” 容棱再度眯起眼眸,不再回她,自顾自的换衣服。 柳蔚碰了钉子,撇撇嘴,也去换衣服。 等到两人换了衣服,出去下楼,晚膳也已经准备好了。 小妞病了一天,第二天已经可以下地,她乖乖的跟大妞坐在位子上,一切,似乎和几天前,没什么分别。 用膳时,小黎很殷勤的往小妞碗里夹菜,小妞眼看着自己碗里越来越多的肉,笑着道谢。 可谢字刚出口,手里的碗便被抽走,小妞抬头看去,就见柳公子递了碗清粥过来,道:“病才刚好,吃这个。” 小妞捧着热粥,乖乖点头。 小黎不乐意了,嘟哝道:“小妞都瘦了,要多吃点肉……” 柳蔚冷冷的撇过去。 小黎顿时不说话了,闷闷的闭紧嘴巴。 用过晚膳,小妞跟着姐姐回房,在路过走廊时,小妞还特地看了眼隔壁的房间。 看着看着,小妞就顿下步子,问姐姐:“容七公子又不用膳吗?” 大妞回头道:“说是不饿。” “现在不饿,迟些也会饿的。”小妞说着,就转头,往楼下跑。 大妞叫了一声:“你去哪儿?柳公子和容公子还等着你呢。” “厨房。”小妞说着,又补了一句:“马上就来了。” 柳蔚和容棱的确在等着小妞。 等到小妞从厨房回来,就看到房间里,桌子被推到了最右边,整个房间中央,空出一大片地,空地上,摆着两张椅子,椅子对立放着,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人,另一张还空着。 小妞愣了一下,才怯生生的走进去。 柳蔚指了指面前的空椅子,道:“坐下。” 小妞慢慢的坐下。 柳蔚伸手揉揉小妞头顶上的软毛,安抚:“不要怕,没事的。” 小妞乖乖点头,但手脚依旧紧张的缩着。 柳蔚解释:“山洞里的事,你都不记得,所以,咱们要用另一种方法,令你回想起来,这种方式,叫催眠,一会儿房间里只有我们四人,你不用担心。” 小妞再次老实的点头,可过了一会儿,小妞又小心翼翼的问:“会……会疼吗?” 柳蔚一笑:“不会疼,一点也不疼。” 小妞放下了一些心,鼓起勇气,狠狠点头:“我,我不怕了。” 柳蔚笑了一下,点点小妞的鼻尖,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只毛笔。 第503章 那只灯笼,怎么了 催眠,有很多方式,很多道具,在现代,大多数人借用的道具,都是怀表,利用怀表的摇曳原理,使人眼球疲惫,大脑进入真空阶段,而这个阶段,便是俗称的暗示性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的大脑会更顺利的接受暗示性操作,从而达到回忆,与叙述等效果。 而催眠的道具,绝对不仅仅只有怀表一个,对专业人士而言,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物品,甚至一些家具的摆放,更甚至单凭一张嘴,都能达到催眠效果。 柳蔚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毛笔,确定小妞准备好了,才将笔尖对到小妞的眼前,柔声说道:“看着这根笔尖,一直盯着这根笔尖。” 小妞乖顺的盯着那根笔尖,瞧着笔尖左右慢慢的摇晃,小妞的眼珠,自是也跟着转动。 大妞在旁边没事做,也盯着那笔尖转眼珠,可看着看着,大妞就觉得有点眼花。 等再过了一会儿,大妞就觉得困了,恰好这时,就听轻柔的声调,如一缕清风,吹进了耳朵:“现在困了吗?” 大妞含糊的“唔”了一声,却在下一秒,感觉后脖子一疼。 小妞猛地醒神,转过头,就看到容公子正站在自己后头,容公子的手,还放在自己脖子上,方才,就是容公子按了自己脖后的穴位一下。 大妞刚想说话,却见容公子朝自己摇头。大妞忙点头,再次小心翼翼的看向屋子中央的妹妹和柳公子。 这一看,大妞吓了一跳,妹妹竟然睡着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小妞是个浅眠之人,自己睡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外头但凡一点动静,妹妹都能醒,但此刻,小妞竟然就这么静静的睡过去了,睡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在大妞还觉得惊讶时,让大妞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只听柳公子,声色很柔的问小妞:“你睡着了吗?” 原本已经睡过去的小妞,竟然回答:“嗯。” 大妞唬了一跳,在差点惊叫出声时,又忙捂住自己的嘴,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柳蔚放下毛笔,凑得小妞很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花,草,田……” “是哪里的花?哪里的草?哪里的田?” 小妞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答道:“家门口的花,山坡上的草,我们自家的田。” 人在催眠的状态下,会在自己认为绝对最安全的地方驻留,当然这种驻留也有暗示性,若是催眠者强制的将她安排在另一个地方,她也会乖乖去,但柳蔚并未强制,柳蔚要的,就是让小妞自己想。 而显然,小妞觉得最安定的地方,是小妞以前生活的家。 柳蔚耐着性子问道:“花里有什么?” 小妞说:“蝴蝶。” “那草里呢?” 这次,小妞沉默了好会儿,才说:“蛇……”说出这个蛇字时,小妞还蹙了蹙眉。 柳蔚又问:“那田里呢?谁在田里?” “大姐……”小妞紧蹙的眉头,这下全松开了,嘴角还勾起了笑:“大姐在干农活……大姐说,她要勤快一些,她要在她嫁人之前,给我和大妞,先存上嫁妆……” 旁边的大妞听着,鼻头一阵发酸。 是啊,大姐以前就是说过这样的话。 在重男轻女的家里,大妞和小妞没有父母的关爱,只有大姐。 她们,差不多都是大姐养大的。 “大姐走了……”突然,小妞声音加大了,语气中,露出一丝慌张。 柳蔚忙按住小妞的肩膀,轻声安抚:“你的姐姐没走远,她只是回家了。” “不是……”却不想,小妞并没接受柳蔚提供的暗示性剧情,小妞眼角流出泪,鼻尖红的不行:“大姐不见了……大姐被爹娘卖掉了……” 柳蔚静静的看着小妞,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小妞的头,一下一下的顺着,尽量让小妞平静。 “大姐……不要走……”小妞的声音里透出绝望,她伸出手,凭空的往前想抓什么,抓到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柳蔚握住小妞那只手,将手心的温度,尽量传递给这个孩子。 可小妞只是紧紧的拽着柳蔚的手指,似乎并没有产生“这只手,就是大姐的手”这种概念,小妞只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仿佛抓着,就能让自己安心。 柳蔚继续安抚小妞,眼看着小妞哭的越来越哽咽,柳蔚才再次开口:“你的大姐,被卖去哪儿了?” 大妞听了这个问题,再看妹妹哭的近乎崩溃的脸,很不忍心,就想说,小妞根本不知道大姐被卖去哪儿了,甚至都不知道大姐的死讯。 小妞唯一知道的是,大姐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是本村,不是本县,甚至不是本府…… 可大妞还没开口,就听那坐在椅子上,哭得打嗝的妹妹,哑着声音道:“大姐被卖到了古庸府……” 大妞猛然一震,大姐是被卖到古庸府的?就是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柳蔚看了眼大妞,再看看小妞,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见到了大姐……”小妞攥紧柳蔚的手指,说:“我见到了大姐,那只灯笼……” 柳蔚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容棱。 容棱也正看着柳蔚,柳蔚朝容棱示意一下,容棱便牵起大妞,将大妞带出房间。 出了房间,大妞很不懂的说:“容公子,我不能进去听吗?” “不能。”简单粗暴的两个字,回答大妞。 大妞语带哀求的说:“公子,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真的,我保证。” 容棱没说话,只是转身,进了房间,顺带将门阖上。 大妞站在外头,期期艾艾的瞧着紧闭的房门,小脸皱成一团。 房间里,柳蔚提起精神,谨慎的继续问小妞:“那只灯笼,怎么了?” 小妞没说话,只是憋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蔚没催小妞,只是继续摸着小妞的头,等到又过了一会儿,柳蔚再问了一次:“那只灯笼,怎么了?” 这次,小妞回答了:“那是大姐。” 柳蔚皱眉继续:“如何确定?” “大姐的胎记……” 小妞说的是那红色印记。 柳蔚道:“单凭胎记,也无法作准,世上,容貌相似之人都大有人在,何况这区区胎记,或许,那只是个脏污的痕迹。” “不是,就是大姐。”小妞执拗的说。 柳蔚停顿一下,问道:“可有其他证明?” 第504章 再仔细想想,谁跟你说的 这次,小妞回答:“有。” 柳蔚眼神变了,声音也紧了些:“是何证明?” “有人……说过……” 柳蔚抓着小妞的手,力道再紧了紧:“是谁说过?” “是……”小妞再次皱起眉,似乎在思考,在回忆,但想了许久,也只是摇头:“我……不记得了……” 柳蔚吐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再仔细想想,谁跟你说的,那个人还说过什么?那个人,是男是女,在哪里与你说的?” 柳蔚猜测的果然没错。 救回小妞后,小妞曾告诉柳蔚,被关的这阵子,她始终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有时候醒着,有时候睡过去,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不记得自己吃过饭,喝过水,但是似乎又并没有饿,也不会渴。 柳蔚听小妞这么说,就猜测,小妞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极有可能,小妞中过什么影响神智的药物,迫使记忆发生了错乱。 而若是能将这些记忆理顺,柳蔚相信,必然会有大发现。 毕竟,一个将小妞绑走七八天,却没对小妞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还管吃管喝?这样的绑匪,绑人的动机,实在令人深思。 柳蔚又问了小妞一会儿,小妞还是回答,记不起来了,想不出了。 小妞脸上的表情,也从之前的放松,悲伤,到了焦躁的地步。 柳蔚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小妞年纪太小,这样极端的方式,会令孩子脑神经受伤。 确定真的问不出什么了,柳蔚轻声道:“现在,你听得到什么声音吗?” 小妞果然放弃了回忆那根本想不起的东西,而转移了视线,在脑中寻找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 是铃铛声。 “顺着那个声音,你看到眼前一片白光,白光之中,有个人,在等着你,你看那人是谁?” 小妞在无意识中,寻着脑中的白光,慢慢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小妞才看到朦胧的白雾中,站着一个人,小妞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看到他身形颀长,举止漠然,就那么站在那里。 “现在,走到那个人面前。”柳蔚继续引导。 小妞乖乖的越走越近,努力的想去看那人的容貌,却始终看不清。 “那是我。”柳蔚如此的道。 这次,小妞总算看到那人的脸,是一张清隽淡雅,斯文翩翩的俊雅男子,不是柳公子,还会是谁。 可看到这人是柳蔚时,小妞却愣了一下,随即,眉毛微微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失望。 柳蔚注意到小妞的面部表情,也愣了一下。 这孩子,心中是有一个人吗? 通常催眠中的人,要出幻境,需要通过一个媒介,有的医生会提前暗示好,说,你听到钟声响,或者听到响指声,就可以睁开眼。 柳蔚擅用的方法却是另一种套路,并不倾向硬醒,而是采用软醒,柳蔚会引导被催眠者,在梦中见到催眠自己的“医生”,而通常见到医生本人,这个幻境,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有些人,并不一定会被医生唤醒,一些情况较严重的幻想症病患,在催眠中,是无人能唤醒的。 除非,是被催眠者自己觉得最安定,最安全的人唤醒。 但小妞,竟然脑中也有这样一个人? 小妞并非幻想症病患,小妞只是个正常人,应该用最正常的方式就能唤醒,可小妞还是情不自禁的,在脑中想到了另一个人,这说明什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小妞在这段被绑架的时间里,大脑受了过多的刺激,从而导致了外表看来毫无异常,但脑神经,却变成另一幅摸样。 柳蔚皱起眉,神经疾病是无法从把脉看出的,这是心理病的一种,莫非,小妞身上没受伤,但脑子受了伤? 柳蔚试探性的继续说:“看到眼前的人了吗?现在,你睁开眼。” 小妞还是闭着眼,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子软软的靠着椅背,眼皮抖了一下,又阖上了。 柳蔚凝起眉:“睁开眼。“ 小妞眼皮再次抖了一下,却依然没睁开眼。 柳蔚表情变得难看。 容棱就在柳蔚身后,见状按住柳蔚的肩膀,男人手心的热度,透进柳蔚的肩头。 柳蔚吐了口气,抿着唇,继续说道:“那个人走了,白光中,走进来另一个人。” 小妞的表情果然又变了一下。 “你希望,那人是谁?”柳蔚问道。 小妞没有回答,小妞的脑中,又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人是个男子,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淡色袍子,小妞起初同样看不清他的脸,等再走近一些,终于,看到了。 那是一张有些冷漠,有些凉薄,又十分俊逸的脸。 瞧着那个人,小妞走了过去,不自觉的,拉住大人的衣角。 男子没有理小妞,也没挥开小妞走,只是带着小妞,一大一小,走进光影更深之处。 “睁开眼。”柳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妞猛地睁大眼睛,懵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屋顶,脑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僵持了足足数十秒,小妞才晃神一下,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两人说:“公子?” 柳蔚神色复杂的看小妞一会儿,摸摸她的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妞感觉一下,摇了摇头:“没有。”随即又补了一句,有些开心:“真的不疼。” 柳蔚又问:“可还记得,刚才经历了什么?” “经历?”小妞的表情,又变得懵懂,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她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公子,我是不是睡着了?” 柳蔚问:“睡得好吗?” 小妞也不记得了,但还是点点头,老实说:“好像只睡了一会儿……” 因为眨眼就醒了。 “还困吗?” 小妞看看外头的天色,乖乖的点点头。 “那回房去歇息吧。” 小妞听话的起身,朝两位公子行了礼,这才离开。 小妞一走,容棱才问:“如何?” 柳蔚脸色不好:“没有线索就算了,但小妞,似乎被动了手脚。” 容棱挑眉:“手脚?” 柳蔚点头:“小妞忘了太多东西,这不正常,这阵子,我得对小妞进行治疗,不过心理疾病,我不擅长……” 柳蔚说着又有些愁,她是主攻外科的,心理医生算是另一个行业了,她的那点催眠术,是在学法医心理学时涉及的科目,但法医心理学,和正统的完整心理学,是两个行当,有些东西可以互动,但绝大部分,还是各不一样,毕竟检验凶手,和检验正常人的方式,截然不同。 第505章 狂放的讥笑着购买灯笼的无知民众 柳蔚正在思考着还能用什么方法治疗小妞,容棱已经坐到柳蔚对面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柳蔚愣了一下,问道:“怎么?” “凶手的线索,现下你有多少?” 柳蔚看容棱这表情,突然来了兴趣:“怎么,你有怀疑对象?” 容棱只道:“你且先说。” 柳蔚沉吟一下,道:“男女不详,人数不详,容貌不详,现在已知的线索很有限。第一,可以确定凶手是个惯犯,从今日检验的受害人皮肤组织上可以看出,凶手扒皮的手法很专业,很老练,切割的角度与纹络也严丝合缝,凶手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 一直知道“完美主义者”是什么意思的容棱,只是点头道:“继续。” “第二,受害者的身份。单凭皮肤组织与那破破烂烂的失踪人口登记名册,我很难确定受害者是谁,如今算是能六成确认的,只有那只葫芦灯笼,也就是大妞小妞的大姐,但也不能完全确认。还有,从灯笼制作的工艺手法,和陈旧程度上来看,最旧的那只灯笼,应该是在三到四年前制作的,化验结果中,显示的肤底斑纹与肤质结构,对准的,都是这个时间,对了,还有一点,有几个比较旧的灯笼,用的是相同的皮肤,也就是说,有可能凶手在三年前固定作案的始初,并非采用一具尸体一个灯笼的模式,而是一具尸体,做了多只灯笼,所以,相同皮肤结构的,算是一条人命,从我今日的初步检验结果看来,暂时能确定有五具尸体。” 与刚开始以为的数十具尸体相比,五具,好歹少得多。 但今日那些灯笼并未全部检验完毕,后面还有多少具,谁又知道。 而且一开始那葫芦灯笼,就是小妞在花灯会上看中的,也就是说,凶手并非将所有的人皮灯笼,都自己屯着,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而是还将一部分贩售了出去,供人欣赏玩乐。 所以,还有不知多少条人命在外。 柳蔚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才继续说:“第三,凶手的犯罪心理。眼下不知道凶手身份,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但是通过凶手将人皮制作成灯笼,还外出贩售这种公然向律法挑战的行为可以看出,其人的心理结构,大略有几点可以概括。第一,凶手是个变态,第二,凶手是个有自己审美意识的变态。这种变态我们其实遇到过,不知你是否记得,当初富平县那个李庸,就是这种变态,撇开李庸的双重人格不说,就说李庸的审美意识,那是暴力,是血腥,李庸喜欢将人的肠子挖出来,把人弄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的暴欲, 这次的案件则正好相反,这次的凶手,审美并不是暴力,而是斯文,凶手用了工艺品这个方式,将手上带着的人命,做成一个个纪念品,甚至不止是自己收藏,还故意流入坊间,凶手似乎笃定,自己不会被抓到,凶手隐藏在暗处,狂放的讥笑着购买灯笼的无知民众,这个凶手,蔑视皇权,蔑视律法,蔑视天地间的一切,这种人的心理,算是已经扭曲到一定程度了,但凶手却将这种扭曲视为一种美,视为自己特立独行的标志,而将这种标志进行下去,就成了凶手的最大追求。” 其实变态连环杀人案例子诸多,凶手在很多地方,多有相同特征。 不说李庸和人皮灯笼案凶手的相似,便是现代一些极具名气的大案,其凶手的特征,也大同小异。 开膛手杰克,一个杀害妓女的凶手,他的特征,一,对受害者开膛破肚,二,受害者都是妓女。 同性恋食人王,一个喜爱奸尸与吃尸的的凶手,他的特征,一,将看上的人绑走,杀害,奸尸,二,吃掉尸体上自己喜欢的部位。 每个案子都有独立的特征。 而眼下的人皮灯笼案,最大的特征,就是人皮,与灯笼。 活人的皮,以及好看的灯笼。 若说,李庸的案子与开膛手杰克和同性恋食人王的案件相似,是因他们的审美方式类似,都喜欢暴力美学。 那人皮灯笼案,就令柳蔚想到了当年轰动一时的另一案件,嗜好杀人案,那是美国的一个案件,一名有过童年阴影的罪犯,为了兴趣去杀人,他挑选的受害者没有规律,全看心情,他看上谁就杀谁,短短数年,他杀了超过150人,这还仅仅是找到尸体的,没找到尸体的,还不知有多少,他喜欢杀人,就像有些人喜欢散步一样。 如此风轻云淡的进行着。 柳蔚觉得,人皮灯笼案的凶手,喜欢杀人,或许也仅仅是他喜欢人皮做的灯笼而已。 当然,这只是柳蔚现在的感觉猜测,毕竟其他线索太少,她能做的,也只是结合以前的案例,进行大胆推测罢了。 听着柳蔚说完,容棱的表情,始终平静。 过了好半晌,容棱才问:“受害者最快何时能确定?不需要多,确定一两个便是。” 柳蔚皱眉:“所以我明日要再去山洞看看,看看是否还遗留了什么。” 也就是说,目前线索还太少,根本无法确定。 最有机会确定的,就是小妞的大姐,但小妞出了问题,没有更多的凭证,也无法就此确定。 况且,当真会有这般巧?只是在街上随便买了一个灯笼而已,就买到自己的姐姐? 柳蔚不敢存这种侥幸心理,柳蔚学的是法医,法医是用证据说话,而不是用推测说话。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假设的是其他部门人员,求证的却是法医。 容棱看着柳蔚有些疲惫的脸颊,突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叶元良尸体上的皮,都褪了吗?” 柳蔚愣了一下,看向容棱:“什么?” 容棱再道:“为何这世上,会有专门凝结血气,令人皮肤溃烂之雾?为何针对的是皮肤,叶元良的皮,究竟怎么了?” 容棱一个问题,令柳蔚心口一震,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506章 醋意大发,大冬天你说热?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07章 毫不意外是此人过来开的门 容溯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前,眼神很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小妞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 容溯知道小妞是当真睡着了,便将孩子打横抱起,送回小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大妞还睡得香甜,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容溯将小妞放回床上,盖上被子,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容溯的房间门,又被敲响。 如方才一样,容溯拿着蜡烛去开门,一打开门,他就朝下看。 果然,紧闭双眼的小丫头,又来了。 小妞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言不发的越过容溯,稳稳的上了床,给自己盖好被子。 容溯:“……” 这次,不等小妞熟睡,容溯便将小妞抱回去,此次容溯动了个心眼,将小妞的房间门从外面锁住。 然后,半个时辰后,容溯的门没有被敲响,窗户被敲响了。 容溯面无表情的看着挂在窗边,随时都要掉下去的小丫头,紧皱的眉头,终于再也松不开。 窗户一开,小丫头就小心翼翼的闭着眼睛,爬进来,然后准确无误的找准床榻,窝了上去。 容溯揉揉眉心,觉得头很是疼! 这一夜,他终究是留了小妞在这儿睡。 但没想到的是,这才真是刚刚开始。 容溯失眠,睡不好,小妞却睡得很香,浅眠的男人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边有人推他。 他睁开眼,鹰隼般的眸子,准确无误的看过去,就瞧见紧闭双眼的小孩子,坐在他旁边,双手凭空抬起,直直的对准他。 容溯揉着眉心,坐起来,问道:“做什么?” 小妞只是将双手往前递了递,这动作,容溯辨认了许久,才辨认出,大略是个端盘子的动作。 这孩子是做梦了?梦到自己端着一个盘子,还把这个盘子递给他? 盘子里是什么? 容溯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 但小妞并未说话,只是继续往前递。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容溯到底接过那莫须有的“盘子”。 这次,小丫头终于满意了,然后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坐着。 容溯与小妞对峙了许久,小妞才慢吞吞的又窝回被子里,侧着身子睡过去。 看看自己有些傻的,悬空着双手,还保持着接盘子的动作,容溯觉得现在不止头疼,浑身都疼。 小妞睡下了,容溯也继续睡下,然后又过了一刻钟,又有人推他。 他睁开眼,毫不意外的看着床边做出“递盘子”举动的小丫头,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将盘子接过,然后看着这个孩子。 两人又对峙许久,随后小妞继续去睡,但过了一刻钟,又重复一遍。 就算失眠,他也想躺着,不想这么频繁陪一个小丫头半夜起来玩这种意味不明的游戏。 容溯几次想叫醒小妞,问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但无论怎么唤,小丫头并不醒。 容溯很烦,又一次被推醒,又一次接过这个“盘子”,又一次与小妞对峙,这次,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容溯顿了一下,看看自己悬空的双手,试探性的将那虚空的“盘子”放到腿上,然后,从“盘子”里拿出一只碗,一双筷子,开始虚假的吃饭。 而容溯吃的过程中,小妞并没有再睡过去,等他“吃”完了,小妞才躺下去,继续睡。 而这次,小妞终于不再醒来。 容溯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这丫头稚嫩的小脸,脑中想着,数个时辰前,小二送来晚膳时,说的话:“公子,这是您家丫鬟吩咐给您备上的,本是等您吩咐了再送上来,只是咱们厨房的伙计今夜家里出了事,不值班,这厨房没了人,就怕到时候您要吃的时候,没人热,所以小的斗胆,提前给您送上来了,您看您是现在用,还是……” 容溯自然知晓,小妞惯常会为他备上膳点,其实不止是他,这丫头心细,谁的衣角裂了,谁又不吃饭了,小妞都悄悄记着,然后细心的为你打点好一切。 但当时容溯是当真不饿,也没心情吃。 便遣了小二,说不用膳了。 看来,这一幕,是让这丫头瞧见了,所以晚上,便开始不依不饶的送膳了。 凭空的,容溯失笑一声,将手枕在头后,闭上眼睛时,嘴角还浅浅的勾着。 这一闭眼,他倒是真的睡着了。 等第二日再醒来时,便瞧见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这丫头,是自己又跑回去了?还是醒了发现在他屋里,悄悄溜了? 起身,他简单的梳洗一下,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便瞧见对面大妞小妞也正一起走出来。 两个小丫头瞧见容溯,很乖的行礼,唤了一声:“七公子早。” 容溯看着小妞的脸,确定这丫头神色毫无异样,才确定,小妞多半根本不记得昨夜之事。 两个丫头行了礼,就去楼下帮忙,容溯则转身,去敲响容棱的房间。 房门过了许久才被打开,出来的不是容棱,而是一脸不耐的柳先生。 毫不意外是此人过来开的门,容溯本也不是来找容棱的,便开口道:“小妞有问题。” 容溯开门见山的这一句,令柳蔚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何问题?” 容溯将昨夜之事说了,柳蔚原先还没表情,听到后面,眼神便不对了,一直盯着容溯瞧。 容溯有些烦,质问:“看什么?” 柳蔚抿着嘴巴,将容溯上下打量一番,颇有些看不懂的问:“为何是你?” “什么?”容溯没懂。 柳蔚却不解释了,只是皱着眉说:“小妞的记忆产生了紊乱,在接受治疗,并完全恢复前,或许是会有些小毛病,比如思维错乱,或是梦游。” 只是柳蔚很好奇,为何小妞梦游,找到的会是容溯。 这么说,昨夜给小妞催眠,最后无法唤醒小妞,当时,也是小妞自己想到了容溯,才醒来的? 可是,为何是容溯? 容溯除了去山洞将小妞抱出来,他还做过什么? 柳蔚越想,越是想不通。 柳蔚将小妞的事前前后后回忆一下,等想到某个环节时,突然,表情微变。 小妞现在是记忆错乱的阶段,也就是说,容溯或许只救过小妞一次,但在小妞复杂且多变的记忆里,因为获救的记忆太深刻,这段记忆也许会被无限复制,小妞潜意识里,可能已经看到容溯救过自己很多次,十次,百次,甚至一千次。 在如此厚重的“救命之恩”下,小妞挖心掏肺的想对这个人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哪怕催发了梦游症,也在梦游的过程中,去关心此恩人的起居饮食。 第508章 出来混的,早晚要还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情况,那如此看来,或许比起小妞来接受柳蔚的治疗,让容溯去治疗小妞,反而会让小妞更快的好起来。 毕竟现在,小妞的潜意识里最信任的,就是小妞这位“救命恩人”。 这么一想,柳蔚看容溯的目光,又变了。 柳蔚在思考,要如何教会容溯治疗小妞,并且,这人还愿意接手小妞这个不好的状况。 感觉到眼前之人的目光越来越有问题,容溯条件反射的问:“你想怎么样。” 柳蔚倏而一笑,笑的温和极了:“帮个忙,如何?” 看着柳蔚那不怀好意的脸,容溯想也没想,拒绝道:“不帮。” “对你有好处。”知道容溯会拒绝,柳蔚早已想好了说辞。 容溯果然眯起眼,看着她。 柳蔚道:“你的信已经寄出去了吧?可你少收了一个消息,用这个消息作为交换,你帮我一个忙。” 他少收了个消息? 不可能,他的眼线遍布京都,京中传来的消息,绝不会错。 似乎知道容溯心中所想,柳蔚又道:“你得到的消息都没错,你的人很有用,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一个,是常人无法知晓的,甚至镇格门也查不到。” 容溯沉下眸子:“镇格门也查不到,你却知道?” “因为此事,与我有关。”柳蔚微微一笑。 容溯眼神终于有了些动容,半晌,他道:“你说。” “愿意交换了?” “嗯。” 柳蔚勾了勾唇,靠近容溯一些,小声道了句。 果然,听完这句话,容溯脸色大变。 “好了,该听我的了,这段日子,我要你替我照顾小妞,有些注意事项,回头我再一一列下,交给你,你照着做就好。” 容溯没说话。 柳蔚提醒:“小妞是眼下一桩连环杀人案最有利的人证,数十条人命,眼下都系在小妞身上,小妞见过凶手,或许还与之交谈过,或许还知道更多的东西,只有将小妞照顾好,保护好,才有破案的可能,只有破了案,我们才会回京都,我们回京都,你才能回去。你那封信寄回去,莫非你还以为,你能独善其身,自己回去?眼下,你的父皇已将你视作我们一伙的,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虽说我也不愿,但此刻,你只能与我们合作,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容溯抿紧好看的唇瓣,狠狠的盯着柳蔚。 柳蔚闲散的撇撇嘴:“瞪我也没用,这就是事实。” 容溯又看了柳蔚好一会儿,方才吐了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的道:“就因你如此,容棱才变心。” 柳蔚一滞,眯着眼看容溯:“你说什么?” “钟自羽。”容溯看柳蔚面色不好了,心情总算舒服一点:“容棱去见他了。” 一大早醒来,就没看见容棱的柳蔚:“……” 眯着眼睛看着容溯,柳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变脸的神色,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容溯淡淡的看柳蔚一眼,转身,离开。 柳蔚扣住容溯的肩膀,音色里有自己都未发觉的阴森:“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容溯停下脚步,轻轻的挥开柳蔚的手,转首,好整以暇的瞧着柳蔚:“知道又如何,你要去找?” “去不去不关你事,你只管……”柳蔚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楼下大门,容棱冷硬的身影,映入眼帘。 容溯看柳蔚不说话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瞧了一下,冷笑:“回来得如此之快,想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柳蔚寒着脸,瞪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容溯斜瞥柳蔚:“彼此彼此。” 柳蔚提醒容溯:“现下,你还需要仰仗我们。” “是吗?”容溯语气依旧淡淡:“你说的是否正确,我还需命人查探,京都风卷云变,今日不知明日事,究竟事态如何发展,现在断定,还为时过早。” 实则,柳蔚说的那条消息,当真令容溯惊到了,只是哪怕如此,他也极快恢复镇定,他有强大的内应,极强的应变能力,这也是他能在众多王爷中,爬到如今地位的最大原因,他是一个,不乏心机,不乏智谋之人。 如何自保,如何谋事,他自有心思。 两人争锋相对的说着话,容棱已经上了楼,瞧着二人,没说什么,侧身进了房间。 柳蔚眼睁睁看着容棱这般无视自己,甚至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心里一阵火,又瞪了容溯一眼,便跟进房间。 “啪”的一声,将房门阖上! 而脱离了柳蔚的视线,容溯的表情,也顿时变得难看。 快步回到房间,他执笔书信,眼底,全是凝重。 而另一间房內,容棱回来拿东西,看到柳蔚将门关了,便道:“有些事要出去,你先去衙门。” 柳蔚一步将他拦住,问:“去哪里?” 容棱看着柳蔚,未语。 往常,容棱不说,柳蔚便能自行理解为是不好与她说的事,或是镇格门的什么机密,但现在,柳蔚不敢这么肯定了。 柳蔚觉得现在的情况就是风水轮流转,以前分明是容棱盯她的稍,现在情况却转了个头,果然出来混的,早晚要还。 柳蔚又细细数了数,都说七年之痒,但他们相识加起来,不过七个月左右,会不会也痒了? 容棱看了柳蔚很久,等着她让路,但柳蔚就是不让,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小心眼,怎能就因为一个钟自羽,而乱了阵脚? 但柳蔚又控制不住。 毕竟,这真的是容棱第一次对她频繁的露出不交心的表情。 难道真的变心了? 该死的容溯,真是乌鸦嘴! 莫名其妙的将火迁怒到容溯身上,柳蔚又深吸一口气,看着容棱淡漠的脸,到底,让开一步。 容棱直接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 柳蔚期待的看着他。 男人顿了一下,转过头,直接掠过柳蔚,走到柜子前,从里头拿了样东西出来,收进袖子,直直的再从柳蔚面前走过。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柳蔚听到心脏,“哐当”一声,一个什么东西,碎了。 捂着心口,柳蔚扁着嘴,觉得自己快失恋了。 第509章 有人来过,且进过这山洞 柳蔚其实想过,要不要跟着容棱去看看,但问题是,容棱武功比她高,她一跟,必然会被发现。 几番挣扎后,柳蔚重新扑到床上,软绵绵的,不愿起来。 直到用早膳了,才被小黎给挖了起来。 用过早膳,原本与容棱约好一道去山洞先看看,眼下容棱不去,柳蔚只得一人去。 可还未出城,柳蔚眼睛一撇,便瞧见街道一边,一间门面干净的成衣店。 迟疑一下,柳蔚走了进去。 “公子可是要做衣?咱们这儿是出了名的手艺好,公子喜欢何种款式的,咱们这儿有好些样板,您慢慢看。”一进去,就有伙计殷勤的上来招呼。 柳蔚被带到一排男装版衣前,手无意识的拨动着衣服,一件一件,随意的看着。 伙计端看了柳蔚一会儿,有些心得的建议:“看公子的身形,这件衣服,就挺适合,公子肤白,穿白色或是黑色的衣袍,最好看,公子若是喜欢,要不要试一试,虽说大小有些不合适,但也可先看看大概。” 因为都是版衣,也不忌讳试穿,但毕竟是上身的衣物,很少真的有人会试穿,谁知道,这衣服以前谁穿过。 可作为现代人,柳蔚便没太多忌讳,她随意的“嗯”了一声,带着伙计递上的那件衣服,进了旁边的小隔间。 半晌后,柳蔚换了衣裳出来。 伙计将铜镜端着,让柳蔚自己看。 柳蔚看着泛黄的镜子里头,自己有些模糊的身影,随意动了两下,便道:“就这件吧。” 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嘞,那烦请公子来这边,咱们先量个身,公子您是想做松一些,还是贴一些,有些人就喜欢松缓点,有些人又喜欢紧一些,各人的穿法都不一样……” 还不等伙计说完,柳蔚已随口的道:“不量了,就这件了。” 伙计愣了一下,手里拿着尺子,呆呆的看着柳蔚:“公,公子,您的意思是,你要您身上这件?” “就这件。”柳蔚点头。 伙计干笑:“公子,这是版衣……那个,不卖的,只是给客人看看样式的。” “我急着穿,就这件了,多少银子?”柳蔚说着,已经去翻自己方才换下来的衣服,从荷包里抽银票。 一瞬间看到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摆在眼前,伙计眼睛都亮了,他挣扎一下,说了句“客人稍等”,便急冲冲的去了后院,叫掌柜了。 没一会儿,掌柜的来了,柳蔚二话不说,这次递了一百两银票过去。 掌柜刚要说“版衣真的不卖”,但一看到那银票,便立刻改了口:“公子您是穿着走,还是给您包起来?” “包起来。”柳蔚说着,走向小隔间,走了一半,她随手指着另一个排架子上的其中一件衣裳,道:“那件,一起包起来,我想,一百两,够买两件了。” 柳蔚话落,便进了隔间,悉悉索索的开始换衣服。 等到衣服换完,出来,柳蔚看到掌柜的和伙计,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很尴尬的看着她。 柳蔚瞥了一眼,瞧着自己点的另外一件衣裳并未包起,便皱起眉:“银子不够?” 掌柜的这才回神,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公子您,要……要这种衣服……” 柳蔚二话不说,又抽了一张三十两的银票,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眼睛一闪,将银票收下,转头呵斥伙计:“还不快点替客人包起来,磨蹭什么!” 伙计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忙去把两件衣服都包起来。 柳蔚满意的拿着两个包裹离开,等走远了,才犹豫一下转头,又忘客栈方向走。 将两件衣服都放回客栈柜子里,柳蔚重新出门,却在刚刚出门时,遇到容棱又回来了。 柳蔚眼睛亮了一下,上前问:“忙完了?” 容棱“嗯”了一声,捏了捏眉心,显然有些疲惫。 才走那么一会儿,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累着了? 心里想着,柳蔚就问:“现下可有空了?” “嗯。”他回。 柳蔚立刻说:“陪我去山洞?” 容棱看了看天色,面色有些犹疑,但瞧见柳蔚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停顿一下,还是点头。 按理说,容棱答应了,柳蔚应该高兴,但这人方才犹豫的神色太明显,最后勉为其难答应的表情也毫不掩饰,这两种反应,都令柳蔚不舒服,好像他只是为了敷衍她,而答应一般。 莫名的有些生气。 但现在生气,对自己并未好处,柳蔚只得强压下这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与其一道出了城郊。 只是说到底,这山洞柳蔚这几日搜了不下七八次,就算再不死心,也的确什么新的讯息,也得不到了。 一番搜寻之后,两人毫无发现,山洞里面黑,无功而返的两人,打算离开。 出山前,柳蔚心不在焉,又回头看了眼洞内,原本只是平平一瞥,却在看了一下后,突然一愣。 “等等。”柳蔚叫住容棱。 容棱停下步伐,看向柳蔚。 柳蔚站在洞子门口,纵观全局的仔细瞧了瞧洞内的格局,从每一块石头,到每一块山壁,都瞧得一清二楚,仔仔细细。 看柳蔚表情认真,眼神凝重,容棱也蹙着眉看了下,这一看,也着实愣了。 “有问题。”柳蔚说了一句,直接看向容棱。 容棱已看出异样,不需柳蔚说,已走出山洞,对着空气,带着劲风,挥了下袖子。 这一举动后,树丛中,立刻有道黑影,快速闪来,稳稳当当的落到容棱面前,恭敬的拱手。 这几日,容棱的暗卫一直在这儿守着。 容棱看向柳蔚,示意柳蔚可以问。 柳蔚便直接问道:“这几日,可有可疑人出没?” 暗卫愣了一下,摇头:“回大人,并无。” “一个也没有?” 暗卫依旧摇头:“一个也无。” 柳蔚静静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肯定的道:“有人来过,且进过这山洞。” 柳蔚的语气太笃定,暗卫微微吃惊,他回忆一下,再回答时,答案却与之前一样:“回大人,当真没有。” “洞内格局变了。”柳蔚说。 暗卫不太明白。 第510章 能姑息一次,却不能姑息第二次 柳蔚索性将那暗卫带进山洞,指着每一块石头,说:“西南方那快中石,原本在那颗碎石前三寸,现在移到了左六存,前面那根木柴,原本在角落石缝,现在出了缝儿,滚到了洞中间,东南方那块石头,位置虽然没变,但石头旁边多了很多碎石,而这块石头,比我上次看,多了许多凹坑,显然是被人敲击过……” 柳蔚将看到的不同一一说出来,暗卫越听,脸越黑。 等到柳蔚都说完了,暗卫用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了看柳蔚,再求救似的,看向自家顶头上司。 都尉大人,柳大人好像疯了,快带柳大人去看大夫吧,病人不能随便在外面乱跑。 柳蔚说完,看暗卫不回话,还询问一遍:“瞧出不同了?” 暗卫面无表情的一句话不说。 他就想问一句,谁他妈看的出这种不同?! 在现代的案件中,有一样工序,是无论什么案子,无论多大多小的案子,都不可或缺的,那就是照相。 第一案发现场,现场环境,尸体位置,都需要优先确定,而这个确定,便是用相机确定,用相机,存下第一时间整个场所里的每一帧每一角。 古代没有相机,柳蔚用的全都是记忆。 柳蔚的记忆不算太好,毕竟是人脑,比不上机器,可到底是职业水准,又在古代适应了五年,柳蔚现在,算是生生锻炼出来了。后天的,将自己训练成了接近照相记忆。 但凡是柳蔚刻意想记住的东西,只要花一些功夫,细细的记住每一滴每一点,而后就能完全记住。 再想用,翻出来的时候,就变得轻而易举,且毫无错漏。 这桩人皮灯笼案,牵扯太大,况且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作为第一案发现场,这个山洞,是柳蔚的重点记忆位置,柳蔚自然将此处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块木头,每一片叶子,都尽量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现在,柳蔚分明发现,这里被变动过了,有人,进来过山洞这里,还改动了一些东西。 是谁?谁进来的? 凶手吗?凶手又想做什么?改动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是隐藏了什么,还是寻找了什么? 柳蔚越想眉头蹙得越紧,暗卫很无辜,只是傻站在那里,口径还是与之前一样——真的没人进来过! 柳蔚看暗卫这么执着,觉得头疼极了。 容棱比较有行动力,一口气将所有暗卫都招了出来,一个一个的询问。 但得到的答案,全部都一样。 容棱自己的下属,容棱清楚。 容棱相信他们没有说谎,但山洞内确定有过变化,容棱也看得出,虽说没有柳蔚那般精细,但仔细瞧着,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暗卫这里得不到一丝答案,变动的地方又瞧不出蹊跷,这就麻烦了。 最后,柳蔚留在这里,又重新找了一遍,等到折腾完,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午膳时辰都过了。 柳蔚也没心思用膳,继续咬住了不放,找完山洞又去外面的林子转,这一转就快转到天黑。 习武之人,一两顿不吃也没甚所谓。 容棱也始终陪着柳蔚,瞧着柳蔚忙碌的背影,容棱生生克制,才克制住要命人去带些吃的回来,强喂给她吃的冲动。 计划已经成功一步了,关键时刻,他不能前功尽弃。 容棱想的很深,他也够心狠,能对自己心狠,也能对柳蔚心狠,毕竟,这女人没心没肺,连“美男计”之法都想到出,可当真是翅膀硬了,学会飞了,他能姑息一次,却不能姑息第二次,唯一的法子,还是只得从根源上下手。 柳蔚,必须要教训。 这女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不将夫纲振好,将来,无限受罪的也是他。 柳蔚就这么沉迷于现场搜证,一搜,就从天光白日,搜到黑灯瞎火。 可没搜到东西,柳蔚却并不累。 柳蔚知道,这山洞和这片林子估计都废了,再也查不出东西了,连点漏网之鱼都捕不到了,她心思飞转,立刻定了下个目标。 “去衙门!”柳蔚话音刚落,人已经甩上轻功,上了天。 容棱:“……” 不逼着她用膳,她就真的不用膳了吗? 柳蔚兴致勃勃的飞去了衙门,一副很有精神的摸样,容棱阴沉着脸陪着柳蔚,到了衙门。 柳蔚直奔纪邢那间屋子。 纪邢的屋外,有两名衙役看守。 瞧见柳大人和容大人,两人急忙拱手行礼。 柳蔚随意挥挥手,让他们开门。 门打开,这是自纪邢被软禁衙门后,柳蔚第二次见他。 与上一次相比,这次看到,柳蔚觉得纪邢有些不一样了,或许也并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她的心态不同了罢了。 毕竟上次见面,柳蔚并不知晓,此人竟有可能是自己的族兄。 两名衙役机灵的关上房门,将里头与外头完全隔绝。 柳蔚自顾自的拉了张椅子坐下,容棱也走过去,坐到离柳蔚较远的一个位置上。 纪邢看着两人,又看看桌子上自己还没用完的晚膳,迟疑一下,问道:“要一起吗?” 柳蔚淡凉着脸,正要说不用了,却听身后不远处,另一道声音响起:“好。” 柳蔚一愣,转头看向容棱。 容棱从那椅子上起身,出门吩咐多拿两双碗筷,等吩咐完,回来时就自觉坐到了桌边。 柳蔚惊讶的看着容棱,满脑子都是——你还真打算吃? 事实证明,容棱的确就打算吃。 衙役很快送来碗筷,接着,柳蔚就眼睁睁看着容棱执着筷子,在桌上的餐盘里,夹了一块丸子,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有这么饿吗? 柳蔚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偏偏容棱还说:“有些咸。” 纪邢倒是目光复杂的看容棱一会儿,随即推了推面前的一盘青菜,好心提醒:“这个淡。” 容棱尝了一口,赞同道:“嗯。” 纪邢问他:“味道如何?” 容棱道:“可以。” 然后,两人就开始若无其事的讨论菜色的优胜,柳蔚坐在离餐桌较远的地方,手指紧紧的捏着椅子的扶手,指甲都捏得泛白。 第511章 一男一女!一男一女! 容棱似乎当真饿了,不管柳蔚表情多么难看,眼神多么逼人,他始终吃的安安稳稳。 吃了一半,瞧见柳蔚还未动身,容棱不觉顿了一下,抬眸看了柳蔚一眼。 两人的视线空中相对,容棱波澜不惊,柳蔚咬牙切齿! 纪邢在旁瞧着,将那空置的一副碗筷往前推了推,对柳蔚道:“柳大人,不饿?” 这种时候,谁吃的下? 柳蔚硬着头皮说:“不饿。” 纪邢道:“不饿也吃些?” 柳蔚不说话,冷笑的瞧着他们,一言不发。 纪邢也不勉强柳蔚,低头继续用膳。 容棱始终没说话,等他用完了,瞧见柳蔚还一口没吃,容棱脸色又阴沉了些,更加不说话了。 这顿晚膳只用了一刻钟,但对柳蔚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等两人终于空了下来,柳蔚才轻咳一声,对着纪邢继续道:“今日过来,是有些话,要问问纪公子。” 纪邢“嗯”了一声,等柳蔚说下去。 纪邢毕竟只是作为嫌疑人被扣押下来,并非就是罪犯,柳蔚与其说话,还是留了几分尊重:“昨日有人来衙门认证,说叶元良死之前,曾见过纪公子离开古庸府,不知纪公子,可识得一位叫钟自羽之人。” 柳蔚说到钟自羽三个字时,还悄悄看了容棱一眼,瞧容棱眼神不变,动作不变,甚至连眼皮也未动一下,十分沉得住气的摸样,不觉有些迟疑,这是装腔作势,故意装作淡漠,模糊焦点,还是容棱对那钟自羽,就当真如此淡漠? 柳蔚没看出。 而一旁的纪邢,在听见钟自羽三个字时,倒是蹙了蹙眉,思索一下,问道:“可是私塾教课的那位钟先生?” 柳蔚不着痕迹的点头:“正是。” 纪邢眼睑垂了垂,就在柳蔚以为纪邢会说出一番与钟自羽昨日之言,相差不多的说辞时,却听纪邢道了句:“不认得。” 这句干净利落的“不认得”,令柳蔚着实愣了一下。 不认得你特地求证钟自羽是否是那位教书先生?不认得你还尊称其为先生,一幅我们很熟的摸样? 似乎看出柳蔚的疑问,纪邢不咸不淡的道:“倒是有人与纪某提过此人,只是纪某平日天南地北,四海为家,与之一面之缘之人过不胜数,记不清,也是常事,他识得纪某,可说是在何处见到纪某?若是有特定的地方,纪某或许会想起来一二。” 人家上赶着来给你做人证,证明你没杀人,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是一副“你说我没杀人我就没杀人?我咋没见过你,你谁啊你”的语气,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吗? 纪刑就是。 柳蔚默默心疼钟自羽一秒钟,又看向容棱,冷冷清清的道:“柳某与那钟先生谈的也不多,与钟先生较为捻熟的,应当是咱们的容大人,容大人可说说,钟先生是说,在何处见了纪公子来着?” 容棱瞥了柳蔚一眼,平静无波的吐了两个字:“码头。” 柳蔚不着痕迹的被气了一下,这才转向纪邢:“叶元良死之前那日的码头,纪公子可有印象?” 纪邢十分干脆的摇头:“没有印象,不记得。” “你再想想。” 纪邢态度十分明确:“想不起来。” 柳蔚有点噎住,同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来帮纪邢证明他的不在场证明的,还是来抓他把柄的? 这个对话的方式不对啊! 纪邢咬定了自己不认得钟自羽,也就是说,钟自羽一头热的给纪刑做不在场证供,反倒显得钟自羽多事了。 但是钟自羽话都说出来了,柳蔚也不能将纪邢就这么干晾着。 因为容棱的一句话,柳蔚将叶元良案件与人皮灯笼案稍稍合并来瞧,此番前来,柳蔚主要目的,也是想从纪邢这里多找些线索。 可纪邢一脸的不合作,柳蔚就显得有些难做。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不知多久,像是意识到气氛尴尬,纪邢不情不愿的开了句口:“那钟先生,长得是何模样。” 这么问,似乎是想努力一下,再回忆回忆这人是谁。 柳蔚听着就觉得这语气不对,怎么觉得纪邢有种勉为其难,在委屈自己,再多费费脑子想想的意思。 说到底,钟自羽好歹是帮纪刑的吧,怎还说的,像是钟自羽麻烦了他一般。 不过柳蔚也不喜钟自羽,所以柳蔚没觉得心里不舒服,反而有种乐滋滋的感觉。 柳蔚想了想,又把钟自羽样貌这事儿,推给了容棱:“容大人与钟先生甚熟,你且说说,钟先生的摸样,究竟如何?” 问完,柳蔚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 纪邢也看向容棱。 面对两双不错眼的视线,容棱淡定的抿了抿唇,十分自如的道了一句:“长得一般。” 柳蔚:“……” 纪邢:“……” 在短暂而又微妙的沉默后,柳蔚按了按眉,自己接过话来:“容貌清隽,斯文温和,眉眼总见笑意,五官端正,肤色白皙。” 柳蔚简短的形容一下,话音没落,纪邢就盯着柳蔚不松眼。 柳蔚黑着脸说:“不是我!” 柳蔚也知,若是这样形容,自己与那钟自羽,是有几许相似的地方,但一男一女,天差地别! 对,一男一女!一男一女! 这个最重要! 纪邢收回视线,又似思索一番,半晌,才抬起眸:“似乎,有些印象。” 柳蔚来了精神:“如何?” 纪邢说道:“那日码头下船,再上船,纪某是与一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匆匆一瞥,本不记得容颜,两位这般形容,倒是令纪某想起了些。” “你且说。” “只是,那日,在下瞧见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两人?”柳蔚皱起了眉。 纪邢道:“一位清隽先生,与一位,妙龄姑娘。” 姑娘? 钟自羽身边有女子出没吗?完全没有! 钟自羽在古庸府声望不小,上赶着给他说亲的人多不胜数,而钟自羽的身家大小,年龄几何,有无婚配,更是古庸府人人皆知的,不是秘密。 第512章 纪邢的嫌疑,果真洗脱了? 一开始柳蔚要查钟自羽时,还没开口询问,来衙门给家里男人送饭的两位衙役家的嫂子,便聊着闲话似的,将钟自羽的里里外外,都说了出来,柳蔚也就无意间听了全部。 而在其后的几次接触上,柳蔚更是笃定,钟自羽身边并未有什么女子,钟自羽,本就是喜欢男子的。 且如今钟情的男子,还正好与自己的撞了。 乍一听钟自羽是与妙龄姑娘一道的,柳蔚便认为,纪邢认错了人,纪刑说的那个,并非钟自羽。 可是还不待柳蔚开口,那边,容棱却道了一句:“是他。” 柳蔚一愣,皱了皱眉:“那姑娘,容大人知晓?” “嗯。”容棱闲淡的应了声,却不说如何知晓,也不说那姑娘是谁。 柳蔚眉头皱的更深了。 纪邢又说了一些那清隽先生的容貌特征,柳蔚判定,那果然就是钟自羽本人。 撇开了那不明不白的姑娘先不说,既然断定了钟自羽的身份,且钟自羽自己也承认,先在码头见到纪邢,又去学生家家访时,在某位家长的客栈里,遇到留宿的叶元良,那钟自羽倒是的确证明了,叶元良还活着时,纪邢已经上了离开古庸府的商船。 这么说来,纪邢的嫌疑,果真洗脱了? 但柳蔚怎么都觉得还是有些不对,一来,钟自羽此人狡猾古怪,他的证供,当真是可以采信的吗? 二来,纪邢此人神神秘秘,虽然有可能是自己族兄,但也不能排除此人是坏人的可能。 毕竟,纪家逃窜多年,族内人也早已练就一身本事,整个纪家,可都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他们有的身怀高深武艺,有的身怀高深毒技,个个都是危险人物。 那纪微小小年纪,都能因为与小黎的一番玩闹,而暗暗记恨上他们,这样有小仇必大报的极端性格,若是叶元良曾得罪过纪邢,纪邢当真偷偷将其杀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在两个不能绝对采信的口供面前,柳蔚陷入沉思。 到最后,柳蔚也无法下最后判断,眼看着外头天色越来越暗,柳蔚起身,淡淡的道:“烦劳纪公子在此处多住几日,待水落石出之时,衙门自有判定。” 这便是,目前还不打算放人的意思。 纪邢瞧了柳蔚一眼,随意的“嗯”了一声,语气无波无澜,似乎放也好,不放也好,他都无所谓。 柳蔚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开。 容棱走在柳蔚身边,两人出了房间,就听后面“砰”的一声,回头一看,是两名看守衙役,谨慎的立刻将房门锁上,继续严密防守。 柳蔚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头往前走。 容棱则没有再与柳蔚一道,容棱走得很慢,坠了柳蔚身后好几步,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名。 柳蔚走得很快,也不知是急着做什么,但就在路过二道门月牙门时,她迎面撞到了外面走进来的两人。 两方轻撞一下,都极快的闪避开,等避远了,柳蔚定睛一瞧,才瞧出了这是老熟人啊! 纪枫鸢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柳蔚。 纪枫鸢眼尾动了动,视线扫过柳蔚,又扫过在后面慢条斯理走着的男子容棱,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绕开二人,打算离开。 可纪枫鸢不说话,柳蔚却有话要说:“上次的伤,还好吗?” 柳蔚这突然一发问,反倒令纪枫鸢有些顿足。 那次之后,纪枫鸢再见柳蔚,从未给过好脸色,原想是梁子结下了,以后也就井水与河水之分,哪怕最不幸的,柳蔚要回族内,也自有族老定夺,自己可以暗恨柳蔚,但也仅此而已。 眼下再遇,柳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纪枫鸢一时无法分辨,此人是故意提醒自己上次之辱,还是当真关心自己! 只怕还是前者吧,毕竟她们的关系,如何也谈不上关心二字。 容棱此时已经走到了前头,就站在柳蔚身后半步之远,像个冷面守护者,一动不动。 这个距离很微妙,乍一看,不显得什么,但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分明就是给柳蔚撑腰的意思。 现在二对一,对自己的形势十分不好,纪枫鸢咬了咬牙,认定这两人果然是故意来辱没她的,黑了黑脸,却还是磨着牙应道:“好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打不赢对方,只能暂且认怂。 但这笔账,往后迟早要算! 柳蔚“唔”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衣服,翻找一下,从袖子中找出一个小袋子。 打开嗅了嗅,确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柳蔚将袋子递过去,道:“一些温养小药,对伤势复原极好。” 柳蔚记得,自己上次是将纪枫鸢打得挺惨的,不说断手断脚,但伤筋动骨肯定少不了,再说此人是靠跳舞混饭吃的,动了哪里都行,身子却是伤不起的,一伤就容易落下病根,指不定早晚,连饭碗都要丢。 纪枫鸢看着那都送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小袋子,很不想问,尔等究竟为何?! 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最后再三憋屈,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将那小袋子接过,攥在手里就捏的紧紧的。 “多谢!”干巴巴的道了一句毫无谢意的谢,纪枫鸢深吸一口气,说:“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柳蔚回话,纪枫鸢已经猛地一窜,从两人身边窜走。 柳蔚看着纪枫鸢风一般的背影,幽幽的说了一句:“果真人如其名。” 此话声音不大,但恰好让还未走远的纪枫鸢听见了,纪枫鸢顿时足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才人如其名!你们全家都人如其名! 人家的枫,是枫叶的枫,不是大风的风! 与纪枫鸢相见,本是一场巧合,柳蔚身上也没什么别的东西,随意就拿出了这几日研制的小药,给了一袋,那小药是柳蔚为柳老夫人研制的,除去一开始寄给金南芸的治病之药,这温养之药,是要后期服用的,前两日寄出去十来袋温养药物,身边却还放着一袋,这就随意送人了。 但柳蔚没想到,见过了纪邢,见过了纪枫鸢,竟然,还能再在衙门之内,见到纪家的其他人。 不是纪奉。 而是纪云霓与纪微。 第513章 满满的恶意,虐渣! 若说纪枫鸢是准确无误,与柳蔚撞上,且离开的方向,是纪邢之处的话,那纪云霓与纪微,便是拐的另一条道。 纪云霓手里提着个食盒,走的方向,是后院的内衙,那是孙奇堂下办公之处。 这几日,因为古庸府旅游事宜,孙奇几乎每天都在忙碌,天一亮就去古庸府周边小镇巡视,天黑透了才回来。 而眼下这个不早也不算太晚的时间,内衙,便只有季师爷一人办公。 一点也不吃惊纪云霓是来找纪奉的。 柳蔚也并非衙门之人,只是借地办公,更不管这衙门看守为何如此松懈,什么人都能往里面放。 柳蔚与纪云霓擦肩而过,是连招呼都不想打一声。 但柳蔚不说话,纪云霓却有话要说:“见了长辈,连句安也不请?” 这突兀的一句话,令柳蔚堪堪停住欲走的步伐,柳蔚回过头,淡淡的瞧着纪云霓,眉毛轻轻一挑:“你在与我说话?” 纪云霓皱眉:“否则,你以为是谁?” 柳蔚嗤笑一声:“阁下未叫在下名字,在下如何知晓,你与谁说。这世间之人,人世百态,有些人,不与人言,愿与物言,那也不是在下能控制的。” 这话说的婉转,却分明是说纪云霓说话不点名道姓,谁知道你跟人说话,还是跟鬼说话。 纪云霓被柳蔚这牙尖嘴利激得眯起眼睛:“与长辈顶嘴,这便是你娘给你的教养?” 柳蔚原本还闲散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凝起神色,柳蔚瞧着纪云霓,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 若是柳蔚的长辈,便该知晓,她从小没娘。 若是柳蔚的长辈,便该知晓,她千里迢迢寻回族之路,便是只为了她娘。 若是柳蔚的长辈,便该知晓,她什么玩笑都开得起,唯独家人,至亲的玩笑,开不起,而她娘,更是她最大的禁忌。 柳蔚知道自己是被这些人调查过的,这些人对自己不信任,刨根挖底的调查也无可厚非,而既然是掌握了她的所有资料,为何还不知,什么话是在她面前能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还是因为,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才偏偏要说? 满满的恶意,这就是族人对她的态度? 柳蔚冷寒着脸,精锐的视线,如两道裹着寒冰的风刃,刮得纪云霓微微一愣,也刮得纪微悄悄躲进娘亲背后。 纪云霓到底是端了长辈的份儿,自然不能让柳蔚比下去,便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果真是目中无人,也不知随了谁的劣根性了!” 容棱静静的站在一旁,眼中,已经酝起了杀意。 似乎感觉到那股夹带着杀气的视线,纪云霓稍稍偏了偏眼,对上容棱那面无表情的脸,身子忍不住一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图了一时口快。 容棱的脾气不好,但并不代表容棱对谁都那般苛刻,一些无关紧之人,一些废话,他素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纪云霓并非无关紧要之人,若是个陌生人,说些混账话,容棱顶多瞥上一眼,一晃而过。 可就因纪云霓是柳蔚的族人,还是长辈,这些话,才令他杀气四溢。 此刻的气氛有些古怪,柳蔚在沉默了许久后,幽幽的开了一句口:“我这里,还有一袋温养小药。” 容棱眼皮都没抬的“嗯”了一声。 柳蔚问道:“开始吗?” 容棱还是惜字如金:“好。” 于是,纪云霓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感觉两道飓风刮了过来,接着,一道厉掌击中她的肩头,纪云霓只觉得肩头一痛,条件反射的出手抵御时,已经失了先机,肚子也被狠狠的踢了一脚。 纪微在旁边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娘!” 纪云霓只来得及说一句:“不要过来。”便又被容棱一记掌风,推到几尺之外,后背撞到院中石桌,后腰正好在桌角处一磕,瞬间一阵钻心的痛,痛的她腰眼跟废了似的。 吃痛的闷哼一声,纪云霓红着眼睛,抬头瞪着柳蔚。 “你这个小杂……” “啪。”不等纪云霓说完,柳蔚足尖一抬,脚尖正要踢到纪云霓的下巴,纪云霓话说一半,舌头都没收好,柳蔚这一踢,纪云霓下巴淤青不说,牙齿还咬到了舌头,顿时更是一顿痛彻心扉。 纪微在旁看的着急不已,想去找人来帮忙,但又怕自己走了,娘亲再被打出什么好歹。 逼无可逼,纪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央求似的冲上去抱住柳蔚的腰,呜咽的喊:“表姐,表姐,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打我娘了,不要打我娘了……” 这件事根本没纪微的任何错,纪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她娘后面撅着下巴。 但紧要关头,一个豆丁一样的孩子,却能冲上来为自己娘亲赎罪。 这已足见一点,纪云霓这个母亲,做的多不称职。 一个要自己女儿替她道歉背锅的母亲,何谈为母? 柳蔚被抱得紧紧的,纪微习武,内力虽说浅淡,但也不少。 纪微搂紧了柳蔚,眼泪哗哗的往下落,全掉进了柳蔚的衣服料子里。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纪微一边道歉哀求,一边将眼泪偷偷全擦在她的衣服上,但似乎又怕擦得太明显,而擦得格外小心翼翼,这种无声的幼稚报复,令柳蔚腾起的火气,幽幽的下去一点。 纪微就是个没教育好的熊孩子,柳蔚不会跟孩子较真,但纪云霓这笔账,却是要算。 柳蔚扒开纪微的手,纪微一开始不肯,还是死死的搂着,等柳蔚说“不打了”三个字时,纪微才半信半疑的抬头瞧着柳蔚,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最后憋着嘴,试探性的松开柳蔚一些。 等松开得足够了,发觉柳蔚真的不打了,纪微赶紧冲到娘亲身边,将痛的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吃的娘亲扶住。 “娘……”纪微哭着唤道。 纪云霓双手撑着地面,含恨的抬起头,瞪着柳蔚与容棱,却只对上柳蔚一双凉薄的双眼,听柳蔚不屑道:“往后,莫与我长辈自居了。这普天之下,姓纪之人,我只识得一人,那人叫纪夏秋,至于其他人,抱歉,我并不熟。” 柳蔚说完,转身离开。 ……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们,今天中午到明天中午,月票翻倍啦,投一变二!月票达到5000张的话,16号会有加更,连续加更一周!快投票吧! 第514章 方才那种武功,用了就容易饿? 纪云霓却记吃不记打,在后又怒骂一句:“也就只有纪夏秋,才生的出你这种没教养的野种!” 此言一出,连纪微都觉得自家娘亲是疯了。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好不容易放过她们,她们为何还要争这一番口舌志气? 有什么必要吗? 这分明是说了就还要挨打啊。 可纪云霓若是有沉稳之心,也就不是那个在族内四面威风的小公举了。 纪云霓兀自说完,话音刚落,便亲眼看到对面的柳蔚没动,但容棱动了。 只见容棱遥遥的举起手掌,接着不知做了什么,纪云霓突然身子一悬,就好像无形中有只手,将她举起一般,可对方明明没有靠近自己,但自己竟当真是被举起来了…… 纪云霓吓得面无人色,柳蔚也惊讶的看着容棱。 这招,究竟是什么招? 柳蔚曾经在跟不算师父的师父习武的时候,曾亲眼瞧见过师父站在原地,远远地,对着十米外的一根木桩一挥手,那根木桩竟像是被打一般,拦腰而断。 当时柳蔚面上不显,但心中吃惊异常,只因这招数,似乎已超过武学,抵达了更深的,柳蔚根本不懂的那一层境界。 师父当时说:“这招,名叫隔空擒物。” 柳蔚看了眼那断口整齐的木桩,说道:“叫隔空杀人更为合适。” 师父笑了一下,说:“你要是能练出来,叫隔空柳蔚都行。” 柳蔚瞥了师父一眼,但自那日起,当真想过总有一日,要练此招。 只是等到现在,柳蔚也未习得一招半式,而那师父,也早已生死不知,行踪不明。 可眼下,却有人在柳蔚面前,用了此招。 柳蔚看着容棱,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禁的握住,指甲微微泛白。 纪云霓也同样惊讶,她的武功只是平平,在族里,因为父亲为族内长老的缘故,她从小就过得比其他人顺遂,苦练武功这种事,她不愿意,父亲又怜惜她早早没了娘,便一再纵容,也因此,她的武功,自以前到现在,也仅仅是够用罢了。 纪云霓很少出岭州,只在岭州境内,武功是绝对够了。 眼下遇到高手,且这位高手武功路数诡谲可怕,纪云霓一下子就慌了,而容棱没有给纪云霓后悔的机会,他手指一收,纪云霓只觉得喉咙被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一般。 纪微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故技重施,扑上来抱住容棱哭。 但还不等纪微靠近容棱,容棱袖子一挥,一道袖风,就将纪微挥得老远,纪微囫囵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灰头土脸的,却是当真近不得容棱的身。 纪微急了,哭的更凄惨,这次,重新找回柳蔚,扑进柳蔚怀里就嚎啕大哭:“表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求求那个哥哥,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 柳蔚看着容棱,目光非常复杂。 而那边的纪云霓,已经难受得翻了白眼。 眼看着容棱仿佛真的打算在衙门内杀人,柳蔚忙叫住他:“算了,放了吧。” 容棱滞了一下,目光,幽幽的转向柳蔚。 柳蔚说:“我不在意的,不屑脏手,别弄出人命。” 容棱停顿一下,过了许久,才收了手。 容棱手指一松,纪云霓从半空落下来,匍匐在地上,全身是伤,奄奄一息,不住的咳嗽。 纪微扑过去,努力的护住娘亲,回头,还不住的道谢:“多谢表姐,多谢哥哥……” 纪微知道,只有道歉,才能让这两人消气,也才能提醒娘亲,不要再乱说话,女儿都认错了,娘也认错吧,毕竟,没有什么比命重要了。 纪云霓这次是真的怕了,果真一句话不敢说,容棱随意的捏了捏结实手腕,不再看这母女二人,转身,拉着柳蔚的手,离开。 柳蔚被容棱扯得很紧,又走得很快,走出衙门很久,才问:“怎的……这么急……”因为容棱武功好像比柳蔚想象的高,柳蔚言语间,不自觉就带了些自己都没发觉的敬畏。 柳蔚没发觉,容棱却发觉了,他看了柳蔚一眼,说:“饿了。” 柳蔚愣了一下,脱口而问:“方才那种武功,用了就容易饿?” 难怪以前师父经常背着她大吃大喝,却对她说,习武之人要修身养性,不能贪口腹之欲。 看来是武功路数不同,注定了食谱也不同。 柳蔚这么想着,容棱斜瞟了柳蔚一眼,竟然发现柳蔚不是在说笑,竟是当真这般认为,不觉好笑,嘴里也顺势接下:“嗯。” 于是,这下换柳蔚急了。 柳蔚反手抓住容棱,拽着他走,一边走一边问:“一会儿你想吃什么?红烧肉?蒸蹄膀?还是三鲜大锅?” 刚吃过晚膳,其实只是想骗这女人吃点东西才说自己饿的容棱:“……” 而另一边,容棱和柳蔚离开后,纪微颤颤巍巍的扶着娘亲往内衙方向去,可走到内衙门口,却被两名衙役拦下。 纪微说:“我们是来找季师爷的。” 前几日两人也经常会来衙门,偶尔纪云霓会送些东西来给纪奉,这里的衙役,都算是认得她们了,可今日,却生生将她们拦下。 两名看守衙役尽忠职守的道:“府衙后堂,闲人免进。” 纪微皱着眉:“我们要见季师爷。” 衙役冷面无情的重复:“府衙后堂,闲人免进。” “那你叫季师爷出来,我娘受伤了,季师爷知道了,一定会立刻出来。” 衙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府衙后堂,闲人免进。” “你……你……”纪微气的手指头都哆嗦了。 可衙役就是这么软硬不吃,最后,眼看着娘亲气息越来越不好,纪微也拖不起,赶紧扶着娘亲去医馆,惟怕迟了,娘亲有个什么好歹。 而就在她们离开后,一味摸样福气,笑逐颜开的大娘,端着两碗莲子羹过来。 一瞧见大娘,两个方才还冷面无情的衙役,顿时笑得开怀:“大娘还没歇息吗?” 盛大娘温笑着说:“知道你们俩值夜,给你们送些暖身子的吃食,大冬日的,别寒了身子。” 第515章 容棱挖的坑,容溯填 两个衙役笑嘻嘻的接过,其中一个打趣道:“只有我们的,没有其他人的?” “有,厨房好大一锅,一会儿其他人下了巡逻,自个儿去厨房盛就好。” 衙役一笑:“不是说他们,是说……”那衙役眼睛一撇,看向内衙方向。 盛大娘哪里听不出他们的打趣,敲了敲他们的头:“没正经,再胡乱嚼舌头根子,往后就给我冻着,啥也别吃。” “别别别,大娘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说了。” 盛大娘这才放过他们,又看了眼内衙方向,没说什么,走了。 盛大娘一走,两个衙役便交头接耳:“我说的吧,盛大娘指定是对季师爷有意思,咱们吃了盛大娘这么多吃食,可万万得帮大娘守住人,那母女二人逢三岔五就来找季师爷,什么意思还用人说吗?哼,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再好看年纪也大了,样貌值几个钱,这娶妻还是要求娴,盛大娘这种,就是最好的,若是娶了盛大娘,也是给季师爷造了福气,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另一个衙役喝了一口莲子羹,暖心暖肺的滋味,别提多好了,美滋滋的说:“往后咱们也都这样,那两母女来了,再也不给放行,对了,还有其他人,也都说一下。” “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说着,一股脑把莲子羹全喝完了,完了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过了好半晌,其中一个才想起来说:“方才那老娘们看着好像受伤了,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重要事,不告诉季大人真的成吗?” “没事。”另一个要不甚在意的说:“方才我去茅房,路过前头,亲眼看着是柳大人与容大人将那老娘们打伤的。” “哟,还有两位大人的事儿?” “这老娘们不是东西,骂柳大人的娘,还说柳大人是杂种,野种。” “妈的,当真?行了,明日跟兄弟们说一声,别说内衙,那对母女再来,衙门口都不许她们进。” “就衙门口吗?” “嗯?你有什么主意?” “先是跟盛大娘抢人,后是辱骂咱们柳大人,孙大人可说了,咱们现在办的那个啥旅游计划,就是柳大人出的主意,等办好了,咱们人人都能涨粮饷不说,据说还能办什么员工宿舍,就是衙门给钱盖房子,娶亲生孩子还给补贴,柳大人给咱们挣了这么多东西,咱们不说将他当菩萨供着,也至少是旁人辱不得的,进了咱们古庸府,还有人欺负咱们柳大人,那不是在找死吗?赶明儿叫几个兄弟,去那对母女住的地方晃荡晃荡,给她们点教训。” “怎么教训?” “不出人命是底线。” “所以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教训都成?” “具体看情况,总之就是不能让她们好过。” “好,那就这么办!” 而此时,纪云霓尚不知,在古庸府衙门里,她母女二人的“恶行”已经引起公愤,而她们继续呆在古庸府,就只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 纪家驻留古庸府,用的都是隐藏身份,偏偏现在冒出来两个引起全古庸府衙役注意的人物,这绝对不利于族内人员潜藏,所以,很快,她们就算不想,也要被召回岭州,短时间內,再不准出现于古庸府。 而致使她们落荒而逃的罪魁祸首,只是一群护短,又护短,特别护短还同气连枝的衙役们。 …… 柳蔚坐到客栈大堂内,双手端着下巴,捧着脸,看看满桌子的美食,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容棱,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容棱手指捏着筷子,另一只手捧着个干净的白瓷碗,指尖,却不易察觉的始终僵硬着。 小二送上最后一道菜,香气扑鼻的粉蒸肉。 容棱的手指,将筷子捏的很紧,像是要随时折断一般。 “两位客官,都上齐了。”小二利落的退了下去。 容棱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深吸一口气,抬头问道:“你不吃?” “我不饿。” 柳蔚明明白白的道,然后催促着容棱:“你饿你快吃吧。” 从柳蔚关切的眼神中,容棱看的出柳蔚没有开玩笑,柳蔚真的要他全部吃完! 这下不止手指僵硬了,他嘴角都僵硬了。 柳蔚看他不动,索性拿起筷子,特别殷勤的为他夹菜,没一会儿,满满一碗的大鱼大肉,全放进了容棱碗里。 容棱闭上眼睛,将碗放下,冷声说道:“一起吃。” 柳蔚无辜的望着他:“我真的不饿。” “吃。”他语气加重,态度不容拒绝。 柳蔚犹豫了一下,还是唔了一声,让小二再拿了副碗筷过来,随意夹了点青菜,放进碗里慢慢吃。 既然柳蔚都吃了,容棱也不得不吃。 于是,半夜又一次梦游的小妞,在将好不容易今天不失眠,终于睡着的容溯吵醒后,硬拉着容溯,下了楼。 容溯满脸黑气的被小妞拉着,下了楼,就看到用吃宴席的分量吃宵夜的柳蔚和容棱,三人面面相觑,小妞灵活的闭着眼睛去厨房,拿了个空碗和筷子出来,递到容溯手里。 因为不爱吃饭,而已经被小妞丫鬟总管盯上的容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容棱机敏的发现了生机。 他便邀请:“一起。” 容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妞推到另一张凳子上,阴沉着脸坐下。 然后,作为兄长,容棱第一次对容溯展现出了如春风般的温暖,手足至亲什么的,兄弟情深什么的,这一刻全都出现了。 一眨眼的功夫,容溯的碗里,堆了满满一下子的菜。 而此时,小妞又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个大海碗,碗里,是满满一碗的大米饭。 容溯对上柳蔚无辜的脸,对上容棱温煦的脸,对上小妞痴呆的脸,端着一大碗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深夜三更时分,他,要吃饭了…… 这个容棱自己挖出的深坑,最后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容溯去填,原本只是在房间里好好睡觉的容溯,这一刻的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 …… 作者有话说:没事欺负欺负容溯是一大乐趣有木有,月票今天继续翻倍,有的亲快投掉,下次翻倍要28号啦》《 第516章 口舌之快,七王爷大人大量 容溯很不想吃,但小妞并不放过他,其实柳蔚也不想容溯来分一杯羹,这些菜肴都是给容棱准备的,容棱今天放了大招,需要补一补。 但考虑到小妞现在不正常,柳蔚也只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放纵了容溯。 等到在小妞总管的严格监控下,柳蔚觉得容溯吃的差不多了时,才“恩准”他回房休息。 若不是与柳蔚有协议要照料小妞,容溯早已将这孩子丢回房间,拿绳子一捆,不到天亮不松开了。 最后容溯终于解脱。 柳蔚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有些担忧的问容棱:“还要不要点一些?” 这个时候,厨房已经没人了,若是要再点,必定是要加钱的。 容棱沉着脸:“不必。” 柳蔚特别强调:“不用客气。” 容棱不再说话,起身,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想吃了。 看容棱走上了楼,柳蔚也跟上去,原本走的漫不经心的,可猛然想到什么,柳蔚突然面皮一崩,跑过去,挤开容棱,说:“我先进去。” 容棱看着柳蔚,不说话。 柳蔚也没解释,匆匆进房,反手将门关上,然后从柜子里,将早上买的那两件衣服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塞进了床底下,还远远的看了看,确定从正常人的视角看不出来,才将一切恢复原状,这才打开房门。 房门外,容棱正沉着脸等着。 柳蔚一开门,就露出一个笑容,笑中带着讨好,容棱古怪的看了柳蔚一眼,又环视一圈房间,却不觉得有什么变化。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鬼心眼? 一番洗漱后,两人躺倒床上,柳蔚侧着身子,望着他,问:“我似乎从未问过你,你的师父是谁?” 容棱双目紧闭,状似睡了过去。 柳蔚抿了抿唇,伸手去捏住他高挺的鼻子。 但是以容棱的内力,闭息半个时辰绝对是绰绰有余。 于是,柳蔚就看容棱不动如山,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就任她这么捏着,也不张口喘气,继续闭目睡觉。 柳蔚捏了一会儿,就没心思了,将手放下,软软的身子朝他身边挪,挪到他怀里,枕着他的肩头,也闭上眼睛。 过了半晌,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容棱睁开双眸,眸光一转,瞥到肩头上睡得恬静的女子,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手,小心的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挪开,然后,自己翻了个身,侧过去睡。 假睡被识破,还被无情推开的柳蔚:“……” …… 柳蔚现在有很多事要做。 一,几桩案子都在调查阶段,凶手至今没有踪迹。 二,得每日空出一些时间,研制药丸,再快递回京,因着药物新鲜,药效最好,而柳老夫人眼下的身子,是尽量不要用陈药。 三,容棱出轨了。 比起前两条自己还力所能及的,第三条,柳蔚就忧愁了。 因着第三条,看的是对方的态度,而非自己的态度。 柳蔚没谈过恋爱,并不清楚男女之间出现了所谓的感情断层,需要如何弥补,女方又要做些什么去挽回。 柳蔚没有经验,身边又没有合适的女性友人,最后,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柳蔚找到了容溯。 容溯当时正在用点心,从现在起,小妞只要问他要不要吃什么东西,他统一回答要。 毕竟,白日拒绝了,晚上也要吃回来,所以,还是白日吃吧,晚上不好消化。 瞧见柳蔚过来串门,容溯不想理她,毕竟他与此人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但柳蔚大概是被容棱之事弄得有些憋闷,也没注意容溯的脸色,就自来熟的找了张椅子做下,还开门见山的就问:“七王爷后妃繁多,不知,可有真心恋慕之人?” 容溯一口梅花酥卡在喉咙,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柳蔚。 柳蔚现在求知欲旺盛,也没在意容溯眼中的不悦,反而继续问:“或是,是否有哪位王妃,是真心钟情七王爷的?” 这话容溯忍不了了。 他寒着脸说:“她们自然都钟情本王!” 柳蔚看了容溯一眼,垂下眼睛,半晌,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蜿蜒盘旋,听得容溯浑身都不舒服,有些生气:“你究竟是何意思?” 柳蔚摆摆手,支着下巴,有些气馁的道:“原本想着七王爷纵横情场,有些感情问题,想咨询一二,不想,原来阁下也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看来,你也给不了我什么建议,抱歉,打扰了。” 柳蔚说着,就起身要走。 可这话听在容溯耳里,怎是一个讥讽能形容的。 容溯说他的妃子都钟情他,这人便说他身在局中,这分明是说他的后妃,并不恋他。 都是他的妃子了,不钟恋他,还想恋谁? 这回不是柳蔚不想走,而是容溯不让柳蔚走了,他冰寒着脸,咬牙切齿的堵住柳蔚的去路,死瞪着眸,一字一顿:“解释清楚再走!” 柳蔚被拦了下来,还在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的事,瞧着容溯几乎黑的滴出墨的脸,这才意识到容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容溯的几个后妃,柳蔚认都不认得,但是只凭着容溯一句“她们”,她便知晓,自己问错人了。 这个男人,所谓的“情”,与她的,完全不同,既然价值观不同,再谈下去,也是枉然。 不过自己方才貌似不小心说了不适之言,伤了这位爷的心,柳蔚也大方,直接道歉:“口舌之快,七王爷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 毫无诚意的说了这么一句,柳蔚便绕开他打算走。 可容溯又怎可能这么好说话?! “站住!”他厉喝着将柳蔚叫住。 柳蔚心不在焉的驻步,有些无奈的回头说:“你便当我没来过不行吗?” 容溯拧着眉头,这人刺了他之后就想将一切磨平,当做没发生过? 想得美。 直接比了比面前的凳子,容溯道:“坐。” 柳蔚已经知道找错了人了,柳蔚打算回去写信给金南芸,她就不该图近,找一个毫无感情细胞的男人出主意的。 第517章 你当真有心上人? 这种事,还是女人擅长一些,金南芸没准能解她心中之愁。 这么想着,柳蔚自然没心情坐,一心要走。 容溯冷冷的丢出一句:“柳先生聪慧,有无听过一言,最了解你的,定是你的敌人。” 柳蔚愣了一下,仔细琢磨这句话,立刻不走了,回去坐下,眼巴巴的望着容溯:“好,那劳烦七王爷,便说说你的这位‘敌人’,按照你对他的了解,他有无可能当真变心了?” “有。”容溯斩钉截铁,几乎毫不考虑的脱口而出。 柳蔚一瞬间觉得心口崩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抖了抖。 柳蔚干涩的道:“你再仔细想想,这么快回答,可能想的还不够深刻,我们有时间,你慢慢想。” “不需。”容溯语气笃定:“容棱此人,心狠手辣,智谋千虑,你说容棱变心,我倒觉得,容棱有否对你动过心,还是两说。” 瞧着柳蔚低垂下去的头,容溯眼角泄露一丝情绪,继续的道:“终究阴阳之和,才属人间正道,这男子与男子,歪门邪道,永远难登大雅之堂,你是如此,步你后尘那人,也是如此,我倒觉得,乘此机会,与他一刀两断,倒算是你的一条出路。” 柳蔚听完容溯的话,没立刻抬起头,而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头始终没抬起来。 容溯拿不准自己的话,这人听进去几成,但估计不多,毕竟他们往日关系,也诸多矛盾。 亲疏有别,要想挑拨这二人,也非一朝一夕。 容溯只盼望,容棱是当真又瞧上那钟自羽才好,如此,他策反这位柳先生,才会更容易。 心中有着自己的计划,沉默了许久的柳蔚,这次却开了口:“七王爷,冒昧的问一句。” 容溯看着柳蔚,等她说下去。 接着,就见柳蔚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半晌,问道:“你是不是,童年有什么阴影?” 童年阴影? 古怪的词。 但逐字拆开,单从字面上解释,容溯又好像能猜出七八成,虽不知自己猜的是否正确,容溯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挑了挑眉,反问:“嗯?” 柳蔚组织了一下语言,慢吞吞的道:“我很自信容棱是钟情于我的,我现在患得患失的是,我不确定容棱这份情,现在还留有多少,所以我才急于想找个人商量,出谋划策,但你不帮就算了,特地留我下来,说这些浅显而又苍白的挑拨之言,有意思吗?就是为了报复我方才一时口误?那堂堂王爷,是否也太过小气了?” 容溯脸色沉下来:“挑拨?你如此想?” 哪怕就是挑拨,傻子也不可能当真承认。 柳蔚反目瞧着他:“不是吗?” “不是。”容溯说的很自信,还直视柳蔚的眼睛,以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而就因为容溯的目光如此直接,柳蔚才更确定他就是在挑拨。 冷笑一声,柳蔚道:“一个若是愚蠢的人说了谎,他会闪避你的眼神,因为他心虚,一个聪明的人说了谎,他会直视你的眼睛,因为他在演戏,我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哦,对了,这种拙劣的小动作,我家小黎三岁就不玩了。” 小黎从小因为偷吃零食和偷挖尸体没少撒谎,每次都被娘亲一眼识破,久了,小家伙也机灵了,年纪越涨,演技也越长进。 不过柳蔚受过专门训练,又有多年破案经验,要识破一个小屁孩还不容易?而容溯现在的演技,当真是连个小屁孩都不如。 被柳蔚凭空挤兑一顿,容溯面上不显,心中却眯起了眼。 柳蔚也懒得与他废话,她还是回去写信比较好,金南芸虽然都快离婚了,但好歹人家也结过婚,处过对象,经验终究比她丰富,取取经,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柳蔚转念又一想,金南芸的经验要是管用,那柳逸还会为了那辽州来的女人魂不守舍,宠妾灭妻吗? 这下柳蔚又犹豫了,要不,金南芸不行,就金南翩吧?虽说两人的性格路数都大相迳庭,但翩姐没准还真能给些什么建议。 这么想着,柳蔚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回去给金南翩写信。 可就在柳蔚刚刚跨出门口时,身后,有人淡凉的开了口:“有一人,在我心中,算作特别。” 柳蔚停住脚,回头看去。 容溯看着柳蔚,面无表情:“虽说特别,但称不上钟情,就……有些在意。” 柳蔚足足醒神了好半晌,才悚然一下,提着步伐又走回来,坐到凳子上,双手放在桌子上,一点也不八卦的问道:“你当真有心上人?” 好像突然找到了共同点,柳蔚一下子又想跟容溯谈心了。 既然都有心上人,那交流上总会接近些,金南翩那里路途遥远,等到金南翩回信回来,没准她都跟容棱分手了,所以身边若有近水,柳蔚也省了那救不了近火的远水。 容溯看了眼柳蔚充满兴趣的眸子,沉吟一下,问:“不是要走?” “听你说完。”柳蔚眼巴巴的盯紧他:“所以,你的心上人,是你哪位妃子?” 柳蔚特地强调是哪位,而不是全部。 因情,素来只对一人才称真情。 但柳蔚问得起劲,容溯却似乎不打算再回她。 柳蔚皱了皱眉,催促:“说啊,我替你保密。” 容溯讥讽的看着柳蔚,徐徐的道:“她并非我心上人。” “不是在意吗?” “在意便是钟情?” “那你还在意过谁?” 容溯想了一下,没回答。 柳蔚笑:“想不出了?那是自然,若是钟情一人,眼中又岂有旁人。” 柳蔚说了这句,就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想到了自己的感情危机。 柳蔚却没注意,因着她的这句话,容溯的表情,微微变了。 从一开始的细微变化,到后面的巨变,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柳蔚从情伤里艰难的走出来时,容溯已经恢复常态,漫不经心的垂首,把玩着手中的茶具。 柳蔚继续追问:“她是谁?” “与你无关。”容溯冷冷的回道。 柳蔚继续笑:“我不告诉别人,我保证。” …… 作者有话说:月票6000咯,加更提起,15号开始! 第518章 那人虽说是特别,但却是特别的丑 容溯索性起身,一脸送人的表情。 柳蔚抿了抿唇,歪坐在椅子上,不动。 容溯皱起眉,这是赖上了? 柳蔚脸上露出笑意,令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居心叵测。 柳蔚示意容溯坐下,与自己好好谈谈。 容溯沉默的坐下,眼底全是冷然。 柳蔚便道:“我也不是想打听什么,你不愿说,我不问便是的,只你方才说容棱从未钟情于我,令我在意,七王爷若当真同为性情中人,你的话,我自是信了,可若是七王爷连何为情都不知,那我倒是可以确定,你方才,就是有意挑拨了。” “只有证明我有心上人,才算证明方才之言不是挑拨?” 柳蔚笑笑,没说话,但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意思。 不想容溯漠然的道:“你便当我挑拨吧。”说着,起身,送客。 柳蔚一点不意外容溯的破罐破摔,此人的性情,接触了一段日子,她倒是清楚了。 要怎么说呢,容溯此人,工于心计,智谋千虑,在皇室众多良莠不齐的子弟中,他能脱颖而出,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母妃的母族支持,更大的原因,也与他本身的本事有关,否则就算有人真能将他捧上天,也要看他扶不扶得起来。 而大略就是因为从小尊贵,这位爷有一个毛病。 一个很明显的毛病。 自尊心强。 其实男人有几个自尊心不强的?但这位是特别强! 当然,说得好听点就是自尊强,说得难听点,那就叫小心眼。 不止小心眼,还记仇,甚至有时候还很别扭。 柳蔚当然知道容溯挑拨离间的理由,包括上次她私下见钟自羽,容棱恰好赶回来瞧见,柳蔚猜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是容溯通风报信。 容溯为什么要这么做?呵,当然是因,只有干扰了她和容棱的感情,才算分裂了他们这个整体。 而一旦分裂了他们这个整体,容溯要从他们身上趁虚而入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也就方便多了。 哪怕没有想到容溯心里在计划着什么,但柳蔚看得出,是与自己有关的。 而根据柳蔚的分析,最大的可能,就是容溯还没放弃招揽她。 可要招揽一个和死对头有一腿的姘头,怎么想都困难,所以,容溯也只能婉转的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在中间动作。 只是当这种动作被是识破时,容溯那不拘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不止破罐破摔,甚至还露出点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柳蔚有些好笑,心说那位驰骋朝堂多年,令当朝太子都殚精毕思,头大如斗的宿命大敌,何时还学会耍无赖了,还耍得这么理直气壮? 柳蔚就是想跟容溯聊聊感情生活,权当给自己找个免费心理医生,怎么这人还就较真上了? 看容溯那抗拒的表情,柳蔚知他是不会说了,到底起身,慢吞吞的往外走。 走出门口,柳蔚忍不住又回头,补了一句:“若是何时想说了,随时找……”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木质的门板已“啪”一声被门里的容溯重重阖上。 若不是柳蔚走的远了两寸,只怕那门直接就要撞柳蔚的脸上了。 柳蔚摸摸鼻尖,半晌,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 容溯越是不说,柳蔚反倒越好奇了。 不就是个心上人吗,还捂得跟什么似的,说出来莫非害怕泄露了什么? 柳蔚这么想着,又被容溯一通堵,莫名的竟产生了几分逆反心理,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了吗?要知道的时候,迟早会知道。 但话是这么说,在自己的事儿都没处理完的关口,柳蔚也的确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回到房间,将昨日买的衣服,从床底下挖出来。 看看左右,确定无人瞧见,柳蔚将衣服抖了出来,手指摸着上面的花纹,嘴唇抿得紧紧的。 要不要,今晚就试试? 这么想着,柳蔚捏着布料的手指,稍稍紧了些。 若非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柳蔚绝不会打这件衣服的主意,可眼下,柳蔚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法子了。 而就在柳蔚愁眉不展,纠结万分时,隔壁的容溯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在意,便是钟情? 谁定的规矩? 简直乱七八糟。 不过就是偶尔闲暇时稍稍想起一二,如何就叫做钟情了? 况且那人虽说是特别,但却是特别的丑,如此女子,他如何会钟情? 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容溯铁青着脸,这么想着,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心里越想越气,一气,一张红红白白,腐烂不堪的女子脸庞,便出现在他脑海。 一看到那张脸,他本就不虞的心情,更是再次下落了一百度。 下午之时,床底下传了声响。 容溯目光冷寒的瞥了一眼,轻咳一声。 听到容溯的回应,床底下沉默一阵,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随即,床底爬出来一人。 来人黑衣黑裤,身形精瘦,眼神锐利。 “如何?”容溯撇开心中的烦躁,公事公办的问。 黑衣人老实颔首,将自己所知的最新消息,一一上禀。 容溯听完,脸上波澜不惊,表情也只是沉默冷静。 黑衣人习惯了主子想事时的摸样,很淡定的在旁等着。 可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再等了一会儿,主子却依旧沉默,不发一言。 黑衣人有点站不住了,抬起头,悄悄看了眼,这一眼看去,却分明瞧见自家主子正神色飘忽,那摸样看着,竟是有些魔怔。 “王……王爷?”黑衣人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容溯眼睛一撇,瞧向他。 黑衣人立刻垂下头,意识到自己的打扰了主子,忙口称有罪。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就在黑衣人再次心生古怪时,却听一道清清淡淡的男音,冷然的响起:“你……可成亲了?” 黑衣人:“……” 黑衣人这回当真是愣了好久,才模模糊糊的想起来回答,吞吞吐吐的道:“属,属下早已成亲……现今,已有三个孩儿,两男一女,最大的六岁,最小的方才一岁。” 容溯点点头,看了眼自家下属的年纪,盘算着,这已该是成亲的晚的吧,都快而立之年,最大的孩子,也才六岁而已。 想必,也是这份差事,给耽误了不少日子。 第519章 便,杀了吧 黑衣人是完全想不通自家主子问这个问题要做什么,只是跟随主子身边日子不少,又眼瞧着那位柳先生与容三王爷你侬我侬,好不恩爱,他脑子,忍不住就有点想歪了。 以至于,主子明明没问他有无孩子,他却迫不及待的先表明出来,这……这里头,分明是害怕的意思。 害怕主子跟容三王爷呆久了,连那方面兴趣也变了,变得对男子也有想法了。 容溯却没有多想,他本也是随口问这么一句,问完又沉默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容溯才摆摆手说:“你退下吧。” 黑衣人如蒙大赦,正要离开,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回爷,柳家大小姐,依旧没有消息。” 容溯皱眉:“好好地,说她做什么?” 本就因为此人心烦意乱,现在猛然提起,容溯只觉得整个心情都不顺了。 黑衣人却十分莫名,结结巴巴的回道:“每……每次主子,您不都会问一次吗?” 自从来到古庸府,自从知晓柳家出了事,柳家大小姐生死不明,去处不明,爷便下达了命令,要他们的人,在寻那宫女黄儿时,将柳家大小姐也找到。 有时候他们来回禀消息,主子先问的,还是那柳家大小姐,反倒是至关重要的黄儿,被主子给推到了后头。 如此一来二去,下头的人揣摩上意,每次也都主动提起柳家大小姐的消息,而也一直这么听着,怎么这阵子来都不相安无事,今个儿王爷突然生气了? 这,这有什么好气的? 容溯就是气,且还气的浑身不舒服。 黑衣人说完就想告退,但他一句话惹了这位爷不高兴,这位爷便不乐意放他走了。 “从今往后,柳蔚之事,本王再不想听。” 不想听?也就是往后不用查了? 黑衣人聪明的应下,聪明的不再多嘴。 容溯平白的给自己喂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也无暇留下,挥了挥手,让其离去。 黑衣人按照原路,从床底遁走,走到一半,又被上面的声音叫停:“等等。” 黑衣人赶紧又爬上来,身上灰头土脸,也来不及拍拍,拱手恭问:“主子还有吩咐?” 容溯在沉默许久后,缓慢的问:“江南可找过了?” 黑衣人一愣的,老实回答:“找过了,只那黄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北方,我们派去江南的人手并不……” “不是她。”容溯打断下属的解释,寒着脸,冷视下属。 黑衣人被主子盯得毛骨悚然,心里疙瘩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主子这问的不是黄儿,那不是黄儿还有谁?不就是…… 可主子不是方才才说不再过问柳家大小姐之事了?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是怎么了? 黑衣人觉得主子可能有点糊涂,怕是大白日的就吃了酒,这都胡言乱语了。 只是心里这么思忖,眼睛却是看出了主子要问的终究是谁,嘴里自然还是要回:“咱们大人,一开始便在江南搜找过,只是寻了好几座城池,依旧一无所获,要说柳家大小姐面容有异,应当是极为显眼才是,可……” 黑衣人说了一半,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等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家主子正阴沉着脸,满面冷气的瞪着他。 黑衣人抖了抖,十分惶恐:“主,主子……”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容溯勉强按耐住不悦的心情,冷言冷语道:“尽快找到她。” 黑衣人口里应着:“是。”眼睛却还是一而再的往自家主子身上瞟。 做下属的就想知道,主子到底是不是醉了,今个儿怎么整个人,都透着股不对劲呢? “若是找到了。”过了一会儿,容溯又补了一句。 黑衣人老实听着,恭恭敬敬。 “便,杀了吧。” 黑衣人正要条件反射的应下主子的任何要求,可他头一涨,听到这么一句,猛地就抬起眼,表情要多惊异,又多惊异。 容溯却已经挥手,让他下去。 黑衣人想走是想走,但他不得不问清楚:“主子是说,杀了柳家大小姐?” 他以为自己误会了,主子说的是不是杀黄儿? “嗯。”容溯冷冰冰的回一个字。 黑衣人还是有点莫名。 但容溯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眉头都蹙了起来。 黑衣人只好规矩应下,这次是当真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容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脑中再次飘过那张让人心烦意乱的脸。 杀了也好,省事,免得总想,平白让自己分了心神。 而与此同时,京都城郊外。 一辆急驶的马车,踢踢踏踏的往着京郊官道上飞驰,车夫的鞭子很粗,一鞭子挥下来,马儿吃痛的嘶鸣不已。 马跑得快,马车里的人却吃了苦头,可眼下情况,却无人抱怨。 柳玥将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掀开,她一手扶住车厢的车壁,一手护住自己的行李,时不时的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一眼,又心神不宁的对车夫命令:“再快一些。” 车夫听了令,将鞭子挥得更是有劲。 车厢里,柳玥身边还坐着个老神在在的嬷嬷,此嬷嬷表情冷厉,眼神刻薄,瞧着柳玥如此惊慌失措,眼中皆是不满:“都跑出来了,还急什么?” 柳玥看了眼这嬷嬷,这是“那人”派来护送她去古庸府的。 原本,柳玥还以为那人会送几个高手,至少能一路护她,未曾想,只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 柳玥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不甚舒服,对着老嬷嬷,也权当是多一个搭伴儿的人罢了。 可柳玥对老嬷嬷不上心,老嬷嬷对柳玥却诸多要求:“慌慌张张,喜形于色,难登大雅之堂,柳玥姑娘到底也是柳家的小姐,不说教习得斯文有余,淡定优雅,好歹,也该大气一些,收敛一些,如此这般一惊一乍的动作,却该都是姑娘的禁忌,还望柳姑娘往后莫要再犯。” 柳玥皱皱眉,出于习惯,柳玥对身边之人都素来和颜悦色,哪怕眼下流离在外,也端着这份气度。 但眼前这人却说她难登大雅之堂,要知道,作为庶女,柳玥最在意的,便是这句话,仿佛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比不过那些天生下来就是嫡出的人。 庶女又如何,庶女就活该被踩在脚底,恣意碾压了? 第520章 将柳玥心头那团火吹起来 若非只是少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娘亲,她柳玥又有什么地方,比其他人差了? 思索这些的时候,柳玥习惯性的低垂着头,将所有情绪掩埋在眼神最深之处,可这次,一双略凉的大手,突然掰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强行拖起来,冷冷的道:“若是再露出这种表情,柳姑娘还是趁早回柳府去吧,古庸府也莫要去了。” 柳玥心头一惊,眉头深深蹙着。 老嬷嬷道:“如此小家子的气的举动,绝非未来七王妃该有的。柳姑娘在柳家长大,见过的达官显贵嫡小姐,自也是不少。端看那些,有刁蛮任性的,有恣意妄为的,有文雅清淡的,有拒人千里的,但不管是哪个,就算是有不少没有头脑的,可她们,却是一眼便能让人瞧出其身份尊贵,你可知为何?” 柳玥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老嬷嬷。 老嬷嬷指着柳玥的眼睛:“就因为这双眼,你的眼里只有自卑,其他人的眼里,却是自大。” 柳玥心头惊了一下,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问道:“莫非,自大还是好的?” “有资格自大的,都是尊贵的人,而这种尊贵,也支撑起了她们继续自大,继续妄为,这便是嫡小姐的气度,不为别的,就为二字,大气。” 柳玥脸色一片惨白,这种观点她不认同,非常的不认同。 柳玥没有想,或许就是自己缺少这种尊贵,所以才尤其的不赞同。 柳玥下意识忽略这个细节,板着脸,问那老嬷嬷:“那嬷嬷认为,玥儿应当如何?” 老嬷嬷看得出柳玥的询问并非真心,但嬷嬷受命而来,便是为了教习柳玥,将柳玥训导成最合格的七王妃,这些教习内容,柳玥早晚要学。 “首先,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你可以胸谋千虑,强识博闻,但决不能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柳玥冷着脸应下,却不知该如何做。 老嬷嬷找了好几个例子给她,比如说柳瑶,比如说月海郡主,再比如说宇文敏馨,或是其他的王公子弟。 这些人,有些柳玥识得,有些不算熟悉,有些却只是听过。 柳玥听得皱眉不已,尤其是在拿柳瑶做例子时,柳玥虽嘴上不说,但眼底的鄙夷,嬷嬷看得真真切切。 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竟还看不起嫡女。 柳瑶再是有脑无识,愚蠢痴傻,却也将那个柳家正牌二小姐,当得有声有色,且有模有样,大气而不失贵重,这才是正经小姐该有的样子。 老嬷嬷想了一下,既然柳玥对柳府的人格外排斥,那看来,自己的心思就要用在即将要去之地才行了。 这么想着,老嬷嬷便道:“还有柳蔚。” 柳玥原本便不耐烦了,听到了柳蔚二字,顿时胸口一团火:“嬷嬷是说,柳蔚也比玥儿强?” 老嬷嬷笑了一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柳玥脸色漆黑。 老嬷嬷道:“当初赏花宴上,柳蔚一举一动,一行一步,皆是透着贵气,哪怕柳蔚容貌有异,但从头至尾淡定从容,哪怕面对其他人的诸多刁难,也一一应对,不显慌乱,如此,老身倒是明了,七王爷当初执意要娶令姐为侧妃的原由……” “嬷嬷慎言。”柳玥语气冷硬的打断老嬷嬷的话,寒着脸道:“一个不知廉耻,私逃出家的逆女,嬷嬷倒是将她捧了起来,怕是有些胡言乱语了吧。“ 老嬷嬷看着柳玥:“你是不信你居然输给一个面容被毁,不知廉耻的逆女?” “嬷嬷错了,我不会输给柳蔚。” “你已经输了。” “柳蔚不是在古庸府吗。”柳玥眼眸猛然抬起来,随着马车震动,车帘被抖得乱七八糟,柳玥透过车帘缝隙,瞧着车窗外的风景,冷冷的敛着眉:“届时,便比一比罢。” 顺利将柳玥心头那团火吹起来,老嬷嬷慢慢笑着,其后,不再说什么。 柳玥离府离的匆忙。 一来,柳玥急着脱逃,二来,也因柳玥如今是软禁身份,一旦遭人发现失踪,将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切如柳玥猜想的不错。 只是当晚,便有人发现柳玥不见了。 碧蓉遭人带到后院,身边好几个持着大棒子的老嬷嬷,将碧蓉团团围住。 碧蓉身子颤抖着,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匍匐着叫冤:“奴婢,奴婢当真不知晓四小姐身在何处……” 坐于高堂之位的吕氏淡淡的抚着指甲,眼角轻描的撇过去一眼,只一眼,便令碧蓉魂不附体,后背刹时就生出一排密汗。 吕氏素来不是善男信女,若说以前还愿佯装一些,权当看着柳家的面子,那眼下柳家男丁锒铛入狱,女眷遭到软禁,全家命在旦夕,吕氏那些所谓的端庄,还有何用? 眼下过一日算一日,吕氏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乃四小姐贴身女婢,四小姐行踪你说你不知?”吕氏声音悠转,要说以往吕氏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表面的尊敬,那现在,撇开这些外在目光,吕氏只愿临死之前,活的恣意。 没有一个主母可以做到毫无偏薄,眼下柳府生死存亡,而吕氏深知,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若想保住一两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种时候,但凡是人都想着自救,吕氏一开始也是如此,可后来,吕氏渐渐就淡了,将藏匿的宝贝都收拢好,只等着适当机会,全部交给柳瑶。 是的,吕氏不想自救了,只想救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瑶儿和丰儿,都是她的命根子,这两个孩子,都必然得活着。 可是,在吕氏救出自己的子女前,府中竟然有人脱逃了。 吕氏只看了一眼柳玥的屋子,就知道柳玥是逃了,衣服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一无所有,有几样吕氏曾送给柳玥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但关键时刻也能卖上几十两银子,也都全部不见了。 如此搜干刮净,不是这屋子的主人自个儿收的,外贼能收的如此妥帖? 吕氏没有想到,以往看不出深浅的柳玥,竟有如此胆量,说逃就逃,本还以为,第一个有这种心思的,该是柳沁才对。 第521章 回了太子府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吕氏只知道,若是柳玥逃脱的消息泄露,朝廷来人盘查,将来,想再周转让瑶儿丰儿获救,只怕就不容易了。 事关自己的子女,吕氏冷下脸来,看着下头跪着瑟瑟发抖的碧蓉,拧着细眉,轻描的吩咐一句:“拉下去,打,打到她说为止。” 碧蓉悚然的瞪大眼睛,拼命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奴婢当真不知,昨夜奴婢吃了四小姐赏的茶便一睡不起,一觉醒来,四小姐已不见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明鉴,夫人明鉴。” 无论碧蓉如何解释,吕氏都无动于衷,两边的嬷嬷将碧蓉拖下去,院子外,很快便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柳丰是被吵醒的,柳府男丁全部入狱,不过时年两岁的柳丰,被宽厚的留了下来。 吕氏惟怕柳丰出意外,从相府查封的第一天,便将柳丰带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在丫鬟的陪侍下,软软小小的柳丰揉揉眼睛,从小侧门慢慢渡了过来。 一过来,便听到院子外的叫声,小家伙愣了一下,伸头往外面去看。 机灵的丫鬟立刻挡住他的视线,柳丰看了个空,有些不死心,还故意扭了扭脑袋,再去看。 这时,就听高位上,轻柔的女音响起:“丰儿。” 听到娘亲叫自己,柳丰咂咂嘴,也不看外面了,拖着软绵绵的小步子,蹭到娘亲怀里,乖乖的窝在那里。 吕氏心疼的抱紧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这时,外面碧蓉又是一声惊叫:“夫人,夫人饶命啊……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夫人,夫人……” 吕氏皱眉,伸手捂住儿子的耳朵。 柳丰却躲开娘亲的手,不解的问:“母亲,外面怎的了?” “教训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罢了。”吕氏轻描淡写的带过。 柳丰含糊的唔了一声,小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她在求饶,母亲,她犯了很大的错吗?” 吕氏点点儿子的鼻尖:“嗯,很大。” “不能放过她吗?”小孩子很心软。 吕氏摇头,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母亲做事,自有分寸,她做了错事,便当罚,若是不罚她,她会以为做错事也没关系,久而久之,便会越加不知分寸,得寸进尺,御下之术乃是学问,你还太小,大些便能知晓。” 柳丰乖乖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那她会被打死吗?” “自然不会,只是教训教训罢了,给她长个记性。”是不是长记性再说,但吕氏的确不能杀了她,这丫鬟,或许是找回柳玥最后的法子,她的命,得留着。 柳丰这便放心了,可听着门外的哭饶声,他又很不忍心,柳丰不太喜欢这种声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是不想听。 吕氏看出了儿子的不适,叫丫鬟带他回房。 柳丰却抓住了娘亲的衣袖,突然问:“我今天能去找矜東哥哥吗?” 吕氏便知晓这么早起来,这孩子就是想问这个,虽说也想让孩子出去走走,但目前情况,又哪里可能:“今日去不了,过些日子吧。” “可母亲,我已很久未见过矜東哥哥了,我怕我再不见他,他就不记得了我。” “不会的,你矜東哥哥回了太子府,怕是往后,也不能轻易与你相见了。” 柳丰当初获救后,吕氏问了儿子许多被绑细节,也知晓了获救时,那位柳先生对自己的儿子的确诸多照料,倒是不枉费她花的那些银子。 不止如此,太子府的那位小世子,还亲自照料过丰儿,虽说那位小世子并非太子妃所生,将来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但到底是与太子沾边的,吕氏也鼓励丰儿多与这位小哥哥接触。 在柳家未出事前,柳丰逢三岔五便会往五王府跑,说来也是奇怪,那位小世子不住太子府,倒是跑到五王府去了,不过太子与五王爷乃是同根兄弟,作为亲侄儿,带过去住些日子,是无可厚非,这样恰好还让外人知晓,太子与五王有多齐心,什么兄弟倒戈,纯粹无稽之谈。 柳家出事后,吕氏还想过靠着柳丰与小世子的关系,从中疏通疏通,但差人打听,吕氏才知晓,小世子已被带回了太子府,而五王也被皇上派出京都,像是去江南查税收之事。 柳府被迫与外界断绝消息,太子府又宛若铜墙铁壁,无法浸入,日子一长,吕氏自也不抱希望了,比之两个小孩间的小小交情,;吕氏宁愿相信银财,要保住瑶儿与丰儿,她的积蓄应当也是勉强能够的,因此,她便也没再差人去过太子府。 倒是柳丰,难得有小伙伴,与小世子的情分一起来,便三天两头的想去探望,可如今境地,又哪里能行? 吕氏也只能日日敷衍儿子罢了。 果然,听到又不能去见矜東哥哥,柳丰很不高兴,他撅着小嘴,半晌,闷闷的说:“难道小黎哥哥不在……” 吕氏听清了,捏捏儿子的鼻尖:“将来若是有机会,你不可任性,与那位小黎哥哥,也要相亲相爱。” 那位叫做小黎的孩童,吕氏也有印象,一开始印象不好,尤其入宫那次,瞧那孩子跟在三王爷身边,那副不可一世的摸样,令吕氏分外不喜。 但一想到自己儿子能与三王爷的孩子相识,也算是冥冥中的缘分,若是能把握这层关系,往后对柳丰,只有益处。 做母亲的便是如此,哪怕再多私人恩怨,个人情绪,但这要是对孩子好的,她们都能咬牙忍下。 吕氏希望柳丰能在小时候,便成立一个自己的社交圈子,就如柳瑶,在同龄时,吕氏带着去的最多的,便是去见别家的嫡女,何时想过让柳瑶与别家的庶女为伴! 柳丰却不觉得那位小黎哥哥好,他嘟嘟囔囔的嘀咕:“小黎哥哥很凶。” 不止很凶,还很自私,都不让别的小孩跟矜東哥哥玩,那时候他们刚刚获救,还住在一起,日日都要探脉看诊,只有矜東哥哥可好了,会陪他们玩,会给他们吃甜甜的果子还有糖,大家都很喜欢他,有几个小妹妹,还说长大了要嫁给矜東哥哥。 …… 作者有话说:稍后加一更…… 第522章 说我长得跟小黎哥哥像 可每次矜東哥哥笑着答应时,小黎哥哥都会冲过去,将其他人都撵走,然后自己拉着矜東哥哥走。 小黎可坏可坏了,只自己跟矜東哥哥玩,都不给别人机会。 矜東哥哥明明是大家的。 哼。 想到那个软团子一样又白又嫩的小男孩,柳丰摸摸自己的脸,突然说:“我才不要像小黎哥哥一样。” 吕氏没听清,问:“嗯?” 柳丰鼓着腮帮子说:“严丘哥哥好坏,说我长得跟小黎哥哥像,哼,才不像呢,我才不要像他。” 最近能进入柳府的,便也只有宇文府的人,与严家的人。 严丘,倒是来看过柳丰两次,只是严家其他人,却未曾出面,似乎严丘的到来,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个小孩,来看看自己的小伙伴罢了,与大人的立场无关。 吕氏听儿子这么说,也没在意,毕竟小孩子都是包子似的年纪,看多了的确容易花眼。 这时,外面碧蓉的惨叫声,已经渐渐消弭。 没一会儿,粗壮的嬷嬷进来禀报:“夫人,晕过去了。” 吕氏淡淡的嗯了声,道:“关到柴房,盯好。” “是。”嬷嬷领命离开,柳丰想问什么,却被吕氏先行打发,给亲自送回了房间。 回到屋子里,柳丰仰着头,眼巴巴的问:“见不到矜東哥哥,能见到柳叔叔吗?” 这个柳叔叔,也是柳丰时常挂在嘴边的,但便是吕氏,也只瞧见过那柳先生几次,且还都是蒙着面,看不清真容。 “以后再见,等将来……有机会的。”吕氏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柳丰听不懂娘亲言语中的黯然,只以为过阵子就能见到了,虽然不能现在见到,很失望,但以后见也是可以的。 小家伙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心中期盼着。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他最最期盼的人,将来也会用他最最期盼的方式,重临他身边,第二次,拯救了他。 柳玥的消失,不止在吕氏这里闹得沸沸扬扬,其他院子,也听到了风声。 柳沁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她扔了一杯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破口大骂:“好你个柳玥,果真是不叫的狗最咬人,竟是不声不响让她给逃了,好好好,你逃得出去,且要能保住自己才好,且不说祖母那里,便是母亲,又能否饶过你!” 柳沁自己便是最想逃的,只可惜没有门路,府门外更是有侍卫全天看守,轻易不会放松,柳沁想不出法子,手上又没金银,这才打了老夫人的主意,想拿点钱财,为自己打点一条出路,可她愿望还未达成,那柳玥竟是已经跑走了。 好好好,好得很!柳沁自己逃不掉,想着柳玥也别想逃掉! 便要看看,那贱丫头被抓回来时,会是个什么凄惨摸样。 而如柳沁所料,吕氏那边很快就有了动作,只是柳沁也遣人去孝慈院盯着了,却发现,孝慈院分明也收到了柳玥私逃的消息,却似乎半点反应也没有。 莫非,老夫人当真病到这种地步?连抓个人的命令都下不了? 柳沁这么想着,心里便不觉发慌,思忖着,打算找个机会,得与柳瑶聊聊。 自从柳府出了事,母亲已经许久未允许柳瑶出前院了,柳沁往日里能见柳瑶的时候,柳瑶身边都有好几个嬷嬷丫鬟盯着,有些话,人这么多,柳沁也不能说。 但现在,情况不同,柳沁如何也要冒险一番了。 而就在柳沁计划着如何与柳瑶谈谈时,孝慈院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前几日分明还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柳老夫人,此刻正坐在摇椅上,手边放着一个泛着药味的空杯子,慢条斯理的看着手上的闲书,摸样瞧着,哪里有半分病状。 不一会儿,杨嬷嬷端着壶药茶进来,将那茶导入空杯子里,递到老夫人手边:“您趁热喝吧。” 老夫人“嗯”了一声,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苦味在口中弥漫,却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喝的有些上瘾。 柳老夫人笑笑,将省了一半的杯子放在小几上,这才正视杨嬷嬷:“可查到了?” “查到了。”杨嬷嬷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果真是宫里的人,四小姐自个儿没有那些本事。要说出逃,不说四小姐手里有没有金银,便是如何出门,只怕都毫不知晓,说到底,四小姐是有些心计,却也仅限于此,后宅多是年轻女子,四小姐的那些心思才显得能干,但若是换一个人,就是一眼看得出的把戏。” 柳老夫人沉吟一下,半晌没说话。 杨嬷嬷看老夫人的表情,却主动说:“您也说的没错,送四小姐走的,的确是宫里的人,有人瞧见,那与四小姐一起上马车的,便是皇后娘娘房里的教习史嬷嬷。说来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是有眼光的,咱们柳府这么几位小姐,她偏偏就瞧上了四小姐做她这枚棋子,不过,也的确合适,若是三小姐或是二小姐,只怕早已经露了馅。” 杨嬷嬷语气并不好,显然对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也没多少尊敬。 许是见过了曾今那些血淋淋的事件,杨嬷嬷心中,除了对自家老夫人尽忠尽心,对其他人,皆是尔尔。 杨嬷嬷说完了许久,见老夫人还是未说话,不觉深思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而就在杨嬷嬷打算认个错弥补一下时,却听老夫人淡淡的问:“柳玥,是去了古庸府?” 杨嬷嬷垂眸,点头:“是这个方向。” “给柳蔚传信。”老夫人立刻道。 杨嬷嬷却笑:“您糊涂了,咱们府里头有宫里的奸细,这事儿本就是三少奶奶告知咱们的,三少奶奶知晓的,大小姐又怎会不知晓呢。” 是了,柳府有宫中人出没之事,的确就是几日前,来送药的金南芸,随意与杨嬷嬷说的。 说是随意,却不可能当真随意。 也是自那之后,柳老夫人才将目光盯上了柳玥。 要说柳玥私逃,谁最不惊讶,反倒,就是柳老夫人最不惊讶了。 既然宫中有人帮柳玥,那柳玥离开,不过就是早晚之事了,只是,若是连累柳蔚,那便万万不可! 第523章 双方都默契的极快错开 金南芸坐在自个儿院子的葡萄架下,品着手边的五花茶,手中,端着一本账簿。 浮生乖乖的守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时辰,突然说:“小姐,快到时候了。” 自从回了京都,与柳逸彻底撕破脸,浮生早已改了口,原先的少奶奶三个字,现下是彻底不用了,一声小姐,虽说两人还未和离,但也意喻和离不过是早晚之事。 “嗯。”清淡的应了声,金南芸将账簿放下,打算回房拿了东西,便去柳府。 在柳家如此多事之秋的今日,柳府该是所有女眷都遭软禁府内,但也就偏偏金南芸一人,要走便走,要留便留,按照柳蔚的说法,本就是做的一场戏,上面是在做戏,下面又何尝不是,只要有银子,会使银子,如今的局面,又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一开始柳府出事,金南芸的确也慌了神,不过有柳蔚书信提点,金南芸才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小事,至少,对金南芸来说是完全可以不受影响的,只要她聪明一些。 作为一个商家之女,金南芸哪怕曾经糊涂过,现在,也是够聪明的,怕是,现在也就只剩聪明了。 “今日送过,怕是就差不多了吧。”在回房的小径路上,金南芸随口问了声。 浮生老实回答:“该是差不多了,柳先生的药好,现下柳老夫人,已经无大碍,剩下的那些温养之药,一气儿送过去也并非不可,也省的小姐日日跑动。” “跑动倒是无碍。”金南芸道:“只是跑多了,难免……” 浮生懂小姐的意思,跑多了,难免引火烧身。 她们本就已经算是半脱离柳家,柳家是福是祸,与她们都没多大关系,但眼下她们日日往柳府走,就怕柳家一些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将她们硬是再拖进那个浑水里。 “柳老夫人,是明晓的。”浮生这么说着。 这几日,她们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孝慈院的人,但不管是杨嬷嬷还是柳老夫人,都没提过让她们帮忙之事,想来,都是明白人。 金南芸点点头,自己忌惮的,也不是柳老夫人,那位老人家虽说冷峻些,但心思向来是善的,金南芸想的,是那位正夫人,吕氏。 眼下柳玥跑了,吕氏,只怕是要坐不住了,之前或许还能忍耐一二,但再过两日,只怕终究是要来找自己的。 毕竟如今,能进出自如,手下还有探子人手的,整个柳家,也就只剩她金南芸一人了。 金南芸是不想与柳家有太多牵扯的,与柳逸之事,在柳家已不是秘密,而到底亲疏有别,柳家人,是一个没有站在她这头的。 金南芸也无所谓,不过既然他们凉薄,也就别怪她自私,柳家出了事,她第一个撇清干系,为自己谋划,那时她倒不知这只是上位者的一出戏,只当是真的,还书信给柳蔚,警示柳蔚提早提防。 而后来知道并未有大危险时,金南芸已彻底脱离柳家,便是名义上,依旧被软禁,实则,金南芸却早已住进了外头置办的宅子,彻底与柳家分了开。 而柳家人也都不傻,虽说也有看不顺眼金南芸,妄图向上头状告金南芸的,但到底都被吕氏压了下来。 而吕氏会这么做,金南芸也不惊讶,若是吕氏想将柳瑶柳丰救出来,卖她这个人情就对了,虽说柳瑶柳丰不可能当真出事,但能占这个便宜,她又何乐不为。 金南芸是打着不出力,不过问,安安生生自己撇开过日子的想法。 但若是这次因为柳玥逃脱,吕氏有求于她,算着上次的“恩情”,她还真不好拒绝,所以这两日,她便不太想去柳府,能避着便先避着吧。 金南芸心里头正想着,就听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外头有人找您。” 金南芸随口问:“谁?” “那人没说身份,只说是小姐您的家人。” 家人? 金南芸皱了皱眉,抬眸看了浮生一眼。 浮生明了,领着那丫鬟离开,等浮生再回来时,脸上表情很微妙:“小姐……是……” 金南芸已经才到了,挥了挥手,淡淡道:“带进来吧。” 来人的确是金南芸的家人,而不是别人,正是金南芸打算彻底断绝干系的……夫家人。 来的是吕氏房里的丫鬟,随着柳府出事,吕氏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换了许多,现下留下的,皆是吕氏的亲信,而今日来的,便是吕氏房里最得力的巧心。 巧心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不少东西,见了金南芸也一个劲的嘴甜,若是不识得的人,指不定便被巧心三言两语给哄了过去。 金南芸听出了巧心口中的请求,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柳玥之事,金南芸没有立刻应下,先只是随口敷衍着,等到巧心急了,都快出汗了,金南芸才慢悠悠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金南芸没有答应得太快,无非就是不想让吕氏以为她那么好说话,商人逐利,若是能为自己争取多一些利益,何乐不为。 巧心得了应承,也不敢多呆,有嘴上奉承两句便走了。 巧心一走,金南芸看看天色,也带着浮生打算去一趟柳府,至少将药给送去。 出了京都大街,外头来来往往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金南芸没乘马车,毕竟眼下情况特殊,能自由出入柳府是一回事,但太高调便是大忌了,现下出门,若是去偏远的地方,倒是无碍,若是城内,尽量便是走过去,免得让人抓到把柄。 又走了一会儿,柳府近在眼前,金南芸加快了步伐,想着速战速决,早些将药送过去,顺道还能去铺子巡视一番。 可刚走到大街正道,浮生突然顿了一下,继而忙拉住自家小姐。 金南芸不解,被浮生拽着,问:“怎……” 话音未落,金南芸便瞧见前方正走来一行人,那行人容貌普通,衣着朴实,看着就像普通百姓,但其中有一人的脸,金南芸一见,便知他们并不普通。 金南芸有些怔忡的站在原地,待脑子醒神过来,已经过了两个呼吸,金南芸极快的调整情绪,对浮生道:“走吧。” 浮生有些在意的看着小姐,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的路上,恰好与那一行人擦肩而过。 金南芸知道,那人也看到了她,方才他们的视线明明在空中交汇,只是,双方都默契的极快错开罢了。 “小姐……”等走远了,浮生刚才不安的问道:“那个人,是不是……” “嗯。”知道浮生要问什么,金南芸没什么情绪的道:“星义,是他。” 浮生瞪大眼睛:“果然是他,他怎么会在京都?” 第524章 姑娘家要有识别渣男的眼光 “奇怪吗。”金南芸却看得很开:“眼下皇帝与权王斗法,星义乃是辽州之人,被派遣来京都做探子也并非奇怪之事,往后,说不定在街上还能碰到他,你可记得,切莫露了马脚。” 浮生乖乖点头,又问:“什么马脚?” 金南芸看浮生一眼,笑了:“你现在这副摸样,便是马脚。” 浮生脸一红,不说话了。 金南芸便道:“总之,往后见了权当不认得便是,他眼下混于乱沼,咱们不能与其接触,便是平日多说一句话也是不可,否则,很容易入了某些人的眼睛。” 现在虽然能自由出入柳府,但并不代表身边就没有人盯着,金南芸知道,自己身边的眼线,绝对不比柳府中少,这个时候,便是自己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时候。 浮生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了,又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却在茫茫人海中,哪里还能找到刚才那一行人。 而那行人拐过街道角落,隐没人群后,就有人问:“星义,方才你在发什么呆?” 一身老百姓装束的年轻男子卸下一脸憨厚,露出一个有些趣味的笑容,勾着眼角道:“遇见个熟人。” 同伴蹙了蹙眉:“咱们来京都是有要事要办,可不是让你叙旧聊友……” “知道了。”打断同伴的罗里吧嗦,星义淡淡的回:“方才不是没相认吗,放心,那人是识趣之人,眼下那人身份特殊,自身难保,这种时候,必是更怕我去找她。” “总之,咱们在京都期间,一切事宜,都要小心为上,你明白我的意思?” 星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脑中,却想着另一件事。 才来京都三天,便遇见了那人,看来,他们还挺有缘分的。 或许,找个机会,还真能叙叙旧也不定。 …… 另一边,柳蔚坐在屋子里,已经好些时候了。 柳蔚面前的衣裳,已经被她摩挲了许久,眼看着边角的位置,都快磨出痕迹了,外头,有人来敲门。 “爹。”是小黎的声音。 柳蔚漫不经心的将衣服塞到被子里,起身,去开门。 房间外,小黎噙着一双大眼睛,乖乖的道:“爹,下楼用膳了。” 柳蔚眼皮一闪:“你容叔叔回来了?” 小黎点头:“回来了,就在楼下。”说着,还指了指楼下的方向。 柳蔚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一楼有道玄色身影,影影绰绰,柳蔚一个激灵,连忙反身,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再把被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重新装进包裹,再塞回床底下。 等柳蔚再去开门时,门外的小黎,更是呆了:“爹?” “没事,下去用膳。”柳蔚随口道,带着儿子下了楼。 容棱今日回来得有些晚,表情瞧着也有些疲惫,柳蔚什么也没问,带着儿子入了席,便安安静静的用膳。 用过晚膳,容溯率先上了楼。 容溯已不是很愿意与柳蔚等人一同用膳,若不是怕有人半夜找他麻烦,他也不会下楼用膳。 容溯离开后,餐桌上的气氛倒是松快了许多。 小妞嘟嘟哝哝的说:“不知道为何,容七公子好像越发不好相处了,今个儿他瞪了我好几眼,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小妞茫然的问姐姐大妞。 大妞想了想,摸摸妹妹的头,说:“容七公子脾气不好,咱们以后不要招他了。” 小妞纠结一点,还是慢慢的点头,虽然知道容七公子不是坏人,但是他总这么瞪小妞,小妞也很茫然,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弄得小妞浑身不自在。 两姐妹的话说的很小声,但在座其他人同样也听见了。 小黎闻言,就立刻发表意见:“他不是好人。” 小妞下意识的反驳:“不是的,容七公子人很好,就是性子冷了些。” 小黎鼓着嘴,不乐意了:“你不是说他不好相处吗?怎么一扭头又替他说话了?” 小妞愣了一下,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矛盾。 小妞滞了一下,才小声嘀咕:“反正……他不是坏人……” 小黎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胳膊肘往外拐。” 小妞也嘟起嘴,但是什么都没说。 大妞见状,知道自己劝也劝不好,索性闭着耳朵,乖乖的继续吃饭,今晚吃四喜丸子和福宝肉,都是大妞最喜欢吃的,她要多吃点,再多吃点。 三个小孩吵吵闹闹,作为大人,容棱和柳蔚都没管。 容棱或许今日当真很累,用膳的时候,都显得匆匆,柳蔚心里记挂着房里的衣服,便一会儿看看饭,一会儿看看楼上,再一会儿看看容棱,心思乱飞,一碗饭吃了半天也没吃掉一半。 直到容棱吃好了,先行上楼,柳蔚也忙放下碗筷,跟着追上去。 三个小孩还在下面围着桌子吃。 小黎吃两口,想起来就给小妞灌输一下“容溯不是好人”的观念,甚至说了许多容溯京中之事。 “容叔叔说,他有好多妃子,好多好多,还有好多孩子,好多好多。” 小妞眨眨眼道:“那又如何?” “他不是好人啊。”小黎义正言辞:“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娘子?” 大妞吃菜的空挡,补了一句:“为什么一个男子,不能有许多娘子,有本事的男子,不是本就可以娶很多很多妾室吗?” 小黎严肃的摇头:“当然不是,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妻子,一个女子,也只能嫁一个男子。” 大妞吃菜的动作停了一下,茫然的看着小黎,又看看小妞,问:“真的是这样吗?” 小妞也不清楚,只是呆呆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黎这就站起身来,指着两人的鼻子教训:“你们是姑娘家家的,我爹说过,姑娘家要有识别渣男的眼光,如果不会识别,误入渣男圈套,会害了自己一辈子的。” “什么是渣男?”小妞不耻下问。 大妞猜想:“是一种青菜吗?” “不是。”小黎跟大妞小妞解释:“我爹说,就是娶很多娘子的男子,那就叫渣男。” 第525章 足以让他不能自持 “啊?”小妞皱着眉头,很是纠结:“可是不是听说,皇上也是三宫六院,后妃七十二个吗?” “对。”小黎重重点头:“我爹说,皇帝就是最大的渣男,就是他坏,才带着天下所有男子一起坏。” “真的吗?”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大妞小妞还是很犹豫:“那这么说,容七公子真的也是……渣男了?” 小黎一口咬定:“当然了,所以他是坏人,你们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大妞连连点头:“我与他不熟悉,不会走近的。” 小妞迟疑一下,也心有戚戚:“容七公子不喜欢我,我与他也走得不近。”但是,小妞还是不觉得容七公子是坏人,哪怕他是小黎小公子说的那个什么“渣男”,但是,小妞也觉得他不坏的…… 小黎看两个小丫头都很听话,老怀安慰的点头,还特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懂事,我就放心了。” 大妞小妞再次点头,然后齐齐围过去,求小黎小公子再说一些关于皇帝是渣男的事,这种事,感觉光听听就好有意思。 三个小孩在下面围成一团。 而楼上,柳蔚看着容棱回房,换衣,铺床,动作一气呵成,柳蔚就站在容棱后头,看着容棱一番动作,一句话也没说。 大略是柳蔚的视线太灼人,容棱顿了一下,回头看柳蔚一眼。 柳蔚立刻噙着眸子,乖乖的看着他。 容棱蹙了蹙眉:“有事?” 柳蔚摇头,走过去,坐到床榻边,瞧着容棱,问:“你不是沐浴吗?” 容棱坐到柳蔚的旁边,表情很疲惫,而后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的道:“明日吧。” 看得出容棱当真很累,柳蔚眼珠子转了一下,起身,跑到容棱后头,伸手为他按头。 软绵的手感,轻重有度的在自己头上各穴按压,不得不说,的确很舒服,很解累。 但哪怕再舒服,容棱还是捉住柳蔚的手,将她移开,示意不用了。 柳蔚不依不饶的:“捏捏会好很多。” “无须。”男人态度很执拗。 柳蔚索性直接黏上去,笑着说:“要不你躺着,我替你按按背?” “不用。” “那按按肩膀。”说着,柳蔚手已经动上去,扣住人家肩膀就不撒手。 容棱蹙了蹙眉,猛然起身,面带不耐烦的道:“我去沐浴。”说着,随意从衣柜里拿出件衣服,转身出了房间。 柳蔚蹲坐在床上,听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心都碎了。 看来,果然是需要放大招了。 深吸一口气,柳蔚跳下床,庄严而凝重的在床底下刨啊刨,刨了个包裹出来,打开,抖出里面的衣服,一咬牙,换上。 容棱沐浴回来,湿淋淋的头发,贴着皮肤,令他不太舒服。 进了房间,没有瞧见柳蔚,容棱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回头看看走廊,可还未转头,就听床榻里,传来一道柔软的声音:“回来了?” 熟悉中又带着些不熟悉的感觉的声音,令容棱微愣,容棱上前两步,果然瞧见床榻里头,躺着个人。 反手将房门阖上,容棱随口问:“睡了?” 柳蔚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掖在脖子下头,掖得很死,不露一丝皮肤,才回容棱:“嗯,我也有些累了。” 容棱没说什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脱下的衣服放到一边。 柳蔚看着容棱走来走去的挺拔身影,犹豫一下,道:“你也上塌吧。” 容棱看柳蔚一眼,继续擦头发,说:“你先睡。” 柳蔚舔舔唇瓣,执着的道:“一起睡,你先上来。” 容棱有些古怪的看向柳蔚。 柳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笑得尤为尴尬。 不知柳蔚存了什么心思,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容棱迟疑一下,便放下干布,走到塌边。 上了榻,容棱要掀开被子,柳蔚却把被子压得很紧,说:“先吹蜡烛。” 容棱不解其意,但也没甚在意,一挥手,利索将蜡烛熄灭。 屋子里转瞬漆黑,容棱掀开被角,睡了进去,男人的头发还未干透,就这么躺下,多少有些不舒服。 而睡在内侧的柳蔚,在做了一通心理建设后,将身子,慢慢贴到容棱身上。 这种把戏,这几夜,柳蔚每晚都做,容棱已经麻木了,他正打算随意将她推开,自己侧身睡,背对着她,就像前几夜一样,可手碰到她的身子时,容棱却愣了一下。 柳蔚睡觉时穿什么衣服,穿几件衣服,衣服的手感是什么,容棱可谓都一清二楚,眼下手里摸到的这件衣服,手感却明显与平日不同。 因为这种不同,容棱稍稍顿了一下,而柳蔚也再接再厉的贴上来,最后,索性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不对,的确不对,太不对了…… 容棱沉默一下,霍然起身,将被子一掀,指尖捏了团内力,那股内力被他掷出,不偏不倚的飘到刚刚熄灭没多久的蜡烛火芯上,接着,下一秒,房间里亮堂起来。 而容棱回头,也恰好瞧见了让他惊骇的一幕。 柳蔚躺在床上,身子一动未动,柳蔚现在的摸样其实并不好看,至少柳蔚自己觉得不好看。 容棱沐浴的时间并不长,柳蔚的准备工作并未做太久,至少,除了换衣服外之外,她甚至不施粉黛,一点妆容也没添。 而落在容棱眼里,柳蔚现在的摸样,却足以让他不能自持。 目露忐忑的女子,紧张的躺在床榻,女子的头发被拆了开,瀑布一般的披散开来,一大半被她压在身下,剩下的零散发丝,调皮的露在外头,黑色的发丝趁着她雪白的皮肤,透着一种鲜明对比,令人瞳孔一颤。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件衣服。 浅蓝的对襟小儒裙,是夏季的女子裙裳,因为衣服甚薄,在这盛冬之际,便自然的显出一种赢弱潺潺,柔媚可欺的摸样。 柳蔚解开了束恟,恟前一双圆软在单薄的衣衫内,若隐若现,更是让容棱本就深邃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容棱的目光太灼人,柳蔚很尴尬。 柳蔚脸颊红透了,拘谨的坐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小黎……他他说,他很久没见着他娘亲了……让让我穿一下这个……都,都是小黎……” 第526章 柳公子有异装癖的事 房间里的气氛很微妙,柳蔚很尴尬,自从来了古代,女装,柳蔚是很少穿的。 大略算起来,除了在京都的时候,往日,都是男装伴生。 便是小黎,也已习惯了叫柳蔚是爹,而非娘亲。 其实男装习惯了,真的是很方便的,但是这种方便,以前可以无所谓,现在却不行了。 容棱的视线太过逼人,柳蔚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柳蔚抿着唇,手指紧抓着衣裙的边角,紧张的将黑锅都甩给了小黎背,而后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还睡吗?”两人这般僵持着总不是个办法,柳蔚吞吞吐吐半晌,才问出这一句。 容棱盯着柳蔚的脸瞧了好久,久到柳蔚脸都开始发烫了,才听男子淡缪的声音,随意的飘来:“你先睡罢。” 容棱说完,掀开被子,下了床。 柳蔚抬起眸子:“你去哪儿?” “净房。”咬字极重的吐出这两个字,容棱出了房间,反手将房门阖上。 柳蔚坐在床上,颓然的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被负能量笼罩。 都牺牲这么大了,这男人竟然还要避着。 完了,看来这次是真的完了,柳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最大情敌,竟然是个男子。 柳蔚心很痛。 柳蔚下了床,走到镜子前,左右看看自己,然而深思般的摸着下巴,想着,难道自己男子形象太过深刻,容棱还适应不过来么。 早知道容棱有一天会弯,当初容棱催着自己要常常女装示人时,她就不该拒绝,果然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承受下去。 柳蔚很烦,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男装,打算在容棱回来之前,将衣服换回来,可刚把衣服拿出来,门外就有敲门。 容棱回来了? 柳蔚想也没想,过去开门。 却忘了若是容棱回来,为何还要敲门? 柳蔚承认自己乱了分寸冲动了,所以,当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三人时,柳蔚出现了短暂的僵硬。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娘亲,一双黑色的眼珠,来来回回。 视线在娘亲身上转来转去,转了好几个圈儿。 而跟在小黎身后的大妞小妞,也一下子愣了,两个小姑娘还在奇怪,为何柳公子的屋子里,会有女子,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哪里是女子,分明是柳公子自个儿穿了女子的衣服。 可是一个大男人,为何要穿女子的衣服? 大妞小妞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意,两个丫头觉得,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柳蔚在僵了两个呼吸后,便快速伸手,将三人拉进房间,最后再猛地将房门关上。 三个小孩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最后,还是小黎试探性的开了个口:“娘亲?” 柳蔚板着脸瞪小黎。 大妞小妞听到这个称呼,猛地露出悚然的表情,难道说,柳公子不止喜欢堂堂男子男扮女装,还喜欢人家将他当做女子看待? 大妞小妞很惆怅,那么她们往后是该叫柳公子,还是柳姑娘? 感觉是个好复杂的问题。 小黎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咽了咽唾沫,上前拉住娘亲的衣角,紧张的问:“娘,你为什么……” “你们找我做什么?”快速的打断小黎的询问,柳蔚直接转移话题。 小黎想到他们来的目的,乖乖的说:“今晚上有花灯会,我们想问问,可不可以去逛逛……”说着,小黎又上下打量着自家娘亲:“娘,要穿成这样去逛吗?” “不去。”柳蔚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去,你们也不准去。” 小黎不甘:“为什么?” 大妞小妞也面露失望。 柳蔚十分冷硬的说:“你们若是能自保,自是想去哪里都成,若是不行,便乖乖在房里呆着。” 如今古庸府接连出了几条未破人命案,柳蔚哪里放心,让三个小孩自己出去乱逛。 小黎急忙道:“我可以自保。”说着,还一手牵着大妞,一手牵着小妞,跟着承诺:“也会保护妹妹。” 柳蔚冷笑一声,眸子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黎涨红了脸,还想挣扎:“我,我真的,真的可以……” “回房睡觉去。”冷面无情的长辈,下了最终命令。 小黎还想反抗一下,但柳蔚心情不好,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所以柳蔚一个瞪视扫过去,显示自己已经没耐心了,小黎终究灰溜溜的耷拉下脑袋,什么也不说,闷闷的牵着两个妹妹出了房间。 而在三个小孩出了房间后,柳蔚又补了一句:“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瞧见,明白吗?” 瞧见,瞧见什么?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正想问,大妞小妞已经极快的对视一眼,纷纷义正言辞的保证:“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瞧见!” 柳公子有异装癖的事,她们绝对没瞧见,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被两个丫头认真的视线盯得有些毛毛的,柳蔚咳了一声,挥手:“回房睡觉去吧。” 小黎在被撵走后,还是不解,他问素来聪明的小妞:“我爹说,没瞧见什么?” 大妞义正言辞的道:“就是,什么都没瞧见。” “啊?”小黎抓抓头:“那是什么?” 大妞拉住小黎的胳膊,将小黎拽到一边,在他耳边嘀咕两句。 小黎听完,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可是,她是我娘啊……” “嘘。”小妞捂住小公子的嘴,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确定喜欢扮成姑娘的柳公子没听到,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以后不能叫娘,要叫爹。” 小黎还是不懂,他知道要叫爹,娘说过,他都要叫她爹,他也一直很乖很听话的没有叫错,但是这个为什么是没瞧见的事? 就算瞧见了又怎么样? 娘亲只是穿了一件裙子而已,以前在京都,娘亲也经常穿裙子,不过每次穿裙子,都要贴一张很丑很丑的伤疤,现在娘不贴伤疤穿裙子,好看多了。 小黎觉得这是好事,娘亲终于知道那个红红白白的伤疤不好看,并不能为她的容貌增色了,这说明娘亲终于有正常审美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 …… 作者有话说:肉神马的会有的,在一个很“特别”的情况下。容棱要完蛋了么么哒!(上次吃了肉的,只是被删除了你们没看全么么哒) 第527章 就让这段感情,走到这里好了 大妞小妞觉得小公子太笨了,怎么说都说不听,但为了怕柳公子不高兴,她们还是尽心尽力的要求小公子务必保守秘密。 小黎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也答应了。 小妞觉得很欣慰,小公子虽然不聪明,但是很听话,这也能让她们省心不少。 而自认为自己是最不可能泄露机密的小妞,在回到房间,乖乖睡下,并且心安理得的进入梦乡后,三更时分,突然从床上走了下来,小妞闭着眼睛,熟门熟路的走出房间,穿过走廊,再走到熟悉的房门前,抬起手,“咚咚咚”的开始敲门。 门被敲响的第三下,房门就开了,容溯揉着眉心看着准时准点报道的小丫头,冷淡如墨的面上,没有半点起伏。 按照平日的习惯,这小丫头来了,要不是来送吃的,要不是来睡觉,但归根究底,都是一开门,就窜进来,然后准确无误的往床榻上爬。 可今日,门都开了,小丫头却只是站在门口,呆呆的一动不动。 容溯蹙了蹙眉,问:“怎么?” 门口的小丫头还是毫无反应。 容溯本就不是什么对小孩多有耐心之人,见小妞不动,停顿一下,索性打算关门。 可就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门外,一只短短的小手,推住了门板。 容溯看着小妞,将手松开。 果真,这丫头还是要进来的。 可小妞只是推着门,却并不打算进来似的,容溯又不明白了。 而在容溯打算再次将门关上时,却听一道细弱的声音,从小丫头嘴里飘出:“渣男。” 容溯挑起眉,表情有些微惊,接连几日,夜夜梦魂夜游,这丫头,却从未说过话,从来只是沉默的做一些令人猜摸不透的动作,但说话,的确是没有的。 而且小妞说的什么?渣男?那是什么怪异的词汇? 容溯不明,便不置一词,静观其变。 却见小丫头似乎被那两个字刺激了,突然推开门,走进来,打了容溯,嘴里还念念有词:“渣男,渣男,渣男——” 小丫头的拳头没什么力道,打起来并不疼,但抵不住小妞这愤愤语气,令人不虞。 容溯拖住小妞的手,将小妞小鸡似的拎开,板着脸:“发什么疯!” 被提拉起来,小妞也不依不饶,打不到对方的身子,就抱住对方的手,然后频频的打,嘴里依旧叫着:“渣男,渣男……” 可这究竟是何意? 容溯听不懂,但却知道,这种怪异词汇,也就只有那柳先生会说,所以,那人究竟跟这丫头说了什么?令这丫头出了这等子毛病? 小妞骂得很起劲,尽管明日醒来,便浑然不知今日发生的一切,但小妞就是一直说,一直说,不依不饶的说。 容溯到底烦了,将小妞抱起来,丢到床上,把被子一裹,说:“睡觉!” 小妞想挣扎起来,但身子被大手一拍,又压了回去,几次挣扎都被武力镇压后,小丫头学乖了,终于不动了,躺在床上,含糊一下,就身子一滚,裹着被子睡着了。 听着小妞立刻变得均匀的呼吸声,容溯面无表情,伸手点点了小妞的额头,嗤了一句:“小混蛋。” “渣男!”像是知道有人在骂自己,被唤作小混蛋的小丫头,条件反射的又冒出一句。 容溯脸立刻沉了。 但意识到自己是在与一个神志不清的小丫头较真,容溯又觉得颇为无聊,停顿一下,也上了床,睡在外侧,闭上眼睛。 容溯不易熟睡,加上小妞又踢被子,动来动去,他更是睡不好,还要时不时将被子掀起来,盖小丫头一脸。 小妞在被被子砸了好几下后,像是终于学乖了,不动不叫,平平的睡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了。 而就在容溯以为好歹闹腾完时,又听小丫头迷迷蒙蒙的说梦话:“渣男……姑娘……渣男……姑娘……” 渣男好像是说自己,那姑娘又是谁? 容溯侧着身子,看着这小孩儿。 小妞咬着手指熟睡,张张嘴,还在无意识的呢喃:“姑娘……姑娘……柳姑娘……” 柳姑娘? 有些熟悉的称呼,令容溯顿住。 天下之地,姓柳之人何其繁多,但偏偏这个称呼,在容溯心中,却能自动带出一个影子。 想到那毁去容颜,却傲骨依在的清淡的女子,容溯狠狠的皱了皱眉,转首,有些气恼的瞪着小妞:“本就够烦了,你还嫌不够?偏要我将她彻底置入死地,才肯罢休?” 小妞并不知道有人与自己说话,小妞只是嘟嘟囔囔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语言,可大略是还不太习惯在梦游时说话,小妞一次也就只能迸出两三个字,多念叨几次,就累了,到最后,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容溯盯着小妞天真无邪的睡颜,仰躺在床上,脑中,某人的影子,却越发深刻。 隔壁的柳蔚,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柳蔚坐起来,看了眼房门方向,确定门板未动,容棱,还未回来。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别说是客栈的净房,就是衙门的净房,都该去了又回来了。 柳蔚下了床,揉着有些酸涩的脖子,打开房门,下楼去看。 净房在后院,柳蔚远远的就看到净房门口,没挂灯笼。 若是没挂灯笼,便说明里面没人。 柳蔚皱皱眉,不是说去净房吗?怎的不在?那又去哪儿了? 柳蔚有些烦躁,意识到自己两个时辰白等了,脸色板了起来,抬脚就往楼上走。 容棱要去哪里与她无关,容棱要躲着,便让他躲。 自己都已经将脸拉到了这个地步,他既然还无动于衷,并且频频躲避,那她也没必要这么不依不饶了,不如就让这段感情,走到这里好了。 分手而已,谈恋爱的,谁还不经历一下分手。 人生在世,哪还能都遇到第一个,就喜结良缘一辈子。 带着一肚子火,柳蔚边给自己洗脑,边回房间,一进屋子,看着房内空空如也,冷冷清清,柳蔚抿紧了唇,扑到床上,把被子一掀,给自己蒙上。 容棱,你做得好,好的很!! 第528章 那张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夜阑人静,寂寥无声的古庸府正街。 容棱看着眼前一双金瞳,楚楚可怜的纤细女子,他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纪槿眨了下眼睛,将眼睫上颤抖的泪花挤落,哽咽着声音,说:“承蒙容都尉搭救,只是,我是逃出来了,我姐姐她……” 容棱拧着眉,没甚心思的道:“方才并不知是你。” 容棱方才从净房出来,正打算回房,便听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他一时凌然,前去一观,刚巧瞧见有一群男女,正围堵两名女子,因夜色太重,他没瞧清两人的容貌,只看身段,判断应当是女子。 别人的恩怨,容棱自不愿多事,但那里距离客栈太近,加之最近京都那边频频动作,容棱不确定这是不是有人的诱敌之计,对客栈里其他人有什么图谋,所以便多手一次,拦住了一群男女,放走了两名女子。 顶多也就算是路见不平,却不想,被缠上了。 “求容都尉救救我姐姐。”纪槿一脸梨花带雨,一双金色瞳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魅惑,纪槿吸吸鼻子,声音温软柔绵:“我与姐姐受姨婆所托,千里迢迢找寻失踪族人,虽说人最终还是寻到了,但我与姐姐也落了违逆族规,不敬祖先的罪名,今日是族里长老派遣来抓捕我们姐妹二人,姐姐现下落了他们手里,若是被带回族内,只怕,难逃重责,容都尉好人有好报,求您了,救我姐姐一命,我们姐妹二人,定谨记今日大恩大德,来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容棱现在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结。 他看了看天色,脑中却想着,不知柳蔚是否已经睡下了,那女人今日敢如此撩拨于他,若是还能心安理得的睡着,那么,他就当真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纪槿哭的十分起劲,卖可怜也卖的尤其尽心,却看对面男子分明心不在焉,不觉有些受到打击,便乘胜追击的求道:“容都尉,您权当是看在柳蔚的份上……” 柳蔚二字一出,容棱散乱的视线,顿时凝起来,扫向纪槿:“柳蔚?” 纪槿脱口而出:“我们是表姐妹……” 妹字话音还没落,就听容棱冷然打断:“柳蔚既姓柳,与你又有何干?” 纪槿听出容棱这句话里的断然,不觉惆怅,纪槿低下头,搅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的说:“柳蔚不愿认祖归宗之事,我也听了长老们说过,可无论柳蔚愿不愿意,柳蔚就是我们家的人,就是我们家的姐妹……” “柳蔚不是。”容棱清淡的面上,毫无情绪:“以后,毋再扰她。” 容棱说着,转身,便往客栈方向走。 纪槿在后面叫道:“我不扰她,不提她,你能否救救我姐姐?” 容棱停住步伐,没有回头。 纪槿立刻又道:“其实我们彼此什么都是清楚的,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柳蔚是什么人,我们彼此都明白,皇家,纪家,柳家,这三家本是水火不容,但我与我姐姐,却当真无意牵扯任何家族恩怨,我们生的晚,并没有见到当年血流成河,族人流离失所的画面,实则相同,你也好,柳蔚也好,也都是没见过,我们都只是听族内老人为我们灌输仇恨的信条,可听到的,永远只是片面,我们不够恨,所以我与纪茶才会离开族里,我们只是想完成姨婆嘱托,带柳蔚回去见见姨婆,姨婆已经六十多了,日子不长了,我与纪茶离族时,其实已做好了回族接受处罚的准备,但我们并未带回柳蔚,那处罚还有什么价值?容都尉,我知道你不喜纪家人,想必你也听了不少你们皇室长辈,提过我们纪家是何等的狼子野心,狡诈奸险,是了,你们皇家打压我们的名头,不就是说我们谋逆造反,其心可诛吗?但我想告诉你,那不是真的,而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救回我姐姐,我答应你,救回姐姐,我们就离开,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更不会再去骚扰柳蔚,可好?” 纪槿语气近乎哀求,纪槿自己的武功自己清楚,要凭自身之力,救回纪茶,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是纪槿不能眼看着纪茶回去受罚。 其实她们也是计划过,如何才可以免脱处罚,一,带着柳蔚回去,找回族人与私逃岭州这两条重叠,便可以算是将功补过。 二,就是缠上纪邢,利用纪邢的身份,为她们掩护。 原来纪槿以为,第一条能成功,但却是失败得最快的,柳蔚此人,与她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柳蔚知道自己身世,会迫不及待回去见见所剩无几的亲人,但柳蔚却并未那么容易动容,确切的说,柳蔚与夏秋表姨截然不同,夏秋表姨是个感情用事之人,表姨温柔,耳根子软,容易信人,也容易受伤。 但柳蔚却有一颗刚硬之心,柳蔚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思维,更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柳蔚不会走别人的路,只会走自己顺脚的路。 纪槿说不清柳蔚是不是像她生父,那个在族内谣传已久的柳家大爷,柳桓,但柳蔚这样的性格,的确也是令她们不易靠近的原因。 既然不能带回柳蔚,那就只剩第二条,死皮赖脸的缠上纪邢,反正她们是为了寻回柳蔚而出族,刑哥与柳蔚又算是定过娃娃亲,哪怕看在柳蔚的份上,刑哥怕是也会照拂她们一二。 可是谁知,天不从人愿,这头刑哥在衙门里关着出不来,那头,云霓表姨与微微之事,带来了族内长老们的亲信,这些人将云霓表姨与微微带回岭州之时,接了令,顺道也要将她与纪茶带回去。 这可不得了,刑哥还关着,她们哪里敢回去,没有刑哥叮嘱,回去就是家法伺候。 一想到那堪称要人命的重责刑罚,纪槿就毛骨悚然。 现下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了,纪槿跑过去就拦住容棱,咬牙切齿的说:“实在,实在不行,我向你跪下了!” 纪槿说着,膝盖一弯,眼看这就要跪地。 而就在纪槿膝盖刚碰到地面那刻,一股飓风从远而近,纪槿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被风力托起。 纪槿后退两步,站直了身子,朝那旋风之源看去。 视线一转,纪槿便瞧见了一身浅蓝对襟长裙女子,委曳着裙摆,从远而近,信步而来。 女子步伐娉婷,身段玲珑,只除了那张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就这么看着,便让人猛然一凛,毛骨悚然。 纪槿瞧着那人越走越近,下意识的,开口唤道:“柳蔚……” 第529章 陈年旧案,也该顺道清清了 随着纪槿一声轻唤,容棱也回过头去,瞧见那远远而来的清丽女子,他眼眸闪了一下,极快的将眼中情愫隐藏。 柳蔚走得很慢,但每往前走一步,柳蔚的脸色就深一层。 柳蔚没有看容棱,而是看着前方的纪槿,那视线,宛若审视般的在对方身上上下晃动。 纪槿被柳蔚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开视线。 要说起来,面对柳蔚时,纪槿是心虚的,毕竟之前云霓表姨那样待柳蔚,如今柳蔚只怕不止对云霓表姨一人,对他们整个纪家,大抵都持着不喜之心。 想到此处,纪槿又有些惆怅,自己与纪茶一番好意,当真没想到事情会落至如此地步。 原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可到头来,竟弄得争锋相对,里外不是人。 想到眼下还被困着的纪茶,纪槿在心底又喟叹一声。 原本还想沾着柳蔚的光,骗骗这位容都尉帮自己一把,可眼下正主已经来了,想来以柳蔚如今对纪家的不喜,是断不会出手相助了。 这么想着,纪槿便有些想走,既然求救无望,还不若自己再去拼一把,夜袭看看,或许运气好,能将纪茶偷出来。 心中思忖着计谋,纪槿却完全未想过,这深更半夜的,据她们调查最不喜身着女装的柳蔚,为何会一身娉婷,行走街外。 纪槿心思纯净,看事情很多时候都看不清,也看不透,往日有纪茶从旁指点,眼下没有,纪槿自个儿也是懵懵懂懂的,心中思虑着姐姐的安危,竟是一点未觉此刻的柳蔚有什么不妥。 可纪槿未发现,容棱却一眼便发现了。 且不说柳蔚竟敢穿着如此摸样,出了大街,便说柳蔚此刻的眼神,就让容棱莫名不安,心神不宁。 柳蔚看了纪槿好几眼,再看向容棱时,柳蔚的表情很淡,眼神也很冷,容棱哪怕不用猜,也瞧得出柳蔚心情不好。 柳蔚是心情不好,刚开始因为被放鸽子心情不好,而现在…… 看看纪槿,再看看容棱,柳蔚压抑住心底的火气,走过去,站在两人之间,慢条斯理的道:“巧了。” 纪槿以为柳蔚是说容棱恰好路过,救了自己之事,便苦笑一声,回了一句:“是巧。” 柳蔚眼神一转,只瞧着纪槿,阴阳怪气的冷笑一下:“说来,你我早该见一面了。” 纪槿一双金色的眸子滞了一下,再回神时,看向柳蔚,眸中难掩激动:“你……你……你愿意认我?” 柳蔚皱眉:“你以为,我们相见,要谈什么?” 纪槿一把抓住柳蔚的手,手心都在冒汗:“自然是姐妹之情,你……你愿认我是不是?你若是肯认我,也认认纪茶吧,纪茶现下……” 不等纪槿将话说完,柳蔚挥开纪槿的手,语气很生:“这个时候攀关系,是不是迟了些?” 纪槿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懵然。 柳蔚却又抬起手,攥住纪槿的下颚,将纪槿娇艳欲滴的小脸抬起来,打量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纪槿金瞳之上:“金色瞳眸,建阳府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可知了,我在说甚?” 建阳府内,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纪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顿时瞪大眼睛:“你是说,那,那个女人?” 柳蔚松开纪槿的下颚,冷笑一声:“连对方名字都忘了?” 纪槿很苦恼,纪槿咬着唇瓣,低头思索一下,想了好久,还真就没想起来那人的名字。 柳蔚冷冰冰的补了一句:“吴心岚。” “对对对,就是她。”纪槿恍然大悟,食指点了点脑袋,这才问道:“她怎的了?” 柳蔚表情很差:“是你,将她杀了。” 还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炸碎。 一想到初见那满屋子尸块时的场景,柳蔚便眼神发深,当时,吴心岚的手被悬挂在墙上正中,吴心岚手上,有一枚红痣,恰好与柳蔚手心的吻合。 而整间屋子,看似被轰炸过,但尸块掉落的位置,却暗藏八卦,但凡进来之人,皆受阵眼蛊惑,头脑不清,且易感内恶。现在却知,铺设如此局面之人,便是眼前这看似楚楚可怜,实则心狠手辣的金瞳之人。 当初,此人还换做男装扮相,且易容成容棱一暗卫之容,只可惜,容貌能改,这双金瞳,得天独厚,却是一眼便让人认出。 柳蔚当初便没见过这金瞳人,但按照小黎与黄临的描述,曾画过素描,其中眼睛部位因为两个小孩记得尤为深刻,因此柳蔚也画的尤为细致,且镌刻在心。 上次衙门停尸房内,柳蔚一眼瞧见纪槿,便几乎认出,只可惜纪槿跑得太快,等到再想追时,已经无力追捕。 今日却是纪槿自己找上门来,如此看,陈年旧案,也该顺道清清了。 而一提起吴心岚那起案子,纪槿也渐渐回忆起来,纪槿原本想说,让柳蔚不用谢自己,自己只是替天行道,路见不平,顺道也想为柳蔚留一些线索,助柳蔚归家,才多管这一遭闲事。 但看柳蔚表情冷峻,言辞间也万没有要道谢的意思,甚至用上了“杀人偿命”这等字眼,纪槿便机敏的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谦虚,转了转眼珠,改口道:“她不是,手染人命吗?” 吴心岚为守住那黄觉杨,将亲生妹妹的儿子偷偷抱走,佯装自己所生,送入黄府,又在多年后,妹妹投靠自己而来时,惟怕其抢回儿子,将妹妹亲手杀害,且将其人头砍掉,闹至整个建阳府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那桩无头女尸案,闹了甚久,其中还牵扯了诸多势力,纪槿觉得,自己让那罪魁祸首去见了阎罗王,只是助了朝廷一把,也算是为死者报了仇。 纪槿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说杀人偿命,那吴心岚不就是在为其妹妹偿命吗。 纪槿的观念很直白。 纪槿问完后,就噙着一双眸子,盯着柳蔚,以表示自己的无辜嘤嘤嘤。 柳蔚却凝起眉,面色不善的道:“法有法道,律有律规,你一非府台,二非阁老,三非皇帝,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死活,评判别人的罪名?” 第530章 容棱居然不声不响的变得这么渣 纪槿诧然的瞪大眼睛,不太理解柳蔚的话:“按你的说法,往后见了恃强凌弱,奸淫掳掠之人,不能路见不平,还得先去衙门报官,再让衙门层层上报,最后三思而后行,再将凶手缉拿归案,最后拖延个七八个月,算好时辰,闹市口问斩?对了,若是遇到财大势大之人,只怕不用等到问斩,已被其家人偷偷李代桃僵,脱罪活命了?”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钻法律空子之事,都不胜枚举。 柳蔚当然知道纪槿这些话是真的,但那又如何,法律便是法律,既然有法,就要守律,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当自己是救世主,能轻而易举的评定他人是否该死,那这天下,岂非大乱。 柳蔚承认,自己这种观念,对一身武艺的武林中人,是不起效的。 武林不缺什么,最不缺的就是侠骨柔肠,铲恶锄奸,他们不觉得杀一两个坏人有什么错,只要是坏人,就是死有余辜,他们杀了,便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但柳蔚不同,柳蔚来自现代,法治社会,从事法医,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且坚定不移的坚持这套法则。 柳蔚明知律法漏洞,弊端无数,但柳蔚还是想做那守规矩之人。 来自现代社会的柳蔚,比古代人,多了一层叫做三观的东西。 看着纪槿浑不认错的表情,柳蔚眯了眯眼,半晌,道:“想合理的替天行道?” 纪槿看着柳蔚。 “当官吧。” “嗯?”纪槿眨眨眼,不太明白柳蔚的话。 “等你有资格评断他人生死了,你杀人,便不用偿命了。” 就像在现代,除了黑社会,还有什么人能……屏蔽 “但是现在。”柳蔚抿着唇瓣,转头,看向容棱。 容棱对上柳蔚的眼睛,不置一词。 柳蔚道:“将此女子缉拿归案吧,容大人。” 容棱黑眸一转,看向纪槿。 纪槿脸色一黑,意识到这两人好像不是说笑的,转身架起轻功,便要赶紧逃跑。 柳蔚头也没回,袖子一甩,一道熟悉的罡风袭去,将正要跑走的纪槿一个罩面打落下来。 纪槿被风力刮到地上,也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要跑,柳蔚已经一个闪身,贴到纪槿身后,一手扣住纪槿肩胛,令纪槿动弹不得。 纪槿疼的掉了眼泪,声音柔柔软软的:“柳蔚……表,表妹……” 柳蔚不动如钟:“说了,这会儿攀关系,已是晚了。” 话音一落,柳蔚直接将纪槿一扔,扔到地上,踩住纪槿的衣服,令纪槿再也跑不掉。 纪槿绝望的趴在地上,眼泪连串的跟着掉,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柳蔚却看也没看,只盯着容棱,表情很难堪:“容大人打算徇私枉法吗?” 柳蔚刚才几个动作,接连出手,但容棱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要说起来,柳蔚不过一个司佐,文职官员,容棱堂堂都尉,缉拿凶手这种事,在没人做的时候,就该他做。 他却眼睁睁看着纪槿跑。 呵,柳蔚就知道,一个大男人与一单身女子半夜在外头悄悄见面准没好事,果然被猜中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复杂了,所以,是钟自羽疑似给她戴了绿帽子后,纪槿又疑似给钟自羽戴了绿帽子? 那么,容棱的性向是否又变正常了。 还是容棱不知不觉,从单变成了双。 容棱居然不声不响的变得这么渣了,柳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默默被定义为渣男的容都尉只是紧瞧着柳蔚,停顿半晌,又看向纪槿:“既是缉拿,始作俑者,自也要捕。” 柳蔚皱了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本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纪槿,听了容棱这话,猛然醍醐灌顶,瞬间抬起头来,激动地道:“始……始作俑者是纪茶,去抓纪茶,容都尉,求求您抓她吧。” 是了,若是纪茶被衙门带走,好歹也是能躲一阵子,总好过被带回族内,闹个生死难测的地步。 族法的厉害,纪槿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自己曾亲眼见过犯错族人,被执行长老几番折磨,最后疼死禁地,断绝性命。 一想到纪茶被带回去,怕是也有这个下场,纪槿便止不住的流泪,但眼下却迎来一道生机。 这么想着,纪槿盈盈楚动的双眸,猛地看向柳蔚,虽说提出这等妙计的是那容都尉,但“杀人偿命”这个“借口”,却是柳蔚先想出来的。 柳蔚容都尉这两人摆明了就是一对儿的事儿,纪槿自然知晓,所以,纪槿笃定,柳蔚肯定是有心帮自己,但苦于纪家与她已经撕破脸皮,柳蔚不好明着帮,便嘴硬心软的用了这迂回之法,最后,却还是一心为自己与纪茶着想。 纪槿感动得心都甜了,看着柳蔚的视线,也越发的柔软,最后,一双金瞳竟像是要化成水一般,缠着柳蔚便不再放松。 被一女子用如此濡慕的眼睛盯着,柳蔚忍不住后脖子冒出些鸡皮疙瘩。 柳蔚咳了一声,后退半步,冷着脸道:“杀人偿命,你的罪行,自会有人上书朝廷,届时审判如何,便是上头做主。” 纪槿连连点头,哪里还有方才那副义愤填膺的摸样。 纪槿现在看柳蔚怎么看怎么好,不管柳蔚说什么,纪槿都觉得是在帮自己,帮纪茶。 果然还是姐妹同心,骨血相连,说到底,跟柳蔚也是一家人。 看来,柳蔚虽说与纪家其他人不对付,但对她们姐妹却是极好的。 纪槿这般想着,索性从地上站起来,噙着一双美眸,擦干脸上的泪痕,笑盈盈的望着柳蔚,主动举起两只手,说:“妹妹快些抓我吧,我不跑,再也不跑了。” 柳蔚:“……” 柳蔚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眼看着纪槿主动走在前头,一蹦一跳欢乐的往衙门走,走进衙门,就对门外守着的衙役说:“那个,我杀了人,两位大人谁带我去去牢里。” 门口的两个衙役,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纪槿。 心想,姑娘是个好姑娘,好看也的确生得好看,就是脑子坏了。 柳蔚头很疼,揉着眉心,对身边的容棱道:“去将纪槿关起来。” 容棱没动,却瞥了柳蔚一眼,问:“你不去?” 柳蔚冷着脸色,扯了扯自己的衣裙,意思是,这样怎么去? 容棱没做声,但那眼神分明是说——还以为你不怕。 第531章 岂止是钟情 柳蔚平白被噎了一下,脸又黑了许多。 但容棱逗柳蔚是逗柳蔚,却自有分寸,那边纪槿与两名衙役一再虔诚保证,自己真的杀了人,就在建阳府杀的,也没过多久以前的事,好像就才两三个月。 两名衙役看纪槿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最后已经有一个想连夜去找大夫了。 就在这时,容棱走了过去,轻描淡写的几句,令两名衙役即便满心疑窦,也还是老实的将这“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人,但脑子肯定不好使”的姑娘,带进了内牢。 纪槿在进牢房前,还殷殷期盼的望着容棱,说:“容大人,您别忘了,我姐姐才是主谋,是她教我怎么杀的。” 纪槿那急于求成的语气,听得两名衙役嘴角直抽!! 心说,这姑娘真的该关在牢房,而非疯人塔吗? 容棱头也不回的离开,出衙门时,已挥手示意躲在暗处的下属,去找纪茶。 而等容棱吩咐完,再四下寻找时,却哪里还有柳蔚的身影。 回去了吗? 柳蔚穿着一身女装,夜半三更的跑到街上乱逛,就是为了出来散步? 心里正想着,容棱远走了两步,打算回客栈看看。 却在刚走到前方三岔路时,便感觉从头而降一道寒气,待容棱条件反射回手迎战时,却队上一张清冷黑沉的俏脸…… 柳蔚从屋顶上飞下来,手上裹着内力,一道偷袭,击向容棱后背。 容棱原本已做了回击准备,却在瞧见是柳蔚时,收了九成力道,而余下那一层,不足以让他躲开柳蔚的八成内力。 后背受创,容棱甚至来不及闪身躲避,两只轻柔的手指,已碰到他的耳垂,接着,两根手指一合,容棱耳廓生疼,仿似要被拧掉一般。 而容棱身边,柳蔚阴测测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说是要谈,但揪着容棱耳朵的手,却丝毫不松! 柳蔚算是明白了,什么柔情似水,什么千娇百媚,都不管用,面对出轨的男友,还是武力镇压最为有效! 一人一个活法,柳蔚今夜就与此人说清楚,说不清就打一场,打是打不过他,但不代表柳蔚不敢打,况且柳蔚还有帮手,小黎这个儿子在这种时候,用途就显现出来了。 容棱,堂堂三王爷,此刻着实是愣住了!从小至大,他何曾被人拧过耳朵!往日倒是常见柳蔚拧小黎的耳朵,小孩子顽皮,总有淘气的时候,拧拧耳朵,便听话了。 可哪里想到,柳蔚竟将这一套,用在他的身上! 男人嘴角的那丝笑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下来。 容棱抬手捉住柳蔚的手,想将柳蔚的手拿下来,却又被柳蔚拧了一圈。 耳廓一阵疼痛,容棱皱起了眉:“闹够了?” 柳蔚冷笑一声,完全不怕他:“我闹还是你闹?”柳蔚说着,脱开他的耳朵,后退两步,满脸凌然:“既然你等不及回客栈,那咱们就这儿说吧。” 容棱看着柳蔚,没做声。 柳蔚抿着唇,指着自己的衣服道:“这套衣服,我是当真不想穿,不过看来,也不算白穿,今个儿咱们就把事说定,首先,我先问你。我问你,我穿男装好看,还是女装好看?” 柳蔚问的直接,且目光十分逼人,一身女装的情况下,柳蔚却分明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怯柔媚,大胆得,仿佛连男子也自愧不如。 容棱看了柳蔚好一会儿,感觉到耳朵上的余痛还未消散,思忖着,是不是他当真逼过头了,将柳蔚的真火都给逼出来了。 若是如此的话…… 容棱脑中绕了一圈儿,再回神时,他已控制好五官表情,淡淡的将柳蔚上下打量一圈儿,继而道:“皆可。” 柳蔚脸黑了一层,两步上前,逼到容棱跟前:“只能选一钟作答。” 容棱眸中露出不耐,随意的道:“现在这般,便可。” 也就是女装。 柳蔚点点头,又问:“钟自羽好看,还是纪槿好看?” 容棱蹙了蹙眉:“与他们何干?” “你回答便是。” 容棱不说话。 柳蔚再次逼前一步。 容棱想说,这两人他都无感,但话到嘴边,却成了:“若定要选一,自是纪槿。” 单比做好看,男子与女子,本就没有可比性。 柳蔚低下头,半晌没说话,等到再抬头时,手直接抓住容棱衣领,瞪着眼睛问:“纪槿好看,还是我好看。” 容棱抑住心底的笑,看着柳蔚认真的瞳眸,像是为了故意磨柳蔚般,再次沉默。 “说。”柳蔚一幅随时大打出手的模样,手上的力道也又紧了两分。 容棱吐了口气,似放纵,又似随意:“是你。” 那声线,刚硬柔情,百转千回。 柳蔚选择性的不去计较容棱语气中的敷衍,终于松开了容棱的衣领,还体贴的为容棱将紊乱的领口抚平,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此说来,你还是钟情我的?” 岂止是钟情。 容棱心中想着,面上未显。 柳蔚将容棱的衣领都整理好,再仰起头时,眼中已有了笑意:“很好,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容棱饶有兴趣的等着柳蔚说下去。 柳蔚的手,顺势滑下,握住容棱的大掌,与其十指相交,这样的牵手方式,令容棱略感新奇,只觉得,如此,当真与对方更亲近了不少。 “既然你我关系已然明了,有些规矩,便还是说清一些的好,当然,感情是相互的,我对你有要求,你对我亦可有要求,那么先来说说我的要求。”柳蔚清了清喉咙,与容棱相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漫不经心的一条一条掰着说:“一,你除了我之外,不得随意对其他女子好。二,你除了我之外,不得随意对其他男子好。三,不得对我不喜欢的人好。四,答应我的事,不能食言。五,不得背叛我。六,不得欺瞒我。七,不得敷衍我。八,不得……” 柳蔚显然是早有准备,一说便没有停下,从三岔路口,一直走到客栈门口,柳蔚总算说到了第二十六条…… …… 作者有话说:四更完毕,明儿继续(⊙o⊙)… 第532章 明日开始,我与小黎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33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容棱皱起眉,不发一言。 柳蔚还在说:“方才我说的那些要求,你也当没听过,往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会勉强你什么,你我便当朋友一场,各自安好即可。” 这次,容棱的脸彻底沉了。 柳蔚也没屑于看容棱的表情,只停顿一下,又推了他一下,说:“你先放开我。” 容棱非但没放,还将她搂得更紧了。 柳蔚蹙眉,不悦。 容棱却在此时,淡淡开口:“方才说的那些,我应了。” 柳蔚一愣,仰头看着容棱。 容棱叹了口气,妥协一般转过头,看着柳蔚还有些湿润的眼瞳,薄凑到她的唇边,慢慢的道:“我都……应了。” 说完,含住她的嘴唇,轻轻地啃咬了下去。 柳蔚睁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容棱。 而就在容棱厮磨着,在她唇上动作时,柳蔚却突然从鼻尖喷出一个冷音:“呵。” 容棱一愣,退开一些,瞧着怀里的女人。 柳蔚一反方才楚楚可怜的摸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反身压到容棱身上,坐在容棱紧绷小腹之处,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按住他结实的胸口,眯紧眼睛道:“我就知道,你看上纪槿了。” 容棱皱眉,这又与纪槿有何关系? 似知道容棱的疑虑,柳蔚理直气壮的道:“我方才就是在学纪槿楚楚可怜的摸样,试探你罢了,果然,你立刻就妥协了。你还敢说,你不是看上纪槿了?” 容棱:“……” 容棱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方才的种种,柳蔚瑟缩娇弱的背对着他,隐隐啜泣的可怜摸样,她平躺着,又眼角含泪的温柔摸样,此刻再一琢磨,容棱脸色顿时焦黑。 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容棱沉默了,他视线一转,看到柳蔚裸露的手臂上,有一块刺目的淤青,他指着那儿问:“怎么来的?” 柳蔚振振有词的说:“方才哭不出来,自己掐的,怎么了!” 容棱现在,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无论怎么看,都透着股可恶,且越看越是可恶。 坚持了这般久的御妻之法,终究功亏一篑,让这人闹了个土崩瓦解,全盘皆输。 早知迟早要败,他这几日,还忍什么?方才初见她这一身女装,难以自持,他便硬生生的去净房自渎而出。 现在想来,他何苦如此? 这般思虑,容棱索性一个翻身,将淬不及防的女人压在身下,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狠狠咬下去,语气更是阴冷:“赢了,很是得意?” 柳蔚原本还有些徘徊,但容棱这句“赢了”,却令她顿时笃定了。 看来,果然如她所想,什么钟自羽,什么纪槿,什么出轨,什么变心,都是此人一通连环计,虽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从自己三番四次投怀送抱,他却一再拒绝来看,这人,必然志在消磨调教于她。 只可惜,最后还是被她两滴眼泪,逼出了原型。 只是想到自己哭不出来,狠掐自己才逼得泪腺发作一丁点泪花,柳蔚又觉得不爽。 趁着容棱片刻松懈之际,柳蔚泥鳅一样从容棱身下溜出去,一个打滚,滚下床榻,躲开老远,扬起自己手臂上的淤青,道:“这伤没好之前,你别再想碰我一根手指。”说完,眼看着容棱面色黑沉,柳蔚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这是你戏弄于我的代价!” 话落,柳蔚贼兮兮的伸手把床上的被子一抢,夺过来,裹在身上,遮住身上女装,抬脚就走出房间,往小黎的屋子跑。 容棱看着大敞的房门,和空空如也的泛凉床榻,黑眸紧眯,全身泛着寒意。 这时,跑走的柳蔚又回来,探出一个头,对屋子里的容棱道:“还有,为何我学纪槿的摸样,你便妥协了,明日好好解释解释,解释不清楚,往后都自个儿一个人睡吧。” 容棱咬牙切齿:“你便不怕,我当真变心?” 已经农奴翻身的柳蔚现在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柳蔚无所畏惧的扬着下巴,很是倨傲的道:“好,你大可去,看上谁了,记得与我道一声,也许我能为你牵线搭桥。” 说着,柳蔚裹着被子又跑了,再不看容棱越发漆黑的脸。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作为败者,容棱只有承担失败的后果。 容棱躺回床上,身上连个被子都没有,男人表情阴鸷,想了一下,起身,走出房间,去敲容溯的房门。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了。 容溯一脸倦怠的站在门内,瞧着这夜半三更的不速之客,语气很冷:“三哥有事?” 容棱看了里头一眼,瞧见容溯床上,小妞正睡得香甜,身上盖着床小被子,自从小妞晚上时不时要来容溯房内睡后,容溯便为小妞这弱小孩童备了一床被子。 而床榻上,除了一床小被子,自然还有容溯盖的,那床成人的被子。 容棱推开容溯,直直的朝床榻走去,拿起那床成人被子,抱着,便直接往门外走。 待容棱正要出门时,容溯拦住他,皱紧了眉:“你做什么?” 容棱说:“借个东西。” “这叫借?”容溯表情很是难堪,不问自取这叫借? 容棱理直气壮的道:“是。”说完,不与被子的主人多做交谈,直接出门。 容溯揉了揉眉心,狠狠压下一肚子火气,喝道:“给我放下!” 容棱不理容溯,头也没回,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站在走廊上,气的浑身发抖的容溯:“……” 房间里,被声响吵醒的小妞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容溯瞧见,狠狠掐了掐眉,也顾不得找容棱理论,先回房,拍拍小妞的身子,让小孩童继续睡。 这小丫头若是醒了,是不会真醒,而是继续之前的梦魂状态,而他,今晚已不想再听“渣男”“柳姑娘”这五个字了。 另一边,柳蔚实则也没好到哪儿去。 柳蔚到了小黎的房间,看着床上的三只活物,一只鹰,一只乌星鸟,一个小孩。 这挤挤攘攘的床榻,动物带人,根本分不出一星半点的位置给柳蔚睡。 柳蔚叹了口气,待换下一身女装,只得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打盹,索性现下都快天亮了,柳蔚也睡不了多久。 而此时此刻,古庸府郊外的某条小道上,一辆牛车,还在连夜赶路。 ……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更新! 第534章 这三人,分别死了一到三年不等 牛车上,一对中年夫妇互相环抱着,看着外面的道路,催促那驾车之人:“大哥,您再快些点成吗?” 驾车之人叹了口气:“唉,这是牛车,又不是马车,只得这么快了,不过,你们当真问清楚了?府城内,当真有玉儿的消息?” 中年夫妇中的丈夫忙道:“有的有的,那人分明说,我家玉儿就在衙门,玉儿已经不见一年了,我们当是已经没了命,不成想还活着!大哥,求求您再快点,咱们最好是天亮前赶到,城门一开立刻进去。” 驾车之人也知道,二人求女心切,便不再说什么,催着老牛,加快了速度。 说起来,他那小侄女年方十三,还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只是一次进城参加花灯会,便再未归来。 报了官,也立了案,可已经一年多了,却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村里的人都说,八成是让人给拐到外地去卖了,玉儿父母为此郁郁寡欢了整整一年。 可就在昨个儿晚上,外头来了个报信的人,说是找到玉儿了,还说是就在府城衙门里。 只是,为什么是在衙门里,那人却没说。 不过只要能找到人,玉儿在哪里都没问题,不就是上城吗,牛车走一晚上,慢是慢点,最后总是能走到的。 …… 第二日,柳蔚醒来时,觉得手臂胳膊,又疼又麻。 柳蔚不舒服的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便瞧见被窝里,小黎咬着手指,睡得香香甜甜的,被子都被踢到了一边。 瞧了眼时辰,柳蔚揉揉眼睛,顺手给儿子搭上被子,便去洗漱。 珍珠也被那盖被子的大动作惊醒了,黑漆漆的脑袋从小黎枕头旁边探出来,懒洋洋的叫了一声:“桀。” 柳蔚顺手摸了它一下,珍珠这才彻底清醒,黑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眨巴,就直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扑扇着翅膀,飞落到柳蔚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又叫了一声:“桀?” 柳蔚拿着毛巾往外面走,随意的回道:“嗯,昨夜进来睡的。” 珍珠又叫了一声:“桀桀桀?” 柳蔚刮刮珍珠的脑袋:“你睡得那般沉,天塌下来你也不知。” 珍珠羞愧的把脑袋埋在翅膀下面,想了想,又抬起头,撒娇似的用嘴尖去蹭柳蔚的耳朵。 柳蔚笑了,道:“不怪你。” 珍珠高兴了,飞起来,绕在柳蔚头顶飞来飞去。 一人一鸟的声音或许有些大,睡在床内里的咕咕也醒了。 幼鹰硕大的身子从床里爬出来,探着头往外头看了一眼,看到柳蔚和珍珠,便高兴的飞过来,要一起玩。 柳蔚淬不及防,被这刚睡醒,还莽莽撞撞的鸟儿撞了个满怀,咕咕却半点不觉得什么,还软绵绵的靠在这位新主人身上,仰着头,嘴里叫着:“咕咕咕咕……” 柳蔚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也就摸摸它的头,给它顺顺毛。 咕咕高兴,越发的不从柳蔚身上起来,硕大的身子,承载的体重柳蔚虽然可以承受,但却绝不轻松。 珍珠见状,就不乐意了,黏黏糊糊的挤到柳蔚和咕咕中间,用脆弱的小爪子,把咕咕往外面推,边推边叫:“桀桀桀桀……” 咕咕没心没肺的听着,就是不动,反正珍珠那么小,也推不动它。 房间里,顿时鸟叫四溢,可就算如此,窝在被子里睡得香沉的小黎,也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最后,还是柳蔚打开窗子,让两只鸟自己出去觅食,才得了空,洗漱完,下了楼。 柳蔚起的较早,客栈才刚刚开门,小二见柳蔚下来,正要问柳蔚今晨要用什么早膳,就见外头,急急忙忙跑来两个衙役。 柳蔚也看到了,不解的瞧着这两人。 老壳头与一位小衙役喘着粗气进客栈,一看到柳蔚,小衙役便道:“周玉儿,周玉儿,大人,那个人叫周玉儿。” 柳蔚愣了一下,没听懂。 老壳头推开小衙役,接口道:“大人您日前不是写了一张告示,让咱们贴出去吗,告示上注了三个人,说一个后腰处有紫色月牙胎记,一个手腕处有白色疤痕,伤三寸,一个大腿处有红色梅花印记,但凡认识这三个人,或是有印象的,都可到衙门禀明,今个儿一早,那个梅花印记的家人,就找来衙门了,眼下正被胡总役留着,在内厅问话呢。” 月牙胎记,白色伤痕,梅花印记,这三个特征,是柳蔚在众多灯笼中,找到的有标志的三盏灯笼。 利用药水和蒸汽法,判测出皮肤的确切部位,进行推测,这才书命告示,公告天下,以图找出被害者身份。 这告示已经贴了好几日了,原以为没有希望了,毕竟按照皮肤上的各项痕迹来看,这三人,分别死了一到三年不等。 这么长的时间,且不知三人是否在古庸府被害,是否是古庸府人士,如此一来,要找到三人的家人,无疑便是大海捞针。 没成想,竟还真能找到。 柳蔚心中惊喜,身子一闪,便抬脚直接往衙门方向走去。 老壳头和小衙役忙又急匆匆跟上,也不管跑的累不累。 到了衙门,柳蔚一进内厅,便瞧见一女两男。 三人拘谨的坐在正椅上,其中一对中年男女应当是夫妇,两人紧握着双手,表情很是忐忑。 见着柳蔚进来,正在与三人说话的胡哥便起身行礼,知道这位是大人,那三人也忙起身,不安的行了大礼。 柳蔚托住他们,让他们坐,别行礼。 三人又小心翼翼的坐下,犹豫一下,还是那中年妇女先开口:“大,大人,草民就想问问……我们家玉儿……她,她在哪儿?” 柳蔚愣了一下,看向胡哥。 胡哥一脸的尴尬,起身走到柳蔚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三位,以为咱们衙门是找到了周玉儿,所以通知他们来接人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周玉儿已经遇害。 柳蔚沉吟一下,看看站在门口不进来的老壳头和小衙役,又看了眼满脸不忍的胡哥,心道,这个坏人,看来还是只得她来做。 第535章 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沉吟一下,组织了些语言,柳蔚停顿了好半晌,才将周玉儿已遭害之事,婉转道来。 而一听真相竟是如此,早已牵挂了一整夜的周氏夫妇与其大舅哥,顿时摇摇欲坠。 三人面如土色,那周玉儿的母亲竟直接身子一厥,便要晕过去。 场面一顿混乱。 周家母亲被其丈夫与大哥搀扶到椅子上,柳蔚上前,为其掐掐虎口,施行急救。 可哪怕对方心理清醒了,脸色却依旧惨白一片,自己生的女儿,竟然在一年前便死了过去,这,这究竟是为何,她家女儿这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连性命都给搭了进去。 周家母亲痴傻半晌,便开始嚎啕大哭,胡哥和两名衙役见不得这样的画面,齐齐后退数步。 柳蔚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安抚。 可不管柳蔚如何说,对方就是不听,他们激动,柳蔚也可以理解,在现代时,柳蔚最不愿做的,便是与被害者家属见面认尸这一环,因为每次,那些眼泪都仿佛能将她淹没。 “大人,我们的玉儿,她,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同样激动的周家父亲,却尚存一丝理智,他掐掐眼泪,满脸悲伤,却执拗的问。 柳蔚思忖片刻,才缓缓道:“实则,死的那人,究竟是否乃两位的女儿,本官还无法确定。” “无,无法确定?”周家母亲顿时不哭了,满脸期待的望着柳蔚:“不能确定?大人可是说,有可能,死的那个不是我们家玉儿?” 柳蔚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女儿福大命大,指定不是玉儿,指定不是玉儿。”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但他们宁愿女儿至今没有消息,也不想收到这样让人绝望的消息。 柳蔚抿了抿唇,道:“若要确定死者是否是你们亲生女儿,自是有法子的。” 周家夫妇顿时又紧张了,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一片犹豫。 那周家大舅哥此时站出来,粗着嗓子道:“那指定不是我们家玉儿,不管有什么法子检验,单凭大人吩咐!”他说着,又安抚妹妹妹夫:“不要着急,玉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会是玉儿,指定不会是玉儿。”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却不敢放心。 见他们愿意测试,柳蔚知会胡哥一番,让胡哥去工作室,将她的工具拿来。 胡哥去得很快,再回来时,手上已提着一套验血工具。 验血过程很简单,柳蔚要做的,便是采取周家夫妇的血样,再与那块周玉儿的皮肤,进行化验。 因为金南芸那边,研制玻璃还有些时候,显微镜自然也没做出来,柳蔚便只能用老法子,利用特质药水,进行蒸疗检测。 这种检测方式繁复,且结果不太稳定,但也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可能。 柳蔚打算多检两次,再取平均值,确定这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是否是周玉儿的。 dna匹配,是有许多讲究的,周玉儿的皮肤已经过了一年,虽被保养得好,但里面很多内部组织,已经流失。 要通过一块外皮,提取里面的dna信息,再与周家夫妇的配对,其过程不只耗时,还需要极大的集中力。 被采取了血样后,周家三人便被暂时安置在后厅歇息,由老壳头看守。 柳蔚则进了工作的小屋子,锁了门便半晌没出来。 容棱醒过来后,才得知柳蔚一大早便去了衙门,像是说案子有了新进展。 他洗漱妥当,换了衣服,便也去了。 小黎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起床便没见着娘亲与容叔叔,揉揉眼睛,就去问珍珠和咕咕。 “我爹呢?” 珍珠桀桀桀的叫唤,咕咕也咕咕咕的叫唤。 小黎听不太懂咕咕的话,但能听懂珍珠的,加上连蒙带猜咕咕的话,最后闹懂了,就坐不住了,立刻跳起来就要跟着跑去衙门。 可刚刚下楼,小黎便瞧见小妞一个人站在走廊边上,目光直直的看着楼下。 小黎走过去,推小妞一下:“你怎么了?” 被这举动惊醒,小妞回过头,水淋淋的眼眸眨了眨,看着小公子的目光,满脸不解:“咦,小公子,您也醒了。” 小黎抓了抓头,觉得小妞有些不对劲,就探着脑袋,也往楼下看,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因为这时间不早也不晚,早膳时辰已过,午膳时辰还未到,此时,客栈是最清净的时候,一楼的大厅里,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而对着空空如也的大堂,小妞还能看许久,小黎当真不知小妞在看什么。 小妞却被小黎问住了,呆呆傻傻的反问道:“什么看什么?” 小黎指着楼下:“就是方才,你一直盯着下面,你在看什么?” “我?”小妞指指自己的鼻尖,半晌,才说:“小公子,您许是还未睡醒,看糊涂了吧?我没有看下面啊。” “怎么没有,你方才看的眼睛都不动了。”对于自己亲眼目睹之事,小黎说的很笃定。 小妞却依旧只是笑笑,道:“您真的瞧错了,我没有看。” 小黎皱起小眉头,不虞的反问:“那你为何一个人站在这里?” 小妞被问得愣了一下,眼底出现迷蒙,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要下楼给七公子端早膳,七公子今日起晚了。”小妞说着,便当真下了楼梯,仿佛自己,当真只是要从这里路过一般。 小黎看着小妞就这么走下去,犹豫一下,冲小妞嚷嚷:“我也起晚了,我也没有用早膳。” 下面的小妞抬头笑了一声,说:“好好好,小公子去房里等着,早膳这就送来。” 小黎满意了,笑眯眯的又回头往屋子里走,珍珠站在他脑袋顶上,冲他“桀桀桀”的叫。 小黎毫无负担的回:“爹就在衙门,又不会跑,我们迟些去也是可以的,但是早膳,过了时辰,后厨便不做了,我们还是先用膳吧。” 珍珠听了,也不出声,就用尖尖的嘴去啄他的头发。 小黎头皮被啄疼了,挥开珍珠,抱着脑袋,急冲冲的跑回房间,不让珍珠跟上。 而就在小黎刚要回房时,余光一撇,却瞥到楼下小妞竟然步伐痴呆的慢慢往客栈门外走。 第536章 今日一切,都透着古怪 小黎愣了一下,捂着头,冲楼下喊:“小妞,你不是去后厨弄吃的吗?你要去哪儿?” 小妞没有回答,抬着脚,表情呆滞的直接走出了客栈。 小黎不解的站在原地,满脸伤心的对珍珠道:“小妞走了……没有早膳吃了。” 珍珠气的又去啄他的头,甚至发出尖利的叫声:“桀桀桀桀桀!” 小黎一愣,反问:“我要跟上去吗?可是我想用早膳……” “桀桀桀桀!”珍珠扑扇着翅膀,追着他叨,不管他怎么求饶都不放松的叨。 小黎终于怕了,连道:“我去我去,我这就是去,你不要的咬我了,好疼啊……”这么说着,小黎不敢再耽误,蹬蹬蹬的跑下楼,追着小妞就跑出去。 容溯在客栈房间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小妞送早膳上来。 他心中狐疑,推门而出,却四下看遍了,也没瞧见小妞,倒是瞧见大妞在房里绣着花。 容溯问道:“小妞呢?” 大妞头也没抬的,低垂着脑袋,继续绣着花。 容溯皱了皱眉,加大了音量,唤道:“大妞?” 大妞依旧没动,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机械而又缓慢。 容溯终于意识到不对,进房,用手碰了大妞一下。 正专心绣花的大妞终于停下来,大妞傻傻的放下银针,抬起头,看了容溯一眼,那双眼睛,漆黑,木然,毫无生气。 容溯一愣,大妞已合上眼睛,身子往后面一仰,厥了过去。 容溯连忙查看,确定大妞只是晕过去,并未有生命之险,才松了口气。 容溯出了房间,四下看看,却发现,今日的客栈一片死寂,莫说容棱,柳先生,柳小黎,小妞皆不在,便是容棱留在客栈的几名暗卫,竟是也毫无声息。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容溯问了小二,方知今晨一大早,衙门便来了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将柳蔚叫走了,言谈之间,像是说什么案子有线索了。 容溯听了,皱紧了眉宇,看看死寂一般的客栈,又想到昏迷不醒的大妞,思忖着,案件有发展,客栈里头便出了事,且恰好就是容棱与柳先生皆不在的这个时候。 驰骋朝堂数年之久的七王爷,隐隐觉得这条“调虎离山”之计很是眼熟,但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多想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暴露行踪,容溯将自己藏在暗处的护卫叫出来,一番询问,几人却都懵懵懂懂,言辞之间一片迷茫。 容溯无法,只得将大妞交给他们看着,自己则带着领几人,往衙门而去。 可还未抵达衙门,刚过正街,便从天而降一个花盆,那花盆不偏不倚,直直朝他头顶砸来。 容溯习武多年,虽说武艺不好,但基本的自保自是没问题。 他感官敏锐,极快的躲开。 因为躲得慢了些许,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盏花盆,从自己鼻尖划过,再在他脚跟前“砰”的一声,碎开。 满大街的人,都被这声响惊动,无数人错愕的瞧了过来,又齐齐的朝楼上看去。 容溯与其一帮护卫也看上去,却见楼上,毫无一人,而那花盆,更不知是从街道两边,哪边掉下来的。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容溯的脸黑沉如墨,他抿紧唇,不再多管,继续朝衙门走去。 而又走了没一会儿,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小贼,你哪里跑!” 周围的老百姓顿时炸开了锅,人人都条件反射的捂着自己的荷包,确定自己的钱银是否还在,而数十人这边挤挤攘攘,又是将容溯的步伐拖了住。 容溯看着围在自己身边,混乱一片的群众,想绕开他们,从旁边走,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被人群挡住,这些阻挡之人,有男有女,男的尚且好说,女子他却不好太过拥挤,只得一再避退。 如此一来,待容溯在街上解围而出,直奔衙门时,便听门口的看守说,柳大人与容大人陪着三名受害者家属,早已离开。 容溯眉头狠狠蹙着:“已经离开?” 守门的一名衙役,老实的点头,看容溯发丝微乱,像是有些狼狈,不解的问:“您可是有何事?” 容溯没有回答,只想到一路过来,艰难重重,更是心中笃定,今日一切,都透着古怪。 容溯问那守卫:“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守卫摇了摇头,又指着一方,道:“只知道是往那边去了。” 容溯蹙着眉,抿紧唇瓣。 那看守又说:“他们刚走没多久,现在追,许是还能追到……” 容溯这才看了守卫一眼,“嗯”了一声,抬步,朝着那方向走去。 而眼看着容溯走远了,那守门衙役朴实的眸子微微一变,他看看左右,身子一闪,竟就朝着对面一条小巷,隐没了进去。 衙门门口,顿时空无一人。 等到来接班的两名衙役过来,瞧着外头竟然没人,不觉骂道:“老壳头又开溜了?当真是个只会躲懒子的老油条!” 衙役的同伴道:“老壳头在里头陪着胡哥审案子呢,像是忙了一早上了,哪里有空出来守职。” “咦,那咱们前一轮,守职的是谁?” 同伴抓抓头:“像是就是老壳头,不过他临时被胡哥叫走,这里便没排人,算了算了,这青天白日的,半个时辰不站也没啥,况且咱们以前也没白日站过,这不是孙大人为了那个什么旅游计划,让咱们每日都站站,充充场面吗,现在那旅游计划八字还未一撇,咱们这儿也没来什么游客,半个时辰没人,无事的。” 听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斤斤计较的同伴,也不说话了,耸了耸肩,老实的站自己的职,也不多言了。 与此同时,小黎加两鸟儿,跟着小妞,已经走了许久。 咕咕因为身子太大,不能跟在小黎身边,便飞到天上,远远的缀着他们。 珍珠则被小黎抱在怀里,小黎走累了,就低头委屈的望着珍珠,说:“我们当真不去叫小妞吗?小妞这是要去哪儿?” 第537章 咔咕咔咕咔…… 方才追上小妞,小黎就想去叫小妞,却被珍珠叨了叨手。 珍珠不让他去,可是不去,这样跟着,又要跟到几时?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去衙门呢,衙门的衙役叔叔们,都会给他很多吃的,就算没用早膳,他也一定能被喂得饱饱的。 心里正后悔,冷不丁的手背又被珍珠啄了一下,小黎回神,就看到前面小妞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黎急忙追上去,一进巷子,却不见里面有半个人影。 小黎愣了,珍珠也愣了,一人一鸟看着空空如也的悠长巷道,最后,珍珠飞起来,扑扇着翅膀,瞪大黑眼珠子往上面四下寻望。 而小黎就在下面等它,不时抬头,确定珍珠的位置。 这时,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一阵沉稳脚步声。 小黎下意识地回头,就瞧见巷子外面,一容貌清隽,斯文儒雅的青年男子,正手提食盒,慢慢朝着里头走来。 小黎站在原地,就看着青年男子走近。 那男子也瞧见了小黎,狭窄的巷道,容不得两人并排,小黎稍稍走过去,想走出巷子,让这人先走。 却不想,这人眼角含笑,就这么看着小黎,开了口:“看来小公子,已不识得在下?” “嗯?”小黎仰起头,望着此人看了又看,最后抓抓头,面有窘迫:“叔叔你是……” 男子蹲下来,与小黎平视,眼角的笑意,如沐春风,令人看着便觉得心思畅快:“在下姓钟。” 钟? 小黎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却的确觉得他有些面善,仔细想了想,他恍然大悟,不太确定的问:“是不是,上次在八秀坊我与叔叔见过?” 男子点头,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小孩的头顶:“小公子想起便好。” 说实在的,便是想起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面之缘,说是点头之交便也罢了,但对方如此热情的与自己攀谈,小黎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也不能充耳不闻,便硬着头皮,与这位当真不熟的叔叔,随意说了两句。 说的时候,小黎的眼珠子还一直往天上看,只等着珍珠找到了小妞,便去追小妞。 大略是小黎心不在焉的摸样太明显,钟自羽笑问:“小公子可是还有事?” 小黎点点头:“一个妹妹跑丢了,我要去找她。” “亲妹妹?” 小黎摇摇头,想了一下,又点点头,乖乖的说:“爹说,就当是亲妹妹。” 大妞小妞是以丫鬟身份自居,但娘亲早已与他说过,将大妞小妞当做自己妹妹便好,从来没当过哥哥的小黎很高兴,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有责任心了,要做好哥哥的本分,虽然小黎也不知道,哥哥都要做什么,但到现在为止,好像娘亲并未说过他哪里做的不好,如此看来,他做得还是很好的。 这么想着,小黎就很自豪,扬着下巴道:“叔叔,我不能与你说话了,我要去找妹妹了,若是妹妹不见了,她会害怕的。” 钟自羽笑的越发和煦,他将食盒打开,从里头拿一块玉米糕,递给小黎。 小黎看着那金橙橙的玉米糕,舔舔的唇瓣,很想吃。 钟自羽将玉米糕往前递了递:“不吃吗?” 小黎咬紧唇瓣,挣扎了一下,小手慢慢的抬起来,摸过去,捏住了软软香香的糕点,小黎试探性的问:“可以吃吗?” 钟自羽揉揉小黎的头发:“当然可以,叔叔请你吃。” 小黎咽了咽唾沫,将糕点慢慢递上来,放到嘴边。 眼看着快要一口咬上了,天空中一声鹰鸣,接着,一只体型硕大的幼鹰从天空俯冲而下,在小黎牙齿就要咬到玉米糕时,尖锐的利爪往中间一挡,敏锐的将那糕点打落。 小黎吓了一跳,抬手一看,却恰好看到咕咕眯着一双鹰眼,尖锐的盯着他对面的这位叔叔。 “咔咕咔咕咔……”咕咕发出以往从未发出过的声音,咆哮着冲着钟自羽嘶鸣。 钟自羽眯起眼,后退数步,看着这庞然大物。 小黎不解其意,正要将咕咕拉开,咕咕却一扇翅膀,顿时一阵飓风旋起,那飓风不止将钟自羽闪开数步,连带着没有防备的小黎也连连后退,险些还被脚边的石头绊倒。 “咕咕,到底……” 小黎话还没问完,在这狭窄的巷道中,咕咕却似发怒一般,利爪一伸,便朝钟自羽抓去。 它的动作很莽撞,也很狠厉,钟自羽目光一敛,眼底猩红闪现,却又极快收敛。 他狼狈的躲着这巨鸟的攻击,嘴里还说着:“哪里来的疯鸟,小公子快跑。” 站在不远处的小黎有点慌,张口就道:“咕咕,你停下……这个叔叔是认识的……” 钟自羽敛了敛眉,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认得这只鸟的。 再看眼下的情况,想来,是他失策了。 心中虽凛,但钟自羽面上不显,宛若没听到小孩对鸟儿亲昵的呼唤,只引着鸟儿攻击自己,莫要它伤着孩子。 小黎虽年纪尚小,不懂人情世故,但小黎武功好,便一眼瞧出这人的动作,分明都是在护着自己,原本只是一面之缘,这会儿却莫名有了些亲近之意。 这么想着,小家伙便板起面孔,正要训斥咕咕,顺便武力将这不听话的鸟儿教训一顿,却猛然听到咕咕又是一声尖叫,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越发尖利:“咔咔咔咔咔……” 那嗓音,仿佛喉咙被人卡住,而艰难生出的刺耳噪音。 咕咕现在的摸样很不正常,小黎不知其意,但眼看着它竟疯狂得要将那刚认识的叔叔杀了一般,小黎目光一凛,已经出手,要将咕咕抓住。 小黎武艺不俗,咕咕顿时受制于人,它艰难的左右转动,在这转身都困难的巷道里,几次三番的避开小黎,不想伤小黎,却又被逼的节节后退。 咕咕很着急,一双鹰眼,却依旧狠狠的瞪着前方青年。 钟自羽在小黎出手时,便停止了逃窜,钟自羽轻勾着嘴唇,看着那口不能言的痴鸟,目光又幽幽转着,瞧向挡在自己前头,正奋力施救于他的小家伙。 “咔咔咔咔咔……” 咕咕继续叫着,边叫边被小黎打的后退。 …… 作者有话说:我们涉世未深纯纯的小黎崽子,唉…… 第538章 小黎只觉胸口一阵郁堵,喉咙一腥 但小黎很有分寸,他用的招数多是困人,而非伤人,因此咕咕虽说接连败北,却并没受伤。 小黎是听不懂咕咕说话的,珍珠的语言它懂,但其他鸟儿,他却是听不懂。即便是咕咕,相处了好一阵子,他们的交流,却也多是珍珠从中翻译。 眼下珍珠不在,小黎也就…… 等等,珍珠? 小黎身子一顿,迅速扬起头,往天空看去,广阔无边的蓝天上,却哪里有半点珍珠的身影。 方才明明离自己不远的珍珠,竟一下子消失了。 见小黎终于注意到了重点,咕咕也停下攻击,然后仰着头,朝着天空嘶鸣一声:“咔——” 因为声音太过悠长,巷子里,竟隐隐起了回音。 “咕咕咕咕……”咕咕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冲着小黎,拼命的叫。 小黎面色一黑,想到了什么,转身,朝身后看去。 刚一转身,一记手刀,便朝自己后脑袭来。 小黎早已有准备,灵活转开,退开三步,再看前方,却是方才那被他一直护着的叔叔,含笑着,对他浅笑着道:“未成想,这变数,竟是发生在一只鸟身上,倒是我小瞧了。” 小黎眼看着对方周身的气场越发不同,他凌空一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跳上墙顶。 而咕咕则展起翅膀,再次朝钟自羽冲去。 可这次,方才还一再闪躲,避之又避的男子,这会儿却只是站在原地,抬手一动,手心一股旋风凝聚,接着,一掌,便朝大鸟当空袭去。 小黎一瞧那个掌力,便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小心!”小身子已经炮弹一般冲出来,快速凝结十成内力,勉强抵挡住对方一掌。 可哪怕化解了一半的伤害,对方的气场太强,小黎依旧被震开好远。 后背重重砸在巷墙上,小黎只觉胸口一阵郁堵,喉咙一腥,张口时,嘴角喷出血丝。 小黎凝起眉头,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小见惯死人的他,对血这种东西,是最无所谓的。 捂着明显内伤的小小胸口,小家伙咬着牙,用稚嫩的音色,狠狠的问:“你把珍珠怎么了?!” 咕咕突然发疯,珍珠不见踪影,这叔叔方才还手无缚鸡之力,转瞬便成绝顶高手,小黎哪怕再是不通世事,也知这是一出连环计,他已中了眼前此人的圈套。 只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叔叔,为何他要害自己? 还有小妞,他是跟着小妞来的,算起来,便是小妞引他来的这条巷子,可小妞为何要这般做? 心中满腹疑窦,但小黎已不想知道原因,他只想知道,珍珠是否还活着,从咕咕这疯狂的程度来看,小黎心里很是不安。 打从自己有记忆以来,身边便有珍珠,娘亲曾开玩笑说,珍珠是和他一起,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小黎小时候很信,大了被付叔叔笑话过后,便知道那是娘亲逗他的,但珍珠依旧是他的弟弟,他一直都将珍珠当成弟弟。 一想到珍珠可能遭遇不测,小黎鼻尖就开始发酸,他忍着担心,继续问:“你把珍珠怎么了?” 对面的男子没回答,他只是带着温和的清笑,慢慢走过来,直到走到小家伙面前,才站定,接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从里面,又取出一块玉米糕,递到小黎嘴边。 “尝尝看,味道当真不错。” 小黎将脸别开,小小的拳头,狠狠攥着。 钟自羽还是在笑:“任性的孩子,叔叔可不疼。” “坏蛋!”小黎磨着小乳牙,一字一顿的骂:“大坏蛋!” “过奖了。”钟自羽见他不吃,索性掰开他的嘴,将那块玉米糕,往里面塞。 小黎挣扎着甩头,牙齿紧合,就是不吃,钟自羽也很耐心,他便看看,是这孩子的牙口硬,还是他的手硬。 没一会儿,小黎的脸颊两腮,已经印出青紫的痕迹,而那玉米糕,也终究全塞进了小黎嘴里。 小黎拼命的往外吐,可嘴唇被压住,吐不出来。 小黎闻不出这糕点里下了什么药,也尝不出任何药味,但就因如此,他更是不敢吞,无色无味的药这世间太多了,他不识得的药也太多太多了,他不能大意。 而就在此时,同样被方才那一掌震得摇摇欲坠的咕咕从地上爬起来,它艰难的扑过去,一个利嘴叨在钟自羽后脖最软的那块穴位上。 钟自羽脊椎一麻,手上微松。 大略谁也没想到,一只鸟,竟会用利嘴代替银针,刺入人体穴道,且刺得又精又准。 而就在钟自羽脱手的一刹那,咕咕爪子一抓,将小黎抓入掌中,翅膀一扇,瞬间将他带到半空,在朝远处飞去。 钟自羽按着自己的后颈,眯着眼瞧着那已经飞出数丈远的一人一鸟,常年含在眼角的温和,终究消失无踪。 咕咕只是只幼鸟,若是成年的老鹰,提着数十斤的食物,在天上飞一天一夜也不会累。 但幼鹰不行,且还是只没有经过严酷训练的小鹰,只飞了数十息,咕咕就提不住了。 咕咕艰险的找个了空地降落,把因为食了那玉米糕,已经朦朦胧胧,意识不清的小黎放下。 它站在小黎身边,用尖嘴去怼小黎的脸颊,想将小黎叫醒。 小黎眼睛半睁半闭,他身子微微侧了侧,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软软的喊着:“娘亲……” 咕咕看看左右,想飞去叫人,又怕自己一走,小黎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 小鹰很着急,一次出门,珍珠哥哥不见了,小主人又受伤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咕咕很慌,很怕,又无济于事,还害怕坏蛋追上来,就只能用嘴,再去怼小主人的脸,见小主人已经迷迷糊糊的仿似昏迷过去,咕咕索性用爪子去推他,可不管怎么推,小主人就是不醒…… 咕咕急的跳脚,却听此时,一串脚步声,从远而近,慢慢走来。 咕咕立刻抓起小黎,将小黎拖到附近一块树冠里,利用茂密的树叶,将自己与小主人都遮住。 第539章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咕咕尖锐的眸子看着下面空地,没过一会儿,便瞧见一位看不清容貌,面带纱幔的女子,缓缓而来。 女子的手里,还拖着一只黑色的鸟儿。 一看到那黑鸟,咕咕便眼前一亮,确定了小主人挂在树冠上不会摔下去,就飞出树冠,直直的冲下去,要将珍珠哥哥抢回来。 而就在咕咕刚冲下去时,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猛然转首,清灵的嗓音喝了一声:“停下!” 咕咕知道那是对自己说的。 咕咕也怕自己冲的太狠,误伤珍珠哥哥,便缓下速度,谨慎的停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对着那女子叫唤:“咕咕咕咕……” 女子顺手将黑鸟递过来,道:“喏,还你。” 咕咕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稍稍往前飞了一点,又停住,见那女子的确没伤害自己的意思,就又前面一点…… 如此过了好半晌,咕咕终于挪到最前头,伸手一抓,将昏迷不醒的黑鸟抓到手里。 用尖嘴去蹭蹭那较小的乌星鸟,确定对方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咕咕便赶紧抓着黑鸟,扑扇着翅膀飞很远,似乎是害怕那女子趁自己不备,下一秒便暗下黑手。 女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瞧了眼转瞬飞离自己数十尺外的大鸟,又看了眼左边某棵大树的树冠之处,想了想,道:“我去替你叫人,你将他们守好,可记住了?” 咕咕没反应,连叫都没叫一声。 女子道:“你防着我确实应该,记住,一会儿若是旁人来了,均不要现身,只待你家主人亲自过来,才可现身,听明白了?” 咕咕还是没反应。 女子催促:“听清与否,你倒是吱一声。” 咕咕犹豫一下,闷闷的张嘴:“……吱。” 要一只鹰用另一种叫声‘吱一声’,咕咕觉得嗓子疼。 女子看着咕咕,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一家子都蠢。”说完,女子身影一闪,人已经上了天,驾着轻功,转瞬即逝。 咕咕看着女子来了又走,又看看手底下小心抓着的珍珠哥哥,犹豫一下,碍于自己也没有主意,就决定暂时听信此人之言。 咕咕带着珍珠回到树冠上,找了根最大的树杈,自己挤进去,团吧团吧,艰难的坐在里面,然后叼着小主人,把小主人放到它背上,又将珍珠哥哥放到自己羽毛下,不时给珍珠舔舔毛,然后安静的等待着。 女子离开后,原是想直接往衙门走去,可走了一半,眼角往旁边一瞧,瞧见一熟面孔。 女子冷笑一声,眯了眯眼,解下面上纱幔,走过去,唤了一声:“钟先生,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听到女子的声音,正疾步往前走的清隽男子停下,转首,看着女子,掩下眼底的不耐,拱了拱手:“云姑娘。” 被唤作云姑娘的女子,上前,看看钟自羽一身上下,不觉笑了:“先生这是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弄得如此狼狈,看这头上,还有土。” 钟自羽摆摆手,面上人畜无害:“一时失足,莫要再提。” 云姑娘说:“讲来,先生倒是许久没来咱们八秀坊了,可是忘了织梦?” “云姑娘舞艺非凡,钟某得见一眼,终难忘却。” “说得真好听,就是不知,是否是先生的真心话。” 钟自羽嘴角含笑,却不再回答。 似乎也没将对方的敷衍之言放在心上,云织梦顿了一下,才说:“其实,钟先生也是咱们八秀坊的常客了,近些日子,咱们八秀坊里头,有些变动,先生可知晓?” 钟自羽眼睛看着远处,分明想走,却到底耐着性子,与其周旋:“近些日子俗务缠身,倒是少去秀坊了。” “是枫鸢之事,咱们坊主说,许是过两个月枫鸢便要走了,家里催着,回去成亲。” 钟自羽“嗯”了一声,想到什么,这会儿倒又不急着走了,反问道:“坊主,可是回了古庸府?” “未曾。”云织梦说:“是书信往来。” 钟自羽点头,又道:“已有三年了,云姑娘也说,钟某算是八秀坊常客。至今为止,除了见过云姑娘枫鸢姑娘两位镇坊之宝,却是连一位管事也未曾见过,坊主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知云姑娘可否说说,你们坊主,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云织梦笑的开怀:“便是女又如何,便是少又如何?咱们家坊主是成过亲的,我们家少爷小姐,都已有双十了。” 钟自羽停顿一下:“若是枫鸢姑娘归家成亲,往后,八秀坊便只剩云姑娘一位招牌了,令坊主,不打算再找一位?” “说是要找,只是却无甚人选,先生也晓得,织梦是在坊中长大,自小受坊主教诲,却终究平平无奇,难以扛旗,自枫鸢来了,咱们八秀坊才算出了名堂,眼下枫鸢要走,不说坊主,便是我,也是舍不得的,这往后若是来不了一位能超于枫鸢的,便要靠我立下门楣,如此,岂非为难了我,说起此事,我便也是一肚子愁。” 钟自羽安静听着,心中,却一再思忖。 云织梦像是故意与他吐苦水,说着说着,还没完了,等到两人攀谈完毕,瞧着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云织梦看了眼天色,这才说:“耽误先生了。” 钟自羽摇摇头,只说无事。 两人告辞,分道扬镳,一人向前,一人向后。 云织梦走了两步,再回头,瞧着那背道而驰的钟自羽,一声冷笑。 此拖延之法虽说不好,但那孩子与那只黑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且让他们多等等,也是等得起的,钟自羽是块硬骨头,若非方才将坊主之事说出,只怕,是拖延不住这人的。 不过,堂堂八秀坊的坊主,也是他钟自羽随意能见的? 笑话。 一个拿着清白无害的外表,行着污秽残忍之事的罪人,见他,岂不是污了坊主之眼。 眼下过去半个时辰,此人必然以为那孩子已经回到父母身边。 他的恶事,一并也已泄露穿帮,此时,他怕是不会再去寻孩子和鸟儿的麻烦,只会收拾细软,且先躲躲,如此,倒也是争取了一些时间。 再看看天色,云织梦也不敢耽搁,快步朝着衙门走去。 第540章 受人之托,助你们一把 “哐当。”茶杯落到地上,砸出一地碎片,水渍四溅。 柳蔚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地上破碎的茶杯,眉头,微微蹙着。 “大人?”在一旁打下手的胡哥轻轻唤了一声。 柳蔚回神,对着胡哥摆摆手:“无事。” 胡哥顿了一下,问道:“大人您这个药水,还要弄许久?” “要不了多久。”柳蔚说着,再次埋头,专心工作。 此时,外头老壳头走了进来,偷偷与胡哥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胡哥听了,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柳蔚,犹豫一下,才道:“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嗯?”柳蔚挑了挑眉,心思都放在眼前的工作上,头也没抬的问:“谁?” “是谁不知晓,只说,是关于大人您儿子之事。” 柳蔚手指一顿,抬起头,看向胡哥:“小黎?” 胡哥也很徘徊,这便说:“若不我去外头看看,瞧瞧是什么来历的?” “不用,我去。”柳蔚说着,摘下手套,放在案几上,走出门时,吩咐候在一边的小衙役:“你盯着那口锅,只管煽火便是,若非沸了便将锅端开,晾着便是,其他无须多管。” 从加热到冷却,本就是个磨时辰的事儿。 小衙役突然被委以重任,激动都满脸通红,连连点头。 而与此同时,衙门大门外,云织梦沉默的瞧着眼前的玄袍男子,忍了又忍,还是突兀的说了一句:“若是保护不了孩子,便不该生,生而不养,禽兽不如。” 孤儿出生的云织梦,对不负责的父母,最为不喜。 容棱刚才到衙门,还未进门,便被这莫名女子,挡住去路,接着不待他说什么,此人已义愤填膺,将他好端端的说教一顿。 容棱脸色微沉,仔细瞧此人,确定当真不识,便只当她发疯,转身要走。 云织梦却又走过去,再次拦住容棱,道:“你走什么,我的话还未说完。” 容棱绕开这人,充耳不闻。 正好这时,衙门里,柳蔚也出来了。 容棱瞧见柳蔚眼角的乌青,知柳蔚昨夜并未睡好,刚要开口,却听那拦截他的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人齐了便走了吧,去迟了,恐有异变。” 容棱拧着眉,看着这人,又看看柳蔚。 柳蔚同样不明所以,但柳蔚一出来便瞧见容棱与这妙龄女子正在攀谈,柳蔚抿了抿唇,瞥着眼问容棱,声音不阴不阳:“又是容大人的风流债?” 这个“又”字,用的微妙。 容棱正要开口,却听那莫名女子又左右看看,兀自问着容棱:“你那七弟呢?” 容溯? 容棱拧了拧眉,瞧着此女的目光,这便带了些谨慎。 容溯身怀兵符,一路低调,便是古庸府衙门之人,也并不知,这里有位三王爷,而成天宅在客栈里的,还有位七王爷。 此人一语道破容棱与容溯的关系,且来历不明,说话莫名,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暗含警惕。 云织梦却只是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容溯,再猜测一下,顿时嗤了一声,自言自语:“莫非还真让人给支走了?说来也是个有谋有势的一堂霸主,倒是这样让人耍弄了,皇家的种,也不外如是。” 这人说话万分无礼,且将同为皇室中人的容棱也骂了进去,但容棱只是静观其变,并未面有所显。 倒是柳蔚先开了口:“姑娘叫在下出来,便是要说这些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胡话?” 云织梦嗤了一声,撇撇嘴道:“要说糊涂,你们糊涂,我也不会糊涂,说正事,那个叫小妞的丫头,你们还要吗?” 小妞? 为何提到小妞? 柳蔚眉头皱的更紧了,却不再吭声,小妞乃是除了周氏夫妇外,唯一对人皮灯笼案有帮助之人,柳蔚还指望从小妞嘴里打听出更多消息,只是小妞神智错乱,要想疗伤妥当,只怕非一朝一夕。 从柳蔚的表情,云织梦便看出了意思,这便道:“那你们最好使唤个人,将那位七公子找回来,据我所看,那小妞像是只信他一人,缺了他,只怕那孩子的心智,再难找回,毕竟是第二次中那等子的蛊药,年纪这般小,怕是会撑不住。” 柳蔚神情紧绷:“小妞怎么了?” 云织梦道:“有些危险,不过现在暂时安全,我派人守着了。” 柳蔚上前一步,手中以凝出内力,像是要突袭此人,将此人拿捏于手。 云织梦一眼瞧出柳蔚的目的,身子一侧,避到一个安全位置,有些愠怒:“我一番好意,你怎恩将仇报?我说,你们到眼下还不知事态险恶?你们便不好奇,远在乡野的周氏夫妇,为何会知晓他们家女儿,在古庸府衙门?乡下人多不识字,便是看了公告,又如何能联想到失踪一年的周玉儿?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调虎离山,你破案心切,疏于防范……” 说着,又看向容棱:“你追妻心切,罔顾旁人,我且不说你们什么了,只眼下你们若还想拖延时间,那受害的,只会是你们自己人,我受人之托,助你们一把,却并非要将你们之事担揽上身,说来,我与你们非亲非故,是懒得管这趟子闲事的。我就问你们,眼下是走还是不走?是找人还是不找人?你们儿子重伤在身,那黑鸟儿随时损命,我孤身一人,顾得了这头,顾不得那头,一切,还得看你们自己。” 女子话音未落,柳蔚已快走两步,一把抓住她肩膀,眼瞳闪烁:“你说小黎怎么?” 见柳蔚终于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云织梦认真的道:“还死不了,却耽搁不起,边走边说。” 女子又看向容棱,正要说话,却见容棱目光抬起,看向远方。 云织梦顺着容棱瞧着的方向看去,却只见空空如也,没瞧着有什么古怪。 云织梦看不到,柳蔚却能看到,容棱在与他的暗卫交谈,用一种谁也瞧不懂的方式。 两个呼吸间过去,容棱面色黑沉,他深深的看了眼云织梦,对柳蔚道:“客栈出事,留下之人皆数昏迷,小黎,小妞不见踪影。” …… 作者有话说:周末家里有客人,加更大概在晚上七点多^_^…… 第541章 浑身罩着一股寒气 柳蔚眸子一凛,再看向云织梦时,云织梦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抬脚,便往前面走。 柳蔚立即跟上,容棱却自觉走向另一方。 柳蔚知晓,容棱是去找容溯了。 且不说现在他们信不信得过这莫名冒出来的陌生女子,但既然得了确切消息,小妞小黎的确失踪了,那眼下这女子即便将他们带入一个圈套,他们也不得不钻进去。 一路上,柳蔚并未出声,也未问过任何问题,这倒让云织梦有些意外。 云织梦脚步未停,却是问:“你便不好奇,我的身份?” 柳蔚看云织梦一眼:“你会说?” 云织梦笑了:“当然。” 这个回答,倒是在柳蔚的意料之外。 只听女子嗓音清雅的道:“世人只知八秀坊有个枫鸢姑娘,可还知,织梦姑娘也佳名在外。与枫鸢相同,乃是八秀坊台柱之一。” 猛然提到纪枫鸢这个名字,柳蔚眉头蹙起,脑中思索着什么。 云织梦却知柳蔚想什么,挥挥手道:“放心,我与纪家没什么关系,我说受人之托,也并非受纪枫鸢之托。你是死是活,纪家那些人,又有几个人会当真关心?说来纪家人,实则,不过都是些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待他人有事求到你头上时,便是日日围着你转,待你没了用处,你便成了全族罪人,万事不容。哪里能什么规矩都让他们说了算?他们不过是一群龟缩在岭州,逃避朝廷追捕的落荒之徒,又有何洋洋得意,志得意满的?” 这段话里暗藏了许多信息量,柳蔚听完,却只说了一句:“你似乎,知道很多。” 云织梦毫不避讳的点头:“自小见多了,便知道了,不过你的事,我是最近才知,娘一直不肯告诉我,这次,若非你被那人盯上了,娘只怕也不会容我插手,娘总说我太过莽撞,会将事弄巧成拙,要我说,便是弄巧成拙,也未尝不可转危为安。” “你娘?”柳蔚挑了挑眉,语气打探。 云织梦自知柳蔚是想套话,也知自己不该说多,毕竟坊主与娘,都还不想柳蔚知道。 但云织梦总觉得无所谓,毕竟,两人之间,并非外人。 “我娘你定是见过的,只是你没注意到,不过我现下却不能告诉你,待娘应允了,还能有一会面。”云织梦实事求是的道。 此人说话爽快,言语明确,一不敷衍,二不避讳,能说的,便说能说,不能说,便说不能说。 若说柳蔚之前对其还诸多怀疑,现下却放心不少。 柳蔚“嗯”了一声,又问:“你说的那人,是何人?” 云织梦想到坊主的嘱咐,停顿一下,道:“听说你很会查,你且查查看。” 柳蔚皱起了眉。 云织梦又说:“我知道,让你查探,你是能查出的,只是缺少工具对不对?说吧,你想要什么,若是能找到,我自能替你寻来。” 柳蔚没回答,只是问:“为何帮我?” “受人之托,不是说了。” “受谁之托?” “不能说,若是对方想你知了,你自然便知,对了,还有一事,我娘说了,望你哪怕一时心软,也莫要再管纪槿纪茶二人之事,纪家之事,你能避且避,况且,只要纪邢回了岭州,纪槿纪茶,自能脱难,也费不着你去出这个头,平白入了一些人的眼睛。” 两人一路说着,从衙门,沿途赶到古庸正街,又往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去。 路过小巷时,柳蔚一眼瞧见地上的血渍,柳蔚着实愣了一下,平白有些移不开眼。 “果然是母子同心。”云织梦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沉:“是他的血。” 方才,那孩子就是在这儿,被那人一掌,击吐了血。 柳蔚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捏紧。 云织梦按住柳蔚的手,将柳蔚往前面带。 柳蔚被此人强行拉走,离开数步,还回过头,面色的阴沉的将地上那摊血再看一眼。 从小巷子穿过,又走了好一会儿,两人到了一片空地。 云织梦四下看看,确定后面无人尾随,才对着某棵大树,唤了一声:“出来吧。” 大树树冠上寂寂无声,无人回应。 云织梦皱了皱眉,朝着大树走去,在树底往上面瞧,却在层层树干,密密树叶中,并未瞧见任何人影。 方才明明在这儿,为何现在却…… 云织梦脸色一变,回过头时,却见柳蔚已经抬脚,往空地旁的一道圆形拱门而去。 “莫要乱走,恐有埋……”伏字还未说完。 云织梦就见柳蔚凌空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到拱门里头的一颗参天大树上。 柳蔚站在那树枝上,弯腰在里头摸了摸,没一会儿,就从茂密树冠里头,摸出一个昏昏欲睡的小男孩,以及男孩怀里,一只小小软软的乌星鸟。 接着,便是幼鹰独有的叫声:“咕咕咕咕……” 云织梦:“……” 柳蔚怎么知道他们在那边的? 云织梦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树冠,在走之前,那幼鹰分明是将孩子与黑鸟都安置在那边的,怎的换了地方? 可是换了,自己这个去通风报信的人不知道,那明明迟迟而来之人,是如何才精准的找到他们? 柳蔚无视云织梦面上的错愕,只抱着小黎和珍珠,下了地。 咕咕也从树冠里钻出来,它身上沾满了树叶,将原本棕褐的羽毛,衬得越发狼狈。 但姑姑似乎并不在意,一飞出来,便委屈的围着主人撒娇,嘴里的叫声,也变得软弱许多:“咕咕……咕咕咕咕……” 云织梦听着那一声声乖顺又可人的轻叫,怎么听,都与那蠢鹰面对自己时,呲牙咧嘴的摸样大相迳庭。 柳蔚将小黎平放在地上,先把脉,探出小黎脉象虚弱,内肺受损,柳蔚的表情顿时十分难看。 解开小黎的衣服,轻手轻脚的露出小孩小小的胸膛,而这往日白皙滑腻的胸口处,眼下却多了一个手掌印,掌印红中发紫,柳蔚只估算一下这个力道,再想到儿子当时受到的痛楚,已眯起眼睛,浑身罩着一股寒气。 第542章 内腹全腐,孑然而亡 云织梦就站在柳蔚身后,亲眼瞧着柳蔚周身气场越发凌厉,不觉倒退两步,谨慎的问:“该是,还有救的,难道……” “有救。”柳蔚音色深沉的说了两个字,便缄默的将儿子的衣服穿好,从儿子怀里拖出珍珠,再看清珍珠的情况时,柳蔚漆黑的脸,已能滴出墨来。 不为其他,只因珍珠的情况,竟比柳蔚想象的要严重数十倍。 珍珠中了毒,一种腐蚀性的内毒。 柳蔚看着珍珠的爪子,再看着珍珠口腔里明显的溃烂,指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迫使自己一定冷静。 云织梦之前救下被钟自羽空中投毒的珍珠时,便知它多半是难逃此劫。 虽知柳蔚多年前便养了这只乌星鸟,但却只当是对方的一只鸟宠,便是死了,只怕伤心一阵子,再养只新的,也就罢了。 可看眼前的情况,感受着柳蔚身上蓬勃的几乎压制不住的杀气,云织梦便有些急了,犹豫一下,道:“这鸟儿福大命大,现在不是还一息尚存,想来是阎王爷还未来收它的鸟命,再想想法子,说不定可以保住命……” “是可以。”柳蔚起身,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拖着珍珠,头也没回,朝着拱门外走去。 柳蔚要赶回客栈,给珍珠做紧急手术。 云织梦不知柳蔚想作甚,但隐隐有些不安,便抬脚跟了上去。 而刚出正街,便瞧见前方,容棱与容溯,二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两人走得都极快,容棱面色清冷,目光冷峻,容溯眸中寒霜,身裹戾气。 柳蔚回头,问云织梦:“小妞呢?” 云织梦回道:“在八秀坊,差人去寻秀坊丫鬟月牙,见是你们,月牙自会将那小丫头带出来。” 云织梦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走来的容棱、容溯都听见到了,容棱看了容溯一眼。 容溯已转身,往着街道另一头而去。 容棱走上前来,看着柳蔚怀中双眸紧闭的儿子,他微凉的修长手指伸上来,碰了碰儿子的惨白脸颊,指尖竟止不住颤抖。 柳蔚抬手,握住容棱的手指。 柳蔚掌心温热,带着一股狠劲:“放心,会没事。” 容棱深深的看着柳蔚,半晌,点了点头,随即,他又问:“谁动的手?” 柳蔚看了身旁云织梦一眼,云织梦立刻别开眼睛,表示,自己是不会说的。 柳蔚也不需要云织梦说,只道:“钟自羽,你先去,将这人抓过来。”说完,又补充一句:“莫要打死他。” 柳蔚意思很明确,要抓人,也要将对方打得至少比小黎珍珠现在更严重才可! 容棱“嗯”了一声,又担忧的看了小黎一眼,倾身,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手指一扬,对暗处暗卫下令,令他们全部留下,保护柳蔚。 吩咐完,容棱又看了柳蔚一眼,柳蔚对容棱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等容棱离开,柳蔚便感觉身边一道灼热视线,像是要将她烧穿一般。 柳蔚看了过去,瞧了那云织梦一眼,不再说话,抱着儿子和珍珠,快步回客栈。 云织梦知道自己不该跟了,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已算够了,再多过问,反倒会沾染太多,不好脱身。 可一想到方才柳蔚语气笃定的示出钟自羽三字,云织梦又懵然晃神,只觉得浑浑噩噩。 云织梦自然知道那钟自羽的真面目有多骇人,但柳蔚,是如何知晓的?从柳蔚的探查而看,柳蔚之前对那钟自羽最多的关注,也就是怀疑其与容棱断袖分桃,有染罢了。 为何此时,却能准确无误道出对方就是下手之人? 柳蔚有何依据,又是如何看出的? 云织梦很想知道,犹豫一下,徘徊着自己再跟上去,是否当真会沾染太多,但眼下坊主并不在古庸府,娘也有事缠身,无暇管自己,是否,自己便可以稍稍过问,只待事到临头,再退开也不迟? 这般想着,云织梦索性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回到客栈。 柳蔚一上楼,便回了房间,反手将门阖上。 可就在房门将阖之前,一只玉手阻挡,将门堪堪拦住。 柳蔚回头看了一眼,瞧着云织梦正要说话,便先一步道:“进来,关门。” 见柳蔚同意自己跟着,云织梦快速进来,再反手将门阖上。 柳蔚问道:“你懂医?” 云织梦道:“略知一二。” 实则,云织梦是懂医的,只是云织梦学的,是坊主所教,与中原杏林,背道而驰,施展出来,也只会引人争议,还不若不说。 而柳蔚本也不指望云织梦会多少,只道:“替我打下手,我说什么,便给我什么。” 柳蔚说着,风风火火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袋子,将袋子塞到云织梦手里,再将桌子清空,在上面铺了张干净的白布,将珍珠小心的放上来。 云织梦愣了一下,问道:“不先救你儿子吗?” 柳蔚头也没抬,将珍珠的翅膀分开一些,道:“珍珠比他严重。” 可这只是一只鸟罢了。 云织梦想说,但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对方显然是将这鸟儿当做至亲,自己平白说来,只怕反倒引人不虞。 省了这趟口水,云织梦也瞧得出,柳小黎虽说气息不稳,但内力醇厚,一时半会儿,倒是无碍。 反倒这小鸟儿,情况实在严重,现在看来虽说还能撑着,但不过两三个时辰,必然内腹全腐,孑然而亡。 钟自羽,惯会用这等子手段,云织梦也不是第一次知晓了。 柳蔚将珍珠安置好,戴着手套,口罩,安静的观察着珍珠的情况,半晌,说:“一号刀。” 云织梦愣了一下,意识到柳蔚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回了一句:“什么?” 柳蔚皱起眉,看了眼云织梦怀里的袋子。 云织梦忙将袋子打开,却见里头清一色的全是大小不一的刀,这些刀寒光凛冽,却都锋利尖锐,一瞧便让人目光一刺。 将上面标注着“一号”的那把巴掌大的小刀拿出来,递过去。 柳蔚接住,将刀尖在旁边的蜡烛上晃了一下,消毒片刻,再捻着刀尖,将珍珠胸口的羽毛,全数剃干净。 剔完羽毛后,柳蔚放下一号刀,抬起手:“三号。” 云织梦手忙脚乱的再递上三号刀,便见柳蔚重复之前的动作,将刀尖消毒一下,这次,却是在黑鸟光溜溜的表皮上,将刀尖刺入其胸膛位置,接着,往下一划,将其胸口割开。 “嘶……”云织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平白觉得胸疼。 第543章 什么味道?死人味 眼看着柳蔚双手沾血,那把方才还银光闪闪的小刀,此刻也沾满浆气,云织梦吸了口气,忍不住问:“你这是,打算亲手送它……” 莫非是柳蔚自知这鸟儿内腹腐烂,无力回天,索性亲手送它上路,免它再受数个时辰的肠穿肚烂之苦? 柳蔚头也没回,只说:“腹内有异,唯有破膛,剜除恶诡,再缝合伤口,进行温养。” 云织梦从未听过还有如此救人之法,听来便不可思议,这样将人肠子心肺都敞开了看的法子,竟然是治病的。 可人的身子若被如此破开,不是早死了? 哪里还有可能活着?不疼死才怪。 再看那只黑鸟,明明已经快要被人破成两半,却依然毫无知觉,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云织梦不禁想,莫非,这鸟当真已经死了。 柳蔚似乎知道云织梦心中所想,直接解释道:“珍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有我温养,它的身子,与其他鸟类不同。” 那时候,珍珠是与柳蔚一起随师父离开的,柳蔚体质不好,师父便给她熬制药浴,日日浸泡。 因此,珍珠也有同样待遇。 再到后来,柳蔚吃什么,珍珠几乎就吃什么,柳蔚做什么,珍珠差不多就观摩做什么。 师父严厉,总有一些突发奇想,比如将她和珍珠扔到深山老林里十天半个月,最后,柳蔚便是与珍珠一同寻找食物,一起活了过来,艰难共苦。 鸟有觅食本性,而珍珠的食谱,随着日积月累,与柳蔚也几乎将要同化。 就算是已穿越到这青云朝代,珍珠除了还延续着同族本性,对腐肉情有独钟外,平日,珍珠吃的肉饭,与人类的,也相差无几,偶尔,珍珠还喜欢抢小黎的冰糖葫芦叨两口。 珍珠的身子柳蔚很清楚,说是抗体也好,说是后天滋补也好,总之,寻常毒药是毒不死它的,便是这等腐肠之毒,要想要它性命,也还差点,而开膛之前,柳蔚给珍珠喂了一颗麻醉药,以确保珍珠不会疼醒,如此一来,手术只要没有其他意外,必然是能成功的。 说实话,其实也多亏了珍珠体质异于常鸟。 柳蔚毕竟不是兽医,尤其又是这样重的伤毒,若是寻常鸟儿,只怕,柳蔚当真会失手让它送命。 手术还在继续,云织梦便这么瞧着柳蔚一会儿要这把刀,一会儿要那把刀,一会儿要线,一会儿要针。 柳蔚说的那种羊肠线云织梦从未听过,但从那袋子中找到了,仔细清洗一番,云织梦便看到柳蔚在将黑鸟腹内的腐肉都剜除之后,竟穿针引线,缝补其敞开的皮肉。 半晌过后,手术结束。 柳蔚抬臂擦擦额头的密汗,小心将珍珠放回到床上。 咕咕已经坐到床上,看到珍珠过来,往里头凑着脑袋要探过去。 柳蔚拍拍咕咕的头,轻声说:“小心一些,不能碰它,一丁点也不能碰。” 咕咕听懂了,仰着头“咕咕”的叫了两声,然后就把头放下来,尖嘴对着珍珠的身子,就这么看着它,守着它。 柳蔚又揉了揉咕咕脑袋上的小翎毛,再转首看向儿子小黎。 小黎中的是内伤,但就因为是内伤,柳蔚无法看到小黎的内脏是否损坏,损坏程度又有多少,在这没有x光的年代,柳蔚要确定,唯有也将儿子开膛破肚,亲自检验。 但是手术,都有风险。 珍珠是从它的爪子,及嘴里,便能看出它已经到了不紧急手术不行的地步,但小黎不同,或许,小黎只是内脏震动,并未破损,若是贸然开胸,却发现并未那么严重,再进行缝合,那孩子便要多遭一回重罪。 柳蔚舍不得,快要哭出来。 柳蔚看着小黎苍白的面色,紧闭的双眸,伸手摸摸小黎的脑袋,轻轻的唤着:“小黎?” 昏迷中的孩子,没有半分知觉,只安宁的躺在哪里,眼皮都未颤动过一下。 一想到是谁将儿子害至如斯地步,柳蔚便沉下脸。 不过,倒也是因为小黎珍珠受伤,却让柳蔚发现了,关于古庸府三条命案的致命线索。 而方才柳蔚一口咬定,钟自羽便是罪魁祸首,容棱听后却半分吃惊表情都没有,想来,柳蔚猜到的,容棱必然也想到了。 钟自羽,暴露了一个天大的破绽。 而这个破绽,将钟自羽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尽数抹杀。 那扑朔迷离的案件,从叶元良,到李林,再到那数十只人皮灯笼,再到小妞的失踪,小黎的出事,一切,终究都有了答案。 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房间里突然安静,云织梦站在后头,看着柳蔚有些瘦弱的背影,莫名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织梦觉得自己可能不该跟来,因为云织梦到底没有问出口,究竟此人是如何发现,幕后祸手,是钟自羽的。 其实,云织梦是想问的,可云织梦又怕问出来的理由与自己有关。 按照坊主的说法,自己,是万万不能牵扯到其中的。 可以从旁协助,在危急关头帮他们一把,却坚决不能涉入其中,这是坊主的命令,也是坊主与那钟自羽之间的恩怨。 云织梦不敢自作主张。 眼下,云织梦想走,却在正起了这个念头时,听前面的柳蔚,慢慢的道:“你可知,你身上有股味道。” 云织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柳蔚是在与自己说话,蹙着眉问:“什么味道?” “死人味。” 突兀的三个字,令云织梦浑身一震,呆呆的僵在原地。 柳蔚起身,转过身来,看着对面女子错愕惊诧的脸颊,走到云织梦跟前,伸出手,抬起云织梦的下颚。 左右端详一番,柳蔚面无表情的道:“你身上,被人种下了‘点’,我只想知道,你既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连我是男是女,连容棱乃是小黎亲父,此等秘密都能一清二楚,那你为何不去衙门看看,不去那数十只人皮灯笼的房间,呆上一刻钟。” 云织梦不知柳蔚到底想说什么,却平白觉得后背发凉。 第544章 你我,都是他的目标! “种……种点?” 云织梦艰难的张开喉咙,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 柳蔚倾身,鼻子凑近,在云织梦脖颈间嗅了嗅。 云织梦身子麻木,想后退,但终究一动不动。 柳蔚用手撩起云织梦一缕秀发,放在指尖绕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你若是去了那间屋子,便能闻出,你身上的味道,与他们……全然相同。” “相……相同?”云织梦皱起眉,沉默一下,抬起手,开始闻自己。 可云织梦如何闻,都没闻出什么异样。 停顿半晌,云织梦抿着唇看向柳蔚,目光透着怀疑,似乎在确定,柳蔚是否在耍自己。 毕竟这脂粉铺子的香粉,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是个女子都会涂,涂了一样香粉的,味道自然便相似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明这款子香粉卖的好,又与什么死人不死人的,有何牵扯。 云织梦这般想着,自我安慰的将柳蔚话中的惊悚之意否定,冷静了下,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织梦说着,便要离开。 柳蔚毫无阻拦。 而云织梦走到门口,却顿了一下,又回过脚,咬了咬牙,恨恨的问道:“你且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柳蔚料准云织梦不会走,虽说不过相识半晌,但此人好奇心重,且有些多管闲事的脾性,柳蔚却一眼识破。 自己身上怀抱一个疑点,云织梦弄不清楚,便是走了,也走不安心。 果不其然,云织梦走不了,只得回来追问。 柳蔚神色漠然,对此,倒是没甚隐瞒。柳蔚将自个儿的袖子伸过去,凑到云织梦鼻尖。 云织梦一愣,以为柳蔚是想让自己闻闻。 闻一闻柳蔚的味道,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云织梦想到此,这便无所觉的探首,嗅了嗅柳蔚的衣袖,再嗅嗅自己的,半晌,停顿一下,眼中起了点疑惑,便皱眉再次探首,又闻了闻,最后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柳蔚没有表情,收回衣袖,走到床边,一边试着能否用简单些的法子将儿子唤醒,一边心里思忖着,若是再过一刻钟还不醒,那便只能用雷霆手段了。 那边的云织梦还有些朦胧。 云织梦皱皱眉宇,几次再嗅嗅自己的衣袖,最后,望着柳蔚说:“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 “熟悉?”柳蔚替云织梦说出最后两个字。 云织梦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复而又问:“这是为何?” 柳蔚一边掐着小黎的虎口,一边时刻关注小黎胸口的伤情有否异变,慢吞吞的道:“不奇怪,你被种了点,我亦如此。” “你?”云织梦怔忡。 柳蔚头也没抬道:“方才你也是闻着了,你我身上,气味相同,这是他的标记,寓意着,你我,都是他的目标,若不将他抓住,或许,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当然,不是你,那便是我。” 云织梦被柳蔚说的有些慌,快走两步,走到柳蔚面前,面有迟疑:“你也被他种了那个什么点?当真?” 云织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若那人当真将目标盯在了自己身上,那云织梦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实则后来又是不意外的。 毕竟那人聪明绝顶,且残忍非常,或许就在方才,自己故意拖延的半个时辰里,对方已识破自己的意图,对自己起了杀心,但柳蔚,据云织梦所知,那人,不是瞧上了柳蔚吗? 回忆着收集的资料,云织梦有些恍惚,资料里头,分明是说,钟自羽有可能,当真是看上柳蔚了。 说来好笑,一个贼,恋上了一个官,宛若耗子恋上了猫,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 但不过是数日时间,怎么就转了一道,从恋变成杀了? 柳蔚不知云织梦心中所想,却道:“我身上这个点,比你的早。” 柳蔚如此说着,冷嗤一声:“起初,我还当是我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陈年腐气,直到见了你,才知,原来这是有人故意施为,说来,那钟自羽也算是尽职,杀个人,还要先踩点,在人身上点了标记,如此做法,倒是让我好奇,莫非,他以前还杀错过人?” 这本是随意一言,却让云织梦闪了闪眼,复而,云织梦又极快的避开视线,问:“你便是因为这气味,断定凶手身份?” 云织梦还是对柳蔚一语道破钟自羽身份之事耿耿于怀,究竟,柳蔚是如何发现的? 分明,柳蔚并无线索。 衙门里那些尸体残留,柳蔚解析来解析去,整日忙忙碌碌,却成效愁人的搜索到极少。 这也不奇怪,毕竟只是些残渣,别说全尸了,连快尸肉都没有,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千年百年也别想有任何发现。 但柳蔚不止发现,还能制出一份严谨无双的文书策论,云织梦是觉得柳蔚能力斐然,但尽管如此,云织梦知道,柳蔚是的确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此事与钟自羽有关。 甚至,连嫌犯都算不上。 云织梦不懂,问出来后,却又觉得不妥,自己这番追问,是否更显得心虚?这会不会,是这柳蔚故意说来,转成炸自己第一反应的? 柳蔚此人看似温和,实则狡诈,云织梦想到资料里所示那些种种,不觉越发谨慎。 柳蔚眼下已经确定钟自羽身份,倒是不存在炸的问题,只是从云织梦的反应,柳蔚也的确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其实,要单从气味,判定一个人是否是凶手,的确过分儿戏,柳蔚一开始说出时,心下也有三分忐忑。 说直白些,柳蔚的确拿不出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钟自羽所为。 不管是小黎受伤,还是人皮灯笼案,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就算有了嫌犯,也是罪名不成立。 推理,在这个世道没说服力。 柳蔚承认,刚开始说出时,自己是带着十分的怒气,说出自己最为怀疑那人的名字时,心下也只有痛恨与恼怒,可待当真将那人纳入怀疑范畴,再接连回忆之前的种种,柳蔚越发肯定,或许弄巧成拙,自己当真找到了凶手。 第545章 那诡异的香气,透着妖冶 钟自羽,古庸府私塾的教书先生,文质彬彬,气质温和,无妻,无家,孑然一身,无人知晓钟自羽是何时来的古庸府定居,只知钟自羽不是本地人,而是数年前,突然搬迁至此。 因着其人容貌良善,长相俊朗,待人和气,不过几月,便于街坊四邻,熟络非常。 后因入了私塾教书,更是得与不少乡绅族老,有所交往。 再后来因为其备受尊重,一些富家少爷,纨绔子弟看不上钟自羽,曾故意戏耍过他,还有人差下头之人,动手教训过他。 只是明明是对立关系,却不知为何,数日之后,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都一反常态,对钟自羽尤为热络,更到后来,有什么消遣,便爱将钟自羽叫上一块。 如此,因着与父老交识,又因与富家热络,钟自羽短短三月不到,便成为古庸府人人称颂的大好人。 便是衙门逢年过节要题字书名,也不去找那些大儒门生,而是找上了这位没有功名,从不考科举的教书先生。 钟自羽的生平,似乎很简单。 柳蔚偶尔问到旁人,得到的回答也多是恭维吹捧,少有不喜钟自羽此人的。 一个人越发完美,便越发证明其虚伪。 黄觉杨便是一个例子,但世上之人,也不都是黄觉杨。 柳蔚起初对钟自羽有些偏见,自认为钟自羽定是还有另外一面,这是从柳蔚两世为人,识人无数的经验中所判断。 但日子一长,柳蔚竟不知为何,渐渐倒是忘却了此人不合常理的完美,反倒是后来因钟自羽送来麝香檀香的提点之物,对此人有了追问之心。 那个时候,柳蔚当真只是追问,半分的怀疑都没有。 可是,柳蔚为何会一丝一毫也不怀疑? 现在回想起来,定是,早在那个时候,对方已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只是柳蔚自己未发现而已。 再想想后来,那钟自羽一句看上容棱之话,令自己醋意大发,将此人视为情敌,却是再未将他往案件方面联想过,只凭着本能,觉得此人不是好人,并非善类,但却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是拿捏不出为何钟自羽不好,为何要提防钟自羽。 怀揣着这些矛盾,这些疑问,柳蔚懵懵懂懂到现在,但今日,柳蔚却明了。 小黎所致伤口的力道,以及那淤青之处散发的麝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得柳蔚想忽视都不可能。 想必,钟自羽没想到这个意外。 珍珠爪子上的腐烂痕迹,与叶元良溃烂的皮肤,竟是一脉相承,只是一个烂在肺内,一个烂在外皮。 再加上云织梦身上那带着腐朽而沉淀的死人味。 还有那暗藏在死人味之下的麝香檀香气,那诡异的香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合二为一,透着妖冶与维和,这种气味,这世上,除了钟自羽,又还有谁会用? 且用的一模一样? 全部矛盾点联系起来,柳蔚醍醐灌顶,一个名字,已呼之欲出。 而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待闻清楚了云织梦身上的味道后,柳蔚竟发现,自己数日前,身上也有过这种味道,算来,就是上次在酒馆遇到钟自羽那次。 只是当时柳蔚并未多想,只当是在衙门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腐朽气味。 但现在再细细一思,却分明是有迹可循。 想到小妞那浑浑噩噩的夜痴摸样,柳蔚不觉的凝起眉,柳蔚想,总算知道钟自羽是什么人了。 柳蔚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灯笼的表皮会这般完整,接缝毫无瑕疵,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瑕疵,唯一的一些斑点,好像也只是特色。 是啊,能把活人的皮肤,扒得这般优秀,这般完美,哪里有这般容易? 是个人都会挣扎,都会疼痛,哪怕是将其捆束起来,绑成一团,也总有勒痕。 但,将人迷晕神智,不就容易多了? 在现代时,就有这类案件,凶手是高级催眠师,他杀人的方式很特别,他会用催眠的方式,将被害者迷入美丽的梦境,也就是说,他在残忍的杀人被害人时,被害人却沉溺美梦,毫无所觉,甚至临死之前,还微笑着,仿佛含笑九泉。 就因被害者身上这种明显冲突太过强烈,这桩案子查了整整七年,期间死亡人数达到三十二人,凶手才被抓捕。 柳蔚对这桩案件记忆犹新,只因柳蔚当初毕业,便是参与过最后的缉拿凶手范畴。 那时,指导老师还特地将此案列为案列,后来好似还放到课本里。 这算是典型的催眠案个例,而钟自羽的行凶手法,应当便是这种方式。 便是柳蔚自己,也是被钟自羽暗示过,所以才将所有的疑点,都从他身上绕开,说来,柳蔚都无法抵御那人防不胜防的攻击,其他人,糟害前后又该是有多无助? 尤其是小妞,小妞年纪还这般小…… 想到这里,柳蔚无视云织梦方才的问题,也没有要回答的打算,只问道:“小妞的情况,可还好?” 既然知道钟自羽的行凶手法,那化解,便容易了。 若是典型的心理暗示催眠法,那柳蔚再思忖一下,定是有法子唤醒小妞,一旦小妞苏醒,小妞便是唯一的人证,所有还无法当做呈堂证供的证据,都能立体出来。 案件,自然便会明朗起来。 云织梦未等到想要的答案,表情不太好,但云织梦又不愿显得太多渴求,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云织梦不喜欢,所以哪怕心中不虞,云织梦还是道:“表面看来无事,只是叫不醒人,看着,有些神神叨叨,像是已经痴傻了。” 钟自羽的手段,云织梦是知道不少的。 此人惯会迷人心智,手上还有此等药物,蛊惑人心,信手拈来,这不,自己竟都上了他的当,却还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利用坊主的消息,拖延了那人半晌,未成想,他竟已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标记,这么说,只要一旦脱难,他下一个行凶目标,便是自己了。 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害怕,云织梦知道,自己便是有天大的危险,也有坊主护着。 眼下且不说那钟自羽是否能逃过镇格门都尉亲手,即便他逃过去了,又是否能再接近自己? 八秀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来来去去的地方。 第546章 突然,开始抽搐…… 柳蔚想到小妞的情况,甚是担心。 但眼下自己却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去接,只盼容溯能将小妞平安带回,有容溯在,应当,是没问题的。 柳蔚也不太确定,只盼着,哪怕已损了神智,那丫头,也能记得自个儿的“救命恩人”。 柳蔚正想着,突然感觉床上,小黎微微动了动。 那细微的动作很不明显,柳蔚顿时凌起精神,急忙看过去。 却见床上的小人儿,原本只是安静的躺着,这会儿,却突然身子一抖,接着,整个儿腾了一下,继而,便是一阵颤抖。 “小黎?”柳蔚忙将儿子按住,孩子受了内伤,任何抖动,都是对内脏的负担。 但尽管柳蔚用了十成力,却不敢伤到孩子,终究不敢硬来,而小黎在一阵颤抖后,突然,开始抽搐…… 手脚乱动,身子打摆子,嘴角,还浸出了白沫。 柳蔚表情变得万分难看,云织梦也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如此,云织梦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他咽下了那玉米糕。” 柳蔚猩红着眼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表情也有些慌,摇着头道:“明明,明明没有咽下去,莫非钟自宇加强了药力?” 柳蔚拦不住儿子这机械似抖动的身子,最后心里一狠,直接手刀一劈,将儿子劈晕过去。 小黎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色,却几乎白的透明。 柳蔚黑着脸站起身,目视云织梦,手卡住云织梦的肩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感觉肩膀钝痛,但已没有心思去气,只咬着唇,有些迟疑的道:“那人手上,有些药,我也不知是什么,只知是他自个儿配置的,效用,似乎只是晕人,我赶到已经晚了。” 若是普通的晕人药,自然不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云织梦是没说完的,后面的,云织梦也不可能说,只能道:“我以为,是不是钟自宇将药剂加量,小孩子身子弱,便吃出了大毛病。” 云织梦将话题微妙的绕开,柳蔚定定得看了云织梦片刻,瞧出云织梦没有撒谎,表情沉着,回头拖着儿子的脑袋,将小黎换个姿势躺好。 云织梦的确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些事。 那药的作用,的确是晕人不错,但除了晕人,还有一个效用,是卸人血气的。 那味辅药的来历,恰恰,就是自家坊主给那人的。 坊主与那人,关系匪浅,云织梦曾多次说过那人拿了药,是去做坏事,但坊主仍旧派人继续卖药给他。 体味不出坊主的深意,云织梦也只得不再过问,但云织梦知晓,坊主与钟自羽,是有些关系的,以前,像是走的还很近。 那似乎,还是重姐姐活着的时候。 只是重姐姐一死,钟自羽搬来古庸府,一切,便变得不一样了。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以及钟自羽的来历,云织梦更是三缄其口,抬头,看到柳蔚将孩子放好后,开始从柜子里拿出许多东西,那一样样,一件件,都是云织梦从未见过的。 云织梦不禁问:“你这是,做什么?” 柳蔚没有回答,只是在将东西都搬出来后,回头问了一句:“你可有空?” 云织梦看看天色,道:“今晚有两场舞要……” “有空便行了。”柳蔚说着,直接塞了一瓶自制消毒水,以及一把手术刀到云织梦手里,道:“先消毒,再清洗,换上这套衣服,去将窗户关上,莫要让灰尘进来,一会儿就像之前一般,做我下手,可明了?” 云织梦左手拿着一套白色的罩子,右手拿着一把银色小刀,错愕了半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便见柳蔚又拿出一张白罩子,在桌面罩上,接着,把那面色苍白的柳小黎抱到桌上,将他衣服都解开。 经历了方才开膛乌星的过程,再看现在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云织梦手心开始冒汗。 “你不会打算,就在这里,将他也……” “消毒,关窗!”柳蔚懒得听废话,直接吩咐。 云织梦咽了咽唾沫,想说柳蔚当真是个疯子,但脚已经快速的走到窗前,将窗户阖上,再犹豫一下,将那白色罩子罩在身上,拿着那瓶带着酒味的药水,对着手术刀一片冲洗。 云织梦学的并非中原医术,因此对方式独到的医术偏法,是较为热衷的,所以哪怕心中觉得柳蔚是在拿人命开玩笑,但云织梦还是忍不住手脚,已经开始配合柳蔚的做法。 云织梦觉得,今日之后,自己或许无颜见娘与坊主了。 说好的不涉入太多,现在,却已经…… 云织梦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立刻就被柳蔚骂了:“集中精神,手术剪。” 云织梦忙凛起心神,赶紧将消毒干净的一把小剪子,递到柳蔚手里,眼睛,则一刻也不错的看着柳蔚的动作,只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所有知识,都偷师带走。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月牙将昏昏欲睡的小妞,抱到后院,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发现,才对眼前冷峻高大的男子道:“公子从后院走,前院人来人往,怕是不方便。” 容溯接过小妞,瞧着孩子恬静的睡颜,伸手在小妞脸上刮了刮,小家伙毫无反应,也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昏死了。 容溯敛了敛眉,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小丫头抱着,再把外袍搭在小妞身上,裹仔细了,便转身走出后院。 八秀坊的后院连着一条小径,容溯快步走过,行的都是最快的路。 虽说孩子睡得乖巧,但容溯现在一眼瞧出,小妞不是睡过去的,是晕过去的,这孩子睡着的摸样,他很清楚,不是现在这个摸样。 抿了抿唇,容溯过了许久,在看了怀中小孩子一眼后,开口道:“乖,活下来。” 昏迷的小丫头,没有任何回应。 容溯继续往前走,心中却明,自己那句话,是对小丫头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哪怕,带着这孩子上京寻御医去。 尽管,他现在的身份,上了京,无疑是死路一条,但他相信,凭着他的手段,掳劫个太医院首座带走,做好准备,全身而退,应当,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心里思忖着最坏的打算,容溯全未注意,一辆蓝顶马车,从他身边行驶而过。 清风吹起,那辆马车撩起了一半车帘,里头,柳玥正紧抱自己的行囊,抿紧了唇瓣,听着史嬷嬷说话。 第547章 没脑子的蠢货! “姑娘也是明白人,老身便不与姑娘绕那些弯弯道道了,地儿是给姑娘找到了,端看姑娘住不住了。”史嬷嬷说着话,眼睛瞧向马车外头,随意瞥了眼,恰好瞥到衙门的牌匾,便又道:“出来之前,是有人吩咐老身,要照料姑娘的,可姑娘需得知晓,这万事,没有单靠别人的说法,老身说的这些,姑娘可听得明白?” 话已说得这般明了,柳玥怎会听不明白。 柳玥表情微微显得难看,沉吟一下,道:“玥儿自体谅嬷嬷苦心,只是既已到了古庸府,就没有躲躲闪闪的道理。” 柳玥这么说着,便探首,对外头的车夫道:“去古庸府最大的客栈。” 史嬷嬷皱皱眉,在车夫正要应允时,说道:“原道儿去喜雀路第三串巷子北宅。” 说完,史嬷嬷拉着柳玥,眼中已有不悦:“姑娘可明白,你这不是在于我置气,而是在降你自个儿的份儿。” “嬷嬷以为什么是份儿?”柳玥停顿半晌后,直视那史嬷嬷,语气偏冷的道:“玥儿为何而来,千里迢迢,日夜赶路,为的,可不是像嬷嬷说的那般避其锋芒,来之前,玥儿便想好了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与嬷嬷全数道尽,不过是不愿嬷嬷操心,但玥儿已是成人,嬷嬷那些叮嘱,玥儿自当谨记,只是除此之外,却再难听命。” 柳玥说这些话时,态度已是强硬。 说来,也不怪柳玥如此坚持,柳玥一心为了容溯而来,日夜兼程,长途跋涉,不叫半句苦,不唤半句累,辛辛苦苦终于赶来,可这史嬷嬷却说,要让她端着体面,莫要直接找上门去,先避其锋芒,找一处地儿安置下来,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若这里是京都,柳玥还是以前那个虽不受宠,但也稍有颜面的柳家四小姐,那自然是无碍,这样的法子,既全了她的颜面,也顾了七王爷的体面,算是两全。 可现在,她代罪之身,逃离之人,又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 柳玥不是没有野心,但柳玥清楚自己的价值,也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价值,柳玥不想曲高和寡。 柳玥能利用的,反倒就是自己的可怜遭遇,若是摒弃这个,而去行了另一套方式,岂非弄巧成拙,逆水行舟? 况且这史嬷嬷,柳玥实在认为信不得。 刚启程的那天晚上,柳玥便发现这史嬷嬷夜半摸了自己的行李,虽说第二日检查,什么也没丢,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人,自己用不放心,也信不过去。 唯一的法子,也就是各自安好。 既然来了古庸府,这史嬷嬷要想再拿捏她,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柳玥心中有自己的思忖,也不理史嬷嬷越发难看的脸色,又探手,与车夫说了一声,让车夫驾车去府城最大的客栈。 七王爷乃是贵重之人,住的地方,自然也该是最好的,找最好的,准是没错。 “姑娘这是要彻底与老身离心了?”史嬷嬷突然阴阳怪气的冒了一句。 柳玥没回答,眼下自己还未有其他依仗,不宜与此人撕破脸皮,但若要和颜悦色,却是不可能的。 随意撩开车帘,柳玥佯装没听着嬷嬷的话,只瞧着外头的街景,将那史嬷嬷的话,抛诸脑后。 史嬷嬷气结,正要再斥两句,却见那柳玥突然一震,然后,忙拉着车帘,叫道:“停车,停车。” 史嬷嬷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这一看,便瞧见一熟悉面孔。 史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育太子,贵妃育七王,太子便是时常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七王爷自然也不能免了。 史嬷嬷在宫中见过七王爷不下几百次,但却是第一次见着七王爷如今这朴实而又狼狈的一面。 史嬷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再听那柳玥已经心急火燎的催着车夫停车,史嬷嬷才确定自己没听错,便忙拉着柳玥,不让柳玥走:“姑娘可想好了,你这一走,老身可是呆不到你身边的,若是出了何事,老身连救急也……” “嬷嬷放心,玥儿自有分寸。” 柳玥说着,浑然不管史嬷嬷那青紫交错的脸,只提着行李,便跳下马车,步伐娉婷的朝着不远处那一身素袍,怀中抱着个稚龄幼童的冷峻男子走去。 史嬷嬷还想将柳玥拉回来,奈何柳玥动作太快,嬷嬷抓了个空,眼看着其一下子便跑了没影。 史嬷嬷气的咬牙,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暗骂一句:“没脑子的蠢货!”骂完,史嬷嬷又沉吟下来,思索了半晌,挥手对车夫道:“去喜雀路。” 车夫继续往前行驶,史嬷嬷透过车帘,频频往后看,却再未瞧见柳玥的身影。 史嬷嬷心里很烦,自己是皇后娘娘嘱托而来,势必要将这柳玥,塞给七王爷的。 可眼下情势不明,那柳玥却如此心急,不顾念大局也就罢了,这番弄巧成拙,最怕反倒引了七王爷不快,如此,若是这颗棋子废了,皇后娘娘必然要再培养一颗,但眼下京都局势瞬息万变,若说之前还有时间,现在却是没什么时间了。 皇上对辽州发难,权王已经有所回应,那副蠢蠢欲动的摸样,看的京里这些过惯了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皇室族内提心吊胆,深怕权王一个动作,真领着兵,杀到京都来。 可要知道,辽州是紧挨边境,算是蛮荒之地,那里的将士,哪里是京都这些贵兵承受得起的! 而皇后娘娘,就是想在皇上将大局铺得广阔无边前,先将七王爷除掉,柳玥这颗棋子,这才用了上来。 只暗恨这颗棋子事到临头,竟自作主张。 这若是柳玥失败了,皇后想再找个人,又如何能赶在京都大乱前,将事情搞定? 再者,当真皇上与权王对峙起来,到时候,皇上定是舍不得忽略任何一个可用之人。 而七王爷,因母族强大,没有人比七王爷更算是“国之栋梁”了。 所以,皇后娘娘说了,动手,就要在七王爷建功立业之前,先下手为强。 这本就是拼时辰的一件生死大事,却被那柳玥感情用事的三言两语给搅成了一通浑水。 第548章 自己视作未来夫君的男人 暗暗咬牙,史嬷嬷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思忖着要怎么好好在皇后娘娘面前,告此人一状,如此恣意妄为,不顾大局,这样的棋子,还要来做什么? 柳玥不知已有人将她咬牙恨上,还手脚并用的拖着那不算轻松的行李,艰难的跟在容溯身后。 柳玥几次想开口叫他,但柳玥知道自己不可,她有她的谋划,她有她的方式,现在这些苦头,吃好了,往后,便能事半功倍。 柳玥深深的吐了口气,继续跟随,却当真愣是没再露出一星半点的难受表情。 容溯的步伐很快,柳玥不知他要去哪儿,又不能叫,便只能继续跟着,直到眼看着容溯抱着怀中那看不清容貌的小孩进了客栈,柳玥方跟了进去。 柳玥本是打算进去便定下房间,住下再说。 但刚一进客栈,柳玥眼睛一抬,便瞧见客栈大厅正门口,淡冷高大的男子,双手横抱着怀里的孩子,以一种近乎严酷的森冷目光,一瞬不瞬的正盯着自己。 柳玥心口不禁一跳,脸颊忍不住的发红,耳朵根子也很快觉得烫了起来。 容溯上前一步,容溯的步伐很稳,表情深沉,令人看不出喜怒深浅。 柳玥眼睁睁瞧着七王爷走到自己跟前,便低垂着头,设法,想让自己的心,莫要跳得太过急促。 但柳玥却没有主动说话,不敢主动说话。 到底,还是容溯先出声:“来历。” 只有两个字,容溯问得很干脆。 柳玥努力平复下心情,再抬眸时,一双楚水一般的秋眸,婉转流长:“我……” 柳玥呐呐的张口,说了一个字,便停顿了下来,随即,脸红的更是彻底收不住了。 容溯蹙了蹙眉,见此人不说,他又耗不起时辰,便开口道:“过来。”他说着,便转身,抱着小妞先上二楼。 柳玥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七王爷是让自己跟上他。 柳玥咬紧唇瓣,心跳再次不知不觉无法控制的失控,致使她呼吸都稍稍急促了些。 再次提着行李,柳玥快步跟上容溯。 终于到了二楼时,柳玥想说什么,却见容溯已经瞧向了这客栈某间房间的门。 柳玥识趣的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儿,就见那间屋子里,传出一道雌雄莫辩的愠怒声调:“谁?” 容溯开口:“开门。” 里头沉默了许久,接着,房门打开。 看到那开门之人的样貌打扮,柳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倒退两步,却又怕这退却的摸样太过突兀,忙又上前一步。 云织梦一身白衣上,沾了不少血迹,看起来刺目惊心,引人目颤。 云织梦取下柳蔚自制的口罩,反手将房门关上,与容溯道:“正在做手术,现下抽不得空,你有事,与我说便是。”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已经习惯自己“护士”身份的云织梦,很识趣的将主治医生的事挡了下来,亲自料理。 容溯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二次见云织梦,方才匆匆一瞥,却根本没看清容貌,此时一看,却是又目带怀疑。 毕竟,这人是个外人。 云织梦见容溯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问:“你究竟有事无事?我还有许多事要忙,那所谓的手术过程中,缺少不得助手。” 被云织梦这般催促,容溯拧了拧眉,想了一下,才将小妞递过去。 云织梦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探了探小妞的鼻息,又仔细听了听小妞的呼吸,道:“先晕着吧,还不急,你将这孩子安置好,等手术结束,再将这孩子抱来。” 云织梦说完,便要进去。 可刚一转身,余光随意一瞥时,云织梦却瞥到了站在走廊边角,正用一种茫然表情看着自己的女子。 看清女子的五官,云织梦眼神一顿,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人不是……不是柳玥吗? 柳府四小姐,柳蔚的四妹,不,或许该叫四堂妹,毕竟,柳蔚并非柳城亲生,这分位,倒是另该有一套说法。 只是这柳玥,怎么会在古庸府? 柳玥是柳家之人,按理说,现在柳家除了一个早已在外的柳蔚,其他人,都该是被严加看守,软禁起来的。 此人,却竟然逃了出来,还不偏不倚的跑到了古庸府…… 云织梦有些好奇,想问什么,但想到今日自己已经牵扯太多事,实在不宜再牵扯更多,便硬生生的咽下了心中的好奇,关上房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柳蔚正在给小黎缝补,等到柳蔚暂时停手时,云织梦突然道:“我刚瞧见,柳玥就在门口?” 果然,柳蔚的动作顿了一下。 云织梦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若是在柳蔚的手还放在小黎胸腔内时,说这个消息,怕是这么长时间的手术,就要功亏一篑失败了。 柳蔚在错愕了一瞬后,便极快调整心态,对云织梦道:“闭嘴。” 云织梦明白柳蔚的意思,这个时候,任何对柳蔚情绪有异样的事,话,都不能有。 保持沉默,便对了。 房间里继续手术。 而房间外,知道小妞暂时没事,容溯便抱着小妞,打算将小妞送回房间。 房间门推开,容溯一眼便瞧见了正睡得香甜的大妞,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容溯猜测,怕是大妞从之前睡过去之后,到现在都没醒过。 不过大妞只是睡着,还算好。 将小妞放到床榻里头,为这孩子盖上被子,容溯转身,便要离开。 可在走到门口时,容溯蹙了蹙眉,又走过去,将小妞从被子里抱出来,护在怀里,转身又出了房间。 柳玥看容溯进进出出,也不知在做什么,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先开口。 而在柳玥开口前,却听被自己视作未来夫君的男人,对着半空中唤了一句:“先抓起来。”说完,便从柳玥身边走过。 柳玥不明所以,正要转身问七王爷是何意思,就见眼前侧间的房门突然打开,接着,里面利落冲出三名男子,在柳玥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将柳玥迅速带过去,堵住柳玥的嘴,再将房门阖上。 “唔唔唔……”柳玥挣扎着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后脖一疼,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第549章 七王爷不知柳蔚在此 柳玥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柳玥朦胧着睁开眼睛,便瞧见摇曳的烛光下,前桌边上,正坐着个清冷淡漠的俊挺男子。 柳玥一愣,瞧清那人的容貌,忙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被反剪着束在身后。 柳玥皱皱眉,小心翼翼的张口:“我……” 容溯缓慢的看过去,深邃的眸子,在柳玥身上扫了一圈儿,伸手,从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份通关文牒,上面,‘持牒人’后,清清楚楚的写着柳玥二字。 要从京都快马加鞭来到古庸府,一路上需得穿州过府,若是没有身份证明,谁又能让你顺遂进城出城? 柳玥二字,容溯是熟悉的,不为其他,只为柳玥是柳家人。 柳家落罪,柳城还押天牢,柳家其他人的消息,容溯这里也早已列档看过,其中柳家女眷中,便有柳玥二字。 当初看时,容溯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在意。 但容溯在文字上可谓记忆超群,见过一次的名字,再见毅是能记,此时通关文牒放在手边,对照上面的名字,容溯又哪里能不知眼前这人身份。 容溯慢慢起身,拿着那份文牒走到塌边,将其扔到床上,淡淡的问道:“目的。” 短短的两个字,是疑问,却问的冷漠。 柳玥抿紧嘴唇,她见过容溯好几次,虽说都是在各家宴会上的遥遥一观,可心中却早将此人奉若亲人的。 若成了夫妻,不就是亲人吗? 在柳家备受冷遇,柳玥早想脱离那个如狼似虎的境地,而待有人告知她,她的八字属性,与那权倾朝野的七王爷堪称珠联璧合后,她便蠢蠢欲动,一直期待着,这个神人一般的男人,能带她脱离苦海。 但无论心中想的再如何多,此时此刻,的确是现实中,柳玥第一次与容溯单独相处。 对方不识得自己,并不奇怪,但他用这种怀疑又冷漠的语气,质问她有什么目的的接近他,却让她不能忍受。 咬紧了唇瓣,心中怅然几息,柳玥按着早已想好的说辞,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女柳玥,拜见七王殿下。” 柳玥很识趣,既然通关文牒已经让对方看到了,那自己的身份,对方必然也已知晓,她也无须扭扭捏捏,还不若自报家门,反而能博得对方一丝信任。 而实则,容溯对柳玥并不信任,只是淡漠的看着柳玥,等柳玥继续说下去。 柳玥抬眸看了他一眼,其眸子顾盼生辉,盈盈水波,柳玥眸露委屈,轻垂着眉宇道:“小女初来古庸府,本是想寻故人一救,却不知其住处在何,正待小女想随意找间客栈落脚时,远远瞧见王爷身影,这便,这便……不自觉的,跟上了王爷,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柳玥说着,还勉强坐起来,又改变了动作,双膝跪着,朝着容溯磕了个头。 容溯微微蹙眉,对柳玥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京中情况他一清二楚,此人为柳府小姐,却能轻而易举逃家而出,还千里迢迢,恰恰就来了古庸府,这世间,还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容溯心中谨慎,又问:“你说来寻故人?” 一个闺阁千金,千里之外还能有什么故交不成? 柳玥点点头,温顺的道:“小女来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家大姐姐……” 柳玥说完,特地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容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柳玥又垂下眸,心中思忖,看来,七王爷并不知柳蔚就在古庸府,如此一来,自己倒是没来迟。 柳蔚与七王爷到底曾有婚约,柳玥只怕自己来晚一步,柳蔚就已与七王爷有过接触。 若是如此,自己行事,便要多一层顾虑。 现在看来,却是极好,七王爷不知柳蔚在此,也就是未曾与见过,更不可能有什么交情。 这般,自己将来动作,也无须小心翼翼,谨慎为之了。 房间里,有几个呼吸的安静,等到容溯回过神来,却是眯紧了眸子,表情,深深一变:“柳蔚?” 柳玥看他如此激动,心中有些不虞,但还是点头应是。 柳玥又说:“逃家之前,小女偶然听到母亲与下头之人谈说,说是大姐姐就在古庸府,还说眼下就剩大姐姐未遭连累,将来,若皇上当真容不下咱们柳家人,母亲便要通路通路,好歹将尚在稚龄的小弟送来此处,托付予大姐姐,哪怕下半辈子,姐弟二人浪迹天涯,也总比小小年纪便没了命的好,小女也是听了此话,这才……这才匆忙之际,前来投奔大姐姐,只是未成想,见到大姐姐之前,却先见到了七王爷……” 柳玥说着,再次抬了抬眸,眸中秋水澄清惑人,这一眼,更是魅生百态。 柳玥将浑身解数,融入眼中,视线盯着容溯,满含娇怯,却不想,这扰人心神的一眼,容溯并不买账。 容溯在听到柳蔚竟在古庸府时,心思已经飘远,脑中,回忆着自己在此处走过的街道,见过的生人,去回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见过她,或是什么时候,擦肩而过过? 说来也是讽刺,自己遣人找柳蔚这般久,未成想,柳蔚竟就在自己身边? 可叹那女人太会躲,竟是他将手下之人全数派了出去,也未寻到那人一片衣角。 心里想了很多,容溯的心思越飘越远。 柳玥则眼睛都要盯红了,才确定七王爷并未关注自己,不觉咬紧唇瓣,微微垂下眸,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就在这时,容溯开口:“柳蔚现在何处?” 柳玥心中瞬起一片凉意,面上却不显,只是摇头:“小女不知,若是知晓,这便去寻了,哪里还会纠缠王爷……”柳玥这话说的微妙,里面涵盖两层意思。 第一,自己不知柳蔚踪迹,只知柳蔚在古庸府,却不知其具体地址。 第二,在未找到柳蔚前,只怕,自己要迫于无奈的纠缠七王爷一段日子,毕竟自己出门在外,却是就认得七王爷这一“熟人”了。 容溯听在耳里,便蹙了蹙眉,开口想说什么,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 他沉思片刻,道:“本王自会替你寻你大姐。”也不管是不是假公济私,容溯这么说着,也这么打算。 他倒要看看,眼下古庸府巴掌大点的地方,这柳蔚藏得如此深,能藏到哪儿去。 并且现在柳玥在他手里,若是柳蔚想寻回妹妹,必然也要露面,皆时,他倒是有些话,想与柳蔚说说。 第550章 容棱,只能以一相敌 柳玥心思细腻,听着这句话,心中实在高兴不起来。 柳玥此行并非想寻找柳蔚,只是需要确定柳蔚在不在七王爷身边,确定柳蔚对自己没有阻碍便可。 柳玥不管柳蔚是死是活,既然柳蔚早早的逃离柳家,那便是彻底断绝了与柳家的关系。 柳家满门被捕,柳蔚未归来荣辱与共,那现在,自己即将攀上七王,柳蔚也莫想来再讨便宜。 只是心中这般想着,面上柳玥却未显,只是噙着一双水眸,轻轻的道:“得蒙王爷收留,乃是小女的福分,只是这束绳……”柳玥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被捆绑着的双手,摸样可怜。 容溯眉毛也没抬,从靴中掏出匕首,割开绳索,柳玥终于自由。 松开了柳玥,容溯便收起匕首,转身离开,柳玥揉揉自己的手腕,快步跟了上去。 容溯回头看柳玥,道:“你便在此处休息,本王的人,自会看着你。” 柳玥不在乎被监视,连连点头,却还是跟在容溯身后,嘴里义正言辞的道:“王爷收留小女,小女感激不尽,为报恩典,王爷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便是,便是为奴为婢,小女也甘之如饴。” 这是表忠心了。 容溯只是看柳玥一眼,声音冷了下来:“回房呆着。”这是命令。 柳玥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便后退一步,退回房间。 容溯不再管柳玥,转首回了自己房间。 柳玥暗暗记下容溯的房间位置,正待关门进房,却瞧见容溯屋子旁边的房间,正好打开了门。 这不就是方才七王爷敲响的那门? 想到那一身白衣,白衣上头全是血迹的貌美女子,柳玥心生警惕,便留了一步,多看一眼。 而果然,柳玥视线一转过去,便瞧见那女子换下了带血的衣服,正一边与房间里的人说话,一边往外走。 “我若是明日得空,再来看看。”这是那白衣女子说的。 接着,那边房间,又响起那道轻缓而听不出男女的淡缪音色:“记住带上药材。” 待走的女子哭笑不得,嗤了一声:“放心,便是看在你今日教我不少的份上,这颗千年灵芝,也是用的值,我自会将灵芝送来,你无需一再提醒。” 小黎的伤势严重,内伤需要温养,要说人参灵芝就是最好的调理之药,但却当真要千年以上,才算有效。 柳蔚买得起灵芝,但古庸府的药房柳蔚却是清楚的,千年灵芝,千年人参,乃是有价无市,都是稀缺的宝贝。 眼下云织梦既然有,柳蔚自然要寻摸过来。 儿子的手术结束,虽说算是成功了,但惟怕有什么发热反应,有灵芝温养,好歹能将小黎再提上去一口气。 云织梦答应得爽快,边走,心里边将今日的一切,默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了再好好消化。 而走过走廊时,云织梦路过柳玥的房外,稍稍偏了偏头,云织梦看了柳玥一眼,柳玥也正看着云织梦,两人视线相对,云织梦没说什么,转开视线,便离开了。 柳玥看着此女子的背影,又探首,想看看方才与此女子说话那人是谁,可目光刚转过去,那边房门却“砰”的一声关上,将视线全部隔绝。 柳玥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柳蔚阖上房门,走到床榻边,看着憔悴不堪的小黎与珍珠。 再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用干布沾着水,将小黎的嘴唇擦湿,又滴了两滴水,进珍珠的嘴缝。 昏睡中的一人一鸟,没有任何反应,睡得一如既往。 咕咕一直守着珍珠,这会儿柳蔚坐过来,咕咕就稍稍挪动一下巨大的身子,将脑袋扭过来,把头放在柳蔚的膝盖上,小眼神瞧着分外可怜。 柳蔚摸了摸咕咕的脑袋,揉揉上面的细毛,道:“竟然你做得很好,听说,是你救了小黎?” 咕咕用尖嘴蹭主人的袍子,看起来憨憨蠢蠢的摸样,分明是没听懂人话。 珍珠得天独厚,能与柳蔚和小黎交谈,但其他动物却是不然,柳蔚原本还觉得不太方便,自己到如今只养过一只鸟,还是只从小就能与自己对话的鸟,现在再养一只,却鸡同鸭讲,永远对不上频道,一开始柳蔚很不习惯,现在却觉得这样也不错,咕咕虽说灵智未开,有些傻傻,但却娇憨可人,也能辨别危险,这算是万分了不起了。 继续摸着咕咕的脑袋,一人一鹰就这么坐在那儿,等着床上那一童一鸟醒来。 柳蔚等着等着,心思便飘远了,想到了云织梦方才说的话,便开始微微蹙眉。 柳玥来了古庸府,就在这间客栈。 柳蔚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紧张激动一点,但眼下担心儿子,担心珍珠,担心容棱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情去管别人。 将咕咕头顶上的翎毛弄乱了,柳蔚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抿着唇,自言自语:“也不知,容棱可还好?” 而与此同时,城郊稻田坡上,两条急速飞转的身影,正一前一后,在黑漆漆的稻田中,凌梭而过,各自夹带着两股罡风。 容棱之前去找钟自羽时,钟府已没了钟自羽的人影,但家中东西却一应俱全,想来,此人并没有逃之夭夭,也或者,钟自羽已经逃了,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容棱心中无法确定,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查每一个角落。 就在容棱找了一半时,果然没有逃走的钟自羽突然出现。 钟自羽进了书房,容棱立刻跟去,却见其在书架上摸了一样东西,快速放进怀里,架起轻功,转身便跑不见人影。 容棱目光一凛,已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钟自羽轻功不俗,容棱紧跟其后,一路从内城追到郊外,眼下又到了农田。 而因为两人动作太快,原本还能遥遥跟上的暗卫们,在跟了两刻钟后,竟齐齐被甩掉了,也就是说,若是要动手,容棱没有半个帮手,只能以一相敌。 而钟自羽那边,正一直往深山野林里引,却是不知,那里,是不是还藏着他的同党。 第551章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 而无论钟自羽是否还有同党,本着与此人的仇恨,容棱就不会放过他。 两条黑影来去匆匆,脚下是夜里漆黑一片的稻田,夜风吹拂,空旷的风声与周围的空气,都显得阴森了些。 这场追逐,来得尖啸,但人的体力,总是有限,哪怕功力深厚,也总有力竭的时候。 又过半个时辰后,两人停在了一片庄稼当中。 半轮弯月高高悬空,月色清凉,泛着冷光。 钟自羽呼吸急促,显然是一番竭力,已是强弩之末。 他停在原地,不动声色的调息一番,看着身后跟来那玄袍男子,嘴角扯出一丝温笑:“不愧为镇格门都尉,果真,是在下小瞧了。” 容棱不置一词,只缓缓走近钟自羽,脚下踩着略微湿润的土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声响平日不显,但在这寂渺的夜晚,却显得尤为刺耳。 钟自羽待调息妥当,已凝起内力,可这次,钟自羽却没有跑,只是看看四周夜色,喟叹一声:“如此良辰美景,不能月下赏月,真是遗憾非常,容大人以为呢?” 容棱面色清冷,那寒芒一样的目光,朝钟自羽身上扎去,冷冷的道:“如今束手,留你全尸。” “呵。”钟自羽笑出了声,眼角勾着:“既然阁下执意要毁了这美景无数,那钟某,便只得奉陪了。” 他说着,手上突然发力,身形已转瞬到了容棱面前,钟自羽手掌握成拳,眼中渗着杀意! 一拳,直直朝着容棱的腹部而去! 容棱似有所感,身子一闪,灵巧的避开那拳,反手,去扣钟自羽的肩头。 可容棱有反应,钟自羽又怎会没有?那一掌,他打了个空,钟自羽已在发现一拳落空时,便侧过了身子,避开自己将会遭到袭击的所有部位,翻身一跳,后退三步。 容棱脚步一前,穷追不舍。 钟自羽又后退两步,身子一绕,绕到容棱后背,这次一抓,直接抓到容棱后背,登时,哗啦一声,容棱衣衫破开,鲜血淋淋的四条爪印,出现在后背背心之处。 而与此同时,容棱也趁钟自羽还未收手,指尖一狠,掐到钟自羽手臂,力道一用,那狠扯的一下,竟像是要将对方的手臂,生生扯下来一般。 钟自羽抿紧唇瓣,想挣脱,却发现容棱的力道卡得像钳子一样,自己若是强行挣脱,竟宛若要将手臂折给他似的。 钟自羽表情很难看,容棱则不顾后背火辣的疼痛,再是一拳,砸在钟自羽面门,钟自羽机敏一闪,但终究晚了一步,身上被容棱的拳锋刮出一条血口子,潺潺的渗出丝丝鲜血。 钟自羽眼露寒光,身子向前,竟是不躲了,手心三枚银针,穿插而过,直射容棱双目。 容棱闪躲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夜风此时开始呼啸,方才的半轮弯月,此刻也变得朦朦胧胧,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 血腥味四散开来,一滴鲜血,从脸颊落到唇角,钟自羽伸出舌尖,将其慢吞吞的舔过,品尝着自己鲜血的味道,他突然又笑起来,那个笑,诡异而邪恶,若是寻常人被他这样瞧上一眼,必然觉得后脊发凉,宛若有人拿着冰凉的蟒蛇,往你身上放。 可容棱只是无动于衷,看着他笑,凉薄的吐了一句:“你这张脸,生得,便让人忍不住想破坏。” 容棱说着,当真一个箭步冲上去,再次击向对方的面门。 钟自羽闪避一下,但挡住了上面,没挡住下面,腹部被重重一击,往后飞射出去。 嘴角蔓出鲜血,方才那一击,令钟自羽腹内颤动,仿佛肚子都要破了一般。 容棱乘胜追击,钟自羽翻身一跳,夹裹着雷霆内力,朝容棱直面而去。 尖啸的内力衬着寒风,锐利的风刃仿佛要将人破开,两个男人身上夹着血腥的味道,在这片宁静的玉米地内,穿梭而过,再反身时,身上的血味,又多了一层。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落下一滴湿润。 容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对面同样狼狈的钟自羽,眯紧眸子,再次迎冲上去,一套连招,容棱将钟自羽打得节节败退,但对方阴诡心思,身上银针不断,次次刺向容棱的死穴。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越发狼狈。 天空上,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落了下来。 雨水冲开了两人脸上的血污,露出同样优秀的两张面容,容棱黑眸深邃,眸光锐利。 而钟自羽眸意阴森,杀意毕现,两人你来我往,同样狼狈,但却是难分胜负。 两个对自己一身武艺同样自信的男人,像是棋逢对手,越是打得久,越是隐着一股要将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欲望。 冬雨寒凉,血黏的身上,夹杂着湿凉的水气,那些裂开的血口子,被水冲得越发的生白,像是就要发炎肿胀一般。 这丁点疼痛,没为两人带来多少波澜,在天地一线,大雨蓬勃之下,两人站在水里,继续朝着对方,死命攻击。 这一打,竟就打了足足两个时辰。 原本的清爽小雨,变成漂泊大雨,雨水钉子似的往下落,疯狂的砸在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身上。 钟自羽急速的喘息,他没想到,对方能力居然如此出众,打了这么久,依旧不分胜负。 容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内力枯竭后,那种强制提起来的感觉,宛若挖心掏肺,脏器剧痛。 打了这般久,两人都曾衰力过。 但他们都有各自的方法,将内力在一息之间,猛力提起来,但这种硬提内力的后遗症,便是会在之后,更加痛苦,毕竟是极端之法,透着极大的风险。 但双方互不相让,这场斗争,便始终不能结束。 而直到此刻,容棱看过去,才看到钟自羽满头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钟自羽湿淋淋的,单膝落在地面,急促的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漆黑如距,脸上各处,身子各处,却已经破败不堪,伤痕累累。 有好几次,容棱已经将内力击到了钟自羽的心口和额间,那两处都是致命之处,若是受创,非死即伤。 但对方伶俐非常,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便是容棱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块与他旗鼓相当的硬骨头,单是自己一人,只怕抓这人有些悬。 第552章 被拉进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坚硬怀抱 与容棱有一样想法的钟自羽,到了这一刻,却不得不承认,实则,自己已经输了。 钟自羽现在手脚麻木,指尖发颤,身上各处都是钻心入肺的痛,这些痛,击得他甚至崩溃,仿佛下一秒,就会厥过去一般。 钟自羽情况严重,面上却不显分毫,钟自羽知道对方也已经提不起力,只是或许比自己好一些,但对方并不知自己的状态,眼下便是静观其变,暂歇片刻,他需要利用这个时间,快速的逃离,今日他是杀不了这人了,眼下情况,还是保命要紧。 心里有了思虑,钟自羽已眼观六路,模糊的视线在雨水的冲刷下,朝着四面八方,观察而去。 漆黑的夜晚,不明的光线,按理说,他便是四目打探,对面之人,也看不清明。 但偏偏,容棱夜视极好,几乎一眼便看出钟自羽想逃离。 如此一来,容棱稍作思忖,便知对方的情况必然比自己严重,这才有了萌生退意之心。 容棱凝起眸子,几乎在下一刻,便提起内力,再次冲上去。 钟自羽想要迎战,但已经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眼看着对方夹裹着杀意的掌风落到自己眼前,钟自羽狠狠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在极短的时间内,钟自羽身子一转,好歹侧身躲过了一半的攻击。 只是另一半也还是受到了,他被掌风弹飞数尺之远,落地后,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想支撑着再起来时,嘴巴一张,已经呕出大量的鲜血。 钟自羽擦着嘴角,寒眸恨恨的瞪着那高高在上,正走过来的玄袍冷峻男子,嗤笑一声,双目猩红:“不愧,是镇格门的……” 容棱没有理会钟自羽,伸手,便抓住钟自羽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钟自羽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任凭容棱拽着自己,阴测测的看着容棱而笑。 容棱怒极的皱了皱眉宇,捏起拳头,咯吱作响,一拳,砸在钟自羽人畜无害的虚伪脸上。 钟自羽脑袋往后一仰,脸上顿时起了血,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用手擦了擦鼻子,继续笑。 容棱一言不发,又是一拳! 钟自羽眼神终于冷了下来,在容棱准备第三拳时,钟自羽森冷的开口:“你可知,我现下在想什么?” 容棱没有停手,狰狞的一拳狠狠砸中钟自羽的眼睛,将人推到地上,一脚踩住他的下颚,冷声问道:“什么?” 这种侮辱性的践踏姿势,令钟自羽眼底腾起阴郁,他脸上被泥污沾满,血和泥交错黏糊,脏污且恶心。 钟自羽牙齿紧咬,冷讽的道:“你便不好奇,此刻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下颚被踩住,影响发声,钟自羽的声音有些变形,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果然,容棱顿了一下,复而又狠踩一下,在钟自羽脸上踩出深深的脚印:“你做了什么?” 钟自羽冷讽:“你猜不到吗?” 容棱退开脚,拽起畜生一般将人拽起来,又是一拳,砸中此人的鼻子。 顿时鼻血横流。 现在的钟自羽,就像个破布人偶,残破得看不下眼,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一般。 容棱沉默一下,将他扯起来,拽着往回走。 而刚走两步,早已蓄势待发的钟自羽,意识到容棱稍稍离身,顿时身形暴起,蓄起好不容易积起的一丝内力,重重将容棱击开! 趁着对方失手片刻,轻功一起,整个人拖着最后一口气,摇摇欲坠的在雨中疾飞。 容棱跄踉一下,待反应过来再追时,却见对方已出了几丈远。 容棱体力尚存,本可以追捕,相信不过几息,便能将强弩之末的对方缉拿归案,但他心中惦念城中,惟怕此人调虎离山,故意与自己蹉跎,实则派了人,在城中对柳蔚与小黎不利。 眼下小黎身受重伤,柳蔚必然心思不警,唯恐,落入对方圈套。 抿了抿唇,稍稍思索片刻,容棱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钟自羽,转身,朝着城中飞去。 雨,下了整整半宿,也没有停。 冬日的雨本就少,如此狂风大雨,更是少之又少,柳蔚守着小黎,听着外面雨水击落屋檐发出的声响,迟迟未睡。 咕咕已经小心翼翼的睡在了珍珠旁边,它的睡姿很好,整只鸟缩成一个团子,不让自己乱动,也确保自己不会伤到旁边的病患。 柳蔚原本想让咕咕下床睡,毕竟小黎和珍珠刚刚手术完,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 可当看到幼鹰谨小慎微的摸样,又不忍心,终究摸摸它的头,叮嘱它不能乱动。 幼鹰很乖的没有乱动,一根羽毛都没乱飘,哪怕柳蔚知道,空气中的细菌依然不少,但便是没有咕咕,这房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终究,不是无菌房,不是现代的医院。 古代之所以治疗水平落后,人感冒发烧都容易死人,环境不善,便是极大的原因之一。 但眼下没有更多的选择,柳蔚能做的,也就是守着两个病患,时不时的用酒精擦擦他们,让他们稍微干净一些。 不知不觉,已是下半夜,再次给小黎擦身之后,柳蔚替他盖上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外头看去一眼。 此刻已经三更了,容棱,还未回来。 若是容棱没回来,那些暗卫也没回来,便还算好,但早在两个时辰前,那些暗卫便一一回来,却是跟丢了容棱。 柳蔚谴了他们继续去找,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钟自羽此人诡谲多变,柳蔚担心容棱单枪匹马,要吃大亏。 容棱虽说多智,但却并不狡诈,而那钟自羽却是当真的小人,柳蔚唯恐容棱不敌那人阴损招数。 心中思忖着,柳蔚又看了好一会儿,不想外面的冷风钻进来,正打算关窗,却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蔚忙阖上窗户,走去开门,门刚一开,还未看清外面何人,她便被拉进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坚硬怀抱。 男人湿黏的大手搂住柳蔚,呛人的血腥味道,令柳蔚微微蹙眉,柳蔚抬起头,没有意外的看到对方的脸,却在下一刻瞧见对方身上繁多的大小伤口时,吓了一跳。 第553章 通缉令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柳蔚想碰碰容棱的伤口,却被男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柳蔚紧抿着唇,不敢再乱动,只得让他抱着。 男人鼻尖埋在女人的脖颈之处,嗅着女人身上夹杂着药香的清淡气味,他吐了口气,悬提一路的心,此刻总算安定下来。 感觉到容棱全身放松了,柳蔚拍拍容棱的后背,让他先放开自己。 容棱慢慢松手,柳蔚退开一些,上下瞧他,眉头越蹙越紧。 一言不发的将男人拉进房间,柳蔚反手关门。 什么也先不问,拿出柜子里的医药包裹,找出自制绷带和酒精,掐着干净的棉布,为他清洗伤口。 容棱的情况眼下很差,柳蔚打从认识这人起,便没想过会在他身上看到这一幕。 琳琅满目的破碎衣衫,狼狈不堪的面孔,身上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伤口,有些伤口深可见骨,有些只是轻微擦伤,但看起来触目惊心,满身仿佛都遍布了猩红之色。 血腥味伴随着雨水味,冲刷着柳蔚的嗅觉。 柳蔚脸色很差,捻着棉布,手指发抖的为他擦拭伤口,从头至尾,没有多问一句。 两人之间,安静而古怪,直到过了许久,容棱才挪动视野,看了眼床上熟睡中的大小三只,轻声问道:“小黎如何?” 柳蔚硬邦邦的说:“暂时没有发炎反应,等到熬过十二个时辰,若是还未有排斥反应,便是无碍。” 毕竟是大型手术,哪怕柳蔚拿出了多年功力底子,但到底是亲生儿子,在现代,这样近亲亲属,是不允许亲自动手术的,就怕手术过程中私人情绪影响手术过程,导致手术失败。 但这里没有选择,柳蔚只能硬着头皮上。 云织梦只瞧见柳蔚镇定自若,拿着手术刀,眼神清锐的在小黎身上动作,却不知,柳蔚内心有多紧张,惟怕一个行差踏错,令儿子小黎再也醒不过来。 索性,柳蔚到底还是扛住了,哪怕过程中几次手指痉挛似的的抽动,但柳蔚还是顺利的完成了手术。 只是等到云织梦离开,柳蔚陪在小黎身边时,方才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多厉害。 小黎是柳蔚的亲骨肉,十月怀胎,是柳蔚的第二条生命。 深吸一口气,柳蔚勉力说出无碍的话,却只有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压力多大。 而容棱只是静静听着,听完,突然捉住柳蔚的腰肢,一扯,将她带进怀里,将她的脸,压入自己怀中。 柳蔚手上还拿着棉布,靠近了容棱,更是清晰的嗅到他胸前的血腥味,脸上皮肤甚至感觉到血液粘稠,这说明,容棱连胸膛也受了重伤。 容棱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柳蔚挣脱开,柳蔚挣脱的动作太大,牵连他胸前伤口,令他一阵吃痛。 趁着容棱觉得痛,柳蔚直接扒开他的衣服,一眼瞧见里面的情况,脸都青了。 容棱也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有些迷茫,似乎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伤的这般重。 容棱胸前的皮肤,已经显出将要溃烂之色,方才明明没感觉到胸口遭到重击,顶多也就是两三道口子,可现在一看,却是将要腐烂大半,呈现腐烂颜色的肉悬悬缀着,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一般。 他伸手碰了碰胸口上,一块快要坠落的腐皮,却被柳蔚一掌拍开:“别动。” 容棱果然不动了,莫名的看着柳蔚。 柳蔚凑上前去,在容棱胸前嗅了嗅,然后捻起一块腐皮,没时间理会容棱的疼痛,把腐皮放在蜡烛前仔细观看,待看清了,才语带阴冷的吐了两个字:“歹毒。” 容棱问了一句道:“是什么?”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语气非常差:“都要被蚀腐而死了,你还浑然不知?” 蚀腐? 容棱再一看胸前的情况,停顿一下,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叶元良。” 柳蔚冷嗤一声,问:“你这伤哪里来的?” “钟自羽。”容棱道。 柳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人呢?” “跑了。”容棱淡淡的道。 柳蔚沉默一下:“无事,跑的了一时,跑不了一世,现在有证据了,明日你就带着这身伤,去衙门立个皇榜,设立缉拿,叶元良,李林,还有那数十条人皮命案的牵扯人,这次,总算是找到冤仇所在了。” 容棱遭钟自羽行凶,身上皮肤的腐烂效果,与叶元良那腐烂身体不谋而合,如此来,便是罪证俱全。 人证物证都在了,再不是无凭无据,只靠猜疑。 而只要设立通缉令,那钟自羽便是现在逃了,终究也难逃法网。 一个逃犯,且还有镇格门全力追捕,明面暗面势力齐发,柳蔚就不信,此人能插上翅膀,躲到天上去,便是躲到天上也不怕,咕咕已经认得那人了,鹰乃食物链顶端生物,哪怕咕咕现在还小,但种族威慑毅然存在。 区区一个钟自羽,总能找到。 柳蔚这般想着,又捻起棉布,一边为容棱擦拭伤口,一边问:“细细说说,发生了什么。” 容棱武艺高强,这一身的伤,柳蔚是不信只由钟自羽一人所伤,或许还有他的同党,容棱,定然是被埋伏或者围殴了。 容棱淡淡的将过程说了一遍,其中避开了钟自羽暗示有人在城中动手,他才放弃追捕,匆匆返回。 但即便容棱不说,靠着其他过程,柳蔚也能猜到,那钟自羽狡诈奸猾,容棱定是被捏住什么死穴,才无奈放他一马。 容棱的死穴是什么?端看他方才回来,一言不发便将她紧紧抱住,那坚毅刚强,绝不撒手的动静,便已有了猜测。 说不出这刻什么心情,柳蔚只是放柔了拭伤的动作,抿着嘴唇,对容棱道:“我去差人打水,你这身伤,得好好清洗。” 柳蔚说着,起身,要走。 容棱却拉住柳蔚的手腕,将柳蔚扯回来坐下,道:“我去。” 柳蔚皱眉,知道容棱是怕她出去,便横遭意外,但只要留在房间,四面暗卫齐在,若有异样,必能保她。 第554章 不是每个男人,都这般持久。 柳蔚知道容棱这么紧张的理由。 钟自羽的武力值,比他们想象的要高出太多。 平日钟自羽隐藏的太好,加上每次见面,钟自羽身上的麝香檀香气,便对人无形的施展心理暗示,竟是让他们都没发现,钟自羽身怀武艺这个事实。 而现在发现了,且容棱与钟自羽一战,也仅仅只能是惨胜一筹,深知柳蔚武艺只达自己六成的容棱,自是不敢让柳蔚单独离开。 柳蔚也不说什么,只按住容棱的手,还是起身,走到门口,却是对着下面小二吩咐。 容棱惟怕柳蔚出去,自始至终,都拉着柳蔚的手腕。 因为打赏多,小二很快提了热水上来,但却不允许进房,只能将水桶放在门口。 房中小黎珍珠重伤在身,不能惊动,柳蔚必然不得让人靠近。 柳蔚亲自提着水将房中浴桶填满,赏了小二些银钱,将人打发走。 “将衣服脱了。”柳蔚一边倒着水,一边对房中男人道。 容棱脱下衣服,衣服上雨水夹杂血液,一脱下来,揉成一团,便像块擦完血的抹布,泛着腥味。 将外面衣袍脱净,转眼间,容棱只剩一条裤子。 那裤子也被全部打湿,湿漉漉的黏在男人的腿上,看起来分外难堪。 柳蔚回头看了一眼,便道:“裤子也脱了。” 哪有人穿着裤子沐浴的。 容棱眼皮动了一下,沉默着,没动。 柳蔚调好了水温,回头正打算叫男人下浴,却看男人还穿着裤子,站在她背后。 柳蔚愣了一下:“要我替你脱?” 一句话,令容棱黑眸发深,眼中暗涌。 作为有职业道德的外科医生,在面对病患时,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所以哪怕往日柳蔚面对容棱赤裸,还会稍稍不自在,但现在,却是用大夫的语气,严厉要求。 容棱看出柳蔚眼中果真是不含半点情色,面上不掩失望,却还是褪下裤子,转眼,便是全身赤条。 古代没有内裤一说,这一脱,便是将外裤与底裤一起褪了,直接光了。 柳蔚用审视的目光将容棱上下打量一圈,一边确定容棱身上哪些伤口太深,不能过度沾水,哪些可以重点清洗,不惧发炎,一边继续伸手,在浴桶里搅来搅去,测试对容棱的伤口深浅而言,这样的水温,是不是过激了。 而柳蔚的目光太认真,太专注,房中光线又好,容棱甚至能将柳蔚眼中自己的投影,看的一清二楚。 温热的水温,令容棱舒服了不少。 柳蔚很想让这人自己洗,但是又怕他碰坏伤口,最后咬着牙,拿着毛巾站在旁边,替他一点点擦拭。 房间里安静下来,潺潺水声在两人间弥漫,柳蔚专心致志,将容棱后背上一连串的血痕清洗干净。 “这几日,小黎和珍珠脱离危险之前,我得守着他们,所以这两日,衙门我便不去了,缉拿钟自羽之事,你盯紧一些,还有小妞,方才我看了一下,情况还好,只是暂时昏迷,还未有生命危险,向来是沉浸某个梦境之中,被深度催眠,今夜我得守着小黎,抽不得空替小妞唤醒,明日早晨,我自会救小妞,对了,还有柳玥,我今日瞧见柳玥……” 柳蔚的话还未说完,容棱突然抬手,湿漉漉的手掌按住柳蔚的手腕,打断她的话。 “你……”柳蔚生气,手指正好覆在男人肩头,顺势便冲着这人肩膀的伤口,狠狠一按。 容棱淬不及防,闷哼一声,显然吃痛。 看容棱痛的皱眉,柳蔚又忙松开手,到底心疼,复又沾着水,为那地方轻轻擦过。 第555章 自己,怕是当真疯了 看着柳蔚有苦难言的摸样,容棱紧绷了一整夜的心情,终于平缓了下来,天知道,他认为柳蔚有可能遇害时,有多紧张,回来看到柳蔚安然无恙时,又有多庆幸。 容棱觉得,自己怕是真的完了,曾经,他为摆脱那位九五之尊的控制,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他却心甘情愿的,自愿将整颗心,整个人,再次为人所控。 而偏偏,这种自讨苦吃,自寻死路的行为,他还乐此不疲。 自己,怕是当真疯了。 为容棱将身上伤痕一一包扎,等到把人包好了,柳蔚发现,容棱身上已经没几块地方能看到正常皮肤了。 柳蔚沉默了一下,突然说:“早知道整个人给你裹了算了,这补丁打的,也省不了多少绷带。” 容棱不知说柳蔚什么好,若是真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怕是他连动弹都困难了。 况且,有些地方,他是觉得没有需要包扎的必要,只是轻伤,过两日自己个儿结痂便好了,实则无须小题大做。 而将其他小地方处理好后,最后剩下最麻烦的一块,还需要处理。 而这里,柳蔚却不敢大意了。 “真的不疼?”柳蔚皱眉,剪掉容棱胸口一块腐肉,那腐肉有拇指大小。 柳蔚剪下来,并未将其丢掉,而是放在了封闭的小瓷瓶里,打算明日研究一番,但愿能确定这些烂肉中残余的药用成分,跟叶元良的尸体上一致,这也算一个铁板钉钉的证据。 连续剪了好几块,其中两块肉,剪下来时,还流了血,柳蔚问容棱,容棱却摇头,说没感觉。 看来这药里,还带着麻药成分,能催眠人的五感。 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容棱自小习武,五感敏锐,竟也无法靠着意志力破解,可见,钟自羽用药之高深。 到底是活人身上的烂肉,只要将腐烂的部分剪掉,清理掉残渣,便算是好了。 而等到柳蔚清理完,就看到,容棱的胸口满是鲜血,而皮肤上,明显有两三个坑,是真的失去皮肉的那种坑。 看了一会儿,柳蔚就忍着心痛自顾自的说:“不怕,会长回来,顶多留点疤,我不嫌弃。” 年轻人的新陈代谢快,只要调理得当,这些肉,很快就能补回来,但重长的过程,或许是又痒又疼,倍感煎熬。 这些,对容棱来说却不算什么。 非人的武艺,伴随的,便是年少时非人的地狱训练,所以,现在这些小苦头,容棱不放在心上。 但听到柳蔚如此信誓旦旦的说,她不嫌弃,他却忍不住想笑,片刻,他忍住笑,煞有其事的嗯了一声,道:“多谢。” 他如此特意的道谢,令柳蔚一愣,然后侧眸看他一眼,认定此人是故意的。 将容棱整理妥当,柳蔚看看已经被占满的大床,犹豫一下,道:“你得回房去睡。” 小黎珍珠今天是关键时刻,柳蔚要守夜,而这房间已经没了容棱的住处,所以只能将人撵走。 却不想,容棱并未走,只是回到房间,拿了自己的床褥被套过来,扑在地上,便要歇息。 柳蔚皱了皱眉:“你身上有不轻的伤,地上寒凉,不可……” 容棱没所谓的将柳蔚一拉,柳蔚怕伤到他,不敢反抗,就这么被他拉到地上,跌落他身旁。 柳蔚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查看是否碰到了他伤口。 容棱任柳蔚摸索查看,半晌才道:“一起睡。” 柳蔚有些不快:“带伤之人,怎能如此任性。” 容棱不说话,只是将被子团吧团吧,在地铺上,挪出来了一半的位置,让柳蔚也睡进来。 柳蔚看容棱许久,确定容棱执意如此,也只能“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倒在他旁边。 房间里,恢复安静。 柳蔚不敢靠得容棱太近,惟怕压着容棱的伤口,便隔着点距离,仰躺着,盯着房间上面,停顿半晌,才说:“你会抓到钟自羽的,是吗?” 容棱握住她的手心,发现她手心冰凉,指尖清冷,便紧了紧她的手指,淡淡道:“自然。” “今夜你们互斗,他伤得厉害,还是你伤得厉害?” 容棱毫不迟疑的说:“他。” 柳蔚总算露出笑,偏头勾起唇角:“下次,要将他伤的更厉害,可好。” “好。”男人与她对视,轻柔点头。 柳蔚只要一想到今夜小黎珍珠受到的苦,便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 小黎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一块肉,珍珠是她从小至大视为弟弟的存在,那时候珍珠跟着她从丛林离开,她身带小令尸身,珍珠被小令尸身吸引而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将珍珠当做小令的化身,只觉得要对珍珠好,更好,才能弥补自己间接害死小令的罪过。 那时候,小令的死,让她偏激得几乎认为自己被世界抛弃。 师父的教导,珍珠的陪伴,都是在她最艰难的时期,往她人生里注入的清泉,避免她因心智偏执,沦为地狱的行尸走肉。 穿越之后,珍珠对她亦不离不弃。 柳蔚现在也没弄清,为何自己穿越而来,珍珠也会跟着来。或许因为穿越之初,自己和珍珠正呆在一起,或许因为,冥冥中,老天不舍她独自一人来异世孤独,派了珍珠,再来陪伴自己。 珍珠早已不是一只鸟那么简单,但钟自羽,却对它下如此狠手! 第556章 庆幸,还有个可依靠之人 钟自羽一开始或许只想支开珍珠,方便抓小黎。 他对小黎大抵只是下了诱拐之心,这也就罢了,好歹没有杀人的想法,但对珍珠,他却如此丧心病狂,竟是一招就要它死。 对其他人而言,珍珠只是一只鸟,还是只代表不祥的乌星鸟,所以杀了也无所谓?没人会因为一只鸟而大动干戈? 那便错了,小黎珍珠同时受伤。 小黎好歹是人,便是手术不成功,柳蔚也有一百种方式,将儿子调理妥当,让儿子恢复如常。 但珍珠是只鸟,还是只寿命远远高于普通兽禽的鸟,没人知道它的生命尽头是多少年,柳蔚也不知,曾在现代时,柳蔚取过珍珠的血液样本化验,却发现从体制上观察,珍珠分明就是只普通鸟类,可当时,珍珠已经跟了柳蔚十二年。 珍珠的品种柳蔚不能确定,它受如此重的伤,便极有可能无处可治。 柳蔚担心,自己终究保不了珍珠,保不了这只神奇的鸟儿。 心中将钟自羽又恨了一遍,半晌,才听容棱在耳畔,淡淡的问:“柳玥之事,你待如何?” 提到这个,也是一顿烦。 柳蔚蹙了蹙眉,想到柳玥那娇盈可人的小脸,道:“柳玥是逃出来的,虽然同为柳姓,但我不会送她回去,她亦不可跟着我。” 以前在柳府时,柳蔚便知道,比起柳瑶蛮横,柳沁草包,这万事温和,有礼懂事的柳玥,才是最难对付的。 柳家眼下如此情况,这柳玥竟然可以单枪匹马,从京都不偏不倚的跑到古庸府来。 联合到柳玥对容溯明显的爱意,柳蔚不惊讶柳玥会找到这里,但却想知,柳玥背后之人是谁,是谁帮了柳玥,又是谁将柳玥带了过来。 柳蔚这么想着,却听容棱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是个机会。” 柳蔚一愣,看向容棱:“机会?” 容棱道:“容溯,太碍眼了。” 柳蔚顿了一下,听懂了容棱的意思,容棱是说,容溯太烦人,既然柳玥来了,若不就将两人一起送走,让柳玥去缠着容溯,也免得容溯还能分心,老在他们面前晃荡。 若是在之前,这个方法还不错,但现在,柳蔚却犹豫了:“小妞情况特殊,唯有容溯这人能安抚,他若走了,我怕小妞这里会出问题。” “治不好?”容棱问道。 柳蔚说的很保留:“虽然知道了钟自羽的手段,应能破解,令小妞恢复如常,但心理问题,素来都是大问题,不那么容易根治,也不那么容易找到治疗点,治是能治,就怕复发,有时候,一个诱因,就会令心里病患病情复发,再难治愈,所以容溯在,我比较有把握。” 所以,容溯就是一个治病的工具。 这么想着,容棱也就点头:“那便只送走柳玥。” “你要如何送?” 容棱简单粗暴的道出三个字:“撵走罢。” 柳蔚一噎:“你撵走,柳玥不会再回来?柳玥明显就是冲着容溯来的,容溯在一天,柳玥必然就不死心,况且柳玥背后之人……” “皇后。”还不等柳蔚说完,容棱补了一声。 “什么?” 容棱道:“柳玥背后之人,是皇后。” 皇后? 这个答案,令柳蔚有些吃惊,回忆起曾在宫中见到的那位一国之母,再联想到皇后与自己父母的关系,柳蔚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 该当是谁,原来是老仇人了。 柳蔚问:“皇后的目的是什么?你?我?还是容溯?” “容溯。”容棱叹息道:“柳玥,一开始便是为容溯所设,只这次,你我也在此,保不准,皇后想一网打尽。” “痴人说梦。”柳蔚语气很硬:“既是皇后的手笔,我倒有些兴趣了,你先想法子将柳玥弄走,柳玥来古庸府,总不会一个人,皇后定派了人跟着柳玥,将那人身份地址告知我,过两日这边忙完,我抽出了空,便去会会。” “嗯。”也不问柳蔚是要怎么“会会”,容棱已随意答应下来。 夜深露重,想到身边的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柳蔚将脑袋靠在容棱的肩头,有些庆幸,这种时候,自己身边,还有个可依靠之人。 若是以前,柳蔚对此不屑一顾,柳蔚不依赖任何人,素来只信自己,但经历了这般多的事,两人一路走来,柳蔚已不知不觉,将大半心神,压在容棱身上,也渐渐习惯容棱为自己分担,不得不说,两个人一起抗,跟一个人抗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谓扶持,所谓携手,所谓同甘共苦,便是如此吧。 这一夜,容棱没睡,柳蔚也没怎么睡,两人就这么相拥着,闭着眼睛,去胡思乱想一堆东西,就是毫无睡意。 每躺下半个时辰,柳蔚便会起身,小心翼翼的为小黎和珍珠再次消毒,才又回到被窝,继续拥着那人,却依旧不睡。 第二日,一大早。 衙门来了人,说是请柳蔚去,全因那周氏夫妇竟不依不饶,强行要衙门给个说法。 究竟他们的女儿是死是活,死了,尸身又在哪儿? 那周氏夫妇柳蔚知道,爱女情深,柳蔚也知自己该去给个交代,但小黎珍珠情况不明,四十八小时内,柳蔚不会离开身边。 最后,是容棱换了衣服,去了一趟,容棱本也要去衙门办通缉令之事,安抚周氏夫妇,不过顺便。 就是不知,容棱这冷冰冰的脸往那儿一戳,会不会吓着周氏夫妇。 容棱离开,柳蔚便去大妞小妞房间。 只看大妞已经醒了,昨日大妞也昏睡过去,但只是中了普通的催眠术,睡一觉便好了。 大妞醒来还有些朦朦胧胧,柳蔚也没与大妞说太多,怕这孩童害怕。 大妞心一大,一听没事,便真觉得没事,还去推身边的小妞,以为妹妹赖床,让妹妹该起身了。 柳蔚拦住大妞的手,让大妞去厨房备膳,大妞乖乖的去了,等大妞走了,柳蔚才抱着小妞,回到自己房间。 柳蔚不能离开小黎珍珠超过一炷香时辰,否则柳蔚会不安。 回来时,恰好看到容溯房门打开,柳蔚顺势唤了一句:“你也一起。”说着,便率先回了房间。 第557章 容溯探究似的看柳蔚好几眼 容溯本要去看看小妞的情况,这是这么多日来,唯一一次,夜半三更,无人敲门。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得好一些,却不想,这一整夜,皆是失眠。 听了柳蔚的话,容溯一言不发,阖上房门,便跟了过去。 咕咕还没醒,珍珠和小黎也睡得安稳。 柳蔚将床幔放下,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又将小妞交给容溯,对容溯道:“抱着小妞,坐我的对面。” 容溯蹙了蹙眉,但终究抱着小妞,坐在对面。 柳蔚最后看了眼床幔方向,确定两个孩子没事,才捻着银针,一针刺入小妞百汇穴。 接下来三针,通通也刺在小妞头上大穴。 接连数针,柳蔚安静施针,每一针皆分寸恰好,不偏不倚,待数针扎完,容溯看着小妞满头的刺,皱了皱眉。 他抱着小孩动了一下,被柳蔚斥责:“别动。” 容溯只要不动,眉头就越蹙越紧。 他知晓此人会医,且医术高明,但如此近距离看此人诊病,却是头一次,只是越看,容溯越是思忖良多,待看到小妞已被刺得整个脑袋没地方下手,他才深深的看着柳蔚,问了一句:“此为,针灸之术?” 柳蔚正在判断穴位,手指在小妞头上摸来摸去,忙碌极了,便随口应了一句:“嗯。” “谁教你的?”容溯问。 柳蔚愣了一下,看他一眼,道:“自是师门传承,与你说了你也不知。” 说着,便不再理他。 容溯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良久后,开口:“我识得一人,也会此法。” 针灸之术,在此处已经失传,柳蔚是知道的,但坊间依然有许多打着针灸传承之人,以次充好,浑水摸鱼。 庸医当道,那些人一开始以为柳蔚也是其中一人,但后来见柳蔚当真把人治好,才心生佩服,并将柳蔚才是针灸之术真正传承之人,谣传出去。 这些事,都发生在曲江府,且有付子辰从中隐瞒,柳蔚也没出多少风头。 到了京都,柳蔚却迫于无奈,不止一次在人前施针,当时是为了救人性命,无可奈何,再后来,此事也在京中谣传一阵。 但当时,柳蔚并不在意,柳蔚那时有自己的事要忙,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不在意,不代表不知道,况且,那时候柳蔚还顶着柳家大小姐的身份。 而现在,容溯突然冒出这样一言,不禁让柳蔚微愣,猜测一下,没准容溯说的那认识之人,就是“柳家大小姐”。 柳蔚蹙了蹙眉,才道:“针灸之术,说来玄,但在世间,却也并非少见,师父虽说从未与我说过同门之事,但我却知,师父至少有数百徒子徒孙,只是最后能成事者,却并未太多。” “数百?”容溯深思一下。 柳蔚瞥他一眼,信誓旦旦点头:“数百还是少的,这还是我拜师之后。在拜师之前,不知他老人家还有多少门生,我们素来是不会互相联系,每一届,且也只于我们的同期同窗,更多相识。” 容溯探究似的看柳蔚好几眼。 柳蔚不再说什么,继续替小妞施针。 只是,柳蔚说的也不是谎话,当初教她医学的教授,可不就是门生遍地,几千数百还是少的,哪一位从业多年的教育工作者,不是桃李满天下。 容溯不再追问,柳蔚也不多说,特地解释一句,也是不想容溯将自己与“柳蔚”联想在一起。 现在柳玥来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待将小妞施针完毕,柳蔚才放开小妞,后退一些,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对着小妞说话。 “小妞,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柳蔚声音特地放得很轻,且贴着小妞的耳朵在说。 容溯古怪的看柳蔚一眼,又垂头看看怀里的小丫头,却见小丫头,当真蹙了蹙眉,仿佛醒了。 “醒了?”容溯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柳蔚制止。 “嘘。”柳蔚对容溯比了个噤声手势,只将他当做一个给小妞治病的工具,也不管他心情如何,继续与小妞说话:“小妞,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柳蔚需要确定,对方是否有足够的意识,能执行接下来的话。 小妞呆呆傻傻,一动不动了许久,才恍惚似的点了一下头。 柳蔚方才以银针,刺激小妞头上几处大穴,便是为了让小妞能与自己“交流”,或者说,执行自己发布的命令。 现在看来,过程是成功的。 柳蔚继续与之说话:“小妞,告诉我,你现在哪儿?” 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又一次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在哪里,眼前有很清晰的画面,却无法用语言描述。 小妞的手慢慢抬起来,在空中比划一番,但却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蔚知道这种情况,小妞入梦太深,暂时无法靠自己的能力醒来,即便有银针刺激,也还不到那冲破硬膜的地步。 柳蔚看着小妞手上的动作,看了许久,才稍稍看懂一些:“你是说,你面前,有一片花海?” 小妞手上的动作停顿,半晌,懵懂的点点头,然后继续比划。 “花海中,有小鹿?不对?小羊?小牛?哦,原来是骆驼……对,背上有双峰凸起的,就叫骆驼。”只是,骆驼都在沙漠,又怎么会在花海中,况且小妞从未见过骆驼,又如何会梦到骆驼。 柳蔚唯一的猜测就是,不是小妞见过骆驼,而是曾催眠小妞那人,见过。 想到了钟自羽,柳蔚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小妞现在的情况,倒不太像纯粹的深度催眠,沉浸在自己世界,小妞好像,是有意识的在思索什么,或许是以前钟自羽与小妞说过什么,当时小妞没记住,毕竟有那些药摧残,小妞能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地都不容易,但也不知是不是这次,又一次中了药,负负得正下,小妞反倒记起了一些当初的事。 意识到这点,柳蔚凌起精神,声音更加放轻了些:“除了看到骆驼,你还看到什么?” 小妞不会表达,只能继续比划。 柳蔚勉力理解。 但小妞在描述一座房子,一棵树,之后,其他却看不明了…… 小妞用的只是自己的比划方式,有些稚嫩,透着孩子气,不是专业的手语,若是柳蔚要理解,自然差些办法,应该说,成年人去理解孩子的梦境,本身都带着些为难。 就在柳蔚眉头越来越紧时,容溯淡凉的声音,响起:“有条河。” 柳蔚抬眸,看这人一眼。 第558章 钟自羽的过去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59章 画中人,不正是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60章 赫然竟是一双满含凉薄的锐利之眸 容溯“嗯”了一声,随口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柳玥羞怯的点头,嘴角含笑:“多亏七公子收留,否则,初入古庸府,小女却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怕是要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了。” 容溯不置可否,一个能从京都跑到定州之人,身上,又怎会没有盘缠,既然有盘缠,又哪里会挨饿受冻,便是荒郊野外都有客栈,何况这已经到了城内。 只是对方有意讨好,容溯也懒得深究,这种事,这种话,他以前也听过不少,并不放在心中。 “时辰不早,你若饿了,楼下吩咐便是。”到底是自己收留之人,他顺势说了一句。 柳玥娇滴滴的点头,又屈了屈身:“小女先行告退。” 柳玥深知,若想令容溯对她另眼相看,自己便不能显得太低廉,适当识趣一些,端庄一些,才是长久之计。 若是一与七王爷说话,便不愿停下,对方厌烦不说,怕是还会觉得自己另有图谋,目的心重,自己适当的时候乖巧懂事,反倒会令其好感大生。 深谙相处之道,拿捏分寸,柳玥便越过容溯,往楼下去,仿佛当真是饿了一般。 只是走到楼梯口,柳玥又停住步伐,装作醒神的问了一句:“七公子可用过了?” 容溯又看了眼还未打开的房门,下意识,摇头。 柳玥顺势便道:“那小女先为七公子送来早膳,若是迟了,怕是厨房便忙了,做的不仔细了。” 柳玥这话说的很讨巧,堪称让人无法拒绝,既不显得殷勤,又不显得冷漠,尺度恰好,不多不少。 而柳玥说完,就噙着一双水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容溯。 容溯迟疑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随即应下:“嗯。” 柳玥笑着离开,容溯看着柳玥的背影,半晌,再次回头,瞧着那扇久久不开的房门,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容溯想起,相同的话,以往总是那小丫头在他耳边唠叨,一顿不吃,便要不依不饶,偏偏小丫头白日乖顺可人,从不多言拖沓,偏生到了晚上,来找他扯理,还回回找来一堆东西,逼着他吃完。 明明是令人厌烦之举,现在想来,却有些想笑。 容溯摇摇头,心中想着,若是这柳先生当真救不了这孩子,自己还是立即上书京都,将太医院的人,招两个过来。 若是那丫头死了,自己,竟是有些舍不得。实心实意伺候日常起居的这个孩子,着实可怜。 房间里。 接连一番银针刺穴,不过两刻钟,柳蔚头上已冒出细密热汗。 凝神施针,是很费精神之事,时间长了,容易精气枯竭,柳蔚脑力算好,内力也足,但也经不住接连如此,损劳耗神。 只是,已经如此费神,柳蔚竟是还觉得,自己若想救小妞,成功率有些岌岌可危。 眉头紧紧的蹙着,柳蔚现下只希望小妞能找回些神智,不需太多,一点便够。 柳蔚怕就怕,小妞毫无神智,一丝清明的意识都没有,而这种脑死亡的情况,便跟植物人,没有区别了。 柳蔚这边忙成一团,容棱那边,也未清闲。 尤其是待容棱立下通缉令后,衙门上上下下,竟是都旁敲侧击的来寻他,与他闪烁其词的保证,那钟先生,断然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更不可能做杀人害命之事,钟先生只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斯斯文文的,只会拿笔杆子,哪里敢拿刀杀人。 便是容棱立出罪证,及表明自己与钟自羽交手,为钟自羽所伤,其他人仍旧不信。 就连一向与容棱马首是瞻的孙奇,也扭扭捏捏的询问,是不是搞错了? 容棱懒得与他们细说,令条一颁,容棱亲自盖印,立即张贴。 古庸府拢共就这么小个地方,容棱又是这里最大的官,其他人哪怕还有什么想说的,也都不敢直言。 孙奇最后叹了口气,示意人去张贴告示。 而果不其然,一听口碑良好,人见人喜的钟先生,竟然是杀人凶手,还袭击朝廷命官,百姓们便开始窃窃私语,其中流言四起,却都是为钟自羽开脱的。 甚至有人大逆不道的说,是衙门有人看不顺眼钟先生,才故意诬陷栽赃其一条杀人之罪,实际上,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想找钟先生出来当面说清楚,却在去钟府寻人时,见里头早已空无一人。 莫非,当真是畏罪潜逃了? 渐渐的,流言更甚,且五花八门的传言,更是离谱至极。 晌午,古庸府下县三才镇上的某处农家内,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提着一袋金疮药,进了院子。 院子里清清静静的,中年男子阖上院门,一路直接走到主屋里,进去,就看了眼床榻方向,确定床上之人还未走,便将伤药放在桌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告示,递到榻前。 闭目养神的清隽男子缓缓睁眸,与他斯文有礼的外貌不同,此人眸子睁开,赫然竟是一双满含凉薄的锐利之眸。 他接过告示,展开随意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说的这般闪烁其词,倒是客气。” 中年男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椅上,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便问:“我就是好奇,是谁告诉你,钟情一人,是用这种法子追求的?” 清隽男子将告示随手丢开,仰面一趟,重新闭上眼睛,明显不想回答。 中年男子却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说,我知你瞧上了个纪家后人,说来你与纪家渊源还不够深?非得再去趟这趟浑水?这也就罢了,但你喜欢那人,就是要让那人恨你入骨,再把你自己搞得奄奄一息?这算是哪门子钟情?你一动手就将人家身边的人都搞得七零八落的,还把人家儿子害了,到头来,再把人家的小鸟都弄死了,你说你如此作为,便是当真有一日你将那人抢了过来,你就不害怕那人夜半三更,偷偷一刀捅了……” 最后一个“你”字还未说完,清隽男子已嗤笑一声,眼睛并未睁开,只是侧了个身,背对中年男子,表示自己要养伤休息了。 而中年男子在愣了一下后,一拍脑门,嘀咕一句:“我怎的忘了,你若是怕死,便不是你了。” 第561章 抢人,便是要抢出味道,拐来的,不算 只是,嘴上虽如此说,中年男子心中还是不明。 便索性换了个位置,靠近床榻一些,继续问:“你倒是说说,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更万无一失的法子,为何你却要如此作为?这般吃力不讨好,你究竟图什么?” 或许是这人问的太多,清隽男子有些烦,微微蹙眉,身子翻过来,胳膊枕在头下,慢条斯理的反问:“你瞧不出?” 中年男子摇头:“你的心思,我当真猜不出。” “既然猜不出,那我说了,你能听明?” “你姑且先说说,听不听得明,我自有判断。” 他一再追问,为图耳根清净,清隽男子挑了挑眉,倒是不怕说明:“若要留住一人,需得如何?” 中年男子回:“端看你留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与你何种关系,你留下他为了何事。” 清隽男子一笑:“非男非女,时男时女,不老不少,关系清浅,留他为……上他。”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中年男子愣了一下,才咂咂嘴道:“若是如此,便该使尽浑身解数,既要将人拐到床上,必就要花点心思,用点甜头,待人好一些,体贴一些,一次两次,数次接触下,自然便水到渠成,生米成熟。” 清隽男子点点头,赞同这个观点,又问:“那若其人身边,还有旁的人呢?” “旁人是,她的亲朋好友?还是意中人?” “皆有。” “那便将人硬抢过来,关上数日的,让她忘却旧友,重投于你。” “若是那人心智坚定,不受蛊惑,不好硬抢呢?” “嗯?”中年男子这才稍稍认真一些,皱着眉问:“你是说,你看中那目标,对你的幻术,无动于衷?” 清隽男子不言不语,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你手艺生疏了?”中年男子只能如此猜。 却被对方嗤了一声,随意道:“若是生疏了,又如何将那小孩拿捏得如此精准,何时发病,何时复原,何时入梦,何时醒梦。” 他这么一说,中年男子才想起来,恍然大悟:“所以你抓那小女孩,不是要她的皮?只是为了练练手?确定你手艺是否还好?” “否则呢?”清隽男子说的淡然:“太粗的皮,做不出好灯笼。” “我记得以往你也会做些粗皮灯笼,说是燃得久……” “粗细合宜才好,太粗,便事倍功半。” 中年男子想了想,又问:“所以你将人抓走这般久,当真就是自个儿玩玩?玩完了又给还回去?” “我还了吗?”清隽男子勾起唇瓣:“不过是放了一颗钉子过去,关键时刻,依旧是为我所用。”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那你倒是玩得痛快,这次又如何掉了这般大一个坑?看你现下这样子,怕是不到半年,伤好不全吧。” 清隽男子抿了抿唇,脸色阴郁下来:“是我小瞧了,况且……” “况且?” “有人帮了他们。” “嗯?” 清隽男子却不说了,只是稍显疲惫的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道:“不过,我还未放弃,过几日吧,过几日,那人终究是我的。” 中年男子闻言,不客气的用手戳戳他的手臂,恰好戳到其伤口上,见对方皱了皱眉,他问:“过几日?怕是过十日,二十日,三十日,你也抢不过来,所以我便说,你安安稳稳的,用更妥当的法子不好吗?偏生给自己找一堆麻烦,现下通缉令也出了,若要再进古庸府,你还得重新换张脸,你这人还挑刺,长得难看的,皮质粗的脸还都不要,你现在这张脸,当初找了多久?你自个儿想想,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说哪里再去找一张?” 清隽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当真思忖起来,过了一会儿,呢喃一声:“是不好找……” “可不是。”中年男子一想便觉得麻烦,急忙撇清干系:“总之,你的事,你自个儿解决,这屋子能让你住下,人我却是不管,人是你看上的,自讨苦吃的也是你,自个儿惹的麻烦,自个儿清,没人替你善后。” 清隽男子不说话了,只是摩挲着自己的面皮,淡淡的道:“你不懂……抢人,便是要抢出味道,拐来的,不算。” 所以,你就是为了找刺激,才这么作死的吗? 中年男子很想骂骂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爱招事儿。 但一想,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大不了衙门找来了,他自个儿跑了便是,这人做的那些事,他都没参与过,充其量也就是个看客,就算有人想找他麻烦,也找不到由头。 不大意的说,他就是个爱国守法,踏踏实实的普通人,一双眼睛只能瞧见田里的牛,棚里的马,别的,他都看不见,听不见,啥也不知道。 包括某人自己杀了人,取了皮,挖了眼睛,其他尸肉剁碎了送来他这儿,给他肥田,他也完全不知道那些碎肉是什么肉,嗯,他就是不知道那是人肉,他可清白了。 见床榻上那人想睡过去了,中年男子想了一会儿,又唠唠叨叨的问一句:“所以,你做灯笼的爱好,打算什么时候改改?” 闭着眼睛的男子,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当初,不是你劝我,找个雅致的喜好,免得成日浑浑噩噩?” “说是我说的,但你做了几年灯笼了,这爱好还不觉腻?” “目前还好,手艺活,做的久,手艺才好。” “手艺这么好你也不去摆摊。” “偶尔会摆,挑几个失败品卖了。” 中年男子嘀咕:“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做手艺的果真都是穷光蛋,若不然,你改改爱好,书法,或者丹青?若是名气大了,一幅画作书作,能卖不少钱。” 床榻上之人没有回。 中年男子却不放过他,又问:“听着了吗?你当教书先生三年,耳濡目染,总有一些经验,回头写个字儿我看看,若是写得好,往后就……” “做灯笼挺好。”床榻之人说着,又睁开眼,眼角勾着:“况且,有两张新皮,我又看上了。” 第562章 还要扒人家皮,缺德 瞧他那不怀好意的笑脸,中年男子便知道没好事。 他略微思忖一下这人的性格,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看上的,该不会是……” “嗯。”清隽男子并不隐瞒:“是那人。” 中年男子啧啧摇头:“你都要睡人家了,还要扒人家皮,缺德。” “有冲突吗?”清隽男子瞥他一眼:“睡够了,再扒,不行?” “缺德鬼。”中年男子骂了一句,又问:“你说两张,还有一张呢?” “那张啊……”清隽男子迟疑一下,半晌,挑眉道:“那张一般,想想,还是不要了。” “呵,那人知晓了,真该谢谢你瞧不上人家,好歹让人家保住一命。” “保不住。”清隽男子平平淡淡的道:“坏皮,就该摧毁。” 中年男子抚了抚额,有些头疼:“我听说衙门现在还有一具尸体,尸身腐坏,皮肤溃烂,是个外地来的商人,姓叶,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清隽男子语气清冷,平静的重复:“坏皮,就该摧毁。” “那个李林呢?”中年男子回忆一下其人惨死的画面,露出嫌弃的表情:“别说皮了,骨头都没给人留一根整的。” 清隽男子嗤笑一声:“李林喜欢谋财害命,我便教教他,如何杀人,才算好看,如何藏证,才算专业,他以身受教,想必,此番也收获良多,你该恭喜他,我不收束脩,倾心相教,对他,可谓尽心尽力。” 中年男子嗤之以鼻:“你当真就是看他杀人杀的不好,才将他杀了?而非因为他弄了一出桥头闹鬼,牵扯到了岳重……”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及时住口,果然,感觉旁边一双冷锐视线,在他身上一刺。 中年男子身子一激,忙咳了一声,捂着胸口,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我的牛还没放呢,我先去放牛,你自个儿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房门“啪”的一声从外面被阖上。 床上之人,睁开双眸,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眼中的杀意,慢慢地消退。 岳重茗,有多久,没提过她的这个名字了? 果真是人死如灯灭,不过短短三年,连他,都要忘了她了。 翻了个身,他想闭目休息,却在翻动时,听到一声轻响,低头一看,原是那张通缉令,还在他床上。 拿过来瞧了一眼,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半晌,他手指合拢,将其捏成一团,轻轻一抛,待其再落下时,随手一接,可再展开手时,手心里,哪里还有那张纸,分明,只剩一团灰飞。 将那灰飞一扬,满屋顿时泛起尘嚣,他却不管,被子一盖,再次睡了过去。 …… 足足六个时辰,从早晨,到傍晚,直到容棱回来,柳蔚才面色疲惫的取下小妞身上最后一根银针。 看着沉睡中,呼吸平稳的小丫头,柳蔚长长吐了口气,后背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小妞不止神智出了问题,连身体也出了问题。 柳蔚原本以为,用催眠的方式可以将小妞唤醒,但完全不行,到头来,也只能借用外力。 幸亏,现在算是稳定下来,等晚些时候,再对小妞进行一次反催眠,尽力唤醒小妞一些神智,若是成功,人,当场便能醒过来。 想到还有许多事,柳蔚摸摸肚子,果真感觉饿了。 起身,先到床榻前,看看小黎和珍珠,确定两个孩子没有发炎发热反应,这才摸摸咕咕的脑袋,夸奖道:“多谢你替我守着他们。” 咕咕轻轻的叫了一声“咕咕”,又从自己翅膀底下,叼出一颗桂花糕,放到柳蔚手边。 这也是它的私粮,本来它还有一些生肉的,但主人说,若它要吃,必须去外面吃,不能在屋子里吃生肉。 而若是要外出,便不能守在珍珠哥哥和小主人身边,它便退而求其次,改吃了桂花糕,幸亏,它也好喜欢好喜欢桂花糕。 柳蔚笑了一下,将那桂花糕还给它,道:“自个儿吃。” 咕咕本来就是客气一下,没想真给,闻言立刻叼回来,放进嘴里嚼了嚼,就咽下去了,抬头,还冲着柳蔚殷勤的咕咕叫。 柳蔚点了点它的额间:“知道,一会儿再让人送两盘来。” 咕咕高兴得不得了,若不是环境不允许,一定要飞起来围着柳蔚转圈儿。 柳蔚累了一整天,也唯有这个时候,稍稍放松一些。 而这时,房门打开了。 柳蔚回头一看,就瞧见容棱一身风尘,推门而入。 “回来了。”柳蔚唤了一声。 容棱“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按按眉心,一边给自己倒杯茶,一边问道:“他在门外作甚?” “嗯?”柳蔚挑了挑眉:“谁?” 容棱见柳蔚像是当真不知,才道;“容溯。” “他?”柳蔚莫名:“他怎的了?” 容棱瞧了眼房门方向。 柳蔚没多想,走过去,打开房门,便瞧见外头走廊,容溯正站在那儿,他背对房门,正看着楼下大堂,听到声响,才回头,瞧着柳蔚,又错开眸子,朝敞开的门内看去…… 柳蔚看看左右,稍稍思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莫不是,一直在等着……”柳蔚说着说着,却是自己都相信了。 柳蔚瞧得出容溯与小妞相处,处出了一些感情,像是总算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上了,但他会为了等小妞一个结果,在自己房门外等上几个时辰? 堂堂七王爷,会做出如此感人之事? 而果然,容溯在沉默一下后,淡淡道:“无需自作多情。”他说着,回过头,再次看向楼下。 柳蔚顺着容溯的视线看了一眼,便瞧见楼下大堂,正在与小二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玥。 所以,容溯不是来等小妞,只是在看柳玥罢了。 冷笑一声,柳蔚稍稍后退,确定自己的位置,不会让柳玥瞧见,才道:“看来,七公子身边这是来了贴心人了,只是丑话却要说在前头,眼下局势不明,七公子若是想多带一人上路,那你们与我们,还是趁早分道扬镳的好。” 第563章 既然找到了,容棱为何还无动于衷? 这就是将话挑明了,他们不与柳玥一道儿。 这个柳玥为何会找到这儿来,谁带柳玥来的,又有什么目的,柳蔚都不想管。 柳蔚只知道,自己不想招呼这位妹妹,以前大家什么样,以后就还是什么样,京都之事如何进展,也是各安天命。 况且,柳玥既然敢单枪匹马的横跨千里,跑到古庸府来,莫非还没点保命手段? 幕后之人都将她带出来了,莫非还会将她压回去坐牢? 即便柳玥要被捉回去坐牢,柳蔚也不想管。 柳蔚对纪家人没有好感,对柳家人也只是尔尔,顶多,也就是对那位一而再,再而三替自己隐瞒遮掩的老人,存着敬重,却与柳府其他人,没甚关系。 容溯本也没打算带上柳玥,他留下柳家四小姐,不过为了寻“那女人”,一旦找到柳蔚,这位四小姐,便可以功成身退。 作为回报,柳四小姐若是需要,自己可以为其安置一处,暂为躲藏,多的,却是没了。 但眼下听这柳先生如此言之凿凿的排斥语气,容溯顿了一下,问:“你认得她?” “谁?”柳蔚指指楼下,耸耸肩:“她?不认得?” “不认得,却执意将她撵走?” 柳蔚笑了:“七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这儿还成了难民营了?什么破破烂烂,阿猫阿狗的都往这儿来?来了咱们还都得招呼着,照顾着?这算哪门子道理?怎么,不认得她,不想认得她,将她赶走我有错了?若是七公子舍不得,与她一道儿走便是了,在下绝对不留。” 柳蔚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容溯眼睛却越过柳蔚,看向内室的屋内。 容溯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榻上,不知情况如何的小妞。 想到这小妞的来历,容溯心想,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什么破破烂烂,阿猫阿狗都领回来招呼照顾的吗? 柳蔚自觉与容溯说的差不多了,也不想与其闲聊,转身便打算回房。 进了房间,转头正要关门时,柳蔚却看自己后面,高大的男子竟然跟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柳蔚问。 容溯瞥了柳蔚一眼,视线转向小妞。 柳蔚顺着容溯的目光看去,想通了,便说:“小妞就在我这儿休息,我多观察观察,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嗯。”容溯答应一声,便直挺挺的走进屋,坐到正在喝茶的容棱旁边,自己也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 容棱面无表情的睨着他。 柳蔚也目带错愕的看着他。 容溯却老神在在,倒了茶就喝,喝了就放下茶杯,然后,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策论杂文,一页一页的开始翻阅着看。 容棱已经将茶杯放下,锐利的目光里,透着寒光,不欢迎七弟的意思,十分明确。 可此人却不知是故意还是装蒜,竟是无动于衷,专注的看那杂文,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也很莫名,她快走两步,双手撑着桌面,问道:“七公子,这是作甚?” 容溯瞧柳蔚一眼,抬了抬手上的书册:“看书。” 柳蔚笑了:“看书烦请阁下回去看,这儿不是阁下的房间。” 容溯不置可否,也没生气,只是平静的将书阖上,抬眸,与柳蔚对视,半晌,目光移向小榻:“无须管这小孩儿?” 小妞现在还没醒,管也没什么好管的,柳蔚稍稍思忖一下,便道:“暂时不用。” “暂时?”不确切的时间界限,令某人不满意。 柳蔚便道:“今明二日不用。” 若是小妞醒来,怕是还是要找容溯,届时,不是自己不要容溯不管就不管的,莫非小妞找上门去了,还让这人将房门反锁,窗子反锁,不许小妞进去吗? 虽说,小妞能否恢复到之前摸样,还无人能知。 得了准确时日,容溯便点点头,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容溯这模样有些古怪,等人回了房间,柳蔚才阖上房门,问容棱:“你可知他想说什么?” “不知。”容棱随意回了句,伸手,便将还有些想不明白的柳蔚,一把拉到身边。 柳蔚淬不及防,脑袋重重磕在男人的手臂上,她揉揉额头,语带埋怨:“怎么?” 容棱倾身,在她耳旁,低低的道了句什么。 柳蔚听完,原本还算平常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立刻看向容棱,语气不定:“你是说,已经找到了?” 男人点头。 柳蔚眨眼:“那还不去抓?” 还以为那钟自羽藏得很严,没想到,不过一日功夫,便已经找到了,只是,既然找到了,容棱为何还无动于衷? 容棱修长手指把玩着茶杯,表情有些微动,半晌,才道:“钟自羽,男,南水府清泉县人,家中无父无母,只余一位八旬祖母,自小到大,相依为命……” “钟自羽还有亲人?”柳蔚嗤了一声,眼神微紧:“我还当,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行为之人,是个无亲无故,六亲不认的主儿,却不想,他竟也是有家之人,那他杀了别人挚亲时,可曾有过不忍?” 想到小黎现在受到的折磨,柳蔚眼中的恨意,更深了些。 容棱曲折好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面,示意柳蔚冷静下来,这才补了最后一句:“钟自羽,生于乾凌九年,春,死于,乾凌三十年,冬,时年,二十……” 柳蔚原本愤恨的情绪,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堪堪楞下。 柳蔚愈发懵然的眨了眨眼,不确定的瞧着容棱,半晌,问:“你是说,钟自羽,已经死了?” 容棱敛眸,点头。 柳蔚眉头紧蹙:“死于三年前?” 容棱依旧点头。 柳蔚抿了抿唇,半晌,冷笑一声,眸中尽是恨意:“这么说来,咱们,是找不到他了?” 原以为动用镇格门之力,哪怕此人逃到天涯海角,终究能缉拿归案,可现在,那人身份是假的,生死甚至都是假的,一个无名无姓,无根无底之人,这天南地北,丝毫线索也没有,要去哪里找? 哪怕柳蔚能将钟自羽的画像贴满整个青云国,但此人既然敢于三年前,便冒充南水府人钟自羽,带着对方的身份特征,远渡两江,来到古庸府,那现在,他也大可以冒充另外一个人,再稍稍打扮一些,改变些容貌特征,岂非就彻底针落大海了? 第564章 敌暗我明,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柳蔚的表情很不好看。 柳蔚想找到钟自羽,不单单是想寻钟自羽报仇,还有一点,柳蔚需要知道,他对小黎,有否做过别的手脚。 小妞被带走,再接回来,已经浑浑噩噩,整日整日的不正常,那么小黎呢? 柳蔚自问是个还算出色的外科医生,但柳蔚的专攻,始终是外科,并非精神科,若是小黎也被动了什么手脚,那到时候,不到小黎发病,自己断然是看不出来的。 可当真等到发病,岂非什么都晚了。 况且,一颗定时炸弹还在外面,敌暗我明,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柳蔚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时,柳蔚不希望任何一个受伤,任何一个人出事。 容棱宽厚温热的大掌,扣在柳蔚头顶,柳蔚仰了仰头,瞧这男人冷睿的眸子,心中的火气,逐渐消了一些。 容棱安抚着,慢慢的道:“会找到他。” 这句话,是保证,但却只是一缕希望渺茫的保证,激不起柳蔚心中半点波澜。 天下之大,海底捞针。 能找的几率,又有多少? 柳蔚不甘心,柳蔚知道容棱同样不甘心,那个人,将他们搞的鸡飞狗跳,做尽一切孽事,转身便逃之夭夭,多么可恶,多么残忍。 见柳蔚迟迟不做声,只是表情依旧沉黑,容棱也不说什么,只是握着柳蔚的细肩,手中隐隐下着力道,暗暗控制着怀中之人。 直到过了好半晌,柳蔚冰凉的手指,拍了拍肩上的大手,抿着唇,吐了口气:“我没事。” 容棱依旧没有松懈。 后来感觉到,柳蔚真的平静下来了,他才稍稍松开,敛下眸子。 房间里的气氛,很差,死寂一般的沉默,将两人极其细微的呼吸声,都扩大了数倍。 又过了一会儿,柳蔚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容棱:“该换药了。” 容棱深深的看着柳蔚。 柳蔚却已经别开眼睛,去柜子拿药箱。 药箱拿过来,柳蔚打开盖子,手在里面忙碌…… 容棱一把按住她的手,捏在手心。 他的手掌很热,柳蔚觉得自己冰凉的手指,开始渐渐回温,顿了一会儿,柳蔚抽出自己的手,沉默的去解开容棱的衣服。 男人配合着她的动作,将衣服脱下,柳蔚看到好几处伤口,都渗了血,语气便硬了些:“不是说了不能有大动作,伤口裂开了。” 容棱没说话,今日在衙门忙碌一天,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 柳蔚看他一眼,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小黎出事,珍珠出事,小妞出事,仇敌在暗,命案未破,容棱受伤,而始作俑者,却已经置身之外。 柳蔚难得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这么强烈的,愤恨一个人,这么强烈的,觉得自己没用…… 从接到案子,到现在判定凶手,整个过程,柳蔚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凶手牵着鼻子走,直到现在,她身在局中,对方却指不定就在局外,看着她笑。 柳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并非柳蔚要强,只是柳蔚受不了,别人欺负在自己头顶上,自己却连对方一根毫毛也摸不到。 若不然就光明正大比一场,若不然就堂堂正正打一架,尽是阴险本事,三教手段,却当真是恶心到柳蔚了。 为容棱包扎完,又给小黎珍珠擦身消毒,最后在看了看小妞的情况,确定小妞还在深度昏睡,没有再沉溺梦境的可能,柳蔚才松了口气,遣了小二,送饭菜上来。 大概今日楼下太忙,小二半晌没送上来,容棱还在换衣服,柳蔚没有多想,想下去催催。 可刚一开门,就见走廊左边,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柳蔚下意识的僵了一下,眼睛随意一眼,便看清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玥。 柳蔚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关门反而显得突兀,但不关门便必然会打个照面,两方权衡下,柳蔚深吸一口气,没有关门,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走到走廊前,冲着楼下催促道:“小二。” 正在跑堂的小二,立刻停下脚步,抬头应了一声,一看叫自己的是谁,小二忙殷勤的主动道:“柳大人您放心,您点的饭菜,这就送上来了,就一盅汤还炖着,小的这就给您催催,马上给您送上去。” 柳蔚随意的“嗯”了一声,转首便要回房。 可一转头,便险些撞到身后之人。 柳蔚微微蹙眉,倒退一步,看着那不声不响,停在自己背后的女人,语气不好:“借过。” 柳玥一双盈盈水眸,微微晃动。 柳蔚看着柳蔚,如此近的距离,纤毫不差的将此人的摸样打量一遍,才稍稍后退半步,挪开一条道儿。 柳蔚没说什么,直接回房。 直到房门砰的一声被阖上,柳玥还站在原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纤细的眉宇,清淡的蹙着,过了一会儿,才抬步,继续下楼。 这位便是那位柳大人了吧? 柳玥在客栈住了一天一夜,特地打听了下,总算打听出那明显与七王爷相识,却从昨夜开始,便关在屋子不出来的男子是谁。 大家都说,那是镇格门的京官大人,是个司佐。 柳玥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又有些不男不女的阴柔之劲,便心生好奇,原以为今日也还是见不到的,不曾想,却是偶遇了。 只是,想到方才那人的五官容貌,柳玥始终觉得,有些面善。 “好像……在哪里瞧见过。” 柳玥这么嘟哝一句,心里对此人留了个底,想着,还是要再仔细想想才是。 柳玥便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有印象之事,便是想破脑袋,也要想个明白,仿佛想不明白,便代表自己无能,便会出大事。 柳玥在柳家没有姨娘照拂,没有母亲爱怜,要做的一切,都需靠自己,长辈的心思,父亲的脾性,柳玥皆要自个儿揣摩。 而不得不说,也就是柳玥如此谨慎小心,心思缜密的一面,才令某些人,最终选择了她。 眼下对这位柳大人有了思忖,柳玥下楼吩咐了小二准备汤点,便回了房,拿出针线,手上为心上人绣着衣裳,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面善,面善? 为何,会面善呢? 第565章 要不,干脆把小妞过继给你弟吧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66章 天大的事,很快便发生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67章 碰了个硬钉子 柳玥听出容棱声音里的冷漠,咬了咬唇,伏了伏身,道:“小女柳玥,见过三公子,入住两日,却未寻得时机,向三公子请安,还望三公子恕罪。” 容棱这两日早出晚归,与柳玥,当真是未曾照面过。 “无事。”容棱随意敷衍一句,便要关门。 柳玥却急忙叫住,殷勤的捧出那朵绣花发饰,殷切的道:“小女身无长物,瞧见三公子屋里,有个小姑娘,便连夜绣了朵发花,若是小姑娘不嫌弃,还望……” “无需。”来历不明的东西,容棱惯性的一口拒绝。 柳玥似乎也没想到,容棱竟拒绝得这般干脆,一下有些窘迫,犹豫一下,又说:“此乃小女一点心意,可否请三公子,让那小姑娘出来,与小女见上一面,方可……” “小姑娘还在睡。”容棱冷言说着,话落,也不再敷衍,直接将房门阖上,将门外人探寻的视线,彻底屏蔽。 柳玥碰了个硬钉子,手上的绣花,被柳玥握在掌心,没一会儿,那绣花便变了形。 柳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将心头的怒意全数压制,再转身,变了个脸,又是那个清秀恬雅的妙人儿了。 只是面上做的再完美,心中的情绪,却仍旧抵挡不住。 还在睡?今晨,自己分明瞧见那小丫头从七王爷房中出来,这才过去一个时辰不到,又睡着了? 柳玥觉得,现在的情况,与自己当初设想的有些偏差。 柳玥设想过,利用柳蔚的消息,让自己留在容溯身边,也设想过,容溯对柳蔚的各种想法,以及自己的利用价值。 柳玥早已将所有的利弊,都在心中权衡了一遍,最后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 但现在,当真正呆到了容溯的身边,柳玥却觉得,此人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前两日还好,今日早上,却是…… 一想到那高大俊美的男子,一脸疲惫,动作却轻柔抚摸那小女孩的脑袋,为小女孩顺好凌乱的发丝,目光中,透露着与自己相处时,相反的耐心,柳玥便觉得心头烦躁。 尤其,这个小女孩的年纪还这般的小。 柳玥记得,七王府是有小世子的。 容溯虽无正妃,但妻妾成群,府中早已有了数名孩子。 京中之人皆是知晓,七王爷对下头那些庶出的孩子,并未有多少关注,往日里,甚至连过问也欠奉。 一个对亲生子女,皆如此冷淡之人,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如此呵护? 这显然不现实。 所以柳玥唯一的猜测就是,这个小女孩,就是容溯的女儿,但却与府中那些莺莺燕燕所生的孩子不同。 容溯既然对这小女孩都另眼相看,想必对其母,更是分外爱怜。 这一刻,危机感冲击心田。 柳玥自认付出如此之多,千里迢迢赶赴前来,绝不是为了见证自己的意中人,与另一个女人生儿育女,恩恩爱爱,缠绵悱恻的故事。 自己要将容溯抢过来,那现在,自己需要做的,第一,要知道那孩子的母亲是谁,现在何处? 第二,要与这孩子建立感情,若是建立不了,那便得想方设法,令其在七王爷心中,地位下降。 想到自己要面临的挑战,还有三王爷的从中插足,柳玥便觉得前路艰难。 只是,柳玥当真不懂,既然是七王爷的孩子,为何会在三王爷房中睡觉? 朝中传言,可从未说过,三王爷与七王爷私交笃定的。 两人分明是彼此敌视,为何,眼下看来,却是同气连枝? 还有与三王爷同房的那白衣“男子”,他是否当真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那女子的身份又是什么? 在京中,那黑衣人分明说,柳蔚是与三王爷一道儿的,可自己来了两日,再从七王爷的反应推断,柳蔚分明是不在这里。 那柳蔚去了哪儿?与那白衣“男子”又有何关系? 心中的疑问太多,柳玥一边想着,一边下了楼梯。 柳玥用完早膳,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眼二楼的房间,却瞧见,三王爷出了房,去敲七王爷房门,两人对话了半晌,三王爷便下了楼,出了客栈,而七王爷在吩咐了小二什么话后,则转身,进了三王爷的房间。 柳玥心中凌然,叫住小二,询问一番:“方才二楼那位公子,与你说了什么?” 小二知道他们是一起的,没什么计较的便道:“是让小的将早膳送到隔壁房间,那位公子说,让送两份上去,他在隔壁房间用。” 两份? 柳蔚思忖一下,对小二道:“一会儿早膳好了,交给我便是。” “可是……”小二想说什么。 柳玥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小二。 小二急忙乐呵呵的接过,什么也不说了。 早膳没一会儿便到了,柳玥提着食盒,上了二楼。 柳玥敲响房门,没一会儿,里头便有人开门。 毫不意外的看到房内的冷峻男子,柳玥微微一笑,将食盒递过去,主动道:“楼下在忙,小二哥抽不得空,知是七公子的膳食,小女便自作主张,接了过来,未让七公子久等吧?” 容溯淡淡看柳玥一眼,不置可否的去接食盒。 可刚碰到手柄,柳玥又缩了回手,恬笑着道:“哪里有让公子亲自布菜的道理,不若,还是小女伺候?” 容溯素来骄矜惯了,在这一路上,却是将前半辈子未吃的苦头都吃过了,现下他已经适应苦日子,但人便是如此,既然有人伺候,那又何须自个儿动手? 没有特别拒绝,容溯让开一步,示意柳玥进来。 柳玥心中不觉大喜,面上却是不显,只羞怯的低垂着头,从容溯身边绕过。 进了房间,方才看里头的画面。 屋子里很干净,床榻前放下了帷幔,柳玥瞧得出帷幔内有人,却看不清明是谁。 而床前的那个小榻上,自己今晨见过的那小丫头,正裹着被子,乖乖的睡在那儿。 柳玥不动声色的将食盒放在桌前,打开盖子,慢慢布菜,等将两幅膳食摆放妥当,柳玥收起食盒,却没立刻走,看那模样,却像是要在容溯旁边一直伺候。 第568章 人美身子香 容溯没什么不适,只看看时辰,走到小软塌前,推推还在熟睡的小丫头。 小妞已经醒了。 今晨柳蔚亲自检查过,小妞已无大碍,但长时间的深度睡眠,脑内活动剧烈,致使小妞比好几日没睡的人,还要疲惫。 病重的小孩子本就累不得,现下小妞睡得香甜,容溯也不想叫,但却必须将这孩子叫醒,吃了再睡。 他唤了两声,睡得软塌塌的小丫头含糊一声,揉揉眼睛。 容溯把小妞的被子拉下来,催促道:“起来用膳。” 小妞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与自己说话,她懒洋洋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小妞愣了一下,呆呆傻傻的坐起来,然后猛地抱紧被子,往后面缩。 这动作,令容溯的蹙眉。 容溯冷着面色又唤了声:“用膳!” 小妞看着容溯走到桌子那边,坐下,然后小妞不禁摸摸自己的脑袋,可这一碰,才感觉额角生疼,伸手去按住,只觉得脑袋摇摇晃晃的,像是里头装满了水,一动,就乱七八糟的晃晃悠悠。 “怎的?”瞧小妞面色难看,容溯又问了句。 小妞怯怯的望着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七公子……” 声音一出,小妞才发觉,自己喉咙干的要命了。 小妞摸摸喉咙,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又记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容溯倒了杯水,起身,亲自给小妞递过去。 小妞急忙双手捧着,葡萄似的眼珠子眨巴眨巴,很好奇,又很胆怯的盯着他。 若是晚上也能这般乖巧,就好了,容溯心忖着,便道:“可有不适?” 小妞急忙摇头,一摇头,又觉得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停住,乖乖的说:“劳累七公子挂念,我……我没事,只是许是睡多了,有些晕。” 若是柳蔚在,必定会说,不是睡晕的,是脑内活动太丰富,大脑活动超出负荷,脑神经发胀。 但现在柳蔚不在,容溯也不懂医,小妞说没事,他便听着,随即又催促;“无事下床用膳。” 小妞看了眼桌上摆满的膳食,又看到立在桌前,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漂亮姑娘。 迟疑一下,看看四周,小妞想确定,自己这究竟在哪儿,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妞觉得,自己好像夜晚睡觉后,被人带离了房间…… 不对,夜晚睡觉?睡着了吗? 不是在房间给小公子绣鞋子吗?大妞还和自己一起,自己缝鞋底,大妞绣鞋面,那大妞呢?姐姐呢? 小妞现在很茫然,但小妞很快认出,自己是在柳公子与三公子的房间。 既然是熟悉的地方,小妞就不怕了,但是小妞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 还睡在这里。 且,柳公子呢? 三公子呢? 自己和七公子怎么又都在这儿? 柳公子与七公子的关系不是不好吗?为何还允许七公子随意进他的房间?或者,是七公子偷偷进来的?可他进来做什么?就是为了摆一桌膳食,来这儿用早膳? 小妞对眼下情景百思不得其解,想问,但是又不太敢问七公子,便只在七公子微蹙的视线下,赶紧下床,走到桌边。 “坐。”容溯吩咐。 小妞乖乖坐下,随即,又看看身边还站着的漂亮姑娘,忙又站起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此人。 “坐下用膳。”容溯将清粥推到小妞面前。 小妞犹疑了,自己要坐吗?可是这位姑娘也没有坐,自己一个下人坐着,丢着客人在一边,好像不太好。 平日小妞是被柳蔚娇宠了,柳蔚说,大家用膳都一个桌子用,不分彼此,大妞小妞虽然表面上听了,但是却都心里清楚,作为下人,是没资格与公子们一同入席的。 平日一同也就罢了,毕竟没有外人,主子们不拘小节,下人们也乐得恃宠,但眼下有外人,小妞便不敢放肆。 况且对小妞而言,柳公子与三公子是自己主子,他们是一家人,但七公子,本身就是外人啊。 他们平时,一整天加起来说不到两句话。 小妞往日都是绕着七公子走的,总觉得此人,不好相处,而且小公子还说,七公子是渣男来着。 容溯一无所知,在这个每天夜里到自己房內骚扰自己的小丫头心里,自己其实是个不太熟的外人。 容溯还见小妞傻傻的站着,不动也不吃饭,便抬手按了孩子一下,将小妞按到凳子上。 小妞被迫坐下。 见七公子坚持,虽然觉得自己僭越了,对旁边这位不认识的姑娘也很不好意思,但小妞还是乖乖捧着碗,拘谨的吃了一口粥。 清粥的味道很淡,喝了一口,小妞就小小的伸出筷子,想去夹块虾子肉丁下饭。 可筷子刚伸过去,虾子肉丁的盘子便被挪开,随即,一条青菜塞进了自己碗里。 小妞看看容溯,又看看碗里多出来的菜叶子,默默的眨眨眼,很闹不懂,为何七公子,会如此好心替自己夹菜,还是夹的自己最不喜欢的菜。 “你现下,只得吃些清淡的。”容溯按照临时有事,强行将两个小孩,两只鸟托付给他的容棱所言,这般说道。 小妞捏着筷子,想说自己可以吃肉,昨日就吃了肉,但因为和七公子不熟,小妞也不好说,只能闷闷的“嗯”了声,老实的把菜叶子吃了。 一餐早膳,桌上摆满了好菜,小妞却就吃了一碗粥,外带三根青菜。 小妞吃完了,下意识的要拿手帕出来擦嘴,可手在袖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出来。 手帕丢了吗? 小妞这么想着,便捏着袖子,想随意用袖子擦擦。 而小妞刚要这么做,一只纤柔而细腻的皓腕,伸了过来,小妞还未反应过来,轻薄的丝巾,已经贴到小妞的唇上。 一声轻笑,在小妞耳畔响起:“姑娘家家的,哪里能用袖子擦嘴,多不雅致。” 小妞愣愣的看着这个,自己根本不认识,却一见面就用好轻薄,好柔软的丝绢,替自己擦嘴的姑娘,一脸茫然。 那带着香气的丝巾,从自己唇角拂过,小妞微微回神,脸顿时涨红,急忙说:“我,我替你洗干净……” 第569章 这手指头的主人,是否是那贼人? 柳玥笑着,宠溺的点点小妞的鼻尖,只嗔了一句:“傻丫头。” 小妞看着眼前这人,虽然觉得其人有些自来熟,才第一次面见,就对自己如此亲近,有些古怪,但耐不住此人人美身子香,小妞迷迷糊糊的,脸就更红了,脑袋都低了下去,耳根子跟着发烫。 柳玥看似柔美,实则审视的目光,在小妞身上绕了好几圈,心中却越发疑虑。 这个女娃,当真有可能是七王爷的女儿? 脸皮粗糙也就算了,身上还透着股小家子气,便是身上的装束,虽说干净整洁,却毫无贵气,若是说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但偏偏是七王爷…… 说难听些,在京都之中,大户人家一个丫鬟也比这孩子能看。 柳玥掩盖住心底的思绪,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容溯,冷冷的道:“收了吧。” 柳玥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微微蹙眉,心说,他还真将她当做下人了?但手上,却没停顿的,老实开始收拾桌面。 小妞见状,忙要跟着帮忙,却被容溯按住手,道:“你累了,再去睡会儿。” 小妞摇头:“我不累,我来收拾吧,莫脏了姑娘的手……” “去睡。”容溯音色变冷,语气也严厉了些。 小妞被吓住了,站在一边,不敢动,但心里却委屈极了。 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孤儿,姐姐、柳公子、三公子、小公子,连珍珠和咕咕都不在身边,自己被七公子绑架了似的,要时时看他脸色,还要承受他喜怒无常的脾气。 小妞扁着嘴,很想离开,一点也不喜欢跟七公子单独相处。 柳玥乖顺而缓慢的收拾着桌子,心思,却一直放在这两人的互动上。 而容溯见小妞半晌不动,索性起身,拎着小妞的后领,将人直接提溜到小软榻上,把被子往小妞头上一罩,冷道:“睡。” 小妞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哀求道:“我……我能,回自己房间睡吗?” “不能。”容溯毫不犹豫的拒绝,容棱说,三个病患放在一起,方便照料。 小妞可怜兮兮进被子里,怯生生的背对容溯,小小的表达不满。 容溯看着小妞的动作,像是什么也没发现,只起身,转首时,瞧见柳玥还未收拾完,不觉蹙眉。 柳玥一直关注着容溯,见状忙加快动作,将食盒收好,这便乖觉的告退。 房门阖上,房间里变得安静。 容溯拿着本书,坐在宽椅上,瞧了眼无甚动静的床榻,又看了下背对自己,像是已经睡过去的小妞。 将书页翻开,缓慢的看着。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没了昨夜的肃冷,竟然,是温暖的一日。 同一时间,衙门里,柳蔚戴着手套,捏着手里那一截断指,看的非常认真。 孙奇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大人,这……这是钟先……呸,是那贼人的手指吗?” 柳蔚没做声,只看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断指放下,双手交叉,看着堂下几人:“这断指,何人发现?”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最后是孙奇开口道:“这是,盛大娘发现的。” “盛大娘?”柳蔚疑惑。 胡哥道:“大人,盛大娘是咱们衙门后厨的厨娘,今晨盛大娘来衙门的时候,在大门外瞧见的,瞧着是个样式精美的绣盒装的,便拿起来看看,谁知道一打开,就是……” 柳蔚听着,沉吟一下,问道:“那盛大娘在何处?” 胡哥指指外头:“这个时候,估计是去买菜了,稍后便要准备午膳了。”衙门里头人多,嘴多,后厨人又少,膳食都得提前备上,否则到时候便来不及。 柳蔚点头,还是道:“将那盛大娘叫来,我问两句便是。” 既然柳大人执意,加之这又是与案件相关之事,胡哥应了声,便差使个小衙役,去找人。 找人的期间,孙奇又问柳蔚:“柳大人,您说这究竟要如何辨别,这手指头的主人,是否是那贼人?若是分辨不出,是不是就……” “孙大人稍安勿躁。”这个案件虽说归了镇格门管,但毕竟案件发生在古庸府,作为古庸府府尹,孙奇责无旁贷,哪怕他平日不过问案件过程,但关键时刻,还是要盯紧。 要知道,其他倒是其次,眼看着古庸府旅游基地就要开业了,若是这个当口这连环人命案子还老是不破,那他们古庸府便是再山清水秀,也不会有人过来游玩。 毕竟,谁知道来了是不是就碰巧让那流窜在外的杀人犯给盯上了? 孙奇很着急,但偏偏柳大人还叫他稍安勿躁,这使得本就急性子的他,更急了。 恰好这时,外面小衙役拉着一中年妇人进来,妇人身边,还跟着个提着菜篮子的小姑娘。 “大,大人……盛大娘刚巧买了菜回来,我就……我就将盛大娘带来了。”小衙役说着,还气喘吁吁的提不上劲儿,显然是跑急了。 也是,出去还不到一刻钟,这么快便回来了,显然是动了脚劲。 可再看那盛大娘,及盛大娘身边的小姑娘,却是利利索索,一点气喘也没有。 柳蔚不着声色的打量一二,刚要开口,就见那提着菜篮子的小姑娘,从篮子里掏出两块烧饼,爽快的上前,递给孙奇,嘴里,脆生生的说:“孙大人,盛大娘说您今日来衙门太早,怕是还未来得及用早膳,这是我从摊子上拿来的,您赶紧吃了,莫要饿着了肚子才好。” 孙奇笑呵呵的接过烧饼,一点不见外的道:“小青就是贤惠,往后谁娶了你,当真是福气。”说着,捏着烧饼,就咬了一口。 小青姑娘听他夸自己,脸颊一红,羞怯的将菜篮子放下,对盛大娘道:“大娘,篮子替您拿回来了,我,我要回去顾摊子了,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先走了……”说着,又含羞带怯的看了孙奇一眼,偷笑着,转身离开。 柳蔚见此情景,稍稍挑眉,揶揄的看了孙奇一眼。 可一眼瞧过去,却只看见孙奇大口大口的吃着烧饼,对人家姑娘家的暗送秋波,一星半点没接收到,只吃到最后,还咂咂嘴,给自己倒了杯水。 柳蔚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说,难怪孙奇单身到现在! 第570章 您吃的一嘴都是血,当然黏! 胡哥替盛大娘接过手上的东西,再将人请了坐下,才道:“大娘,这位是柳大人。” 憨厚的盛大娘忙起身,向前行了个礼。 柳蔚抬手,示意盛大娘无须拘谨。 因着是衙门里的自己人,大家都熟络,问起话来也爽快。 胡哥问了话,盛大娘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桌上那锦绣小盒子,脸色有些苍白的道:“这是今个儿一早瞧见的,就在大门口,我进门的时候瞧着的,就给拿进来了,没成想……” 胡哥拍拍大娘的肩膀,看向了柳蔚。 柳蔚捏起那小盒子,随意的摇晃一下,盛大娘看着,果然脸色又难看了些,眼睛下意识的避开柳蔚。 柳蔚观察了一会儿,问道:“大娘拿这盒子的时候,可曾瞧见旁边有其他人?” 盛大娘摇头:“不曾。” 柳蔚挑了挑眉:“大娘无须回答得这般快,想清楚再说,也来得及。” 盛大娘却目光朴实:“大人,当真不曾,民妇当时见着那盒子,就以为是谁落下的,特地四下看过,确定无人,这才捡了起来。” 柳蔚没做声,只垂着眸,一时叫人看不出神色。 盛大娘有些紧张,但看看时辰,又起身道:“大人,民妇知道的都说了,就是这些,再没别的了,这……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民妇该回厨房忙起来了,若不然一会儿午膳时候……” 柳蔚扫了盛大娘一眼,目光中夹带着什么,但速度太快,一闪而过,随即,柳蔚勾勾唇,温润的点头:“若还有事,随时找大娘,可成?” “这是自然,民妇就在后厨,随时都在……”盛大娘说完,柳蔚便摆摆手,示意盛大娘可以离开。 胡总役心疼大娘提两个菜篮子,便差使小衙役给盛大娘送过去。 直到人走了,孙奇烧饼也吃完了,才拍拍手,擦擦嘴,开口问道:“那这手指头,究竟是不是钟自羽那贼人的?柳大人,您可有定夺了?” 柳蔚随意的将那盒子放下,神态轻松的打开盖子,顿时,一根人指便直挺挺的显露出来。 柳蔚脱下手套,将那手指头捏住,放在鼻尖嗅了嗅。 孙奇瞪大了眼睛,看得十分入迷,只等着柳蔚分辨真伪,但却在孙奇以为能听到什么惊世骇言时,柳蔚突然将那手指放在唇边,嘴一张,咔嚓咬掉一半,吃进嘴里,慢慢嚼。 “啊啊啊……”孙奇吓得从椅子上滑下去,整个人身子都麻了:“柳,柳大人,柳大人您……” 胡总役连带几个小衙役也吓得眼睛都红了,一个个后退数步,浑身僵硬。 他们做衙役的,在刀口上过日子,见过尸体,见过死人,见过残肢,但就是没见过人吃人肉的。 还大庭广众,吃人肉吃的这么香。 厅内的所有人,顿时都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只觉得头皮都发胀了,胃部更是蠢蠢欲动。 柳蔚粉嫩的舌尖探出,舔舔唇边的血浆,吃了半晌,又评价一句:“有点黏。” 能不黏吗?您吃的一嘴都是血,当然黏! 而且,黏是重点吗?是重点吗?是重点吗? 你吃了人肉,吃了手指头,人的手指头,你把它吃了! 厅内的人都慌了,孙奇已经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往胡总役身后挪了挪。 胡总役也觉得压力很大,他知道柳大人很厉害,验尸厉害,武功也厉害,所以这么厉害的人,要是想吃他怎么办?当然,他是可以逃的,凭着他这一百多斤的肉,边被吃边逃还是有希望的,但就算他逃得掉,躲过一劫,那孙大人怎么办,其他小衙役怎么办?他总不能放着其他人不管! 胡总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所有人撤离?还是,干脆叫人算了? 不过整个衙门武功最好的就是他,他都不行,其他人来不是送“菜”给柳大人吗? 而就在胡总役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时,柳蔚已经将那手指头吃了一半,剩下一半丢回盒子里,一边擦嘴,一边看着躲躲闪闪的其他人,皱眉问道:“你们也想吃?” 所有人齐齐摇头! 柳蔚将那半截手指递过去,说道:“想吃就吃吧,味道一般,不过食材挺新鲜的,很甜。” 被挡在最前面的胡总役急忙摆手,干笑着道:“大人……您,您吃,我们……我们不饿……” 柳蔚见他们真的不吃,将手指放回盒子里,盖子一盖,道:“我不爱吃甜的。” 说着,将盒子顺手放到一边,自己起身。 柳蔚一动,所有人跟着倒退数步,挤挤攘攘的,还差点互相绊倒。 柳蔚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案件有了新进展再叫我。” “大……”孙奇想叫住柳蔚,说明明就有新进展,但你把进展吃了! 可话到嘴边,孙奇又不敢说,最后只能又缩回胡总役背后,怯生生的道:“您……慢走……” 柳蔚看了孙奇一眼,“嗯”了声,往门外走去。 柳蔚走一步,其他人就躲避一步,等到柳蔚走出大门,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柳蔚又回头,众人顿时一凛,一个个肌肉都绷紧了。 柳蔚说:“那桂花糕吃不完就扔了,过了夜容易引蚂蚁。” 桂花糕?哪里有桂花糕? 孙奇幽怨的顺着柳蔚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个锦绣盒子,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桌面,没有任何其他茶点。 孙奇不敢说话,胡总役却大着胆子开了口:“柳大人,我认识圣仁堂的苏大夫,您要不要,去他那儿坐坐?” 柳蔚皱眉:“嗯?” 胡总役急忙表态:“只是坐坐,不是治病,您若是不想治,绝无人敢勉强您……您……您别过来,大,大人……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什么都没……柳大人,属下错了,您别过来……” 胡总役边说边退,躲在他后面的人,已经一眨眼,跑到了屋子另一头,唯恐跟他同一阵线受连累。 胡总役一边暗叹其他人没义气,一边后悔自己不该多嘴,看吧,柳大人兽性大发,要吃人了!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书圈置顶评论有几个送阅饼的活动,大家仔细看一下规则,踊跃参与拿福利吧! 第571章 让人知道,他还在古庸府?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72章 ……我娘? 小丫头扑哧一声笑出来:“若是无人知晓,怕是还以为季大人钟情咱们家盛大娘呢,这么言听计从的。您说说,您有多少日子,没花心思在膳食上头过了?吃什么,什么时候吃,吃多少,吃多久,都让咱们家盛大娘一手给包办了,季大人,您可真是好福气,没娶进门,盛大娘就已经这般替您贴心了。” 纪奉似乎是被调侃窘迫了,只是笑道:“莫要胡说。” 小丫头知他好说话,闻言不停,还又说多了些。 最后,是让一声轻斥打断的:“菜都洗了吗?有这嚼舌头根子的功夫,活计早就做完了。” 小丫头被教训了,这才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柳蔚站在外头,将里头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那盛大娘的声音出现,柳蔚才稍稍拧眉,往里走去。 见到柳蔚进来,原本正要与纪奉说说闲话的盛大娘忙迎了上来,亲自将柳蔚请进来,给架好了椅子,才手足无措的搓搓手心:“这,柳大人怎么来了?咱们这后厨小,也乱,路上道儿还不好走,您可没少费脚。” 柳蔚笑着,道:“无事。” 盛大娘却很热情,将人按好在椅子上,又殷勤的去灶台端来两份早膳。 柳蔚原本不想用,自己过来本就是有正事的,也志不在吃吃喝喝。 可看到那端上桌的青梅果,柳蔚愣了一下,用筷子夹了一颗,嗅了嗅,没有问题。 盛大娘忙道:“这是南方小吃,青梅果,用的都是最好的腌梅,发在面粉里,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 柳蔚爱吃的糕点极少,这青梅果就算一样,还记得第一次吃,是她怀小黎的时候,那时候孕期反应不大,但口味却变了不少,刚到曲江府,吃什么都没胃口,吃什么都随随便便,也就是这青梅果,让她吃出了新鲜,其后,金南芸就日日命人给她带,她也就日日吃。 到最后,就生生爱上了。 虽说这一年,她离开曲江府,在北方度过,没再吃到地道的青梅果,但对这个味道,却是难忘的。 眼下柳蔚夹起一块果子,轻易便分辨出这还真是正宗的南方青梅果,顿时便有些馋,犹豫一下,还是咬了一口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尤其熟悉。 盛大娘看柳蔚吃的香,也笑了,又去开了灶台,将备好的母牛奶,给烫热了,倒在碗里,端到柳蔚手边。 青梅果配牛奶,是最合的。 柳蔚一瞧见那浓白色的鲜奶,便有些把持不住,嘴里嚼着青梅果,再矜持的喝了一口奶,味道,进入味蕾,沁人心脾。 “大人可还吃的惯?”盛大娘问道。 柳蔚点点头。 盛大娘笑了,又说:“后面还有两瓶槐东果榨的汁,槐东果不知大人听过没有,这是南方的一种甜果,果子小,果仁儿细,一口吃下去,全是肉,但因其不好保存,也唯有冬季能囤上些,所以正在槐东果丰收的初秋时日,却是极少能吃到,前段日子,街角卖烧饼一家的小青姑娘回了老家,这才给带了些来,大人若不然,尝尝鲜?” 柳蔚将口中的青梅果咽下,弯着眼睛说:“槐东果我吃过,味道极好。” “大人喜欢,便再好不过了。”盛大娘说着,就亲自去后面拿。 没一会儿,便将两瓶果汁都拿出来,柳蔚尝了一口,味道和在曲江府吃的一模一样,野生的槐东果,就是这个味道。 柳蔚吃得很香,这盛大娘好像专爱南方美食,手边随便说说,就又拿出几样南方小吃,都是柳蔚过去五年吃惯的,现下再吃,亲切先不说,味道的确让人怀念。 纪奉原本以为柳蔚来厨房,是有什么要事,所以他特地跟来,便是对打着,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帮忙,在柳蔚心中再起个影子的想法。 可他等了半天,柳蔚就是吃吃吃,且还越吃越起劲,眼看着桌上的两盘青梅果,一大瓶槐东汁,两碗鲜奶,都让柳蔚吃了喝了,纪奉终于相信,柳蔚就是饿了,来吃吃喝喝的。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纪奉看了眼还杂乱不堪的一整摞文书,到底起身,告了辞,抱着文书先回了后衙。 而他这一走,柳蔚才擦擦嘴,拒绝盛大娘给自己再次添菜的动作,面色有些冷漠,也有尴尬。 所谓吃人嘴短。 柳蔚都吃了这般多,也不好意思质问这盛大娘了,同时,柳蔚也明白了,难怪衙门里头,大大小小,从府尹到衙役,都对这盛大娘格外尊重。 这衣食父母,可不就是要恭恭敬敬的吗? “大人不吃了?”见柳蔚不动筷子了,盛大娘问道。 柳蔚摆摆手,道:“吃好了。” 盛大娘却道:“大人看着好瘦,还是再吃一些吧,要不,您现在不想吃,我给您备上一些,您带回去,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盛大娘说着,也不管柳蔚答应不答应,已经急急忙忙的去打包。 柳蔚想叫住盛大娘,可人已经走远了。 柳蔚只得跟过去,刚巧进了后厨的内间,就瞧见那盛大娘凭一人之力,将一个看起来足有数十斤的大瓷缸,从最里头搬出来,打开盖子,从里面拿酱菜。 柳蔚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却眯了起来。 盛大娘瞧柳蔚那表情,就爽朗的笑着,主动道:“吓着大人了吧,民妇年轻时候学过些功夫,有一把子傻力气,所以这衙门后厨,就民妇一人,带着两个小丫头,人是少了些,但活还是做得完的。” 柳蔚听着,不着痕迹的“嗯”了声。 盛大娘动作麻利的,转瞬便给柳蔚收整了好大一包菜色,从生食,到熟食,再到糕点,最后是喝的。 一刻钟后,柳蔚看着眼前的六个食盒,着实愣住了:“要不了这么多。”柳蔚说道。 盛大娘却只是笑着,看看柳蔚的脸,道:“大人办案辛苦了,民妇会的也就是这些吃吃喝喝的,您能补补身子就补补身子,这多水灵的孩子,若是大人的娘亲知晓您都被饿瘦了,指定也是要心疼的。” 柳蔚听前半句还不觉得什么,听了后半句,却滞了一下,半晌抬起头,微微蹙起眉:“我……我娘?” 第573章 傻孩子 盛大娘脸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民妇僭越了,不该胡言乱语,大人恕罪。” 柳蔚没做声,只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心中想着,这盛大娘倒是有母性,也难怪府衙里的人,都维护着。 原本是来质问,可一番相处,柳蔚已能确定,此人虽有一身可疑的功夫,但心眼却是不坏。 相由心生,况且与之交谈时,柳蔚一直注意其面部表情,此人对自己的热情,的确出自真心,而凶手同党。 若是凶手同党,又怎会真心对朝廷命官,如此真情? 确定了自己要的答案,提着盛大娘耳提面命一定要她带走的食盒,柳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又吃又拿的,怎的搞得她好像是故意来骗吃骗喝的似的。 “这些东西,大人若是吃完了,差个人来说一声,民妇这里还有,要多少有多少。”临走前,盛大娘还特地说。 柳蔚只得道谢,却有些招架不住对方澎湃的好意。 柳蔚走得很快,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一边走,还一边想,那钟自羽,究竟藏在什么地方,钟自羽既敢特地挑衅,想必迟早是要出现的,只是敌暗我明,怎么算,都是落了下风。 盛大娘目送柳蔚离开,直到人走得看不见影子了,才吐了口气,收回视线。 厨房里的小丫头笑嘻嘻的道:“大娘对柳大人可真好,往日里,孙大人问大娘要两颗青梅果,您都藏着掖着的,说什么也不给,咱们孙大人也是南方人,可就好这一口,这倒好,您一口气把所有青梅果都给柳大人装上了,若是孙大人知道了,可不得呕死。” 小丫头是北方人,不爱吃那酸酸甜甜的东西,倒是吃不出好坏,但府尹大人喜欢,那必然就差不了。 但是盛大娘平日当宝贝的东西,这会儿却一股脑全拿出来送人了,可不就是大方得没边了吗。 小丫头嘀咕着,盛大娘却只是随意的道:“人家柳大人是办大案子的,难道人家喜欢,还不兴让人家多吃两口。” “那也没必要全给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娘与那柳大人有什么关系呢,跟照顾儿子似的体贴。” “去去去,干你的活去。”盛大娘斥了一句,将小丫头撵走。 小丫头吐吐舌头走了,盛大娘留下收拾桌子。 这一收拾,盛大娘才看到装鲜奶的大海碗旁边,压着一张银票,一看数字,整整五十两。 盛大娘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留下的,忍不住摇摇头,将银票收好,嘴里却笑嗔了一句:“傻孩子。” 柳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好在外面多呆,便直接回了客栈。 小黎和珍珠还未苏醒,虽说有容棱看着,但离开太久,柳蔚还是不放心。 一路回到客栈,而就在柳蔚正要进客栈大门时,身后,一声清脆的女音,传了过来:“柳大人。” 柳蔚回头,便瞧见云织梦穿的五光十色的,正笑眯眯的走过来。 看了眼云织梦这身装束,柳蔚挑了挑眉。 待人走近了来,柳蔚轻易便嗅到对方身上浓郁的香粉味,不觉蹙眉,道:“你若是这样,便不许进房。” 这香粉味道太冲鼻子,小黎珍珠现在都经不起这种嗅觉污染。 云织梦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让柳蔚这句话弄的一滞,顿时胯下脸,闷闷不乐的道:“原本就是来与你说道一声,今个儿无法找你偷师了,坊里来了贵客,看我这一身行头,可从不是我自己喜欢的,这乃是贵客的喜欢的,是我们坊主的朋友。” “你们坊主,回来了?”之前就听云织梦说了她家那位神秘莫测的坊主,柳蔚不能否认,自己心中是好奇的。 云织梦挥挥手:“没回,只是贵客先到了。” 云织梦说着,看看时辰,道:“我得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 这云织梦没心没肺,柳蔚与其相处一番,也知其虽看似妖媚,实则本性有些老实,问什么说什么,只要不涉及到紧守问题,云织梦几乎知无不言。 这种性子,倒是有些天真烂漫,与之相交起来,也挺舒服。 云织梦来了又走,仿佛就真的只是来说一声,柳蔚也未多想,提着食盒,走进客栈大门。 客栈今个儿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就几位散客在喝茶,柳蔚本打算直接回房,却猛地感觉后背一凉。 柳蔚眯着眼回头,四下环顾,却没瞧见可疑人。 唯一算作可疑的,便是正在与小二交代什么的柳玥。 柳玥就在一楼,但柳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柳蔚,只是手里拿着一张单子,似乎正在吩咐小二出去替她买些东西,还在数银子。 其实,之前柳蔚与柳玥面对面时,柳玥并未认出柳蔚,这就让柳蔚多了些底气,心中自然也大胆了不少。 当然,柳蔚并非惧怕柳玥。 柳蔚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这女子不得入朝为官的规矩,古来有之,欺君之罪,更是普通人承受不起。 柳蔚自认是不喜特意给自己找风头出的人,这女官一职,并非自己所愿,但奈何自己身边就是有胆大包天,不怕死,也不怕祖宗规矩的两人,一个是付子辰,一个是容棱。 两人似乎都不觉得这一介女子,入朝为官会如何不妥。 两人又均是先斩后奏,算是逼着柳蔚当官,还美其名曰,当了官,俸禄才会涨,总比仵作俸禄高。 他们说得有理有据,柳蔚也不愿自己吃银子上的亏,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柳蔚虽说不怕那九五之尊,当真降下罪责,将自己如何如何,却就怕因此连累一些无辜之人,毕竟入朝为官,总要与同僚共处。 柳蔚以前在曲江府,若是被揭穿,便极有可能连累曲江府府衙的一众人,付子辰也好,府衙内的师爷衙役也好,都会遭致横祸。 而现在柳蔚在镇格门,更是风口浪尖,那皇帝正愁找不到借口,整治容棱,收回实权。 柳蔚又深深的看了柳玥一眼,心中想着,还是得尽快将柳玥撵走才是,留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柳玥心思细腻活络,在柳府时便心计初显,柳蔚不敢小瞧柳玥,确切的说,女人比男人,更不能被轻易小看。 第574章 一人分饰两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75章 她柳蔚自食其力了五年 “是谁告知我你在这里的,大姐姐无须多问,只需知晓,眼下的局势。” “哦?”柳蔚极其淡然,嘴角轻勾:“你要与我谈局势?” 柳玥垂下眸来,微抿着唇:“妹妹自知是井底之蛙,见识短浅,本是不该于姐姐跟前班门弄斧,只是这家族安危,近在眼前,不管是妹妹,还是姐姐您,都是该出些力的。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柳蔚没表态,只是随意睨着柳玥,等柳玥说下去。 柳玥看看左右,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望姐姐与我换个地方。”柳玥说着,看向柳蔚手上的篮子:“姐姐,可是有事?” 柳蔚将那篮子跨在胳膊上,摇头:“姐姐无事,走吧。” 柳玥又看了眼那篮子,这才转身,在前头带路。 柳玥来古庸府并未几天,但对此地,却好似已了解不少。 方才,柳玥追着自己出来,明明是行色匆匆,步伐慌乱,这古庸府街道又四通八达,条条都像是长得差不多似的,再看此刻原路回去,柳玥竟像是找得到路一般,走的分毫不错。 柳蔚心想,这两日柳玥在客栈呆着,看似老老实实,实则,早已将周遭一切都探查清楚,如此深谋远虑,倒的确是柳玥隐忍不张扬的作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走回了客栈。 柳蔚看着熟悉的客栈大门,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柳玥此刻刚好回头,柳蔚又放下手,假装是在收拢手里的小篮子。 柳玥道:“妹妹眼下在这儿落脚,先去我的房间吧。” 柳玥说着,已经先走了进去。 柳蔚看看左右,停顿在原地,稍稍思忖,才抬步,跟了进去。 柳玥直接往二楼走,柳蔚只得跟上去,在路过柳蔚的房间时,柳玥特地停了一下。 柳蔚下意识的看向房间大门,这扇门的后面,容溯在。 “姐姐?”柳玥突然唤了柳蔚一声。 柳蔚抬起眸,回视柳玥:“嗯?” 柳玥一笑:“姐姐是不是不舒服,怎的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她说着,还伸手过来,要碰柳蔚的脸。 柳蔚后退半步,躲开一些,蹙着眉道:“你的房间,究竟何处?” 柳玥看了柳蔚一会儿,比比手:“这边。” 柳蔚直接越过柳玥,朝柳玥所指的那间房,走去。 柳玥站在后面没有动,只看了柳蔚的背影好一会儿,似乎在辨认什么,才抿着唇,跟了过来, 进到房间,柳玥关上房门,为柳蔚倒好了茶,又吩咐小二送来瓜果点心,才坐到柳蔚对面,笑着道:“妹妹才疏学浅,不似姐姐那般睿智明理,但妹妹再是渺小,也总知一个同舟共济的道理,当然,妹妹这也并非训斥姐姐,只是想问问姐姐,对父亲母亲,包括外祖母,可有什么看法?” 柳蔚手中把玩着那热腾腾的茶杯,漫不经心的道:“你所谓的看法,是指什么?” “简单些说吧,便是问姐姐,可否关切他们?孝敬他们?” 柳蔚没什么情绪的道:“自然。” 柳玥也不管柳蔚这句说得是否违心,只道:“既然如此,想必姐姐也在意柳家的生死。” 柳蔚背靠在椅子上,揶揄的瞧着柳玥,问道:“你如何觉得,我不在意柳家?我也姓柳,柳家不好,莫非我就能好?” “姐姐明白这个道理最好。”柳玥并未被柳蔚唬住,只是一脸笃定的道:“妹妹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姐姐应当知晓如今家中情况,妹妹自个儿也是逃出来的,倒不是想让姐姐回去送死,只是咱们在外头,也是能帮些忙的,不是吗?” “你想怎么帮?” 柳蔚这会儿倒是有些起兴致了,看来,这柳玥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柳玥这模样,像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柳玥也来了些精神,坐正一些,道:“至少,可以花些银子,从中周旋一二。” “银子?”柳蔚目光微动:“你有银子?” 柳玥思忖一下,起身,走到柜子前,将里面的行李拿出来,翻箱倒柜一番,掏出一个桃红色的钱袋子,拿过来,推到柳蔚面前。 柳蔚看着那扁扁的钱袋子,心想,这里头,莫非放的都是银票?怎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姐姐看看。”柳玥道。 既然柳玥这般说了,柳蔚也没有计较,将钱袋子掂量在手上,掂量出了几分手感,随即将扣子打开,往里面摸了摸。 摸了好一会儿,柳蔚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七两碎银子。 将银票与银子平放在桌上,柳蔚回看向柳玥。 柳玥道:“妹妹从家中逃出,特来投奔姐姐,走得匆忙,加上一路花销,已只剩这些,若是要帮家里,是定然不够的,姐姐在外多月,之前在家中时,也多受父亲,祖母宠待,连大哥对大姐姐,不也言听计从,想必,姐姐这里应当是……还有些吧?” 柳玥这么说着,一双眼睛,便试探性的往柳蔚脸上瞧。 柳蔚觉得自己或许是听错了,这柳玥将自己叫到房间来,三言两语,竟然就是问自己要钱的意思。 虽说名义上好听,是要帮衬家里,可柳府现在的情况,又是谁一个人能帮的起的? 只要那叫黄儿的宫女一日未寻到,皇帝便一日没有借口,释放柳城一家。 如此一来,皇帝自己骑虎难下,柳城也只能倒霉的继续蹲牢房,至于柳家的其他众人,也只得好好的跟随。 当然,像柳玥这种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圣意之下,就这么偷偷跑了的,且不说柳玥背后的人身份有多高,地位有多贵重,就说柳玥自己,这已算是彻底与柳家脱了节了。 这件事,其实很好理解,柳蔚原本就在外面,柳家出事后,柳蔚虽没在家中,但却因此逃过一劫,可这并不能怪柳蔚,毕竟柳蔚原本就离开了柳家五年,与死无异,五年后再回去,也不过在家中呆了两月左右,从任何角度来看,她柳蔚,都不算纯粹依附柳家的人了。 哪怕血缘姓柳,但情分就这么多,所以,柳蔚在关键时刻,没有回去帮忙,且“自保”的躲在老远的古庸府,也就说得通。 说难听点,她柳蔚自食其力了五年,早已不是以前那个需要柳家扶持,管吃管喝的小丫头了。 但,柳玥不一样。 第576章 莫非,实则是为了七王爷? 柳玥受柳家恩惠,吃柳家的饭食,住柳家的府邸,关键时刻,柳玥却没有留下同甘共苦,而是独立的寻找自己的出路。 柳蔚不难想象,柳玥为了逃出柳府,想必还做了些出格之事,比如,出卖了谁,或是收拢了谁。 当然这些,柳蔚也不想管。 柳玥的人品好不好,现在是不是缺钱,想骗银子,这些都不重要。 柳蔚很清楚,自己换上女装,恢复柳家大小姐的身份,来与柳玥面谈,为的,只是将柳玥撵走罢了。 撵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眼下看来,这柳玥却是不好打发的,尤其是,柳玥三番五次的提到银两,这是要讹诈自己姐姐的意思? 若是不给钱,柳玥就不走了?就要死皮赖脸的跟上他们了? 柳蔚心中转了好几个圈儿,有了好几个处理方案。 这边,柳玥则继续道:“只要姐姐愿意帮柳家,至少,咱么可以先将祖母接出来,姐姐不在京都,许是不知,在柳府出事当日,祖母身子便上不去了,这些日子以来,祖母身子每况愈下,只怕是,就要……” 咬着唇瓣,后面那句话,柳玥却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一般,只是黯然的垂下眸,眉眼间,可见惆怅与悲伤。 柳蔚不得不说,柳玥的演技并不好,至少在柳蔚看来,柳玥的一言一语,让人听不出半点她对柳老夫人的真正关心。 “所以,若是姐姐有富裕的银子,又愿意帮助府里,那可否,先将祖母接出来?祖母往日最疼的便是姐姐,姐姐出门在外多月,本是已经到了古庸府,祖母却一直替姐姐瞒着,如此恩宠,想必姐姐这里,也是想念祖母的。” 柳玥的目光很小心,像是深怕柳蔚不答应,说到最后,竟是已经带出了,不给钱,你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的意思。 柳蔚懒得与柳玥之辈虚与委蛇,直接道:“银子,我倒是有些富裕的,只是这山长水远,要如何将祖母接出来?你心中可有章程?” 柳玥笑了一下,点点头:“既是妹妹提出的,妹妹自有法子,只要姐姐将钱银交给妹妹,妹妹这便差人去办事,想必不过半个月,祖母便能与咱们姐妹二人,团聚了。” 柳蔚笑着听着,直接问:“那你想要多少?” “姐姐有多少?” “我有多少,你就想要多少?” “姐姐误会了,妹妹绝无这个意思,只是姐姐说了,妹妹心中有个底,也是好的。” 柳蔚实际上是有钱的,自从她强行入股金南芸的商户后,她每个月红利,便有数千两。 这几个月下来,不说有太多,但数十万两,还是有的。 这些银子,都被金南芸放在银号里,牌子是寄给柳蔚的,也就是说,只要附近有银号,只要有那个牌子,只要有本人画押签字,那想要多少银子,便有多少银子。 只是这些,柳蔚不可能告诉柳玥。 柳玥还眼巴巴的等着柳蔚报价,柳蔚已经话逢一转,转到这客栈上头:“你在此地,可还住得习惯?若不然,与我一道先住着吧,我那儿,小是小了些,却是容得下你的。” “如此,会否劳烦姐姐?” “不会。”柳蔚道。 柳玥沉吟一下,没有回答,却是道:“若是祖母过来,怕是便要多空一些屋子了,姐姐也知晓,若是要将祖母接来,祖母身边那些人,必然也是要一道儿的,姐姐那里想来也不大,若不然,我就住这儿吧,平日得空,去瞧瞧姐姐便是,待祖母来了,也自当一日三餐,贴身照料。” 说着,柳玥顿了一下,又将话题拉回来:“姐姐,你的银子……” “我的银子不多,既然是要救祖母,自然倾囊相授,要不现下,便去银号取钱?” “好。”柳玥站起来,先一步便打开房门,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柳蔚不动声色的跟着柳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没有一刻钟功夫,便又出去。 只这次,刚一出来,柳蔚便是一愣。 只见自己的房间大门,被敞开了,容溯正站在房门边,与小二说着什么,容溯的声音很小,应当是怕吵醒屋里的孩子。 看着容溯那高大冷峻的侧影,柳蔚平白觉得有点浑身毛毛的,说实话,柳蔚是当真不喜欢这容溯,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柳玥不动声色的看了柳蔚一眼,目光,隐晦而敏锐。 柳蔚注意力都在容溯身上,竟是一时没发现。 而柳玥在观察了柳蔚好一会儿后,便垂下了眸子,脑中飞速旋转着。 其实什么营救祖母,什么要银子,不过是自己的一出连环计,为的,便是要看看此人对自己的目的在于何。 柳玥不是不懂大局之人,柳蔚突然出现,柳玥并不觉得,这单单只是巧合,只是她们在街上,恰好的偶遇。 或许是有心计之人,心思要比普通人深吧。 柳玥在不了解柳蔚为何要突然现身,为何接近自己之前,是不会冒然亮出自己底牌的,所以,她换了一个方式,用了另一种方法,去试探柳蔚。 而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柳蔚,的确对自己有着不正常的热情。 首先,柳蔚要让自己去与她一同住,其次,自己要银子,她二话不说便要给。 在柳府时,两人的关系便不算好,就算现在柳家“覆灭”,只有她们两人逃出生天,理应携手进退,但一个人的言辞会变,态度会变,性格却不会变。 两人既然都是看对方不太紧眼的,那莫名的友好,就自然代表了陷阱。 现在再看柳蔚的表情,柳玥开始猜测,柳蔚特地出现见自己,莫非,实则是为了七王爷? 莫非,不是柳蔚中了自己的计,而是自己中了柳蔚的计? 柳蔚故意用可疑的友爱,对自己示好,迫使自己对她发动试探,她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随自己回客栈,再挑选一个适当的时机,与七王爷,来一场如此巧遇? 柳玥心思复杂,想东西也复杂,且,也越想越复杂,开始坚定,这分明就是一场计中计,而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第577章 “将她留下”七王爷这是说的柳蔚 不知柳玥此刻心中所想,柳蔚看到容溯出现,便下意识的想躲避。 只是若太明显,必然适得其反。 柳蔚一时局促,便只能立在原地,低垂着眉眼,尽量让自己不太显眼。 柳玥看了柳蔚好几眼,半晌,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姐姐,可还记得七王爷?” 柳蔚随意的“嗯”了一声,抬起眸,瞧着柳玥:“你与他一道儿的?” 面纱遮盖了柳蔚的表情,柳玥看不出柳蔚神色,但从其语气,猜出一二。 柳玥无法确定,柳蔚到底是当真不知七王爷也在这间客栈,还是假装不知。 思忖一瞬,柳玥笑了:“承蒙七王爷照料,否则,今个儿,只怕妹妹也见不到姐姐了。” 柳蔚问道:“你们一道从京都而来?我倒是不知,这堂堂亲王,竟是可以随意出京的,你与他一道,便不怕他将你送回去?” 柳玥摇头:“许是顾念与姐姐的一段情分,七王爷待妹妹极好。” “我与他的情分?”柳蔚嗤笑一声,眼睛眯了眯:“四妹妹这是揶揄我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岂敢,只是七王爷,的确是这般与妹妹说的。说的,看在姐姐的份上,这才接下妹妹这个包袱,姐姐也知晓,这里离乡背井,妹妹又不似姐姐见识广博,素来少出府门,养在深闺,这骤然间离开家族庇佑,行走在外,诸多不便,若非七王爷相助,只怕妹妹,眼下还不知是何样情景,说来,还是拖了姐姐的福。”柳玥说着,握住柳蔚的手,一脸感激。 柳蔚听着柳玥虚伪的道谢,知道柳玥这是在试探自己。 故意言语表明,容溯对她还念着情分,便是要看自己,是否会迎上去,主动与容溯搭话。 柳蔚与容溯好歹相处了这么大段时间,却从未听过他提起“柳家大小姐”,便是有提到的时候,也是一脸厌恶,避之不及。 柳蔚在京都时,便跟容溯不对付。 自从在柳府将容溯推下河后,容溯便对自己更是咬牙切齿的不喜,后来赏花宴上,自己当面拒绝容溯所赠的花,也算得上是对容溯的轻视。 容溯堂堂王爷,哪里受的住这样被个女子轻践,还是一个毁了容颜,其丑无比的女子。 现在柳玥故意说这些话,除了试探,其中不乏也有要看柳蔚笑话的意思。 眼下柳家出事,若是能巴上容溯,不说飞黄腾达,至少命是能保住的,她柳玥不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才千里迢迢,跑到古庸府来? 柳玥如此说话,为的就是让柳蔚也这般认为,且不自量力的顶着一张丑脸,去自作多情的对容溯献殷勤。 柳蔚丑了,柳玥美了,两相对比,却是故意做给容溯看,她们姐妹二人站在一起,究竟,谁才是值得容溯注视的。 柳玥这种小把戏柳蔚一眼便看出了,柳蔚原本还想,避开容溯,莫要与其正面接触,但现在,却是决定将计就计。 柳玥是不能留在容溯身边的,容溯也不能对柳玥另眼相看,所以,柳蔚倒是可以出去搅合一下,如此,正好也断了柳玥的心思,只要容溯不管柳玥,容棱再派人将柳玥送走,便是一干二净了。 心里这般计较着,柳蔚便笑了起来,有些不信的问道:“七王爷,当真如此说?” 柳玥看柳蔚沾沾自喜的模样,笑的越发温婉:“这是自然,妹妹还能骗姐姐不成。” 柳蔚点头:“那既已偶遇,不若上前打声招呼?” 柳玥勾勾唇,点头:“好。” 柳蔚向前走了一步,又犹豫一下,停住,看向柳玥。 柳玥笑了一下:“姐姐莫非还害臊了不成?那妹妹先过去吧。” 柳玥说着,打前一步,先走过去,刚走两步,就看容溯与小二说完了话,正要回房。 容溯身后,却出来一个小女孩。 看着那小女孩,柳玥脸色便变了变,抿了抿唇,回头,对柳蔚道:“姐姐怕是还不晓得,那位,是七王爷家的小郡主。” “嗯?”柳蔚愣了一下,看向那跟在容溯脚边的小妞,过了好半晌,才不确定的回问:“小郡主?” 柳玥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姐姐可莫要泄露了,七王爷,许是不想人知晓,只是就是不知,那孩子的母亲是谁,若是其母也在古庸府,怕是姐姐就……” 柳蔚打断柳玥的话,直接道:“先过去吧。” 柳玥看柳蔚几眼,见柳蔚竟然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觉蹙眉,但人还是继续往前走。 柳玥走过了,柳蔚还在原地,心中却想,容溯待小妞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只是,却不想他是这样与柳玥说的。 女儿吗? 容溯这是,想收了小妞? 大妞小妞为亲生父母所卖,若是能另寻一户人家,弥补她们缺失的父爱母爱,也不是不好,只是这人,却不能是容溯。 七王爷府里莺莺燕燕居多,小妞大妞到底不是容溯亲生,容溯又早有子女,这两个丫头若是进入那乱窝里头,还不知会被蹉跎成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柳蔚便心中打算,往后,看来还是不能纵容小妞去容溯房间了。 而另一边,柳玥已经走到容溯面前。 柳玥还未开口,容溯却已先瞧着她,道:“将她留下。” 柳玥愣了一下,反应一下,才反应过来,七王爷这是说的柳蔚。 果然,自己与柳蔚在走廊另一头站了许久,七王爷,都看在眼里,且,一瞧见柳蔚,便认出了。 柳玥忍住心中苦涩,乖顺的点点头:“小女自也想将姐姐留下,只是,怕留不住。” 容溯皱眉,深邃的黑眸,错过柳玥,看向后面的柳蔚。 柳蔚正在想事,猛地与他对视,滞了一下,虽然知道脸上有面纱遮掩,容溯应该联想不到,但还是免不了心虚。 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容溯身边,乖乖巧巧的小妞,却突然眼前一亮,小身子钢炮一样窜出来,直接跑到柳蔚面前,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柳蔚,唤了一声:“公子……” 小妞话音未落,柳蔚立刻蹲身,一把捂住小妞的嘴。 同时,额上冒出细汗。 乖乖,容溯没看出来,柳玥没看出来,小妞竟然一眼看出来了,记得以前,自己头一次回柳府,换上女装,捂得严实得不得了,也是让小黎一眼认出。 现在的小孩,眼睛都这么好使吗? …… 作者有话说:假期加一更,大家月票捂到5号翻倍再投,么哒! 第578章 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小妞被捂住嘴巴,有些呆呆的望着柳蔚,不解其意。 柳蔚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莫乱说话。” “唔……”小妞想开口,柳蔚抬眸看了眼正横射过来的两双眼睛,抿了抿唇,稍稍放开小妞一些,小妞也乖觉,看出情况不对,很小声的问道:“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柳蔚摇头,靠近小妞一些,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稍后,你便装作不认得我,可记得了?” 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要如此做,还穿着女装,但小妞还是乖乖的点头,小妞知道,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自己一定会为公子保守秘密。 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小妞又想到自己方才说漏了嘴,很可能已经让七公子发现了,不觉纠结。 柳蔚摸摸小妞的头,示意没事,这才牵着小妞走过去。 容溯视线一直看着这柳蔚,直到瞧见两人走过来,审视的目光,这才已经停止。 柳蔚过来便松开小妞的手,小妞识趣的走回容溯身边,埋着头,也不说话。 气氛一下很微妙,柳玥眉头已经皱得很紧。 柳玥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小丫头的娘亲是谁,她终究不知。 而且,小丫头是不是七王爷女儿,自己也只是猜测,原本还不是很确定的一件事,却因为柳蔚与其的互动,变了味道。 七王爷要将柳蔚留下,这小丫头又如此兴致勃勃的一见面就冲向柳蔚。 柳玥觉得自己突然一慌,明知道这不可能,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柳玥克制不住,就是克制不住的要这么想。 柳玥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抿得紧紧的,也不说一句话。 柳蔚看了柳玥有好几次,见其都不打算表态的模样,便自己开口:“见过七……爷……” 柳蔚对容溯颔首,清冷嗓音,与以前相同,明明容颜被毁,该是卑微怯懦,却一开口,便透着一股清高的味道,仿佛该自卑的不是她,而是与她说话的人。 容溯很不喜欢柳蔚这种语气,甚至想问,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有什么可自豪的,你有什么能耐,可用这种态度……对我。 但容溯没有问,也不可能问,他只是沉默一下,低头,问小妞:“方才,做什么?” 小妞不会撒谎,一下子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蔚却已经打开手里始终拿着的那个小篮子,从里头,掏出一包茶果,递给小妞:“怕是饿了。”柳蔚这么说道。 小妞也懂事,忙点头说:“是是是,我饿了,我好饿……”小妞说着,双手接过那茶果,打开油包纸,就大快朵颐的开始吃。 容溯蹙蹙眉,柳玥也没有相信。 但小妞这么说,柳蔚又这么表示,两人总不能再问。 只是柳玥却好奇,柳蔚的篮子里,放的竟然是茶果,她还以为会是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篮子是柳蔚换装后,随便找来的。 当时觉得,在外行走,佯装偶遇,总不能两手空空,毕竟若不是出来买东西,出来办事,自己一个毁容女子,怎会在大街上瞎溜达,所以顺手就在附近的摊子,买了两包茶果来凑数。 而果然,方才说话的期间,柳玥一直想看她这篮子里放得什么,她也将计就计的佯装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是不给看。 而现在,却是遮掩不住了。 小妞很快的吃完了一整包茶果,容溯怕小妞噎着,将这孩子领回房间,让小妞喝水。 小妞又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喝的时候,还很心虚,眼睛都不敢往容溯身上看。 可容溯何其了解小妞,他连这小丫头稀里糊涂在睡梦中,手舞足蹈要表示什么都一清二楚,又哪里看不出小妞这点小变动。 容溯看了眼还在门口的柳蔚,柳玥,问小妞:“你认得那人?” “咳咳……” 小妞一口茶水给呛着,一下子咳嗽起来。 容溯为小妞拍拍背,将茶杯拿开,斥道:“小心着些!” 小妞勉强顺好了气,眼珠子开始一直转,接着,小妞想到什么,立刻脱口而出:“我……我不认得那位姑娘,但是,但是我喜欢她。” “喜欢她?”容溯蹙眉:“为何?” “她身上香香的,我喜欢。”小妞回忆着柳公子平日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嘴角不觉勾了起来,又说:“我娘,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不过没有这位姑娘身上的好闻。” 小妞如是说道。 其实娘亲身上的味道,并非药草香,而是药罐子味,与柳公子身上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味截然不同,但这个时候,小妞也只能硬着头皮这般说了。 容溯还是不信小妞的说辞,一个素来稳重胆小的小丫头,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突兀的献殷勤,就因为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人喜欢?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按照小妞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莽撞。 但是垂眸瞧着跟前的小丫头,无辜的小脸,真挚的眸子,容溯到底没再说什么。 这孩子,刚醒来没多久,形式做法和逻辑,只怕还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晕了太久,在梦中呆了太久的后遗症,人也变得浑浑噩噩了,看来,待那人回来,得让他为小妞再看看。 容溯和小妞在房间里你来我往。 门口,柳玥也同样问柳蔚:“姐姐认得那位小郡主?” 柳蔚摇头:“不认得。” 柳玥表情不好:“姐姐与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无论如何,妹妹始终是站在姐姐这头的,姐姐可要知道。” “嗯。”柳蔚随口应了声,眼睛则看向屋内,从小妞的唇形判断,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小妞提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柳蔚已经有了思忖,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 小妞在屋里喝茶,不再出来。 容溯过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他看看柳蔚,淡淡的道:“别来无恙。” 柳蔚低垂着眉宇,答道:“甚好,多谢关心。” 容溯看看时辰,道:“时辰恰好,不若留下用午膳?” 柳玥想说什么,柳蔚却已经答应:“好。” 柳玥一下子脸色极是不好,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第579章 待那对狗男男回来,再当面对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80章 皇叔活着,不是为了造反吗? “妹妹无须紧张。”见柳玥结结巴巴,柳蔚反倒笑着道:“眼下京中局势不明,七公子在此地驻留,迟迟不回京中,想必也有自个儿的意图,这意图是什么,咱们女流之辈,不便打听,也不便多想。只是斗胆猜测,应当是与皇上有关的,皇上最近可不止发落了柳府,一些周边门第,也受了不少牵连,好几户人家,我记得,可都是七王党。皇上此举意欲为何,旁人看不清明,七公子应当是看得很清,所以,妹妹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便是七公子知晓了,也不会阻碍咱们救出祖母。” 柳蔚一番言辞完毕,还淡淡的看向容溯:“七公子,我说的这些,可对?” 容溯看着柳蔚自信满满的一双水眸,抿紧了唇,沉默半晌,才道:“你很聪明,不过……” “不过,不要卖弄聪明,是吗?”柳蔚接过容溯的下半句,随意的道:“是不是卖弄,见仁见智,也全看听的人如何想了。有的人觉得是,与聪明人说话,方便,实惠,麻利。有的人,却也喜欢掌控全局,不愿听取别人的说法,或者说,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说法,我不知七公子是其一还是其二,我也不想知晓,只是,七公子您莫要阻碍我们救出祖母便是。” 容溯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牙尖嘴利的本事,到如今过去了几个月,也没丝毫退步。 只是,明明心中该是愤怒不喜,但奇怪的事,他却并不觉得恼怒,心中,还隐隐有些欣赏之意。 自己,果然是病得不轻。 柳玥现下心情很纠结。 柳玥一边很想七王爷反驳,并且训斥柳蔚!一边又不想七王爷这般做!因为,若是七王爷如此做了,那提议要疏通关节,营救祖母的自己,自然首当其冲,在七王爷心中,要被黑墨狠狠刷上一笔。 在两厢情景的纠缠之下,柳玥,到底还是选择了优先保住自身。 柳玥提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七公子,当真不会怪责小女等……” 柳玥话还未说完,容溯已经看过来,反问:“你要找谁疏通?” 柳玥是没有人选的,京中的人,她又认识几个? 她身为庶女,母亲自然不会带着她出去见人,出去结交,她便总是被晾在最后。 偶尔有机会能跟着柳瑶一同出门,但却少能与各家嫡女互相往来,结交认识的,也都是一些别家的庶女。 这嫡庶有别的事,在京都并不少见,所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柳玥身边,却当真要说找个有实权的人,都找不到。 眼下七王爷却问到这个当口,柳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想了一下,才婉转的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门路,只是识得一两个人,或许,能疏通疏通,柳府看守松散,若是银子备好了,想必那些守门的卒子,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说法,便是说柳玥没有门路,只是打着贿赂底层守卫的主意。 当守卫都傻得不要命了? 容溯听着,脸上露出冷意,凉凉的道:“既是没有路子,还要你姐姐全部身家?” 柳蔚看了容溯一眼,又看了柳玥一眼,倒是没想到,容溯竟然会替自己“出头”。 柳玥说什么钱不钱的,本就是个借口。 现在柳玥却是骑虎难下,她咬着唇瓣,低声嘟哝:“小女也只是……关切祖母,祖母的身子,怕是在那等子地方,蹉跎不起……” 柳玥这话说得微妙,将银子的事随意磨过去,却是将自己有多孝顺,摆在明眼处。 可是你孝顺,为何挖的却是别人的身家? 柳蔚心中暗暗摇头。 柳玥这个说法实在不好,容溯但凡有一点智商,也不会喜柳玥这般作态。 普通男人看女人,或许是看温柔小意,看容貌美好,但皇家子弟看女人,看的却是有没有脑子,明不明事理,毕竟,皇家深远,人际紊乱,若是找个不聪明的女子,平白的,是找来惹事的。 这天底下什么美艳绝伦的女子找不到,但知情识趣,又聪明精灵,会拿捏分寸的,却是不好找。 不过柳玥这般作死,也是中了柳蔚的下怀。 柳蔚心中暗暗的舒坦着,觉得今日过后,自己要领走柳玥,大抵就轻而易举了。 这般想着,柳蔚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而容溯,在听了柳玥的话后,已经不再与柳玥对话,转头,却是问柳蔚:“何时来的古庸府?” 这是要“叙旧”了? 柳蔚也不管容溯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头,只要能逼走柳玥,柳蔚也乐见其成,便拿出编好的借口,与其说了起来。 这一说,便是一个时辰,原本很快就能结束的事,眼下却越拖愈久,仿佛不能摆脱。 柳蔚到这时终于开始有些急了,眼睛频频看向门口,期待着容棱能赶紧出现,救下自己,小黎和珍珠的擦身时间,就该到了…… 而此时,八秀坊内二楼的天字厢房内。 一曲《曲终人欢》弹完,云织梦缓缓起身,朝薄纱帷幔内的两人屈了屈身,恭恭敬敬的退下。 云织梦离开后,厢房里安静下来,轻薄的帷幔,影影绰绰的将里头的两条身影,笼得有些朦胧。 酒香在房中弥漫,冷漠低沉的男音,此时响起:“皇叔千里迢迢而来,不会,便是请我喝杯酒罢?” “这可是两百年的女儿红,你当真不喝?”另一道稍显悦色的声音,散漫的回道,话落,还饮了口酒,啧啧称奇:“好酒,当真好酒!阿棱啊,你就是活得太无趣了!你说你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便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那否则还能为了什么?” “皇叔活着,不是为了造反吗?” 喝酒的男子滞了一下,半晌,带着埋怨的道:“就你多嘴!不造反,这整个青云九州的美食好酒都让你父皇那老不休的一个人占全了!这有道理吗?你说你父皇要让我随意去各地行走,我这不就不造反了?” “呵。”某人冷笑一声,与这嬉皮笑脸的叔辈男人,无话可说。 第581章 跟你们京都人的城里人脾气不一样 又饮尽了一口酒,那喝酒男子将酒壶拿起来,晃荡晃荡,扭头,打算叫人来添。 容棱瞧着,伸手拿过,亲自出去。 没过一会儿,容棱拿了一壶新酒进来,亲自为男子斟上。 男子后背靠着椅背,视线淡淡的看着容棱,嘴里啧了一声:“咱们多久没见了?还记得小时候,你总给我斟酒,那时候,又小又乖,哪里跟现在似的。” 容棱将酒壶放下,坐回凳子上,面色有些冷漠:“难为皇叔,还记得往日交情。” “咦,这话说的,你皇叔我对你不够好吗?上次你的人跑到我辽州地界去,说是要找那些孩子,我吭过一声了?这不是你要就给你了?你可不知道,那事儿过后,底下那些人有多不满,你皇叔我为了把事儿给圆过去,花了十万两银子安抚他们,啧啧,想想我就心疼,整整十万两啊。” 容棱瞥了男子一眼:“皇叔不缺。” “缺不缺是一回事,给不给是另一回事,不缺就能乱送人了?那你父皇坐拥整个青云国,没见说打开国库,让人家进去随便串门顺点儿。” 容棱没出声,只是见对方将酒喝完了,又倒了一杯进去。 男子不禁撇撇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容棱道:“慢些饮。” 男子笑了一下:“慢了,还有味道吗?我说你就是变了,小时候,咱们是一块儿大口大口的喝,我们辽州就是这风俗,跟你们京都人的城里人脾气不一样,咱们喝酒,不喝意境,不喝雅致,就喝个痛快。” 不想与这人多废话,容棱将酒杯再给添满了,问道:“为何过来?” 男子拿起筷子,终于吃了口菜,才说:“有人请我来。” “谁?” “不告诉你。” 容棱沉默一下,眯起眼睛。 男子看着容棱这副吃瘪的表情,乐了:“这才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来,皇叔捏捏。”说着,竟当真伸手去捏容棱的俊脸。 容棱蹙眉,躲开,又问:“何时走?” “先不走了,难得出门游玩,我看这儿山清水秀的,还挺不错,能玩就多玩几天。” “皇叔辽州未有公务?” “公务是什么?能吃?能喝?” “皇叔……”容棱觉得和这人,可能有交流障碍。 男子咧嘴一笑,明明人到中年,却充满童趣,见自己噎着容棱了,才慢悠悠的道:“眼下我还有什么公务?我辽州本就这么小个地方,以往还与京都周旋一二,现在被你父皇割分开,除了我辽州本地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有什么公务需得本王亲自过问?喂,阿棱,我好歹也是个王爷,金贵着呢。” 容棱忽视这人最后那句不知是讽刺还是调侃的话,只看了他一眼,道:“庶务不多,军务呢?” 男子不觉挑眉,不说话了,端着酒杯继续喝酒。 容棱继续道:“皇叔不是已经打算造反了?筹谋军事,不需你亲自过问?” 男子舔舔唇,将酒杯放下,慢条斯理的反问:“我军事烦恼,与你说了,你还能给我出个主意?” 容棱沉默。 男子却笑着,丝毫不介意:“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哪怕将来战场上你死我活,你也记得,我是你皇叔,咱们叔侄俩的关系不能散。” 容棱知道皇叔此番话的意思。 若是辽州当真对京都用兵,而短时间内,父皇又从自己这里收不回镇格门的兵力实权,那父皇必然会借此机会,将自己差遣去抵抗辽州军,到时候,兵戎相见,在所难免。 容棱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来了古庸府,还是在这如此微妙的时刻,京都风云诡变,不只是自己在静观其变,连容溯都知情识趣,隔岸观火,但这个敏感的时候,堂堂权王,却离开辽州,跑到千里之外的古庸府来。 若说只是来游玩,容棱自然不会信,若说是被人邀请而来,容棱也是不信的,如此,皇叔究竟为何过来? 容棱想到一个可能…… 但又想到,权王绝对不会这般天真。 这个想法,容棱便没再深想下去。 容煌见容棱不说话了,又是一笑,突然问:“若是在战场上你瞧见了我,会怎么做?取我人头?” 容棱又给他倒酒,嘴里说道:“不会。” 容煌感动的看着容棱,一脸动容。 容棱不冷不热的道:“皇叔这般金贵,怎会亲自上战场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 容煌被噎了一下,一拍桌子:“放肆,不孝。” 容棱不想与皇叔再罗里吧嗦,见这人也像不愿与自己透露什么,便懒得与他浪费时间,直接起身道:“若皇叔还念在你我叔侄一场,便别让我难做。” “难做,你指的是什么?” “皇叔自知。” 容煌又是一笑:“我说嘛,难怪我差人一叫你,你就赶过来了,我还说你多想我呢,害我感动了好一场,原来是来防备我的,怎么,我要在这古庸府动手,你还得阻碍我不成?” “是。”容棱直言不讳。 “就因古庸府府尹乃是你门人?” “并非。” “那是什么,这古庸府,还有什么值得你上心的?” 容棱沉默半晌,看着容煌的眼睛,才道:“妻儿皆在,皇叔以为呢。” “妻儿皆……等等,你成亲了?容棱,你成亲了没给我发喜帖?这等事情,我辽州竟然不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容煌捂着胸口,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透着揶揄。 这是容煌,权王,一个表面嬉笑怒骂,实则城府极深,野心勃勃的男人。 柳蔚与小黎的存在,容棱一开始便没觉得,会瞒得过此人。 而自己现下道出,不过警告一句,皇叔要在古庸府搅风搅雨,他不管,但若触碰到他的底线,叔侄而已,远没有妻儿命脉重要。 容煌自然也听出了容棱的意思,却只是笑笑,好脾气的道:“改日带着侄媳妇来见见我,我送她点见面礼,对了,我侄媳妇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有点弄不清楚。” 容棱懒得理这皇叔,转头就走。 第582章 没有你这么骂人的! 容煌眼看着容棱到了门口,却头也没回,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有个见面礼是要送你的,拿了再走。” 容棱停住脚步,看着他。 容煌抬了抬手,暗处似有人接收到信号,此时,房门打开,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子,被扛了进来。 那袋子被丢进来,搁在容棱脚边之处,多余的人,便退下了。 房门再次关上,容棱挑眉看着那人形大小的黑袋子,不难看出,这里面,裹着个人。 “打开看看。”容煌道。 容棱倾身,轻松一拉,将那袋子口拉开,稍稍掀开一些,里头,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正昏迷着睡在里头。 容棱挑挑眉。 容煌不怕直言:“宫女黄儿,你们不是找了许久了,送你了,不用还。” 容棱沉默,立在原地。 容棱许久未说话,容煌就笑呵呵的问:“太感动了?知道你皇叔我的好了吧?为的是让你回去哄你媳妇儿的,这黄儿,你好好利用,救出柳家人之余,也能助你成事,阿棱,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总之,这份大礼,便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虽然,你并没有给我发喜帖。” 话到最后,竟然还酸酸的冒了这么一句。 容棱现在的确很需要这黄儿,黄儿,算是京都那场风云的成败关键,但是容煌突然将此人送给自己,容棱绝不相信皇叔只是出于好意。 皇叔的目的,其实显而易见。 皇叔要助自己在此番京都事件中,扬一次名,立一次威,而作为回报,他将来,也得为这位皇叔做些什么。 比如,在皇叔与京都官员勾结时,镇格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比如,皇叔挥军北上之日,他不需从中出力,但也不能阻碍。 再再比如…… 总之,可能性有很多,包含的也很广。 这只老狐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胸有鸿沟,一清二楚。 但即便知道这是份人情债,且还牵连甚广,自己绝不该接下这一份债,可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容棱也不会让其白白溜走。 黄儿,他会带走,但,也不能让容煌如此痛快。 将那袋子重新系上,容棱拎着袋口,对容煌道:“皇叔可知,你与谁最像?” 容煌挑了挑眉,笑着:“像?怎么,莫非你想说我与你像?别说笑了,我可比你俊朗多了。” 忽视此人的疯言疯语,容棱直言:“你便未想过,你与我父皇博弈多年,为何依旧原地?” 容煌皱眉。 容棱不怕恶心的道:“只因,过度相似的二人,不止行为相似,连想法也相似,你能猜到我父皇的心思,我父皇亦能猜到你的,皇叔,你与我父皇太像,只是你未曾发觉。” 容煌听着这番话,一动不动,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突然,容煌站起来,对其挥挥手:“你过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过来。” 容棱恶心完了这个皇叔,扭头就走。 等容棱都下了楼,还能听到容煌在后头骂骂咧咧:“没有你这么骂人的!说谁跟他像啊!你骂谁呢?容棱,你给我回来,回来!” 而容棱,早已拎着那黄儿,步出了八秀坊大门。 云织梦就在秀坊后院,坐在房间里,听着前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边将剥好的桔子,清理干净,送到干净的瓷盘上,推到对面妇人的跟前,一边问道:“娘,你说刚才那个人,就是权王啊?辽州那个?图谋造反那个?可他怎么跑到咱们古庸府来了?” 对面模样憨厚的中年妇人,拿了块桔子,一边吃,一边笑道:“除了坊主,还有谁能将这等子人物请来?” “那坊主何时回来?我都想她了。” 中年妇人刮了刮云织梦的鼻尖,笑道:“是想坊主,还是想南方美食了?” 云织梦吐吐舌头,撒娇着道:“都想。” 中年妇人宠溺的瞧她一眼,道:“我不能多呆,你去将上次剩下的青梅果都包起来,我要带走。” “娘你那儿不是还有许多?都吃完了?娘你还说我嘴馋,我看分明是娘您更嘴馋。” 中年妇人哭笑不得:“不是我,是送人了。” “送人?”云织梦愣了一下,突然撅嘴:“娘,这青梅千里迢迢运送过来,花了多少工夫,路上又坏了多少,咱们保存又多艰难,怎么你就给随便送人了,我……我都没吃多少……” “乖,先去备上。” “娘你送给谁了?都送了?”云织梦还是心疼,不依不饶的问。 中年妇人不说话了,只催促她去准备。 云织梦也是机灵,思忖一下,突然想到了:“娘你送给柳蔚了?” 中年妇人一噎! 云织梦立刻跳起来:“果然是柳蔚,娘,就算,就算本就是给柳蔚准备的,但……但也不至于全给,柳蔚一个人吃不完的……” 中年妇人无奈极了:“你不是与柳蔚相识了?她吃不完,那你便去寻她,与她一道儿吃便是,岂不随了你的意?” 云织梦立刻笑了:“真的可以?” 中年妇人睨着她,叹了口气:“莫要丢人。” 云织梦咕哝着将嘴又撅高了一些,闷闷的道:“我这就去准备,总行了吧!” 云织梦出去了好一会儿,再回来时,就带着一个大坛子,那坛子至少有十来斤,但云织梦提着,就跟提了个小玩意儿似的。 依依不舍的将坛子给递过去,中年妇人接过,没有一丝吃力之感,道:“出去瞧瞧,可有什么人,我得走了。” “没人,方才进来便瞧过了。” “那我先走了。” 云织梦点点头,亲自将人送到二门外头,才转身往回走。 刚往回走了两步,脑子里又想起了那酸酸甜甜,好吃得紧的江南糕果,舔舔唇,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脚已经快速的跑回房间,等再出来时,已经将身上那厚重且繁复的舞衣换下,穿上了整洁干净的轻装,匆匆忙忙,便出了八秀坊,一路往柳蔚所在的客栈走去。 而此时的客栈里,还在被容溯拉着话家常的柳蔚,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第583章 心,突然开始狂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84章 柳蔚也是心属容棱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85章 三哥,你家那位柳先生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86章 三哥是否就钟情你家柳先生那样的清隽公子? 云织梦的不请自来,让本还有些尴尬的现场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几人都齐齐看向云织梦,却无一人主动招呼。 这些人里,唯有“柳先生”才是与云织梦最熟的,可是现在“柳先生”不在。 云织梦倒是自来熟,即便没人对她表现出欢迎,她也笑呵呵的走过来。本能地叫了小二一声,说要添个位置,眼睛,还似笑非笑的瞥了柳蔚一眼。 柳蔚浑身一凛,抿着唇没做声。 容棱没有表示,容溯也缄默不语。 柳玥自然更不敢随意说话,小二见主人家没什么排斥,便利落的搬了椅子过来,那位置原本是安在柳玥旁边的,却被云织梦拦住,道:“放那边。” 云织梦指的地方,恰恰就是柳蔚旁边。 众人都看向云织梦,云织梦却还只是笑笑,道:“新面孔,总是要认识认识,况且都是女儿家,想是也有能说的话,这位姑娘,不会介意吧?” 柳蔚心中松了口气,面上说道:“自然。” 小二又将椅子挪了过去,云织梦轻飘飘的过去坐下,这时,容棱后点的几样菜也送上来了。 云织梦拿着新送来的碗筷,笑着道:“刚来就用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那诸位,我便动筷了?”云织梦说是询问,手已经伸去了最近的菜碟里,夹了一块,便送进嘴里。 云织梦吃的快活,像是当真就是来蹭吃的,容溯容棱看了云织梦两眼,便不感兴趣的移开眸子。 倒是柳玥,一直盯着云织梦,这人,柳玥是见过的,只是,至今不知其身份来历。 但看这人与七公子也不熟的样子,柳玥心中的防备,稍稍松缓一些。 云织梦突然出现,打了个岔,但容溯却未放弃,停顿一下,继续道:“三哥还未说,三哥是否就钟情你家柳先生那样的清隽公子?既是柳姑娘也在,不若就当众说清楚,也免得耽误。” “耽误什么?”容棱凉凉的反问道:“七弟的话,未免太多了。” “愚弟不过替柳姑娘问问,想必,柳姑娘也是好奇。” 容棱看向柳蔚:“你可好奇?” 柳蔚舔了舔唇瓣,一旦说了好奇,便等同站在容溯那头,但如说不好奇,又似乎不正常,毕竟已经快定亲的两人,却在有人直面的与你说了,你未婚夫跟别的男人有关系后,还能丝毫不为所动,那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脑子有重病。 柳蔚一时不好回答,心里嘀咕一下,手在桌子下面,拉扯云织梦的衣角。 正在看戏的云织梦勾唇一笑,咳了一声,将碗筷一放,突然扬声道:“小二,这道芙蓉鸡片太过寡淡,你拿去厨房,让厨子再回一次。” 小二应了一声“好嘞”,快手快脚的走过来,将桌上的芙蓉鸡片端走,往厨房去。 云织梦强行又一次打岔,算是为柳蔚解了个围!但还不待柳蔚松口气,容棱却继续对着柳蔚问:“你可好奇?” 柳蔚心说容棱就是故意的,这种关头,当然要一致对外,哪里有为难她一个同盟的道理? 柳蔚吐了口气,眼角又瞥向云织梦。 云织梦忙将头低头,夹了一片木耳闷闷的吃。 知道这回没人救自己了,柳蔚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公子若不想说,我便不好奇,您若想说……反正,您开心就好。” 是了,现在的情况不就如此,他们想怎么聊就怎么聊,他们开心就好。 容溯适时的道:“那便是好奇了,三哥,便说说吧。” 容棱抿了抿薄唇,还是看着柳蔚:“若我说,我钟情一男子,将来,且还会与其一起,你可还愿嫁我?” “咳咳咳……”云织梦一口气呛得不行,险些噎着。 云织梦摸着胸口,一边拿锦帕擦嘴,一边看着容棱柳蔚,心说,你们京都大城市的城里人太会玩了。 柳玥也有些诧然,但柳玥出身京都,男宠之事,亦非特殊,接受起来,也不那么费力,只是心中觉得,难怪三王爷多年来依旧孑然一身,原来,是有这种癖好,且还不止是癖好,像是,已经入迷了。 这京中权贵里头,圈养男宠之人,多不胜数,但却大多只是兴趣,家中娇妻美妾,府外尝尝鲜头。 还没有人说,为了男人,连妻妾都不要了的。 莫非,这三王爷是一丁点也接受不了女子身体的? 若是如此,那柳蔚若是嫁给三王爷,岂非与守活寡没了区别? 当然,就柳蔚那丑陋模样,只怕不是熄了蜡烛,黑漆麻乌,也断没有人敢与她做什么。 想到这里,柳玥也急忙看向柳蔚。 三王爷猛然的问出这种问题,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柳蔚又是个倔强性子,便不是柳蔚,随便换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为了面子,也定然会说自己不嫁。 但若是柳蔚直言自己不嫁,且因此与三王爷撕破脸皮,那这,不正是七王爷的目的? 但七王爷这个目的,当真单单只是为了不让柳蔚上当?还是,七王爷存有什么别的心思? 想到两人之前将菜夹来夹去,又私下相谈甚欢的模样,柳玥心中不安极了。 而原本以为,方才那问题已经够尴尬的柳蔚,万万没想到容棱还会丢给她一个更尴尬,更无法回答的问题。 若是说不嫁,那容棱必然生气,若是说嫁,岂非是将自尊都给丢了? 柳蔚左右为难,容溯便状似鼓励的道:“但说无妨。” 你说无妨就无妨?柳蔚暗忖容溯站着说话不腰疼,眉头狠狠蹙了一下,决定反守为攻,迎视容棱,问道:“三公子说将来都要与那男子一起,您是当真爱极了他?” 容棱眯了眯眼,不怕说的道:“是。” 柳蔚笑笑:“那按理说,我是应当成全你们?” “不。”容棱道:“你也可以争取。” 自己和自己争?中二吗?角色扮演吗?好玩吗? 柳蔚压着脾气,点点头:“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那么既然如此,若是三公子还愿娶我,我便嫁你便是。” 柳蔚话音一落,容溯便霍然起身,表情难看极了,用几乎谴责的目光,瞪着柳蔚! 第587章 同样一句话,却是两个男人同时说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88章 男子三妻四妾,柳蔚竟然,是介意的。 柳玥狠狠皱了皱眉,不与其辩解,挪开一些,离这人远点。 云织梦呵呵一笑,心很大的又抓着自己的空碗,趁空往里面夹几块肉排,再次站回来,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而客栈小二和掌柜的却已经急上火了,眼看着这两位大爷越打越不收手,其它客人刚开始还只是躲避,现在却已经纷纷结账走了,他们几次想靠近劝阻,但都无能为力。 小二咬咬牙,知道其两位的身份他们都不能招惹,便主动提议,要去衙门找人来帮忙。 掌柜的无济于事,只能让小二速去速回! 小二出了客栈,一路往衙门方向跑,跑到大街上,行色匆匆时,突然停住步伐,猛地站住。 小二茫然的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随即抓抓头,含糊的嘟哝一句:“看错了?” 方才他跑过去的时候,分明感觉旁边有个面熟之人走过,但等他再细看那人是谁时,对方却已经消失。 小二眨眨眼,确定自己怕是当真看错了,也就不管了,着急忙慌的继续往衙门去。 而在此之后的一炷香时辰,还在啃肉排的云织梦,突然目光一凛,将吃了一半的碗筷放下! 身子一转,跑出客栈! 客栈外是大街,这个时候,正是收档的时候,街上的小贩,都在收拾东西,看起来人来人往,大都来去匆匆。 云织梦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数次,却一无所获,她蹙蹙眉,眸色沉了下来。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是他?” 云织梦回头一看,是容棱追出来了。 云织梦面色微沉,点头:“应该是,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在这个方向,但是现在……已经走了。” 容棱未说话,方才他与柳蔚也同时心有所动,但想到钟自羽的武艺,容棱便强行留下柳蔚,自己率先追出来,现在柳蔚多半已被容溯缠住,只有此刻,他方才觉得,容溯还有点用处。 客栈里,果然,柳蔚想走,但容溯却牢牢拉住柳蔚的手,语气坚定的道:“我送你回去。” 柳蔚冷下声音:“放手!”伤自己儿子的凶手近在眼前,她哪里还有心思与容溯虚以为蛇。 柳蔚的态度骤然改变,容溯有些愤怒,认定柳蔚是心系容棱,表情十分难看,竟是不管不顾,偏要送柳蔚。 颇有些你不痛快,我便要你更不痛快的意思。 柳蔚觉的他烦死了,但总不能说实话,更不能表明自己身份施展武功,最后只能干着急,心中祈祷容棱能将人抓住,更担心容棱会否再受伤。 还好,云织梦也追出去了,两个人,好歹比一个人有把握。 不对,云织梦之前便不愿透露钟自羽身份,经过柳蔚鉴定,云织梦虽不是钟自羽同党,但也未必会真心抓钟自羽,若是云织梦稍微从中作梗,那容棱岂非更危险? 柳蔚越想越坐不住,正要索性使上一招,假装蛮力,将容溯震开,容溯却转瞬便将她两只手都按住,捏在一起,拉着她走。 这是送女孩子回家该有的动作吗?你这不是绑架吗! 柳蔚气的一肚子火,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路上被容溯拉拽着,临出客栈门前,柳蔚清晰的看到掌柜的松了口气,而柳玥则愤恨的瞪着自己,那眸中的恼意,几乎毫不掩饰。 出了客栈,柳蔚环顾四周,没看见钟自羽,也没看见容棱与云织梦。 柳蔚咬紧唇瓣,眼神焦急,而容溯似乎忍无可忍,突然一把捏住她的肩膀,那八成的力道,承载着怒火,几乎将柳蔚肩胛骨捏碎。 柳蔚闷哼一声看向他。 容溯冷冷的道:“你便如此想他?哪怕他已将你置之不顾?” 柳蔚吐了口气,眉头紧皱:“七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很清楚。” “你的清楚,就是让你放弃尊严,甘心为那种男人所有?”容溯一脸不解:“我很好奇,你当初的倔强去哪儿了?敢逃我的亲,却对三哥死心塌地?你倒是说说,三哥比我,好在哪儿?” 柳蔚不怕直言:“好在人数。” 容溯皱着眉。 柳蔚道:“若是我未记错,五年前,在我将嫁你之时,你是有十数妻妾?虽说没有正妃,侧妃也悬空,却是有莺燕无数,我若嫁你,便是与十来个人抢你的十数分之一,我们这样算,一天十二个时辰,你寝睡四个时辰,上朝两个时辰,与门下商议朝政,与友人共邀外出便算三个时辰,十二减九,那你一日还是剩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十数个女子,你赶着见,一个能见多久?一炷香?两柱香?你说我若是嫁给你了,我又算什么?我便不是个人,只是你七王府一件摆设,只是你后院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一个成日见不了你一炷香功夫,却要与其他十几个女人斗智斗勇,为了无意义的争夺,去期待你的两柱香功夫,还坐井观天的以为,这就是胜利,我会将自己变得小气善妒,毫无自我,最后当我回往过去,最大的成就,或许是为你生下一男半女,而届时,我还能怎么做?辅助我的儿子,争夺那险之又险的世子之位?而这期间,我与你其他妻妾,依旧要继续斗来斗去,这便是你觉得你好的地方?这便是你觉得你比容棱更值得的地方?” 容溯原本还是愤怒,但听到最后,表情沉重下来,他从未想过,会有女人,在意妻妾的问题,或许有人在意排位,在意恩宠,但男子三妻四妾,柳蔚竟然,是介意的。 柳蔚还在继续说:“即便像你说的,三公子有个心中属意的男子,其实这有何不可?他若是想和他的那人恩爱一生,对外,便需要一个挡箭牌,我做那个挡箭牌有何不可?他统领镇格门,手握实权,我嫁与他后,便是一人独大,我不会与他的那人争风吃醋,但我掌握了三王府的全部,对一个女人而言,得不到爱恋,得到权力,得到尊重,得到想得到的其他一切,也是一种幸福,七公子,你现在还觉得,我的选择错了吗?” 柳蔚耐着性子说了好大一通,真假参半,说的口干舌燥。 眼看着容溯已经被她唬住了,她赶紧趁机脱开自己的身子,脚步一转,朝着街道另一头,匆匆跑去,只等走到无人地方,换下这不便的女子裙袍,便去寻容棱与云织梦。 第589章 伤了这儿,将来吃亏的是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90章 今夜之后,这世上,再无容棱此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91章 五成功力,足以将柳蔚擒住 容棱目光凛冽,盯着那摊血迹,久久未动。 云织梦还想继续说服容棱,却听男人音色深沉的道:“不是字符。” 云织梦一愣。 容棱看着云织梦,道:“是她的刀。” 刀? 哪里有刀? 云织梦低头找寻,分明什么都没找到,云织梦正要询问,目光顿了,再看那摊血迹,却悚了一下。 若是非要说的话,那血迹的擦磨痕迹,的确像是用鞋子造成的,但那擦抹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完整的,上面,的确有一个长条扁形的压痕。 莫非,这压痕就是柳蔚那刀的印记? 可是,单单从这一个血印压痕,如何能分辨得出造成压痕的是什么东西? 云织梦有些不信,但心里又不觉得容棱会猜错,此人与柳蔚是那等关系,世上谁都能认错柳蔚的一切,唯独此人,是不可能的。 云织梦一下沉默,过了好半晌,抬起眸子,道:“先将这乞丐带上,我们立刻回客栈去看看,好歹,要先确定……” 嘴里这般说着,云织梦心口却在颤抖,若是,若是,柳蔚当真遇害了怎么办?若是钟自羽当真对柳蔚不利了怎么办?柳蔚受伤了吗?有生命危险吗?若是柳蔚已经没命了…… 云织梦不敢再想下去,一下便是毛骨悚然! 云织梦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先告知娘一声,但却在最后否定了,不能告诉娘,娘知道后,除了担心,还能如何? 没准还会急坏身子。 确定心意后,云织梦又推了容棱一把,道:“你生气也没用,先回去看看。”云织梦说着,先一步去抓那乞丐。 乞丐惶惶的颤抖。 容棱一把挡开云织梦碍事的手,自己抓起那乞丐,冷着声道:“我来!” 云织梦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悦:“我知道你对我生疑,但放心,柳蔚好歹也算我半个师傅,让我偷师了些医术,我也不想柳蔚有事,哪怕钟自羽那里,我不好出面,但总之,我不会伤害柳蔚。” 也不敢伤害柳蔚,要真害了柳蔚半根头发,那娘得活吃了她! 容棱未语,只是目光从未有过的冰冷。 容棱拉着乞丐,身子一跃,眨眼已经不见,空气中,只余下那乞丐仓惶的一声惊叫。 云织梦撇撇嘴,心里憋屈,但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寂静无比的客栈里,客人都被撵走了,而在洒扫的小二哥,冷不防的,脚边落下个臭烘烘的乞丐。 小二唬了一大跳,跳起来怪叫一声,叫唤:“哎哟妈呀!吓死个人了!这哪儿来的乞丐?去去去,赶紧出去!” 乞丐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走,门外,容棱与云织梦一同进来。 小二见着两人,立刻殷勤的上前招呼,容棱却抓着那乞丐,又往二楼去。 小二刚要说乞丐不能上楼,就见空中砸来锭碎银子,小二立刻眼疾手快的接住,就听云织梦道:“干你的活吧,其他事儿就别管了。” 小二忙连声应是,再不啰嗦。 云织梦随容棱上了二楼,还未走近,就听里头传来容溯愤怒之极的声音:“容棱!你是否以为,我当真是怕了?” 云织梦忙冲进去,正好看到容棱抓着容溯的衣领,将容溯半提起来,拳头已经到了半空。 云织梦慌忙过去按住容棱的手,问向容溯:“柳蔚呢?柳蔚在哪儿?” 容溯蹙眉,看看云织梦,又看看容棱,瞧两人的神色不对,他顿了一下,道:“走了。” “去哪了?”容棱问道。 容溯冷笑的看着容棱,目光寒凉。 容棱眯了眯眼,正待发作,云织梦先开口道:“你不是要送柳蔚回去?是否送柳蔚回去了?可有看到其他人?柳蔚现在,是否安全你可知晓?” 这问题问的不对,容溯也凝起眸,反问:“柳蔚怎的了?” “你先说你知道的。”云织梦道。 容溯沉吟一下,将方才两人在客栈门口分别之事,只是简短说了,却没说柳蔚对他妾多的那番说教。 而听到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分开了,再想到方才那摊血迹,云织梦就算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没准容棱真的猜对了,柳蔚已经遇害了,人被钟自羽带走了。 甚至有可能,钟自羽方才故意泄露行踪,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开,再对柳蔚下手。 云织梦一下很焦躁,急问容棱:“你不是将人打伤了吗?这会才过几天,他指定没那么快复原,柳蔚武功也不错,你说柳蔚……有没有可能自行逃脱……” 容棱狠狠的闭了下眼睛,就事论事的道:“钟自羽的武功,变幻莫测,花样繁多,且,哪怕五成恢复,柳蔚,已伤不到他……” 云织梦脸色惨白,又问:“那你觉得他能恢复五成吗?你恢复了几成?你们当时,不是两败俱伤?” 容棱看着云织梦,道:“七成。” 云织梦忍不住一拍桌子:“打成那个样子,脸上身上全是伤,你跟我说两三天,你就恢复了七成?你闹着玩?” 容棱没有心情与云织梦闹着玩,更不可能现在闹。 虽说上次两人各自伤的惨烈,但彼此都是会打之人,打斗中,除了攻击对方死穴,还要一点更重要的是什么? 那便是,保护自身死穴。 容棱之所以与钟自羽旗鼓相当,且打得难舍难分,便是因为,两人的打斗理念都差不多,都是在优先保护自己的同时,再去攻击对方。 而这种保护,即便到了打斗的最后关头,变得岌岌可危,也好歹能有些缓冲。 所以到最后,他们虽然打得精疲力竭,内力全失,皮开肉绽,却当真不算什么大伤。战场杀敌,昼夜不分,要比这难捱数倍。 包扎好受伤的地方,再调和内力,静养两日,便不算是大碍,若是再吃点温补之药,算上习武之人本身易愈的体魄,短时间内恢复五成内力,已经算少了,他恢复七成,也并非不可能。 也就是因为知道钟自羽的复原程度,与自己差不了多少,容棱才如此担心。 柳蔚武艺是不错,但三成功力的容棱对上柳蔚十成的功力,已有胜算。 而钟自羽,五成功力,足以将柳蔚擒住。 第592章 那张邪笑狂妄的扭曲嘴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593章 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少像个变态似的! “为何就是学不乖?”男人稍显失望的声音在柳蔚耳边回荡。 柳蔚咬紧牙关,抬起眸子瞪着钟自羽,双目的恨意,宛若实质。 “为何装睡?”钟自羽问着,还捏住柳蔚的脸颊,将柳蔚拉向了他的身体,视线在柳蔚脸上寻看一番,嘴角,勾了起来:“怕了我?” “怕你什么?”柳蔚厉着眼反问。 钟自羽笑了一声,也不知笑什么,他没答,只是上下又将柳蔚打量一番,手,移向柳蔚的腰间,手指一勾,已将柳蔚那腰带一下扯开。 沾染血迹的袍子倏地变得宽松,柳蔚眼中的冷意加深,钟自羽一言不发,将她外衣一把掀开,里头,雪白的亵衣映入眼帘。 明明还隔着一件衣服,但柳蔚已觉得不能接受,柳蔚挣扎起来,想将衣服拢起,男人却锢紧了她,不让她松懈。 柳蔚发毛:“你想怎么样!” “你惊什么?”钟自羽捏着柳蔚的下颚,盯着柳蔚的五官:“你不是知晓,我钟情男子?” 柳蔚没说话,通过调查,这钟自羽的确是钟情男子,只对男子有兴趣,而自己,货真价实是女人,且,这钟自羽显然也是知晓了。 从钟自羽之前在巷子里那句“时男时女”便能听出,他怕是也早已将她打探清楚。 只是不知这个“早”,是有多早。 男人的手,继续在柳蔚身上动,柳蔚头皮一紧,对方竟然已直接去扒她的裤子。 柳蔚忍无可忍:“你不是只对男子有兴趣!” 钟自羽只是笑着:“我又怎知,你现下,是男是女,不分辨清楚,错失了,岂不可惜?”他话音一落,一把将柳蔚外裤扯下。 里头,亵裤也露了出来。 柳蔚恨得牙齿发痒,偏钟自羽还想扒她亵裤。 “够了!”柳蔚大喝一声。 钟自羽指尖一顿,果然没动了,看着柳蔚,始终在笑:“到了现下地步,还想为那人守贞?你守得住吗?” “你是不是有病?”柳蔚反唇相讥,不顾身上各处剧痛,亦不顾会否说话太过将人惹恼。 柳蔚现下,已是气到巅峰:“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少像个变态似的,做些恶心别人,又恶心自己之事,我想吐!” 钟自羽果然眯起了眼睛,半晌,呵了一声,眸子一黑!将柳蔚翻身压在地上! 一手紧掐柳蔚的脖子,令柳蔚呼吸困难,一手已快速将柳蔚身上的亵衣掀开。 里头,厚厚的束胸,裹得严严实实。 柳蔚此刻双手双脚皆可动,能直接以手去攻钟自羽,可一用内力才发现,自己竟没有内力。 柳蔚慌了一瞬。 而就这一瞬,上衣已完全被脱落,只余一条束胸,勉强遮羞。 柳蔚喉咙卡紧,握紧双拳,几乎咆哮:“我是女的!” 钟自羽捏着柳蔚的脖子,将柳蔚扯到自己面前,张嘴,咬了一口柳蔚的耳朵,又舔了舔柳蔚的耳垂,低笑一声:“你又怎知,我对女人全无兴趣?” 柳蔚深吸一口气,咽下满腔的恶心感,突然眼珠子一转,道:“你对女子都是这般无礼的?包括,我那素未谋面的姐妹?” 钟自羽顿时挑了挑眉,纤长的睫毛合了一下,莞尔一笑:“柳玥?” 这人倒是连柳玥的名讳都知道了,果然调查妥当。 柳蔚狼狈冷笑一声,问道:“那间小木屋,你还回去过吗?树下的秋千,可也还在?” 钟自羽手指一顿,指尖颤抖一下,眼神倏地深黑起来。 这时,地窖的大门被推开,外面,一个手里抱着野鸡的山野莽夫走进来,有些错愕的脱口问道:“你认识岳重茗?” “魏俦!” 被唤作魏俦的中年男子将嘴角的草根吐了,忙抱着野鸡后退两步,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那什么,我不是来偷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没与女子相交过,何必看你们做这事,对不对大花。”话到最后,中年男子还与怀中野鸡对了一句,才慌慌张张的关上地窖门。 地窖内再次恢复安静。 钟自羽的手,已经从柳蔚胸前移开,却是一反,搂住柳蔚的腰肢,将柳蔚逼近自己,嗤了一声,肯定的道:“你不可能认识岳重茗。” “我是不认识。”柳蔚感觉脖子上的力道也松了些,心思一转,道:“我说过,我与岳重茗素未谋面,岳重茗也好,岳重茗的哥哥也好……”说到哥哥两个字,柳蔚特地看了钟自羽一眼,见钟自羽面色无疑,柳蔚才确定自己没猜错。 那天小妞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为柳蔚描述了一幅景象。 景象一片花海中,有骆驼在吃草,花海中心,有间木屋,木屋前头有一双连理树,树下有秋千,有兔子,而木屋中,住着一对兄妹,妹妹皮肤有病,哥哥与妹妹相伴。 而根据小妞的描述,柳蔚还将这兄妹二人的摸样描画了出来,与她,皆是五六分相似。 从而,柳蔚可以断定,此二人与自己绝对有血缘关系。 而与柳蔚血脉相连的,不是纪家人,就是柳家人。 柳蔚至今也无法确定这两人是哪家的人,但柳蔚可以确定,钟自羽定然认识此二人。 否则小妞的脑海里,怎会有这样的画面? 可柳蔚不知这二人姓名,也不知其比自己年纪大,还是年纪小,便只能说的委婉了些。 索性,方才进门那中年男子脱口而出,竟是帮了柳蔚一把,岳重茗。 只知道是姓岳的,却还是不知道是柳家人还是纪家人,只是,好歹有了个名字,想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眼看钟自羽目光有些动容,柳蔚知道,这或许是自救的唯一方法:“现在,岳重茗还活着吗?” 柳蔚问道。 钟自羽看着柳蔚,锐利的眸光,深邃且很阴沉,柳蔚感觉到卡在自己喉咙的手虽说松缓一些,却并未彻底离开。 第594章 果然,人都是有死穴的! 柳蔚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点,继续问道:“岳重茗的皮,也被你扒去了?” 这话话音刚落,柳蔚便感觉喉咙一紧! 接着,毫无防备,钟自羽掐着柳蔚的脖子,将柳蔚整个人提起来,重重一扔! 柳蔚被扔到地窖的墙壁上,内力全无的情况下,剧烈的撞击,令柳蔚心肺俱裂,不过一张嘴的功夫,口中已呕出大口鲜血,脸色也顿时白得惊人。 而还未等柳蔚缓过这口气,钟自羽极速过来,重新将柳蔚按在墙上,一拳,直接砸中柳蔚的腹部。 一拳,两拳,三拳!柳蔚哪怕死死咬着嘴角,也掩不住如柱的鲜血从嘴角蔓延。 柳蔚知道自己惹怒钟自羽了,岳重茗这个名字,或许,就是这男人的禁忌。 但那又如何,能激怒钟自羽,总好过拿这人束手无策得好。 果然,人都是有死穴的。 没有人是例外! 撑着自己的意识,柳蔚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鲜血,吃进了满嘴腥甜,笑着问:“怎么?莫非你当真将岳重茗的皮也扒了?是了,岳重茗的皮本就有问题,扒起来,指不定更容易,岳重茗的皮你做了什么?第一盏灯笼?” “砰!” “噗!” 同时的两道声音,一道是地窖门再次被推开,一道则是柳蔚忍无可忍,再次喷出一大口血。 魏俦惆怅的抱着野鸡,忧郁的立在门边,颇为小心的道:“那啥,阿羽啊,你要杀她我没意见,你要办她我也没意见,但你要小心啊,你们怎么打,可都不能伤到我这满地窖的宝贝陈酒,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你可千万不能伤我的心。” “滚!”钟自羽几乎咆哮! 魏俦没走,只是看了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柳蔚一眼,转而道:“你先答应我,答应我了我就滚!” 钟自羽砰得一声,将柳蔚砸在地上,不顾柳蔚倒在地上,残破不堪的摸样,身子一转,撞开魏俦,愤然离去。 四周都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俦抱着野鸡,走进来。 柳蔚眼皮沉重,仿佛随时就要晕死过去,迷迷蒙蒙中,柳蔚看到自己眼前多了一双脚,接着,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没事吧?” 柳蔚睁开眼皮,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没有说话。 或者,已经说不出话。 此刻柳蔚一张口,便是满嘴的血。 “你这是何必?”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男人守那吃不得,穿不得的贞洁,你男人若真有本事,还能让阿羽将你捉了来?这种没本事的男人,不要也就不要了。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也就点你一句,那人,可是个疯子,你要不就从了他,乖乖的顺着他,免受皮肉之苦。据我所知,他对你还是有点兴趣,你乖一点,他应当会多留你这命一阵子,若是我求求情呢,没准玩腻了还能放了你,喂,我说这么多,你听到没有?” 柳蔚勉力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没有作声。 魏俦听到了柳蔚这声笑,撇撇嘴:“你说你倔什么?我方才若不进来,你就得死在这儿你信不信?胆子倒是不小,都这步田地了,还敢去激他,岳重茗你也敢挂在嘴边,我看你是当真不想要命了。” 柳蔚眼皮一抬,抻着最后一口气,仰头,看着男子,问道:“岳重茗……死了?” “废话。”魏俦吐了口气:“若是还活着,这人能疯成这样?以前倒也是个疯子,可也没这么严重,重茗和单笙死了后……” 岳单笙。 柳蔚敏锐的捕捉到那兄妹中兄长的名讳。 想到这对兄妹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容貌,柳蔚还想问什么,魏俦却不用柳蔚问,就主动说:“你猜的没错,他看上你,就因你这张脸,纪枫鸢,纪邢,包括纪槿,纪茶,没人有你这么像他们的。况且,纪家人,他也不敢当真去动,也就你,一个落单的纪家遗孤,不找你下手找谁下手,反正我话就说这儿了,要死要活你自个儿看着办,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帮你,他的闲事我素来也不多管,你自己,好自为之。” 中年男子说完,搂着他的宝贝野鸡,晃晃荡荡的就出了地窖。 地窖门关上的那一刻,柳蔚放松一瞬,顿时,喉咙再次一涌,一张嘴巴,口中又是一道鲜血涌出。 柳蔚慢慢的爬起来,将仿佛碎裂的四肢重新摆放好,撑起半边身子,艰难的靠在墙角。 明明浑身疼得几乎昏厥,柳蔚却依旧强忍着痛楚,整理着脑中的讯息。 方才那人提到了纪枫鸢,纪邢,纪槿,纪茶,同时表明,这四个人与岳重茗,岳单笙兄妹长得都不那般像,这也就是说,岳家兄妹,是与纪家有关的,而非柳家。 其次,钟自羽,是不敢动纪家正牌人的。 柳蔚又想起了云织梦说的话,云织梦显然也是与纪家人有牵扯的,那位坊主,若是没估算错,或许,就是纪家人,就算不是,也定然是与纪家有所恩果牵扯的人。 将收集到的线索,一条条摆在眼前。 柳蔚现在很清楚,若要获救,自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安心等容棱来救,第二,安心等纪家人来救。 几乎是这两个念头划过脑域的第一刻,柳蔚便排除了第二种可能。 纪家人,该是巴不得她永不超生才是,又怎会来救她,况且,他们也不见得知道自己遇害了。 唯一的选择,只有容棱。 可是容棱,能找到自己吗? 还有,自己不在,小黎的伤势会不会恶化?珍珠可还好? 脑子里塞了很多东西,沉沉的思索良久,柳蔚霍然抬头,一双眸子,明明方才还因为剧痛而宛若死寂,现在,却又明亮慑人。 咬紧了唇瓣,柳蔚低低的呢喃一句:“求人,不如求己。” 柳蔚不能只等着他人来救,唯有自救,才能尽快脱离眼下局面,只有自救,才能尽快赶回去确保小黎珍珠伤势不变。 身上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家人,柳蔚,都拖不起。 深吸一口气,柳蔚重重的靠在墙壁上,强迫自己咽下浑身的痛楚,脑子飞快旋转,思索下次见到钟自羽,该如何对话。 说到底,岳重茗才是关键。 …… 第595章 没料到,大姐姐真有如此胆量,女子为官 柳玥匆匆的走过古庸府正街,一路向前,脚步快速。 一边走着,柳玥一边朝身后去看,确定无人跟着,才松了口气,脚下再快了一些。 从街头,走到街尾,再绕过拐角,柳玥走走停停,不时便要回头张望一番,但即便当时回头没瞧见任何异样,也依然会小心翼翼,分毫不敢松懈大意。 终于,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在街上故意绕了好几个圈儿,柳玥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一所二进的小宅子。 “咚咚咚。”清晨时分,街上还算寂静,柳玥这敲门声没有收敛,便显得格外重响。 小宅子无人应门,里头万籁俱寂。 柳玥又看看左右,再次敲门。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终于有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了来了,谁啊,这么大清早的!” 柳玥没做声,只耐心等待着。 宅门大开,里头,一个揉着眼睛,正在束腰带的小厮,迷迷糊糊的问:“你找谁……” 小厮的话还未问完,柳玥一个闪身,进入宅子,再急忙阖上大门。 “诶诶诶,你这人干什么?你谁啊你,谁准你进来的!”小厮咋咋呼呼的叫唤起来。 柳玥以手竖在唇中,不耐烦的道:“去通报你家嬷嬷。” 小厮一愣。 柳玥又趴在门缝,朝门外窥探,见小厮迟迟不动,催促起来:“还不快去!” 小厮这才回神,也容不得再问此人身份,就抓着头,稀里糊涂的进去通报。 史嬷嬷是在小丫鬟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嬷嬷不耐烦的按着眉宇,语气中带着不悦:“何事?” 门外小丫鬟瑟瑟缩缩的道:“嬷嬷,外面有人来找您,是一位姑娘。” 在古庸府,史嬷嬷认识的姑娘,还真不多。 略一思索,史嬷嬷便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去开门,门一开,史嬷嬷便问:“人呢?” 小丫鬟忙给史嬷嬷引路。 史嬷嬷也顾不得洗漱,随着丫鬟走了出去。 这宅子小,史嬷嬷来古庸府寻个落脚点,也就找了个低调的院子随便住住,顺道也买了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权当是伺候自己的。 要知道在那京都,史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跟前得力的红人,身边从不缺伺候的,总不至于来这个穷乡僻壤,还得委屈了自己。 一路往前,绕过一道拱门,就到了外堂。 堂屋里,远远的便瞧见一素衣姑娘,正枯坐等候。 史嬷嬷走近了,看清了那人容貌,瞪视冷哼一声,嘴角噙出一丝嘲讽:“我倒想是谁,原来是柳家四小姐,稀客,稀客啊。” 柳玥看到史嬷嬷进来,也不敢拿大,当即站起来,模样瞧着躬谦。 当初两人不欢而散,史嬷嬷要柳玥徐徐图之,柳玥却一心要来古庸府的第一日,便追随容溯左右。 到最后,柳玥是直接跳车自个儿走的,史嬷嬷索性也没再找柳玥,而是静观其变的住了下来。 也有好几日了,两人倒是从未联系。 说来,是彼此之间都还存着气,柳玥觉得这史嬷嬷是在挟持自己,史嬷嬷也觉得柳玥不识好歹,不分轻重,会坏大事,总之,两人心中都瞧对方不顺眼,倒是安分的相安无事了几日。 可今日,柳玥自个儿找上门来,原本还打算,过几日等皇后娘娘的回信到了,自己再听命行事的史嬷嬷,此刻面上多了几分得意。 史嬷嬷嗤了一声,坐到首位上,半点下人意思都没有,通身当家主子的气势,冷目问柳玥:“四小姐怎么想到来我这老太婆的狗窝了?” 柳玥哪怕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着牙安抚史嬷嬷:“嬷嬷说的哪里话,若非嬷嬷,玥儿还不知这一路会蹉跎成何等的模样,嬷嬷大恩,玥儿早已铭记于心。” “无须将话说的这般好听,有事相求是吧?”史嬷嬷高傲的问道。 柳玥看了看屋里还立着的一个小厮,一个小丫鬟,欲言又止。 史嬷嬷抬了抬手,将两人撵出去。 待两人离开了,柳玥才吐了口气,说道;“嬷嬷,我找到我家大姐姐了。” 史嬷嬷眼皮一动,挑了挑眉:“找到你家大姐姐也不奇怪,不是说了吗,她就在三王爷身边,这七王爷又与三王爷一道儿的,你见不着她才奇怪。” 柳玥点头,双拳紧握,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嬷嬷果然早已知晓了,看来,傻的只有我而已。” 史嬷嬷看向柳玥:“你犯了什么傻?” 柳玥苦笑:“我只是,一开始没认出大姐姐,我也没料到,大姐姐真有如此胆量,女子为官,还是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大姐姐当真不怕株连九族,千刀万剐?还是大姐姐仗着三王爷器重,果真是一点旁的也不顾了。” “女子为官?”史嬷嬷原本还有一半的瞌睡,顿时全醒了,瞪大眼睛,表情错愕,身子忍不住还前倾了些:“你说女子为官,是何意?” 柳玥一愣:“嬷嬷不是知晓……” 史嬷嬷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命令:“让你说!” 柳玥看史嬷嬷那表情真像是不知道,顿时咬了咬自己舌尖,暗叹自己沉不住气,但略一思索,柳玥又反问:“嬷嬷既知我大姐姐与三王爷一起,莫非,却并未见过我大姐姐?” 史嬷嬷的确没有见过,或者,确切的说,没人见过。 柳蔚是不是与三王爷在一起,根本无人知晓,但柳蔚人在古庸府,却是千真万确,因为柳蔚通过金南芸寄回去京都的药丸,的确是从古庸府驿站送出的,这个,一查便查到了。 说柳蔚与容棱一起,不过因为他们皆知,容棱就在古庸府,柳蔚恰巧与容棱同一地区,所以说话时,便用了“柳蔚与三王爷一道儿”的这种说辞。 但实则,两人究竟是否见过面,是否有往来,柳蔚又身在何处,却始终无人知晓。 至少,史嬷嬷这里得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那里,还未有人寻到柳蔚。 方才柳玥一说见到了柳蔚,史嬷嬷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亲自去见上一见,查探一番。 但柳玥下一句,却让史嬷嬷愣住,什么叫做女子为官,什么叫做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 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史嬷嬷一瞬间就激动起来。 第596章 容棱的脸色就一日比一日难看! 柳玥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嘴,顿时眼珠乱转,估摸着要如何将这句话圆过去。 却见史嬷嬷已经疾步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人,眼神满是锐利,眸子阴森又狠毒:“实话实说,否则,别管你是不是受主子器重,别管你是否还有利用价值,更别管你是什么柳家小姐,便你是公主郡主,嬷嬷我也能让你好好的尝一次终身难忘的印象!” 史嬷嬷的语气听着实在不像开玩笑。 这一路过来,柳玥是知道此人不好应付的,且性情倨傲冷酷,高高在上,但柳玥倒是还未受过此人此等威胁。 柳玥心神动了一下,明显也有些忌惮。 沉默一下,柳玥抬眸时,很郑重的问:“嬷嬷可否答应,不管玥儿说了什么,此事,玥儿作为告情人,都将无罪。” 若是柳蔚的身份当真如此,那满门株连中,自己也要算一个人头。 这好不容易逃出柳家,逃出父亲的罪责,柳玥心知,万万不能再将自己再次送入那等死的境地。 史嬷嬷想催柳玥,不要啰嗦,赶紧说!但看柳玥要求似也不过分,便收敛神色,甚至抬手抚摸一下柳玥的头发。 史嬷嬷满是皱皮的手贴住柳玥头皮时,柳玥顿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背都开始发麻。 但柳玥不敢乱动,而史嬷嬷,也放柔了声音:“傻孩子,你如实相告,知无不言,你的命,自有主子照拂,不管柳家将来如何,你与柳家又能有什么关系?你是未来的七王妃,你是容家的媳妇,容家的人,柳家,没有谁能有资格连累你。” 七王妃,容家的媳妇…… 这两个称呼,令柳玥血脉喷张。 柳玥重重的点了点头,仰头望着史嬷嬷,张口道:“其实,那柳蔚就是三王爷身边的……” “哐当!”一声瓷器砸碎的声响,从院子里传来。 柳玥的话头被打断,下意识的看向门外,满脸紧张。 史嬷嬷听到关键处,倏地被打断,满脸冷意,举步走到门口,张口刚要骂人,就听迎面一声“咕咕”,接着,一道黑色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史嬷嬷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黑云罩顶,接着,一道尖锐的触碰,惊得史嬷嬷大叫一声! “是它……”身后,响起柳玥的颤抖声。 史嬷嬷本能的去看袭击自己的是什么,这一看,顿时腿肚子都软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鹰,老,老鹰……” 一只硕大的幼鹰扑扇着翅膀,也不管史嬷嬷如此胆颤,见史嬷嬷倒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不管不顾的又是一声鹰鸣,又朝史嬷嬷俯冲下去。 史嬷嬷忙抱住头,大叫:“别抓我,别抓我,快来人啊,救命啊……” 柳玥到了此时,已全身僵硬,满头大汗。 柳玥站在屋里,接连后退好几步,眼看着快退到窗口,身后,突然被什么挡住了。 柳玥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快要肝胆俱裂。 立于柳玥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阴鸷的三王爷容棱。 “三……三……” 柳玥喉咙一卡,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清。 容棱冷冷的睥着柳玥,手臂一抬,手指在空中轻缓一勾。 身后的窗子外,两道黑影急速闪身而进,柳玥甚至来不及尖叫一声,唇瓣被捂,人已经被两人擒住。 将柳玥带走,又看了眼还在门外,被咕咕折腾得狼狈不堪的史嬷嬷,容棱眯了眯眼,转身,从窗户离开,临走前,指在唇边捏起,发出一声好听哨响。 正撒欢得快活的咕咕听到那哨响,立刻收身,翅膀一敛,不再管地上那鬼哭狼嚎的老太婆,直接飞上了天。 史嬷嬷抱着头发抖了好半晌,直到感觉那庞大畜生似乎不在了,才惶惶的抬头,果然看到院子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史嬷嬷连忙爬起来。 一进屋子,果然,柳玥已经不见了。 史嬷嬷颓然的坐到椅子上,整个人还透着劫后余生的慌张,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抖动的不成样子。 柳玥被暗卫带走,安置在郊外一间小屋,柳玥没有被打晕,柳玥能清晰的看到容棱那张冷酷而森然的脸。 自从三日前柳蔚无故失踪,容棱的脸色就一日比一日难看! 起初,柳玥并不是十分确定,柳蔚就是那柳先生,虽然也有所怀疑,但到底也就只是怀疑罢了。 可这次失踪,柳蔚不见几日,柳先生便不见几日,两人行踪一致,柳玥又本就生疑,再一深想,答案分明呼之欲出。 而自从想通这道关节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柳玥总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危险。 偶然在客栈遇到三王爷,三王爷看她的目光也越发狠厉。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自己撞破如此大事,按照这位三王爷的性格,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柳玥说是去找史嬷嬷求证的,不如说是去求救的,去的路上,柳玥绕了好几个圈,一再确定有无人跟踪,可分明,确定无人尾随,可到头来,还是落到此人手中。 柳玥现下惶恐,被抓起来后,缩在房间角落,卷成一团,不敢做声。 容棱就站在屋外,敞开的石屋大门,勉强有些新鲜空气流通进来,柳玥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自己身边两个看守的蒙面男子,心神晃荡,眼下之际,唯有期盼,三王爷能看在她也姓柳的份上,看在柳蔚是她姐姐的份上,饶她这一命。 只是柳蔚现在生死未卜三十六个时辰,三王爷已接近疯狂,三王爷,还能听进自己的话吗? 而就在此时,门外,一声鸟鸣,由远而近。 “桀——” 那声音嘶鸣而干涩。 柳玥前日便听过这声音,是那只通体漆黑的灾鸟,前日客栈兵荒马乱,只因据说那“柳先生”的爱鸟伤口溃烂,命悬一线。 但不知为何,明明无人再施救,那鸟儿竟又奇迹般的复原过来,刚开始都说是回光返照,但不过一日,这鸟儿竟然已能站立,又过了几个时辰,竟然扑扇着翅膀,可以飞了。 只是它的叫声不如其他鸟儿清脆,变得宛若丧钟,鸣啼凄厉。 而更让柳玥觉得荒唐的是,这鸟儿好过来后,自己竟然亲耳听到三王爷与其说话,说的是“去找柳蔚,快。” 明明一句人语,那鸟儿竟像是能听懂一般,扑扇着翅膀,便消失无踪。 这一消失,便是两日。 此刻,灾鸟又出现了。 门外,容棱听到那声鸟鸣,抬了抬手,一只黑色鸟儿,迅速落在他手臂上,冲着他,桀桀一叫,还用尖嘴,去啄他的手背。 容棱看了看自己手背,漆黑的眸子,瞬间乍放光魂:“你说,找到了?” 珍珠得意的扬扬乌黑脑袋,嘶鸣一声:“桀!” 第597章 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无法? 浑浊湿黏的感觉,附在全身,柳蔚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眸,虚弱的视线,已不如前两日那么明锐。 柳蔚现在只能顺着光线,勉强看一些轮廓。 “哗!”一瓢凉水,砸到柳蔚身上。 柳蔚身体本能的一激,皮肤一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泛出冰凉的刺痛感来。 但也因为这一激,柳蔚彻底醒了,视线也清晰了一瞬。 一只大手,捏住柳蔚的下颚,将柳蔚颓然的脑袋,掰了起来。 柳蔚被迫仰着头,看到的,便是钟自羽那张让人越看越恨的脸! “更烧了。”钟自羽说了一句,手背贴住柳蔚脸颊,确定柳蔚脸上已经滚烫,嘴角却带着笑,声音满是冷漠:“还不求饶?” 这两日,柳蔚过得很不好。 若说第一日,钟自羽的手段还算收敛,对柳蔚也就仅限于殴打和图谋不轨。 另外这两日,或许是因为提到了岳重茗,钟自羽彻底不好相处了,折磨人的手段也层出不穷。 连续三日,柳蔚几乎没吃东西,也就到了深夜,那叫魏俦的中年男子,会偷摸塞给她一个半个馒头。 刚开始柳蔚也不拘小节的吃了,可到了第二天,就吃不下了。 缘由是,她发烧了。 这地窖寒凉,又食不果腹,加上内力全无,抵抗力微弱,身上伤口还在发炎,柳蔚哪怕再是能忍,也终究力有不逮。 发烧后,钟自羽就找到了乐趣,原本还就是殴打,现在,改成用道具了。 在冰里埋过的凉水,想起来就往柳蔚身上扔一瓢,柳蔚没有换洗衣服,身上从未干过,湿黏又窒闷,这烧也越发严重,到现在,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反倒不重要了,这高烧不退,才成了大事。 柳蔚现在意识模糊,钟自羽却带着狭促的笑意,欣赏着柳蔚这狼狈病弱的模样。 渐渐的,钟自羽的手,开始在柳蔚脸上游移,半晌,钟自羽倾身,薄唇抵住柳蔚的耳畔,带着气音道:“求我,求我我便救你。” 柳蔚虚弱的垂下眸子,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再维持这双眼睛能够睁开,柳蔚身子疲惫的往下滑,打算趴回地上,继续蜷着睡一睡。 现在浑身又烫又凉,可谓冰火两重,实在磨人力气。 柳蔚的无视,换来钟自羽的蹙眉不悦,手一扬,将柳蔚的脸挥开。 钟自羽霍然起身,哼了一声:“冥顽不灵!” 前两日柳蔚还能和钟自羽掰扯两句,反驳两句,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纯粹将此人的声音屏蔽了。 “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无法?”钟自羽声音很冷。 柳蔚还是没理钟自羽,钟自羽一放手,柳蔚就趴回地上,死活不动弹。 可下一秒,柳蔚的脸又被捏住,嘴唇被迫张开,一枚小小的药丸,顺势塞进柳蔚口中。 柳蔚本能想吐! 却被钟自羽捂住嘴,那药丸入口即化,柳蔚哪怕再是坚持,药丸也顺着喉咙,滑入了腹中。 柳蔚脸色难看,拼力睁开眸子,狠狠地瞪着钟自羽。 “不问是什么?”钟自羽笑着。 柳蔚张开嘴,呸出一口,尽量的将那药丸能吐一些是一些。 钟自羽似也不在意,只道:“你不是要为那些死者讨回公道吗?你若能撑住这最后一环,我便将公道给你,不止如此,还将你放回去,可好。” 这几日,这人跟神经病似的花样折磨人,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柳蔚一句求饶,一句献身。 或许胜者都有这样的习惯,享受败者主动的示好,主动的讨饶,钟自羽明显就是如此,他要柳蔚妥协,要磨掉柳蔚的意志,要从内心上击垮柳蔚。 但柳蔚偏偏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你越要她求饶,她越是死也不求饶。 如此,两人僵持了两日,而到今天,他竟然提到,要放她走? 听到这里,柳蔚心中没有高兴,相反,柳蔚变得紧张。 能让此人如此笃定,自己无法撑过的这粒药丸,究竟是什么药?听钟自羽这信誓旦旦的语气,此药非同寻常,自己眼下这情况,是否当真还能撑过? 柳蔚隐隐握拳,拼命的想从喉咙里将那药丸再吐出来,可也只是于事无补。 钟自羽喂完药丸,照例欣赏了一下柳蔚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嘴角勾着笑,转身要离开。 柳蔚到底叫住了钟自羽:“加筹码。” 钟自羽停住,回头瞧柳蔚。 柳蔚喘了口气,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嘴唇艰难的动了动:“无论我吃的是何药……若我……撑过……你……随我自首……” 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柳蔚已分明感觉到,腹中一通热火。 之前柳蔚发烧,全身滚烫,但也只是皮肤滚烫,现在,却好像整个内脏都在经历火烧焚毁。 柳蔚强制忍耐住这种折磨,额头浸出冷汗。 钟自羽看柳蔚这表情,知晓药效发作了,倒是难得什么也没说,反倒好脾气的道:“好!” 他话音刚落,柳蔚便五指握拳,全身战栗起来。 钟自羽笑意更甚,他蹲下身,捻了一缕柳蔚的发丝,用发梢,去挠柳蔚好看的眼睛。 柳蔚双目紧闭,皱紧眉头,清晰的体会着体内的变化,脸色越发青白。 这药,竟然会是…… “放心,药效完全挥发,还需半个时辰,记住,半个时辰内,你都有机会求饶。”钟自羽说着,故意矮了矮上身,靠着柳蔚脸庞,吹了口气在柳蔚细嫩却狼狈的脸上:“若有需要,也可叫我……我,随叫随到……” 柳蔚现在很想把自己会的脏话,都一股脑砸在这人头上!但柳蔚做不到,现在,若不死死咬紧牙关,只怕随时会崩溃零碎! 柳蔚说不出话,本就虚弱的力气,现在更要全神贯注的与体内魔鬼抗衡,渐渐的,柳蔚觉得自己开始头脑不清。 甚至,柳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了自保,柳蔚卷住身子,使尽全力一滚,将自己滚到角落,后背对着钟自羽,瑟瑟发抖的自我抗衡。 现在,必须离那人远些,否则,她怕是,当真会撑不下去! “呵。”一声冷笑,在身后响起,钟自羽语气淡凉的道:“便看你,能撑到几时。” 第598章 钟自羽看容棱的视线,锐利而嗜血! 随即,便是钟自羽离开的脚步声,接着,是关门声。 确定了地窖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柳蔚狠狠的把自己身体卡在墙角,手指扣着斑驳的墙壁,整个人,从头到脚,一动不动。 柳蔚现在当真不敢动,一动,就是疼,就是痒,就是麻,就是烫,就是凉…… 多种感觉混淆成一,竟是比死还难受。 柳蔚精通药理,哪怕之前并不知此药是什么,但现在药效挥发,她如何还感觉不出。 春情散。 迷人心智,惑人神智的yin秽东西。 而钟自羽这春情散,还加了点别的配料,不止药效更甚,且还带着催眠心神的作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药效开始真正挥发,柳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确……出现了幻觉。 想到小妞当初的情况,想到被催眠后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甚至事过之后,或许还什么都记不得,柳蔚便开始慌。 柳蔚可以受苦,可以受难,可以受伤,但唯独不能遗忘。 她必须保持自己的意识,失去意识,对她而言,等于失去安全感,失去最后的保障,那是万万不可。 激发着全身的力气,与那药效抗争,无果后,柳蔚咬牙一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现在的情况,别说爬起来,便是动一下都是毁天灭地的折磨。 但柳蔚还当真做到了,她摇摇欲坠的扶着墙站起,然后,执着的看着眼前的墙,脑袋重重往前一砸,只听“咚”的一声,头脑振荡,额头冒出凄惨鲜血。 柳蔚身子一软,顺势滑到了地上。 临晕之前柳蔚心中还想,这次,自己赢定了。 地窖的上头,魏俦趴在地窖门口偷听了好半天,没听到里头一点动静,不觉咂舌:“这女人还真有点能耐,好像还真抗住了。” 长桌前的钟自羽面色漆黑,一言不发! 魏俦又嘟哝道:“不过,也就你有这份闲心,好几日了,天天陪她玩,你不腻吗?我看她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你要不然就直接把她办了,将她烙上你的印记,让她再不干净,终身对你挥之不去。要不,就将人杀了,一了百了,一干二净,恰好,我想过两天重点土豆,缺点肥料……” 魏俦说完,却没听到钟自羽表态,不觉蹙眉,从门边走到桌前,坐到钟自羽对面,瞧瞧桌子:“喂,跟你说话呢……喂,喂,家里有人吗?” 钟自羽抬起眸,瞥他一眼。 魏俦嬉皮笑脸道:“我说的你听到没有?你看你和她耗了多少天了,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就为了她一句求饶?人都在你手上了,求不求有那么重要吗?我就不喜欢你们这些文人,总是喜欢搞一些有的没的,就不能务实点,干实事?” “你不懂。”似乎是不想听魏俦的唠唠叨叨,钟自羽半晌回了一句。 魏俦给自己倒了杯茶,咂咂嘴:“愿闻其详。” 钟自羽抿着唇,视线看着屋外的天空,呢喃一句:“我真有点钟情她。” “噗……”魏俦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钟自羽及时避开,未免被他殃及。 魏俦一边捏着袖子擦嘴,一边咳咳咳的调整呼吸,等到气匀了,才不可思议的道:“我没听错吧?你还喜欢她?” 钟自羽“嗯”了一声。 魏俦有点难过,觉得是自己没教好钟自羽。 魏俦沉默一会儿,语重心长的道:“阿羽啊,你可能不是很明白,钟情一人,真不是这样的!你回忆一下,你以前钟情重茗时,就不这样吧,重茗身子不好,你贴身照料,重茗不能晒太阳,你在屋里画了好几副太阳图,天天让她看,重茗吃不好东西,你一日三餐为她挑挑拣拣,再亲自夹起一口一口的喂进嘴里,你看,那才是钟情,钟情一人,是照料,是陪伴,是呵护,不是打,不是骂,也不是喂人家吃春药还不给人吃东西,你明白吗?” 钟自羽偏了偏头,目光,有些狐疑:“我,钟情岳重茗?” 魏俦被钟自羽这问题问倒,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钟自羽。 钟自羽蹙眉:“我何时钟情过岳重茗?” 魏俦:“……” 魏俦很仔细的观察钟自羽的脸,确定钟自羽竟然不是开玩笑的,顿时有种头皮发麻,五雷轰顶的感觉。 魏俦咽了咽唾沫,很艰难的问:“你……不钟情重茗?” 钟自羽的回答,很果断:“不。” “你与单笙漠北初遇,单笙遍寻妹妹,你千里相伴,只因看过单笙手里一幅重茗画像。找到重茗后,你为怕重茗病情加重,带重茗走遍各地,寻觅神医,最终病情恶化,你将重茗送往你母亲故居,在花海乡伴重茗足足四年,从无不耐,日日如此,你现在与我说,你当时,不是钟情重茗?等等,我说的钟情,是喜爱的意思,就是,想将人娶进门,当自个儿媳妇那种。” 钟自羽有些不愉的瞪魏俦一眼,随即淡声:“岳重茗,算是一个朋友。” 就只是朋友? 你把你所有的温柔,所有的耐心,所有的容忍都给了一个……朋友? 然后现在你说你钟情上了一人,然后把人抓来,把人家弄得奄奄一息,随时要见阎王似的,你说,这他妈是喜爱? 这是魏俦第一次觉得,钟自羽可能脑子真的有病。 以前钟自羽杀人,做灯笼,魏俦都只觉得,可能是大家兴趣不同,爱好不同,还没什么代沟,但现在,魏俦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魏俦现在莫名有点担心那柳蔚了,被这样的人钟情上,这柳蔚是上辈子造了多大孽啊。 “我说……”魏俦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眼神一顿,视线扫向门外。 而下一秒,门外,一把飞剑长驱直入,直直的朝桌前的钟自羽飞射而去。 钟自羽凌然一躲,那飞剑插入他背后石墙,震出一圈波纹,而钟自羽再抬眸时,已看门外,进来一人。 容棱手臂一扬,将那刺入石墙的长剑凭空一捞,隔空之下,那长剑倒回一缕,直接落入他掌中。 钟自羽眉目一凛,张了口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话音未落,对面剑光一爆,容棱已一言不发,提剑相杀。 钟自羽翻身一侧,堪堪躲过容棱那致命一击,颇为狼狈的后退两步,钟自羽看容棱的视线,锐利而嗜血! 第599章 最爱琢磨的就是杀人三百六十八法 魏俦退到了几步之外,仓皇间,脚边踢到什么东西,魏俦低头一看,是正窝着打盹儿的野鸡。 魏俦将那野鸡抱起来,揪着翅膀,转头就要走。 刚走到门口,横剑直射而来! 魏俦赶紧后退半步,躲开攻击,心有余悸的叫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饶命。” 容棱冷冷的与其对视,目光又转向对面的钟自羽。 容棱现在站着的位置很微妙,挡住魏俦去路的同时,也钳制着钟自羽,而不待魏俦再次开口,容棱已以一敌二,再次动起手来。 他的剑招凌厉而尖锐,钟自羽冷笑一声,轻松躲开,然后趁着空闲,身子往窗口一跃,破窗而出。 容棱紧随其后,将钟自羽在窗口拦截,两人在院中又激打起来。 魏俦见自己安全了,抱着野鸡偷摸着就往反方向跑。 不想钟自羽瞧见魏俦背影,狠狠咬牙,喝道:“站住!” 魏俦才不理钟自羽,装作听不到,架起轻功就要溜。 钟自羽又喊:“魏俦!!” 容棱眼神一顿,与钟自羽周旋的同时,分出一招,足尖踢起一颗石子,向后一踢,正好踢中那妄图逃之夭夭的魏俦后脑。 魏俦头部一麻,手往后面一抹,摸到一手的血,忙转头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小人是这乡屋农户,根本不识得此人!此人几日前来我这儿,霸占我这祖屋,威胁我为他所用,否则就要将小人杀了,小人这是无可奈何,才供他差遣,却是当真不识得此人,还请大人明鉴啊!” 魏俦说的理直气壮,叫冤叫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容棱危险地棱眯了眯眼睛,眼中晕起一股冷暴,对付钟自羽的招数,却一丝不错。 钟自羽一边与容棱对手,一边还要抽空骂魏俦这胆小鬼:“你以为现在说这些,他会信?已是与我一条船,还穷折腾什么!” 钟自羽是有些生气,他没料到容棱会如此突兀的找来,危急之下,他先将人引出屋子,就是为了给魏俦争取时间,让魏俦去地窖,将柳蔚先转移,只待他甩开容棱,自然与他们会和。 可这魏俦没出息到底,竟然半点同甘共苦之意都没有!扭头就跑! 就魏俦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容棱一根指头,却还不知死活,错失将柳蔚转移的大好时机,实在可气! 魏俦却理直气壮得很,他才不管钟自羽说什么,咬牙就死扛:“大人可千万莫听这奸人所言!小人的确不识得他,求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不该贪生怕死,为这贼人所控!小人上有老下还有小,一家老少就指着小人一人苟活,还有我家春花,自打这奸人来小人家中,我家春花就再也没下过蛋,大人,大人明鉴啊!” 魏俦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为了证明似的将他怀中野鸡春花抱起来以示证明。 明明是前天才从山上猎来的野鸡,这会儿倒是与魏俦情同手足了。 容棱错开钟自羽反攻的一掌后,抽空往魏俦那里瞥了一眼,薄唇轻抿:“此乃公鸡。” 魏俦一僵,举着野鸡的手顿在半空。 钟自羽已经趁此机会,在容棱手臂上划了一爪,同时喝道:“魏俦!做事!” 依照钟自羽与魏俦多年相交的默契,这句做事,就是要魏俦将柳蔚给带走。 可魏俦原本就不打算搀和钟自羽的鸟事,更没想过要与钟自羽亡命天涯,便连连摆手,死硬的道:“我不叫魏俦,小人名叫王大牛,大人,小人当真不认得此人!” 钟自羽气的牙都痒了。 而钟自羽这一失神,容棱长剑剑尖已逼到钟自羽喉咙,堪堪从钟自羽脖子上擦过一痕,划破血皮。 颈上一痛! 钟自羽后退半步,捂着脖子,睨着容棱,冷冷一笑:“你以为,找到我便成了?杀了我,你以为柳蔚能活?” 容棱剑气一凛,破空之势直逼钟自羽死穴! 钟自羽侧身擦过,反手要去夺容棱的剑,却被反应极快的男人以剑刃划开虎口,险些切断右手大拇指。 钟自羽吃痛的捂住手指,眸中阴鸷:“不愧是铁面冷将,看来,柳蔚你是不想要了。” “柳蔚在哪!”男人冷问。 钟自羽冷笑一声,正要威胁,就听魏俦在那边嚷嚷:“我知道在哪儿,我知道在哪儿,是不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大人,我知晓那白俊公子下落,我说了,大人可否放小人我离开?” 深知魏俦只怕当真会出卖自己,钟自羽眼中凝起血丝,狠瞪魏俦:“你敢!” 容棱就在钟自羽盛怒那一刻,竖着长剑,刺他面门。 钟自羽与容棱原本是可以打个平手的,两人若是拖延时间这般对弈,打上几个时辰,不到双方力竭,是没完没了的。 但今日容棱明显招式有变,与上次诸多不同,而钟自羽又让魏俦气的半死,更唯恐柳蔚被发现,破绽诸多,因此,不过一时半会儿,他身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 若是魏俦能将柳蔚带走,钟自羽无后顾之忧,与容棱再怎么蹉跎,他也耗得起,但偏偏,柳蔚离他这般近,近的稍稍出声,只怕就会被容棱发现。 钟自羽不敢耽误,招式一时急躁,更不是容棱对手。 容棱这一剑,钟自羽再次躲开了。 但钟自羽毕竟没有武器,就算躲过,也终究被刺破了面皮,顿时,钟自羽颊边一翻,皮肤之下,又露出一截皮肤。 这是人皮面具被刺坏了。 钟自羽忙捂住脸,手心一贴,那方才破洞的面具一角,分明又黏好了,除了颜色明显有些违和,却是看不出太大的破绽。 容棱眼神凛了一下,冷冷出声:“早该料到,仅凭你一人,再是天赋异禀,也不该如此了得,果然,你的帮手来头不小。” 魏俦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 而如魏俦所料般,容棱下一句便道:“丹邪老祖魏俦,名不虚传。” 钟自羽性子邪,没事儿最爱琢磨的就是杀人三百六十八法,法法不同,别出心裁。 钟自羽手艺也好,杀死的人不浪费,扎成灯笼,做成化肥,各有想法。 但钟自羽再是了得,人也总不可能完美得不似人。 第600章 老子就知道你他妈会连累老子! 术有专攻,钟自羽武艺高强,深不可测,心思也诡谲,但对杏门一术,虽有天分,却到底有限。 况且,钟自羽接触医学时年纪已大,学的时间有限,擅长的,说到底也就是催眠一术。 但催眠如何配合药物,却是新的尝试。 如此一来,钟自羽就需要一个杏门高手助他实验。 魏俦,就是这人。 魏俦此人,要说名字,在眼下的青云国,却是没几个年轻人知晓,可往上再数二十年,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镇格门也好,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甚至兵部,魏俦这人的累计文案,都多不胜数,原因只有一个——邪。 丹邪老祖,最爱之事不是其他,正是用活人做实验,研制阴邪毒物,再将各种毒药,以价相卖。 谁有需要,谁有钱,魏俦就卖。 不管你是大奸大恶之辈,奸淫妇儒之辈,造反叛国之辈,江洋大盗之辈,魏俦一律照单全收。 那阵子,可谓一提到丹邪出品,便是人人闻风丧胆。 而作为一个非法药品商,魏俦自然是要被请到局子里喝茶的,然后,这人就血洗了京都大狱,那回,可是闹大了。 原本你就是个间接杀人罪,现在就成了连环杀手,别说皇榜通缉了,那时候镇格门都派出来了,千里追踪此危险分子下落。 但时至二十年,那魏俦好似人间蒸发,再不见踪影。 方才钟自羽喊他魏俦,容棱当即凌然。 但容棱分身乏术,便踢了一颗石子,先将人拖延一分,却见这人连这轻轻一招竟都避不过,容棱这便怀疑此人并非魏俦,或许真如魏俦所言,他只是个乡下农户,钟自羽故意叫喊,不过是转移视线。 但随着此人越说越多,且越来越主动,容棱知道,钟自羽没有说错,此人,想必果真就是魏俦本人。 一般乡野农户,又怎敢在如此危急关头,还侃侃而谈,丝毫不惧。 手指在空中发了一道指令,顿时,四面八方涌出数十暗卫,齐齐将他们三人包围。 魏俦就知道有埋伏,所以被容棱踢了一石头,也不敢走! 眼下看着人果然出来了,顿时气得咬牙,恨不得吃了钟自羽,但魏俦还在垂死挣扎,抱着他家野鸡,瑟瑟缩缩的惊叫一声,连忙倒坐在地上,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圣明,小人当真冤枉,当真冤枉啊……” 钟自羽也猜到有埋伏,想来也是,容棱既然找到他了,又怎可能单枪匹马的过来。 他将人诱出院子,让魏俦将柳蔚带走,如此保守退却的法子,就是为了能最大程度的脱难。 可魏俦犯傻,此刻,他们却已经彻底失了胜算。 数十暗卫齐齐涌上,全部对准魏俦。 而钟自羽这边,容棱还是以一相敌。 容棱剑势陡然转变,变化多端,钟自羽心中有火,本就焦躁,回击招式,虽说狠辣,但到底不敌容棱。 如此不过一会儿,钟自羽身上又多出十几道口子,最深的一道在肩膀,已经深可见骨。 脸色微微发白,钟自羽也算看出来了,冷声道:“容都尉好雅兴,柳蔚生死不明,下落不知,此等关头,你还能与我游戏往来,怎的,猫捉老鼠的把戏好玩吗?你逗弄与我,便是当真不怕这蹉跎光阴,某人,已经身首异处?” 容棱再是一剑,直射钟自羽眉心。 钟自羽眼神一眯,反倒停下了动作,直直的站在那里,不偏不倚,就让他刺。 锐利的剑尖越来越近,眼看着已要刺中钟自羽,钟自羽却依旧不动,容棱心中恨不得将人杀了,但到底理智胜于仇恨,容棱手腕一转,长剑也一转,错开死穴,袭向钟自羽耳朵。 不能杀了,割掉一只耳朵,在所难免。 但岂料钟自羽早就等着容棱收手那刻,他顿时回身一击,手中一拳,砸向容棱手臂。 容棱略一缩手躲开,不料钟自羽并非志在回击,而是身子一退,眨眼间已经退出十步,身子一起,顿时消失原地。 容棱眯紧眼睛,眸中戾气大涨。 那头被团团围住的魏俦终于发火了,大叫一声:“钟自羽你个王八蛋!老子就知道你他妈会连累老子!” 魏俦说着,也不装无辜了,钟自羽跑了,自己落在容棱手中,镇格门刑罚是什么花样,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会傻傻自投罗网,于是魏俦袖子一抖,袖中落出一颗豆子,那豆子砸在地上,看似无谓,一众暗卫也没发现什么,容棱却大喝一声:“后退!” 暗卫们训练有素,虽说不明就里,但也齐齐后退,而就在此时,那粒豆子顿时暴起,随即,轰隆一声,平地一声雷暴,火光四起,周围暗卫被这汹涌波流,震得面容扭曲,向后弹飞。 等到众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四周,还哪里有魏俦下落。 匪火弹,当初,血洗京都大牢后,炸开百尺精铁大门的,就是这东西。 容棱面上一片寒霜,而此时,魏俦的屋子房顶上,珍珠仰着脖子喊着:“桀桀桀!” 容棱忙看过去,珍珠已一跃身子,往屋子里钻。 容棱追进去,就看珍珠立在屋中桌子底下,而它踩着的,是一片虎皮地毯。 将那虎皮一掀,下面,果然有扇地门。 拉开地门,里头,一股霏霏香气,直入鼻息。 容棱蹙了蹙眉,珍珠当即尖叫一声:“桀!” 此香有异。 容棱心神一晃,胸口一荡,喉中涌出腥甜,他咬紧牙关,可血丝,依旧从嘴角漫出。 后面跟来的暗卫大叫:“都尉大人!” 容棱抬手,制止他们靠近,只抿了抿唇,将嘴角上的血迹擦干。 催魂散。 果然,藏人的地方,哪能如此大摇大摆。 钟自羽好心思,魏俦好手艺,能有如此药效的催魂散,怕是也只有丹邪老祖,方能制出。 这世间里,毒药何其多,但能瞬间便要人性命的药,却不过屈指可数。 容棱提起内力,压住体内毒气,身子一跃,竟是迎着那催魂散的香气,不怕死的直接进了地窖。 容棱相信珍珠的判断,柳蔚,一定在此。 而容棱一入地窖,看着眼前的此番情景,当即,眼瞳赤红。 第601章 来不及了 潮湿的地窖,狭窄的环境,空气中杂乱难说的气息。 容棱勉强镇定下来,往前走了半步,看着角落里,那紧闭双目,满脸痛苦,死死缩卷成一团的狼狈身影,瞧着她黏腻单薄的后背,容棱常年淡冷凉漠的脸上,彻底失了控。 他快步上前,将那瑟缩身影掰过来,瞧着这人满是创伤,伤痕累累的脸,指甲狠狠陷入掌心。 “滚……”虚弱的声音,从柳蔚残破的喉咙发出。 柳蔚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撞晕过去了,却不过半晌,又重新醒了过来。 那药效独特,竟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晕都不让晕。 而硬抗了这般久,柳蔚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冷的钻心,体内却热得焚烧,现在不管是谁,只要一碰她,她就会有反应,这种让她厌恶的反应,使她本能的抗拒,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有人扶住了自己,柳蔚虚朦的闭着眼睛,根本没力气睁眼看来人是谁。 整整三日,柳蔚滴水未进,受尽折磨,不是没期待过有人搭救,但当生命或许在下一秒就截止时,柳蔚已没有空余的心思去祈求上天,只盼望着,自己能多忍一刻是一刻,多保持清醒一分,是一分。 贴着柳蔚肩膀的大手,微微颤抖,柳蔚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凭着本能,奄奄一息的抗拒:“滚开……” 不管是谁,滚!滚得越远越好,离她越远越好! 容棱竭力控制,才没让自己失手,将柳蔚的肩骨捏碎,满腔的盛怒,令他无法思考,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暴戾的不似自己。 “是我……”容棱艰难掀动薄唇呢喃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两个字,说完,立即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衣服褪下来,为柳蔚裹上。 已经因为发烧着凉,堵住了鼻塞,失去了嗅觉的柳蔚,并没有嗅到熟悉的气息,但那声音,柳蔚却不会听错。 柳蔚咬紧牙关,艰难的撑着眼皮,视线里一片白雾。 柳蔚耐心的等到那白雾散去,终究看清了眼前之人,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光亮。 柳蔚没说话,只是狠狠的闭上眼睛,紧绷的身子,越发的僵硬。 容棱感觉到柳蔚的不妥,手掌一紧,往日没有的慌张,此刻暴露无遗,他死死的将柳蔚抱住,将她锁在怀里,霍然起身。 “停……”柳蔚闭着眼睛开口。 容棱抿紧唇瓣,抱着柳蔚往门外走。 “我让你……停……”说这句话时,柳蔚还掐住容棱的手臂,那轻飘飘的力道,却令容棱手背发麻。 不能停,要回去,要疗伤,要救她。 容棱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些。 想将柳蔚的话置若罔闻,柳蔚却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容棱唯恐伤到她,只得停下,沉默了许久,站在原地。 柳蔚终究不乱动了,乖乖窝在容棱怀里,却因为方才的大动作,而气喘吁吁,体内的热度,也再次催化。 容棱红着眼睛道:“我来晚了,想气就气,想骂就骂,但,先跟我回去。” 他说着这话,却根本不敢看柳蔚的脸,容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懦弱的一刻,当他看到柳蔚醒来,认出是他后,脸上却没有一丝惊喜,一丝激动,反而全身僵硬时,容棱就知道,自己被判了死罪。 他来晚了,哪怕这几日昼夜搜寻,四处调查,但钟自羽天性狡诈,又有备而来,这几日,他被许多别的“线索”误导,还险些带人去临县,若不是珍珠依靠鸟类天性,渔翁撒网似的寻找,如今也找不到人。 但无论多少理由,多少困难,是他害得柳蔚成眼下状况,而她气,她恼,实属正常,只望,她要气便气,要恼便恼,却是不能……与他相决。 若是如此,他,也断不同意。 手心又紧了许多,掌心冒出薄汗,容棱紧张的等着柳蔚回答,惟怕,柳蔚说出狠绝之言。 而柳蔚,在喘气均匀,神智再清醒一些后,只是紧紧抓着容棱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抿着唇道:“来……来不及了。” 容棱视线一晃,猛地看着柳蔚,反手握住柳蔚的脉门,摸到柳蔚虚弱的脉搏跳动,指尖先是一颤,这才仔细看柳蔚的脸,果然看到她面颊明明冰冷异常,却透着不正常的绯红。 柳蔚握住容棱的指尖,虚虚的道:“性命无忧,不是这个来不及……是……”她话锋一转,拍拍他手背:“将我放下。” 容棱皱眉,明显不愿。 柳蔚坚持:“放下。” 这个时候,不该有任何耽误,必须立刻为她换洗衣衫,包扎伤口,断然,是不能任由她继续躺回这潮湿黏腻的地上。 可柳蔚非要如此,容棱纵是不愿,但到底也将她放下,却用衣衫,为她垫在身下。 柳蔚躺下来,盯着头顶上黑漆漆的一片好半晌,才问:“你可知,我最遗憾的是什么?” 容棱心头一紧。 遗憾他未早点到来? 容棱握紧柳蔚的手,表情透着痛苦,到底出声:“对不起。” 柳蔚错愕一下,苍白的脸上,表情却有些古怪:“这个……也不至于道歉……” 容棱看着柳蔚的眼睛,语气非常柔和,夹杂痛楚:“无论你想如何,先与我回去。”男人温热的手指,抚着她鬓角的发丝,看到她额上还透着血印的伤口,手指,又是一顿,眼中的戾气,再次暴涨。 柳蔚吐了口气,表情有些疲惫:“我说了,来不及了。” 容棱皱紧眉头,柳蔚却不与他废话,直接伸手,虚虚的将手指搭在他腰间的腰带上。 容棱愣了一下,看着她的手。 柳蔚眼神有些委屈,睨着他,喘着气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打算……让我给你褪衣?” 容棱,楞得有些僵了。 柳蔚并没什么力气,容棱配合的倾身下来,两人面对着面,容棱看着她发白的唇瓣,却见柳蔚已微微把身子倾上一些,一口咬住他的薄唇。 第602章 惆怅难免,不甘难免 容棱只将她小心护着,让她用最少的力气,能最近的靠近自己。 柳蔚将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脸上有些许不服,她与容棱虽说早已同床共枕,也早有些肌肤接触,但要说做到底的,却是一次没有。 原本想着,好歹也是多年后的第一次,到底也要慎重点,又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也要搞点气氛。 但现在,别说气氛了,根本就是被迫为此。 看到容棱出现的那刻,柳蔚心中要说不激动是假的,但柳蔚已经没有力气激动。 体内的热,将柳蔚折磨得苦不堪言。 柳蔚唯一的庆幸的就是,有救了,容棱找来了,容棱找到她了,她获救了。 但心神松懈的结果,就是绷紧神经的那根弦,没有防备的说掉就掉。 然后,柳蔚发现来不及了。 春情散这种东西,抑制的方法有很多,针灸可以,喝药可以,想要驱散,总有招数。 但若是已经兵临城下,千钧一发,那再多的其他抑制法子,都不再有效。 柳蔚清楚的知道,真的来不及了,而柳蔚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的“第一次”即将这么随随便便的将就过去了。 惆怅难免,不甘难免,但正经事,还是要做。 发泄似的,在容棱唇上咬了好久,咬破皮了,又为他弄干净,直到尝到男人口中的腥甜,柳蔚才微微后退一些,问道:“你受伤了?” 容棱摸着她的脸,摇头。 他在说谎,就是受伤了,他口中腥甜弥漫,这是方才吐过血的证据。 柳蔚伸手,去摸容棱的手腕,容棱反握住她,柳蔚再反回来,终究,还是容棱妥协,让她把脉。 柳蔚探脉一番,眉头微蹙:“中毒?” 容棱道:“不累性命。” 的确不累及性命,因为从这脉象看来,他出事当时,定然是本能的以内力相挡,卸掉大半毒气。 此刻虽说内力受损,腹内震荡,但的确没有性命之忧。 柳蔚突然想笑,两人天残地缺,一个重伤在身,一个中毒在身,倒是凑了一对。 柳蔚这么想着,竟真的笑了一下,仰头,又吻住他的唇,在他舌尖绕了一圈,方才抵着他鼻端,呢喃道:“幸亏,你这毒,不影响。” 容棱眯了眯眼:“此刻,当真要说这个?” “有何不能?”柳蔚身子一跃,用尽力气,将容棱扑倒地上。 柳蔚则趴在他的身上,下巴抵着他的心口,去扯他的衣衫:“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 柳蔚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也有更糟的。” 容棱看着柳蔚,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腰肢,不让她从自己身上掉下。 柳蔚手指一直在他身上逐渐往下:“最遭的,就是你关键时刻不顶用。” 容棱眼神顿时一变,反身,将柳蔚固到身下,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脸,接下来的动作,却又犹豫了。 柳蔚虚弱的勾着唇,揽着他的脖子:“放心,我死不了。” 柳蔚说着,只见容棱依旧不动。 柳蔚知道他担心什么,自己中药,将他留下,再次解药,可两人都知,她眼下的状态,连说句话都要大喘气,方才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这还是全靠容棱一直输送内力到她体内,但饶是如此,她也太过虚弱,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适宜做过激运动。 可柳蔚却知,自己是真的来不及了。 柳蔚能够克制,能够隐忍,能够不显得那么难受,不过是她靠着仅剩的自制力。 但这点自制力,绝对撑不到回客栈,甚至撑不到大夫为她医治。 柳蔚了解自己的身体,柳蔚知道如何对自己最好,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容棱就在这儿,自己也还有神智,能就此解毒,再好不过。 容棱顾虑颇多,柳蔚却已开始渐渐不听话了。 柳蔚将冰凉的皮肤,在男人身上蹭动,口中,也渐渐急躁起来:“容……容都尉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容棱紧蹙眉宇,柳蔚索性爬起来,将他衣服打开。 “柳蔚。”容棱声音很沉,有些黯哑,语带抑制。 柳蔚力气太小,动作越来越乱,额头汗珠也慢慢浸出,她知道,自己距离彻底失控,已经不远了。 半小时的挥发时间,马上,就要半个时辰了。 柳蔚不理容棱眼中的犹豫,柳蔚就颤抖着手指,捏住此人的喉咙,咬牙切齿的抵着他的耳畔,道:“我要你,我要你……现在……现在……” 容棱瞳孔已经红成一片,血丝蔓延,气息不稳。 他狠狠握住柳蔚纤细的手臂,理智的想让柳蔚冷静,但身躯被不断的摩,女人烧人的话,又在耳边一句一句呢喃。 末了,柳蔚似乎真的慌了,明明是掐着他的脖子,到最后,竟去咬。 柳蔚脸颊在他肩窝蹭动,嘴唇,吻着他的皮肤,又去吻他的喉结,她的动作殷勤又透着错乱。 如此的主动,但凡正常男子,无人还能忍耐。 男人手掌,拂过柳蔚身上每处。 而凡过之境,皆是一片燎原,他那只手,像在点火,将柳蔚原本冰凉的皮肤,烘得尽数焚烈。 柳蔚全身凉沁,有些冷,有些发抖,而容棱,却将她贴住,他的热,驱散了她的寒。 柳蔚心一紧,蓦地睁开了眼睛,头顶的男人,与她对视,容棱轻易看到柳蔚眼中的紧张,唇瓣再次朝她贴下。 似是安抚。 柳蔚终于安心了。 第603章 容棱,竟然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炙热的空气,撩人又湿润。 柳蔚呼吸很急,面颊绯红。 男人握紧她的手,十指紧扣,再微微倾身,将柳蔚双臂绕住自己脖子,柳蔚虚虚的,将脸埋进他肩窝。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迷蒙潮红的小脸,低头,狠狠含住她的唇瓣,惩罚性的咬上一口。 “容……容棱……” 柳蔚看不清前方,甚至看不清眼前人,只能凭着本能去依靠他,寻找他。 “我在……”男人黯哑的声音,迷离而低沉,他靠近她,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从最初药效发挥时,自己的迷蒙,焦躁,慌乱,再到现在药效减退,自己逐渐恢复意识和神智,柳蔚能清晰的分辨出,现在发狂的人不是她了,而是这个男人。 柳蔚很想张口说,自己已经累得快晕了,三日没喝水,没吃饭,本就憔悴,内力全失,身上还遍布伤口,这样奄奄一息的状态下,无论此时有多克制,自己都已承受不住。 柳蔚只感觉自己皮肤越来越黏,分不清身上遍布的是血还是汗,但是这个时候,柳蔚才忍不住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很糟糕。 这种时候,已经让她非常不满了,若是自己还丑得看不下去,那更是难以接受。 但凡女子,没有不爱美的。 柳蔚不似寻常女子贪爱容貌,但至少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可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蓬头垢面,脏乱不堪? 柳蔚咬紧牙关,心里很介意,手指摸了摸脸,直接问:“我……我现在,是否难看?” 容棱手指抚上她透着不正常红晕的脸,看着如此残破,又诡异迷人的她,在她耳畔,呢喃道:“你,很美。” 柳蔚不信,盯着他的眼睛,两人靠的极近,她轻易地通过他的瞳眸,看到了自己的模糊倒影。 这一看,她愣住。 自己,竟是这个模样。 头发被冷水湿的贴着脸颊,脸上伤口繁多,不少地方还擦着血花,皮肤上,除了不少被眼前男子留下的印记,更多的,却是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柳蔚现在的确不算丑,但,这种施虐之感,却太过强烈。 看着容棱越发疯狂的双眼,柳蔚一愣,容棱,竟然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 珍珠窝着小小的身子,守卫一般的站在地窖大门旁。 暗卫们见都尉大人进去太久,本想询问,可刚走近半步,便被黑鸟厉声恐吓:“桀桀桀!” 暗卫只得后退半步。 几人面面相觑,有人知晓这鸟通人性,便张口道:“小珍珠,大人不知在里头出了何事,我们要进去瞧瞧,你莫要生气,乖一些,让开好不……” “桀桀桀!”呵斥的鸟叫声,越发刺耳。 暗卫捂住耳朵,满脸为难。 这鸟儿是柳大人的爱宠,走哪儿都带着,毅然当做第二个儿子,加之此鸟受伤不久,现在肚皮下面的毛都是秃的,光溜溜的,只留着一排细细密密的线缝伤口,他们是深怕磕着碰着,将这鸟再伤了个好歹,才如此小心翼翼,可这鸟却如此不讲道理。 地窖下面有没有古怪谁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下面一丁点声音没冒出,他们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 但这黑鸟死不相让,竟是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就在暗卫们暗自犹豫,是该去林子里抓只雌鸟过来,将珍珠引开好,还是去厨房找些碎肉,将它哄走好时,就听院子外,又传来一声鸟叫:“咕咕咕咕……” 暗卫们满脸崩溃! 一只珍珠还不算,又来了只咕咕! 这小鹰可不是好相与的,那爪子从来不知道收力,看着熟人就一爪子扑过来,没防备的,二话不说就让它挠出一身的血口子。 咕咕来了,珍珠也有底气了,朝着外面就叫唤:“桀桀桀……” 没一会儿,咕咕巨大的身子,就塞进了这乡间小屋。 暗卫们齐齐让开路,离这小鹰越远越好。 咕咕进来,看着珍珠坐在门边仰头叫唤,就问:“咕咕咕?” 珍珠说:“桀桀桀……” 咕咕说:“咕咕?” 珍珠说:“桀桀……” 咕咕说:“咕咕咕咕咕?” 珍珠说:“桀桀桀桀桀……” 然后,两只鸟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暗卫们很着急,你们聊天出去聊好吗,这里有急事呢。 最后,两只鸟都没出去,咕咕似乎和珍珠商量好了,直接身子一矮,硕大的身子,就这么坐在门旁边,紧挨着珍珠。 然后,扬起鸟头,恐吓的朝面面相觑的暗卫们威胁:“咕咕咕咕!” 暗卫们齐齐后退三步。 咕咕终于满意了,展开翅膀,给自己啄毛,啄了一会儿,又扭过脑袋,去给珍珠啄,然后,当它尖嘴扎到珍珠嫩嫩的皮肉时,珍珠腾的跳起来,朝它叫唤。 咕咕立马怂了脑袋,小声的辩解:“咕咕……” 似乎在说,自己忘记了珍珠哥哥没有毛了,下次它会小心的,不会伤到哥哥的皮肉了。 但是珍珠已经绝情的不给咕咕机会了,它很生气的扭头挪到一边,不理咕咕。 第604章 再无自由,只能有我 咕咕将整个大身子都趴下来,脑袋往珍珠那边挤。 珍珠转身,用屁股对着它,然后埋着头,小心翼翼的用小嘴,去碰自己剩得没几根的秃毛毛,力图用那几根小毛毛,盖住旁边的皮肉,像是这样,就能掩藏自己没有毛的事实。 咕咕看的很是心酸,狠下心,啄了自己身上几根毛,放到地上,用嘴小心翼翼的推到珍珠面前。 珍珠抖着光了一半的身子,绕了一个圈,避开那些毛,也避开咕咕,自己走到旁边去,还是不理咕咕。 咕咕很伤心,整只鹰都抑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暗卫们似找到机会,两三个小心翼翼的挪着步伐,悄悄往门这边走。 鸟兽听觉敏锐,直觉一流。 咕咕顿时瞪大眼睛,犀利的鹰凖一反面对珍珠时的懦弱,突然挺拔起来,朝着暗卫们嘶鸣:“咕咕咕咕咕咕!” 暗卫们吓得接连后退,跌跌撞撞的贴到了墙壁边上,终究不敢再上前了。 乡间小屋里的气氛很微妙。 地面上,数人二鸟,对峙分明,楚河汉界。 地面下,一男一女,缠绵交错,合二为一。 半个时辰后,地窖的大门终于动了。 暗卫们顿时振奋,珍珠和咕咕也挪开了位置。 下一秒,地窖门全部打开,一身整待的容棱,怀中抱着个昏睡的清瘦身影,走了出来。 “大人,”一名暗卫立刻上前,报告眼下情况。 数十暗卫方才一拥而上追捕,却依旧放走了钟自羽、魏俦二人,而其中大半暗卫,现已再去追捕,此刻留在这里未走的,都是贴身伴于容棱身侧的,要护送他安全回城。 容棱简短的听其说了两句,只吩咐全力搜捕。 暗卫应了一声,又看向容棱怀中,被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的的身影,问道:“大人,柳大人他是否有事……”那人说着,便想上前一步。 却被容棱冷瞥一眼。 那暗卫一愣,不知自己如何惹了容都尉大人不悦,忙低头认罪。 容棱不发一言,只从几人身边走过,护着柳蔚,未让她一丝皮肤暴露于空气,上了马车。 暗卫们面面相觑,心中百般疑问,但都全部咽下。 既然是暗卫,便该懂得规矩,主子的事,看不得,听不得,问不得,这是最最起码的。 马车,颠簸的往城内驾着,咕咕让珍珠坐在它背上,如护卫一般,紧跟马车,在上空盘旋跟随。 暗卫们再次隐藏黑暗,整条官道上,寂静空旷得仿佛半点异样也没有。 柳蔚已经晕了过去,终究是没了意识。 只是容棱为她把了脉,确定她体内药效已全散,此刻昏过去,也只是累着罢了。 他将人小心的托在怀中,动作间,轻易便看到她衣袍内光着的皮肤,眼神微黯,又将那衣袍盖得更加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以前对此人的占有欲,只到九成,到底余了一成的空间,那么经此一事,他想,他的目光,是再难从她身上挪开了。 手指抚摸着女人的脸颊,明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他还是说:“知道从今往后,你会如何吗?” 车厢里寂静无声,一片死寂。 “你会,再无自由。” 再无自由,只能有我。 嘴里这般说着,容棱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比起柳蔚对他的在意,容棱清楚,自己在她身上,跌得更惨,入心更深。 以往,两人虽说在一起,虽说默契十足,同出同进,但容棱一直都少了一份身为柳蔚男人的安全感。 柳蔚崇尚自由,他一直怕,自己捆不住她,终有一日,不知发生何事,她会一走了之,再无踪迹。 按照此人的性格,这种事,她绝对做的出来。 但今日之后,他却是安定了。 这份安定,并非水乳交融后,他笃定了她,而是,他笃定了自己。 柳蔚走又如何,躲又如何,他总有法子,将她找出来,若是还想走,便绑起来,捆起来,总之,哪怕不折手段,上穷碧落,柳蔚,也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半寸。 昏睡中的柳蔚若是知道容棱心中所想,必然会深深反思,自己,真的就这么让他不信任吗? 貌似,她也没做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怎么就让人,这么笃定她有朝一日会走,会跑? 柳蔚这一睡,便不知今夕何夕。 或许是心里安定了,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柳蔚睡得非常安稳,再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容棱,不是小黎,却是一张秀丽的女子容貌。 稍稍回神半晌,柳蔚才眨了眨眼睛,唤了眼前女子一声:“云织梦?” 正埋着头绣香囊的云织梦闻言抬了抬眼,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柳蔚捂着吃痛的额角,想坐起来。 云织梦却道:“是我就不会乱动。” 柳蔚一愣,不知其意,撑着手臂,要起身,却顿时感觉全身一麻,手臂一个跄踉,直接摔回了床上。 这一摔,后背疼得火辣辣的烧人。 云织梦用一种“我就知道会如此”的微妙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柳蔚,不置一词。 柳蔚却蹙着眉,问道:“我这是……” 云织梦开口:“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觉得,哪怕内力还未恢复,身子尚且虚弱,也不至于,全身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更甚者,手脚酸麻,后背剧痛,明明你身上所有的伤里,后背算是最完整的,此刻却疼的最是钻心,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柳蔚呐呐的看着云织梦,点头。 云织梦冷笑一声,一手砸在柳蔚床褥上,满脸冷意:“都惨得只剩下壳了,还不忘逍遥快活,后背,你说后背怎么了?什么粗糙烂地就敢光着身子在上面蹭,不磨掉一层皮,算对得起你了!还有,你们竟然敢荒唐到如斯地步,你再感受一下,还有哪儿不对!” 柳蔚认真感受一下,刚想问这是为什么,又猛地想起什么,顿时脸色一白。 容棱,真真实实,没有他说得那般温柔…… 第605章 公子,您当真不能下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06章 背后还有什么高人,出了手? 云织梦先还能保持镇定,过了一会儿便有些浑身不舒服。 到最后,云织梦有些生气了,将手上小袋子取下,一边从里头扒拉出两片人参片,一边对柳蔚道:“你失了内力,这参片是大补丹泡过的,你现在吃一片,明日再吃一片,两日助补,加上内息调理,内力应当能回来三四成,其他的,便不急了,待康复了,再想法子练回来也不迟。” 云织梦说着,将那人参片又放回小袋子里,将袋子递给柳蔚。 柳蔚没有接。 云织梦皱皱眉,把袋子塞给小妞,道:“盯着你家公子,一会儿吃了。” 小妞乖乖的接着,却很犹豫,小妞觉得,柳公子先生脸色不好,估计不会这么容易听话,让吃就吃。 云织梦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云织梦心虚,不敢多问,假装不在意的起身就要离开。 云织梦刚一转身,就听后面,小妞的叫声又响起:“公子,您别动了,求求您了,您的伤口都流血了,不能动,不能动啊……” 云织梦咬着牙转过头,果然看到柳蔚执意下床,与小妞一番争执时,手臂上的位置,浸出了血。 柳蔚现在只穿了件白色亵衣,那血迹从衣衫里透出,看起来狰狞又鲜艳。 云织梦不自觉来了气:“你乱动什么,不是让你休息吗?” 柳蔚没说话,光着的脚,已经站到地面上,颤着腿,扶住旁边的床柱。 云织梦终于怕了,忙上前把柳蔚拖住,不自觉发了火:“你到底要干嘛去。” “看我儿子!”柳蔚回答得理所当然。 云织梦很气:“你儿子很好,不能更好了,已经快醒了,再用两日的药肯定能醒,再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将他抱过来。” 柳蔚眯了眯眼,眼中暗涌沸腾,看着云织梦,半晌问:“你能动他?” 小黎那伤,最不宜的就是搬动,唯恐伤口生变。 云织梦听柳蔚这般说,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硬扛着道:“说了他好了很多了,哪里那么娇气,抱一抱还是可以的,再说……再说我会很小心,不会伤到他。” 说着,又烦躁的催促:“你快躺下,别动!” 柳蔚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云织梦不知怎么跟柳蔚说,越发着急,而就在这时,微敞的大门外,一只黑色的小鸟儿,猛地窜了进来。 看到珍珠的那一刻,柳蔚眼中抑制不住的喜。 珍珠也看到柳蔚,瞧柳蔚已经醒了,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摸样,高兴的“桀”了一声,炮弹一样的朝柳蔚冲来。 小家伙一脑袋砸进柳蔚的怀里,柳蔚哪怕身子再不好,托一只巴掌大的鸟儿还是不妨事。 珍珠被柳蔚环在手里,高兴的用尖嘴去蹭主人手腕。 柳蔚眼角带着笑,一下一下抚摸珍珠的背毛。 珍珠舒服,在柳蔚怀里打滚,竟直接把肚皮都露了出来。 柳蔚看着珍珠光秃秃的肚子,有些心疼,羽毛对鸟何其重要,但在命面前,又显得一文不值。 柳蔚要救珍珠,因此将它的毛都剃了,只是儿子那小家伙醒了,发现自己秃了,只怕是要伤心了。 云织梦看到珍珠翻了肚皮,眼皮抖了一下,忙伸手要将珍珠抱走,嘴里还假装说:“好了好了,别闹了,你先休息,这黑鸟也该回去吃药了。” 云织梦这手伸过来,动作也太明显,柳蔚看了一眼,眼见珍珠从自己怀中,被挪了出去,视线一动,却突然蹙眉:“等等。” 云织梦手指一顿,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柳蔚拂开云织梦的手,坐到床榻上,低头仔细将珍珠腹部的毛又扒拉开了些,随即,指着上面一道新的创口,问:“这是什么?” 云织梦身子一僵,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道:“能……能……能是什么,就是伤啊……不是你割的吗……” “不是我。”柳蔚回答得很笃定,眸子一抬,视线直射云织梦。 每位外科医生都有自己的医学手法,这个就跟验尸法一样,算是个人风格,独一无二,自己割开的创口,跟别人留下的,柳蔚再是糊涂,也不会将这个认错。 再看云织梦那吞吞吐吐,明显在逃避什么的模样,柳蔚冷冷的道:“云姑娘觉得,不该解释解释?” “我没什么解释的!”云织梦脱口而出。 柳蔚垂了垂眸,也不等云织梦回答,低头,问珍珠:“你醒了几日?” 云织梦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人竟然不逼问自己,那好,柳蔚不逼问,自己更不会说了,可刚打定主意,就听那黑鸟二话不说,竟然就这么乖乖的冲着柳蔚叫了两声:“桀桀。” 而它刚一叫完,就听柳蔚淡淡的道:“哦,醒了三日了?怎么醒的?” 云织梦顿时瞪大眼睛,知道这黑鸟很有灵性,甚至与柳蔚这个主人,偶尔还能心有灵犀的交流,但却不知,他们的交流,是直接对话。 一个用人语,一个用鸟语。 珍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的,它就记得自己醒了,然后修养了半天,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了。 柳蔚听了,眼中的神色,越来越不定,最终,柳蔚终究看向云织梦,而云织梦一与柳蔚目光接触,直接扭头就要走。 柳蔚直接道:“珍珠的伤情,不可能这么容易好转,若是我不在,不出意外,伤情甚至会直接恶化,但它不仅没恶化,还好了,且容棱对小妞千叮万嘱,要小妞听你吩咐,好好照料我,我是否可以怀疑,云姑娘,是你救了珍珠,更甚者,小黎或许两日后真的就会醒了,这其中,也是你的功劳……不过,我都救不好的人,治不好的伤,神通广大的云姑娘,竟可轻易治疗,姑娘既这般能耐,又何必假模假样,要与我偷师?” 云织梦此刻已经汗如雨柱,心里很慌,但既然柳蔚怀疑是她治好的黑鸟与小黎,自己或许也可以厚着脸皮承认下来,反正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先糊弄过去最重要。 就在云织梦刚要开口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深藏不漏”时,却听柳蔚话锋一转,又道:“还是,云姑娘背后还有什么高人,出了手?若是柳某没记错,云姑娘上次似乎提到,你八秀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坊主,就快回来了。” 柳蔚话音一落,云织梦已经整个人都僵了,甚至连一丝一毫遮掩的表情,都做不出了。 第607章 七公子这是何意 云织梦现在心情有点乱,不敢看柳蔚,但视线强行别开,又显得太刻意,几番混乱下,云织梦到底咬紧牙关,仰着头,一脸理直气壮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柳蔚看着云织梦的表情,眸子很深。 珍珠还懵懵懂懂的窝在柳蔚怀中,瞧见气氛有些紧张,就用脑袋蹭蹭柳蔚的手背。 柳蔚摸着它的脑袋,看云织梦死不认账,竟也不逼了,直接道:“你走吧。” 云织梦睁大眼,不相信柳蔚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柳蔚漫不经心的道:“你若不想说,我逼也逼不出,只是,今日不说,往后,你我便不要联系了,云姑娘也知道,我这人疑心重,按理说,你们救了珍珠和小黎,我原是该感谢,但我这人,唯独不喜有人瞒我,尤其是在我家人身上动手脚,云姑娘便当柳某狼心狗肺,不送。” 柳蔚态度冷硬,说着已经看向小妞,示意送客。 小妞很局促,僵硬的站在原地。 云织梦看柳蔚表情不似开玩笑,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可走到门口,云织梦又停下,转头,闷闷的道:“你知晓,很多话,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总之,我不愿与你交恶。” 与云织梦相识时间并不长,这人对自己有诸多隐瞒,但云织梦瞒得光明磊落,直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清清楚楚的告知出来,柳蔚觉得这人爽快,所以哪怕猜测其与钟自羽有些瓜葛,也并未心有嫌隙。 而几次接触下来,虽说嘴里没言明,但彼此都清楚,她们多少也能算得上朋友了。 眼下云织梦这句话,柳蔚听在耳里,理解,也明白。 但柳蔚有自己的底线,有人在珍珠身上动刀子,或者在小黎身上也动了,虽说知晓是在救他们,但世上,哪里会有如此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况且外科一门,旁人不懂,柳蔚却很清楚,割开一个人的身子,能在里面做的手脚,多的数不胜数。 柳蔚可以相信云织梦没有恶意,可以相信云织梦有苦衷,也可以感激云织梦的帮助。 但柳蔚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家人。 在这个世界,柳蔚还剩多少家人? 兜兜转转,来来去去,不也就这么一两个。 柳蔚丢不起,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云织梦等了半天没等到柳蔚回话,知晓柳蔚是真的生气了,吐了口气,到底还是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了,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小妞才尴尬的动了动,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公子?” 柳蔚抱着珍珠,站起身来。 小妞忙扶住,又要劝柳蔚休息。 柳蔚率先道:“先看小黎。” 小妞憋着嘴不愿意,但看柳公子神色冷峻,表情全不似以前的清淡温和,又想到方才公子与云姑娘闹了矛盾,忍不住有些犹豫,最后,小丫头胆小,到底还是唔了声,乖乖扶紧了柳蔚出去,也索性,小黎小公子就在隔壁房间,不是很远,走也走不了多久。 房间里很安静,帷幔遮住了床榻,看不清里头的情景。 似乎也知道主人身子不舒服,珍珠一出了房间,就自己飞起来,这会儿进了隔壁房间,它就很殷勤的落到床榻边上,小身子一扭一扭的挤进帷幔里,抱坐在里面等着。 帷幔被掀开。 柳蔚站在塌边,看着被子里,那小小软软,昏睡未醒的小男孩,坐到他旁边,伸手,便将他的手腕拿出来,探了探脉。 均匀的脉搏显示他身子很正常,且面色红润,果真如云织梦所言,两三日苏醒,并非难事。 微凉的指尖抚了抚儿子明显瘦下来的小脸蛋,柳蔚想,这臭小子醒了,不知看到自己瘦抽条了,会是什么心情。 就柳蔚而言,还是喜欢儿子胖嘟嘟的样子。 “公子,小公子会没事的。”小妞宽慰一句。 柳蔚点点头,不得不说,小黎的情况的确很好,比想象中更好。 想了想,柳蔚又看向小妞,问:“你可知,他是如何伤的?” 小妞愣了一下,摇摇头。 柳蔚没说什么。 小妞却望着柳蔚,道:“大妞说,也不知小公子为何伤了,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不知晓。三公子知晓,但三公子不说,好像七公子也知晓,但七公子也不说,公子,到底小公子是为何伤了?” 柳蔚摇摇头,没说。 小妞却隐隐觉得不安,突然有些固执了,执意追问:“公子,小公子到底是……” “自己摔的。”柳蔚最终道。 小妞张了张嘴,有些错愕,但明显不信这个说辞。 柳蔚索性道:“若想知晓,醒了让他自个儿告诉你。” 小妞澄清的视线,又望向床上的小黎,默默的点头,道:“我会守着小公子醒来的。” 柳蔚摸摸小妞的头,小妞抬头望柳蔚一下,就把小黎的手,从柳蔚手上抽出来,给小心的塞进了被子里,又给小黎掖好了被角,才对柳蔚道:“好了,公子,你该回房休息了。” 既然小黎情况完好,柳蔚自也放了心,加之身子的确不舒服,也不挣扎,随着小妞搀扶,又往回走。 刚走到走廊,就见迎面走来浅衣男子。 柳蔚抬眸看着来人,对方也看着柳蔚,四目相对,对方的视线,之后定格在她小腹之上。 柳蔚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挡住身体,才道:“七公子,借过。” 容溯冷冷的瞧着柳蔚,一言不发,表情却非常难看。 柳蔚想到出事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容溯,不过当时自己是女装扮相,也不知容溯这几日还有没有找过“柳蔚”。 若是找过,又没找到,不知会否生疑什么。 说到底自己一人分饰两角,到底有些心虚,柳蔚也不愿与容溯纠缠,现在这身体状况,也没这个心情,所以见此人不动,柳蔚便打算绕开他走。 可刚走到容溯身边,手臂突然被拖住。 柳蔚条件反射的要甩手,容溯却加重了力道,按紧她的手臂,冷声道:“别动!” 柳蔚蹙起眉,又挣扎一下,没挣扎开,有些烦:“七公子这是何意。” 第608章 你长,就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像打一顿的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09章 钟自羽还与两人,关系匪浅 柳蔚笑了一下,视线投向门边,意思很明确,逐客令。 容溯阴沉的看了柳蔚一会儿,慢慢将前倾的身子收回去,靠在椅背上,眸子垂了垂。 突然的沉默,令气氛有些尴尬。 柳蔚蹙眉,想不顾其他,将人撵走,不知为何,容溯现在这摸样,令她本能的反感,尽管,他往日也让她反感。 “七公子还有事吗?”柳蔚语气变得淡冷,只差直接把人往门外推。 容溯抬了抬眼,抿着唇道:“你既说我不讨你好,那便说说,何样之人,算是讨好。” “七公子当真想知道?” “你且说说。” 柳蔚点头:“那在下直言了,恩,与你相反的……” 容溯表情微妙。 柳蔚道:“我不知七公子为何突然问我这些,但不得不说,若要按照我的评断,我既不喜你,自然便喜与你相反的,相信世间所有人都一样,朋友的朋友不见得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就绝对是朋友。” “我是你的敌人?” “难道我们算朋友?” 容溯不说话了,又过了许久,他缓慢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柳蔚暗自挑眉,今日的容溯,是太反常。 只是到底与这人不算深交,柳蔚也未深思,人一走,柳蔚更不愿花心思在此人身上。 躺回床上,柳蔚看着头顶上的白色床幔,脑中,却不自觉想到容棱那张冷硬的脸。 动了动身子,清晰的感觉到腰肢的酸疼,还有某处的难受,柳蔚又暗暗咬牙,将某人再次骂了顿。 八秀坊,内院。 云织梦已换上了一身舞衣,坐在铜镜前,手指沾了一些胭脂,在面上点了两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云织梦又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姑娘?”小丫鬟在身边唤了声。 云织梦这才回神,看了丫鬟一眼:“嗯?” 小丫鬟道:“姑娘今个儿回来后,瞧着面色便不太好,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来看看?” “不必。”云织梦随口道,将胭脂均匀的涂在脸上,一边拍着面颊,一边道:“去外头看看,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小丫鬟机灵的一笑:“姑娘便放心吧,既是坊主的贵客,下头自然不敢怠慢,那位爷说想看姑娘与枫鸢姑娘合舞,这枫鸢姑娘三日后便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也硬是拿出舞衣,重新换上,连枫鸢姑娘都如此降下身段,何况是其他人,这下面的台子,早已是准备妥当,连棚子上的帷幔,颜色都换了。” 云织梦笑了一下:“倒是用心。” “那可不。”小丫鬟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今夜便是枫鸢姑娘临走前最后一支舞,还是时隔多年,与姑娘您再次合舞,也不知会有多少看客慕名而来,我听前院的小厮说,三日前座位便都预定满了,别说咱们古庸府的,连建阳府都有人远道而来,想想那场面,还不知会如何盛况空前。” 云织梦垂了垂眸,对此没发表评论。 坊主那位客人来历不凡,身份尊贵,云织梦虽然知道不多,但隐约晓得,是皇家人。 要说起来,纪家与皇家势成水火,但那人一声令下,坊主一句话来,纪枫鸢不也乖乖的一声不敢吭。 纪家,什么暂居一偶,盘地为王,说到底,也就是自己一家人在玩闹罢了,若是真想寻皇家麻烦,又怎会如此畏缩,不堪大用? 冷笑一声,云织梦又整了整自己的发丝,才起身,道:“出去看看吧。” 小丫鬟道:“这会儿便下去?这不是还早吗?姑娘还是先歇息歇息,待到时候,奴婢叫您便是。” “谁说要下楼看台子了?”云织梦嘴角轻勾:“咱们枫鸢姐姐都要走了,莫不是我还不能去送送?说来说去,也是好几年的相识,老朋友了。” 小丫鬟瞧着自家小姐,莫名的抖了抖眼皮,最后也不敢发表意见,只能闷闷的点头:“姑娘说的是。”便在前头领路。 纪枫鸢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看着房间里三口大箱子,还有两个小行囊,云织梦人未到,声先到:“枫鸢姐姐这行李,可是不少啊。” 纪枫鸢听着那声音,便看向门口,见果然是云织梦进来了,眼底掠过一丝无趣,淡淡的道:“你怎么来了。” “来送送你啊。”云织梦笑呵呵的道。 纪枫鸢蹙了蹙眉:“诚心要送,也该是三日后再送,这会儿便来送我,是否早了些?” “不早了,三日,谁知道三日会发生何事?到时候,或许我没空呢。”云织梦说得一点不客气,见纪枫鸢表情有些不好了,才对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先出去。” 小丫鬟乖乖的退下。 纪枫鸢看着云织梦,停顿一下,也对自己的丫鬟挥了挥手。 丫鬟离开,将门从外头阖上。 待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二人,云织梦也不端着了,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直言:“钟自羽又跑了。” 纪枫鸢眼皮动了动,在八秀坊多年,她自然知晓这八秀坊坊主对她纪家诸多照拂。自己在此地设下联络点,坊主应当是一开始便知道的,但坊主从不过问,只提醒自己一句,万事莫要将秀坊涉及在内。 纪枫鸢答应后,坊主当真是再不插手,自己这些年来隐藏缜密,但对两人,却是无所隐瞒。 一人,便是坊主,二人,便是眼前的云织梦。 云织梦身份不同,说云织梦是八秀坊的台柱子,实则,云织梦与坊主之间,却情同至亲,说是这八秀坊的小主人也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纪枫鸢觉得自己成了八秀坊的一枝独秀,与她站在同一位置的云织梦,也并未对她诸多刁难,只因两人的身份地位,从未对等过。 淡淡的将目光转开,纪枫鸢不置一词,显然对云织梦突然提到钟自羽此人,并未有多少感觉。 云织梦却蹙了蹙眉,声音有些冷:“原本可说是一无所知,但这几日下来,那人的劣迹斑斑,想必你也知晓了,你那位叔伯,不是在衙门做事?想必,那钟自羽的事,你该都清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知晓了,便该明白,钟自羽还与两人,关系匪浅。” 第610章 岳重茗的儿子,叫什么来着,纪冰? 纪枫鸢有些不耐烦:“你究竟想说什么?” “岳重茗,岳单笙,重姐姐去世多年,但我想,你们纪家,应当还未忘记岳重茗吧?况且,岳重茗的儿子,不是还在你们岭州?叫什么来着,纪冰?是这个名字吧。” “云织梦,你今日很奇怪。”岳重茗,这个禁忌般的名字,这个纪家的叛徒,竟然,被云织梦总挂在嘴边上! 岳重茗此人,纪枫鸢是听说过的。 已经是六岁的纪冰,被送到岭州,纪冰刚到岭州时,情况并不好,据说是胎里带的毛病,有点先天性的痴傻,整日混混沌沌,人也不认得。 岳单笙将纪冰送到纪家,便走了,只说是想法子给他找药。 但从此,却再未归来。 过了整整一年,岳单笙才托人送回来一枚冰镇的盒子,说是盒子里的东西,能解纪冰胎毒,但岳单笙人,却并未出现,那东西果然有用,不过三个月,纪冰便像是变了个人,聪明,睿智,机灵,那从前痴痴呆呆的脑子,也像是换了一个,突然变得灵光至极,看过一次的书便能倒背如流,听过一次的话,便能原样复下,宛若神童。 然后,纪冰开始找他的父母了。 可他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却没人能告诉他。 他的母亲身份自然很明确,但人已经死了,说出来,也只是令人伤人,而他父亲是谁,却至今无人知晓。 总之,从一开始,因为是岳重茗的儿子,而受到族里一致排斥的纪冰,自从表露了他过人的天赋,身边便再无一句流言蜚语。 他很安定的在岭州住了下来,甚至一小小稚龄,参与了许多药物研制过程。 直到过了许久,也就是半个月前,十六叔来找了自己。 纪枫鸢刚才知晓,原来,那在古庸府人人称颂的钟先生,极有可能,便是纪冰的父亲。 只是,他们从未想过,这人竟是离他们这般近。 十六叔却说,他见过一次那人,但绝不是钟自羽这副模样。 可,连纪槿纪茶都能拿到纪冰做的人皮面具,作为纪冰的父亲,怕是对那一门路,也是一清二楚的。 其后,又爆出了连环杀人案,钟自羽被视若凶手,逃之夭夭,再然后,又是更麻烦的事,比如,连那柳蔚,也不见了。 可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唯一算得上好事的,便是为了寻找柳蔚下落,那容都尉,将纪邢放了。 容都尉的原意,是想纪邢通过纪家人的渠道,将柳蔚找出来。 但容都尉却不知,整个古庸府分支,却是无一人会听纪邢之命。 在族内,纪邢掌握生杀大权,但在古庸府,却只有两个能说话之人,其一,十六叔,其二,便是她。 纪枫鸢在寻找柳蔚这件事上,沉默了。 而十六叔,因为知晓了钟自羽的身份,与李叔他们,成日忙碌,又与族内诸多接触,忙到分身不暇,像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当然,也无人会去特地通知十六叔便是,纪枫鸢知道自己不会,那容都尉,想必更是不会。 这件事,本就这样过去了,自己三日后便要走了,永远离开古庸府,但云织梦,却在现在,找上自己,说这些话。 纪枫鸢蹙眉,很不想谈。 云织梦也看出纪枫鸢的表情,只冷笑一声,道:“你或许不知,柳蔚已经脱难了。” 果然,纪枫鸢挑了挑眉,表情一成不变,顿了一下,也只是看着云织梦,一脸淡漠:“所以?” 云织梦一笑:“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们纪家,就当真如此不愿接受柳蔚?” “你既知这是我纪家之事,又何必过问。” “算我多管闲事,但那钟自羽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没瞧见,他将柳蔚折磨得多惨。” 纪枫鸢敛了敛眉:“你告知我这些,又有何用?我对他们的事,毫不关心。” “哪怕此人是你族人?” “柳蔚是不是我族人,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是族内长老说了算。” “所以,哪怕血缘相同,你们也否认了柳蔚?” 纪枫鸢终于不耐烦了:“我想,这些与你都无关!” 云织梦勾了勾唇,表情透着一丝轻蔑,话锋,却是一转:“看来我的确管的太多,只是,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说法,后悔。” 纪枫鸢不发一言,眼神,却是笃定。 笃定自己,绝不后悔! 云织梦点点头,道:“今夜的共舞,好好跳吧,终究,将来便没机会了。”云织梦说着,便转身要离开,可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又道了一句:“对了,我忘了说,那钟自羽天性残暴,若是知晓他的儿子就在你们纪家,恐怕,不日就要找上门了,想想那数十只人皮灯笼,那数十具活生生的人尸,场面是不是很惑人?” 纪枫鸢抿紧唇瓣,表情非常难看。 云织梦只是耸耸肩:“别这么看我,我总不能让柳蔚再次受到伤害,柳蔚受一次苦就够了,第二次,总要留给别人,本来我还在犹豫,将你们纪家拖下水,会不会不太好,但看你们如此‘家大业大’,想必也不在乎这些小麻烦,纪冰的下落,我会透露出去。我想,一个似是而非的女人,与自己同源血脉的儿子,钟自羽的注意力,应该暂时会被移开,还有,算是最后的忠告,若我是你,我现在就会上书回岭州,劝那边,加强防卫。” “云织梦!”纪枫鸢咬牙切齿,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自己要回岭州,要彻底摆脱这里,这人却在临走前,给她丢这么大个包袱! 若是那钟自羽真的找上门,族内长老势必会将刚刚回岭的她,与同在岭州住了数年的钟自羽牵连上来,这个锅便是她不想背,也得背到底了! 一想起,纪枫鸢便眼神发冷,语气生硬:“你我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 “别说什么冤仇!柳蔚又何曾与那钟自羽结过仇?若非重姐姐,若非是你纪家,柳蔚会只凭着这张脸,便被盯上?你既对柳蔚所受之苦无动于衷,那我拭目以待,将来你们若是受同样之苦,是否,便能感同身受!” 第611章 就不能让我看起来稍微神秘点? “等等!”纪枫鸢伸手想抓云织梦,却被其闪身躲开。 云织梦淡淡的睨着纪枫鸢,不禁嗤了一声,拉开门,头也没回的走了。 纪枫鸢在后头暗暗咬牙,眉头紧紧蹙着。 “姑娘?”小丫鬟从外头进来,看到纪枫鸢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有些害怕,怯怯的唤了声。 纪枫鸢狠狠的闭了闭眼,烦躁的回身,继续收整自己的行李。 小丫鬟犹豫一下,还是道:“姑娘,三号房那位爷的下人,在门口候着,说是,那位爷要见姑娘。” 三号房? 纪枫鸢拧了拧眉,想到那人是谁,表情难看了些。 小丫鬟问:“要推了吗?”虽说能入住八秀坊内的,皆是贵客,不宜得罪,但八秀坊也有八秀坊的规矩,坊内皆是女子,进出都不方便,而若是坊内住了男客,难免便会生出误会,双方若是都恪守礼数,那还好,但有些男子,却总以为这秀坊姑娘,与外面青楼姑娘是一样的,对其上下其手,诸多骚扰,对于这种客人,推了还是轻的,直接撵走都是有的。 八秀坊乃是舞坊,可不是那等子藏污纳垢,挂羊头卖狗肉的下作地方。 小丫鬟的理解很明确,一个男客要单独见她们秀坊的当家舞娘,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小丫鬟有些愤慨,可又等不到自家姑娘下令,便有些着急,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纪枫鸢道:“现在吗?” 小丫鬟一愣,呐呐的道:“是说现在,但姑娘,您若是不想见,也不需……” “既是坊主的客人,如何也要给些面子。”纪枫鸢说着,又对铜镜照了照自己,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算招摇,也不失礼,才抚了抚发髻,往门外走去。 刚过走廊,果然瞧见那儿站着个人,正是那位三号房贵客的下属。 见到纪枫鸢,那下属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比比手,示意纪枫鸢随自己进去。 到了客房,那人将纪枫鸢领到二楼,又拦下紧随其后的小丫鬟道:“主子只想见枫鸢姑娘一人。” 纪枫鸢手心有些发热,但还是挥手,将小丫鬟遣退。 房门被打开,纪枫鸢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屋子,嗅到里面飘散而出的麝香之气,终究走了进去。 纪枫鸢刚一进去,房门便从外面被阖上了。 与此同时,刚回到房间的云织梦,接到了消息。 “那位客人,叫了纪枫鸢?” 丫鬟连连点头:“是,好多人都瞧见了,要说这枫鸢姑娘平日也是硬气的人,什么达官显贵,慕名而来的英俊才子,枫鸢姑娘是一个都瞧不上,更谈不上亲自面见,还私下独处一间屋子。这才刚进去不过一盏茶功夫,秀坊里便传开了,好多姑娘都说,枫鸢姑娘这是知晓自己年纪大了,虽说要回老家,可事实上不定是想嫁到什么地方去。” 云织梦倒不觉得纪枫鸢会是看上了那人。 那人与皇室有关,纪枫鸢没理由不知晓,纪家的情报网,并不比八秀坊差。 只是既然明知是宿敌之人,又为何自愿送上门去? 心里有些想不通,云织梦吩咐:“你去门外瞧着,纪枫鸢什么时候出来,你再回来。” 小丫鬟连忙应着,急匆匆的跑去看热闹。 八秀坊今日有大事! 多年来的一枝独秀,秀坊台柱枫鸢姑娘,要和与其齐名多年,舞艺同样惊艳绝伦,妙衣莲步的织梦姑娘,共舞一曲。 这对所有爱舞之人,无疑是天大喜事,据说,是枫鸢姑娘要离开八秀坊,织梦姑娘特地为送枫鸢姑娘一程,聊表心意。 多少人赞织梦姑娘有情有义。 但同时也有人猜测,这织梦姑娘被枫鸢姑娘压了多少年?今日之举,到底是真的送行,还是想借此告诉所有人,纪枫鸢的时代终究过去了,接下来,八秀坊的头把交椅,还是要给她云织梦。 当然,这只是少部分的狭隘猜测,多数人,还是不愿将两个同样貌美,又同样舞艺惊艳的妙龄女子,想的如此不堪。 挤挤攘攘的夜晚,八秀坊内灯火通明,容煌安静的坐在房间里,手中犯下一枚黑子,落子后,又端起手边的清茶,啄了一口,齿间回味那茶香。 “你家那人,不是刚刚脱险,怎么你就有心思到我这儿品茗喝茶了?阿棱,这可不像你。” 将一颗白子放下,坐于对面的冷峻男子头也没抬,只是双手交叠,才道:“她很安全。” 容煌笑了一下:“这古庸府,还有安全可言?” 容棱终究抬起眼睛:“皇叔想说什么?钟自羽,还是其他?” 容煌又喝了口茶,将嘴匝得很响,后背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阿棱啊,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很好,人就要聪明些,越聪明越好,因为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更久,可有时候,我又想你笨一点,或者,假装笨一点,你说,你把我的事都查得这么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皇叔在你面前,就一点秘密也不能留了?” 容棱垂了垂眸:“古庸府很安全,皇叔觉得这儿不安全,也是因你来了,还带了一连串尾巴。” 容煌立刻满脸嫌弃:“你看你看,你又说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就不能给你皇叔我留点面子?就不能让我看起来稍微神秘点?” “皇叔,侄儿未与您玩笑。” 容煌笑了一下:“你这话说得,我就跟你在说笑了?我也是很严肃的,上回咱们话虽然说的不明,但我以为你该知道,也该懂得,我的事,你不宜过问。” 上次容煌将黄儿送来,不就是为了得容棱一个置身事外? 容煌无端端的来古庸府,容棱暗自警觉,但的确不想过度干涉。 在容棱看来,无论权王要做什么,总不会一朝一夕便能完成,权王现在还未有大动作,一切都在萌芽状态,自己过度干扰,反而会打草惊蛇,且静观其变,一路看下去,也未为不可。 但这只是容棱上次的想法,这次,容棱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事态有变。 看着容煌那与平日一般,嘻嘻哈哈,顽童似的笑脸,又想到今晨接到的消息,容棱的眉头,轻蹙了下。 第612章 阿棱,你该不是,惧内吧?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13章 它们要让你跳楼? 悱悱轻音,丝竹茗乐,八秀坊的看台上,黛红色的轻丝,流转婉约,美不胜收。 十二名俏丽女子,各居一方,以圆形为点,绕台一圈。 乐声伴随着女子娉婷的身姿摆动,场馆下,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视线,此刻都容不下其他,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注视台前,耳畔回响着乐声,眸光期待又兴奋。 容棱啄了一口酒,眸子转向窗外,月色已出,已经过了晚膳时辰。 “阿棱。”身边有人说话。 容棱回过头。 容煌手里抓着甜糕,咬了一口,才说:“你觉得,第二排倒数第三个姑娘,长得好不好?” 容棱蹙了蹙眉,视线还是顺着台子往下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皇叔所言那人,漫不经心道:“好。” 容煌不满意:“你不要这么敷衍,你看仔细了,有没有觉得,姑娘长得特别清新脱俗。” 容棱头也没抬:“是。” 容煌啧了一声,将甜糕丢下,拍拍手:“你就不能认真点?” 容棱眼中已有不耐。 容煌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你看你也觉得这姑娘好,若不然,就给你了,一会儿就让她送你回去,可好?” 这次容棱一下抬起头,看容煌的目光,变得冷肃起来。 容煌忙拍拍侄儿的肩膀:“你看你,又生气了,你这不是惧内吗,皇叔打算帮你一把,让你在家里抬点地位。相信皇叔的话,这姑娘你带回去,只过一夜,明日,你家那人,便能对你千依百顺,服服帖帖,真的。”容煌说着还笑起来,那表情,却如何也与“一番好意”沾不上边。 容棱觉得自己留下来便是错,起身,打算离开。 容煌又拦住侄儿:“与你说个笑罢了,怎么说走就走,来,坐下,皇叔再与你说说人生道理,你还年轻,江湖经历浅,皇叔跟你说点我的经验之谈。” 容棱声音很冷:“皇叔至今未娶正王妃,这便是你的经验之谈?” “不娶就对了。”容煌一脸认真,再道:“你见过几个娶了正妻的男子好过的,不说成日唠唠叨叨,又烦又吵,就说那争风吃醋,你我来往,也是让人看伤了眼,我看你也该这样,喜欢一人也不是非要娶进门,纳成小的,一边让她以为自个儿有机会成正室,一边就吊着她的胃口,两头兼顾,这人便自然对你唯命是从,此法百试百灵,你不信……” 容煌话未说完,视线突然一转,顿时,便不言语了。 容棱顺势皇叔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一楼看台上,云织梦与纪枫鸢刚好上场。 秀坊双绝,果然并非玩笑戏言,只一出场,整个场馆内的气氛,便不同了,丝竹之声,转瞬即变,台前丝蔓,沸沸扬扬。 容煌的注意力被转开,容棱看了一会儿,无趣的又啄了一口酒,突然,听见耳边有声轻响。 “桀……” 细弱的似鸟叫声,很是耳熟。 容棱转过视线,去寻那叫声来源,却什么也没瞧见。 是听错了? “桀桀……” 那声音再次出现。 容棱这次目光向左,眸子盯着窗外。 一楼的曼舞还在继续,容棱无暇去听,只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头瞧。 容棱一起身,容煌便看了他一眼,瞧他没有偷跑,便心无旁骛的继续看舞。 容棱在窗边瞧了许久,没瞧见自己要找的声音,正待坐回去,又听一声鹰鸣乍然轰响:“咕咕咕咕咕……” 刺耳的嘶鸣声,响彻耳畔,而这噪音太大,竟连楼下的丝竹声,都给盖了过去。 场馆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乐器声停了,跳舞的舞姬也停了,满场的宾客神色纳纳的互相对视。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维持半个呼吸后,一声更为惊人的鹰鸣,再次响起。 “咕咕咕咕咕——” 这次,有胆小的女子,已瑟缩的抱在一团,望着四周,紧张兮兮。 看台上的双绝共舞,彻底停了下来,这嘶哑的鸟叫,太过显耳,让人无法忽视,而这古怪声音还似乎离他们很近,这让本就有些迟疑的众人,更是胆战心惊。 容棱,就在这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而果然,就在下一秒。一楼的大门外,竟直挺挺的飞进来一只硕大老鹰。 见到那鹰身的第一刻,容棱便蹙起了眉头,而下一刻,场内响起了惊叫声。 鹰类,猛兽,飞禽,在人类的认知中,地有虎豹,天有鹰隼,皆是人间大敌,若是野外行走遇到这四种动物,逃命不及,便只会沦入其口腹为食。 这好好的城内,还是八秀坊的舞台里,突然闯进来一只凶兽,这不管是谁,见了都能吓一大跳。 而受到惊吓后,尖叫还是其次,造成暴乱,你推我攮,有人受伤,那才是事态严重。 眼看着果真有人开始挤挤攮攮,容棱沉下眸子,正要下楼,窗外,熟悉的鸟叫声又响起:“桀桀桀桀——” 容棱转头去看,这次,一眼便瞧见肚子光秃秃的黑色乌星,跳在窗棂上,冲着他仰头凶巴巴的叫唤。 不是珍珠还是谁? 容棱拧了拧眉,珍珠却飞到他脑袋上,对着他脑袋顶便是一叨! 容棱皱眉,有些吃痛,却还是小心的将它抓下来,动作小心,没伤到它身子。 珍珠不喜被容棱抓着,扭着那拳头似的小脑袋,不住的往容棱手腕上啄。 容棱被迫放手,珍珠就飞到他手上,去咬他的衣袖,将他往窗子拉。 这时,楼下的大鹰似也发现要寻的目标,不管那被它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直接飞到二楼,站在栏杆上,就对着容棱大叫:“咕咕咕咕咕——”叫完,也去咬住他的衣袖,把他往窗子外拉。 容煌此时站起来,有些错愕的开口:“它们要让你跳楼?” 容棱瞪了容煌一眼,一言不发,想让两只鸟儿冷静些,可两只都像疯了一般,直接将他往窗台拽。 容棱只得配合的站过去,咕咕就顺势站在他背后,大脑袋往容棱背上一顶,直接将人撞下窗户! 第614章 影子都不准照进她方圆百尺之内…… 鸟儿的力道总归有限,容棱自是可以避开,但他没避,顺势下了窗,稳稳落在楼下。 两只鸟儿一左一右继续拽着他。 容煌呆愣了数秒,走到窗前,朝下唤道:“到底怎么回事?” 容棱已被拉得太远,无暇回答。 容煌皱眉,这时,有人到他身边,小声嘀咕两句。 容煌听了,挑起眉毛:“你是说,那人知晓容棱夜不归宿,是来了秀坊看舞,派了两只鸟儿,将他带回去?” 禀报这话的下属也有点冒汗,觉得这个说辞怎么听怎么古怪,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道:“在客栈监视的兄弟,是这么说的。” 赶紧把黑锅推给客栈的兄弟后,那说话的下属,总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被摘了出去。 容煌却勾起唇,眼底生出些趣味:“若当真如此,倒是有点意思了。” 容煌是知晓那人不一般,验尸手法层出不穷,一颗脑袋,机灵古怪,但倒是不知,那人还会驭鸟之术,竟能驱动鸟兽为自己所用,此等才能,实属难得。 看来,自己倒是可以提前,去见上那人一次。 想到这儿,容煌顺势问身边下属:“探病是要带礼物是吧?” 下属额头的汗刚擦干,听主子这般说,没反应过来,便点头:“若是礼数周全,是该带的。” “带什么好?” “爷要探病之人,与您关系如何,若是关系好,自是不能省的,若是关系普通,倒是可以随意。” “关系,算好吧。”容煌纳纳的想了会儿,突然笃定:“恩,很好。” 下属就道:“如此一来,自就要有些诚意,花销上,自然便不能省。”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容煌大手一挥,将命令吩咐下去。 下属觉得没什么难度,心平气和的应下:“是。”接完又问:“爷要探之人,年龄几何,是男是女?”知晓年纪性别,送东西便能更走心一些。 容煌已坐回了位子上,看到一楼经过刚刚的变故,正在重新调整,紊乱中维持着一定的秩序,便随意的道:“男女不知,年龄不知,你看着准备吧。” 下属一愣,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不,不知?” 容煌看向下属,一脸信任:“总之,要让对方感受到本王的诚意,你可明了?” 那下属这次不止脑门流汗,后背都湿了。 与此同时,一楼看台边。 云织梦将手中的帕子折了两转,视线一瞥,瞧见身畔的纪枫鸢正在补胭脂,想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笑了一下:“今个儿上午,你去了那位爷房里,呆了许久,都说了什么?” 纪枫鸢头也没抬,无视云织梦,只对着铜镜打量自己。 云织梦没有不虞,只是自顾自的道:“别说我没提醒你,那贵客看着和气,实则并非善类,你身份又如此特殊,旁的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当然,你害死你自己也就罢了,你纪家如何我也不关心,只是你既要做了,却是千万,不能拖累八秀坊才好,坊主对你的恩,你该是还记得的。” 云织梦说话那语气非常不好,纪枫鸢听着,脸色很不好看。 纪枫鸢转过首,瞧着云织梦的目光,很是轻蔑:“若有心思关心我,不若关心关心其他人,方才那只畜生闹了那么一场,我想,不需我提醒,你也该认得,那鹰鸟,正是你成日挂在嘴边的柳蔚所养,你说,它在这台上一闹,究竟是谁辱没了秀坊声誉。” “那也怪不得那鸟儿。”云织梦闲闲淡淡的道:“柳蔚刚醒,我之前瞧着容都尉还在二楼观舞,这般悠闲,也无外乎柳蔚生气,不过柳蔚的鸟儿,自然是有分寸的,未伤一人,只是叫唤了两声,又何谈什么声誉受损,倒是你……” 云织梦刚要再说下去,急匆匆赶来的管事,已脱口就道;“好了好了,客人都安抚好了,你们准备准备,这就要再次上场了,曲子还是之前那首,从舞中开始跳,都记得步子,莫要跳错了。” 云织梦看了纪枫鸢一眼,漫不经心的应声。 纪枫鸢也重新将目光投向旁边铜镜,头也没抬的跟着应了声:“恩。” 容棱被拉回客栈时,一眼便瞧见了客栈门口,那虚虚弱弱,掩盖不了的两道黑色身影。 容棱瞧了两眼,走过两人身边,那两人立刻浑身一凛,闪身便藏进了黑暗,再寻不到。 容棱蹙了蹙眉,他的暗卫,有些问题。 “桀桀!”见容棱停在门口不走了,珍珠又开始催命了。 容棱回过头,安抚性的揉揉珍珠的顶毛,继续往内走。 走到二楼走廊时,便见大妞小妞正站在房门外,端端正正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他。 容棱脚步停住,看着两人,不动声色。 小妞咳了一声,先说话:“三公子今夜去哪儿了?” 容棱抿唇,没有做声。 大妞有些害怕,推了推妹妹,示意妹妹不要如此“公事公办”,就压低声音,悄悄对容棱道:“公子恕罪,是……是柳公子逼咱们的,我与小妞不敢不从,您……您可莫要生气……” 容棱淡声问:“柳公子要你们做什么?” 大妞绞着手指,道:“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您说。” “说什么?” “说去哪儿了,做了什么!为何不回来?若是不派人去找,要几时才回来?若是不想回来,便住在外头算了!客栈也别回了,屋子也别进了!影子都不准照进她方圆百尺之内……”大妞一口气说完,看三公子的表情果然黑了,顿时缩了一下脖子,躲在妹妹身后。 小妞胆子也小,但关键时刻,还有一股子勇气,就梗着脖子,重复问:“三公子,您今夜去哪儿了?” 容棱吐了口气,伸手按按眉心,走过两个丫头身边,直接去开门。 房门反锁,无法打开! 小妞怯怯的说:“柳公子从里头拴上了。” 容棱敛了敛眉,手中力道一用,掌心在那门缝处轻轻一推,只听“哐当”一声,屋内门闩就掉在地上,房门,应声而开。 第615章 柳蔚的整个“娘家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16章 柳蔚的面前,永远有自己挡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17章 你死了吗?怎的不吭句声 “所以,权王来到古庸府,就是为了柳玥?”柳蔚问道。 容棱摇头,却未说什么。 柳蔚明白了,容棱其实也不确定权王来古庸府作甚,看来,这古庸府也不再安全了。 也不知,将来的局面,又会如何。 柳蔚表情不好,只要一想到接连不断的麻烦就在眼前,便心烦意乱,容棱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柳蔚没做声,倒是珍珠,此时蹭过来,团在柳蔚怀里窝着。 容棱将它拎起来,放到床边杌子的软垫上,随即视线一转,看向还趴在床尾的咕咕,眼神示意。 咕咕无辜的噙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再看看容棱,最后,闷闷的将脑袋埋在翅膀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出去。”容棱终究开口。 咕咕毫无反应,只把自己又团吧团吧,往床角的缝隙挤了挤。 容棱敛眸,蹙了蹙眉。 容棱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就是盯着咕咕,皮糙肉厚的幼鹰,被容棱盯得几番不自在,最后终究可怜巴巴的把脑袋伸出来,却是撒娇的往柳蔚的怀里钻。 柳蔚搂着咕咕,摸了摸咕咕粗硬的羽毛,又看向容棱。 容棱脸色又差了一些,道:“让它出去。” 容棱知晓,能说动这两只鸟的,也就只有柳蔚。 柳蔚却道:“我也许久未与他们一起睡了,尤其珍珠,身子还未好全,我陪着也……” 柳蔚话音未落,容棱已起身,伸手直接将咕咕的翅膀抓住,在咕咕还未反应过来时,把整只鸟提起来,丢到外头! 只听“咚”的一声,咕咕落到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你……”柳蔚正要说话,容棱将帷幔伸手挥下,稳稳的挡住柳蔚的视线,再掀开被子,上了床。 柳蔚看着容棱如此旁若无人的睡到自己身侧,平躺着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她半晌无语。 帷幔外头,咕咕委屈的叫声,响了起来:“咕咕咕……” 珍珠从帷幔边角,挤了个脑袋进来,噙着着一双豆子大小的黑眼珠,把柳蔚望着。 柳蔚看它那摸样,再想到它少了一半的毛,有些心疼,刚要朝它伸手,闭目的容棱就一把将她悬在半空的手拦下,握在掌心,再用了力道,将柳蔚一拉,拉入怀中。 柳蔚被迫跌入容棱的怀抱,脑袋砸在容棱胸膛上,耳畔能听到他胸口起伏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稳,又沉。 “你该休息。”男人看着柳蔚道。 柳蔚想从他怀抱出来,却被男人搂紧,不让动。 轻微的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又看帷幔边角,珍珠已经缩回了脑袋,再见不到身子。 柳蔚到底妥协了,就这么窝在容棱怀里,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柳蔚眼睛刚闭上的那刻,容棱手臂一扬,接着,外面蜡烛熄灭,房间里,静若寒蝉。 黑夜中,柳蔚将容棱的心跳声听得更清楚了,清楚得有些过分。 “无论如何……”低沉的男音,倏地响起,音调轻缓,似乎不带什么情绪,又似乎饱含许多情绪。 柳蔚在漆黑中,准确的找到男人的脸,就这么看着。 但,男人却不再说话。 柳蔚忍不住蹙了蹙眉,追问:“什么?” 容棱侧首,唇瓣在柳蔚额间印了一下,轻柔的道:“无事。”顿了一下,又摸摸柳蔚的头:“睡吧。” 柳蔚不再说话,垂下的眸子过了许久,才闭上。 柳蔚想,容棱是有话要说的,只是,恐怕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一夜,柳蔚是听着容棱的心跳声入眠的,往日虽说都是搂着睡,但柳蔚却从未如此静心的听过他的心跳声,此刻听着,心是安定的,连睡,似乎也睡得好些了。 而与此同时,古庸府码头。 一间船运货仓内,拉拉杂杂的几个男性船工,将要送走的货物都搬运好了,才吹灭了蜡烛,出了仓库。 他们走后,那狭窄而寂静的船舱内,静若无声,只过了许久,大略一刻钟后,船板底下,发出了两声轻响。 那声响并不大,频率也不高,只是两声,转瞬即逝。 但又过了几个呼吸,那轻响又出现,如此反复四五次后,船板底下,一扇木板被掀了开,接着,一颗人脑袋,从下面露出来。 “没人了,出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小心的溢出,接着,那人从地下,爬上船舱,又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 确定当真无人了,才松了口气。 找个地方随意坐下,便开始抱怨:“再呆一会儿,都要给人闷死了,这船舱又小又潮,你说你当时要是快走两步,咱们不就能赶上那条商船了吗?好端端的,眼看着那船驶走,最后只得来这艘小船凑合,当真是祸不单行。” 中年男子念念叨叨半天,周遭却一片静谧,无人回应,他愣了一下,探过去头,往自己方才爬上来的船底座下望了一眼,唤道:“你死了吗?怎的不吭句声。” 依旧无人回应。 中年男子这才顿了一下,走过去,趴在底座口儿,以敏锐的夜视能力,看清了下头枯坐着的清隽男子,啧了一声:“还以为你掉水里了,你好歹也说句话,我成现在这模样,全都怪你,你怎的也得给我道个歉吧。” 底下的人,依旧沉默。 “钟自羽,我与你说话呢。”魏俦觉得自个儿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要被折腾废了。 魏俦狠狠的皱起眉,几番叫唤,却终究得不到那人回应,到底来了脾气,语气也不好了:“你知道我的田就快收麦子了吗?你知道我家的猪就要下崽儿了吗?你知道我刚抓的那只野鸡,就要下蛋了吗?你知道我去年泡的酒,就要成酿了吗?你知道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古庸府,这下倒好,就因为你,满城的通缉令,弄得我不得不离乡背井,你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是不是怎的也该跟我说两句,你就这么一声不吭,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魏俦心里很苦。 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被连累的,可到底是自己个儿兄弟,虽说满心的不愿意,不舒服,但他也认了,可无论如何,这人好歹得有点抱歉的意思啊?这么大爷似的模样,倒像是他魏俦欠了他钟自羽似的! 第618章 要见你亲儿子,怎的也要彻底清洗一遍 魏俦的脾气并不是太好,年轻时候冲动,现在人沉淀了,没惹到他,他也能客客气气,一旦惹到,这火气说上来也就上来了。 眼下钟自羽迟迟未语,加上这里环境压抑,魏俦终究有些发火。 这么想着,魏俦索性盘腿坐在那里,语气有些不依不饶:“我看,咱们今日还是得说个清楚,你我现在都是被通缉对象,这古庸府是呆不下去了,我想出去避避风头,硬是拉上你,你是不是不乐意?” 船舱底下,依旧没有声音。 魏俦沉下了脸,总是嬉皮笑脸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出奇的严肃。 魏俦点点头,抿紧了唇:“好,旁的我也不说了,若你不乐意,现在就走,这船是明早出发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会儿,船舱底下总算有了点动静,却是钟自羽爬上来,抖了抖身上有些脏乱的衣衫,直接过去要开仓门。 魏俦怔了一下,起身拦住他:“你当真要走?” 钟自羽只是闲适的瞥魏俦一眼,不言不语。 魏俦有些气恼,身子让开,声音也冷下来:“好,随你罢!” 魏俦这话音刚落,钟自羽再次从他身边绕过,手搭在门闩上,正要打开,魏俦却又叫住他:“我知你在想什么,你还想去找那人,好,我也不说如何,只你可知,为何你我原本决定,在临县暂避几日,我却突然要拉你上了这船?且还匆匆忙忙,临时决定?” 钟自羽停下步子,转首,等着魏俦说下去。 魏俦道:“有人找过我。” 钟自羽挑了挑眉。 魏俦嗤了声:“是啊,还有谁能找到我?能找到我,自然也能找到你!这人神通广大,你可知他是谁?” 几乎是同时,钟自羽脑中,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钟自羽面色沉下来,到底没冲动的离开,而是听魏俦继续说下去。 魏俦道:“今日傍晚,我去买食,离开半个时辰,便是在那路上,有人找上我,对方并未透露姓名,找上我的,只是个普通街边乞丐,那乞丐拿着一封信,信给我后,人便走了。” 说着,魏俦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的信纸,递过去。 钟自羽接过,展开看了两行,表情凝重。 魏俦找个地方坐下,淡淡的道:“现在,你还要执意回去?” 钟自羽将那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半晌,才走了回来,坐到了魏俦对面。 魏俦见终于将人安抚住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信是谁送来的,几乎不用猜测。那八秀坊来历成谜,坊主身份更是无人可知,信上落款就写明了自个儿身份,我倒是不怀疑,原本我也还好奇,按照你与纪家的关系,应当并无让八秀坊照拂的本事,现在我算是知晓了,原来,是因为小冰。” 钟自羽垂眸又看了眼信纸落款处,那笔锋浅淡的两个字——寻客。 八秀坊建于何年,早已无从考察。 但秀坊正殿,那舞客云集的大堂正门厅,便是叫做寻客厅,而能以寻客二字作为落款,足见此人身份。 送这封信来的,正是那八秀坊坊主,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性别,行踪成谜,无所不知的暗处人。 钟自羽不怀疑这信中的言辞的可信度,既然能用寻客二字,那多半就是本人没错了。 至于会否是有人冒充?那前提是,冒充之人,也能有如此通天本事,如此轻而易举,便可将魏俦找到。 这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附上一个胎记模样的图纹。 ——岭州深上,稚龄孩童,肩呈双鸾,脖系蓬环。 此时,魏俦又道:“小冰是我看着出生的,那孩子肩上的双鸾胎记,我不会记错,而那蓬环,想必就是你的那个,当年单笙带着小冰离开,也带走了你的蓬环,单笙估计是想留个念想,也就让小冰从小戴着长大。” 钟自羽沉默不语,不得不说,比起柳蔚,小冰的行踪,更让他在意。 若是自己收到的这封信,必然也会不顾其他,立即前往岭州。 只是,钟自羽不懂魏俦为何不一开始说明。 似乎知道钟自羽心中疑窦,魏俦只道:“一开始说了,你现在要如何?我坦白与你讲,这艘船不是去岭州的,是去青州的,青州离京都近,在那里,你要先将你的底子洗一遍,还有你这张脸,这是别人的脸,连名字都是别人的,虽说你用了三年,有感情了,但要见你亲儿子,怎的也要彻底清洗一遍,带着累累犯案的罪证去认亲,你是想连累你儿子不成?” 钟自羽沉了沉眸,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末了,强调一句:“小冰不是我儿子。” 魏俦哼了一声:“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你与重茗那点事儿,像是谁不知道似的,重茗身体如此之差,还冒着生死的危险为你生了孩子,你冷待重茗也就算了,现在连儿子都不认,我跟你说,你这样可太过分了。” 钟自羽吐了口气,继续说:“小冰不是我儿子。” 魏俦有点气:“你有完没完,不是你的是谁的?重茗除了你,还和谁有关系?重茗大了肚子的时候,单笙差点把你杀了,你被打得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以为谁忘了似的!” 钟自羽想到曾经一些事,脸色黑了许多,但还是道:“当真不是。” 魏俦不想和钟自羽犟了。 这人就是个负心汉,自己也不是第一日知晓了,现下重茗也死了,这人又开始追忆过去了,盯着一个与重茗长得像的人就不依不饶,明明深情却嘴硬,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不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俦不说了,只找个了地方躺下来,慢吞吞的道:“明早就要出发,现在还有时间,你最好休息休息,别明日船内颠簸,你又难受,你那晕船的毛病,估计也就是你唯一的弱点了,不过我明明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不晕船,怎的后来就……” 嘴里嘟嘟哝哝的念叨着,魏俦懒洋洋的,侧了个身子就要睡过去了。 钟自羽还坐在原处,手里看着那封信,将其仿佛瞧了数十遍,才背靠木柱,心思,却早已偏远。 小冰,钟自羽没能想到,还能得到小冰的消息。 第619章 把你家那位柳先生也叫下来(加更) 其实,当初钟自羽也怀疑过,岳单笙是否将小冰带去了岭州,只是后来想到这对兄妹与纪家的关系,钟自羽便否认了这个猜测。 但事实出人意料,岳单笙竟真的能放下姿态,自愿踏入纪家。 不过,现如今,小冰的行踪有了,那他呢?岳单笙,这辈子,自己莫非还能再见到他? 想到当年那些架,那一次次的负伤,钟自羽的脸冷了下来,手指握着信纸的边角。 半晌,再低头时,那信纸已皱褶成一团。 吐了口气,将信纸折叠,重新放进怀中,钟自羽仰头看着船舱内的天顶,感受着船舱的晃晃荡荡,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睡了过去。 待钟自羽再醒来时,已是清晨,头顶上杂乱的脚步声,是船工们在收整东西,准备扬帆起航。 魏俦也被惊醒了,但魏俦心大,默默的从舱内,爬回舱底,然后用衣服裹着脑袋,继续睡过去。 钟自羽也下去,而钟自羽刚一走,船舱内便进来了人,是船工来做货物的最后检查。 过了半个时辰,船慢悠悠的开始动了。 钟自羽知晓,这是要开船了。 魏俦从衣服里露出一只眼睛,半梦半醒的道:“我忘了与你说了,到了青州,你我便分道扬镳,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事儿你别找我了,找我就没好事,爷爷我烦你。” 钟自羽没说话,而是枯坐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俦看钟自羽那表情,又有点不忍,但想到自己的遭遇,到底狠下心来,身子一转,背对着这人,不去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人会可怜?呵,不过是一张皮相惑人罢了。 这人手段狠辣,心思诡谲,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却还偏偏用上一张好好先生的脸,不过也幸亏是用这张脸,若是他本来的脸…… 魏俦想到这人原本的模样,顿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谁能想到,一个满腹黑水,罪大恶极的杀人真凶,实际,却长了一张人人见着,都想亲近的俊秀脸庞。 想当初,重茗不就栽在他那张脸上了,结果被伤的鲜血淋淋,最后连命都给搭上了。 囫囵的想着一些事,魏俦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船,也终究行驶,飘飘荡荡的远离了古庸府码头。 与此同时,客栈内,柳蔚也醒了。 柳蔚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柳蔚浑身难受的艰难爬起来,探头想去看看外面,却被身畔的男人霸道搂住。 柳蔚偏头一看,就瞧见容棱也醒了,容棱还是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也不知道一夜过去,男人手麻了没有。 自觉的将容棱胳膊拉过来,放到被子上,柳蔚就依在他旁边,没什么精神的道:“你去瞧瞧。” “恩。”容棱侧身又看了柳蔚一眼,坚硬身躯却没动。 柳蔚半眯着眼睛,还很困,却依旧能感觉到容棱灼人的视线。 柳蔚刚睁开眼,便感觉唇上一软,接着,男人的手,拖到了她后脑,她被迫承受他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吻未毕,门外,敲门声又响起,且还伴随着小妞的声音:“两位公子,有人找。” 容棱不快的蹙了蹙眉。 柳蔚好歹从他怀中挣脱开来,赶紧将人推推,催促:“去看看。” 容棱不情不愿的起身,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床幔拉开,柳蔚偏头第一眼,就看到趴在软垫上,已经醒了,正抱着身子,噙着一双黑漆漆眼睛,望着自己的珍珠。 视线再一转,才看到像尸体一样横躺在地上,一点不矜持,保持着非常粗鲁睡姿的咕咕。 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柳蔚伸手,对珍珠勾勾手指。 珍珠眼睛一亮,立刻从软垫上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准确无误的窝到柳蔚的颈窝。 容棱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点不满! 柳蔚却不管,将珍珠摊开了放在被子上,去检查它的伤口愈合情况。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容棱面色清冷的走过去,哗啦一声,拉开门。 门外的小妞被吓了一跳,呆愣了片刻,没说话。 容棱蹙眉:“有事?” 小妞这才想起来,伸手指指楼下,呐呐的道:“有位……大老爷,要见公子与柳公子,还带了东西来,说是来探病的。” 容棱顺着小妞的视线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来人,脸色一下沉了。 而楼下,容煌正轻笑的喝着茶,一边喝,还一边跟伺候的大妞搭话,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才抬头看了眼二楼,见着是容棱,就笑着挥了挥手,随即道:“年纪人可不能睡这么晚,快下来吧,把你家那位柳先生也叫下来。” 容棱眉头狠狠的蹙着,深邃视线严肃的看着容煌,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刚蒙蒙亮,连月亮的颜色,都未褪完。 客栈内,更是一桌客人都没有,想来,客栈小二心里也是恼火的,这大清早的,甚至还未上工,就要被不好惹的客人挖起来开门。 也就只有大妞小妞,习惯性的早早起来,不受影响。 容棱脸色不好看,小妞有点怕他,缩着脑袋,打算下楼,却听三公子又吩咐:“去将容溯叫起来。” 小妞愣了一下,说:“七公子?” 容棱“嗯”了一声,小妞还想说什么,容棱却转身回房,关了房门。 小妞站在门外,有些呐呐的嘟哝:“七公子昨夜又没睡觉……这会儿,可能刚睡着……” 但没人听小妞蚊子一样声的解释,也没人问小妞是如何知晓的,小妞只能认命的走到隔壁房间,又去敲门。 容溯浅眠,开门开的很快,但正如小妞所言,他刚睡过去,此刻正是睡意朦胧,却生生被吵醒的时候。 一开门看到门外的小妞,容溯语气不好:“又怎的了?” 这个又字,用的非常微妙。 而分明今晨一早才从这间屋里离开,但此刻却丝毫没有记忆的小妞,也没发现这个字的古怪,只老实的道:“七公子,楼下来客人了,三公子让您起来。” 容溯的脸色,这会儿黑得严重! 第620章 你去将人叫下来,就说家里来亲戚了 来了什么客人,是需要他特地起来的? 容溯有些恼怒,小妞看着他那表情,便瑟缩一下,怯怯的后退半步,满脸小心。 容溯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问:“谁?” 小妞连忙往楼下指,立刻将黑锅甩出去:“那位老爷……” 容溯垂眸只看了一眼,在看清楼下人那熟悉的身影后,猛地一怔。 而楼下的容煌,也瞧见了容溯,容煌好脾气的扬起唇,笑呵呵的挥手,招呼:“小七,我来看你了。” 容溯整个人,彻底不能好了! 若要说容棱与容煌的关系,那还算好,但容溯与容煌,却是一万分的不融洽。 容溯也不记得自己上次见这位皇叔是哪年哪月,但这也不重要,因为他根本不想回忆,世人只知权王野心勃勃,与辽州称王称霸,剑指京都,随时造反。 却不知,在容溯心中,容煌可怕的不是他那动不动就要造反的心思,而是,他整个人。 想到幼年发生的一些事,容溯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手指在衣袖里紧了紧,堂堂七王,权倾朝野,却在见了一人后,紧张得动都不敢乱动。 僵硬了半晌,容煌似乎因没听到容溯的请安,而有些不高兴,埋怨的道:“怎的?不想见到我?” 容溯很想脱口而出“不想”,但他知道说了后的下场,便在沉默了许久后,闷声道:“见过十五叔。” 容煌这才扯着唇角,对容溯招手:“来来来,下来陪陪我,你三哥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你过来陪我解解闷。” 容溯面皮都紧绷了,解闷什么,这个词实在太耳熟。 幼年,容溯便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皇对他疼宠有加,太子虽说身居正宫,但要论偏宠,父皇面前第一个人,自是他七皇子无二人选。 在宫中,容溯可以横着走,侧着走,倒着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但独独在一人面前,他只能埋着头走。 那时候,权王在辽州的势力,还没太大,逢年过节,也还是会回京都过宴,第一次见这位十五皇叔,是在容溯十岁时,当时他身穿锦绣虎袍,衣摆金线缝制,宽袖窄领,贵不可言,他在众皇子中,独独出挑,能文能武,学富五车,那正是少年气傲的时候,他眼里只有父皇母妃,顶多再算上皇后太子,其他人,皆是尔尔。 而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十五皇叔,却第一次,让他尊贵的头颅,降下。 一想到当年的那些丑事,还是之后几年,陆陆续续的童年阴影,容溯便觉得浑身难受。 偏偏,容煌还在楼下催促:“小七,赶紧来啊,好久没瞧见你了,过来我看看,长高没有。” 容溯脸色黑得无以复加,又不是小孩童,还有什么长高不长高?! 容溯不想下去,他恨不得回房,将门关了,眼不见为净。 但楼下那人是如何脾性,容溯很清楚,自己若不下去,皇叔想必,还有别的法子折腾自己。 咬紧牙关,容溯到底豁出去了,吐了口气,回房拿了件衣裳,随意套在身上,下了楼。 “小七,你昨夜这是没睡好吧?怎的眼底全是乌青?”容煌一脸关切的问道。 容溯一言不发,只坐在皇叔对面,手指紧紧握着茶杯,感受到杯内茶水的温度,才稍稍舒服一些。 “小七,你怎的不说话?你可知,长辈问你话,你不答,可为不孝,好好一个孩子,可不能不孝顺,乖,告诉叔,是不是做恶梦了?是不是梦到妖怪了?” 旁边静候的大妞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妞吓得毛骨悚然,小心的看了容溯一眼,见其果然侧眸,目光危险的看向大妞,便紧忙将姐姐拉走,二话不说躲到了后院。 两个小丫头被吓跑了,容煌又不乐意了:“你看你,人家小姑娘笑笑怎么了?长了嘴还不能笑了?还有你的,你的嘴又怎的长的?不开口长嘴做什么,不若缝起来糊上浆糊算了。” 缝起来,糊上浆糊。 脑中想到一段过往,容溯脸色从黑,变得有些白。 容煌似乎也想起来了,乐呵呵的说:“说起来,我好像还真往你嘴上糊过浆糊,只是没缝住你的嘴,那次你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来着?哦,对了,你也是骂了小姑娘,是你的宫女吧?就是摔了个被子,你便将人骂得掉眼泪,实在过分了些,叔叔与你说了多少次,姑娘家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骂的,怎的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不长记性?果然是你父亲娇宠了你,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执意将你带走,你若在我身边,必不会成现在这副模样。” 容煌还在嘟嘟哝哝的说个没完,容溯的脸色,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他真的,是一点,一丁点,也不想回忆起当年之事。 而就在此时,二楼传来动静。 容溯几乎下意识的往楼上看去,见着果然是容棱走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这是容溯第一次,以见到容棱为乐。 容棱走下来,站在那里,对容煌拱了拱手,算是请安。 出门在外,不宜张扬,简单的行礼便够了,容煌无所谓的让容棱坐下,却盯着容棱身后看个不停,见什么人都没有,不觉蹙眉;“你家那人呢?” 容溯愣了一下,表情古怪的看向容棱。 容棱则只是语气凉淡的道:“还在睡。” 容煌登时不满:“长辈都到楼下了,怎的还在上头睡?你去将人叫下来,就说家里来亲戚了。” 容棱没动,只道:“她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更应早睡早起,这就对身子好,你让人下来,我这里正好有几套健脾之法,宜身宜体的,交予你们,就当见面礼了。” 容棱丝毫不让:“我代她谢过。” “你谢不作数,让人亲自来。” “来不了。” “阿棱,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叔叔?” “嗯。” “记得就把人叫下来,我有东西要给她。” 容煌说着,容棱才看到皇叔身后的下属,正搂着一个大箱子,满头冷汗的站在那里。 “何物?”容棱谨慎的问。 容煌气的想伸手打这侄儿,没好气的道:“叫下来就知道了,你慌什么,莫不成还能害你们?” 第621章 想你定然还未睡醒,给你醒醒瞌睡! 容棱还是没动,但容溯却已经坐不住了,他直接起身,道:“我去叫。”只要能暂时离开这里,什么都好。 容棱也起身,拦住容溯,眸色平静。 容溯看着容棱,两人对视,四周静谧。 容煌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笑眯眯的坐在那里,支着下巴,就这么看着他们,似乎看两人起矛盾,是件很有趣的事。 气氛一下有些古怪,直到,二楼传来开门声。 几人回首看去,就见一身穿戴整齐,看着并无大碍,只面色有些苍白的柳蔚,正缓慢的走了下来。 容煌立了立身子,就在那几个呼吸间,已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一遍。 柳蔚注意到权王犀利的视线,便看过去一眼,顺势也将对方打量一遍。 两人的审视,都很明显,不带一丝掩藏,等到柳蔚下了楼,两人目光也都变得正常。 容溯看着柳蔚,见柳蔚气色还好,不觉表情也好了些。 倒是容棱,有些不快的道:“怎的下来了?” 柳蔚走过去,站到容棱的身边,对权王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容煌很洒脱的点点头,对柳蔚比了比自己对面的椅子:“你身子不好,坐吧。” 柳蔚随即坐下。 容煌又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眼中露出一丝满意,这丝情绪露出得有些奇怪,至少,柳蔚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让这人值得满意的地方,自己如何,时好时坏,应当都与这人没什么关系。 哪怕权王是容棱的皇叔,但应当也没到为侄子相看侄媳妇的地步。 心中有异,但柳蔚面上未显,只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开口道:“知晓尊驾特地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出门在外,这里又是客栈大堂,一些称呼总不能说,只索性,对方也不在乎。 容煌笑呵呵的道:“无事无事,是我来早了,你可睡得还好?可还睡得够?是不是吵醒你了?” 容棱和容溯同时看向皇叔,方才不是说早睡早起身体好?怎的一下子就改口了? 柳蔚方才在楼上也听到了这位权王殿下的说辞,此刻权王一改态度,让柳蔚也有些错愕。 但错愕之后,柳蔚也只是回道:“劳驾惦念,我很好!” “受的伤,可有大碍?”这种突然用关切的语气询问的态度,让柳蔚有些不自在。 容棱与容溯在旁静静看着,表情也都有些古怪。 “无碍。”柳蔚回道。 容煌道:“现在看着无碍,但没准之后会伤变,来人。”权王唤了声,身后的下属擦了擦额头的汗,抱着箱子走上来。 容煌温和又慈爱的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伤药,疗伤效果极好,你且用用看,若是不够好,再与我说,定给你找更好的。”权王说着,挥了挥手,让下属将东西放下。 下属老实的放下后,急忙退下。 柳蔚看着眼前的木盒子,迟迟未动。 容煌催促:“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看是否都合用。” 柳蔚还是很犹豫,自己与容煌素不相识,这第一次见面,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好的太过古怪。 眼下这殷勤备至的模样,更是让柳蔚很不舒服。 容棱与容溯倒是从头到尾一直防备,但看那箱子摆出来,便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没准,容煌就是大清早睡不着,过来送温暖呢。 容煌噙着一双真诚的眸子,一直催促柳蔚看东西合不合心意,柳蔚哪怕心生不妥,但也终究伸手,去开那个盒子。 打开锁扣,推开箱子,突然,里头弹出来一个东西,接着,便是悚然一声:“轰隆!”然后,眼前一片白雾,待柳蔚回过神来时,满脸,全是面粉。 “哈哈哈哈哈……”容煌在对面,笑的直不起腰来。 容棱与容溯也愣了一下,而最错愕的,是柳蔚。 柳蔚默默的坐在原处,透过眼前飘飘散散的面粉,这才看清,那盒子里,放了一盒面粉,只要一开箱子,便会触动里头机关,里面轰然一炸,面粉自然弹飞,直接扑向离之最近的人。 柳蔚的心情很复杂。 容棱已经走过来,蹙眉抬袖,替柳蔚擦干净脸,容溯却猛地想到什么,暗中鄙视容煌,都过了多少年了,还玩这种老把戏。 是的,容溯想到自己小时候也中过此招,只是当时,他脸上铺满的可不是面粉,而是泥巴。 对容溯,这位十五皇叔,可从未客气过。 “哈哈哈哈!好玩不,有意思不?”容煌边笑,边捂着肚子,一脸乐趣的询问柳蔚。 柳蔚不想和这人说话,柳蔚觉得,这位权王殿下,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机敏的小妞,这会儿已经拿了张湿帕子过来,容棱接过,为柳蔚继续擦拭,等到终于擦干净了,柳蔚才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问:“为何?” 容煌终于笑完了,掐了掐眼角的泪说:“大清早的,想你定然还未睡醒,给你醒醒瞌睡。” “我醒了。”柳蔚黑着脸道。 容煌非常不要脸,道:“现在醒得更彻底了。” 站在容煌背后的下属,心很累,下属眼睁睁看着王爷准备这个箱子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好的探病呢,说好的要有诚意呢,为何会是这个打算? 但最后,下属那薄弱的挣扎,也没打消王爷一颗顽童似的心,只是现在,下属有点紧张了,看三王爷与七王爷那表情,好像有点要出事的意思。 他们,还能完整的走出这间客栈吗? 将手中的湿帕子放下,容棱看了容溯一眼,容溯了然,转身,去了厨房,容煌没觉得不妥,还在炫耀自己的成果,并且每次看到柳蔚鬓角发丝还沾着的面粉,就嗤一声,又笑出声。 柳蔚忍了又忍,忍得手指都发抖了。 而容溯此时从厨房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的走回容棱身边,然后,淬不及防的,突然从身后伸出手,他手上,赫然抓着一只老鼠,接着,他就把老鼠迅雷不及的丢到容煌怀里。 容煌在愣了一下后,爆发出惊天的尖叫。 后来,柳蔚才知道,这位权王殿下,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就怕老鼠,因权王小时候,被老鼠咬过,还险些因鼠疫而就此丧命。 当然,当年那带病的老鼠是谁送到权王寝房去的,就另当别论了。 第622章 明修?付子辰? 总之,现下容煌是被戳到了软肋,将怀中那老鼠一扔,身躯已经腾地跳起来,双眸怒瞪着容溯,咬牙切齿:“大逆不道!忤逆不孝!” 容溯是怕容煌的,但这刻却鼓起勇气来,淡然的挑挑眉,看起来,形象十分高大。 但容溯一直站在容棱身边,且靠得非常近,那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又那么经不起琢磨,变得有待商榷。 柳蔚静静的看着几人,心里,只隐隐飘过一句——他们到底几岁? 容棱表情倒是很平静,瞧着容煌失控,又瞧着容溯下意识的躲避举动,很冷漠的出声,询问容煌:“究竟来做什么?” 容棱问的很不客气,显然柳蔚被捉弄,容棱还耿耿于怀,哪怕已经使唤容溯“报仇”了,但容棱也没那么快消气。 容煌低头再三确定自个儿身上没有半根老鼠毛,又左右寻望,确定那老鼠被他一甩到地下,就消失无踪,这才心有余悸的拉着椅子坐下,道:“来探病。” 探病如果都这么探,那病人都要被玩死了。 柳蔚伸手揉了揉鼻子,感觉鼻息间还能嗅到那面粉味,有些不舒服,便起身,道:“我上楼梳洗。”说着,也不等谁答应,便回身上楼。 却听容煌在身后道:“你无需走。” 容煌说着,眼睛却是看向容溯。 容溯自然理解其意,容煌有事要与容棱与柳蔚说,他不能听,既然如此,一开始怎么就不能让他好好在屋里睡觉?非把他叫起来搅合一通,这究竟是什么用意? 这么想着,容溯又看向容棱。 容棱却只是瞧容溯一眼,眼底没有丝毫愧疚,眉眼平淡得,似乎在说,就是欺负你了,怎么?不服? 容溯是不服,很多不服,但容溯没有显露,只是沉默的上了楼,心里一边堵着一口气,一边又庆幸不用再与容煌同屋共处。 没一会儿,二楼响起开门声,接着是关门声,随即,彻底寂静。 一楼大厅,小二已经被差使走了,小妞大妞被撵回房间,整个大厅,只余下容煌、柳蔚、容棱,与容煌那下属四人。 三人各据一方,坐于桌前。 容煌收起了方才那顽劣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笑,却是对柳蔚道:“你该回京了。” 柳蔚愣了一下,视线第一时间转向容棱。 容煌的话很有深意,“该”“回”京了。 为何用到该字,又为何用到回字? 容煌是知晓柳蔚本就是京都人? 但若知晓柳蔚籍贯,自然就知晓柳蔚身世背景。 目前为止,柳蔚自认自己的身份,掩藏得还算稳妥,但在这位权王面前,似乎毫无遮羞。 权王,一清二楚。 柳蔚一时没说话,容棱也沉默下来,大厅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容煌看着两人,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回答,便叹了口气,道:“京都大变将至,无论是你,还是阿棱,都早已不是局外人,柳家也好,容家也好,纪家也好,你们总不能敬而远之,这古庸府最近出了不少事,你们该做的也做了,至于那钟自羽与魏俦,我可明确的告诉你们,他们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不好说,但总之,不在古庸府,你们继续留下,也不会找到那二人。” 柳蔚的表情很不好看:“殿下知晓钟自羽的下落?” 容煌看着柳蔚:“我知你与钟自羽恩怨颇深,但信我一句,他现在,还不能动。” “为何?”柳蔚挑起眉宇。 容煌也不怕直说:“此人,并非我要保,但自有人保,钟自羽与太多事有牵扯,眼下他只有平平安安,妥妥当当,才不会坏了其他人的大事。” 柳蔚笑了:“可我偏不想钟自羽活得这般自在,那我是否,也挡了某些人的路?” “你不一样。”容煌沉默许久,才说:“我想,便是你当真挡了路,那人也不会动你,只是,我怕到时候后悔的,却是你。” 柳蔚蹙了蹙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荣煌却不再多说,只对下属伸手。 下属送上一封信件,荣煌将信件放在桌上,推到两人面前。 容棱没有动手去接信件,柳蔚这个上过一次当的,更不可能再莽撞的上第二次当。 因此,三人都微妙的矜持着。 半晌,荣煌叹了口气:“就是一封信,不咬人的。” “呵呵。” 柳蔚冷笑一声,眼中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荣煌无法,只得将信封打开,将信纸抽出,展开在两人面前,让他们看。 柳蔚虚虚一撇,却在瞥到那信上字迹时,凝起了身。 这是柳蔚的信件。 确切的说,是有人写给柳蔚的信,信中词句简短,字体隽朗,却是某一人写给柳蔚的寻常探问信。 “明修?”念出这个最后署名,容棱蹙眉眯起眼睛,看向柳蔚。 柳蔚看看容煌,却无法看出容煌的目的,只对容棱道:“付子辰的字。” 付子辰? 容棱脑中想起一道身影,又想到柳蔚与其的匪浅的关系,表情瞬间变得冷淡。 柳蔚问容煌:“付子辰写给我的信,如何到的殿下手中?” 容煌回答得坦荡:“这信堂而皇之的寄往京都柳府,所幸是被我截住了,否则,若是让其他人发现,堂堂柳家大小姐,却与曲江府府尹关系匪浅,密信往来,你要如何解释?” 柳蔚不敢置信:“这封信寄往柳府?” 容煌点头,摆出一脸,要不是我及时出手,那就露馅了的倨傲表情。 柳蔚冷冷的道:“即便寄往柳府,也不见得是寄给我,若是送信人还在,这信,会寄给柳府三少夫人,也就是江南金家二小姐,金南芸的手上,再由这人,转交给我。” 容煌表情一顿,一下没出声。 柳蔚又把目光垂下,看着信上的文字,上面写得很简单,便是说付子辰回京述职,相约她京都再会。 这上面的文字写得非常浅淡,便是当真不小心被人看到了,也还说得过去,在这种书信往来中,付子辰不会犯什么忌讳。 付子辰太了解柳蔚身份,也太了解柳蔚的处境,他不可能让她有被人抓到把柄的机会。 第623章 应当是与要保钟自羽那人,是同一人 多年挚友,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容煌被戳破了目的,咳了一声,道:“总之,付子辰快回京了,莫非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你可知付家这趟浑水,若是也搅合进眼下局面里,这结果,会有多扑朔?” 柳蔚当然知晓。 眼下京都新贵林立,老牌世家已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却唯有三朝元老付氏一族,久经不衰。 但付家的活跃地,却并非京都,而是在离京都最近的青州。 青州之地,面积不大,但十分富庶,且整片州地内,只有一会徽阳府,而付家,便在此地立足,算是为京都镇守住两江边缘所有异动,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可是这些,与柳蔚没什么关系,甚至与付子辰也没多少关系。 哪怕付子辰身份贵重,乃是付氏嫡孙,但付子辰早已被驱逐在外,付氏子孙林立,付子辰要崛起,不说困难,只说机会,便是渺茫。 自愿去曲江府当一个区区府尹,是付子辰的悠哉之选,也是付子辰远离是非的方式,更是付子辰让族内欲对他处之而后来之人的安抚。 柳蔚不知付子辰为何要回京,也不知是谁诱惑了他。 但柳蔚明白,若是付子辰回京,那必然是有所动作的,而恰恰又是在这柳家出事的关头,时间上太巧合,就忍不住让人想的更多。 将信折叠起来,柳蔚对容煌道:“最后一个问题。” 容煌洗耳恭听。 柳蔚问:“钟自羽逃之夭夭,被钟自羽所害那些无辜之人,又要如何交代?作为仵作,我的本职是还死者一个公道,既然已有死者,那便必须有凶手偿命,就算不为我,不为我儿子报仇,钟自羽,也必须得死。” 柳蔚字字铿锵,说得掷地有声,容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都将付子辰的信拿出来了,这人还这么不管新京都发展,只执着于一个杀人凶手。 容煌忍不住笑了一下,给出保证:“放心,钟自羽终究会死,只是时候到没到的问题,杀人偿命,天公地道。” 柳蔚认真看着容煌,确定容煌的表情不是敷衍,才垂下眸子,将信收入袖袋,道:“既殿下已这般说了,吾等小名,也只得乖乖听从,只是这古庸府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若要离开,也不会太快。” “七日之内。”容煌道。 竟然将时间设定得如此严苛,柳蔚不得不怀疑。 而容煌也不怕直说:“我来古庸府,自然并非偶然,此地与惠州极近,而惠州眼下是何局面,想必你们都知。” 一说到惠州,柳蔚便立刻想到容溯。 或者是说,想到容溯手上那枚兵符。 而柳蔚想到的,容棱自然不可能没想到。 惠州眼下算是无主之地,一个惠王遗孤,月海郡主,已经被皇上掌握手中,惠州兵符一到京都,惠州所有将士,也将成为皇上私兵。 而显然,权王也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且,还亲自来了。 柳蔚下意识的看向二楼,心想,容溯又要倒霉了。 本来就因为这枚兵符,容溯一路被追杀,好不容易遇到他们救他一命,现在权王都找上门了,容溯还有什么可挣扎的余地? 等等! 若是如此,那难不成,先前追杀容溯的人就是…… 这么一想,柳蔚又看向对面的权王,心中暗叹,果然人不可貌相,心狠手辣之人,多半是外表看不出来的,藏于心机。 刚才那个顽皮的亲王形象,似乎也只是海市蜃楼,稍纵即逝。 只是,容溯若是被抢走兵符,又如何还能再回京都复命? 但显然,有人是不在乎容溯如何自处的。 容煌表情很淡定,似乎一点不怕被柳蔚看穿,容煌只是给出最终忠告:“不想惹祸上身,七日内离开,最是好了。” 柳蔚不觉沉眸,过了许久,又问:“你若要在古庸府有举动,那古庸府,是否会成为第一个战场?” 容煌笑了:“怎的,小家伙,住了一阵子,住出感情了?” 柳蔚面无表情:“我已在此买了房子,钱都付了。” 之前就说古庸府人杰地灵,风景好,山水好,还开发了旅游业,成为热门城市,指日可待,所以柳蔚抓紧房价不贵的时候,投了房产,此事交给衙门胡哥去办的。 胡哥给柳蔚磨到了低价,柳蔚心情好,还一口气买了两处宅子,心说一处自己住,一处给空着看,反正便宜。 但若是此地战乱,那房子就白买了,亏了。 容煌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扑哧一声笑出声,又恢复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放心,此地有人保了,我倒是想动,也没那底气。” 都敢造反了,还有谁能让权王没底气? 柳蔚没问,但也能猜到,应当是与要保钟自羽那人,是同一人。 听容煌的语气,说到此人时,语气都透着相同的无奈。 与权王将话说得很开,柳蔚却也没下最终决定,只是回头,又看向容棱,是否离开,何时离开,是回京还是如何,柳蔚一个人做不了主。 况且现在,小黎还没醒,虽说这两日应当就要醒了,但醒来,也总要调理几日,日子当真说不准。 容煌看出他们有话要单独说,也不啰嗦,直接起身,告辞。 两个晚辈起身,送皇叔出客栈的大门。 此时,外头的天色,也才刚刚蒙蒙亮而已,柳蔚一下明白了权王这么早来的原因,权王来古庸府来的如此堂而皇之,必然不可能无人跟踪,权王选了这个时辰,必然是在暗处之人眼底子外头行动。 只是,这一大早的扰人清梦,又捉弄了自己一顿,柳蔚还是决定报复一下。 眼看着容煌越走越远,柳蔚突然在后头叫了一声:“呀,老鼠!” 走在前头的容煌顿时毛骨悚然,直挺挺的跳了一下,然后眼睛审视而敏锐的看着左右,身子忍不住靠近了他那位下属。 下属为主子挡在前头,却左右看看,并未瞧见老鼠,再一抬头,客栈门口,哪里还有人。 “小兔崽子!”容煌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气的磨牙。 下属忧心冲冲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累。 第624章 十二时辰内,小黎必然会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25章 搂着娘亲就不撒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26章 既是坊主安排,便自是早已掐算清楚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27章 这算是纪邢,第一次与柳蔚单独见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28章 你如此的为柳蔚,将我置于何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29章 小黎实力卖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0章 三哥想必早就猜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没发生什么特别之事。 柳蔚安安心心的与孙奇洽谈了一番,容棱在忙什么,柳蔚则完全不清楚。 不过,再也不清楚柳蔚也知道,是与权王有关的。 容棱既然来过古庸府,自然就不会这么轻易将这片土地送出去,人虽离开,但一部分势力,却留了下来。 只是要怎么留,则不好公开了。 这小小的古庸府,以前撑破天,也就纪家在这儿设了个据点,算是接洽南北两路,这纪家还得是抠着算着,找个不繁荣,但是也不至于太荒废的州府,但现在这么一来,这儿彻底热闹了。 镇格门的势力有,辽州的势力有,或许很快,京都的势力也会渗透过来,显然,挡在惠州前头的古庸府,屹然已经成为了一道战争防线,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实则已经埋藏下了随时爆发的战斗因子。 大概古庸府原住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山清水秀,入不敷出的贫困州府,竟会成为军事基地。 但现在说这些还言之尚早,毕竟战争还没打响,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换言之,惠州虽然重要,但权利核心,还是京都。 权王的大部分心神,也依旧放在京都,只是占下惠州,多少能给自己一些底气。 辽州位于南方,中间隔着两江,而惠州在北方,有了惠州,直逼京都,才有机会。 这些绕绕弯弯,现在是一丝都瞧不出来,不止柳蔚没太过上心,知晓处境的孙奇,也很心大的不管不顾,满脑子还是旅游业,打算带着古庸府整个脱贫致富,走向人生巅峰! 孙奇这种想法其实是对的。 作为古庸府府尹,他的本职工作,是领导百姓,管束百姓,打仗,是武官的事,文官,只负责文官的职责。 或许说,男人应该有点野心,自己的地盘眨眼就要被一个外来亲王统领了,总不能束手就擒,乖乖投诚? 讲真的,武官或许会有点烈骨头,十二万分的要冲要打,但文官却不然。 不是文官怕死,而是,手下系着满城百姓,他冲不起,打不起,乖乖听话,才是保证城中百姓不死一人的最好方式。 而能保护好百姓,就是府尹最大的成功。 各位其职,便是此意。 因此明知道权王来了古庸府,而且还打算在这儿集结更多辽州人,孙奇也能淡定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淡定的做自己的事。 权王,似乎对孙奇的识时务很满意,因此当真,没惹过一丝麻烦,大家就这么微妙的平衡着,直到柳蔚离开的那天,容棱与孙奇谈过一次。 谈的什么,柳蔚不知,也不想打听。 只是孙奇来送行时,笑的很开心,临走前,还塞了很多土特产来。 小妞大妞接下,柳蔚正想道谢,就听孙奇道:“柳大人,回了京都把这些特产也与京里的熟人分享分享,若是有人想买,咱们这儿管外售,管驿站车马费,视货订量多少算折扣,订得多,还送小礼物。” 折扣两个字,还是柳蔚教给孙奇的,一眨眼,已经能活学活用了。 柳蔚欣慰之余,又有点担心:“堂堂朝廷命官,要改行当奸商了?” 孙奇只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穷怕了,只能靠自个儿了。” 一个人穷,或许只是穷,一个州府穷,那才是真正的穷。 想到刚来古庸府时,去衙门写书案,被小衙役旁敲侧击的暗示,宣纸写了一面,背面还能写时,柳蔚的心情,也非常微妙。 官船从古庸府码头,往建阳府行驶。 船舱内,已经差不多快要痊愈的小黎,搂着珍珠,背靠着咕咕,优哉游哉的靠在那儿,打瞌睡。 乘坐早上的船,小孩自然还没太睡醒。 柳蔚将小黎抱起来,小家伙立刻搂着娘亲的脖子,黏黏糊糊的就不撒手。 柳蔚将儿子放到小隔间内,让儿子睡,小黎含糊应下,就把珍珠放在床头,闭上眼睛。 柳蔚回头,发现咕咕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狭窄紧憋的小隔间,咕咕的体积,被衬托得更加宏伟。 咕咕很委屈的站在门口,黑豆子般的眼珠,亮晶晶的。 柳蔚到底没狠下心,把隔间里的桌子推到最里面,在地上空出一大片地,咕咕了然,自觉的走过去,抱着肚子,蹲下。 柳蔚摸摸它的头,这才离开,将小隔门从外头关上。 回到船舱,几双眼睛看过来,柳蔚没在意,只对大妞小妞道:“今晨起的太早,你们也去睡吧。” 两个小丫头乖乖应着,这便离开。 等到另一间隔间门被关上,舱内,只剩下三人。 柳蔚坐下来,容溯容棱坐在对面,三人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容溯先开口:“到了建阳府,我下船。” 柳蔚挑了挑眉,问:“不怕截杀了?” 那枚兵符,还是关键。 容溯“嗯”了一声,语气淡淡。 容棱没其他反应,倒是叮嘱了一句:“小心。” 好歹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哪怕以往隔阂再多,可终究也有些情分。 哪怕是柳蔚,对容溯一味的讨厌,但也有了一两分自己人的心思,虽说,当真只有一两分,并且,回到京都,各自为政后,只怕半分也不会再剩。 容溯似乎也有自己的考虑,三人间再无说话,平静中,透着点不自然。 又过了许久,容溯还是开口:“皇叔找我谈过。” 柳蔚朝容棱看去。 容棱表情淡淡,没什么惊讶。 容溯也看向容棱:“三哥想必早就猜到了,我想,皇叔与我说的,必然也与你说过。” 说什么? 柳蔚猜都不用猜,无外乎两个字——拉拢。 想来,权王的意思,或许一开始只是从容溯这里抢走兵符,哪怕将人杀了,也在所不辞。 但知晓容溯为他们所护时,竟多了一分人性,或许是看在容棱的面子上,给了容溯多一个选择,从掠夺,变成了合作。 也因此,容溯不怕截杀,因,无人会截他了。 这些朝中秘事,柳蔚一点不想打听,因为与自己无关,知道了,也只是麻烦,所以柳蔚起身,回了小隔间。 关上门,就躺上床。 第631章 我就算产卵,也在床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2章 能让容棱觉得熟悉的,却少之又少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一具尸体,这无论是谁,在何种情况下,怎的都会悚然一下。 车夫颤颤巍巍的退到马车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路途原因,柳蔚等人一路走来,雇的都是本地车夫,没让容棱的人驾车,只因本地车夫更熟路,而几乎每到一个城镇,他们便换一个车夫,也算是保护行踪。 眼下这个车夫,是从上一个驿站雇来的,送到下个驿站,也就是京郊驿站口。 可现在却在途中,遇到了麻烦。 灯笼的光到底微弱,柳蔚借着容棱的手,看到那草地上,鲜血淋淋的一片。 柳蔚凑近些,蹲下,只是去看,没有用手碰。 直到容棱将灯笼给了柳蔚,又贴心的回马车里给柳蔚拿了手套,柳蔚才套上手套,开始翻看尸体。 “性别,女,年龄,十五至十八,死因,外表观察为摔死,脑浆爆裂度高,骨骼断裂,四肢胸腔,多处出现碎裂性骨伤……” 柳蔚慢慢的将发现的重点说出来,又将那女尸翻转过来,看女尸的脸。 这一看,却是一张如花似玉的俏丽脸庞。 若不是现在满脸鲜血,看着极为可怖,放在谁家院子里,都是让老爷爱入骨髓的小妖精。 既然有了这张脸作为辅助,柳蔚自然就要检查更多。 首先是手脚,其次是身体,柳蔚没将女尸的衣服解开,只撸上了袖子,看一些不算出格的位置,毕竟这还有旁人,这女尸也不想在两个陌生男子面前被宽衣解带。 “手指纤细,不沾春水,是个养尊处优的,身上也没明显欢爱痕迹,不是奸杀,再看这打扮,大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只是死在这荒郊野外,便有些蹊跷,而且……”柳蔚抬眸,看看上空,喃喃:“这附近,并没有山。” 没有山,是如何摔死的? 这是一处林子,最高的地方,或许就是旁边的大树。 但这大树也不过不足两层楼高,要将一个人摔成这种摸样,至少也得是十层楼的距离,没看身子大部分,都快摔成肉泥了吗,脑浆更是爆得四处都是。 容棱也看了看四周,再看那尸体时,眼神有些困惑。 柳蔚发现了容棱的眼神,问道:“怎的?” 容棱道:“有些眼熟。” 柳蔚挑眉:“认识的?” “不知。” 柳蔚也没追问,这里已经快到京都,这女子一身丫鬟装,却华丽非凡,必然是京中权贵家的人。 容棱堂堂三王爷,虽说性子冷淡,但好歹在京中过了二十多年,当真见过也不奇怪,只是能让容棱觉得熟悉的,却少之又少。 看来,果真是漂亮的姑娘,就容易让人记忆深刻。 不过再漂亮,也落到了红颜薄命的下场。 柳蔚叹了口气,道:“此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土地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车轮痕迹,死者应当是摔死后,被人抛尸在此。死亡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因在冬日,计算京都昨日的气候环境,冷空气比例,再看尸体僵硬度,死亡时间的准确度,会有一到两个时辰的徘徊,现在丑时,也就是说,死者是昨日的申时到酉时遇害。” 柳蔚说着,将手套取下,在这样的环境内,柳蔚能看出的东西很有限。 光线实在太差,哪怕柳蔚夜视能力好,也极有可能错看一些小细节。 将手套随意捏在手里,柳蔚道:“看来今夜,咱们想赶路也不成了。” 容棱“嗯”了一声,搂着柳蔚,将她护回马车。 车夫还缩在马车角落,见状胆战心惊的问:“两位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柳蔚语气淡淡:“还有什么如何是好,守着呗,明日一早再去报官。”柳蔚说着,又顿了一下,提醒道:“莫要靠近,莫要破坏案发现场。” 虽说不是第一现场,但如何从第二现场上的一些细节,推测第一案发现场的位置,也是门学问。 只是现下光线实在不行,不若明日天亮了,再好好端详。 车夫忙不迭的点头,这粉身碎骨的尸体,谁敢靠近,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啊。 柳蔚上了车厢,立刻对上小妞大妞两双黑漆漆的眼眸,柳蔚安慰一声:“无事,睡吧。” 两个丫头哪里睡得着,挤成一团,也不说话,只闷闷的垂着脑袋。 容棱拧开水壶让柳蔚洗手,洗好了,擦干净了,才将人重新楼主,让她继续睡。 马车里并不大,五个人睡,实在勉强,但索性三个都是小孩。 三个小孩顺着睡在里头,倒是刚好塞下,而外面,也就只够一个成年人躺平,这个人自然是柳蔚。 而容棱,则只是坐在柳蔚旁边,守着柳蔚,至于咕咕与珍珠,只得睡在后面的行李车厢里了。 咕咕与珍珠没有醒,小黎也没醒,柳蔚却是睡不着了,没有人在刚发现一具尸体后,还能心无杂念的睡过去,而且,那尸体就在他们附近不出十米外。 车厢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小妞才问:“公子,真的是死人吗?” 柳蔚“嗯”了一声,拍拍自己身边。 小妞就钻过来,钻到柳蔚怀中,缩在柳蔚胳膊里。 大妞看了,有些眼热。 柳蔚对大妞挥挥手,大妞忙也钻过来,两个小丫头年纪都小,哪怕在古庸府经历了许多,但在那儿好歹还有硕大的客栈可供休息,还有人来人往的人,这里,却只有他们几个,担心害怕,在所难免。 “是被杀了吗?”小妞闷闷的问。 柳蔚迟疑一下,才说:“还不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 容棱偏过头。 柳蔚说:“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此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不排除自杀的可能,目前有的确切资料只有死因一条,若是死者自个儿在其他地方摔死,被没责任心的人运到这儿来扔了,也不是没可能。”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小妞不解:“谁会这般无聊?” “那就得先知道,这死者有什么恩怨了。”死者那张如此漂亮的脸庞,带得来男人的垂帘,也带得来女人的憎恨。 第633章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生辰不该回礼?” 小妞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只是依偎在柳蔚怀里,闭上眼睛,就本能的搂住柳蔚的腰。 但搂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感觉,再睁开眼细想,又没发现什么不妥,最后,带着这种狐疑与懵然,小妞还是闭上了眼睛。 柳蔚却看出了小妞的异样,摸摸小妞的头,心想,这孩子怕是已经依赖容溯了。 哪怕是全无记忆,也知道自己搂着的人,不对了。 大妞倒是好说,看妹妹睡下了,自己又缩在公子怀里,很有安全感,就也睡了过去。 慢慢的,车厢里多出了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柳蔚还是没睡,只是仰头看着容棱,问:“可想起了什么?” 容棱挑眉:“嗯?” “不是说眼熟?” 容棱“嗯”了一声,道:“想不起。” “再想想,能想起来,也免了判定死者身份的过程。” 容棱应了一声,似乎当真在回忆。 柳蔚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吭声,抬头一看,男人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就用手盖住她的眼睛,温热的感觉,在眼皮四周弥漫,柳蔚听到他说:“我想,你睡。” 柳蔚“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身子的不适,令柳蔚哪怕没那么想睡,最后也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他们是被车夫唤醒的。 车夫担心受怕了一整夜,躲在马车边上战战兢兢的念了一晚上的阿弥陀佛,这好不容易天亮了,他迫不及待要催促几位客官去报官。 最后去报官的是容棱,柳蔚则领着几个孩子洗漱。 小黎一醒来,就嗅到一股让他眼前一亮的味道,他立刻腾地坐起来,撩开窗帘,凭着过人的视力,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那红红艳艳的东西。 “嗷。”小家伙嚎叫一声,兴冲冲的往外面跑。 刚跑一步,后领子后拉住。 “洗脸。”柳蔚冷不丁的将一张凉帕子,盖在小黎脸上。 小黎冷得哆嗦一下,捂住那帕子,委屈的望着娘亲。 柳蔚面无表情的说:“不准过去。” 小黎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奄奄的,他嘟哝着道:“爹,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你送给我今年的生辰礼物……”说着,委屈的对了对手指,眼睛时不时的往旁边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柳蔚绝情的反问:“你的生辰,为何是我送礼给你?而非你送给我?” 小黎愣了一下,他是从不过生辰的,这也是去年在京都,听小矜哥哥说,别人家的孩子,生辰都有新衣服穿,新糕点吃,所以他就突然对自己的生辰惦记起来。 只是当时离他生辰还有许久,他想了一会儿,便没想了,但现在算起来,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了,他以为,他一说,娘亲真的会送礼物给他。 但柳蔚却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性,柳蔚只是冷冷的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生辰不该回礼?” 小黎张张嘴,有点不知怎么回,他想说,小矜哥哥不是这么说的,但小矜哥哥也没过过生辰,也是看别人怎么过的,所以小矜哥哥的话,可能也不见得准确。 这下小黎就木纳了,所以,生辰是要送礼给娘亲的? 那可怎么办,他要送什么给娘亲?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以前还有些小私房,后来受伤醒来再翻包包,里面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肯定都被娘亲缴械了。 小黎一下很烦恼,捏着那张帕子,思索了许久,也没个章程。 最后,也是柳蔚敲了敲他脑袋,催促:“洗脸,刷牙,吃饭。” 小黎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照做。 而刷牙刷了一半,他又听到后面传来娘亲的声音:“珍珠。” 小黎转头,就看到小黑鸟暗戳戳的正往那让人眼馋的尸体方向扑腾,但它漆黑的身影,在硕白的太阳底下,显得那么盈亮,因此,一眼就被发现了,然后,就像自己刚才一样,被撵回来了。 看到这里,小黎又惆怅了,心想,至少,珍珠不用送娘亲礼物。 唔,自己到底该送什么礼物?真是太烦恼了。 洗漱完,简单的用了早膳,恰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蔚估摸着应该是容棱报官回来了,但听那脚步声,却不对,等柳蔚确定真的有异时,只见一骑铁骨兵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坐在高马上领头的,并非男子,竟是位红妆女子,那女子还不偏不倚,是个熟人。 “哟,这是谁啊,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柳蔚表情淡淡的看着坐骑上的月海郡主,不得不说,此女一身戎装,看着还真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少了几分刁蛮,多了几分英气。 倒不愧是惠王之女,哪怕娇滴滴的养尊处优,骨子里也总有点惠王之魂。 要知道,惠王的兵符之所以这么值钱,就因那惠王乃是天生猛将,惠州惠兵更是出名的骁勇善战,以一敌十。 能统领那惠兵的,除了惠王独女月海郡主外,也就只剩那一块兵符。 而只等兵符被收,惠兵重新收编,洗牌,那这支烈兵,便彻底成为皇家御兵了。 柳蔚以为月海郡主已经被皇上皇后磨得没了一丁点将门虎女的骨子,但不想,她还有穿上这军装的一日。 但感叹归感叹,这月海郡主居高临下的睥睨自己,再用长枪指着自己,这画面就不太好接受了。 而第一反应过来的是小黎,小家伙本就与这月海郡主不对盘,见那削尖的银枪直逼娘亲面门,登时扔了干粮,跳起来,手中就丢出一枚石头。 月海郡主无知无觉,但一道疾风掠过,一道白影光速截了那石头,捏在手心,不阴不阳的声音,尖锐的飘出:“这是哪家的小孩,这般不知礼数,对着当朝郡主也敢动暗器,杂家倒是没见过这般无法无天的!” 月海郡主这也反应过来自个儿被偷袭,惊了一下,愤怒的瞪向小黎:“又是你这臭小子,以前没杀了你,是我手软,苏公公,把这小崽子抓起来!” 月海郡主命令一声,柳蔚的目光,便转向那满面阴柔,看着四十岁左右,面如傅粉,阴阳怪气的中年太监。 第634章 再靠近一步,送你们全去见阎王! 那太监笑了一声,声音依旧尖细:“郡主糊涂了,这杀人凶手,便是不要杂家动手,也是该抓起来的。” 月海郡主闻言,登时也乐了,脸上露出笑意,把手一挥,道:“来人,将这些杀人嫌犯都给本宫拿下!” 柳蔚眯了眯眼,眼看着周围果真有人涌上来,她感觉到空气有些波动,立刻抬手,制止了暗中打算现身保护的几人动作。 几位暗卫们身形嘎止,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暗卫小声问道:“柳大人,不让我们出去?” 同伴回答:“大人自有主意,且静观其变。” 跟了容棱柳蔚二人一路,早就已经清楚,就算不听容都尉的话,也得听柳大人之话的几名暗卫,不敢自作主张,纷纷打起精神,暗暗潜伏着,等待柳大人下一步指令。 柳蔚没有指令,只是立在当下,眼看着那骑兵下马缉人,柳蔚眉毛都没抬一下,却清晰的感觉到身畔三个小豆丁齐齐冒出来,挡在她跟前。 小黎站在最前面,摆出了迎战姿态,素来圆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会儿眯成一条线。 小妞大妞则站在小黎身后半寸,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保护之意,却分外明确。 柳蔚有些失笑,上前的那些骑兵也止住了。 几个大老爷们抓个小白脸或许还能说得过去,但对几个小孩动手,就有点没面子了。 大妞很气愤,张嘴就道:“我们才不是杀人凶手,我们昨夜行车路过,瞧见这里有尸体,这才暂时留下,只等天一亮,就去附近县城报官,我们家公子已经去报官了,他一会儿回来你们便知晓了。” 小妞想说的都被大妞说了,小妞就不住点头,赞同姐姐的话。 小黎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冷声道:“再靠近一步,送你们全去见阎王!”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一众骑兵,本还对几个这几个小孩有些顾虑,闻言倒是来脾气了,有人直接伸手要抓小黎。 潜伏着的暗卫很亢奋,动了,动了,那人的手就要碰到小公子衣角了,很好,再碰一下,就一下,只要一下,他们就可以立刻解封,倾巢而出,把这些人打的哭爹叫娘。 是的,暗卫们虽然比起听容都尉,更听柳大人的,但容大人也提过,小事上,柳大人命令优先,大事上,柳大人与小公子谁要是伤了一根头发丝,全部人,提头来见。 而与暗卫们的期待不同,待打头那人粗糙的大手,刚要抓到小黎的衣领时,只听空气中一声鹰鸣,接着,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大鹰,雄纠纠气昂昂,然后一爪子,不偏不倚,挠到那打头骑兵身上。 顿时,人群一片骚乱,那骑兵尖叫一声,痛苦的后退数步,伸手一摸,脸上全是血。 咕咕高昂的盘旋在半空,睥睨着下方惊乱的马匹,仰头,又是一声鹰鸣。 月海郡主拉住暴躁的坐骑,后退了好几步,几次还险些摔下马,幸亏苏公公托住她,才未让她受伤。 那苏公公表情也很难看,看着那骤然出现的巨大鸟类,心忖,京都附近,怎的还有此类烈鹰? 咕咕一鹰当关,击退所有人。 但小黎不高兴了,小黎伸出手,袖子里暗藏着的薄薄刀片,在阳光下啧啧生光,他不满意的斥责咕咕:“他们是我的!” 武器都准备好了,却无用武之地,小黎很不开心。 咕咕以为会迎来夸奖,但竟然是责骂,顿时委屈了,硕大的鸟呜咽一声,嘤嘤嘤的望向柳蔚,祈求最后一丝宽容。 但没想到,迎来的竟也是柳蔚喟叹的摇头。 咕咕彻底玻璃心了,整只鸟萎靡的耷拉下来,飞到马车顶上,抱着肚子就坐下,给自己舔毛,自己安慰自己。 还是珍珠有点良心,过去趴在咕咕脑袋顶上蹭蹭它的毛,顺便跟它叫唤了一阵。 似乎是有了珍珠的解释,咕咕瞬间满血复活,又变成那只无忧无虑的傻鸟,乐呵呵的站起来,冲柳蔚叫唤:“咕咕咕。” 柳蔚不用听,也能猜到珍珠与咕咕说了什么,要说了解,这世上除了容棱,最了解柳蔚的也就只有珍珠了。 是的,柳蔚不打算出手。 但抑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暗卫,看住了三只小豆丁……小黎是意外,甚至连珍珠会否捣乱都考虑进去了,却独独忘了咕咕这只烈脾气。 凶恶,是鹰的本能。 护短,也是鹰的本能。 柳蔚其实想的很简单,自己被突如其来的误认成凶手,且统领缉拿之人,竟还是月海郡主,此事如何看,都有蹊跷。 且不说堂堂郡主,会因为一桩小命案而亲自出动?便说郡主身边那苏公公,看其手中拂袖品阶,竟是实打实的一等太监。 两个如此有分量的重磅人物,一具不知身份,却被容棱形容为“有些面熟”,甚至不惜为那“面熟”而亲自去报官的尸体,柳蔚哪怕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有古怪了。 而这一古怪,自然就是尸体的身份。 从外表看来,死者是个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丽女子,穿着丫鬟的服饰。 对,不是宫女,是丫鬟,大户人家的丫鬟。 虽说衣料材质十分上等,但外形却顶多是二品官员府中丫鬟的样式。 青云国地位分明,普通富庶望族府中丫鬟,衣裳上只能绣夏菊花,五品及以下官员府中,丫鬟的衣裳上,绣的是腊梅花。 二到四品官员府中,丫鬟衣裳上,绣的是海棠花。 而一品官员府中,丫鬟衣裳上,绣的是百合花。 至于宫中宫女,绣得则是牡丹花,只是依照三六九等,花朵的数量与大小不同罢了。 这具尸体,衣裳上是海棠花,数量三大一小,至少是二品官员府中的二等丫鬟。 但若当真只是个不要紧的丫鬟,必然是请不动堂堂郡主的。 柳蔚也怀疑这是一出计,但从方才与月海郡主的交流来看,月海郡主,并非是知晓自己从这里路过,而特地设下的埋伏。 从月海郡主说“冤家路窄”时的眼神,动作,包括瞳孔扩张度,和面部肌肉牵动比例来看,月海是真觉得惊讶。 而惊讶后的那丝窃喜,就很好理解了。 来缉拿凶手,凶手却是老仇人,正中下怀,一切完美。 第635章 拒捕者,杀无赦,人畜不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6章 公主遗体不见了(六一么么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7章 苍老声音笑的更欢,似乎是在嘲笑柳蔚天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8章 冒出个男子,四处打听自个儿娘子怎么办?(六一加更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39章 只一搭脉,便能轻易探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0章 一种为人嫂子的使命感(月票双倍日)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1章 一叫全名就没好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2章 三王爷想潜查什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3章 不是怕你发病,而是,怕你消失(于文尧严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4章 遥遥一看,两人竟似平起平坐 严裴不再言语。 于文尧瞧了严裴一会儿,见严裴没有反应,心中虽还忐忑,但也安定了下来。 大妞小妞完全不知自己都做了什么,只懵懵懂懂,傻傻呆呆,这会儿见两位陌生公子都不说话了,也闭了嘴,乖巧又规矩的站在后头。 大殿上的人,越来越多。 大妞小妞也从刚开始的吓了一跳,变成了快吓死了! 两个丫头互相依靠,眼睛却频频望向殿外,似乎在期待,她们家三公子,能把她们接回家。 等了许久,什么也没等到。 于文尧瞧见两个小孩的焦虑,便语气很轻的道了句:“皇城重地,三公子不显身份,怕是如何都不方便,花的时辰久也是难免。” 大妞小妞不知于文公子这话什么意思,但到底听懂了那最后一句,花的时辰久。 两人沉默一下,还是小妞问:“这位公子,若是我家公子不来接我们,您能送我们回家吗?” 于文尧笑了一下,没有答应。 严裴倒回了一句:“可以。” 严府离三王府不远。 两个丫头很高兴,但顿了一下,两人又迟疑了,大妞问小妞:“我们住哪儿来着?” 小妞埋着头思索一下,似乎在回忆,半晌,才想起来,立刻道:“镇格门大牢,小公子说,就是这个名字。” 说着,小妞殷勤的对严裴道:“公子,我们住镇格门大牢,您什么时候能送我们回去?” 于文尧很想说,就算住在牢里,那也不是你们家,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跟两个小孩子争执这些没用,便继续不说话。 严裴也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温和,说:“再过一个时辰,若是你们家公子还未归来,我便送你们回去。” 宫中盛宴,绝对不止一个时辰,但,严裴也不喜这种场合,呆一个时辰,已是极限。 大妞小妞顿时觉得,这个斯斯文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公子,比那个说话不好听的于文公子好多了。 于是两姐妹挪了挪步子,很没立场的站到严裴身后,就不动了。 于文尧:“……” “太子到——”门外,一道尖细的唱叫声,忽然响起。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这便收敛了些,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殿外。 这便瞧见,一身金玉麒袍的温俊男子,在一众伺候的伴随下,走了进来。 容澜的到来,令原本还算热闹的大殿,安静下来。 最近京都出了许多事,三王爷不知所踪,七王爷久出办公,太子,毅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唯一人选。 加之柳家的没落,宇文家与严家的冷待,太子一党,毅然已经崛起,成了这京中第一正权。 许多人猜测,这是皇上知晓自个儿年纪老迈,在为太子铺路了。 以前扶持着三王爷,七王爷,是取那平衡之道,现在,却是不需了,也因此,三王党也好,七王党也好,都该逐渐制衡,怕是再过不久,便得彻底消失了。 太子入殿后,便上了首座之下那唯一一座,登时,便有源源不断之人上前殷勤。 于文尧与严裴皆未动,只严裴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他是不是瘦了?” 于文尧不悦着,眯起眼睛:“呵,还记得太子是胖是瘦,你对他倒是挺上心的。” 严裴瞥于文尧一眼,道:“你未发觉?前次诗会,他不是也去了一趟,提了首词,那会儿瞧着,面色便有些憔悴,这次再看,像是又瘦了许多,是不是病了?” 于文尧这才正眼去看容澜,瞧着这人果然是清瘦不少,便含糊一声,却没说话。 严裴没管于文尧,只又看了容澜一会儿,得初结论:“当真瘦了不少。” 对于常年卧病床榻之人而言,瘦,便意味着是病。 严裴不知容澜是否身体有疾,但现在看来,必然不算健康。 于文尧了解严裴,也能猜出严裴此刻心中所想。 于文尧其实很想告诉严裴,一个人,尤其是个男人,瘦了,憔悴了,绝对不见得是病了,但于文尧无法跟连“自渎”都没有过的严裴解释,纵yu过度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 想到严裴那一张白纸似的男人经历,于文尧,忍不住有些心疼。 而严裴还一脸正直的以观测的角度,去看容澜,似乎在揣测,太子究竟生了什么病? 于文尧咬咬牙,忍到最后,终究没忍住,摸了摸严裴的头,叹了口气:“乖,别看了,吃东西。”说着,将手边小碟子,推到严裴面前。 严裴瞥于文尧一眼,没说话。 太子的到来,在大殿内,掀起一阵飓风,而第二道飓风,很快也出现了。 七王爷,驾到。 今日这场晚宴,便是为久出未归的容溯所备,其实很多人并不清楚,究竟这位七王爷做了什么,让一心扶持太子的皇上,竟破天荒的,给了他这样大一个脸面。 其中,自然不乏有人打听,但得到的结果,永远是没有结果。 逐渐的,就有人猜测,或许伴随着七王爷的归来,这已定的太子一党大权在握的局势,怕是又要变动。 毕竟,撇开三王爷不说,这朝中三足鼎立里,七王爷可是一直没收敛过,要取代太子的心思。 容溯来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两个小童,比起太子的豪华出场,七王爷便显得低调许多。 早已抵达的李君,见容溯来了,便起身,走了过来,与容溯低声说了两句。 容溯听了,面色平静的点头,便走向前头自个儿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微妙,太子是首座之下第一位,这便寓意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偏偏容溯的位置,与太子位置,只差那几寸的差距。 龙椅下方,分有左右两边,太子是右,素来右有称大之说,容溯是左,两人座位平齐,面对彼此。 但按理说,位置的前后,也有讲究。 容溯的座位,该是比太子后一半,但现在,只后了几寸,这样遥遥一看,两人竟似平起平坐。 周围有人频频去看太子面色,却只见太子神色淡淡,正与一大臣闲聊,似全不在意。 而七王那边,也与李君相谈甚欢,周围还围着一些七王党,竟也像未发现这座位的不妥。 第645章 简单的一句话,脸色巨变 如此一来,周围看热闹之人便收敛了。 到底是他们想的太岔了,太子也好,七王也好,谁不是沉得住气的主?这座位,是皇上安排下来的,太子七王只管坐,这其中哪怕有不满,有异样,也得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否则,便白费了这“城府”二字。 “我打听的消息,保准没错,最近一直有御医往太子府跑,怕是,当真有了隐情。”将周围那些缠着容溯的七王党撵走,李君得意的将自己探来的消息,一股脑告诉容溯,说完,面带微笑,问:“如何?现在知晓太子身染恶疾,你可有什么想法了?” 容溯没有作声,漆黑而内敛的眼眸,也没瞧向李君。 见好友迟迟不回话,李君愣了一下,唤了一声:“怎的了?” 容溯依旧未回话。 李君不得不顺着容溯的视线,瞧了过去。 这一瞧,便瞧见了于文尧与严裴,嗤了一声,李君不甚在意的道:“现如今于文家与严家,都已不构成威胁,于文尧和严裴今日会来,我倒是吃惊,按理说,以现在咱们与宇文家的关系,你的洗尘宴,于文尧该是避之不及的,现在竟主动出席,倒是有趣。” 容溯这才回首,眉头微蹙。 李君滞了一下,笑了一声:“瞧我,忘了与你说,前些日子不是岭州赈灾?原本是于文家那边的差事,但沿途大雨延误事态,圣上大怒,就将这差事分下来,要知,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笸箩,素来赈灾之职,便是敛财充库之宝,我们怎能浪费这天赐良机,昨日我不是与你说了一人,就是那李由,这差事便让他掳了去,你瞧瞧你那私库,是不是一下就多了三十万两?这可都是李由的功劳,这人,是个人才,往后倒是可以重用……” 李君兴致勃勃的侃侃而谈。 容溯听着,眼睛又瞧向了于文尧严裴那处,声音却冷了下来:“你以为,可以重用?” 李君一愣,听出容溯声音底下蕴藏的不妥,有些不解。 容溯看着李君,道:“岭州山洪,灾事不大,朝廷共取国库四十万两,李由吞了三十万两,那岭州又死了多少人?” 李君皱眉:“不是李由吞,是入了你的库。” 容溯勾了勾唇,看李君的目光,有些逼人:“与我三十万,与你多少?让你能如此为李由说话?他自己又留了多少?如此一算,岭州灾民,可收到一万救助?” 李君脸色变得难看,他觉得这次回来,容溯有些变了,变得比以前仁慈了。 现今正是与太子一党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金银,是最主要的军需来源,他们若不多存一些可用金银,将来做事,便不会顺畅,这个道理,他知道容溯比他更明白,那金银从什么地方来?不就是百姓身上,这是来钱最快,也最好掩饰的一途。 现今那李由立了大功,他不明白容溯有什么反倒气恼的。 李君不再说话,他无话可说,君臣有别,他反驳,只会是以下犯上。 容溯倒是没逮着不放,只问:“李由,是李家人?” 李君“嗯”了一声:“族人引荐的,刚入京谋职,入我门下。” 那便难怪了。 容溯心忖着,却未再说。 李君看容溯许久,终究将眉头又蹙深了些,也未言语。 两人间陷入沉默。 而另一边,于文尧与严裴,却在议论。 “容溯想做什么?”知晓于文府与七王党的恩怨,如今又瞧见七王爷频频瞧过来,严裴蹙眉问道。 于文尧脸色不太好,冷着面道:“炫耀吧。” 严裴抿唇:“我便说,今日不该来。” 于文尧也知晓,今日给七王洗尘,原本这宴客名单上,还有他父亲,但无论是父亲还是叔父,或是家中任何长辈,都齐齐将那名帖一丢,装作什么都看到,什么都没收到。 最后迫于无奈,于文家总不好一人都不出场,那便显得太过小气,最后,才由他来撑个场面,顺道,也带严裴出来透透气。 这人每日在府里闷着,不是他撵着,怕是宁愿在院子里听听鸟,看看书,也不愿走动半步,当真是懒出了脾性。 于文尧严裴还在议论着,站在后面的大妞小妞,却在容溯出现的第一刻,便认出了他。 两个丫头都很错愕。 最后,见七公子瞧了过来,大妞才下意识的躲到小妞背后,偷偷说:“七公子换了身衣服,也很可怕呢。” 小妞急忙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咽了咽唾沫,往严裴身后藏了藏,很是紧张。 按理说,在这样全是陌生人的场面,乍然见到个熟人,该是兴奋安心的,但大妞小妞一直不喜欢这位七公子,这会儿能撑腰的三公子,柳公子都不在,连小公子也不在,大妞小妞便显得势单力薄,只能一躲再躲,才能稍微安心些。 容溯就看着两个熟悉的小丫头左闪右躲,鬼鬼祟祟,他蹙了蹙眉,视线再次在殿内搜寻,却始终没见着另外两道熟悉身影。 所以,容棱与那柳先生均不在,这两个丫头,怎会在此? 皇城之内,守卫森严,谁带两个丫头进来的,又是为何而进来? 看着两人前头的严裴与于文尧,容溯心中猜测着答案,但依旧不知具体缘由。 这时,有个小太监到容溯这边,恭敬的请了个安,道:“七王爷,侧妃娘娘差小的给您送了盘枣泥糕,说是叮嘱您,一定得吃。” 小太监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枣泥糕端了出来。 那盘子里,糕点只有三颗,看起来孤零零的,呈品字形。 容溯沉了沉眸,想了许久,也未想起今日自己带进宫的那位侧妃,究竟是哪位侧妃。 当时只是随意叫了一人,进宫时坐的也是不同马车,入宫后,女眷去了皇后处,男眷直接来乾宁殿,两人,当真是,照面都未打过。 将那枣泥糕留下,谴退了小太监。 李君,却突然道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枣泥,怎的给你送这个?你这侧妃,不太尽职啊。” 容溯不喜枣泥糕,这是许多人皆知的,容溯想,身为他妃子的女子,应当不会连这都不知。 当着李君的面,容溯将那三颗枣泥糕掰开,果然,中间那颗糕点里,藏着一根纸条。 李君眼神一动。 容溯将纸条展开,看到上面简单的一句话,脸色巨变。 李君没看清写的什么,正要询问,却见容溯将纸条捏紧,霍然起身,直接朝殿外走去。 一直关注事态的朝中大臣,皆是一愣,而踏出大殿的容溯,只攥紧了手指,暗恨一声:“该死,容棱!” 第646章 合作愉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7章 突然一幅在这边儿安家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48章 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容溯的一番举动,令原本还算热闹的大殿,顿时安静异常。 严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两个小丫头已经跟人走了。 李君也回过神儿来,错愕的睁大眼睛,看了看同是怔忪表情的于文尧,哼了一声,转身追上容溯。 容溯回了自个儿席位,安安稳稳的坐好,大妞小妞跟在他身后,满脸委屈又可怜。 李君回来,看着两个小丫鬟,满肚子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殿内的气氛,过了好半晌才缓和过来,但依然频频有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随侍回了太子,将他就近听到的一水儿话,都道了一遍。 容霆闻言,微挑了挑眉,再看容溯的目光,也带着审视。 这次容溯回京都,容霆其实也感觉到对方有些不同,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说到底,多年的老对手了,容溯那点风吹草动,容霆想要感觉出来,还是很容易。 只是,容霆却闹不懂这不同来自哪里。 再看容溯身后那两个小丫鬟,容霆想,或许可以从这儿下手。 就在殿内人们心思各异时,殿外,传来一声高昂唱诵。 “皇上驾到——” 唱诵人已不再是之前的太监,而换成了另一道声音,熟悉之人轻易听出,那是皇上身边大太监戚福公公的声音。 今日盛宴,正式开始。 而与此同时,昭宁宫内,皇后高坐主位,听到贴身宫女树甄的禀报,知晓主殿那边,已经开宴,这便对下头一众女眷,亲和的道:“开宴。” 殿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之前还有拘束的人,这会儿听了开宴,又瞧见舞官娉婷而至,便放松了许多,闲话时,也可稍微放大声音。 林棋莲坐在皇后下首。 作为皇后的亲侄女,林棋莲在所有适龄女眷中,受到的待遇自然是最好。 瞧着林棋莲吃得闷闷不乐,皇后偏首,关切的问道:“莲儿,这是怎的了?” 林棋莲放下筷子,微微颔首,却不言语。 皇后也放下筷子,拍了拍自个儿身边的垫子。 林棋莲这便起身,走了上去,坐到皇后身边,模样状似依偎。 下头不少关注上头形态的小姐们,都不约地撇嘴。 方若彤听到自己旁边席位的那位小姐,就嘀咕了一声:“装腔作势,有什么了不起。” 而那位这么说完,旁边的其他小姐,竟然轻笑一声,算是附和。 方若彤没言语,只淡然的垂眸吃菜,却感觉旁边有人靠向自己,方若彤侧眸一看,果真是秦紫。 秦紫笑眯眯的过来,偷偷在方若彤耳边道:“过去我那边坐,别让旁人连累了。” 方若彤道:“我没说话。” “但坐在一起,唯恐牵连。”秦紫说着,硬是抓起方若彤的手,拉着方若彤,岔了三个位置,到了自个儿位置,又吩咐丫鬟换碗筷。 秦紫是与李茵一道儿坐的,这会儿方若彤过来,虽知好友那冷冷清清的脾性,李茵还是侃侃而谈,低笑着道:“那林棋莲怎的了,你们可知晓?” 秦紫摇头,方若彤没言语,显然是怎的了,都不感兴趣。 但李茵就有兴趣说:“是五王爷!” 秦紫睁大眼睛:“之前不是说,皇后娘娘已做了主,让林棋莲与五王爷不日完婚吗?这莫非……是当中有变?” “可不就是。”李茵道:“我听,是五王爷不答应,虽说没当面拒了皇后娘娘,但却一直不乐意,之前下聘,据说人都没去,不止五王爷没去,还不让王府的人去,最后是皇后娘娘差了自个儿的人,去下的这个聘。” “如此看来,五王爷是当真不愿意,只是不愿意又如何,既然是皇后娘娘下的令,那便没他周旋的余地,不过这林棋莲又是怎的回事?哪怕在五王爷那儿吃了委屈,莫非还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诉苦不成?自个儿的儿子,皇后娘娘还不知道五王爷的心思吗?既是知道的,她这一说,岂非成了抱怨?皇后娘娘能乐意?到时候,吃苦头的也是她自己。” 秦紫说得头头是道。 李茵就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家林姑娘是谁啊,人家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人家估摸着是以为,娘娘待她,会比待五王爷还好,等着吧,一会儿估计就得吃憋。” 李茵这么一说,秦紫就有些期待的看向首位,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异样,便有些失了耐心,低头一看,却瞧见方若彤正看向门口,不知在瞧什么。 “若彤?”秦紫唤了一声。 方若彤抓住秦紫的手,指着门外:“方才,那里有个人。” 秦紫转头去看,随即道:“是有人啊,有太监,也有宫女,这昭宁宫内,怕是上千人,能没人吗?” “不是……”方若彤说了一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若彤是想说,那里有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之人。 看方若彤迷迷糊糊,秦紫想追问,李茵却推了秦紫一把,道:“快看快看,皇后娘娘面色冷淡下来了。” 秦紫赶紧去看,看的兴致勃勃。 方若彤在席上坐了一会儿,到底按耐不住心中好奇,起身,朝殿外走去。 此时因着开了宴,殿内人来人往,宫女太监穿插其中,殿中央舞官又数量众多,还有丝竹之声,将这本就热闹的地方,衬托的更加喧哗。 方若彤的离开,没引起任何人的在意,便是秦紫和李茵,也只以为方若彤是去净房。 方若彤到了殿外,两旁的太监朝她颔了颔首,方若彤随意“嗯”了声,拾步而下。 绕过殿前空旷之地,转身,朝着右边的长廊走去。 绕过长廊两三条道,眼看着前面便要没路了,方若彤停下脚步,看了一圈儿,打算回去,却突然,感觉一道厉风刮过,方若彤怔忡一下,身后,有什么东西,已抵在她脖间。 方若彤吓了一跳,想躲避,但对方先出声:“别动。” 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方若彤愣了一下,背对着那人,却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三……三王爷?” 容棱手中匕首,又逼近此人脖颈几分。 第649章 放心,我不会把人切坏的(高考加油) 方若彤很是紧张,手心紧握,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道:“我……我是若彤……” 很陌生的名字。 但已察觉对方毫无武学根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赢弱女子,容棱无意伤人性命,便放下匕首,却警告:“不得回身。” 方若彤在感觉到那匕首消失后,脸上便露出略微兴奋的笑意,她轻轻点头,道:“我……我不转身……”末了又问:“您……您可是记得我了?” 不记得。 听都没听说过。 容棱心中这般想着,却没做声。 方若彤看不到容棱的模样,也无法去瞧容棱的表情,便以为对方这是默认了,一向清淡凉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羞涩,方若彤红着脸蛋,犹豫了很久,才小声的道:“那次……多谢您出手相救……” 方若彤说着,依旧没听到身后男子回话,短暂的沉默后,方若彤察觉不对,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没听到对方的呵斥与警告,便大着胆子转过头,却看身后,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双手紧握着,方若彤看看四周,面上难掩失望。 只是失望过后,又想到对方记得自己,那失望之气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是心头难以自制的雀跃。 回到大殿,方若彤什么都没说,只是闷着头,继续吃菜,那淡然而沉默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三王爷此时不该在京,但三王爷不止在,还进了宫,是的,哪怕只说了两个字,可方若彤知晓,对方就是那人。 而对方既在这种时候,出现宫中,必然是有所作为,而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不露声色,不暴其行踪。 而同一时刻,已入了皇后寝殿的容棱,见到了一宫女扮相的俏丽女子。 “东西呢?”他问。 对方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包裹,塞给他。 容棱接过,正要离开,那宫女却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兄,小心。” 容棱滞了一下,回头再看那人,却见那俏丽宫女,对其狡黠的眨眨眼睛,似乎在说,没错,就是我。 容棱在看了对方许久后,才迟疑的吐出一个名字:“玉染?” 前“天香楼花魁”玉染姑娘,书画双绝,容貌美不胜收,在容棱离京前,玉染还潜伏在天香楼,与芳鹊一起韬光养晦。 而容棱归京之前,已收到消息,天香楼内,芳鹊与玉染姐妹不合,玉染赎身远走,下了江南。 当时容棱便知晓,玉染有了新的打算,却未想到,是入了宫。 只是,玉染的目的究竟是入宫,还是混入容溯队伍,却不得而知。 今日是容溯将自己的人马,暂借予他,而这玉染,恰在其中。 容棱有些话想问玉染,但玉染比他先开口:“方才我瞧见你与那方家小姑娘勾勾搭搭,谈情说爱了,我要告诉司佐大人,我听说,现在镇格门师兄你说话已经不算数了,大伙儿都知道,咱们来了位‘都尉夫人’,能文能武,医剖双绝,现在有脑子的都知道,讨好师兄你是没用的,得让司佐大人满意才行。” 容棱:“……” 玉染又摊摊手:“况且,师兄,你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当初差使我与你一同骗过司佐大人。旁人讨好都尉夫人,只需三分力,我可得用足十分,怕是才能让其对我摒弃前嫌,我也不容易!而且师兄,是你先不规矩的,趁着司佐大人不在,就出去跟小姑娘甜言蜜语,呵,果然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容棱这次停顿了好半晌,才勉强的问:“甜言蜜语?” 玉染理直气壮:“反正我瞧见你们说话了。”然后她就可以凭着这捕风捉影的师兄出轨证据,去司佐大人那刷好感度了,好开心! 容棱不能在此地待太久,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生将玉染召回,并发配边疆的想法。 这么思虑着,他已出了寝殿,不一会儿,便回了裳阳宫。 而彼时,裳阳宫里已又多了一人,这人带来的东西,比玉染拿到的,更多。 再接手了一个小包裹,容棱谴退此人,将那两个包裹打开,瞧见里面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两件事物,黑眸,深邃起来。 坠胎圣品,千阳枝,果然,这裳阳宫,早已被布下了死局。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又拿到了关键之物,容棱再看这裳阳宫时,瞳中,露出暗色。 有些回忆,在脑中伸展,哪怕过去许久,依旧记忆犹新。 “咦,你也是皇子?怎的堂堂皇子,穿得这般破烂,来,跟本宫回宫,给你换身衣裳。” “看,换了衣裳就好看多了,记住,往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跟他说,你是裳阳宫之人,可记住了?” “呸,对你好就是要收你为子?没人要你认本宫为母妃,你母妃只有一个,你记得,我也记得。” “阿棱,皇上已允了你入镇格门,你要争气,便是不为我,也该为你母妃,为你母妃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可知晓?” 最后一次见敏妃娘娘,是在容棱十六岁那年,其后,敏妃娘娘死了,他晋升了。 容棱明白,他的生母因他而死,而敏妃,这个一生无子,却将自己视若亲子的倔强女人,也是为他而死。 只因他要晋升,背后,便不得有任何势力。 但他能谋得父皇青睐,这条出路,却也依靠敏妃从中出力,想必当时,皇上已忌惮他与敏妃勾结了。 敏妃的死说是意外,却也不算,重病不治,卧榻不起,只是那病从何来,无人可知。 其后,这裳阳宫有了新主人。 而新主人,却不愿改这宫名,且还不怕晦气的求了这裳字为封号。 容棱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新来的裳妃娘娘,其后的裳贵妃,也是如今闹出“贵妃谋逆事件”的始作俑者,便是当年敏妃的嫡亲妹妹。 手中的千阳枝,突然变得有些扎手,容棱知晓,此刻,他需要去找柳蔚,在他心绪不平,思维混乱时,也唯有柳蔚,能抚平他的心。 这般想着,容棱铁青的面色,终究缓和了许多,随即,愈发的柔。 与此同时,带着手套,手持解剖刀的柳蔚,打了个喷嚏! 缓了一缓,柳蔚对身边战战兢兢的老熟人,京兆尹林盛,好声好气的道:“放心,我不会把人切坏的,况且,切完了我会缝回去,看不出来的。” 林盛都要疯了! 谁能告诉他,这柳先生啥时候回来的?回来就回来,还带着镇格门秦大人,突然从天儿降,二话不说,就把玉屏公主的遗体要了过去,一要过去,就打算切。 哪有这样的,好久不见,不是该先叙叙旧吗? 你说对此人而言,切人就是他的叙旧方式? 呸,他才不信! 第650章 期待的看着娘亲终于将那尸体切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51章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52章 遇刺了 容飞醉得不轻。 容棱在弃他而去,还是打晕他后再弃他而去之间犹豫了。 按理说,将人打晕了是最好的法子,一觉醒来,他酒醉未清,哪怕记得仿佛见过容棱,也为时已晚,做不得数。 心中想法已成,容棱掌心已续出内力,盯着容飞后颈的位置,感觉到这迷迷糊糊的青年男子,正孩子气般的拽着他的衣角,满嘴烦恼的嘟哝,容棱扬起手臂,眼看着一掌,便要落下。 关键时刻,容飞无知无觉,但身子突然一划,手松开了容棱衣角,整个人,歪歪扭扭的顺着容棱衣袍,往下落去。 没一会儿,人已经趴在了地上,闭着眼睛,睡得云里雾里。 容棱停在半空的手,滞了一下。 揣测容飞到底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伸手将死沉死沉的男子推开,确定他当真无知无觉,容棱不再停留,转身,消失无踪。 另一边。 林棋莲若说是被撵下上席的,也不为过。 看着皇后娘娘依旧温和慈祥的面容,林棋莲头一次,整个人打从心底,泛出凉意。 回到席位上,林棋莲的母亲问她:“如何了?娘娘可是愿意为你做主了?” 林棋莲想到皇后娘娘方才的语气与面容,身子抖了一下,按住母亲的手背,对其摇摇头:“母亲,此事往后,不可再说了。” 林棋莲的母亲愣了一下,狐疑片刻,正想深问时,却听身旁的林老夫人,现今的一品诰命夫人,开了口:“说到底亲疏有别,娘娘,也不是完全一心向着林家。” 林棋莲的母亲是外来媳妇,闻言似一下子明悟了,当即不再吭声,垂下头,不言不语。 林棋莲听着祖母的话,想提醒祖母不要再说了,但祖母,却抓着她的手,保证似的道:“你且放心,你失的颜面,来日定要他们补回来,娘娘不为你做主,祖母为你做主,五王爷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总不得将你这表妹,如此糟践,上次一封退婚书,钉在门前,你成了京中人人指指点点的笑话,这次三书六礼,立于堂前,却是其母代其下聘,哪有这样的规矩,哪有这样的教养,这是当真要将你欺负得无颜面人才是罢休?” 林棋莲的母亲心中也如此为女儿抱不平,但却不敢多说,只能附和似的悄悄点头。 林棋莲听祖母这般道,心中虽觉委屈,但又想到方才皇后娘娘微妙的面色,到底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往上看了一眼,最后依旧对祖母道:“莫要说了祖母,我……我不介意……” 说是不介意,但是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就没有真不介意的。 却在与此同时,听到有人在外头大喊:“有……有刺客——有刺客——” 原本喧闹的昭宁殿,因为此言,而陷入停顿。 缠绵悱恻的丝竹乐声,戛然而止。 大宫女树甄已匆匆忙忙跑出大殿,呵斥了那惊叫之人,但待树甄再进来时,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 昭宁殿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树甄,树甄则快速走到皇后身边,小声的在其耳边嘀咕一句。 皇后娘娘眉头紧蹙,在听完树甄之言后,霍然起身,面色铁青。 皇后下了凤坐,直挺挺的朝外走去,身边宫女太监也忙哗啦啦的跟了一尾巴。 殿内其他人有好奇的,有害怕的,但见皇后亲自出去了,便也都跟了出去,说到底,若是真有刺客,怕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而等到他们全数出去,才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五王爷,遇刺了。” 林棋莲站在人后,听着前头的议论纷纷,脸色非常不好,待随着一大波人,抵达了昭宁宫后面的小厢房前,还未进去,便听到五王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都给本王滚!” 门外众人都停滞了步伐。 走在最前头的皇后娘娘,顿了一下,雍容华贵的玉颜露出些许不快,朝着树甄看了一眼,树甄已经乖觉的无视五王爷的咆哮,伸手将那小厢房门推了开。 一推开门,刺鼻的血腥味,灌入鼻息。 原本还算镇定的皇后娘娘,彻底变了脸色,她快步进去,首先入目的,便是满地的鲜血淋淋,而自己的儿子,正满脸苍白的歪倒在软榻上,双手捂住腹部,身子缩成一团,血液从他指缝间,源源不断的溢出。 皇后娘娘看慌了眼,忙快步过去:“飞儿?” 容飞咬紧牙关,狠狠的闭上眼睛,看到一下子进来这般多人,再一次,爆发出倔强的咆哮:“滚!都滚出去!” 停滞在门外的一众女眷只得住了步伐。 而吼完这句,容飞似也到了尽头,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腹部的血也愈发汹涌起来。 皇后命人叫了太医,而容飞未等到太医来,已经晕了过去。 一刻钟后,一个诡谲的流言,从昭宁宫传了出去。 宫中入了刺客,五王爷以一人之力,与刺客周旋,不幸遇刺,身体无碍,但太医诊断,五王爷被断了子孙,已,成了废人。 简而言之,五王爷受伤,成了太监。 刚出宫的容棱也听到了这流言,但与旁人的担忧或是幸灾乐祸不同,容棱只平静的“唔”了一声,然后十分确定,方才,容飞是在装睡。 看来,为了逃开那道赐婚,这五弟当真是豁出去了。 宫中因为五王爷遇害,好好的洗尘宴,不得不中断,大内护卫开始严密排查今日入宫的所有人,务必将那刺客缉拿归案。 而作为黑户,被于文尧顺带提溜进宫的大妞小妞,这下就遇到麻烦了。 容溯的随侍们,已与城门口的护卫周旋许久,但对方就不松口,执意严明,七王爷进宫时,身边并未带这两个丫鬟,而这两个丫鬟,也的确不在入宫的可允名单里。 皇城入宫都是需要凭证的,哪怕是谁家的小丫鬟,也是需先递交名单。 进宫当日,这丫鬟不来可以,但若来了,就必须是本人,需经过核实方可入宫。 人是于文尧带进来的,而于文家原本以为于文敏馨也会进宫,因此额外留了两个丫鬟的名额。 这两个名额,顺势被大妞小妞顶了上去,但现下,两个丫鬟跟了没有名额的容溯,这便说不清了。 第653章 当真是比小孩子还幼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54章 就乖乖的掰着指头数给容叔叔听 容棱的步伐,不紧不慢。 待自身被男子的身影彻底笼罩,柳蔚方才咽了咽唾沫,勉强的挤出一丝笑,道:“你……你来了。” 容棱看着柳蔚,面色冷漠,眼神冰凉。 柳蔚不着痕迹的将小黎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企图用这个微小的动作,让自己多一些安全感。 小黎懵懵懂懂的卡在两个大人中间,想了想,先开口说:“容叔叔,我和爹要去吃佛跳墙,你要一起去吗?” 小黎问的很乖,满脸邀请。 但柳蔚听着,却恨不得将儿子嘴巴堵住,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容棱微妙的看了柳蔚一眼,柳蔚忙心虚的别开眼睛。 容棱敛眉,顺势道:“好。” 小黎兴致勃勃的拉住容叔叔的大手,笑着说:“那咱们走吧,爹说,那佛跳墙是好东西,去晚了,就卖光了。” 感觉到容棱的视线再次投射过来,柳蔚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柳蔚摸摸鼻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牵着儿子的另一只手,三人看似平静,实则气氛诡异,朝着一品楼而去。 一品楼乃是京都一等一的酒楼,他们去的时辰还算早,但也只剩下一间雅间儿。 就这雅间儿,还是看在容棱的面子上,给特地腾出来的。 点了菜肴,小二离开。 小二走之前,殷勤的关上房门,将这小小的空间,彻底隔绝起来。 然后,柳蔚就尴尬了。 不算大的雅间里,焚着清香,香气飘散,不算突兀,沁人心脾。 柳蔚感觉容棱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到最后,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 “小黎。”容棱突然出声。 小黎仰头看向容叔叔。 容棱问:“今日,你们做了什么?” “那个……”柳蔚想开口,容棱一个冷冽眼神扫过去。 柳蔚一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实的偃旗息鼓,垂下眼眸。 容棱继续看向小黎。 小黎本就老实,闻言就乖乖的掰着指头数给容叔叔听:“我们今日做了许多事,我们先去了大牢,又去了京兆尹衙门,容叔叔,对了,我们还切了一具尸体,容叔叔,今晨咱们看到的那具尸体,原来死因有疑,死亡时间和身体死状对不上,也不知她死前经历了什么,但可知的是,她是受人所害,且,对方极有可能,是习武高手……” 小黎侃侃而谈的将自己知晓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听到玉屏死因有异时,容棱并未太过惊讶,只听到最后内腹全碎时,眉头才蹙了一下,表情,陷入沉思。 柳蔚看到容棱这表情,有点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你可有……什么线……” 话音未落,容棱一个眼神又抬起来,柳蔚就像只见了猫的老鼠,顿时又埋下头,抿着唇,不做声了。 容棱倒是没有特意隐瞒,只是道出八个字:“新年将至,祭天在即。” 柳蔚愣了一下,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容棱淡淡的道:“佛前玉女,祭天大事,自出席一位。” 柳蔚这便明白了,那玉屏公主有个雅号,被皇后戏称为“佛前玉女”,而就因这名号,玉屏公主与其他公主,有了些许区别。 虽然都不是皇后嫡出的正公主,但玉屏公主,却尤其被厚待,这其中缘由,便因玉屏公主与佛有缘,伺佛为上。 宫中人迷信,对于在佛前有脸面的人,总是诸多优待。 玉屏公主得玉女之称,自就有她的职责,而每年新年时节的皇族祭天一事,作为佛前玉女,玉屏公主自然免不了要出席。 且出席后,还不与其他人一样,只是跪在堂下凝听佛音,玉屏公主要主持祭天,或者说,占有助手一职。 眼下,已经十八号,再过十二日,便是新年之日,而祭天,在新年之前便要开始。 这个时候,玉屏公主这样的身份,身边自然有诸多护卫,严密保护。 可玉屏公主还是遇害了,且死的如此蹊跷诡谲。 柳蔚沉下眸来,与容棱一同陷入了沉思。 柳蔚之前倒未想到这一环,只因柳蔚对宫中事宜也不太明了,还当玉屏公主只是普通公主。 若是普通公主,身边宫女太监,自然是有定数的,且难有特别得力的,能护主的。 但若玉屏公主的身份如此重要,身边护卫极多,那凶手要对玉屏公主行凶的难度,便增加了不少。 所以,原本设定凶手的武力值在五颗星,现在便能估判,大概应该逼近十颗星了。 如此一来,倒是缩小了凶手范围。 虽说京都重地,卧虎藏龙,但在宫中,且还是后宫中,要找到武力值十颗星之人,想必还是凤毛麟角。 若是换做以前镇格门在宫中,还有一席之地的时候,或许还算能找到不少,毕竟镇格门人,武力都是不俗。 但现在宫中已没了镇格门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大内侍卫,他们有几斤几两,相信柳蔚不知,容棱也是清楚的。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这宫中,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势力? 而这势力,又为何独独要与一个玉屏公主作对? 一个久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在佛前行走,与人的接触反倒极少的小公主,有什么仇怨,要令她尸骨粉碎,不留全尸? 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柳蔚回忆着玉屏公主的尸体,回忆着上面的诸多痕迹,惟怕自己忽略了什么。 容棱则想到今日宫内的情景,今日进宫不过数个时辰,但除了镇格门从内宫消失外,他倒的确发现了其他些许古怪。 比如,容溯的势力似乎比以前更大,当然太子一脉,也不遑多让。 只是除了这两股势力,容棱似乎还感觉到了其他势力,再联想到容飞行刺一事…… 容棱觉得,自己或许出宫太早了,错过了什么。 两人都想的认真,小黎就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最后,拖着腮帮子,有点寂寞的呢喃:“我的佛跳墙怎么还没来……” 第655章 她现在……看起来很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56章 这便是对棱哥哥的不忠 另一边。 昭宁宫外的小长廊里,月海郡主行色匆匆。 今日宫宴,月海原本去的很早,但途中却被聘贵妃叫去。 聘贵妃乃玉屏公主亲姨母,蓝贵妃早逝后,这宫中,玉屏公主便依仗着聘贵妃而活。 两人情分,说是亲母女也不为过。 聘贵妃叫月海去,自然是因为月海找回玉屏公主遗体与嫌凶之事,已经落入了她的耳朵。 不惊讶这位四贵妃之一的娘娘消息灵通,在这些贵妃面前,月海郡主虽说娇蛮,但从不过度,也秉持着该有的礼数。 聘贵妃有些哀伤的询问了一番关于玉屏公主之事,月海郡主便说了许久,等到询问完毕,昭宁宫那边的宫宴,听说已经进行到一半。 既然已经迟了,月海郡主也不特地赶去,慢悠悠的从聘贵妃这儿离开,一路都走的闲暇。 但在月海还未抵达昭宁宫前,却听说一个消息。 五王爷遇刺了。 这可是天上下刀子般的大事。 要知,五王爷,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便是太子,也没得五王爷这份在皇后娘娘心中的重量。 月海郡主步伐很快。 在宫中,她最最依仗的是皇上与皇后的娇宠,父母离世后,进宫多年,这两位,待她如珠如宝,她便是轻待哪位王爷,哪位公主,也不敢轻待太子与五王爷。 “郡主,这边。”昭宁宫的小宫女看到月海步伐紧凑的过来,忙撩开帘子,给月海指了一间屋子。 月海郡主进去,彼时,便看到屋内平平静静。 安静的显得异常。 原以为五王爷遇害,在昭宁宫习宴的女眷们,会蜂拥而至,不曾想,这儿倒是一个旁人都没有。 皇后娘娘坐在床榻前,背对着门,树甄在皇后旁边伺候。 床榻上隐隐约约能瞧见个人影,月海郡主猜测,那是五王爷。 “娘娘……”放轻了声音,月海郡主小心翼翼的靠近。 树甄此时回头,对月海郡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谨慎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月海郡主这便住了嘴,再走近一些时,方才发现皇后娘娘的脸色,难看极了。 亲子遇害,做母亲的面色难看,也是人之常情。 月海郡主有些心疼,刚要说话,却听床榻上,朦胧传来一声动静。 “唔……” 月海郡主看过去,皇后与树甄也看了过去。 容飞没醒,太医离去后,他便一直昏睡,到现在,绵绵断断的也就是几声呻吟,但很快又失去意识。 月海郡主不知五王爷伤情如何,又不敢贸然问,只得乖巧的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眼睛却一直看向树甄。 树甄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很微妙。 没过一会儿,五王爷又睡了过去,月海郡主还在胡乱猜测时,皇后突然开口:“月海。” 月海郡主立刻应声:“娘娘……” 皇后回头,漆黑的眼眸看着月海,半晌,伸出手来。 月海郡主忙将自己的手递上,送到皇后手心。 皇后娘娘抚摸着月海的小手,声音有些轻慢:“本宫有一事,要托你。” “娘娘有何吩咐,月海定然幸不辱命。” 皇后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再看了月海郡主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林家那门亲事,本宫想退了。” 月海郡主一愣:“娘娘是说林家,莲姑娘与飞哥哥那桩?为何?娘娘不是说,莲姑娘是最合适飞哥哥的人选,还说,飞哥哥现下虽然对此事有些抵触,但日子长了,自然明白您的苦心,也自然明白莲姑娘有多好?” 容飞的婚事,月海郡主是知晓的。 不止知晓,还从中参与了不少,包括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撤了林棋莲与七王爷的婚约,又如何代子下聘,让林家收下五王府的彩礼,且让容飞骑虎难下,这两个主意,月海都知情。 林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现在林家如日中天,将来太子登基,五王爷又有林家做助,这对兄弟,将来只会越做越大,君臣得宜。 月海郡主是知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也因此,皇后娘娘这突然要退婚,让人懵懂了。 皇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拍着月海郡主的手,道:“你可愿,帮帮本宫?” 月海郡主忙道:“虽不知娘娘意欲为何,但娘娘要做什么,自然有您的道理,有何事,您吩咐一声便是,月海定当遵从。” 皇后欣慰的笑了一下,道:“那明日,你便将退婚书送往林家吧,只是,若你去送,怎的,也得需一个名头。” 月海郡主正想说,自己一个外人去送这退婚书恐怕不好,再听皇后这般说,便静观其变,等待皇后后头的话。 “既你决定帮本宫,不若,你便以飞儿未婚妻子的身份,去送吧。” “娘娘?”月海郡主吓了一跳,唬得本能要后退一步。 但皇后拉紧月海的手,没让月海退,只是语气更加凝重了,但言辞却在解释:“飞儿眼下身子不便,本宫自也不得这空,虽说以这样的名义,会委屈了你,也害了你的名声,但若不托付与你,本宫又还能指望谁?这宫中诡谲,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昭宁宫,多少人又盼着本宫死,月海你是个好孩子,自你到本宫膝下,本宫何曾委屈过你半分,此次,当真是穷途末路,本宫,才指望上你。” 月海郡主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皇后娘娘是何许人也,后宫之主,万民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处多年,这是月海郡主头一次见皇后将姿态摆得这般低,低得,竟仿佛在哀求于人。 月海郡主很不可思议,但同时,也真心相信了,皇后此刻的状态,不好,很不好。 或许,五王爷的伤情很重,重到了皇后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 这么想着,月海郡主便心疼了,回握着皇后的手,抿紧了唇道:“娘娘,月海不是怕声誉受损,这京都内外,谁不知月海刁蛮任性,我又哪里还有什么声誉可言,只是,我若以这样的身份去林家,林家,怕是要恼怒的,娘娘是林家人,便是有什么话,也可直说,这样弯弯绕绕的一圈儿,月海不懂。” 皇后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垂着眸子道:“便是因为本宫是林家人,此事,本宫才不得出面。” “为何?” 皇后却不说了,只是看着月海郡主的眼睛,问:“你便说,你是否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既然说到是帮忙,自然是愿意帮的,只是要应承下来,却总有些开不了口。 想到容棱,想到自己竟要以另一个男子的未婚妻身份外出行走,虽说只是一次,只是一天,或者只是一个时辰,但,月海还是觉得不舒服,仿佛,这便是对棱哥哥的不忠。 第657章 柳蔚秒懂了,然后,她就僵硬了 心中纠结,咬了咬唇,月海没有说话。 皇后见状,似看穿月海的心思,道:“你若帮了本宫,本宫自会帮你,眼下三王爷不在京都,你做了什么,他也并不知晓,待他回来,本宫可求求皇上,指不定你们,仍能……” “娘娘您说真的?”月海郡主立刻激动了,双眼都在发亮:“您当真……当真愿意再求求皇上?” 当初原本就说好要对她与容棱赐婚,但后来,不知中间哪里出了错,皇上竟突然改口。 她那时天天往昭宁宫跑,皇后娘娘却咬紧了口,说帮不上忙。 再到后来,容棱阅兵离京,直至今日,也再未归来。 若是真能求得与棱哥哥的婚事,月海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心中有了决定,月海立刻一口应下:“好,娘娘的忙,月海帮,月海的忙,也劳烦娘娘了。” 皇后娘娘笑了一下,伸手,摸摸月海的脸,终于笑了一下:“好孩子。” 月海郡主再离开时,是树甄亲自送月海出去的,身为皇后身边的第一人,树甄素来,是不做这些迎来送往之事。 但今日,树甄破例了。 而月海郡主,也感觉到了,不禁想着,自己,或许真的帮了皇后娘娘一个大忙。 月海郡主走后,树甄回到厢房,瞧见自家主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床榻。 树甄叹口气,慢慢走近,挥手,谴退了其他人。 小宫女们纷纷出去,厢房里,转瞬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与昏睡不醒的五王爷。 “娘娘这般做,就不怕皇上生气吗?”在皇后身边的年头太久,皇后什么心思,树甄一清二楚。 也就因为太清楚,树甄才为皇后的铤而走险担心。 皇后表情冷淡,姣美的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皇后美艳夺目,光耀四宫,是真正的一国之母。 “皇上再生气又如何,飞儿到了如今地步,莫非,他还指望本宫坐以待毙?” 树甄皱了皱眉:“可将主意打到月海郡主身上,怕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其实,林家也挺好的,娘娘您一开始,也不是没考虑过将月海郡主配给五王爷,最初您待郡主好,不就是寻着这一路,只是后来,皇上不是……” 后面的话,树甄却是不敢说了。 “不是警告过本宫?”皇后倒是无所谓的替树甄接过来。 树甄脸颊白了一下,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是也无碍。”皇后声色淡凉:“皇上的确警告过本宫,他看中了惠州,自不愿月海被任何势力收揽,但眼下,惠州惠兵已尽归他御下,现在的惠州,不过是个空壳子,他自然,也没那么防备了。” “可那惠州不止有惠兵,土地,赋收,也同样引人心动,惠州土地肥沃,地广人稀,每年的赋收,直逼江南鱼水,且比江南几个州府还大了数倍,再说江南有权王制衡,惠州在北方,却是无势力进驻过问,奴婢觉得,拿了惠兵,皇上下一个目标,应当就是收回惠州了……” “要收也不是那般容易,惠州割出去近三十年,哪里是他想收就能收回的,况且,也不止是要收回,派人进驻也未尝不可,飞儿,便是个合适人选,飞儿无心恋朝,生性洒脱,便让他娶了月海郡主,去了那惠州又如何,本宫只想给他寻个最安生之路,以供他将来不会……” 树甄知道娘娘要说什么,忙安慰:“娘娘莫要心焦,指不定,指不定那毛病是可以治的。” “如何治?”皇后看向床榻上的容飞,瞧着儿子发白的面色,痛心疾首:“我的飞儿断了这命根,将来,便是个废人,莫非,皇上连他也不放心吗?” “有娘娘坐镇,林家便是有意因此退婚,也定然不敢开口。”树甄又道。 今日五王爷出事,多少女眷在场,怕是,此事早已传遍了,也就只有月海郡主,进宫便去了聘贵妃那儿,怕是还未来得及听说。 “林家不够。”若是容飞身体康健,林家会是他的助力,但既然他身子有异,林家就难免有异心。 林棋莲,或许可以镇压住,但林家能出头的,绝对大有人在。 也唯有月海郡主,这个无主撑腰的金叵罗,最和心意。 只要月海明日以容飞未婚妻子的身份,去了林家,那此事,便当是尘埃落定了,婚书,也会很快下达。 虽说这次是坑害了月海,但,月海一个孤女,自己照拂她多年,难道,她不该投桃报李吗。 树甄不知娘娘在想什么,但瞧见皇后笃定的眼神,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微微的,有些同情至今还浑然不知的月海郡主。 …… 容棱是在第二日,将柳蔚要的东西送齐的。 看着那拉拉杂杂一堆乱七八糟之物,他坐在床榻边,看着柳蔚收拾,轻声的道:“昨日,宫中出了事。” “嗯?”柳蔚看着手里两只狼毫笔,确认哪支更好用,没什么所谓的应了一声。 容棱道:“容飞遇刺。” 柳蔚这才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容棱:“他没事吧?” “没事。”容棱随意的道,其后又补了一句:“被阉了。” 柳蔚瞪大眼睛:“这叫没事?” 容棱没说话,只看着柳蔚,目不转睛。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会儿,似突然明悟,“哦”了一声,道:“又是自编自导自演?” 容棱没否认,默认了。 柳蔚笑了一下,回头继续判断自己的狼毫笔,低低的嘟哝一句:“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柳蔚话音未落,便感觉身后一股热源贴来,男人修长的双臂,环住了她,她感觉耳边,有了男人的呼吸,微热,有些痒。 柳蔚动了一下,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半晌,将脸埋在她脖项间,道:“小黎出去了。” 柳蔚“唔”了一声,道:“嗯,秦中带小黎去刑讯室参观了。” “这里没人。”男人道。 “……”柳蔚秒懂了,然后,她就僵硬了。 其实,这里不是没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第658章 这个孩子,他不会再错过 察觉到柳蔚的异样,容棱挑了挑眉,问:“怎的?” 柳蔚动了动嘴角,伸手,举起手上两只狼毫笔,道:“你可知不同的笔杆子,画出的丹青也尤为不同,现下反正有空,不若你坐下,我画画你。” 柳蔚说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容棱静静的瞧着柳蔚,随即不放手的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唇贴向她的唇瓣,细细的磨蹭着。 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溢出:“我并不认为,此时,适宜作画。”容棱话落,手已经在柳蔚腰间摸索,很快,便找准了腰带,轻轻一勾,腰带坠地。 怀孕是可以行房的。 但前三后三不可以,前三个月行房,易流产,后三个月行房,易早产,柳蔚现在的情况,是前三内。 艰难的咽了咽唾沫,抓紧自己身上已经开口的衣裳,柳蔚咬着唇瓣,勉强道:“若是不愿作画,不如咱们商讨一下案情,对了,我还发现一个疑点,与你说说,咱们参谋参谋……” “既是现下才想到,必然也非何重要之事,迟些探讨,也来得及。” 话落,男人微热的手掌,已捉开柳蔚死死扯着衣服的双手,然后大手探入,去解她亵衣的带子。 柳蔚心慌意乱,一把拽住容棱的手腕,满脸真诚的道:“我小日子来了。” 容棱盯着柳蔚的眸子好一会儿,忽而一笑,道:“你没有。” 柳蔚坚持:“真的来了。” 容棱道:“你的小日子,是月初,现已快到月末。” 柳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容棱又道:“忘了?上次小日子来,是谁将我撵下床的?” 柳蔚:“……” 是有那么一回,但已经三个月前之事了。 那次柳蔚极为不适,即便躺着,也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最后折腾得容棱也睡不了,就索性发脾气,将人推下床,非要一个人霸占整张床。 仿佛就是那次后,每月的某几日,容棱会待她尤其细致,只要她一皱皱眉头,便有补茶送上来。 当时柳蔚还猜,容棱是不是记得自己的月事日了,没成想,是真的记下了…… 柳蔚身子未动,但思绪乱转,顿了一下,忙道:“舟车劳顿,这个月来迟了。” 说着,柳蔚不准容棱开口,不准容棱反驳,咬着牙将人推远些:“我现在有些困乏,我要睡觉。” 人一股脑钻上床,被子一拉,将脸罩住,背过身去假装要睡。 身后没有半点动静,柳蔚不确定容棱在做什么,但也没听到脚步声,知他并未走,她也不敢乱动,只窝在被子里,鸵鸟一般。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柳蔚才感觉床铺塌陷一处,柳蔚知道,是容棱过来了。 容棱上了床,睡在外侧,过了一会儿,身子笼罩过来,将柳蔚环住,手掌,抚到柳蔚的腰侧。 柳蔚立刻敏感的僵住。 容棱轻轻抚了抚她腰间,缓声问道:“不舒服?” 柳蔚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 “揉揉。”男人说着,竟真贴着手掌,在柳蔚小腹位置轻揉起来,他的动作很小心,柳蔚觉得自己像只被顺毛的猫,有点舒服,虽说并未经痛,但毕竟那儿孕育着一条生命,这个位置被呵护,作为母亲,是心悦的。 揉了好一会儿,察觉柳蔚慢慢放松,已从侧身,改为了仰躺,还将脑袋靠进了他怀里,一副等着被伺候的模样。 容棱无声勾唇,看着柳蔚小腹那处,眸子,也柔得不像话。 小黎的出生他未参与,这个孩子,他不会再错过。 只是,柳蔚,何时才会向他坦白? 当真是要等着,肚子遮不住才肯妥协? 柳蔚乐悠悠的窝在容棱怀里,感觉到腹部热热的,很暖,就懒洋洋的闭上眼睛,竟像是真要睡过去。 但只是假寐一会儿,柳蔚并未睡着,今日,她虽未出大牢,可她也不打算在此虚度。 想到这里,柳蔚眉头轻蹙了一下,就这么闭着眼睛,开始分析现下的局面。 玉屏公主的尸体,没多少看头,粉身碎骨,一滩烂肉。 尸体上唯一可取的线索,一,是那身丫鬟衣裳,衣裳已被脱了下来,命秦中去查探来处。 在脱衣前,柳蔚尤其检验过。 这衣服是玉屏公主自己穿上的,衣角的索结,和衣襟的领口叠落,都看得出,是出自自身之手,并非是外人能取代的。 而因被移动过案发现场,衣服上,能探查的线索不多,除了杂草就是泥土,且柳蔚采取了泥土,确定了,衣上的泥,就是他们发现尸体那处的泥。 接着就是手指,脚趾,皮肤方面。 指头骨连同身体,一同碎裂,但毕竟骨节小,碎得并不严重。 而指甲里,带着血迹,柳蔚已将那血迹抽探出来,带回来亲自化验,检测是否是本人血液。 化验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柳蔚昨夜将药水研制好,今晨才将血液放进去,等着滋养挥发,至少需三日。 验尸报告,也就卡在这里停住了。 而就以目前能确定的东西,不难得出结论,这……是个无头公案。 线索有是有,但太少,头绪不多,且其中过了太多次手,尸体表面证据已被大量破坏。 但这些都还好说,唯一让柳蔚不明之事,是尸体告诉她的东西,与旁人告诉她的,不同。 林盛赌咒发誓表示,死者死了好几日,但无论柳蔚用任何方式检验,这尸体,也就死了一日左右。 死亡时间成了个疑点。 而若只是林盛一人说死了好几日,柳蔚不会信,但现在,是所有人都这般说,就连秦中,也这般说。 玉屏公主一案,虽尽量低调,但到底是在后宫中是传遍了,镇格门虽没了后宫势力,也总不至于,这点小道消息都拿不到。 所以柳蔚现在不管问谁,答案都只有一个,死了好几日,至少三日以上,之前尸体放置后宫,接着神秘消失,这次在郊野找回。 至于为何,尸体丢失后知道尸体就在郊野,且目标如此明确的去找,那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带人前往的是月海郡主,知晓内情的,怕也只有月海郡主。 第659章 呼呼喝喝的容三王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60章 摇摇欲坠的眼泪,终究一个哆嗦,吓了出来 一进内屋,瞧见里头摆满的各种各样的绸缎礼盒,烟侧妃便明了了什么,再看那坐在椅子上,贴紧靠着,正胆小心怯的瞧着自己的两个小姑娘,烟侧妃拧了拧眉。 暗自打量一番,烟侧妃才走近两步,面上堆着笑:“呦!这便是王爷带回来的两位小小姐吧?果真是水灵通透,瞧着便让人喜欢!” 大妞小妞一看烟侧妃靠近,便下意识地缩卷起来,两姐妹互相依偎,见着这些生人,竟仿佛是见着豺狼虎豹。 烟侧妃有些不悦,自己已经这般给这两个丫头面子,两个丫头却毫不知规矩。 莫说请安了,便是起身相迎都不会,也不知她们的生母是如何教导的,竟将孩子养得这般不识大体。 但心中再是不喜,面上,烟侧妃也只是笑着。 温温和和的再靠近,露出一副耐心十足的攀谈模样:“两位小小姐,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大妞小妞怕得眼眶都红了,她们本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跟了两位公子后,方才有了见识。 但两位公子对她们保护极好,她们不知世事险恶,只是老实伴着两位公子,也不曾单独面对过什么。 这次来京都,她们本还很期待。 但一来了,便与两位公子分开,两个丫头就慌了,她们原本还以为,昨日过后,今日总算能回到公子身边,回到她们有安全感的地方,但七公子并不放她们,还将她们安置在这屋子。 两个丫头有苦难言。 更可怕的是,她们刚住进来,就有络绎不绝的人来院子门口盘旋,从昨晚到今日,这里,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七八波人。 两人再是坚强,这会儿也是怕极了,不知这些人目的为何,但就觉得,她们似乎,都不安好心。 大妞小妞一直没说话,烟侧妃的独角戏唱不下去,心中不喜更甚,更多的还是尴尬。 自己堂堂侧妃,自降身份,与两个不知身份的丫头如此殷勤,两人却半点回应都没有,这算什么? 烟侧妃心中恼火,却又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竟是原侧妃。 原侧妃娉婷的倚靠在门槛边,笑眯眯的道:“妹妹怕是还不知晓,两位小小姐,可是有脾性的人,却不是谁都搭理的呢。” 烟侧妃皱起眉,哼了一声:“不搭理我,莫非搭理了姐姐?” 原侧妃扭着腰肢,缓慢的进来:“我不一样,至少,我不会亲自上门,就为了讨好两个小丫头。” “哟,姐姐这话说得,那姐姐现在站的什么地儿?不为两位小小姐,姐姐来这儿做什么?可别自打嘴巴了,妹妹都替姐姐你臊得慌。” 原侧妃并不在意烟侧妃的挤兑,只扬着下巴道:“看来妹妹果真是被王爷冷落了,竟连此等消息都未听说,怎的,你的丫鬟没打听到,王爷已经命了我,这些日子,暂时照料两位小小姐?” 烟侧妃脸色顿时难看。 瞧烟侧妃吃瘪,原侧妃便高兴了,银铃般的笑声,更是肆无忌惮。 烟侧妃听得刺耳,气的狠狠瞪了原侧妃一眼,又回头,暗恨的瞪了大妞小妞一眼。 两个丫头遭受无妄之灾,本就摇摇欲坠的眼泪,终究一个哆嗦,吓了出来。 两个丫头紧闭着小嘴,但眼眶迅速红透,接着,豆子般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无声往脸颊下滑。 在门外站着看好戏的肖姨娘与余姑娘本还闲适,此刻瞧见两个丫头哭了,立刻眼前一亮,母性十足的走进来,一人蹲在一个面前,殷勤备至的呵护着:“哟,这怎的哭了,两位小小姐可别哭了,这水灵灵的眼睛,哭坏了可如何是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烟侧妃与原侧妃狗咬狗,却是便宜了肖姨娘与余姑娘。 眼瞧着两人都快将两个小丫头抱在怀里哄了,原侧妃立刻调转火力,不理烟侧妃,急切的过去,伸手就将即将被余姑娘搂抱起来的小妞,抱在怀里,拍着小妞的后背,连声哄着:“这小可怜,是被吓着了吧,莫哭莫哭,我这就让那吓人的坏人走。” 原侧妃说着,也不顾在怀里,僵硬得宛若石像的小妞,只盯着烟侧妃,轻蔑的道:“你还不走?当真是要吓得两个孩子有了好歹才乐意?” 烟侧妃气的咬牙! 但眼下四人在场,烟侧妃却的确是最劣势的,这让烟侧妃很不甘心,但又无济于事。 正想着如何反嘴,正好看见被原侧妃抱着的孩子,竟满脸恐惧,微弱挣扎。 烟侧妃立刻找到说头,直接走过去,一边抢着孩子,一边道:“我看不是我吓着孩子了,是姐姐吧,瞧这小小姐的面色,竟仿佛姐姐是那勾魂夜叉一般可怖,啧啧啧,小可怜,快莫在这人怀里了,来我这儿。” 烟侧妃说着,就伸手去抢小妞。 小妞不敢反抗,但原侧妃却不依不饶。 两人你拉我拔,小妞在中间被扯得浑身疼痛,吓得眼泪掉得更厉害,却不敢哭出声,只眼泪砸得更多了。 大妞看妹妹受难,立刻想去帮忙。 但肖姨娘却唯恐大妞跑掉,再被那手上没人的余姑娘捡漏,赶紧将大妞抱紧,死死的按住大妞的身子,面上还笑着,故意说:“不怕不怕,在肖姨娘这儿便不怕。” 大妞急的要命,眼看小妞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大妞也慌得掉了眼泪,嘴里喊着:“妹妹……妹妹……” 可正明争暗斗得如火如荼的四人,哪里管大妞小妞哭不哭,又哭得多厉害。 总之,谁手上有人,谁今日便能在王爷面前说上一嘴,没准,今夜便能侍寝了。 这天大的机会,谁愿意错过? 容溯进屋时,瞧见的就是这吵吵闹闹,杂乱不堪的一幕。 他拧紧了眉头,目光冷淡而威吓的看着几人。 斗得水深火热的侧妃两人无知无觉,看热闹的肖姨娘也未曾瞧见,倒是身份最低,但人最机灵的余姑娘瞧见了,立刻娉婷的屈了屈身,唤道:“见过王爷。” 余姑娘这一出声,另外三人也都反应过来,顿时停下争执,规矩的屈身,以最娴静优雅的姿态请安。 容溯视线看也没看她们,只瞧着哭的泪流满脸的两个孩子,眉头蹙得更紧了:“你们在做什么?” 第661章 一番突如其来的责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62章 三皇兄,你看我意外的双眼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63章 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图 成尊的大佛像,小佛像,多不胜数。 挂在墙上的书画,也多是佛家寓文的,搁在案几上的佛珠,被打磨得光滑盈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在手心把玩。 柳蔚用手帕包着,将那佛珠拿起来看仔细了些,果然看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符文。 对于玄学一术,柳蔚不懂,但看这符文,龙飞凤舞,却与柳蔚平日看到的,那种家家户户都有的平安符,镇宅符之类的,并不一样。 这东西大抵是玉屏公主的贴身之物,柳蔚直接拿出个小袋子,装了进去,待拿回去了再做研究。 正殿里的东西并不多,但都透着神佛之意。 柳蔚去看了看,香炉里燃剩下的香,也是佛前的檀香。 “去寝殿看看。”这里瞧得差不多了,柳蔚转道。 可刚出正殿大门,却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 “你慢着点,好好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是个女子的声音,柳蔚按捺下来,拉了容棱一下,两人躲回殿内。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再次响起。 这次回话的,也是个女子:“自然是来祭拜的,公主到底是咱们的主子,你我便是走了,也该回来尽最后的恩道,我这儿带了元宝蜡烛,咱们去天井祭……” “我不去。”另一女子不耐的打断:“人都死了,还来这一套做什么,况且,这地方就是个鬼宫,你大半夜的将我拉到这儿来,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我要走了,明个儿一早,还要伺候沁阳公主呢,这玉屏公主,往日也待咱们不是很好,死了就死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湘儿,你怎的能这样说?公主生前待咱们可是不薄!你可记得,你那父亲要将你妹妹卖进青楼,可是公主知晓了,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让你将妹妹赎出来,最后还亲自做主,为你妹妹与她青梅竹马的情郎赐婚,令二人双宿双栖,百年好合。公主待你仁至义尽,公主驾薨了后你却如此排遣公主,你这样……还,还有良心吗。” 说话这女子显然被气急了,最后两句,说的声音都有些抖。 而那叫湘儿的女子,却并不领情,只是冷笑:“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可知我妹妹与那男人成亲后,过得是如何水深火热的日子?那男人不是好东西,背着我妹妹日日流恋青楼楚馆,最近,还带了个小官儿回家,气得我妹妹三个月的身子,险些流了!” “这……这我不知晓……”说话那女子,愣了一下,有些吓到。 那湘儿却因被揭开痛处,满面愤恨:“说到底啊,都怪公主,若非公主多管闲事,我妹妹也不会嫁给那男人,也不会成现在这模样!我看公主就是佛前玉女当久了,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琴儿,也就是你,你看现在,咱们当初一道儿伺候公主的,还有谁惦念着她?不都盼着尽早脱离她的阴霾,好去别处混个好差事?你我运道好,去了沁阳公主那儿,这是天大的机会,你若是还这般自寻死路,大半夜的跑到这鬼地方来,让沁阳公主宫里的人瞧见了,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琴儿虽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放不下,最后闷闷的道:“其实,当初是你妹妹求着公主做主,公主才赐的婚,公主事前问清了,是你妹妹执意要嫁,公主才下的令,并非公主自作主张,便是你妹妹婚后不幸,也不该……” “够了!”湘儿气怒了:“敢情不是你的妹妹,若是你的亲人这般,你可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我……”那琴儿显然想解释,但湘儿已什么都不说,转头,直接离开。 那琴儿唤了两声:“湘儿,湘儿……” 但没人回应,显然已经走远了。 柳蔚伏在窗口,听到这里,眉头微蹙。 柳蔚回头,果然看到容棱也表情不好,两人或许想到了同一件事,都陷入沉思。 外头那琴儿孤零零一人,到最后,竟是未走,而是独身去了后院天井旁。 琴儿一离开,柳蔚与容棱也跟了去。 在房顶上,两人静静看着下头在起火的小宫女,间或的,能听到此人的自言自语。 “公主,奴婢来看您了,听说,生前有佛缘之人,死后都不会下地狱,而是上天庭,公主您可瞧见了大罗神仙们,可瞧见了您伺候了半生的佛祖?” 琴儿念念叨叨,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到了最后,提了一句:“公主,您莫要怪湘儿,湘儿只是个普通人,与您不一样,您是快成仙的仙女,您的见识与气魄,自是一等一的,您放心,我下次,一定让湘儿来给您祭拜,我一定会让湘儿来的!” 说到这里,似赌咒发誓般,语气坚硬了许多。 柳蔚听着,挑了挑眉,总觉得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再回神时,却什么也没捕捉到,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只是个错觉。 琴儿祭了所有贡品,便离开了。 这璞香宫,再次恢复寂静,死气沉沉。 柳蔚下了房梁,直接钻进了玉屏公主寝殿,开口,问容棱:“看来,你这位妹妹,并非很得人心。” 按照那琴儿,湘儿的说辞,除了这琴儿,包括湘儿在内的很多人,都对这玉屏公主并非多么忠心。 或许,还有不少怨念。 而一个宫殿里,宫女太监无数,若是只是少数人心存怨念,或许还好,但若是大多数人皆是如此,那么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首先,就要考虑被收买的可能。 玉屏公主遇害,一声不响的从皇宫大内消失,不定,就有这些人在里头里应外合。 或许,可以将这些璞香宫旧人都召回来,挨个问问。 但柳蔚容棱现在潜藏身份,正在暗查,要将这么多人叫来审问,显然又不现实。 看来,得想想其他法子了。 柳蔚心中这么想着,随即又开始回忆那琴儿在天井时,让人感觉到的一丝不自在,当时,柳蔚到底忽略了什么? 容棱看柳蔚眉头紧蹙,正待开口,却突然双眸一转,看向了寝殿内,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图,目光不觉一滞。 第664章 ——轻妆客 “怎的了?”瞧见容棱的异样,柳蔚也看了过来。 容棱走近,走到那画像前头,目光定定地在画像上审视一圈儿,最后将重点投射到画像最下头的落款上。 柳蔚也顺着容棱的目光去看,来来去去,却没瞧出任何不妥。 佛祖喂鹰的故事,便是不习佛法之人,也多数听说过,这是佛经上的故事,是说佛祖成佛前,已是博爱宏大,为了救一只鸽子,割下自己的肉,喂了那追鸽的老鹰。 玉屏公主乃是佛前玉女,屋子里挂着这幅画,实在不算出奇。 柳蔚又看了一会儿,见容棱目光还未错开,不觉又问:“你看出了什么?” 容棱没做声,只是突然问:“你可能看出,这画成像多久?” 柳蔚楞了一下,凑近了些看,反反复复,前前后后,看了好一会儿,道:“纸是京都内产的阜纸,纸张坚硬,不易透墨,是近两年,文人墨客最爱用的。从笔锋看,倒是看不太出是什么笔所绘,但应该是毫笔,且是细毫笔,再看这些末尾地方,勾勒的痕迹很重,作画的应当是女子,通常男子作画,只在乎大构,越是细小的地方,越是一笔带过,足显豪迈,对了,还有这落款……” 柳蔚用手摸了摸,当然,已是摸不出任何痕迹,落款的红泥,早就干透,成了这画像里的一部分。 “这落款的雕章方式,是楚法,看上头的字落脉搏,明显是私章。官印或是常印,在京都地界内,用的都是京法,也是通法,而这楚法,我记得,南方人用的比较多,当然,近两年,也有些流传入京。” 柳蔚说了一番,最后得出总结:“若你要问这画何时成像,我想,脱不开最近两年,无论是纸张还是刻印,还是这画意的陈旧度,都很新颖,不是老画。” 柳蔚说完,看容棱表情不定,神色凝重,心下更是好奇。 “若是你想知晓准确的时间,倒是可以将画拿回去,我再细看一番……” “不用。”容棱总算开口,目光却依旧盯着那幅画。 柳蔚不太懂,便道:“这画,既是女子所画,指不定就是玉屏公主所绘,落款写着轻妆客,这称号确实没怎么听过,不过也有些意思,轻妆,倒是女儿作态,玉屏公主,怎会有个如此娇俏的称号,这可是没了什么佛意。” 容棱面色一直很难看,直至此时,才冷冷的道:“不是她。” “嗯?”柳蔚看向容棱。 “轻妆客,不是玉屏。” 柳蔚听明白了,不觉又看了看那画像,才道:“看来,你识得那作画之人?” 容棱没回答,只是突然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那苦恼的模样,柳蔚算是头一次的见,有些新鲜,再看那画像时,柳蔚目光也有些变化:“可想告诉我,作画之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容棱沉默,只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柳蔚,突然,抓住柳蔚的手。 柳蔚看着此刻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手劲的巨大,不免蹙眉,有些担心,拍拍容棱的手背:“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不问就……” “敏妃。” 柳蔚话音未落,容棱已经开了口。 “轻妆客,乃敏妃。” 敏妃? 柳蔚没听过这位妃子的名讳,但看容棱凝重的表情,柳蔚不敢轻待,小心的问:“敏妃是你的……” 心中有了个猜想,但柳蔚不敢说出。 容棱知道柳蔚想法,只看了柳蔚一眼,摇头。 柳蔚松了口气,就说么,很久前已知晓容棱母妃早亡,这画又是近些年所画,怎么也不可能与容棱母妃有何牵扯,只是容棱现在重视的摸样,让柳蔚不得不多想一些罢了。 柳蔚这便道:“玉屏公主住在后宫,宫中妃嫔众多,你说的那位敏妃,或许书画不俗,替公主画一幅画,应当也没什么要紧,若是你觉得惊异,咱们再去那敏妃住处瞧瞧便是,对了,敏妃在哪个宫?” 容棱抿紧唇瓣;“裳阳宫。” 裳…… 柳蔚猛地瞪大眼睛,表情有些古怪:“裳阳宫?” 那大名鼎鼎,搅得京都朝堂翻天覆地的“贵妃谋反案”? 那这位敏妃莫非就是…… “不是。”不等柳蔚问出,容棱已猜到柳蔚心中所想,给出答案:“裳阳宫共有二主,一主敏妃,一主裳妃,此前一案,乃是裳妃,而敏妃……”他说到这里,目光定定的看向柳蔚:“早在近十年前,已薨。” 他话音落下,寂静的璞香宫内,透出一丝阴森。 柳蔚不惧鬼神,但这个气氛,这个环境,也忍不住后背微凉。 柳蔚勉强找回镇定,握紧了容棱的手,道:“轻妆客这个落款,并非笔落,而是印落,或许是有人用了敏妃的印章,并不代表,这是敏妃所画。” 当然不可能是敏妃所画,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怎可能在近两年,突然显灵,画出一幅凡间画作? 柳蔚明白这个道理,想来容棱也是明白的。 容棱当然明白,但此事,却并非明不明白就能作准的。 容棱看着身侧柳蔚,平静的道:“裳妃与敏妃乃嫡亲姐妹,昨日进宫,我前往裳阳宫一探,于宫中墙面,发现诸多画作,无一不是当年敏妃所绘,而眼前这幅,无论笔锋笔触,甚至细微支角,都与那些,如出一辙。” 柳蔚皱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当真怀疑那敏妃死而复生?就为画一幅佛祖喂鹰图?” 容棱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柳蔚不想与容棱打哑谜,直接将那画收起来,裹在腰间,又道:“走,去裳阳宫瞧一瞧。” 柳蔚说走就走。 容棱想叫住,人却已经出了院子。 他便跟上,由他带路,一路前往离此不远的裳阳宫。 而裳阳宫内,还是一样的荒凉萧条。 过了一日而已,与昨日毫无异样,两人潜入,直奔主殿,殿内已经破败得看不下去,里头值钱的东西,几乎全部消失,余下的一些桌椅板凳,也都是缺胳膊断腿,歪歪倒倒。 看来,这裳阳宫在裳妃去世后,经历了一番抢劫,有人将里头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再看三面墙上,却还挂着许多画作,只是时过境迁,早已劣迹斑斑,还蒙了很多蜘蛛网。 第665章 他,避之不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66章 你说的,是这药渣里的配方? 宫中一行,到底还是有些收获。 离宫时,容棱柳蔚还是按照老路出去,但却在城门下头,看到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瞧明白了,才看到那几人腰间都别着五王府的牌子。 “看来,你那五弟,当真是怕了。”想到兜里的两百两好话费,还有这殷勤安排着的人,柳蔚一笑。 容棱没什么表情,只是半晌,才道:“容飞不容小觑。” 柳蔚明白容棱的话,能将府邸中人,安排在深宫来去自如,想来这宫里,也有了五王爷不少势力。 看来,随着皇帝年事已高,这京都里,有心思的人越来越多了。 太子稳居高位,七王爷虎视眈眈,现在,还多了个五王爷。 太子与五王爷乃是一母同胞,倒是叫人好奇,这两人要是争夺起来,皇后会帮着谁。 再想到那皇后的身份,柳蔚眼底的趣味,扩大成了幸灾乐祸。 柳蔚虽然对太子、五王爷没多少看法,但这二人作为那个皇后的儿子,柳蔚就乐得见他们过不好。 容棱柳蔚没有承那几个五王府之人的相助,一路从宫正门出了皇城大门,便直接回了镇格门。 今夜镇格门值班的是秦中。 应当说,最近在镇格门最多的,就是秦中与魏副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被安置去了其他地方。 明面看,大概是皇帝故意削弱镇格门的势力,分离各位能将,不让他们聚合图谋。 但暗地里,柳蔚知道这里头有容棱的授意。 现在,镇格门于京都势力被禁锢太多,容棱若还想卷土重来,硬碰硬并非良策,反而蛰伏潜藏,韬光养晦,才是上计。 将自己手下能力出众的人分别安置,不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且在别人有难时,其他人能尽快相助,这种布局,攻守兼备,为之最佳。 秦中早有准备,看到两人回来,立刻四处张望,确定二人未被人跟踪,才领着人,回到牢里。 柳蔚这几日都打算住在牢里了。 至于容棱住哪儿,柳蔚不知晓,但猜测应当也离镇格门不远,但绝不可能住在镇格门内。 毕竟,容棱如今行踪未露,尽量减少在镇格门的露面,也免得被各势力的探子盯上。 果然,送柳蔚回来后,容棱便要离去,离去时,将秦中带走了,显然是有事吩咐。 柳蔚回到牢内,一眼就看到睡得昏天黑地的儿子。 挤到床边,柳蔚轻手轻脚推了推儿子,儿子没醒。 柳蔚便随意将人往被子里一裹,挪到床里头,然后自己占了大半的床,安安稳稳的躺下。 柳蔚刚躺下,一具热烘烘的小身子便滚了过来。 柳蔚睁眼一看,就看到小黎闭着眼睛,砸着嘴,很本能的找到娘亲怀抱,窝在里头就不动弹了。 柳蔚啧了一声,有点烦他,但没将他推开。 好吧,虽然柳蔚想一个人睡,不想有人压着她的肚子,但……毕竟也是亲儿子,就算了吧。 大略怀了身子的人,都易嗜睡,柳蔚觉得这几日她变得爱睡了很多,以至于容棱再次进来,她也未察觉。 瞧着相拥而眠的母子俩,容棱目光柔软。 看了母子俩好一会儿,又将被子给两人掖好,才出了大牢,门外,等候的人已经变成了魏副将。 “都尉大人。”瞧见容棱,魏副将立刻道。 容棱“嗯”了一声,阖上铁门,便往外走去。 魏副将跟在容棱身侧,一边跟着,一边说:“都尉大人估摸得没错,太子果真是患了重病。” 容棱挑了挑眉,没有多少惊讶,今日在宫中他也瞧见了太子,只是一眼,便瞧出太子精神大为不济,人也消瘦许多。 若说其他人,每日见着太子,很难发现太子身体的变化,但容棱离开数月,再见此人,看到的差别,就明显许多。 太子病了,容棱十分确定。 但是什么病,尤不可知。 魏副将也未打听出太子的病因,只是说:“据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太子最近每日吃药,刚开始,都说是风寒,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半月,这药不断反增,府里人都猜测,太子是得了什么大病,只是是什么病,别说丫鬟小厮,便是太子妃也不得而知。” 容棱眯着眼睛:“这般神秘?” 魏副将点头:“就近伺候太子用药的,都是太子跟前的亲信,其他人,是连边儿都碰不到,咱们的人机灵,稍了一些药渣出来。”魏副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包纸,递上。 容棱接过,打开,凑在鼻端就近嗅了嗅,却单凭此法,也嗅不出是何药。 此时,身后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容棱回头去看,就瞧见摇摇晃晃,歪歪倒倒的小黎,虚着眼睛,满脸困倦的从里头出来。 小黎一出来,就熟门熟路的往净房方向去,进去后,还关了门,半晌未再出来。 魏副将见状,不免笑道:“小公子已经到了睡着都能找到净房的地步了,看来过不了两日,当真要在这儿安家了。” 能对监牢这般有归属感,也是挺不容易的。 容棱有些无奈,小黎向来与寻常孩子不同,怕别说是大牢,他要是喜欢,连义庄都能当家,心情好的时候,没准还去刨个坟,跟坟头里的枯干肉尸,说说闲话,聊聊家常。 小黎解了方便,便又迷迷糊糊的走出来,熟稔的往“屋子”里走。 待走过容棱身边时,小黎身子歪了一下,容棱扶了儿子一下,小家伙懒洋洋的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再抬头一眼,才看到是容叔叔,便唤了一声:“容叔叔,你回来了。” “嗯。”容棱摸摸他的头,让他小心走路。 小黎应下了,刚要走,瞥到容棱手上的油包纸,鼻尖动了一下,就道:“白花蛇舌草、白茅根,夏枯草,甘草,板蓝根、山豆根……咦,慢性肝炎啊。” 一番随意之言,倒令容棱愣了一下,随即抓着摇摇晃晃,打算离开的小身子,问道:“你说的,是这药渣里的配方?” 第667章 被质疑了,未来的小大夫就不高兴了 小黎已经困了,头重脚轻的,现在还被容叔叔拦着,不能回屋睡觉,他不高兴,撅着小嘴,把身体重量全搁在容叔叔身上,才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容棱托住他的小身子,又问:“你说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的?” “肝炎。”小黎随意的道:“这不就是三根汤,调养慢性肝炎用的。” 容棱蹙了蹙眉:“你确定?” 小黎本来困得睁不开眼睛,现在自己的医学知识被质疑了,未来的小大夫就不高兴了,来了脾气,睁开眼睛,也不睡了,就说:“我怎么可能连三根汤的药方都不知道,我早就会背这种低级药方了,三根汤,煨养之方,凡慢性肝炎者,多服,静养,可调节肝肺,但毕竟只是辅助汤药,且肝病以眼下的治疗水平,算是绝症,用这些乱七八杂的小方子煨养着,也只是拖着,能拖一日是一日,也索性,慢性肝炎调节性很高,通常若不爆发,拖个十几二十年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儿,小黎又好奇了,问:“这药方,是容叔叔的?不对啊,容叔叔你没有肝病,还有魏叔叔与秦叔叔,都没有这方面的病源。” 魏副将听到这里,眼前一亮,立刻蹲下身子,笑眯眯的问:“小公子会看诊,你说魏叔叔身子好,那魏叔叔身子,可是半点毛病都没有?” 小黎回头看了魏副将一眼,嘟哝着道:“魏叔叔身无大碍,但虽人高马大,却有贫血一弱,魏叔叔想想,平日可有偶之头昏、眼花、耳鸣、面色苍白或萎黄、气短、心悸、夜寐不安、疲乏无力、指甲变平变凹易脆裂、注意力不集中、食欲不佳等症状? 柳小黎一连说了一大串,魏副将听了挨个对照,竟发现其中几样,自己竟然是中的! 他有些心慌,贫血什么,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小黎却说:“贫血只是小毛病,魏叔叔若有以上症状,便是因为缺铁造成,简而言之,营养不良,听说魏叔叔还未成亲,想来家里是无人煮菜,常年不爱吃饭,或是少吃,或是忙过了头,忘记吃,都会造成营养不良,日积月累,毛病便多了,但只要往后注意,多补补,也就回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他这么说,魏副将才算安心一些。 不过转而又不高兴了,好好的看诊就看诊,怎么扯到成亲上头去了,看不起娶不到娘子的大老粗吗,哼! 小黎没注意魏副将的小怨念,他说完,就回头,又望着容棱,再问一次:“容叔叔,你还未说这药到底是给谁吃的?若是你的朋友,我这里倒是有一方子,比这三根汤好上数倍。” 容棱沉吟一下,看着手中的药渣,抿了抿唇,才道:“你那紫玉佩,可还在?” 紫玉佩,自己有这东西吗? 小黎抓抓头想了会儿,而后想到:“好像在,不过忘记放哪儿了,好像珍珠喜欢,给它当把式玩了。” 容棱:“……” 少说三万两价值的紫玉佩,竟只是珍珠的玩意儿。 容棱道:“这药,便是送你紫玉佩那人,所服。” 送他紫玉佩之人? 小黎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好不容易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想到了这么件事,好像也是数月之前了,他随容叔叔进宫,有位“大伯”送了他一份见面礼,就是那紫玉佩。 其后为了报答那“大伯”,他随意点出了大伯身体有隐疾,现在想想,那“大伯”好像就是肝方面有问题。 不过不对啊。 小黎仰着头,困惑的说:“那位‘大伯’为什么服三根汤?三根汤是用于煨养慢性肝炎,他那并非慢性,而是处于潜伏期,也就是说,不爆时,用的该是抑制类药物,爆发后,用的该是克制类药物,而一旦爆发,便是从潜伏期,步入了急性病变期,急性与慢性的药物,不可混用,他服这三根汤根本毫无用途,或许还会与他服的其他药相克相冲,他服这个做什么?” 一语说完,小黎发现容叔叔沉默了,连带着魏叔叔也不语了。 小黎抓抓头,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容叔叔摸摸他的头,道:“回去睡吧。” 经容叔叔这么一提醒,小黎也想起来了,自己还困着呢,当即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往牢门处走去。 待小家伙拉开铁门,进去,锁上门,牢内再无半点动静后,魏副将才谨慎的开了口:“若真如小公子所言,太子应当是得了急病,且,还给吃错了药。” 容棱眸子有些沉,他没有作声,思忖了许久,才吩咐道:“继续监视,此事,不得声张。” 魏副将立即点头,他也知晓,此事一旦张扬,这本就乱成一锅粥的京都,会出现多少更巨大的变故。 太子一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容棱又吩咐了魏副将几桩事,其牵扯之广,涉及到太子,皇后,五王爷,七王爷,甚至皇上。 魏副将嘴上应着,心里不免激动,果然大人回来一切便好了。 要说以往,这几股势力的任何动静,他们镇格门永远是有第一手资料,但现在镇格门被明踩暗贬,岌岌可危,自然就顾不得监察太多其他动向,而大人一回来,便将一切重塑,想来,过不了多久,镇格门又该恢复昔日光彩,重振雄风了。 容棱不知魏副将心中所想,若是知晓,必然道他想多了。 现在京中变化太多,他将一切信息捏在手上,自然是有所用意,但却并非只为了振兴镇格门,更多的,还是为了那两桩案子。 “贵妃谋反案”若说是皇上起的头,那随之而来,藏着“贵妃谋反案”因子的“玉屏公主案”,便绝不简单。 在这两件案子中,容棱在估判,究竟是哪方势力,获利最多,而这获利的方向,又是哪些。 只要探寻清楚,相信凶手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想到那已死的裳妃,容棱不自觉的又想到敏妃,再想到被柳蔚带出宫的那幅画。 玉屏,裳妃,敏妃,这三者的关系,是如何串联的,又是何人串联的,这,都是关键。 第668章 凭着你与容都尉黏黏糊糊的关系 又是一日。 浓浓的药汁在锅中沸腾,烟雾将屋子里蒸得热烘烘的,柳蔚站在炉子前,手中拿着木棒,在药汁里搅腾。 小黎在旁边打下手,时不时递上两样材料,又伸长了脖子,去看锅里的药汁火候。 “爹,好像差不多了。”小家伙提醒一句,就主动拿出早已备好的瓷盆,准备去接。 柳蔚也瞧了一会儿,嗅了嗅,却没起锅,只是又抓了两颗黑漆漆的草药丢进去,接着熬煮:“再等等。” 小黎“唔”的一声应下,又开始全神贯注的盯着沸腾的锅炉。 金南芸在那两名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侍卫带领下,一路下地牢,抵达单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厚重而腐朽的铁门,微微敞开,里头,浓浓的烟雾弥漫,飘散而出,扑鼻的药气,熏得人眼睛生疼。 金南芸吐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下。 原本接到柳蔚的通信,说邀她来牢中一聚时,她还慌了手脚,直以为,是柳蔚出了什么事,这便一大清早,就做好万全准备,找上门来。 初到镇格门外,金南芸还未说明来意,就有侍卫,说带她进去。 金南芸当时还有些紧张,心生警惕,但眼下,却知道自己白操心了。 从这牢里头的药味就能断出,定然是柳蔚又在折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既柳蔚还有心情弄这些歧黄之术,想必,生命是没有威胁的。 金南芸掏出二十两银票,折得很小,塞到两名带路侍卫手心。 两人哪里不懂,一触那银票一角,便连后退两步,摆摆手:“三少夫人无须这般,夫人是柳大人的贵客,我等岂敢。” 金南芸愣了一下,也没将银票收回,反而执意塞给两人,道:“我既是你们柳大人的朋友,为柳大人打点打点便是应当的,两位侍卫大哥切莫推脱,也不是什么大财,权当给两位添添酒菜。” 两人还是不接,一脸刚正不阿,不贪不倚。 金南芸有些为难,出身商人世家,在金南芸的印象里,世上大半的事,都能用钱解决。 而眼下柳蔚住在牢里,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通道通道身边的人,总是有点好处的。 况且也就二十两银子,也不算什么事,只当顺个人情也好。 但这两人固执不接,反弄得金南芸有些不安。 金南芸心中的想法两名侍卫不知,他们只知,能为柳大人效力,是他们的福分。 而若还要收柳大人贵客的银两,别说镇格门规矩允不允许,就是允许,他们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见两人死活不收,金南芸又急着见柳蔚,也就不客气了。 那重重的铁门,终于被金南芸经过,而看到里头的情景,金南芸原本酝酿了一路的担心惆怅,一下子烟消云散。 还以为即便柳蔚在牢里不受苦,但吃住总是受了委屈,可眼下这情景是怎么回事。 雕梁的红木床,三格高的简易书架子,墙柜上焚的不知是什么香,但与这满屋子的药气相合,却奇异的并不难闻。 金南芸看了一整圈,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还瞧见书桌的第二格抽屉里,摆放的不正是眼下京都最为红火的“胡木砚”? 据说,黑市已经将那来自邻国的上等笔砚,炒上了天价,便是她想弄两盏送给远道而来的生意伙伴,都找不到门路。 到现在,金南芸是真的相信了,柳蔚就是柳蔚,什么时候有柳蔚吃亏的份儿? 要享受,柳蔚可是比任何人都会享受。 “芸姨。”首先发现金南芸的是小黎,小家伙哪怕全神贯注的盯着药锅,但对身边的变化,还是极为敏感。 而经小黎这么一喊,柳蔚也抬起头,看到门外的好友,抬了抬眼皮,道:“来了。” 这闲适的口吻…… 金南芸有些生气,看来自己这一整夜的提心吊胆都白费了,全给了这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你说你被押入大牢,还以为你已被百种刑罚,弄得奄奄一息,现在看来,好得很嘛,难为我连金疮药都给你带来了,这下是浪费了,当真可惜。” 柳蔚自然看得出金南芸那言不由衷的模样,问道:“怎的,这般担心我?” “算我瞎了眼了。”金南芸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拉开椅子,半点有德妇人的德行都没有,大大咧咧的坐下,看柳蔚的表情,还带着怨怼。 柳蔚将那搅合的木棒递给儿子,让儿子继续,自己则坐到金南芸对面,为金南芸倒了杯茶,推过去。 金南芸倨傲的扬着下巴,道:“喝不下。” 柳蔚叹了口气:“是我没与你说清楚,不过既是邀你来镇格门,你自然该想到,我不可能有事。” 是啊,凭着你与容都尉黏黏糊糊的关系,你当然应该没事。 但你突然被关进了镇格门,谁知道你是不是与容都尉反目成仇,情侣不成成怨侣了。 况且,眼下京都局势还这么乱,柳家所有人,都还在关押期间…… 这些金南芸没说。 但多少年的朋友了,柳蔚也能猜到金南芸心中的绕绕弯弯,倒也不多说了,只道:“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一件事。” 金南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嗯”了一声,一脸敷衍的模样。 柳蔚知道金南芸在装蒜,只问:“付子辰何时入京?” 听柳蔚问到这个,金南芸才稍稍正眼,道:“许是年后。” 柳蔚挑眉:“不是说快了?” “这还不快?你可知,若非有人在当中周旋,他近几年都别想入京一趟,他家的情况,你我又不是不知晓,况且下个月就是过年,顶多二月就该到京都了。” 柳蔚沉吟一下,没有说话。 金南芸想了一下,问:“怎的,你想到他了?哼,当初也不知是谁,一言不发的就离开曲江府,这都多久了,你是当真没回去一次?” “抽不得空。”柳蔚道。 当时与容棱回京,紧接着便是京内几桩案子,接着就因金南芸而去建阳府,处理那无头女尸案,随后发现了那藏宝图,追寻到了古庸府,这一通行走,如今再回京,却是当真没得空闲,回曲江府去看一遭。 第669章 倒不是怀疑柳蔚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但不回去,并不代表柳蔚就不关心。 付子辰也好,曲江府一应事物也罢,柳蔚都有稍作打探,是确定毫无问题,才放心在外。 毕竟来到古代后,柳蔚呆的最久的地方,就是曲江府,处得最久的人,就是金南芸,金南翩,付子辰。 在柳蔚不算多的人际关系里,这三人,于柳蔚而言,都是至关重要。 金南芸倒不是怀疑柳蔚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但不得不说,从自己偶然与江南那边的书信往来里看得出,柳蔚的离去,对曲江府,是个不小的打击。 鼎鼎大名的柳神医,断案如神的柳大人,那小小的曲江府,一个都损失不起。 想到不久前母亲寄来的书信,金南芸觉得,自己有必要与柳蔚说一说。 “你可知晓,付子辰,在曲江府见过谁?” 柳蔚不太明白金南芸这问题。 金南芸看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半月前,我娘寄了封家书给我,信中言明,若是我要与柳逸和离,她万分支持,只要我不受委屈,她便永远站在我这头,信末处还提了一句,若是我和离不顺,她又远在江南,不能就近陪伴助我,令我,可找三人相助。” “三人?” 金南芸点点头,声音又小了些:“两江总督曹言曹大人,内阁四大掌阁大人之一,排位第三余青天,余大人,吏部新任左侍郎,封意,封大人。” 一个两江总督,算是京官,又算是外官。 一个内阁掌阁大人,朝中一呼百应的人物。 一个掌管吏部,替皇帝管着钱袋子的肥差。 这样的三个人,看似毫无关系,其实都是实权人物,且不好攀交。 伯母,竟然识得这三位? 金南芸看柳蔚面露惊讶,就笑了:“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我娘不过是个商家妇,如何大的能耐,能与这三位大人有所关系?且距离千里,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数十年未进京一次,便是我,长居京都,也并不知那位常年外出办公的两江总督,与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叫什么名字,可我娘,竟是知道,其后,我就书信回去,问我娘一番,你猜我娘怎么说?” 柳蔚洗耳恭听! 金南芸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她说那信后面的一部分,根本不是她写的,她只在信中写到对我的支持,却并未提过,若是我遇到困难,该在半个娘家人都没有京都的情况下,求何人相助,但她说过,因我和离之事太过紧急,她唯恐寻常寄信所花时日太长,又怕信件在中途遗失,所以,是将信交给了付子辰,拖他用官府的名义,代寄的,所以,那信中后面的一部分,我想,是付子辰加上去的。” 柳蔚听到这里,终于蹙起了眉头。 “付子辰长居江南,加上据我后来的打探,两江总督也好,新上任的吏部侍郎也好,包括那位手眼通天的内阁学士,他们,都与付家,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说,付子辰提议的三人,并非付家门生,既然如此,又是谁的人呢?” 经商女子,自有一套聪明劲儿,柳蔚毫不怀疑金南芸打探结果的真实性,但与金南芸所思一样,付子辰,是如何与这三人有所联系的? 两人目光相对,都陷入沉默。 直到过了半晌,才一起开口。 “其实……” “其实……” 两人彼此对望,柳蔚道:“你先说!” 金南芸点点头,道:“其实,我怀疑付子辰进京,背后,是有势力推动的,我担心的是,他为人利用,有人想借他之手,钳制付家,只要付家被禁锢,两江之门就等于敞开,而其中受益的,我想,不用我说明,你也该猜到,更何况,我在京都,见过一人……” 柳蔚等她说下去。 金南芸道:“星义。” 柳蔚表情严肃起来。 金南芸又道:“该你说了,你想说什么?” 柳蔚抬眸看着她,道:“改朝换代。” 这四个字乍然而出,悚得金南芸心底一慌,连忙看看左右,忍不住斥责:“你胆子不小,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不怕要了你的命?” 柳蔚却是一笑,也不怕坦白道:“原本我还想,权王有什么能耐,能说服容溯,将容溯都收为己用了,现在看来,权王的确有两把刷子,不光是容溯,便是付子辰也愿助权王一臂之力,难怪那封信会在权王手上……而且,不用我说,容棱进京后迟迟不表露身份,这里头,只怕也有与那权王殿下的某些协议,我还当容棱真是为了查案方便,倒是我天真了。” 柳蔚说的不清楚,金南芸没听懂。 “什么容溯?此事与七王爷还有关?还有你说什么信?又跟容都尉有何干系?你倒是说清楚。” 柳蔚并没觉得这等天大之事,就需要守口如瓶。 实际上,柳蔚没收那位权王殿下任何好处,那人收买招揽了所有人,却独独没给她什么实质利益,那她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权王卖出去了。 况且只是说给金南芸听,金南芸何等机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一清二楚,也不用自己提醒。 这般想着,柳蔚就没什么顾忌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柳蔚又添了一句:“现在的青云国,早已内忧外患,京外权王逐渐做大,京内又遍布权王眼线,而皇帝,竟然还一无所知,所谓的千古明君,不外如是。” 金南芸听着这杀脑袋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消化不了,却还是流着冷汗,问:“你怎知道皇上不知?” 柳蔚皱眉:“若是知晓,柳家早被放出来了,而皇帝不放,且还把心思放在如何从容棱手中抓回镇格门之上,如此心思局限,当真狭隘得很。而容棱一日不露面,咱们这位好皇帝,只怕就一日不会撒手镇格门,容棱好计策,将皇帝对镇格门的执念拖着,另一边,却是给了‘权王做大’争取时间。啧啧啧,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就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了,是不是年轻时候作孽太多,终于来了报应……” 第670章 并非白玉佛像,而是铁青鬼相 难得听柳蔚说这样的话,金南芸倒是愣了一下。 柳蔚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道:“京中局势多变,你且小心为上,眼下你到底还挂着柳家少夫人的名,出入行走也谨慎些,对了,你说见过星义,可知晓他的落脚点?” 金南芸滞了一下,摇头。 柳蔚看了看金南芸的表情:“总之,你小心便是。” 金南芸点头,又问:“你特地将我叫来,就只是说这些?” 柳蔚点头:“我想确定付子辰的行踪。” 金南芸嗤了一下:“确认他的行踪又怎样,他若真的涉险,你还能去救他?就你现在这样子?” “我想出狱,随时能走。” “那你为何留下?” 玉屏公主一案,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柳蔚也不怕与金南芸明说。 金南芸听了,蹙了蹙眉:“说来,我也是见过那玉屏公主的。” 柳蔚这倒没想到,顿了一下,才看着金南芸,又一次洗耳恭听。 金南芸道:“这玉屏公主,名声不小,尤其是在道观寺庙内,常有人提及,我做行商之事,对诸天神佛,自然多有信赖。前阵子我去清香观,在那儿,与玉屏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当然,玉屏公主是贵人,有诸多师太陪伴,我只是个信客,远远看了一眼,权当好奇,也没多想,不过现在你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事。” “何事?” “玉屏公主请了尊佛像回去。” 柳蔚愣了一下:“佛像罢了,有何奇怪?” 金南芸摇头:“那佛像是玉屏公主亲自从观堂里捧出去的,但因为路上刮了风,罩在佛像上的红布被掀开了,我恰好看到,那并非白玉佛像,而是铁青鬼相。” 这个柳蔚倒是不知。 柳蔚未言语,金南芸也继续说下去:“所谓铁青鬼相,一来,相身非玉非金,非万贵之器,用的,却是黑物,比如碳灰,铸铁,总之,乌漆麻黑,看不出一丝祥和,其次,那相上雕刻的也并非诸天神佛,而是……阎罗王。” “请了尊阎罗王回宫?” “吃惊吧。”金南芸道:“我当时也吓了一跳,玉屏公主不是佛前玉女吗?不请佛像,不请观音像,请什么鬼仙?阎罗七煞,非命格奇硬之人,哪里敢上香供奉,阎罗也不带福气,不带祥气,带的全是煞气,有人会把煞气带到自己身边?反正我是没见过,但这玉屏公主,就是请了尊阎王像走,其后,我也听到几位师太议论,说那阎罗之像,内里安了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其灵性不似泥塑,竟是有了脾性,若是与人太多接触,怕是会遮人阳气,害人性命,后来玉屏公主不是薨了,当时我就想,没准当真是被那佛像克死了……” “咚。” 金南芸话音未落,就感觉额头一疼,捂住头,吃惊的抬眼,看着眼前女子,生气:“你做什么?” 柳蔚闲闲淡淡的喝了口水,道:“将你叫醒。” “你不信佛鬼克人?” 柳蔚嗤了一声:“我信这天下有鬼怪,有神佛,但我不信玉屏公主的死因,是这个。” “没准真的是呢,玉屏公主成日与佛打交道,这么突然的就崇尚鬼仙了,是不是入了什么魔怔?或许当真是被妖邪作祟,或是让鬼怪上了身……” “好了,没完没了是不是。”柳蔚懒得与金南芸废话,看了眼儿子哼哧哼哧熬了好半晌的药汁,说:“可以起锅了。” 小黎甩甩微酸的胳膊,去端着瓷盆过来盛药。 柳小黎在忙着,金南芸却不依不饶:“你非说与那佛像无关,那你解释解释,为何玉屏公主要请阎罗回宫?” “我如何知晓。” “那你就不能否认,玉屏公主是中邪了,突然神志不清了。” 柳蔚叹了口气,直觉得金南芸有些呱噪,便道:“在诸天神佛中,阎罗虽为鬼王,但也是仙,不是当真妖魔鬼怪,你说非命格奇硬之人,不会供奉阎罗相,我只能说,这是你的偏激,因所有武将,府里几乎都供了一尊阎罗相,阎罗带煞,安魂,能定惊定身,常年刀口舔血之人,最怕的就是怨鬼缠身,而有阎罗镇压,妖魔鬼怪,可还能有所作为?” “怎可能,我怎的没遇过……”金南芸闷声嘟哝,但实际也开始回忆,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与哪个武将熟识,也没得参考。 柳蔚一直不反对迷信,从这次穿越来看,这就是最大的迷信,但是,柳蔚也会在迷信中寻找逻辑。 玉屏公主的死,与鬼神无关。 玉屏公主的尸体柳蔚验过,是高手所为,虽现在无法锁定凶手身份,但至少能证明,是人力而为。 要说这世上有没有鬼怪害人之事,要柳蔚说,是有。 但不是真鬼,而是心鬼。 以前柳蔚在曲江府就遇到一桩案子,受害者家属声称受害者撞鬼了,临死之前的几天,日日夜半惊醒,直嚷着有小鬼拉他的脚,要拉他下地狱,还说有饿死鬼在咬他的脚趾头,他每日醒来,都要确定自己的双腿是否健全,而突然一日,他就暴毙而亡了。 此事在曲江府闹出一阵旋风,只因古人都惧鬼神。 一时间,街头巷尾,皆是人心惶惶。 后来,柳蔚接了此案,很快便发现,这受害人有虐畜一爱好。 他因小时候遭野狗咬过,所以长大后,对畜生尤为暗恨,在街上,只要看到猫狗,就要抓起来,然后百般凌辱,将其弄死。 有时候,他心血来潮,还会将死猫的脑袋割下来,连着肠子,打结拴在青天白日的晒衣杆上。 好几次,睁大双眼,倒头悬挂的猫头,吓得邻居们惊慌失措,魂不附体。 而每次这种时候,他还特别兴奋,最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虐待牲畜,再用牲畜的尸体去捉弄人。 但好景不长,有一次,他遇到只烈性子的狗,那狗防范心极重,还尤其残暴,受害者一靠近它,它就呲牙咧嘴,受害者对这狗使用棍棒,它就直接咬上去,最后一番撕扯,那受害者被咬掉一块肉,狗也逃之夭夭了。 接着没几天,那受害者就言说见鬼,还说被小鬼咬脚趾头,其实,不过是再次被狗咬后,心理阴影复发,从而,从心理变态,变成了心理惶恐,最后,自己将自己活生生吓死。 当然,最后柳蔚检查尸体时,发现尸体被狗咬过的伤口已经溃烂得连骨头都快被腐蚀了。 柳蔚判定,那野狗有病,后差人去找,终于将那病狗找回来,一番治疗,现在已经是曲江府警犬队的一员了。 第671章 她竟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张人脸 这世间不能解释之事太多,但大多在我们身边遇到之事,都是可以解释的,而只要稍作思忖,就能发觉,一切都没想的那么玄乎。 柳蔚擅长用科学的一面去解释问题。 见金南芸还有些不甘不愿的,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倒是也在想,玉屏公主,好端端的请尊阎罗回宫做什么? 而且昨夜进宫去查探,也分明没瞧见什么阎罗相。 整个璞香宫,分明都是金光闪闪的佛气。 金南芸最后离开时,还有点想继续跟柳蔚掰扯这事儿,但柳蔚眼看着药汁起锅,已经没心思跟金南芸罗嗦了。 金南芸不服气的离开,刚出镇格门大门,便瞧见门外的马车。 金南芸上了马车,突然觉得不对,眼睛往前一看,果然看到对面一间店铺门口,一青年男子,正目光不瞬的盯着自己。 金南芸蹙了蹙眉,别开眼去,坐下。 马车之内,浮生乖乖的唤了声:“小姐,见着柳姑娘了?” 浮生一直在车内等着,看似平静,实则担心。 小姐独身进去见柳姑娘,可这镇格门是什么地方,是比京兆尹还可怕的地方,浮生惟怕小姐出什么意外,一直提心吊胆。 其实浮生一开始就说与小姐一道儿进去,但小姐不同意,说是留她在外面好接应,若是真出了事,她在外头,也好行动,总比都困在里面好。 现在小姐平安出来,浮生当真是松了口气。 金南芸随意的应了一声,心思却是在别处,她问:“那人怎么又来了?来了多久了?” 浮生满脸无奈:“咱们刚到,小姐你刚进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就出现了,您在里头多久,他就在对面等了多久,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与他说说吧。” “说,我们能怎么说?”想到那人如影随形的跟踪,金南芸便心烦意乱起来:“他这人就是个天生的狗皮膏药,我分明已经与他说过了,他来京都作甚,又有何目的,与我都无关系,我不会与谁通风报信,也不会去衙门揭发他的身份,但你看他听吗?还是日日跟着我,我就纳闷了,那位将他弄到京都来,就是让他成日缠着良家妇女不放的?他就不干点正事去?” 浮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金南芸瞪浮生:“你还笑?” 浮生忙捂住了嘴,模样有些委屈:“小姐,若是您不好出面,还是奴婢去吧,里外不过就是不放心咱们,咱们再将话讲明白些,他若是不信,给他按个手印也是可以的……” “谁要给他按手印?”金南芸没好气的道,她涨的满脸通红,最后,愤愤的道:“算了,随他吧,便看他能不能跟我到天涯海角。” 浮生又想笑,但看小姐那气怒的脸庞,到底是忍下来了。 马车前行,不紧不慢。 而车子后头,星义看着那匀速离开的车影,目光沉了沉,又看了眼那宏伟巨大的镇格门大门,这才转身。 几个步伐,消失在拐角的巷子里,再也见不到行踪。 …… 入夜的凝香宫,灯影笼罩,风瑟颤颤。 十四岁的沁阳公主,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沁阳公主不爱早睡,每日夜里都要绵着看半晌书,才乏乏闭眼。 今夜与平时没甚不同,只除了窗外头的风大了些,吹得窗户频频有响声罢了。 蜡烛轻轻晃动几下,沁阳公主又翻了一页书,再抬眼时,瞧见那蜡烛已经快到了底,这才扬声,往外头唤了声。 “来人。” 屋外头该是有七八宫女值夜,但沁阳公主唤了两声,都无人答应。 沁阳公主有些不满,蹙着小巧的眉头,放下书,再下了床,披上厚重的敞子,踩着轻便的绢鞋,去打开门。 刚一开门,门外狂风大作,一股脑的飓风迎面往沁阳吹来,吹得沁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手遮挡,拢住敞子,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已经是深冬时节,随意一阵风,就能吹得人东倒西歪。 沁阳公主越发的气恼了,若非宫女迟迟唤不来,她也不用自己下床,糟了这份本不该遭的罪。 好看的眉头又蹙得更紧了,沁阳公主加重了声音,在门口又唤了两声:“来人!赶紧给本宫来人!” 可沁阳公主无论怎么叫,还是无人答应。 沁阳公主心烦意乱,最后眼见风小了,自己能睁开眼了,这才一边在心里愤愤的想着,让她逮到那躲懒的宫女,定要好生责罚一顿,一边捂着敞子,往外头又走了几步。 这一走出去,沁阳公主才发现,整个凝香宫寝殿外,竟是一人也无。 周遭除了风声,剩下半点动静也无。 而仿佛是刚才那阵风在作祟,悬空的月亮竟然也被遮住了,漆黑的院子里,沁阳连方寸外的地方,都看得费劲。 竟当真是一个值夜的人都没有了! 沁阳公主脾气不好,心想定然是自己平日对这些狗奴才太过仁慈,导致他们竟真的欺到她堂堂公主脑袋顶上来了。 怀着满肚子怨气,沁阳公主又往前走了几步,可刚过小石子路,便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 沁阳公主借着微弱得几可不见的月光,朦胧的看了看脚下,只觉得自己踩到的东西软绵绵的,肉呼呼的。 沁阳公主半蹲下身,伸手去摸了摸,却猛的吓了一跳! 只因,她竟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张人脸。 后退数步,这下年仅十四的小公主,当真怕了,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快给本宫来人!你们这群没用的狗奴才,都死去哪儿了!若再不来,看本宫明日不将你们全都给杖毙了!” 这一通吼叫,似乎当真有效,没一会儿,就有人打着灯笼,从四面八方涌来,边跑边喊:“公主,公主……” 沁阳公主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在,她的胆子就大了。 而随着周围的灯笼聚集,沁阳再次看向自己脚下,这一次,沁阳却吓得几乎肝胆俱裂。 “啊——” 小公主尖锐的嘶叫声,瞬间似是要响破天际。 第672章 死不瞑目,七窍流血 宫人们闻声,立刻都加快了步伐,冲了上来。 待光线乍亮,院子里的情景便显露出来,众人见此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有胆子小的宫女,后退几步,扑通摔倒在地,同时也尖声叫了起来。 沁阳公主此时早已经双腿颤颤,脚步虚乏,沁阳捂住心口,指着那地上之人,抖着声音问:“她……她是不是……” 老嬷嬷立刻上前,将年纪还小的公主搂在怀里,拍着公主的后背,挡住公主的视线,安抚道:“公主莫怕,公主莫怕,定是哪个有病的宫女这大半夜的犯了病,老奴这就差人将她带走,公主莫要再看,免得秽了眼睛。” 沁阳公主瞪大了眼睛,窝在老嬷嬷怀里,一想到刚才瞧见的情景,却又推开老嬷嬷,吼道:“她七窍流血,分明已经是个死人——” “不是不是,咱们公主洪福齐天,哪里会见到死人这等子污秽之物。”老嬷嬷又将沁阳公主抱住,然后硬扣着公主的身子,不让公主再推开自己,又对身边的宫人们吩咐:“还不将那恶疾的狗东西领出去?当真要晦了咱们公主玉体才肯罢休?” 宫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七手八脚的将那地上之人拖走。 待人都走远了,老嬷嬷也扶着沁阳公主回去寝殿,院子外头留下来清扫的小宫女们才议论纷纷。 “怎的回事,那个人,我看那个人好像是湘儿姐姐?” “是她,我也瞧见是她,怎的白日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死了?我刚才还听到抬人出去的小喜子说,人已经死了,不是什么恶疾,就是死了,死不瞑目,七窍流血,那一双黑眼珠子,直挺挺的把人盯着,盯到人浑身发冷。” “快别说了,这大晚上的,怪渗人!” “可湘儿到底怎么死的?你说,会不会是……”那宫女说了一半,又看看左右,确定无人了,才小声道:“是被带走的?” “什么?”另一宫女没听懂同伴的意思。 那宫女啧了一声,指指地下:“你忘了,那湘儿是从璞香宫出来的,玉屏公主不是刚走,那湘儿以前听说也是贴身伺候玉屏公主的人,会不会是,玉屏公主在下头缺人用,将用顺手的丫鬟,给带下去?” “不……不会吧?” “怎的不会,不是佛前玉女吗?还能不知道这些门道?我就说这几日怎的格外的冷,说不定,那位,现在没走,阴魂就飘荡在这后宫中呢。” “呸呸呸!快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个宫女越说,彼此越怕。 对视一眼,齐齐搓着胳膊,却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女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丫鬟齐齐尖叫一声,再回头时,看到来人,是人,非鬼,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抱怨:“琴儿,你走路没声音的?吓死人了!” 琴儿明显还困倦着,揉揉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左右,问:“方才我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看看,这是怎的了?我听说有人发病了?谁啊?发了什么病?” “不是发病,是……”小宫女谨慎的压低了声音,这才偷偷说:“是死了。” 琴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捂住嘴:“死……死了?死人?” 宫女忙不迭的点头,又说:“就在你站的这块地方。” 琴儿慌的急忙后退几步,跄跄踉踉的模样,险些摔倒。 小宫女终于笑了,一整夜的阴霾,像是被琴儿这动作取悦了,才说:“骗你的,是前面那石子路口,我们便是被留下来清扫的,怎的,你反正也醒了,不若就陪陪我们。” “我才不要,等等,说了半天,到底死的是谁?” “不就是……”小宫女正想说,突然想到什么,惊愕的目光一下子投向琴儿。 另一个宫女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琴儿的目光,变得莫测极了。 琴儿懵懵懂懂,见两人不说话,蹙了蹙眉。 那宫女这才抖了一下声音,说:“你……你好像,也是与湘儿一起,从璞香宫来的?” 琴儿没做多想的点点头:“是啊,我们都是从璞香宫来的,怎的了?” 两个宫女顿时齐齐后退,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鼓足了勇气才说:“死……死的那个人……就是湘儿……” 琴儿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表情惊愕极了,站在原地,仿佛僵直一般。 看琴儿这般惊讶,两个宫女也平静了些,便说:“人让嬷嬷安排着,放到了厨房的二道柴房,你可去看看。” 琴儿顿了顿,然后才抬脚,快步往厨房跑去。 今夜月色朦胧,狂风大作。 仿佛是老天在警示,一些不详,正在逼近。 皇宫中最近很是不安宁,不间断的流言蜚语,在宫女太监中口口相传。 不过两日罢了,不止是后宫,便是前庭,也听到了一些声音。 早朝时分,容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因着皇上没来,便听到百官们的窃窃私语。 “是不是又死了一个?” “好像是,听说已经是第五个了。” “莫非当真与那位的死有关?” “嘘,莫要危言耸听,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怕是要治罪于你。” 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辞,容溯没听懂,便看向身后的李君。 李君自觉的为王爷解惑,小声道:“近两日,后宫中频频有宫女离奇死亡,死因不知道,死状却一致,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而且恰好,死的那些,都是璞香宫,玉屏公主生前身边之人,有人猜测,这是玉屏公主亡魂不安,还在作乱,毕竟玉屏公主身前还是佛前玉女,佛缘深厚,指不定,魂魄也不如一般常人,怕是黑白无常,也奈公主不得……” 容溯听着这些鬼神论言,越听越莫名,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将此事抛诸脑后。 没过一会儿,皇上驾到。 那已操劳到满头花白,却神采奕奕的穿龙袍者,在大太监戚福的伴伺下,一步一步进来。 满朝文武,登时齐齐全部跪地,三呼万岁! 第673章 容溯立刻跪下接旨! 登了龙椅,皇上睿智的眸子,扫视下头一圈儿,这才威声浅道:“平身。” “谢皇上。” 所有人齐齐起身,便有早已准备好奏折的朝臣,开始挨个请奏。 早朝时间过得很快,待正事都上奏完毕,已是接近午时。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朝臣们该饿的也都饿了,只等着皇上下令退朝时,却见皇上阖上手中奏本,抬起头道:“今日宫中有些流传,诸卿可有耳闻。” 已经在心里悄悄计较午膳菜单的朝臣们,闻言一愣,却个个低垂着头,不做声响。 这种话,他们实在无法去接。 若说听闻过,那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打听后宫秘事? 若说不知晓,又难免有些撒谎嫌疑,这普通撒谎便是撒谎了,对皇上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异常,竟是无一人出声。 到最后,还是首位的太子,上前一步,躬身开了口道:“皇上所言,可是今日后宫频频传出闹鬼一事?” 太子母妃便是皇后,后宫中事,太子便是知晓也让人挑不出错。 他开了这个口,却是比任何人开口都好。 皇上看了太子一眼,后背靠在那龙椅上,凉凉的问道:“此事,你作何看法?” 太子毕恭毕敬的道:“臣以为,此为大谬,鬼神一论,荒谬绝伦,不过是几个小宫女私下行为不检,染了些毛病,被主子赐死,怎的就闹成了无缘无故而亡?又怎的就与鬼怪攀扯上了?若说当真有鬼,也不可能在宫中出没,这皇城龙气冲天,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胆敢靠近?” 这番说辞,说的有鼻子有眼,朝臣们听了,不觉暗想,莫非真的是消息来源有问题? 那些宫女,不是离奇而亡,是被赐死的? 皇上看了百官一眼,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才道:“此事说来,虽是无的放矢,但玉屏一案,的确还未侦终,此案,朕本交予三司会审,却不知为何,迟迟未破?” 此言一出,京兆尹林盛第一个满头大汗的扑出来,跪在地上就磕头:“皇上恕罪,此案微臣已竭尽全力,但……线索实在……” “没有嫌犯?” 林盛心头大惊! 原本想护住柳蔚身份,却听皇上此言,就知皇上必然已经知晓柳蔚涉嫌,顿时不敢遮掩,直言道:“嫌犯已被收押,只,证据尚且……” “既有嫌犯,为何会无证据?若无证据,又如何确定此人有嫌?” 林盛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他磕磕绊绊,张口结舌了好久,才道:“回皇上,此嫌犯并非微臣收押,乃是苏公公与月海郡主带回,此人也并未在京兆尹衙门收监,却是收在镇格门大牢,微臣不敢僭越,迟迟未召人审问。还望皇上恕罪。” 这话说出了林盛的无奈。 虽说皇上下令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京兆尹都在其中,但嫌犯人现在被搁在镇格门,镇格门又是你皇上的地盘,且人还是宫中一位公公,与一位郡主带去的,这谁敢随便去提审犯人?不怕冲了皇上的晦气? 在场百官听了也有些赞同,觉得是这个理儿。 这么听来,京兆尹也没什么太大的错,但龙椅上那人,却只是嗤了一声,突然厉了声音:“糊涂!” 一语出,林盛顿时双腿颤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他朝臣也意识到皇上的震怒,纷纷躬身,太子也开了口,请求皇上息怒。 皇上却板着面孔,声音冷的冻人:“朕养你们一帮废物,究竟何用!” 这下子,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嘴里高声喊着:“皇上恕罪,臣等知罪!” “知罪,你们知了何罪?人已经抓回来了,不提审,不过问,怎的?朕的女儿,便是让你们这般糟践的,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还连个公道都寻不到?”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 竟涉及到亵渎公主的名头上,一下子,林盛只觉得脑袋一懵,身子突然就往旁边一歪,彻底厥了过去。 皇上震怒,吓晕了一官员。 这回,殿上是热闹了。 皇上似也没想到那林盛这般胆小,蹙紧了眉头,最后才说:“将人带下去,朕看了烦!” 很快有小太监将林盛拖了下去。 朝上再次安静下来,这次,皇上却是看向太子与七王,徘徊一下,道:“苏公公到底是后宫中人,并非朝臣,郡主又是女儿家,三司全不作为,朕看,此案,唯有交给他人处置。容霆,容溯,你二人,谁愿接手?” 太子与七王同时站出来,拱手道:“臣愿!” 这便是两个都愿意的意思。 皇上看了两人半晌,最后道:“溯儿,此案便交予你了。” 容溯立刻跪下接旨! 此事到这里,便差不多了。 后宫闹鬼的传言,被皇上与太子一搭一唱,也掠了过去,而玉屏公主一案,则落到了容溯手上。 下朝时,李君愤愤不平:“皇上这明显是故意的,明知太子最近频繁接触朝中老臣,有所动向,而你与太子又诸多枝梧,成为太子的挡路石,皇上便将你从太子身边摘开,为太子扫平障碍,让太子放手去做,将你丢到那后宫女子的案件上,这算什么?当真是半点机会也不给你了?” 容溯知道李君的心情。 容溯心情也不好,但他那位父皇偏心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况且现在,他也不是以前的他,并非只有皇上一个依仗,心中怒气到了心口,不过半晌便又平了下去。 容溯拍拍李君的肩,淡淡的道:“无所谓了,玉屏也算本王的妹妹,还她一个公道,也是应当的。” 容溯正说着,便瞧见殿外柱子旁,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躲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容溯拧了拧眉,唤了声:“林大人!” 林盛这才快步走出来,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 容溯道:“皇上圣旨,你想必也听到了,这便走吧。路上,将此案与本王说道清楚。” 林盛连忙应着,却又在临头,补了一句:“若是王爷急于想见那嫌犯,微臣可为王爷引路,说来,那嫌犯王爷怕是还有些印象,就是前些日子,京都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末了被三王爷收为己用的那位破了幼儿失踪案的神探,柳先生,柳大人。” 第674章 柳小黎错愕的看着“家门口”的几人 容溯的表情显得很沉稳,而旁边的李君却愣了一下,继而想到什么,有些不可思议:“那位柳先生?人回来了?” 林盛这便点头,将柳蔚之事说道了一遍。 李君听了,看向容溯,压低了声音道;“若是那人回来了,三王爷会不会也……” 容溯想说,容棱早便回来了,且他早已从小妞口中知晓这几人与玉屏公主一案的牵扯。 容溯的表情没甚不同,语气也只是淡淡:“京中不平,他回不回,又如何。”说着,便往前走:“便去镇格门瞧一瞧吧。” 三人一路出了皇宫,马车平平缓缓的朝镇格门驶去。 抵达的时候,已是午时二刻。 便是不显山露水的容溯,也感觉腹中微饥。 李君看看附近的铺子,道:“这会儿审问怕也不是时候,不若先随便吃点,免得到时候耽搁。” 容溯“嗯”了一声,并没意见。 王爷都没意见,林盛更是没意见。 三人一切从简,在镇格门对面的小酒楼吃了些寻常菜,因菜色普通,吃的也快。 一餐用完,三人离开酒楼,直接进了镇格门大门。 表明了身份,出示了令牌,守门的侍卫进去请示一番,便恭恭敬敬的将三人迎了进来。 在正厅迎接他们的是魏副将,如今对外,镇格门的一切事宜,都是这位副将大人在统筹。 “见过七王爷。”先朝容溯请了安,魏副将才对李君与林盛拱拱手,语气平阶:“李大人,林大人。” 李君、林盛对魏副将回了礼。 林盛之后便麻溜的将皇上把此案交托七王爷一事说了,末了又道:“皇上嫌我等办案拖沓,故,派七王爷接手,如此一来,怕是便要加快破案速度才行,免得圣上再次发怒。”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不愿意得罪柳大人,但是现在皇上盯着,而且动手的还是七王爷,所以,我也没办法,咱们快将柳大人叫出来审问一番吧。 魏副将听懂了,但没表态,只是看向容溯,面色为难:“七王爷既是为了公事而来,末将自该全力配合,只是,现在是午膳时候……对了,王爷可用了午膳,不若咱们先用了午膳,迟些时候再审?” 此言一出,不等容溯回答,李君已道:“我们已经吃了,魏副将不要拖延时间,还请领路吧,此案事关公主之死,拖沓一时,便是对公主不敬多一时,你我都想尽快破案,便莫要再啰嗦了。” 话虽这么说,但魏副将还是很为难。 容溯看出魏副将的不对,问:“可是嫌犯有异?” “不不不。”魏副将立刻道:“嫌犯就好好的关在大牢里,绝对无异。” “那便带路吧。”容溯冷漠的命令。 魏副将满心不愿意,但现在情况又由不得他推脱,最后,他也只能走得很快的在前头领路。 进了大牢,一路穿梭,期间路过通道时,容溯不经意的看了看左右牢房里的犯人,瞧见一个个臭气熏天,目光阴鸷,难免不舒服。 又一想到那人白衣纤尘,不沾世俗的模样,一时,无法想象,姓柳的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 穿过普通监牢,上了楼,才到单人间那层。 这层与方才那层截然不同。 方才那层牢门都是普通的铁栅栏,人能从外面看到里头情景,这层,用的却都是铸铁厚门,隔着那隔绝一切的厚重铁门,里面的情景,谁也看不到。 穿过一间间单人间,通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终于,四人站定到最里头那间斑驳的大门前。 魏副将拿着钥匙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没开门,而是回头,对容溯道:“不若末将将他领出来,王爷便别进去了,那里头脏污不堪,老鼠蟑螂到处爬,委实怕脏了王爷的眼。” 牢房里是什么样子,方才他们在楼下已经看遍了。 李君听魏副将这么说,也想到了这铁门后头会是如何混乱恶臭的一幕,心生退意,便道:“那我等便在外头等吧。” 魏副将松了口气,刚想答应,容溯却道:“既都到这儿了,也不拘这些了,进去吧。” 容溯说得大义凛然,倒是让李君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退却。 林盛倒是无所谓,大牢嘛,不就那个样子,他平日在京兆尹看得还少吗? 魏副将好不容易落了一半的心,这会儿又悬到了嗓子眼。 但在容溯逼人的目光中,魏副将又不得不咬牙,犹豫着,手,终究把钥匙插进那隐形锁里。 想到今晨柳大人与他说的话,魏副将还有些恍惚。 早晨用早膳时,柳大人曾说,今日怕是会有人来找她,而不管来的是谁,尽管将他直接带到牢房便是。 魏副将当时又不信,又不同意。 不信的是这都好几日了,皇宫里并未有人来过问于他,怎的柳大人就知道今日有人要来? 不同意的是,这牢房里布置得如此奢华,一看就是走了后门的,怎能随意让人瞧见呢。 但柳大人坚持,甚至连容都尉也说无事,魏副将心里再多话想说,最后也只能憋着,闷闷的答应。 原本以为就只是柳大人随意猜测,不想,竟真有人找上门来,不是别人,还就是七王爷。 七王爷虽与容都尉平日接触不多,但到底政治角度不同。 魏副将不觉得此人知晓柳大人在牢中过得这般快活后,会无动于衷,怕是不过一会儿工夫,此事就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吧。 魏副将心中不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见铁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了,他捏着钥匙的手还僵在半空,一下非常尴尬。 李君和林盛顿时愣住,这门魏副将并未打开,但它却开了,还是从里面打开,这是什么意思? 这扇牢门,是内外都可以开的?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会有内外都可开的牢门,若是门能从里头打开,那犯人岂非想走就能走? 两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必然方才魏副将是开了门的,只是他们看岔了眼。 但下一秒,两人却知道,他们没看岔眼。 只见那厚重的铁门实实在在的被推开了,然后,门内一个个头矮矮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错愕的看着“家门口”的几人,愣了一下,将最后的目光投射到容溯身上,然后朝着屋内唤道:“爹,有人来了。” 第675章 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76章 因一直无子,最后郁郁而终 “回来!” 眼看着容溯当真要走,柳蔚扶着额头,压下心头的火气,将人叫住。 容溯停住脚步,回头看柳蔚。 柳蔚不禁吐了口气,指指对面的椅子。 容溯迟疑一下,又回来坐下。 柳蔚懒得与容溯废话,直接道:“既然你接了此案,案件细节我便与你说道一通。” 柳蔚说着,又对林盛道:“林大人,你记录。” 林盛只得继续应下,老实的再次提笔,心想,这次最好是真的有点东西让他记! “首先,人不是我杀的。”柳蔚说的很直接,很明白,而后又道:“我自愿留在监牢,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因据我目前观察,此案,怕是一桩案中案,因此,我想先向七王爷确定,你可是当真,要接下此案?” 容溯不觉得这人会危言耸听,这人既然如此严肃的表明清楚,便是说,这桩案子,当真不简单。 只是,不过是个公主而已,能有多严重? 况且玉屏不过是位庶公主。 便是生前深得皇后恩宠,有个佛前玉女的美名,也到底出身低下。 不说比不上其他公主,便说月海郡主,只怕分量都比玉屏要重上好几层。 容溯心中想着,面上不显,随意点头:“你说吧。” 柳蔚撇了撇嘴,反正她丑话说在前头了,往后若是容溯为难,也再与她无关了。 这般想着,柳蔚又看向李君:“七王爷与李大人如同手足,情谊颇重,想必两人间,也没甚秘密,便不需李大人回避了,是吧?” 这话还是问的容溯。 这桩案子,涉及的东西复杂且多,而柳蔚可以暂时信任容溯,毕竟据柳蔚所知,容棱与容溯间,还有些协定。 但柳蔚无法信任李君。 只是若容溯无所谓,那柳蔚也就无所谓,只因,这桩案子最后揭开,难看的是他们皇家人,跟她柳蔚可没半点关系。 柳蔚这话说出,倒是让李君紧张了一下,若是以往,李君不会怀疑七王爷对自己的信任,两人的关系,那是将近二十来年的感情奠基,轻易不可撼动。 但有了之前那件事,李君就犹豫了。 毕竟,他知晓七王爷对李由,是真的不喜,而李由现在,还在自己麾下,为自己做了好几桩大事。 李君忐忑的目光投射到那面色微沉,骄傲冷漠的男子身上,却见男子也正看想他。 目光对视了一下,李君就听其淡淡地一声:“嗯。” 很简单一个字,却是说明了,对李君,信任犹在。 李君长长的吐了口气,不可否认,嘴角忍不住骄傲着翘起一些。 既然容溯不在意,柳蔚便没什么要遮掩了。 柳蔚随意的点了点头,道:“玉屏公主的死,与裳妃一案有关。” 裳妃二字一出,本打算埋头记录的林盛,一下像是被定住了手脚,满脸惊恐。 容溯与李君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容溯变化轻些,只是深深蹙起了眉。 李君却直接不可思议的插了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裳妃一案?我看你真是不怕死的!” 现如今京都,还有谁不知,裳妃二字乃是禁忌? 一个勾结亲王,谋朝造反的宫妃,一个大逆不道,结党营私的毒妇,这些,都是皇上对裳妃的形容,也是皇上对权王的态度,更是青云国内,一场内战即将开启前的鸣奏。 这柳先生,倒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走之前破获一桩整整数年无人侦破的幼儿失踪案,结交了京都上流几乎所有名门世家,这一回来,竟就直接插手进了现今京都最为敏感的裳妃一案。 此人可知,裳妃的一切早已被皇上一语敲平? 便是曾经照料过裳妃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一并发落,现下连个有活人气儿的都没有。 哦,不,若说活着的应该还有一个,那个叫黄儿的宫女,也是裳妃最贴身的婢女。 自裳妃死了后,那黄儿便消失无踪,至今遍寻不到。 柳蔚怕死,但并不觉得此案跟她的死活有什么关系,也不管李君有多惊讶,林盛有多惶恐,柳蔚只看着容溯,继续道:“这个,你看看。” 柳蔚推了一幅画卷出来,展开,摆在容溯面前。 容溯看着,画上画着一位僧人,与一只老鹰,一人一鹰栩栩如生,情景跃然纸上。 “佛祖喂鹰图?”容溯认得,便挑了挑眉,不知这人给自己看这个作甚。 “正是佛祖喂鹰图。”柳蔚道:“再看上头的落款。” “轻妆客?”轻轻呢喃着那毫不熟悉的三个字,容溯若有所思。 “轻妆客,乃是敏妃生前的字。”柳蔚平静的道。 李君听得恍惚,打断柳蔚:“什么敏妃?敏妃又是谁?” 多少年过去了,敏妃这位当年的四贵妃之一,早已销声匿迹,现在,又有多少人还知道这位妃子,更遑论,十多年前,李君也不过是个记不全事的毛头小子。 但李君不知道,容溯却知道。 显然,听到敏妃两个字后,容溯就想到了什么。 容溯表情当即变得微妙,半晌才缓缓出声:“敏妃吗?” 柳蔚饶有兴致:“看来七王爷还记得敏妃娘娘,怎的,你记得多少,说来听听?” 容溯看柳蔚一眼,抿着唇瓣,半晌,没有隐瞒:“当年我尚且年幼,只记得,敏妃母族厚重,原本乃当时四贵妃中,最有前途的一位,却因一直无子,最后郁郁而终。” 容溯所言,和容棱所言的差不多。 但柳蔚知道没那么简单,若只是一个有点名气的贵妃,都过了十多年,不至于让容溯还记得这么清楚。 柳蔚继续看着容溯,等他说下去。 容溯也的确继续说了:“比起其他妃子,敏妃算是活泼,年纪不小,却精灵气儿十足,常听皇后念敏妃不庄重,敏妃却每次嘴上认错,从来不改,后,敏妃似乎玩得没什么好玩了,开始喜欢往御书房跑,只要皇子公主们上课,敏妃就在书房外头晃荡,有时候逗逗兔子,有时候逗逗蛐蛐,大学士为此上禀父皇,说敏妃扰了御书房清净,害的皇子公主们都无心上课,魂不守舍,再后,父皇询问敏妃,敏妃却理直气壮的道,这是她对皇子公主们的磨练,若是小小玩耍诱惑都受不了,长大了,还有多少出息,父皇一听有理,竟就不追究,甚至允了御书房外的一间亭子给敏妃,已备敏妃累了,可入亭歇息。” 第677章 禁忌得不能再禁忌的秘密 容溯说完,李君便惊讶起来:“这皇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妃子,当真是独特。” 只是,可惜了,红颜薄命。 后一句,李君没敢说,但在场人,几乎都是这么想。 柳蔚能够想象到敏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想来,也只有这样脾性的女子,才能对当初一无所有的容棱,挺身而助。 柳蔚内心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敏妃是感激的,柳蔚想,这次案件解开,或许,敏妃那桩案件也能迎刃而解。 毕竟,从现在看来,裳妃也好,玉屏公主也好,两桩案子竟都是建立在敏妃二字头上。 且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柳蔚不得不猜测,那幕后凶手,怕是做的这一切,为的,也是那位敏妃?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胆的假设猜测。 “这幅画从画纸,笔锋,笔触,包括墨汁,画面皮屑,纸透纤维,都能得出结论,此画,乃是三年前所绘,确切的说,是三年前的冬天,因墨汁里,有腊梅的花粉素,而所绘之人,当然并非敏妃,但却是有人,刻意模仿敏妃。” “模仿?”容溯面露困惑。 柳蔚道:“这不奇怪,敏妃如此特别,七王爷不是对敏妃也记忆犹新?那就难保,宫中其他人,对敏妃没有怀念,模仿敏妃的绘法,用来一解相思,也是很正常的。” 一解相思?这算个什么词? 容溯蹙了蹙眉。 柳蔚却并未觉得不妥,这幅画,的确是出自男子之手。 柳蔚这几日一直拗倒自己那些化学药剂,为的就是提取画卷中所有可用成分,而从墨汁和画纸皮层里,柳蔚得到的线索最多。 确定绘画者是男子,是因为,柳蔚在画纸表层内,提取到了少部分汗渍的旧迹。 按理说,三年过去了,别说汗液,就是给它倒上一盆水,也该干透了。 但问题就在于,画纸的密度,是交错的,而渗透到画纸二层,而非表层的液体,会在凝结后,显出一些可见的斑点,就好像书柜里的书受了潮,你无论从外面怎么擦拭,都能看到纸页泛黄,还会起斑,这是外物无论如何也擦拭不掉的东西。 其实,一般的书画,在经过了一年以上,就容易受到天气和环境原因,产生一系列纸张变质。 但所幸的是,这幅画却保存得非常好,外在来看,几乎毫无瑕疵,可见是被人心心念念足足精心保存保养了三年之久。 而就因保存得太好,外表虽然看不出什么,但那些二层內的小瑕疵,柳蔚通过金南芸终于研制出的琉璃镜,制作了简易的放大镜和显微镜后,就看得很清楚了。 柳蔚剪下了那有问题的部分,在药剂的辅助上测试了好几次,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从那纸片的区域发酵程度,将那汗液里的基因链分析出来,那汗液是属于男子的。 同时,柳蔚也从墨汁的溅射和收尾笔触上看出,此人虽刻意模仿敏妃画风,但到底不能从头至尾不差丝毫。 而那收尾笔锋的位置,恰恰就最容易让人忽略。 柳蔚对画卷上每一寸每一刻进行了帧对帧的校对,得出的答案十分明确——从细节处的硬度与豪迈程度来看,此画为男子所画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至少,是一个明显方向。 破案讲究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现在柳蔚的假设就是,宫中有人恋慕已过逝的敏妃,并对敏妃的画风非常熟悉。 该男子模仿了敏妃,绘出了画像,而后对其珍藏,小心保存。 但三年后,男子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将这幅自己如此精心爱护的画,送到了玉屏公主宫殿。 其后,玉屏公主死了。 而在玉屏公主死之前,作为敏妃亲妹妹的裳妃,被串联进一桩大逆不道的罪状中,也死了。 裳妃死前,宫殿中摆放的画像还是寻常,但死后,却有人将敏妃旧作,摆满了整个裳阳宫。 敏妃是个起点,裳妃是个过渡,玉屏公主是第二个过渡还是终点,现在不得而知。 但柳蔚认为,裳妃的死暂且不说,但玉屏公主的死,肯定与那恋慕敏妃之人,有莫大关系。 甚至有可能,那人便是背后凶手。 只是深宫茫茫,又要去哪里找这人? 所以综上,现在已有的线索是——嫌凶,男,年纪不详,但若按敏妃年纪猜测,那粗略估计该是三十至四十五岁,身份不详,身高也不详,对方有一定的文学修养,书画不俗,且曾经是敏妃身边的近人,因若不近,不可能对深宫中敏妃的画风如此熟悉。 将这一切与容溯说完,容溯、李君、林盛三人,都沉默了。 林盛的记录,已经记了三页。 两页都是一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词,比如显微镜,基因链什么,听都没听过,但柳先生让他就这么写,他也就只好这么写。 但现在,林盛却不敢下笔写了。 本是调查玉屏公主一案,莫名其妙绕到了裳妃一案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又牵扯进了十多年前的一位已逝贵妃。 甚至还表露,那贵妃现在还有个恋慕者? 若是现在还恋慕着死了十多年之人的,那十多年前,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林盛几乎不敢深想,一想便毛骨悚然。 这些可都是皇宫秘辛,哪怕过了再多年,也是禁忌得不能再禁忌的秘密。 林盛一点也不想知道当初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想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林盛的笔顿在这里了。 柳蔚看着不言不语的三人,吐了口气,对容溯道:“我之前就说过,此案牵扯庞大,乃是一桩案中案,你执意接下,现在,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打算如何破案?” 破案? 容溯忍不住嗤笑,这桩案子被扯到这么远,还谈什么破案?别说他想不想破,就是他想,皇上想吗? 敏妃的死,当年本就是一个谜。 容溯可不觉得,他那位父皇,愿意将此事再揭出来,重新给自己添一次堵。 第678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看着对面清隽男子随意浅笑的脸,容溯眯了眯眼,加重语气道:“你可知晓,此案若真有你说的那般复杂,结果将会是什么?” 柳蔚如何会不知,但表情,却看起来并不在意:“在我看来,结果只有一个,不过显然,七王爷已经在计划另一个可能性了,那么说出你的决定吧,你是打算正正经经的将此案破获,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我扔出去,当这个替罪羊,将此事善了算了。” 在皇家人眼里,这种涉及皇家颜面,甚至皇上颜面的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随便找个人,将凶手的位置顶了。 冤不冤枉不重要,只要此人能给皇家遮羞,将那些污秽的真相重新彻底掩埋,谁死谁活,便都无所谓。 柳蔚知道这桩案子到头来定要落到容溯手里。 是的,柳蔚就是如此的确定,就是容溯,不会是旁人。 一开始,柳蔚怀疑过有可能是太子,但最近几日听容棱谈了谈朝堂之事,柳蔚便知晓,那就是容溯没跑了。 容溯回京也没多少时日,但是不过这短短几日,外界竟然就传出他七王爷与太子殿下平起平坐的流言了。 无论是不是有人恶意散布这种言论,但听在皇上耳朵里,显然都是不会高兴。 而就在昨日,柳蔚听说皇上将今年科举的监考一职,交给了太子。 监考一职,并没有多重要,随便在翰林院找个大学士,便能应下这事,但监考背后的门道却是不少。 古往今来,科举考试都有一种说法,学子们在哪位大人手下过考,便入哪位大人门下。 皇上这分明是给机会予太子。 让太子趁着今年科考,多揽人才,最后留为己用。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此举,却是将最大的信任交托给了太子,甚至不忌惮太子跟未来的国之栋梁们提早结盟。 昨日知晓这个消息时,柳蔚就知道过不了两日,容溯就要遭到厌弃了。 而果不其然,仅仅一夜,便亲疏分明。 柳蔚相信,皇上将玉屏公主这案子交给容溯,并非存在什么想知道真相的目的。 毕竟只是个公主,后宫有多少公主,怕是他这个做父皇的,自己都数不清。 玉屏公主稍微特别些的,恐怕也就是她佛前玉女这个称号了,但特别也就特别那么一点,却不足以撼动任何根本。 皇上将玉屏公主的案子给了容溯,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变相的,却是在给太子扫平道路。 毕竟,接了科举监考一职,太子若真要有所行动,没了容溯这颗绊脚石,他笼络人心,也能笼络的得心应手些。 柳蔚不知道容溯怎么想的,其实现在摆在容溯眼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将自己以杀人犯的名义交出去,快速将此案了解,然后脱身回去找太子麻烦。 第二,好好侦破此案,但很显然,会错过阻拦太子脚步的进度,恐怕,过不了几日,容溯案子还没破获,太子那边却已经桃李满天下了。 这两条路,清晰分明,而究竟哪条路是正确的,现在任何人都不知道。 柳蔚耐心的看着容溯,柳蔚就想知道,容溯会怎么选。 容溯的表情不是很好,显然,柳蔚能想到的东西,容溯不可能想不到。 林盛与李君也皱眉思索,最后,是李君先开口,附身对容溯小声的道:“王爷,此案,不是已经破了?” 李君说着,还故意看了柳蔚一眼,目光中隐含冷意:“现在,凶手不是已经在这儿了。” 这便是,选第一条路的意思了? 要把自己当替罪羔羊送出去顶罪? 柳蔚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只是继续看着容溯:“七王爷便说一句话吧,你是否,当真也这么想?” 容溯沉吟着,神色不定的看着柳蔚。 不得不说,容溯对柳蔚是了解的,一看柳蔚现在这个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便忍不住警惕起来。 最后,在斟酌判断了良久后,容溯开口:“是不是凶手,需判定后方知,现下,柳先生还是无辜。” 柳蔚眼眉敛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盯着容溯。 容溯被柳蔚那视线盯得有点不适,微微侧了侧身,视线也一并移到了别处。 李君却不懂王爷的意思,他有些着急的道:“王爷您可想清楚了,这人不是被月海郡主与苏公公亲自带回来的吗?可谓人赃俱获,王爷……人赃俱获啊。” 李君特地强调一句,便是在强调,一旦现在放弃将这个替罪羊交出去,那他们就等于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若是真要破此案,又要破多久? 敏妃,裳妃,这些个人,哪个是他们能随意碰的? 随意牵扯一个,都是一连串的麻烦,何况是两个。 李君很焦躁,但容溯却反而更平静了。 容溯看着柳蔚,目光认真的道:“给我一份验尸报告。” 验尸报告这一词,是容溯在古庸府时听过的,当时他还见过一次那李林的验尸报告,写到很是特别,令他记忆犹新。 柳蔚确定容溯是真的没出卖自己的意思,才扬了扬眉宇,道:“看来七王爷是会选的,验尸报告可以,稍等。” 柳蔚说着,起身拉开旁边的书柜。 柳蔚一转身,李君还想劝容溯,容溯却只是摆手,不打算听。 李君憋得咬牙,再看柳蔚的背影时,眸中隐含火气。 柳蔚将验尸报告拿出来,又再补漏填写了几处,最后把结尾的化验结果也添上,浏览一遍,见没问题了,才递给容溯。 容溯接过,翻开查阅。 然后,容溯就没动了。 柳蔚环着双手问道:“可是哪里看不懂,我可以解释。” 容溯看柳蔚一眼,将验尸报告再还给柳蔚,说道:“从第一个字开始解释吧。” 他,一个字没看懂。 柳蔚:“……” 素来博览群书,见多识广,才高八斗的容七王爷不想承认,那满页的什么实测肝温,眼球周率,额叶面积,在他看来,跟鬼画符,没有二样。 柳蔚花了足足半个时辰,将报告上的每个细节,挨个解释一遍,最后,柳蔚也不管容溯听懂没有,不管林盛记全没有,更不管李君那一直宛若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拍案而起,把三人撵了出去。 等三人都走了,小黎才不紧不慢的捏着一个烤番薯,优哉游哉的进来。 柳蔚看了儿子一眼,问:“谁给你的?” 小黎咬了一口烫呼呼的番薯肉,含糊不清的道:“容糊糊……” 第679章 请问,您老又受什么刺激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80章 还是我就值那两串糖葫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81章 他这王府是什么?他容棱自家的后院吗? 本来拖大妞小妞给王爷递话的两位姨娘,顿时吓得面色惨白,也不敢在王爷院子外头晃荡,匆匆回到自己院子。 房门紧闭,再不出来见人。 连两个被王爷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小小姐都被罚了扫祠堂,那她们这种姬妾,还不被王爷一怒之下,撵出王府? 而这两位姨娘的事,也给了王府其他侧妃姬妾一个例子,她们这回才不得不承认,王爷离京一趟,再回来,果真是比以前难伺候,也难捉摸了。 看来,若想好好在王府呆着,她们至少现在,得乖觉一些,莫让王爷逮到什么把柄才是。 原本吵吵嚷嚷的七王府,因此事还清净了不少。 当然,这是后话。 而现在,两个丫头被撵走后,李君才摆正姿态,与容溯说起正事。 二人说的是什么,无人知晓,但守在门外的丫鬟小厮们却知晓,谈话不到一刻钟,他们家王爷,便急匆匆的打开房门,一眨眼,又往净房跑去了。 丫鬟小厮们忍不住为自家主子鞠一把辛酸泪,李君却在屋子里,捂着肚子,笑的爬不起来。 从来不知,冷情严肃的七王爷,还有这样滑稽的一面,一想到王爷方才肚子一叫,便立刻拍桌而起,二话不说破门而出的画面,他掐了掐眼角的笑泪,觉得自己这两日可以多往七王府跑跑,没准还能发现更多的新惊喜。 而制造这惊喜的始作俑者,此刻正拿着笤帚,悲伤的与姐姐一起扫着祠堂的香炉灰,谴责姐姐:“怎么能说以后都不吃糖葫芦呢?姐姐你怎的这般糊涂,你可是忘了山楂裹了糖浆的冰糖葫芦有多好吃。” 听小妞这么一说,大妞也嘴馋了,扁扁小嘴,也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后悔不已。 两个小丫头这厢心急懊恼着,那边,七王府的大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房看着门外那一身戎装,浑身透着钢铁之气的将人,愣了好半晌,才问:“阁下是……” “镇格门副将魏某,求见王爷!” 魏副将是来送信的,刚从净房出来的容溯接到那封信,看完后,已经气得又想去净房了。 这封信是容棱写来的,上面就一行字——借贵府卧房三间,院落一座,一月后归还。 借?归还? 这看似好听的字眼,背后蕴含的是什么意思,容溯别说是拉肚子,便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也不会理解错误。 继两个小丫头后,容棱竟还要将人往他七王府里塞。 他这王府是什么?是他容棱自家的后院吗? 当真是……岂有此理! 容溯气的身体摇摇欲坠,本就疲乏的身子,这会儿是真的撑不起了,最后,再不想请御医,还是请来了。 然后,七王爷吃错药,闹肚子的事儿,在朝堂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传开了。 太子那儿也接到消息,听完后,太子一笑,直觉荒谬:“是吃错药了?还是让人下药了?” 来禀报的探子回道:“应当是吃错药了,御医说观那脉搏,是误食了有泻药成分的药物,且,药效有些重。” 只是泻药而已,若是真要下毒,早就下什么断肠散,摧心丸之类的了,所以,应当不是有人刻意投放。 太子显然也想到这个,嗤了一下,将此事放下,低头,将手中一份奏折递给那探子。 探子接过,就听主子吩咐:“三日内,将背后之人查出,连两江都敢动,本殿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 探子垂眸应声,将那奏折塞进怀里,这便告退。 待人一走,太子书房门,便被人敲响。 太子看了看时辰,面上微微不悦,却还是允人进来。 房门被打开,来的是两个丫鬟。 丫鬟手里拖着两个托盘,一个盘子里放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另一个盘子里则放的是清茶与一碟梅子。 “殿下,该用药了。” 想到自己那频频抽痛的肝脏,太子面色很沉,随意“嗯”了一声,命人将东西放下。 丫鬟将托盘搁下,却没有走。 太子隐忍不快,喝道:“本殿知道服药,你们退下!” 两个丫鬟很是为难,筹措一下,才道:“殿下,是娘娘吩咐,要看着太子您用过药,才……” “你等听她的,便不用听本殿的了?” 日日吃着苦涩难忍的药汁,却并不觉得身子有何益处,别说好转,便是抑制病情都做不到,将来还不知要吃多久这药,只要一想到那慢慢无绝期的治疗过程,容霆便心肺剧怒,脾性也更是克制不住! 两个丫鬟看太子当真怒了,这才惶恐的跪地请罪,却依旧不肯离开。 容霆谨记太医忠告,不可盛怒,遂虽满心气怒,但到底妥协了。 汤药用完,没碰那除味的梅子,太子将药碗重重一搁,两个丫鬟便忙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收拾好,匆匆离开。 离开书房后,两个丫鬟还有些心有戚戚,两人交头接耳,却是满脸哀怨:“娘娘也真是,太子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人盯着吃药,太子本就不悦,咱们还这般惹太子讨嫌,若是太子一怒,真将咱们处置了,咱们可找谁哭去?” “可不是,方才你可看见了,我都以为太子要将这汤碗给砸了,看那脸色,真真是吓得我腿肚子都软了。” “要不,明日咱们还是别去了,换个人去?” “胡说,太子的药,你敢过他人之手?看娘娘不将你剁烂了喂狗!” 那丫鬟一听也是,眼底的期翼再次被绝望取代。 “两位姐姐……” 两个丫鬟说的热热闹闹,却倏地听身后有人说话,心里一慌,只以为她们背后编排主子,让人听了去,忙转身去看。 却在看到身后那人是谁时,嗤笑一声,撇了撇嘴,张口就质问:“你怎在这儿!” 听着两丫鬟姐姐冷厉的语气,容矜東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后退半步,戚戚然然的道:“我将前院外头都扫好了,不知,不知可否……” “不知可否领你今日的午膳?呵,你想领也可以,待我去看看,若是找到一片雪花,我要了你的命!” 听着女子尖酸的语句,容矜東却知晓,这丫鬟不是开玩笑的,半大的小孩顿时露出了惊恐表情。 两个丫鬟却仿佛很享受容矜東被吓坏了的模样,娇笑两声,便揪着小孩的衣服,将他拉到前院,去亲自鉴定他是不是当真洒扫得干干净净了。 第682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叫扫干净了?看看这水渍是什么?若是娘娘从这路过,踩了这水,摔了身子,我看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尖利的责骂在头顶响起,容矜東还来不及解释,就感觉脑袋被重重的打了一下。 他捂住头,想求饶,衣领却又被抓起来,男孩子的身子,被这成年女子拽着悬空。 容矜東眼中露出惊恐,只感觉脖子被勒得几乎呼吸不过来,他双手挥舞,想要挣扎,却因好长日子没吃好,身子孱弱,稍微抗争一下,便觉得头晕眼花,仿佛随时要晕掉一般。 “别太过了,莫要将人弄死了。”另一个丫鬟稍稍提醒一句。 动手的丫鬟冷笑一声,嗤道:“弄死了又如何?只怕将他弄死了,娘娘还得赏赐我呢,之前他不是受五王爷照拂吗?不是还教唆着五王爷上门苛责殿下,还害得娘娘受骂吗?现在还不是被送回来了!殿下与五王爷可是嫡亲的兄弟,五王爷能为了这么一个晦气的东西,与殿下生分?小贱种,你自个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矜東被这丫鬟像拎鸡崽一样拎着,对方仿佛稍稍手上用力,便能将他给捏死。 他勉强压制住心中汹涌恨意,嘴上,只期艾的求饶:“我……我错了……饶……饶了我吧……” “饶了你?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怎的饶你?”那丫鬟说着,将这九岁的瘦弱孩童一下推到地上。 容矜東被摔得生疼,但呼吸好歹是顺畅了,他捂住脖子,开始干呕,拼命咳嗽。 可他还没调整好气息,便感觉胸口一痛,再抬头时,就看到那两个丫鬟轻笑着看着自己,其中一人的脚已经踩到了他的胸口,正狠狠的碾压。 容矜東疼得想叫,又不敢叫出声,一张小脸满是屈辱,却不得不忍。 “现在,再给你个机会,将衣服脱下来,用衣服把这水渍擦干,不擦得这片地一滴水渍都没有,别说午膳了,连着三日,你都别想吃一颗米粒儿!” 丫鬟说着,又恨恨的把他踹了一下,直把人踹到水塘里,后背全被污水打湿,才兴致勃勃的又笑起来。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天气本就寒凉。 容矜東一身泡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更是冷的他浑身哆嗦,偏偏那两个丫鬟还不依不饶:“怎的?还不脱衣服?连我们的话都敢违背,我看你是真想死了是吧?” 那丫鬟说着,作势又要过来打他。 容矜東吓得后退两步,这一拖沓,不止后背,衣服裤子全湿了,他眼眶变成红色,眼泪在眼角打转,却终究没有哭出来。 “快脱!”丫鬟又呵斥一声,这次,顺脚一踢,把刚刚勉强坐起来的小男孩,又踢到地面。 且丫鬟踢的角度刁钻,容矜東只感觉下巴一疼,牙齿磕了嘴唇,他知道,自己下巴肯定青了。 “别打脸,若是被瞧见了,太声张。”另一丫鬟提醒道。 踢人的嚣张丫鬟“嗯”了一声,却并不在意,只是咄咄逼人的目光,继续盯着那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男孩。 语气恶劣的催促,还在继续:“还不起来?要我请你起来?” 容矜東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全是泥水,他咬紧唇瓣,脸色惨白,双手裹着身子,一动没动。 丫鬟眯了眯眼,直接上前,粗鲁的去脱小男孩的衣服。 容矜東麻木的站在原地,没有反抗,只等到上衣被脱干净,衣服下,斑驳青紫的身子,暴露人前,那些都是他这阵子遭到虐打时产生的痕迹,整个身子,竟然无一处好皮。 两个丫鬟却并不觉得惊讶,只将那衣服丢到他脚边,冷漠的下令:“擦干地上水渍!” 容矜東低埋着头,一缕缕湿透的发丝耷拉下来,遮住他半张脸,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男孩子光裸着身子,冷风一吹,便全身发抖,鸡皮疙瘩全冒出来。 但他没有吭声,一言不发的弯腰,捡起那衣服,背过身,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擦着地。 深冬时节,随时下雪,而很不巧的,现在就下了。 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掉在孩童凄惨的身子上,冰的他心脏收缩,仿佛随时都要冻死一般。 “擦干净,晚些时候我们再来检查。”丫鬟说着,又咒骂一句这该死的天气,便用衣领裹着冷飕飕的脖子,与同伴转身离开。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身影消失不见,容矜東却并未起来,他依旧机械的捏着那衣服擦着地,一下一下,看起来很是僵硬。 凭空间,一声叹气声响起,原本僵直的孩子突然滞了一下,随即仰头,看向四周。 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容矜東失望的又垂下头,却听空气中,一声男音响起:“她们都走了,你怎的还不离开。” 容矜東再次仰起头,听到那声音并非自己期待的那人,虽然失望,但还是回答:“我不能保证她们不会突然再回来。” “那我告诉你,她们不会回来了,她们是太子妃的婢女,值的早班,再过一刻钟便下职了,她们一个在外有情郎要幽会,一个要将从府中偷出的把式拿去当铺变卖,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容矜東静静的听着,却依旧没动。 男音又响起:“怎的还不走?” 小男孩的声音,露出几分迷茫:“走去哪儿?” 男音顿住了,他险些忘了,这孩子现在住的是柴房,而柴房大门,是落了锁的,与领膳食一样,小男孩做不完工,便领不到膳食,也回不去柴房。 男音再次叹息一声,却知道,便是自己,也帮不了他。 容矜東也没指望这人能帮自己,不是记忆中熟悉的那人,其他人,都帮不了自己。 容矜東看着地上泥泞不堪的衣服,那是他唯一一套衣服,现在,毁了。 眼底的雾气慢慢凝聚,小男孩没有哭,只是冷得浑身抽搐,连面部肌肉都不听使唤。 那男音终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容矜東到底拿起自己的衣服,绕过一条条小道,路上,他遇到一些人,有人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人则是鄙夷,但无人问过他一句,因都知道,他被折磨,必然是太子妃那一房之人的手笔。 现今这太子府,便是娘娘的天下,谁又敢与娘娘作对。 第683章 为他铺好的这条登顶之路 容矜東回到柴房外,看着紧锁的木门,眼底没有情绪。 他将衣服展开,搭在门前的绳子上,自己则抱着身子,走到柴房后面的枯井边,熟门熟路的顺着枯井的绳子,落到井底。 井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至少四面挡风。 他在枯井里先是缩抱成一团,而后,又艰难的伸出双手,给自己哈气,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 一个时辰后,皇城内。 昭宁宫。 听了下属的禀报,容飞面色已是冰冷一片:“他在等我?” 下属回道:“看那样子,应该是!王爷,矜公子知晓您并非不管他,但他不知您要做什么,现在,矜公子已吃了许多苦,一日比一日可怜,咱们真不将他接回来吗?”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接回来做什么?可记得我与你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下属还是不忍,道:“可矜公子还这般小……” “皇室子弟,谁不是从小就历经碾扎。旁人不说,我那三皇兄的童年,便不比任何人好过,看看人家现在是什么成就,说到底,要想成功,就只有一条路,我不逼出他的血性,他将来在这条路上,就走不远。” 下属听着,虽知道有道理,但还是面露怅然,随即道:“王爷,您比以前狠心了。” 容飞听着,嗤笑一声:“在不知道那些事之前,我还能继续天真,知道后,我若还浑浑噩噩,可还是个男人?” 下属沉默的低下头,心中又想到太子府那可怜的孩子,忍不住道:“属下给他送套衣服去,可好?” “不好。”抑制住心底的疼惜,容飞冷硬着道:“让他自个儿去想法子。” 下属忌惮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由衷的感叹,这世上,能改变一个男人秉性的,除了金银权利,果然,就只剩女人了。 一个死了的女人,却比活着,更能影响人心。 也不知纪雪枝知晓自己的真正死因会令王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黄泉之下,会是什么心情。 只是当初,将纪雪枝送入太子府的,不就是王爷自己吗,时隔多年,再后悔,又哪里还来得及。 说到底不过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而现在,王爷哪怕想弥补矜公子,不过也是想为那件旧事赎罪,只盼矜公子真能争气,不要放过王爷为他铺好的这条登顶之路。 深夜的太子府,十分寂静。 容矜東在枯井里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月头正盛。 他从枯井里爬上来,看到那晾在柴房门口绳子上的衣服,已经结了冰,再看地上,果然又浮上了一层霜雪。 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衣服是不能穿了,但他总不能一直光着。 今日被冻了许久,他现在已经感觉头脑发热,意识模糊了。 撑着没让自己病倒,他在地上抓了把雪,擦在自己脸上醒神儿,确保自己清醒后,便趁着黑夜,偷偷绕过小道,一路走到下人们住的大通房外。 此时所有人都睡了,容矜東偷摸进了一间屋子,在里头摸索许久,终于偷到了一件衣裳。 将那衣裳裹在身上,顿时,他便感觉被冻得没有知觉的身子,猛然活泛了好多。 借着月光,他出了屋子,继续往外走。 这次,他走的地方,换到了前院。 避开路上的护院,他利用人小动作灵敏的优势,很快平安的抵达太子妃的院子。 左右确定了一下方位,十岁不到的小男孩眯了眯黑眸,绕身,穿过院子,走到了丫鬟住处的院落。 能住在太子妃院子的丫鬟,都是二等以上的丫鬟。 容矜東知道,太子妃有三名贴身丫鬟,六名大丫鬟,八名二等丫鬟。 白日磋磨自己那两人,看衣裳纹络,是一等丫鬟,所以对着眼前一间间屋子推算半晌,容矜東便估到了那两个丫鬟的屋子。 谨慎的靠近,从屋檐下捡了一块细瓦,他将瓦片探入门缝,动作很轻的一点一点磨着,终于,将屋内的门闩磨开。 一声轻响,是门闩落地的声音。 容矜東屏住呼吸,等了好半晌,确定屋内之人未醒,才吐了口气,将门推开。 门扉打开,里头传来呼吸声。 容矜東走近了,走到那一左一右两张大床,先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再去了下一间。 找到第三间的时候,容矜東找到了目标。 彼时,他手上那块细瓦的尖角,正被他用指腹摩挲。 眼睛瞧见放在屋内的火炉,他走过去,往炉子上放了两块碳,明暗晦涩的火光,将他稚嫩青涩的脸庞,照的红彤彤的。 多暖和的炉火啊,睡在这样的屋子里,一定很舒适吧? 看着那火光,容矜東满脸钦羡,但眼眸里释放出的,却是滔天的冷意。 捏着那块瓦片,他就着这瓦尖,去拨弄那炭灰,直到因为自己的手靠的太近,竟有种快烧起来的感觉,他才稍稍收手,而那片瓦片,已经被烧的火烫不已。 似乎对这个温度很满意,才将瓦片彻底丢进炉子里。 容矜東拿起钳子,夹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炭块,漆黑的眸子,带着兴味的端详那炭块中间的火心,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半个时辰后,他平静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临走之前,转身,给门上上了一把锁,却没扣锁,只是虚虚的挂着,却足以保证屋内之人,无法从里头打开这门。 他来了又走,看似什么也没做,但隐藏在暗处的人,却已将这一切,禀报了上去。 “哦?是白日那两个丫鬟?”上峰问道。 下属点头:“正是,只是不知矜公子进去做了什么,许是偷了她们什么东西,或者……” “注意你的用词,你说,偷?” 下属立刻意识到不对,忙低头告罪! 上峰脸色冷淡,视线忍不住朝那太子妃院看去,那里一片静谧,仿佛当真什么都没发生。 那矜公子,究竟进去做了什么? 这一刻,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风暴,将在第二日,正式展开。 第684章 该赞叹他的勇气,还是谴责他的残忍? 清晨的太子府,冷霜般的雾气还未散尽。 太子妃院后的回廊下,老嬷嬷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搓着双手,对眼前的一排姑娘们道:“今个儿是娘娘进宫的日子,都给我仔细着点,娘娘这身子可是金贵,小世子不日就要诞下了,若是磕着碰着了,看太子不责罚死你们!” 每月特定几日,太子妃都要与太子一道,进宫给皇后请安,今个儿便是这等日子。 原本太子妃出行,也没那么多讲究,但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可不就得更精细些,唯恐出个什么岔子。 要知道,这可是太子妃嫁予太子后,怀的第一个孩子,头一胎,更上心些,也是无可厚非。 老嬷嬷教训了一众要跟着一起进宫伺候的丫鬟们,又打了打眼,突然觉得不对,问:“可还有人未到?” 有丫鬟看看左右,说了一句:“像是云儿和婉儿还未到。” 老嬷嬷登时蹙起眉毛:“这都几时了,不要命的臭丫头!去个人,将她们叫来!” 立刻有伶俐的应下,匆匆跑回丫鬟的院子。 可那人去了许久,也没见回来,老嬷嬷眉头更紧了,来了火气,索性带着人,呼啦啦的亲自过去。 后头跟着的丫鬟们窃窃私语:“看来云儿婉儿是真要受罚了,昨日她们不是回来得挺早?怎的这个时候还未过来,当真是不要命了。” “我看是这几日得娘娘恩宠,有些找不到北了,真当自己能成一等丫鬟呢,早着呢,不过是被吩咐去给殿下送了两次药,莫非还就成娘娘的近宠了?美得她们。” 一行人各怀心思,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到了院子。 一过去,便看到先前过来叫人那个丫鬟,正站在门口敲门,里头却半点回应没有。 那丫鬟看到嬷嬷亲自来了,便过来禀报:“嬷嬷,这门是从里头锁的,我打不开,她们也不开门。”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老嬷嬷火气一盛,直接吩咐:“给我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她们是睡不醒了,还是死在里头了!” 嬷嬷一声令下,幸灾乐祸的丫鬟们,立刻七手八脚的去撞门。 虽说都是姑娘家,但到底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从小干粗活的丫鬟,手劲不比一般男子小。 再加上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门就摇摇欲坠,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咯噔”一声,是门里头的木栓被撞掉了。 老嬷嬷当先一步,一脚去踹开门! 可门一打开,里面扑面而来的怪味,却让那嬷嬷险些呕了出来。 捂住鼻息,老嬷嬷后退两步,呵斥道:“奶奶的,这是什么味儿,臭成这样!” 其他姑娘家也都捂住脸,有胆子大的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里头两张床都是鼓着的,也就是床上是有人的,这丫鬟立刻告状:“嬷嬷,云儿婉儿当真是没起床!” “去,将她们给我拖出来!”不想再闻那怪异的臭味,老嬷嬷退到门外,其他丫鬟们则兴致勃勃的进去掀被子,想将人拉起来。 可被子一掀开,她们看到的不是睡得安稳的两人,却是两双瞪大眼睛的惊恐脸庞。 那两张脸,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是云儿婉儿的脸庞。 只是两人却睁大双眼,眼里血丝暴现,嘴唇苍白如纸,脸色更是透着一股灰墨的青色。 “啊——” 起起伏伏的尖叫声响起,丫鬟们纷纷花容失色的退出来,嘴里哆哆嗦嗦的喊着:“她们……她们……” 说了半天,却说不清一句整话。 老嬷嬷也被丫鬟们这模样给吓到了,斥了一声:“她们怎的了?快说明白!” 丫鬟们这才咽了咽唾沫,满脸惊吓的道:“死……死……死了……她们死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另一头。 容矜東从枯井里爬出来,身上裹着昨日偷来的衣裳,他回到地面上后,去看了看柴房,发现锁头还是锁着。 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容矜東转身,捞起一旁绳子上已经结冰的衣服,忍着手心冰棱,将衣服扔进枯井,然后便往附近的小林子里走。 这大冬天的,林子里也是光秃秃的,容矜東走了好久,才捡到一抱枯树枝,也扔到枯井下头。 就在他打算再爬下去枯井时,却听身后有声音。 他回头一看,惊讶什么人都没有,但是听到有人说话:“那两个丫鬟,如何死的?” 容矜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掩盖住眼底的失望,索性坐到井口边,道:“一氧化碳中毒。” 陌生的词汇让空中的那道声音,沉默了。 容矜東似乎也猜到对方应该听不懂,就说:“她们房中用不了上好的碳,用的是普通的木炭,将木炭燃烧,紧锁房中所有出口,燃烧过程中,室内氧气会遭到消耗,其后碳和氧不完全挥发便会结合成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能与血液内的血红蛋白紧密结合,使之失去气体交换能力,最后会因为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等症状,造成严重缺氧,从而致命。” 空中的人:“……” 容矜東解释完,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用此种方法杀了两个人,他淡淡的说:“这些是小黎弟弟教我的,我只试过一次,没想到真的有用。” 空中的人:“……” 矜公子杀人了,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用如此怪异的方法,杀了两个一直欺辱他的丫鬟。 该说什么好呢?赞叹他的勇气,以及嫉恶如仇的性情,还是谴责他的残忍,以及嗜血的心态? 空气里,无人再出声。 但容矜東知道,对方还未走,所以他也没回井底,只是坐在井口边,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默默等待。 又过了好一会儿,男音再次出声:“为什么要杀她们?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折磨你,为什么这次要下杀手?” 自从容矜東被送回来,身边就一直有人跟着。 空中的人也知晓,昨日那脱了衣服擦地的折磨,实则并非极限。 容矜東还遭到过更惨的对待,干粗活重活都是其次,吃不饱穿不暖也是其次,这孩子……还险些被人作践。 那位太子妃的房里,有个小厮。 小厮天生天阉,是个不能人事的,往往这种不阴不阳之人,都有一些毛病,那小厮也不例外。 小厮知晓这位太子府的大公子无权无势,懦弱可欺,无人出头,便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第685章 不想其他王爷将这大宝贝要了去 那次,若非是他及时出手,这九岁的孩子,怕是要成为那下作阉人的已屏蔽宠。 想到那日之事,想到那日这孩子脱难后,一边裹着衣服,一边擦着眼泪,连连悲痛了三天三夜,呆在柴房里不吃不喝,他便心疼得厉害。 偏偏他将此事告知五王爷后,五王爷只是红着眼睛,命令他以后不得远离矜公子半步,并用了些手段,将那小厮骗到外头,五马分尸,最终却并不松口将矜公子接回来住。 虽然事情过去了些时候,但他还记得,当日受了此等奇耻大辱,矜公子却并未对那小厮有报复的念头,矜公子只是害怕的缩卷着,无声的哭泣,默默的自卑,将自己缩在一个壳里,隔绝外界所有接触。 算起来,这次之事,不如上次严重,但矜公子的所作所为,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似乎觉得他问的是个废话,容矜東仰着头,表情木纳却实在的道:“我没将那滩水擦干,她们会知道的,我只有在她们发现之前,让她们永远也发现不了,我,没有选择。” 空中的人:“……” 这个理由,是之前没有料到的。 空中的人突然蹙起眉头,心中有些慌,为什么他觉得,矜公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是被欺辱的太狠了,导致心性都变得扭曲了? 空中,再次变得安静。 容矜東却没有那么空闲,他对着半空中问:“你还有事吗?” 没人说话。 容矜東道:“没事我就走了,我的衣服还未干,若不烘干,我会冷死。” 男孩子说完,转身爬回了枯井,没一会儿,空中之人看到那井口冒出烟,那小孩,已经在枯井底生了火。 太子府蹊跷的死了两个丫鬟,禀报了上头后,太子命人报了官,很快京兆尹就亲自带着衙役上门查探。 经过检查,发现尸体是被闷死的,而凶器,就是那燃了一夜的炉子。 这个结果实在寻常,无人有异。 太子妃也只是送了五十两银子给这两个丫鬟的家人,命家人好生安葬。 而这件事若说唯一有什么后续,也就是其他丫鬟被吓到了,夜里宁愿睡硬邦邦的炕头,在炕下面烧柴火,也不愿睡松软温和的雕栏木床,在屋里再点炭火炉子。 容飞是在当天晚上知晓这个消息的,在下属满是担忧的语气下,却只是一笑,老怀安慰的吐出一句:“终于,是长大了。” 下属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开了口道:“王爷,您当真不考虑将矜公子接回来住?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不就是杀了两个贱婢,值得你大惊小怪?也不想想,你自己手上,又沾了多少人命。” “属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下属不卑不亢的道。 容飞却只是笑:“对小矜而言,那两个贱婢,也是该杀之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点铁血心性,雷霆手段,如何走未来那康庄大道?” 下属知道王爷的意思,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告退。 而那下属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太医来了。 容飞收回方才精神奕奕的模样,重新躺回床上,一脸虚弱的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太医来探了脉,答案和前几日一样,伤了男人根本,仍需静养。 皇后正在接见太子与太子妃,听了树甄传来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却难掩疲惫。 见皇后似有心事,太子妃很是机敏,立刻乖顺的问:“母后,可是为了五弟之事烦闷?” 容飞已不成男人之事,果真已是街知巷闻。 皇后忍下愈发难看的脸色,不抬眼皮的对太子妃点了下头。 太子妃眼珠子一转,却是道:“即便如此,五弟亦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我瞧着过两日就是好日子,若是母后不嫌弃,不若举办个赏梅宴,将京中小姐姑娘们都招来,为五弟寻一门上好的亲事。” 太子妃这话说的是有技巧的。 皇后命令月海以容飞未婚妻身份去林家退亲一事,并未声张,虽说也有些人知晓了,但太子妃那儿,倒是还未接到消息。 而既然容飞都不能人道了,太子妃想,皇后必然也是不愿因此得罪母族林家的,将林家大好的姑娘,配给一个废人,怕是不成了,只得另配。 所以,便有此一提。 一来,给皇后一个台阶,让皇后可以顺势与林家退亲,从而选另一位世家千金。 二来,选中那家,必然对婚事也是心甘情愿,那么尽早完婚想来也不怕什么,到时候,一旦成了亲,五王爷说不定还能因此开怀些,毕竟,有个不嫌弃自己的王妃,对男子的自尊心,多少有些保护。 太子妃想的很好,说得也很贴心,奈何皇后已有了打算,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应下。 太子妃见皇后态度凉凉,有些慌,心知自己这主意并未入皇后的心,忍不住有些揣揣。 而皇后也没说什么,待两人请安后,便让树甄送客。 太子妃离开后,还有些捉摸不透皇后心思,便塞了个玉镯子给树甄,婉转的问了一句。 树甄笑着接过那玉镯子,只道:“若是娘娘您当真愿为皇后娘娘效力,看今个儿还早,不若去月海郡主宫里转转。” 太子妃一听,眼珠已是动了动,随即才问:“莫非母后属意的,是……” 太子就在旁边,显然也听到了。 太子愣了一下,眉头蹙起:“母后想将月海许配给容飞?” 树甄听出太子语气中的不赞,想来也是,月海郡主可是个金叵罗,只是太子已有了正妃,不好再要,但显然,太子也不想其他王爷将这大宝贝要了去,即便那人是他的亲弟弟五王爷,且还是个已经没了前途的废人。 树甄不卑不亢的朝太子屈了屈身,并未再提点什么,直接告了退。 太子见状眉头皱的更紧了,表情变得不好。 但太子妃却心有计较,当即便与太子细言两句,得了容霆冷应后,便带着几个婢女,去向月海郡主的寝宫。 第686章 鬼,真的有鬼,在太子妃的头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87章 死后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月海姐姐。”沁阳公主握住月海郡主的手,吐了口气:“姐姐怎的这般天真?能凭着那低贱的身份,坐上一国之后的位置,皇后娘娘又怎可能是寻常之辈,五皇兄现下成了这个模样,皇后又素来偏疼五皇兄,如何不会为五皇兄考虑?林家现下在朝中势力不小,皇后竟都将林家的亲事退了,不是看上了更合适的对象,皇后怎会这般冒险,姐姐……你还不懂吗?” 沁阳公主年纪虽小,但不代表沁阳就不谙世事。 从小生长在这起起伏伏的后宫,沁阳见过了太多阴谋诡计,加上其母妃贵为四贵妃之一,也并非什么小家子气的嫔妃,自然对女儿有着更严苛的教育,而大户人家的女儿,谁又是真的通透天真的? 沁阳公主说完,看月海郡主愣在那里一言不发,再道:“月海姐姐待沁阳好,沁阳也想姐姐好,姐姐莫要担心,姐姐不是喜欢三皇兄吗?咱们现在先拖着,姐姐不要答应皇后娘娘什么,也不要听太子妃的话,咱们等三皇兄回京,届时,他必然会救姐姐。” 月海郡主仿佛这才回神,却面露哀伤,有些委屈的道:“他会救我吗?他一直不喜我……” 沁阳公主却摇摇头:“他一定会救姐姐,今时不同往日,前些日我听母妃说,现下朝堂乱的很,尤其是三皇兄那儿,父皇似乎对三皇兄有些看法,将他手中的权利都给收揽了,这像是……要架空他,三皇兄回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必然会着急,到时候,唯一能助三皇兄的,便只有姐姐了。” “我?”月海郡主错愕。 沁阳公主点点头:“姐姐可是惠王叔的嫡女,那整个惠州,可都是姐姐的,姐姐莫非自己个儿都不知道,你可是个宝贝呢。” “宝贝?”月海郡主这次是真的懵了,浑浑噩噩的似乎在思索什么,表情半晌未变。 沁阳公主只以为月海郡主还未从皇后的背叛中醒过神,也没催她,只在旁陪着她。 这时间一过,就是半天。 有着月海郡主陪着,沁阳公主到底忍不住疲惫,间或的又打了个炖儿,但一觉醒来,却发现旁边已经没了人。 沁阳慌了神,叫了宫女进来,才知晓月海郡主半个时辰前便走了。 沁阳这下子就不敢睡了,坐在床上,将宫女们全叫了进来,也不做什么,就是叫陪着。 深夜的皇宫,寒风凛凛。 沁阳公主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一睁眼,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人脸,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尖叫出声。 沁阳这一叫,将那床边的宫女琴儿也吓得不轻,连忙后退两步,慌张的道:“公主,是奴婢,是奴婢……” 看清那宫女的容貌,确定是自己宫里的人,沁阳公主才重重喘了口气,大骂道:“你这贱婢吓死本宫了!” 琴儿连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奴婢看公主满头大汗,想为公主擦擦汗,却不想惊醒了公主,公主恕罪!” 沁阳公主闻言,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摸到满手的热汗,再一感觉,便觉得浑身湿黏,竟是后背都湿透了。 沁阳身子不舒服,又定匀了呼吸,才对琴儿道:“本宫要沐浴更衣。” “这个时辰?”琴儿看看外面的天色,此刻还是二更天。 沁阳公主皱了皱眉。 琴儿当即不敢说了,忙应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琴儿并未亲自去,而是唤了门外守着的两个小宫女去准备热水,沁阳公主这两日夜里总是不安,身边更是缺不得人,也就因此,琴儿这个之前只能在外殿伺候的三等宫女,也有幸进入内殿,在其他大宫女不得空的时候,守在沁阳公主身边伺候。 热水很快准备好,沁阳公主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将身子清洗了一遍,等换好衣服,却是一丁点也不想睡了。 这会儿,还不到三更天,将其他宫女唤到外面去看守,沁阳公主才正眼看身边这人:“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琴儿。”琴儿恭敬的道。 “琴儿……”沁阳公主呢喃一声,将脑袋靠在床榻的软垫上,有些恍惚的问:“琴儿,你相信这世上当真有鬼吗?” 似乎没想到沁阳公主会问这个,琴儿有些慌张。 但看公主语气很和缓,想来也是闲聊两句罢了,便鼓着勇气,回了话:“奴婢认为,苍天有眼,万物有灵,这世间千奇百怪之物,什么没有?鬼怪,自然也是有的。” “我也这般认为。”瞥了琴儿一眼,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人赞同自己的观点,而非哄孩子一般的反复告诉自己“世上没有鬼,公主灵气逼人,便是有鬼也能令万秽退散”。 沁阳公主对琴儿有了些好感,便多说两句:“皇姐去世后,这宫里便一直不太平,我以前与皇姐关系普通,并未有太多牵扯,我不懂,皇姐就算要找什么替死鬼,为何要来我宫里找,又为何……要让我看见。” 琴儿抿了抿唇,摇头:“公主错了,玉屏公主是那般善良虔诚之人,便是死后,也必然做不出什么找替身之事,玉屏公主有佛性,死后,便该成佛,成仙,所以这宫中死人之事,必然与玉屏公主无关。”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了,沁阳公主看向琴儿,问:“你认识玉屏公主吗?” 琴儿一愣。 宫女众多,从哪里剥来了几个,都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沁阳公主无精神去关注。 沁阳公主道:“不认识这般为她说话?佛前玉女,便是再有佛性,也不过是生前之事,死后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不,玉屏公主伺佛多年,必能得佛珠庇佑,生前死后,定然都是佛光普照。”琴儿笃定的道。 沁阳公主越听越不对,便盯着琴儿,目光隐有威压:“你这是在与本宫顶嘴?” 琴儿连忙跪下,口称恕罪。 沁阳公主却来了脾气:“好,你既这般为那死人说话,本宫便成全你,你去伺候吧,那璞香宫,本宫记得早已人去楼空,正好缺个洒扫之人,你便去吧。” 琴儿忙抬起头要求饶,沁阳公主却主意已定,对着外面便唤人。 可唤了许久,却没人进来。 第688章 厉鬼索命,惑人阴阳,神颠志乱,笑亡人间 琴儿此时还仰着头,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沁阳公主,问道:“公主当真不要奴婢了吗?” 沁阳心想这宫女好生奇怪,本身便不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送人或者谴走,是再正常不过之事,怎的还对自己怨念上了。 厉起眉目,沁阳冷声道:“是,你既一心为皇姐效忠,本宫成全你,你应当高兴才是。” 琴儿盯着沁阳公主许久,眼睛一瞬不瞬。 沁阳公主被琴儿那目光看的有些渗得慌,又扬声唤道:“来人!给本宫来人!” 可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琴儿此时,却从地上站起来,她慢慢的朝床榻走去,在沁阳公主逐渐慌乱的目光之中,她突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公主,你叫不来人的,她们都去睡了。” 沁阳公主终于意识到不对,脸上表情变得难看极了:“你……你……” 琴儿微笑着道:“公主,这世上有鬼,但玉屏公主不是鬼,玉屏公主是仙子,是圣人,您说的没错,玉屏公主是需要人伺候,但奴婢还有许多事未做完,还不够资格去伺候玉屏公主,所以,便劳烦公主您,先去陪陪玉屏公主吧!奴婢算过了,您八字与我家主子最合,您,是最适合陪伴玉屏公主之人……” 琴儿说着,背在背后的手,突然伸出,手里头,竟攥着一把匕首,在烛光下银光闪闪。 “大……大胆……来人,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沁阳公主吓得嘶吼起来,一边吼,一边疯狂的将手边的东西往琴儿身上砸。 可沁阳在床上,能扔什么东西? 那些软绵的被子垫子,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沁阳公主想下床跑走,却在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冲向大门时,腿被拉住,沁阳回头一看,就看到那琴儿正咧着一张笑脸,一手抓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给拉扯回去。 “啊——”刺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房间里,影影绰绰的烛光,摇曳晃荡,窗外的月光,却明亮皎洁。 这是个平静的夜晚,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二日,沁阳公主遇害一事,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月海郡主昨夜一夜未睡好,早上才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刚醒来,便被宫人的禀报声惊住:“什么?沁阳……沁阳公主?” 宫人忙点头:“是,是啊郡主,就是沁阳公主,公主她……她……” “她怎的了?” “公主她……去了……” 沁阳公主死了? 明明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一夜过去,竟没有了呼吸。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冬日的寒冷还在继续,乾凌帝在皇后处醒来,接到消息时,正被皇后伺候着换朝服。 听了禀报,皇后显然也愣住,反复问:“公主菀了?怎的可能?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菀了?” 宫人惶恐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奴才……奴才不知,只是公主宫中的婢人来传……那人就在外头,娘娘要不要见见?” “将人叫进来!”回答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听出皇上那带着明显戾气的声音,宫人不敢耽搁,急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将个哭的双眼都肿了的宫女带了进来。 那宫女是沁阳公主的贴身宫女,将今早起来,发现公主遗体之事说了一遍,便不敢再吭声,连哭都只敢捂着嘴哽咽。 乾凌帝当即一怒,传令下去,早朝延后一个时辰,而后亲自去瞧沁阳公主住处。 冰凉的宫殿内,呜咽的哭声四处皆是,已是苍苍老态的一国之君,在国母的伴伺下,走进那悲伧的大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贵妃,见着皇上来,贵妃勉强维持住该有的仪态,请了安后,被皇上亲手扶起。 皇上难得温柔,贵妃当即一声泫然,身子扑进皇上怀里,又是一阵泪流满面。 皇上爱怜的拍拍贵妃的背脊,贵妃沙哑艰涩的声音,才溢出:“皇上,您可一定要为沁儿做主啊……” “朕知道,朕知道。”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加上沁阳公主乃是贵妃所出,身份非同小可,哪怕是女儿身,也素来得皇上宠爱。 将贵妃交给皇后,皇上过去,看到床上那宛若熟睡的青涩女子,狠狠的闭了闭眼。 哪怕一国之君,但终究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内务府的人,来得很快。 几名有经验的老宫女看过公主的遗体后,便道:“回皇上,公主身上并无一星半点伤口,面色看来,也未中毒,老奴实在……实在看不出死因。” “荒谬!”皇上雷霆一怒,厉喝一声:“并未受伤,并未中毒,那人这是如何了?你等可有看仔细了?” 老宫女忙跪倒在地,一连的磕头,嘴里一边说着恕罪,一边却坚持,就是看不出死因。 贵妃闻言,哭得更厉害,直将皇后的衣襟都哭湿了。 皇后只得安抚着贵妃,却也皱了皱眉,看看时辰道:“早朝时辰将至,皇上不若还是先去上朝,这后宫之事,交由本宫便是。” 乾凌帝心中哪怕再怒,也终究不好将满朝文武晾着,命皇后好好调查,这才去上朝。 皇上一走,皇后又表面的安抚了贵妃两句,便去亲自看沁阳的尸体。 老宫女被皇后叫了一声,站起来。 比起皇上的一意孤行,皇后自然更懂这些后宫的门道,便问老宫女:“真的看不出死因?” 老宫女不敢欺瞒,老实应说:“回娘娘,外表看来,的确看不出死因,但公主这表情,娘娘可有觉得古怪?” 皇后端详着沁阳公主的脸,看了许久,脸色才突然一变。 沁阳公主……竟是……在笑。 虽说嘴角抿得角度很浅,但的确是在笑。 老宫女适时的道:“公主这是……死而含笑,在民间有一说法,厉鬼索命,惑人阴阳,神颠志乱,笑亡人间。” “你是说?” 皇后有些不信,但老宫女却点头:“依老奴看来,沁阳公主,这是被冤鬼要了魂魄,娘娘,老奴斗胆,您若是真要还公主一个公道,不若还是,请些大师,在宫中好好做一场法事,尤其是……玉屏公主生前那璞香宫。” 第689章 容溯供出柳蔚! 璞香宫三字一说出,皇后目光便紧了紧。 老宫女也知晓这话说的有点触霉头,忙低下头,却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在内务府多年,老宫女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对这宫里的门道怎的也是有所了解。 老宫女知道,就算皇后不高兴,但沁阳公主之死太过突然,尸体又全无痕迹,在这样的情况下,做法事是必不可少的,宫中人多嘴乱,总是要平定人心的,不给宫人们一个交代,这后宫迟早得乱。 手握凤印,一国之母的皇后,又如何能让这后宫乱呢。 老宫女将话说到这儿,便没有再多嘴。 那厢贵妃娘娘还哭得肝肠寸断,听了这话,虽说爱女心切,但还是忍不住道了句:“若不然,便请大师来宫中看看吧,娘娘。” 到底都是住在宫里的人,今日去的是沁阳公主,但哪怕沁阳公主的生母,也着实害怕,若真是厉鬼宿命,下一个受害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皇后一直没有表态,实则是想将此事大事化小。 若是当真请人来做法事,那必然会闹得更是沸沸扬扬,届时,先后两个公主之死,便直接成为宫闱诡闻。 思忖了许久,皇后娘娘终究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将贵妃送回寝宫,又吩咐内务府的人将沁阳公主的遗体安置好,才回了昭宁宫。 树甄一直在陪着皇后,待皇后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才问身边的树甄:“你以为如何?” 树甄恭恭敬敬的屈了屈身,道:“回娘娘,若是要奴婢说,奴婢是不信什么厉鬼索命的,玉屏公主并非在宫中身亡,便是冤魂未散,又怎的会在宫内?便是在宫内,又与沁阳公主有何干系?沁阳公主您是知晓的,性子有些跋扈,自诩贵气,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在贵妃娘娘那儿学到了再多的心思,莫非,还能活学活用到将玉屏公主之命收了去?而若是玉屏公主的死与沁阳公主无关,那玉屏公主的亡魂,又为何要和沁阳公主过不去?” “贵妃呢?”转动着手指上的金缕镂空指甲套,皇后漫不经心的问。 树甄笑了:“娘娘这是笑话奴婢呢,莫说贵妃娘娘,便是这宫内所有的娘娘贵人妃嫔加起来,您要问奴婢她们几时几刻在何时做了何事,说了何话,奴婢都能给您数出来,如果贵妃娘娘与玉屏公主有瓜葛,奴婢怎会不知?” 贵为一国之母,皇后充分表现了自己的雷霆手段,面上是雍容华贵的国母,私下,亦对宫内每个人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要肃清后宫,管辖嫔妃,自己手上的东西,就自然少不了。 树甄说的没错,几位贵妃也罢,那几位最近受宠的小妃子也好,都与玉屏公主没有直接矛盾。 也就因为如此,皇后对玉屏公主究竟怎的死的,甚至玉屏怎的出宫的,也是一头雾水。 但现在,沁阳也死了,且一字一句都说明了是与玉屏有关。 说实话,只是死状奇怪了些,并非就当真是鬼怪所为,比起鬼怪,皇后更相信这是人为。 只是谁人所为,这才是问题。 与沁阳有矛盾的,要致沁阳于死地的? 这一下皇后却想到昨日得到的消息,看向树甄,问:“太子妃昨日何时出的宫?” 树甄一愣,闻言猜到什么,便报了个时间,那个时间,正是太子妃从沁阳公主寝殿内离开后,直接出宫的时间。 “之后便再未回来?” “据奴婢所知,没有。”树甄笃定道。 皇后吐了口气,有些放心的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树甄瞧见了,便主动上前为皇后按了按头,让皇后舒服些。 “此事先莫要声张,更莫要牵扯什么狐媚鬼怪,先查吧,本宫晚上与皇上说说,若是能得皇上开口,允了沁阳疾病而亡之名,便索性省事儿了。” 树甄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意思,是打算泯灭一切。 是啊,真凶是谁不重要,死因如何也不重要,只要皇上不在意这条命,这条命便不算是命,只消一句“因病身亡”,什么后续都解决了,也不费那个脑子,不费那心思。 但关键,就怕是皇上不同意。 毕竟,沁阳公主,也算是皇上比较喜爱的几个公主之一,多少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再说还有贵妃在旁不依不饶。 而与此同时,前朝上,早朝刚刚开始。 今日朝上,许多大臣都感觉到皇上的心不在焉。 待将近午时,早朝终于结束,一众人等刚要离开,却听戚福道,皇上招太子与七王爷单独面圣。 上书房内,戚福端来了御膳房刚做出来的燕窝银耳汤,送到皇上御案后,便规矩的带着一众小太监宫女,退了出去,从外头关上了门。 大门轻阖,房内只剩下父子三人。 年过半百的九五之尊此时正面露疲态,揉着鬓处,看向案下两个同样优秀的儿子。 “可知朕为何将你们留下?” 两人摇头,声称不知。 乾凌帝凌厉的视线在两人间回转一遍,突然道:“沁阳死了。” 容霆与容溯同时抬头,看着圣上,待确定父皇不是说笑时,两人面色都变得微妙。 太子先出声,道:“父皇,您说沁阳死……死了?” 乾凌帝没说话,只是不太精神的看着太子。 太子瞳孔一闪,皱紧眉头。 乾凌帝又将目光转向容溯,见容溯只是抿紧唇瓣,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皇上的脸上,露出些许思索,半晌问:“老七,朕将玉屏一案交予你多日,可有线索了?” 容溯回道:“回父皇,是有些线索,只是线索太少,儿臣还在查探。” “月海抓到的那嫌凶,可确定了?” 容溯道:“那嫌凶并非真凶,实乃无辜,儿臣先将人软禁府上,只等多查明些情况,再做定夺。” “哦?”乾凌帝挑了挑眉,眼睛眯了起来:“软禁?” 容溯垂首道:“是,碍于那嫌凶身份,儿臣对其有些尊重,再加之还未确定其杀人之罪,便对其一番厚待。” “能让老七你给予尊重之人,朕倒是有些好奇了,说来,月海只道那嫌凶狡诈多变,能言善道,让朕多加防范,倒是不知,那嫌犯与老七你,还有一番别的交情?” “交情谈不上,但此人,想必父皇对其也有印象,毕竟,此人前几个月,还算在京都内有些名气。” “连朕也知道的名气?”乾凌帝眉头不觉皱起。 第690章 七王爷府邸小霸王柳小黎 容溯点头,也不隐瞒,道:“此人姓柳,名讳倒是少有人知,多数的人,只是口称他为柳先生,现也算有官职在身,担镇格门司佐一职,父皇知道,数月之前,柳先生随三皇兄外出巡军,前几日刚回来。据柳先生所说,一行人正过京郊,便遇见玉屏的尸体,随即便被月海郡主给绑了回来,在儿臣接手此案之前,此人一直被关镇格门监牢,儿臣对柳先生一番审问后,分析其嫌疑不重,才将看守之地,从那乌烟瘴气的大牢,改到了儿臣的王府府邸,以便就近监视此人。” 容溯说出这句话时,心忍不住有点酸楚,天知道那人带着儿子大包小包,搬家似的住进他的王府时,他有多烦。 不过索性那人也守规矩,住进来这两日,还算低调,自己平日绕着点走,也的确感觉没那么碍眼了。 “柳先生?他?”果然,听到那嫌凶竟是那柳先生后,乾凌帝有些讶异。 而同一时候,乾凌帝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或许当真是父子连心,还不等乾凌帝心生疑窦,太子已经率先问出口道:“那柳先生既是与阿棱一道去巡军,他回来了,那阿棱是否也……” 太子的话还未问完,容溯便立即回道:“没有。” 太子皱了皱眉,明显不信。 容溯面无表情的再道:“这柳先生是单独回京,据柳先生所言,他两个月前,便与三皇兄分开,而此次回京,是因严家大公子的病情。” 说到这里,乾凌帝也好,太子也好,自然都想到了严家那严裴的苦髓之症。 时隔多月,据说是原本病情有了好转,但近些日子,不知为何,好像有些反复。 若是有越国候严震离明令其归京救治其子,想必一小小镇格门司佐,也唯有听命。 “可与严家核对过此事?”乾凌帝问道。 容溯自然知道皇上说的是核对什么,便点头道:“儿臣已问过越国候,越国候也将前些日子,与那柳先生的书信往来,交与儿臣仔细看过。” 容溯说着,便上前,从袖中递上几封书信。 乾凌帝展开看过后,表情没有变化。 须臾,乾凌帝才慢慢的“嗯”了声,将那书信压着,道:“既有越国候作保,想来也是场误会,只是月海扣谁不好,独独扣了这人,或许也不是全无原因,你找个日子,问问月海,若是当真与那人无关,便将人放了就是。” 容溯垂下头,稳重的应了声是。 乾凌帝看了容溯许久,突然改了主意,道:“朕记得,那柳先生,精通仵作之门,其破案之法,古怪异常,却非常有效,正好,朕的玉屏和沁阳去的突然,内务府还未查到线索,老七,你将他带进宫,朕倒想看看,他是否还如当初一般,断案如神。” 容溯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却还是张口应了。 容溯是派的身边的小厮回王府召的柳蔚,彼时,柳蔚正窝在软榻上,拿着本话本,优哉游哉的看着杂集。 大妞小妞乖顺的在柳蔚身边伺候,一人端着茶,一人拿着果盘,偶尔间,能听到门外传来孩童的嘻哈声。 柳蔚时不时的抬眸看出去,就看到小黎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正拿着一只戒尺,对眼前三个个头比他还大的小男孩指指点点。 “所以,往后我说什么,你们便要听什么,你们若是不听,我就对你们不客气,明白了吗?” 三个小男孩委屈的站在柳小黎面前,其中一个,最是倔强,扁着嘴,满脸不忿的说:“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过是个外来的人,我们可是正经的王府主子,该是你听我们的才是!” 小黎闻言看向那顶嘴的男孩,突然身子一跃,小身子站到秋千上,也不管那摇晃不停的秋千,只用戒尺指着那小男孩的鼻尖儿,恶狠狠的道:“你敢再说一次?” 小男孩到底年纪小,吓得吞了吞唾沫,眼皮也开始闪烁:“我……我……” 小男孩旁边那个大点的男孩忙拉住弟弟,指着弟弟脸上的淤青,道:“小弟,莫要讨打了,你要是再被打,姨娘便要发现了。” 小男孩听着,默默摸了摸自己原本粉嫩嫩,现在却满是青紫痕迹的小脸蛋,最后,到底把不服憋了回去。 这下小黎得意了,弯弯的眸子笑的格外灿烂,对身边三个小弟呼和:“来来来,把秋千荡高一些,我要飞上天,我要飞上天……” 三个小男孩不敢不听,老老实实的给柳小黎推秋千,而三人转过头,登时则露出三张同样鼻青脸肿的脸。 房间里,柳蔚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从小妞手上,拿了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翻了一页书。 大妞看着门外的热闹氛围,有些担心:“公子,那三位小公子,皆是七公子的儿子,小公子如此欺凌他们,七公子知晓了,会不会……” 柳蔚嘴里嚼着糕点,头也没抬的道:“别忘了,是谁先掀你们的裙子,揪你们辫子的。” 因着七王爷格外疼爱两个不知从哪儿领回来的小丫头,王府里,不止容溯姬妾们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几个小辈儿,也对这两个丫头极为的看不顺眼。 尤其在大妞小妞被七王爷罚扫祠堂后,这些平日王府里的小霸王,更是找到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几个小公子频频对两个丫头冷嘲热讽,有时还动手动脚。 柳小黎来到七王府邸的第一天,就堵到了院子里那三位大少爷把大妞挤在墙角,用树枝戳小妞的脸,小妞吓得瑟瑟发抖,只是委屈的埋着脑袋,杏一般的双眼哭得红彤彤的。 然后,柳小黎就不干了! 新小霸王手起棍棒落,把三人揍得跑都跑不掉。 而住下来后,柳小黎更是见着这三人一次,便打一次,现在已经打出感情了,小家伙发现,光打太没意思,既然有活生生的劳动力,不用就白不用,教教这些公子哥儿做人的道理。 于是,在容溯完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三个儿子,已然乖乖成了柳小黎的马仔小弟。 第691章 柳蔚倒没想到,他造诣还不低(二合一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92章 对儿子最近情况毫不知情的孩子他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93章 柳蔚只是容棱外边儿的“家属” 柳蔚慢慢的抬起头,谨慎小心。 一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不怒而威的苍老双眼,略显浑浊,柳蔚不得不承认,一国之君的威压,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仅仅对视了一瞬,柳蔚已垂下眸,忙口称道:“臣惶恐。” 乾凌帝淡淡的笑了一声。 那笑声听在柳蔚的耳里,却让柳蔚浑身都不舒服。 “柳卿可还记得,富平县时,你与朕初遇,是何情景?” 柳蔚低垂着头,回道:“臣不敢忘,富平县初遇时,臣正追缉那连环杀人嫌凶,皇上与三王爷从富平县李家村路过,却被李家村村民误以为是凶手,带走,公堂对峙。” “当时,你言,朕不是凶手。” 柳蔚道:“臣只是凭证据说话,当时那女尸的死亡时间,与皇上三王爷路过时间并不符合。” “可当时你大可不看证据,将朕抓了,了结此案!毕竟,一桩已经了无头绪的案子,再查下去,也只是劳神劳力罢了,但相反,顺势找个替死鬼,却是最稳妥而快捷的法子。” “臣为仵作,臣的本职,便是为死者平冤,若是随意敷衍破案,想来,不必等到朝廷追究,便是那些死者自个儿,都得夜半来敲响臣家的房门。” 乾凌帝听到这里,又笑了一下,问道:“那你以为,沁阳可会来敲响你家的房门?” 柳蔚抬头看了乾凌帝一眼,只一眼,便道:“微臣不知皇上何意,臣与沁阳公主一案,并无瓜葛。” “眼看着沁阳含冤而去,这与见死不救又有何区别?你既说你的职责便是为死者平冤,那沁阳的冤,你又为何毫不在意?莫非我天家儿女,还抵不得那富平县的小小村女?” 柳蔚滞了,没有说话。 乾凌帝看着柳蔚,却突然抬手,拍拍柳蔚的肩:“柳卿,朕的沁阳,便交予你了。” 柳蔚不得不说,皇帝就是皇帝,手段果然高超,恩威并施的门道,用得可真是得心应手。 柳蔚不确定乾凌帝对自己是真信任,还是假信任,但乾凌帝这番言辞,却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先谈了初遇,表明了他们是有交情的,再委以重任,这便会给人一种宠信的感觉。 若不是柳蔚,而是换个旁人,在皇权至上的今天,一个皇帝能对你如此和颜悦色,好言好语,想来,定是能让人精神一震,甘愿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 但别人奈何只能是别人,柳蔚这里,却只看到了乾凌帝的深沉心机。 柳蔚知道,沁阳这件案子,乾凌帝一定会要自己接。 这个一定,是指绝对的意思。 为何呢?因为自己之前一直与容棱在一起,而现在,容棱“不在”京都,自己却回来了。 不管自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容棱的“迟迟未归”又意味着什么,乾凌帝,都需要防范。 而乾凌帝的防范方式,最简单的,便是把自己放到一个他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现在宫中出了命案,柳蔚的老本行又是破案,验尸,乾凌帝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乾凌帝大抵其实不需要自己真的破案,乾凌帝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于被监视即可。 而这过程中,乾凌帝如果能顺便拉拢自己,从而策反自己,让自己吐露出些关于容棱的秘密,或者将来能让自己潜伏到容棱的身边,做他的钉子,就更好不过。 只是,前一条好办到,后一条却不容易。 毕竟,在离京之前,乾凌帝是知晓容棱有断袖之癖,且与这“柳先生”暗通款曲。 乾凌帝的心思就是那几条,柳蔚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也就因为如此,所以容棱没有阻止自己与这位国君,正面交锋。 因为容棱也知道,他只要一天不出现,乾凌帝就不会对柳蔚不利。 现在柳蔚表面上算是朝廷命官,但在乾凌帝的眼里,柳蔚只是容棱外边儿的“家属”。 而既然是家属,那扣下家属,比杀了家属,自然更是有利。 柳蔚在沉默了足足两个呼吸的功夫后,再抬起头,看到的还是乾凌帝那张慈和的长者脸庞。 乾凌帝就像柳蔚第一次见到时那样,不拘小节,爽快睿智,让人一眼过去,绝对不会想到,在这善意的皮囊下,藏着一张如何不折手段的冷酷之心。 柳蔚再次拱了拱手,语气沉沉的道:“皇上厚爱,微臣愧不敢当,沁阳公主含冤而死,臣也想为公主平冤,只……臣现在这身份,又该如何……” “你且放心,朕自然不会将一国公主的生死,交托予一个罪人身上。” 这言下之意就是,乾凌帝要免了自己嫌犯身份? 柳蔚默默听着,却道:“可臣一介白身……” “镇格门司佐,算何白身?柳卿,你糊涂了!” 这就是说,免脱嫌犯身份的同时,让自己官复原职,继续维持着朝臣身份。 柳蔚虽心中得逞,却不忘形,再次道:“公主死于后宫,臣一介男子,终究是出入不便,况且,宫中主子皆是身份尊贵,若要为公主平冤,想来审问一关,也免不了,审问一些宫女太监还好,若是涉及身份重大者,臣怕是……” “朕既让你破案,定是予你权限,柳卿说的这些,皆是多虑。” “那……”柳蔚面露犹豫之色,但挣扎了一会儿后,终究拱手,躬身道:“如此,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柳蔚从御书房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戚福一直都在门外守着,看着柳蔚出来后,目光一扫,轻易便扫到柳蔚腰间一枚令牌,当即眼眸一震,心中惊骇。 柳蔚与戚福打了个招呼:“戚公公。” 戚福上前,与同之前截然不同的殷勤的动作,含笑着道:“恭喜柳大人。” 柳蔚看了眼腰间的令牌,道:“戚公公说笑了,能为皇上效力,乃是臣的荣幸,今后一段日子,柳某将时常进宫,届时,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大人客气。”戚福躬了躬身,垂眸时,眼睛再次看向那腰间令牌,表情晦涩难辨。 第694章 调查案件,自然就要立刻开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95章 已经被柳蔚剃成了板寸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96章 你可知,那位向公公叫什么? 难怪内务府的人没找到尸身上的外伤,藏在浓密的发丝里,若不是仔细扒开,谁又能看得出? 况且,这个伤口很是完美。 按理说,正常人头顶被利器插入致死,应当有大量鲜血流出。 不说其他,至少经过一夜的沉淀,头发上会有血块凝固,只要内务府的人伸手一摸,就不难找到伤口。 但这具尸体却被处理得很干净。 方才,柳蔚将沁阳公主的头发都剃得那么短了,竟然还看不真切,非要将头发全刮了,才能露出那狰狞的伤口面目。 柳蔚因此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回头看看还怔忪当下,不可思议的几个小太监,柳蔚开口继续道:“找到了伤口,现在,我们再来说说凶手。” 数双眼睛齐齐看向柳蔚,就连方才对柳蔚很有意见的小齐子,这会儿也不声不响,一脸求知。 柳蔚语气平平,但却语出惊人:“凶手,是公主身边的近人。” 话音一落,周遭顿时安静了。 柳蔚指着伤口,说出自己的观察结论:“公主的头发很干净,在受伤死亡后,有人特地为公主洗过头,将头发上会糊到的血液清洗掉。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公主身边的近人,若是外人,想来就算能潜入杀人,但要在寝殿里做那么大动作,为一个死人清洁,必然会有被发现的可能。而对方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做到这一切,第一,那人就是宫里人,第二,那人很确定,夜晚的寝殿附近,没有人会出现打扰。” 这个猜测附和逻辑,杭公公听了恍然大悟,当即就要吩咐人去将沁阳公主宫内所有太监宫女都找来。 柳蔚却阻止了杭公公:“现在叫人来,无疑是打草惊蛇。那凶手既然能如此大胆的犯案,还能周详的在犯案后处理一切证据,那就算我们将公主身边的人都抓起来,也依旧难以判定谁是凶手。” “那还不容易,就全杀了便是!”杭公公身为内务府大太监,在他手上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眼下又涉及了一桩公主命案,只要能破案,别说杀一些本就有嫌疑的嫌犯,就是把有可能的人都杀了,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柳蔚看了杭公公一眼,听着他的说法,心忖,如此草菅人命,果然当太监的人多是变态。 “我有法子找出凶手。”赶在杭公公要血洗后宫前,柳蔚出言制止。 杭公公果然不动了,充满期待的看着柳蔚。 柳蔚道:“让其他人先出去。” 柳蔚说其他人时,目光看向那位向公公,随即一转,又看向小齐子。 杭公公了然,但小齐子也好,向公公也好,都不是杭公公可呼喝的人,一时有些为难。 到底,那向公公也算随和,听出了逐客令,便笑了笑,对柳蔚道:“杂家也希望柳大人能给太妃娘娘一个合理的答复。” 柳蔚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小齐子也没有为难,毕竟这柳大人是当真找到了公主身上的伤口,这便破除了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怨鬼索命”一说,多少也能让他对他师父有些交代。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冰室的门被紧关。 里头,只有杭公公与柳蔚两人。 两人在里头又待了一刻钟,终于在杭公公冷的直哆嗦时,才一同出去。 出去后,杭公公便恭敬的对柳蔚行了个礼,态度比起之前,可谓是好上了天:“杂家这就去。” 说着,杭公公又对外头等候的一个小太监道:“你,带柳大人去随香宫瞧瞧,记住,莫要声张。” 因为沁阳公主之死,原本在沁阳宫内伺候的人,名字自然就被放到了内务府的案几上,等着再次被分配到其他宫里伺候。 而现在,沁阳公主原本的宫殿随香宫,便成了一座荒宫。 小太监带着柳蔚过去,等将要抵达时,柳蔚却在红砖长廊的拐角处,看到随香宫前,有人正在搬东西。 柳蔚愣了一下,看着那立在宫门牌匾下,长身而立,满脸阴柔,身形熟悉的大太监时,眉头皱的紧紧的。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柳蔚。 那人回过头,朝着柳蔚的方向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柳大人,好巧。” 柳蔚抿紧唇瓣半晌,才吐出一句:“向公公。” 向公公态度温和的问道:“大人与杭公公密谈完了?可对凶手身份有了章程?” 柳蔚看向公公一眼,笑说:“原本是有的,只是现在……” 柳蔚指着眼前的情景,问:“公公这是做什么?” 向公公道:“受太妃娘娘之命,特来将随香宫内,一些公主私物带回,唯恐宫人来来往往,有不长眼的浑水摸鱼,亵渎了公主。” 柳蔚沉下清澈眸子:“公公可知,随香宫乃是第一案发现场,本官尚未取证,公公此举,已是将现场毁坏。” 向公公一愣,问道:“大人是说,杂家不该动这些东西?” 柳蔚深吸口气:“是!” “可眼下已经动了,又该如何?况且,此乃太妃娘娘之命,杂家自也不敢违命。” 柳蔚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这向公公,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已经说了这里不能动,他却毫无悔改之意,甚至理直气壮的将自己的话顶回去,此举,就像是明知这有什么证据,还特地先行一步,过来毁灭一般。 “如此说来,公公还要继续破坏现场?” 向公公面露为难,最后道:“实在是太妃娘娘有命!” “好。”柳蔚深深看了此人一眼,也不说什么,转身便走。 柳蔚走得这般爽快,倒是让向公公愣了一下。 柳蔚一走就没有回头,等过了拐角,柳蔚问身边的内务府小太监:“你可知,那位向公公叫什么?” 小太监道:“回大人,向公公全名向易,据说是从二十年前,便跟的太妃娘娘,乃是太妃娘娘跟前心腹。” 小太监这么说,意思便是提醒柳蔚,莫要得罪这向公公,此人深得太妃娘娘宠爱,而哪怕是皇上见了,也是要给三分颜面。 柳蔚没打算得罪这人,虽然不知为什么,但那向公公突然如此直面的与自己作对,干扰自己破案,不可能是没有原因。 柳蔚在回忆,自己在冰室时究竟说了什么,让这位向公公突然对自己翻脸。 第697章 七王府书房墙柜下,那站了一排的小豆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698章 暮春花林,梦,忆 暮春的花林里,恬静的女子,坐在林中小椅上。 女子手边的香案上,焚了清香,香气伴随着丝丝渺渺的花香,沁人心脾,美不胜收。 规矩的宫女,端着茶点过来,瞧见小椅上的娇俏女子,开口道:“娘娘,这是御膳房特地命人送来的新品糕点,叫雪融糕,说是从西方传来的新鲜做法。” “放下吧。”女子淡淡的说了声,眼睛则注视着手中的旧书,这本书当真有些旧了,从泛黄的边角,不难看出它的年头。 宫女如是放下,便安静的站在旁边,候着。 “今个儿御书房那边如何?”过了许久,椅上的女子,才突然问道。 宫女老实的回禀:“回娘娘,今个儿皇上去了御书房问几位皇子功课,三皇子回了一题,皇上夸了三皇子两句。” 女子闻言,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宫女,蹙了蹙眉:“皇上今日怎的会去御书房?权王不是明日便要抵京?” 宫女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御前的几位公公说,像是明日大宴,皇上要挑选一位皇子与太子一道出迎,现已确定,应当是七皇子。” 女子笑了一下,重新将书翻开,道:“七皇子倒是会把握机会,与太子并齐之事,永远少不了他。” 宫女垂眸,不再吭声。 女子又吩咐一句:“放课后,让阿棱过来一趟,下个月便是阿棱母妃的忌日,得想想法子,送他出宫去才行。” “是。”宫女乖乖应了声,继续守在旁边。 直到时辰差不多了,女子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一路前往御书房的方向。 而待女子走后,异香笼罩的花林,又步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轻稳的脚步声,于身后传来,椅上的女子似有所感,将那本还未看完的杂书,再次放下,头也没回的叹了口气,道:“你怎的又来了?” 椅子背后,一个面如傅粉,清隽俊朗的小太监,垂着首,慢慢走近,他立在女子身边,恭敬的姿势下,言语间,却满是随意:“奴才来看看娘娘。” 女子回过头,瞧着他说:“听闻过两日,太妃娘娘又要出宫,此时你该忙着,怎的还有空来我裳阳宫。” 小太监往前走了两步,待到了女子面前,才用满是深意的目光凝视她,声音,轻柔而缓和:“奴才想娘娘了。” 女子一滞,瞪了他一眼,斥道:“无礼!” 小太监垂下首,没有作声。 女子看他这模样,又道:“你最初虽是我宫里之人,但已入了太妃门下多年,早不需尊我这个主子,往后,你还是莫来了,若是让人瞧见,倒是不好解释。” “奴才前来,是向太妃娘娘禀报过。”小太监如是说道。 女子皱了皱眉:“向易,本宫不要你来,你可听懂了?” 小太监不做声了。 硕大的花林,一时间除了微微的清风,再未有半点声响。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半晌,女子从椅上站起来,转身,往殿内而去。 刚走了一步,身后的小太监快速掠来,一步挡住她。 女子拧眉。 小太监道:“此去观缘寺,怕是过年之前,奴才再无法回宫,今日,求娘娘让奴才伺候您一日,无需其他,只需像以前那般,让奴才为娘娘布菜,服侍娘娘用膳,为娘娘研墨,陪着娘娘便好……” 女子深深的看着他,表情并不太好:“今日阿棱要来。” 小太监立刻道:“奴才可躲在……” “你是太妃的人,在我这儿,不伦不类,若是让阿棱发现,只会更加解释不清,阿棱对我尚有防备,我不想他误会我是有所图谋之人,你在我身边多年,应当明白!” 小太监再次沉默。 女子最后说道:“你走吧!” 末了,补充一句:“再也别来了!” 话落,女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那小太监,则站在原地,盯着女子的背影,直到女子身影消失,他的目光也未有收回。 两日后,小太监伴随着太妃娘娘离宫,临走前,裳阳宫有个宫女过来,偷偷塞给他一样东西。 小太监付了银子,那宫女拿着好处,笑眯眯的道:“这是娘娘昨日所画,奴婢偷出来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向公公可记得,若是有机会,公公可是答应奴婢,要在太妃娘娘面前,为奴婢动作动作的。” “你好好为我办事,自然少不了你好处。”小太监说道。 宫女连嘴的应着,面上一直乐呵呵的。 待宫女走后,小太监才将那画轴打开,这是一幅赏春图,香花林立的园子里,恬静而秀美的女子,手中端着本书,斜倚在舒适的小椅上,女子的手边放着一个香案,香案上寥寥烟影,虚虚无无,香案旁还放了一盘糕点,糕点并未有动过的痕迹,像是只装饰般搁在那儿。 手指抚摸着画上的女子,小太监眼中,满是眷恋,半晌,他回到书房,快速研墨,用画卷内画手同样的画法,在那女子旁边,添了一具人影,那人影身穿太监服,面上洋溢着高兴的笑,毅然,是他自己的俊秀模样。 画了许久,待终于成品,他将画纸吹干,瞧见那几乎如一人手笔的成图,嘴角轻轻勾着,双眼溢满了柔情。 “呼!”不大的抽气声,在安静的屋子内响起。 是夜,向易从床上惊坐起来,伸手下意识的摸摸额头,摸到了满头的冷汗,他吐了口气,手指按压着心脏位置,手指握成拳头。 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动静,轻轻的唤了声:“公公,您醒了吗?” 向易看了眼门外的剪影,应了一声道:“嗯。” 外头问:“可要奴才进来伺候?” “无需。” 外头便老实的应下,不再打扰。 向易重新躺回大床上,空洞的目光看着床幔的顶端,想到方才梦中,那记忆中的女子倩影。 克制着心口的涌动,向易狠狠的闭上眼睛。 已经多久没梦到过了?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刚开始,他总是渴望入睡,渴望在梦中回到那人还没死之前,与她像很久很久以前那般,相互陪伴,只要看着她一颦一笑,便足够他心满意足一整天。 可是后来,随着年月过去,他发现他再也梦不到她了? 无论如何睡去,无论如何思念,那人都不再出现,她不想见他,哪怕是在梦里,也要拒绝见他。 第699章 白衣男子 从太妃身边默默无闻的小太监,到如今后宫内数一数二,他想保护她,不让她强颜欢笑的与那所谓的九五之尊欢好讨宠,更不需她忍痛割爱的流掉她的亲生骨肉,他想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远离这些后宫纷争,勾心斗角。 可她呢? 她为什么这么等不起。 为什么连多一点时间也不肯给他? 熟悉的心痛感,麻痹心口,他知道,这个夜,他将在黑暗中,在思念中,再无法入眠。 就像那人刚死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段日子已远在多年之前,但,却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 “扣扣。”敲门声,突然响起。 向易睁开眼,目光敏锐的看向门扉,问:“谁?” 门外无人应当,但那敲门声,却再次响起:“扣扣。” 向易下了床,踩着鞋子,慢慢走到门边,拉开门的一刹那,门外突然一股怪力,要往里冲。 向易眉头一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闪身一跃,避开门口。 门扉打开,门外一股腥气窜入,接着,一颗黑漆漆的东西朝屋内扔进,透着苍白的月光,向易很容易便看清,那是一颗人头。 而那人头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夜守夜的小太监。 向易倒抽口气,身形迅速一转,拿起墙上的长剑,拔剑出鞘,动作利落稳准,显然也是习武之人。 他防御的将剑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门口方向,可门外太黑,他看不清明,又不敢贸然前进,只得又试探性的唤了声:“究竟是谁!出来!” “好大的派头。”门外,清亮的男音,淡淡传来。 接着,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走入。 那人进了屋子,目光准确的投向旁边的向易,看着向易手上那把剑,轻蔑的哼笑一声,道:“怎的,送了一份大礼给你,还对我拔剑相向?” 向易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来给你送礼,方才不是说了。”白衣男子随意的说道,眼睛瞥向那地上人头,道:“手眼通天的向公公,不会没发现,这小太监,是皇帝送到你身边的探子吧?” 向易没吭声,抿紧了唇,他在端详,端详对方的实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对方的底子。 这个发现很可怕,因为这说明,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白衣男子看向易不做声,再是一笑:“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向易声音很沉:“用这种方式帮我?” “这种方式不好?”白衣男子姿态随意,嘴角始终勾着一缕弧度:“你可知,你就快穿帮了。” 向易沉吟一下,道:“我不知你说什么。” “你知道。”对方语气笃定:“你很清楚,现在你的处境不好,但我告诉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到底是谁!”向易手心冒出了热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潮湿,他的心里很紧张,今夜,变得非常古怪,方才那个梦,更像是在提醒他,今夜之后,有什么,将要变得不一样。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他又笑了一下,笑的比起之前,更是轻松,可这笑音落在向易耳里,却是狰狞扭曲,浑身不适。 …… 翌日,一早。 容棱睁开眼时,便感觉身边空荡荡的。 抬起头,他果然看到屋内的圆桌上,柳蔚正披着外衣,埋着头,在那儿奋笔疾书。 容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走向柳蔚。 待他在柳蔚身后站定,却发现柳蔚竟未有所觉时,蹙了蹙眉,这才去看她正在写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字,绝大部分都是陌生的词汇,男人看不懂,这才出声:“在做什么?” 柳蔚身子一悚,正在写字的手也一抖,一个失笔,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黑痕,她回过头,没好气的控诉:“你吓我一跳,走路怎么没声音似的!” 容棱:“……” 男人拉开旁边的椅子,坐到她身边,再去看她写的东西,问:“是何?” 柳蔚将那宣纸推到他面前,道:“案情猜测。” 容棱没做声。 柳蔚知道容棱看不懂,就道:“是一份关系图,现在我们所知的与案情有关的死者,我都列了出来,正好,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容棱接过那张纸,看了半晌。 看到上头果然写了许多人名,字最大的一个,是敏妃,其次是裳妃,玉屏,沁阳,甚至有他的名字。 柳蔚又打开一张白纸,将笔沾墨,看着容棱问:“我们都知道敏妃大约死于十年前,死因当时的太医禀报,是说重病不治,你对此事可还有印象?” 容棱想了想,道:“那阵子我受父皇重用,多是外出办事,甚少入宫。” “所以你没有见到敏妃真正卧床不起的画面?” 容棱道:“嗯。” 柳蔚将此记录下来,又问:“那向易呢?你对此人可有印象?” 容棱滞了一下,眉头蹙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柳蔚道:“昨夜你回来得太晚,我没来得及与你说,昨日我调查沁阳公主一案,在取证上遇到一些麻烦,那位太妃跟前的向公公,先我一步,将随香宫里的东西,都搅合了一遍。我当时没有坚持进去查看,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进去,我要找的东西,肯定也没有了。但这向公公怕是没想到,他如此刻意的举动,反而引起我的怀疑,现在在我看来,沁阳公主屋子里的东西倒是其次,扒出这个向公公的底细,反而更加重要,你快说,你可记得这位向公公?” 容棱似乎犹豫了一下,沉吟了好半晌,才道:“向公公,曾是敏妃跟前的。” 柳蔚不觉眼前一亮,立刻去把昨日放好的《赏春图》找出来,摊开,指给容棱:“我猜就是,向公公以前与敏妃关系如何?可有主仆不太和睦的迹象?” 容棱看着那副干净且保养良好的画卷,盯着上面那恬静的俏丽女子,又看看女子身后笑容可掬的小太监,眸子,沉了下来。 第700章 有人,在以特别的方式,献祭!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01章 四象属八,二八十六,至少还要死四个人 柳蔚在片刻的怔忪后,视线重新投到那名单上,手指摩挲着纸张边角的卷弧,半晌才问:“你可确定?” 杭公公看向柳蔚,脸色非常难看:“自然!” 如此一来,事情便变得简单了。 沁阳公主也好,那宫中陆陆续续离奇死亡的宫人也好,她们的死,都有了解释。 但是,谁又敢将此事真的禀报上去? 玉屏公主一案,本就已扑朔迷离,从玉屏公主在宫中失踪,宫外惨死,遗体被带回宫中,又再次离奇失踪,这一系列的诡事,已在皇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导致人心惶惶。 现下沁阳公主之死,竟然也和玉屏公主有了牵扯。 这玉屏公主究竟要做什么?或者是,有人在利用玉屏公主做什么? 杭公公沉默了很久,等再开口时,他却是在哀求:“大人,此事……” “此事由我禀报皇上。”柳蔚先杭公公一步道。 杭公公摇头:“不,此事不能报上去,杂家这般说,也是为了大人您好,皇上对玉屏公主一案,本就诸多顾忌,眼下再知晓这案子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若要破案,必然牵连甚广,想来会是龙颜大怒。到时候,不止杂家与大人,其他涉及此事者只怕也难脱干系。” 杭公公说着,看了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又道:“此事目前只有大人与杂家知晓,晚些时候,杂家便吩咐下去,找个犯了错的宫人,将此案顶过去,届时,只需大人出面言语一番,咱们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岂不皆大欢喜……” “杭公公错了。”柳蔚冷漠的瞧着这老奸巨猾的大太监,平静的道:“找人顶罪是小事,但如今,不算那七个人,真正在献祭一门中的,只有十二个人。四象属八,二八十六,若是我没猜错,在接下来的几日,至少还要死四个人。而我们只知晓,凶手是在以璞香宫圆径四宫作为献祭目标对象,但不知道,他献的是什么祭,也就是说,我们不确定,杀死十六个人,凶手是否就会满足。还有,从璞香宫出来的老人,想必也不止死去的那七人,那么其他人呢?是否也会接连被杀?若是我们草草结案,事后凶手继续作案,皇上那儿又该如何交代?杭公公是想顶一个欺君之罪,被株连满门吗?” 柳蔚这么一说,吓得杭公公当即脸色苍白,一时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那大人说,该如何是好?” 柳蔚沉默一下,道:“上禀是定然得上禀,只是皇上日理万机,是否有空见我,还是未知之数。” 杭公公一愣,忙看向柳蔚:“柳大人是说……” 柳蔚道:“杭公公与小齐子似乎很熟,那与御前其他人显然也不见外。” 说的这么明白,杭公公若还是不懂,就枉费在宫中混这一辈子了。 杭公公连连点头,也一连嘴的笑着说:“大人果然智谋千虑。” 柳蔚没有回话。 杭公公说干就干,有人在宫闱以地图的形式,进行对亡者的献祭,此事非同小可。 杭公公知晓后,立刻求见皇上。 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戚福却将杭公公拦下,说法却是,皇上正在召见内阁大臣,商讨国家大事。 杭公公无法,只得在外等候。 可等了一整个下午,也没见到皇上。 事不宜迟,凶手极有可能继续作案,杭公公再三犹豫后,终于递交了一份文书报告,将献祭一事说了清明,便不再等候,而是回了内务府,继续着手查案。 但杭公公不知,那份递上去的文书报告,虽被御前伺候的小太监放在了御前,但因皇上政务繁忙,御案上奏折太多,他那份文书,不知被谁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下头,直到破案前,都没被人发现。 做完了一切,杭公公塞了一袋银子给那帮他做事的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的回到内务府。 内务府书房,柳蔚还在那儿,杭公公一回去,便说事情完成了。 柳蔚头也没抬的嗯了声,道:“按照之前总共十九人的死亡时间来看,凶手下次行凶,应当就在今夜子时到寅时,而案发地点,应当还是心萝公主的梦香宫。” 这个推测,并不确定是对是错,但杭公公还是相信柳蔚。 没办法,他算看出来了,若是没有这位柳大人,这案子只怕一辈子也破不了,而作为内务府大管事,这后宫若是一直这么不平静,那他这个不称职的职衔,运气好的话,只是被撤下去,运气不好的话,怕是要以死谢罪,人头落地。 所以,两厢纠结后,杭公公决定了,不管柳大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就照听就是。 反正靠着柳大人还能破案,靠他自己,怕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 因为要在梦香宫守株待兔,那自然要与当家主子说一声,心萝公主年纪尚小,丽妃娘娘便成了那打商量的人选。 柳蔚是“外男”,自然不得求见。 所以去说服丽妃娘娘的活儿,就是杭公公的,杭公公到底不愧是内务府老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摆平了。 实际上,杭公公也没说要来这儿抓凶手,只是说知晓梦香宫死了人,唯恐心萝公主步沁阳公主后尘,内务府对此事很是看重,特地命了人在梦香宫内巡逻,所以今夜,梦香宫里或许会有许多生人,但不用怕,这都是来保护心萝公主的。 丽妃娘娘身份低微,自己的女儿出事,能得内务府大管事的在意,自然求之不得。 连声谢了杭公公,更是立刻吩咐下去,让梦香宫的人,今夜都少外出走动,且差了过半的人,在心萝公主房中贴身守护。 是夜,万籁俱静。 一切看似都准备好了。 柳蔚坐在丽妃娘娘友情赞助的一座偏殿里,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问身边的杭公公:“还未回来?” 杭公公知道柳蔚在说什么,便道:“估计快了,只是,杂家不懂,大人不是说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太多人知道,怕会节外生枝,但大人又为何……” “为何特地将向公公找来?” 杭公公点点头,他实在不懂,本来今夜准备得很周详了,但事到临头,这位柳大人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将向公公找来。 第702章 谁观月影孤寂人心,调戏柳蔚 因着太妃娘娘后日才抵宫,向公公这两日的确清闲。 但此事与向公公有什么关系,叫向公公来又有什么用?杭公公想来想去,也不明白。 柳蔚也没有解释,只是随口说道:“向公公不是受了太妃之命?此番,让向公公参与进来,想来太妃娘娘回宫后,向公公亲自禀报起来,也更方便些。” 杭公公皱皱眉,总觉得原因不是这个,但看柳大人执意不说,又只得作罢,道:“大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柳蔚没有再说话,眼睛直接看向门外。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数尺之外,朦胧的灯笼之光,慢慢朝这边飘近。 待走得够近了,隐约才看清那边走来的四人,一个是内务府过去请人的小太监,一个是向易,另外两个,是与向易平日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个小太监。 向易走到门口,杭公公已经起身相迎。 柳蔚没有动,而是就坐在那边,以淡定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大太监。 向易轻易触及到柳蔚的目光,面上却带笑:“柳大人!” “向公公!” 这算是二人互相打过招呼了。 向易显然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在杭公公一番热情之下,向易坐到了柳蔚旁边,却是一直与杭公公攀谈。 向易听完来龙去脉,才道:“如此说来,若是柳大人猜测的没错,今夜,凶手便能落网了?” 杭公公点头:“是,梦香宫已布满内务府人员,只要那凶手敢来,便在劫难逃!” 向易听着,点点头,随即又道:“献祭一说,到底透着神怪,杂家倒是没想到,皇上竟会应允这么来办,看来,沁阳公主之死,果真令皇上失去常性。” 向易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 杭公公心虚的咳了一声,将话题带开:“说来我等突然造访,让向公公陪我们一道儿熬夜,却是辛苦公公了。” “只要能破案,不过一两夜不睡,又算得上什么辛苦。” 杭公公连忙点头,又与其攀谈起来。 但杭公公与向公公也不算熟,两人硬聊半个时辰,便聊不下去了。 最后,实在是太尴尬了,杭公公只好拖柳蔚下水:“柳大人,您想必还未见过太妃娘娘吧,这倒不是杂家瞎说,太妃娘娘虽已过八旬,却当真精神得很,前年过年,杂家有幸得了娘娘一个红包,红包里包了些散碎银票,还有一副对联,那对联杂家也是很久以后才知晓,竟是娘娘亲自手笔,说来,那对联现在还被杂家贴在书房墙上,改明儿柳大人定要看看。” 柳蔚听自己突然被拉扯进来,也看出了杭公公是黔驴技穷,便淡淡的接了这话,算是为杭公公解围:“对联?上联是何?” 杭公公刚要回答,却听向公公突然道:“说到对联,柳大人文质彬彬,想必也才思敏捷,杂家这里有一联,柳大人可要对对?” 柳蔚看着向易,道:“好啊。” 向公公便道:“冬过春辞,万花尽是逍遥,美景眼前。” 这是个很寻常的对子,柳蔚顺势便可以接下一句,但柳蔚没有接,只是噙着一双略微冰冷的目光,凉凉的看着向公公。 向易对着柳蔚又是一笑,挑了挑眉:“大人怎的不对?是太难了?” 柳蔚对道:“夏至秋初,枫月缥缈人间,山明水秀。” 向易点点头,却是又道:“月下回廊,谁观月影孤寂人心,渴人爱疼。” 柳蔚瞬间厉了眸子。 向易笑得越发放肆,露骨的目光,在柳蔚身上扫视一遍,眼尾挑出上扬的弧度:“柳大人?” 柳蔚双眸漆黑,看着向易的目光,带着戾气。 杭公公念书不多,但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文盲之辈,他默默擦汗,看看向易,又看看柳蔚,心中暗忖,虽然柳大人的确长得眉清目秀,清隽俊雅,但向公公用这类调戏的对子去侮辱柳大人,当真是太过分了。 做太监的,年头久了,难免都有些心智不常。 杭公公自个儿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但他没想到,向公公的癖好,竟然是男风。 一会儿美景眼前,一会儿万花逍遥,一会儿月影孤寂,一会儿渴人爱疼,这说来说去,不就是调戏着柳大人,但你说调戏就调戏,人家若是对你的趣儿,你们倒是可以聊聊,但没看柳大人都要发怒了吗,偏向公公还笑的事不关己一般。 杭公公头疼,心想早知道还不如不让柳大人说话了,三个人就这么尴尬而沉默的呆着也挺好。 但后悔已经是没用了。 柳蔚不对第二个对子,向易却打算说第三个对子了。 杭公公一听,这还得了?赶紧打个喷嚏!哈欠一声,道:“这寒气入骨,怪冷的,来人,再端两个炉子来,火烧望点。” 外头太监立刻进来伺候。 杭公公顺势就把话题绕到了天气上,然后缠着向易,问向易太妃娘娘在京郊寺庙,可有因这冷人的天气,而身体不适。 向易像是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到底没有逼柳蔚了,转头继续与杭公公闲聊起来,只是聊上两句,眼睛还是要往柳蔚身上瞥一下,柳蔚每次抬头,都能看到向易在看自己。 柳蔚忍了又忍,在心里深呼吸,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动怒,这或许就是此人的目的。 这人明显就是为了激怒她,只要她一怒,两人一番争吵,向易就可以争执为名,自行离开。 柳蔚特地将向易找来,就是柳蔚确定,在这桩案子里,这向易一定担任了某个角色。 只是柳蔚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所以在抓捕凶手的关头,她要把这人放在眼皮底下。 若是在自己的亲自监视之下,这人还能有什么作为,那柳蔚便服了这向易。 柳蔚调节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绪终于平了下来,却听那向易,突然又道:“柳大人,可有人说过,你的脸……” 柳蔚蹙眉,手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 向易却笑:“你的脸,比念梦阁的小官儿,还要好看。” 柳蔚双拳紧握,看着这人,眼中已经冷得再无一丝温度。 第703章 看对方退让了,他就又浪起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杭公公故意接连着一大串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向易瞥了杭公公一眼,目光又迅速转回柳蔚身上,看着柳蔚铁青的脸庞,笑的越发肆意。 柳蔚极力克制,压下心底的戾气,不觉眯着双眼看着向易,瞧着对方张扬的笑脸,手指已抠进了木椅扶手的缝隙。 杭公公眼看事情一触即发,像是要难以收拾,他忙站起身来,挡在柳蔚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柳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总在这儿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出去逛逛,没准就遇到凶手了。” 柳蔚噙着一双冷眸看着杭公公。 杭公公忙又挤出两道笑,却怎么看,都笑的十分勉强。 向易后背靠在圈椅上,他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柳蔚气恼又憋恨的脸,他也并不着急,只闲适的坐在那里,悠哉的笑着道:“若是出去转转便能碰见凶手,这查案,怕是也太容易了些,况且,柳大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要柳大人这样弱的身子去与凶手正面对峙,杭公公,你确定不是在欺负咱们柳大人?要杂家说,杭公公既想去,便自个儿去好了,杂家这儿还有几个对子,恰好想与柳大人再消磨消磨,柳大人,你说呢?” 人家根本不想和你说话,还消磨你个头! 杭公公暗暗瞪了向易一眼,心说就是你在惹事儿,要不这大冷的天,谁愿意去外面园子里瞎转悠。 但显然,将两人继续留在同一个空间,必然是要出乱子的。 这向公公今夜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酒,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平日的稳重端正都到哪儿去了?怎的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杭公公暗暗皱眉,头疼欲裂,眼睛继续看着柳蔚,唯恐柳蔚气上心头。 柳蔚倒没杭公公想的那般严重,但柳蔚也觉得,今夜这向易格外不对劲,上次见面两人虽说不太对付,还起了嫌隙,但到底面子上能过去,怎的这次见面,就成了这副模样? 哪怕是想要做些什么,干扰她今夜破案,这向公公也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激怒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这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柳蔚陷入沉思。 杭公公见柳蔚不想出去,也只得坐回来,眼睛却警惕的盯着向易,唯恐向公公又说出什么惹人不快的话。 向易果然不负众望,看对方退让了,他就又浪起来了:“其实出去转转也未尝不可,若能邀柳大人同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向公公!”这回出声的是杭公公。 杭公公瞪大了眼睛,不赞的瞪着向公公,警告道:“柳大人乃朝廷命官,公公言语轻浮放荡,就不怕令太妃娘娘蒙羞?” 向易眯了眯眼,原本调笑着打量柳蔚的视线,微微转开,移到杭公公身上,而后,冷笑一声,音色也低了下来:“太妃娘娘如何,不劳杭公公操心,至于杂家如何,想来更是轮不到阁下过问。” “你……”对方这话是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杭公公也怒了。 眼看两人的争吵,近在眼前,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女子尖叫声:“啊——” 尖锐的叫声,令房中三人同时一愣。 柳蔚霍然起身,直接就往外走。 杭公公看了向易一眼,也跟了出去。 向易却反倒并不在意一般,淡然的坐在那里,只是眼睛,却已投向了门外,但他的关注的点,似乎也不是那悚然的惊叫声,而是,某人匆匆远走的纤细背影。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向易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嘴角那清浅的弧度,良久没有变过。 柳蔚赶出去后,也发现向易没跟出来。 吸了口气,柳蔚更加相信心中的猜测,便对杭公公道:“差人盯紧向易,定不能让他擅自离开。” 杭公公不知柳蔚想做什么,但看柳蔚如此郑重的叮嘱,便应了一声,转头,命了两个亲信,回去盯守。 梦香宫的格局并不大,比璞香宫的庄严,随香宫的大气,同样是公主的居所,这里却简陋得也就比富贵人家小姐的院子好一些。 地方小不说,路还崎岖。 柳蔚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头有亮光。 那是巡逻的内务府太监,找到了那尖叫的女子。 柳蔚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弱弱小小的宫女,蹲在地上,脑袋埋在双臂中间,正哭得崩溃。 柳蔚皱了皱眉,探身问道:“说话!出了何事?” 那宫女没有抬头,只是浑身发抖,哭得气喘吁吁的道:“鬼,有……有鬼……” 周围的宫人都不说话,一片静谧。 就连杭公公也倒吸口气,他仰头四下张望一遍,没有看到鬼影,但这黑漆漆的环境,也的确让人心理压抑。 杭公公咽了咽唾沫,小心的往柳蔚身边靠了靠,才对那宫女道:“什么鬼,皇宫里怎可能有鬼,你再想想,是不是看到什么可疑人了?” “不,是鬼,就是鬼……”那宫女神经质的疯狂摇头,末了又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惶恐的抱住自己的胳膊,屹然就是一副被吓得神志不清的模样。 杭公公问柳蔚:“大人如何看?” 柳蔚盯着地上那宫女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应当是看错了,差人送这宫女回去,派人严加看守,莫要让可疑人等,接近心萝公主。” 说到这儿,柳蔚又顿了一下,最后索性道:“算了,将所有人都叫去公主寝殿外头,将寝殿包围起来,一只蚊子也不得放进去。” 这命令似乎与今日要做的事有些违背,杭公公想说什么,柳蔚却先一步道:“一切以公主性命为上。” 柳蔚这么一说,杭公公也只得听从。 毕竟他们既然进了随香宫,总不好只查案,对公主的性命置之不理。 丽妃娘娘虽然地位不高,心萝公主也不受皇宠,但毕竟是妃子娘娘,是皇家公主,说到底也是主子。 主子的性命,自然最重。 柳蔚吩咐了下去,杭公公很快执行,于是,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随香宫的人,都去贴身守着心萝公主。 甚至连柳蔚也亲自去了一趟。 第704章 一整夜了,这会儿才终于感到一丝痛快! 八岁的小公主被奶娘抱在怀里,一脸的懵懂害怕。 心萝看着柳蔚,大眼睛里全是惶恐,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自己的院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柳蔚对公主笑了一下,从袖袋里拿出一颗松子糖。 心萝公主怯怯的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知道这位是朝堂上的大人,是受皇命正在查沁阳公主一案,便不敢放肆,忙哄着心萝公主道:“公主快接着。” 心萝公主慢慢的伸出手,接过那颗松子糖,小嘴呢喃的说了句:“谢谢。”便将小手缩回怀里,脸埋进奶娘的怀抱。 柳蔚没在公主这儿多呆,看了一圈儿,确定周围的人都镇守好了,才与杭公公一道儿,回了之前的偏殿。 一进去,就看到那位向公公还一脸恣意的坐在那里,身后站着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小太监。 而门口守着的,则是杭公公那两个亲信。 两个亲信见了杭公公,便对其摇摇头,意思是,他们一直都在看着,向公公没离开他们的视线半步。 杭公公点了点头,眼睛看向柳蔚。 实际上,到了现在,杭公公已经有些不明白了,这位柳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柳蔚再次回来,向易原本兴致缺缺的脸上,重新露出兴味。 向易看着柳蔚,问道:“外头有什么?” 柳蔚盯着向易,回道:“公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天黑露重,寒风凛凛,柳大人对杂家又拒人千里,无人陪伴相暖,一人独走,岂不寂寥,若是如此,还不如在屋子里等着,总归,柳大人还会回来。” 杭公公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调戏人,调戏得这么锲而不舍的太监。 这向公公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了? 更重要的是,就向公公如此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竟然会深受太妃娘娘喜爱? 太妃娘娘是当真老了,老糊涂了? 因为方才的不愉快,杭公公现在对这向公公很是看不上,眉眼间也透出了不喜。 反倒是柳蔚,方才明明也是一副隐含怒气的摸样,出去一趟回来,却似乎并不生气了。 柳蔚看着向易,面对向易的再次轻薄之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倒是不知,向公公看着威严稳重,竟是个如此脆弱之人,怕孤独吗?那一会儿若是再有情况,公公便于本官一道儿,顶多,本官保护你。” 向易愣了一下,眼眸眯了眯,看柳蔚的视线,透着审视。 半晌,向易才再次笑起来:“好啊,看来,果真精诚所至,不过转瞬功夫,大人便看到了杂家的诚意。” “公公一番赤诚,本官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杭公公,现下什么时辰了?” 杭公公下意识的往外头看了一眼,道:“丑时二刻。” “那再暖暖吧,寅时一到,向公公可愿与本官出去巡视一圈儿?” “就你我二人?” “你若是想,亦可。” 不对啊,这气氛有点不对啊。 杭公公觉得自己有点慌,柳大人要干什么?难道已经被这姓向的迷惑了去?还是这随香宫真的有鬼,只是那鬼没有害刚才那宫女,却上了柳大人的身? 杭公公心里各种猜测,但柳蔚和向易却突然都不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寅时一到,柳蔚当真立刻起身,对向易做了个请的手势。 向易也大方,吩咐小太监在这儿等着,便随柳蔚出去了。 两人穿过回廊,一路往最黑的地方走去。 柳蔚走在前头,向易后柳蔚半步,等远离人群了,柳蔚突然转身,止住步伐。 向易也停住了脚,看看四下,挑起笑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要对杂家不轨?” 柳蔚眯了眯眼,伸手勾起向易的下巴,道:“我若对你不轨,你会叫吗?” “不叫。”向易笑的悠然。 柳蔚点头,道:“那你可记住,千万……别叫。”叫字尾音刚落,柳蔚身上气势徒然一变,她指尖紧握,由掌变拳,一拳过去,正中向易腹部。 向易似乎早料到柳蔚会动手,嗤了一声,轻而易举的接住她的小拳头,掌心还轻佻的捏了捏,笑着道:“大人这是做什么,杂家又没说不从。” 柳蔚冷笑一声:“本官喜欢狂野点的,不打得你皮开肉绽,血流成河,本官觉得没趣儿!” 话落,柳蔚身子一转,快速掠到向易背后,眼中杀气毕现,以掌为刀,直击对方大穴。 向易轻松躲开。 柳蔚隐护着腹中骨肉,再次追上,两人在这漆黑的随香宫一角,打得难分难解。 足足过了上百招,两人皆是没伤到对方半分,直到寅时二刻,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尖叫。 听着那叫声,柳蔚突然停下手,不打了。 向易也停下手,眼睛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蹙了蹙眉。 “是不是很惊讶?”柳蔚慢悠悠的开口:“按理说,不该有第二声才是,这声,又怎的冒出来了?” 向易看向柳蔚,那笑了一整夜的男人,这会儿却突然不笑了。 向易表情透着严肃,嘴上却道:“大人说什么?杂家听不懂。” “听不懂?那本官倒是可以为公公解惑一二。”柳蔚面容镇定,慢慢的道:“今夜很黑,是真的很黑,可公公似乎不知道,本官的夜视能力,比你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第一声尖叫后,本官赶去,看到的是个口称有鬼,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宫女,那宫女一直低着头,加上夜黑风冷,小宫女又神神叨叨,公公必然以为,本官没看清小宫女的脸。但对不起,本官看清了。那小宫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琴儿,乃前璞香宫的宫女,后玉屏公主死后,被分去了随香宫,按理说,现在沁阳公主死了,琴儿理应再被分往别处去,但昨日我特地吩咐杭公公,让杭公公将随香宫內的人,一律留档在内务府,暂时不得重新分配,也就是说,那琴儿现在应该还住在随香宫,可是,琴儿为何今夜会出现在梦香宫?” 柳蔚的一言一语,使向易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而柳蔚看着向易那彻底再笑不出来的脸,将近一整夜了,内心这会儿才终于感到一丝痛快! 第705章 嗅到哪儿有血,便往哪儿钻 柳蔚嗤了一声,又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你们其实配合得很好了。你知道我怀疑你,便故意诱使我,听到尖叫声。之后,你不出去,便是为了让我以为,你不去,是为了另有图谋。我在外面,心里想的,却是你向公公会否趁这个时间,做些什么?你逼得我不得不尽快赶回偏殿,继续来监视你,而我一旦慌乱,便是给了琴儿时间。那琴儿先装遇见鬼,引起侍卫们的注意,这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由人名正言顺护送到梦香宫后院。今夜梦香宫侍卫太多,琴儿一个没有武艺的女子,轻易是进不去的,于是便用了这招欲擒故纵,不得不说,你们做得很成功,我险些便被骗到了,但很可惜,你的戏演的太过了,你今夜的表现,也太明显,我想不发现蹊跷都难。” 柳蔚说完,再看对面的向易,只见向易站在月影照不到的黑夜里,整个人明明灭灭,令人看不清晰。 柳蔚蹙了蹙眉,还要再开口,却听黑暗中,低沉的笑声突然响起:“戏过?” 向易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他朝柳蔚走近,一双黑眸,灼灼的看着柳蔚,嘴角,勾起一丝笑:“柳大人为何不当,我这是真情流露?”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嘴硬什么?”柳蔚淡漠的睥着向易:“你究竟要做什么,不妨直言,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谈谈。” 柳蔚这话不是玩笑。 柳蔚现在无法确定向易究竟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必然是与敏妃有关。 而现在,关于敏妃的线索实在太少,有个人能为自己解惑,柳蔚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向易再未说话。 柳蔚盯着向易,表情越来越沉。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脚步声。 柳蔚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太监立刻跑了过来,显然,两个小太监事前便收到吩咐,知道到此处来找柳蔚。 向易的表情很是浅淡,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柳蔚见向易的确无话可说,暗暗抿唇。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柳蔚很是不利,虽然看破了这人的阴谋,但柳蔚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琴儿的所为与向易有关。 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柳蔚的猜测罢了。 而柳蔚特地将向易诱引过来,也是为了炸他,可现在看他这镇定自若的表情,柳蔚知道,向易恐怕还留了后招。 看来,一会儿哪怕是审问那琴儿,也审不到什么答案了。 两个小太监过来,便是告诉柳蔚两个消息。 第一,梦香宫有个宫女受了重伤,险些丧命,但最后被救了回来。 第二,谋害那宫女之人抓到了,是前随香宫宫女,琴儿。 一切和柳蔚预料的基本一样,柳蔚再次看向向易。 向易这回也看向了柳蔚。 向易态度坦然,对柳蔚勾唇一笑,当着两个小太监,义正言辞的道:“恭喜柳大人,大人果然断案如神,看来,这桩案子,就快告破,届时,杂家也好向太妃娘娘交代。” 老奸巨猾。 柳蔚脑海中晃过这四个字,暗暗不快,就差一步了,到底,是她低估了这向易。 事到临头,琴儿都被抓了,向易竟然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在太妃娘娘身边十几年的人,这份沉着冷静,是旁人不易有的。 四人一同回去。 一路上,柳蔚走得最快,但眼尾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向易,却见向易只是淡漠的跟着,一脸的置身事外。 回到偏殿时,柳蔚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呜咽声。 柳蔚走进去。 杭公公见柳蔚回来,立刻起身相迎,顺便指着地上那哭哭啼啼的女子道:“大人,这宫女叫琴儿,正是之前随香宫的宫女,方才发出尖叫声的也是她,她……” 杭公公说到后面,却有点难以启齿了。 柳蔚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看着那缩卷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俏丽宫女。 宫女还在哭。 柳蔚突然伸手,一把抓起宫女的手腕。 只见琴儿的手腕上,一只黑色的蜘蛛,正如鬼魅一般,攀附在她的脉搏之处,而脉搏之处,已经被蜘蛛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琴儿哭的肝肠寸断,疼得整只手都麻了,却不敢甩开,她刚才试过了,但她只要用力想挥开那蜘蛛,那蜘蛛就会更加纠缠的咬她,两次下来,她实在受不了,整只手臂,都软了下来,再也不敢乱动。 柳蔚敛了敛眉,伸手,朝着那狰狞的蜘蛛头碰去。 杭公公忙喊:“小心……” 但话音还未落,就被接下来看到的画面,给惊住了。 只见柳蔚那葱白的手指,直逼蜘蛛的面门,那蜘蛛已经呈虎视眈眈之势,作势要攻击,但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不过转瞬间,突然萎了下来,接着,就见柳蔚毫无顾忌的将那小玩意儿抓在手心,肆意的用素白的指尖去拨弄黑蜘蛛的几条腿,又点了点蜘蛛后背黑的发亮的薄壳,将其随手放进袖袋里。 杭公公艰难的卡了卡喉咙,指着柳蔚的袖子,呢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柳蔚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便道:“没毒,这是用药的蜘蛛,我拔了它毒经,方便碾碎磨药。” 杭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柳蔚,挣扎了很久,才说:“这……这蜘蛛是……是大人您养的?” “嗯。”柳蔚道:“养了三天,明日用药。” “那……那它……” “临死之前,让它物尽其用。”柳蔚说着,看了琴儿一眼,见其似乎是疼过劲儿了,现在还趴在地上起不来,便道:“淮山蛛,嗜眠,贪腥,这种蜘蛛最喜血腥味,嗅到哪儿有血,便往哪儿钻,且尤为霸道,你若是不让它吸血,它便咬着你不放,势要将怒气撒在你身上,在你身上咬够了,吸够了,才肯罢休。不过还有一点,这蜘蛛也贪睡,若是嗅不到血味,它便会乖乖沉睡,一直睡到下次用膳之前,所以,虽说是我将这淮山蛛放到这宫女身上,但,若这宫女不去碰血,这小东西,也断不会醒来。” 说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很清楚了。 第706章 在无间地狱,过奈何,走六道 实际上,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梦香宫那遇害的宫女,叫离儿,当时离儿刚洗了衣服打算回房,结果路经小径,突然身后有人推她,她恍惚的回头,就看到一把刀朝她心口插来,但在她想叫的时候,嘴上不知何时,被塞上了手帕。 离儿叫不出来,只能呜咽着等死。 而透过月色光影,离儿看清了行凶者的脸,离儿很惊讶,一切还来不及反应时,那行凶者,却突然松开了她,接着,对方不耐的皱眉,挥舞手臂,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甩开。 但不过须臾,行凶者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声尖叫,终究惊动了梦香宫里的巡卫,离儿得救了,而意欲谋害离儿之人,也被抓了起来。 离儿并没死,且看到了凶手容貌,对事发的经过也说的明明白白。 现在离儿已被送往太医院,究竟能不能救活,还是未知数,但有一点却不容易反驳,那就是凶手的身份。 看着那还倒在地上不起来的琴儿,柳蔚闲适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琴儿,道:“说说。” 那琴儿没有动,继续埋着头,整个身子缩卷成一团。 柳蔚没心情与琴儿磨时间,便朝杭公公看了一眼。 杭公公明了,给亲信递了个眼神,那小太监便当即上前,一把抓起琴儿的头发,将人硬拉起来,让她抬起头。 琴儿被拉的头皮吃痛,那张哭的满是泪痕的脸,暴露人前。 一双眼睛红得几乎滴血,小太监的动作很粗鲁,琴儿整个头被硬扯着,又显得尤为狼狈。 柳蔚静默的看着琴儿。 杭公公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他当即上前,一脚踢翻琴儿,喝道:“大胆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琴儿被踹翻,艰难的蠕动一下身子,仰起头,眼里的泪流的更凶了。 杭公公看了碍眼,还要动手,却听那琴儿突然嚎啕大哭,嘴里不断的喊着:“公主……公主……是奴婢办事不利,是奴婢害了您啊……” 这声“自白”来的莫名其妙。 柳蔚微微倾身,盯着那琴儿问道:“你说的公主,想必不是沁阳公主吧?” 琴儿突然愤恨的看向柳蔚,大叫:“都怪你,都怪你!再杀四个,只要四个就好!为什么要现在阻止我?能伺候公主亡灵,是她们的福气,公主乃是佛主座前玉女,纯洁无垢,慈和万方!只要再送四个婢子祭奠,公主便能永生摆脱轮回,步入天庭,荣为仙子!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你毁了一个神仙,你毁了一个仙灵,你不得好死,你会受天圣之罚,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那琴儿越说越激动,什么神神怪怪的,说了一大堆。 柳蔚随意的掏掏耳朵,待对方说够了,才道:“你说再送四个人下去服侍你家公主,那你可知,四个人,是不够的。” 琴儿一愣,脸上突然遏制,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蔚。 就连杭公公也滞了一下,开口:“柳大人……” 柳蔚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杭公公只好闭嘴,转头时,却发现旁边的向公公,正以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着柳大人不放。 柳蔚当然知道向易在看自己。 向易的目光灼热得,让柳蔚想忽视都难,但柳蔚知道自己得沉住气,琴儿的落网是必然的,但这向易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 “我不知是谁与你说,二八之象,便能助人超脱,实际上,按道经记载,八卦阴阳,四象轮回,四象之门,也的确有脱离生死,不入轮回之效,但却并非你所用之法。” 琴儿死死的看着柳蔚,半晌摇头:“你懂什么!佛学奥秘,你又不是公主那等子圣人,你知道什么!” “我熟不熟佛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道学,你一会儿说你家公主乃是佛前玉女,一会儿又用四象之门,在阳间为你家公主谋划,那你可知,这在本质上,便有了问题。” 琴儿怔怔的看着柳蔚,一动不动。 柳蔚道:“盘古初开,天地间混沌一人,得以成圣,此人名讳鸿钧,乃天地人间第一圣人,鸿钧讲道,坐下弟子若干,接引,准提二道,自西域远道而来,听学三千后,回西域,创立佛教,一人为菩,一人为佛,示人口中常到,阿弥陀佛。这‘阿弥陀佛’中的佛,便是接引佛,便是其后释迦摩尼佛,也尊接引佛为导师,这便是佛教学。至于道教,尊的正统乃是三清,所谓三清,便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三清也为鸿钧弟子,曾听学千年,后遗留中原,于昆仑山创立道教,自三清成圣,而说来说去,虽说五人同为鸿钧门下,但亲疏有别,道数却各自为分,鸿钧乃是道教正统,三清跟脚也乃道家,接引准提穷困潦倒,也就只能回回西域,虽说后来佛学昌盛,道学没落,但本官却未曾听说,真正敬仙者,将这二者混为一谈,世人皆知你家玉屏公主信佛,你却偏偏以道教之法超度你家公主,你可知,你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 琴儿听呆了,什么佛学道学,她自己都是迷迷糊糊,更别提什么盘古初开,天地混沌。 说到底,古人信佛尊道,但真正了解其追溯的又有多少? 柳蔚淡漠的看着琴儿,继续道:“你要献祭十六人助你家公主成仙,却不知,你用错了法子,你家公主早已步入轮回,在无间地狱,过奈何,走六道。” “不!”琴儿猛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的哭嚎:“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我的法子没有错!我为公主做的没有错,那些命格相属的人,都要死,那曾背后辱没公主的,也要死!她们要用鲜血,用生命向公主赎罪,我没有错,我没有做错!” 琴儿表情越来越疯狂,而柳蔚知道,重点终于来了。 柳蔚眯起眼睛,身子又靠前一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个人,你是说谁?” 琴儿迷糊的看着柳蔚。 柳蔚音带蛊惑:“教你此法之人,是谁?” 第707章 怀着这孩子,柳蔚并不愿意熬夜 殿內,一片静谧。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盯着那琴儿,等着琴儿的回答。 那琴儿现在状况的确不好,但却还维持着一丝清明,埋着头,摇头,一言不发。 柳蔚把视线偏向一旁站立的向易,却见其姿态悠然,正端着一杯茶,慢吞吞的浅酌,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 柳蔚沉吟一下,身子舒展,重新靠在椅背上,才道:“无论如何,你大错都已铸成。想来,被贴身婢女如此祸害,你家那玉屏公主,黄泉之下,怕是也不得瞑目……” 琴儿嘴角抽搐,全身激烈的发着抖,抖得表情几乎扭曲,眼里蓄满了泪,整个人都透着狰狞。 “不过,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柳蔚引导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弥补你的错失,说到底,你十六人杀局还未成,要想挽救,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琴儿一听,立刻抬头看向柳蔚。 麻木的手撑着地面,琴儿艰难的往柳蔚身边爬,嘴里喊着:“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杭公公看琴儿表情疯狂,便挡在柳蔚前面,将琴儿一脚踹开,呸了一声:“什么脏兮兮的东西,就往前面凑!要听便跪好了,大人要说自然会说,少拿你的脏手往大人衣服上贴!” 琴儿瑟缩的卷曲一下,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淋的手,忙把手往衣服下面藏,动作看起来佝偻而卑微。 显然,为了自家玉屏公主亡灵得道,琴儿是当真能屈能伸。 柳蔚瞥了杭公公一眼,杭公公也正好看向柳蔚。 两人目光相对,杭公公立刻堆出笑脸,满脸的讨好表情。 柳蔚感到有些莫名,之前这杭公公对自己虽说已是极给面子,但还不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便变成这样了。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探寻。 柳蔚将此事撇开,看着那琴儿道:“四象之局,变化万千,看似属八,实则衍生之广,囊括天地万物。玉屏公主八字属阴,死而含冤,更是阴上加阴,这样的命格,若想助她,便得用阳法,所谓阴阳互补,方能成大,你杀的那些宫女,想必都是你精挑细选的?” 琴儿急忙点头,道:“她们都是命格属阴之人,尤其是沁阳公主,沁阳公主比玉屏公主小三岁,三为阴数!再加上沁阳公主生于七月,七月又是阴月!虽生在阳日,但二阴一阳,亦可成事,所以我选择了沁阳公主!” 这便是,将沁阳公主之死,都供认不讳了。 柳蔚朝杭公公使了个眼色。 杭公公对柳蔚点点头,示意,正记录着。 柳蔚垂了垂眸,又看向琴儿,道:“二阴一阳乃是杂体,不阴不阳,两者皆不纯,这算什么命格相属,还有你选的那些宫女,都错了,既要用阳气中和玉屏公主命格中的阴气,达到两者调和,你要杀,就不该是宫女,而是侍卫,且必须是孔武有力,精气神俱佳的侍卫。” 琴儿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沉思起来。 柳蔚笑了一下:“不过现在你都被抓了,还想杀谁?莫说再有杀人的念头,就是之前杀的那些,你也得一桩一桩的偿还回来。而我要与你说的补救之法,也不是让你再杀人。杀人这个法子虽然好,只要杀够三十二人,便保你家公主得道成仙,但这毕竟是杀戮之策,而温和些,祭天之法,亦可。” “祭天?”琴儿看着柳蔚。 柳蔚道:“我识得一位得道高僧,我可求高僧出山,为玉屏公主超度祭天,七七四十九日后,玉屏公主亡灵定得能到安息,至于能否飞升成仙,那自然便要看公主个人的造化。” 琴儿没有说话,眼珠却在转悠。 柳蔚继续道:“作为报答,你告诉我你幕后之人的身份,我想,这不过分。” “大人……”杭公公想说点什么。 柳蔚盯了杭公公一眼,让他闭嘴。 杭公公只得住嘴,但脸上却满是不认同。 这琴儿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柳大人还哪里需要跟这琴儿谈什么条件,直接大刑伺候,到时候酷刑面前,琴儿背后有多少人,也得都吐出来! 柳蔚没管杭公公,只是一心看着琴儿。 琴儿似乎很犹豫,一直埋着头没再说话。 柳蔚也不逼迫,直接道:“杭公公,将她关进内务府大牢,本官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杭公公一脸不满,但还是憋屈的应了一声:“是。” 今夜之事,到这儿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 待那琴儿被带走,柳蔚再次看向一直在旁边静默不语的向易,这会儿才问:“向公公可有什么想说的?” 向易看着柳蔚,眼角轻轻弯着,嘴角勾着笑,慢悠悠的开口:“开了眼了,柳大人除了断案一流,连神学也如此精通,什么道学,佛学,竟是连杂家都未曾听过。” “那公公可相信?”柳蔚问道。 向易反问:“杂家该信吗?” “公公认为呢?” “杂家以为,大人说的,都是对的,但凡是从大人这张嘴里吐出的话,杂家都觉得是好的。”向易说着,还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紧盯柳蔚的浅粉色唇瓣。 柳蔚隐忍,克制住脾气,道:“公公说的没错,本官说的的确都是对的,本官信命,信神,自然也信世间真有法子,能让人飞升成仙,公公若是不信,不妨下一次地狱,看看本官可有本事,送公公亡灵上天。” 向易往前头走了一步,靠近柳蔚些,笑了起来:“大人真想杂家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真难听,那叫得道。” 向易再次一笑,这次笑得几乎停不下来,整张脸,都透着愉悦。 柳蔚盯着向易的脸,确信,今夜在此人身上,是再找不到线索了。 真亏,浪费一夜时间,只抓到个琴儿,关键的东西,还飘渺无见。 柳蔚不再理向易,这人能抵过琴儿被抓那一刻的惊慌,现在,必然是更加稳固。 想在今日突破向易这道防线,几乎是不可能,柳蔚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实际上,怀着这孩子,柳蔚并不愿意熬夜。 第708章 与容棱如出一辙的身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09章 柳蔚让他吃,不吃也得吃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10章 怕就怕,后面还会被那人牵着鼻子走 琴儿整个人果真如那小太监所言,疯疯癫癫,痴痴呆呆。 杭公公已经率先走了过去,开口就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无辜的道:“小的们当真不知,这琴儿,一觉醒来已经是这样了!” 杭公公显然不信,抬脚就要走进去,却被柳蔚拦住。 “大人?”杭公公不解的看着柳蔚。 柳蔚却没有说话,只是走在杭公公前头,刚进去一步,手臂便被抓住,柳蔚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容棱那不许的脸。 柳蔚摇摇头,道:“没事。” 容棱到底放了手,但却走到柳蔚旁边,与柳蔚几乎是并肩而行。 柳蔚没甚在意。 杭公公却看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柳蔚走进牢房,微微倾身,瞧着那琴儿的脸,以及表情,眼睛。 那琴儿也看着柳蔚。 原本还正在怪笑的琴儿,突然停住满脸笑意,僵硬的,猛地仿佛是野兽一般“啊”的一声大叫,朝柳蔚扑来。 柳蔚皱紧了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容棱已经挡在柳蔚面前,将柳蔚给护在身后。 三个狱卒赶紧用更大的力气,将琴儿按住。 柳蔚摆摆手,让容棱不用担心,越过身前的男人,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目光中,柳蔚俯下身,一把,抓住那琴儿的手,将琴儿的手掌抬起。 这扭曲的姿势,令琴儿痛叫一声,叫完过后,琴儿又开始怪笑。 牢房內本就阴冷,琴儿这笑声又诡异古怪,笑出的音调,透着疯狂,甚至好半晌,回音还在四周飘荡,听了,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今早都有谁来过?”空洞疯癫的笑声中,柳蔚冷静的声音响起。 狱卒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没人来过,就我们几人。” “这不可能。”柳蔚笃定的道。 捏着那琴儿的手,柳蔚又道:“指甲都黑透了,显然是中了毒。” 所有人都探头看去,果然看到那琴儿指甲是黑的。 狱卒一愣,忙大呼起来:“大人,小的们当真不知啊!从昨个儿晚上到今日早上,来来去去就小的们几人轮班,期间绝没有其他人来过,小的敢对天发誓,若有虚掩,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个狱卒一说,另外几个也跟着赌咒发誓。 柳蔚瞧着狱卒们的表情,确定狱卒们没有撒谎,表情才沉了下来。 容棱站在柳蔚旁边,看看四周,压低声线说:“难道……” 容棱说了个开头便停下了,但柳蔚对容棱何其了解,她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轻声回道:“应该是。” 容棱沉默了。 柳蔚吐了口气,表情有些深,她将琴儿的手放下,转头,对杭公公道:“公公,借一步说话。” 杭公公一看柳蔚脸色不好,心便不安,忐忑的随柳蔚到一旁,两人窃窃两句,杭公公的脸色,便越来越惨白。 到最后,杭公公已经急得快疯了:“那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凶手之事已经上报到皇上那儿,犒赏都下来了,这会儿才说凶手疯了,皇上信吗?莫不然还以为你我二人联合欺君,蒙混过关,到时候……” 杭公公急的团团转。 柳蔚只能让他镇定。 可杭公公哪里镇定得下来?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渡来渡去,心烦意乱! 柳蔚见杭公公如此,只道:“事已至此,也无法了。” 这句无法从柳蔚嘴里说出,听在杭公公耳里,就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似的。 但柳蔚一言,尘埃落定,转身,便出了大牢。 柳蔚一走,容棱与秦中自然跟上。 杭公公在后面叫了两声,见其不停,更是抓耳挠腮,急不可耐。 出了大牢后,容棱走上前去,与矮不少的柳蔚并肩,用仅有两人的声音,问道:“骗他有效?” 柳蔚道:“且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但凭那人心机本事,我们便不能轻待。我还当昨日步对了一步棋,不曾想,这琴儿竟是那人故意放出来的诱饵,你猜的没错,若是昨晚到今晨,的确没人进过牢房,那这毒,便是一开始就下在琴儿身上了。对方显然是算好了时辰,若是昨晚琴儿没被抓,今早琴儿就会得到解药,但若是被抓,这疯病便会发作,而一个疯子,又如何能当凶手?加之杭公公又急了一步,早早的将事便禀报上去,如此一来,更是没有退路。” “或许还有其他法子。”容棱声音低沉的道。 柳蔚点头:“法子自然是有的,但我们被动了,怕就怕,后面还会被那人牵着鼻子走。” “向易?”容棱问道。 柳蔚摇头,滞了一下,又点头。 显然柳蔚也不敢确定。 直到过了好半晌,柳蔚才道:“总之,就先这样,琴儿留着,我想,幕后那人没将琴儿杀了,只是弄疯,显然这人的命,那人还是要留的,只要那人还想着救琴儿,我就总能抓到他!” 容棱瞧着柳蔚颇有压力的表情,道了一句:“莫急。” 琴儿突然疯了,这个消息被杭公公严密封锁。 柳蔚方才与之谈的就是这个,暂时他们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所以琴儿发疯的消息,务必不能泄露。 杭公公心里虽然是万般焦急,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听柳蔚的了。 柳蔚从内务府离开后,便前往随香宫。 因为宫中许多人都知晓柳大人乃是皇上亲命,调查沁阳公主之死一案的主审,对其出入随香宫,自然也没多想。 柳蔚通行无阻的抵达随香宫,身后跟着容棱秦中不说,还有两名小太监。 那两名小太监乃是杭公公特地吩咐,务必寸步不离,跟紧柳蔚,现在在杭公公眼中,柳蔚便是救命稻草,少看一眼,都是灭顶之灾。 沁阳公主寝殿内,柳蔚将两个小太监打发走,只带着容棱秦中走进最里头。 “能查到什么?” 容棱问完,又看了一眼几乎空空如也的殿内,表情有些冷。 柳蔚也看了一圈儿,叹气:“向公公倒是恪尽职守,把该搬的,不该搬的,都搬走了。” 第711章 招魂钉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12章 容三护妻 “与玉屏公主你也没关系,你不也照样杀了玉屏?你就是个杀人凶手,此案交托予你,便是贼喊捉贼,你定然早就将证据洗清,收拾首尾,本宫要带你去见皇上!”月海郡主说着,竟伸手直接就来拉柳蔚。 但月海郡主手指还没碰到柳蔚衣角,便被一股大力甩开。 “郡主!”周围的丫鬟宫人立刻一拥而上。 月海郡主被甩得后退两步,待站定了,月海才看到柳蔚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穿御前侍卫装束的男子。 月海呆愣了好半晌,才盯着左边那人,不可思议的喝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来人,给本宫拿下!” 月海话音一落,宫人们立即就要上去抓人。 但两个小太监及时制止:“郡主息怒,这位大人是皇上特赐给柳大人的,命他们案件解决之前,定要贴身保护柳大人安全。两位大人只认皇上,柳大人,不认其他,虽说唐突,但得罪了郡主的地方,还请郡主多多包涵。” 月海郡主冷哼一声,将小太监推开,对宫人继续道:“还不动手?” 宫人们犹豫一下,似乎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英勇的冲了上去,可还未靠近容棱周围三尺,秦中便已出手了。 秦中挺拔的身躯甚至直接往前面一挡,然后手一挥,直接就把扑腾上来的几个宫人扇到地上。 顿时,一阵哀嚎。 “你……你……你们,你们简直是造反!”月海郡主脸色已经黑得不行,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瞪着眼前几人,最后一脚踢在某个离她较近的宫女身上,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宫女本就摔疼了,这会儿还被踹了一下,更是整个人缩卷成一团,但再疼,也不敢叫出声。 柳蔚蹙了蹙眉,眼神微冷:“圣命在上,郡主若如此不待见在下,不若先去找皇上,只要郡主能带着圣旨来,在下一切听命!” 话到最后,柳蔚还特地拱了拱手,显出自己的谦和。 月海郡主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的上前一步,刚要说几句威胁的话,却被一人挡住。 月海抬头,看着这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御前侍卫,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憋出:“给本郡主让开!” 侍卫却只是看着月海郡主,一动不动。 月海郡主顿时怒上心头,哪能忍受,直接拔出腰间软剑,直挺挺的朝身前容棱便刺去,那刺向的位置,正好是心口死穴。 容棱几乎是立刻便避开。 但月海郡主却穷追不舍,提着软剑,用那有些不太标准的剑招,一下一下往容棱身上招呼。 一剑凌厉刺去,容棱微微偏首,躲过。 再来一剑,容棱稍稍欠身,躲过。 又是一剑,容棱面无表情,还是躲过。 几番动作之下,月海郡主还没碰到容棱的半片身影,而容棱,步伐也未曾从原地挪过一步。 柳蔚只能被迫在一旁看热闹。 待看到月海郡主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提不上剑时,柳蔚无奈的笑了起来:“来人啊!还不准备蔬果点心?咱们郡主可是又累又饿!” 这话说的嘲讽味道十足,月海郡主心头一凛,眼中已经带了杀气。 月海捏紧那软剑手柄,剑锋一转,这次不是刺向容棱,而是直接刺向敌人柳蔚。 柳蔚散漫的低头理着自己的衣摆,等那剑锋已近在眼前时,方才挪了半个步子,堪堪避开那剑,也避开了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一个脚下失控,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宫人们立刻都冲上去搀扶,还有人威胁的怒斥柳蔚:“大胆!竟敢对郡主无礼,你们,还不将他抓起来?” 宫人们扶起月海郡主后,就准备去抓人,可待真的上前时,同样,还未碰到那柳大人的衣角,整个人便被弹开,宫人们甚至不知道弹他们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一股怪力,人便飞了出去。 “谁,究竟是谁!”月海郡主意识到不对,抬头立刻四下寻找。 柳蔚没心情与找茬的月海郡主废话,转身就进了寝殿。 刚才搜寻寝殿只是为了找那五枚钉子,其他地方,柳蔚还并未看得仔细,自然需得再看一边。 而柳蔚刚转身,那头月海郡主又两步过来。 柳蔚知道容棱又要动手,便对容棱微微摇头。 容棱到底是按捺住了,他亲眼看到月海郡主将柳蔚整个人都掰过来,手还扣在柳蔚肩头上,让柳蔚不准走。 容棱目光发冷,盯着月海郡主的那只手,像要将其摧毁。 月海郡主没由来的感觉浑身一震,脖子发凉,这便立刻看向左右,却没瞧见哪里有人。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这么想着,月海也不管其他,已经抓到柳蔚了,自然不会让柳蔚走。 单手扣紧柳蔚的肩胛骨,月海郡主冷笑一声,声音阴森森的道:“到了御前,本郡主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能让皇上如此器重!” 说着,便扣着柳蔚,要将柳蔚拉走。 柳蔚“啧”了一声,伸手挥开。 柳蔚的动作其实并不大,但月海郡主以为柳蔚要动手,忙往后退了半步,目含警惕。 柳蔚看月海已经放开自己了,也不想说什么,正想走,突然,柳蔚定住身子,眉头一皱,转头,再次看向月海郡主。 而柳蔚刚转身,月海郡主就已经又扑了上来,柳蔚轻而易举的将月海接住,手往月海发间一拂,轻易的摸走月海头上金簪。 “大胆!”月海郡主的贴身宫女,吓得立刻上前争抢。 开玩笑,那可是郡主私物,怎能让一个陌生男子握在手上。 柳蔚挡下那宫女,目光则看向金簪尖头上的小小黑影,一时惊奇,动作轻巧的将那黑影拔出。 捏在手上,赫然是一枚黑色的木钉。 与方才在寝殿找到的五枚,竟是一模一样。 趁着柳蔚失神,宫女迅速抢走了金簪。 金簪刚刚到宫女手,却被月海郡主从中截走。 月海郡主看着那金簪尖头部分,又看看柳蔚手上的黑钉,表情有些难看。 柳蔚一瞧月海这模样,便笃定了什么。 柳蔚直接问:“郡主,识得这钉子?” 第713章 软禁 月海郡主立刻抬头,恶生生的道:“识不识得这钉子,与你何干!” 说着,还要伸手,欲抢回那钉子。 柳蔚手臂一扬,避开月海郡主,从月海郡主这动作不难看出,月海的确是知晓这钉子的。 柳蔚笑道:“郡主果真胆大,郡主可知,这钉子是什么?” “知不知晓,都与你无关,东西给我!”月海郡主说着,伸出手。 柳蔚停顿半晌,竟是,真的将钉子放到月海手心。 月海郡主急忙宝贝的拿回来,直接放进袖袋。 柳蔚幽幽的笑了一下,呢喃:“死到临头。” 柳蔚这声音发出的不大不小,但月海郡主恰好听到了,猛地抬起头,喝道:“你说什么!” “将这晦气的东西当宝,郡主可不就是不想活了?” 月海郡主想反驳柳蔚,但迟疑一下,竟是没有开口。 看月海的表情,柳蔚猜想,月海或许知晓这钉子的存在,却的确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 但是人都是利己的,柳蔚已经抛出这么一句话,月海自然起疑,只是,却拉不开脸来询问。 氛围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柳蔚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招魂钉,五枚成型,一枚立心,若是郡主身上带着一枚,那你房内,必然还有五枚,杀害沁阳公主那人,想来必是觉得,郡主您的命格属相,生辰八字,也挺合适,顺便,将你的命也收去了。” 月海郡主一骇,喉咙一动,只觉得袖子有点烧的慌,她瞪着柳蔚,怒气冲冲的道:“妖言惑众,胡言乱语!沁阳之案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那这钉子在我身上,又能有何事?” 柳蔚看她:“郡主方才不是信誓旦旦的,指责在下是凶手?原来郡主也知晓,真凶已经缉拿入牢了,在下是冤枉的。” 前言与后语不和,月海郡主滞了一下,才涨红了脸道:“就算你未杀沁阳,玉屏公主的尸体与你一同被发现,这你又如何解释?” “就算要解释,在下也不需与郡主解释,只要皇上相信在下的清白便够了,郡主莫不是连皇上都信不过?” “你少拿皇上来压本郡主,分明是你蛊惑了皇上,你才是罪魁祸首!本郡主今日替天行道,先取你首级再说!”月海说着,再次将软剑持手,直接就冲了上来。 眼看着容棱又要再动了,柳蔚伸手拦住他,手指一绕,直接劈开月海郡主手腕,将月海那软剑夺走,背在身后,微微厉声:“闹够了没有!” 兵器被夺,月海郡主明白自己不是对方对手,气的更是呼吸难平。 柳蔚道:“郡主与其在这蹉跎时间,不如先将你屋子里那五枚钉子找出来。这鬼怪神佛之法,你以为需得凶手近在眼前?你信不信,那凶手就算在牢里,想你死,也是轻而易举。” 柳蔚这话是在吓唬月海,而显然,月海郡主真都被柳蔚唬住了。 月海郡主噎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柳蔚,却没有再口出恶言。 柳蔚直接道:“且回宫去瞧瞧。” 说着,柳蔚将那软剑丢给她。 月海郡主伸手接住,再抬头,看着柳蔚转身离去的背影,迟疑许久,到底自身完全重要,才咬咬牙,对周围宫人道:“回宫!” 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而月海郡主再出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月海郡主再来随香宫时,这里已经没了人,她又差人去了内务府,才知,从随香宫出来后,“柳大人”便出了宫。 昨夜是为了抓那凶手,才夜留宫中,在内务府凑合一夜,但毕竟是宫外人,又是个朝臣,且还是个“男子”,自然不能一直住在内宫,多少不方便。 知晓柳蔚离宫了,月海郡主气恼的跺跺脚,她手里捏着六枚黑色木钉,低头,摊开手掌,看着那木钉上模模糊糊的刻画纹印,咬了咬牙,最后不得不道:“出宫!” 伴随的宫女急忙道:“郡主,皇后娘娘昨日才嘱咐您不得随意离宫,咱们是不是……” “本郡主说出宫就出宫,令牌拿来!”月海郡主大喝一句。 宫女不敢忤逆,只好拿出一直由自己保管的令牌。 带着一串的人与出宫令牌,月海郡主抵达皇城大门,却在示出令牌时,依旧被拦下了。 “郡主恕罪,皇后娘娘有令,未接到娘娘亲准,我等不得放郡主离宫。” 月海郡主愣住,不禁想到了之前沁阳与自己说的那事。 她去找过皇后娘娘,却到底不敢质问皇后娘娘,是否真要将她许配给五王爷? 只是虽然没问出口,但她觉得,皇后娘娘从她的表情动作,定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昨日,她才接到娘娘召请,到了昭宁宫,便听皇后娘娘道,近日宫里宫外都不太平,让她没有紧急事宜,莫要出宫。 当时她口头应下,却只想尽快离开,唯恐多留一刻,皇后娘娘就要与她提五王爷一事。 也因此,她未想过,皇后娘娘真会阻止她出宫。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吗? 月海郡主脸色一时很难看,又想到这六枚钉子,就更是纠结,只觉得,自己处境艰难,前后都没了退路。 柳蔚出宫后,回了七王府一趟,便直接命车夫,赶往京郊。 马车一路前行,走的很快。 车厢里头,柳蔚歪在容棱身上,手上还摸着那钉子,眉头一直蹙着。 直到一只大手贴到她的眉心,为她柔顺紧皱的眉毛。 柳蔚稍稍仰起头,双眼有些疲惫的瞧着容棱,道:“看来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容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她说。 “这钉子我原本以为是琴儿放的,是为了让沁阳公主死后,魂魄能立刻抵达玉屏公主身边服侍,但这钉子竟然连月海郡主那儿也有,这便有问题了。” 容棱蹙眉,问道:“向易?” “我怀疑向易,但又不确定,这鬼神之法,琴儿或许信,但向易会信?若是不信,又为何放这种东西?若是信……不,我怎么都不觉得,向易是会信鬼神之法的人,那人心机颇深,狡猾多变,这种人,应当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才是。” 第714章 寒山寺求助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15章 佛光普照,直通阴阳,有无上之威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16章 点燃业火的法门,便是,杀 明悟大师说着,将那招魂钉与乾坤珠还给容棱。 容棱接过,低下头去看,心中不禁猜测,佛珠上面这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或许,就是那西域文字。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明悟大师身子不适,说话说得难免很慢,但却说得很清楚,明悟大师没有问柳蔚等人是如何得到这两样东西,也没有问琉璃镜与天祥玉此时的下落。 明悟大师只说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有些古早,但又在佛界盛扬的传说。 中原佛教,原本便是由西域传来。 西域算是佛教宗祖。 灵气逼人的西域,比繁华喧闹的中原孕育了更多的佛教典故,其中让人耳熟能详的,便是八宝业火。 相传,那八宝业火乃是佛祖某一世下界渡厄时,所遇。 当时正逢是灾年,洪水泛滥,四处皆是洪流,而据说,能治理这洪水之人,乃是一个偏远小村庄内,叫做八宝的少年郎。 那八宝生下来便有五岁孩童般大小,且一日长一寸,不过数日,便长得跟正常少年郎,一般身高。 至此,他便不长了。 说不长,还就真的不长了,待他的弟妹成年,成婚,老去,他竟然还是少年模样。 在信奉神鬼之法的西域,这样的孩童不会被村民视为妖怪,反而会视作福星。 每个村庄的人,都渴望自己的村里,能出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带领整个村子富起来。 那八宝有全村人的爱戴,自小便视自己为中心,性格乖僻不说,行事还霸道,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包容他,爱护他。 而在这个时候,洪水就出现了。 刚开始不知是谁说,这大水只得八宝神童能治,总之到后来,八宝便被推崇成了,唯一能治水之人。 佛祖来到那村庄时,就看到那叫八宝的少年,正在村民的簇拥下,朝天祭拜什么。 佛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祭天之法是错的,上天根本收不到任何下界的祷告。 但佛祖又发现,那少年八宝,却的确是个有异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妖界天庭上,曾经的王者,东皇太一。 世人皆知,所谓的天庭,并非一开始便拥有的。 而是由妖界所立。 立天庭,且称帝之人有二,太一、帝俊。 太一为皇,称天帝。 但妖把天庭立下不久后,便遇灭世一战,至此,天庭终毁,太一、帝俊损命。 而后,由大圣鸿钧做主,派下玉皇王母重立天庭,至此,新的天庭便成道教主宰,妖族只得龟缩,再无通天之霸。 而世人皆言早已灰飞烟灭的东皇太一,竟是没死,而且投胎,成了个凡人。 凡人之母是谁,女娲,女娲伏羲人身蛇尾,女娲,一开始便是妖族出身,因造人功德,这才成就圣人之位。 女娲与太一是识得的,已成圣人的女娲,自然知晓太一的劫难,同族一场,女娲帮了他。 但却没想到,东皇就是东皇,即便让他做个普通人类,他也终究普通不成,一出生,便与众不同,拦都拦不住,且身居妖族脾性,自小就不是个老实孩子,特别熊。 佛祖发现东皇的真身后,对其一番引导,最终,东皇,也就是八宝,果真治了大水。 只是,中间费了一些功夫,他,也变成了八宝业火。 而招魂钉,乾坤珠,琉璃镜,天祥玉,便是曾经为他护法的四个童子,四子随八宝治水有功,成千古佳话。 听明悟大师把传说讲到这里,容棱忍不住打断,问道:“所以,这招魂钉与乾坤珠,便是那两件通天之物?” 明悟大师古怪的看容棱一眼,道:“当然不是。” 容棱:“……” “传说只是传说,而这两样,不过是西域僧人做来的赝品,仿了上古传说,卖钱使的。” 容棱:“……” 明悟大师又道:“只是东西虽假,但上面的符箓却真,这上头,刻的的确是古书上,所画的点燃八宝业火之符。” “所以,是有人要利用这个传说,做些什么?” 明悟大师道:“东皇为妖,妖,嗜血,贪杀,点燃业火的法门,便是,杀。” 容棱明白了。 有人,假借佛教传说,要对自己看中的目标,进行大肆屠杀。 如此看来,玉屏公主也好,琴儿也好,不过都是这杀戮之中的棋子,而那幕后真凶的目的,也不是她们,他,是要让整个皇宫,血流成河。 第717章 借住佛教学说,执行私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18章 放过那孩子,就当,看在死去柳将军面上 待到深夜,容棱进来的时候,就看柳蔚手里虽还拽着这两样东西,人却已经睡着了。 他将佛经阖上,再把招魂钉收起来,上了床,将人拥着,抱在怀中,也睡了过去。 山上的夜晚,比山下要冷,但山上人睡得早,深夜的冷空气,似乎也不算多难熬。 固文得了柳蔚吩咐,这夜开始,便得守着师父睡。 所以,待确定师父睡着后,固文就坐在桌旁边开始打盹儿。 原本只是浅眠,但过了子时,固文却越发迷糊,不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再也起不来。 明悟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桌上那明明灭灭的烛光,叹了口气,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虚弱的靠在枕垫上,对着空气问道:“还来作何?” 烛光晃动一阵,接着,房门打开。 门外头,却不止一人。 十数道身影,影影绰绰,最后,却是中间那道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进来后,其他人,从外头将禅房门阖上。 禅房里头,再次恢复安静。 明悟大师浑浊的眼睛看着那走进烛光之人,脸上的疲惫,尤为深重。 而烛火下那人,也循着步伐,慢慢走向床榻。 待站到塌边上了,其才幽幽的开了口,声音,却是个苍老的女音:“千年的人参百根,上好的药材百斤,已送至你这寺庙。” 明悟大师念了个佛偈,才道:“施主一番好意,老衲心领,东西请原物拿回,老衲这破败身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对方却出了口气,似乎隐忍着什么,最后冷厉的道:“哀家不愿受人恩惠!大师护驾有功,一些身外的药物,不过一番心意罢了!” 明悟大师不说话,看那苍白的脸色,在摇晃的烛光下,却显得格外模糊。 对方有些愤然,咬着牙道:“年轻时候便是个文弱书生,老了也是个迂腐和尚,你这一辈子,便当真一点长进也无?” 明悟大师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个佛偈。 对方却继续轻嘲一声:“伺佛多年,你也终究超脱不了尘缘,若是当真什么都看开了,又何故会为哀家受那一掌?总是有些人,想置哀家于死地,你多管这个闲事,害的,也就是你自己,和你这寺庙。” “路见不平,太妃娘娘严重了。” 宁太妃丁氏冷哼一声,威严的脸上,露出几分常年惯有的清高,看着眼前这半死不活的老和尚,道:“哀家听说,今日你这寺庙,来了几位客人?” 明悟大师顿时睁眼,眸中带着防备。 宁太妃一笑:“你紧张什么?当年之事早已过去,柳桓早已死了,纪氏多年音讯全无,哀家若是要对那个柳家遗孤动手,何苦等到今日?” 明悟大师声音变冷:“老衲也是数月前才知晓,她便是柳家大小姐,但看来,太妃娘娘,却是早已知晓。” 年过八俞的宁太妃看起来精神奕奕,年纪虽是苍老,但气色却怎么瞧怎么好,毫不隐瞒:“哀家也比你早知晓不了多久,只是京中盛传一位柳先生,哀家怎的也要查一查,这普天之下,凡姓柳的,哀家皆不放心!” 明悟大师语气不好:“如此不放心,可是娘娘做过太过亏心事,怕那柳家先人,找您算账?” “随你说去。”似乎听多了这类话,太妃娘娘并不在意,面色轻松,说话的语气也很是轻漫:“总归,你替哀家挡了那一掌,哀家欠你一次,药材你好好吃,本是还想请两位太医为你诊治,想来那柳蔚来了,也不需了,往后,若有机会,这人情,总归要还你。” 明悟大师道:“老衲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之人,娘娘报恩,老衲不收。若是可以,老衲请求太妃,放过那孩子,就当,看在死去的柳将军面上。” 太妃却说:“柳垣没这个脸面!他杀我亲儿,我要他性命,未将他柳家赶尽杀绝,已是难能可贵。至于你,明悟明悟,明了多年,到底不悟,你这佛经,怕是都念到狗肚子了!” 如此口出恶言,明悟大师也没有发怒,只是平静的低垂着头,再次念了个佛偈。 宁太妃就看不惯他这副仿佛看破一切的模样,冷声问道:“明日哀家便要回宫,你可知,哀家为何回去?” 明悟大师不语。 宁太妃似也不用他回答,直接道:“沁阳死了。” 明悟大师眼皮动了动。 “你还记得沁阳吗?沁阳的名字,还是你取的。” 明悟大师不语。 宁太妃笑了:“宫里的孩子,哀家一个都不喜欢,唯独是那孩子,与哀家同月同日,哀家一见着她,便甚是欢喜。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哀家亲自前往观缘寺祈福,恰好,你与观缘寺主持论道,也在那里,哀家当时就请诸位大师赐名,但只有你取的,哀家最和心意,你可知为何?” 明悟大师当然知晓,但越是知晓,明悟大师越是狠狠闭上眼睛,如果可以,甚至想合上耳朵。 明悟大师,不想再听一遍。 “沁阳,沁,是哀家的表字,阳,是你的出家前的表字,你说,你想表达什么?” “随口一言,太妃莫要多心。”明悟大师硬撑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说完这句,明悟大师脸又白了几分。 宁太妃摇头:“你在戏言,哀家听着,却并非。所以,哀家给那孩子定了这个名字,但现在,那孩子却死了,到底,是沁阳死了,还是你我……死了……” 明悟大师幽幽的看太妃一眼,难得的,看到那位盛气凌人数十年的国母,露出了郁郁的表情。 明悟大师神色未动,心底,却到底晃荡:“你我早死,何须再提。” 这话堪是绝情,宁太妃几乎是立刻绷起松弛的面皮,眼底露出厉色,最后道:“不见得。” 明悟大师又看向太妃。 宁太妃道:“哀家发现,哀家与你还有一个相通之处,便是那个柳家的孩子,与我容家的孩子,成了一对儿。这是否意味着,你与哀家,到底,还有磋磨?” 第719章 那传说中的招魂钉,并非只是一枚钉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20章 月海,出事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21章 这个时间发现尸体,会是谁的尸体?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22章 别啊,柳大人,您碰碰吧,就碰碰吧 起先,郡主失踪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便是林盛,得到的说法也是,月海郡主不顾皇后娘娘劝阻,执意带着宫女私自出宫,皇后娘娘唯恐其又在外惹是生非,便命京兆尹将其寻回,交予昭宁宫宫人之手。 林盛当时听了,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郡主又跑出去玩了?皇后娘娘不敢惊动大内,更不敢告诉皇上,便指派自己宫里的人,出宫来寻京兆尹帮忙,只要把郡主找回去便是了,没啥其他。 说来,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类的事。 月海郡主就是个爱蹦跶的,加上又深受皇上皇后宠爱,平日顽皮,下头的人,也不敢阻拦,逐渐养成其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性子。 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宫外头又没熟人,能跑哪儿去? 林盛按照以前的经验,分派人手,去郡主平时最喜去的几个地方寻找。 但一个时辰过去了,啥都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不也才一个时辰吗?不急!郡主是个活人,又不是个东西!活人就是长腿长脑子的,还不兴人家看到有官兵,怕被抓回去,藏了起来? 如此一来,林盛下令,继续找! 但是,两个时辰过去,三个时辰过去…… 眼瞅着夜都深了,郡主还是没给找到! 到最后,却是一个满是是血的小丫鬟,拖着奄奄一息的半个身子,跑到衙门门口来喊人。 看门的衙役将丫鬟扶起来,那小丫鬟抓着衙役的手,就道:“救,救命……郡主……郡主出事了……” 那丫鬟说了这么一句,便厥过去了。 衙役立刻将此事禀报林盛。 林盛心头一惊,不敢大意,立刻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务必要将那小丫鬟救醒。 经过一个时辰的治疗,小丫鬟终于醒了。 丫鬟说自己是月海郡主身边的宫女,随郡主出宫,郡主本是要出城,说要找人,但却走到一半,临时改了主意,去了附近一间酒楼。 在酒楼二楼要了一间厢房,郡主便将带出来的四个宫女都撵到外头去,一个人在厢房里不知做什么。 这门一关,便是好几个时辰,待酒楼要打烊了,伙计上来询问了,几个宫女才壮着胆子去敲门。 门当时没开,还传出郡主的声音,是斥责她们。 宫女们不敢再多嘴,只得付了银子,让伙计通融一下。 伙计收了银子就走了,没过一会儿,屋内便响起郡主的召唤声,郡主要三个宫女进去。 四宫女互相看一眼,推了三个进去。 那三个进去,便再未出来。 而仅剩的这个宫女,在等了许久后,才听到郡主唤道,让她也进去。 她推开门进去,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腹部便被刺了一刀。 宫女跄踉着后退,目光不可思议的看着房内,才发现,屋子里郡主,以及之前那三个宫女都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而她的眼前,还站着一个黑影人。 那人手持匕首,眼看着又要朝她捅来。 或许是求生意识爆发,这宫女转身就跑,客栈人多,见血都混乱不堪,众目睽睽,手持匕首之人没有去追。 这便让她跑掉了,直接冲到京兆尹衙门来求救。 林盛听了来龙去脉,立刻带人去酒楼,果然,在二楼天字厢房里,看到倒在地上的四名女子。 其中一名,当真就是月海郡主。 只是四人,早都没了气息。 林盛当时脸色就吓白了,继玉屏公主之后,竟然又有位郡主死在了宫外,还死的如此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林盛慌张之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蔚。 林盛甚至发了话,郡主遗体谁也不能动,三个宫女的尸体倒是可以带回衙门,但郡主遗体绝对一丁点儿不能动,现场也必须保护好,酒楼自然要暂时查封。 总之,一切都要等柳大人看过后,方再动作。 林盛就抱着期盼柳蔚的心,一边将此事上报,一边煎熬而痛苦的,过了这一整夜。 皇上是昨晚深夜接到的消息,当即下了大令,命京都城门全面戒严,在未抓到凶手之前,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出去。 不止不准人出去,竟是进也不准人进来。 如此一来倒是有个矛盾了,太妃娘娘,不是翌日就要回宫吗? 皇上一声令下,道明,他将亲自派人通知太妃,望太妃见谅,暂时莫要回宫中。 这算什么?皇上竟会如此对待太妃娘娘? 月海郡主虽说是惠王遗孤,一直被皇上视若亲女,但也不至于比皇上亲母,正正经经的太妃娘娘还重要吧? 众人虽说心有疑惑,但皇上直接已亲自下令,那便只能遵从,不敢二言。 索性,这件事上,皇上倒是一时半会儿没将屎盆子扣在京兆尹头上,只先处置了月海郡主宫里的几个宫人,连带的将皇后也说了进去,更将昨日将月海郡主放出宫的守宫侍卫处置了,这才怒气稍缓。 但月海郡主死了就是死了,且是死在了京兆尹的地盘。 这桩案子按照规矩,自然是要京兆尹接下,至于同审的是大理寺还是刑部,还是两者都有,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林盛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同审的是谁,不管这里头有没有柳蔚的事儿,反正,他是找定了柳司佐了。 不管,就要找,反正感觉,这么要命的案子,也就只有柳司佐不嫌弃他了。 林盛一番说辞,将昨晚到今日的过程说了个遍,说到最后,满脸苦色,竟是像要哭出来一般。 柳蔚看着这大老爷们,一脸苦大仇深,实事求是的道:“此案,我不得碰。” “别啊,柳大人,您碰碰吧,就碰碰吧。”林盛急忙求道。 柳蔚沉声:“林大人真想在下过问此案?” 林盛一连的点头,头都要点掉了! 柳蔚道:“那便请林大人端上奏折,向皇上请告,只要皇上允口,柳某定不推辞!” 月海郡主的案子,柳蔚是必然要动。 但是,柳蔚现在的身份敏感,自个儿做不得主。 林盛若是向皇帝请命,只要圣旨下达,柳蔚自然可光明正大的侦案,否则,便是柳蔚想插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第723章 还不如让容叔叔打一顿屁股(小黎) 只是要上书奏折,实在不算一件小事,尤其是在这么赶的时间里。 要知道,郡主的遗体可还放在酒楼,总不能一直搁着。 林盛整个人都很愁。 柳蔚还提醒道:“林大人,事不宜迟。” 林盛一听,到最后,也只好咬咬牙,狠狠的道:“好,柳大人稍候,林某快去快回!” 上书奏折的方法有很多种,简单的,直接将折子送上去,过内阁,过堂门,最终入御前案几,待圣上批阅,下发回来,走完一整个漫长程序。 复杂点的,是要带着官令,亲自入宫,面呈奏本,但这前提是,一,皇上得有空,二,且你要有关系,能够说进宫就进宫,中途无人阻拦。 林盛要赶时间,自然是用的复杂法子,只是林盛打算快去快回,却无法当真快起来。 林盛是京都老油条了,有这个面子入宫,也有人脉能立即面圣,但人算不如天算,林盛是万万没算到,皇上并未在乾宁殿,也未在上书房。 一通遍寻后,终于得到消息,皇上是去了皇后娘娘的昭宁宫,帝后鹣鲽,却不知何时方有空闲,能接见外臣。 林盛只得继续干等。 在上书房外的小候厅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而这期间,柳蔚也没冒进,柳蔚让容棱先去酒楼看一看,自己则回了七王府。 一回去,扑面而来的便是儿子那圆嘟嘟的小脸。 小黎算来,足有两日不见娘亲,早就坐不住了,见娘亲回来,当即扑腾过来,抱住娘亲的腿就不撒手。 柳蔚扯着儿子的小爪子,一路往屋子里走。 大妞小妞看到柳蔚回来,都笑眯眯的唤道:“公子!” 柳蔚“嗯”了一声,吩咐道:“将屋子北角箱笼里的画卷都搬出来,放在桌上即可。” 大妞小妞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手脚麻利的便去做事。 小黎开始围着娘亲打转:“爹,你要做什么?爹,你还要出门吗?爹,你带我出去吧?跌,我也想出去玩……” 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柳蔚瞥眼一瞪,轻手将儿子推开:“书都抄好了吗?你容叔叔让你每日抄字千文,可偷懒了?” 小黎一听,仿佛身体被抽空一般,立刻焉吧下来。 小黎其实不怕念书,小小小时候也是静得下心念书之娃,但那是在小家伙觉得安心的时候。 现在娘亲日日不在身边,容叔叔也早出晚归,他一个人烦闷,又哪里枯坐得下来,做那些书呆子做的事? 书没抄好,连续好几日的都没抄好,也索性娘亲和容叔叔都忙,并未检查,现在娘亲一问,小家伙就没底气了,登时耷拉下脑袋,多一个字也不敢乱吭。 知子莫若母,柳蔚只看这臭小子一眼,就知道他什么情况,当即哼了一下,道:“有空在这儿磨磨唧唧,还不如去抄书,你容叔叔回来见不着抄满千文的作纸,你如何解释?前两日上房揭瓦,还把别人儿子打出毛病了,你真以为我不说你,便无事了?再吵闹,将你丢给你容叔叔,看他打不打你。” 小黎一想到上次在容溯书房站了一日一夜,便觉得牙根儿疼。 说句破罐子破摔的,还不如让容叔叔打一顿屁股,也比在那儿羞耻的罚站要好。 但一物降一物,小黎再怎么蹦跶,柳蔚三言两语,也能将他气势杀灭。 小家伙最后只得灰头土脸的回房,看着小妞摆上桌的一摞宣纸,他先是愁绪满心,小脸拧成包子,后眉目一舒,突然福至心灵。 抓起宣纸,他转身就跳起来,往门外跑。 小妞忙叫:“小公子,小公子你去哪儿?” 但人已经跑远,却是再也叫不回来了。 而王府另一头,好不容易仗着生病,吃口热汤热菜,不用上学堂,能在府里窝着休养的容倾,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男孩顺手将陀螺塞进被子里,抬头就问:“谁?” 外头房门被打开,是小厮进来,询问:“公子,怎的了?” 容倾看看外面,皱着眉问:“就你一人守着吗?” 小厮点头:“公子吩咐其他人都散了,外头只有小的一人守着。” 容倾问:“那你在做什么?” 小厮有些错愕,呆呆的道:“小的,小的只是站着,守着门,什么也没做啊。” 容倾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不再多想,只再次叮嘱:“将门看好,若是姨娘院子来人了,可得拦着。” 小厮一嘴应着,还笑着问:“公子,小的给您找的,可是近日京都里卖的最好的陀螺,店家说,宫里的十六王爷,玩得也是这个。” “瞎扯,十六皇叔才多大,比本公子还小几岁,能玩得动这个?去去去,去外头看着,不准偷懒。” 小厮答应着退出,待房门阖上了。 容倾这才将被子里的陀螺拿出来,放在手里喜滋滋的把玩一阵,便跳下床,挥着鞭子就要耍起陀螺来。 鞭子高高扬起,还未落下,容倾突然觉得不对,他敏锐的回头,顿时,便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身后的床榻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男童,男童满脸微笑,黑眸晶亮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语气温和的道:“你不是卧病不起,高烧不退?” 容倾只觉得全身一凉,后背都快出汗了。 容倾张嘴就要叫人,可声音还在喉咙里哽着,就听对面的男童,冷哼一声道:“你叫吧,叫了,正好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扬言被我吓出毛病,脑子都快烧糊涂的王府小公子,到底有多精神!” 容倾当即就不敢叫了,若是让父王与姨娘知晓他装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想到父王那严肃冷厉的脸,还有姨娘哭哭啼啼的眼泪,容倾就抖得慌。 容倾咬咬唇瓣,到底还小,眼眶当即就红了,他嗡着鼻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小黎从床上跳下来,手往背后一摸,摸出一沓宣纸,再将宣纸摆平在桌子上,道:“替我抄千字文三遍,孝经三遍,孔孟三遍。” 容倾:“……” 第724章 想揭发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25章 那凶手,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一切似乎都有着联系,却又若隐若现。 柳蔚低头沉思,而另一边,容棱早已抵达酒楼。 因着是官府封店,阵仗极大,百姓难免有好奇的,在一楼门外堵着,往里头探头探脑。 容棱到的时候,是在衙门衙役的陪侍下进去的,官府办事,闲杂人等自然需得退散。 门外瞧热闹的人都被哄走。 待人圈开了,衙役才恭恭敬敬的将容棱请进去。 大内侍卫,这样的身份,也不意外衙役们会对其殷勤。 “大人,就在二楼。”衙役说着,招来掌柜,亲自带路。 经过这样大的事,掌柜已是摇摇欲坠,意乱心痛,见到有官府中人来,立刻猛擦着汗,嘴里不住的说:“青天大老爷明鉴,小的,小的这店,可当真是无辜的!甭说是郡主亲自驾临了,小的这小地方,便是来个稍大一些的京官,小的都得亲自相迎!实在是郡主前来,小的并不知其身份,也未想过郡主会在这店里出了意外,大人,大人请千万饶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大小可都指望小的一人养活啊……” “若我是你,便少说废话。”衙役见容棱眉头微蹙,立刻机灵的呵斥掌柜。 掌柜一听,哪里还敢求饶,登时便闭了嘴,但满心满眼的,还是委屈可怜。 还未抵达二楼,便嗅到隐约飘来的一股子血腥味。 容棱是武将,对血腥味尤其敏感,他这时脸色有些微动。 二楼也被封锁着,甚至楼道处便安了七八个衙役镇守,务必保证现场的绝对完整。 领头的掌柜到了这儿便不敢往前了。 从出事到现在,这二楼,愣是被官府的人团团围住,谁都不让踏足。 看守二楼的衙役们见着上峰来了,自然让路,又好奇的看看容棱与秦中,两人都是穿着便衣,实在看不出什么身份,但能让他们头头亲自伴随,想来身份也不低。 莫非,是宫里派出来的? 闲暇不想,已经有人机敏的主动上前,打开了案发厢房的门。 陪着容棱那衙役头头问:“从昨夜到今日,可见过可疑之人返回?” 衙役摇头:“回大人,昨夜到今日,我等半步未离,却除了有看热闹的百姓在楼梯口遥遥相望过,再无可疑人物。” 衙役头头点头,又看向容棱,这句话,他是故意问出来让两位大内侍卫听的,以示他们京兆尹衙门办事之严谨。 按照林大人说的,能讨点好,就讨点好,事情出在咱们的管辖区,治不治咱们的罪,看的就是他们事后的态度好不好。 若是上头来查了,还一副撇清干系,急于脱罪的模样,反倒令上头不喜,恐害至性命。 但若是上峰来查,他们配合妥帖,好赖也算是恪尽职守,就算怪罪,也罪不至死。 衙役头头也是心疲,原本以为上次玉屏公主一事,已是焦头烂额,不曾想,竟然还有更严重的。 月海郡主与先前死在宫外的玉屏公主不同,京都里的人,谁人不知这位刁蛮郡主深得皇上皇后娇宠? 因着其惠王遗孤身份,在宫中那是比大多数公主还要受宠,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位现在出事了,那宛若是皇上皇后的命根子出事了,这谁还马虎得了? 更甚的,皇上竟然为了查清此案,下令封城。 这是何等重大的命令,环顾上古,历经几代,朝野更替,除了前朝灭国之息,前朝逆贼封城自保,这京都的城门,何时还关过? 且皇上甚至下令,不查清此案,城门不开。 连太妃娘娘进城都给拦着了,这是何等的天威震怒? 一想到京兆尹这次恐怕真要受到牵连,衙役头头就牙疼。 方才掌柜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可谁家又不是呢? 闹不好整个京都衙门都要给月海郡主陪葬,那到时候,他们的妻女家人,又待如何? 衙役头头胡思乱想,越想越累,容棱则已经进了厢房,神色不定。 如林盛所言,厢房内的确是四具尸体,三个丫鬟扮相,一个小姐扮相。 而那小姐扮相的,容棱仅一眼便认出,的确是月海郡主。 容棱不禁想到月海初时刚进宫,那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当时惠王王妃刚去世,不谙世事的月海,被送到皇城这个豺狼虎口之处,不明世间险恶,不懂阴谋阳谋,整日只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却也不失少女真性。 只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有着皇后百般纵容,一个被惠王王妃亲自教养了近十年的芙蓉千金,到底是走歪了,小姑娘变得恃强凌弱,刁蛮任性。 但无论月海如何坏,到底罪不至死,便是月海一而再的挑衅柳蔚,容棱也未真将其处置。 眼下,再多不喜,再多轻厌,终究抵不住一具冰凉的遗体。 走上前,容棱伸手,轻轻为其阖上眼眸。 死不瞑目,恐怕月海自己也未想到,她的结局,会是如此。 “大人。”秦中唤了一声。 容棱点了点头,视线扫视屋内,寻找可疑之处。 桌上摆放着完整的饭菜,米饭未动,菜却零零星星的动了几样,桌分四方,左右无二,前后却各搁一只酒杯。 这说明,月海与人同桌共饮过。 按照林盛的说法,这间厢房应当一直只有月海一人,直到酒楼将近打烊,三名宫女才进入,而堂堂郡主,自然不可能与宫人同桌共饮,那么与其同桌的,想必就是那凶手。 既能邀凶手同席,那么就说明彼此熟识。 月海性情散漫,顽劣不堪,但在宫外识得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月海本也看不起宫外平民,只当自己千金之躯,不愿与他人为伍,便是在宫中挑选玩伴,也多选母族矜贵的公主。 那么,既能允许对方与其同桌共饮,想必那凶手,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容棱这般合理推测。 再看屋内其他,容棱瞧了一圈儿,并未瞧见凶器。 低头看月海身上,腹部位置,则有明显刀伤,看宽窄,应当是匕首所为,而另外三名宫女,致命伤则位置不同,有的在脖子,有的在腰腹,有一个甚至在背心。 第726章 顿时头晕目眩,后背全是热汗 如此杂乱的行凶手法,凶手应当并非早有预谋,倒像是临时犯案,且,凶手虽杀得慌乱,却个个一刀致命,其若非习武之人,便定是男性。 月海与个男子在宫外私会? 月海的交友圈子,来来去去便只在宫中。 认识的男子,除开几位王爷,便是几位侯爵世子,细细算看,倒的确有好几位乃习过武艺。 算是都有嫌疑, 容棱不是柳蔚,在镇格门多年,也少有他亲自破案的,更遑论现下身边无人好用,查事不便,看得一些皮毛,已是不易。 剩下的,却是再观不出大异。 只是仅从现下,却能看出,月海之死,她自己也有部分责任。 只因,出宫不说,还与其私会,如此悖常,自寻死路,虽说可惜,但也怨不得谁。 衙役头头看容棱一会儿眉头微蹙,一会儿神色冷峻,顿时满头大汗,只等对方看完了,才战战兢兢的上前,打着笑脸问:“大人可看出了什么?” 容棱“嗯”了一声,却无其他。 衙役头头犹豫一下,问:“是否要将掌柜的与店小二叫进来问话?” 秦中此时插嘴道:“据你们林大人所言,那逃出去的宫女分明道,她根本不知厢房除了郡主还有旁人,那么四个贴身宫女尚且懵懂,掌柜的与店小二,又能知道什么?” 衙役头头噎了一下,虽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总得做点显出自己是一心为了破案的事吧,怎的也比这样干站着好。 衙役头头说不出话,秦中也没有故意挤兑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 但不能否认,秦中的确对京兆尹有些不满。 上次是玉屏公主,这次是月海郡主,这林大人,当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按照京兆尹的本职,别说是郡主出宫,便是宫内随便一位官阶大过四品的嬷嬷出宫,那都是要受京兆尹监视的。 真当着皇宫是说出就出,说进就进的? 你好好的宫内人,出宫做什么,可是偷了什么金贵的东西,拿出来偷卖?或是在宫中探得了什么消息,出来传递? 说句难听的,以前镇格门没被取缔之前,这些事,京兆尹还可以不做,躲个懒子,毕竟,有镇格门的人监视着,也生不出什么乱子。 但明知道现在镇格门今非昔比,以前的老人实权尽数遭到架空,这林大人还不长长心,整日就知道躲灾躲难,却不堪大用。 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同情。 衙役头头听出了这位大人语气中的不满,顿时后背觉得一片冰凉,脸也迅速涨红。 他想说点什么,求求情。 却听另一位大人,开腔道:“叫来吧。” 秦中一愣,道:“大人……” 容棱摆手。 衙役头头眼前一亮,喜不自胜,立刻亲自出去,将掌柜的和小二叫来。 这厢容棱在审问,宫里头,林盛也是急的头发都揪紧了。 在使了银子,第三次催促后,仍旧不见御前之人来传召,林盛看看天色,开始慌了。 他猜测,究竟是他使的银子不够呢,还是皇上有什么其他打算? 他在侯厅内坐不住,站起来走来走去,眼睛望穿秋水的朝外头瞧,但没瞧来御前的人,却看到一位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 “向公公?”看着向易走来,林盛愣了一下,才拱手,道了招呼。 向易淡然的走进来,看看左右,对屋内伺候的太监招招手,那小太监机灵的垂首,退出了厅堂。 待侯厅再无旁人,向易才走到椅子前,问:“林大人不介意杂家坐下吧。” 林盛忙道:“自然自然,向公公请坐。” 宦官虽说常受人不喜,前朝官员更是多视其如无物,但林盛现在情况特殊,也端不起那个架子,更甚的,因着向公公身份不低,在宫中行走得多,林盛现在,更是需得仰仗仰仗此人。 “公公特地前来,可是知晓林某在此?公公是特地来找林某的?” 林盛不是愚人,这向易一来便将伺候的小太监支走,明显是专程来找自己有事的,他便问得谦逊,态度放得也低,只求一谋好感。 向易倒是没端着,点点头,面上仍旧带笑:“月海郡主一事,杂家已是听说了,方才,杂家恰逢从昭宁宫路过,偶然听到宫人提及林大人在此侯驾,便来了一趟,却是劝大人,早些回去,莫要干等了。” 林盛着急:“公公这是何意?还请不吝告知。” 向易叹了口气:“大人可是在此等了数个时辰了,却不见圣颜半分?” 林盛点头。 向易道:“皇上是不会见大人的,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现在,宁愿枯坐昭宁宫,也要避开大人,大人若是再不识趣,继续等着,等不到不说,还得招皇上厌烦。” 林盛慌了:“这……这是为何?皇上莫非以为林某是来讨饶的?实则非也,林某今日不易求得镇格门的柳大人,为林某主持郡主一案。今日进宫,非是求饶,却是请旨,只待皇上金口一开,允得林大人插手此案,便是足矣,林某保证,必在最快时日,抓获凶手,为郡主平冤。” 向易听了前半段,先是皱眉,听到后半段,又是叹了口气:“那位柳大人,皇上已特命其调查宫中多起命案,哪里还分身得余,为林大人所用。” “柳大人已是答应了,只待皇上……” “林大人,你还未听懂吗?不是柳大人答不答应,是皇上……答不答应。” 林盛怔了一下,再回神时,已是满头大汗:“皇上不允?可……可这是为何?皇上不是为了郡主之死,连城门都关了,为何还……” “关城门是为了郡主,这话谁与你说的?” 林盛怔忪。 向易看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提醒道:“兵符都到手了,还留着人做什么?更遑论,此时关了城门,正好将太妃娘娘拦在外头。皇上有多不喜太妃,林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这话说的堪称大逆不道,林盛顿时头晕目眩,后背全是热汗。 第727章 那就谁的拳头硬,谁做主呗 “向……向公公……您说的这……” 向易却笑,满脸无所谓:“杂家不过是多管了桩闲事,不忍林大人枯坐干等,这才劝说一句,若大人还是执意,那便权当杂家胡言乱语,莫要听信便是。” 林盛立即摆手,语气惶恐:“向公公莫要误会,林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公公所言,实在是骇人听闻。况且,皇上与太妃素来母子情深,皇上,又怎的可能故意将太妃拦在城外,更遑论,月海郡主之事……” “林大人不需说了。”向易打断林盛的喋喋不休,冷笑一声,道:“林大人既已有了定义,杂家多说,亦是枉然,既然如此,杂家便告辞了。” 向易说着,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林盛礼貌性的起身,却并未加以阻拦。 林盛只是个小小京兆尹,向易突然跟他说这些有何目的暂且不说,就说他听了这些,有什么下场,他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的。 皇上与太妃不睦,这在京中为官多年的老人,都是清楚的,而不睦的原因,说到底,就是因为一个太后之位。 说到太后,却是多少人都给忘了,这宫里头,本就有位深居简出的元太后。 这位元太后,并非圣上亲母,却是先帝正统。 先帝驾崩后,太后拥护皇上登基。此后,若非盛大节日,太后轻易不出现人前,便是后宫主权,也是早便交托皇后之手。 这其中是为什么,自然有因有果。 先帝在位时期,如今这位元太后,当初的元皇后,便是个命苦之人,之所以说苦,说的就是元太后的肚子不争气。 虽说身居高位,但一连生了三胎,却个个都是公主。 眼看着先帝儿子一个又一个,最后多得头都疼了,元皇后却只能抱着三个女儿,眼红的看着别的皇子争那九五之位,争得不亦乐乎,而自己的孩子,却是生来女儿身,连个争夺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这位元皇后也破罐破摔了,干脆就老老实实的管理后宫,顺便给三个女儿寻好归处。 这三位公主,有一位命短,早早去了,剩下两位,一位远嫁邻国,如今也是身居立后之位,另一位下嫁爵侯,如今仍在京中,常有空还会进宫与太后共聚天伦。 当初多位皇子争夺那九五之位。 当今圣上崭露头角,顺利登基。 那个时候,很多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后那儿,多少谏言都往太后那儿递,就是希望太后能站出来,表达立场,坚决抵制四皇子登基。 可太后管这些吗?太后什么都不管! 她又没儿子,这皇帝位置她抢到又有什么用?替谁抢? 而且当时的情况本就十分复杂,首先,原本先帝是立了太子的,太子是早逝的嫡皇后所出,当时先帝病重垂危时,太子突然在宫外为盗匪所杀,死在了先帝前头。 而后,先帝也走了。 在先帝死后,先帝座前大太监戚卫,则端出了一则诏书,声称先帝心中,除开太子为第一继承顺位,第二个中意的人选,并非是与太子同父同母的二皇子容时,而是当时的四皇子容禹,也就是如今的圣上。 诏书也有了,先帝也死了,这事谁能说得清楚?谁都说不清楚,那怎么解决?那就谁的拳头硬,谁做主呗。 夺嫡之战中,四皇子略胜一筹,二皇子成了过去,太后则作壁上观,还是那句话,谁登基和她都没关系。 四皇子登基,太后公事公办的一应配合,没有捣乱,其后,她的太后之尊便定下了,甚至皇上竟然未为其生母,当时的贵妃娘娘,现在的太妃娘娘争取一下,直接就把那至高之位,给了太后。 太后当时大抵也是惊讶的,她或许想到了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总之,这几十年,她的太后之位,一直安安稳稳,与皇上不近不远的,也一直和和睦睦。 说来,这位太后实在是位难得的明白人,知晓自个儿与后宫中,身份不上不下,不伦不类,明明是正统后位,却又与皇上隔了一层,便乐得悠闲,万事不管,只呆在自个儿宫里,遇见看的顺眼的小公主小皇子,就领到身边养养,遇不到,便颐养天年,安乐度日,倒是比宫中绝大部分人过得都要舒坦。 可元太后虽不争不抢,却总有人惦记着她的位置。 太妃娘娘一直都是想要那个后位的。 而太后娘娘早年甚至表态过,愿意让贤,因到底亲疏有别,她也不想因为此事,惹得皇上不悦。 到底现在这天下,做主的还是这个与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皇上。 但奈何,皇上竟会不准奏,死不松口的就要她坐太后之位,甚至太后提出双太后之法,都被其拒绝。 如此一来,太妃能乐意?人家太后都没说什么,你是我儿子,你却这态度,你什么意思? 如此,太妃被逼出宫入寺了,间接的算,就是与皇上冷战了。 这一冷战,就是多少年,皇上到如今也未给亲母太妃一个正经的名分。 太妃宁愿呆在观缘寺,也不多回宫。 所以这向公公一说皇上太妃关系不好,林盛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但是,就算知道,能随便说出来吗? 别说这些事都是早年的谣传,他们当时根本不在现场,就说这两人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能随意编排的。 因此,不管这向公公说这些的意欲是什么,林盛都不能接这个口,接了,就是将自己拉下水。 当了多少年京官了,这些门道,林盛哪里会不清楚。 但是向易走后,林盛却陷入了沉思,他是在想向易的话。 之前七王爷出京办事,宫中有些传言,便说其是去了惠州,惠州那等子地方,去能做什么? 想来想去,用处倒是多,但是,最有价值的,还是那儿的兵力。 其后七王爷回京,皇上甚至不顾玉屏公主刚死,竟大摆宫宴,为其洗尘,当时许多人都在猜,七王爷又是哪里顺了皇上的心了? 众所周知,三王爷外出巡兵,七王爷离京办公,整个京都,便等同太子一人为大,那段日子,太子可是将皇上哄得服服帖帖,连带的,朝中的好几桩大事情,也交托太子之手。 这七王爷一回来,肯定是做了什么,才将皇上的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那七王爷究竟做了什么呢? 下头的人不敢揣测圣意,但偷摸的腹诽肯定是有。 林盛也猜过,他猜能让一国之君如此龙颜大悦的,不外乎就是三点,第一,金银,第二,兵力,第三,绝世美人。 绝世美人没瞧见,是金银是兵力说不清,但是,若是大胆猜测的话,想来很多人,都会想到惠王兵符上头。 而今日,这向公公如此一说,林盛更觉得极有可能。 皇上已经拿到了兵符,那如今能正大光明将兵符要回去的,是谁呢?无外乎就是一个月海郡主。 可是月海郡主死了。 就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死了。 死的突然,又古怪。 第728章 柳蔚疾言厉色,秋绯吓得浑身发抖 皇后不是下令不许守城门的侍卫将郡主放行吗?那又是谁将郡主给弄出去的? 这皇城里头,如此手眼通天,能视皇后之令于不顾的,可不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林盛越想越是心惊,头都开始嗡嗡的响。 难道,月海郡主当真是被皇上派人杀死的? 既然是皇上做的案,却还要京兆尹交出凶手,那如何交?有人敢查到皇上头上吗? 可若是查不到会怎么样? 简单啊,京都衙门背锅,衙门上下依律处置不就得了? 合着,这是皇上要铲除异己,最后将整个京都衙门的人,都拖进来当替罪羊呢? 林盛此刻只觉得心口剧痛,呼吸都要不顺了。 林盛不是气,不是怒,而是慌,打从心底的发慌。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莫非,此事,就当真是个死局了?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下去,天色越来越晚,去通禀皇上的小太监还迟迟未归,林盛只觉得两眼一黑,仿佛阎罗地狱,已经在他眼前。 是了是了,真让那向公公说准了,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完了。 如此关头,林盛也后悔了,性命当前,哪怕是冒了不讳,他也应当将那向公公拦下,好好问问他解决之法。 毕竟,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愿意平白为谁断送一生。 林盛来回在侯厅内走动,眼睛依旧往外面看,但眼中的期盼却少了许多,他是在等,等小太监来回禀一句,皇上今日无空,林大人请回吧。 只要得了这句也好。 他主动面圣,按照规矩,圣上不发话,他是不能走,但现在,他想离宫,想回家,想将府中上下打点一番,为家中妻儿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是的,他不会坐以待毙。 这官不做了,命也要留下,是人都是惜命,他也不例外。 林盛这一等,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已经日落西山,终于,有小太监来回,说是皇上身子微恙,旁人不得打扰,若是他有事,让他明日再来。 林盛嘴上应允,送走了小太监,却是立刻心急火燎的往宫门外走。 而此时,柳蔚又回到了京兆尹衙门,在衙役的伺候下,柳蔚淡看了眼外头天色,问:“你们大人还未回来?” 衙役朝旁边的下人看了看。 下人摇摇头。 衙役便对柳蔚道:“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柳大人稍等,属下这就派人去宫门口候着。” “不用。”柳蔚说着,看看左右,道:“终究闲来无事,那逃离的宫女在何处?” 衙役眼前一亮,问那宫女何处,便是说要插手此案了?哪怕林大人还未带着圣谕归来,这柳大人也决定帮他们了? 衙役不敢耽误,一面压制住心底的狂喜,一边赶紧吩咐人去往前头领路。 柳蔚看衙役那兴奋的表情,便道:“莫要误会,本官与月海郡主有些私怨,如今郡主出了意外,本官询月海贴身宫女问上两句,也算了结,与案子,却是无关。” 衙役闻言顿时失望,但很快又提起精神,乐观的道:“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柳蔚也不多说,随着衙役带路往前走。 没一会儿,几人便到了后衙的客院。 这京兆尹衙门的客院,多是用来招待外地回京述职三品以上官员暂住的,眼下却是单独腾了一间,给那小宫女养伤。 柳蔚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宫女还在睡,身边有个衙门的丫头在照料。 瞧见有人来了,丫头乖觉的将宫女今日一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一一禀明。 得了大人应允后,丫头才出了房间,在外头守着。 “柳大人,那宫女叫秋绯,属下们打探过了,的确是月海郡主跟前的近人。” 这算是证明其身份了。 柳蔚这便点点头。 大略是人声太大,那秋绯缓缓睁开眼,一下子看到屋子里多了许多男子,吓得脸色惨白,往后头缩了好几下。 这一乱动,又硬扯了伤口,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柳蔚见其,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在郡主身边,有多久了?” 秋绯唯唯诺诺的答:“回这位大人,两年了。” “月海郡主待你可好?” 秋绯点头:“郡主待奴婢千好万好,可奴婢没用,危急关头,却无法护驾,实在,实在是奴婢对不起郡主……对不起那三位姐妹……” 说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屋中几个大男人都有点尴尬,但不是男人的柳蔚,却半点感觉没有,反倒继续问:“你可认得本官?” 秋绯撑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柳蔚一会儿,点头道:“您是镇格门的柳大人,奴婢听郡主提过您。” “提我什么?” “提您……”秋绯面色涨红,似不敢说。 柳蔚道:“但说无妨。” 那秋绯犹豫一下,才很小声的道:“郡主似不喜大人,提起大人,均不是什么好话,奴婢,奴婢实在不敢……” “你是说,郡主背后骂过本官?” 秋绯没说话,脑袋却垂得很低。 柳蔚突然冷笑一声,厉喝道:“大胆奴婢!妖言惑众!本官与郡主关系你尚弄不清明,还敢胡言乱语!如今郡主身亡,本官也不怕告诉你,本官与郡主两情相悦,更早已订下鸳盟,待本官入主吏部,便亲自面圣,求皇上成全!郡主身边一应宫女俱知此事,你却不知?说!你究竟是何人,郡主之死,可与你有关!” 柳蔚疾言厉色,秋绯吓得浑身发抖。 秋绯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蔚,见其表情笃定,竟不似玩笑,登时内心一慌,急忙改口:“奴婢……奴婢当真是郡主身边之人,郡主……郡主是提过与一位朝野大人有过相喜,但,但奴婢并不知是大人您,更不敢将郡主秘密随意乱说,奴婢,奴婢对郡主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背德杀主之事,求大人明鉴啊!” 秋绯说的字字泣血,声泪俱下。 柳蔚却在此时平下表情,冷漠的道:“郡主从来视本官如眼中钉,肉中刺,又如何可能,心悦本官?本官随便说说,你怎的就轻易信了?” 第729章 能圈养死士的会是什么势力? 秋绯顿时脸色苍白! 柳蔚淡看着秋绯,表情未变,声音还是清冷:“可知你哪儿漏了馅?” 秋绯看着柳蔚,没有说话,脸上仍旧毫无血色。 柳蔚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秋绯是个新手,遇事,这般不冷静,的确不是能成大事者。 但就因为秋绯手段太低,才让柳蔚一眼便看出来了。 “人的肢体,反应了人的第一脑内活动,方才进来时,你装睡未醒,醒来后,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惊慌,且惊慌得过于虚假,眼球转动,表示你当时在忐忑,手紧抓棉被,寓意你不安紧张,同时有目的的进行对外防御。当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时,你回答得看似滴水不漏,实则语气与你当时表情不符,这便意味着你在伪装,如是,综上所述,一句话,你演过了,过犹不及,本还算能蒙蒙人,但却让你自己搞砸了。” 柳蔚说完,看那秋绯的表情已经变得镇定下来,想来在一阵惊惧后,这秋绯已有了别的打算,心也定了。 柳蔚观察四周,表面看似不动,实则却暗暗注意周围几扇门窗,只要这秋绯敢跑,她便能轻而易举将其抓回来。 但意外的是,那秋绯的视线并未在门窗徘徊,秋绯只是垂了垂头,突然一咬牙,猛地起手,将被子往空中一掀。 “把她抓住,不能让她跑了!”衙役顿时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立刻一拥而上,柳蔚的视线也在那一刻被蒙蔽。 柳蔚迅速掀开被子,却看床榻上,秋绯还在那儿,但是,已经口吐鲜血,双目瞪圆,一动不动了。 “该死!” 衙役立刻上前查看,柳蔚也上前,伸手一探那秋绯鼻息,眼神,沉了起来。 “大人?”衙役心慌不已,声音都在发抖。 柳蔚只是摇摇头,语气有些闷:“死了。” 衙役顿时绝望,方才这柳大人一番言辞,将这秋绯逼出真面目时,他还狂喜,莫非当真歪打正着,这秋绯就是杀害郡主的真凶?如此一来,只要将此人上交皇上,那京兆尹衙门的人就都脱难了。 可不过片刻,这秋绯竟然就畏罪自杀了。 一个死人,且没有画押认罪,就算摆到御前,皇上能信吗? 一想到真凶可能就这样一死了之,死无对证,衙役便急的头皮都紧了。 柳蔚却在此时道:“她并非凶手。” 衙役一愣。 柳蔚伸手,掰开那秋绯的嘴,果然发现,其口腔中的血正在逐渐变黑。 柳蔚:“服毒自尽,有人早已为她安排好了走这条死路。她如此乖觉,一发现不对,立即自尽,这样的心性勇气,唯乃死士可有。” 若有死士,那幕后必有强大势力操纵。 柳蔚沉思起来,看来,那幕后凶手,身份倒是不低。 衙役则松了口气,只要死的不是凶手就好,但松气之后,又问:“如今,最后的线索都断了,凶手又该去哪里寻?” “凶手会来找我们。”柳蔚平静的道。 衙役没听懂,柳蔚也没解释,但,只看着秋绯在郡主死后,竟敢巧言令色,以身犯险的住进京兆尹衙门,便知,那幕后之人必然还有其他打算。若是只为杀人,那杀了人就躲起来好了,还留个人在衙门做什么? 柳蔚笃定,对方会现身。 而众人,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毕竟,现在皇帝的命令还未下来,她现在处理此案,实则名不正言不顺,闹不好,杀郡主的凶手找不到,连敏妃之案,都会失去查探的资格。 说到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敏妃。 玉屏公主也好,沁阳公主也好,月海郡主也好,包括那琴儿,这秋绯,都能统称一件事。 而那敏妃,就是这件事的起因,若不破解,几桩案子,皆破不了。 时辰越来越晚,林盛还未回来,这秋绯在京兆尹后衙自尽,如此大事,衙役自然要第一时间禀报自家林大人,但奈何林大人久未出宫,衙役也只好派了人,去宫门口外候着。 眼看着要到晚膳时候了,被使派出来等候的小衙役,总算等到了林盛,小衙役立刻迎上去,当即就把事都说了。 林盛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越发觉得事情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 能圈养死士的会是什么势力?说句难听的,除了早年间的几位藩王,现在在这京都之内,又有谁干这种勾当?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若是知晓手底下有人背地里养着这等东西,还不早就大发雷霆,龙颜震怒了? 如此分析,不是京中这些勋贵们,那这死士又是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 林盛浑身战栗,只觉得死路已经近在眼前,他摆摆手,慌乱的敷衍了小衙役,拔脚就往府里走。 小衙役不解,追上问:“大人,衙门不是这个方向。” 林盛道:“你先回去,本官今日有事,不回衙门。” 小衙役道:“可是柳大人在衙门等了您一天,您不亲自去与柳大人说说?” 林盛脚步一顿,说起来,若是他觉得谁能解决这件事,救他的性命,此人,便非柳司佐莫属,但现在可是牵扯到皇上,君臣有别,柳司佐不也是吃朝廷饭的?柳司佐莫非就敢去惹那九五之尊? 既然谁都解决不了此事,不若就算了罢,总归现在他还没进入这桩案子,抽身也方便。 这么想着,林盛就道:“你告诉柳大人,此案莫要再管了,皇上未肯下令允他调查,让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京兆尹衙门,也别让他进了。” 虽说这种说法决绝了些,但这也是为了柳蔚好。 小衙役却吓住了,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要将柳大人撵走,让柳大人连衙门的资格都没有?可为什么啊?就今日白日,不是还和颜悦色的就盼着柳大人能帮帮他们?现在怎的却是要将人往外面推? 林盛也懒得解释,只挥挥手,不耐烦的将小衙役打发走。 小衙役云里雾里的赶回去,没敢将话直接跟柳蔚说,只偷偷告诉了自个儿的头儿。 第730章 就算不是元凶,也必然是帮凶 衙役头头听了也皱起眉,觉得不可能:“大人当真这么说?” 小衙役忙点头:“属下可不敢拿这种事胡闹。” “可不对啊。”衙役头头纳闷:“林大人不是一向推崇柳大人,怎的会说出这种话?我问你,当真是大人亲口与你说的,还是托人转达的?你是不是中了别人的计了?” “哪儿啊,就是大人亲口说的,明明白白的人,明明白白的话,属下不是瞎子不是聋子,说的都是千真万确。” 衙役头头反复看了小衙役几眼,见其果然不像骗人,便更狐疑了。 两人说的起劲,却没发现,身后的回廊拐角,刚从净房回来的柳蔚,正站在那儿。 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了,柳蔚面色不变,眼神却微微变冷。 衙役头头在再三确定小衙役没说谎后,终究忐忑不安的进了大厅,却见厅内只有两个丫头在打扫,便问:“柳大人呢?” 丫头道:“那位大人说临时有事,先走了。” “何时走的?” “就刚刚,一盏茶功夫前。” 衙役头头听了,皱皱眉,却也觉得松了口气,自己走了就好,若是真让他去撵,他也不知道如何动手。 对方可是个斯文清隽的读书人,自己这等子老粗,莫非还敢与其动手不成? 林盛回府后,立刻就将妻子叫到跟前,让妻子赶紧收拾东西。 林夫人有些担心,不住的问怎么了? 林盛只说,好久没回老家了,眼看着还有十天就是年节日了,他今年与吏部告个假,今日就启程离京,待年后再回来。 林夫人有些不信,这十天时间,够干什么?从京都回老家至少也得半个月的路程,回去这年都已经过完了,还算什么回去过年? 林夫人说出自己的疑问,未想林盛竟然大发雷霆,将其呵斥一顿,大吼:“让你去收拾就去收拾,哪儿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林夫人吓到了,到底战战兢兢的去了,不敢多嘴。 林夫人一走,林盛便在书房将自己的收藏都拿出来,正要打包,突听身后一声冷音,猛然想起:“林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林盛头皮一麻,立刻转头,就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清隽男子,男子一身白衣,气度不凡,脸色却冷的惊人。 林盛知晓不好,心中暗叹一声,到底打了招呼:“柳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柳某于衙门等大人数个时辰,大人一言不发,竟要打包行李离京,柳某莫非连来问一句都不成了?” 林盛忙谄笑:“林某,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柳蔚懒得与其废话,直接问:“大人说说吧,究竟怎的回事,白日还好好的,这会儿晚膳时辰尚未过,怎的大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柳蔚是真的有点生气,且不说白日那干等的几个时辰,就说这林盛,一句交代都没有,竟就打算一走了之? 他将她当什么了?又将这桩命案当什么了? 林盛也知道不说出个好歹,与这位柳大人是必然会结仇的,他叹了口气,不得不将自己所知,都道了一便。 说的过程中,林盛还频频看四周,确保隔墙无耳,才继续。 柳蔚听林盛说完,表情丝毫不变,只道了一句:“继续。” 林盛满头大汗的道:“这还不够?若事情是真的,那林某便只有两条路,要不与天子为敌,要不为天子所用,其一,死路一条,其二,同样死路一条,此案无法解,也解不开,里头的东西,是林某绝对碰不得的,与其坐以待毙,在这儿等死,不若赶紧离京,先走再说。如今皇上全面封城,走正路必然是走不出,今晚林某便派人去找贩夫,哪怕走黑道,也得先离了京再说。” 也不怕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林盛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只要今晚一走,这京中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 柳蔚见林盛心意已决,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既然大人心意已决,那柳某,便祝一路顺风。” 林盛看看柳蔚,拱了拱手,诚挚的道:“借柳大人吉言。” 柳蔚垂了垂眸,道:“就是可惜了。” 林盛好奇的问:“可惜什么?” “可惜了大人一走,大好仕途,将再不存在。” 林盛也叹了口气:“命都没了,还要仕途做什么。” 柳蔚平静的道:“凶手并非皇上,幕后之人也不是皇上,与命又有什么关系?” 林盛一滞,错愕的看着柳蔚,眼睛大睁。 “大人可想知道柳某心中怀疑的凶手是谁?” 林盛立即道:“愿闻其详。” “向公公。” “向……”林盛哑然,一下子觉得事情超乎自己想象的复杂,便急忙问:“此话怎讲,还请柳大人详细告知。” 柳蔚拉了一把椅子,随意在旁边坐下,林盛赶紧亲自给柳蔚斟茶,一脸的渴求。 柳蔚这才说:“郡主的尸体我虽未去看过,但却有人将现场告诉了我,那人的判断是,郡主是被熟悉之人所害,那么那熟悉之人谁?皇上?不,皇上若是出宫,京兆尹会一点消息也得不到?方才大人说,郡主是被皇后严令留在宫中,倒想出宫,但皇后不允,便只有皇上才能做主将其放行,但大人忘了,这宫中,并非皇上皇后二人独大,太妃太后尚在,郡主出行,若是太妃或者太后其一过问,便也轻而易举。” “可太妃娘娘还未回宫,太后又久不过问宫中之事。” “太妃娘娘未回宫,向公公不是回来了?” “只是个公公而已……”林盛呢喃,声音却很小,像是自己也不确定。 柳蔚笑道:“大人可莫要小看公公,有的公公,所作所为,可是比咱们正常男人,还令人惊讶。” 林盛神色恍惚,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信。 柳蔚看林盛摇摆不定,最后只道了一句:“若是大人走了,那此案元凶是谁,反而不再重要。因林大人你畏罪潜逃,你不是凶手,也是凶手。如此一来,最开心的会是谁?自然是真正的凶手。反过来想,谁怂恿大人离京,那么此人,是凶手的几率,就比其他人都大,就算不是元凶,也必然是帮凶、知情人,大人以为呢?” 第731章 明显比第一胎重 林盛现在有些糊涂,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却有人突然告诉他,事情并非他猜测的那般,而是他中了他人的圈套。 作为官场老油条,林盛并不算傻,否则也不会在权贵林立的京都,如鱼得水的当他的京兆尹,当了这么多年。 但事情牵扯到皇上,又联系自身性命,他自然谨小慎微。 而现在,柳蔚一番话,又让他变得徘徊,说来说去,若是真有其他法子,谁也不想把大好官途,就此断送。 犹豫再三,林盛还是一脸着急的问柳蔚:“那以柳大人之见,林某应当如何?” “林大人可是还未见过皇上?”柳蔚问。 林盛点头:“等了足足一日,却一直没有消息,送出去的银锭子也不少,但一个回话的都没有。” 柳蔚道:“大人可想过,通禀的话,根本没传到皇上耳朵?” 林盛一愣,问:“柳大人是说,中间有人作乱?” “是也不奇怪。”柳蔚道。 林盛不得不想到向易,这位向公公,跟着太妃多年,虽说常年不在宫中,但却自有一股势力,而自己差使去的都是些小太监,小太监容易为大太监所用,也不足为奇,莫非,中间当真出了问题? 林盛这么想着,也不敢确定,只看着柳蔚,等其继续说下去。 柳蔚也道:“大人若是想知晓事情究竟如何,不妨求求另一人。” “另一人?”林盛疑问。 “七王爷。” 林盛皱了皱眉,似思索一番,才道:“七王爷,会愿意搅合进这桩事情中吗?林某与七王爷关系也不近,此事又牵连甚大,不好脱身,七王爷他……” “林大人去问问便知。” 林盛沉默下来,徘徊再三,还是决定试一试。 柳蔚说完这些,也未久留,本来来找林盛,也只因不知其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出宫后态度大变,才特地一番探究,现在知晓情况,又言明解决之法,她自然无须再呆。 离开时,林盛亲自送柳蔚到大门口,态度殷勤,几次致歉,柳蔚也没追究,拜别后,独身离开。 走了两步,柳蔚身旁跟过来一人,不需回头,柳蔚就知道是容棱。 两人都未说话,一前一后,步履稳健,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却丝毫不显眼。 容棱一路陪着柳蔚从林府回到七王府,待柳蔚进了七王府的大门,容棱才转身离去。 但在柳蔚回到房间时,却看到容棱已经先一步进了屋,且将蜡烛都点好了。 虽说担上了大内侍卫这个身份,但两人若是太过亲近,同出同进,还是显得过于古怪,不愿落人眼睛,两人在外面,便默契的做得疏远些,只待进了王府,才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柳蔚这个院子,被容溯吩咐人特地隔了出来,往日过来的人,顶多也就是王府管家。 旁的丫鬟小厮,都不敢往这边来,就连伺候的人,也只是大妞小妞,因此,在这院子,柳蔚与容棱也能自由些。 进了屋子,柳蔚一边换下衣裳,一边说:“就快过年了,这京都里,却一点节庆的意思都没有,你们以前是如何过年的?” 容棱将佩剑取下,拔出剑鞘,一边擦拭剑身,一边道:“祭天,大宴,守岁。” 柳蔚坐到容棱对面,又问:“今年想如何过?” 容棱抬起眸,看着她,道:“你说如何?” 柳蔚支着下巴想了想,问:“去裳阳宫过好不好?” 容棱一愣。 柳蔚道:“敏妃娘娘待你如亲子,陪她过这个年,总不过分,只是,却不能让她含冤莫白的过这个丧气年,我打算在过年前将案子结了,你以为呢?” 容棱觉得柳蔚这话有些古怪,什么叫做打算?此案越扯越大,大年三十又近在眼前,要在过年前将案子解决?她如何敢说这样的话? 也就几天的日子,怎能做到? 还是…… 容棱凌了凌眸,问:“你发现了什么?” 柳蔚笑了起来:“聪明!” 容棱认真的看着她。 柳蔚道:“向易找过林盛,忽悠了林盛一些话,林盛险些信的,若非我找去,林盛恐怕今夜就要出城了。” 容棱也知道此事,今日从酒楼回来,他便一直守着柳蔚,柳蔚的行踪,他自然清楚。 林盛的事,容棱一并也知晓,只是,这又与破案有何关系? 柳蔚看容棱不明白,就道:“我让林盛明日去找容溯,托容溯的口去请求面圣,你说,向易若是知晓此事容溯突然插手,会是什么心情?” “不解。”容棱几乎立刻脱口而出,因为若是他,他也会觉得不解,容溯只是个局外人,根本不需要搅合进来,但却自愿入局,那除了说他有病,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 柳蔚点头:“对,就是不解,那么不解又该如何,自然是想解,明日,我们早些进宫,我有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 容棱皱眉,还是未将里头关节联系起来。 柳蔚又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今日见了那秋绯,突然让我想到了琴儿,看来明日,还要去牢里看看。” 原本柳蔚是猜想,那幕后之人将琴儿弄疯,而未将人杀死,只是因为其还有什么价值。 但是,今日看到那秋绯自尽,却让柳蔚猛的一愣,这股幕后势力,分明是以圈养死士的方式教导下面的人,既然秋绯是自己咬破卡在后齿的药囊,自尽而亡,那琴儿为何不是? 柳蔚直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忽略了,但现在也不敢确定,一切,还是只有明日再说。 这么想着,柳蔚起身,打算叫大妞小妞将热水端进来,刚起身,却突然感觉胸腔一闷,滞了一下,柳蔚反手捂住嘴,只感觉喉头一阵干呕,脚步也是一晃。 “小心。”容棱几乎立刻便将明显不对的柳蔚搂住,看着她微白的脸颊,他皱起眉,将人扶着坐下,才问:“不舒服?” 柳蔚摇摇头,手捂着胸,心里却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孕吐。 第二胎,孕期反应,却明显比第一胎重。 第732章 容棱拿亲儿子当出气包!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33章 都是套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34章 容棱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柳蔚最后在儿子的叽叽喳喳中,还是假装答应不会把他作弊的事泄露出去。 小黎自然相信了娘亲的话,高高兴兴的带着今天的功课,去找容倾。 他已经想好了 每天让容倾抄十页书。 如果容叔叔检查功课还不满意,罚他多抄两页,那他大不了就自己写那两页。 这样,一天虽然是十二页,但是他实际只写了两页,另外十页都是容倾抄的,他还能在容倾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容倾的玩具。 这么想着,小黎更加迫不及待了。 而当柳小黎今天光明正大的从院子正门出现,进去找容倾时,首先对上的,就是容倾那错愕而不可思议的脸,然后,当柳小黎兴奋的把大人已经同意我们一起玩的事告知容倾后,容倾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这个孩子,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装病不上学的后果,究竟,是有多么惨烈。 …… 柳蔚软磨硬泡的,最后到底没把安胎汤喝完,在大妞小妞满脸不赞,但宽宏大量的眼神下,柳蔚灰溜溜的出了王府。 王府外面,马车早已准备好,柳蔚踩着车轮,刚要上车,就见车夫一脸惊恐的大喊道:“大人留步!” 柳蔚被车夫吓了一跳,楞然一下,停住步伐,回头看向那车夫:“怎的了?” 车夫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柳蔚留步等等,没了下话,然后满头大汗的车夫从门房那儿搬来一个小脚凳,放在车旁,才道:“大人请上车!” 柳蔚看着那脚凳,有点莫名。 车夫自觉的道:“今日上头特地吩咐,柳大人这两日身子不适,上车下车这等子事,自得给您找个墩子,免得您劳累。” 柳蔚:“……” 不用想,柳蔚也知道,那所谓的上头吩咐的人,究竟是谁。 按捺下复杂的心情,柳蔚惆怅的上了马车。 车夫让马儿匀速前进,柳蔚几乎是立刻就能感觉到,今日的车,比往日,要稳许多,稳得柳蔚都心慌了。 一想到进宫会立刻见到容棱,柳蔚就低头按住了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到了皇城大门口。 柳蔚一下车,就看到秦中站在那里,秦中上前,就关切的问:“大人,您身子不适?” 连秦中都知道了! 柳蔚觉得自己现在的确挺不适的,哪哪儿都不适。 摆摆手,柳蔚随意的道:“还好。” 秦中却满脸担心:“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令大人累了?今日大人且就坐着,要跑动什么,我去便是。” 柳蔚尴尬的扯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 随便吧,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心如死灰的柳蔚,没想到,容棱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到了内务府,柳蔚再一次感受了一把春天般的温暖。 杭公公现在视柳蔚为救命稻草,知晓这位大人身子不适,顿时觉得比自己身子不适还严重。 杭公公立刻吩咐下去,让内务府在职的宫女太监们,都睁大了眼睛,务必要让柳大人舒舒服服,柳大人要是皱了一丁点儿眉头,就要拿他们这些人试问。 下头的人不敢违逆,因此打从柳蔚踏入内务府大门开始,就遭到了团团包围。 等到了内堂,柳蔚发现,自己平日坐的椅子上,垫了一块毛垫,椅背上,还放了一个靠垫。 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 柳蔚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觉得,现在如果容棱在她眼前,她肯定直接扑过去抱住他就吼,她承认,她什么都承认,不要再逼她了,她知道错了! 但容棱按照规矩,现在在大内侍卫衙门签到,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过来。 柳蔚就这么承受着所有人的关爱,屁股后面领着十几个小太监,去了内务府大牢。 杭公公在柳蔚旁边陪着,一边走,一边说:“那琴儿还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听下面的人禀报,她昨夜嚎叫了大半宿,一直嚷着什么有鬼,倒是把守卫的狱卒们,吓得不清……她却叫累了就睡了。” 柳蔚淡淡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一路到了牢门外头,柳蔚果然看到那琴儿正在熟睡,她命令道:“开门。” 杭公公使了个眼色,狱卒立刻将门打开。 柳蔚抬脚就要走进去,杭公公却忙叫住柳蔚:“且慢,大人。” 柳蔚驻步,看向杭公公。 杭公公又朝身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小太监麻利的从身后抱出两张卷席,走进牢房,混杂脏污的干草上,铺上席子,确定干净了不绊脚了,才朝柳蔚恭敬的道:“大人请进。” 柳蔚:“……” 杭公公见柳蔚满脸无语,便道:“牢里头湿气重,这儿又乱糟糟的,若是有什么虫子蚂蚁爬到大人身上便不好了,柳大人身子抱恙,还是莫要大意的好。” 柳蔚:“……” 随便吧,她已经放弃了,没所谓了…… 柳蔚走进牢房,蹲下身,看着那琴儿的模样,柳蔚伸手,一把握住琴儿的手。 几乎是在柳蔚出手的下一刻,琴儿便醒了。 琴儿瞪大了眼睛,霍然起身,全身防备,但在看清了来的人是谁时,短促的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连绵的大叫,尖利得刺耳。 柳蔚皱了皱眉,旁边的却立马上前,一脚踢向那琴儿,大呵道:“闭嘴,疯婆子!大人面前,还敢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作势还要再打。 琴儿立刻缩到角落去,嘴里没叫了,只是惊恐的看着狱卒。 狱卒要追过去补上一脚,柳蔚摆摆手,示意狱卒退下。 狱卒退下。 柳蔚看着琴儿那畏畏缩缩,一惊一乍的模样,启唇缓慢问道:“今日本官过来,是有个消息要告知你,你可想知道?” 第735章 柳蔚万万没想到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36章 你好可怕,你比魔鬼还可怕 在柳蔚说到最后“情人”两个字时,琴儿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柳蔚知道自己猜对了,她逼近,压低了声音:“你眼看着玉屏公主死,而不救她,所以你内疚,你用尽一切方式,以为能超度她,能让她飞升成仙,不管那些做法合不合理,不管要杀多少人,要做多少恶,你都不在乎,你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效忠于她,而是因为,你对不起她!” “不要说了!”琴儿猛地捂住耳朵,咬紧牙关。 柳蔚拉下琴儿的手,让琴儿看着自己:“公主是因你而死,亏你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说,你没有对不起她!要她性命,也是没对不起?自以为是的送一些人下去‘伺候’她,这就是你的补偿?黄泉路上,是你让她独自行走,这就是你的忠心?”柳蔚摇摇头,真心感叹:“你好可怕,你比魔鬼还可怕。” “不要再说了!”琴儿疯狂的嘶吼着,仰头时,满脸皆是泪痕。 柳蔚见琴儿情绪快失控了,继续补刀:“告诉我,是谁动的手,你的情人是谁?宫中侍卫?某位官员?不,能让你如此倾心相待的,他的权势应当不止如此,这宫中,权势高的人太多了,是谁呢?你不说,是当真要我一个一个的猜吗?” 琴儿拼命的摇头,有些事,不被揭露出来,尚可自欺欺人,但当伤疤被揭开,血淋淋的真相近在眼前,届时才必须面对,面对你的恶,你的罪。 琴儿突然看着柳蔚,她抓住柳蔚的手,近乎癫狂:“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什么都过去了,杀了我吧!” 柳蔚反握住琴儿,道:“过不去!死去的人,无法瞑目,活着的人,继续受罪!你以为你死了就是解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尽?你装疯卖傻撑到现在,说明你并不想死,你想活着,想跟那人在一起!告诉我,那人是谁,说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且是你唯一能为你家公主做的。” 琴儿痛哭流涕,咬着牙摇头。 不能说,都瞒到这步了,说出来便功亏一篑,她可以死,黄泉路上,她可以去面对公主的指责,公主的仇恨,但那人不能泄露,他是成大事者,不能被她拖累。 想到那被那人收走的毒药,那本应该藏在齿后,关键时刻一死了之的药丸,她突然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偷偷再去找一颗,她应该死,在入牢的第一天,就应该死。 当时…… 没错,让这位柳大人说中了,她不想死,所以她没有咬舌自尽,没有撞墙身亡。 她有时间去死,可是,她没有去死。 但现在,她必须死了。 这是保全那人唯一的方法。 深吸一口气,琴儿猛地推开柳蔚,一头,就朝旁边的石墙撞去。 闭着眼睛,这一撞带着决绝,带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但,她却未能遂愿。 因为,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拉住了她,并且,在她耳边道:“向易吗?是他对吗?” 琴儿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 她睁开眼看着柳蔚,眼眶里,蓄满了泪。 柳蔚看着这样的琴儿,脸上没有一丝同情,只道:“你可知晓,你只是一颗棋子?” 琴儿哭的泣不成声,没有回答。 柳蔚让她站着,问:“你可想过,他为何要杀玉屏公主?” 琴儿哭声微顿,有些迷茫的看着柳蔚。 “实际上,可以是玉屏公主,也可以是其他人。向易与你有交,便近水楼台,盯上了玉屏公主。随后,一位公主的身亡,闹得皇城沸沸扬扬,趁着这个热度,他再编造一些所谓成神的谎言,让你继续为他效力,那些宫女便罢了,沁阳公主,月海郡主,他还要制造更多的命案,个个都得是皇宫里的大人物,因这件事,闹得越大,水越浑,他才越如意,那你又知否,他为何如意?” 琴儿满脸皆是泪水,看柳蔚的视线,已经越发恍惚。 柳蔚不怕明说:“因为他要为另一个女人复仇,裳阳宫倒,你入宫时间不短,你又知否,裳阳宫上一任主人,乃是一位早逝的贵妃,字号敏,向易为太妃所用前,一直伺候敏妃,主仆情深,便是他去了太妃处,也三天两头往裳阳宫跑。我想,他对敏妃的情谊,竟连皇上,也不如了。你说,一个能对你有兴趣的太监,对其他女子,会否也有兴趣?” 一番说辞,堪称大逆不道,将宫闱秘辛说的龌龊不堪。 杭公公靠柳蔚最近,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自然落到了他的耳朵,统管内务府多年,他如何不记得敏妃,这位贵妃娘娘,在当初,可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都言后宫女子不得入上书房,皇上却偏偏准敏妃去往上书房看小皇子们上课,外国使者到访,皇上身边伴随的两人,永远一左一右,一皇后,一敏妃。 当初的当初,敏妃是何等风光! 病逝之后,裳妃入宫,借着敏妃的光,入住敏妃的宫殿,裳妃又占了多少便宜? 进宫不久,便成了四妃之一,荣宠加身! 想到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小的内务府新太监,杭公公唏嘘之余,又因柳蔚说的这些话,而心头狂跳。 他知道这些话有多唬人,更不能传到其他人耳里。 他立刻转头,对身后的狱卒太监道:“都滚出去!” 因为距离,这些人都在外头等候,想来没听到柳大人的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几个狱卒太监皆是满脸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退出去一些,却又不敢走远,虽然见识了柳大人不俗的身手,知晓那疯婆子伤不了柳大人,可这也不是绝对,万一那疯婆子狂性大发呢。 杭公公知道自己应该提醒柳大人,有些话,实在是不能说,说出来,便是天大的麻烦。 但还不等他开口,就听那柳大人,又道:“不止敏妃,若我猜的没错,裳妃与那向易,也有匪浅的关系,而你,不过是一颗小小的野草,有用便呵护一番,无用,便随意践踏……” “柳大人!”杭公公当即怪叫,说着敏妃也就算了,怎的把裳妃也说进去了,这位在朝野引起的动荡,可到现在还没消呢。 第737章 容棱——产前忧郁症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38章 有孕的消息一传出,便担上了罪名 琴儿的死去的消息,不过半日,便在宫中传开了。 杭公公的办事能力的确是高,但消息传播得越快,杭公公就越愁心,终于,他接到了御前的召令。 杭公公满脸是苦,但想到柳蔚之前的交代,又只好硬着头皮,去勇敢的面圣。 而就在杭公公亲自同皇上费尽口舌的解释时,其他地方,也有异动。 谁也没想到,一个琴儿的死,会令多方势力震荡,其最突出的,竟是宁太妃那边。 宁太妃是晚膳前接到的消息,京都城虽然城门被封,但也不是人人出城,都需走城门。 近卫将消息带到时,宁太妃正在禅房里看佛经,那一字一句的佛理,太妃也不知看进去了多少。 而听到近卫的禀报后,宁太妃也只是将佛经放下:“小向子,终究太毛躁了。” 近卫低垂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太妃却毫无避及:“哀家早便教过他,用人当用极,非极忠,便极恶,那琴儿如此不堪重负,一死了之,死,亦死不得其所,你来时,可去他那儿看过了?” 近卫道:“属下去寻过向公公,向公公并未见属下。” 太妃一愣:“不见?” 近卫道:“下头的人说,向公公不在宫内,属下急着朝娘娘禀报,便并未多等。” 宁太妃表情不悦。 近卫见状,趁机道:“娘娘,恕属下直言,您在宫中早已安排一切,从玉屏公主之死,到其后的琴儿入瓮,再到沁阳公主之死,其中,却并未包括月海郡主,向公公如此自作主张,是不是……” 宁太妃盯着那近卫,语气变冷:“你的话,倒变多了。” 近卫心中一凛,当即跪在地:“太妃娘娘恕罪。” “玉屏之死,是个诱因,她不是想学哀家吗?哀家便给她一个机会!想当年,哀家不也是在那宫闱倾轧中,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她不死上一次,怎知其中滋味?至于沁阳……” 宁太妃沉默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眼神越发的冷。 “哀家也未想到,她的死,竟激不起那人半点涟漪,看来,佛这东西,果真误人!”宁太妃说着,将那手中佛经随意一扔,丢到了旁边的炭盆里。 书遇火便熊熊燃烧,瞧着那翻卷的书页,在火蛇中逐渐成灰,宁太妃的表情,这才好了些。 “至于月海,哀家倒是以为,与小向子无关,想来,是有人利用这桩事,浑水摸鱼,铲除异己,平白的,倒是乘了哀家的船,你说,这人是谁呢?” 宁太妃这语气,近卫何其熟悉,太妃娘娘,只有在提到皇上时,才会是这般语气。 哪怕是在太妃身边多年,近卫也不敢妄言,只继续低着头,提醒自己,不该记得的事,一句也不能记得,娘娘这些话,他现在可以听着,但出了这道门,便一个字也不能提。 宁太妃无所顾忌:“不是说小七将惠州的兵符拿回来了?如此一来,月海还有何用?哀家这个儿子,与哀家倒是像,无用之物,若不及时摒弃,早晚,会节外生枝,酿成大祸,看来他幼时哀家教他的东西,他是都没忘呢。” 近卫后背渐渐生汗。 “罢了。”太妃也并未打算说太多,抱怨抱怨算是痛快一番,但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倒没意思了:“你寻个机会,去问问小向子,月海之事,可是当真与他无关。” “是。”近卫应下,退出禅房。 待到了院子外头,才发现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昏黄夕阳,将干枯的树影照的宛若鬼魅。 近卫提起轻功,迅速消失了踪迹。 而与此同时,方才还被宁太妃念在口中的向易,正满脸怒气的坐在房里,他的房里很黑,没有点蜡烛,随着外面天色暗下,屋子里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起身,将自己掩埋在黑暗中,令谁也瞧不见他,仿佛,才是他该做的。 戌时一到,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公公,晚膳给您备好了。” 向易坐在房内,没有出声,灼灼的目光,却盯向了门扉。 而果然,下一瞬,就听到门外一道与自己声线几乎相同的男音响起:“知道了。” 那声音落下,房门便被打开了。 向易立刻起身,房外,走来一人,那人进了屋子,又反手关上房门,再拿着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房里顿时通明,向易看着对面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咬牙切齿的质问:“琴儿死了?” 钟自羽丢开火折子,轻轻落座,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怒发冲冠的中年太监,用着与其丝毫不差的脸庞,轻声一笑,道:“向公公,倒是个多情种子。” 向易一掌拍在桌上,双目尽是火气,逼问道:“月海郡主又是怎的回事?你动了我的死士?那些人每一个皆在太妃娘娘处备了名,你将他们动了,会惊动谁,你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钟自羽轻和一笑,将身子虚靠在椅背上,闲适的道:“但,那又如何?” “你!”向易震怒,随即深吸口气,道:“我反悔了,明日开始,你将身份还给我!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信了你的话,你说那柳大人能力非凡,我无法招架,我信,但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将琴儿害死了,你可知,琴儿与我一样……” “与你一样,皆是受过敏妃恩惠之人?”钟自羽代替向易说后,满脸嘲讽:“敏妃死后,你除了在她亲妹妹裳妃之处寻找慰藉,另一个慰藉,便是那琴儿?你觉得,只有你们是一类人?其他人,都与你们对立?所以,你能毫无顾忌的与裳妃通奸,用你那未被阉净的身子,让裳妃生孕,最后将其害死,你也能利用往日私交,让琴儿为你所用,给她一些虚假希望,让她背弃新主,为虎作伥。那你可否想过,皇帝年逾六十,近两年已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再生。裳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便担上了淫luan宫闱的罪名。你考虑不全,却敢来教我做事?” 第739章 容棱:有了女儿,自然需得多宠宠 向易堪堪的往后退了半步,错愕的看着他。 钟自羽姿态闲适的冷哼一声,慢慢的再道:“你无需多虑,我做事,自有主张,应允你的事,自也不会食言,你只管好好瞧着,该是如何,静待便是!” 向易一张脸涨红,根本没听清钟自羽后面说的什么,只一想到自己的一切事情,此人竟是了如指掌,便背后发汗。 这一刻,向易才终于有了引狼入室的恐惧。 当初,此人找上门来,因着此人来历与青州有关,他便没有防备,待此人说那柳大人不可小觑时,他也尚未有多少感觉,直到琴儿被抓那晚。 当晚,他接到内务府消息,与琴儿制定了计划,但临走之前,此人出现,道要替他前去。 向易本不愿,却也想趁机看看此人深浅,便同意了。 当晚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最后琴儿是的确被捕了。 当时他是慌的,慌张有二。 一,担心琴儿将他供出来,二,他收了琴儿的毒药,也就是说,若是琴儿愿意,随时可以出卖他。 待此人回来后,他将心中担忧说了,此人却满脸笃定的让他不用多想,说是自有主张。 向易半信半疑,而到最后,果然,半点事都没有。 向易不知此人与琴儿说过什么,但当时他的确是松了口气。 布置了这么多,用尽了手段,办法,从太妃娘娘那儿取得了人力物力,就是为了将当年之事摊开来,为无辜枉死的人,讨个公道。 却险些,就功亏一篑。 索性,化险为夷,九死一生。 自此之后,向易对此人不再防备,任由此人利用他的身份,外出行走。 向易知道这么做太过大胆,但他也终于相信了,那个柳大人,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好糊弄,自己或许当真不是柳大人的对手,但是由此人去代劳,或许就有更多的胜券。 可是,向易什么都可以冷静,唯独琴儿的突然死亡,让他无法冷静。 哪怕琴儿被抓时,他有想过杀人灭口。 可事情化解后,他却是半分灭口想法都没有了。 如今,那个除了自己以外,当初之事唯一的知情人也死了,向易一下觉得无所适从。 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孤独的守候着什么,可到最后,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空,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深吸口气,向易知道,现在也由不得自己选择了,是自己引狼入室,给了此人权利,此人已经抢占了他的身份,用了他的脸,他无法再要回这些,唯一能做的,只有顺从此人,继续不见天日的呆在这间屋子,眼睁睁看着此人在外面兴风作浪。 悔恨在心中蔓延…… 向易咬紧牙关,努力了又努力,才勉强控制住失控的情绪。 钟自羽却仿佛故意为之,见其明明极力隐忍,还偏偏嘲讽:“当初,你对敏妃心存苟念,其后,又在裳妃身上,寻旧爱之影,说到底,裳妃会死,只是因你。她死了,你疯了,你再找了个借口,假意要为枉死的人沉冤,实际,不过是你接受不了你的女人,你的孩子,因你而死。你觉得对不起裳妃,更对不起敏妃。柳蔚常道,我是小人,我该千刀万剐,但至少,我未辜负过谁,我作恶,乃我遂愿,不为阴谋,不为权势,只为我喜、我乐,我恶得洒脱,比你们这种伪君子,强过百倍。” 向易赤红的目光,狠狠的瞪着钟自羽,看着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脸上,却挂着嘲讽而轻蔑的笑。 向易心头震荡,就仿佛在照镜子,镜子一面是他,另一面,却是他心底,多年来久久无法释怀的痛! 狠狠转身,向易当着钟自羽的面,走到屏风后,那里,有一幅画,掀开画卷,后面,便是一个小侧门。 打开门,向易走了进去,待门一关,隔绝了他与房间里那令人不喜的豺狼,也或许,是隔绝了他内心那汹涌的愧疚。 房间里安静下来,钟自羽打了个哈欠,无趣的勾了勾唇,走到榻上,歪歪的躺上,看着头顶上那错综复杂的横梁,他阖上眼眸,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杭公公满头大汗的从御书房出来时,已经是亥时,杭公公脸色发白,脚步虚晃,想到皇上之前说的话,便觉得心头鼓动,摇摇欲坠。 回到内务府,知晓柳大人已经回七王府了,杭公公犹豫一下,到底坐不住,连夜派了亲信小太监出宫,送了封信到七王府。 柳蔚彼时正坐在房间里,检查小黎的功课。 那一叠叠字迹工整的宣纸,整整齐齐的摆在柳蔚面前,柳蔚随意的翻了两页,抬眸去看容棱。 容棱将每页都看完后,方才抬首,看向眼前小脸紧绷,微微有些紧张的小豆丁。 “容叔叔,如何?”小黎咽了口唾沫,尝试性的开口。 容棱垂眸,将功课递给小黎,道:“不错。” 小黎当即松了口气,怕拍胸口,心有余悸的问:“那,字迹呢?比昨日好吗?” “好了些。”容棱道。 小黎彻底放心了,立刻不要脸的蹭上来,赖到容棱的怀里,撒娇着道:“那容叔叔,我这么能干,有没有奖励?” 容棱问:“想要什么?” 小黎想了想:“糖葫芦。” “好。” 小黎立刻开心了,蹦跶起来,满脸皆是喜色。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父子,心想,不演戏真是浪费了。 到最后,容棱派了人出去买糖葫芦,给了糖葫芦,小黎不叫不闹的就回房了,待小黎离开后,柳蔚才问:“为何纵容他?” 柳小黎利用霸凌,威胁容溯的儿子帮他做功课的事,两人都知道。 容棱随手给柳蔚倒了杯水,轻漫的道:“练习一下。” 柳蔚一愣,不明:“练习什么?” 容棱将热水放到柳蔚面前,视线转向柳蔚的小腹。 柳蔚立刻有感,忙用宽大的衣袍,将两个多月的腹部遮了遮,脸上有些不自然。 容棱收回目光,平静的道:“若是将来有了女儿,自然需得多宠宠,如今不善,自当练习。” 第740章 留而不赦,留而不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1章 你不用担心你不在,我突然下了蛋没人孵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2章 莫非那人与坊主是……那种关系?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3章 你关注本王?难道你钟情本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4章 当年未有两全法,手心手背皆是肉 见她神色黯然,容煌便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难得认真的道:“当年之事,错不在你,这些年,为了小蔚,你也付出了不少,要在险象环生的京都长大,单靠一个柳家,又如何能护住小蔚。哪怕柳老夫人百般维护,到底也是内宅妇人,若非你从中周旋,小蔚必是不能平安至今,因此,对小蔚,你这个母亲,着实算得上问心无愧。” 纪夏秋不禁苦笑一记,摇了摇头:“我不是个好母亲,你我都知晓,这些安慰之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容煌却皱眉:“当年,你的处境,无人会去为你诊脉,谁知你最后会生一双龙凤胎?死婴只准备了一个,终归不能伤天害理的临时去杀生。不救小蔚,便是救小序,而小序当时那个模样,你又哪里会放得了手。” 一个出生孱弱,奄奄一息,稍有不慎,便是早夭而亡。 两个孩子只能选一个,作为母亲,自然,便选择了弱的那个。 当年未有两全法,手心手背皆是肉。 情势上没能力做到两个孩子都护,是她辜负了柳桓,是她只得暂时留下小蔚。 原以为,很快便能回来将女儿带走,却不想,京都戒严,柳府投诚,柳家,早已成了那九五之尊乾凌帝的眼线,她带不走女儿,见不到女儿,唯有苦苦哀求老夫人。 可那位老人家,却有心无力。 辗转流浪各地数年,带着随时可能早亡的儿子,东躲西藏,也是于八年前,才得以安定这古庸府。 这些年,不曾不想着将女儿找回。 尤其是五年前那次,听闻女儿逃婚离京,经过多方打探,耗了数日,才得知女儿已独身前往曲江府。 做母亲的,不会不想亲自去接女儿,认回这个女儿。 实际上,她也的确去了…… 想到当年的情景,纪夏秋便一阵心头鼓震。 那时,七月的江南,烈日高挂,热气冲天,曲江府,发生了一起命案。 刚进城门的她,便被沿路蜂拥围观的百姓们,挤到了衙门门口,待到了,她才知,城内一员外惨死,府尹大人要当庭断案。 纪夏秋原以为这断案之人会是曲江府府尹付子辰,对于付家,纪夏秋也稍有记忆。 曾经,随柳桓远赴边关镇守的一位军官,便是付家某位公子。 但是待进了衙门,纪夏秋却瞧见,那穿着府尹官府的男子——付子辰,正嗑着瓜子,搬着凳子,表情淡定的坐在了旁坐上,仿佛是来看戏。 而周围百姓又在嘀嘀咕咕的议论着:“柳先生,柳先生果然出马了。” “有柳先生在,我们曲江府,哪里会有一起冤案?” “你们说,那凶手是谁?上次那桩案子,若非柳先生说明,谁能看得出,谁能猜得到?” “总之,有柳先生在,咱们曲江府就彻底不愁了。” 多少赞美声,令纪夏秋对那位同样姓柳的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待那一身男装打扮,满面清俊的青年,走在朝堂上,素衣翩动时,纪夏秋才发现,那,竟可能会是小蔚…… 柳蔚没有一句废话,严肃的对着堂下嫌犯一番审问,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最后,在凶手的再三狡辩下,柳蔚手中握着把银质小刀,对着堂前一具男尸,当庭剖开。 那冷静自若的模样,将纪夏秋,彻底震住了。 会是小蔚? 五官倒当真与每年所见的画像上之人有七八分雷同。 纪夏秋留在曲江府数日,几番调查,终于能确定那断案之人就是自己女儿,小蔚。, 原来,小蔚是这样的。 原来,小蔚并非自己以为的那般孱弱,需要保护。 原来,小蔚已能游走江湖,周旋朝堂,甚至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担那有品仵作之职,更被百姓称颂为柳神医,活青天。 原来,小蔚竟是如此了得。 就像她的父亲一般,优秀得十分夺目。 在调查清楚女儿生活状态安逸的那一刻,纪夏秋迟疑了,没有站出去,没有认回女儿。 不想打破女儿平静的生活。 在那之后,却也忍不住要一直暗暗关注着女儿,往曲江府派去很多眼线。 知道小蔚未嫁人,一身男装,还生下个父不详的孩子,但,纪夏秋却再未出现。 除了小蔚过得好,别无他求。 一个整整十五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母亲,又哪里来的资格,突然出现,要求女儿原谅? 纪夏秋真的以为,柳蔚可以一直这么平安简单的生活下去。 哪怕柳蔚偶遇狗皇帝,与容棱同回京都,甚至回了柳家,纪夏秋也一直相信,凭女儿的本事,事情不会发展得出乎意料。 因为自己这些年的彻底隐藏,销声匿迹,起了作用。 那个狗皇帝,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也终于未再派人四处寻找自己,只要自己真的“死”了,柳蔚就安全了。 毕竟,柳老夫人那儿,还掌握着一个关于皇帝与太妃之间的把柄。 狗皇帝若无缘由的去动柳蔚,老夫人,必将那东西给拿出来,那,才是柳蔚最后的保命符。 纪夏秋始终记得自己与老夫人的承诺,自己会安静的躲藏,远离柳家,远离柳蔚,远离京都,虽然,曾经那只是口头的承诺,实际却再三的想将柳蔚接走。 但最后,纪夏秋还是明白了老夫人的苦心。 柳蔚跟着自己这个生母,便一辈子是个逃犯,在柳家,却能继续过着锦衣玉食,正常女儿家的生活。 柳蔚,是柳家的大小姐,是柳桓的亲女,柳蔚有资格享受柳家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被纪槿纪茶的出现,打破了。 纪夏秋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派人来寻找小蔚。 大抵所有人都以为她纪夏秋死了,包括纪家,包括她的母亲。 她和柳序,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但她却忘记了,她可以死,小序可以不见人,但这不代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长辈,不会想她的外孙女。 纪家的出现,乱了纪夏秋的阵脚。 纪家族人的联络地图,阴差阳错的落入了柳蔚手中,柳蔚怎能不暗中开始寻找。 纪夏秋当时一度想过出现,想主动告诉那孩子,娘在,一直都在。 但纪夏秋也知道,不能出现。 只要一露面,见了柳蔚,便很可能落入纪家的眼睛,狗皇帝的眼睛,而连带着,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小蔚。 第745章 小蔚选择容棱,这条路走得与你一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6章 容棱家过时的儿子pk即将诞生的小宝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7章 你的哥哥天生天养,你却这般娇贵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48章 吊命根的玩意儿…… 戚福点头,道:“那琴儿畏罪自尽,临死前虽未落下供词,内务府却诸多人皆听到,其亲口承认,自己便是杀人真凶,只是人已没了气儿。此案到此,却像是无以结论,如此,柳大人也是发愁。” 乾凌帝闻言,抬了抬眸,看了戚福一眼。 戚福立刻将背弯的更深下来,表情肃然。 “林盛那边呢?” 戚福又道:“月海郡主那桩案子,皇上未允其准柳大人插手,林大人无从考据,到底也只能朝柳大人取取经。” 乾凌帝冷笑:“当了多少年的官了,连个案子也破不了,还需去请教个后生!” 戚福未语,编排朝前官员之类的话,是向来不敢说,哪怕这是皇上起的头儿,他也不能附和。 附和了,便有妄论朝前政事的嫌疑。 “那三人凑一道儿,便只是发发牢骚?你的人可听仔细了?” 戚福道:“回皇上,老奴是让人将话一字不漏的传回来,想是,也无人胆敢阳奉阴违的。” “那你认为,他们是否知晓你派人监视?” 戚福一滞,再次不吭声。 乾凌帝嗤了一声,骂道:“老滑头!” 戚福一笑,还是不说话。 乾凌帝将御笔一搁,洒脱的道:“罢了,朕赦你无罪,该说什么,直说便是了!” 戚福忙弯腰谢恩,这才道:“柳大人睿智聪慧,明察秋毫,想来老奴的那些人,是逃不过柳大人的眼的,倒是杭公公与林大人糊里糊涂,怕是万事不知。” 乾凌帝道:“小杭子是闲的日子长了,脾性丢了,眼见儿也丢了,至于林盛……到底是朕,太宽他了。” 戚福斟酌着道:“郡主的案子,皇上当真是让林大人一人揽下吗?老奴是怕林大人能力不够,倒是,委屈了郡主……” 乾凌帝没再做声,随即又拿了一封奏折,打开,提起御笔。 戚福知道皇上是不想说了,自不敢再问,只心中也有猜测。 看来,自己果真是想对了,皇上哪里是要让林盛一人承担郡主之死,皇上不过是用此等法子,拖延着太妃娘娘回宫罢了。 最近宫里出了这么多事,谁不了解谁? 皇上与太妃到底是亲生母子,又怎可能不知太妃娘娘的野心? 太妃怕是从头至尾,想要的都不是只有那虚无缥缈的太后之位,太妃想要的,应当更多。 否则,当年太妃怎会亲自出面,保住了本要被皇上斩草除根的十五王爷呢? 太妃应是当时就认为,扳倒皇上,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十五王爷。 多年过去了,十五王爷现在的确是有造反之心,就是不知,十五王爷是否知恩图报,还记得太妃当年的护命之恩? 最近公主郡主接连而亡,戚福哪怕稍微想深一点点,也知道,这里头,与太妃必然脱不了干系。 至于太妃为何这么做,不难想通。 皇上发现裳妃有孕,对其处置,顺便借此事,将造反的帽子扣在早已蠢蠢欲动的权王头上。 权王那边,果真被皇上激怒了,将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而太妃此时就将京中搅混,拉扯出一些多年前的往事,其目的,不过就是唤起某些人的眼睛。 敏妃母族是谁?三王爷生母是谁?当年之事,多少人参与其中?付家现在暂居青州便可脱离干系了?那几位老侯爷眼下不作声响,便能一直视而不见? 要想篡位,不找个由头怎的实现?而名正言顺的由头,说来说去,还是那几个。 只是,戚福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妃娘娘还未想通? 当年若说不满皇上登基,是因为太妃觉得皇上的皇位,本该属于另一个儿子,那现在呢?小王爷死了多少年了?太妃为何就是看不开? 都是亲生的,就算偏心,也不至于偏成这样。 况且,另一个都死了,你不依靠着仅剩的这个,却去助权王那种外人,又是为何? 难道亲生儿子比当年的十五王爷如今的权王还不如吗? 戚福想不通的,乾凌帝却很清楚。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乾凌帝知道,有些事,拖不得了。 只是,想到那派去暗杀,却未成功,反而打草惊蛇的黑手,乾凌帝便皱了皱眉。 又一份奏折批阅完,乾凌帝正要拿起下一册时,突感喉头发痛,他捂住脖子,艰难的咳嗽起来。 “皇上!”戚福大惊,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从里头抖了两颗药丸,送到乾凌帝口中。 咽下那清清凉凉的药丸,乾凌帝感觉胸口舒服了些,便摆摆手,道:“此药到底为禁药,少食为好。” 戚福应下,为乾凌帝顺着气,问:“皇上好些了?可要传召御医来探?” 乾凌帝摇了摇头,只觉心头疲惫,慢慢闭上眼睛,身子后靠在宽大的龙椅之上,沉默了许久,才问:“太子的病情,如何了?” 戚福咬咬牙,有些艰难的道:“御医说,太子的病,与皇上您的病,怕是时辰……” 戚福说不下去了,乾凌帝却是明白了。 这病,乃是遗传病,而他这病却遗传给了太子,只是,他运气好,人到晚年才病情大发,太子尚在壮年,却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想到这个,又想起对这皇位虎视眈眈的太妃与权王,乾凌帝更是面有死气,最后,却是道:“将朕的药,给太子送去。” 戚福心头大震,嘴上也唯有应下:“是。” 皇上这药里头,加了什么,戚福心知肚明。 五石散。 而这种东西,本就是吊命根的玩意儿,皇上要让太子也用这个,若是吃上瘾了,就算多活几年又如何,人怕是只会越来越精神不济,最后,只能以药度日,蹉跎岁月,最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戚福不懂,既然皇上明知太子也是个活不长的人,为何,又不换个太子人选,就算三王爷身份不可,那七王爷呢? 七王爷那般优秀,最重要的是,七王爷身子康健,显然是未遗有其父病症,他,应当才是继承皇位的最好人选。 这些戚福也只敢心头想想,又哪敢说出口来。 第749章 这老狐狸,不过是装傻而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0章 突然出现,震惊的不止是柳蔚 柳蔚道:“其实,丞相大人或许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权王提前作乱,皇上已经无法释放丞相大人。” 柳城继续沉默,但柳蔚却看到柳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紧了紧。 “丞相已经是皇上的弃卒,弃卒的下场是什么,丞相为官多年,相信是知晓的。无外乎,就是两条路,要不以死谢罪,要不秋后问斩,前者,可让大人安安静静的死,死后,或许皇上恩慈,还能善待丞相一族,后者,却是极有可能,涉及满门。” 听到这里,纵是再冷静之人,到底也表现出了明显情绪。 柳城狠狠的握紧拳头,再缓缓松开,最后隔着裤子破旧的布料掐住自己的膝盖,手背上,凸起了青筋。 “不过,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在下授命调查沁阳公主一案。查案时,在下发现其中水深不明,上牵扯敏妃,下关联几位公主,而若要将此案彻底侦破,丞相大人这一环,便是不能忽视,所以,在下希望丞相能够配合。案件了结,受益的并非只有在下,还有丞相大人您,甚至您的一家。现如今,皇上少了一个理由,一个台阶,释放丞相,但若是案件破了,这个理由,自然就有了。” 柳蔚的话音落下,小间里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柳蔚还以为,柳城真的咬死了一个字都不会说,才听对面,干涸沙哑的男音用极轻的语气,问:“权王作乱,皇上若是放本相,便是告诉天下,他关错了我,而你,又如何能给皇上一个……两全其美的台阶?” 柳城虽然声音难听,喉咙不好,但说话却是连贯,逻辑也分明。 柳蔚不觉一笑:“丞相大人,将前后给搞混了。” 柳城终于抬眸,正眼注视此人。 柳蔚道:“不是在下破了案,再求皇上释放丞相,而是在下为丞相您平冤,给皇上一个误会了权王的借口。” “你说什么?”柳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门外头偷听的狱卒立即竖起耳朵,生怕遗漏了。 “嘘……”柳蔚伸出手指,按了按唇瓣,才对柳城道:“隔墙有耳,丞相慎言!” 柳城深吸了口气,表情已是没了之前的装疯卖傻,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下自然知晓,丞相不必惊讶。依照现在外面的局势,在下可保证,皇上实际并不想与权王大动干戈,一开始自然是想的,甚至做好了准备,将丞相大人您都搭了进去,但皇上自个儿也没料到,权王会如此毫无顾忌,竟是整装待发,兵马齐全,已经是在逐渐攻破辽州附近的其他州县了,甚至惠州那边,也出现了权兵。” “惠州?”柳城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错过太多了,神色不免紧绷起来。 柳蔚道:“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便是皇上目前不想与权王开战,因为皇上开不起。朝内空空,边境无人,皇上老了,自以为还能将权王清除,却未料到,权王已经成长到与皇上比肩,甚至更为杰出的地步,所以,皇上后悔了,但现在,皇上缺少一个不战的理由给天下,而这个理由,只能从丞相您的身上来找。” 柳城用老狐狸般的目光看着此人,对此人的话,将信将疑。 柳蔚也不急于求成。 过了许久,柳城才问:“你说敏妃,本相的事,又与敏妃何干?” “敏妃乃是裳妃娘娘的亲姐姐,裳妃娘娘死后,在下在裳阳宫找到了许多敏妃娘娘生前的画作。在下猜测,凶手是在暗示什么,但关于敏妃的信息,宫中流传甚少,年纪轻的,地位低的,都未曾听过,丞相为官多年,想来,必是听闻敏妃事迹一二,关于敏妃之死,丞相可知晓什么?” 柳城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 柳城笑了一声,道:“并非是本相出去与敏妃案子有关,而是你想用救本相出去,来换取本相口中敏妃的旧事,这乃交易,是否?” 柳蔚也不隐瞒,直言道:“丞相若是这般以为,便是罢,但在下的确想救丞相。” “哦?”柳城嗤笑:“为何?你我确有过相识,你救过小儿,本相记得。” “不止如此。”柳蔚道:“大人的大女儿,是叫柳蔚。” 柳城瞳孔一缩:“你想说什么?” 柳蔚道:“丞相莫要紧张,在下只是与柳姑娘相识罢了,受柳姑娘之托,此番回京,若是在下有力,必尽所能相救丞相。” 柳城面色深沉的看着此人,目光尽是审视。 柳蔚则判断了一下时辰,道:“丞相大人,咱们时间不多,在下最迟一刻钟后便要离开。” 若非杭公公与林盛一直嘀咕,怕真的会与柳城一起被送往惠州,柳蔚也不会在见向易之前,跑到这禁宫大牢里来。 其实,柳蔚自己也想帮帮柳家,之前倒无所谓,但这次若真被发配惠州,老夫人怕是在半路上,便活不成了。 单单是为老夫人,柳蔚也得出这份力。 询问敏妃之事不过顺带,柳蔚要在这柳城面前打个照面,免得自己救了这人,这人却认不清恩人是谁,回过头去还对那狗皇帝感恩戴德,那自己倒是枉做了好人。 柳城还在犹犹豫豫,不肯直言,柳蔚有些厌了。 柳蔚刚才说的一半都是真的,乾凌帝不想开战,倒不是怕了权王这一方面,而是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那黄儿还在容棱手上。 黄儿不出现,裳妃之事便不能了结。 裳妃案子不结,敏妃案子就更结不清楚。 这件事雪球般滚得越来越大,柳城是不太重要的一环,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正此时,突然外面有了声音。 柳蔚皱了皱眉,视线催促着柳城。 柳城还是不说话,而狱卒已经把门打开,铁门“吱呀”一声。 柳蔚转首,正想让狱卒多给些时间,却在看到狱卒身后那中年男子时,眸子一震。 向易! 向易的突然出现,震惊的不止是柳蔚,还有柳城。 尽管这只老狐狸极快的恢复了之前装疯卖傻的模样,但那短暂的惊讶,还是被柳蔚收入眼底。 第751章 居高临下的逼视柳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2章 拉着钟自羽的一条腿,直接往外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3章 气的,一脸想骂脏话的表情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4章 那皮被他一掀,里头,却是另一张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5章 你要亲手杀我,又怎知我不乐在其中?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56章 柳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钟自羽看着柳蔚,在柳蔚格外灵气的眸子里,竟瞧出一种嗜血的疯狂。 心中当即涌出不好的预感。 钟自羽还来不及说话,便顿感面上皮肤一疼。 柳蔚看着钟自羽脸上的血口子,见其竖起眉眼,便道:“哦?这块面具,质地不错。” 钟自羽咬牙道:“你不若直接杀了我!” 柳蔚又笑了,笑得眸子干净清澈,摇摇头道:“你以为,死是最大的惩罚?” 钟自羽不说话,这一刻,方才觉得,曾经他是低估这个女人。 柳蔚其人,在钟自羽心中,一直都担任着“猎物”的角色,而他,才是“猎人”。 猎人可以恣意玩弄猎物,拿捏,猎杀,但却从未听说,猎人有一日,竟会被猎物绑住。 其实从一开始,钟自羽便是给了柳蔚一个机会,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否则,大牢门口,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吃下那枚迷魂药? 但当时钟自羽以为,醒来后,他会在牢里,或是堂上。 这人假仁假义,满口案件案件,必然会抓住他来审问,逼问关于最近这几桩案子之事。 他也已想好了说辞,其中真假先不说,但他敢保证,他的回答,必是能令案件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这也算是他给柳蔚的一点小甜头,他要让柳蔚知晓,想破案,唯有他可以帮忙。 而让他开一次口容易,开第二次,第三次,却是需要拿东西来换的。 这本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未曾想到,醒来后,他竟是身在内务府厢房。 脸上的伤口还在发疼,但钟自羽有预感,这境地,如她所言,真的,仅是个开始。 柳蔚想做什么? 几乎不用猜,钟自羽便可得出答案。 柳蔚在公报私仇,放弃质问案件的机会公报私仇。 身体被奇特药物控制,钟自羽难以冲破那桎梧,找回内力。 他亲眼看着柳蔚将刀片再次凑近,在他已经受伤的脸上,于原地,又割了一刀。 柳蔚要对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初他如何伤她,伤她的儿子,甚至伤那只鸟,现在,便都要一五一十的讨回来。 “与其叫你看起来像是毁容,不若当真就叫你毁容,否则,一会儿其他人进来了,瞧着你的脸不一样了,岂不是很难解释?” 柳蔚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刀尖边沿蔓延出的鲜红血液,眼底的笑意,越发璀璨耀眼。 “况且,你不觉得总戴着张他人的面具,很累,很沉?你看,我将你的脸划烂,让人看不出你的真容,你便不需戴他人面具遮掩了……”柳蔚说着,便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又道:“终究,是在下将你面具戳破,在下总要想一个万全补救之法。” 说完,又是一刀。 方才划的是钟自羽左脸,这次是钟自羽右脸。 当唇角微动,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钟自羽神色更加冷厉,目光发狠的看着柳蔚,像是若能运功,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柳蔚五马分尸一般。 柳蔚却毫不在意,在此人脸上划了三刀后,手探入袖袋,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瓷瓶。 柳蔚念叨道:“说起来,我还有件礼物,要送予你。” 话落,柳蔚便将瓷瓶打开,里面,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柳蔚专注着将小小解剖刀伸进瓶口,而后,又慢慢的抽出,刀身再露出时,钟自羽便瞧见了刀尖上,趴着一只蓝色的蠕虫。 柳蔚缓慢的移动着解剖刀,直到移来钟自羽眼前。 近距离的看着那只虫子,钟自羽神色愈发难看。 柳蔚手轻轻一抖,那虫从钟自羽眼前掉落,直接掉在他脸上。 滑腻的恶人感,让钟自羽全身紧绷,双拳无力的紧握,手背上全是冒起的青筋。 柳蔚弯下腰,嘴角上挂着趣味的笑,用刀尖拨动一下那慢慢蠕动的小虫,将虫子拨到钟自羽脸上伤口那处,然后,虫子贪婪的把小肉身子挤巴挤把,挤了进去。 “唔……”伤口再次被强行打开,疼痛感让钟自羽浑身一僵。 柳蔚从小瓷瓶里总公拿出了三条蠕虫,恰好可以塞进钟自羽脸上的三道伤口里。 做完第二步骤,柳蔚拿出银针,这枚银针与其他却是不同,这枚针上,挂着一条又长又细的羊肠线。 “你脸上的伤似乎很重,这样大的口子,若不缝合,恐会留疤,好了,我替你缝上。” 没有任何麻醉和消炎,柳蔚将银针穿过钟自羽的面皮,再横穿那伤口。 缝合伤口,柳蔚可谓信手拈来。 “啊——”钟自羽终于疼的叫出声。 他所疼的不是那针脚的刺入,而是那小蠕虫,在他的皮肤里,正在咬他。 柳蔚对其眸中的痛苦之色视而不见,只将那三处伤口都缝合好了,才用羊肠线打了个结,赞道:“缝合得多好……” 因着伤口缝合,那虫子在皮肤里找不到出路,只得一口一口,继续啃食周围的血肉,仿佛只有在这些血肉里咬出一个窟窿,才能找到一条出路。 这虫子看着细小,但咬人极疼,钟自羽疼的几次忍耐不了,浑身发抖。 柳蔚看着钟自羽这个模样,表情憎恨的道:“这些,只不过是利息,想想看,你是如何残忍的伤了我的儿子!” 钟自羽略一回忆,脸色巨变。 此刻,他如蜈蚣爬过的脸庞上,还布满了没人擦拭的血迹,而钟自羽那双眼睛,又黑又深,这一眼看去,仿佛要直入柳蔚心底。 柳蔚并不惧怕,解剖刀在指尖快速打转,接着,直接一刀,刺入钟自羽的小腹。 刀入腹肉,钟自羽瞪大眼睛,凶戾的视线慢慢下移,转到自己的腹部,亲眼看着那儿插着一把刀,血缓缓的流出。 喉头一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么短的一把刀,刺不死你,我家珍珠,这个部位可是因你也挨过不轻的刀子……” 过了好半晌,钟自羽才哑着嗓子,道:“你这个……疯子!” “嗤。”柳蔚笑出了声,身子靠近钟自羽,一把从他腹內抽出解剖刀,看到钟自羽疼得又颤了一下,柳蔚才用沾满血的刀背,拍打着他的脸庞,语气轻和的道:“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哪怕在你身上捅一百个口子,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死,多没意思——” 第757章 这个人,就可以分尸了 柳蔚话音一落,那解剖刀换了个方位,在钟自羽腰上,又再次刺入。 小腹完了轮到腰,柳蔚的模样,仿佛是真要在钟自羽身上刺上一百个口子似的。 钟自羽闷痛出声,额上冷汗直冒。 柳蔚看着钟自羽的眼睛,问道:“觉得哪里疼?是脸?还是腹部?还是腰上?哪里更疼?我,实在好奇!” 钟自羽沉默,目光满含杀意的盯着柳蔚! 随着柳蔚的话语,钟自羽深吸口气,感受到脸上,身上,几乎全部都痛入骨髓。 咬牙忍着,直到周身开始麻痹,钟自羽才黑着脸问:“不想知道案子的事了?为了折磨我,真相都可以放弃?” 柳蔚却道:“你的意思是,认为我从你的这张嘴里,再也撬不出半个字?” 钟自羽寒声,说话变得微带喘息:“一开始,是给你机会,而现下,柳蔚……你会后悔!” “后悔?”柳蔚慢条细理的将解剖刀又放在钟自羽胸前,在那儿比划了半天,才道:“好,你便让我看看,我是如何后悔!” 话音一落,柳蔚便突然发力,直接单手将钟自羽整个人提起来。 如今用不了內功手无缚鸡的钟自羽,被动的被悬起,他看着柳蔚,面庞铁寒,咬紧牙关。 柳蔚将钟自羽提起,又扔地上,一脚踩在钟自羽的头上,鞋底狠狠磋磨他的脑袋,待将他额头磋出了血口子,才道:“修习催眠一术之人,自身必是受过严苛训练,其意志力与自制力惊人强大,这才能避免催眠的过程中,自身被患者影响,从而造成幻觉,影响心智!学催眠的,有一样是共同的,那便是他们都在无数次实验中活生生走过来,你经历过多次催眠,自身便会产生抗体,从而变得,哪怕一丝一毫的错漏,也能感觉出!你是在现实里,还是梦境里!我并不是专业学心理的,但我也只,要破催眠师的心智,其实,也并非是多难之事,你不想告诉我的,最终还是会说出,不若,我们便来看看!” 说罢,柳蔚将解剖刀丢开,重新拿出一个瓷瓶,那瓷瓶里,放的是些白色药粉。 瓶口打开之时,柳蔚抖了抖手腕,里面,一缕白烟飘出,不一会儿,便四散分开。 眨眼,消失无踪。 柳蔚蹲下身,倾斜药瓶,将里头的药粉,抖到钟自羽额上的伤口之处。 被药粉触及的下一瞬,钟自羽霍然更加瞪眼,额侧青筋暴起,双目也跟着发红。 柳蔚问的淡然:“疼了?” 疼,疼到了骨子里,疼到了心扉里。 若说方才被割开面皮,捅破腹部腰部的疼痛感是三级,那现在的,至少是十级。 这药粉是什么,竟会……这般的疼! “银蝎粉,千只毒蝎,也只够研制指甲那么大点的分量,方才那一下,你可知耗费了多少毒蝎!” 钟自羽盯着那瓷瓶,目光全是火气。 “银蝎性毒,壳硬,制粉或液后,有壮阳之效,这么好的东西,我给你用,可是便宜了你,你该谢我才是!” 钟自羽只觉痛得灵魂都快要出窍了,最可恶的是,现在他无法动弹,没有内力,不能封存起五感,这痛要生生承受。 柳蔚见钟自羽眼神越来越涣散,“啪!”蕴含七成内力的一巴掌,直接扇在男人脸上。 钟自羽只觉面颊滚烫,膨胀。 “可别睡着了,睡着,就没意思了。” 钟自羽觉得此刻不止身上疼,脑子也疼,疼得太阳穴嗡嗡的叫,仿佛随时都能窒息而死一般。 “痛觉影响视觉,嗅觉,触觉,更直通中枢神经。要摧毁你的意志,痛,便是最简单的方法……难就难在,要如何让你比痛更痛……痛到承受不住……” 柳蔚没开玩笑。 一个人的承痛能力,是有数值的,总有人说,人的痛觉分为十二级,第十二级,便是女人分娩之痛。 可实际上,人最痛最痛的,并非下身的痛,而是上身的痛,更准确的来说,是脑部的痛。 或者说,是三叉神经的痛。 三叉神经为混合神经,是人体面部最大的神经,为眼神经,上颚神经,下颚神经组成。 柳蔚方才在钟自羽面上割开的三刀,便恰好是这三处神经线,又在里面放了虫,虫会啃噬血肉,咬破神经,再配合那催痛的银蝎粉,效用,事半功倍。 这银蝎粉,实际上是极有价值的中药材料,但外用却是极刺激,会令人一痛再痛。 钟自羽现在痛到扭曲,整张脸都在抽搐,头疼欲裂,整个五感神经,都受到冲击。 在这样的刺激下,正常人是会通过晕眩,以达到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但柳蔚的一巴掌,将钟自羽给扇醒了! 钟自羽晕不过去,这痛,便只能继续承受! 痛觉能麻痹人的意识,影响思考。 只要让钟自羽够痛了,哪怕是小小催眠,也能让其口吐真言。 柳蔚一开始本没打算急着审问,但看钟自羽这个样子,只怕一不小心会被弄死了,最后真的不易寻到真相。 因此,只得先做正事。 柳蔚想得其实很好,将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这个人,就可以分尸了。 先分尸哪儿好呢?腿先折断吧,手也折断,胸口地方宽,还可以捅几刀,不捅到血管和心脏,人就不会死。 最后还有哪儿?对了,脸,这个人的人皮面具做的极好,虽然隐有痕迹,但却撕不下来。 不过那又如何?待将人折腾得四分五裂了,这张人皮面具总能被弄下来。 柳蔚倒要看看,如此残忍变态杀人如麻的钟自羽,原本会长了一张怎样的容貌…… 在认为钟自羽残忍变态时,柳蔚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用刀,计量似的比划钟自羽的四肢比例,考虑一会儿从哪儿分尸才顺手的这副模样,其实,也比变态没好到哪里去。 而与此同时,房门外几步远处,杭公公急的原地打转。 来回踱步几次,杭公公便看着身边的男子,问道:“你说,真的不用进去瞧瞧?柳大人可在里头许久了!” 容棱一身侍卫装扮的坐在走廊长椅上,他是一盏茶前过来的,刚来时,本想推门而入,但在门外驻步片刻,又退了回来,而后,便与杭公公静默相对。 第758章 你是说,你为了一个叫岳单笙的人 杭公公显然是很着急,一心想知道在禁宫的大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容棱,则是沉默,耳朵不用特意竖起,便能通过内力加强五感,听清柳蔚在房间里做什么。 容棱越听,面色越是不好。 其实,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变态杀人魔头,容棱并不觉得柳蔚折磨其有什么问题,但关键是,柳蔚怀孕了。 体力与精力问题倒不担心,柳蔚习武。 至于胎教方面…… 容棱很愁心,一直觉得小黎之所以变得天天爱往坟头钻,就是因为柳蔚怀小黎的时候,做了太多类似的事。 而现在,柳蔚怀二胎了。 容棱还日日夜夜期待着柳蔚给他生个女儿,若是真的生了个女儿,将来也变成…… 为人父的容棱,最关心的,还是子女的教育问题。 就在柳蔚想方设法发泄怨气,将忍了数月的一肚子火,公报私仇的全发在钟自羽身上时,容棱则越想越远。 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以后该为他那还不一定是不是女儿的孩子,请哪位女先生,进王府教导好。 听说翰林院苏学士有位从小饱读诗书的千金,如今已年过十八,明年成婚,算一算,柳蔚生产的日子,再算算“女儿”长到五岁可开启蒙的日子,嗯,苏学士的女儿,是个合适的人选。 杭公公站在那儿问了容棱话,却见这位御前侍卫一声不吭,顿时杭公公就不悦了,加大了声音道:“问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杭公公声音太大,容棱被迫回神。 冰冷的视线扫了杭公公一眼,容棱却是在问:“翰林院苏大学士,公公可识得?” 杭公公一愣,在错愕一瞬后,又立刻打起精神,压低了声音问:“怎的,翰林院苏大学士,与柳丞相有什么不同的关系?莫非,柳大人与丞相谈的事,与翰林院苏大学士有关?” 容棱不知杭公公在说什么,只问:“苏大学士人品如何?” 翰林院的,容棱与其打交道的日子不多,武将,与文官总是有些不对盘。 杭公公眼睛眯起,表情郑重:“果然,苏大学士与丞相大人有所牵连?” 牛头不对马嘴。 容棱皱眉,不问杭公公了,打算回头自己去打听。 杭公公看这御前侍卫不语了,只以为自己聪明给猜中了,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而就在这时,房门内,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啊——” 杭公公头皮一麻,打了个冷颤颤的激灵,听出那不是柳蔚的声音,便知是向易的声音。 杭公公又开始原地打转,也再次看向容棱,征询意见:“柳大人这是做什么呢?咱们还是进去吧,进去看看吧!” 容棱没吭声,只是伴随着钟自羽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他重新开始思考,一个女先生,够是不够,要不,再找一个? 房间内,柳蔚眼看着差不多了,钟自羽现在的模样,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最重要的是,钟自羽很想晕,痛晕,伤晕,怎么晕都行。 但柳蔚就是不让钟自羽晕,反而让钟自羽非常的有精神,再带着这种精神,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折磨得犹如一个破布烂娃娃。 钟自羽的自制力的确不俗,柳蔚在撒完了半瓶银蝎粉后,看居然还不够火候,只能忧伤的拿起小解剖刀,在钟自羽身上扒拉半天,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一刀一刀的戳。 哦,这是大腿,没事,不割到动脉不会死人的,那就在这儿割十刀吧。 对了,割完了还有另一条腿,嗯,两条腿就是二十刀,可以消磨半刻钟的时间了。 柳蔚割着玩,钟自羽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上下被血染红。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提不起,连叫都叫不出声,柳蔚才眼前一亮,从地上爬起来。 一枚玉佩从柳蔚袖中滑出,柳蔚将奄奄一息的钟自羽随便拖到墙角,让他背靠着墙壁而坐,才拿着玉佩,在他眼前晃悠。 “这么疼,你一定困了……” 柳蔚的声音,刻意放柔,语气轻和又细软,一字一句,落在钟自羽耳里,透过耳廓,转换成另一种声音。 钟自羽觉得大脑越发不受控制,本就勉强支撑着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溃塌。 柳蔚在问话,钟自羽却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但钟自羽清楚,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自己想必是什么都没说。 应该,是什么都没说。 柳蔚双眸敏锐的瞧着钟自羽,问了好几句,也真实的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但钟自羽的回答实在没什么创意,说来说去,只有三个字。 “岳单笙……” 柳蔚看着手里的玉佩,拍拍脑门,打算重新开始。 “你困了吗?眼皮是不是很重?身子是不是疲倦?你若是困了,便闭上眼,好好的休息,不要害怕,也不要挣扎,慢慢的,将自己放松下来……” 柳蔚轻轻的说着,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便问:“你为何,要杀害月海郡主?” 钟自羽双目紧闭,浑身上下皆是狼狈,听着柳蔚的话,嘴里,却还是念叨着那三个字:“岳……单笙……” 柳蔚皱眉:“你是说,你为了一个叫岳单笙的人,杀害了月海郡主?” 钟自羽的眼角划出透明液体,那液体混合着他脸上的血,很快便融成鲜艳的红色。 柳蔚凑近钟自羽的唇边,终于听到他说了不一样的字眼,他说:“单笙……我……我错了……” 柳蔚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岳单笙,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想着古庸府时发生的一幕幕情景,那两幅由小妞所言,自己所绘的两幅肖像图,便映入眼帘。 岳单笙,岳重茗。 好似,就是那对兄妹。 而自己,也是因着与岳重茗格外相似,而入了这变态之眼。 看着钟自羽竟念着那岳单笙的名字掉下泪,柳蔚沉默了一下,拉了把椅子,坐到对面,继续用蛊惑的声音问道:“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岳单笙之事……” 第759章 生死边缘,才会表现出来的疯狂 钟自羽却没有吭声,身上剧痛,意识混沌,整个人都云里雾里。 柳蔚踢了钟自羽一下,那原本靠墙边歪坐着的男子,竟突然身子一斜,倒到了地上。 钟自羽依旧紧皱着眉头,但柳蔚知道,钟自羽还有意识,只是意识,不知飘散到了哪儿。 催眠一术,惯用于降低人的意识,摧毁人的心智,再借用外力,对人的大脑进行精神施压,从而达到令人深度昏迷的状态。 人在这种状态下,防御力和抵抗力会降到约等于无,而这时候,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遵循本意,乖乖回答。 学心理学的,对于催眠的原理,都可算是耳熟能详,张口就来,柳蔚也不例外。 但,同时柳蔚也知晓,催眠还存在一种问题,那便是,若心理师运用不恰,会有几率,将患者从深度昏迷,压制到重度昏迷。 也就是说,催眠的最佳昏迷程度,是深度昏迷。 过犹不及时,若将患者的情绪,体质,神经,压迫到了比深度昏迷更底的地方,那么,便会令人产生重度昏迷。 人在做梦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一种重度昏迷。 催眠是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若超过,或者不及这个尺度,便不能达到最好的催眠效果。 钟自羽现在,明显是已经超过了。 难道,真的太疼了? 柳蔚开始反思,或许是自己太高估钟自羽的精神力,从而判断失误,用力过猛,将他精神线逼到了极致。 啧啧两声,柳蔚对此没有丝毫的罪恶感,没将这人弄死,已是自己宽宏大量了。 倒了杯茶,柳蔚歪在椅子上,看着钟自羽纠结的脸,直接,将那杯茶泼到他脸上。 热茶,让他本就不堪负重的脸,更加难看。 一杯没醒,再来一杯,最后,柳蔚索性把整壶茶水都倒在这人脸上,人却还是没醒。 不应该啊,能够开始催眠,便能够结束催眠。 难道,他被困在了梦境里,醒不过来了? 想到了小妞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柳蔚脸色变了变。 自己学艺不精,真的,玩出火了? 柳蔚终于有点着急了,起身,在屋子里绕了两圈,正在犹豫,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拿不到口供,就趁现在,把这人就地正法算了,却听钟自羽朦朦胧胧的,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两个字:“……错了。” 错了? 这人也有错的时候? 不是变态得连杀人都不觉得是错? 柳蔚沉默一下,走过去,蹲在钟自羽面前,用解剖刀的刀柄,捅了捅这人的脸,道:“你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你说了,我便告诉你,岳单笙在何处……” 柳蔚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想,本应重度昏迷,气力全无的人,却突然一僵,而后眼泪,流的更多。 柳蔚见状,眼睛猛地一亮。 就好似突破小妞心防,将小妞唤醒之人是容溯一样,钟自羽的心防,正在为那个叫岳单笙的人敞开。 如此一来,事情,倒是简单得多了。 柳蔚这时正要再问,却听门一响。 转头一看,柳蔚就看门外,冷厉的男子身姿挺拔,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此人背着光,但柳蔚单看身形,便一眼认出了此人是谁。 柳蔚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外面瞧了瞧。 瞧见不远处,杭公公还小心翼翼的往这边偷看,柳蔚就伸手一拉,将容棱拉进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带你来看好玩的。”柳蔚说了一句,便把容棱拽过来,按在椅子上,让他坐下。 容棱坐下,视线则扫视屋内一圈儿,最后目光定在那钟自羽身上。 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棱还未说话,柳蔚已对容棱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整了整衣衫闲适的坐在钟自羽面前,温和的问:“你可想知道岳单笙的下落?” 昏睡中的钟自羽,在一阵僵直后,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柳蔚笑了起来,果然,不是不能催眠,而是方向出了错。 但没关系,方向错了可以再引导回来。 钟自羽做了一个梦,不,确切的说,那不是梦,是他曾经的真实经历,他,与另外两个人,共同看过,走过,听过的经历。 初遇时,是在漠北的一个黄昏。 十岁不到的小男孩,面黄肌瘦的游走在落难逃亡的人群里。那年家乡发了大水,房子,全被大水冲没了,一直跟小男孩相依为命的老乞丐,也因发大水那夜吃了酒,没醒过来,在水里淹死了。 小男孩啃着自己路边上挖的枯草根,一口一口咬着,嚼着,小男孩吃的时候,旁边好多人都在看,一个个双眼发光,盯着他的草根,盯着他的包袱,也盯着他。 小男孩知道那些目光是什么,是饥饿,是残酷,是人在濒临生死边缘,才会表现出来的疯狂。 昨天夜里,这几个双目发光的人,联手把一个在大水中瘸了腿的小姑娘,杀死,吃了。 这几个人在刮骨头的时候,小男孩瞧见了。 小男孩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控制不住。 在这些人去洗手时,小男孩将那还带着大半人肉的骨头偷走了,自己藏到树林里,悄悄生火烤了吃。 大半个月,加起来没有吃上五顿,更别说是肉,小男孩没心思去考虑那肉在一个时辰前是不是还长在一个活人的身上,他只知道这些肉很美味,他吃了,还想再吃。 以前,老乞丐就说,人肉吃多了,是会上瘾的。 但,小男孩在即将饿死恐惧失去生命的情况下,又怎么有心情,去考虑上不上瘾的问题。 上瘾又如何,只要能吃饱,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今日,草根只有三颗,啃完一颗,小男孩将剩下两颗贴身收好,便裹着包袱,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小男孩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个子小,力气小,没有亲人,一幅随时快饿死的模样,这样的他,很容易入那些人的眼,他们,专会挑这种没人出头的小孩子来吃,因为,能避免被报复,或是打不过弄巧成拙。 小男孩极力隐藏自己,但他却一直感受到,有几道冰凉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第760章 割脖子放血,人瞬间就没气了 小男孩走得更快了,他开始思考,今晚,该如何度过。 担惊受怕赶路的时候,人最容易疲倦,在跟着大队走走停停了将近五个时辰后,天,到底是黑了。 这个时候,一群逃荒人开始各自找地方安顿。 有拖家带口的,在这种时候,反而是最易生存的,因为人多便意味着手力多,可以去捉老鼠,也可以去挖树根,一家人找到的食物凑一凑,全都能吃饱。 而单个行动的人,往往就会吃亏,你没有帮手,人家有帮手,你注定是抢不过人家。 幸亏,小男孩也不打算在这个时间去找吃的,他明白自己还很弱,不是那些大人的对手,他躲到一个角落,拿出自己的两颗树根,挖了一捧混着沙土的泥水,慢慢的吞咽着。 这树根,足够他撑到明天早上。 半个月来,这样的伙食,他已经习惯了。 “喂!”突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男孩仰头看去,果然,看到白日里盯紧他的几个人,走到他面前。 肤色黑黝黝的几个人,拦住了外界,将个子娇小的小男孩,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中。 小男孩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他缩着脖子,将树根捏紧,弓着身子抱起包袱,打算躲开。 但刚走一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想跑去哪儿?” 身形高大的健硕大汉,将小男孩单手拧起来,手一拎一拎的,似乎在掂量他有多少斤,够他们几个兄弟吃几顿。 小男孩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求饶:“几位大哥……求求你们,这些树根都给你,都给你吃。” 他说着,强行将那两颗树根都塞给大汉,却被大汉一手拂开。 大汉狞笑起来,嘿嘿的道:“看来你小子知道哥几个要做什么,昨晚偷骨头的,果然是你!” 小男孩吓得面色发白,嘴里还在不住的求饶。 大汉像是瞧跳梁小丑一般,将小男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对身边的兄弟道:“就他了,一会儿把骨头熬久一点。” 大汉的同伴笑了,商量着到底怎么个吃法好。 小男孩听着他们的讨论,浑身发着抖,看着附近那些安顿的流民。 那些流民当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人饿起来,是什么都敢做的,他们要杀人,要吃人,是真的把人切了煮了,一块一块的吃下嘴。 但在这种环境下,谁又比谁好? 流民们一个个都没避开视线,有孩子的,把孩子耳朵捂住,脑袋藏住,不让他们看,不让他们听,其他的,全都离远一些,再远一些,只希望自己别被这些恶霸看中,转头也没了命。 小男孩眼底的绝望越来越重,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人救他的。 “好了,带去洗洗,这脏兮兮的,老子可不想吃一嘴泥。”大汉说了一句,便将小男孩,如小鸡仔一般,丢给同伴。 同伴接过,夹着小男孩,便往河边走。 衣服被扒光,头发被割掉,小男孩一动不动的任由这两个大汉将自己用草藤刷了一遍,待要将他抓起来时,其中一个却道:“等等!” 另一人问:“怎的了?还不够干净?” 先说话的那人,狞笑起来,道:“昨晚那个女的,老大便没让咱们先泻个火,今个儿这个,怎的也要先爽一顿吧,逃难到现在,都多久了,老子一个荤腥没沾着,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 同伴犹豫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最后,还是点头:“好,来就来!” 两个大汉商量好了,嘻嘻哈哈的就拉着那小男孩往小树林里走。 小男孩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就仿佛即将被侵犯,即将被生吞活剥的不是他一样。 小树林里漆黑一片,他被扔到地上,背上磕到了尖石头,当即便流了一大滩血。 他双目呆滞,脸色苍白,僵直的瘫在地上,眼看着自己身上,覆上来两具男人身体。 “小野种,临死前让你爽一顿,还不谢谢哥哥们。”恶心的言辞落入耳廓。 小男孩始终没动,像是已经放弃一般,他甚至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这两个龌龊的大汉在他身上摸遍了,即将进入他时,猛地,他将人一推。 身上的两个大汉紧紧皱眉,几乎一瞬,都顿住了。 小男孩抬起头,对上两个大汉不可思议的目光,这次加重了力道,再推,两个彪形大汉歪在一边。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捂住肚子,满面痛色的二人。 他蹲下身,挥开两个大汉的手,看着两个大汉肚子上那贯穿的短刀,伸手一拔,拔了出来。 两个大汉一痛,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被捅要害,晕了,但却没有死。 小男孩把玩着两把带血的刀,这两把刀,是老乞丐给他的,算是老乞丐的遗物。 老乞丐死了,他自然就收着了,平日里挖树根用的都是这个,玩得多了,耍的也就熟练了。 只可笑的是这两个大汉,竟是连他身上有没有兵器都未检查清楚,便敢对他下手。 方才他被扒光刷洗,这两把赶路时故意沾了药防身的刀便被他熟练的藏于手背,原本以为肯定会被发现,却不想,天色漆黑,这两个大汉又胡思乱想着那档子肮脏之事,反倒是忽略了。 小男孩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汉,手脚利落的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再就着两把短刀,左右手同时出击,一边一刀,直接割开两人喉咙。 血,咻的飚了出来。 小男孩勾勾唇角,心想,原来就这么简单,人瞬间就没气了。 小男孩笑了,笑的很开心,也很自豪,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了自保,也为了……食物。 流民堆里,贪吃人肉的团伙中人,见同伴迟迟未归。 再寻来时,却见河边半个鬼影都没有,但小男孩的衣服,却丢在这里,不过包袱不见了。 第761章 他的命贱,但他不想贱! 几人皱皱眉,四处寻找,终于,在树林里找到了踪迹。 他们找到了一滩碎尸,勉强认得出。 “老三,老四!”团伙中人大叫起来。 有同伙说,那个小男孩不见了! 老大握拳砸地,立刻命人去找。 但找了足足一夜,却半个身影都没找到,那小男孩不见了,彻底不见了。 老大伤心的捧着两个兄弟的头颅,却看到寻找归来的其他兄弟,一个个面露青光,看他手里这两颗人头时,竟还咽了咽唾沫,一脸饥渴。 老大心头一震,到底,垂下头来,将两颗人头递过去,道:“老三老四,应该也不想咱们饿死在这儿,咱们,便成全他们。” 老大一声令下,不止这两颗头,那些剩下的肠子和内脏,包括手脚断肢,都被集中到一起,放在煮沸的锅里,熬煮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与去繁华京都背道而驰的方向,一个小男孩,背着他的行囊,独身,朝着北方走去。 他走的很快,跑得很急,他的背囊还在渗血,里面有一大堆他剃下来的人肉,只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便能拿出来吃。 他走了很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总之,在他终于跑不动时,他停了下来,坐在一个山里,重重的喘气。 想来,已经彻底远离那些人了吧? 他心里正想着,却有细弱的脚步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该死!”小男孩咒骂一声,不敢再停留,爬起来,就继续跑。 事实上,杀人剃肉后,他就听到身后总有脚步声,所以他才会一直跑,一直跑,但那脚步声,如影随形,像是跟定他一般,他跑得再久,再远,也始终能听到。 那些人真的不打算放过他吗? 是了,他杀了他们两个兄弟,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他,小男孩咬咬牙,人都杀了,他便不会后悔! 深吸口气,他提着力气,继续跑,这次,又跑了一个时辰,待他满头大汗,嘴唇苍白,面色铁青时,他终于,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而那脚步声,又出现了,就在他身后,慢慢,慢慢的,朝他靠近。 小男孩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满脸不甘,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他想,这次被抓到,他必然会很惨,惨到,他不敢想象。 可是,还能怎么办? 这就是他的命,是老天给他的命,他从出生便受尽折磨,老天看他不顺眼,就是要让他死,他能怎么办? 人,难道还能斗得过天?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男孩想,如果,他是说如果,有人现在能救他,不管那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只要,能让他活着。 他的命贱,但他不想贱! 脚步声更近了,小男孩瘫在地上,方才崴了一脚,脚踝已经肿了,他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全身发抖,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根本不敢睁眼。 “你,没事吧?”清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那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 小男孩清楚的辨认出,这不是那些流民里,其中某一人的声音,因为这道声音与自己一样,是孩童的声音。 那些流民大团里,也有很多孩童,但那些孩童的声音,又与这道不同,这道,格外的好听。 小男孩艰难的睁开眼,他小心翼翼的往后头看去,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楞住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粗布麻衣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的年纪,看着与自己差不多,但脸,却比自己要干净,哦,不止脸,皮肤,头发,都比自己好。 小男孩觉得,这人虽说穿着低质的衣裳,但五官精致,白白嫩嫩,分明是哪家的少爷吧。 但,这个少爷却又有一点古怪,他手里,拿着根木杆,双眼,是闭着的。 小男孩不敢大意,他左右看看,确定除了这个小少爷,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敢坐起来,有些错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在跟我说话?” 小少爷歪了歪头,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怪,说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小男孩看着他的眼睛,眨了眨眼。 小少爷似乎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没说话,只是用木杆点了点前面的地,确定没有障碍物后,慢慢的蹲下,伸手,摸向小男孩。 小男孩一愣,条件反射的后退:“你要干嘛?”他说着,两把短刀已经握在手上。 小少爷一动没动,云淡风轻的道:“你受伤了。” 小男孩看了看自己肿胀的脚踝,问:“你怎的知道?”说着,他又看向小少爷的眼睛。 小少爷说:“我是瞎了,但鼻子还在。”他说着,坐到地上,对小男孩伸出手:“哪里受伤了,让我摸一摸。” 小男孩对这个深山野林突然冒出来的小少爷很防备,他迟疑着没动,甚至将短刀换了个姿势拿,随时准备将这人也宰了,剃了肉当备用食材。 而小男孩迟迟不动,小少爷终究不耐的道:“血腥味很重,你伤得不轻,莫要耽误,让我看看。” 血腥味? 小男孩看向自己的脚,脚是崴了,但绝没有流血,而血腥味,他身上是不少,他背上的包裹里,还有一大堆带着血的肉。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小男孩嗤笑一声,心想,这么蠢的人,在这灾难年间,活着也是白废,不若,自己送他一程,正好,还能换几顿饱饭。 这么想着,小男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故意道:“我的伤,伤在脚上,我的脚脏,别脏了你的手,你不用管我了,我们素不相识,你让我死了算了,反正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我也不想活了。” 小男孩这么说着,握着短刀的手,却悄然无声的朝小少爷靠近,眼看着,已经到他脖子前。 只要一刀下去,便能将他脖子划开,和杀鸡一样,很简单。 小男孩狠了狠心,手中握着的刀的刀口迅速向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到那小少爷道:“你很饿?” 第762章 岳单笙。小野种。 小男孩脸上露出狞笑:“嗯,我很饿,实话跟你说,我已经五天没吃过东西了。” 那小少爷听了,只是“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递了过去,道:“吃吧。” 看着那块干饼,小男孩愣住,拿着短刀的手,也一瞬僵住了。 “你……”小男孩呐呐的张嘴,随即又恶狠狠的一推,道:“我不要,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的戏耍施舍!怎的?你当我是什么?你这个死瞎子又比我好在哪儿?老子要吃的,从来不要别人赏,老子自己有路子来。” 就是以前跟老乞丐一起过活,他也从来不讨饭,他会偷,会抢,就是,不乞。 说着,他刀一提,眼看就要落下来。 又听那小少爷道:“你要去漠北吗?” 小男孩一顿,没有说话。 小少爷道:“我一路向北走,整条路上,只听到你一人的脚步声,你也是要去北方的,是吗?” 小男孩板着脸,道:“是又怎么样!” 小少爷平静的将那干饼又递了递,说:“那我雇你,送我去。” 小男孩皱眉,看着这小少爷清冷却漂亮的小脸,咬牙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小少爷道:“你不是说我施舍你?我不施舍,我雇你,你送我去漠北,一路上,我管你吃喝,还替你治伤,可愿?” 小男孩停顿半晌,嗤笑:“就一块干饼?” “你想吃什么?” 小男孩道:“老子要吃肉!” 小少爷沉默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那钱袋是用金丝边缝的,小男孩看了,便移不开眼。 钱袋鼓鼓的,小少爷打开口子,里面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可够?” 小男孩笑了一下,直接伸手抢走整个钱袋,放在手里掂量掂量,道:“这些,就够了。” 小少爷平静的抿唇,道:“好,都给你。” 小男孩抬起眼,又仔细的看了这小少爷一眼,最后问:“你叫什么?” 小少爷吐出三个字:“岳单笙。” 小男孩点了点头,摸着银子,一颗一颗的咬,确定是真金白银,整张脸都笑开了。 小少爷又问:“你呢?” “什么?” “你叫什么?” 小男孩滞了一下,扯着嘴角道:“小野种。” 小少爷皱眉。 小男孩道:“不是骂你,我就叫这个名字,从小就被这么叫大,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不在乎。” 小少爷没有说话,只是又伸出手,道:“既雇佣已定,也无须二话,哪里受伤了。” 小男孩看了看身后的背囊,恶劣的笑道:“你鼻子是很灵,我身上的确有血,但却不是我的,是我之前猎的一只兔子,看在你这么多银子都给我的份上,爷爷我高兴,做点烤兔肉给你吃,别吃什么干饼了,吃肉。” 小少爷沉了沉脸:“你不是说,五日未食过东西?” 小男孩笑出了声:“说你就信?傻子。” 他说着,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提着一袋子肉,走到林子边,嘴里还在说:“尝过我的肉,便知晓什么才是人间美味,包你吃了还想吃……” 他说完,又回头,想对那瞎了眼的小少爷再说点什么,却看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愣在当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木在原地。 “单笙……岳单笙……岳单笙……” 内务府厢房里,柳蔚见钟自羽还在念叨着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有点听烦了。 柳蔚转首看向容棱,问道:“你听得清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容棱却是“嗯”了声。 柳蔚惊了:“果然变态就是变态,竟是吃人肉活下来的,你说,他真将人肉喂给岳单笙吃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分明与那岳单笙是朋友,他说对不起,莫非也因此事?” 容棱没做声,似乎对这些都没兴趣。 柳蔚见容棱如此,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眼前,不拘小节的推了他一下:“还在生气?” 容棱一言不发。 柳蔚道:“我不是说了,我不会有事,你看,这不是都好好的,钟自羽也抓来了,一切都很顺利。” 容棱伸手,将柳蔚那带着血的爪子执起来,轻声道:“你倒是顺利了。” 这句话不阴不阳,没头没尾的,柳蔚没听懂。 容棱则在心底叹息。 你做事倒是顺利……只是女儿,长大了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容棱……几乎不敢预想。 第763章 人我带走,东门下红墙一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64章 未曾想,偷人的本事也不小 “是这人带走了向公公?”杭公公指着那纸条,显然他对如今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就知道向易不见了,至于如何不见的,又是被谁带走的,都还是云里雾里。 柳蔚将那纸条一捏,攥进手心。 眸光一凛,柳蔚抬脚就往外走。 杭公公急忙拉住,问:“柳大人,您当真要去?您可知对方身份?这一无署名,二无来历的,若是要对您不利,可如何是好?东门下红墙是吧?杂家这便派人去将那人抓来,到时候该是如何,随您审问便是!” 说着,杭公公当真要去吩咐人。 柳蔚一把扯回杭公公,道:“你的人,抓不住他。” 杭公公皱眉,满脸不赞。 柳蔚只道:“我知他是谁。” 杭公公睁大眼睛。 柳蔚却没再说了,回头又看了看屋内,眼中尽是冷意。 柳蔚到底还是独身前往了。 杭公公没有拦住柳大人,心中难免担心,便派了人在后面跟着,但那跟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满头大汗的道:“拐个角的功夫,柳大人就不见了。” 杭公公直骂这些人没用,又派了人直接去东门下的红墙处找。 可回来的人也说,根本没看到人。 如此一来,杭公公也急了,最后无可奈何,也只得呆在内务府里等着。 而柳蔚,在抵达东门下红墙时,也没瞧见任何人,只在墙角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西门见。 这是临时换地方了。 嗤笑一声,柳蔚将那纸条捏成一团,转身,又朝着西门而去。 这次到了目的地,柳蔚瞧见了人,而果不其然。 魏俦。 魏俦见柳蔚来了,并且是单枪匹马而来,他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一直往柳蔚后面瞧,担心的问:“你们家容都尉真的没跟来?” 柳蔚狠狠闭上眼睛,容棱回京的消息,按理说不会有几人知晓。 魏俦瞧柳蔚这般,便耸耸肩,无赖道:“不是我打听的,是钟自羽。你也知晓,你的事,这小子打听得最勤快,我就是顺耳听了听,放心,你们家容都尉不表露身份,我也不会多事,毕竟,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柳蔚睁开眼睛,目光泠然:“丹邪老祖名不虚传,偷东西的本事高,未曾想,偷人的本事也不小,好一招声东击西,妙手空空。” “诶诶诶,过分了啊。”魏俦不高兴的撇嘴,道:“什么叫偷人,是救人,救人,你这孩子,瞎说话。” 柳蔚脸色无法好看,更无心情与其周旋:“将钟自羽交出来!” 魏俦满面苦色,道:“他是我朋友,以前还救过我,我答应他,要是他快死了,我也得救他一次,我总不能不守信用……” 柳蔚道:“看来阁下是怀念大狱的滋味了!” 魏俦咂咂嘴,说:“你别老威胁我,你要抓我,我还不会跑吗?况且你独身前来,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你也追不上我,不信咱们试试,我狡猾着呢。” 柳蔚没工夫跟他贫嘴,只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是是!”魏俦连连安抚,好言好语道:“杀人是该偿命,钟自羽,是不值得同情,他不止杀过人,还害过你,但是这次,他当真是无辜的,没杀什么公主郡主。” 柳蔚满面鄙夷。 魏俦也着急了,但他又不敢耽误太久,只能长话短说:“之前钟自羽来找你,你诱他嗅药,你以为他真不知道?我都在边上看见了,他还能不知道?” 柳蔚微微蹙眉,这人有病。 魏俦又道:“他是有话要与你说,但是他知道你不会信,也不会听,所以自投罗网,入你圈套,只是到最后,你也没给他说的机会。其实吧,方才在屋子里,你应该也发泄够了,你看我一直藏好没出来,就是知道你心中有怨,这口气你不出,咱们永远无法好好对话。” “好好对话?”柳蔚嗤笑着看向魏俦,冷厉的道:“兵贼,两不立!”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那柳大人,你折磨人也折磨够了,权当大慈大悲,就放他一条生路,其实我都替你想好了,你看他若死了,一了百了,这多便宜他?他杀了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坏事,咱能让他死得这么干脆吗?肯定不能对吧!而你也把他伤的不轻,这样,咱们就让他再活一阵,让他好好的再生不如死一阵,这也是报复啊,对不对,这么想想,是不是开心了很多?” 柳蔚觉得这魏俦简直得了疯症! 凝神聚气,柳蔚丹田聚拢内力,随时准备将人生擒。 而魏俦显然也看出了柳蔚的打算,急忙道:“我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却约你前见,你便不想知道这是为何?京都要出大乱子了,若非事情牵扯过于庞大,钟自羽和我也不会多管这个闲事。我们都要前往岭州了,船都开了一半了,中途回行,便是恐你出事!你和你们家容都尉乃是局中人,一旦让那幕后之人得逞,届时你也必将麻烦连连!现在明明可以拯救,你却要为了那等子私仇,视天下百姓于不顾?柳大人,这便是你的天下仁义?” 柳蔚聚起的真气在手掌绕过一圈儿,最后,却是沉了下去。 柳蔚看着魏俦,脸色很难看,额上甚至有青筋浮现。 但最后,柳蔚还是面无表情的道:“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魏俦看柳蔚息怒了,松了口气,才道:“有人在幕后操控,我们还未查到那人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便是杀害玉屏公主之人,玉屏公主死后遗体失踪,再次找回尸体却是数日之后,其后再次失踪,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的确,这个疑点,是柳蔚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无数人曾言之凿凿,告诉柳蔚,玉屏公主死了数日,但柳蔚无论如何看,玉屏公主的死亡时间,也都只是在几个时辰内。 这个问题,最后被柳蔚压在心底,这桩案子,也只好换个方向调查,但到现在,都收效甚微。 几个案子,牵扯的线太多,牵扯的人太多,背后之人的路数清奇,便是柳蔚,也云里雾里。 “你们查到了?”柳蔚终是问。 魏俦真诚的道:“没查到全部,但是,有一些线索。” 第765章 柳蔚听到了一个敏感的字眼 柳蔚问道:“什么?” “玉屏公主在宫中失踪,随即尸体出现在宫外,这个过程中,最大的疑问,便是玉屏公主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关于这个疑问,我们已经问过玉屏公主以前的贴身宫女,但至今没有答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就如你所言,玉屏公主,的确是琴儿与向易所杀,动手的人是他们,可是,能解答遗体为何从宫中失踪的,却不是他们,这里头的玄虚,许就是那幕后之人的手笔。” 这一方面,柳蔚也是如此想的。 琴儿自尽那天,在大牢里,柳蔚已经指出了杀死玉屏公主的凶手,但关于遗体失踪的问题,仍是不得其解。 柳蔚以为将整个案件想通,就会有答案,但听魏俦现在这个说法,好像,这才仅仅是起点。 不解释通透这个,整个案件,则也不可能通透。 柳蔚道:“说下去!” 魏俦看柳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可以好好聊天了,才又把之后发现的事,都说了出来。 而言谈之中,魏俦多番提到钟自羽,一会儿说钟自羽多为柳蔚着想,其实心地还是不错的,一会儿又说钟自羽现在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脸能不能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也不知道,总而言之,一直在暗示柳蔚,能不能放钟自羽一马? 柳蔚会放吗? 当然不会! 并且,柳蔚突然福至心灵。 既然魏俦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那是否说明,魏俦和钟自羽是真的在怕,怕容棱的追捕。 如此一来,魏俦和钟自羽想必也是没有办法在避开自己跟容棱的同时,逃离京都。 也就是说,魏俦和钟自羽,算是被困在京都了。 嗯,不错不错,若是如此,倒是有机会瓮中捉鳖,想让魏俦主动把人交出来,这几乎是不可能。 柳蔚心里想了又想,面上却没有表情,最后宽宏大量的道:“我无法信任你,但你若将所知之事全部相告,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魏俦登时笑了,连嘴道:“能商量就好,能商量就好,我就喜欢能商量着说话的人!” 魏俦说完,便索性将他们从古庸府离开后,如何前往青州,又如何来到京都,最后如何进入皇宫都说了一遍。 在这个讲述的过程里,柳蔚听到了一个敏感的字眼。 付家。 钟自羽抵达京都顺利入宫,背后扶持之人,竟然付家。 魏俦对付家的看法,显然也就是临时的合作伙伴,并未多在意,也没觉得这个付家不能说。 便直言道:“看起来,付家也是有些野心的,都说付家乃是容家的守门神,为其镇守两江最大关卡,但现在看来,却是有了叛主之嫌。付家与我们见面那人,我虽不明其身份,但也看得出,那人将我们带入京都,显然也是对如今紊乱的皇权争夺,有想法的。皇帝权王之间暗涌巨大,付家这群狐狸,打的许是渔翁之利的意图。” 柳蔚听了一阵,也明白了。 付家狼子野心,显然是知晓钟自羽与魏俦身份不善,贪血弑杀。 所以,付家将魏俦和钟自羽这两条疯狗送到京都,是在妄图把本就乱上加乱的朝堂,搅得更加稀里糊涂。 等到一切的前奏结束,皇帝与权王的战争开始,付家,作为镇守两江第一大家,其手上拥有的两江兵马,便可随时完成一个漂亮的反扑。 届时,战争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谁又知道,最后胜利的,会是立于帝位数十年的皇帝,还是权倾朝野的权王,亦或者,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令所有人防不胜防的付家? 柳蔚突然觉得,付子辰回京,或许是因为权王已经发现了付家的动作。 而付子辰,极有可能就是付家的变数。 只是付家现在还未明目张胆做事,暂时,还可以抛在脑后。 柳蔚与魏俦说完,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魏俦才深深的瞄了柳蔚一眼,道:“此役结束,我会将钟自羽带走,他现在的心愿,也就只剩下找回他的儿子了。” 柳蔚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看向魏俦。 钟自羽的儿子…… 魏俦苦笑一记,讲道:“当年岳单笙带着岳重茗的孩子一走了之,阿羽自此消沉,没了岳家那两兄妹,阿羽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糟糕了,或许,找到了他儿子,一切都会有变数。” 柳蔚却无情的道:“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多少变数,这一事实都不会变。” 无论钟自羽是好是坏,有没有苦衷,这个人,都必须死。 不止为自己,不止为小黎珍珠,为的,是在钟自羽手上枉死的条条人命。 手染鲜血,便注定命数里染上因果,此乃天经地义,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魏俦见柳蔚说的这般决绝,沉沉的看了柳蔚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这次先放过我们,将来再见,生死如何,便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柳蔚笑了一下,却没说,这次,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魏俦离开的动作很是迅速,偷鸡摸狗的人,脚上的功夫,永远不差,是柳蔚容棱这等不偷的人比不了的。 柳蔚追了魏俦一程。 其实,柳蔚的轻功也算不俗,但在京都城里绕过几圈,最后还是被魏俦甩掉了。 柳蔚沉了沉脸,这个时候,就开始后悔没把珍珠带上了。 跟踪这种事,没人比鸟儿更精通。 况且珍珠精通鸟兽之言,与这些本地鸟兽也能沟通,帮忙盯梢一两个人,可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柳蔚停下步伐,转身,打算朝着内务府方向而去。 可刚一转身回头,就看到前方立着一道男子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的。 “你何时来的?”柳蔚被容棱惊了一下。 容棱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柳蔚左右瞧了瞧,才走到容棱身边,问道:“方才你都听见了?” 容棱沉默,算是默认了。 一个朝廷官员,一个侍卫,不宜距离太近。 柳蔚又问:“那你可派人……” 容棱看了眼柳蔚,表情无异,像是下属般公式化的点了点头。 柳蔚登时笑了。 魏俦甩开了自己,却不知能不能甩开容棱的人。 第766章 柳蔚有点郁闷 容棱冷着五官,问道:“这人说的,你信?” “他有什么理由骗我?” 容棱未语。 柳蔚道:“不全信,但至少一半以上吧。” 容棱还是未语。 柳蔚转移话题,道:“其实,有件事,魏俦倒是提醒我了。我们之前的方向有点问题,这几桩案子里,布满了疑点,牵扯到了敏妃,裳妃,皇帝,太妃,牵扯的角度越来越广,但若是还其本质,则的确,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魏俦一开始提到的,玉屏公主的死。没错, 玉屏公主是琴儿与向易所杀,但是,尸体失踪的疑点,我的确是忽视了,在凶手确认后,我便开始思考其他案件,反而将还存在的,如此巨大的疑点丢下,而这也直接影响了后面案件的进展。” 容棱静静的听着柳蔚分析,看到柳蔚眉头紧皱,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他问了一句:“你待如何?” 柳蔚道:“最复杂的,也就是最简单的,玉屏公主一案,是整个连环案件的起因,而玉屏公主尸体失踪的问题,也就是后续案件的一个重要调查角度,虽然我们都知道,案情最开始,是由裳妃之死引起,但真正开始无端端死人,却是从玉屏公主开始。那么我们回归本质,优先排查的,不用是其他,而应该就是裳妃与玉屏公主即可。关于裳妃,我们不是还有一个人?” 容棱顿了一下,开口道:“黄儿?” 柳蔚问:“黄儿在哪儿?可在京都?” 黄儿被容棱严加看守,柳蔚也不知其下落,更不知容棱是把黄儿带进了京都,还是留在了京都外面。 容棱沉默了几瞬,漆黑锐利的眼眸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才道:“黄儿,你现在打算见?” 柳蔚眼睛一亮:“可以见?” “嗯。” “那好,现在就见!”柳蔚立刻道。 安排柳蔚见黄儿,对于容棱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关于一直以来黄儿的藏身之所,在容棱将柳蔚带到目的地后,柳蔚也惊住了。 “你……”柳蔚看看周围的环境,有些讶然:“不觉得这地方有些乱?” 容棱也看看四周,目光却平静,问道:“哪里乱了?” 柳蔚:“……” 看着头顶上那硕大牌匾上的三个字,柳蔚有点郁闷…… 天香楼。 京都权贵们最爱来的青楼排行榜第一。 说是京都第一青楼,也不为过。 柳蔚难免想到容棱的两个师妹,玉染和芳鹊。 这两个师妹,之前就是天香楼的花魁,只是这次回京,听说是被赎身了,已经脱离这一窝点。 但除了那次容棱利用玉染气过自己一次后,柳蔚也再未见过其人,而此时容棱突然把自己带到青楼来,柳蔚,心情有点微妙。 “听说天香楼的姑娘,都是最美的,个个柳弱娇艳,云鬓花颜,只消一眼看去,便是美不胜收,多看上几眼,直叫男人眼花缭乱,心都醉了,侍卫大人,以为呢?” 柳蔚瞥眼瞧着容棱,注意着容棱的表情,而容棱只是回了柳蔚一眼,然后道:“嗯。” 柳蔚:“……” 他竟然敢承认? 柳蔚在呆愣了两瞬后,咬了咬牙,冷笑起来:“那可真是要见识见识了,侍卫大人,带路吧!” 柳蔚说着,整了整衣冠,让自己看起来更风度翩翩后,才昂首挺胸,对容棱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棱又看了柳蔚一眼,没什么表情,走在了前头。 柳蔚落他半步,跟在后头。 说来天香楼果然是不负盛名,一进去,便是美轮美奂,富丽堂皇,空气中有淡淡清香飘散,那香不是檀香,倒是有些像花香,但又不是花香那么浓郁,里头又带了些清新之感,总之一嗅,便让人轻易联想到人比花美的娇艳姑娘。 此时还是白日,天香楼还未开始营业,但大门却是敞开。 容棱与柳蔚一迈进,便有龟公出来打千,笑眯眯的说:“两位公子,咱们楼子还未开张,两位若是要消遣,这个时辰怕是有些早。” 容棱道:“早又如何?” 龟公好脾气的道:“公子若是不想走,小的也可给您开间厢房,咱们姑娘们虽然未起身,但曲师却是在,两位得空不妨厢房一坐,听听小曲儿,权当打个趣儿?” 容棱冷声道:“带路。” 龟公这便带着两人上了二楼,七绕八绕的,进了一间厢房。 房里很宽敞,两人进去后,龟公上了茶,便道:“小的去叫曲师,二位公子稍后。” 龟公离开后,将房门小心阖上。 柳蔚仰头看看里头的摆设,正想跟容棱说些什么,却见容棱起身,直接走到旁边的置物柜前,拿起架子顶端一本书。 柳蔚走过去,探头去看那书的内容,容棱却已经将书阖上,把书放进了第二排架子的第三个空格,然后,他又拿起第一排架子第一个格子上的一盏玉如意,再将那玉如意,放到第二排第五个格子上,又把第三排第六个格子的青瓷花瓶,放到顶层第一个格子内。 如此换了十次后,柳蔚正好奇时,就听一声咔嚓,柜子突然自己向左移动。 柳蔚瞪大眼睛,几个呼吸后,一扇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容棱走过去,推开大门,朝里头走。 柳蔚看里面黑洞洞的,迟疑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而他们刚进去,身后的大门便关上,接着外面又听到柜子移动的声响,显然是那置物柜又自己挪回去了。 柳蔚站在这四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由衷的道:“这地方,的确隐蔽。”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柳蔚转头,视线还未适应黑暗,但柳蔚也能大略判断出容棱的方位,问道:“笑什么?” 容棱没回答,只听一声打火响,容棱动了一下,接着,旁边一支火把被点燃。 黑暗被光明取代,柳蔚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个类似于地道的空间,范围有些狭窄,他们前面是条长道,长道尽头,模模糊糊是一架楼梯,而楼梯下面是什么,柳蔚不用猜也知道,就是那黄儿所在之处。 第767章 容棱被她推到墙边上……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68章 被防备的容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69章 大人……便是那位柳家小姐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70章 柳蔚心口一疼 黄儿恍惚的转过视线,冷嘲一笑,道:“还能为何,不过就是前朝的那些旧事,朝堂上政见不合,牺牲的,便是后宫一些人的命。自那日起第三日,裳妃娘娘便得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原来,是蓓妃娘娘的族人,数月前曾前往江南监察,不知为何,却与辽州势力搭上了关系,有人说,蓓妃娘娘的族人,已经叛为权王门生。” 柳蔚皱了皱眉,仔细听着。 黄儿又道:“皇上要让一些人付出代价,却不会直接对朝中重臣下手,所以,选择了蓓妃,蓓妃只是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而不得宠的蓓妃的性命,在这个世上,除了裳妃娘娘,无人在意,其后,蓓妃家人,在族中又重新选了一个女子,送入后宫,最后,那位与权王有所干系的族人的人头,也奉上了。” 柳蔚听到这里,不禁暗想,权力争夺,这种男人的战争中,放弃的,总是无足轻重的女人。 蓓妃族人并未因蓓妃的死,憎恨皇上,反而通过蓓妃的死,猜测这是皇上看破不说破的警告,唯能做的,是赶紧弥补过失,将族人人头送上,以表忠诚。 柳蔚突然有些同情那裳妃,这件事上,受到冲击最大的,或许就是裳妃了。 “裳妃娘娘,当时很害怕,那段日子,娘娘吃不好,睡不好,一到夜里,想到的就是,自己族人若是在外做了什么不妥之事,那不管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否参与其中,是不是,都会被第一个拎出来处置了,以儆效尤?” 黄儿越说越替主子难过:“想着想着,娘娘就想到了自己的嫡亲姐姐,曾经的敏妃。敏妃病危,按理说,娘娘可以进宫伺疾,但却一直无人安排娘娘进宫,而在娘娘知晓敏妃病危后三天,便收到其暴毙的消息。敏妃当年死的突然,与眼前蓓妃之死是如此相似,娘娘越想心绪越是不定,到最后,娘娘整个人已经变得神经兮兮。从那时候起,娘娘便开始寻找答案,可要在宫中寻找一位已经死去数年的宫妃的死亡真相,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娘娘,也是因此,遇到了向公公……” 提到这位向公公,黄儿的表情很平静,但柳蔚还是从黄儿的眼睛里,看到了鄙夷。 “你不喜那位向公公?” 黄儿并无隐瞒:“他透过娘娘,在寻找另一个人,但他找不到,所以娘娘,成了那个人的替身。” 柳蔚明白向易想的是谁,除了敏妃,应当也无第二人了。 因着向易的鬼祟出现,还有向易的一些告知,裳妃才明白,原来自己从被送入皇宫起,便是族内已经放弃的牺牲品。 就如姐姐敏妃一样,说死就死,甚至连真正的死因都无权知晓。 裳妃得知后,很是绝望。 而向易,便趁虚而入。 裳妃不见得有多喜欢向易,但却与向易行了苟且之事,这里头,掺杂了裳妃的刻意报复,自暴自弃,报复那九五之尊,也是报复族人,她要用自己的脏污,无声控诉。 没有人愿意当一个牺牲品,没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死。 当你以为,你进宫是为了过人人都称羡的锦衣生活之时,却有人告诉你,这些美好,不过都是虚幻,这里,其实是一座死牢,你又如何能平静承受? 而不能承受的直接反应,无非就是两种,一,必须接受,二,无声反抗。 裳妃选择了二。 根据黄儿讲述,其实,在三年前,裳妃已经有孕一次,只是那次运气好,发现得早,偷偷辛苦着弄掉了。 只是用药阻孕几年的情况下,还是意外的有了,而这次,有证有据,裳妃的死,就变得理所当然。 黄儿说着,想起了一些事,凄凉的扯扯嘴角:“那个时候,娘娘的族人,似乎也是做错了一件事。” 柳蔚打心底,为皇帝的女人们感到悲哀。 “大人,可知晓幼儿失踪案?” 柳蔚慢慢点头。 黄儿道:“大人知晓,十六王爷,也在被绑架的孩子中吗?” 柳蔚正想问,知晓又如何?但却猛地一震,因为柳蔚想到了,十六王爷的年龄。 若是这些年狗皇帝都已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显然十六王爷也并非皇帝亲生。 可是,皇帝明明知道,却对其宠爱有加,这…… 看出柳蔚的表情变化,黄儿才道:“这个后宫,就是如此,前朝错做的事,要用后宫的性命来填。十六王爷的母妃一族现在尚有重用,所以皇上能假装不知,对其和颜悦色,但待十六王爷母妃一族有了什么不臣之心,那第一个死的,就是十六王爷和十六王爷的母妃。” 柳蔚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敏妃当年遭遇了与蓓妃同样的一死遭遇,难怪,容棱总说敏妃是因他而死,容棱是一个没有母族照拂的皇子,但敏妃却在照拂他,甚至极力引荐他入狗皇帝的眼,而狗皇帝表面答应,心底却打着要给敏妃一个警告的主意,于是,试图干预皇子命运的敏妃死了。 柳蔚心口一疼,视线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想到外面还在等她的那个男人,手指紧紧握了一下。 “如果大人想问我,裳妃娘娘是否有勾结权王,那奴婢的回答是没有,大人要证据,奴婢也只能说,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蓓妃在御花园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下身血染,太医严名,这是小产,那谁又会相信蓓妃其实几日前才过了小日子?敏妃娘娘死的不明不白,但既然皇上已经定下了敏妃久病不治而死的由头,其他人,又如何敢怀疑皇上之言是否正确?大人说能帮娘娘平冤,奴婢实则是不信的,这个冤屈是皇上给的,试问犯案之人,又如何能成为破案之人?” 黄儿目光里很是萧索:“其实,有时候奴婢会想,若是早知如此,娘娘不如当真就与权王走得近一些,这样,好歹还算是死的名副其实,总不至于,死的如此冤屈。” 柳蔚听到这里,皱眉:“听你这么说,权王,当真是找过你家娘娘的?” “嗯。”黄儿半点也没余留,直接就道:“还找过不止一次,从两年前,便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其中过程奴婢知晓得不多,但娘娘一直没有点头。” “你家娘娘不是要报复?与权王联手,不是更好?” 黄儿垂下眸子,恨恨地道:“都怪向易!” 第771章 容棱被逼疯了狠起来会怎么做 “都怪向易?”柳蔚问道。 “娘娘,似是将整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所以,现在向公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些回报罢了。” 柳蔚惊讶,原来黄儿知晓的不止裳妃之事,看来还有更多,这便倾了倾身继续问:“回报?此话怎讲?” 黄儿干脆的道:“娘娘被以勾结权王的罪名抓捕后,奴婢想尽办法,但能想到的,也只有向公公了,只是他当时远在京郊,等他回来,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奴婢的性命,若非岳公子相救,也早在当时,便没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娘娘为他而死,他事后却能将所有都撇的一干二净?他哪里无辜了?一切明明都是他的错,他诱惑了娘娘,令娘娘变得越发沉迷,而他自己呢?他喜欢的,却是另一个人!此事娘娘不知,奴婢却知晓,奴婢曾见过他抚摸着娘娘熟睡的脸庞,喊着敏妃的名字!” 黄儿越说越气! 柳蔚明白黄儿的心情,同时也清楚了,当初将黄儿从皇宫中救走的人是岳单笙。 一个普通宫女,如何能从那样的地方说逃就逃?还一走便渺无音讯?这里头若说没有什么势力相助,那是万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相助之人会是岳单笙。 那么,这个岳单笙,在整件事里究竟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柳蔚没有答案。 岳单笙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有点多,但柳蔚对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 除了知道岳单笙的容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其他的,柳蔚一无所知。 尤其是,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柳蔚更是毫无头绪。 而黄儿还在继续说:“娘娘因那孩子而死,临死前,向易都不在娘娘的身边。皇上从来无心,那些嫔妃,皇上一个都不在乎,谁都可以死,谁都可以利用,皇上愤怒娘娘与人私通,处决娘娘的同时,不忘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娘娘身上,一箭双雕,皇上,只怕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吧……” 看黄儿双目含泪,气急咬牙的模样,柳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黄儿在难受了一会儿后,闭了闭眼,再抬头看着柳蔚,道:“或许,皇上处死娘娘,还有另一个原因,推涛作浪。” “哦?”柳蔚等她说下去。 黄儿没说,泪雾朦胧的眼睛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柳蔚顺着黄儿的视线看过去。 “那位容都尉……”黄儿停顿一下,慢慢的道:“容都尉离京之前,娘娘曾见过他的。” 柳蔚一怔,随即错愕道:“你是说,裳妃之所以令皇上不愿容忍,还因为容都尉?” 黄儿凄楚一笑:“宫中谁人不知,敏妃娘娘当年待三王爷如亲子一般,敏妃过世,裳妃娘娘进宫后,容都尉与其虽没有太多接触,但,皇上大概也一直都提防着的,而那次见面,必然,是被皇上知晓了……” 黄儿没再说下去,但柳蔚基本上听懂了。 不禁想到容棱曾提起过,离京前,裳妃的确找过他,那是他和裳妃唯一一次私下接触。 裳妃那次很明确的问容棱,是否对那九五之位,有想法。 容棱当时回答是——不。 且不论裳妃如何做想,倘若这件事被乾凌帝知晓了,乾凌帝必然会以为,裳妃怀了身孕,害怕了,就想笼络皇子容棱,助其登九五之位,从而保全自己与孩子。 因此,裳妃在乾凌帝眼中,已经是个绝对留不得的人了。 柳蔚皱眉,这件事,她不会告诉容棱。 容棱是个冷漠的人,至少他对乾凌帝表现出的态度是这样。 容棱心里,比谁都要怀念敏妃,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敏妃,对不起那曾经对他百般维护照顾的好人,如今,若是知晓敏妃的妹妹也是因自己而死,他,只怕…… 柳蔚不知容棱被逼疯了狠起来会怎么做,但柳蔚真的一点也不想试。 “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柳蔚道:“你所知的,都想。” 黄儿凝视着柳蔚,问了句:“玉屏公主,还活着吗?” 柳蔚深吸口气,看来这个黄儿,知道的真的不少。 “你是知晓,玉屏公主会遇害?”柳蔚提起精神。 “公主已经去了?”黄儿面色平静,自嘲道:“奴婢被关押太久,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还请大人告知。” 柳蔚审视的看了黄儿片刻,道:“玉屏公主已在约十日前,薨了。” 黄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没多少意外。 柳蔚问:“你知道什么?” 黄儿看着柳蔚,却又问道:“玉屏公主是第一人,在这之后,宫中还死过人吗?” 柳蔚的目光这下更不淡定了,这个黄儿,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这个时候,柳蔚已经收起了一开始的试探之心,认真点头,道:“接连去了沁阳公主,月海郡主,还有几个宫女。” 黄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失笑道:“都让娘娘给说准了。” “裳妃娘娘?” 黄儿道:“娘娘在出事的前两日,就知晓了什么,那两日,娘娘几乎没有睡过,还总是自言自语,掐着手指,算着日子。” “算什么日子?” “奴婢问过娘娘,娘娘说,京中将有大事发生,而她是死是活,就要看这次了。” “是何大事?”柳蔚坐正了一些,语气也更紧逼了些。 “究竟何事,娘娘没有明确的说,只说,待玉屏公主请回佛像,一切,便有答案了。” “佛像?” 柳蔚想起,金南芸曾说,玉屏公主死前,的确有前往清香观,但玉屏公主请的却并非是佛像,而是,阎罗王。 黄儿道:“实则,请的并非是真的佛像,而是一道,令。” “令?”柳蔚皱起眉,觉得自己越发闹不懂了。 “请了钟馗,便是先下手为强,请了白玉观音,便是静观其变,请的阎罗,便是……牺牲。” 柳蔚沉默一下,问:“究竟,你家娘娘想做什么?” “不是娘娘要做什么,是有人要娘娘做什么!娘娘若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性命,便只能听令行事!而容都尉不在,族内娘娘自然亦是不敢言明,向易,便是娘娘唯一的依靠……” 第772章 容都尉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所以?” 说到这儿,柳蔚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柳蔚需要黄儿亲口说出来。 黄儿道:“曾有人自称是太妃跟前的人,来过一次裳阳宫,还与娘娘私下相谈。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但那人离开后,娘娘就变得魂不守舍,奴婢猜测,那人,应当与娘娘说的就是向易之事,恐怕,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太妃,已经知晓了,毕竟,向易乃是太妃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事要瞒过其他人或许容易,但太妃那里……” “你的意思是,通过玉屏公主请佛像进宫一事,给你家娘娘传达讯息的,就是太妃?” “奴婢认为,是。” “认为?”这个表达有点模糊。 黄儿垂了垂眸,点头:“奴婢也不敢确定,毕竟没有证据,但,奴婢就是这般认为的,大人可信,可不信。” 柳蔚一根食指弯曲着,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面,道:“好吧,我们便假设,传讯之人,的确是太妃娘娘,那么,牺牲又是什么?裳妃既然是要保住孩子和性命,那为何还会听令去死?” “这便是问题了。”黄儿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身子微微前倾,双目透出火气:“娘娘不可能明知是条死路还去走!奴婢不知是不是太妃言而无信,总之,我家娘娘最后被抓,裳阳宫被抄,奴婢是娘娘被抓的当天夜里,大内侍卫进裳阳宫拿人时,被岳公子救走的,其后之事,也都是岳公子告知的奴婢。娘娘之死,必是与太妃有关,玉屏公主作为中间传信人,自是不能好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岳公子还与奴婢说,若玉屏公主最后没死,那便说明,奴婢的猜测都是错的,他会送奴婢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奴婢重新过活,但若玉屏公主真的出事了,那,他会送奴婢到一个信任之人身边,他说那人,能助奴婢,为娘娘报仇!” 柳蔚看黄儿的目光越发期待的紧盯自己,不禁咳了一声。 黄儿看柳蔚不自在,便又道:“岳公子一直在保护奴婢,但突然一日,他将奴婢送到一位王爷面前,他说,玉屏公主必然会死,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还说,那位王爷能助奴婢,奴婢知晓,那位,便是权王,但最后,权王却将奴婢又给了另外一人,便是容都尉。” 说到这儿,黄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手臂上,还有许多伤口,看起来,有鞭伤,有烫伤。 柳蔚眼神变了变。 心想,你何必这么倔? …… 柳蔚在里面待了很久。 而外头,玉染与芳鹊在被容棱警告过后,刚消停一会儿,皮又痒了。 两人你偷偷推推我,我偷偷推推你,最后,还是玉染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师兄,你不进去瞧瞧?” 容棱瞥了玉染一眼。 玉染坐到容棱旁边,以手支着下巴,一双眼睛眨啊眨的说:“师兄,方才你与师嫂在墙边上做什么啊?我和芳鹊……是不是进来得不是时候啊?” 容棱懒得与女子说话,更懒得理玉染,直接闭上眼睛,浑身透着冷酷的仰躺在椅背上,双手垫在脑后。 玉染见状,看了芳鹊一眼。 芳鹊正要开口,就听“咔嚓”一声,那门打开了。 柳蔚目光虽是平静,但却面露疲惫,慢慢的走了出来。 方才还在椅子上雷打不动的容棱,立刻起了身,朝柳蔚走去。 “她说了?”容棱看着柳蔚不好的脸色,轻声问道。 柳蔚点头,道:“都说了。” 容棱没有作声。 玉染凑上来,惊讶的道:“真稀罕,竟然都说了,还是师嫂厉害,我们之前用尽手段,她硬是一个字不肯说,我们又不敢当真将人伤坏了,最后只得作罢,把她关着。” 想到黄儿身上那些伤,柳蔚再看玉染这娇俏柔和的模样,莫名的后脖子有些凉。 芳鹊此时也走过来,无声的看着柳蔚,对其点点头。 柳蔚回以一笑,而后看向容棱,意思是,让容棱正式介绍一番。 玉染芳鹊也看向容棱,等容棱出声。 但容棱却只是看着柳蔚,然后握住她的手,道:“先出去,地下到底会令人不适。” 柳蔚正想说你师妹们还在,容棱就已经拉着她,直接往拐角走。 柳蔚被容棱拽着,尴尬的回头看向玉染和芳鹊。 两个姑娘也愣住了,最后,眼看着柳蔚快消失了,玉染扬声道了一句:“师嫂,我叫玉染,她叫芳鹊,我们是……” 后面的,玉染没有说完,因为她家师嫂已经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玉染气得直跺脚:“师嫂不就脸色看着稍稍白了点,师兄就怪我这地室把人憋着了,呵,我这地室可好着呢!我们在里头可舒服了!” 芳鹊皱皱眉,道:“师嫂的身子不是很好吗?武功又高,便是比这儿再地底一些,想来对师嫂也不会有半点影响,师兄这般紧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别人面前高高在上,娘子跟前变奴才呗。”玉染撇撇嘴。 柳蔚被拽出去后,一路上了天香楼。 房间还是与方才进来时一样,容棱将柜子重新关上,又把机关还原。 柳蔚坐在旁边,看他动作,忍不住道:“你师妹还在里头。” “她们死不了。”容棱态度冷漠。 柳蔚无语:“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还有,方才拉我这么急做什么?你师妹还在说话。” 容棱眸子望着柳蔚,道:“她们的话,少听。” 柳蔚古怪一笑,走上前去,双手环胸,正面打量着容棱:“怎的,容都尉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怕在下知晓?” 容棱倾身,顺势将她腰肢搂住,却没回答。 柳蔚也只是随意说说,说完便没放在心上。 让容棱坐下,柳蔚道:“黄儿的话,我最后都记下了,不过其中也有不知真假的,你先看看。” 说着,柳蔚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最下面,还有一个拇指红印,是黄儿的手印。 这份口供,是柳蔚让黄儿签的,其中避开了一些不好说之事,比如乾凌帝,太妃之间的关系,剩下的,都是与案情有直接关系的。 第773章 容棱这一吻,很深 柳蔚将宣纸递到容棱面前。 容棱蹙起眉头,专注的在看。 柳蔚想了想,道:“若黄儿所言都是真的,那么,这桩案子,就真的复杂极了,向易效忠太妃,我早该想到,但因钟自羽假扮向易,混肴其中,我竟是给忽略了,钟自羽或许只是假扮了向易几日,并不是长久假扮,所以,向易受太妃之命,回宫办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若玉屏公主与裳妃娘娘都受制于太妃,那她们的死,恐怕真的就要朝这个方向查了。现在琴儿死了,钟自羽被魏俦藏了起来,可是,真正的向易在哪儿?向易这个人,很重要。” “向易怕是轻易不会出现。”容棱快速的将黄儿所说内容都看完,随后收起,才对柳蔚又道:“事情既已败露,向易只会离开,不会露面。” “话虽这么说,但总要找找看,人总不能消失的跟没存在过一样。” 容棱一时没有作声,只沉默半晌,才看着柳蔚的眼睛,问道:“若幕后元凶,当真是太妃,你待如何?” “嗯?”柳蔚一滞。 “你打算,搅进皇帝与太妃的斗争之中?”容棱道:“最后元凶若是太妃,父皇必然是心喜,借你之手,来办他之事,或许,父皇一开始准你查案,便是持着这个意思,而太妃在后头行动,父皇,其实早已一清二楚。” “如果一切真的是这样,我也不意外。”柳蔚表情很是平静:“登基数十年,这帝王心术,想也不容小觑。” 人命案查到最后,竟是成了两股权势的博弈,柳蔚的确有些恶心。 容棱表情未变,只是握住柳蔚的手,用指腹来回摩挲着柳蔚的手指,深邃视线定定的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柳蔚对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头。 被两股极强的势力夹在中间,这种滋味,不会好受。 一方赢了,另一方必然会视柳蔚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个时候,吃苦头的,是柳蔚一人,没人为她抵挡,没人为她承担,唯一能守护她的,这个世上,或许也只有容棱了。 容棱认真的眉眼望着柳蔚,有什么东西在两人间缠缠绕绕的,气息渐渐不匀,柳蔚只见他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很深,他,久久没停。 而此时,两人都不知晓,他们以为的结果,并非是真正的结果,以为的真相,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 “凶器。”七王府院落后门外的一条小街巷里,柳小黎指着地上的一根树枝,咄咄逼人的道:“你,就是用这根凶器,把死者杀害的!” 站在柳小黎面前的容倾,见柳小黎说的疾言厉色,眼神锐利,不禁吓得后退半步,撅着小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柳小黎看容倾这个模样,气势一收,用软软的声音,不满的道:“你怎么都不反驳?” 容倾眼眶里已经包着泪,他看着离这儿不远的七王府后门,鼻尖越来越红,他想找奶娘,想找小厮,想告诉别人,他被这个很坏很坏,很凶很凶的大坏蛋给绑出府了。 他不想出府,他想在屋子里好好的待着,但这个大坏蛋说要和他玩“凶手和捕快”的破案游戏。 他根本就不想玩,可是大坏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把他扛起来,从房顶上飞出来了。 会武功……真好。 现在他被大坏蛋吼得直不起腰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凶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更不懂怎么反驳,他又没杀过人,他根本不会杀人啊,又没有人教他…… 容倾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可怜,他无辜的眨眨眼,立刻眨出两行滚烫的泪珠,这像是一个讯号,他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黎看着他说哭就哭,吓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今天他生病,容叔叔说可以不用抄书,他觉得难得放假一天,就找小伙伴上街玩,但是,但是他的小伙伴好像不喜欢呢。 容倾岂止是不喜欢!他简直觉得自己被绑架了!! 他根本不想和这个大坏蛋玩,他最讨厌这个大坏蛋了!最讨厌了!! 小黎挠挠头,看容倾哭得停不下来,也有点手足无措了,他把小手放在裤腿上擦了擦,慢慢探过去,本来想碰碰容倾的头,最后又把碰改成了戳,还因为力道没掌握好,一下子,把本就蹲着哭的小孩,戳得一歪,直接跌到地上坐下了。 小黎觉得不可思议,也撅着嘴,低头对了对手指。 容倾愣了一下,然后,又是“哇”的一声,哭得直抽抽。 大坏蛋不止欺负他,还打他,大坏蛋明明答应过父王,不会打他了,但大坏蛋又打他了,这个大坏蛋,他他他…… 容倾气的说不出话来,小黎也吓着了,站在旁边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就在两个小家伙闹得不愉快时,一声轻笑,从巷口传来。 小黎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站在那里,笑容慈祥的看着他和容倾。 小黎歪了歪头,这个陌生的老爷爷,他不认识,但是这个老爷爷都走到巷子口了,他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更不知有人靠近,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耳朵,难道也不好使了? 容倾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阵子受到的欺压和委屈,一口气全发泄出来。 小黎听着他的哭声,便无暇顾虑其他人,只能蹲下身,抓抓脸皮,小声道:“喂,你别哭了。” “哇!”容倾哭得更大声了。 小黎吓得后退了半步,手指掏掏耳朵,小嘴也撅了起来,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纠结了许久,柳小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立刻蹬蹬蹬的就往旁边的一棵树上爬。 容倾哭得浑然忘我,根本没管柳小黎怎么样,只哭自己的,且越哭越投入…… 第774章 看的柳小黎心都化了 等到容倾哭得眼睛开始累了,不自觉的打哈欠了,才小脸红扑扑的想悄悄看大坏蛋一眼。 这一看,却恰好看到大坏蛋从一颗大槐树上跳下来。 容倾站起身来,想趁着大坏蛋没注意,偷偷跑回七王府。 但刚转身,还没走上半步,肩膀便被拍了一下。 他身子一僵,转过头来。 就见大坏蛋笑着站在他身后,开心的道:“你不哭了?” 容倾一愣,小嘴一撇,又打算哭。 柳小黎立刻说:“不哭了好,不哭了好,你不要哭了,爹说,爱哭的孩子会尿床。” 大坏蛋说完,容倾刚要反驳,说他才不会尿床,他从一岁开始就不尿床了,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大坏蛋又说:“我有个东西送给你,是个好东西,可说好了,我给你了,那就不能哭了,一滴眼泪也不准流。” 容倾皱了皱鼻子,无声的抗议,但又有点好奇对方会送什么东西给自己?是金如意,还是翡翠马,这些东西,他有很多,并不稀罕。 不过,既然大坏蛋都要送东西给他赔礼道歉了,他勉为其难,也可以原谅大坏蛋,前提是,大坏蛋以后不能再欺负他! “答应了吗?”小黎问他。 容倾迟疑了一下,声音嗡嗡的说:“你要,送我……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小黎听到了,小黎藏在背后的手一下子伸出来,摊出小小肉肉的手掌,比到他面前,笑开了眼:“小花,我把小花送给你。” 容倾紧了紧眼睛,眼皮抽搐的看着那只送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小短手,以及,手上那只,毛茸茸,花花绿绿的,正噙着一双芝麻大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毛……蜘蛛。 蜘蛛不是都要冬眠吗! 容倾只觉得脑袋都炸开了,他抖着全身,身子想退,但腿发软,不听使唤,脚跟愣是动都动不了一寸。 而在这久久的沉默下,小黎便很自然的提着毛蜘蛛的一只腿,将它拎起来,然后,直接搁在容倾的脑袋上,乐呵呵的道:“小花也很喜欢你呢,你知道吗,珍珠一直想吃小花,从发现它在这棵树上安窝那天,就一直打它主意,不过我给拦下来了,娘亲说,小花是难得的黑寡妇与捕鸟蛛的杂交品,很有药用价值,我打算把它养大,再把它的毒螫和毒腺剔出来,提取毒素做药,不过……给你吧,大不了我以后再找别的蜘蛛。” 小黎说着,眼神还很不舍的一直盯着容倾的头顶,看啊,小花多可爱,趴在容倾的头发上,用小脚去扒拉容倾的头发,那样子多招人喜欢啊。 而且小花外形也漂亮,后背是棕色,毛腿是绿红相见,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简直是蜘蛛界的小公主,看的柳小黎心都化了。 容倾无法理解柳小黎的心情,更无法理解柳小黎说的话,事实上,他现在头有点晕,眼睛有点花,除了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砰砰砰跳的快崩溃外,他的某个地方,起了点变化。 一点,很微妙,很微妙的变化。 而两个呼吸的功夫后,柳小黎发现了小伙伴的这点变化。 他低下头,错愕的看向容倾的裤裆,然后,脱口而出:“你……你尿裤子了?” 容倾耳朵里的确听到了这句话,但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因为他眼皮一翻,身子往后一趟,彻底没知觉了。 他,晕过去了。 柳小黎看着小伙伴哐当一声落地,还很茫然,又看到小花趁机从容倾头发里钻出来,吭哧吭哧的跑到他脚边,他顺手一捞,将小花丢到自己头顶,然后蹲下身看着容倾,很懵然:“他……他怎的了?开心得晕过去了吗?” 小花当然没办法回答柳小黎,它只是很勤快的把柳小黎的头发刨得很乱,然后找了一个安生的地方,趴下,就不挪窝了。 小黎抓抓脸皮,用手戳戳容倾,看容倾一点也不醒,有点慌了。 柳小黎想,不就是尿裤子吗?娘亲说,小孩子都会尿裤子,只要乖乖沐浴,换条裤子,再从房间里走出来,就又是一条好汉了呢。 “你把他吓坏了。”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小黎仰起头,就看到方才巷口那个满头花白的老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跟前,正含着笑,亲和的看着自己。 小黎从地上站起来,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乖乖唤了一声:“爷爷好。” 老人温和的伸手,似乎想摸摸小孩的脑袋,但看到小孩头上那安家落户的毛蜘蛛,他停在半空的手又转了一个弯,收了回来,道:“你可知,小孩子不可以与毒蝎毒虫为伍,更不能用这个,去吓其他小朋友。” 小黎眨眨眼,指指自己的头顶,问:“爷爷你说的是小花?” 老人看着那只毛蜘蛛,点头:“这只毒蜘蛛,若是让它咬上一口,怕是当即便要丧命。” “不会当即丧命的。”小黎实事求是的说:“小花虽然是黑寡妇与捕鸟蛛的杂交,但是它年纪还小,才半年都不到,我爹说,这个阶段的蜘蛛是最好养殖的,杀伤力不足,防御心低,若是再大一些,只怕就不好接近了。” 老人听这小家伙说得一套一套的,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小黎不知道老爷爷在笑什么,有些迷糊,然后说:“爷爷,我不能陪您聊天了,我得把他送回去,他身上有尿骚味,太凉了,也会生病的。” 老人闻言,更是笑得直摇头,最后摆摆手,道:“去吧。” 小黎这就弯腰,费力的抓起昏厥的容倾,把他抗在肩上,还很有空的对老人鞠躬,道:“爷爷再见。” 老人眼看着小孩要进王府后门,便又唤了一句:“等等。” 小黎停住,转头看着他:“爷爷还有事吗?” 老人走到柳小黎面前,蹲下身,看着小黎白净乖顺的小脸,似是越看越满意,最后伸出满是皱纹的手,从尾指上,慢慢脱下一只尾戒,递给小黎:“送给你。” 第775章 柳小黎也看出自家娘亲是装病 柳小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可因为后退得太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他自己没事,却听“咚”的一声,被他扛着的容倾的脑袋,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黎滞了一下,连忙关心费劲的把容倾翻过来,摸着容倾的头看看,确定他头上没流血,才放下心来,又假装方才的事没发生过,对老人道:“我不认识爷爷,爹说,不能要陌生人的礼物。” “爷爷不是陌生人!”老人脸上的笑没变,去抓起小家伙的手,强行将戒指固在小孩的拇指上。 可大人的戒指,对于这五岁的孩子而言,哪怕是固在拇指上,也还是太大了,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爷爷,我真的不要。”小黎说着,就要取下来。 老人却一下子握住他的小手,看着他精巧的五官,缓声道:“这是爷爷送给你的见面礼,你要是再拒绝,爷爷就要伤心了。” 小黎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爷爷伤心,但是又觉得乱收别人的东西不好,他咬咬唇,小眉头皱成一个结,看起来很苦恼。 老人笑了一下,起身,拍拍他的肩:“先送弟弟回去吧。” 小黎这才想到肩上的容倾,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最后“唔”了一声,索性单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瓷瓶,塞到老人手心:“那,这也是我送给爷爷的见面礼。”说完,面上绽出一个笑。 老人看着手上的瓷瓶,猜测里头应当是小糖果,也没做多想,点点头,示意他进去吧。 小黎看老人收下了,觉得一物换一物,这不算占人家便宜,才心安理得的扛着容倾,回去换衣服。 七王府后门开了又关。 老人站在外头,手里握着瓷瓶,瞧着那门,眼底的笑意,始终没散。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奔跑声。 方才还面带笑意的老人,登时神色一凝,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严肃。 两个身着暗服的年轻男子过来,他们停在老人身后,低垂着头,有些焦急的道:“您,怎的到这边来了?这外头,近日一直不太平,您若是被……” “外头不太平,府里头便太平了?”老人冷着面容,寒声道:“只怕最不太平的,不在外头,反而,是在府中。” 两个男子皆是一惊,脑门开始流汗,没敢吭声。 老人似乎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只是抬起步子,朝着巷子外走。 待走远了,巷子里似乎还飘渺的回荡着一句老人威严的吩咐:“大事在前,那些不安分的,该处置的便处置了,莫等到了关键时刻,被他们,拖了后腿。” …… 巷子外头,老人上了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顶马车。 马车快速驶去,极快的淹没在人流穿梭的京都大街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则正好从相反的方向,驶了过来。 柳蔚下了马车,她手里提着好几样物件,都是方才从宫里带出来的。 因着黄儿的一番话,柳蔚从天香楼出来,便直接入了宫,先去了一趟裳妃娘娘处,又去了一趟玉屏公主处,从里头,带回来几样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贵妃与公主曾经的贴身之物,按理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但柳蔚想要求证黄儿的话,便只能从这些私物下手。 这里头,有裳妃死前看过的书,用过的笔、砚台,也有玉屏公主屋内的一些摆设。 其实人都走了这般久,两处宫殿里头,被偷的,被带走的东西,不知凡几,而能留下来的,也大多是残破的,让人看不上的。 柳蔚自己也不确定能否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与太妃有关的线索,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柳蔚的东西带了不少,来开门的门房瞧见了,立刻大惊小怪的接过去,要替柳蔚送回院儿。 柳蔚顺手交给门房,可东西刚接手,就听远处一道女音,气急败坏的道:“柳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柳蔚转头,就看到是个一脸怒色的小丫鬟,正横眉竖目的瞪着自己,那双眼睛,像是要把柳蔚戳出个窟窿。 容溯要见她? 柳蔚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侍卫装扮的易容后的容棱。 容棱似也不解,但还是对柳蔚点了点头。 柳蔚便大方的走过去,让丫鬟带路。 丫鬟一脸气哄哄的走在前头,柳蔚不明所以,也没特地问,但是,当到达主院,看到满院子的丫鬟嬷嬷,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柳蔚脚步不自觉的开始迟疑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柳大人,请吧!王爷就在里头!”领路的丫鬟不阴不阳的转头道了一句。 柳蔚此时再觉得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而等进入主厅,柳蔚迎面,便对上容溯的一双冷眸,再转头一看,又对上小黎一双漆黑的瞳眸。 容溯,小黎,这两个人,同处一室…… 柳蔚作为母亲的第六感,在第一时间显灵颤抖,她什么都没有问,只突然,按住额角,“哎哟”一声。 容溯和柳小黎都看着柳蔚,包括主厅里的其他人,一群柳蔚至今没认识全的,容溯的后院众女眷们。 柳蔚痛苦的扶着额头,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就直接道了一句:“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觉得头疼脑热,精神不济,王爷可是有要事,若是不太急,在下想先回房歇息片刻,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 柳蔚话音一落,连儿子都没理,直接转头,就往外走。 “站住!”容溯没有被柳蔚所迷惑,第一时间冷声喝道。 柳蔚身子一僵,停在原地,有些忐忑的回过头,看着众人,坚持道:“我的头,真的疼!” 容溯冷哼一声,压根不信。 柳小黎也看出自家娘亲是装病,知母莫若子,娘亲真不舒服的时候,绝对不是这般模样,至少,不是看起来这般好说话的模样。娘亲身子不适会很凶,很暴躁,丁点看不顺眼的事儿,都要大发一通脾气,而每次那种时候,第一个遭罪的,永远是他。 第776章 容棱在意的,是白玉戒指上的图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77章 欺君之罪,柳蔚该如何承担? 这白玉戒指是个圈儿,上头,刻着古怪的花纹,花纹的样式别致,纹络清晰,但就是太清晰了,容棱几乎一眼认出,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花纹。 容棱皱皱眉,抓起小家伙的手,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黎错愕,他看着手上的戒指,乖乖的说:“是一个爷爷送给我的。” 容棱表情变得不太好。 柳蔚看容棱神色不对,起身,走过来,也看向小黎的手:“这是什么?” 柳蔚问的是容棱。 能让容棱在意的,说明,这东西显然并非寻常之物。 容棱没有说话,确切的说,他是在想,这白玉戒指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柳蔚让小黎把那戒指给她。 小黎乖乖脱下递给娘亲,柳蔚拿着戒指,对着阳光仔细的看,妄图看出点蛛丝马迹。 可柳蔚还没看出门道,身后,另一道男音响起:“给我。” 柳蔚回头,就看容溯也盯着她手里的戒指,面色十分古怪。 柳蔚看着这两兄弟,犹豫一下,还是把戒指递给容溯了。 容溯接过白玉戒指,看了好几眼,而看的越久,他的表情就越难看,到最后,容溯整张脸都黑了。 “这究竟是什么?”柳蔚好奇。 容棱还是没回答柳蔚,但容溯却出声了:“贡品。” “贡品?”柳蔚愣了一下,看向小黎:“你说给你戒指的是个爷爷?什么样的爷爷?可还记得容貌?” 小黎被娘亲问得呆愣,他傻傻的眨眨眼,后知后觉的摇头:“是个头发花白花白的老爷爷,老爷爷说话很和蔼,一直在笑,老爷爷说这是他给我的见面礼。可爹,我不认识老爷爷,这是老爷爷硬要给我的,我说了我不要了,老爷爷还非要我收下,我……我也给了老爷爷一瓶羽叶丸……爹,我,我没贪人家小便宜。” 像是怕娘亲说自己乱收人东西,小黎很委屈的辩解着。 但柳蔚在意的不是这个。 柳蔚皱眉,脸色也难看下来,再问:“那老爷爷,你看着可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可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小黎不知娘亲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乖乖的回忆了一下,最后摇头:“没有,这位老爷爷我是第一次见,只见过这一次。” “再仔细想想。”柳蔚道。 小黎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 柳蔚神色变得不定起来,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很和蔼慈祥,一出手,便是贡品…… 这样的人物,不得不让柳蔚想到当今那位乾凌帝。 但小黎是见过乾凌帝的,不说在富平县,就是入京后,小黎也进过宫,见过皇帝。 若是乾凌帝,小黎应当会认出才是。 莫非,当真不是乾凌帝? 倘若真的不是乾凌帝,那么能随随便便将贡品等级的物件给一个小孩的,又会是谁呢? 容溯的想法与柳蔚一样,也怀疑是他的父皇,但听小黎一再否认,容溯便迟疑了。 这羊脂白玉戒指上刻的,是慈悲花,乃是一种来自西方的花。 前些年,西域天伢国送来贡品,其中就有两件羊脂玉做成的手镯,一件给了皇后,另一件则给了容溯的母妃,宜贵妃。 那只手镯,因着在中原极为罕见,到现在,宜贵妃重要场合还时不时的会戴上。 容溯以前进宫给母妃请安,便瞧见其戴着那手镯,上头的慈悲花模样,就与这白玉戒指上的一样,只是戒指毕竟小,刻的花,也看着小些就是。 容溯如此想着,又抬起头,看向容棱,道:“若当真是父皇出宫,还找上了小黎,只怕,父皇是有什么打算。” 这个时候,容溯也不在意小黎欺负自家儿子的事了,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都是小事。 真正的大事,是容棱回京这个事实,还有柳蔚的身份…… 视线不觉看向一旁的柳蔚,容溯不敢想象,若是此人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之事被圣上知晓,欺君之罪,她该如何承担? 容棱之前暗暗回京,不愿被人发现,从他这儿借人遮掩时,他便是看在柳蔚的面子上,助他一把。 说到底,与容棱斗了这么多年,这人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但柳蔚,他却忍不住在意,更忍不住相助。 见容棱一直没说话,容溯表情更难看了,他将戒指一放,问道:“你有何高见?” 容棱没有回话,只是还在思索。 容溯忍着怒火等了容棱一盏茶的功夫,终于不耐了,扬高了声音问道:“你究竟……” “天伢国。”容棱倏地出声,打断容溯后面的话。 容溯与柳蔚同时看向容棱,等容棱说下去。 容棱这便抬起深邃精锐的眸子,看着两人,表情很不好:“定是天伢国的人,入了京都。” 容溯一怔。 柳蔚则疑惑道:“你是说,有他国之人,隐藏身份,来了我们青云国,且进入京都?那他们想做什么?图谋不轨?可图谋不轨为何却找上了小黎?” 容棱看着面前的小黎,只道:“那老爷爷与你说过什么,一字不漏,复述一遍。” 小黎很懵懂,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几个大人都面色凝重,一惊一乍,就想了一下,说:“那老爷爷,腿是坏的。” 容棱拧眉:“说仔细些。” 小黎乖乖道:“那老爷爷走路没声音,原本我以为,是我武艺退步了,连脚步都听不到了,可后来我才发现,老爷爷走路特别慢,步伐特别轻,并非他武艺比我高,而是,他一只脚,安的是假肢。” “假肢?”这算是个陌生字眼,容溯先表示出了不解。 小黎看着容溯叔叔,又看看娘亲。 柳蔚点点头,准了儿子继续说。 小黎才说:“人的手或脚,在因意外或人为创伤断裂后,并非一辈子都只能残疾,如果允许,可以做假肢,也就是义肢,这样从外表看,这个人至少全身都是完整的,只是假肢到底是假的,后安装的,不可能像真的手脚一般灵活自如,而且我爹说过,在现今的医疗系统下,假肢在某些地方,虽然已经开始有研究,但毕竟是起始,其材料与便携度上,都还很简陋,有的患者在使用上,更是可能出现过敏感染等情况,最重要的是,假肢这种,非达官显贵,肯定是安装不起的……”小黎说到这儿,转头看向他娘亲说:“爹,老爷爷的腿看起来贴合度非常高,若非我仔细看,当真看不出那是假的。” 柳蔚沉下眸子,她不怀疑小黎的判断,在这当面上,小黎从没犯过眼睛上的错误。 第778章 容棱与容溯之间碍事的柳蔚和小黎 实际上,在曲江府,柳蔚就从事过义肢研究。 当时是因为府衙里一个捕快,夜晚巡街时,遇到了身手不错的盗贼,捕快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却不料盗贼还有同伙,一伙人将其捅了两刀,还废了他的一条腿。 这件事后,付子辰大怒,敕令府衙上下,全力缉凶。 虽然最后那伙盗贼都落了网,死了的死了,坐牢的坐牢,但那捕快失去的腿,却始终补不回来。 捕快就是一份工作,失去了工作,就等同于丧失了劳动能力。 哪怕付子辰做主给其家人不少的补贴,但终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而就是这件事,让柳蔚开始钻研义肢。 柳蔚是学外科的,对人体器官,肢体,都有充分的了解,但假肢需要的不光是这些。 到最后,柳蔚尽了最大努力,给那捕快安了一条腿,可瑕疵问题却很多。 如今听到小黎说,有位老爷爷戴着假肢,却能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柳蔚要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但柳蔚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这里,真的已经有这么超前的医疗科技了? 柳蔚正思索着。 而从刚才都现在,根本一句都没听懂的容溯,又出了声:“那老爷爷只是送了你白玉戒指?可说过什么?” 容溯问的是小黎。 小黎想了想,摇头:“没说什么了。” 厅堂里安静了片刻。 小黎看大家都很沉默,就走到娘亲面前,悄悄问:“爹,为什么那个老爷爷的假肢,看起来那么真?” 柳蔚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失神道:“或许,虽然所处的空间不同,但一些历史,其实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呢?” 小黎呆住,没听懂娘亲古里古怪的话。 柳蔚只是摇摇头,也没详细解释。 作为医科学生,柳蔚对医学的了解,自然是最多的,而关于医学的历史,肯定也不会陌生。 早在11世纪,人类就发明了义肢,西方的11世纪是什么概念,大约就是中国北宋年间。 既然早就有人将义肢这个概念带出来,那便说明,义肢的研究,也一直在继续。 在柳蔚的世界,义肢在11世纪后,很长一段时间,发展都是止步不前的,也就是无人真正的去研究它,钻研它,而真正让其研究壮大起来,则是因为战争,一战,二战,受伤的士兵太多。 而如何让大批战伤截肢者回归社会,就成了欧洲各国急于解决的问题,所以,在此之后,义肢的研究发展突飞猛进,到了后来,则已经能轻易还大多数人,一个至少看似完整的躯体。 根据柳蔚的了解,在现在这个青云朝,那些所谓研究义肢的人,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木质义肢上,一根木头,支撑一个人,但僵硬度几乎是百分之百。 柳蔚为那捕快做的义肢,加入了轴定律,也就是让其做到了能弯曲,灵活度高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柳蔚曾想过继续深入研究,但因为材料受限,终究是达不到太明显的进步。 可是现在,听小黎这么一说,柳蔚就开始好奇了,这里,竟有如此逼真的义肢? “爹?”看娘亲迟迟没说话,小黎又唤了一声。 柳蔚回神,看着儿子,吩咐道:“去将笔墨纸砚拿来。” 小黎不知娘亲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去拿。 等他拿了回来,柳蔚将宣纸铺好,执笔,直接问:“容貌。” 小黎反应过来娘亲是问自己那老爷爷的容貌,便回忆着道:“头发花白,面有银须,五官端正,对了……”小黎想到一点,伸手比了比自己左边眉毛尾部的位置,道:“爷爷眉毛这儿,有一个断痕,像是因伤疤所致,但是不明显。” 小黎知晓娘亲是要画肖像,但是要他用文字叙述一个人的五官,还是有些勉强,所以他只能捕捉特点用以标记。 柳蔚听着,没有急着落笔,又在另一张宣纸上,画了一双眼睛,配上一双眉毛,问:“如此?” 小黎扭着头看了看,摇摇头:“上眼睑要再沉下来一些,但是眼神又很有精神,眉毛没有那么高耸,要矮一些。” 柳蔚按照儿子说的,又画了一次。 这次小黎满意了一点点,但还是说:“眼眶没有这么小,要再大一些,还有眉毛不是全黑的,一半都已经白了。 柳蔚没有不耐,换一张纸,继续画。 如此调整,测试,排列了很多次,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最后柳蔚终于画好了一幅,让小黎满意的成品。 看着宣纸上那头发花白,但慈眉善目的长者,柳蔚可以确定,这不是乾凌帝,同时,也不是自己认得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此人能随手拿出贡品等级的物件送给小孩儿,其不偏不倚,直勾勾的就找到小黎,柳蔚不敢心存侥幸,所以此人的身份,必须查出。 柳蔚拿起宣纸,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将画像翻了一转儿,递到容溯面前,问道:“可识得?” 容溯看了一眼,眼眸眯了起来。 柳蔚问道:“认得?” 容溯没说话,只是表情严肃了许多。 柳蔚心存狐疑,又把画像递到容棱面前,柳蔚没说话,却是在观察容棱的表情。 容棱的表情很是淡定,确切的说,他几乎眼皮都没动一下。 但柳蔚对容棱是何其了解,他越是不动声色,柳蔚越是知道,这画中老人,容棱必然是认得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看到一幅陌生的画像时,首先摆出的态度,应该是好奇,就算不好奇,多看几眼总是会的。 容棱如此举止,让柳蔚有些吃惊,同时柳蔚也开始好奇了,这位老人,究竟会是谁? 厅堂内的气氛,又降到最低点。 容棱容溯皆是一言不发,却时不时的都看向对方,似乎有什么话要商量,但是又碍于旁边还有人。 柳蔚视线左右摇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体贴的问:“可是要我先出去?” 两个男人又都沉默了。 但这个时候,沉默就等于是默认。 第779章 容溯的在意程度,不比容棱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80章 柳蔚心底,涌出一股无名火 春节已经近在眼前。 这两日,杭公公与林盛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缠着柳蔚,可是柳蔚,却没心情应酬他们。 再一次碰面,柳蔚什么都没说,直接去了禁宫监牢。 柳蔚第二次来找柳城。 “我就猜到了你会来!”柳城一进入那小牢间,便卸下了在狱卒面前痴痴傻傻的伪装,眼神睿智的看着柳蔚道:“但未曾想到会是这般迟,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日了吧?” 牢中时时暗无天日,柳城费心掐算着日子,想来,是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上的。 上次,柳蔚引导柳城,让柳城将知晓的事,都告诉她,而她给出的交换条件是,她有办法让他出狱。 说起来,上次不过是柳蔚知晓乾凌帝有意向派柳城去惠州,所以,打算帮柳家一次。 所谓的交易,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 柳蔚不过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化的解释,同时,也让柳城没那么防备。 但上次钟自羽假扮的向易突然出现,柳蔚不知道钟自羽与柳城说了什么,后来,也没机会和时间再问。 只是这次,柳蔚又来,却不再是谁能敷衍一二。 柳蔚是急于要从柳城的嘴里,挖出东西。 在小牢间里一呆,这就是大半个时辰。 门外的狱卒,如上次一样,还是在兢兢业业的偷听,不敢懈怠,但他依旧是什么都没听到。 等到柳蔚出来,狱卒眼神复杂的看着柳蔚,笑了一下道:“大人……谈完了?” 柳蔚点头,面露疲惫。 狱卒这便又道:“柳丞相因着上次那病,一直呆呆愣愣的,人也老了不少,难为大人还能与其周旋这般久,最后,可有收获?” 柳蔚看了这狱卒一眼,摇头。 狱卒不知信没信柳蔚没收获,只阴着语声儿道:“那可要小的动作动作?柳丞相是安逸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这儿是哪儿了!哪怕皇上有令善待,但勾结叛军,企图谋反,被这等子罪名压身之人,又怎会是好说话的?指不定,小的动作一番,大人就有收获了!” 柳蔚闻言皱眉,摆手道:“算了,也不是问什么大事,不过一两句,无关痛痒,不说也无碍。” 狱卒似笑非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大人不在意,那小的也不多管闲事了。” 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柳蔚听在耳里,一时没有吭声。 只迟疑一瞬,柳蔚突然又问狱卒:“柳丞相的几位公子,可是也在这牢中?” 狱卒明白柳蔚的话,笑着道:“大人……是想见见?小的可以安排!这就安排!” 柳蔚点头,道:“那便柳域吧!” 狱卒眼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道:“好。” 柳蔚又回到了那间小牢间,柳城已经被带走,等了好半晌,柳蔚终于等到了柳域。 看到柳域现在的样子,再想一想方才狱卒的表情,柳蔚心底,涌出一股无名之火。 相比柳城的安然,柳域的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柳域脸上身上此刻全都是伤,腿也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腿骨还出了毛病。 柳蔚放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不禁想起,跟柳域同坐马车去往七王府请罪那天开始以及以后的一幕幕。 这一刻,柳蔚算知道了,为何柳城,方才在告知她那些事时,所提出来的交易,并非是要救他自己的性命,而是要柳蔚,来救柳域。 作为父亲,哪怕柳城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同一监牢,柳城看着自己的嫡长子一日复一日的遭到虐打,变成如此模样,怎可能好受? 柳城此番为乾凌帝分忧,得到的结果,是好是坏暂且不说,但柳家其他人,落得一个比一个惨,却是事实。 柳蔚决定,一会儿从大牢离开,还要去一次相府。 哪怕有金南芸看着,她知晓柳府的女眷没什么大事,但也必须亲自去看上一眼。 柳蔚与柳家关系并不好,但柳域,柳老夫人,待她,却一直诸多忍让,诸多包容。 老夫人身为长者,维护门楣,倒是不说,可柳域是吕氏所出,但他却多次因维护她,而不惜对柳瑶疾言厉色。 柳蔚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坐下!”狱卒恶狠狠的粗鲁一推,这让本就跛脚的柳域直接跄踉,没坐到椅子上,跌倒在地。 柳蔚眼神一厉,狠狠的瞪向狱卒。 狱卒在感觉出有道逼人的视线直冲自己后脑勺时,下意识回头一看,却只看到柳蔚表情如常的坐在那里,半点异样都没有。 “大人,人到了。”狱卒说着。 这时,柳域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再老实坐下。 柳蔚看了眼对面面色苍白,头上还绑着带血布条的柳域,朝狱卒问道:“他这是怎的了?” 狱卒笑笑,说:“读书人,犟,吃点苦头就不犟了!” 柳蔚也笑了一下,那笑,未达眼底,却是充满寒意。 狱卒觉得柳蔚的眼神不对,但要细看时,柳蔚却又已恢复如常,满脸笑意的讽刺道:“读书人就是硬脾气,可也要看身处在什么地方,再犟,就是自寻死路了。” 狱卒听了,笑的更加放肆,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大人您是明白人!” 柳蔚没再多说,只问:“本官可否与他单独聊聊?” “这是自然。”狱卒应着,便退出了小牢间。 牢间这铁门一关,柳蔚便抬起眸子,看着对面的柳域。 与柳城伪装出的痴傻不同,柳域看起来依旧很有精神,他是个倔强的人,或者说,读圣贤书的,骨子里都有这股不屈不挠的倔劲儿。 柳域如今哪怕伤得狼狈不堪,也依旧用他明锐的眼睛,狠瞪柳蔚,目光中满是警惕。 “你爹让我救你出去。”柳蔚没与柳域多说什么,一语表明重点。 果然,柳域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身子微微前倾,问:“父亲这几日期待的来人,莫非就是你?” 柳蔚点头道:“或许吧。” 柳域立刻追问一句:“你能救我?” 柳蔚看着他,自信点头。 “那可否交换?”柳域握紧双拳,直道:“若是只能救一人,请你救我父亲,只有父亲活,柳氏一族才有希望!” 第781章 柳蔚突然伸手,一掌拍在桌上! 柳蔚闻言,觉得有些可笑,她也的确是笑了出来,道:“果然是父子俩,恰好,你父亲也是这般说的,他说,你活,柳家才有希望,振兴柳家的重任,就交到你的头上了。” “我?”似乎很惊讶自己的父亲竟会说出这种话,柳域的表情变得迷惘。 柳蔚不愿与他浪费时间,直道:“我同意你父亲的话,你父亲的身份不低,哪怕入狱,也没人敢真的将他如何,他的命,你不用担心,皇上不要你父亲死,就谁也不敢让你父亲死。但是你呢,你不知变通,不分轻重,只有一股子倔强,这清高的模样,在牢狱里,恰恰是狱卒最讨厌的,恐会惹来性命之忧,这并不是吓你。” “他们想杀我?好啊!杀了便是!进来这种地方,早晚不过一个死!若能用我性命换取全族希望,我柳域死得其……” 他最后一个“所”字还未吐出落下,柳蔚却突然伸手,一掌拍在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不止柳域,连在外面偷听的狱卒都吓了一跳。 柳蔚隐忍怒气,很想动手教训柳域一顿,但看他浑身是伤,又下不去手,最后只咬牙切齿道:“我不懂你的气节,但我希望你懂得‘愚蠢’两个字究竟怎么写,大道理也不与你说了,说了你或许还有一肚子歪理反驳。救你性命,不过是我与你父亲的一笔交易,你只是个货物,乖乖等着被转移就好,不必跟我发表你的无用意见。” “你……”柳域似乎想说什么。 柳蔚没给他机会,直接打断他,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此事,你父亲说,你知晓。” 柳域一愣,不知有什么事,是父亲不知,他却知的。 等到柳蔚问完,他才明了,此事,的确是他知晓。 或者说,只有他与他母亲知晓。 作为丞相夫人,吕氏,毫无疑问是与柳城门当户对,吕家说来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家族却并非在京都。 吕家扎根的地方,是西北益州,太吉府。 吕家祖祖辈辈都在西北益州的太吉府,哪怕吕氏的父亲,乃是朝内一品大员,但吕家也从未驻扎京都。 只因,吕家是外交世家。 柳蔚不了解这里的外交问题,却对中国古代历史上比较著名的“外交家”们有所了解,例如:晏子,班超,王玄策,郑和…… 这里的外交和中国古代的外交,想是也相差无几。 柳蔚今日问过柳城,关于当年西域使节来京之事,只因柳城当时也有参与,但柳城却说自己只是个陪客。主导整个接见过程的,清楚始末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家的人。 而吕氏,因早年嫁入京都,吕家来京陪同西域使节的人又不多,吕氏作为名门女眷,便陪伴过西域公主几日。 接见之时,柳域也在。 柳域当时还是个少年郎,那次接见,是柳域外祖父为他从乾凌帝那儿求来的机会,只为让他这个书呆子见见世面。 柳蔚担心柳域已经不记得多少当年事了,但没想到,柳域却道出了不少,到最后,还回忆道:“那带有彼岸花图纹的玉佩,西域公主送给了好几人,皇后有,长公主有,我母亲似乎也有!” 西域的彼岸花,柳蔚曾在敏妃的画作里看到过,纯种的花,一大片种在昭宁宫内。 后来那彼岸花如何了,柳蔚是不知,但这刻有西域象征彼岸花图纹的玉佩,显然是不能忽视。 “那玉佩究竟给过几个人,你再仔细想想!” 西域公主亲自送出的物件,柳蔚不觉得会毫无意义。 柳域回忆一下,大概是时间太久了,到底没想起来,便摇摇头,道:“送予那日,我也是事后才从母亲那儿知晓,听说是给了陪伴西域公主的几位女眷,算算看,人数应当不会太多,恐怕,也就五个不到。” “你确定?”柳蔚追问。 柳域不敢确定,只好再次摇头。 柳蔚沉了沉眸。 柳域瞧着这位大人表情难看,便道:“我母亲应当记得。”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但西域公主来京,毕竟是件大事,柳域能印象深刻,记得不少,他相信,他的母亲如是仔细回想一番,应当是能想起更多的。 实际上,柳域不太想把母亲牵扯进来,但如今,母亲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柳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他想,眼前这人既然能被父亲委以重任,还扬言能救他出去,那是否,柳家那边,这人也可以出一些力? 柳家出事,男的全部被关到牢里,一个个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其中,自然是他伤得最重,但女眷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女眷,是不是也受到虐打? 柳域很是担心,但奈何他无法援救,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外力。 柳域这么想着,也就问了,算是提醒此人一句。 柳蔚道:“柳家女眷皆很安全,皇上未下令对其不利,加之,你们柳家前三少夫人金氏,一直暗中襄助那些女眷,你不用担心。” “三弟妹?”想到那曾经被家人嫌弃的金氏,柳域有些羞愧。 士农工商,商排第四,三弟妹乃是商家出身,嫁入京都,多多少少,在婆家里,还是得受些冷眼。 虽然三弟柳逸也步下行商,算不得高尚到哪儿去,三弟妹嫁予三弟也不算高攀,但是,这里毕竟是京都。 这些年,三弟妹抛头露面伴随三弟外出行商,府里,是看不上的,哪怕全府,大多数的开销,都来自三弟和三弟妹挣的钱。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柳府落难,照应那些女眷的,竟是那位三弟妹,想到三弟上次从建阳府回来,便要与三弟妹和离,柳域叹了口气,道:“是三弟,对不起她。” 柳蔚想到柳逸,冷哼一声。 “你准备好,明日,会有人接你出去。” 临走前,柳蔚这般说道。 柳域惊讶了半晌,才问:“皇上,真会放了我?” 柳蔚回头,问道:“谁说救你出去,就是要请示皇令?” 柳域一愣,整个人呆住。 “可……”柳域一颗心提了起来,不请示皇命,那是要做什么?劫狱吗? 天啊,那他是否会变成逃犯? 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柳域脸都白了,勤勤恳恳了二十几载的三好学生,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变成逃犯的残酷现实。 第782章 柳蔚这个时候公开身份回去? 柳蔚看他如此,怕他临阵脱逃,只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要救你,自然就不会让你担负别的罪名。” 柳域看着这人,目光里隐含半信半疑。 柳蔚见时候差不多了,自己现在离开,还可以抽空去一趟柳府,便抬眸要叫外面的狱卒。 柳域却在此时又开口:“我有否说过,大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柳蔚似乎早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或者是说,第一次进牢里见柳城时,她便等着柳城问这句话,但很可惜,她那位父亲,应该是并不记得她了,枉费她曾经做过严谨的防御工作。 柳蔚是庶出,加之并不是柳城的亲生女儿,因此,在柳府的十四、五年光景里,应是与柳城这个父亲很少亲近的。 女子十五在古代已到了嫁人生子的年纪,可在柳蔚眼中,那不过是个稚嫩青涩的少女罢了。她的灵魂进入这具身体,思想难免与之前原主相比成熟数倍,五年多来,从内到外,可谓都已经是彻底脱胎换骨了一遍。况且男装扮相,她也是用足了心机在这副面皮上。 “眼熟?”柳蔚故作不解。 柳域盯着此人的五官,皱着眉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当然见过。”柳蔚笑了一下,道:“令弟获救,在下曾从中出力!” 柳先生? 这三个字几乎立刻在柳域舌尖绕了一圈儿,可看着此人的容貌,他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不,声线不似,柳先生与我相见,也总是隔着笠子,我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但你,当真让我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柳蔚淡淡地看着他:“那大概,便是我长了一张普通的大众脸。” 柳蔚没心情再与他周旋,抬首,叫了狱卒进来。 狱卒进来时依旧满脸的殷勤,询问柳蔚还有什么吩咐?柳蔚说没有了,又赏了狱卒一锭银子,这才离开! 柳蔚与柳域几乎是同时离开牢间,一个向前,一个向后,柳蔚听到那拖沓的脚链声,从身后不间断的传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柳域也正转过头来看着她。 柳域似乎想再仔细看看柳蔚这张精致出色的脸,但却被狱卒狠狠一推,呵斥道:“走!” 柳域无法,只好回头继续走。 柳蔚站在原地,看着柳域的身影消失不见,久久,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出了这禁宫大牢,柳蔚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如今时辰还很早,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这预示着,今日恐怕不止下雪,还会下雨。 柳蔚觉得,雨比雪更烦。 冬日的雨,能湿冷到人的骨子里。 哪怕身怀武艺,柳蔚此时也忍不住合了合衣裳的领子,再抬步时,便直接往宫外走去。 容棱就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她。 她想,这个世界上,若真的有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摸样都还认得她,那大概,只有容棱和小黎了。 不,还有珍珠。 哪怕她化成灰,珍珠也能找到她,就好像刚穿过来那会儿,珍珠也是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像是有感应一般。 …… 另一边。 金南芸接到浮生传来的消息,说柳蔚已经进了柳府时,正在与生意伙伴谈着生意。 接到消息后,金南芸生意也没心思谈了,三言两语,将生意伙伴打发走,便起身出去,一边走,一边放低了声音问浮生:“柳蔚怎地回来了?不要命了,还敢从大门走?就不怕被人瞧见?” 浮生也很忧愁,说道:“先生是男装进去的,面上也未遮掩,他会不会,是想公开身份?” “现在公开?”金南芸不懂:“如今柳家变成这个样子,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的想往外头走,柳蔚这个时候公开身份回去?图什么?挑衅?缺心眼儿?“ 浮生摇摇头,表示那她就不知道了。 金南芸心里惦念柳蔚,便走得很急,出了酒楼,却发现门外的车夫不在,看看天色,她有些烦躁,问浮生:“马车呢?” 浮生看看左右,也摇摇头:“陈叔指定以为小姐要谈许久,趁着得空,又去书斋给他家儿子买书去了。” 金南芸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下人太宽容了。 而在这时,金南芸眼睛一转,视线投向左边街道拐角。 星义正躺在车厢里打盹儿,这柳家三少夫人,每次谈生意,都要谈许久,他早在被坑了几次后,就学聪明了,有了先见之明,之后的跟踪,索性直接把枕头都带来了,就差把被子也带来在车厢里安个窝了,而且他是真的不明白,不就是几趟货,一点小利润,到底有什么重要的,需要她一谈就谈上数个时辰?谈造反都谈不了这么久吧。 星义不耐烦,但又需要一直监视这个如今柳府上下,唯一能在街上瞎溜达的女人,就要给自己找些乐子,这会儿他就挺乐的,睡得分外香甜。 但突然,外头传来同伴的声音:“星义,星义,醒醒。” 星义翻了个身,挺翘结实的屁股对着车厢门,含糊的“唔”了声。 “她过来了。”同伴道。 星义意识朦胧的问:“谁过来了。” “金南芸!柳家三少奶奶!” “她过来就过……”星义正要说她过来就过来,但觉得哪里不对劲,后面的话一顿,他猛地腾坐起来,问:“你说什么,她过来了?” “她……”同伴又说了一句,但只说了一个字,话头便顿住了,星义觉得不对,撩开车帘去看,而车帘打开的第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他的同伴,而是,一张女人充满算计的脸庞。 “好久不见。”对方开始打招呼了。 星义:“……” “到底是相识一场,我有些事,要回府一趟,我的车夫不知去哪儿了,恰好瞧见你在,不介意捎我一段吧?”金南芸说着,也不等星义同意,便直接矮身,钻进了车厢。 因为金南芸的突然闯入,星义不得不后退一些,而等金南芸与浮生都上了车,星义则已经一脸懵然的被挤到马车最里头,表情有些无辜。 第783章 如今,终于等来了转机 金南芸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车外那人道:“驾车,去柳府后巷。” 星义的同伴闻言没动,只看着星义,等他说话。 星义在愣神了好半晌后,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皱眉看着金南芸,倒不是惊讶金南芸知晓自己跟踪她,而是没想到,她竟然敢胆大包天的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还扬言要自己送她一程。 若是另一个意思上的‘送她一程’,星义倒是很擅长,可这种真的是用马车送的方式,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陌生。 金南芸本就赶时间,看他们还磨磨唧唧的,直接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道:“走!” 星义看着扔到自己怀里的银锭子,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信不信,我杀了你?” 星义视线危险的盯着金南芸。 金南芸身子微微前倾,道:“我相信,你可以杀我,但你跟了我数日,还未动手,我便猜测,你上面给你的命令不是杀我,只是让你跟踪我,现在,我自愿走到你的视线内,也不用你跟的那般辛苦了,还不够体贴吗?” 星义看着这女人,真想一掌下去,把人头盖骨拍碎。 最后眼看着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星义到底是沉着脸,对车下的同伴,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同伴也被现在的情况搞得有点懵懂,但既然星义发话了,他也没什么意见,坐上车辕,便开始驾车。 马车驶得很快。 原本以为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到柳府的金南芸,发现仅仅两刻钟,柳府就近在眼前了。 金南芸又拿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星义:“谢谢。” 星义脸都黑了,拳头麻酥酥的痒,就想找什么东西揍一下。 下了马车,浮生去开门。 金南芸走在后面,等金南芸想再回头与星义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后面,马车一撅屁股就走了。 金南芸失笑一声,抬脚,踏入后门。 前面浮生匆匆跑进去,又回来,凑到金南芸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金南芸听着,问道:“母亲院子?” 浮生点头:“说是一来,便去的夫人院子,还未出来。” “来了多久了?” 浮生想想,道:“前后加起来,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了,小姐,先生……先生究竟想做什么?奴婢还以为先生回府,是为了探望老夫人,怎的去了夫人那边?” 想起柳蔚与吕氏的关系,浮生真的不认为二人关系能有多好,明明之前,吕氏那么想除掉先生,为何先生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况且,浮生可记得,先生连面纱都没戴,难道当真是想表明身份? 金南芸也觉得这里头不对,她抬起步伐,快步朝着吕氏的院子走去。 空荡荡的主院,与曾经可谓天渊之别,曾经的吕氏,何其风光,院子里里外外,伺候的人,数得人眼睛都能花掉,但现在,一眼望去,除了满目空旷的院落,还算干净的地砖,以及几个伶仃的下人,当真是什么都没了。 柳府现在的这种情况,数月下来,金南芸早已习惯了。 快步进入院子,零星的两个下人看到了金南芸,都没做声。若是以前,这等子擅闯主院之人,哪怕是少夫人,也是要给拦下的,但现在,整个柳府都知晓,这位三少夫人是得罪不起的。 不止不敢得罪,还得百般仰仗,否则,连现在的日子,只怕都要过不起,更别说,还要眼巴巴苦等丞相大人与几位公子放出来的那天。 金南芸通行无阻,先去主厅看看,没瞧见人,问了下人才知晓,柳蔚去了吕氏的屋子。 金南芸立刻转道,要去后院,可走到一半,却见前方一男一女,正缓慢的朝前院走来。 金南芸停下步伐,看着眼前白衣翩然的男装柳蔚,又看看柳蔚身边,因为常日软禁,而变得憔悴消瘦的中年妇人。 吕氏现在是当真今非昔比,就连昔日最钟顾的容颜,也仿佛无暇顾及。 金南芸已有数日没见过吕氏,整个柳府,都日渐衰弱,根本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哪怕心里知晓,再看到吕氏时,她还是愣了一下,记得柳府刚被封的那会儿,吕氏藏着首饰金银,一心为着柳瑶打算,那时候,哪怕吕氏知道柳家终究逃不过一劫,圣意难测,吕氏还是在努力打算着,只为那一线生机。 现在的吕氏,却好似已经绝望了。 金南芸不清楚其中内情,但她知道,不止吕氏,便是柳瑶,最近也沉寂了很多,曾经娇蛮任性的柳家小姐,现如今,好几日也不会出院子一次,若说是死了,恐怕都有人信。 看到金南芸来,吕氏很吃惊,但想到身边还有一人,吕氏便没急着上前。 现在的吕氏,哪里还敢在金南芸面前摆谱儿。 日出日落一次,府内就艰难一日,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府中现如今除了一些卖身契还在的死仆,当真是一个下人也雇不起了,便是那些死仆,也有偷偷跑走的,若是以前,倒还可以去官府报官,请人追回,但现在,他们可怜得连府门都出不去。 说来也不知那些看守的人是不是故意的,眼看着下人一个个的偷跑,却不阻止,仿佛看着他们整个柳家都乱透了,那些人才开心一般。 吕氏深吸一口气,实际上,她现在也是过一日算一日,差回娘家的书信,已经送出去三个月了,却连回信都没有一封。 看来,吕家也是打算独善其身了? 柳家,真的就要彻底完了? 每每想到这些,吕氏便寝食难安,而如今,终于等来了转机。 眼前这位面孔瞧着让人难安,却的的确确是官员的大人,方才询问了许多很久远的事情,吕氏不知大人要做什么,但只有一点是最重要,这人答应说,可以带瑶儿和丰儿走。 只因这一点,吕氏就可以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悉数告知。 为了柳瑶、柳丰,吕氏什么都可以做。 “大人,民妇便不送了。”将柳蔚送到院子门口,吕氏弓着身子,将态度摆的非常低,还不忘,再不确定的看一眼柳蔚的侧脸。 金南芸看着这一切,心情有些复杂。 第784章 有容棱在,柳蔚就胆肥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85章 您睁眼看看,谁回来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86章 柳府,欠了柳蔚一份嫁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87章 这,或许就是你最后保命的东西 杨嬷嬷一走,房间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柳蔚为老夫人盖好被子,正要起身,老夫人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何?” 柳蔚不解:“什么?” “为何要做这等,掉人头之事?” 柳蔚拍拍祖母的手,安抚道:“祖母以前不就知晓,孙女是个不安分的?当年为了逃婚,孙女远走江南,那时一个女子,身无分文,要活下去,谈何容易,女扮男装,不过是生存之计,其后,入了朝堂,却是一场意外,但错已铸成,回天乏术,不若,便接受就是,总归,是死不了人。” “死不了人?你以为死不了人?女子为官,你可知其中牵连有多大,欺君之罪,非同小可,蔚儿,你不是这样冲动之人!” 她不冲动吗?柳蔚倒是觉得她很冲动,一时冲动,生下柳小黎,一时冲动,与容棱回京,一时冲动,现在二胎都有了。 但柳蔚并不觉得,这种冲动有什么不好。 至少,她现在的确活得好好的,也开心。 人终究是要活一个“命”字。 老夫人却没柳蔚这么乐观,一听自己孙女竟然要调查最近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几桩宫闱命案,便郁气难消。 哪怕被困在府内,对外面的消息不太敏锐,但这几桩命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多,都是住在京都的人,又怎地可能会当真半点风声也听不到? 柳蔚知道自己与老夫人再解释,也解释不出什么所以然,最后便索性道:“已经如此了,祖母,您愿意帮孙女吗?” 老夫人看着柳蔚,满脸的不赞,但看柳蔚一脸恳求,事情也的确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老夫人停顿半晌,到底叹了口气,拧着眉道:“祖母与敏妃也不算熟络,当年宫中已是皇后把持,偶尔诰命夫人进宫面见,见的也多是皇后,敏妃娘娘当时便不太出现,宫中四贵妃,也就是敏妃,最为低调,后来听说生了一场大病,便更是销声匿迹,只是,有一事,祖母却还记得。” “什么?”柳蔚问道。 “敏妃当年的宫女,曾去过昭宁宫。” 柳蔚眉毛轻挑了一下。 老夫人此刻因为针灸,身子已经舒服了许多,喘了口气,认真的回忆起来,慢慢道:“那日是百花宴当日,诸位贵妇和诰命夫人,皆去赴宴,祖母因身子不适,在赏花会开始前,便在昭宁宫厢房歇息,这一睡,便睡到傍晚,醒来时,便听到外面有争吵声,打开门出去看,则隐约听到一宫女叫嚷着说,求皇后娘娘恩准,同意太医为敏妃娘娘诊治。只是那宫女说了几句,便被人拖了下去,好似还打了一顿,而当时,祖母实则并不知晓敏妃娘娘病情如何,这种后妃之事,也少有人当真会去打听,只是听那宫女的意思,像是敏妃娘娘犯了什么错,所以,皇后才不允太医救治。” 老夫人说的很慢,毕竟是有些年头的事了,回忆起来,还是花了些功夫,只是想起了开头,后面的,便顺遂许多。 “而那日花宴后,又过了不到半个月,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敏妃娘娘病逝了。”老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拉柳蔚的手,说道:“此事即便过去多年,但里头还是麻烦多多,若是能不碰,你最好就莫要去碰,免得,碰了一些人的禁忌。” 柳蔚知道老夫人的意思。 皇后不允太医救治敏妃,敏妃半月后身亡,但敏妃到底身为四贵妃之一,难道敏妃在皇上眼中,就当真没有一点存在感?半个月了,没人告诉皇上? 由此可见,那宫女知晓此事求皇上是没用的,不准太医救治,这命令,便是皇上颁的。 老夫人见着柳蔚困扰的模样,心里也很乱,本以为柳蔚逃走了,离开了京内,并且短时间都不会回来。 这很好,只要能避开灾难,没什么比逃走更好,这孩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不能把命再赔进去。 可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不怕死,女子为官,这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 老夫人想,自己这条残命留到现在,自以为能为柳府背负更多,承担更多,但现在,老夫人却实实在在的开始迷糊了,自己仅一人之力,真的可以再把柳府撑下去吗? 叹了口气,老夫人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更多,疲惫从内而外,看柳蔚还在思索方才的话,老夫人伸手,拍拍孙女的手背。 柳蔚回神,看向老夫人:“祖母。” “你去打开那边的柜子。” 柳蔚看向老夫人指的方向,是内室的衣柜。 柳蔚不知里头有什么,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拉开柜子,里面是一件件的衣裳,整齐的放满了整个柜子,下面还有几件披风,也都摆放整齐。 “把下面的披风拿出来。” 柳蔚按照老夫人说的,将披风拿出来,展开,她以为老夫人是冷了,正想将披风拿过去床榻为老夫人披上,就听老夫人又道:“里面有个小暗格,你可看到了?” 暗格? 柳蔚愣了一下,忍不住弯着腰去看,但里头太黑,什么也看不到,她索性用手去摸。 这一摸,还果然摸到了柜子后面有块木块,有明显凹陷的痕迹。 将那小夹片抠开,里面,有个木箱一般的东西,柳蔚拿出来,看到上面已经起了灰。 柳蔚用袖子将灰抹开,拿着木箱子,走到床榻,递给老夫人。 “打开。”老夫人没有接,吩咐道。 柳蔚打开,看到这小小的木箱子里,放了一块红布,一片金锁片。 柳蔚疑惑不解,老夫人也没解释,只是伸手,将那红布展开,里头,抖落出一封书信。 柳蔚看着那没有落款的空白信封,转而,再次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将红布与书信重新放回箱子里,再把盖子合上,塞给柳蔚,道:“这,或许就是你最后保命的东西,以前祖母以为,祖母自己守着便可,关键时候,自能抵用,但如今看来,你所处的危险,比祖母想的更深,这东西,祖母交予你,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里头之物,什么时候用,你自己揣摩,往后,你的命,便是你自己做主了。” 第788章 这个“爹”字,柳蔚着重了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89章 容棱的生母!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90章 断情无以辩,何思于人心——楚吟 ——断情无以辩,何思于人心。 短短十字,简短明了。 柳蔚看着那簪花小楷的字体,想象着敏妃画这幅画作,题这句词时的情景,不觉有些恍惚。 敏妃对容棱一直诸多关照,但便是容棱也不知,敏妃为何对他特殊,不止将他接到身边照料,最后的死,甚至都有可能是因他。 但现在,看着这幅画作,看着画中的女子,柳蔚好像多少明白一些了。 不管是这幅画作中的笔触,还是这提词,都围绕着两个字——同情。 敏妃定是同情极了容棱的母妃,才会画出女子如此的一种神韵,虽然不知为什么同情,但这幅画作所传达的意思,就是如此。 “老夫人。”柳蔚看向于文老夫人,说道:“不知老夫人可否与晚辈讲讲,这位娘娘的故事。” 于文老夫人看了柳蔚两眼,见柳蔚目光坦诚,似乎不像是别有用心,便道:“你今日前来,应当是有其他的事要问?” 柳蔚温和地笑了一下:“其他事都不重要,这桩事,变成了最重要的。” 于文老夫人点点头,道:“看来柳大人与三王爷的关系,当真是不俗!” 柳蔚没回答,只是等于文老夫人说下去。 于文老夫人看柳蔚也算顺眼,所以,柳蔚想知道,老夫人便告诉。 只是,于文老夫人毕竟不在后宫,又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于文老夫人想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当年之事,柳蔚听着,第一次知道,原来容棱的母妃,刚开始,竟是在于文府住过。 “那个时候,各家千金都在准备秀女大选。宫里来的嬷嬷,教习的自是宫规礼仪,但入宫后想在宫内生存,再步步高升,靠的,可不只是那点规矩。女子的柔情蜜意,温言细语,自也是必有的。当时各家都在张罗着,从江南各地请来会弹琴的,会作词的,会唱曲儿的匠人教习绝技,便于将来入宫伺候陛下。于文府,自然也不例外,府上那次请来之人,还是二皇妃引荐的,前来之人,你想必也猜到了,就是这楚吟。” 柳蔚静静的听着,心中有问题想问,但却没有开口。 于文老夫人真的有些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了,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哀愁悠长。 “楚吟很美,那样的容貌,别说是于文府的几位小姐,便是京都大半府里的闺阁千金们,摆出来,也抵不上她的一半。楚吟是个江南姑娘,学过弹琴,也学过跳舞,这么说吧,青楼里的姑娘学什么,她就精什么。” “青楼?”即便再不想打扰于文老夫人,柳蔚也吃惊了。 于文老夫人叹息一声,脸上露出苦笑:“楚吟是七岁时候,被她那无良的舅母,卖到青楼的,吃过不少苦头。不幸中的万幸,在她十二岁那年,家乡发了洪水,她还没来得及挂牌,便已成了灾民,跟着其他流民四处逃荒。” 于文老夫人提到楚吟时,说一句便是一声叹,大概是这个姑娘特别,也大概是这个姑娘太美,总之,于文老夫人记得的很多,说的也很多。 楚吟是十三岁时,被朝廷派往灾区救灾的大人救下的,而后,她被那人带回了京都,脱离了贱籍,她在那人的府邸,做了一个小小的琴娘,原本,也就是在有客时出去弹弹琴,凑凑趣儿,因着主家仁慈,从未让她献过身,也因此,这个在火坑里苦命成长的姑娘,直到十八岁,都一直保持着她的童贞。 这对一个在青楼长大的姑娘来说,是保之不易的,楚吟也知晓自己的幸运来源于主家的仁慈,她也越发的努力,所以,当女主人将她引荐给于文家,让她教于文家千金琴舞时,她也是尽了全力。 而当时的楚吟却不知,就是这件事,将她推入了人生中的另一个火坑。 秀女大选当日,佳丽云集皇宫。 作为于文府表小姐的琴师,表小姐跳舞,楚吟自是要伴琴,这是早已定下的,于是当日,楚吟上了乾宁殿,作为一个伴琴,她,却被皇上一眼瞧中。 充纳后宫,或许对许多女子而言,是一登龙门万幸之事,但楚吟一无母族,二无依仗,她只是个琴娘,哪怕入了后宫,不过也是一辈子被困在那金丝笼里罢了,无法出走,余生,只剩落寞。 事实,也果然如此,进宫后连续三年,楚吟甚至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直到最后,一次偶然,敏妃娘娘遇见了楚吟,瞧着这小妃美艳俏丽,煞是惹眼,便做了一回好人,为楚吟求得了一次圣宠。 要说楚吟也是争气,就是那一次,便怀上了。 当时,皇上已经有不少子女,不过,活下来的儿子少,女儿多。 楚吟这肚子,许多人都说,若是个皇子,便一下子可以母凭子贵了。 最后,这个孩子,也的确是个皇子,只是红颜薄命,在诞下皇子的当日,楚吟血崩不止。 伴随着皇子的哭声,她连儿子一眼都没瞧见,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生来本就没有外祖扶持,如今又失去了母亲,这位三皇子,几乎是一出生,便注定了默默无闻,前路未卜。 三皇子虽然还不至于被皇上彻底遗忘,但长到十岁的他,身边还依旧只有一个小太监,而那小太监,还经常克扣他的钱粮,三皇子,是被饿大的,只是后来人饿狠了,在御书房上课时险些晕倒出事,那小太监才不敢太明目张胆,从那时开始,便酌量的给三皇子加了一点口粮,但也只是一点。 再然后,敏妃娘娘有一日,突然把这位从小便等同无父无母的三皇子接到身边,对其百般照料。 许多人都说,敏妃多年没有子嗣,会不会是想把没有母族,孤苦伶仃的三皇子,收作养子? 可是,直到敏妃娘娘病逝,这收为养子一事,也没有后续。 再到后来,这些往事慢慢被尘封,到现在,几乎已经无人会提了。 于文老夫人说完这些,也只是摇摇头,老夫人叹着楚吟的命运,因为老夫人与楚吟相处过,并且对这个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姑娘,有好感,且对楚吟抱有同情怜悯。 第791章 柳蔚猛地一颤,似乎受了什么刺激 于文老夫人也还记得敏妃,那位云淡风轻,沉稳不争,好像始终与那鱼龙混杂的皇宫格格不入的清丽女子。 这都是一些沉年旧事,现在说出来,难免会缅怀一二。 于文老夫人在说的时候,柳蔚就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听到最后,柳蔚沉默了,重新展开那副画,看着画中一脸愁绪的单薄女子,再想到这女子的命运,柳蔚手指忍不住紧了紧,抓着画卷的卷轴,手指半晌不松。 “这后宫里,可怜的女人比比皆是,皇上却只有一个,所有女子都争破了头,到最后,谁输谁赢,也不过是看天命,红颜,总是昙花一现……” 于文老夫人感叹完这一句,似乎是身子有些乏了,问向柳蔚:“柳大人,可还有话要问?” 柳蔚这才回神,她有些浑浑噩噩的摇摇头,其实,她现在,不是没有问题要问,而是她需要先消化一下现有的消息。 容棱,可曾了解? “那么……”过了许久,柳蔚终于把这消息吸收得差不多了,当她正要再问下一个问题时,却感觉手心一顿。 柳蔚愣了一下,低头,摊开卷轴,就看卷轴的木轴位置,竟然被自己捏出了一道裂痕。 柳蔚有点尴尬,她并未想破坏这幅画,但方才大概太激动了,手上力道没有怎么控制。 眼看着裂缝明显得太过突出,柳蔚心里着急,但一着急,手上竟然又使了一次力,“啪嗒”,木轴,就断开了。 柳蔚:“……” 尴尬得要疯了。 于文老夫人看着柳蔚的举动,再瞧柳蔚苍白的小脸,摇了摇头,道:“这画,连同卷轴都是当年敏妃所赠,但物是人已非,这些东西,如今除了缅怀一番,又有什么用?” 于文老夫人这话是说给柳蔚解围的,可柳蔚肯定还是在意。 柳蔚黑着脸色,将手掌里捏着的断木拂开,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她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动了。 柳蔚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外面,容棱与于文尧一直都在守着。 容棱倒还好,一贯稳重。 于文尧却早在等了片刻后,就不耐烦了,他在房门外走来走去,眼睛一直往屋子里瞧。 而等到柳蔚走出来时,于文尧几乎第一刻就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怎的样?” 柳蔚有些木纳的站在门口,神色恍惚的盯着于文尧,在于文尧好奇的目光中,柳蔚没有说话,却是将头,微微一转,转向屋子外头,正如松柏一般,傲然挺立,一动不动的容棱。 柳蔚看着容棱,手中握着那卷轴,五指,紧紧的攥在一起。若不是卷轴两头都已被她破坏,就这样的力道,怕是当场就得又把木轴给捏开。 柳蔚的目光不对,容棱蹙了蹙眉,明显看出来了。 于文尧这会儿也瞧出来了,他凑上去,就着柳蔚的耳朵问道:“究竟是怎地了?” 大概是于文尧靠得太近,柳蔚这才回过神来,她拧着眉,神色严肃的摇摇头,没有说。 也不知与于文老夫人说了什么,总之柳蔚一从屋里出来,便开始魂不守舍的,直到他们离开,在回程的马车上,柳蔚的表情也一直没有放松开过。 马车车厢里,容棱伸手搂住她的腰肢,揽到怀里,想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手刚碰到柳蔚,柳蔚就猛地一颤,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容棱皱了皱眉,伸手,修长的手指,拂了拂她的眼睛上方,想让她回神儿。 柳蔚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任容棱的手指从她眼睛上方掠过,而她视线,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的眼睛。 “怎的了?”容棱瞧柳蔚如此,心中在意变得更重,表情随之也沉了下来。 柳蔚却立刻又摇摇头,将视线移开,盯着自己的手指,半晌道:“就是,就是案子的事,我随便想想。” 容棱不信:“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并不是随便想想。” 柳蔚干笑一声,还是摇头:“没事,没事,当真没事。” 容棱眉头皱的更紧了。 两人从于文老夫人那儿离开,回到七王府,再到夜晚,柳蔚看起来,始终都怪怪的。 容棱见柳蔚今夜已是第三次从梦中惊醒,着实反常,他紧张得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目光冷冷的逼视着她,问:“究竟出了何事?” 柳蔚伸手摸了摸满头的大汗的自己,有些慌张的瞧着容棱的阴沉表情,最后,盯了他许久,到底还是摇摇头,艰难的道:“没,没事……” “柳蔚!”容棱语气加重,音色彰显了他的不快。 柳蔚装作没听到,将被子一拉,硬是躺回被窝,且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给盖住,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 “柳蔚。”容棱在外面拉被子。 柳蔚在被窝里攥紧了被角,死活都不让他拉开。 两人这样隔着被子展开了拉锯战,最后,还是容棱败阵,只因柳蔚闷在被子里,不耐的道:“我真的困了……” 一个人,两个身子,顾及到这一层,容棱到底没强迫她,允许了她的逃避。 柳蔚在被子里还没睡着,光是从微弱的呼吸频率,容棱就能听得出来。他不知柳蔚在倔强什么,也不知于文老夫人与柳蔚说过什么,从于文府出来后,柳蔚便魂不守舍,还一直躲着他。 这一夜,因为柳蔚的异常,容棱几乎是一夜未眠。 柳蔚闷在被子里,到了后半夜,倒是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只是睡到一半,她又醒了,在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柳蔚一掀开被子,就立刻对上容棱那双漆黑森冷的眼睛。 柳蔚愣了一下,看着容棱的眼睛,突然,她坐起来,疲惫的开口道:“案件,就要结束了,今天,我便进宫见你父……见皇上,凶手身份已知,幕后元凶也已知,皇上是否想抓捕处置那人,便看皇上自己了。” 容棱表情不觉一滞,柳蔚的这番话,说得着实太过突然。 第792章 柳蔚破案,朝上公审! 容棱问道:“凶手是何人?” 柳蔚直言:“太妃。” 容棱皱眉。 柳蔚却一脸笃定,显然是不打算改了。 容棱又问:“那人身份,我们并未查清。” 柳蔚连忙安抚道:“查清了,已经查清了!他不过是为活一命,断尾求生,与此案绝对无关,我们不该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一个最后出现的人身上,他虽然可疑,但我已经查过了,这几桩案子与他都没有关系,你……你不要乱想。” 容棱眉头皱的更紧了。 柳蔚却不打算说了,深吸口气,她低着头开始梳理案情,思索对策,手也没闲着,一件件的将衣服胡乱套上,看她那模样,仿佛一刻也不想再与容棱单独相处。 容棱不知柳蔚究竟怎地了,问又问不出答案,他脸色也变得很不好。 柳蔚直接没管他,她忙忙碌碌的将衣服都套上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早朝之后,我便面圣,真相如何,到时候,自有答案!” 柳蔚说完最后一句,去洗漱了,等洗漱完毕,低着头,直接往外面走。 容棱披了件外袍,跟了出去,可刚出房门,就见柳蔚驾着轻功,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不见了。 容棱有些头疼,他也快速洗漱完,随意拢了拢衣襟,一路朝着皇宫大门的方向,轻功而去。 …… 不过辰时,柳蔚已拿出令牌,交予宫门守卫检查。 守卫检查了一遍,确定令牌没错,才将柳蔚给放了进去。 早朝进行到一半时,乾凌帝听到戚福传来的小话,大意便是,柳大人求见,说,真凶已经查出,请求皇上明辩。 乾凌帝闻言一怔,身子也不觉微微一仰,靠在宽大的龙椅椅背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道:“真凶已明?昨日传来的消息,不是还不明?怎地才一夜过去,便又明了?” 戚福摇摇头,看着下方官员还在口念奏折,便道:“奴才将柳大人安置于乾宁殿后殿,皇上下朝,便可去见。” 乾凌帝听着,眼底露出更深的不明意味,他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指尖敲打着扶手龙头,想了半晌,道:“不用。” 戚福一愣。 乾凌帝道:“既是案件已破获,那如今百官皆在,便让柳大人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此案审结吧。” 戚福一听,眼睛都直了,忙道:“这,这怕是不合规矩,柳大人的身份……” “身份如何?有朕圣旨,身份,可还重要?” 圣谕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戚福也不敢与皇上对着来,便咬咬牙,点头道;“奴才这便去吩咐。” 说着,便退了下去。 乾凌帝漫不经心的听堂下官员念完奏折,当那帖子呈上后,他打断了下一个要念册之人,严肃道:“今日诸卿皆在,正巧,朕有一事,需诸卿一同,做个见证。” 皇上此言一出,百官皆是茫然,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地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肃静。”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堂下叽叽喳喳的杂音,顿时一消。 其中,太子越众而出,对着一国之君行了个大礼,才道:“愿为皇上分忧。” 乾凌帝道:“唯太子,明事理也。” 太子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只是宠辱不惊的站在那里,一个多余的字也没问,那模样,立时惹来好几方势力的眼睛。 杭公公是在吃早膳的时候,听到下头小太监传来消息的,听完之后,他的热粥险些灌到鼻子里,他呛了两下,抹着鼻尖,瞪着小太监,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柳大人,在朝上?”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点头,道:“是啊!奴才也是方才听到的,好像是说,沁阳公主的案子,柳大人已经查清,这不,要在堂上公审凶徒呢。” “凶徒?公审?” 想到那已经死去的琴儿,杭公公甩甩头,问:“向公公何在?” 小太监摇头。 杭公公皱眉,起身,早膳也不用了,直接着急忙慌的就往前堂走,作为后宫太监,他虽说不能上大殿,但在大殿外头偷听的资格,倒还是有的。 这两日柳大人一直东跑西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怎地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破案了? 破案,破什么案?不是查不出凶手身份吗?怎地突然就知道了? 杭公公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来,脚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后面的小太监,险些都追不上。 而不止杭公公这儿,听到皇上要在朝上公然审理近些日子后宫公主惨死一案,各方的动静,可都不小。 京都城内,三巷胡同内的一处五进院子里,年纪老迈的长者,扶着自己的拐杖,在足下恭敬的禀报中,慢抬起头,笑道:“朝上公审?” 足下连连点头,因为从宫内一路将消息带出,未做停留,此刻他早已满头大汗,艰难的道:“说是不止沁阳公主,包括玉屏公主,甚至月海郡主的案子,都要一并审理,大人,这会不会……” 老者摆手,目光深邃的瞧了瞧窗外的天,半晌问道:“我们的人,可有被抓住的?” 足下摇头:“没有。” 老者点头,手臂一抬,道:“更衣,你,我,也进宫瞧瞧热闹去。” 足下一脸恭敬的上前将老者搀扶,又吩咐外头的小厮,进来伺候,如此忙忙碌碌两刻钟,才终于出了门。 老者这儿得到消息的时间,算是早的,至少,比大多数人要早。 而接下来的时间,其他各府,也断断续续的听到风声,有好奇的,在府里碎嘴议论,有身份在高位的,直接便进了宫,想当庭见证。 于文老夫人听到消息时,便一拍伏案,道:“也是许久未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来人,更衣……” 而与于文老夫人一样,打着朝皇后请安之借口的,还大有人在。 于是,这边朝堂上已经风风火火的开始审案,那边后宫,也越来越多女眷进入。 皇后静静的听着宫人的禀报,说哪个府上哪位夫人、小姐、命妇前来面见,只是冷冷一笑,挥挥手,不慌不忙的对着她的琉璃铜镜抚着秀发,淡淡地道:“让她们都候着吧……” 第793章 她来守着他,她来安他的心 关于宫中接连两位公主一位郡主离奇死亡之事,早已算是京都城内公开的秘密了。 但到底关乎皇家颜面,上头一直严格镇压,不允许百姓私传,更不允许官员议论,可是,堵得住众人的嘴,却堵不住众人的心。 宫中闹鬼的传闻,从未停止过,而这世上,对于神鬼之说敬畏惧怕的,也大有人在。因此,这命案背后的真相,受到的关注,也一直非同小可。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种祸从口出之事,不能明着八卦。毕竟死了女儿,死了侄女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的家务事你也敢编排,怕是不想要命了! 但心里虽然都这般想着,可当真有消息传出来时,又有几个人是不想知道的? 此时朝堂上站满了凡是品级能入朝堂的官员,大家的目光,齐齐聚向朝堂正中央前方,那身形俊秀翩翩的白衣男子。 这位白衣男子,大多数人是识得的,当初幼儿失踪案,在京都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多少大臣家中幼儿遭殃。绵连数年的案子,最后就是被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先生给破的。 这位柳先生,之前听说是随三王爷离京办事了,但眼下,却孤身一人回了京。一些因着幼儿失踪案对这位柳先生极为稔熟的大臣,看到其出现,个个眼睛都亮了。 皇上,是何时将柳先生召回京都的?怎地没听到半点风声?若是提早知晓,他们必然上门拜访,救子之恩,恩同再造,知恩不报,畜生所为。 乾凌帝瞧着下方百官的神色,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再看那柳蔚时,乾凌帝表情变得微硬,眼底,蓄着黑气。 戚福看皇上这个表情,哪里还不明白个中缘由? 是啊,当初幼儿失踪案有多轰动,这位柳大人所赚取的人缘,就有多丰富。数十个孩童,数十个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想也知道,这柳大人获得了多少位朝中重臣的欣赏。 而当时没人觉得不妥,只是因为十六王爷容耘也是失踪孩童之一,皇上那时心中欢喜,对柳大人,自也是诸多好感。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朝中大乱,镇格门早已打乱重组,这柳先生,分明就是三王爷的人,如此转换,再一看,只要这柳大人继续在三王爷那一头,那朝中百官,便极有可能会被三王爷收拢。 想到皇上这日渐不济的身体,还有太子那病症,再有七王爷的虎视眈眈,皇上又怎地会不心思敏感? 戚福想,今日这桩案子,只怕是不好破了。这柳大人当真破的干干净净还好,但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含糊……恐怕,最后破不了案子还是其次,累及自身,才是大事。 “哈哈,听说宫里有热闹,皇上,老臣来了!” 殿外突然一道爽朗男音,透着苍老,却有力,远远而来。 朝中百官齐齐地往外瞧去,就见那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已数月不曾上朝的越国候严震离,一脸精神的走了进来。 瞧见越国候来,朝中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这位曾经手握重兵的青云国第一统帅,严侯爷,今日,怎地还有空上朝了? 这位已算是半隐退的人物,按理说是,已经不问政事多时了才是。 乾凌帝看到严震离来,不算浑浊,但也绝不清明的眸子,慢慢地眯了起来。 旁边的戚福瞧着,更是心头打鼓,前阵子闹出权王造反的乱子时,皇上可是亲自下令,要求严侯爷进宫面圣的,但这位侯爷,却佯装重病,行走不便,拖了数日,也未进宫一次。 今日,竟是主动来了。 戚福的眼睛,忍不住转向堂下白衣男装的柳蔚。 越国候府的小世子严丘,也是幼儿失踪案里得救的孩童之一,况且,越国候对三王爷,好似,是比对太子与七王爷,都更加看好。 莫非…… 戚福不敢多想,有些事,不是他一个太监该注意的,想多了,猜多了,命短了,那才是不划算。 “老臣,见过皇上!”严震离大袖一甩,威武躬身,便朝殿上那九五之尊请了个安。 乾凌帝沉着眸子看了严震离半晌,并未立即叫严震离平身,只表情高深莫测的问道:“严卿身疾,可是好了?” 严震离道:“有皇上惦念,老臣不敢不好。这不是,刚刚病愈,便来面圣,唯怕多拖一刻,便让皇上多担忧一刻!” 严震离说得情真意切,乾凌帝淡淡的笑着,道了一句:“平身吧……” 帝王与重臣之间,哪怕诸多隔阂,内有桎梧,这面上,也是分毫不显,只因,两人都懂得,为君之道,为臣之道。 乾凌帝直接对严震离道:“柳卿,你想必也熟识,今日,便是他大展拳脚之日,你来见证,也不无不可。” 严震离这便看向一旁的柳蔚,柳蔚也看向严震离,但柳蔚似乎没什么精神,有些神不守舍,只是微微颔首,唤了一声:“见过侯爷。” 严震离一伸手,直接在柳蔚肩上重重一拍,朗生笑道:“柳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柳蔚扯扯嘴角,笑得勉强。 严震离这又看向乾凌帝,道:“柳大人的本事,早在数月之前,便已施展过了,想必现在还有不少人,都与老臣一样,记忆犹新。丘儿一直嚷着要见见救命恩人,柳大人,早朝过后,还望皇上恩准,让柳大人随老臣到府一叙。” 柳蔚清楚的感觉到,越国候在说完这句话后,周围顿时朝她涌来不少善意的感激目光。 柳蔚谦卑着对越国候鞠了鞠躬,柳蔚知道,这位侯爷此番话,不过是在给她攀扯百官好感。 而越国候会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柳蔚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柳蔚没有抬头去找容棱,但柳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容棱,总是会这么守着她,让她安心,她只要一转身,便能瞧见他。 那么这次,就让她来守着他,就让她来安他的心吧。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柳蔚朝着龙椅上那九五之尊微微拱手,眸子紧了紧,柳蔚谨慎地道:“皇上容禀,臣今日要说之事,实则并非沁阳公主一案……” 柳蔚话音一落,殿上便传来百官私语。 乾凌帝看着柳蔚,冷声怒道:“柳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蔚低头,审慎组织了一遍语言,才道:“臣知,就因臣知,臣才需事先言明,臣今日要说的,并非只是沁阳公主一案,其中上下攀扯,背后隐情,动魄惊心,令人咂舌,而这些,皇上是否都允臣逐一讲明?” 第794章 柳蔚等的就是乾凌帝这句话 “哦?”乾凌帝不冷不热的看着柳蔚,态度不可捉摸地道:“柳卿是说,你不止破了沁阳公主一案,还将玉屏公主与月海郡主的死因也查到了?” 所谓的上下攀扯,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无非就是沁阳公主死前与死后的那两条人命。 柳蔚没有否认,只是道:“算是。” 此言一出,一直站在朝臣们最后面的林盛,眼睛立刻就亮了。 上次柳大人话说一半便将他撵走,他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事,之后却再找不到柳大人了,每次去找,禀报的人,不是说柳大人外出办事,就是说还未入宫。 总之,扑了好几次空后,林盛接连两日,都没睡好过,睡着了都一宿一宿的做恶梦,却不想,柳大人竟然已经有突破性的发现了,那凶手,到底是谁? 想到月海郡主一案带给他的压力,林盛就越发着急!看柳蔚的目光,也越来越明亮! 这个时候,杭公公也到了大殿之外,他站在大殿外面角落里低着头偷听,听到柳蔚的话,登时心情与林盛相同,也是又紧张,又激动。 “此案交给柳卿,看来是对的,柳卿,果真是不让朕失望。”乾凌帝道了一句,看着柳蔚的眼神,更是复杂。 柳蔚这时仍旧低着头,一副谦态,没有作声。 “柳卿,说吧!” 乾凌帝语气很硬,一声令下,这便是允了柳蔚将三桩命案,都在今日,于这朝堂上做个说明。 柳蔚等的就是乾凌帝这句话,她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在朝堂上转了一圈儿,最后,道:“玉屏公主一开始于内宫消失,宫人查遍无果。两日后,敬事房太监外出采买,路过菜市,听人闲聊,说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尸,不知缘何死的,之后,敬事房太监图个热闹,便去围观,发现其死者似是内宫失踪的玉屏公主。京兆尹衙门接到报案去看,确定死者正是宫中失踪的玉屏公主,臣想请问,京兆尹林盛大人,可是如此?” 林盛倏地听到自己被点名,吓了一跳,又看满朝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他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乾凌帝此刻也看向了林盛,问道:“林卿?” 林盛立刻弓着腰站出来,低头拱手,连嘴道:“启禀皇上,那日去闹市河边带回玉屏公主遗体的,的确是微臣。玉屏公主素有佛前玉女之称,我朝多次大型祭奠,祭祀上,都可见公主倩影,臣斗胆,曾远远瞧过一次公主容姿,遂,认出了公主。这一禀报才知,原来玉屏公主竟于宫中失踪已有两日。” 林盛特地强调了“宫中失踪”这四个字。 说起来,当时玉屏公主死于宫外,黑锅本就是要甩到京兆尹的背上,但因玉屏公主是在宫内失踪,这才险之又险的让京兆尹摆脱掉了干系。 林盛说完,悄悄地瞥了一眼柳蔚。 柳蔚等林盛言毕,便道:“玉屏公主身份贵重,如何会从宫中消失?此事,臣曾托杭公公,向多方查探,而结果,却很模糊。所有人都说,并不知玉屏公主为何会从宫中消失。当日照料公主的两名值勤宫女,也因着保护公主不利,在事后便掉了脑袋,到此,公主失踪的真相,已是进了死胡同,无人可知,但是,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的,那么我们便换个角度看,究竟是公主自己离宫的,还是被人掳走的?” 柳蔚说完,百官又开始议论。 显然,玉屏公主之案,大家都很在意,毕竟,就因玉屏公主死后,宫中才传来闹鬼之说,其后,沁阳公主也离奇而亡。 要说所有案件的源头,的确就是开始于玉屏公主的失踪。 “敢问先生……不,柳大人,有何高见?”一位二品京官好奇的开口问道。 柳蔚直视对方,语气平静道:“谈不上高见,但在下只认定一人,那便是皇上。” 所有人齐齐看向殿上的九五之尊,一时不解柳蔚的意思。 包括乾凌帝,也好奇起来。 柳蔚转身道:“宫中守卫何其森严,上有镇格门压制,下有禁卫军守护,宫中乃是皇上居住之所,臣不相信,公主一个养在深宫无人识的女儿家,会轻易逃过宫中如此严密的守卫耳目,独自一人,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从这红砖绿墙内跑出去。相信诸位大人,也不相信。” 话说也的确如此。 柳蔚继续道:“不是自己出去的,便是被人带出去的,公主失踪的原因,只会是这两个,若不是一,必就是二。如此,臣便开始排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将一个大活人,还是堂堂公主,从这皇宫里带出去,此人是如何做到的,可还有同党?”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柳蔚,等其解答。 “查探不到。”柳蔚最后,说了让人失望的四个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皱起眉,包括乾凌帝。 柳蔚又道:“皇上曾赠予臣一块令牌,言明,有此令牌,可助臣于宫中行走,查案也较为便利。而臣当时就拿出了那块令牌,见牌之人,果真个个敬畏。臣想,他们也不敢做出虚假的行为表现。所以,这足以证明,竟当真是有人,能随意行走宫闱,不引起任何守卫注意……” “柳大人!”戚福看着皇上脸色变了,当即扬声,瞪视着柳蔚道:“柳大人,慎言!” 朝中百官,原本还觉得戚福只是一个阉人,竟敢在这个时候插嘴,实在不懂规矩,但转念又想到什么,齐齐都看向乾凌帝,顿时,一个个都不敢吭声了。 是啊,若是真的有人能把皇宫当自己家后花园一样来去自如,那这皇宫,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今日有人可以带走公主,明日指不定就有人揣着谋逆造反之心,行刺皇上。皇上此时听到这种话,能不变脸? 这戚福算是好心,至少是在提醒柳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柳蔚并非是胡言乱语,故意这么说,自然也有她故意说的目的。 第795章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会回答柳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796章 这幕后之人,还是位熟人? 柳蔚闻言,便更无谓的继续说下去:“玉屏公主遭遇假死。玉屏公主是主动假死,还是受制于人?若是主动假死,那是因何?好好的公主,金枝玉叶,有何目的,需要假死来达成?达成以后,一具尸体又如何能成功逃脱?若是受制于人,那人为何最终还是将公主杀了变成真死?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仅是五天的死亡时间差异,对那人来说,又有什么作用?这些,一开始臣都不懂,因此,臣便只能继续调查下去。臣是仵作,调查的第一步,第二步,甚至第三步,第四步,都将是从尸体上下手,所以,臣便发现,公主的遗体上,有大问题。” 乾凌帝视线忍不住瞧向了那担架上的不堪尸体,但却在看了一眼后,也转开了视线。 因着隔得远,乾凌帝看得其实并不算清晰,可看得再是不清晰,也架不住尸臭味道一直四散,窜进鼻息。因此,视而不见,才是良策。 乾凌帝转开了视线,柳蔚却想,最是无情的,果真要属帝王家。 柳蔚重新走回公主遗体面前,道:“玉屏公主身上的伤口有许多,如果只是从外表来看,来目测推断,其实根本无法确定哪个才是致命伤。这些伤口造成的时间太过接近,加上公主遗体又被损坏得太过严重,要从中判断得十分精准,几乎是不太可能。” 柳蔚认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实现罢了。 “从动手触摸检查上推断,尸体最大可能的致命伤,是全身多处严重碎损。第一次瞧见尸体时,臣觉得,玉屏公主应该是被人从悬崖顶上推下,才会摔得如此难看。血肉模糊,骨骼尽断,想必内脏也不会好,但后来当尸体被清洗过后,再检查一番判断,臣则发现,公主的内脏与骨骼碎裂,并非是高处坠落所致,而是人为,也就是有绝顶高手,震碎了公主的内脏,包括公主的骨头。”说到这里,柳蔚掏出一副自制手套,戴上,将公主的手提了提,展示给百官和那九五之尊看,以强调自己的论点。 百官忍不住瞄了一眼,看后了然。 柳蔚朝小太监伸另一只手,小太监麻溜儿又递上了一本折子。 柳蔚摘下手套,起身将折子呈给乾凌帝,道:“此乃尸体外伤与内脏碎裂程度的检验报告,请皇上一阅。” 戚福再次下来亲自将折子接过,上去,送到乾凌帝面前。 乾凌帝打开看了两眼,没有意外的,依旧没看懂。 但无论看没看懂,乾凌帝面上都始终平静,丝毫不显对折子内容的疑惑,只是将折子阖上,看向柳蔚,问道:“柳卿的意思是,玉屏公主,是被绝顶高手所害?” “是。”柳蔚给出确定答案。 乾凌帝不置可否,又问:“凶手可抓到了?” “并未。” 乾凌帝表情微变。 柳蔚道:“皇上无需着急,凶手是谁,实则并不重要,不过是个侩子手,那背后预谋之人,才是罪魁祸首。” 乾凌帝沉默几瞬,半晌开口:“说下去!” 柳蔚就继续道:“玉屏公主离奇内宫失踪,离奇假死被带回宫,再失踪,又真死,遗体受损。这尸体竟还恰巧出现在臣回京的路上,让臣遇个正着,也因此,臣便被月海郡主以嫌犯的身份,抓入大牢,关了好一阵子。而这其中太多诡谲,太多不合理,也太多矛盾,臣当时便想,这背后若说无人操控,断不可能。” “柳大人,还被抓进牢里了?”严震离故作并不知道这一茬,好奇的问了一句。 柳蔚回道:“清者自清,那幕后之人怕是早就知晓臣要回宫,才有了这刻意一出戏。那人是谁,稍后,定会揭晓,而当那人的身份显露,相信那人做这些事的目的,众位,应当也会一清二楚。” 严震离再次插嘴:“如此说来,这幕后之人,还是位熟人了?” 柳蔚不置可否,转而则道:“说过了玉屏公主,再说说沁阳公主。玉屏公主离奇死亡后,宫中便开始传起流言蜚语,其中源头,便是曾伺候过玉屏公主的几位宫女,相继死亡。而后,各宫都开始有宫女死亡,在这样的大混乱之下,流言,自然就不可避免,闹鬼一说,也变得沸沸扬扬,关于这件事,臣在此,想请内务府杭公公,当面对峙。” 正在殿外猫着身子偷听的杭公公,一听自己被点名了,吓得身子一抖,当即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乾凌帝不禁想到,戚福与那杭公公都有过关于此方面的禀报,是说杀害沁阳的凶手找到了,但又自尽于牢狱。 所谓死无对证。 随便推出一个死人,说是凶手便是凶手,那怕是当他这个皇帝也太好糊弄了。 如今要叫杭公公,乾凌帝不用想,也知柳蔚是想对峙什么,但还是那句,死无对证,如何对峙,都无法令人信服。 不过乾凌帝还是一抬手,准奏。 于是,戚福就派了手下小太监,去召杭公公。 那小太监领命,从偏门出去,刚过拐角,却看见杭公公迎面走来。 小太监立刻道:“见过杭公公,这可真是正巧了,杭公公,皇上召见!” 假装自己并没有偷听,只是不小心路过大殿偏门附近的杭公公,适时的在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道:“皇上召见?皇上不是还在朝上?” 小太监道:“就是朝上,哎,总之公公随小的来便是。” 杭公公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跟在小太监身后,从偏门进了大殿。 殿内文武百官都在,只是一个个情况都不太好。 有人想婉转的提醒柳蔚,玉屏公主之事说完了,咱能先把遗体收下去吗?但朝堂严肃,没人敢真开这个口,最后,大家也只能忍着那丑陋的尸骨的模样和味道,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那边瞧。 杭公公过来时,也不小心就近瞧了一眼,这一瞧,杭公公也是惊骇,急忙把眼睛转开,死也不敢再看第二眼。 柳蔚这才发现不妥,索性弯腰,将那白布一掀,遮上玉屏公主的遗体。 这下,朝上气氛好多了。 那几个不知是真老眼昏花还是假老眼昏花的老学士,也终于陆续睁大了眼睛看热闹。 杭公公来了,柳蔚也没啰嗦,直接对乾凌帝道:“宫中传言闹鬼,各宫人人自危,但臣却发现,那些死了宫人的宫殿,包括惨死的沁阳公主的随香宫,按照皇宫地图来看,竟是形成为一个八卦阵法。而阵法的中心,阵眼位置,不是别宫,正是玉屏公主的璞香宫。” 说着,柳蔚又递上一份折子,只是这次的折子里,不是文字,不是数字,而是画作。 戚福再来接过,再次送上去。 乾凌帝展开一看,便看到一幅有些粗糙的皇宫内图,图纸简单,其中重点标明的几个宫殿位置,也没有错处。 通过柳蔚的说法,乾凌帝也看出了,围绕着璞香宫的,远看,竟真的是一个八卦图。 将折子放下,乾凌帝看向柳蔚:“继续说下去!” 柳蔚颔首,道:“有了这个地图后,臣便开始猜测,有人正用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方式,为玉屏公主献祭。而那人的目标,从之前的各宫宫女,竟上升到一宫之主沁阳公主的头上,莫非,沁阳公主是被当成了祭品?” 柳蔚说的这是疑问句,所以其后,她必会解释。 周遭的人也没急着质问,而是等柳蔚说下去。 柳蔚不负众望,又道:“并非如此,不是有人在为玉屏公主献祭超度,而是有人在假借献祭超度这个名义,在宫中制造混乱。当时,臣也慌了, 背后之人如此大局设下,莫非关系到朝野?莫非是他国细作?或是我朝谋反之徒,对青云虎视眈眈,制造内乱?” 柳蔚话头一下子变得有些危言耸听了,文武百官顿时脸色难看的窃窃私语,且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 乾凌帝听着嘈杂的碎音,表情阴沉至极地咳了一声。 百官顿时静若寒蝉,一个个皆闭了嘴。 柳蔚又道:“到这里,臣便已将玉屏公主案与沁阳公主案,连成一桩他人别有用心制造的连环案了。” 第797章 为何要柳蔚朝堂上破案?后悔! “他国细作?谋反之徒?”严震离皱了皱眉,再次插嘴:“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指向,莫非……” 严震离说着,看了圈儿大殿,最后将目光转向殿上的九五之尊乾凌帝,却微妙的没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柳蔚的话有没有指向性,两说,而严震离这话,却分明是将事情牵引到了权王头上。 同时,朝中百官有此想法的,也大有人在。 如今再细想一下,玉屏公主的案子,不就发生在后宫爆出权王密谋造反的证据之后?对了,裳妃娘娘不也因此而死? 难不成,是那权王见事情已经曝光,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出这么一个连环乱子? 周围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柳蔚看了一眼越国候,却见越国候也正看着她,且对她抬了下眉,似有所指。 柳蔚这边明白了,越国候严震离故意这般说,看来不是真的怀疑权王,只是借此,将权王的名字带出来,等她洗脱权王的嫌疑。 如此看来,越国候,当真也站到了权王那一边? 柳蔚面色不改,心中却想,权王还真有些本事,容棱,容溯,越国候,这一个个的人物,竟都愿意为其所用。 再看那皇位上的年迈老人,柳蔚心底一丝冷笑。 到底,是不得人心。 “侯爷的猜测并没错。”柳蔚适时扬声,打断了百官的窃语。 越国候知道柳蔚看懂了自己的示意,便没再说话,静观其变。 乾凌帝则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到底是多年的上位者,对于危险的敏感,永远比任何人都深。 乾凌帝看着越国候,眼神晦涩复杂,像是要将人看透。 越国候分明感觉到乾凌帝的视线,却没有转首,只是继续看着柳蔚,等柳蔚说下去。 “臣当时,第一怀疑的,便是那人。”柳蔚说着,对乾凌帝拱拱手,一脸真诚的道:“在此,臣有一事,要向皇上请罪。” 乾凌帝淡缪的看着柳蔚,表情没有任何起伏。 把这话头牵引到权王身上,乾凌帝一时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柳蔚低垂着头,再道:“臣对凶手的身份有了怀疑,遂,私自调查过。调查那人,便不可避免的要牵扯裳妃娘娘,因此,臣……去过裳阳宫。” 果然,此言一出,乾凌帝表情难看了。 乾凌帝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柳蔚,声音,冷的宛若冰冻:“柳卿,倒是有些在多生是非了。” 这一句“多生是非”,听得满朝文武一惊。 完了,自己后宫的女人,与自己的死对头勾勾搭搭,皇上本就不高兴过了,这柳大人还非要再把这事儿给挖出来,这……这不是给皇上触霉头吗? 一下子,朝堂百官再一次静若寒蝉。 而引起圣怒的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 柳蔚埋着头,真诚的道:“此事,的确是臣僭越了。臣也明,尽管臣是一心破案,但方法用的不对,依旧是个错。臣今日请罪,不求皇上恕罪,待真相解明后,臣,任皇上处置,绝无半句怨词。” 柳蔚说的如此诚恳,乾凌帝若真在这个时候,逮着柳蔚为破案而不懂规矩来说事儿治罪,怕是也不得百官之心,这借口,也站不住脚。 今日,当着朝内百官的面,乾凌帝倒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何要柳蔚朝堂上破案,虽说其中的确有为难之意,但如今他这九五之尊进退维谷,失了退路。 乾凌帝在沉默了半晌后,到底压着火气,道了句:“柳卿,到裳阳宫查到了什么?” 柳蔚立刻道:“查到的东西,很多。” 说完,看乾凌帝没有制止,柳蔚就继续道:“当臣前往裳阳宫时,裳妃之事已经过去许久,宫内也早已荒芜,但让臣意外的是,里面,竟还真发现了线索。” 柳蔚说着,走到玉屏公主的身前,掀开公主脚那边的白布,里头,放着一个卷轴。 柳蔚将其拿出来,举起说道:“字画。” 而后,柳蔚将字画展开,又道:“此画,乃是一幅美人图,而画中之人,不知可还有人识得?” 那画作一展开,满朝文武皆探头去看,年资浅的,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不因其他,只因这画中女子,竟身穿后宫贵妃服饰,那也就是说,此人乃是皇上的某位宫妃。后宫女子,又哪里是前朝男子可以随意瞻仰的,哪怕是画像,也是不可。 而年资长一些的,却在看了那女子的容貌后,唬了一跳,顿时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乾凌帝看着画中之人,本就阴沉的脸色,再一次压得更沉。 画中之人,如此清晰熟悉的容貌,乾凌帝又怎会不认得,而就因认得,乾凌帝才不想再看。 柳蔚也不等任何人表态,直接便道:“画中之人,乃是一位已薨的贵妃娘娘,妃号为敏,而这位敏贵妃,不是旁人,正是裳妃娘娘的嫡亲姐姐。而这裳阳宫的前主人,也是这位敏贵妃。” 裳妃的嫡亲姐姐,已薨的敏贵妃,怎地話头又说到这上了? 严震离摸着下巴,问道:“柳大人可是说,这画中的女子,与案情有关?可敏贵妃不是已去世许多年?莫非,还能是凶手不成?” 柳蔚摇头:“侯爷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敏妃娘娘的画像,怎会出现在已经荒废的裳阳宫墙上?侯爷可看,这画像保养得宜,显然是有人特意保存,而既然是精细保存的东西,又怎地会随意出现在那破乱不堪的地方?” 严震离明白了:“柳大人是说,这画,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将画挂出来之人?柳大人,知晓那人是谁?” 柳蔚笑,却没有回答。 严震离一看这表情,就猜:“知道?” 柳蔚不隐瞒了,最后还是点头:“知道,且那个人,就是整个案件的关键。” “怎么说?” 柳蔚转首看向九五之尊,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解决。臣现在只是将案情的起源,追溯,逐一说明。关于凶手,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不怕直言,那是另一档子事,需从长计议。” 有人听不下去的,收紧了眉头很是急躁的道:“还请柳大人,直言说明!” 柳蔚看向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第798章 脑中同一时刻,都浮现出权王的模样 柳蔚看着太子明显青白的眼眶与凹瘦的双颊。 其实,之前柳蔚就瞧见太子了,太子如今重病在身,一个治疗不妥,去见阎罗都是有可能的。 还有太子此时说话的语气,动作,分明是患有焦虑症的症状,看起来,重病不止掏空了太子的身体,还影响了太子的心理,他不仅需要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还需要一个心理辅导员,否则,这般摸样,过不了几天,身体没崩溃,心理得先崩溃了。 仅看太子一眼,柳蔚就收回了目光,太子病重,柳蔚早已知晓,之前未管,将来,自也不会管。 作孽多了,报应在身罢了。 太子开口了,柳蔚便直接道:“案情的追溯,第一,便是敏妃,因着这幅画像摆出来的时间太过巧合,画像的保存度又不合常理,臣只能想到,这是有人将臣的注意力,往这上面引。那姑且不管这人是故意错误引导臣,还是好心为臣指路,此处作为源头,都应当无错。第二,便是裳妃娘娘,敏妃的画像出现在裳妃宫里,裳妃难逃怀疑。第三,便是玉屏公主,公主的死因古怪,死状可怖,行凶者故布疑阵,处处是疑。第四,便是沁阳公主,沁阳公主之死与玉屏公主厉鬼索命的流言,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第五,自然就是最后的月海郡主,关于月海郡主,实则臣也问过林大人,但因着月海郡主之案不由臣负责,臣也并未僭越太多,只问过后,却发现郡主死因,怕是另有牵连。郡主死前,手上拿着一样东西,而那东西,也曾出现在沁阳公主寝殿。那么,从顺序上来看,这几桩案子,桩桩接连,且桩桩有关,臣大胆推测,几桩案子,实则,幕后主导者,乃是同一人!” 柳蔚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无数双眼睛投向了她。 所有人的死亡,都出自一人之手? 若没听错,便是这个意思。 按照以上几人的死亡时间来计算,仿佛这样的推测,可能性真的很大,但若真是如此,那幕后之人野心勃勃,敢一口气将两位公主,一位郡主,两位贵妃都牵扯进来,其影响深远,手笔庞大,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所有人脑中几乎同一时刻,都浮现出权王的模样。 难道,这些当真都是权王所为? 好啊!好啊!玉屏公主,沁阳公主,包括月海郡主,可都是权王的亲侄女,这都能下得去杀手,足见此人心中早已无半点人性可言。 一个绝情决意,人面兽心的畜生,这样的人,他怎有资格谋朝篡位?就算真是让其篡位成功,他能有胸襟容纳百官,有手段治理我朝? 这样的人,就算给他成功,他也终究是个暴君罢了。 百官几乎都在此时,燃起满腔的怒火。 而柳蔚却在此时,话锋一转,道:“几桩案子若是一人所为,那破案便需连环破。其后,臣深究那八卦图,将之前那些死亡的宫女,包括沁阳公主寝宫的位置,逐一排列,最后发现,若是凶手真要为玉屏公主献祭,那凶手下一个要选的目的地,就是随香宫,心萝公主处,于是,臣设下陷阱,引诱凶手。” 柳蔚说着,已有人按耐不住,追问道:“可有抓到凶手?” 柳蔚看向那位提问的大人:“是抓到了,也是没抓到,抓到那人,叫琴儿,乃是玉屏公主的贴身宫女,臣发现,琴儿对玉屏公主,有着病态的崇敬,琴儿一心以为公主不是薨了,而是羽化登仙去了,但登仙之路漫漫,需要一些阳间助力,才能让公主顺利成仙,所以,这琴儿,便自以为是的开始按照有人给她的图纸,选择性的献祭一些人,以为那就是为公主好,包括沁阳公主,也是在这琴儿的献祭名单中,只是可惜……” 柳蔚说到这里,看向了一直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派上用场的杭公公。 杭公公明白,到自己开口的时候了,这便打了个千,恭恭敬敬的接口道:“回皇上,回诸位大人,那琴儿本一直在内务府的大牢关着,但却在一次审问对峙时,她……畏罪自尽了。” 其实这件事,杭公公早已向乾凌帝汇报过,还因此,而惶恐上要把他发配惠州。 但今日这一说,显然不是说给乾凌帝一人听的。 杭公公嘴皮子好,宫里老人儿了,见乾凌帝没阻止,便将琴儿的死因,过程,又详细禀了一遍。 朝上百官听着,个个眉头紧皱,有想的浅的,就想着,莫非凶手,就这么死了? 有想得深的,则注意到柳蔚说过的,琴儿是按照有人给她的图纸在杀人,那么那个“有人”,才是重点。 等杭公公说完,严震离再次开口:“死无对证,那琴儿,莫非就是柳大人今日召集百官,要给出那个交代?未免也……” 柳蔚摇头打断,道:“自然不是,那琴儿幕后,是有人的。”柳蔚说着,看了周围一圈儿,又转向乾凌帝,道:“皇上,臣请求皇上召见向易,向公公……” 钟自羽的身份曝光后,柳蔚曾怀疑,真正的向易,许是已经被钟自羽弄死了,但两日后,却传来消息,说是钟自羽出现在御花园。 柳蔚当即便远远的去看过一眼,但也只是远看,并未近观。 实际上,琴儿是个棋子,向易又何尝不是,但向易这颗棋子,显然比琴儿要重要得多,摆放的位置,也要慎重得多。 柳蔚之前没有缉拿向易,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今日,才是收网的好时候。 柳蔚这话一出,百官们不少人都愣了。 这皇宫之中,尤其后宫,究竟是藏了多少不堪之事?竟牵扯出如此多的人来。 百官中有不知向易其人的,但在宫中做事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对向易的身份绝不陌生。 这位向公公,可是太妃身边的大红人。 而乾凌帝,在听到向易的名字时,看了柳蔚一眼,那目光,深得可怕。 第799章 杀意,已是越发明显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00章 柳蔚这句话,算是给向易一个提醒 柳蔚却并不在乎。 柳蔚知道向易没事,精神虽是不好,但思维却正常,眼神明确,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只是,大概绝望了。 从一开始,向易难道就不考虑这个最坏的结果,考虑自己的犯罪事实被揭发,从此再无回头路? “向公公,你这样看着我也没有用,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柳蔚这话,仿佛彻底刺激了向易,向易的眼睛顿时鼓得铜铃大小,身子一跃,就要扑上来抓柳蔚。 柳蔚早有防备,身子利落一侧,几乎是同时,就听一直未出过声的容溯,大声喝道:“放肆!来人,将这个公公抓住!” 七王爷一声令下,守在殿外的精兵侍卫立刻一拥而上,一气呵成,将向易按在地上,让其动弹不得。 待人被扣下了,容溯还不放心的上前,抓住柳蔚的手,左右看看,问:“没事?” 柳蔚几乎顿时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那视线太过熟悉,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 柳蔚赶紧扯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离这容溯远些,摇头:“无事。” 容溯似乎还不放心,皱着眉又看了柳蔚半晌,确定柳蔚好像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场小小的变故,被朝内百官看了个清。 大家一致好奇,柳先生不是跟三王爷颇熟?怎地跟七王爷还这般友好?三王爷与七王爷,历来是死对头,这柳先生,竟还敢享齐人之福,脚踏两条权争之船,果真是好胆识! 一时间,周围人看柳蔚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柳蔚倒是并不在意百官们的眼神,她只看着向易,皱着眉问:“向公公怕是恨错人了,你朝在下发火,能顶何用,将你害至如此田地的幕后之人,公公还不打算招出来?” 柳蔚说完,看向易根本不回答,只是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乾凌帝拱手,又道:“皇上,向公公执迷不悟,那便只有臣,代其交代了。” 乾凌帝表情依旧不好,但还是波澜不惊着“嗯”了声。 乾凌帝倒也想知道,柳蔚要说的话,能胆大包天到何地步。 得了应允,柳蔚便直接道:“向易,向公公,也就是咱们眼前这位。此人乃是太妃娘娘跟前伺候着的,不过他的所作所为,臣相信,绝非是太妃娘娘授意,娘娘乃是吃斋念佛的慈和人,想必太妃老人家若知道手底下有人阳奉阴违,狐假虎威,借老人家的名义,在外行大逆不道之事,也会心寒失望。那么,臣便来说说这位向公公究竟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说到这里,柳蔚顿了一下,特地看了乾凌帝一眼,才慢悠悠的说:“第一,秽乱宫闱。” “大胆!”几乎是柳蔚话音落下的第一瞬,戚福已经越众而出,指着柳蔚大喝一声。 朝内百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镇住了,但脑中想到的,却是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秽乱宫闱”四个大字。 宫闱之内皆是女子,后宫之中,哪怕是个宫女,那都是皇上的女人,若说有人敢秽乱宫闱,那不就等同……不就等同给皇上戴了绿帽子?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柳大人,是当真不要命了? 戚福吼完,也是满头大汗。 戚福看了眼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见其果然面色漆黑,浑身戾气,不觉吓得手指微抖,再看柳蔚时,戚福简直恨不得将这人嚼吧嚼吧吃了! 柳蔚知道说出这四个字,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四个字,反响会有多恐怖,但那又如何?被戴绿帽子这事,乾凌帝本也是知的,经历过的。 无视了戚福的呵斥,柳蔚只看着向易,问道:“向公公,你可敢,当堂验身,以此来证一证你的青白?” “柳大人!你……”戚福又想打断柳蔚。 柳蔚直接回头,盯着那戚福,视线冷厉且一瞬不瞬的道:“本官办案,乃是得了皇上应允,戚公公还是少言为妙,哪怕皇上不追究,这满朝文武,却是也不能容得一后宫太监,呼呼喝喝,不成体统!” “你……”戚福气的郁结,要再说什么,却看百官果然频频对他投来不悦的目光。 他一个人阉人,当然不应该在大殿上出声,但他这……还不是为了皇上的颜面? 偏偏这种事,他站出来阻止可以,皇上却不能表态,这能怎么表态?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勒令一个帮他捉奸的秉公办事不徇私情的大臣闭嘴? 这说出来,不就是昭告天下,一个堂堂九五之尊,胸襟狭隘,连个真相都容不得? 而柳蔚就是抓住了乾凌帝这个心理。 实际上,今日柳蔚打算单独跟乾凌帝讲明案情,本来还担心,说到向易这里,要如何避免不触碰到狗皇帝的底线,但现在却不用担心了,朝内百官在上,狗皇帝还能当着百官,对一个忠臣下杀令不成?莫非,一国之君的气度都不要了? 戚福被柳蔚堵了回去,乾凌帝又没言语,百官就算频频觉得皇上后宫的事儿,他们不好意思听,但柳蔚却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直言就问向易:“向公公,究竟敢不敢验明?” 向易被压得气喘吁吁,脸被按在地上几乎变形,柳蔚这第二次质问羞辱,他逼得他彻底崩溃,直接就目中带火的咧着嘴,尖利的使劲儿仰脸道:“不用验身!我承认,我并非阉人!我有祸根!!” 柳蔚点头:“看来,向公公是个坦白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唯一的机会!这大殿之上,有得是人可以为你做主,事情前后,你便亲自言明道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要是对的,绝无人阻拦你。” 柳蔚这句话,算是给向易一个提醒,你不是一直都想为敏妃裳妃报仇?眼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出那两个苦命女子的冤屈,说出狗皇帝残忍无情,能说多少!就说多少!说到你累,说到你渴,都随你意! 第801章 柳蔚的如意算盘 向易也不是个傻子,眼下事态已到了这步田地,他很清楚,他的最终结局已被定下。 实际上,从那假扮他,控制他的男人消失,他被释放后,他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这几日来,他每日都过得浑浑噩噩,打听了许多关于案件的事,得到的答案虽然朦胧,他却也知道,他,是真的完了。 他没有试图找过柳蔚,只因他知道,找也没用,找到后,能说什么?求饶?交易? 显然,都不现实。 因着要做到这两点,首先,他就要承认那些凶杀案,的确是他犯的,甚至为了取信不好糊弄的柳蔚,还要将其带到太妃身边。 为了自己的命,将主子供出来,这不是他所愿意的。 太妃娘娘对他诸多恩惠,还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亲自报仇,这是太妃娘娘的恩典。出了事,他一条贱命,承担了也就承担了,却是万万不能拖娘娘下水。 有了这样的权衡,向易,便彻底放弃了。 这几日他都在等,等死,等着被揭发,等着结局来临。 这个等的痛苦过程中,他难免想到往事,想到当年的种种,想到自己的不忿。 而越是想得多,他越觉得自己可悲,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向易现在听到柳蔚的话,也懂了柳蔚话中的深意,他突然有些错愕,木纳,他歪曲着被压在地上的脸,艰难地仰起头看了立在眼前的柳蔚一眼,却见其,眉眼带笑,虽不明显,但眼底,分明是带着一股子恶意。 向易恍惚良久,随即,便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位,也是对堂上那九五之尊,心存不满之人。 不过是话锋一转,想利用他这个将死之人,让那狗皇帝,在百官面前出丑,露出残忍面目。 这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极,妙极。 向易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瞪起眼睛,狰狞地看向那高高在上,坐于龙椅上的龙袍老人。 这一个动作,柳蔚便可看出向易的心态变化,柳蔚挥手,示意按住向易的侍卫,将其放开。 侍卫没理,他们的直属上峰,不是这位文质彬彬的司佐大人。 但很快,这些侍卫还是松了手,只因他们的直属上峰,发了命令:“放开这位公公。” 侍卫们当即松手,整齐有序的后退到两旁。 柳蔚看向那下令之人,唇角微动。 向易获得了自由,皱眉捏了捏他因被掰着按压而生疼的手臂,而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高位上的九五之尊,声音沙哑飘忽:“有句话,奴才一直想当面问问皇上……皇上您,到底,有没有心?” “大胆!”戚福适时出声,直接一句呵斥。 柳蔚看向戚福:“戚公公,稍安勿躁。” 戚福气的肝疼的看着柳蔚,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下面的向易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间的女人,都是皇上您的,您就算有心,怕是,也吝啬于用到这些女人身上?” 乾凌帝眼神深邃如渊,表情绷得一丝不苟,他的表情与眼神,无不透露出一个讯息,龙颜将怒! 下面朝臣敏锐,觉得不能让这个向易继续再说下去了,当庭质问九五之尊,此等刁奴,直接仗毙便是! 而就在其中一朝臣准备迈步子出去开口时,却被另一道声音压制住了:“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只有皇后治理,公公的这一声问,实在多余。” 说出这话是太子。 太子如今已是极为不耐,病情的来袭,让太子对人的耐心早已降到底端,若非场地不对,他怕是会像在太子府一般,摔碗砸瓶,狠狠地发泄一通。 太子出了声,向易瞬时就看向太子,放肆冷笑:“皇后治理后宫?那个妖妇……” “放肆!”太子一下怒气勃发。 皇后是太子的亲母,如今太子又正赶脾气暴躁,这一火大,太子直接就冲了上来,一把捏住向易的脖子,将人生生提起一些像是要把人掐死。 朝臣吓了一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越国候严震离。 严震离上前一步,武将,即使老了也仍是是武将,拧小鸡一样把太子拽回去,同时一声:“不成体统!” 严震离声音不大,但灌到太子耳里,却是尤其刺耳。 太子也知自己方才的作为,不像一个国之储君该动手做的,但病情反复,多年的稳重自持,早已被抹消吞噬,如今的他,就像个炮竹筒子,一言不合,便会爆炸。 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严震离到底是长辈,手上又有真功夫,一番压制,太子再是恼火,也被遏制住了,不得上前。 而向易已跌倒地上,一边捂着他的脖子,一边扬声道:“皇后不是妖妇,是什么?敏妃娘娘早在入宫第一年,便怀上身孕,可就是那妖妇嫉愤心上,一碗红花,将那孩子流得丁点不剩,落了孩子后,敏妃身子受创,此生再无为母机会,怎的,难道那孩子就不是性命?杀人性命,不用偿命?” 向易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眶发红,也不知是气憋的,还是伤心了。 “敏妃娘娘腹中骨肉被害时,皇上您在哪里?您躺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的床榻上,浓情蜜语,你侬我侬,敏妃娘娘落胎后卧榻半月起不得身时,皇上您在哪里?您还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身边,为其描眉画唇,恩爱缠绵!敏妃娘娘小产后调理不当,高烧不退,被太医断定怕是留不住命时,皇上您又在哪里?您还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身边,与其商量那妖妇腹中将出生的孩子,名何定,太傅何定!敏妃娘娘腹中骨肉,是皇上您的第一个孩子,您就如此不痛不痒?还是……像传言说的那般,皇后所为,都是皇上您的授意,敏妃娘娘身份不够,不足以为皇家长子之母,所以,皇上宁愿让敏妃娘娘小产,甚至丧命,也要把皇家长子之母的位置,留给皇后那个妖妇?” 向易越说越过分,到最后,已是手脚发抖的在鸣不平。 “皇上可知道,您的皇后也高贵不到哪儿去,她不过是个下贱丫头!给人端过洗脚水,伺候主家鞍前马后!最后更是靠着背主叛德,才一跃龙门,扶摇直上!如此不仁不义,下作恶心的女人,皇上您不觉得脏,不觉得那扫地丫头,浑身都是抹布味儿?” 柳蔚听到这里,终于皱了皱眉,向易……竟是知道皇后真实身份的,那是否意味着,向易,也是纪家事件的知情人? 再一想到,向易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柳蔚瞬间了然,觉得情况变得有些失控了。 第802章 柳蔚一向自诩公正,可这次…… 而情况,也的确是失控了。 不说向易这些话,引起了朝内百官的多少议论,就说乾凌帝此刻的脸色,没有人会怀疑,这九五之尊现在眼神里究竟蕴藏了多浓重的杀意! 这些杀意,不止是对向易,更是对柳蔚。 柳蔚看明白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叫停,重头好戏,就是要伴随着危险才足够精彩。 同等分量的危险,换取同等分量的好戏,在柳蔚眼里,不过是一个字——值! “向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简直胡言乱语,本官让你交代你的犯案过程,并非是要听你诋毁皇上,辱没皇后,皇后乃是孙家林家之人,青云国人皆知。你只需说明你是如何杀人?为何杀人?玉屏公主之死与你是否有关?沁阳公主之死,你又在里头担任何样的角色,这便够了。” 柳蔚这话说的不温不火,明着是斥责了向易,暗里却是给了向易机会,让向易继续说下去。 你说皇后是下贱丫头?呸!你当皇后的娘家人“孙家”和“林家”是挂着白玩儿的? 向易是个已然绝望,彻底看透的将死的明白人,柳蔚的提点,他也自是都听得懂。 向易不禁冷笑,看着柳蔚:“你问我玉屏公主之死是否与我有关?有!玉屏公主应我所言,随我出宫,定下假死之约。我让玉屏公主吃下一颗生息丸,假死于京都城闹市河旁,等到有人发现尸体,送到衙门,我再派人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将其带走,令其苏醒。而玉屏公主愿意为我所用,不过是我应了公主,愿意为公主引荐,让公主能追随太妃娘娘,给公主一份保障!这皇宫里,一个无情皇帝,一个兽心皇后,俨然就是个食人窟!玉屏公主有她所愿,她不想和亲,不想被随意指派出嫁,她费尽心机营造了佛前玉女形象,就是为了超脱其他公主,活的更受尊重些,但她太年轻,只有一个人,她需要一个依靠,而我能为她引荐这个人,她自然就帮了我的忙,只是可惜,她运气实在不好,发现了我的计划,那这条命,便是留不成了,是我将她杀了!是我收买她的贴身宫女琴儿,也是我派人将她骨骼尽数震碎,不留一点痕迹!” 一口气说完,向易突然勾起唇,诡异的笑了起来。 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将一切都说出来,将委屈宣泄出来,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的爽快。 百官从震惊中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向易继续道:“至于沁阳公主,柳大人……不是都查到了?是啊,就是琴儿做的,琴儿觉得自己背叛了玉屏公主,心里过意不去,那我就给这傻琴儿想个法子,让这傻瓜舒服些!沁阳公主,不过是顺便,谁让沁阳公主收留了一个从璞香宫出去的宫女呢?那宫女琴儿不喜欢,那便是这宫女的命了,恰好,宫中鬼神流言总是说死了些宫女,这没多少意思,偶尔死个公主,倒是能让气氛更活跃些……” 向易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最后,甚至仰头大笑得不可自抑起来。 百官把话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疯子!此人,是真疯了! 柳蔚却是清楚,向易不仅没疯,还清醒得很。 向易骂乾凌帝与皇后的时候,不遗余力,口无遮拦,但涉及到案件来龙去脉,向易又有意识的将所有嫌疑,揽到他自己身上。琴儿真的只是向易收买的一个小宫女?怎会如此简单? 向易跟琴儿有过私交,在很久以前。 而太妃娘娘,真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这怎可能?太妃娘娘眼皮子底下的奴才,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妃哪怕是老了,也该没糊涂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向易现在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是揽罪。 想来,这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奴才,恐怕,太妃也就是看中向易这一点,才能放心的让向易来办这些要人命之事,只是却没想到,事情办到一半,被人截了胡…… 柳蔚想到钟自羽,想到小黎见过的那花白头发老者,目光不觉沉了沉,终归,这桩案子是能破,但破多少,破到什么地步,柳蔚却已有了打算,以及誓要操控之心。 柳蔚一向自诩公正,破案从不管对方身份,只为一个真相,只求一个公道,却没想到,真到了心有羁绊的时候,人,终究是人,私心会被暴露出来,原来人心,都是一个样的,谁也无法绝对的公正,因为情感的索绕,令绝对公正,不再存在。 向易珍惜着他还有一口气在的每一瞬。 骂着要骂的人,揽着要揽的罪,说到最后,向易直接又看向乾凌帝,无谓发问:“皇上可知晓,为了今日,我等了多久?敏妃死在你手上,裳妃死你手上,我敢于承认,我与裳妃曾在一起,可那又如何?皇上让裳妃住进裳阳宫,住在她姐姐死去的地方,皇上您何其残忍可怖!这后宫的女人,不过都是你的棋子,她们对应着朝中百官的身份,官员不遂皇上之意,皇上便转头折磨此官员的女儿,你就像个绑匪,绑了百官至亲,逼迫百官为你所用!你的帝王心术用的很好,但你把控制朝臣的手段,竟是施用在女人身上!这算什么本事?好个一国之君,好个盛世之主,可笑至极,无耻至极!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江山皇上得来不易,杀了多少亲兄弟,才能坐稳现在的江山?皇上心胸也有很广的时候,可以为了江山,接纳一个洗脚丫头来做皇后,你是皇帝,你做错了,史官不敢记上一笔!但人在做,天在看,你害了多少人,就有多少条亡魂在十八层地狱浴血等你!” 说到这里,向易突然看看四周,继续怪笑起来,回首盯着乾凌帝,声音慢慢阴冷下来:“午夜梦回,皇上可曾梦到过她们?她们是否浑身浴血,站在你的面前?你以为你的身子不好是因为什么?因为她们,因为她们就在你的肩上,你的头顶,她们吸你的阳气,要你的性命……你以为太子身子不适又是因为什么?因为太子是你的长子,你做的孽,都要你心头的长子来担!” 向易看向太子:“太子最近是否经常呕血?是否郁气难解?太子可知道,这都是你父皇所为,甚至你的药里,掺了五石散,那东西令人痴迷,先食则精神百倍,后用却致人性命,你吃了那五石散多久,你的命就会短多久,太子,哈哈,太子!有一个无情无义的父皇,还有一个不折手段的母后,你的命才是最苦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易痴狂的笑了起来,那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上空,久久不散,百官身上,冷颤不已! 第803章 堂堂容三王爷,就不能有点野心?? 整个朝堂大殿都是向易的笑声。 上百朝臣齐聚,此刻,愣是一个都不敢吭声儿,就连那一直咋咋呼呼的戚福戚公公,也早已满头大汗,却又不得不静若寒蝉。 向易这一番话,信息量可谓巨大,所带出的连锁效应也太恐怖。 后宫有自家女儿和姐妹的一些朝臣们,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都以为将自家女眷送入皇帝的后宫是件好事,却不想,不过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更有朝臣,一时想到曾经入宫,但后却“因病而亡”的自家女眷。想到那阵子,自己当真在朝堂上,发表过与太子一党不合的言论。这一深想,难免就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脊梁骨周遭,一阵阵发寒。 朝臣安静,可并不代表局面平静。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从方才开始,乾凌帝就没说一句话,这倒是让柳蔚惊讶。怎么,乾凌帝当真敢让向易把话说完?有如此容人之量? 可当柳蔚再仔细看时,却发现乾凌帝不对头。 乾凌帝的眼神和表情是生动的,怒意尽数显露,但坐姿却从方才开始,便一动未动。 这…… 柳蔚不着痕迹的转着眼睛,四处寻找,随后,她的目光停在乾凌帝身后小太监的身上,哪怕又换了一张面孔,一副姿态,她也能准确的认出那人。 不过,为何要穿小太监的服装?还微微地弯着腰扮得那般像,好歹也是堂堂容三王爷,扮个小太监,这成何体统!就不能稍稍有点野心,扮个高档点儿的人物?比如,太监总管之类的…… 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一身太监服的容棱,微微抬首,与柳蔚四目相对一番,复又垂下了头。 容棱在思考,柳蔚这不要性命的一番作为,事后,究竟打算如何收场?他控制了龙椅上的父皇,或者说,不算控制,只是点了父皇的穴,让父皇虽然意识清晰,但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柳蔚因此,再无后顾之忧,总归,在案件破获之前,这位皇上,是不能发怒了。 大殿之上,向易这一笑,就笑的仿佛停不下来,最后,还是柳蔚出声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柳蔚这一问话,百官们也都醒神了,他们一个个目光晦涩,视线忐忑的看了一眼朝上的九五之尊,心里情绪,却久久不平。 假若,皇上当真是这向易所言的那般残暴不仁,那么,他们又算什么? 国之栋梁,实则,却是被帝王掌控圈养的傀儡。 虽说为官之道,便是奉行君令,但自古以来没人愿意被绝对控制。哪怕是在奴性思想很重的古代。 而在百官们已经各有想法,思绪万千时,最迟回神的太子爷,终于爆发! 太子再次怒火燃烧的冲到大殿中央,直接一脚将向易踹翻在地!太子动作太快,严震离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狂性大发,转头狠狠推了越国候一把,严震离也未想到,太子竟敢下这么重的手! 越国候躲避的一瞬,太子已经趁机,抓起了向易,一拳,从下至上揍在向易脸上! 向易嘴角和鼻子里当即流出鲜血,但向易仍是咧着嘴,继续笑,笑的还是诡异至极。 严震离再次上前,这次加重了力道,将太子给禁锢住。 太子却疯了一样开始挣扎,他的力气大,又一直乱动,严震离只怕真的会让太子受伤,最后到底没下死手,太子一个猛地转身,又挣脱开,这次,他不找向易,而是直接转向柳蔚,眼眶猩红,表情狰狞的朝柳蔚啐骂一声,直接朝柳蔚扑来。 容棱站在龙椅背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要一跃而出,但比容棱动作更快的,则是柳蔚自己,她一手利落提了下衣袍下摆,身子微微一侧,躲过太子的撞击,反手握住太子的手,指腹按着太子的脉门,在太子挣扎的过程中,冷静说道:“脉象紊乱,脉音震荡,心绪不平,经脉暴涨,来人!太子发病了,快叫太医!” 柳蔚一声令下,立刻有反应过来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应下,便往外面跑。 柳蔚看太子还不依不饶,索性一个反剪,让太子双手反扣,困住太子的两肢,致其无法动弹。 太子现在其实并不是发病。 他的病乃是肝病,肝会衰竭,但他被用了五石散,那玩意儿,不说要人性命,扰人心智却是一等一的,吃多了不止精神紊乱,神志不清,还会暴躁成性,太子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贵为一国太子,就算不同意向易的话,也绝没到亲自动手的这一地步,太子一声令下,自有侍卫进来将向易当场正法,但他如今混乱的思维,已经令他一狂起来,就只会使用平常人最本能的宣泄怒气的方法。 所以说,太子这不是肝病病发,而是毒发。 五石散便是那一种毁人心智的毒。 太医很快来了,但却根本进不得太子的身,因为柳蔚一放开太子的手,太子就会发狂起来。 严震离见状,直接手刀一劈,将太子劈晕! 这大殿上,也就严震离的身份适合做此举了。 太子身子终于一软,虚虚的便倒了下去,太医这才将太子给拖住,立即诊脉起来。 一番探脉后,太医脸色不好,满头大汗。 柳蔚知道太医不可能当庭说出太子嗑药这事儿,就看了严震离一眼,严震离便道:“太子身子不适,来人,将太子送回府邸,好生照料。” 太子被送走,朝臣们仿佛死了一样安静。 现在的朝臣们心乱如麻,个个低头,实在没有心神去思考其他事,甚至连太子病发,皇上竟从刚才开始便不置一词这一行为,都未察觉。 倒是戚福,第一时间看向了乾凌帝,但见乾凌帝仍旧不言不语,只目光里杀意恨意汹涌,才觉得不对,皇上是个话少的皇上,沉稳异常,但也不至沉稳至此……戚福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背心被人一点,接着,身子就无法动弹了。 点穴? 意识到自己被人点穴,戚福内心大震,想转头去看那行凶之人的身份,却根本连头都偏不过去。 第804章 柳蔚隐藏一些人,隐藏一些事 太子这一番小插曲过去,柳蔚看向倒在地上,满嘴是血的向易,道:“向公公,你说是你杀了玉屏公主与沁阳公主。玉屏公主之死,我无疑问,但沁阳公主,堂堂公主!身边宫女必是不少!你是如何轻而易举,将其杀害,还未惊动任何人的?” 百官们觉得,这柳大人有点不对头。 向易朝堂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还能没事儿人一样问案,现在案子重要吗?有皇上的声誉重要? 柳蔚回答你,有! 她今日就是来破案的,听乾凌帝的黑历史,不过是个顺道消遣,正经事儿却不能忘。 况且,现在朝堂混乱,乾凌帝受到桎梏,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要隐藏一些人,隐藏一些事的……绝佳机会。 向易似乎痛快了,心情不错,哪怕满口是血,也依然笑得畅快,听了柳蔚的询问,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琴儿本就在沁阳公主身边伺候,要支开两个宫人,能有多难?若非一切都已计划妥当,杀害公主这般的大的事情,又如何能说干就干!” 柳蔚又问:“你们是如何杀害沁阳公主的?凶器是何?” “嗤。”向易冷笑:“匕首。” “刺得什么位置?” “要害。” “哪儿的要害?” 向易面露古怪,笑了一声:“头顶。” 柳蔚敛眉,看来这向易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我再问你,匕首刺进去大约几寸?伤口约莫多大?” 向易滞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实际上,沁阳公主受致命伤的位置是在头顶,这一消息,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当天夜里,琴儿已经准备动手,但最后,琴儿却走了。 琴儿说,当时一刀眼看就要捅到沁阳公主胸口,却来了一人,身穿黑衣,手持太妃令牌,要她离开,琴儿自然不愿,但那人直接动手将她扔出寝宫,把门关上。 琴儿心慌,却又不敢强行进入,只怕惊动其他人,便只能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个没头儿。 直到天亮之前,琴儿进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只有沁阳公主面带微笑,毫无气息的冰凉身体。 将现场收拾了一遍,琴儿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而那黑衣人,却从此再未出现过。 向易哄骗琴儿,说沁阳公主乃是去伺候玉屏公主了。向易很清楚,杀害沁阳公主的命令,是太妃娘娘下的,而那黑衣人,向易猜测,应该是太妃娘娘担心自己办事不妥当,再派下的人,于是,向易也没有深究。 只是其后,向易打探了一番,比如沁阳公主的死因,以及致命伤,但奇怪的是,遗体入了内务府许久后,都没人查出那致命伤所在,而且公主死后面带微笑,实在,诡异非常。 最后,这位柳大人出现,才有流言传出,说沁阳公主的致命伤在头顶,那里,被人刺入匕首,一招致命。 但面带微笑而亡这事的缘由,却没有解释。 向易可以解释公主的死因,从而将罪揽到自己身上,但若此人问他其他细节,他却并不见得能编出来。 而柳蔚,果然就问了:“那行凶者,是你,还是琴儿?” 向易一咬牙,道:“不是我,也不是她,是……是我派去的高手。” “也就是说,还有个刽子手?” 向易“嗯”了一声。 柳蔚笑道:“那就怪了,看公主死后面带微笑,本官还推断,行凶者有可能是沁阳公主熟悉之人。原来,竟是个陌生人,但若是陌生人,公主为何会笑?实在是解释不通。” 向易一时没有吭声,想了许多,良久后,才在柳蔚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直接道:“我已承认,几桩命案都乃我犯下,如此,柳大人还有什么不满?” 向易这话,是嫌弃柳蔚问东问西,就是迟迟不下定论。 没错,柳蔚多问一句,太妃娘娘就多一分被暴露的危险。向易知恩图报,既然已经决定把全部罪孽揽上身,就自然不想再节外生枝。 向易不耐烦,柳蔚却很有耐心。 柳蔚表情不变,不慌不忙:“既然要将案子破个清楚,仔细些总是好的,怎的,公公解释不了上一个问题?” 向易未语。 柳蔚道:“不如将那动手之人叫出来,让那人亲自交代?” 向易立刻道:“我既落网,他们必然已走,你现在去找,也不过是扑个空罢了!” 柳蔚闻言,倒是点点头,又道:“也就是说,这一切,你都要一力承当?可是如此?” 向易沉默,算是默认了。 柳蔚笑了,笑的嘲讽:“向公公,看来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你以为,你认罪了,这案子,便再无人深挖下去?不说月海郡主之死在后,就说这些案件中的零碎证据,整理起来,有多惊世骇俗,我想,你不清楚,也担不起!” 向易一噎,正要再说什么,柳蔚突然目光一转,瞧向满朝百官,直言道:“向易效忠何人,我想诸位大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满朝百官:“……” “今日柳某大逆不道了,我这里有一份证词,证词表明,玉屏公主死前很长一段时间,频繁出入道观寺庙,不日前,玉屏公主曾在清香观请了一座阎罗相,当然,重点不是那阎罗相,虽然一个信佛之人,请鬼相,不合常理,但神鬼一系,我等凡人不懂。怪就怪在,玉屏公主请的那阎罗相,虽是清香观所出,但深入却发现,其后头,还有来路。” 柳蔚说到这里,向易已经有些紧张了。 清香观位在京郊,清幽安静,多得一些女眷香客青睐,但是少有人知,那观堂的真实面目,另有隐情。 而这时,柳蔚也道:“清香观后有一条山路,山路蜿蜒盘旋,却是直通咱们京都最大佛寺,观缘寺。或许很多人都忘了,咱们的太妃娘娘,早在数十年前,便常驻观缘寺。” 太妃娘娘四个字一出,向易慌了,急忙道:“胡言乱语!清香观是清香观,观缘寺是观缘寺,一个佛寺,一个观堂!怎的,你莫不是想说,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关系匪浅不成?” 向易“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这话,显然意在混淆视听,但柳蔚并不会让其得逞! 第805章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 柳蔚道:“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向公公这话说的难听了。实际上,清香观真正与观缘寺亲的,只有一位。向公公伺候太妃娘娘多年,难道这一层关系,公公不知?” 向易愤怒的大吼:“太妃娘娘慈悲心肠,菩萨转世!你休想诋毁太妃娘娘!” 柳蔚冷笑:“说到这里,有一事今日不得不言。玉屏公主也好,沁阳公主也好,包括前面说的裳妃娘娘,敏妃娘娘,以及后面的月海郡主,不过都是当了一些人权利交锋的牺牲品。到此,从决定将真相说出的那一刻,柳某已做好了以身负命的准备,这桩案子,无论结果如何,柳某都深知,在下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但饶是如此,柳某仍不愿贵妃和公主郡主,死得不明不白。向公公,我说的是真是假,太妃娘娘是否为了回宫,重掌大权,而设计了这样一出连环杀计,你一清二楚。” “呸!”向易瞪着柳蔚,满脸恨意。 柳蔚无视殿上百官的表情,仿佛真不要命一般,直言道:“你以为,你不说便能隐瞒下去?太妃娘娘身为皇上亲母,却在皇上登基后,去了观缘寺,一住就是数十年。有人认为,这是太妃娘娘不喜宫中斗争,早早超脱出去,当个闲散之人,颐养天年,但你却清楚,不是如此。太妃娘娘,实则心中不甘,我想很多人都忘记了,太妃娘娘实则并非皇上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那位,应当才是太妃娘娘中意的帝王人选,只可惜早早便去了,太妃无奈,只能将一切赌注压在皇上身上,却不想,皇上登基后,并未将太妃封为太后,甚至夺取太妃原本的后宫大权。太妃娘娘筹谋多年,这宫里头埋了多少太妃的钉子?虽说太妃娘娘数十年来,回宫次数渺渺无几,但你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却在后宫名声不小。第一次见你后,我便听闻,你是太妃娘娘跟前第一红人,身份不低于殿前伺候的戚公公,太妃若是当真已不问俗事,你这向公公的名讳,又怎会这般大?” “你……”向易还要再说什么,柳蔚直接打断他:“公公不必急着否决我,听我说完。” 柳蔚顿了一下,又道:“玉屏公主死前与清香观走得颇近,这不合常理,因为,玉屏公主之前是不去清香观的,但那阵子,却来往诸多。接着没多久,玉屏公主便从观内请了尊阎罗相,然后,公主便从宫内失踪,向公公可知,阎罗相,代表着什么?” 向易还是瞪视着柳蔚,却不置一词,只是满脸愤恨,咬牙切齿。 柳蔚知道向易不会说:“我猜一下,是暗号,对吗?” 向易表情一动。 柳蔚道:“眼睑上扬,瞳孔收缩,这是吃惊的反应。我说阎罗相是暗号,公公若是不知情,那公公表情不说不变,至少也会有所收敛,但公公表现出吃惊,便是说,被我猜中了?” 向易急忙将头埋下,早前假扮他的那位,曾说过,这柳大人的本事,除了破案,剖尸,就是观人神色,洞悉人心,其能通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这样的本事,令人惶恐。 向易现在亲身体会,再看那柳大人的神色表情,一下子觉得后背发凉。 向易垂头,意在隐藏表情,柳蔚顺势道:“视线下垂四十五度,头颅微落,上身僵硬,这是人类躲藏的下意识反应,公公在躲藏什么?被猜中了,所以紧张?” “没有!”向易立刻又抬头,仿佛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要特地正视柳蔚的眼睛。 柳蔚又道:“你目光笔直,视线焦距,但眼皮微颤,嘴角紧绷,这是强撑的表现,所以,你的确是紧张了。” 向易都要疯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在此人眼里仿佛都被特意放大过,那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他在此人眼里,分明是个透明的! 柳蔚看向易沉默了,就继续道:“阎罗相是个暗号,基于清香观与太妃娘娘的关系,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暗号,是太妃娘娘下达。太妃娘娘下达的什么命令?是否就是,命令玉屏公主随你出宫?” “不,不关太妃娘娘的事,是我用太妃娘娘做引,引玉屏公主出宫……” 柳蔚又道:“且不说你现在的表情,证明你还在说谎,就算不看表情,单从你的证供上看,也站不住脚。你说你用太妃娘娘做引,那公主就会信吗?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信一个太监?且不说我,你自己信吗?” 向易立即道:“我乃太妃娘娘跟前第一得宠的……” “再得宠,也只是个太监!装死,出宫,这般大的事,别说还未见到太妃娘娘影子了,就算见到了,玉屏公主就会对你言听计从?说明白点,你向易,算什么东西?” “我……”向易还想解释,但又解释不通。 而就在向易语塞的当口,柳蔚又道:“玉屏公主没有生母扶持,一人在这倾轧混乱的后宫里,长到如今地位。你说公主崇拜太妃娘娘,我信,但你说公主是傻的,我却不信。而既然公主不傻,那便不可能不知,装死意味着什么。公主既知装死的严重性,那公主还肯答应,这背后,必有一个更大的诱惑。我想,能让堂堂公主动心的诱惑,应当就是太妃娘娘本人了。这命令,我说是太妃娘娘下的,不是没有证据。观缘寺与清香观后面的山路,我派人去查过,的确有常年行走的痕迹,那山路崎岖,正常人就算走,想必走不过去,后来我又谴人去观缘寺查过,得到的证词是,太妃娘娘常年深居简出,不喜露面,可巧合的是,太妃娘娘的禅房后头,就通往清香观的那条崎岖山路。观缘寺并非普通寺庙,乃是皇寺,里头巡逻的小沙弥,都是从武僧堂出来的,若常人数十年来在观缘寺进进出出,必然早被发现了。” 柳蔚说完,几乎没有停顿,又继续。 “清香观既然有直通太妃禅房的路,那么,那阵子玉屏公主出入清香观便说得通了,最后那尊佛像,更是说明了一切问题,我想,玉屏公主恐怕也没想到,自以为的太妃恩宠,实则是黄泉路上的一道催命符。太妃娘娘命公主跟你走,甚至假死,公主欣然同意,显然公主以为,通过此举,能让太妃娘娘回宫,而太妃娘娘一旦回宫,公主再“复活”想必不是难事,正好,死而复活这种事一旦闹大,就更奠定了公主佛前玉女的身份,届时,说是公主,恐怕身份,都要凌驾于百官之上了,成为这京都里,最超脱的存在。但公主没想到,自己的死,根本不值得皇上同意太妃娘娘回宫,换言之,既然玉屏公主起不到太妃娘娘预想中的作用,公主又知道太妃娘娘许多的事,那公主这条命,还留着做什么?因此,假死变成了真死。只是在我查看玉屏公主遗体时,发现公主身穿丫鬟服侍,且从衣襟锁扣的角度推断,是公主自己穿的,也就是说,公主自己也发现了太妃娘娘恐会灭口,先行乔装打扮,妄图逃跑,但最后,却终究死的凄凄惨惨,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住。” 说到这里,柳蔚唏嘘一声,真心为那位薄命的公主感到惋惜。 一个人想成功不是错事,但错就错在,误信谗言,心境太短,若其能抵抗住太妃娘娘的诱惑,那这条命,便谁也拿不走,谁也没理由拿走。 柳蔚继续道:“玉屏公主的死没有起到效果,太妃娘娘已经开了头的回宫计划,又要如何继续?一计不成,太妃娘娘只好再施一计。向公公在太妃娘娘跟前多年,公公对敏妃那些心思,包括公公与裳妃苟合的关系,太妃娘娘想必都已知晓,所以,太妃便利用公公的报复心,将公公派回宫中,助其完成大事。大事是什么?显而易见,是宫乱,宫中越乱,人心越不安,太妃才越好浑水摸鱼。” 向易冷鄙一声,道:“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这些事,太妃娘娘根本不知,你却硬要将罪过安在太妃娘娘头上,简直岂有此理!要说太妃娘娘唯一的错,或许,就是不该对我如此信任,到最后,却是……却是我负了太妃娘娘的一番栽培信任……” 向易悲从中来,忍不住眼眶发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易是要死了,但向易最后的善,却给了那位太妃。 柳蔚闻此,不得不对那位太妃娘娘高看一眼,能让下头的人,如此心甘情愿为其所用,这样的御下之术,倒是比乾凌帝的粗暴方式,看起来体面得多。 无视向易的一力维护,柳蔚继续道:“向公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或许觉得,太妃娘娘给了你复仇的机会,你却没把握好,这是你的问题,就算最后竹篮打水,你并未真正复仇,这也是你不中用,与你的主子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最后关头,你愿意为主子开脱。” 向易冷笑一声:“我的所为,与太妃娘娘无关,不管你说什么,这就是真相。” 冥顽不灵! 柳蔚叹了口气:“玉屏公主的死,很突然,加上尸体被转移过,又被动过手脚,导致尸身上能发现的证据寥寥无几,但沁阳公主那儿,该有的证据,却一个不少,首先,沁阳公主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柳蔚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钉子。 那钉子看着普普通通,只比平常木钉子长一些,并未有何特别,众人不懂,这钉子是什么东西?凶器? “这枚钉子,叫做招魂钉。”柳蔚半举起道:“若仔细看,可发现钉子身上,环绕了许多符箓,但上头的符篆文字,却并非中原字,乃是西域的字,这钉子,是有人从西域求来,再放进沁阳公主寝宫的。” 严震离依旧不解:“只是枚钉子而已,莫非还能成什么大事?” 柳蔚点头:“还真成大事了!” “哦?”严震离一愣。 柳蔚道:“西域有个传说,是关于这枚招魂钉的,当然,传说内容咱们不需知晓,只需知晓,此乃通灵之物便可。这东西,应当就是琴儿用来锁定八卦方位,进而对玉屏公主献祭时用的,但这东西我问过苦海寺的明悟大师,大师言,此乃大物,也就是说,非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向公公既然说琴儿所为,都出自你意,那公公倒可解释解释,这招魂钉,可也是你给琴儿的?若是的话,这东西,公公是从何而来?”说这话时,柳蔚看向了向易。 向易几乎想都没想,立刻道:“有人给我的!” 柳蔚脸上表情不变:“谁?” “不知,因为其人遮掩了容貌。实则这东西不过一个由头,是让琴儿相信,杀了那些人,玉屏公主泉下有知,当真会有所感悟,得升上天。” 向易说得很真诚,柳蔚也知,向易这话没撒谎,就像向易说的,这招魂钉,的确是旁人给他的。 有人洞悉了太妃娘娘的计划,便钻了这个空子,一边借太妃之手,将这京都搅乱,一边又在向易掣肘时,出手相助。 而柳蔚,恰好还知道那人是谁! 但今日柳蔚要做的,并不是揭发那人的身份,而是,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太妃与向易头上,从而保住那人。 柳蔚问道:“向公公,这招魂钉可非凡品,且我寻人瞧过,这上头的符篆,是西域圣僧,亲手刻的。也就是说,非千金万金,难见一眼,你说有人随意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听者会信?” 向易现在是百口莫辩,他承认自己撒了许多谎,但这句,却的的确确,是真言。 柳蔚抓住的就是向易这股子茫然,继续道:“细节决定成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东西,给琴儿这样的小人物用,太妃娘娘常年居住观缘寺,这等圣品,想必拿到手,不费吹灰之力,如此,你还打算继续狡辩?” 柳蔚现在这属于诬陷于人,但柳蔚无计可施。 这件事上,太妃娘娘的确居心不良,玉屏公主与沁阳公主之死,也的确是太妃所为,柳蔚并不算冤枉太妃,只是无人知晓,藏在太妃背后,连太妃自己都没发现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推手,是那个人,助太妃的计划越发顺利。恐怕太妃沾沾自喜时,真正的幕后之人,却在悠然看戏,坐享渔人之利。 柳蔚其实不太甘心,若是以前的她,那幕后之人想撇干净,是绝不可能,但这次,柳蔚无法公正。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或者说,是发现了柳蔚的刻意袒护。 第806章 为了接近古庸府一别的柳蔚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或者说,是发现了柳蔚的刻意袒护。 招魂钉的来历,佛祖喂鹰图背后的故事,以及裳妃娘娘处的那些画作,这些证据,指向的分明都是另外一人。 但今日一早,柳蔚迫不及待的进宫破案,却在最后关头,将所有真相隐藏,箭头直指向与真相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太妃说来也不无辜,太妃的手上,必是鲜血淋淋,可幕后那人,难道就此放过? 柳蔚当然也不想放过幕后那人,但这一次,她却必须如此。 向易被柳蔚连珠炮的质问,又拿不出一个解释,最后只得愤恨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底,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可曾亲眼瞧见,太妃娘娘将这钉子交给琴儿?” 不见棺材不掉泪! 柳蔚道:“公公怎还未搞清,不是我需要证明,是公公需要。公公与太妃娘娘关系匪浅,这东西我合理怀疑是太妃娘娘交予你,没什么不对。鉴于公公已经承认犯罪事实,所以到这里,公公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公公若是个嫌犯,还可说,拿不出证据,咬死了不松口,但公公已经认罪,已经定罪,解释来龙去脉,便成了公公的责任。否则,公公何故认罪?既是认罪,不就是打算坦白?若不坦白,那便是为了包庇。包庇的是谁,从公公方才的言辞,我想诸位百官,都一清二楚了。被一个杀人者极力包庇的,不是杀人者的同党,就是杀人者的主子亲人,这个逻辑,是没错的。” 向易果然被柳蔚绕晕了,乱七八糟,理不清明,索性就硬声道:“总之,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因我恋慕敏妃,因我与裳妃有染,因我恨这狗皇帝,我报复狗皇帝,报复狗皇帝的女儿,报复整个宫闱!至于你说的那招魂钉,不管你信是不信,的确是有人给我,但那人并不是太妃,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柳蔚默默的蹙了蹙眉,向易说的这么斩钉截铁,让事情有些麻烦了。 其实若说真相,绝对的真相,柳蔚可以拿出更多证据,更多说辞,但那些证据说辞,都会指向那个她想遮掩的人。 因此,柳蔚一句也不打算说。 但偏偏,直接指向太妃的证据,又少的很,太妃做事谨慎,所作所为,又都是通过向易。 向易这一嘴硬,还真是不好办了。 或许,还得用那最后的法子。 柳蔚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乾凌帝,道:“皇上,臣还有一证人。” 上方的九五之尊,身体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可带着杀意的眼眸,却分明是看向了柳蔚。 柳蔚看了眼乾凌帝后方的容棱,容棱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柳蔚看出了容棱眼底的狐疑,但柳蔚现在没办法解释。 严震离发现了不妥,这便碰了碰身旁的容溯,容溯沉了沉眸,上前一步,道:“有证人,便带上来!” 有七王爷这句话,柳蔚便顺坡下了。 柳蔚上前,走到容溯身边,在他耳旁道了两句。 容溯听完,看了柳蔚一眼,扬声吩咐:“来人!” 殿外两名侍卫进入,容溯直接走到两侍卫身边,低声复述一遍,两人领命,略一拱手,便离去。 证人要带进宫,并非一时半刻就可,而柳蔚不打算浪费这个时间。 柳蔚看着向易,道:“公公可知,最先暴露你的,是那副佛祖喂鹰图。” 向易似乎不意外,关于这个,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道:“我将那画挂上去,便是希望,有人能因此寻到那件事上。” 柳蔚点点头,明白。 这桩案子,现在来看,已不那么复杂了。 最初向易曝光了一幅佛祖喂鹰图,那图是他模仿敏妃手法画的,最后甚至还用上敏妃的的图章。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柳蔚才将事件源头,锁定到敏妃头上,再通过敏妃,查到了向易对敏妃的痴恋,最后发现向易与裳妃不可告人的关系,从而断定,这桩案件,是向易的报复行为,可向易毕竟只是个太监,哪怕是个大太监,也还是奴才。向易如此无法无天,背后必然有势力相助,一开始,柳蔚以为是钟自羽,后发觉不是,因为,从目的上而言,钟自羽的确没有与向易合作的动机道理。 钟自羽假扮向易,似乎也就是为了接近古庸府一别的她。而且玉屏公主死亡的时候,钟自羽并不在京都,既然钟自羽没有嫌疑,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柳蔚想到了太妃,但那也的确只是怀疑,直到更多的实质证据摆在眼前,其中最明确的,也是最直接的,反倒是前日柳蔚从柳老夫人那儿拿回来的那样东西。 那东西里的内容,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也是指控太妃最佳的证据。 但那东西,柳蔚并不打算拿出来,其中牵扯,甚大,无论为了谁,她都不敢暴露。 如此一来,她想将罪名推给太妃,就需要别的直接证据。向易是个很好的人证,但向易不松口,就只剩下另一个了。 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黄儿。 只是黄儿知晓的也不多,黄儿知道的,也就是裳妃与向易的事,还有太妃的人曾去过裳阳宫,但其中细节,黄儿知之甚少。 柳蔚不知道将黄儿带来有多少用,但,这是唯一活着的人证了。 与此同时,昭宁宫内。 听着前朝传来的消息,那一言一语,皆是对帝后的羞辱中伤,皇后娘娘的脸色难看至极。 树甄急忙打断那禀报的小太监,厉色喝道:“好了!” 小太监满头大汗的停住,实际上,他也不想复述向易的句句辱骂,可皇后娘娘让他一句不落,他就……就…… 小太监闭嘴了,昭宁宫大殿上,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下头坐着数位命妇贵人,一个个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惶惶无措。 其中不禁有人后悔,看热闹就看热闹,在府里呆着等消息不就是了,进什么宫?这下子好了,听到这不要命的话了,可如何应对是好? 第807章 不好了,不好了!! “人之将死,还不趁机说些诋毁侮辱之言吗?” 清丽的女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昭宁宫内片刻的寂静。 一众命妇们纷纷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坐在稍前位置的李老夫人身侧,那娉婷女子,正一脸笑意,说得满是轻松。 皇后看向那女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其身份:“这是,李家小姐?” 李茵利落地站起身子,不顾家中祖母的眼神示意,大大方方的对着上座的皇后娘娘躬身,柔声道:“李茵,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脸上显出笑意,招招手:“好标致的姑娘,过来,本宫瞧瞧。” 李茵嘴角一翘,就要过去,李老夫人却突然起身,狠狠拉了自家孙女一把,对皇后娘娘恭敬道:“娘娘恕罪,茵儿不懂事,胡言乱语,求娘娘莫与她一般计较。” 皇后笑道:“本宫倒是觉得,茵儿说得很好,既是连公主都敢下手杀死的豺狼,将死之前,诋毁侮辱本宫几句,莫非还就是实话了?” 李老夫人忙道:“老身,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这,这……” 李老夫人显然是被吓到了,一下子竟说不出话,皇后也不打算与李老夫人废话,只对李茵道:“过来。” 李茵看了眼自家祖母,才走上去。 旁边瞧着的一众女眷们纷纷彼此对望,这李家,不一贯都是七王党吗?李家大小姐,怎还对皇后娘娘献上殷勤了? 莫非,是李家立场有变? 李家立场变不变,现在众家都得不到答案,而皇后将李茵叫上去后,便吩咐树甄安排一小椅,就让李茵坐在旁边。 李茵满脸的娇羞喜色,对着皇后娘娘一连嘴的恭维。 有人趁空看了一眼那李老夫人,却发现李老夫人满脸难看,正愤愤恨恨的瞪着自家孙女。 哟!看来这李家表面平静,内里也是矛盾不断啊! 李茵一句话,算是给了皇后娘娘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皇后娘娘顺势而为,下面的话,也就好说道了:“一些信口之言,说出来极是可笑,诸位觉得,好笑不好笑?” 一众人面面相觑,这要如何说,说好笑?有人说皇后坏话,你说好笑?你不要命了? 说不好笑?可皇后娘娘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等着你说好笑,然后一笑置之,将此页给翻过去。 如此一来,你到底是说好笑?还是不好笑? 大殿上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李茵却又脆生生的道了一句:“好笑。” 皇后看向李茵。 李茵微勾樱唇,再道:“有人不知所谓,皇后娘娘带着咱们看戏便是,那既然是戏,自然笑比哭好,娘娘以为呢。”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帮皇后将面子给保全了。 皇后这才正眼瞧着这李茵。李君与容溯的关系,皇后是知晓的,按理说,李家对太子的母后,应该多少有些疏远才是,可这丫头,今日越众而出,分明是故意献殷勤来的,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皇后面上终于带上了真心笑意,赞道:“李老夫人,你有一个好孙女啊!” 被点名的李老夫人干笑一声,只好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皇后娘娘道了一声不敢。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后对李茵表示出了极强的喜爱,这种喜爱,有人见着,不禁想到了早逝的月海郡主,以前但凡月海郡主在的时候,皇后娘娘待其可都是如珠如宝,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郡主摘下来,但现在,物是人非,不免让人喟叹。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昭宁宫的女眷终于恢复正常,继续等着前朝的消息时,一小太监,仓皇跑来,开口就道:“不……不好了,娘娘,乾宁殿,乾宁殿出事了……” “嗯?”皇后肉跳的挑了下眉,厉着道:“说清楚些!” 小太监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禀报:“皇上,皇上突然晕了过去,现在,现在已经送往寝宫了……” “皇上晕倒?”皇后几乎立刻起身,已凝深了脸色,伸手由人搀扶,直接快步朝着殿外走去。 树甄在一旁搀扶皇后,对外喊道:“起驾乾宁殿!快!” 一众宫人立刻蜂拥跟上,风风火火,动作迅速。 倒是还留在昭宁宫的女眷们,一个个不知所措,最后斟酌一下,只好也跟了上去。 乾凌帝晕倒了,就在大殿之上,在黄儿刚刚被带到大殿上时。 柳蔚还在问黄儿第一个问题,只听殿上一声重响,就见那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身子轰然一落,摔倒在了龙案之上。 周围的太监急忙涌上,大太监戚福在“迟疑”了几瞬后,也后知后觉的冲了过去。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动荡不安,又是叫太医,又是试图叫醒皇上的,热闹至极。 而等到皇后带着一众女眷抵达时,乾凌帝还未醒来,所有太医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但讨论来讨论去,也始终没有最安全稳妥的疗法。 柳蔚站在人群最后头,而她的旁边就是容棱,容棱此刻还是一副小太监的打扮。 柳蔚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做的?” 容棱却摇头。 柳蔚微楞,本还以为是容棱所为,自己才这么事不关己,难道,乾凌帝身体出事了? “怎么回事?”柳蔚追问。 容棱指了指里头,表情淡然:“如你所见,气短胸滞,晕了过去。” “我去瞧瞧。”柳蔚说着,就要往里头走。 容棱一把拉住她,摇头。 “皇上现在若是有个万一,对谁都没好处,至少,要先把这桩案子了结。等到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届时,皇上死不死,我才不管。”柳蔚说到这儿,挥开容棱的手,再次迈开步子,但走了一步,柳蔚又顿住,回头隐晦地问容棱:“戚福……” 容棱道了一声:“无事。” 柳蔚点头,虽然还是不明白这里头的关节。 容棱之前分明控制住了戚福,怎地戚福突然能动,且解穴后,还未言半句不适? 柳蔚越过人群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挤到了一人,那人“啊”了一声,回头看向柳蔚。 柳蔚也看向那人,一下子,便对上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庞。 李茵。 李君的妹妹。 这李茵自视甚高,大小姐脾气,柳蔚是不太喜欢的,虽然相处不多。 但因无冤无仇,柳蔚对其也没多少在意,如今撞上,也只是垂头颔首,算是致歉。 李茵看着柳蔚,接着就愣了一下,盯着柳蔚的脸,便一动不动。 李茵挡住柳蔚的路了,柳蔚不得不道:“抱歉。” 李茵依旧盯着柳蔚的脸,却是突然一笑,摇头:“无事。”说着,还主动挪开半步让柳蔚走过。 第808章 柳先生,应当已是容棱的人了 柳蔚觉得李茵的视线有些古怪,过分的灼热。 但乾凌帝生死攸关,柳蔚也没心思多想,直接从李茵身边越过,走到了乾凌帝榻前。 皇后在榻前守着乾凌帝,旁边有十数位太医围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最终对策。 柳蔚对着皇后行了个礼,弯身道:“下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看到的就是柳蔚的脑袋顶儿,表情冷漠的问:“可是柳大人?” 柳蔚垂首,道:“担不得皇后娘娘一句大人。” 皇后又看了柳蔚两眼,见其身型翩翩玉树,却是有些文弱,倒与往日里想的不太一样。 在皇后的想象里,这位柳大人应该是没这么清秀。 当初幼儿失踪案破获,闹得整个京都街知巷闻,沸沸扬扬,皇后便听许多人提过这位柳先生,还曾想着,此人倒是个人才,若能招揽,也不失为太子的一大助力。 不过天不遂人愿,就在皇后打算召见此人时,却听说,此人已经随容棱离京办事。 既是随容棱离京,那便说明,柳先生,应当已是容棱的人了。 如此一来,皇后开始斟酌。 已投靠容棱的人,若是想弄过来,不说胜算几成,就说忠诚上,便不能保证。 几番思量,皇后还是放弃了招揽此人。 这一晃便是数月,此人沓无音讯,皇后渐渐彻底收了心思,直到数日前,才听说此人回京了,还被皇上赋予重任。 但那时候容飞出了事,皇后无心关注其他,直到今日,才算彻彻底底见过此人。 柳蔚没法子一直低头,总要抬起。 皇后却不知为何,看着这人清俊标志的五官,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有些眼熟,莫名地心生憎恨。 皇后自认从不无端端的讨厌谁,突如其来的厌恶,连自己都有些错愕。 审视的又将柳蔚打量一圈儿,皇后才道:“皇上大殿出事,本宫知晓,不该怪你,但你放纵一些无谓之人说一些大逆不道之话,本宫可否认为,是你的不识大体,害至圣上昏迷在床?” 皇后这一番话没有放低声量,直白的言辞,令原本还沸反盈天的大殿,突然鸦雀无声。 柳蔚再次低垂着头,没有出声,直到皇后又一次开口:“柳大人,你可认罪?” 柳蔚淡缪的道:“臣,认罪!” 皇后狐疑了一瞬。 柳蔚又道:“从接下这桩案子开始,臣便知道,臣这颗人头是留不住了,不管得罪的是谁,这桩案子背后有何隐情,都不是臣这样的身份能干预的。今日臣本就豁了出去,这条命,皇后娘娘想拿,拿去便是。只是临死前,可否求娘娘允臣为皇上瞧瞧,臣不才,杏林一门稍有研究。” 皇后摇头:“太医都断不出法子,你能?” 柳蔚挺直背脊,转头看向那一众太医,问道:“诸位大人是否已看出了皇上症状?” 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年纪较轻的,似乎有些怕说没查出,会被皇后降罪,犹豫一下,便道:”皇上胸内有塞,气淤闷堵,实则血脉不通,若要疏导,用外力最好,但,若要保险,却是内调为佳。” 另一太医立刻道:“皇上身子不堪负重,若用内调,虽说耗些时候,却是最安全的,只是如此一来,或许成效不显,且,我等用尽法子,皇上迟迟未醒,这却……却是不好判定皇上如今究竟可承受何等量剂的疗法……” 这也正是他们犹豫不决,讨论不定地方。 外用疗法太刺激,说不准一过火,把皇上弄驾崩了。 内用疗法太温和,调养个十天半月还好说,若调养个三五月,更甚的一两年,那整个太医院,还不得都人头落地? 而现在用什么方法疗,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上根本没醒,你这没醒,也不知道你身体强度多少,能承受哪种治疗,别以为内调之法便是最温和的,这内调,也分微调和重调,反正门道多得是,一切的先决条件就是,皇上得先醒。 可现在弄不醒,怎么办? 太医们一说,便是唉声叹气,一个头两个大。 柳蔚听着,道:“既如此,先令皇上苏醒便是。” 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太医看柳蔚年轻,不想骂人,但柳蔚这话风凉话说的却惹人厌恨。 老太医撑着半驼背的身子,直看柳蔚,喝道:“皇上是气急攻心,导致病情加重!内气负荷,怎会说醒就能醒!” 柳蔚看着老太医,实在的道:“内气不通,经脉堵塞,针灸纾解便是。” 柳蔚说着,直接走到榻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前,握住皇上的手腕,一边探脉,一边道:“经脉急促,脉气滞节,但还好,未伤及到心脉,不算严重。虽说其后调养是个大问题,但眼下,若有银针纾其身上四处大穴,六处小穴,可暂解其险,好歹,皇上性命是无碍的。” 柳蔚说的这般简单,老太医又想骂人了。 但柳蔚突然摸出一个常年随身携带的卷袋,将袋子解开,一摊开,里面,一排银针,整整齐齐,密密麻麻。 捻着一枚长针,柳蔚道:“先将皇上救醒。” 柳蔚说着,直接拿起乾凌帝的一只手,一针下去,直达十宣穴。 十宣穴位于指尖,古代有个刑罚叫拔指,用的便是此意。 所谓十指痛连心,指尖被刺入的疼痛,不比在心口挖上一刀舒服。 通常,在人突然昏迷时大夫都会在其虎口,人中上按压,以迫使人因痛楚而醒。而十宣穴,却是排在最后。 一来因为角度刁钻,二来也是因为若前两者已经无效,那第三者应该也是无用。 乾凌帝突然晕厥,太医用尽各种手段,十宣穴其实之前便被刺过,但不出所料,根本没用。 乾凌帝晕着还是晕着,甚至眼皮都没抖一下。 柳蔚此举,在老太医们看来,不过是多此一举。 老太医突然不说话了,便是打算等柳蔚失败后,再出言斥责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柳蔚一言不发。 银针刺入乾凌帝拇指指尖后,柳蔚没有急着去看乾凌帝的表情,只是握住的乾凌帝脉门,用指尖倾听。 少顷后,柳蔚粉唇微动,眼底浮现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809章 这是弑君!这是造反! 乾凌帝目前脉象虚弱,脉息不稳,但并非是病入膏肓。 这样突发性的晕厥,不可能用尽了急救手段都半点动静没有,柳蔚之前就有猜测,而现在,这个猜测成真了。 乾凌帝此刻是在装晕。 大殿之上,在黄儿刚刚被带上去,案情将要步入尾声揭露后宫丑陋真相时,乾凌帝晕了。 说是装晕,其实应该也不准确。 乾凌帝也许当时是真的晕了,只是很快就又醒了,但现在,乾凌帝显然是打算将错就错。 柳蔚虽然不知道乾凌帝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看到黄儿后,反应这么大,但柳蔚不打算让乾凌帝得逞。 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是因为法子不够极限,最最极限的法子用上,别说装睡,装死都能给你诈尸起来! 柳蔚将银针拔出,表情平静的去拿起另一根银针,朝着乾凌帝的面门便一下刺去。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直到乾凌帝几乎被扎成刺猬,柳蔚才收了手,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道:“一刻钟后,便会醒了。” 一众人半信半疑的看着柳蔚。 皇后本还想继续问罪柳蔚,但这个关头,担心的终究还是皇上的龙体健康,因此,到底是给忍住了。 太医们连连摇头,直道柳蔚胡闹,但嘴里这么说,却并未去阻止。 原因很简单,皇上现在的龙体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这样下去,太医院逃不开被问罪! 现在好了,有个人主动接过这烫手的山芋,无疑是为他们解了大围,他们乐得撇清干系,又怎可能再揽祸上身? 唯有个别固执的老太医,始终想上前阻止,却被其学生死死拉住。 老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治不好皇上,受罪的不光是一个人,是整个太医院,连带的还有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家属。 如此一来,牵连甚大,老太医一人倔强,却不能害了其他同僚,更不能害了府中妻儿老小,因此,也给忍下来了。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时限到达时,柳蔚上前,将银针,一根根取出。 柳蔚的动作流畅自然,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虽然针灸一术在青云朝这里早已绝迹,但早就有人说过,这位柳先生,便是其中仅剩的传人。 如今亲眼所见,虽不知真假几何,但或许,真有奇迹呢。 而奇迹,果然在一众人眼前展现了。 只见最后一根针拔出时,一直昏迷不醒的乾凌帝,微微地皱了皱眉,接着,似乎因为难受,乾凌帝原本惨白的脸,憋得通红。 “皇上……”皇后立刻走上前来一看,眼中又是惊又是喜。 柳蔚却挡下皇后,道:“皇后娘娘。” 皇后不喜柳蔚,但如今为了龙体安康,也唯有退后一步。 太医们则是面面相觑,个个都感叹,原来那针灸之术,当真如此了得,就这几针,竟真能起死回生。 就连最倔强的老太医,都熄下了对柳蔚的火气,看柳蔚的目光,越发明亮。 众人都认为柳蔚艺术超群,救人不过须臾,但看乾凌帝那难受的表情,容棱却明白,事情远没有这般简单。 而实际上,事情的确不简单。 柳蔚要用最最极限的狠毒方法叫醒装睡的乾凌帝,那所谓的极限,就必须是极限透顶。 人最离不开的是什么?是空气! 柳蔚方才捻银针,入龙体,在乾凌帝身上下了足足三十六针,目的,便是将其经脉堵塞,各处关键卡死。而等到拔出银针时,这些地方便无法疏通,吸入口腔的空气,甚至无法顺畅抵达呼吸道。 说直白点,柳蔚就是直接堵了乾凌帝接受空气的本能能力,一个人失去了空气,试问可还能活? 柳蔚看着乾凌帝越来越难受的老脸,心里默默的数着,一,二,三…… 等柳蔚数到第十声时,乾凌帝猛地睁开了眼,一双虎眸,惊恐且慌张的看着所有人。 皇后见乾凌帝醒了,便推开柳蔚走过去,眼眶通红,唤着:“皇上……皇上!” 乾凌帝没有看向皇后,乾凌帝只是张大了口,想要呼吸,去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空气。 乾凌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涨得越来越红,额上青筋甚至都憋得爆了出来。 皇后看皇上不妥,忙握住皇上的手,紧张的问道:“皇上,哪里不好?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快过来瞧瞧!” 一众太医立刻上前,这人一多,柳蔚便被挤到角落。 柳蔚也不在意,只低垂着头老实站着。 太医们围着乾凌帝查来查去,最后一个个都说:“皇上已经醒了,应当是无大碍了,只是脉象短缺,想来是之前的晕厥伤了根儿,调养一阵子,便无事了。” 柳蔚听闻,心中的得意分毫不显,是啊,呼吸道的问题,把脉来看,一般医术可是把不出来的。 但若是这些太医伸手去探乾凌帝的鼻息,就会发现,他根本已经快要没气了。 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你,你又怎会以为这人没气了呢? 太医们都说乾凌帝无大碍了,但作为当事人,乾凌帝却只有一个感觉,他快死了,不需多久,大概,也就能挺上一盏茶的功夫。 乾凌帝感觉不到生气,无法呼吸,他仿佛全身都被堵死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睁开,甚至他连说话,都说不出了。 乾凌帝转开视线,狠狠的瞪向角落里站着的柳蔚。 这是弑君! 这是造反! 乾凌帝很想大声的说出这句话,但连呼吸都快要被断绝了,又怎还能有力气说话。 柳蔚感受到一双愤怒到了极点,杀气宛若实质的视线,投射到自己身上,她微垂着头,很清楚那是谁在看她。 柳蔚很清楚,只要她再多等一会儿,现代的五分钟,就五分钟…… 一个人憋气的时间是有极限的,尤其是乾凌帝这样的老人,或许,这狗皇帝一分钟都撑不下去。 只要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她就能亲手杀了这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柳蔚哪怕很少提及,很少说起,但却从未忘记,父亲柳桓是如何死的。 没有人会在面对杀父仇人时能永远平静安然。 尤其是,对方闭着眼睛,毫无武力,彻底失去发号施令的权力,在你面前就像块砧板上的死肉,任你如何剁碎,都随你所愿。 这种时候,仇恨,是控制不住的。 第810章 柳蔚这逆臣动的手脚 稍稍抬头,柳蔚就对上了乾凌帝那凶狠至极的目光。 柳蔚没有说话,没有动,只是这么看着狗皇帝,欣赏狗皇帝那越来越苍白的脸庞。 这时,突然另外一道视线投射过来。 柳蔚本能地感觉到,转头看去,正好,便瞧见容棱惊诧不已的眸子。 几乎是一瞬间,柳蔚立刻清醒。 狗皇帝,还不能死。 反复叫醒失去理智的自己,柳蔚一步步朝着床榻走去,说道:“还请皇后娘娘与诸位大人稍退一步,方才的针灸之法,还未结束。” 皇上现在的脸色的确是很难看,就像濒死的鱼,随时都可能一睡不醒。 皇后面有担忧,这便退开一步。 其他人自也让出空间。 龙体为重,万事都不及龙体一分。 柳蔚再捻起一根银针,直接一针刺入乾凌帝的咽喉处。 等到这一针拔出时,乾凌帝才重重的出了口气。 憋得紫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平常。 看出狗皇帝明显有好转,皇后哪怕再不愿,也不好去怪责柳蔚。 乾凌帝能呼吸了,但却很快发现,自己依旧是不能说话,不止如此,他还连动都不能动了! 柳蔚一手遮天的掌控着狗皇帝的身体,又道:“几位太医或许不清楚,皇上突然晕厥,并非是旧病复发,或许多少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但皇上这症状,还有个说法,叫做中风。” 一众人又都看着柳蔚,等她说下去。 柳蔚很有德行的解说道:“中风,又有外风与内风之分,皇上这症状,属于内风,在我曾经习得的典籍里,中风还有一个叫法,叫脑卒中。中风者,多是气血逆乱、脑脉痹阻或血溢于脑所致,以突然昏仆、半身不遂、肢体麻木、舌蹇不语,口舌歪斜,偏身麻木等为主要表现的脑神疾病。并具有起病急、变化快,如风邪善行数变之特点的疾病。之前把脉一探,也发现皇上肝部萎靡,肝气受损,此乃内腹之疾,但不曾想,皇上脑中,竟也有大病。皇上此前必然是经常头疼,身体乏累,且已经蔓延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青云朝,脑子里有病,几乎是无法被具体发现诊断的,柳蔚并不怕这么说会被拆穿。 而柳蔚这么说完,皇后就立刻看向戚福。 “戚福!” 戚福立刻躬身,道:“回娘娘,皇上的确……的确经常头疼,但太医说这是过度劳累所致,只让奴才多劝着点皇上歇息,却不想……不想……” 柳蔚又道:“脑血管疾病,初期的确是因压力大,精神不济,过度劳累所致,多休息是没错,但若是蔓延下去,就很容易造成脑动脉硬化。其实,皇上年纪大了,这些毛病都是正常的,与太医倒是无甚干系。况且,皇上又吃过那些东西,五石散,谁人不知,那可是刺激脑子的玩意儿。稍有不慎,多食丁点儿,都容易引起急性暴毙。说的简单些,皇上的身子不堪负重,根本承担不起五石散的刺激性,加上身子本就不好,长期病症的综合,导致中风,也并不意外。只是虽说这次大病有先帝保佑,皇上未折损性命,但到底,是回不去康健状态了。如此温养着,且就看看将来如何了。” 柳蔚话里意思说的婉转,但所有人都听懂了,皇上,是瘫了。 一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其中作为当事人的乾凌帝,表情是最难看的,但偏偏,又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也蹦不出! 乾凌帝不禁开始猜测,自己无法动弹,无法说话,都是这逆臣动的手脚。 这时便开始后悔不已。 后悔为何要装晕。 其实,最初只是晕了一会儿,还未被送回寝宫便醒了,但后来却出于目的,打算静观其变。 可没想到,却给了这些狼子野心之人动手犯上的机会。 柳蔚说的那些症状,乾凌帝之前的确都有,或许是吃多了五石散的原因,最近几日,头疼的越发厉害,有时候,甚至连躺着都感觉脑子仿佛要爆开。 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无法接受自己将像个废人一样,长卧病榻,安心等死。乾凌帝瞪圆了眼睛,眼底的不甘与愤怒,让一众人看着,纷纷感叹。 这等画面,何其眼熟。 有上了年纪的老臣,看着乾凌帝如今的模样,不免就想到了当初先帝病重时的情况。 惊人的相似…… 先帝病重时期,临死之前有意将皇位交托太子,但最后,陡生变故…… 也不知,这次会有是何等情况。 皇上瘫了之事,很快从寝殿内,传到了外面。 原本议论纷纷停歇了一阵子的女眷们,再次窃窃私语。 而其中,李老夫人则是一边惊异,一边望眼欲穿的朝着殿内不断张望。 有相熟的夫人对李老夫人道了一番:“到底是您的孙女争气,这不过须臾,已经被皇后娘娘瞧上眼了。连这样重要的场面,都带着进去了,看来皇后娘娘,是当真中意茵儿得很呢。” 李老夫人不喜反忧,瞧了那说话的夫人一眼,道:“茵儿胡闹。” 那夫人却是道:“偷偷跟您说句大不敬的,皇上如今出了这事,太子登基,怕是也不远了,要我说,多一条路走,始终是件好事。” 换言之,七王爷那儿,你们李家不要效忠得太死了。这朝政站位的事,可是随时都在变的。 多一个打算,未尝不是好事。 李老夫人闻言,警惕的看了看左右,才对那夫人低声道:“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虽说皇上出事,太子登基近在眼前,但太子重病之事,在这朝中也不是秘密了。 总归来说,七王爷的胜算,暂时也不是没有。 当年先帝驾崩,四皇子不也越众而出,一举登基? 所以说,这将来之事,最是说不准的。 现在这个关节上叛变去太子那儿,七王爷又会如何想?太子又会如何想?墙头草不止受人摒弃,还十分不好做啊,要做得舒舒服服,无祸无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811章 娶容棱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12章 容棱很不要脸的把她内部消化了 这是老天的安排? 柳蔚被李茵弄糊涂了! 不是,我今日进宫是早已定下之事,年前破案,而你进宫看热闹,那是你自己太八卦,跟老天真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何必非要拖老天爷一起下水? 柳蔚心中有苦难言,最后还是干笑着,问道:“李小姐,你是否……今日茶水饮得多,醉了?” 李茵勾唇一笑,一瞬间笑靥如花,嗔道:“柳大人真会说笑!茶水又怎会醉人呢?不过,茵儿此刻却……确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说到那羞涩的最后一句时,李茵看柳蔚的目光,像是要把柳蔚那身子盯穿。 柳蔚觉得这情况实在是有点不对。 这个李茵,怎么有点脑子有病的感觉…… 在封建保守的青云朝中,一个娉婷俏丽的大家族闺阁千金,毫无预兆的突然对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子告白,还逼着对方娶自己,姑娘,你是多怕嫁不出去,才这么迫不及待? 柳蔚低头道:“今日之事,柳某权当小姐醉了胡说。柳某,不会告知第三个人,还请李小姐,自重。” 柳蔚说着,点了下头,转身利落地就走。 李茵也没跟上,只是目光一直粘着柳蔚。 直到柳蔚要拐角离开了,才听身后,不算小的娇俏女音,倔强的喊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柳蔚:“……” 姑娘,你还是放弃吧,我们两个,注定是没有未来的,而且,我都要生第二胎了。 柳蔚从未想过,自己一身男装,是否温文尔雅,清隽不凡?别人口中传说的自己,倒是才气外露,这一印象,京都人怕是皆有。 如此的翩翩公子哥儿,若说无人中意,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信。 一般朝中官员,像柳蔚这种年纪,又适龄未婚的,都有上峰积极为其做媒相看。 这朝臣联姻,可不算是一件小事,在婚事上笼络下属,更是一些上峰最爱干的事。 但柳蔚官职不同,她的上峰就是容棱,而容棱很不要脸的把她内部消化了,如此一来,便决计不可能有做媒这一说。 柳蔚对娶亲一事没甚意识,也就导致了现在被李茵突然告白,非但不反思自己是否帅得太过张扬,反而责怪别人太过变态。 但这毕竟也就是件小事,插曲罢了,柳蔚并未放在心上。可却在从乾宁殿出去,往皇城西门而走的路上,听到一句不轻不重的调侃:“柳大人独自离开,柳夫人呢?” 熟悉的低沉音色,柳蔚回头一看,就看到已经一身禁卫装的容棱。 柳蔚笑了一下,知道容棱定是听到李茵之前的话了,她走过去,抬手勾了勾容棱的下巴,压低了声音道:“柳夫人不在,平妻不是还在吗?有美相伴,一人足矣。” 容棱轻漫的看着她,眼底带笑。 柳蔚却问:“你方才瞧见了也不出来为我解围,怎的,还真想我娶了李茵不成?” 容棱声音很轻:“你可是想娶?” 这风凉话说得…… 柳蔚撇嘴:“你够了!” 容棱不说话了,只是看看左右,道:“走吧。” 柳蔚“嗯”了一声,走在最前头。 两人一直出了皇宫,上了七王府的马车,再到马车行驶入京都大街,容棱都没问过柳蔚半句关于之前案子的事。 黄儿和戚福都被容棱办妥了,戚福虽是难办一点,但人总不是没有死穴的,容棱早已对戚福有所图谋,自然会将戚福底细调查清楚,而既然已经查了个明白,对症下药,便不是难事。 至于黄儿,现在已经彻底暴露了,容棱只得将黄儿交给容溯。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朝内,也唯有容溯身边算是最安全的。 天香楼的密室,黄儿是绝对不能回去了,既然身份已露,那身边自然不乏多方眼睛盯着。天香楼位置特别,出出进进,太容易节外生枝,所以,还不如将黄儿放在明面上,有容溯的名头压着,多少不会出事。 容棱将戚福与黄儿之事跟柳蔚说了,直到最后一个细节说明,容棱也依旧面色平静,似乎当真对柳蔚今日审案的内情,毫不在意。 柳蔚知道容棱其实很想知道,只是没有主动问罢了,就等着她主动说而已。 这件事,柳蔚其实昨日就打算坦白告诉容棱,但又怕节外生枝,惹来变数,才瞒了下来。 如今案子算是结束了一大半,柳蔚觉得,自己也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马车回了七王府。 一路抵达院子。 柳蔚关上房门,让容棱坐到椅子上,低头用双手握着容棱的肩,道:“一会儿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激动,答应我……” 容棱平静无波的瞧着柳蔚,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柳蔚这才走到柜子前,从柜子里头,将昨日在于文府带出来的画卷拿出来,顺带拿出来的,还有前日从柳老夫人那儿带回的小木匣子。 将两样东西平放在桌上,柳蔚迟疑的指着画卷,道:“你先看看。” 容棱视线垂放到那画轴上,直接拿起,展开。 画轴展开,便是一副清涓美人图,图中女子,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女子目光哀愁的看着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最终,只余下孑然一身,满面愁丝。 “画上女子名叫楚吟,曾是皇上的一位妃子。”柳蔚徐徐的说着,声音有些不稳:“楚吟原是江南人士,从小孤苦,是在舅父舅母身边长大的,但她那舅母不是好东西。她七岁那年,舅母便将她卖入青楼,用以换钱,楚吟在青楼摸爬滚打,老鸨定她十五岁挂牌,但老天开眼,在她十二岁那年,乡里便发了大水,她带着得存的贞洁,与逃荒的难民一起北上,寻求出路。而就是那条路,让她碰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之人,那个人,将她一生改变。” 容棱没有抬头。 他听着柳蔚的话,眼睛却始终盯着手里的画卷,目光一瞬不瞬,但因为角度的问题,柳蔚看不到他的表情。 第813章 容棱的表情,让柳蔚心揪成一团 柳蔚跟容棱继续说。 楚吟遇到了一位从京都去赈灾的大人,那人丰神俊朗,清隽不俗,在落难灾民中,他不怕手污,亲自与随行太医,一一检查灾民伤情,遇到孩童,还会不顾身份的抱起孩子,细心轻哄。 楚吟从未见过这般平易近人的大人,仅是两日,便被这位大人的豁达与仁慈给迷住了。 当时灾地条件恶劣,这位京里来的大人,住的地方也极其简陋,当地的衙门唯恐怠慢了京官,特地挑选了十数婢女,供那位大人差遣,楚吟便在那被选中的十数人之中。 她怀抱着期待与紧张,开始伺候那位大人。 她随他一同赈灾,一同巡视难民营,一同为发烧高热的孩子喂药,一同安抚受天灾折磨的重病老弱。 那位大人不怕吃苦,不怕脏乱,他什么都亲力亲为,俨然是楚吟心中的神,楚吟便越发的崇拜他。 到最后,十三岁的少女,将这种崇拜,扩大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楚吟并没有爱上赈灾的大人,在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 但她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位大人。 此次赈灾,那位大人在灾地呆了半年,楚吟便服侍了他半年,直到最后,灾情控制住了,他要回京了,送行那日,楚吟站在拥挤人群里头,目光不舍,双目通红的对着那位即将离开的大人挥手。 那位大人瞧见了,走过来,低下头摸摸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这般爱哭,可知哭坏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那位大人,将这小姑娘当做孩子一般看待,相伴半年,朝夕相处,他更是觉得,这孩子着实命苦,但值得人疼。 楚吟被他这一呵护,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什么都没说,没说要随大人进京,也没说大人请不要走,她很懂事,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单纯的舍不得。 可她哭得太惨了,惊到了周围所有的人,那位大人也愣住了。 当地府尹这便道:“灾情赈住了,大人这一走,楚吟的卖身契还在青楼,怕是,就要被带回去了。” 那位大人似乎这才想到这一层,当日,他为了楚吟,没有离开,亲自从老鸨手中,将楚吟的卖身契买了回来,再交还给她。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道:“傻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不早说,现在卖身契拿回来了,往后,你就是自由人了,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 楚吟痴痴的望着他,很想说,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跟着你。 但她没说,她乖巧的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她的笑,太牵强了,哪怕已经尽力表现得自然,但还是让那大人,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那大人沉思了半晌,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第二日,这位大人再要离开时,突然对正帮他收拾包裹的楚吟道:“将东西收拾一下,我带你回京。” 那一刻,楚吟愣住了,惊喜与惊讶交叠,令她一瞬间不知所措。 那位大人还是一句话:“真是个傻丫头。” 于是,楚吟被带走了,带回京都,进入了那位大人的府邸,在府里,她没资格再当大人的贴身丫鬟,她被送到了琴舞坊,每日弹弹琴,跳跳舞,在府中有客时,出去抚琴娱客。 楚吟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一直在那位大人府中。 她眼看着那位大人成亲,眼看着他的夫人为他诞下第一个孩子。 楚吟很喜欢那个孩子,她总喜欢偷偷往主院跑,每次都要带一些小玩具过去给这位小少爷,而那位大人的夫人,原本也是无妨,但直到楚吟越长越大,十八岁时,已经亭亭玉立,美艳得不可方物,这位夫人便变得不喜,开始禁止楚吟出现在主院,甚至命令琴舞坊,以后尽量不要安排楚吟出堂见客。 这位夫人,开始掩藏楚吟,开始想方设法,让她不能露于人前,更不能出现在夫君面前。 可是,把楚吟的变化看得最清楚的,恰恰就是那位将楚吟当做妹妹般照料的大人。 楚吟长大了,不能一辈子呆在琴舞坊,这位大人,开始为楚吟相看夫君,他甚至多次告诉夫人,若是瞧见合适之人,可与楚吟说说。 这位夫人甚是心喜,那阵子,她对楚吟越发和颜悦色,为其找了许多相貌条件皆不错的男子,楚吟从未说过一句不好,总是乖乖的应承,说一切都听大人和夫人的。 楚吟的识趣,很让夫人放心。 但那位大人却将夫人相看的男子,一个个的否决,这个说家世不好,那个说样貌不好,总之,在他口说,没人配得上这个青楼出身,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琴娘的姑娘。 因着这件事,夫人与大人吵了一架,楚吟成了罪魁祸首,更被夫人视为眼中钉。 直到,这位夫人寻到机会,将楚吟打发出府。 柳蔚说到这里,特意又看了看容棱的脸色。 见他目光平静,似是没有丝毫异样,柳蔚才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位夫人,将楚吟送到了于文府。因着那时候,正值选秀之际,于文府里有位表小姐,拿了牌子,进京选秀,于文府正在为这位小姐寻看教琴教舞的女先生。楚吟琴艺一绝,舞姿卓然,又有那位夫人保送,自然立即入了于文府的眼。楚吟在于文府这一住,便是四个月,直到选秀之日,楚吟伴随那位小姐进宫,成了伴琴娘子,却因容貌出众,身段娇娆,一眼,被当今圣上看中。” 容棱捏着画轴的手,略紧了紧。 柳蔚上前,两只手一起包裹住他握成拳头的大手,道:“圣上一连三年没有宠幸过楚吟,精力都用在了铲除前太子遗军这上,之后禁锢二皇子,赶走还小的十五皇子。京都城可以说是兵荒马乱,太子一党尽数被除,二皇子性命也岌岌可危,一直默默无闻的楚吟,这时便做了一件事。” 容棱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柳蔚,眸子,很黑很深,他这样的表情,让柳蔚心揪成一团。 第814章 被他留在仇人身边的容棱 容棱一开始没有出声,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道:“说吧。” 柳蔚这才说:“我想你已经猜到了,那位赈灾的大人是谁。对,没错,就是你往日的二皇叔容时。你二皇叔性命危在旦夕,楚吟,这个在后宫里一直籍籍无名,被皇帝逐渐遗忘,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的小女子,站了出来,她试着哀求内宫四妃中,最心软,也最善良的那位敏妃,她求敏妃让她见皇上一面,求敏妃为她安排一次承恩的机会。但敏妃虽说善良,却不愚蠢,后宫女子,成功上位的可谓都是手段翻飞,敏妃又怎会不调查清楚一切就帮楚吟?又或者说,敏妃凭什么要帮楚吟?” 敏妃甚至连楚吟是谁都不知道! 这位唐突的突然跑到自己寝殿前,求着要见自己,要自己帮助的女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敏妃最终还是帮了楚吟。 因为,敏妃到底是太闲了,闲的终究派人去调查了楚吟,也明白了,楚吟要求得恩宠的目的。 楚吟要面圣,只为给容时求情。 何其愚蠢的方法…… 那位一国之君是什么性子?敏妃一清二楚! 皇上自私,重权,女子对皇上而言,不过都是工具罢了。 楚吟哪怕是天姿国色,美艳无双,在皇上这个薄情的男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玩物。 没有人会将玩物的求情看在眼里。 敏妃思量着,若是自己帮楚吟求得一次承宠,说不定,明日晌午不到,自己收到的,或许就是楚吟的一具尸体。 因此,敏妃没有急着帮楚吟求得承宠。 但敏妃恶趣味的,为楚吟出了个主意,主意是说:“你要救你的主人一家,便注定了要牺牲你自己,可牺牲也要分价值有多少,既然你明知会是牺牲,为何不找一个能获取最大利益的牺牲方式?如今皇上已有两位皇子,或许,即将可以有第三位皇子。” 楚吟不是很懂敏妃的意思,便问:“娘娘可是想让我孕育龙子后,再与皇上求情,可,可臣妾怕时辰不等人……” 要怀上龙子,保守估计,至少要承宠好几次,面见圣上一次都是难上加难,又哪里可以有承宠好几次? “谁说你怀的龙子,必须要是皇上的种?” 敏妃的话,宛若雷鸣,楚吟听得心肝俱颤! 却不知实际上,当时的敏妃已对这花花世界,红墙绿瓦,生出了极致的恶心与厌恶。 敏妃想通过楚吟报复乾凌帝,而最后,敏妃也的确是做到了。 先是想方设法送一直无人注意的楚吟出宫,送去见她念念不忘的,性命堪忧的容时。 一个半月后,楚吟被暗中安排回宫,已怀身孕。 敏妃大喜,立即为楚吟安排了一次御前承宠的机会。 之后,一切便顺理成章。 楚吟因着怀有龙种,很快从一个小到连品阶都没有的后宫女子,成了贵嫔。 而楚吟也利用了自己怀孕的这段日子,听从敏妃的话,更改了原定的计划,她没有在御前开口为容时求情,而是利用身份之便,为容时策谋了一条出逃离京之路。 柳蔚停顿了片刻,说道:“重犯出京,哪有那么容易。楚吟身在禁宫,能做的事,也只是计划好一切,铺好路子,但若是中途出现任何意外,则随时可能全军覆没。你二皇叔出逃那一夜,楚吟没睡,敏妃也没睡,而她们等到最后,等到的,却依旧是带有一笔悲伤色彩的消息。你二皇叔出逃被抓,断了一条腿,你二皇婶当机立断,抱着尚在幼年的孩子,冲扑向侍卫的长枪,与怀中的孩子,一起都死了。临死之前,还只是执着的对自己的夫君说,快走,快走……” 这个女子尽管平日有很多缺点,善妒,多疑,但她,却很爱自己的夫君,她没有成为夫君逃亡路上的拖累。 最后关头,她甚至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死。 因为她知道,皇帝眼里,容不得这个孩子,她更知道,皇宫之中,她的夫君还有另一个孩子。 夫君,并没有绝后。 柳蔚不好评论这位夫人的极端行为,但若是她,她必然不会这般做,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 容棱的表情很是难看。 柳蔚又道:“你二皇叔抱恨逃走,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烈,一个连腿都被废掉的人,他又能逃多远?楚吟得到消息后,很担心,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守住肚子里的孩子,盼着,是否有一日,会听到你二皇叔安好的消息。” 柳蔚垂了垂眸,目光落到那画轴上,轻声道:“这幅画,便是敏妃为当年的楚吟所画。之后,楚吟生产,诞下一健康男婴,但因长久的整日里忧思过重,发生血崩。楚吟在临死前,也未等到你二皇叔的消息,便就这么,去了……” 相思是穿肠毒药。 楚吟的这一生很短暂,却不算虚度。 从起初的命运悲惨,到之后的转折得幸,她经历了比许多人更多变,也更忐忑的一生。 而最终遗留下来的,也就是那个有着她与那位‘赈灾大人’血缘的孩子。 或许就是这个孩子的降生,让年纪轻轻的楚吟最终在死去时,心中的遗憾,没有那么重。 “容棱……”柳蔚试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慢慢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恨对不对,恨楚吟的妇人之仁,恨那位赈灾大人的无用,没错,我也觉得可恨,但这却怪不了他们,楚吟早已爱上那位赈灾大人,尽管她从未跟任何人明着提过。若只是单纯的报恩主子,楚吟决计做不到那个份上,她的付出,表示出了她的真心,一个女人,用尽全部去爱一个男人,不管对错,不管死活,这是本能,无法控制,哪怕愚蠢。你可以责怪她爱上了一个没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但却不能左右她生前爱上过谁的自由。那个赈灾大人,的确,他的女人为他牺牲了,一次便牺牲了两个。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被他留在仇人身边,他这样的人,没权利得到任何人原谅。但是,容棱,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你知道全部,至于决定,你自己做。” 容棱抬眸,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深,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你要我决定什么?” 柳蔚正要说话。 容棱又打断她:“你不是已经替我决定好了?” 柳蔚皱眉。 第815章 容棱,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容棱表情冷漠:“案件如何,你心知肚明,幕后真凶乃是何人,你亦一清二楚。” 他说着,又举起手上的画像:“这个,你昨日便已拿到?换言之,这些事,你昨日都已知晓,但你未告知我,你做好了决定,选择了维护真凶,之后,才向我坦白一切,你觉得,这还是让我做决定?” 柳蔚表情很是难看,她上前一步,拉住容棱的手,却被容棱一掌甩开。 柳蔚有些楞住了,她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半晌,才放下手,低着头道:“你可以决定是否原谅你的父亲,但我却不能亲自去指证你的父亲杀过人。因为他是你的生父,算起来,我也得叫他一声公公,小黎也得叫他一声爷爷。” 容棱目光一转,看向柳蔚的眼神,越发深邃。 柳蔚抬头看着这样的容棱,他的表情太过冷戾,气息太过危险,而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更是头一次。 柳蔚有些不适应,吸了口气道:“你便当我多管闲事了吧。若你不满,我可立即前往京兆尹衙门,将此事上报,逃窜多年的逆党余孽再次回京,这个消息,应当也够朝中百官忙一阵子了。” 实际上更重要的是,此人回来,有何目的? 是他自己想回来报仇,造反?还是他已为别人所用,此番回来,有着更重要,也更危险的事要做? 想到那些与西域有关的证据,柳蔚其实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想必这位青云朝昔日的二皇子,如今在西域天伢国,也是过得风生水起。那他此番来京,所图所谋,究竟是为私人?还是为公家? 柳蔚沉了沉眸,道:“总之,你有了决定,再告诉我。要我如何做,我都配合。说到底,他是你的父亲,你们父子的事,我的确不该插手。” 她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可刚走一步,纤细的手臂便被拉住。 身后,一道热源靠近,容棱从后将她抱住,手臂紧了又紧,将她锁在怀中。 柳蔚忍不住扬了下唇角,她就知道,容棱不会真的凶她,就算凶了,也会先服软和好。 这个男人,只要不是关系到男女问题,其他事情上,一贯都是让着她的。 柳蔚温声道:“我去看看小黎,你先一个人静静。” 她说着,又转身,拿起容棱手上那幅画轴,将昨日捏坏的画轴打开,从里面抽出两封已经泛黄的信。 柳蔚递给容棱:“一封,是楚吟生产前,御医告知会有性命危险后,便写好的遗书。一封是敏妃的自述,这两封信,都是留给你的。” 容棱接过两封信,一封,字迹陌生,一封,字迹极其熟悉。 柳蔚出去了。 容棱看着两封信,瞧着上面的一言一语,眸光越发的漆黑。 信上的内容,大多都是柳蔚说过的那些。 楚吟是在真正生产前的三天,随时都可能诞下孩子时,写下的这封遗书,当时她的身体已很虚弱,太医说,她的身子,担负不了生产的压力。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保大不能保小,或者保小不能保大的情况,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她写了这封遗书。 遗书不长,而在写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决定了,这封信,将来要给她的孩子看,这是这位母亲,写给她孩子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信中写了她有多思念孩子的父亲,又有多对不起这个或许一出生便无法拥有母爱父爱的孩子,她应该是哭着写这封信的,信纸上有许多泛黄的斑点,那应该是泪痕,只是经过岁月沉淀,变得更加亘古艰涩。 容棱僵硬的将这封信读完,然后,平静的拿起第二封。 比起第一封的简单,第二封,要复杂得多。 这是一封敏妃的自述信,同时,也是敏妃的忏悔书,敏妃认为,是她害了楚吟,更害了孩子。 哪怕楚吟或许从未怪过她,甚至很感激她,但楚吟的死,到底刺激了她。 楚吟不悔,敏妃却悔。 这两封信最后被敏妃放在一起,夹在画卷的画轴中,交给了置身事外的于文家。 为何将这幅画给了于文老夫人,而未直接交给容棱?大抵,是敏妃也希望,容棱,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容棱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柳蔚带着儿子小黎,就在屋子外头的院子里玩。 小黎趴在石桌上,拿着草梗,逗弄桌上的蜘蛛小花,小花也很活泼,不厌其烦的伸出细细的脚,去抓他的草梗。 一人一蛛玩得不亦乐乎,却听后面“咔哒”一声,房门开了。 原本正歪在石椅一旁胡思乱想的柳蔚,立刻抬眸,看先房门的方向。 小黎也懒洋洋的看过去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他家容叔叔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走出来。 小家伙偷瞄了眼那书的封皮,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丢下草梗,扑腾着就跑过去,小身子一下子撞到他家容叔叔的腿,抱住,仰着头喊道:“容叔叔,我今日可乖了,我背了一整本《花月木集》,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容棱伸手一捞,将儿子抱起来,把手中的书本塞到儿子怀里,道:“背吧。” 小黎抖着眼皮,下意识的将怀里那本书往外推推,然后歪着脑袋,开始背书。 孩童的背书声,衬着男人冷峻的侧颜,平白显得柔情,柳蔚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没说话,却是偷偷觑着容棱的脸色。 小黎背书很快,不一会儿,一整本已经背全了,等他背完了,就用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瞅着他家容叔叔,求表扬。 对于一本总共就十二页的书,背到流畅,容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出于鼓励,还是摸摸儿子的头道了声:“乖。” 小黎立刻把尾巴翘到天上。 容棱又道:“背得这般好,这本也背了。”说着,点了点小家伙怀中那种比字典薄不了多少的典籍。 小黎:“……” 柳蔚在旁也拍了拍儿子的头,道:“好好背,你可以的,三日后考你。” 小黎:“……” 看着儿子生无可恋的脸,柳蔚又瞧向容棱,容棱的表情太过冷静,也太过自然。 柳蔚不知容棱如今心情,也不敢问,就只能看着他,陪着他。 第816章 容棱若非是难受狠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17章 所谓患难见人心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18章 皇权之争,皇位更替 狱卒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看了看四周,到底有些心有余悸,待手埋到袖子里,摸了摸那锭金元宝,总算心安定些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小的,是按大人吩咐行事,若上头追究下来,大人,小的可定是实话实说。” 柳蔚看这狱卒一眼,一点不怀疑若真的有人质问,这人会第一时间出卖自己。 不过那也无所谓。 柳蔚对狱卒点了点头。 狱卒又看向柳域柳逸二人,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大牢。 厚重的铁门阖上,隔绝了里头的漆黑阴暗。 柳域与柳逸站在清新的空气下,两人都有些怅然若失,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逸。 柳逸几乎立刻拱手,朝柳蔚行了个大礼,语气诚挚的道:“大人救命之恩,柳某没齿难忘!待回到府中,柳某定送上厚礼!令,大人有任何要求,只管告知柳某,只要柳某能办到的,必万死不辞,竭力而为!” 柳逸是行商的,口才好,脑子也灵光,比起现在看着还有些呆滞的柳域,柳逸已观清形式。 柳蔚静默的看着柳逸,没回一句,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开,转到还盯着牢门发愣的柳域,道:“走吧。” 柳逸见自己被忽视,一点没生气,重生的喜悦令他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跟在柳蔚身边,嘴里还在说个不停,他做了许多保证,加重了无数筹码。 直到柳蔚听到他说,要将两间京都城中央的铺子送给她,她才停住步伐,正眼看他:“三少爷是说,枝头香与兰轩阁?” 枝头香与兰轩阁,一间是香粉铺子,一间是玉石古玩铺子,两间都是眼下还没被朝廷查抄的柳家产业。说是名头挂在柳家,但实际上,这两间铺子都是金南芸的嫁妆。 柳逸开口要将这两间铺子送给她,柳蔚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柳逸却见此人终于理他了,立刻谄媚的道:“大人想必也听闻过这两间铺子的名头,无论地段,还是名声,那可都在京都城里是响当当的,大人您看何时方便,柳某寻个日子,将铺契给您送去?” 柳逸说得快速,没发现柳蔚的表情越发难看。 柳蔚问道:“三少爷可知,本官为何将你带出来?” “嗯?”柳逸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柳蔚。 柳蔚道:“牢中柳家子弟众多,救出大少爷,乃是本官早已决定要做之事,但三少爷你,却并不在本官计划之内,本官将你带出,你不觉疑惑?” 柳逸滞了一下,再愣愣的点头,仿佛突然明悟了什么,道:“是柳某该死,区区两间铺子,大人怎能看得上,柳某这条命既是多亏大人,那大人想要什么,便只管开口!柳家,柳家现今,应当还剩下四五间铺子,柳某回去收整一番,来日就给大人送去,可,可好?” 竟是以为她嫌两间铺子少了。 柳蔚眼底显出嘲讽,看了眼柳域,似乎在想要不要顾及柳域这个做大哥的面子。 但奈何心中怒气太甚,柳蔚最后也不管不顾了,直接道:“柳家的田地家产,早被全数查封,柳家,已无一处店铺。” “不是的。”柳逸一听柳蔚这么说,立刻道:“大人放心,还有的还有的,只是……只是因之前交托内人管理,所以旁人看了,都以为是内人私产,但实际上,都是挂在柳家名头上,大人若不信,柳某回去,寻地契来,大人一观便知。” 柳蔚不知是自己说的太含蓄,还是这人牢里关傻了,连讽刺话都听不出,她扯了扯嘴角,道:“南芸嫁给了你,当真是这辈子做的最错之事。” 听此人提到妻子闺名,柳逸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虽然明知此人与金南芸相识,但是听此人用这样亲昵的口气喊自己的夫人,作为一个男人,柳逸终究心绪难平。 柳蔚也不怕他多想,直接道:“救你出来,是我主意,但为的,却是你家夫人。你既早已对她无心,本官想来,你可趁早将和离书签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便是你被救出的原因,至于你说的那些铺子,本官会做主,查核南芸的嫁妆单子,若核实其乃南芸私产,你柳逸,便一分也碰不得了!” 柳蔚这话说得断然决绝,说完后,不顾柳逸瞬间疾变的脸,对不远处树荫下的两名七王府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恭敬的上前,柳蔚吩咐:“送柳三少爷回相府。” “大人……”柳逸还想再说什么。 柳蔚却不想听他吭声,只皱皱眉,挥挥手,示意两名侍卫快些动作。 两侍卫看出大人的不耐,立刻上前,二话不说将柳逸抓着就往外走。 “大人,大人您听我说……”柳逸被强行拉走,还浑不甘心的回头想解释,但柳蔚不给他机会,两名侍卫更不给。 不过须臾,柳逸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待耳根终于清静了,柳蔚才看向身边柳域,瞧着柳域狼狈的脸,叹了口气,道:“先去太医院。” 柳域没说话,也没动,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柳蔚,那表情,那眼神,当真死板。 柳蔚大大方方的让他看,道:“放心,既能将你救出,救你柳家,便不是问题,再等几日。” 柳域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为何?为何你要救我们,我问过父亲,父亲什么都未告诉我,但我很好奇,究竟救我们,对你有何好处?我柳家,应当并无价值,值得各方人士相助。” 柳域的问题柳蔚回答不了。 柳蔚只是看着柳域困惑而青肿的脸,半晌才道:“皇上重病,已瘫在床,此事,你应当不知?” “什么?” 果然,柳域的表情很是震惊。 柳蔚对其严肃道;“京都,怕是要大乱了。皇权之争,皇位更替,指不定,就在转瞬之间。” 柳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柳蔚再道:“柳丞相是老臣,柳家乃忠良之家,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你懂得。今日若不是我,过两日,也会有其他势力想方设法救出你们。毕竟,这朝廷上,要数挑李满天下的,第一个,还是要排名柳丞相,能得柳丞相相助,想必将来成事,也更容易些。” 柳域被这话彻底震住了,忙低头看看左右,抑制住手脚的颤抖,压着声音问:“你,你想造反?你效忠谁?” 第819章 容都尉回京,亲自释放柳氏一族! 柳蔚低笑了一声:“我不效忠任何人,你便当我看个热闹罢。” 她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见柳域没跟上,又回头,道了一句:“走吧,你这身上,不好好看看,只怕将来当真好不了了。” 柳域还是没动,只是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柳蔚。 柳蔚也没再说什么,只慢慢向前走着,直到她快拐弯,消失在前路了,柳域才后知后觉,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 柳蔚说得没错,柳家的人,很快就获救了。 而救柳家的不是旁人,正是正式“回归”的镇格门都尉,容棱。 容棱是在大年二十九那天“回京”的,据说是听闻皇上病重,才连夜赶回,若非因此,只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 对于这位在外办公数月之久的容三王爷,京中许多人,都持着观望态度,以至于容棱骑着他的宝马风驰,后头跟着成批的铁血侍卫进京都城时,人群里藏着不知道多少各路眼线。 而久别京都的容都尉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看望他的父皇。 第二件事,才是回到镇格门,整顿军权。 之前镇格门里,容棱的势力被乾凌帝全数压制、打散,取而代之的都是乾凌帝的人。 但如今乾凌帝自身难保。 容棱一回来,便大刀阔斧,只用了半天,便将乾凌帝安插的人员名单都列了出来,再挨个踢出。 最后拿出他让秦中早已列好的原势力名单,将其所有人,全数召回。 病榻上的乾凌帝还不知这个消息,若是知晓,怕是瘫痪都得气蹦起来。 大年三十当天,容棱亲自去了一趟禁牢。 打着对黄儿审查结果判定的名号,宣布裳妃与柳家联通叛党作乱罪名不成立,将“含冤”的柳氏一族,全数释放。 接到全族“平冤”消息的柳域,呆呆的坐在厢房的榻上,想到的却是,自己离开大牢,在大牢门口,听那位大人说过的一番话。 那位大人说,柳家很快会获救! 说完不久,容都尉便回京,亲自释放柳氏一族! 这么巧? 实则不巧? 所以,那位大人其实并非不效忠任何人,而是绝对效忠容都尉! 皇权将乱,如此看来,有意一争皇位的其中一股势力,就是三王爷没跑了。 柳家一族被三王爷所救,自然而然的,柳家,便成了三王党? 柳氏一族做了一辈子保皇党,柳域便也是做了大半辈子保皇党,他一下无法接受这种落差,表情有些愣愣的。 直到他的妻子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看向妻子。 罗氏擦干净眼角的泪珠,看着夫君的脸部表情,心里却想着,总算是柳暗花明,苦尽甘来了。 罗氏就道:“刚巧今个儿就是大年三十,原以为这个年,咱们家是不用过了。这回好了,老天爷开眼。待明日过后,就是新的一年,相公,新的一年,咱们一定能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能好好的吗? 柳域没有接罗氏的话,只因,不知如何接。 来年,或许才是京都最乱的一年。 帝王的更替,怕是得有或大或小的战乱的洗礼。 皇上,太子,三王爷,七王爷,还有远在辽州的权王。 柳域只消一想,便觉得头疼欲裂。 他摇摇头,甩开脑子里混乱的政治立场,深吸口气,到底握住罗氏的手,道:“无论如何,能平安一时,便是一时,能安好一刻,便是一刻。” 罗氏回握住夫君的手,眼角,再次流出泪了。 吃了这么多苦,终于,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比起大房的和睦,同样的柳府,三房却十分的不如意。 柳逸最终也没答应签下“和离书”。 那日被救出后,听到柳蔚对金南芸的称呼那般亲昵,柳逸作为男人,难免想到男女之事上,回来又面临金南芸的逼离,他顿时气得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叫嚷了一通,最后甚至要动手。 幸亏金南芸身边时刻有个浮生守着,柳逸没得到一点便宜,还被浮生打断了手骨,当即就更是嚷嚷着金南芸谋杀亲夫。 于是在确定柳逸不愿和离后,金南芸气愤离开柳府。 大年三十,一年中最后的一天,按理说,过年当口,应当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 实际上,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预想的,在过年前,百姓们便开始置办年货,宫里也大肆布置,就连百官宴的菜谱,也被御膳房反复核定了三次,才最终决定下来。 各州各地对过年的关注,都是前所有未的隆重。 但是,奈何命案发生。 先是玉屏公主死了,再是沁阳公主死了,最后月海郡主也死了,杀人凶手,原来是太妃娘娘。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宫中是半点节庆气氛不敢搞,到最后皇上还病重不起了,这下好了,还过什么年,能过吗?敢过吗? 皇上在榻上病怏怏的吃药,你在外面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百官还进宫赴宴,宴上还花团锦簇,曲乐不暇,你这不是不要命吗? 而受了圣上病重的消息影响,民间也不敢大肆置办这个年了,唯恐冲撞了圣上。 如此一来,今年的年,过得那是比所有的年都要肃静。 柳家一族这种刚从大狱放出来的,最想庆祝,去去晦气,可那团圆宴,也都不敢超过十个菜肴。 这是过年,大年三十,但没办法,皇上病了,全民禁乐。 宫里宫外都是冷冷清清,整个青云朝,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百姓们笑闹时要谨小慎微,唯恐让巡逻的衙役看到了,抓到衙门里去问罪,卖烟火炮竹的商家,更是早早的就收了摊,不敢当街吆卖。 其实吧,皇上病了,又不是全天下人都病了,因一人之病,连年都不让好好过了,百姓们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埋怨的。 这才病几日罢了,就这样,若是病上一两个月,那岂非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都不用活了? 但心里想是心里想,百姓们也不敢公然说皇上坏话,最后也只能得过且过,随随便便的将就这一年了事。 而与其他处的箫冷不同,大年三十的京都城,还真就有这么一家,不怕冲撞了皇城里那位九五之尊,正乐呵呵的坐在府内大厅里,吃着满桌子山珍海味。 明香将一盘玲珑桂花鸡捧出来,放到圆桌的正中,笑眯眯的道:“王爷与公子一走就是数月,可是忘了奴婢的手艺了吧?这桂花是奴婢年前就晒干了存上的,味道虽不比新摘的桂花鲜,却也不俗,王爷与公子可要多吃些。” 第820章 把容叔叔哄得服服帖帖的柳小黎 各府都过节,三王府自然也是要过。 容棱是大年二十九才“回京”的,而以为这个年,主子并不会回京的管家明叔,早在月前,便将丫鬟小厮们的年假给批好了,也因此,在半个月前,三王府便清净了下来。 除了一些签了死契在三王府的下人们,无家可回,还留在府里看门外。府里能蹦跶的其余活人,可真没几个了。 明香惜香都是在京里头长大的,父母去世后,更是每年过年都在三王府里过。 今年原本以为就姐妹二人凑合着过,却不想,临着大年关头,王爷竟然回京了。 不止王爷,柳公子和小公子也回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就算厨娘放工了,明香惜香还是捏着自己的手艺,赶鸭子上架的准备了一大桌子美食佳肴。 她们才不管外面是不是禁乐呢,反正这是三王府,莫非大过年的,还有人闲得慌,跑到三王府门口来盯着你是不是笑了? 两个丫头是早让容棱养肥了胆儿,她们也听说了皇上病重,民间受命不可喧哗,但那又如何,过年又不是上坟。 明香端出桂花鸡后,惜香也捧出了她拿手的人参百合汤。 几道菜陆陆续续,没一会儿桌子上就满了。 柳小黎坐在自己高高的小板凳上,高兴的看着满桌子菜色,小脸乐成一团:“我要鸡,我要吃鸡,明香姐姐,我要吃鸡……” 明香早就想念小公子想得紧了,听他要吃,赶紧伸筷子给他夹。 惜香也含笑着从后面拖着小黎的肩膀,唯恐他上蹿下跳的,从凳子上再摔下来。 “小公子尝尝奴婢的手艺可有退步?”将一大块鸡腿夹到小黎碗里,明香期待的看着他。 小黎赶紧咬了一口,满口桂花香,张嘴就道:“号刺……” 是说好吃。 看他吃得小嘴一片油光,明香高兴的给他擦嘴,又拍拍他的背道:“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好多,小公子可别噎着了!” 大厅里人是不多,但其乐融融,嘻嘻哈哈,倒是也没辜负这一年一次的欢庆日子。 柳蔚坐在容棱旁边,瞧着身边的男人一边啜了口酒,一边看着儿子,眼角含笑,眉目清和,她也忍不住心头平静,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那人那儿,你真不打算去了?” 昨日容棱大肆回京,今日府里就收到一封邀请函,信函里并没有落款,只说请容都尉过府一叙。 那封邀请函纸张朴素,笔迹刚劲,再看封面上那略显熟悉的印章样式,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柳蔚就推算出邀请之人是谁了。 邀请函柳蔚是交给容棱过目过的,容棱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之后被明香收拾屋子时,直接丢了出去。 柳蔚明白容棱的心情。 实际上,那日柳蔚说让他自己决定,后来他并未提起过他的答案,但从此之后,他也再未提起过那人,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 他不打算原谅那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认那人。 柳蔚既然明白他的心意,自然不可能逼他,但就在方才,一个时辰前,同样的邀请函又送了过来。 送信来的是个摸样周正的小厮,那小厮将信送到后,似乎还想见容棱一面,却被明香惜香给轰走了。 接着,不意外的,第二封邀请函又被明香扫走了,这次容棱却连打开看一眼都没看过。 容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接触那人。 柳蔚本不想再问了,但如今看容棱一点一点的一直在喝酒,似有心事,她又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容棱平时不常饮酒,哪怕是这样轻量的,他也少饮,除非是在一些必要的场面。 换做平时,容棱几乎是滴酒不沾。 今日过年,是个好日子,喝两口酒也没什么,但柳蔚就是有种直觉,容棱心头不快,才会饮酒来麻痹自己。 他或许不会喝醉,也不允许自己喝醉,但酒精划过喉咙的那刻,还是会让人产生短暂的痛快感。 容棱,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柳蔚这个问题问出,容棱却没说话,他只看了眼身畔的女子,垂下眸子,将一杯酒再次饮尽。 柳蔚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些。 今日好歹也是过年,柳蔚不想他连今日都不能开怀。 “小黎。”柳蔚转头,看向吃的鼓起腮帮子,像只小仓鼠似的儿子,道:“不给你容叔叔拜年吗?” 小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碗筷,将嘴里的鸡腿肉嚼完咽下,又让明香惜香给他把小手上的油擦干净,才屁颠屁颠的走到容棱面前,扯开一个笑脸,恭恭敬敬的对容棱行了个大礼,说道:“小黎祝容叔叔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万事大吉,龙马精神!” 小家伙会的新年贺词,就那么几句,等说完了,就感觉头顶上温热的大掌,扣在他脑门。 他蹭了蹭容叔叔的大手,笑眯眯看着容叔叔,然后索性身子一扭,直接爬到容叔叔身上,把自己塞进容叔叔暖和的怀里,又兴冲冲的扭头,对容棱道:“容叔叔,以前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容叔叔你呢,容叔叔你喜欢我吗?” 看着怀里儿子这张红扑扑的小脸,容棱温和的笑着:“喜欢。” 小黎很高兴,伸出短短的手爪儿抱住容叔叔,软软的小手搭在容棱厚重的大手上,一大一小,某些角度上看,两张脸,其实极为相似。 柳蔚在旁瞧着,见有儿子撒娇,容棱的表情果然就好了许多,她偷偷对儿子眨了下眼,朝儿子竖起大拇指。 早已看懂自己娘亲暗号,并且把容叔叔哄得服服帖帖的柳小黎,很矜傲的扬了扬下巴,接受了娘亲的夸赞。 小孩子有灵性,小黎虽然没心没肺,但容叔叔心情不好,他却早已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便什么也没做,直到收到娘亲暗示,他才兴冲冲的跑过来哄容叔叔开心。 哄大人开心,小家伙做得可顺手了,以前付叔叔每次不高兴,都是靠他从中出力,所以这种事,他驾轻就熟得很。 第821章 容棱,我又有了你的孩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22章 容三柳蔚第N次虐容七…… 这一夜,柳蔚睡得很沉,可能是坦白了一些事,心里如释重负,也可能是因为过年,心情尤其轻松。 总之,第二日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看着窗外头洋洋洒洒的小雪,柳蔚把身子缩在被窝里,想到,昨个儿还是好天气,今个儿竟下起了小雪。 明香听到动静,在外头屋檐下敲门:“公子可是醒了?” 柳蔚懒散的应了声道:“醒了。” 下一刻,房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明香端着面盆,显然是在外面等了有一阵儿了。 “公子新年快乐。”明香嘴甜的道了一句,就把面盆放在架子上,从外面又提了壶热水进来,往面盆里倒。 待将水兑匀了,明香打湿了帕子,过来伺候柳蔚起身。 柳蔚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个红包,递给明香。 明香笑呵呵的接过,小嘴更甜了:“公子今个儿看着精神气真好,人家说,一年第一日精神好,一整年精神都好,公子今年定然福泽连绵,更甚去年。” 柳蔚被这丫头逗笑了,走到面盆架子前,一边洗脸,一边道:“你这张嘴,树上的鸟儿都哄得下来。” “奴婢可不是哄公子呢,奴婢说的可都是实在话,公子若是不信,奴婢也无法。”说着,明香还故意摇摇头,一脸很是无奈的模样。 柳蔚失笑,问道:“小黎可醒了?” “醒了。”明香一边帮柳蔚再兑些热水,一边道:“今个儿一大清早就醒了,让咱们王爷带着出门走亲戚去了。” “嗯?”柳蔚愣了一下,看向明香:“走亲戚?” “对啊。”明香脆生生的道:“说是先去七王府,再去五王府,还要去太子府,咱们家王爷还说,公子醒了,您也要过去。” “我也要去?”柳蔚有些懵然。 明香点点头,道:“看着现在这个时辰,应当还在七王府,公子准备好了,奴婢便陪公子过去。” 容棱像是大过年爱走亲戚的人吗?至少柳蔚觉得不像! 那为何新年第一天,他就带着小黎到处跑? 本还以为,他才刚刚重回镇格门,这两日事务必是繁多,应当无空才是,没想到,他却这么闲。 洗漱妥当后,明香已经备好一切,陪伴着柳蔚一同出府。 三王府府门外头,马车早已备好,柳蔚上了马车,马车驶走,一路往七王府的方向而去。 大年初一,按照本地老人家的规矩,这日是不宜探亲,不宜出行的,也因此,往日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京都大街,今个儿却透着一股子静默的箫凉。 街头下着小雪,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让人心中平添了一股冷意。 柳蔚闲适的撩开车帘,往外头看去一眼,这一眼,却正好瞧见街边的药铺里,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正走出来。 那人走的很快,出了药铺还谨慎的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才低着脑袋,快速消失在街尾的拐角处。 柳蔚眼看着那身影消失,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若是没瞧错,那人,好像有些眼熟? 思绪乱了一下,待柳蔚再想深思时,便听身边的明香道:“今个儿可真冷,按理说,去年冬天分明比往年冬天暖和许多,怎的过了年关,反倒还下起雪来了呢。” 年关刚过,天气是突然又冷回来了。 柳蔚之前不在京都,并不知京里的具体气候,听明香感叹,柳蔚就顺嘴问一句:“往年很冷吗?” “那是自然。”明香看着马车外的雪花,搓了搓手臂,道:“公子有所不知,别时不说,就说前年腊月的京都城,就冻死了二十来流浪的人。那冻死的人,一个个都浑身发红,满手满脚是化脓的冻疮,看着别提多渗人了。” 柳蔚看了明香一眼:“你亲眼见过?” 明香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不止见过,还碰过呢,公子快别说了,说起来,奴婢这心口又泛凉了。” 柳蔚见明香是真的害怕,也就不多问了。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七王府正门。 柳蔚下了马车,七王府的门房显然是认得柳蔚,见柳蔚过来,当即迎出来,笑呵呵的唤着:“柳大人,新年好啊!” 柳蔚对其笑了一下,低头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红封。 门房喜不自胜的点头哈腰着接下,嘴里接连又说了两句吉祥好话,才领着柳蔚往里头走去。 因为提前知晓柳蔚会来,容溯便早已吩咐了门房,出来等着接人,接到了人,直接领到他的院子。 柳蔚过去主人院子时,就看到细雪张扬的庭院,容棱与容溯正坐在亭子里,手边放了两个炉子,神色严肃的两人似是在说着什么话。 不远处的花圃地里,蒙上了浅浅一层半融化的雪粒子。惜香带着几个小孩正嘻嘻哈哈的闹腾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声。 柳蔚看孩子们玩的开心,也没多过问,直接就朝亭子走去。 容棱看到她来,抬头便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句什么。 丫鬟应声离开,柳蔚此时也进了亭子。 “都说三王七王针锋相对,关系不睦,这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你二人大年初一便凑在一起说小话,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了。” 柳蔚调侃一句,便要在容棱旁边的石凳坐下。 容棱却极快拖住她的手,不让她坐,说了一句:“等等。” 柳蔚不解的看着他。 这时,刚才被吩咐走的丫鬟气喘喘的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厚厚软软的垫子。 容棱接过,将软垫放在石凳上,才松开柳蔚的手,道:“坐。” 柳蔚看看软垫,又看看面无表情,一脸平常表情的容棱,有些想笑,但还是坐下了。 从大门口走到这儿,吹了一路的冷风,虽然柳蔚有功夫底子,不觉得多冷,但手脚也的确凉了起来。 容棱在刚才拖她手时便发现了,所以她坐下后,容棱便自然的将摆在容溯手边的小炉子拖过来,摆到柳蔚面前。 柳蔚明悟一下,就把手放上去,瞅着炉子便烘手。 被夺取暖源的容溯:“……” 第823章 被容七柳蔚醋泡的容棱…… 容溯毕竟是成年人,又是一位尊贵的王爷,在暗暗瞥了容棱一眼后,顾忌着身份,倒是也没说什么。 容溯身边的丫鬟机灵,赶紧转头,去吩咐人再端个暖炉过来。 没一会儿,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炉子就被送了过来,容溯将手放在旁边,烤了烤,才看着柳蔚,问道:“你身子不适?” “嗯?”柳蔚自觉身子好好的,走也行,跑也行,不觉得有哪儿不适。 但听容溯特地这么问了,柳蔚就看向身边心安理得的容棱,容棱却只是低头喝着热茶。 柳蔚就点点头,道:“开春儿了,天气忽而又转冷,确是有些不适。” 容溯道:“我让下人备了些姜汤,你先喝着,若是还不好,再让太医来瞧瞧。” 柳蔚随意的嗯了声,就见容溯转头示意身边围着的丫鬟小厮。 这些丫鬟小厮都格外懂事,见状,立刻退下,去备姜汤。 等周遭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容溯才开始说正事:“三桩案子,眼下都统归镇格门发落处置,内务府与京兆尹算是逃过一劫。只是,这太妃之事,你们待如何处理?”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太妃是不是真凶,这桩案子,能定太妃罪的,都只有乾凌帝。 但乾凌帝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提,无法宣召。 太妃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一定会选择安静一阵子。在没人有缉捕审问的情况下,只要拖上一两个月,这件事大抵就会淡下去。 到那时,再借由探望皇上的名义回京。 回皇宫后,太妃许是会说:“你们说的这些,哀家一个字都听不懂,如今皇上缠绵病榻,若是有真凭实据,你们,便让皇上处置哀家吧。” 如何处置?不说乾凌帝已经瘫了,就说乾凌帝若是好端端的,柳蔚也相信,凭着太妃手里的大把柄,乾凌帝根本也不敢对太妃下手,充其量,就是派人再次暗杀太妃罢了。 可若是太妃如此容易被暗杀,那乾凌帝也不会使劲浑身解数,只为阻止太妃回京。 若能将人灭口,那自然是杀了一了百了,乾凌帝这样的人,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这个局势分析来看,那只能说明,乾凌帝曾经暗杀过太妃,但没成功,所以,灭口,便变成了暂堵,一劳永逸,也变成了后患无穷。 太妃与乾凌帝那些事,柳蔚不想插手,乾凌帝现在这生不如死的模样,她看得很爽,便让狗皇帝多过一过这种废人般的日子好了。 而太妃…… 不是柳蔚瞧不起,但太妃,是真没本事动摇青云朝根基。 仅凭那副善妒自私的面孔,便想动摇朝野,扶持新帝,重掌后宫?她是当真以为,她的敌人只有乾凌帝一个?那太子算什么?容溯算什么?权王算什么?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太妃还欠缺着,欠缺了一个由她一手培养的新帝人选。 经过这些日子对太妃的调查,柳蔚已经很清楚,太妃的确是打着皇位的主意,如今在乾凌帝的子嗣中,年纪最小的十六王爷容耘,手无缚鸡之力,母族在朝中人脉极好,在太子病逝,乾凌帝安危不保的时候,太妃仅凭一人之口,说不定真的就能定下皇储人选。 容耘也就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没有人,比这容耘更容易掌控了,而原本明白容耘绝不可能荣登大宝的容耘母妃一族,怕是在太妃的哄骗下,会甘愿为其所用。 但太妃只怕想破天也没想到,她这计划,竟从一开始便胎死腹中,甚至,有西域势力,已经研究透了她的打算,并在背后推波助澜,助长她这计划,让其表面看似成功,等到最后关键一步,江山社稷,都要让她玩脱,落入别人之手。 在柳蔚看来,太妃的举动简直不能理解,一把年纪,大可安享晚年了。就算你计划成功,乾凌帝死了,容耘登基了,你携新帝以令诸侯,把持朝政,统领后宫。 但这种万万人之上的日子,你还能过几年? 这世上,不乏有喜欢权利的,喜欢至上尊荣的,但柳蔚想,像太妃这么执着的,怕是真的不多。 想到这些细节,再看容溯蹙着眉头,似是忧心的表情,柳蔚烘着手道:“杀人偿命,若镇格门愿出动兵力,前往缉捕,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此事,却免不了……” 柳蔚看向容棱。 若是太妃真的被容棱派人以连环杀人与教唆杀人图谋不轨的罪名带走,可就真的热闹了,还没听说过皇室里,孙子缉拿奶奶的。 虽然,并不是亲的奶奶。 听她么说,容溯也看向容棱。 容棱只将手边的糕点稍微往柳蔚那边推了推,才慢条斯理的道:“镇格门不管。” “嗯?”容溯心说,你镇格门为何不管。 柳蔚低头捏了块糕点送到嘴边吃了一口,觉得酸酸的,很开胃,就又咬了一口。 “后宫之事,镇格门向来不管。”容棱说完,看柳蔚吃得开心,他便从盘子里,将她正在吃的那种糕点都挑出来,摆到她顺手拿的盘子一角。 柳蔚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一边又拿了一块。 这糕点挺不错的,不知道一会儿走的时候,能不能打包一盘。 容溯看两人一个挑得开心,一个吃的开心,心想,你们就不能吃了早饭再来吗。 但话到嘴边,容溯却改成了:“这种酸梅糕你若喜欢,我唤人再做一些便是,给你送回府去。” 容溯说这句话时,是目光灼灼看着柳蔚的,柳蔚听了,当即点头,一点都不客气的道:“多送一些。” 容溯难得见她如此喜爱一种食物,立刻坐正了些,轻声哄道:“还有酸梅做的茶果与花样小点,都送去些?” 酸梅是夏季产物,冬季的酸梅食物都是事先晒成的酸梅干做的,柳蔚现在就是想吃这酸味,因此听了还有别的品种,也当即点头:“都可。” 容溯眼睛里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道:“还有酸梅汤……” “咯噔。” 容溯话音未落,就听旁边一声杯盏重重搁落在桌上的声响,侧眸一看,就看容棱满脸冷意的将茶杯撂下,沉着脸,冷漠声道:“先说正事。” 容溯:“……” 柳蔚:“……” 第824章 不可欺凌弱小,不可兄弟反目 容棱所谓的正事,就是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路。 三人中,容溯说的最多,容棱说的较少,柳蔚全程划水,在旁边吃吃东西,喝喝酸梅汤,再烘烘手,一点正在开会的意识都没有。 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孩童哭声,打断三人的话头。 柳蔚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花圃里,一个穿的红彤彤的小男孩正跌坐在湿地上,惜香明香在小男孩旁边哄着,但小男孩却不听,张着嘴就哇哇大嚎,声音都嚎哑了。 就连远处花园小廊桥下面的丫鬟嬷嬷也被惊动,接着便是一大群人涌过来,七手八脚的围着小男孩转。 柳蔚搓了搓手指,站起来说:“我去瞧瞧,你们继续。” 想着大抵就是小孩子玩闹摔倒之类的小事,容溯也没在意,倒是容棱多看了柳蔚两眼,起身拿起凉亭旁靠着的油纸伞,撑起来,再递给她。 柳蔚看了眼外面还没停的小雪,接过了伞。 容棱和柳蔚的互动,容溯全部看在眼里,他眼底难免有些不悦,但却没表现出来。 容倾哭得很伤心,哭得很忘我,哭到后头,还开始打嗝。 柳蔚走过去时,就见惜香明香已经被挤到一边,几个有年岁的嬷嬷正小祖宗似的喊着小少爷,却又不敢贸然动手去扶他。 小黎已经看到了娘亲,急忙炮弹一样的跑过来,撞到娘亲腿上,仰头噙着一双黑眸子,看着娘亲。 柳蔚牵着儿子走过去,弯身关怀的询问容倾:“三少爷这是怎的了?” 容倾抬起头,看了柳蔚一眼,然后小嘴一撇继续哭! 伺候的嬷嬷丫鬟都急疯了,又是一连嘴的哄着。 明香惜香走到柳蔚身边,明香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倾少爷想摘那边的梅花,结果跑得太急,摔着了,怕是摔疼了,所以……” 明香的话还没说完,哭哭啼啼的容倾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含泪控诉道:“才不是我自己摔的,是他绊倒我的!” 小胖手指,直直的指向小黎。 小黎看着他的手指,有些委屈的把娘亲抱得更紧了。 柳蔚也看向小黎,板着脸问:“可是真的?” 小黎连忙摇头:“我没有,爹,我真的没有。” “就是你突然扑上来,我才摔着的,就是你!”容倾大概真的摔难受了,说话语气,都尖利起来。 抱着娘亲大腿的小豆丁义正言辞的道:“小花趴在树根上玩,你一脚下去,差点踩到它了,我只是将它捞走,却没碰你!” 容倾回嘴:“但是你突然冒出来,我停不住脚!” 小黎嗤了一下:“是你站不稳。” 容倾气的眼睛红了:“是你欺负我!” 容倾平时虽怕小黎,但这会儿有大人在,他知道这个大魔王不敢动手,所以底气很足。 就这样,两小孩你一言,我一句,越吵越大声。 缩在惜香后面的大妞小妞见状,对视一眼,小妞害怕的说:“我……我看到是,是莫少爷,撞,撞了倾少爷,一……一下……” 原本正在旁边看戏的容莫,突然怔了一下。 容莫看向小妞,小妞急忙将身子缩回惜香背后,怯生生的只露出一只眼睛,容莫看不到小妞,就再转头,去看其他人,却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就连那人小个子矮还爱哭的三弟也噙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容莫顿时浑身不舒服,只觉得这些目光像针扎似的。 柳蔚相信,小妞不会撒谎。 柳蔚低头看着腿边的儿子,却见小家伙一脸倔强的抿着小嘴,那小大人的表情,看着却逗。 “小黎,究竟怎么回事?”小妞看到了是容莫撞的,小黎距离近,按理说不应该看不到。 小黎没说话,沉默。 坐在湿地上还没起来的容倾,不可思议的看着哥哥容莫,恍惚一下,用哭得沙哑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问:“二,二哥……是你,是你推了我吗?” 容莫小脸一涨,当即语气恶劣,凶巴巴的道:“谁有空撞你,到底是谁害你摔倒的你自己不知道?什么小花小草的,见过人养小猫小狗,没见过人养蜘蛛的,这么奇怪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 容莫这话说到太难听,柳蔚当即蹙了下眉,正要开口,却有另一道声音,抢在她前头。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树下,没开过口的容知。 容溯三个儿子,容知,容莫,容倾。 三个儿子非一母所出,虽是一同长大,但一样米养百样人。 在七王府借住的日子里,柳蔚知道,三个孩子中,容知是最稳重,最规矩,最老实的那个,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再稳重,也顶天是能做到不调皮捣蛋。一旦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还是会明确的表现出来。 就比如之前,容知不喜欢大妞小妞,就不惜纡尊降贵,跟“年幼”的两个弟弟伙同,一起去欺负两个小丫头。 只是后来被容溯逮到书房,罚站一顿,大概自尊心受创,从此之后,就不敢去欺负大妞小妞了。 所以,今日容棱带着小黎来串门,容溯把几个儿子叫来院子里陪小黎玩,容知也一直表现得很高冷,全程都在一旁,用一种我才不跟你们这些小屁孩一起胡闹的眼神,伫立树下避雪。 眼下容知出声了,软绵绵的声音,强行带出一股虚弱的威严,认真的教训两个弟弟道:“在客人面前,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容莫,父亲平日怎么教导我们的,不可欺凌弱小,不可兄弟反目,你去把容倾扶起来,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你姨娘。” 容莫平时就是个熊孩子,特别皮,但人都有克星,容莫的克星,就是他头顶上的大哥容知。 平时容知对容莫的胡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好兄弟,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大哥都是偏帮弟弟的。 哪怕回过头来会被大哥骂一顿,但在外人前,弟弟却从来没吃过亏,可如今,大哥竟然要他在外人面前认错,容莫当即就不肯了,小嘴撅得老高:“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扶他!” 第825章 简直一步踏上人生巅峰 容知厉起眼睛:“我让你扶起弟弟,还委屈你了?哥哥本来就该照顾弟弟!” 容莫哼了一声:“那你也是哥哥,要扶你扶!” 容知皱起小眉头:“我也是你哥哥,我命令你扶!” “你分明是以大欺小!” “我是就事论事!” “你欺负我!” “我没有!” “你冤枉我,就是欺负我,我要告诉姨娘!”容莫说着,当真一跺脚,转身就往院外跑。 容知看着弟弟一下子跑没了的身影,认命的摇摇头,低头,对容倾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太寒,回头着凉了,又得生病。” 容倾之前哭了一场,现在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的,但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大哥,容知在容莫面前很有威严,在容倾面前自然更是。 容倾抽了抽鼻子,还是很委屈的搭住大哥的手,让大哥强行拉了起来。 周围的嬷嬷丫鬟看事儿好像终于消停了,赶紧七手八脚的将容倾抱着回去换衣服。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等人都走了大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小黎此刻还抱着娘亲的大腿,但小脸却偏向容知。 容知注意到柳小黎的视线,便严肃的整了整脸,走上前,却是对柳蔚道:“让您见笑了。” 柳蔚看着容知那副强装大人,但是怎么装也就是个包子脸小孩童的样子,说道:“无事,小孩玩闹。” 容知听完,居然赞同的点点头,道:“这几个小孩子,平日确实都太皮了。” 小孩一起玩闹,的确只是小事。 容莫容倾都走了,容知一番道歉后,紧张的看了眼凉亭里的父亲,见父亲并未关注这边,容知隐隐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这么懂事稳重的一面,没落到父亲的眼里,着实可惜。 柳蔚怎会看不出容知的小心思,抚慰地摸摸小孩子的头,嘴角依旧含着属于长辈关爱的笑。 头上的重量让容知愣了一下。 容知别扭的后退半步,避开柳蔚的手,又看看柳蔚腿边的小黎,认真的说:“这雪越下越大了,落地即湿,若是先生信任,不如我将弟弟妹妹带到屋里去玩,这院子里到底冷得很,小身子禁不得寒。” 柳蔚低头看向小黎,道:“跟哥哥去屋子里玩吗?” 小黎揪住娘亲的衣角,果断的摇头。 容知看小黎不答应,急忙说:“我不会让容莫欺负你的。” 小黎很想说,自己也不怕别人的欺负,但他就是不想去,本来他愿意来七王府,就是因为容叔叔说,可以看到大妞小妞。 小黎觉得大年三十都没与大妞小妞一起过,很遗憾,所以兴冲冲的过来了,但现在人见到了,其他人却不欢迎自己,他也就无趣了。 若是平时,他大可把容莫容倾打一顿解气,但现在有娘亲在,他也不敢动手,若再强迫一起玩,反而憋屈,还要看人家脸色,所以他不愿意。 柳蔚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她便对容知说:“许是累着了。” 容知今日也是极懂事的,看小黎真不愿意,也就不再勉强。 等到容知也借故离开,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不少,大妞小妞这会儿也敢从惜香身后出来了。 两个丫头上前一左一右拽着柳蔚衣角,仰着头说:“公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柳蔚慢蹲下身,问:“怎会这般问?” 两个丫头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但小脸蛋上,却满满的都是委屈。 柳蔚问:“可是因昨夜没接你们回去过年?” 小妞没说话,大妞却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柳蔚,说:“莫少爷说,公子不要我们了。” 小小容莫,还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柳蔚叹了口气,一手牵着一个丫头,说:“我不会不要你们,只是七公子舍不得你们。” 两个丫头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大妞立刻问:“所以,公子不是不要我们?” 柳蔚对大妞一笑。 小妞忙说:“可是我们不喜欢七公子,公子可以带我们走吗?” 柳蔚回头看了眼还在亭子里的容溯,问两个丫头:“七公子待你们不好?” 两个丫头似乎犹豫了,大妞揪着手指,撅着嘴说:“好。” 若说好与不好,那是真的挺好的。 大妞觉得,自从住进七王府,她们便未做过一件粗重活。 其他人都说,她们在这府里,简直就跟小姐似的,住的是好屋子,吃的是好东西,平日也不用做太多事,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是一般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但尽管如此,大妞也不习惯,这个七王府,总让她感到不自在。 小妞就没大妞这么纠结了,柳蔚问出这个问题后,小妞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好也不喜欢七公子。” 柳蔚滞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小妞。 小妞认真说:“只喜欢公子、三公子,与小公子。” 小妞说的这么真诚,柳蔚忍不住就摸摸小妞的头,又想到容溯对这丫头有多好,心里便叹了口气。 容棱与容溯这一聊,就又聊了一个时辰。 柳蔚闲着没事,索性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等到容棱说完了,再抬头时,就看到柳蔚正拿着一只黑漆漆的活老鼠,对三个孩子讲解着什么。 容棱起身,走了过去,走近了,就见小妞正举着手,积极的说:“公子,我知道我知道,老鼠可以泡老鼠酒,还可以吃鼠肉,鼠肉可好吃了,我娘以前说,吃多了鼠肉,就不会生病。” 柳蔚却摇头,不赞的对小妞道:“鼠肉肉质鲜美,但其中包含的细菌也不可估量,鼠类多生活于阴黑肮脏处,食用的食物中极有可能含大量病变物质,若人工养殖,自可食用,但若是野生的,便需小心谨慎。若只是贪口腹之欲,老鼠是不推荐吃,但竹鼠却味美多鲜,也更爽口滑嫩,不过说到药用价值,老鼠的药用价值却很高,当然,不止老鼠,比如蛇,蜥蜴……应该说,天地万物,一草一木,都有它的药用价值,哪怕世间最毒的兽类,也有它的功用,也恰恰,越毒的东西,药用价值,反而越高,中医博大精深,你若真想学,小黎倒是可教你入门。” 小黎这会儿正揪着一只活老鼠玩,听娘亲这么说,当即就说好,我教! 对小家伙来说,教人读书,那是先生的事,先生是大人,若他也能教人念书,那他就是大人了。 而作为大人,就可以不抄书,不背书,也不用每天做容叔叔交代的功课,简直一步踏上人生巅峰。 第826章 容三对容七进行了无数暴击…… 身为柳小黎的娘亲,柳蔚哪里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柳蔚点点儿子的脑门,说道:“教书也要,念书背书也要,教书是爹让你教的,念书背书是你容叔叔让你念的,两样,你都要好好的完成。” 一听此言,小黎原本还亮晶晶的大眼睛,瞬间暗淡了下去。 于是,小黎开始打哈哈了:“其实学医也没什么前途,我觉得还是不要学医的好,尤其女孩子。” 小家伙想推脱承诺完的责任,却不想,大妞小妞已经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了,然后激动的说:“我们觉得女孩子学医很好,很有前途!” 小黎:“……” 望着柳小黎那纠结到简直是生不如死的脸,柳蔚也只能随便的摸了儿子的头一下,以示鼓励。 但小黎很是抗拒,他挪开娘亲的手,嫌弃的说道:“爹你摸了老鼠没洗手。” 柳蔚没管,家养殖的老鼠,没关系,粗鲁惯了,又在儿子头顶狠狠揉了一下。 小黎烦得要死,但又躲不过去,只能硬生生的被娘亲揉的脑袋直往下垂,还不忘愤愤的使劲儿瞥了娘亲一眼。 容棱已返回了座位上。 又坐了会儿,继续瞧着院子里其乐融融的那番场景,容棱的目光慢慢的变柔。 容溯也注意到了容棱的目光,便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他的目光就再没能收回来。 等到容棱都回过视线了,却发现容溯还在盯着那边看,容棱手指轻曲起来,提醒似的,扣了扣桌子面。 清脆的响声,引得容溯倏地回过目光。 在看到容棱那很明显不悦的视线后,容溯却浑然无谓,只是偏首,对外面站着的小厮道:“去,准备些酸梅制的点心。” 小厮这便应了一声,紧脚去准备点心了。 容棱端起手边的茶杯,又看了容溯一眼,没说什么,先是轻啜了口茶,半晌,才问:“你可是以为,将大妞小妞留下在七王府,她便会经常过来你府里?” 容溯将手指放在小炉前烘着,他虽习武,但武艺却不高,这样的冷天气,离着炉子哪怕远一点,他都冻得难受, “三皇兄说什么?” 容溯这是在装傻。 但容棱觉得,他其实没必要装傻,首先演技不好,破绽百出。 容棱将茶杯搁下,正事方才都谈完了,现下,可以谈些二人的私事了。 “你我皆清楚她的身份,说话上,倒是无需遮遮掩掩。” 容溯没接这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炉子里的小火苗,时不时将手指放到火苗中间晃一下。 柳蔚的身份,容溯的确清楚,早在古庸府,柳玥出现后,便知晓了,当时,他的确矛盾了一阵子,尤其是见着柳蔚日日与容棱同屋共住,心情更是跌落谷底,但柳蔚的话,同时又言犹在耳。 她说,他不配挽留她,因为他妻妾成群。 容溯不清楚两件事有何关联,但容溯明白,柳蔚倔强,她不愿屈小。 虽然他也不觉得容棱会给柳蔚多大的名分,毕竟身份悬殊,这一事实始终存在。 若是曾经,容溯不介意与容棱争上一争。 他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但在他受了容棱恩惠,又随着两人政治观念走近,这种争斗,无疑不再实际。 或许他该放弃,毕竟是他错过了,但心甘情愿的放弃,谁又愿意? 不能光明正大的争,暗地里争,总不为过罢? 柳蔚对他的不喜,是从各个方面而言。 但是经历了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借出七王府相助容棱,听她之言,襄助林盛,他对她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容溯可以很确定的说,柳蔚现在,就算未喜欢他,也绝不再讨厌了。 这是一个开始。 而有了开始,便会有后来。 善忍之人,心怀沟壑,他想,他可以多等等,等到自己的筹码更多,在柳蔚心中的好感更甚,届时,他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容溯心中想了很多,但面上却保持平静。 可容棱是何其人物,怎会看不出容溯的心思?容棱冷笑一声,淡淡的道:“小黎乃我亲生。” 容溯看他一眼,没做声。 “六年前,我与柳蔚已有一子。” 容溯慢慢皱起眉宇。 “如今,她又怀了。” 容溯的脸色,几乎是不能看了。 容棱却漠然起身,潇洒的理了理玄色衣袍,嘴角含着一丝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容溯,语气笃定,又冷静:“你,永无机会。” 说完,容棱走到容溯身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从他身后,翩然离开。 容溯几乎瞬间转首,眉头拧成一个结,死死的看着容棱的背影。 容溯的视线越是灼热,容棱的表情越是无所谓,容棱笔直的走到柳蔚身边,与她低声两句,便将人小心翼翼带了起来。 柳蔚起身,将手里活蹦乱跳的老鼠塞进老鼠笼,又让小黎也别玩了,然后她牵着儿子,领着两个丫头,又走进了原来的亭子。 柳蔚面上微笑,还不知情,这时看着正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容溯,轻快的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对了,大妞小妞也同我们一道走。” 容溯原本便表情难看,一听此言,更是瞳孔一深,他立刻看向两个丫头,却见两个丫头都躲在柳蔚身后,连头发丝都拽着掖着不敢露出来。 柳蔚知道容溯的心情,不得不说,小妞虽然睡醒一觉就不认人,但容溯却一直保持清醒。 容溯既然一再纵容保护小妞,必然是也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想将这孩子留在府中,如今,他中意的孩子要离开他了,就像小黎有一天突然说不喜欢娘亲,要离家出走,跟别人走,柳蔚也不会接受一样。 可两个小丫头毕竟愿意跟着她。 柳蔚不想将大妞小妞再放在外面,于是拉了拉两个丫头,将她们带出来,道:“这些日子叨扰贵人,还不道谢?” 大妞小妞低着头,乖乖的道谢:“多谢七公子。” 两个说完,又跑回柳蔚背后,紧紧揪着柳蔚的衣角。 第827章 小人儿无情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28章 小花是他的,大妞小妞也是他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29章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井水被打了上来,将水桶放到一边,容矜東无意识的摊开手掌,看了眼自己的手心,瞧见上面那红色勒痕。 小孩子精致的脸上,早已没有曾经的天真。 他的表情很严肃,神色很沉稳,看了一眼手心后,他极快的又放下手,眼中始终无波无澜,仿佛手心的疼痛,身体的乏力,都与自己无关。 水井的旁边,还放着两大盆脏衣服,那些衣服真的很脏,且大多都是棉絮的,泡了水,会非常沉。 将刚打上来的井水倒进盆里,蹲下身,他开始揉搓着。 皂角不敢用太多,这东西,都有定量的,于是他只洒了一丁点皂角末,多数,却是手在使劲。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气,但看他端端正正的脸庞,又仿佛,他这么做,并没花多少力气。 路过的一个小丫鬟瞧见了,对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怎的还让他做事,到底也是府里的大公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年纪不大的丫鬟,还抱着一丝同情。 尤其是看到那小小矮矮的孩童,蹲在比他还大的水盆前,勤勤恳恳的洗衣服时,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弟弟。 这样的天气,家里那位小祖宗,只怕还被父母惯在被窝里,舍不得叫醒呢。 老嬷嬷也看去一眼,看完后,眼底却有一丝复杂,半晌,道:“你可听说,之前主院有个丫头死了?” 小丫鬟点头,这府里没什么秘密,平时,哪个房有点消息,通常其他房也极快就知道了。 老嬷嬷压低了声音,道;“那丫头,之前就是看管这大公子的,只是突然有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去了,去的摸样还极为凄惨,她们都说,这人,是大公子害死的。” 小丫鬟听了,明显唬了一跳,但还是不信:“这小公子才多少年岁,能害死一个大人?是这些人瞎传的罢。” “瞎传不瞎传不知道,但有人找到这小公子时,你可知道,小公子在哪儿?” “在哪儿?”小丫鬟问。 “在柴房外面的枯井里,他竟有足足五天,是睡在井里头的。你说,他若是光明正大,为何不找总管要那打开柴房门的钥匙,住在井里头,他是怕什么,是心虚什么?” 小丫鬟听得有些惊讶:“这井里头,怎能住人?” 老嬷嬷叹息一下:“是啊,那种地方,哪里听说过有人住的?这小皮子,就是能睡进去!所以,他的事,咱们千万不能管,谁知道这小皮子是个什么性子,保不齐一个不高兴,把你我也丢进井里头去了。” 小丫鬟听得浑身一颤,再不敢看那边正在洗衣服的容矜東,而是加快了步伐,拉着老嬷嬷走得飞快。 耳边的闲言碎语,从来没有少过。 离得不远,那丫鬟与嬷嬷的话,容矜東方才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他头也没抬,眼皮子和身子都没抖一下。 有些话,听多了,其实就麻木了。 埋着小脑袋,他继续洗衣服,小家伙没一会儿,便被累得浑身冒汗,但是又因吹着寒风,不过半晌,那一身的汗,又被吹干,而每次吹干,他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窟,一冷一热的冲突,让人牙齿打架,但他手上依旧没停,甚至没想着去暖和一些的的地方躲躲懒子。 他老实的继续洗着,他知道,只有这些衣服洗好了,他才能有饭吃。 “大公子。”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 容矜東捏着衣服的手,猛的一僵,他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就看到院子外头,一个穿着粉衣裳的丫鬟,正捏着手绢,一脸嫌弃的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眉头紧皱的走进来。 粉衣裳丫鬟走到容矜東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圈儿,才嗤了一声,道:“今日衣服不要洗了,一会儿有人给你换衣裳,收拾好了,与我走便是。” 容矜東直直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粉衣丫鬟原本对他满是鄙夷,但如今瞧见他这个眼神,莫名的又有些迟疑,她皱了皱眉,顿了一下,才多说一句:“太子妃大发慈悲,今日是大年初一,放你一日假。” 容矜東听着,却没有相信。 若是当真有心慈悲,也不用等到今日。 他知道,自己如今经历的这些,都是那所谓的太子妃所授意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他那好父亲的纵容。 如那粉衣丫鬟所言,没过一会儿,便有三两个老嬷嬷过来,手上托放着的,都是新衣服。 先是让容矜東把衣服换上,然后又亲自为他周正一番,最后道:“太子妃和气,大公子可要惜福,一会儿不管见到了谁,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大公子可要都想清楚。说到底,外人始终是外人,偶尔来一趟也就罢了,总护不了谁一辈子。而大公子定然也不想,逞了一时之快,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日子,是吧?” 老嬷嬷说得很谨慎,容矜東却听懂了,这是府里来人了,还是点名要见自己,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容矜東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无非就是他那位五皇叔,之前那位五皇叔好像说过,会让他过一个轻松些的年。 只是,那位五皇叔的这份“宽厚”,他还真不稀罕。 对待容飞,容矜東的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那位五皇叔是在锻炼他,在铸造他,也知道那位五皇叔在他身边安插了许多人,所以,他有些事,可以无忧无虑的去做,虽然日子依旧过得艰难而困苦,但至少,他心里有个盼头,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一天被折磨死了,也不是无人知晓的。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被折磨死,他的五皇叔在他身边,不允许他死。 那位五皇叔,希望他早些成长,而在苦水中泡大,显然比在甜水中长大,更有效果。 但是,哪怕明白对方是一片好意,他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非常不想。 他觉得,世上也没人会想。 耳边老嬷嬷的交代还在继续,容矜東已经不想听了,他冷着声音打断老嬷嬷的话,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我能吃东西吗?” 听他此言,老嬷嬷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道:“当然,一会儿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只要你老实听话,今日之后,你的膳食自然有人安排。” 今日之后怎么样,容矜東并不在意,因为这会儿的承诺,也就只是这会儿,等到明天后天,都是变数。 第830章 可以允诺容棱,权利,女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1章 既是小黎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2章 我若带你走,你又怎会出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3章 皇长孙,也是可以称帝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4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5章 要说打架的话,他是肯定打不过柳蔚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6章 寻得那位良师,助他前路坦荡 “五王爷,《资治论》可有看过?” 这是治事之书,青云朝没有哪个皇室子弟是没看过的。 容飞点头,自是看过。 柳蔚便道:“既是看过,可看懂了?” 容飞皱眉,不太明白柳蔚的意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柳蔚是要以《资治论》里的内容,与他来辩论容矜東的教育问题。 容飞自认从小聪慧,虽是不爱念书,但资治典籍这样的启蒙书籍,不用特别硬记,大致也是能背得下来的。 所以,他很有信心,因为这书里面,绝对没有一节内容,是斥责他教育方式有问题的。 而就在他自信满满时,柳蔚问道:“这书里,可有说过,若成明君,必得修炼成阴辣无穷之人,断六亲?” 容飞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资治论》里,没讲这内容。 柳蔚又问:“《治国宝册》,五王爷可有看过?” 《治国宝册》也是治国学说中的入门级书籍,容飞必是看过,他继续顺着柳蔚的话茬点头。 柳蔚问道:“这书里可有说过,自残自乐,方为明德?若要成功,必先自宫?” 容飞被柳蔚那后一句话的比喻给说得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柳蔚见容飞不吭声,又道:“我不知,五王爷命里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觉得,只有吃更多的苦,才能得更大的成就。若是真的只要吃苦就管用,那世上乞丐何其多,流民何其多,不是个个都要当皇帝了?” 容飞攥着拳头,思考起反驳柳蔚的措词。 柳蔚却再道:“小矜才几岁?五王爷做的这些,就不怕给他的童年留下阴影?虽然他知道你这是为了他好,但他到底只是个孩子,为何要承受这些?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若要你过这种日子,你可会怨?你可会恨?旁的不说,就说你父皇,天下人皆知,你父皇虽野心勃勃,自小便对权利充满向往,但年少时,却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在身,可非小矜这般自虐过活。再退一步,我们来说容都尉,三王爷年少多难,吃苦颇多,但他真正成长,却是在敏妃呵护他之后。还有你,五王爷觉得,你如今算有所成就吗?好吧,你不算,你没成就,但你有心机,那你的心机从何而来?吃糠咽菜吃出来的?天天洗衣擦地,动不动就挨打挨骂受出来的?容五王爷,可知柳某为何给你探脉,观你口舌?因为柳某觉得,王爷有病,是真的有病的那种有病。” 柳蔚说的太不客气。 容飞被噎住了。 容飞是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柳蔚最后道:“这个年纪的小矜,缺的,并不是生活中的凄惨阅历,而是一个真正能为他指引前路的,有真本事的老师,但我确定,五王爷,你并非那位贤师,虽然我觉得我也不是,但小矜既已拜入我门下,我便会为他寻得那位良师,助他前路坦荡。” 柳蔚与容飞说了很多。 但是,柳蔚若非知晓容飞真的对小矜是一片拳拳之心,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了。 容飞听完柳蔚的话,只皱着眉,一直没回应。 柳蔚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立即起身,走去推开房门,这便看到外头,惜香明香正带着四个小孩玩老鹰捉小鸡。 容矜東当的是鸡妈妈,惜香当的是老鹰,明香则在旁边削果子等着给几个孩子吃。 院子里细碎的雪花纷飞,几张明媚的笑脸,那么张扬夺目。 容飞也走出来,看到那笑得一派天真,满脸泛红的容矜東,紧皱的眉头,越发深了。 而就在这时,正厅也走出来两人。 柳蔚一眼看去,就看到容棱与太子一同伫立。 两人到了门口还在说着什么。 柳蔚走过去,刚好听到一句结尾,是太子说的。 太子道:“那便,多谢阿棱了。” 而看到柳蔚过来,太子就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瞥了柳蔚一眼,对院子里唤了一声:“矜東。”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容矜東,闻声一滞。 容矜東转头看着门口的几人,犹疑一下,慢慢走过去,恭敬的垂首,小声唤了一句:“父亲。” 太子见了容矜東这懦懦弱弱的模样,有些不喜,耐着性子道:“你三皇叔说,与你颇为投缘,他家小黎又缺个玩伴,便想接你过去住些时日,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同你三皇叔一道走。” 容矜東听完,大眼睛顿时明亮极了。 小黎也很高兴,当下就将他小矜哥哥抱起来,还转了两个圈儿。 柳小黎个头要比容矜東小许多,被这么小的弟弟整个抱得腾空,容矜東很赦然,但他又确实开心,便没挣扎,反而两手护在小黎背后,惟怕一会儿失重,小弟弟会摔倒。 小黎有武功底子,别说抱一个小哥哥,就是两个,都不在话下。 小黎很雀跃,嘴里一直笑着嚷嚷,太子却觉得呱噪极了。 其实太子以前也对这小孩起过好感,但病痛缠身后,就像变了个人,对什么都不耐烦。 这会儿听着小孩吵闹,更是皱皱眉,挥手道:“去收拾东西。” 容矜東这才不敢继续放肆,让小黎把他放下来,清脆的应了声“是”,转头就往内院跑。 小黎不想离开小哥哥,拔腿也跟上。 大妞小妞觉得好玩,也跟着一窝蜂的去了。 明香惜香无法,只得跟上,就怕几个小孩一会儿跑得太快摔到了,毕竟,从进方才到现在,她们可没瞧见这位太子府的小世子,身边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事情这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柳蔚回头看了容飞一眼,勾了勾唇,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五王爷身子复原得很好,只是,倒多亏了这下身不乏,无力绵根,否则,生出来的后代,还不知活不活得过满月呢。” 这是嘲讽他不会养孩子还瞎养,幸亏没生,若是生了,也是得被他祸害死。 容飞愈发的烦柳蔚了,连续着瞪了柳蔚好几眼。 第837章 这个举动,成功惹怒了容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38章 表示自己是不会原谅他的! 去私塾的马车里,惜香半叮嘱半吓唬的对容矜東道:“矜公子,这是钱袋,里头放了银票,若是有何想买的,您就拿着用,若是小公子有何喜欢的,您看着给买点,但莫要买糖葫芦,小公子牙不好,柳公子说了,小公子再吃,就拔掉他的牙!还有酸甜糕和云片果,这种高甜的,小公子都不能吃,矜公子您也要少吃,您前两日就说牙疼,若是再吃,牙又疼了,奴婢一准就要告诉柳公子了,柳公子也会给您拔牙的!对了,这里有两只狼毫笔,于文府送来的,说是于文夫人自观缘寺求来的,还开了光,能保佑矜公子与小公子学业有成,聪慧机灵!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以及带给先生的礼物,都在宝子那儿,您可得记住,有什么要跑腿儿的,吩咐宝子便是,下学前,奴婢会来接您与小公子,您可千万莫要乱走,年前京里出了好几桩要命的案子,如今风声还紧着,可不能大意……” 惜香喋喋不休的,一说便不停。 但惜香知道,这些跟小公子说,没用,得告诉矜公子,矜公子可要成熟稳重得多。 容矜東很配合的将一切都记下了。 这些日子都是惜香在照顾他们,惜香是真的用心。 而今日开始,他们要入学了,惜香便不能贴身服侍,免不了要格外担心,私塾还要求,每户只能带一个小厮,容矜東如今和小黎算一户的,因此,也就只能带一个伺候的。 惜香千挑万选,才选了一个叫宝子的家生子,但惜香还是不踏实,大概是谁伺候,都不如她亲自伺候的妥当。 容矜東一路上都很懂事,惜香说什么,他都听着,等到惜香说完,私塾也到了。 小黎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撅着小嘴,很不高兴的瞪着对面的容叔叔。 容棱根本没理这小子。 等到了地方,容棱下车,转头对儿子伸出手。 小黎叛逆,不拉大人的手,自己跳下车,然后就扭过头,表示自己是不会原谅他的! 容棱也没在意,低头对容矜東道:“小矜,照顾弟弟。” 容矜東利索的狠狠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小黎弟弟。 这个时间正是开课前,约莫两刻钟的时候,书院门口马车络绎不绝,每辆马车上下来的,都是各家送来上私塾的孩子。 其中好几人都认出了容棱,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那可是容都尉?” “镇格门的容都尉?” “容都尉家的孩子,也在这儿读书?” “容都尉不是没成亲吗?怎会有孩子?” “若没有,那容都尉脚边站着的两个娃娃是谁?看那个小点的,和容都尉不是长得很像吗?” 清晨来送孩子上私塾的,多数都是各家的管家,大仆,这些人有见识,也有眼色,但到底短浅。 一些事,知,一些事,不知。 待看明白大名鼎鼎的容都尉,真的是来送自家孩子上私塾的,大家伙儿立刻琢磨着,回去就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府里的主子们,同时,也都不傻的立刻叮咛自家府上的小主子,让小主子们,尽可能记住容都尉带着的那两个小公子的模样,回头休息时,好联络联络感情。 容棱就在这种周遭纷乱的气氛下,将两个孩子送进私塾大门。 等眼见着两个孩子入了门槛,越走越远,容棱才回身,上了马车,离去回府。 而同一时刻,已经进了课堂的柳小黎,在看到满厅的座椅时,好奇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砰”的巨响,将他意识吸引过去。 柳小黎顺着那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到,一张苍白无措,宛若五雷轰顶的白净小脸,出现在视线里。 小黎看着那仿佛受了天大刺激的容倾,阴沉了好几天的心情,突然,明媚了些。 他拉着他的小矜哥哥,一步一步,朝着容倾的方向走去。 容倾则木在原地,直到小黎快走到他眼前了,他才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黎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容倾。 容倾哭得轰动,周围所有孩子都呆住了,全都安静的看着他,不知他这是怎的了。 唯独容矜東看出来了,确切的说,他是看出了小黎脸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邪恶。 容矜東认命的走过去,温和的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容倾道:“小弟弟,你不要哭了,你不哭,我就请你吃甜果子。”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之前惜香偷偷塞给他的小甜果,递到容倾眼前。 容倾哭得正起劲,但瞧着那红红的小果子,抽抽噎噎的,一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容矜東独有的亲和力,包容力,以及他的成熟懂事,在这群如今虽说极不显眼,但将来总有一天会踏入朝堂,成为国之栋梁的小朋友们眼中,起到了初始性的作用。 容矜東,就从这里,开始了他的征服之旅。 福大人虽是私塾的创办人,但每日上课之人,却并非是他。 私塾请了多位优秀大才,每一位站出来,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福大人在翰林院多年,门生无数,他的门生中,有些入了朝堂,在京效力,有些去了外省述职,担各州省父母官,也有的不喜朝中束缚,更愿留在民间,教书育人。 峥鸿私塾内,大多数教书先生,都是第三类人。 但既是福大人的门生,自然就也是与官途,有些联系的。 容棱亲自给小黎找的私塾,自然不会有任何亏待。 按理说,新入私塾的孩子,都有人员统一排班,但因为容棱走了后门,小黎一来,直接便入了最好的一班。 同坐的,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家族中的子嗣,有内阁长老的孙子,有镇国将军的公子,容溯的三个儿子因着都是庶出,无法进宫入上书房,因此,也都被安排在这儿。 小黎第一天上课,猛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撞钟声。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小朋友,一个个都乖巧的入了自己的位置,一会儿工夫,方才还乱糟糟的大厅,便肃静下来。 第839章 小媳妇跑不出老地主的魔爪!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0章 文报,付子辰回京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1章 小序,是太胡闹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2章 平白惹了容都尉不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3章 付子辰,你有病吧! 容棱专程过来,似乎也就是问这么一句,然后督促她喝大补汤,等到她喝完了,又保证不去迎付子辰,他才离府进宫。 听到惜香说王爷出门了,柳蔚就无聊的打算回屋再睡会儿。 这时,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有人送了请帖过来。 一般府里收到请帖,都是交给管家或是明香惜香,少有这么直接禀报上来的。 只有一处送来的请帖,曾被容棱特别吩咐过,每次送来,都需立刻禀报。 柳蔚问:“又是那个人?” 小丫鬟点点头,道:“来送帖子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厮,他说,他家主子真的很想见王爷一面,若是王爷不答应,这帖子,还会不断的送来。” 小丫鬟说着,就要将帖子奉上。 柳蔚看了眼封皮,犹豫一下,没接,而是回身朝着寝房走去,等走远了,才想好怎么处理,幽幽丢下一句:“把帖子送到王爷书房吧。” 容棱的决定,她不会干涉。 …… 京都最近天气不好,气候一直多变。 雨雪交杂,实实在在的让京都城周边的普通老百姓吃了一顿苦头。 眼看着天又开始变暗,狂风也吹了起来。 前往京都官道上的一辆红顶马车内,坐在车窗边的男子撂下厚重的车帘,俊朗的五官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车厢内另一人道:“要下雨了,不知今日能否入京。” 他这话说完,靠在车壁上假寐的青年,便微微睁了睁眼,瞧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车窗边的男子往前凑了凑,盯着青年白皙的面庞,问:“今夜若是赶不上入城,咱们住哪儿?这附近可没客栈了。实在不成,在这车上混一夜?” 青年不耐的蹙了蹙眉,盯着男子过于靠前的面庞,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男子胸前,将人推开些,表情嫌弃,却语气笃定的道:“能进城。” 男子顺势往后靠了一些,悠闲的道:“那可不一定,意外这种事,可说不准。” 青年表情微妙起来,看着男子微笑的脸,下意识的警惕:“你又要做什么?” 男子双手摊开,一脸无辜:“瞧你这话,好像我在打什么鬼主意似的,我说陌以啊,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就真盼着再次分开?你说你进京是要找人,可你倒说出来,要找谁?到了京都,我帮你找!我还没跟你说吧,其实我在京里有些人脉,不过我背景比较复杂,怕吓到你。总之,你就记着,我很厉害就是了,你说,你要找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靠着车壁的青年闻言嗤笑一声,再次闭上眼,虚虚的歇息着。 男子见自己被鄙视了,又道:“我大小也是个官,而且京都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是我昔日同窗,你说个名字,不出三天,我便能帮你把你要找的人找出来。” 男子说得信誓旦旦,青年终究再次睁开眼,瞧了男子好半晌,才道:“岳单笙。” 男子一愣,而后语气有些迟缓:“岳单笙,这个名字……” 青年微微挑眉:“怎的,你还当真认识?” “嗯……”男子摩挲着下巴,似是在回忆。 青年坐不住了,一改之前的慵懒,坐正了身子,期待的盯着男子。 男子停顿了好半晌,才意味深长的对青年道;“岳单笙,这个名字……真难听。” 青年:“……” 之后的路程,青年再不理此人,眼睛也重新闭了回去。 青年特别后悔,早知如此,便不该在路上与此人相认。 原是想着有人带路,进京也方便,还能加快路程,却不想,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一会晕车,一会口渴,一会又说困了,非让马车停下来,睡舒坦觉。 总之,原本两天的路程,被此人硬是拖到如今。 这还不止,眼看着京都近在眼前,听此人方才那话,分明是还有什么毛病,又要拖延马车进度。 青年肠子都快悔青了,若是回到几日前,他断不会进那间客栈,更不会在听到此人唤他时,嘴贱的回头应了一声。 简直是冤孽! 那男子却仍旧烦人的唤道:“陌以,柳陌以,吃馒头吗?吃橘子吗?吃香蕉吗?吃梨吗?吃饭吗?” 柳陌以受不了了,他噌的一下睁开眼睛,双眼冒火,气愤难当的瞪着眼前之人道:“付子辰,你有病吧!” 付子辰幽幽的说:“陌以,你骂人……” 柳陌以:“!!!” 柳陌以与付子辰,于两年前认识。 当时丰州南水府有个诗会,因着丰州与松州比邻,南水府与曲江府也极近,所以,在将一桩新发生的‘邻里纠纷引发的母鸡半夜惨死悬案’潇洒的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仵作后,付子辰就偷偷的跑到丰州去参加诗会了。 柳陌以不叫柳陌以,这也是付子辰后来才知道的。 陌以是他的字,据说是他兄长为他取的,但他的名字是什么,付子辰至今不知。 柳陌以此人有些神秘,当日诗会,付子辰是揣着雄心壮志去的,但他出的上联,不过半柱香,就被这个叫柳陌以的书生给对上了。 付子辰觉得很丢脸,便又出了一联。 然后又被对上了。 再出一联,又对上了。 再出,又对上。 在十联之后,付子辰悲痛的发现,自己,果然是遇到对手了。 文人以才会友,在嫉妒了这个一看就比他年轻不少的青年半个时辰后,付子辰找他搭讪。 诗会开办三日,付子辰就在这三日认识了柳陌以,可直到分开,他也还是不知此人真名,只听与他相熟的学子说,这个柳陌以,是个胸怀大才之人,但却并无功名,平日总是不见,只有偶尔诗会书会,他才露面片刻。 大家都说,柳陌以应当不是丰州人,或许也不是江南人,否则,怎会半点踪迹都让人探寻不到。 那次偶遇,实属巧合,尽管付子辰已经自来熟的唤人陌以兄了。 萍水相逢,不过数日缘分。 但付子辰没想到的是,数个月后,他们又见面了,这次是在曲江府,柳陌以在曲江府街上,被人讹诈了! 第844章 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天谴! 付子辰知道,那讹诈柳陌以的人,是个出名的小混混,家里没爹没娘,从小坑蒙拐骗偷。 但因其骗的不多,顶多也就一两银子范围内,偷也就偷几个包子,几个烧饼,虽说游手好闲,但也不算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再说又是曲江府本地人,当地老人们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看着变坏的,同乡对他诸多忍让,这才让此人,越发不知悔改! 柳陌以一看就是外地人,穿得又好,这小混混便盯上了他,然后假装被撞倒,寸劲儿摔断了腿,要五十两医药费。 当时付子辰就看到…… 大街之上,那小混混哭天喊地的吼着腿断了,要死了,而柳陌以,却只是阴沉着脸色,一句话都没说。 付子辰觉得好笑,他就不信,柳陌以没瞧出此混混是在讹诈。 而遇到这种讹诈的混混,只要报官,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柳陌以确实瞧出混混讹诈了,但他没提报官,反而皱着眉,沉默了半晌才道:“十两。” 砍价,一砍就打算砍掉五分之四。 小混混本就骗一分是一分,故意又吼了几句!确定这大肥羊不会再砍价了,才不甘心的同意十两赔付。 此时周围已经有上了年纪的人和看不下去的百姓,骂那小混混,同时提醒柳陌以,这里拐角过去,就有衙役巡逻,不要白白上当。 但柳陌以却开始掏银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付子辰摇着扇子走出去,笑问:“怎么了,这是?” 付子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地上那刚刚还要死不活,宛若二级残废的小混混,蹭的一下就一蹦三丈高似的跳了起来,转身跑不见了。 付子辰失笑,挥挥手,让大家散去,然后才对默默的将钱袋收回去的柳陌以道:“陌以兄,好久不见。” 柳陌以淡淡的看他一眼,半晌,才道了一声:“多谢。” 付子辰觉得此人有趣,便邀他去酒楼吃了一顿馆子,并且好奇的问他:“明知是骗子,为何还要给银子?” 柳陌以看了付子辰一眼,才道:“他的腿,是有问题。” 付子辰:“嗯?” 柳陌以道:“裤角是破的,隐约能看到裤子里面腿上的狗牙印,说明那人被狗咬过,且牙印发黑,若不医治,必会伤口化脓,最后废掉一条腿。” 付子辰诧异,当即派了手下去查。 一查才知,那小混混前日偷窥村里寡妇洗澡,被寡妇家养的狼狗咬得屁滚尿流…… 一条腿,险些就废了。 付子辰是听柳蔚说过,若被狗咬了,伤口化脓,会引发狂犬症,若不及时医治,对己对人都有危险。 付子辰接着便吩咐人将小混混带去给柳蔚看,而他,则继续与柳陌以吃饭,且笑着说:“陌以兄果真渊博,原以为只是诗词歌赋难不倒你,不曾想,连杏林一门也精通颇深?” 柳陌以幽幽的喝了口茶,道:“久病成医。” 付子辰没再问下去,这顿饭吃得,两人的关系,比点头之交,稍稍近了一步。 去年过年,付子辰又去丰州参加新年书会时,遇见了柳陌以,自然就结伴同行。 而也就是这三次的相见,令两人关系逐渐亲近,算成了普通朋友。 这次付子辰从青州出发,来到京都。 原本几日的路程便能到,但因在城镇一间客栈歇脚时,遇到了正在租马车的柳陌以,两人相认后,付子辰便邀其一同赶路,也就因此,有了现在的一幕幕画面。 付子辰对柳陌以好奇,不止是因为他的名字。 柳陌以进京的目的,付子辰也想知晓。 付家关系复杂,一个萍水相逢的旧时友人,对付子辰来说不算什么,但恰好出现在他即将进京的必经之路上,且此人还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这里头,难道真就没什么问题? 付子辰并不是多疑之人,若柳陌以给他一套说辞,解释解释,他也就不会如此刨根问底。 但柳陌以偏偏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也无怪他,越想越深。 骚扰得柳陌以眼睛都红了后,付子辰便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躺下:“好困啊,陌以,你困吗?” 柳陌以心中顿时一凛。 果然,就听付子辰下句便道:“不如我们睡个午觉……”说着,付子辰就撩开车窗,对着外头的车夫道:“找个破庙暂歇一会儿,看这天气就要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 车夫尴尬的看看天空,委婉的道:“大人,要下也是绵雨,通常一下就是一夜,不过雨势不大,冒雨前行,其实也没太大……” “不行不行。”付子辰认真的道:“冒雨赶路这么危险之事,咱们自家人也就算了,怎能让客人跟着冒险。” 说完,付子辰还体贴的看了柳陌以一眼,再道:“陌以兄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平安送达京都,绝不会让你周围,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柳陌以心想,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意外。 不,最大的天谴! 付子辰是主人,柳陌以即便是气,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马车,到底还是驾向了附近一间破庙,等马车停好,雨也刚好落下。 看着那细细绵绵的雨雾,柳陌以想,这也算雨? 付子辰却道:“看,我算得多准,正好下雨。” 柳陌以不想与其说话,转身,走进破庙。 可刚进去,就迎面冲过来一团黑影! 柳陌以吓得身子往后一跌。 并没有意料中的摔倒在地…… 柳陌以的后背,蓦地被人拖住,等他回过头去看时,就看到付子辰轻笑的将他扶着,语气轻和的道:“陌以,怎这般不小心?” 柳陌以皱起眉,同时也发现眼前一只乌星鸟,正满嘴腥红,扑扇着翅膀,幽幽的看着他。 山野之地,有灾鸟出没,实在不奇怪。 柳陌以心想晦气,正打算走回车厢,在车厢里歇息,却听身侧,付子辰轻柔的嗓音,对着那黑鸟,唤了一句:“小珍珠。” 接着,就见那黑鸟小眼睛一眯,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扑腾一下就飞过去,直接站到付子辰肩上,并且用小尖嘴,去蹭他的耳朵。 看着付子辰沾满了血渍的耳廓,柳陌以一时有些茫然。 这鸟,认识他? 第845章 珍珠的眼睛始终在柳陌以身上乱转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6章 珍珠会死吗? 会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7章 付大人还带了位朋友来,也姓柳 柳陌以这才反应过来,马车停靠的位置已经不是京郊外的草地了,而是喧闹繁华的大街。 进了,京都城了? 柳陌以仍旧撩着车帘,视线往外头仔细看了看,这便瞧见马车前方不远处,热闹的人群,以及吵杂的小贩叫卖声。 与在江南不同的一种氛围。 付子辰道:“这一处宅子,是我朋友的,因着恰逢年节还未彻底过完,正街附近许多宅子都不放租,只得先住着这处小宅,委屈不了两日,过几日,找到宅子便搬。” 付子辰说着,又回头,对着车外一女子道:“阿芸,这是我的一位书友,姓柳,来的路上遇见,便同行了。” “也姓柳?” 柳陌以看到,那被付子辰亲昵称呼为“阿芸”的女子,似乎对自己“柳”这个姓氏惊讶了片刻。 而后,那阿芸便笑着迎了上来,道:“柳公子有礼,小女子姓金,金银的金。” 柳陌以下了马车,对这阿芸行了个书生礼,客气的道:“见过金姑娘。” 金南芸笑开了嘴,觉得这柳公子身上文文弱弱的书生气,跟付子辰那一身老狐狸气,截然不同。 也不知这样的两种人,怎会成为书友。 莫不是,这文弱书生着了付狐狸的道儿? “你不用客气。” 付子辰看柳陌以一派拘谨,便拍着他的肩膀,道:“唤阿芸一声金老板便可,咱们这位金老板,早年丧夫,独立自主,一手创立这京都大业。这京都上下,哪个行商的人不识咱们金老板?金老板不止长得人比花娇,售卖的货,也比别家的好。” 金南芸听到付子辰说自己早年丧夫,顿时就笑了,道:“属你嘴贫,毛病多少年了还不改,活该你讨不着娘子。” 付子辰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金南芸却突然想到“柳蔚”,再瞧瞧付子辰,脸色便不自然了一下,忙咳嗽了两声,又道:“不说这些了,柳公子应当是初次来京?这京都地方,我倒是也算熟悉的,子辰说你是来找人的,不知所找何人,有无地址?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打听出来。” 柳陌以却摆摆手,道:“既然已经来京,柳某自己找寻便是,不劳烦金老板与子辰兄。” “不劳烦。”付子辰拍过柳陌以肩膀的手,又紧紧的将柳陌以肩膀扣住,面上却温笑着道:“与我还客气什么,这般见外,我可生气了。” 柳陌以的脸色又有些白。 金南芸看得出,柳陌以心情不悦。 便打着圆场道:“其他事暂且搁下也无妨,你们先要将行李收拾了罢,午膳我在一品楼定了一桌,为你们接风。” 柳陌以又道:“谢金老板美意,只是既已到京,柳某也该告辞了。”他说着,又看向付子辰,忍着满肚子怒火,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道:“多谢子辰兄一路相助,不好叨扰,陌以就此告辞。” 柳陌以说完,迫不及待的上马车拿了自己的行李,背上就要走。 却被一左一右挡住了。 付子辰道:“陌以你急什么?既是要寻人,必然是得长期留京,这京都屋子可不好找,客栈又不划算,一时半会你住哪儿?不若就住我这儿,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金南芸也道:“柳公子初次来京,小女子怎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柳公子便莫要推脱了,你是子辰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何故见外。” 柳陌以被左右夹攻,但初心不变,他要走,一定要走,绝对不能再和这个付子辰有半点接触了。 这人有病的。 可柳陌以再是想走,奈何体力跟不上执念,付子辰手一揽,就把他抓了过去,拽着人直接往宅子里走,边走还边道:“路上条件简陋,我便未招待好你,陌以,你总要再给我个机会弥补弥补,况且你我都是江南来的老乡,我又虚长你几岁,你便当我是你兄长便是,再与我客气,我可当真生气了。” 柳陌以心想,你要是我兄长,我直接让我娘堕胎! 但心中再是反叛,现实里他也还是被付子辰强行拉进了府宅,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宅院大门“轰隆”一声关上。 柳陌以觉得那不是一扇普通的宅院大门,而是他通往自由快乐的唯一出路,但现在,已经被关上了。 这厢柳陌以生不如死。 另一边,柳蔚也接到了浮生的信儿。 “今日中午,一品楼?”听完浮生的禀报,柳蔚又问:“不是说过两日再聚吗?怎的今日就要聚?” 浮生脆生生的道:“好像是付大人还带了位朋友来,小姐说,付大人那位朋友也姓柳,与先生您有缘,不若就一道去见见,也正好为付大人接风。” 柳蔚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了眼已经大晴的天空,说道:“那一会儿见。” 浮生应了声是,临走前,又问:“先生可是一个人去?还是……” 浮生意有所指。 虽未说明,但意思柳蔚却明白。 柳蔚想了想,昨夜容棱留宫未归,今日肯定是要回来的,若是回来见不到自己,怕是又要折腾人。 犹豫一下,柳蔚道:“两人。” 浮生授意,这才离开。 果然,容棱已时刚过,便回府了。 回府后,容棱直接去了书房。 柳蔚听到消息,也走了过去,还未到,便听到里头,两人的对话声。 说的都是一些当朝的政事,柳蔚没多听,直接推门进去,就看容棱、容溯同时瞧向她。 “怎的起这般早。” 自从安胎后,容棱深怕柳蔚睡不够,已时之前起身,也怕她睡不饱,总要想点法子,让她再打个盹儿。 但柳蔚,真的睡不了这么多。 柳蔚道:“付子辰回京了,今日中午一品楼接风,你可同去?” 容棱目光深沉的瞧了她一眼,道:“好。” 柳蔚也“嗯”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不打扰两人谈正事。 这时却听容溯莫名来了一句;“今日中午,本王也有空。” 柳蔚:“……” 容棱:“……” 第848章 容棱柳蔚,情侣款衣袍……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49章 他也姓柳,与你莫不是一家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50章 若付某是个女子,柳大人便早娶我为妻了 柳蔚点头,却将茶杯,稍微放去前面一点。 容棱的脸色现在已经不是难看了,他只是漠然,漠然到,金南芸坐得那么远,都还浑身打哆嗦。 金南芸暗中握了握拳头,笑着道:“说起来,今日这天气可真不错,难得的晴朗天儿。这前几日,京都可又是大雨,又是大风的,雪也没少下,不过怎的一觉醒来,就天蓝水清的,真是好兆头。” 这话题转的实在是生硬,金南芸一番话讲完,别说容棱、容溯,便是柳蔚与付子辰,也没捧场。 四人齐齐都看着金南芸! 面对四道置身事外的视线,金南芸咬牙,最后摆摆手,端起茶杯,低头就喝,可这一喝,又发现没水,只好又往外面喊。 小二进来倒水时,正好又安了一个位置。 位置安好了,金南芸终于和容溯距离拉开了,不觉松了好大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而容溯,表情微妙,等将付子辰对柳蔚的一番殷勤看得透了,眼底才露出冰冷的笑,问道:“付大人与柳大人,似乎私交甚笃?” 付子辰转眸,视线明朗的看着容溯道:“七王爷有所不知,付某与柳大人,可不止是私交甚笃,我俩,若说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哦?”容溯挑眉:“何谈生死?莫非,你二人还曾一同落难过?” “倒非落难,只是共历过太多事,多到,有些不分彼此了。柳大人还曾说过,若付某是个女子,便早娶我为妻了,顺道给小黎找个后娘。对了,今日小黎怎的没来?臭小子不知道我来京了?“ 最后一句,付子辰明显是问的柳蔚。 但在场众人,却大多没在意付子辰最后那句,只在乎那倒数第二句…… 金南芸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容都尉,修长手指已经快把茶杯捏碎了! 而另一边的七王爷,额间也显现了青筋凸起的痕迹! 整间雅间里的气氛,尴尬的让人无法呼吸。 偏偏都这种情况了,柳蔚还旁若无人的与付子辰闲聊。 柳蔚道:“小黎要上课,晚些时辰才能下学堂,你若想见,晚上见吧。” 付子辰不免惊讶:“上书院了?京都的书院?那以后回江南,是不是还要请江南书院的先生再教一遍?老师的授学方式,怕是不同。” 柳蔚又道:“应当以后都在京都了,不太可能再回江南。” 付子辰却道:“也是,孩子大了,就该放养,让小黎自己待在京都,也能锻炼锻炼让他独立。小黎这孩子,就是太被娇惯了,小的时候还不发觉,那时候,我那官服还让他当过尿布,但大了,可不能纵容着再像以前那么皮了。” 柳蔚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看着付子辰唉声叹气的模样,柳蔚再道:“小黎现在独立很多了,晚上都敢一个人睡了。” 付子辰点头:“哟,胆子是大了,那以后你离开他,也能放心了。” 柳蔚不解:“我为何要离开他?” 付子辰拍拍柳蔚的肩膀,拍完,顺势将柳蔚哥们儿般的揽住,又凑到柳蔚耳畔,小声的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太小,但是奈何房间里安静,因此,任何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付子辰是道了一句:“孩子大了,总要分离,不过是早晚罢了。” 柳蔚还想说点什么,却听“砰”的一声,茶杯落地,响彻耳畔。 柳蔚抬眸看过去,付子辰也看过去…… 金南芸哆哆嗦嗦的跟着看过去,就见容溯将手边的茶杯砸了,砸完还笑,却恶狠狠的道:“手滑了。” 手滑两个字,容溯说得可谓咬牙切齿。 这顿午膳,注定不可能好消化了。 金南芸叹了口气,就往后瞧,嘴里还念叨着:“浮生接个人,怎的这般久,我去瞧瞧,你们先坐!” 金南芸正要起身溜走,就见雅间门被打开了。 外面,浮生单手反剪着一位斯斯文文,但满面怒气的青年公子。 青年公子乖顺的站在那,见了屋里几位贵人,浮生直接将青年公子一推,把人推进去,道:“柳公子回来了,小姐,人都齐了,是否可以上菜了?” 金南芸生无可恋的点点头,心如死灰的道:“上吧,随便吧。” 语气里透出的,满是绝望! 只是,金南芸的心情,注定没人在意。 柳蔚的目光转向了那站在一旁,还在揉捏手腕的青年公子。 青年的眉头皱着很紧,不悦的看着在场众人,尤其是看到付子辰时,脸色更是难看。 “坐吧。” 付子辰指了指唯一的空位,语气自在极了。 柳陌以的眸子紧了一下,视线又扫视了雅间内的众人一圈,最后才慢吞吞的朝着空位走去。 小二很快送了菜上来。 上菜的过程中,柳陌以的脸色始终不善。 容溯瞧着,问道:“这位是?” 付子辰放下手里酒杯,道:“这位乃是付某的朋友,姓柳,今次同付某一道来京,因非京都人,在京都无住处,便暂时跟着付某。” 付子辰说完,还特地看了柳陌以一眼。 柳陌以接收到付子辰的眼神示意,尽管心情极为不快,却还是没失分寸,起身,耐着性子对众人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柳陌以。” 因实在不想与这些人过多接触,柳陌以虽说保持着仅剩的礼仪,语气却极为冷漠。 听出了柳陌以音色中的排斥,容溯冷笑,正要再出声,却听对面的柳蔚,突然道:“陌以,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女气了。” 柳蔚这话说得实在突然。 柳陌以不禁看向柳蔚。 在正面注视柳蔚的容貌时,柳陌以的表情变了变,随即皱了皱眉,不觉问道:“这位公子,你我,可是见过?” 柳蔚却道:“我想并未见过,但我与公子,确实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或许,是上辈子见过。” 柳陌以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只是又审视了柳蔚一番,才垂首道:“在下的名字,乃家兄所取,虽说生僻了些,但女气,倒是第一次听说,公子,有何见解?” 第851章 柳蔚与柳陌以聊的越发的投契, 柳蔚手指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击,一下一下,琢磨着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以矣不同字,却同音,想来寓意,应当也差不多,令兄为公子取这样的名字,怕是有何别意。或许,令兄正等着谁,想见谁,又见不到,借字之寓意,以抒思念。” 柳陌以愣了一下,想到岳单笙的不告而别,来去匆匆,还有岳单笙交托自己的事,一时,竟有些恍惚。 柳蔚看岳单笙不语,又想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句词,乃是五国十代期,吴越国国君钱镠思念其夫人,催其尽快归来时书的词,这个典故,按理说这个异世的人,理该是不知道的。 柳蔚觉得自己说多了,也就摆摆手,正要转移话题,却听那柳陌以突然笑了一声,随即摇头。 柳蔚不解的看着他。 柳陌以却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眉头放松,表情无奈:“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去见他想见之人了,我还以为……” 说着,柳陌以又看向柳蔚,道:“公子一席话,令柳某茅塞顿开,是柳某偏执了,反倒多事了。” 柳蔚不明所以,不知这人在说什么。 柳陌以也没多解释,只是端起手边的酒杯,倒了一杯,对着柳蔚一敬。 柳蔚还是不明白,但对方敬酒,她没有不接的道理,尤其又是新朋友,因此,也端起酒杯,打算一敬。 可是,柳蔚刚举起酒杯,就听对面容溯猛地唤了一声:“等等!” 随即,柳蔚便感觉自己的左右手都被按住了。 柳蔚愣然的看着自己左右手上,覆着的两只男子大手,又左右看看两只男子大手的主人,容棱,付子辰…… 容棱面色冰冷,很快将手从柳蔚的手上拿开,眼神却凌厉的扫向另一侧的付子辰。 付子辰迎上容棱的视线,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手指往前,抽走了柳蔚手心的酒杯,并且轻斥一句:“大中午的喝酒,谁教你的?” 柳蔚皱眉看着付子辰。 那并不是酒,而是一杯白水。 付子辰却已经倒了杯茶水,重新塞到她手心。 柳蔚握着这杯茶,但手里茶杯又被抽走。 容棱淡定的将那茶杯放到一旁,顺手将他喝过的茶递给柳蔚,道一句:“这杯不烫。” 于是,握着这杯不烫的温茶,柳蔚终于接下了对面柳陌以的敬酒,抿了半口茶。 柳陌以在敬完酒后,莫名的对柳蔚又亲近了些,这便开始闲聊起来:“柳先生博学,说起来,亏得陌以习文多年,却连自个儿名字的含义都未参透过,倒是自愚了,还险些,闹了个大笑话。” 柳蔚对此人颇有好感,便接了话茬道:“不过是往日听过一耳,担不得公子厚赞。只是,令兄心有执人,念念不忘,柳某倒是好奇了,这执人,可是令嫂?若真是如此,柳某当要恭喜公子,想必令兄与令嫂,定是夫妻琴瑟,家和万事。” “说来笑话,家兄已过而立,却迟迟不肯成家,家母与在下,也是操心不已,这次兄长又不知去哪了。在下多处寻找,听闻家兄来了京都,这才远赴而来,原想总要找到兄长,问问兄长究竟要去哪儿,做什么,可今日被先生一番点拨,倒是恍然大悟,看来兄长没准,是给在下找嫂子去了,若是如此,在下追去,反倒不美,指不定,反倒会是个连累。” 说起兄长,柳陌以一说就停不下嘴,一连说了他家兄长好多好话,只差把人夸上天了。 雅间里头,一时只有柳陌以与柳蔚闲聊的声音,周遭,却是安静的静若寒蝉。 金南芸艰难的将手边的筷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好多回,最后还是没敢夹菜。 现在气氛有点怪,金南芸当真是丁点不敢轻举妄动。 这餐午膳,怕是彻底不用吃了。 金南芸内心七上八下,却看柳蔚与那柳陌以倒是聊到了神髓,越发的投契,聊到后头,两人竟然开始兄弟相称。 这顿午膳,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结束后,柳蔚还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将贴身的一块玉佩给他,道:“京都大街上,三王府,陌以你若是不急着离京,无事时,可来府中做客。我见你喜饮酒,三王府中还有两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味道纯正,香气浓郁,你来了,我便开了让你尝。” 作为葡萄酒的真正主人容棱,冷漠,一言不发。 柳陌以很高兴,惊喜的道:“这可是柳兄所言,若我当真去了,你可不许食言。” 柳蔚温笑:“那是自然。” 柳陌以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可好?” 柳蔚却摇头道:“今日不成,中午你饮了不少,回去好生歇歇,酒是美味,却不好贪杯,喝多了,伤身。” 柳陌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舍的点头,道:“那,明日我去找你?” 柳蔚笑着:“好。” 两人一路从二楼雅间出来,聊到一楼大厅,眼看着再不阻止,柳陌以怕是真的要跟着柳蔚回家了,容棱终于冷下脸色,对付子辰随意点头告别,便拉着柳蔚回身上了马车。 付子辰也面无表情的拽着柳陌以上了另一辆马车,上马车后,就对车夫道:“走!” 语气非常不好。 当两辆马车匆匆离去,一左一右,背道而驰时,还站在一品楼门口的容溯,才对金南芸道;“劳金老板破费了。” 金南芸嘴角抽搐,勉强笑了一声,道:“能宴请三王爷与七王爷您,乃是小女子的福分,今日招待不周,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容溯客气的道:“菜色丰富,酒香醇美,何来招待不周之说?若实在要说有何冲突之处……”容溯沉默了一下,不太高兴的问:“那柳陌以,金老板你与其相熟?” 金南芸就知道这位七王爷会问,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只好挑挑拣拣的为柳陌以说一些好话,最后又把柳陌以可能不日就要离京之事说了。 容溯听了,冷笑一声,道:“不日就走,最好。” 金南芸其实想问一声,柳陌以缠着柳蔚说话,容都尉与付子辰生气也就罢了,关您什么事呢? 您跟柳蔚,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这话只是在心里头绕了几圈,金南芸到底没敢真问出口。 回三王府的马车里,柳蔚歪在车壁上一边休息,一边跟身旁的容棱道:“那柳陌以,你有否觉得很是可爱,尤其是喝了酒就脸红,我想到小黎小的时候,我拿筷子沾了酒喂过一次,小黎也整张脸都涨红了,说不出的有趣。” 第852章 容棱终于听不下去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53章 马不停蹄的跑去跟付子辰告密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54章 绣了朵花,把王爷的脾气给绣没了 将两封帖子都送出去了,柳蔚就陪着小妞绣花。 看着小妞手巧的在绢帕上,一会功夫就绣出了半朵牡丹,柳蔚面带微笑,叹道:“小妞将来定会是个好媳妇,谁娶了你,就是谁的福气。” 小妞愣愣的看着自家公子,而后想了想,道:“那小妞长大嫁给公子,把福气给公子。” 柳蔚闻言笑了,伸手摸摸小妞的头,道:“好,你快些长大,长大了,我娶你。” 小妞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埋着头,继续绣花。 柳蔚看着那越发成形的手绢,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这个针脚是怎么缝的?” 柳蔚以前也接触过刺绣,就是在刚回柳府的那阵子,但当时她对这种东西,实在不在行。 现在,看小妞绣得这么利索,柳蔚又处在穷极无聊时,不禁有些多想。 长子是草,幼子是宝。 小黎出生前,柳蔚还在为生计烦恼,没有太多闲情雅致,为小黎操持什么,那时候,小黎的襁褓,都是金南翩给绣的。 但现在,第二胎怀着,自己又被容棱当猪一样圈养了起来,说无趣,是真的特别无趣。 既然如此无趣,那便消遣消遣罢。 柳蔚这就动了心思,想给腹中的孩子,绣个襁褓,如果顺手了,再绣个小衣服小裤子,也不是不可以。 小妞见公子有兴趣,便将自己的绣法仔细告知。 柳蔚听了半天,云里雾里,最后点头,说要上手试试。 小妞将绷子和针线都给公子了。 柳蔚绣了一针,针脚歪了,绣错了,但线已经穿过了绷子,再拉回来,针口难免变大,就绣毁了。 于是柳蔚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戳。 绣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小妞抓了抓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丫头思考了一下,婉转的道:“公子,我来吧。” 柳蔚还在回想刚才小妞说的绣法,头也没抬的道:“没事,看起来很容易。” 小妞嘴巴扁了起来,不好意说,本来一眼就能看出的盛开牡丹,现在一瞧,牡丹就跟被人踩了几脚,快碾碎成渣一般。 小妞决定了,这个帕子绣好了,也一定不会用的,太丢人了。 柳蔚耐心有限,绣了一刻钟就受不了了,终于把绷子和针线还给小妞。 小妞拿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了看,这帕子是彻底没得救了。 而柳蔚这时候道:“花绣起来太乱了,明日开始咱们绣竹子,竹子简单,也清雅,绣个襁褓。” 小妞心说小公子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襁褓? 但又想,公子也许是一时兴起,肯定坚持不下来,就点头答应,道:“公子若是喜欢,那明日我去多买些绿线。” 小妞没想到的是,这个襁褓,将来竟是真的要用的,还是用在未来的小小主子身上。 而此时,尚在书房的容棱,听了明香的禀报,不觉皱眉:“绣花?” 明香点头,表情也有些不可思议:“是绣花,还说明日开始,就绣竹子,要绣襁褓。” 容棱表情微妙起来。 说起来,认识柳蔚的日子不短了,他自知也算见过柳蔚所有面貌,却从未想过,有一日,柳蔚会绣花。 柳蔚若是都能绣花了,那这天下怕是没有女子不会了。 “绣得如何?”容棱问道。 明香为难了一下,决定婉转一点,道:“绣得,其实不错,但小妞看起来很不高兴,小妞这块帕子,绣了好几天了,一天绣一朵花,已经绣了七朵了,最后再绣半朵就能完成了,但现在……” 容棱能想到那个画面,顿了一下,他将桌上的两封红色帖子拿起来,递给明香:“去送了。” 明香一直在柳蔚身边,之前虽然没伺候柳蔚写帖子,但却看到小妞将这帖子交给管家。 如今,这帖子却在王爷这,其中意思,明香还能不明白吗? 明香没有多问,老实的将帖子接过,心说柳公子这也是歪打正着。 今日从外面回来,明香就发现公子与王爷在闹别扭,明香明白,公子与王爷争执的重点,好像就是今日那个撞了自己一下的青年公子,听是也姓柳,乃金老板朋友的朋友。 这帖子,就是送给那青年公子的。 想也知道,王爷会有多不乐意,拦截下来,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柳公子绣了朵花,倒是把王爷的脾气给绣没了,只是咱们这位冷面王爷,现在,是不是忒好哄了些? 两封帖子,最后是明香遣人去送的。 送去付子辰住宅的那封,没甚意外,不过就是付子辰代收了,说是等人醒了,交给他。 送往柳府那拜帖,却起了大波澜。 柳域沿着还未修整好的府上庭院,一路前往外院书房,他手里捏着红封的拜帖,面色却难掩紧张。 到了书房门口,还未进去,柳域已听到里头父亲训斥的声音。 柳域停了下来,安静的站在书房外的小廊边等着。 直到过了两刻钟,书房的门被打开。 柳琨一脸菜色的从里头出来,表情很是难看,青白交错的面上,隐约能看到一道红痕。 柳域眼睛往房内看去,这便看见地上摔碎的砚台,这样一来,柳琨脸上的伤,就不难想象了。 没有说话,柳域越过柳琨,直接往里头走。 柳琨却叫住他:“大哥。” 柳域停住步伐,回头看柳琨。 柳琨的表情很是狼狈,小心的将书房门关上,拉着柳域到了廊下,重重的道:“大哥,只有你能帮我了!” 柳域沉默的凝视着他,等他说下去。 柳琨握了握拳,艰涩道:“此番牢狱之灾,柳府上下损失惨重,父亲器重,派弟弟排查乡下祖田情况,弟弟去看了,但原来,乡田早荒,祖屋破败,根本无法倒卖应急,如今父亲责备,可这些事,以前分明是母亲做主,我一个男子哪里知道这些,田野损烂,也不是我的过失,父亲却,却要我负这个责!大哥,你可得救救弟弟啊!” 柳域冷漠的看着柳琨,等他说完,才开口道:“父亲做事,自有主张,我亦不敢过问。” 第855章 柳蔚欺君,可是这君,又在哪儿? 听出柳域不愿帮忙,柳琨眼中渗出慌乱,咬牙道:“兄长应当清楚,父亲此举,分明是故意刁难,用意,不过是惩治弟弟在牢中……” “柳琨!”柳域打断他的话,语气严厉道:“你若觉得父亲这是刁难你,为难你,你大可与父亲言明,不接此差事。我们柳府就算再穷,也还养得起一个游手好闲的二少爷,你若是不敢言明,我可替你与父亲说。” 说罢,要进书房。 “大哥!” 柳琨忙喊住柳域,额头冒汗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域却道:“无论你什么意思,背后说父亲的不是,都属不对,这就是柳府教你的家教?父亲方才对你的教训,你是一句都未听进,看来,我要与父亲说说,莫让父亲再白费口舌,有这力气,不如多休养休养,早日将身体养好!” 柳琨暗暗咬牙,知道这关自己是必然要踩着血踏过了。 他现在不是怕当这个冤大头,赔出祖田的损失,怕是怕,有一就有二,父亲不肯原谅他,记恨着牢中之事,那他这个柳府的二少爷,将来,就真的要名存实亡了。 柳琨很清楚,自己在牢中之举是真的惹怒了父亲,但那种情况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就不信,真到了生死关头,柳域和柳谈,就能真的英雄无惧? 但就算柳域和柳谈有这个胆量,他没有,那又如何?若皇上真要处死柳府所有男丁,他靠自己的手段活下来,活好了,不就等同于是给柳家保留了最后一点血脉? 他又有什么错? 现如今,时过境迁,柳府的人都没事了,虽说在朝廷里头,一时还没有柳家的位置,但柳家在京都根基深重,想要复起,并非不可能之事。 柳琨现在愿意受老东西的气,愿意接下这些赔本的差事,为的不过是让老东西消气,将来自己有望回朝时,老东西不要多加阻拦。 可是这老东西,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柳琨看着柳域,明白柳域也不会帮自己,他这个大哥,就是个刚正不阿的伪君子,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最伟大,对付这种人,原本卖惨是最好的方法,但显然柳域也还在气头上,这个法子如今不适用。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是一家人,只要是一家人,那总是说不了两家话。 再过些时候,自己再忍忍,这个坎儿,总会过去。 柳琨想好一切,便目送柳域进了书房,复便开始深思,寻摸着该用什么方法,哄妻子将嫁妆拿出来,替他补上这笔银子。 柳域进入书房时,就看到父亲正抬眼看着自己。 柳域反手将书房门关上。 柳城靠在椅背上,冷声问道:“那个逆子,说了什么?” 柳域知道父亲问的是谁,便垂首道:“不过是一些讨饶的话,父亲无须理会。” 柳城缓下脸色,没在柳琨的事上多谈。 柳琨在牢中的所作所为,父子几人都曾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孽畜,教训已是便宜,若非顾忌到父子一场,兄弟一场,柳琨那条命,怕是在出狱的第二日,便就没了。 柳域对柳琨毫不同情,不止是因患难见人心,更因,此人不思悔改,到现在还巧言令色,口蜜腹剑,柳域就算心肠再软,对这样的人,终究也是软不下去。 “你过来,可是有事?”柳城随手翻开一封信件,问道。 柳域紧了紧手中的拜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三王府送来的。”说着,将拜帖递上。 柳城愣了一下,三王府? 柳城撂下那封拆了一半的信件,将红帖接过来,展开看了一遍,脸色凝重起来。 “明日便登门造访?” 柳域道:“自那日之后,柳大人便再未来过,我们送过两次拜帖往三王府,都被退了回来,此次,莫非是有何事?父亲,明日我们可要准备什么?您说,到底是三王爷要见您,还是那位柳大人要见您?” 柳城也拿不准,这就又将拜帖看了一遍,眉头蹙起,道:“无论如何,吩咐下去,明日备好酒菜,不可怠慢。” 柳域点头,想了想,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挂到嘴边,最终又还是问不出口。 柳城注意到长子的脸色,沉默一下,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柳域过去坐下,待坐正了,才鼓起勇气问道:“父亲,那位柳大人,莫非……莫非真的是……” 柳城摇摇头,吐了口气,道:“问了也不会承认。” “难道是真的?”柳域一下子站起来,冲击太大,有些慌张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柳城表情同样不好,苍老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仰头,闭了闭眼,带着褶子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嘲弄的笑,自问道:“欺君,可是这君,又在哪儿?” 柳域听后愣了一下,随即,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是出自父亲之口。 君在哪里,君在宫里,可,那位君,还是君吗? 身患顽疾,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随时驾崩都是极有可能之事。 但无论如何,那终究还是皇上,还是一国之君,还是九五之尊,父亲,怎能说出如此之话。 柳域忍不住看了看父亲愈发苍老的脸,尽管,已经过了好些日子,大夫也都看过了,但父亲脸上,依旧是伤痕犹在。 那是屈辱的烙印! 这样的牢狱之灾,这样的九死一生,又有谁能不怨,不恨呢? 柳域是明白父亲这个心态的,但他一生所学所习,就是为君效力,保皇保正,现在,有人告诉他将来或许要走另一条路了,他一时,是真的无法适应。 柳城没有与长子说太多心里话。 柳域的优点,作为父亲的柳城很是清楚,同样,柳域的缺点,做父亲的也很明白。 柳域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但索性,一颗赤子之心,就算性子再迂腐,到底板是正的,与柳琨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不一样的。 经过这次巨变,柳城很多事都看开了,他如今一把年纪,该是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以前抱着权利不想放,现在却是疲惫了,说到底,什么都不重要,一家老小齐齐整整,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见长子还在想着那位“柳大人”之事,柳城严肃提醒道:“欺君之罪,罪大滔天,但她既敢如此肆无忌惮,便说明,她有所倚仗,至于她的身份与柳家的关系……咱们柳家,如今都是她救的,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总之,明日待她来了,有何要求,当面再谈。” 第856章 如今柳蔚身份贵重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57章 觉得共苦过,将来就一定会同甘 柳瑶低声道:“有一点,我还是佩服大姐的,大姐手底下的人,都不是庸人。” 柳域没有做声,等柳瑶继续说下去。 柳瑶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有些冷,脸色又白了,道:“府中出事,甭管是有没有卖身契的下人,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跑了,我这屋子……”柳瑶这时长出一口气,抬目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房间,自嘲一声:“一夜的功夫,全被搬空了。” 柳域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沉痛,道:“是为兄,连累了你们。” 柳瑶看向大哥,表情不变:“哥哥不用说这种话,错不在你,不在我,甚至于不在父亲,也不在我那位大姐身上,这不过是咱们柳家树大招风,进入了别人的眼。” 柳域万没想到柳瑶能说出这种话,顿了一下,还是道:“你长大了。” “怎能不长大……”柳瑶眼眸黯淡道:“哥哥以为我就是傻子吗?谁好谁坏,我还会分,以前不分,是因为就算不分,天也还在,塌不下来,分不分,我都受不到伤害。可这天一旦塌了,人就要学会自保,也要学会懂事,命是给知趣的人留的,不知趣的,是活不了的。” 柳域听着这些话,忽觉有些不对。 柳瑶这话虽然现实,但是,却透出了一股太浓太重的大悲大哀,甚至让他都开始跟着压抑。 柳域上前,握住妹妹的手,紧了紧,认真道;“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将来,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相府二小姐,哪怕父亲回不了原职,咱们柳家不当官了,也短不了你的一寸一毫。” 柳瑶垂首,看着大哥的手掌,眼眶有些红,道:“我听说,五王爷遭遇不幸,身子出了毛病,断子绝孙了。” 柳域不知妹妹为何提起这个,但还是点头道:“外面是这么说。” 柳瑶道:“那便劳烦哥哥,替妹妹做个主,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到了成亲的时候,可家中变故,无暇张罗,如今,大事已过,请哥哥禀报父亲,妹妹愿嫁五王爷,为侧为妾均是不计较,还望父亲成全。” 柳域眼神锐利:“你胡说什么!” 柳瑶仰着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但还是道:“当初你们能用大姐的亲事,换取七王爷面前的殊荣,如今用我巴揽五王爷,就不行吗?难道大姐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了?我们柳家不能倒,大哥,我只是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五王爷身患恶疾,好人家的姑娘,不会愿意嫁过去,我不奢求正妃之位,为侧为妾,难道也不可?难道,我就这么差吗?” 柳域扬声呵斥道:“爹娘要是知晓你有这种心思,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 柳瑶却吸了吸鼻子,眼神倔强:“哥哥不帮忙,便罢了,我会找二哥。” 柳琨那脾性,怕是巴不得把柳瑶卖了,换回自己的旧职,只要能再入朝为官,柳琨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柳域板着脸,教训道:“刚才还说你长大了,现在又开始任性了?你要和你大姐比,你和她比什么?” 柳瑶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就这么差吗?我就这么差吗?” 柳域问:“联姻的点子,是谁给你出的?” 柳瑶一僵,抬头看向大哥。 柳域语气很轻:“是巧云,还是那个阅儿?” 柳瑶摇头,咬着唇道:“不是她们,是我自己想的,哥哥……” “不是她们,那这柳府里,会嚼舌根的就只剩下一个了。”柳域说着,面上表情更冷了。 柳瑶有些慌张,还想再解释什么,但又怕越描越黑。 柳域却在此时,幽幽的道:“柳沁,辜负了钟姨娘啊……” 柳瑶一下子急了,起来就要开口。 柳域却道:“明日府里会来贵客,你准备准备,明日与母亲一起相迎。” 柳瑶心不在焉的点头,坚持道:“哥哥,不是柳沁……” “我知道。”柳域回着,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柳域又与柳瑶说了些明日宴客之事,柳瑶都一一应下。 等到柳域离开,柳瑶才急忙叫了巧云,吩咐道:“去陶宁院给三小姐报信,让三小姐去找钟姨娘,若是出了何事,有钟姨娘作保,总会好些。” 巧云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了,当即不敢耽误,立刻就去了。 巧云走了,冰杏院就只剩柳瑶与阅儿,柳瑶想了想,觉得不妥当,起身就往门外走。 阅儿叫住道:“二小姐要去哪儿?” “主院,我要求母亲……” 阅儿直接过去,将其拦住,皱着眉道:“之前奴婢就与小姐说过,三小姐不安好心,如今连大少爷都看出来了,小姐,您还倔什么?” 柳瑶拧着眉,表情很难看:“你让开,让我出去。” “奴婢不让!”阅儿坚定的道:“相府出事,人情冷暖,之前好长一段日子,三小姐都不曾与小姐有交集,那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独自去讨好老夫人?三小姐嫉妒夫人为小姐准备了后路,她却指望不上钟姨娘,所以她频频往老夫人跟前凑,就是为了求老夫人保她,当时奴婢就说过,命在危难,人心暴露,三小姐自私自利,小姐不能听她胡言乱语,但小姐就是不信,如今大少爷都这么说了,小姐为什么还不能清醒清醒?奴婢为何来冰杏院,小姐清楚,小姐知道奴婢是老夫人派来盯着您的,您起初对奴婢不好,奴婢不怪您,之后咱们共度难关,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小姐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是身边小人为患,您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您都信,您就不能自己想想,自己判断判断?老夫人说您是傻,奴婢觉得您不傻,您聪明得很,就是不把这股聪明劲儿用到正途上,这个相府,现在变成这样,说起来,真心想相府好的,想重振相府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您一个,夫人一个,老夫人一个,大少爷一个,相爷一个,再多的就真的数不出来了,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才是柳府的正主,嫡主子,而那些只图自保浑水摸鱼的,根本靠不住,小姐,您明白吗?” 阅儿说了一番,看柳瑶一动不动,又叹了口气,抓住柳瑶的手道:“奴婢知道,您没有多喜欢三小姐,要是换做以前,您绝不会因为三小姐将要被老爷和大少爷责罚,而去救她,您甚至会拍手叫好,闲乐看戏!但府中落难,您将她当做了真正的姐妹,不与她计较旧事前嫌。大小姐曾说过,这是人在绝望时,想要寻求一份安全感与同理心的彷徨心态,因为觉得共苦过,将来就一定会同甘,从这一点其实就能看出,小姐您是有良心的人,但是不是人人都这么想,落难时三小姐尚且还在嫉妒您,如今大难过去,她还教唆着您自愿献身废了身子的五王爷,去挽救相府,说句不中听的,她凭什么要求您?老爷夫人都没开口,她凭什么要小姐一个女儿家去抗下兴家大任?” 第858章 柳陌以长得,有些像谁 阅儿说了许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阅儿知道,自己的话柳瑶听得下去,还是那句,柳瑶耳根子软,好赖话都听得进去。 但良莠之分,却要柳瑶自己去区别了。 阅儿现在是越来越不怕得罪柳瑶了,因为阅儿知道,这个二小姐真的只是蠢,只是傻,要说这个二小姐还有什么大的野心?那如今是真没有了。 就算曾经犯过错,闹过事,多数也就是因为性格使然,被骄纵得恣意妄为,但人性本善,经历过大是大非后,二小姐到底还是知错了,也收敛了,那些锐利的棱角,也被这场大灾,磨得所剩无几了。 阅儿觉得,自己可以带好二小姐,就像老夫人说的,近朱者赤,身边有个良人,总比全是阴暗小人来得要好。 看,巧云不就越来越好了? 二小姐,一定也会越来越好! 柳沁最后究竟如何,柳瑶这儿始终没收到消息,巧云是将话带到了,但话一带完,也就回来了。 因此,等到晚上,柳瑶也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 柳瑶几次都想出院子去看看,但都被阅儿拦住了,最后,甚至巧云也加入拦截。 巧云是跟柳瑶一起长大的,算是从小伺候二小姐,柳瑶知道,巧云与阅儿关系越来越好,但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这么不向着自己。 柳瑶明白,阅儿的很多话都是对的,如今相府人丁凋零,现在剩下的人,都与主子共苦过,她作为主子,每个都在乎,每个都是她的同伴,也就因为如此,她对柳沁,现在是真的狠不下心。 总之,这一夜,柳瑶都老实待在院里。 第二天清晨,巧云带来消息,说钟姨娘家乡舅父离世,老爷恩准钟姨娘带柳沁回乡拜祭。 柳瑶听了,心下知道,柳沁这算是完了。 怕是,以后都回不来京都了。 坐在软榻上,柳瑶有些恍惚。 阅儿与巧云对视一眼,两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在柳瑶旁边,道:“之前三小姐不是一直想出府吗,费尽心力的就是想离开京都,现在,三小姐如愿以偿,不是很好吗?” 柳瑶看阅儿一眼,眼神有些涣散。 巧云沉默了一会,去拿了梳子过来,为自家小姐梳头,边梳边道:“大少爷吩咐下来说,贵客午膳前便会到,小姐得好好打扮打扮,不能丢了咱们柳家的风范。” 那位贵客究竟是何人,柳瑶在打扮好了,去了主院等候前,都不知晓。 直到柳瑶进了主院,看到满厅堂的人,就连年纪最小的柳丰都被抱了出来,她才意识到,这位贵客,怕是真的很贵。 吕氏看到女儿来,就招了招手,让女儿坐到自己下首。 柳瑶过去,坐下后,唤了声:“母亲……” 吕氏看女儿一眼,直接道:“没杀了她,已是看在她到底是你父亲女儿的份上,其他的,多说无益。” 柳瑶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开口了。 唇亡齿寒,之前柳瑶和柳沁身处环境一样,遭遇的事一样,彼此的身份甚至也一样,所以,如今柳沁离开了,她便有种,只剩她一个人的孤寂感,这种害怕,恐慌的感觉,是别人疏导不了的。 就像阅儿说的,这或许,就是那该死的同理心在作祟。 平复了一下心情,柳瑶没再纠缠着柳沁的事不放,她看向厅内众人,除了父亲没来,其他人全都来了,不禁小声问:“究竟,今日来的是谁?” 吕氏听了,沉默一下,道:“救命恩人。” 而就在这时,外面下人来禀,道:“夫人,大少爷,三王府的马车,到门口了。” 吕氏站起来,将柳丰给奶娘带着,这才整了整衣衫,道:“出去恭迎吧。” 柳域看了眼母亲,心中赞叹,曾经母亲对柳蔚可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却能忍下一切,为其恭门相迎,能屈能伸,确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吕氏心中无怨吗,当然不是,但吕氏知道,斗不过那人,永远都斗不过了,不止斗不过,现在全家都受了她的大恩,如今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哪还敢胡作非为。 柳城能看出的,柳域能看出的,吕氏如此精明,又怎会浑然不知。 就算不知,也是佯装不知,而这种佯装,会装到底。 装的,谁都看不出破绽。 一路走过贫瘠的小道,到了相府门口,吕氏就这么看着府门外,那华丽的马车里,两道身影相携而出。 吕氏压下心中的苦果,嘴角噙着得体大方的笑容,走上前去。 柳域有些不忍,站在了母亲前面,先一步迎上去,躬身唤了声道:“见过柳大人。” 如今柳家众人都无官位在身,柳蔚这个镇格门司佐,的确担得一句大人。 柳蔚手里牵着她特地带出来,一会儿还要一道去买绿线绣竹子的小妞,身后半步,是与柳蔚一同前来的柳陌以。 两人不知是不是默契,穿的皆是白衣,远远一看,丰神俊朗,翩翩风度,眉目间还有几分相似神韵,极为惹人目光。 吕氏看看柳蔚,又看看柳蔚身后的男子,一时,猜不透后者身份,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吕氏总觉得,后者有些眼熟。 长得,有些像谁。 “柳兄,数日不见,身上的伤可好。”柳蔚客气的与柳域打招呼,视线看着柳域的双脚。 柳域回道:“大夫说恢复得很好,多亏了柳大人的药。” 柳蔚摇头,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都是些熟面孔,但让柳蔚意外的是,吕氏与柳瑶竟也出来了。 男丁迎客,女丁本该在后院静候,怎的,都来门口了? 虽说,柳城不在,柳域身份或许不够,该有主母出面,但柳瑶在这儿,却是没道理。 其实上次柳蔚来柳府,也见过柳瑶,但当时匆匆一瞥,一晃而过,现在再见,柳蔚却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柳瑶,而是柳瑶身边站着的那个丫鬟。 阅儿? 阅儿怎会跟在柳瑶身边,老夫人不是说,阅儿早就离府回家乡成亲了吗? 第859章 如今,他便是三王党了 阅儿此时低着头,柳蔚惟怕自己认错,又特地看了两眼,而因为阅儿就站在柳瑶身边,柳蔚这一错眼,便是与柳瑶四目相对了。 柳瑶几乎是立刻就避开了眼。 柳蔚心觉,这位相府二小姐倒是学得规矩了,以前见了男客,可是毫不避嫌的往上凑的,现在,却已知道回避视线,总算,有点千金小姐的气质了。 “外头冷,别在这儿站着了,都进去吧。”柳蔚说着,熟门熟路的先往前走,走了半步又回头对柳陌以道:“陌以,这儿是咱们青云国当朝丞相的府邸,我是知晓你爱酒,也知晓这丞相府地窖藏了不少好酒,才会将你带上的,一会儿可别又喝醉了,要不,回头我没法跟子辰交代。” 柳陌以听着,眉目虽是含笑,眼睛却看着四处,心里好奇,这堂堂丞相府第,怎都没见着几个下人,院子还透着几分寒酸,但他什么都没问,涵养维持得非常好。 柳域看了眼柳陌以,对其也是礼貌有加,殷勤的将两人都迎向主厅。 柳蔚一到主厅外,便看到里头柳城走出来,不愧是当了多年大官的人,如今一介布衣,却气势依旧不改,只是站在那儿,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慑。 但柳蔚再一想,此人在牢中,不也是如此,这个柳城,可是个十足的老油条。 “见过柳老爷,在下自作主张,前来叨扰,还望莫怪。”不好再称相爷,柳蔚虽知柳城早晚会官复原职,但现在这称呼,还是只能点到即止。 柳城看柳蔚姿态低,知道这是给自己面子,自然受了,道:“哪里叨扰,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大人里面请。” 柳蔚这才与柳城一起往里头。 但柳蔚发现,柳城的视线,盯着的是自己的后方,而她后方,跟着的就是柳陌以。 显然,柳城是一直在看柳陌以。 柳蔚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进入内厅坐下后,也一直在观察柳城。 柳城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看了看柳陌以,之后,便没有再看。 进了主厅后,女子自然退下。 吕氏亲自接了客人,其后需要回避,便带着柳瑶,抱着柳丰,去了旁边的小间。 一进去,柳瑶就拉住母亲的衣袖,表情有些古怪的问道:“母亲,那个人……他……” “那是柳大人,镇格门司佐,来过府里几次,你应当记得。” 柳瑶当然知道柳先生大名,但这却是第一次清晰的见到此人的容貌。 “母亲有否觉得,这位柳大人,很是面善?”柳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吕氏多看了柳瑶两眼,见女儿还有些迷糊糊的,便道:“长得倒是清俊温雅,也听闻没有妻室,你可是,这个意思?” 柳瑶立刻脸红了,摇头道:“不,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吕氏拍拍柳瑶的手:“你的事,我自会与你父亲商量,莫要听信小人谗言,也莫要胡闹,平日听话些,现在府里与以前不同,万事忍耐,方可守得云开。” 柳瑶不是很理解母亲让她忍耐什么,在她看来,除了日子苦一点,其他的都还算好,至少,比之前那种被囚禁着,还要随时担心接到亲人死讯的滋味好多了,现在,好歹一家团圆,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她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吕氏欣慰。 抱着柳丰,吕氏突然想到,柳蔚之前好似很喜欢柳丰。 吕氏这便对柳瑶吩咐道:“等你父亲与客人说完了话,你带着丰儿,去叫你哥哥过来。” 柳瑶一愣:“我和小弟?” 吕氏道:“想法子,将丰儿留在那儿。” 这下柳瑶更不解了。 吕氏也没解释,只是抱紧了柳丰,想到,若是丰儿能得那人垂青,自然是最好不过,说起来,好歹也是姐弟一场,只希望,那人还对丰儿,存着一丝喜爱之情。 吕氏这边在尽力施为,但其实,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这般。 柳蔚既然救了柳家,自然就是会要柳家这份人情的,这份人情如何用,怎么用,柳蔚自然会与柳城商量。 吕氏一个后宅妇人,想法简单,只以为有了靠山,就要极力抱住,却是头发长见识短,不明白男子间的交易,可并非这种套路。 今日柳蔚带柳陌以过来,试探其身份,其实,也是变相的要与柳城见上一面,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而柳城,显然也很知趣。 将厅内无关人头都遣了出去,待大堂只剩柳蔚、柳陌以、柳城、柳域四人后,柳城方才开口,道:“昨日吏部下了诏书,言镇格门发了条令,将之前柳府充公器物原数返还,算作是对柳府的弥补,东西明日便会送来,届时,还请大人在场。” 柳城当了多年的官,自然知道,冤案即使平反,但曾被抄家充公的钱银器物,却都是上缴国库,绝没有返还一说的。 就算万中无一,给返还了,那也得是朱笔御批,皇上宽厚仁德,发了善心,绝不可能是因下面一句话,便能让吏部往外掏银子。 所以,昨日吏部下诏书来的时候,柳城就知道,这个人情不止是欠下了,还欠大了。 重振柳府的紧要关头,这笔银子,无疑就是及时雨。 甘霖来了,就昭示着距离柳府的崛起,更近了一步。 而镇格门肯如此扶持柳家,柳城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他收下这个大礼,同时,也知道如今,他便是三王党了。 柳城是个识时务的。 柳蔚听懂了柳城的话,才道:“既是吏部发还财银,便该有吏部官员在场,镇格门,怕是不好参与。” 柳城愣了一下,眉头轻蹙:“王爷,可是对我等有何不满?” 柳蔚轻叹,这柳城倒是成了惊弓之鸟,不收其好,便以为是容棱对他有意见,看来,这官场规则,还必须得遵守了? “镇格门公务繁重,王爷分身不暇,在下也是得空的时候少,柳老爷只需记住,以前如何,将来就如何便是,莫要有心结。” 柳蔚把话说的如此清楚了,柳城也不好再纠结,沉默一下,只得点头应了,但心中却明白,明日该送的东西,还是要送过去,只是送多送少,就得自己斟酌了。 第860章 此言一出,全席寂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61章 上好的台阶送到了柳蔚脚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62章 是有一人,想祖母辨认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63章 不止柳蔚,老夫人都僵住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64章 还不一五一十交待出来! 老夫人不太信任柳城,但见柳陌以满脸防备,又不好逼得太过,最后只能道:“他必是我柳家子弟!” 柳城也是这么想的,便点头:“是。” 柳蔚低头沉思起来。 柳陌以凑到柳蔚身边,再问:“柳兄,究竟发生了何事?” 柳蔚看了他一眼,道:“他们觉得,你长得与他们的一位亲人很像。” 柳陌以愣了一下:“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到处都有,就因一句很像,便如此咄咄相逼?” 柳蔚苦笑一声。 柳陌以又问:“柳兄可是也觉得愚弟与那人相像,所以,才带愚弟来这柳府走一遭?” 柳蔚脸上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只道:“我不觉得你与谁像,只觉得,你与我投缘。” 柳陌以挑眉,等柳蔚继续说下去。 “太投缘,总要找找投缘的原因。”柳蔚说的义正言辞,一丝尴尬都没有,这样厚的脸皮,让柳陌以大开眼界。 柳陌以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可以离开了,这个新交的朋友,也可以断交了。 眼底的凉意渗了出来,柳陌以抬眸,对柳城道:“承蒙柳老爷今日招待,时辰不早了,柳某告辞。” 说罢,便越过众人,直出门槛。 老夫人急了,想拉住他。 柳城却伸臂拦住,对母亲摇摇头。 柳城道:“母亲,相信儿子。” 说完,柳城便亲自追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柳蔚,老夫人,杨嬷嬷三人了,老夫人才拉住柳蔚的手,问道:“这个孩子,是你带来的,那你……” 柳蔚知道老夫人要问什么,直接道:“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底细,昨日见过一面,攀谈几句,觉得甚是投缘,又因他也姓柳,故带来柳府,请祖母一辨。” 老夫人点头:“他与你父亲,很像。” 柳蔚心口波动一下,“嗯”了声。 老夫人立刻又道:“但他绝不会是你父亲的儿子。” 柳蔚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你父亲一生,只有你母亲一人,没有妾,没有丫鬟,连个通房都没有。这孩子看着与你差不多大,而那时候,你父亲被你母亲,迷得神魂颠倒,其他女子是看都不看一眼,便是皇后娘娘……”说到这儿,老夫人突然不说了,又叹了口气,道:“总之,你父亲决计不会对不起你母亲,你大可放心。” 柳蔚随口道:“那也许他也是母亲生的?保不准,当初母亲生的便是双生子。” 柳蔚这随随便便调侃的话一出,老夫人却顿住,似在思考。 “大小姐说笑了。”杨嬷嬷说着,又回忆道:“当年大夫人诞下您时,老奴一直在外头守着,就您一个,绝没有什么双生子,而生下您后,大夫人也……” 后面杨嬷嬷没说,但柳蔚也猜到了是什么。 她的母亲,生下她后就死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柳蔚清楚,母亲没死。 柳蔚本就玩笑一句,杨嬷嬷解释后,柳蔚便道:“既然他是柳家子弟,那我,也就安心了。” 杨嬷嬷的话,柳蔚还是信的,便也不再多想了,垂下眸,告辞离开。 眼看着柳蔚的身影慢慢消失,杨嬷嬷却突然转头,望着老夫人,轻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老夫人闻言,面色大震! 杨嬷嬷很慌:“当时,当时另一个孩子已经死了,老奴本是想把死婴抱给您看的,但二老爷来了,说是死婴他会处置,又说老夫人您因大老爷之事,伤了心肝,不宜受惊,便不许老奴告知,待两日后,那死婴便下葬了。二老爷千叮万嘱,不许老奴再提这件事,就说……就说权当大夫人只生了一个,且二老爷将大小姐过到了名下,让大小姐能光明正大的长大,老奴怎知,怎知那死婴……竟然没死……” 老夫人没想到,当年,竟还有这番变故。 想到方才所见的那青年,又想到柳城的殷勤之举,老夫人脸色当即难看,气恼的对杨嬷嬷道:“当年之事,还不一五一十交待出来!” 杨嬷嬷不敢大意,忙道:“当年大夫人生产突然,原本不是算好的日子,府里自是没有安置稳婆,还是老奴派人,从外面找来的,那稳婆来了,说是情况紧急,要叫大夫,否则大小怕是都要不保,老奴正要通禀老夫人您,二老爷那会就来了,说是这点小事,不得惊扰老夫人,便命老奴传他之令,去太医院请值夜太医,太医来时,稳婆已经在里面忙了许久,大夫人也在里面叫了许久,老奴本想进去帮忙,太医却拦了老奴,说是人多,碍手碍脚,就吩咐老奴去准备艾草,用艾草催产。” 柳陌以身份成谜,就算时隔多年,杨嬷嬷也不得不努力将当年的细枝末节都回忆个一清二楚。 那一夜,一切皆在意料之外,大夫人难产,在房间里哭疼不止,做奴婢的在外面守候,自是也急得团团转。 老夫人身子不适,又是半夜三更,不宜惊扰,二老爷出现主持大局,正是杨嬷嬷求之不得。 而在足有两个时辰的催产后,房间归于平静,杨嬷嬷徘徊担忧着,里头传来一阵婴孩啼哭声。 杨嬷嬷一阵激动,在外面问了一句道:“生了小姐还是公子?” 半晌后,房门打开。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却是一死一生。 稳婆叹息着道,难产时间太久,长女顺利出生,次子,却憋死了。 杨嬷嬷吓了一大跳。 最后经太医确定,那男婴的确回天乏术,杨嬷嬷心头一荡,忙不迭的就要去孝慈院。 可还未出院子大门,二老爷又来了,看到杨嬷嬷怀中死婴,皱眉半晌,要了过去。 杨嬷嬷吓坏了,但也思考,这男婴……怕是,要交上去复命。 大老爷死后,大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是个尴尬的存在。 圣上,对柳家有看法,交上这对母子,或许能保柳府一条活路。 二老爷吩咐杨嬷嬷不要多嘴。 大夫人生了双生子,此事,除了当夜看守下人与稳婆太医知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杨嬷嬷并不知道。 只是这件事,却从此之后,再无人提起。 杨嬷嬷一个下人,也不敢操这个心。 第865章 纪夏秋,说不定也来了 时隔多年,杨嬷嬷也不知二老爷当年将死婴带走,是真的回皇宫复命了,还是使了掉包之际,又将那孩子救活了。 这里头,莫非另有隐情? 杨嬷嬷将自己知道的,知无不言的全都道尽。 老夫人听完,沉默了许久,咬牙提着一口气,怒拍桌子:“欺上瞒下!你,该死!” 杨嬷嬷立即垂首,颤声认错。 但老夫人也就是嘴上说说,多年老仆,不会当真狠心责罚。 只是再一番回忆,老夫人却也心有期待。 如果,方才那青年真是当年的男婴,那……那大房便没有绝后,柳蔚,也还有一个亲弟。 想到这里,老夫人手指颤抖起来,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柳城追出去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老夫人等了又等,好不容易将人等回来了,直接就拉着儿子,问道:“怎么样?” 柳城拍拍老母亲的手背,叹了口气:“他,不愿与我多说,走了。” 老夫人皱眉,又看了眼杨嬷嬷。 杨嬷嬷识趣的出了屋子,去外面看守。 等到房间只剩老夫人与柳城母子二人,老夫人才道;“杨嬷嬷已将你大嫂生产那夜之事道明,当年,究竟有何变故,你切莫再瞒我,那死婴,是否……是否当真得救……” “母亲。”柳城打断母亲的猜测,垂下眸子,低低的摇头:“那孩子回天乏术,到我手时,已绝了生机,根本不可能活,之后,儿子将死婴送入皇宫,皇上见明,确定是死了后,将其归还,我便为那孩子立了碑铭,就葬在观缘寺后的墓陵里。” “观缘寺?”老夫人想到自己多年常去观缘寺焚香祈祷,却不知,那里还埋着自己一个亲生孙儿。 老人一下子有些恍惚,险些站不住。 柳城赶紧扶住母亲,又道:“当年大哥身亡,儿子便是怕母亲难以承受这双重打击,才将此事瞒了过去,只是后来,儿子听到一个消息。” 老夫人又看向儿子。 柳城目光深沉的道:“是宫里听出来的消息,儿子曾经也算皇上眼前的红人,虽然这红,是用大哥的性命换来的,但我柳家忠心可鉴,渐渐的,皇上对儿子的确少有防备。那个消息,是儿子一日求见御书房所听闻的,当日雷鸣大作,狂风呼啸,是京都难得一见的暴雷雨天,儿子本是进宫递折子,不想却被大雨拦阻,便绕道去了御书房,打算与皇上商谈国事,但天气太差,御书房外守门太监又少,皇上要喝莲子甜汤,戚福带了人亲自去御膳房端,儿子当时与皇上谈的兴起,不想外头突然有人禀报,皇上听了那人奏报,便遣儿子先于侧厅稍后,儿子去了,可等了半个时辰,还未听皇上再召,便出厅查看,这一看,却见御书房外空无一人,甚至一个看守之人都没有,儿子以为皇上回寝宫了,忘了还有一臣等候,便想走近看看御书房内是否还有人,这一靠近,便听到了一不知真假的消息。” 老夫人催问:“什么消息?” 柳城道;“皇上当时应当在与人说话,儿子借着雷音偷听,亲耳听到皇上提了大嫂的名字。” 柳城这口中的大嫂,除了纪夏秋,不做他人想。 老夫人紧张起来。 “皇上的意思,好似是大嫂未死,如今还在潜逃,而大嫂身边带着个年龄与柳蔚一般的男童,皇上怀疑,当年死婴早被李代桃僵,死的那个不是大嫂所出,被大嫂带在身边的,才是大嫂的亲儿子。” “荒唐!”虽然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老夫人还是不得不道:“当年房中多人,不说那稳婆如今都能找到踪迹,就是那太医也还在太医院任职,你是说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偷梁换柱?” 柳城看着自己的老母亲,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儿子以为,母亲听到此言,必会惊讶大嫂莫非当真未死?可看母亲动作,似乎,早已知晓内情?” 老夫人心口一震,顿时不再说话。 柳城也不好逼问自己亲母,加上事到如今,他也已经心中有数。 低叹一声,柳城摇头,道:“大嫂未死,那方才的孩子究竟是谁,或许可求证大嫂,母亲可知,如何联系大嫂?” 柳家这次遭逢大难,老夫人相信自己的儿子就是再愚忠,也不可能再跟皇上一条心。 况且,如今这皇上之位还能保多久,也是未知之数。 思前想后,这件瞒了多年之事,也令老夫人略有疲惫,沉吟一下,便道:“我联系不到你大嫂,曾经,你大嫂联系过我一次,就那一次,是为了蔚儿。” 柳城点点头,纪夏秋已经跑了,再主动联系柳家,不为柳蔚还能是为谁。 但大嫂既然能逃走,为何不将柳蔚带走?不说之前柳蔚养在深闺,但六年前,柳蔚分明脱离了柳家掌控,那个时候,柳蔚莫非就是逃出去见了纪夏秋? 如此说来,之后柳蔚回归,再到现在女扮男装,位列朝堂,还与三王爷纠缠不休,这一切,莫非,都是纪夏秋所授意? 想到现在皇上的下场,柳城不得不猜测,这些,难道真是纪夏秋在为当年之事报仇? 知子莫若母,看柳城的表情,老夫人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摇摇头,老夫人语气有些不好:“你大嫂过活不易,无论她做什么,我们都没资格置评,至于蔚儿,我想她还不知她母亲尚在人间,你大嫂那次留话,也说不要告诉蔚儿,如今,我是未说过,想必,你大嫂自有主张。” 柳城没有作声,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半晌,柳城才道:“若当年儿子听闻是真,那方才的孩子,或许就真是大哥的另一个孩儿,此事,儿子会继续追查,母亲只管等我消息。” 老夫人点点头,随即又问:“蔚儿那边,可是要说?” 柳城摇头:“没有确定之前,暂且不提。” 老夫人同意了,不禁想到若这孩子真是柳蔚的亲弟,那这孩子突然来京,纪夏秋,说不定也来了。 第866章 小黎不见了 小黎这几天感觉很不好,他是一个敏感的孩子,虽然有时候呆呆的,但多数时候,他很聪明。 看着小矜哥哥又被一大帮小朋友围住了,他托着下巴,趴在课桌上,撅起嘴。 突然,身后一道冰凉之意直射过来,小家伙浑身一凛,回头,往身后看去。 可这一看,却只看到坐在他后面的容倾。 容倾猛地一震,然后畏畏缩缩的抱紧自己的小食盒,警惕的盯着柳小黎。 小黎确定,刚才那道冰冷视线不可能是容倾看过来的,但容倾这个防贼似的模样,让他很不乐意。 他站起身来,直直的朝容倾走去。 容倾急忙抓起自己的食盒,夹着尾巴就往容矜東那边跑。 容倾跑得踉跄,因为动作太急,扑过去的时候,就撞到了容矜東的胳膊。 正在教小朋友写词的容矜東,手上一滑,黑色的毛笔在宣纸上留下难看的一杠。 “容倾你做什么!”有小朋友不高兴了,站起来就推容倾一下。 容倾本来就不稳,这一推顿时往后跌了一下,差点摔倒。 容矜東见状忙一把拉住容倾,将人拽稳了,才对那推人的小孩道:“都是同窗,怎可动手。” 推人的小朋友被教训,小脸瞬时一阵涨红,一下子不吭声了。 平日事特别多,也特别娇气的容倾,这次却没生气,更没说什么,只是抱紧食盒,看小黎果然没追过来,就心安的窝在了容矜東身边。 容矜東顺着容倾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小黎在往这边瞧。 小黎与容矜東的目光对上后,就张嘴一笑,随即,歪歪斜斜的回到自己的课位上。 容矜東看不出小黎是否又欺负了容倾,但看容倾没像平时那样大哭大闹,也就没问什么。 容倾老实的坐在容矜東身边,打开食盒,捏了一块玉米甜糕,送到容矜東嘴边。 容矜東张口吃了,才道:“谢谢小倾。” 容倾很高兴,自己也吃了一块糕点,低头看容矜東写词。 小黎坐回自己的上课位置后,又开始歪着脑袋,保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但这次,身后没有那冰冷视线射来的感觉,直到外面大钟声响,下一堂课要开始了。 下一堂课,也就是今日的最后一堂课。 这堂课结束,就要下学了。 小黎如平时一样,老老实实的上完课,等到先生说下学时,便收拾好小背包,走过去,等着容矜東。 容矜東仔细将笔墨规整了一番,才起身牵着小黎,往外面走。 小厮在外面等着,远远瞧见小公子出来,就走上来,要接过小公子的背包。 但因为下学时间所有学子都往外面走,还有一些小厮直接进去找自家主子,这一出一进的,人便多了起来。 几道人影阻拦后,容矜東便觉得不对。 可是,容矜東再扭头看时,却发现自己一直牵着的小黎不见了,脚边,跟着的是容倾。 容倾看着容矜東,也有点茫茫然,问道:“小矜哥哥,你为什么牵着我?我要往那边走。” 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有七王府的马车。 容矜東松开容倾的手,道:“许是下学人太多,我搞错了,小倾可有瞧见小黎?” 容倾最不喜欢大魔头了,闻言撇嘴,摇头。 容矜東心中一瞬不安,便朝着书院里头张望。 容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他本能随着大流往书院外走,不知是谁,推了他一下,他就撞到了小矜哥哥,然后小矜哥哥就拉着他,头也没低的对他说“小心些走”,最后就把他带出来了。 现在看来,小矜哥哥应该是认错人了,不过,他之前是看到大魔头跟小矜哥哥一道的。 一转眼,大魔头怎么不见了? 下学的学子陆陆续续的出来,等到一刻钟后,书院内已经没有人了,容矜東却没有等到小黎,他心中的不安扩大,急急的走进去,一间课室一间课室的查看,却依旧,没见着小黎的踪迹。 等到他找了近半个时辰还无果时,他终于意识到一点,小黎不见了。 容矜東脸色一白,马不停蹄的回到三王府,下了马车,他二话不说,就朝内院跑去。 等到了柳蔚院子外头时,容矜東一眼瞧见正笨拙的捏着针线,往布绷里戳的自家师父。 他疾步进去,脸色苍白的道:“师父,小黎,不见了!” 一针错位,柳蔚扎到了自己手指,顿时一株红血从她指腹里冒出,然后血珠变大,扩散开来。 柳蔚下意识的含住指尖,舔掉指上血迹,这才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容矜東,问道:“什么?” 容矜東心慌意乱的将之前书院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再三保证:“书院里外找遍了,未走的先生也问过了,都说没瞧见小黎,方才回来,门房也说小黎未曾回府,师父,小黎不见了,怎么办?!” …… 脸上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遮盖了所有。 小黎歪歪扭扭的倒在马车里,耳边听着两道男音议论道:“用药真的好吗?大人不是说,将人给请回去?” “请?你没瞧着这小孩多机灵?别说靠近,就是多看他两眼,都能让他心生警惕,若是我们当真暴露于他眼前,难保他不会将此事闹大。大人只说将这孩子请回去,也没说要怎么请,况且,那迷药剂量小,不会出什么事,等到回了府,将他叫醒,谁又知道咱们用了药?” “话是这么说,但这孩子一直没动,是不是有点不对?药量真的没过重吗?我怎觉得有点悬?” “放心吧,死不了人。” 小黎朦朦胧胧的听了一会,没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便没有了兴趣,只靠着身下的软垫,在心里盘算。 从书院被带出来后,马车一路往西,到现在应该过了三条主道,七条小道,按照这个车程,马车应当是在往城外驶。 莫非,是要将他带出城? 但倘若要出城的话,一时半会儿,必然到不了目的地,可是下学的时辰,已经离晚膳时辰不远了,小黎现在就饿了,马车一直不到,那他今晚要吃什么?难道饿肚子吗? 一想到这可能,小黎脑中就浮现出容倾随身带着的那盒糕点,早知如此,之前就该抢过来吃了,好歹先垫垫肚子。 第867章 小黎心里百感交集 思忖之余,小家伙又开始迟疑,自己被带出城了,娘亲还能找到吗?如果找不到,那自己岂不是还要找路回去? 可是自己不会驾马车,难道还得用轻功飞回去? 已经不给饭吃了,还要用轻功这般浪费气力,自己会飞了一半,就饿晕过去吗? 哦,对了,还有咕咕。 可以召唤咕咕过来。 但咕咕那么肥,自己飞都费劲,要驼上他,肯定更是吃不消,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摔下来。 小黎心里百感交集,顿时后悔起来,早知这么麻烦,就不该让这两人把自己带出来。 他们的那些小迷药,对他而言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三岁时制的药,都比这些地摊货上档次得多,不过是看在这些人跟踪他好几日了的份上,有点可怜,他才将计就计跟他们走。 可走的时候,没说不管饭的…… 小家伙惆怅了,想着小矜哥哥现在肯定都在家用膳了,他却还吃不饱穿不暖,顿时就觉得委屈。 其实,还是应该先把容倾的糕点抢走的! 小家伙心里想来想去,马车也驶得更快了,等到回过神来,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有人将他抱起来,出了车厢。 “先送去厢房,让人将他弄醒,就这么带去见大人,必然是不行的。”之前听过的那道男音如此说道。 然后小黎就感觉有人抱着他用起了轻功,耳边风声猎猎,吹得他脖子有点冷。 等到对方停下来,又是一阵说话声。 “让你准备的解药呢,在哪儿?” 接着是一道女音说:“在房间里,不过他怎会睡得这般沉?按理说,药剂不重,现在应该已经有些意识了。” 男音迟疑一下,道:“把解药先用上。” 接着就有人拿水灌小黎,小黎一路过来,又饿又渴,尝了尝那药水里没什么不好的东西,便顺势咽了下去。 等到喝完,又听那女音道:“怎的还没动静?” 男音也开始发慌:“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小黎这时立刻装模作样的皱皱眉,动了一下。 女音激动起来:“醒了醒了,谢天谢地!” 男音之人也松了口气,将怀中小孩脸上的黑布揭开,轻轻唤了起来:“小孩,小孩?” 小黎心想,你们把我绑来,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顿时有点不痛快,但还是配合的睁开眼,配合的露出一脸惊讶表情。 小黎的眼前站了一男一女两人,男子容貌刚正,女子容貌娇俏,怎么看,都不像人贩子。 小黎没说话,只细细打量两人一番。 女子看小黎没叫,也没闹,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说了一句:“我们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小黎眼珠子转了一下,犹豫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反应。 可是犹豫许久,小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怕”,还是“不怕”,又想到这女子让他不要怕,他就从善如流的点头,道:“不怕。” 女子:“……” 女子显然是没见过如此懂事的被绑孩童,顿时有点接不上话了,但女子到底是成年人,短暂的怔忡后,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且笑着道:“今日将你请来,是有位大人要见你,姐姐这就带你去。” 女子说着就伸出手,要牵小黎。 小黎却躲开一下,仰头乖乖的道:“姐姐前头走就是,我跟着你。” 女子觉得,这孩童虽然看起来老实,但心里必然是有警惕,也没勉强,就往前头走。 小黎当真跟在女子身后。 那男子也一路相随,唯恐路上横生变故。 这是一处较大的府宅,小黎住过三王府,住过七王府,也住过以前曲江府的小房子,因此,轻易估算出了这处宅子的大概面积,同时,也感受到了暗处几道探寻的目光。 这宅子不小,里头的暗卫也不少,要想从这离开,怕是不太容易。 不过,方才过来时路过花圃地,花圃地周围的防卫倒很松懈。 心里盘算了一阵,将后路都判定好了,小黎心里的底气大了,人也轻松了。 女子看孩童一直东张西望,以为孩童觉得这里新奇,就道:“小公子可是看上了哪盆花?这里的花,都是大人亲手栽种的,寒冷天气也可盛开,小公子觉得,哪盆最好看?” 小黎看了一圈周遭的花朵,指着其中一盆道:“这个。” 女子顺势看过去,瞧着那光秃秃的盆栽,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公子是故意的吧,这戴草不开花,不结果,除了每次长叶时香气弥漫,可裁根置于香囊中增香,算是半点观赏性都没有,且还长得难看极了。” 小黎看女子的手,就知此女擅制药,但女子却将戴草如此贬低。 “戴草根茎叶都乃大宝,根香,味甜,针对精神不济有上好疗效,叶味苦,腥,用以田七、人参综合,可明目增闻,针对眼耳有疾或年迈者,有奇效,至于茎,则是无味,但取之用于平日膳食中,长时间服用,可强身健体,令病源远离。” 小家伙说着,有些鄙视的瞥了女子一眼,又道:“就拿姐姐来说,姐姐手指葱白,骨节分明,但指甲暗黄,显然是内肝有疾,但看姐姐眼白清澈,又不像病情过重,怕是姐姐不日前乱食东西,吃了不干净的,得了肝病,乙肝的可能性很大,乙肝具有传染性,姐姐平日用食最好与人隔开,免得害人害己。” 小黎一番话说完,那女子已经停下步伐,目光怔怔的瞧着他。 女子身边的男子也顿住了步伐,神色古怪的盯着小黎不放。 小黎看看左右,问:“到了?” 女子脸上表情已经非常难看,冷下声音,道:“小公子危言耸听,还有些调皮,可以为这样,便能吓住姐姐?姐姐也是学医的,怎会医不自医。” 是学医的?天大的笑话! 小黎觉得好笑,就真的嗤笑出声。 女子脸色更加难看。 小黎又道:“姐姐连戴草都不识,便是学医,也是初出茅庐,《 千草全集》第三百二十九页便是记载了戴草相关,姐姐连杏林初籍都不熟悉,这医,学的似是马虎了些,至于姐姐的肝病,《内膳大发疾至篇》第九十六页有记载,姐姐可去查看,自辨一二,就知真假。” 第868章 容叔叔可能会反帮娘亲揍自己! “你……”女子看着小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疯子:“《千草全集》总五百页,《内膳大发》总十七册二十九篇,其中最短一篇也有六十七页,莫非,你要告诉我,你都背得?” 小黎觉得女子这话问得奇怪,便道:“姐姐莫非背不得?那姐姐平日看诊,是如何看的?遇到不解之症,再回家翻书查找吗?” “这是自然!”女子被这孩童的语气弄得浑身不舒服,只觉得被人羞辱了,登时火气更甚:“医书药学本就是旁用参考,这世上的医术药学,莫非还有人能通通背诵出来不成?” 小黎却道:“一时背不完,慢慢总能背完!最近若非爹爹要我上学,背诗词歌赋若干,分我心神,我至少还能看完七册药籍!书到用时方恨少,身为医者,连基础根基都打不好,还不打算打好,得过且过,你算什么大夫!” “你你你……你这小孩,简直有毛病!”女子已经气得想骂脏话了,但看对方是个孩童,又是大人要见之孩童,女子便忍了又忍,也只骂出这么一句。 小黎不觉得自己有毛病,只是实话实说,但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娘亲和容叔叔又都不在,他到底有所收敛,便不再吭声,继续往前走。 旁边的男子本做好了劝架的打算,但看这小孩已经不打算再吵,登时,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瞪了女子一眼,心想,孩子都比她大气。 可这女子还真就小气了。 尤其是涉及到平生所学,没有人会甘心认输。 女子突然快走两步,走到一盆花前,指着问道:“这花有何药效,你可能说出一二?” 小黎瞥了眼那已经过了花期,此刻怎么看都只剩枯杆儿的花盆,道:“苏甲蓉,花蕊清香,可治风湿,花瓣可制外用化瘀散。” 女子却道:“没花没叶,你怎的认出这是苏甲蓉,而不是别的芙蓉!” 小黎有些无趣的道:“芙蓉花花期短,正常花期是八月到十月,唯独苏甲蓉花期较长,这是玉芙蓉的一种变异花种,花期六月到十二月,如今刚过新年,正是苏甲蓉败落之时,苏甲蓉败落后,不到来年立春都不长叶,特性独特,一眼易辩。” 说着,小黎又补充一句:“《万花千绿册》第八十四页有载,姐姐可曾看过《万花千绿册》?我看完了,放在府里,要借给姐姐吗?” 女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男子看了,摆摆手道:“小童博学,你莫要再与其争执。” “你懂什么!”女子登时把火气都撒在男子身上,扬声讲道:“我学医十年,阅遍药典,师父教导在上,常说多背不如多用,我用药一法素来就好,否则也不会被大人看中,你却告诉我,我的学识还不如一个小屁孩,你找打是不是!” 男子心说,你就是比不上小屁孩,但男子知趣的没吭声,这女子动怒起来,男子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小黎此时却有些惊讶,瞪大眼睛问:“姐姐学医十年?这般久了?” 女子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什么意思,看不起她是不是,嘲讽她是不是! 小黎其实只是惊讶,没有恶意羞辱,但放在女子眼中显然不是这回事,小黎也知自己现在还是不说话的好,便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低喃一句:“容叔叔说得果真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黎声音虽小,但这里安静,女子和男子都听到了,顿时一个脸色发青,一个忍笑忍得辛苦。 最后,女子不理小黎了,将小黎扔给男子,转身便走了,走的时候还把步伐踩得很重,表示她的心情有多差。 男子叹了口气,道:“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不用管她。” 小黎点头,认真的道:“我习惯了。” 男子挑眉:“哦?” 小黎道:“家爹,也很不讲道理。” 男子:“……” 小黎又道:“不过容叔叔说,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我们谁都惹不起她。” 尤其最近,从古庸府回来,容叔叔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还会帮着他与娘亲对峙,现在,却再也不敢了。 遇到什么事,容叔叔能扔了自己的,他绝不手软,就怕惹娘不高兴,所以现在,三王府里,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谁也没比谁好过。 想到自己突然失踪,娘亲不知道会不会发火,小黎心里也有点悬。 如果可以,还是尽早回去吧。 偶尔跑出来一下或许容叔叔还会帮自己撑着,但要是惹了娘亲真动怒,容叔叔可能反而会帮着娘亲揍自己。 毕竟容叔叔,也是没有什么立场的人。 “哥哥,还有多久到。”瞧着前头还有挺长一条道,小黎催促着问。 男子顺势估算一下,道:“再过两道门就是,大概半刻钟。” 小黎点头,小短腿不觉加快一些倒腾。 等到又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小黎仰头看着这装饰低调的院落,不觉对要见自己之人,好奇起来。 男子将小黎领到门前,敲了敲门,对里头恭敬禀报道:“大人,人带到了。” 里头,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模样周正的青年,青年瞧了门外男子一眼,又低眸看了眼门前站着的小孩,这便礼貌的退后半步,道:“大人有请。” 男子点头,对着小黎道:“小公子自己个儿进去便可。” 说完,又担心小孩害怕,想再说一句安慰之言,毕竟一路过来,这小孩实在听话,让他忍不住心生好感。 但他还未吭声,就见小孩已经毫无心理负担的步入门內。 男子滞了一下,捂着自己破碎的玻璃心,干笑着后退,守在门口。 青年与小黎一道进去的。 里头有些黑,小黎目视不差,眼珠周转一下,便看清了屋内情况,也看到了坐在内室,正亲自拿着火折子,打算点蜡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看到老人的动作,小黎身边的青年赶忙上前一步,接过那火折子,将火点好。 等到蜡烛点亮,房间里的情景,也清晰起来。 “你来了……”老人特有的沧桑慢音,从内室传来。 小黎看了那老人一眼,认出了其容貌,便上前,规规矩矩的拱起小胖手,道:“老爷爷好。” 老人看孩童如此乖觉,面上便露出笑意,坐在椅上,对着小孩招招手,道:“过来,爷爷看看你。” 第869章 万一,万一弄巧成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70章 小黎也不是吃素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71章 女扮男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黎被咕咕推得快要跌倒了,突然脑子一转,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面色一变,赶紧转身就要跑。 “呵。”却听远处一声冷哼,由远而近,又熟悉非常。 小黎头皮一麻,再回神时,就发现自己脚下似是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而一直让小黎快逃跑的咕咕,这下也不敢动了,只老实的站在那里,两只大翅膀都绷了起来。 珍珠此刻却是最高傲的! 它不屑的瞥了小黎和咕咕一眼,就扑开翅膀,直接飞起,片刻后,它飞出院落,落在了白衣柳蔚的肩头。 柳蔚步伐缓慢的朝着院子走进来,珍珠则是昂首挺胸的站在她肩上,满脸冷傲。 小黎看到熟悉的身影走来,僵住的一双短腿开始微微发颤,挣扎了许久,小黎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冲着自个儿娘亲,虚虚的问道:“爹……爹,容,容叔叔呢?” 柳蔚瞧着儿子,道:“以为你容叔叔能救你?” 小黎当即明白,容叔叔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他顿时耷拉下脑袋,一脸快哭的模样,小步子的蹭到娘亲身边,一声不敢吭。 但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就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去抓娘亲的衣角。 可刚抓到,就被一道劲气隔开。 小黎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 警示了儿子一通后,柳蔚清冷的视线倏地一转,转到旁边的方善身上,直接道:“请见令主。” 方善警惕的将柳蔚上下打量一番,正要说什么,外头就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跑来,凑到方善耳边,说了几句话。 方善听完,表情微变了些,再看柳蔚时,停顿一下,道:“客人远道而来,这边请。” 话落,周围的侍卫自动让开一条道,方善走在前头,柳蔚脚步轻缓的走在后头。 小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跟在娘亲脚边,走了两步,他又起了小心思,偷偷去拉娘亲衣角,却还是被打开了,他撅起嘴,小脸看着分外委屈。 一路从外院到了内院。 抵达那位大人的院前时,门外有侍卫看守,见是方善来了,便轻声在方善耳边道了两句。 方善愣了愣,随即看向柳蔚,道:“大人正在见客,烦劳阁下稍后。” 柳蔚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猜到了里面的客人会是谁,便无所谓的“嗯”了声,找了个石凳子坐下。 小黎立刻讨好的凑上去,殷勤的给自己娘亲捏肩敲背。 柳蔚觉得烦,就避开小黎的爪子,起身,换了个石凳子坐。 小黎知道娘亲这是真的生气了,顿时无措极了,又看看身边跟着的珍珠、咕咕,悄悄向它们求救。 但珍珠根本不理他,咕咕倒是想理,就是……理了也无济于事,毕竟,它平时就是被珍珠压着欺负的,珍珠不想它做的事,它一件都不敢做。 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同样也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容棱始终没有说话。 老人在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后,到底是叹了口气,先出声道:“若非如此,你怕是终生也不肯见我,我便只好,出此下策……” 老人的声音里,透着悲哀。 容棱听着,却表情都未给一个,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人看他仍不做声,又道:“我手下那些人,虽说不算聪明,但也知晓分寸,小黎是我孙子,我不会让小黎受伤,况且……” “阁下慎言。”话到此处,容棱已是抬起眸子,眸中冰冷寡决,只一眼瞧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老者愣了片刻,沉默下来,却又觉得不甘,到底争辩道:“我知你恨我,恨我不负责任,贪生怕死,但那个时候,我不得不走,我想过将你母亲接出来,我在西南边陲还有旧兵,只要找到他们,便可潜回京都,哪怕不能光明正大,救你母亲,也不在话下。可容禹着实心狠,我那三千旧兵,竟早已被他偷梁换柱,若非我及时发现,怕是也早已魂归西方。再之后,便是无止境的追杀,我逃了足足三年,后被恩人所救,可在此之前,我当真没有放弃过接你母亲与你出宫,只是,只是当我有能力再回来时,你母亲早已……” 这些无可奈何,听在容棱耳里,都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借口罢了。 容棱心中甚是厌烦,抬眸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说道:“阁下千方百计,拿一稚子之命相挟,若只是为了与本王说这些废话,那本王,恐怕无意奉陪了。” 容棱说着,起身便要走。 老人急忙站起来,却腿脚不太灵活,平时不显,但动作急切时,还是会有所牵扯,看起来,分外狼狈。 容棱没有想过去扶老人,老人似乎也无意用这种小动作博容棱的一分同情,老人勉强站稳自己,脸上难掩痛苦之色。 “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就没有别的话,想问问我?” 容棱没做声,直接走到门口,手已覆上门闩。 后面老人心头一急,忙道:“事关柳蔚,你也不听?” 容棱手指一顿,神色微凛,回过头时,表情比之方才又寒了数分。 老者知道,他这是不会走了,总算松了口气,重新坐下,又比了比自己对面的位置。 容棱拧着剑眉,着实不喜这种被威胁的感觉,但柳蔚事重,因此到底,他还是坐了回去。 老人见他脸色不快,便不敢拖延时间,惹其生怒,只好叹息一声,道:“柳蔚隐藏极好,若非她与你关系太近,我才调查,怕是也不会想到,天下间竟还有这般胆大的女子。但以你的能耐,又的确能护她周全,可女扮男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早已惹了不少人的眼睛,当然,就算一切行为被揭穿,你们也不在乎,人一旦拥有绝对权力,便能笑傲风云,不拘规则。容禹重病,死不死,不过你们一念之间,容禹早已不成气候,更遑论下令怪责你的柳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让容禹死,就连我与容禹有血海深仇,也不会在此时盼着他死,可你们不愿,其他人便也不愿?多得是人想谋朝篡位,等到大局更乱,你分身乏术,届时,若有人再对你妻儿下黑手,你又如何能左右都顾周全?” 第872章 黏到容棱腿边要抱抱 容棱听到这里,突然嗤笑一声,随即凌厉的视线看向老人:“听起来,阁下的话像是还未说完。” 老人不好判断容棱的表情里究竟有几个意思,但沉默一下,还是决定将底牌袒露:“我能护你的柳蔚周全,只要你信我。” 容棱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淡淡点头,道:“继续。” 老人瞧见容棱是此种神色,一时有些忐忑,可终究还是道:“天伢国只是个边陲小国,我想,我的来历,你也早已打听过了,如今我任天伢国三王之首。过些日子,我会回去,届时,便能顺道将你在乎之人先行带走,只要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在这京都,你要大展拳脚,便不需再有拘束,你认为,如何?” 容棱认真的看了老人许久,在惊讶老人说的这些竟都不是开玩笑后,他到底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饱含讽刺,眉宇神色之间,笑意不达眼底,但其中冷鄙之味,却又分外明显。 老人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便只好静观其变。 而容棱在沉默了半晌后,突然严肃的出声问道:“阁下认为,我是谁?我的身份是什么?” 老人一愣,皱起眉来:“你自然是容棱,这青云朝的三王爷,可国之将乱,你再是本事,再是能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改朝换代不过是迟早之事,你现今拖延,也仅是延缓衰时罢了,可乱是必然,而乱之,毁之,灭之,生之,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循环规律,我能为你摒除一切后顾之忧,你却当真,要将我拒之于门外?” 容棱这次没有笑,而是神色更冷了,他看着老人,像是这一刻,终于将其看透,看明。 “我不是你。”容棱音色浅淡,缓缓而道;“生死关头,你保护不了爱你之人、你爱之人,这是你的无能,但我,不同于你。” 老人有些生怒,道:“你要如何保护一个女子,两个孩子?就算你的柳蔚武艺高强,躲得过暗杀,躲得过明绝,可是最后,能否躲得过朝廷倾轧,阴谋诡计?的确,我是无能,当年我若能提前洞悉局势,将你母亲送走,如今,我也不会孑然一身,老而孤寂,这是我多年的悔,我不愿你重蹈我的覆辙,踏着我的悔,将来也悔!柳蔚与你母亲不同,你母亲娇弱,无力自保,柳蔚可以,但她到底是个女子,哪怕她比绝大多数男人更强,她也终究还是女子,女子身上弱点太多,而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让她远离斗争,却为何又非要拖她下水?你这是不负责任,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老人似乎真的气极了,谈及多年心事,声音更是透着嘶哑,喉咙差点喊得破音。 老人内心情感很丰满,丰满得容棱无法忽视,但那又如何,你悔不悔,又与我何干? 容棱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多说无益。 他本也不是话多之人。 柳蔚如何,他如何,是不是拖累,能不能保护,他与她二人清楚就好,与其对旁人做无谓解释,还不如省了这个时间,多做点正事,说起来,因为小黎突然失踪,柳蔚今日的药膳还未服用。 回去,还是要补上…… 心里想着柳蔚,容棱脸色不自觉温和许多,可待要推门而出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器皿砸到地上的声响。 容棱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却见老人将手边茶杯打碎在地,常年许是都平和安定之人,这会儿却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出事!无论你愿与不愿,我都不会放弃!”老人怒道。 容棱笑得有些冰冷,问道:“放不放弃,你待如何?” 老人正要回答,却被容棱打断道:“阁下年已老迈,在天伢国也身份尊贵,为何晚年,却非要谈及那些旧事。” “你是我儿子,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老人语气沉重,表情一瞬竟显得有些狰狞。 容棱看出老人的偏执,又道:“你的弥补,恕不接受,你的好意,在下心领,柳蔚如何,我如何,都不是阁下该操心之事,人不能活在过去。今日道一句各不相干,已是最大忍让,还请阁下莫要一意孤行。阁下前程大好,日子顺遂,实在不该为那些不可弥补的旧事,做一些可有可无的挣扎,如此,对你对我,都是负担。” “我只是想帮你。”老人急切的道:“我就不能帮你吗?” 帮? 所谓的帮,不过也是借口罢了。 柳蔚若当真被带去天伢,他便等同被人截住咽喉,京中会乱,而大乱之时,谁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他也担心届时柳蔚会受伤,会被有心人士拖下水,所以,他竭力而为,与容溯联手,稳固朝堂,守住乾凌帝奄奄一息的局面,只等柳蔚顺利生产,再行他事。 若如今有个地方,能令柳蔚,令小黎,令即将出生的另一个孩子平安无恙,他会毫不犹豫将其送往。 但那个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是天伢国。 容时想要的,或许不是报仇,不是整垮整个青云朝,但容时作为推手,的确是利用职务之便,蛊惑周遭其他国家,继而对青云边境造成压力。 容时想利用柳蔚,容棱看得出来,分析得透。 容时所图,或许就只是他这个亲生儿子的一句既往不咎,这一点,容棱也明白。 可那又如何! 一个不配得到原谅之人,用一些阴谋诡计,小恩小惠,就想前事不论,这是否太便宜了! 容棱自认,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有过容时这个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况且,如今领略到了这人的不要脸,容棱更是不愿与其再有多少牵扯。 容棱没有回答老人最后一个问题,决心要走,打开门闩,迈步,头也不回。 老人又摔了一盏瓷器,巨大的声响,令门外的侍卫们神情紧绷,却换不来容棱再次顿足。 坐在石凳上等待多时的柳蔚,此时抬起头,有些困了。 容棱走过去。 柳蔚也站了起来,问道:“解决了?” 容棱点头,垂首看向已经黏到自己腿边的小黎。 小黎立刻讨好的软糯的唤了声:“容叔叔。”然后伸出短胖小手,要抱抱…… 第873章 容棱想装作没发现也不行 容棱弯腰,想将小黎抱起来,但却听柳蔚一声鼻音:“嗯?” 容棱叹息着,动作一顿,接着站直身体,语气严肃的问小黎:“你,可知错了?” 小黎急忙点头,眼角偷偷瞥着娘亲,道:“知错了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容棱点头,觉得差不多了。 但他看了柳蔚一眼,瞧见柳蔚表情依旧冷漠,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小黎,便也随着,没说任何原谅之话。 小黎也是乖觉,当即就开始严肃检讨,一字一句,童音稚嫩,却说得格外认真:“爹,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跟陌生人走,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一定懂事,一定乖,再也不让爹和容叔叔操心,爹,你就原谅我吧,我回去就抄三遍《大戒》,爹,爹……” 小黎说着,就开始黏黏糊糊的拽着柳蔚衣袖晃。 柳蔚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吃这套,挥开小黎的手,继续面无表情。 小黎急得不行,眼眶一红,就要哭了。 这时周围却围上来几人,有之前掳劫小黎的那个男子,还有那位醒来的谷姑娘。 而容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因为脚下不太灵活,便走得很慢,但看到自己孙儿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耐不住,道了一句:“孩子是我带来的,要怪,怪我便是。” 柳蔚朝那老人方向看了一眼,顿了片刻,还是拱手,请了安道:“阁下说的是哪里话,小孩子调皮,不过是斥责一二罢了。” 老人皱了皱眉,心里已认定容棱是自己儿子,那柳蔚,便是自己儿媳。 儿媳教育孙子,本该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但他老来得孙,且是唯一亲孙,自然宝贝,也就溺惯,不愿柳蔚出言教训。 柳蔚从来都不想与老人计较,看小黎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便问:“你说你知错了,那爹问你,错在哪里?” 小黎立刻道:“不该跟不认识的人走。” 老人皱眉,插嘴道:“是我的人将孩子迷晕,孩子一无所知,又是幼儿,哪能判断。” 用这卑鄙手段将小黎带来的两个男子,心头顿时一凛,心想,大人竟是知道了…… 那……那他们…… 谷姑娘登时也脸色大变,可要知道,那迷药,是她做的…… 就在三人心头打鼓时,却听小黎含着鼻音,委委屈屈,扭头对着老人,认真的道:“老爷爷您别说了,那迷药于我来说,不过虚无,我是自愿随两个哥哥过来这里的,我知错了,我爹骂我,也是应该。” 原本心惊胆战的三人:“……” 两个男子想,所以,他们并没有用药迷住这个孩子,这一路上,他们沾沾自喜个什么劲儿? 谷姑娘却想,这个死小孩,还是赶紧滚吧,看到就烦,看到就特别特别特别烦! 小黎说完,又老实的望向娘亲,乖乖的道:“爹,我只是好奇他们究竟想带我去哪里。我……我也知道不应该,所以我都跑出去了,刚才爹若是不来,我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就回府了,我认识路的,一路来时我都记住了,这里应当是京都北城门内的大巷,按照马车下车的地点,以及这间宅子的格局来分析,这里应当是第三巷与第四巷之间的宅子,前面有间驿馆,左边有一处菜市,非京都本地的外来人士,多半都住在这片儿,因这里交通方便,进出城快捷,我听人说过的。爹,我记得路的,我知道从这绕到第五巷,再过三个路口,就能到京都大街,再转四个弯,前后不过两刻钟,就能回到三王府,爹,我没有乱跑,真的……” 小家伙说得笃定又诚恳。 而那两个带小孩子回来的男子,却脸色大变。 该死! 他们回来宅子时,不是为了防备有人跟踪,特地在京都城绕了一整圈吗?连他们自己都要认不准路了,这小孩蒙着眼睛,躺在车厢里,是怎么知道的?! 两男子的惊讶,没人在意,小黎只眼巴巴的望着娘亲,时不时的还用眼角去瞥容叔叔,似是在暗示什么。 容棱瞧见了,犹豫一下,想开口,可还未开口,就见柳蔚慢慢的看了过来,那双眸子,清澈无比,洞悉一切。 容棱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这次的确是小黎不计后果的调皮了,受点教训,也是应该。 小黎是铁定要挨罚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要罚,也不是在别人的地盘眼睛里罚。 柳蔚明白,容棱是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这便拱了拱手,对老人礼貌示意一下,就欲离开。 老人却开口唤道:“柳大人,留步。” 柳蔚停住步伐,疑惑的看向老人。 容棱稍微拧了拧眉,眼中已隐有不悦,他一手牵起柳蔚,一手拽过小黎,带着两人直接就往外走去。 眼看着一家三口快出拱门,老人严肃的抬了抬手,示意下属过去堵拦。 方善带着一众侍卫,忙齐齐涌上,将容棱柳蔚小黎三人,围得动弹不得。 容棱脸色已非常不好,动怒,不过早晚之事。 柳蔚却转身,对老人道:“说起来,在下也早想与阁下聊上两句,之前没有机会,这次,便索性说个清楚。” 柳蔚话音刚落,便感觉,容棱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 柳蔚知道容棱心有不悦,但老人此举分明是不依不饶,今日能将小黎拐走,明日或许就对其他人下手,防不胜防。 与其将来提心吊胆,不如现在绝了后患。 老人没料到,柳蔚做事会这般干脆,看了容棱一眼,便转身,回了房里。 柳蔚晓得老人是要与自己私聊,并没有意外,抬步,打算过去,手腕却被依旧被容棱抓着。 柳蔚需得安抚安抚容棱,便凑到他耳边去,说了一句什么,待话落时,容棱虽仍犹疑,却好歹松了手。 只是,容棱仍旧叮嘱:“此人老奸巨猾,擅胡言乱语。” 柳蔚点头,勾唇道:“放心。” 容棱见柳蔚神色自信,也不多说什么。 柳蔚进了房里,容棱无视周遭仍未放松警惕的侍卫们,拽着小黎,去石凳处坐下,等房里人。 小黎有心事,坐也坐不好,一直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偷瞄容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黎瞄得多了,又越瞄越明显,容棱想装作没发现也不行,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会替你求情。” 仅是一句,便令小黎当场依赖得搂着容棱胳膊就不放。 第874章 既我已知,容棱如何会不知? 容棱瞥了小黎一眼,终究也没忍心说什么…… 而柳蔚已进房间,前方老人,正凝目看着她。 柳蔚反手主动关了房门,回过头来,礼貌问道:“我是否可以坐下?” 老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红木端椅。 柳蔚过去坐下,却看手边放着一盏热茶,掀开盖子,热气腾腾。 老人道:“暖身子的热水,非茶。” 可是,屋子里没人伺候,这热水又不是外头下人进来倒的,那会是谁倒的?容棱生父? 不,不对。 老人一直在她的视线之内,并未碰过水壶这类物件。 柳蔚努力感觉,极难,却也发现,这屋里,还藏着人。 其实,天伢国的大人物,单枪匹马,不走正途,来到了青云国,总不会是半点准备都没有。 外面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凡夫侍卫,不过是掩饰罢了。 而真正的护主之人,一直在隐藏之中。 柳蔚端起那杯热水,看了良久,却没有喝,问道:“尊驾,这是在给在下下马威?” 老人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只道:“不过一杯热水罢了,柳大人,何必小题大做。” 柳蔚看向老人:“尊驾莫要抬举在下,大人二字,在您面前,在下不敢自称。” “哦?”老人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柳蔚直接道:“在下姓柳,单名一个蔚字,您唤我全名便是。” 老人看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能这般轻易的坦诚身份,倒是有些爽快得过分了。 柳蔚也问:“在下,又该如何称呼尊驾?” 老人端起茶杯:“你想如何称呼?” 柳蔚犹豫一下,道:“治王,可好?” 老人手指一抖,手中茶杯险些脱落。 “你都知道?”老人错愕的看着柳蔚,表情难看极了,拧眉着问。 柳蔚表情平静:“天伢国摄政王,天伢国创国以来首位外姓王,圣上亲赐‘治’号,如此这般大人物,在下怎敢不知。” 老人“砰”的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搁下,语气阴沉:“容棱也知?” “自是知的。”柳蔚笑道:“既我已知,容棱如何会不知?怎么,方才治王与他聊了那般久,他未提到?” 老人皱起眉,没有回答,但那表情,已经给了柳蔚明显答案。 “他,大概不想提吧。”柳蔚叹息道:“毕竟,您除了这外姓王的身份,还有着另一重身份,莫非,您给忘了?” 容时的确是认为,天伢国距离青云国,有千万里之隔,就算自己有所隐瞒,容棱也不可能发现,只等将这个儿子实实在在认下,待往事全部磨平,就算再生分歧,也是将来。 容时万没想到,原来隐瞒之事,容棱已一清二楚。 如此说来,自己方才那些话听在容棱耳里,岂非,全是讽刺? 老人表情狰狞起来。 柳蔚却像没发觉一般,还火上浇油道:“您的事迹是个传奇,要想打听,也并不难。在下有一好友,行商之时,交友甚广,她有位远客,曾去过天伢国,在下不过将您描述一二,那位远客,便将尊驾您在天伢国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在下想,那位远客说的您在天伢国的传奇事迹,就算不是十成的准,大概,也有七八成?” 老人脸色更为难看。 柳蔚继续道:“容时,是您在青云国时的名字,在这里,您曾有妻,也有红颜知己,只是后来遭逢国变,时不待人,不得不远走他乡,以避危难,而就在这个时候,您的贵人,也从天而降。” 老人不善的看着柳蔚,音色颇冷:“你的远客,似乎知道得很详细?” 柳蔚摇头:“远客所道,不足万一,更多的,是在下的猜测,虽是猜测,但却未必不准,您姑且听听,哪些在下猜对了,哪些在下猜错了。” 老人到了此刻,也算是破罐破摔了,端起茶杯,啄口热茶,寒声道:“洗耳恭听。” 柳蔚道:“容时这个名字,太过招摇,您在逃难的时候,便舍弃了这个名字,但救您那人,身份贵重,您不能顶着籍籍无名的身份上门求助,所以,您给自己改了名字,项誉。这是个很好的名字,项,乃天伢国大姓,您很清楚,换了这个姓,您就算不能十成十的获救,也有八成。您很幸运,您算对了,救您那人,也的确是看在这个姓氏的面子上,救下了您。” 老人放下茶杯,慢慢摇头:“他并非是看在项这个姓氏的面子上救我,这个,你猜错了。” 柳蔚愣了一下:“哦?” 老人道:“他救我,是因识我。”话落,老人又扫了柳蔚一眼,比比手,示意柳蔚继续。 柳蔚这便继续:“您获救后,随着那位贵人,去了天伢国,当年的天伢国,应当还很贫瘠,黄沙遍地,气候极差,您在那儿很不适应,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回到青云,只是您不能回来。比起天伢国,青云还是太危险,您随时都有被暴露的可能,您不能拿您的性命去赌,您也赌不起,所以,您留在了天伢,接着,听说您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出现了,这个贵人,是个姑娘,很漂亮的姑娘,其后,这个姑娘成了您的妻子。” 容时之前对着容棱,信誓旦旦。 而柳蔚综合天伢国那位治王事迹,所分析出来的真相,就彻底将容时的谎言,都戳穿了。 数十年的光阴,相信甚少有正常男子可以耐得住寂寞,在天伢国,做到了位高权重,美人珠宝,又怎可能错过? 容时没有反驳。 显然,这一切就是他想彻底隐藏的事实,但柳蔚知道了,容棱也知道了,如此,还有何好辩驳的。 “传说,那位治王,也就是您,您的妻子身份尊贵,她乃天伢国国王的长公主,一个绝世美人。其后,因着您的求亲,长公主免去了和亲青云国的命运,实际上,长公主当年已经抵达青云国,甚至在青云国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长公主没有留下,想来,您就是那个时候,说服了天伢国君,让天伢国君,成全了您和长公主。” 看老人没有吭声,柳蔚知道,这一点,是分析对了。 第875章 做好东窗事发,死到临头的准备 柳蔚又道:“成家,立业,您在天伢国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到了能参与国政的地步,天伢国君赐您‘治’为王号,便是希望,您能与他同齐,共治国州。而能从一个皇帝手上分得这样的权利,想必,您也是苦心筹谋了甚久,只是,这普天之下,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不是顺遂不朽的,您的妻子,去世了,生前未给您留下一子半女,所以,您在妻子去世后,回到了青云国。当然,我不知您是如何说服您的国君的,借着打探敌情的由头?深入虎穴?还是坦然告知,说您要回来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但无论是哪个,我想,您这次都注定要白跑一趟了。青云国如今是乱,但目前乱中有序,说起这场乱,却不得不夸您一句,毕竟,您在这场乱里出的力,可是不少。从太妃娘娘的计划,到您的推波助澜,就算我没证据,也知道这里头,您扮演的角色,才最不可忽视,要说宫里那数条鲜活的生命该找谁报仇,想来,便是找您无疑了。” 柳蔚说到这里,语气中已满是嘲讽。 宫中接连发生命案,公主郡主相继身亡,这桩案件,归根结底,不过是权利相悖引发的一出悲剧。 这已不单单是件连环杀人案,这是架构在皇权诱惑上的生死相斗,柳蔚定不出谁才是真凶,因为,每个人都是凶手。 但要说在这场恶事里,谁最居功至伟,那便是柳蔚眼前这位了,不做二想。 太妃娘娘心狠手辣,但智谋到底略欠一筹。 若是靠着太妃娘娘一人,怕是从玉屏公主开始,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而其后,为太妃娘娘补全那些不足的,就正是这位昔日青云二王,今日的天伢国治王。 柳蔚这番话说完,就一直观察老人的表情。 而让柳蔚甚感失望的是,老人脸上,并无太多情绪,相反,老人的镇定与从容,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柳蔚,这位老人,到现在为止,都没一点悔意!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在国战之上,人都是成群成片的死,那三两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柳蔚来自和平年代,但却去过战地,做过战地医生。 柳蔚见过战争过后的残骸,见过不少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生命,那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叹息一声,尽力还给他们的亲人一副全尸,可谁又能说出,这究竟是具体到哪一个人的错? 现在的青云国,战争还未开始,但牺牲已是不可避免。 如今这京都,究竟隐藏了多少势力,谁也不知。 容棱现在所做,也不过是争取让战争来得再晚一些,但究竟将来如何,却也说不准。 容时,不,或者从此应该改叫项誉了。 项誉的到来,就像是敲响了一面擂鼓,紧接而至的,便是一次次不可避免的血腥变故。 当然,容棱现在就能以处置“奸人”的名义,将项誉,就地正法,让这间宅院里的所有人,都成亡魂。 可是,那又如何? 这样去做,不过是加速战争的开始罢了。 现在的青云国,能抵挡住一个天伢国,却抵挡不住天伢国联合周边众国的群起围剿。 而项誉胆敢单枪匹马的潜入敌国腹地京都城,这就说明,项誉早已跟周围众国,有了联系。 说不定,眼下这就是个巨大的陷阱。 项誉如果真的被处死了,就正好成了战争开始的一个合理借口,给那些虎视眈眈的众国,一个厮杀进来的最佳机会。 柳蔚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深。 但是现在,柳蔚不想斥责项誉的所做所为,斥责,只是无用功罢了。 柳蔚更不是想和项誉谈判,柳蔚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几人的关系干脆一些的答案。 柳蔚了解容棱。 容棱对这位所谓的亲生父亲,是真的半点感情也没有。 柳蔚看着老人还是未有丝毫表情的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再留在这儿,已经没必要了。 柳蔚换了口气,慢慢又道;“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继续留在青云,挑拨离间也好,勾结朝官也罢,都随您了,只是今日之后,希望您做好东窗事发,死到临头的准备。这一切都因着,您的最后筹码也已经无用了,这一点,我想我也没猜错,您来之前,是预测了在这京都城里,您将会有两块筹码,一块,是容棱,另一个块,便是我了,不过,很抱歉的告知于您,这两块筹码,您都用不上了。” 柳蔚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无视老人投来的目光,落下一个礼貌的鞠躬,便转身,离开。 老人一直看着柳蔚的背影,直到柳蔚已经快打开门闩,才道:“我的妻子,不是没为我留下子嗣。” 柳蔚一顿,站住了脚,但却没有回头,只道:“您不需要向我解释,您那段传奇的人生,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但我想说。”老人又道。 柳蔚,的确没有再动…… 老人在沉默了片刻后,又一次开口:“你很聪明,很多事,你都猜准了。的确,我没有我口中说的那般痴情,我承认,我想着过去,想着我的发妻,想着容棱的母亲,但当一个人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生死边缘上残喘时,那些所谓的情,抵不过一口干净的水,一个干净的馒头,我的人生分为两段,一段是容时,一段是项誉,而容时早已经死了,项誉还活着,但却活得比任何人都辛苦。” 柳蔚听着,很想反驳。 柳蔚想说这世上谁人不苦?谁人不累?连佛祖都说,众生皆苦,项誉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才是最苦的那一人? 但最后,柳蔚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因为,对一个顾影自怜,总以为全世界都亏欠自己的人讲道理,那无疑是对牛弹琴。 老人还在继续:“长公主很好,一开始,长公主没有中意我,我也没有肖想长公主,原因无二,她太年轻了,我大她许多。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的容貌经历,都已让我憔悴,而她,花样年华,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说到这里,老人明显有些怀念,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第876章 薄弱得风一吹就散的父子情…… 柳蔚仍是没有吭声。 老人看向柳蔚,又道:“起因,是长公主将要和亲,那副画像,你应当也见过,可还记得,画中的她?” 柳蔚想起那副敏妃所绘的群像图,这才点头:“长公主很美。” 正因为早就见过那幅敏妃所绘的图,柳蔚才将西域长公主当年来了青云,却未和亲就离开之事,与项誉联系起来。 按照时间推算,以及金南芸那位商人朋友的描述,天伢长公主,就是在从青云返回西域天伢国后,嫁给的如今天伢国内赫赫有名的治王。 只是当时,这位治王不过是个小官,就连面圣,都需有官阶更高的大人在前头领着。 老人眼底此刻露出许多温情:“她的和亲,本是必成无疑,这乃天伢国对青云国示好的奉献,长公主,必须要为天伢国牺牲终身。” “但是,您不同意?”柳蔚说出自己的猜想:“您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哪怕您已经在天伢国安定下来了,您也忘不了您原本的身份,忘不了容棱的母亲还在那深宫之中,当然,那时候容棱的母亲已经死了,只是,您或许当时还不知道……” “我知道。”老人打断柳蔚,却道:“就因我知,所以,我才向天伢国的大王提亲。” 柳蔚皱起眉,很是不解,但随即,想通了其中关节,又明白过来了。 是了,容棱母亲身亡的消息传到这位治王的耳里,这位治王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而后,这位治王便用另娶新欢,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恰好,这将娶的新欢,还是从他这大半辈子里最大的敌人,青云国的皇帝,那里抢过来的。 巨大的成就感,使得这位治王更开心了。 这种对天伢国长公主“流氓作为”的爱,柳蔚予以唾弃。 老人并不知道,柳蔚现在对他的印象,又糟糕了一倍,继续说道:“长公主回到天伢,郑重感谢了我。实际上,之前我与长公主甚至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但长公主认为,我救了她,我在天伢使者还未对青云国皇帝表明要和亲一事之前,救下了她。她甘愿下嫁于我,更甘愿为我生儿育女,只可惜……” 后面的话,老人没说下去了。 但不难猜到…… 凭着项誉这些年在异国夺权的成功,就算长公主不能为其生儿育女,项誉想要,也大可找其他女子。 项誉并不是一个专一的男子,甚至,连“多情”都是对他的赞赏。 但直到现在,到他已经苍老得开始怀念过往的年岁了,他仍是没有一子半女,这就说明,无儿无女并非是女子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柳蔚看向老人跛掉的那条腿,已有所指。 事到如今,项誉也无意再隐瞒了,瞧见柳蔚的视线投在自己的双腿上,便直接道:“当年的伤,我以为只是伤了腿,不想,连根也伤了。” 柳蔚只道一声:“节哀。” 项誉嘴角不觉抽了抽,觉得,这“节哀”二字,将自己形容得太过凄惨了,不过,自己也的确很是凄惨,否则,也不会再次回到这青云国。 项誉叹了口气:“这些话,我从未与人说过,今日与你坦白,也不图你这份可怜,只望你能在他面前美言几句,至少,莫要让他将我视作仇人。” 柳蔚没说话。 项誉看她表情毫无波澜,便知道,苦肉计大概是对此人也行不通,顿时有些恼闷。 项誉还没放弃,继续道:“长公主是病逝的,病逝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对我内疚,我原本已经不打算再回青云国,但为了她,我决定回来一次,哪怕试一试,也好。” 柳蔚笑道:“您试的方式倒很独特,也很强大,您做足了一切准备,连朝堂内乱都参与进去了,原来,一切不过是为了见您儿子一面?这话说的,无法不叫人生疑……” 项誉只觉眼皮突疼,他皱眉道:“我回来了,不代表我就原谅容禹了,以前的仇,始终是要报的,我很高兴容禹现在没死,因为,容禹的命,只能我亲自了结!至于你说的朝堂内乱,这青云国本就气数将尽,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我与他,都明白,权王造反,不过须臾,边境战乱还在持续,内忧外患,多一个天伢,又有什么所谓?而在战局将至的现在,我能保证容棱,你,还有小黎的安全,难道还不够吗?” 这个逻辑,也是没谁了…… 柳蔚忍不住想为这位老人拍掌,同时也开始疑惑,莫非,这人老了,会越来越不要脸? 柳蔚忍住胸腔內的火气,尽量平缓心情,道:“您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时辰不早了,孩子也该回去睡了,我们便不打扰了,阁下,无需相送。” 话落,柳蔚很快拉开门闩,闭着干涩难受的眼睛出了房间。 院子里头,方才的侍卫一个没走,还又来了许多,似是在加强防卫。 柳蔚大致上瞥了一眼,这就瞧见容棱正走过来,怀里抱着等太久,已经等睡着了的小黎。 “好了?”容棱问道。 柳蔚点头,有些疲惫:“走吧。” 看柳蔚面色不快,容棱皱了皱眉,心底对老人又增出几分不满,左臂抱紧儿子,右手牵起柳蔚的手,往院子外走。 侍卫们再次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 柳蔚回头,就见老人已站在门外,却并不发令放行,显然是真想用这种方法将人留下。 柳蔚问向容棱:“硬闯出去?” 容棱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被风丝吹乱的碎发,摇了摇头。 而就在此时,周围突然传来数道破空之声,等柳蔚看去时,就看到数十道凌厉身影,不知何时已进入院落,接着,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群战。 一盏茶功夫后,容棱带着柳蔚和儿子离开。 而身后,包括方善等一众侍卫,已被镇格门暗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至于项誉,则在回廊里,眼瞅着容棱、柳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老人震怒,握紧拳头。 容棱并未吩咐暗卫伤人,这也算是,他最后一次顾及那份薄弱得风一吹就散的父子情。 而今日过后,当他们站在了彻底的对立面时,对方若一再挑衅,他也不介意铁手镇压。 届时,便不再是个人恩怨,而是国土完整问题。 若两国当真起战,容棱并不认为,天伢国就能如愿以偿。虽青云国顾忌着周遭这些小国的觊觎,但这些小国,自是也会有脑子的顾忌着天伢国的从中突起。 数国乱战,怎会不乌烟瘴气。 第877章 付子辰“踩”容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78章 本王回来的,不是时候? 付子辰一笑,清俊的容貌因那璀然笑意,显得更是耀人了。 “聪明!”付子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才道:“我诱陌以去的,陌以那人,笨笨傻傻的,好骗得很。” 柳蔚鄙视的看着他…… 付子辰却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着就特别讨厌! 柳蔚收回视线,又问:“所以,你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我,柳陌以跑了?” 付子辰还在笑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晃:“当然不是。” 柳蔚好奇起来。 这时,付子辰已是直接起身,走到柳蔚面前,倾身,附在她耳,小声说着什么。 柳蔚听着,原本还漫不经心,听了一会儿,便神色一顿,随即表情难看起来:“你说真的?” 付子辰没有回答,只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邪肆。 柳蔚蹙眉:“如今京都正乱,你莫要胡闹。” “尽量吧。”付子辰脸庞在距离柳蔚只有半寸时,黑眸盯紧她的唇瓣,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既然担心我,何不来保护我?阿蔚,以前你都会保护我的,现在,你不要我了。” 柳蔚嫌弃的推了付子辰一把:“少来这套!” 付子辰眼里闪过些什么,但又让人看不清明:“我连聘礼都备好了,你却走了,你说,这对我,是否公平?” 柳蔚正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咳音,接着便是一道带着杀气的男音,冷不防的飘了过来:“看起来,本王回来的,不是时候?” 柳蔚身体一僵,转头一瞥,果然看到厅外,那满身煞气的挺拔身影,正走进来。 柳蔚忙站起身,一脚付子辰踹开,再看容棱:“你回来了!” 容棱深邃可怕的视线与柳蔚相对良久,半晌,才回道:“回来早了,可有,打扰到你们?” 柳蔚一听,他这话阴阳怪气,顿觉头大,只得说道:“子辰来找我,说了些事,我本想等你回来再告知与你,如今正好,你回来了,那你们谈。” 容棱没做声,只是不善的目光瞥向了厅内的付子辰。 付子辰此刻又恢复了平日的风度翩翩,他握着手中折扇,捏着扇骨,用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自己手心,最后,对着容棱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容棱沉默的走进厅堂中去,入了上座,冷漠问道:“付大人何事?” 付子辰入了侧坐,却是说道:“也没什么要事,只是过几日估摸着会得空,想让阿蔚到我那儿住上几日,以前在曲江府,我们便好成一个人,如今我已来京多日,与她还未好好叙旧,阿蔚却说,要离王府,需得王爷您的同意,不过在下想来,王爷也没什么理由不同意,可对?” 付子辰一口气说完,又将折扇展开,扇上风光绮丽,笔走龙蛇,容棱仅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一品楼时,付子辰带的那把扇子。 此人,像是很喜欢这把折扇,至少见面两次,他都带着。 容棱注视扇面的目光似乎太过灼热,付子辰瞧见了,便是一笑,将扇子收拢,问道:“王爷瞧什么?” 容棱没做声,视线只盯着那扇骨没动。 付子辰似是这才恍悟,再将扇子展开。 这次,他特地将扇上风光尽数展现,又将扇子朝容棱那边递了递,说道:“王爷与阿蔚关系亲近,想来,也瞧出了,这扇面画作,正是阿蔚手笔,那王爷倒是猜猜,阿蔚是在何时何地,作的这画?” 容棱寂凉的视线,缓缓的朝柳蔚那边看去。 柳蔚只觉这道目光骤冷,冻得她浑身不适,她咳了一声,摆手道:“闲时涂鸦,不足为看……” “本王猜不出,付大人,可愿相告?”容棱打断柳蔚的敷衍之言,嘴里问着付子辰,眼睛却继续盯着柳蔚,只是目光,越来越寒。 柳蔚觉得后背一冷,悄悄抬眸,却是狠狠瞪视付子辰,给予警告,让他莫再胡言乱语。 付子辰无视柳蔚的警告,语带怀念的道:“好似,是我们首次共浴之作吧?” “等等!”方才坐下的柳蔚霍的又站起来,咬着牙用力纠正道:“不是‘我们’共浴,是你沐浴,我恰好进去送东西给你!” 柳蔚说完,便瞥向容棱那方一眼,而容棱却依旧面色不善,柳蔚顿时头大如斗。 这付子辰以前就有这个坏毛病,时不时的就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 但以前这些毛病于柳蔚来说,并不碍事,但现在当着容棱的面,他再胡闹,却真是要害死旁人了。 天知道容棱,有多爱吃醋! “付大人沐浴,你恰好送东西进去,最终却送出一副扇面来,想来,两位私交,甚好,甚好。”容棱语气已是阴鸷无比。 柳蔚只得再次解释,避免误会:“当时正值盛夏,江南大旱,接连两月,颗雨未落,我想与他商谈策事,未曾想他在沐浴,他嚷着热,让我递扇子,我瞧那扇子并不是成品,扇面只画了一半,便执起笔墨,随手几勾,补上了一半,仅此而已。” 柳蔚说得真挚诚恳,就差赌咒发誓了。 容棱却依旧黑脸,只是额上青筋,好似是下去了一条。 柳蔚刚松了口气,却又听付子辰道:“不止不止,后来你给我擦背时,我说你画得不好,乱了我的意境,你便重画了一扇,只是后一把比前一把还丑,我便不屑于用。” “擦背”两个字落在容棱耳里,令容棱原本好了一点的脸色,顿时再变。 柳蔚见状,恨不得把付子辰团吧团吧扔出去,这人,今日就是成心来气人的吧? “不是擦背,是他让我递一下浴巾……”柳蔚艰难的辩解。 付子辰无辜道:“可是当时我手上无空,的确是你替我擦的身。” 柳蔚气的冒烟:“你不说话行吗?” 付子辰仍是满脸无辜,却老实的认真道:“好好好,我闭上嘴,反正,我一贯听你的,你又不是不知。” 瞧着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针锋相对,实则道出的都是过往的亲密无间,容棱没做声,只是眼神,却越发寒戾。 容棱深知,柳蔚以解剖治病医者身份过活数年,为人爽快,不拘俗世女子小节,但却也,不想她的人生中有一丝一豪,曾因着其他男子,而精彩过。 “付大人,今日特地登门,不会就是闲谈这些旧事罢?”容棱冷睨着付子辰,直接问道。 第879章 两人身形几乎相贴的画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80章 被柳蔚感动得哭了的小黎…… 容棱回府了,柳蔚以为,付子辰会亲口对容棱说这件事。 毕竟,付子辰特地来一趟三王府,应该就是想与容棱商量此事,但没想到,付子辰正事没说,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毛病就犯了,竟是突然与容棱针锋相对起来。 本是故交,柳蔚总不能眼见付子辰涉险,而不相助。 刚好容棱此刻问了,柳蔚便知无不言道:“我对付家不熟,却也知晓,青州附属京都,统管两江,说得好听些,青州付家是圣上的门面,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一群土皇帝。比起权王的拥兵自重,付家兵力不多,但财力却不可估量,付子辰此次回京,你我都知,他是受权王之邀,目的,自然就是付家,可我没想到,付子辰的动作这般快,不等付家出招,他竟就想先手一步,但说到底,付子辰底子薄弱,我不觉得他能与付家硬碰硬,更何况,付家那些人,怕是巴不得借此机会,先弄死他,诀了祸患。” 回想起以前,付子辰与自己说过的那些与付家有关的人、事,柳蔚便皱眉。 付子辰是被放逐到江南的,他是付家的弃卒。 在那个一贯称王称霸的付氏大家族里,付子辰的身份何其尴尬,他从来触碰不到付家的根本,但他却想用刺杀这种炸弹般的方式,将付家那些藏得极深的老狐狸,都炸出来。 他要行刺乾凌帝,用这种方式,让付家不能独善其身,必须搅入这趟浑水。 可他这样,就是在自寻死路。 付家不能容忍整个家族被他的“别有居心”所连累,所以,就算他真的成功了,真的炸得付家乱七八糟,付家所做的第一件事,也绝对是杀其灭口。 柳蔚不了解付家,不清楚付氏一族杀人的手段与套路,但付子辰没有武功,这是柳蔚清楚的。 不管怎么想,付子辰都太危险了。 付子辰不在意自身性命,他认为,这种用一个人,将整个家族掀翻的方式,还是很划算的。 柳蔚知道,这件事付子辰非做不可,也知道,她帮不了太多,而真正能帮忙的…… 柳蔚见容棱表情依旧没有松动,愣了一下,道:“就是这些,你来之前,我们只说了这些。” 容棱表情未变,视线盯着她,一瞬不瞬。 柳蔚不太明白,问道:“怎么了?虽然这个方式很极端,但付家,本就是迟早要对付的,权王要想入京,青州便是个难关,你如今相助权王,想来也是有了与付家对上的打算……” “装傻?”容棱突然出声,眉头紧皱。 柳蔚不知其意思,有些错愕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容棱道了一声:“算了。” 柳蔚还是不明白:“什么?” 容棱敛眸:“没事。” 柳蔚也没再问,但一想到付子辰,还是道:“能帮他的,只有你,原本我以为他会亲自与你说,但他好像不愿。” 那是自然。 想到付子辰临走前的挑衅的目光,怕是天塌下来,付子辰也不会向他求助。 “再说吧。”容棱随口回道, 容棱倒是也想看看,付子辰,究竟能否将付家引出来,若是真行,也算,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他将柳陌以送走了,送去了青州。”柳蔚又道,语气有些低落:“大概,付子辰还是怀疑,柳陌以是付家派来的人。” 虽然付子辰明着没说,但柳蔚对付子辰,何其了解。 付子辰此人,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防范心重,不轻易信人,不管柳陌以是不是柳家人,但既然是在不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了付子辰面前,柳陌以就注定要入驻付子辰的调查名单里了。 若要从名单上除名,就必然要经过一番打探,或许打探还不够,还有真实试探…… 送到青州去,便是为了试探罢。 “总之,你得帮他。”柳蔚对容棱表达的态度,不再是商量,而是带了些许强硬。 容棱顿了一下,看向柳蔚,嗤了一声,反问:“得寸进尺?” 柳蔚假装没听出容棱的话外音,只道:“付子辰是我的朋友。” “为你准备了聘礼的朋友?” “这……”柳蔚想说“荒谬至极”,但想到容棱出现之前,付子辰好像是提到什么聘礼,就下意识的停顿一下。 而看她突然不说话了,容棱脸上的郁气,浓烈得可怕:“是承认了?” 当然没有承认,只是付子辰那句话,的确将误会闹大了。 柳蔚不知付子辰吃错了什么药,但可以明确的是,付子辰是在给她找麻烦。 帮付子辰的事,最后容棱也没答应,甚至离开前,容棱看柳蔚的眼神,都甚是锐利。 柳蔚知道,这次醋坛子炸了,不是主动喝几口汤就能解决的事。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接下来的几天,容棱一直都醋醋的。 第一天是不跟她说话,第二天开始便不回房睡了,第三天已经直接连王府都不回了。 柳蔚没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付子辰去送死! 最后,柳蔚只能摒弃前嫌,把儿子抓过来,郑重的交代:“总之,把你容叔叔带回来,可知道了?” 小黎因为娘亲没有打他,说话又这么郑重,他很不解:“爹,为何容叔叔生你气?” 柳蔚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有那么点原因……” 小黎又问:“什么原因?” 柳蔚垂下眸子,思考了一下措词,最后道:“他知道你让你小矜哥哥帮你做功课的事了。” 小黎顿时大悚,小脸一下煞白:“我,我,我……” 柳蔚摸摸儿子的脑袋,慈母般的道:“没事,爹都给你瞒过去了。” 小黎感动得哭了,忙抱住娘亲胖了一点点的腰,把自己黏上去。 柳蔚又道:“但是你容叔叔不信,以为是爹纵容你,所以很生气,便不理爹了。” 小黎这回哭得直接停不下来,他“哇”了一下,哽着嗓子打嗝:“对,对不起,爹,都,都是我的错……” 柳蔚没有怪儿子,只是蹲下身,捧着儿子的小脸,为儿子擦干眼泪:“没关系,爹不怪你,但你容叔叔小气,所以……” 小黎连忙接嘴:“我,我一定会把容叔叔找回来的,爹,爹,你,你放心,你放心!” 柳蔚放心了,一脸温和的目送儿子一脸壮烈的离开。 第881章 差遣小弟去办事,果然不牢靠 小黎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天,也幸好今日是学堂休沐,否则小黎也没这个空闲。 容矜東练完三套拳后,瞧着日头已经暗了,再看旁边笨手笨脚,绣了好几天,连一棵草都没绣出来的师父,不免有些担心,就询问道:“师父,小黎怎的还未回来?” 因为有过失踪前科,这几天容矜東走哪儿都盯着小黎,不让小黎离开自己视线半刻。 但今日师父交代小黎去办事,他无法跟着。 柳蔚在又刺歪了一针后,从善如流的把针脚又拆了,一边拆,一边道:“快回来了。” 镇格门距离三王府,并没多远。 柳蔚计算起来,儿子只要说服容棱回府,那回来的路程不过几刻,而等到天黑了,小黎也该回府吃饭了,容棱就算不考虑他自己,也总得考虑孩子饿不饿。 容矜東有点不放心,又看今日的教学完成了,便问:“师父,我能去门口等吗?” 柳蔚挥挥手,让他去吧。 容矜東去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当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小妞严厉的走过来,将柳蔚的针线都没收了,还谴责的指着昏黑的天空说道:“公子你答应过我,不会在晚上绣的,晚上光暗,很伤眼睛!” 柳蔚这才发现,距离容矜東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而现在,正是晚膳时间。 没将小妞的教训听在耳里,柳蔚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小妞愣了一下,摇头:“好像没有。” 柳蔚又问:“小公子呢?” 小妞还是摇头:“好像也没有。” 柳蔚再问:“矜公子呢?” 这次小妞回答得爽快:“矜公子之前被镇格门的人接走了,好像是王爷要带小公子和矜公子去一品楼。” 柳蔚:“……” 所以,她以为小黎会把容棱带回家吃晚饭,容棱却带着两个孩子下馆子去了? 于是,当柳蔚用了晚膳,又在房间看了会儿书,眼看时辰越来越晚,再询问时,小妞终于告诉她,小公子和矜公子回来了。 不过,就只有他们回来而已。 而且大概玩得太累了,两孩子回来就困,现在明香惜香伺候完他们洗漱,已经哄他们睡了。 柳蔚现在算是知道了,看来,差遣小弟去办事,果然不牢靠。 大概,还是得她亲自出面…… 不过亲自出面,是不是显得太郑重了,而且也太纵容容棱了! 柳蔚又在心里把付子辰骂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柳蔚梳洗完毕后,便带着明香惜香出了门。 出门之前,柳蔚特地换了一件白色外衫,束上发冠,最后又让明香拿了一件略显臃肿的皮裘套着。 大年过后的京都,愈发热闹。 哪怕是出门出得极早,但也因着恰巧是赶集日,一路上,小贩众多,到处都是人潮涌动。 柳蔚吩咐车夫慢点驾车,不要碰撞到人。 车夫应下,不敢凭着是三王府车夫的身份再做嚣张,也就只得提着缰绳,指挥马儿一下一下的往前挪,那动静儿,小得还不如走路快。 走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下。 车夫有些恼火的声音传进来道:“公子,这前头的马车像是撞了人,正在争执,人太多了,水泄不通,咱们堵在这儿,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柳蔚没有说话。 明香却已经识趣,撩开车帘,下车去看。 过了一会儿,明香回来,脸上明显都是愁色道:“前头像是把人撞死了,这会儿正在等京兆尹衙门来人,公子,这闹起来,路怕是不下一个时辰通不了的。” 惜香有些惊讶,问道:“哪家的马车这般猖狂,今个儿这路,还能撞死人?再说被撞死的那个,纸人不成?” 今日人多,街头两边又都是摊贩,寻常马车,稍快一点都保不住得蹭着谁了,越是这样,驾车的人越是合该放慢车速,慢慢的挪过去。 而行人也都不是傻子,看到马车过来,哪能不躲?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有人被撞,还撞死了,可想而知,那马车驾的得是多快,连带着行人都避之不及,酿成大祸。 “看起来,也不是官家的马车。”明香说着,又往前看了一眼,道:“那马车外头,没有府字标示,但看车壁华丽至极,显然是造价不菲的,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马车,我方才看,被撞死的还是个老人家,现在老人家儿女都围着那马车呢,死不放行,嚷着要车里的人下来说理,但车里的好像是个姑娘,下人们拦的紧,马车里头的人一直没露面!” “姑娘家啊,那可就麻烦了!” 这种街头纠纷,官府来了人,当事人出来说道一番,能私了的私了,不能私了的去衙门。 而闹出了人命,私了的可能性就变小了。 不过毕竟是人命关天,押去衙门,怎么处理,里头大有学问,可总归,再麻烦,只要想解决,还是能解决的。 只是眼下车里的人是个姑娘家,大户小姐。姑娘家直接在街上跟一大堆男男女女说道,这于礼不合。 但人命在上,名节在下,到时候衙门的态度肯定也会很强硬,即使不是姑娘家自己解决,也得让其家里来个做主的人。 而这样一来二去,这件事怕是一折腾就得大半天。 再看看那马车,卡在街头中间,前面人山人海过不去,后面又有别的车人挤着,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还真就只能如此耗着了。 明香嘴里怨着,怨那驾车的人不仔细,大过年的给东家闹出这样的事。 惜香则唏嘘老人命不好,年节过后出个门,从天而降这样的灭顶之灾,子女也跟着伤心欲绝。 两人说来说去,叽叽喳喳。 柳蔚直接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公子去哪儿?”明香忙凑上去把裘皮给公子披好,没让外面的冷风把公子冻着。 柳蔚拢了拢裘皮,淡声说道:“总归是要等的,上去看看。” 两个丫头没意见,一左一右在前面给公子开路。 一条街上,只是三王府马车前头,就堵了三辆马车,柳蔚看了眼车壁上的标示,三辆都没有官家标示,乃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第882章 人来人往,不好与柳大人相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83章 民不与官斗,投胎是门大学问 柳蔚没让车夫驾车到京都衙门正门,而是去了偏门,下了马车,便带着两个丫鬟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衙役,看到柳蔚,登时热情一唤:“柳大人,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因着月海郡主那桩案子,过年之前,柳蔚可谓是京都衙门的常客,衙役都将人认熟脸了。 柳蔚笑道:“来找你们林大人,有些事说,他人可在?” “大人在前堂,好像是街上出了桩案子,犯人快带回来了,这就要升堂了。” 柳蔚算了算时辰,李茵一行人走的是京都街道大道,的确,现在应当还未升堂。 “我找你们大人说两句话,很快,应当耽误不了他的正事。”柳蔚道。 衙役对这位救过他们整个京都衙门的柳大人,心存无限好感,当即利索的为其带路。 一路上虽走得很快,但到衙门正堂时,还是听见升堂鼓响了。 柳蔚走到堂侧的偏门,撩开帘子,往里头看,正好看到林盛在摆放好他的惊堂木。 柳蔚“嘘”了一声,悄悄叫林盛。 林盛没听到动静,旁下的师爷却听到了,转头一看,惊了一跳,忙叫了声“大人”。 林盛这才看过去,一看到那偷偷摸摸的柳蔚,也是吓了一跳。 柳蔚只趁着一干人等还未上堂,迅速对林盛使了个眼色,让他下来。 林盛提着长袍就下去,正要给柳蔚请安,却被柳蔚拦下,接着就是一通交代。 林盛听完,还未来得及反应,柳蔚已是后退半步,道:“人上来了,我先走了,告辞!” “柳大人……”林盛想叫住柳蔚,但柳蔚已经离开。 林盛又不好现在出去追,只得将柳蔚方才说的那些记下,转身上堂。 这头开始升堂,那头柳蔚再从衙门偏门出去,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镇格门,走。” 柳蔚这里赶路,京都衙门那里又是另一光景。 李茵最后到底还是下了马车,只是面上,戴好了丫鬟刚买回来了的羽笠,将她容颜遮得严严实实。 林盛听着衙役的禀报,知晓了事情经过,也知晓了嫌犯已经认罪…… 但林盛却面无喜色,反而皱了皱眉,又问那老人家的儿子道:“你说你娘是被马车撞死的?” 老人家儿子当即大哭:“是啊大人,我娘死的冤啊!死的惨啊!今日本是小人妹妹一家从外地回来,娘她老人家寻摸着去买只鸡,可哪曾想,还未走到菜市,就被那突然驶来的马车给撞没了性命!大人,大人您可得为小人的娘做主啊大人!” 林盛又问李家车夫:“可是你撞了人?听说车轮子上都是血,说,究竟怎的回事?” 车夫扑通一声跪下,着急的道:“大人容禀,小民,小民真的没有撞到那位老人家!小民驾着马车,是看到那老人家突然冲出来,只是小民已经拉了缰绳,别说是车轮子了,就是马蹄子都没碰到老人家分毫!至于老人家为何死了,小民,小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你这是说我们冤枉你了?”老人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像之前街上那样冲动,要找车夫拼命,只是扑到那白色架子前,哭喊起来:“娘啊,儿子没用啊!不能为您报仇啊!现下还要听那凶手的编排狡辩,娘啊,娘啊……” 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林盛听得头疼,三下惊堂木落下,老人儿子才终于收了声音。 林盛又问车夫:“你说你没撞到人,但人现在死了,你作何解释?” 车夫满脸苦色,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对着堂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喊着:“小民冤枉,小民冤枉啊……” 丫鬟安安不忍心,唤道:“李叔别说了,人是死在咱们车前,咱们认了。” 林盛目光一转,转向那站在一旁,头戴羽笠,一句话未说的蓝衣女子,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安安正要接话,为自家小姐介绍,蓝衣女子却已开口,冷淡且夹杂着寒意的声音溢出:“小女子李茵,见过大人!” 在这堂上,李茵是唯一未对京兆尹行礼之人。 在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小姐身份尊贵,在不了解其身份前,也没敢对其为难。 如今李茵一语道出姓名,顿时,不少人猜到了其身份。 林盛更是直接,当即便起了身,对李茵一拱手:“可是,李国侯府大小姐?” 李茵只是微微颔首,没再做声。 说起李国侯府,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 李家大少爷,七王爷跟前的大红人,李君! 想到李君又会想到什么,自然就是如今人人巴结的李氏大族! 李家如今的崛起,无数人看在眼里,不说当官的,就说普通百姓,也隐有耳闻,李家是何等风光。 李家现今算是京都第一大家,但是现在,李家大小姐闹事行凶,还撞死老人,这……这案子要如何断? 围在正堂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都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这老人一家,怕是讨不着公道了。 对方那可是李家的人,李家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京兆尹压一头,再往上打打关系,别说公道了,怕是反而要受害者朝李家的人道歉。 百姓们开始唏嘘,叹着民不与官斗,投胎是门大学问云云。 议论的声音太大,丫鬟安安很不高兴,忍不住吼:“不是说了已经认罪了吗,什么官官相护?什么贿赂公行?到底还讲不讲理了!” 百姓们倏然被骂,有妇人立刻来了脾气,也骂起来:“撞死人还有理了,还喊得比谁都大声,当大官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京里就是有你们这种目无法纪的官员家眷,才有这么多罔顾人命的冤案惨案,杀了人还大吼大叫,真是没有王法了!” 丫鬟安安急得都要哭了,委屈得直跺脚。 李茵在旁也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咬牙,闭着眼睛呵斥一声:“闭嘴!” 堂上一瞬无言。 李茵深吸口气,往前站了一步,她抬头,隔着羽笠,直视堂上林盛,冷静的道:“今日这桩案子,小女子一力承当,府尹大人尽管放心,李家不会与京兆尹为敌,您只管公事公办即可!” 第884章 撕心裂肺,柳大人,你快进来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85章 柳蔚断案! 不顾在场众人齐齐的惊讶劲儿,林盛亲自走下堂台,步履匆忙的就上前迎接柳蔚。 有了柳蔚在,林盛就觉得,终于有人给自己撑腰了。 顿时,腰板儿也直了。 健步如飞着来到柳蔚身边,林盛小声将现在情况与之讲了几句,没说太多,但几句下来,也已足够柳蔚了解眼下进展。 “哦?” 柳蔚实则并不诧异,家属不让验尸,也是正常。 林盛委屈的点头,悄悄又道:“不止如此,这些人还煽动百姓闹事儿,大人,您看现在,如何是好?” 本来,百姓闹事儿并不是无法制止的。 到底是正规京都衙门,对付一些暴民的法子,必有得是。 虽说都是乡里乡亲,不好动手,但也没说动手就非得伤人,将人赶出去,也是可行。 之所以林盛没下令,关键还是,哪怕将人都赶出去了,这案子也无法解决,那他这个京兆尹,一样也站不住脚跟。 柳蔚也没想到,一个碰瓷案子还会节外生枝,最后弄出这等子麻烦事儿。 随着林盛进了衙门大堂,柳蔚察觉,几道望过来的视线既灼热又直接,她顺势看去,先是看到了那余家几人,其中,那余大的目光尤其深刻。 柳蔚没管,目光右转,看向了那无法看清容貌的女子。 柳蔚对着李茵的方向稍稍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在李茵迟钝了片刻,又立刻回了一礼之后,柳蔚已经毫不耽误的走到躺着死人的架子旁边。 余大似乎察觉到什么,赶紧又扑倒,搂紧老人的尸体,说道:“你们这些脏官,又想对我娘做什么!” 林盛皱皱眉,极力压着怒气。 柳蔚看着余大,轻声有礼的安慰道:“令堂逝世,还请节哀。” 余大着实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别有目的的青年,竟会说出这等子话。 对方对他发了善意,他就算再不想接受,也不好太过强势,只能稍稍松懈,缓声道:“大人若真想让小民节哀,就烦请抓捕凶手,莫要让我老娘白死……” “这是自然。”柳蔚回首,严肃着对林盛吩咐道:“林大人,还不动手?” 林盛不知柳蔚何意,但本着对柳大人的信任,他咬咬牙,还是挥手,硬声吩咐:“来人,将李家小姐先抓起来!” 丫鬟安安立即挡在自家小姐前面,气急败坏的问道:“我家小姐自己会走!你们别碰我家小姐!” 缉捕的衙役也不敢对李家千金小姐动手,只停顿一下,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丫鬟安安警惕的问道:“要去哪儿?” 柳蔚回答:“不是说了,先抓起来?那自然是还押大牢。” 丫鬟安安满眼是怨的看了这位柳大人一眼,虽然小姐已经说了,她们认罪,但别人抓她们也就算了,这柳大人突然冒出来凑什么热闹,这又不是镇格门,况且小姐之前还特地让自己去给这柳大人请安,难道不是心存交好的意思? 才一个时辰就翻脸不认人了,这柳大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搀扶着自家小姐,丫鬟安安陪着一起随衙役下了大牢。 余大看几人是从侧门被带走的,犹疑一下,不太放心,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沉默。 柳蔚也问:“如此处理,事主可还有意见?” 余大不解的又盯了柳蔚好几眼,显然不相信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官的官,真有这般好说话? 但余大还是点头,说道:“小民只求,能为娘讨回公道。” “那这桩案子,是解决了?”柳蔚再问。 余大再次点头:“只要京兆尹衙门秉公办理,朝廷律例在上,小民也算给了死去的老娘一个交……啊啊,你干什么!” 余大突然尖叫,他瞪大眼睛指着柳蔚的脚,表情惊恐万分。 其他人也随着余大的目光看去,这便看到,那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的大人,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竟用脚踩着架子上老人落在一侧的手。 这位大人虽说生得纤细,但也堂堂男儿,那一脚踩上去,必然不轻,老人已经死了,的确不会有知觉,但此等亵渎亡者遗体的行为,还是让在场所有人很不喜。 柳蔚似是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了死者,忙挪开脚,嘴里道歉:“意外,着实是意外。” 在场都乃平平之辈,未曾有人发觉,柳蔚的脚,巧妙的按压触动了老人家手上五个穴位。 等到余大胆战心惊的将老娘的手夺回来时,那盖着遗体的白布之下,却突然传来一声,浅薄的嘤咛。 余大心头一震,急忙道:“既然案子破了,那草民们便先告辞了。” 说着,他招呼亲眷们,就要将架子抬走。 柳蔚一把拦住余大的手,似笑非笑:“刚才有什么声音,你可听见了?” “没有。”余大想都没想就回答,还催促亲眷们动作快点。 可柳蔚不让他们走,他们,便走不了。 柳蔚一手按住架子的边缘,手上用的内力不大,但却足以让几个成年男女抵抗不了。 余家几人想使用暴力,靠着人多,扛起架子冲出去,可这位斯文大人却就是不松手。 古怪的是,他们如此多人,拼力气却都拼不过这斯文大人一个。 余家人慌了。 柳蔚却不慌,且在心里做着倒计时,十,九,八…… 待数到“一”时,突然堂中一阵重响,惊得所有人浑身一震。 这方才还完整的架子,此刻从中碎裂,架子上的人,也措不及防,啪的一声,重重落到地上。 盖尸体的白布因为动荡,晃了一下,最后又落了下去,但老人家的尸体,却在地上滚了一大圈儿后,再次发出一声嘤咛:“唔……” 而后,随着众人的好奇目光,青天白日之下,那本该已经死去的老人,突然浑浑噩噩的爬起来,坐在地上,抱着头,满脸痛苦。 “诈,诈尸啦!!”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偌大公堂,接着就响起连绵不绝的一声声尖叫。 柳蔚觉得甚吵,掏掏耳朵,转身对着林盛拍拍肩膀,道:“这太闹了,我在后头等你。” 第886章 听着柳蔚最后那句,耳根直接红透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87章 这朵柳蔚甩不掉的桃花儿 其实还算顶事的安安有些委屈,但她听出了自家小姐的话外音,规矩的配合道:“奴婢什么都不懂,的确不顶事……” 李茵听完,期待的望向柳蔚,轻声说:“柳大人可否就呆在这儿,权当,陪陪小女子。” 要真陪你就麻烦了。 哪有男男女女毫无关系就陪来陪去的,说出去,多少人得斥责没规矩。 柳蔚很为难,停顿起来。 而这个停顿,就让李茵看到了希望,她直接走过去,红着脸,一把抓住柳蔚的手臂,轻轻摇了一下,像在撒娇:“柳大人……” 安安吓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自己小姐怎么能跟一个外男靠这般近,还拉对方,这……这要是让人看到了,还不得把小姐闺誉全毁了! 安安心急火燎的跑过来,拉下李茵的手,还把李茵往后拽了几步。 李茵踉踉跄跄的,眼睛却还盯着柳蔚。 柳蔚很无奈,也算是看出来了,李茵对自己,竟还存着那种心思。 上次宫中戏言,还可当成是胡言乱语,这次,要如何解释? 柳蔚还是打算离开,不想李茵多想。 但李茵却是打足了精神推开丫鬟,再次迎上去,这次,不拉柳蔚手臂衣袖,直接拉手。 软嫩的小手触到自己,柳蔚条件反射的避开,李茵却用略带哀愁的声音,隔着羽笠说:“别走……” 柳蔚头疼,头疼极了! 而李茵也趁着这功夫,直接走到柳蔚面前,拦其去路。 最后的最后,柳蔚也只能苦笑着留下,坐在椅子上,继续尴尬。 李茵这下高兴了,也回去坐好,开始娇滴滴的问道:“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很好。”柳蔚回道。 “那大人这阵子,可,可有……可有想小女子?”李茵说着,浑身上下盖不住的娇羞。 安安却要哭了,小姐,您怎么问一个男子这种问题,您,您不觉得这样问,有点出格吗? 柳蔚揉揉额角,索性拒绝回答。 可柳蔚不说,李茵却不会住口,她手指溜溜达达的搅着自己的衣袖带子,头低着,但声音一点不低:“其实,那次之后,小女子也想了许多,听外头人说,大人还有个儿子?” 关于柳大人有儿子的事,外头传得是沸沸扬扬。 可也有人说,那是三王爷的私生子,但是皇家不认私生子,所以,三王爷让其打掩护,拿柳大人当挡箭牌,对外就说,那是柳大人的儿子。 自从上次宫中一别,李茵便四处打听柳大人的事,自然也听过这个说辞,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也认为,这是柳大人在为自己效忠的主子遮掩,心里活络了一下,就笑了。 “敢问大人,令郎的娘亲……” 柳蔚看了李茵一眼,虽然听出她语气中的打探,但关于小黎的出身,柳蔚早有一套说辞,便如往常一般道:“不在了。” 李茵心里窃喜,但没表现出来。 李茵露出一幅心疼的模样,认真道:“那当真是不幸,令郎年幼,却没有娘亲,想必心里也是挂念的。” 柳蔚摆手:“孩子小,总有想娘亲的时候,只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没有娘亲的孩子,很可怜的。”李茵说的动情,突然就开始举例:“小女子曾有个奶娘,带了小女子整整十年,在小女子十岁那年,奶娘因疾病去世,小女子很伤心,哭了很久,但哭的更伤心的,则是奶娘的女儿,奶娘夫君早亡,当年是带着女儿来李府聘的活计,奶娘一走,才十一岁的小姑娘险些活不下去,虽说后来被安排在母亲房里伺候,可逢年过节,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看着实在惹人心疼。少了奶娘在,无人给她计较婚事,无人为她筹备嫁妆,就算后来母亲恩赐,给她许了门好亲事,可她也一直不开心,因为没娘的姑娘,在成亲前什么都不懂,一头雾水,心里紧张,又孤零零,怎么瞧怎么不好过,所以啊,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当不得一样。” 柳蔚看李茵侃侃而谈,最后只道:“儿子,应该没姑娘那么怕事。” “那也不成,儿子就不计较亲事了?将来谁为他相看媳妇?谁又来操持家事?柳大人可莫要不上心,府里有个女人,还是要好很多的。” 柳蔚点点头,认真道:“有道理。” “是吧。”李茵面上一喜,继续又说了两刻钟,从晓以大义,谈到人生百态,那口才,不说舌辩群雄,也是个能言善道。 最后,等李茵终于说完了,柳蔚才端起茶杯,一边刨着浮起的茶叶片,一边冷静的道:“李小姐是否忘了,柳某已有意中人,成亲,是早晚之事。” 原本以为这句终于能让李茵歇下了,但没想到,却是低估了这位李大小姐。 “那不一样。”李茵梗着脖子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柳蔚问:“有何不同?” 李茵身子前倾一些,又道:“上次仓促,我与大人没说太多,这次咱们有时间,您听我慢慢说,柳大人您可能不了解我,我今年十六,虽说年纪是大了一些,但也就大了那么一点。”说着,她还比了个手势,证明真的就一点,指甲盖那么一点。 然后李茵又说:“一般的姑娘都是十四五岁嫁人,八九岁定亲,我们李家因为一些原因,很晚才给我定亲,而我不喜欢他们相看的那人,我觉得那人各方面都不好,尤其是与柳大人您比,更是云泥之别,您是天上的云,他是地上的泥,您睿智聪慧,智谋千虑,那人……哎,对不住,我想不出他的优点,总之,我很喜欢您,我觉得您长得好看,性子好,什么都好,我上次在宫里见到您,就觉得您好,之后我回家就一直想着您,好几晚上还想的睡不着觉,今日在街上瞧见您,我觉得是缘分,就在前一刻,我还在想您,猜您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要被送去与一个不好的男子相亲,我想,要是能有什么事阻断今日的见面该多好,最好是您突然出现,将我带走,您看,这不是如愿以偿了吗?真的出现了事,阻断了我今日的相亲,也真的是您出现了,救我于危难,所以,您看出我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了吗?” 柳蔚耿直摇头:“没有。” 李茵挺起胸,义正言辞:“我比其他人与您有缘啊,咱们的缘分,是老天爷认定的,否则,今日我不会落难,您也不会出现,您说是不是?” 柳蔚:“……” 是个鬼。 这也能扯到老天爷头上,柳蔚觉得李茵果然比想象的更难对付。 第888章 李茵与容棱对峙的场面 李茵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 等说完后,一双期待的眸子,又死盯着柳蔚不放,最后,还是那句:“所以,柳大人,您就娶了我吧,上次我也说了,您的意中人,我也会与她和平共处,若是您在意,您把她找来,我与她说,好不好?”。 想象一下李茵与容棱对峙的场面,久经沙场的柳大人,终于开始慌了。 “李小姐,你对在下,恐怕是有些误解。”柳蔚说道。 李茵却轻轻摇头,急表忠心:“没有误解,我对大人之心,天地可鉴。” “李小姐,你先不要冲动。”柳蔚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柳某本是一介书生,与京中诸多贵人比起来,极是平庸,配不上小姐的钟爱,再说,在下对心上人全心全意,并未生过辜负之心。” “不辜负,不辜负,我们可以谈啊,男子与女子不好谈,女子与女子最是好谈!我相信,能让大人钟情之人,心胸必然宽广,我们一定可以谈出一个共处良法。”李茵说着,还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朝柳蔚走进。 而就在关键此时,离开了许久的林盛,跑回来了。 林盛笑着进来,对柳蔚和李茵分别道:“柳大人,李小姐,午膳都备好了,就在偏……” “柳大人,不管您有多少借口,我都能一一化解,因为我钟情您,哪怕您不信,可这就是事实。” 林盛话还没说完,李茵再次宣誓一般的出声。 “咦?”林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回地看着两人,这才发觉,衙门大厅里气氛有些不对。 李茵也转头,直接看向林盛,道:“还请林大人为小女子做个见证,小女子今日就代表自己,向柳大人提亲……” “啊?” 林盛真的惊恐了。 而柳蔚最后只是摇摇头,道了一句“胡言乱语”,便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 “柳大人……”李茵还在后面娇滴滴地喊:“上次宫中我就说过,我不会放弃,这次也是一样,您就等着我的聘礼吧!” 李茵话未说尽,柳蔚却已是越走越快。 出了京兆尹衙门,柳蔚就看到外头正相互结伴,在买甜糯米糕分着吃的明香惜香。 两个丫头之前就没跟进去,因为公子说,要在衙门用午膳,让她们出去先逛逛,到了时辰再回来。 两个丫头难得得空,免不了有点玩疯了。 两人吃着小吃,却瞧见公子突然快步出来,愣了一下,才迎上去问:“公子,怎的了?” 柳蔚没有解释,只是上车道:“回府。” “不去镇格门了?” 柳蔚摇头:“没心情。” 马车朝着三王府的方向行驶,等到了府门口,柳蔚下车。 明香惜香却在对视一眼后,明香跟着柳蔚进去,惜香继续留在马车里。 等公子走远了,惜香就让车夫转道去皇城门外头。 惜香想的很简单,公子有点不对,得找王爷。 容棱在内阁待了许久,午膳都是有人送进去的,简单的吃了几口,他又与一众老臣,针对边境混乱之事,展开了一系列商讨。 直到日暮西山,几位老臣都开始面露疲色,容棱才开口道:“今日到此,诸位辛苦。” 内阁大臣们叹息,终于解脱,结束了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可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众位大臣零零散散的回着“不累不累”,手上却毫不客气的收拾着自己的卷宗。 待收拾完了,结伴离开,回头却瞧见,那专注认真的三王爷还坐在几十份奏折里没动弹。 大臣面带笑意,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欣赏。 出了内阁大门,几人就开始闲聊,其中一人道:“要说勤政爱民,几位王爷,包括太子都算上,也比不过三王爷一人。” 另一人也道:“三王爷做事妥帖,行事有章法,怎么瞧都是好的。边境的事,拉拉杂杂一大堆,掰扯了不下几年,一有权王虎视眈眈,二有异国频频犯乱,皇上在的时候,也没能拿出个好的章程,倒是这三王爷,用兵用人自有一套,若是按照他的计划,别说还没战乱,就是真的乱了,他也备了一条后路,总不会让咱们青云国的百姓,吃上一丝的苦。” “是啊,这天灾人祸不断,早苦够了,要是再出战事,百姓还活不活了,三王爷忧国忧民,实属难得。” 几大臣满口称赞,是越说越满意。 而同时的,有人对容棱满意,就有人对其他人不满:“说来,今日内阁大会,太子与七王爷怎的连面也不露?” 另一大臣哼了一声:“七王爷钻营权术,听说,最近都在跟吏部那边打交道,咱们内阁是干什么的?是干正事的!出谋划策的!做的都是辛苦事,吏部是做什么的,是拉帮结派,分国库钱袋子的!” “嘘,这话可不敢胡说。” 先说话的大臣没什么反应,依旧是一脸固执。 又有大臣问:“那太子呢?之前吏部都是太子管辖的,太子的病,我听说不是好些了吗?” “好什么好。”有知情人道:“表面看着好了,实际上,越来越严重,以往每日用的五石散就那么一丁点,虽说有瘾头,但还能出来见人,现在,据说不能停了,每日吃的五石散是往日的六倍,抽一管抵一个时辰,除了睡觉那几个时辰,白日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抽,现在人都瘦的能瞧见骨头了,别说出门,就是下床都得有人扶着。还有人问过太医院的太医,说分明太子以前的病情,还能控制,虽说有时候疼,但吃了药还能管半个月,可自从吃了那五石散,别说半个月了,半天都难。” “哎,作孽啊,好好的,怎的就要吃那要命的东西?”有人唏嘘道。 “那得问问,是谁先给太子吃的,这样的人,就该拉出去砍了,奸佞当道,小人作为!” 几个老臣义愤填膺的说了一路,却不知,那个被他们视为奸佞小人之辈,正是被他们奉为九五的乾凌帝。 第889章 容棱回府!李茵提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0章 房里只剩容棱与柳蔚两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1章 容棱一直搂着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2章 容棱偏偏就在今天不忍了! 柳蔚自己的身体状态,自己清楚。 因着有功夫底子,她这胎比起小黎那胎,其实要稳许多,加上现在已经怀孕四个月了,适度的做那事,确实可以。 但这里医疗实在落后。 柳蔚担心容棱控制不好,会过度。 届时,若造成一些棘手问题,恐怕会很难处理,所以她打算忍忍,当然,最忍的还是容棱。 之前,他就忍了约莫四个月了…… 瞧着容棱有些可怜阴郁的样子,柳蔚问道:“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算过日子的?” 容棱深知,前三后三不可行那事的道理。 而青云国太医大夫的说法是,前三个月过后,仍会有胎儿不稳的情况,所以,一般太医大夫是建议,四个月为保险期。 四个月后,若真需要,再进行那事便可。 柳蔚掰着手指仔细算了算,再加上两人吵架的这段日子,今日,刚好就是她怀胎满四个月的这天。 而此人偏偏就在今天不忍了,显然,是早有计划。 容棱没有回答,只是又将柳蔚抱紧一些,低头继续找她的唇…… 容棱恨不得吃了她,他哑着声音,竭尽全力控制着,吻着她的脖子说:“我错了,可好?” 容棱音色略带轻软的唤了一声:“蔚儿,娘子。” 这一声唤,令柳蔚,瞬间僵硬起来。 柳蔚有些不知所措,双手紧握在一起,呼吸都仿佛卡住了。 柳蔚暗道此人卑鄙。 但她又不能否认,自己的心跳,真的跳得好快。 最后,柳蔚败了。 …… 其实,不止容棱,内阁几位一品老臣,都出不了宫,而其中,还包括两位平时不到内阁参加任何议事的稀客,容溯和太子。 皇城门已经关了,按照规矩,宫内宫外都严禁出入,哪怕是朝廷大臣,是王爷太子,也得按规矩行事。 内阁大堂里,此时已经挂上了四十多盏蜡烛台子,但这里仍是不够明亮。 旁边还有小太监继续点火,将大大小小的蜡烛都往几位年迈的大人眼前搁放,就怕几位年迈的大人看不清那一张张簪花小楷的字儿。 “这是最近三年来,户部所有的钱财出入,按照戍边军递来的详细人员,环境条件统计,这次大战,至少需要备上四百万雪花纹银,户部能拿出来一百二十万,吏部能给挪出六十万,还剩两百二十万,却是如何也找不齐。” 一位年逾五旬的大人说完,那旁边一直由小厮照料着,奄奄散散的窝在软椅上的太子,突然出声:“户部只能拿出一百万,前两年乡县大水,治理河坝用作的赈灾款项,还有漏缺,一百万,已是极限。” 太子的状态很不好,脸上皮肤松弛,双颊下陷,眼窝深重,浑身上下弥漫药气,各处都表明了他病入膏肓。 太子的话说完,那边一直缄默的容溯,也开口道:“吏部能拿出的,实际不足三十万,去年二月那本账册,诸位还请瞧瞧,上头写的兴建亭楼,说的就是宫北面,父皇敕令搭建的文阁馆,文阁馆用于存放前朝古物,但因着老物件儿是从其他地方搬来,有的又积压太久,早已破烂不堪,所以,父皇严令修补,其中尚能修补的,有两千,如今修整不过九百,若要继续修补,三十万纹银,一分少不了。” 太子与容溯一人一个说辞,两人呆在这儿议事的意图也很明显,为了省钱。 太子要为国库省钱,换言之,国库实乃他的势力之一,也是助他捞钱的最大途径。 容溯要为吏部省钱,吏部是近日才被他挖到手的宝贝,他自然不可能让其流失太多金银。 要从吏部拿钱,变相的就等于是让他拿钱,他怎会愿意。 几位老臣年纪大了,又都是固执己见的人,听两人一人一句的推脱,顿时有人怒了。 年纪最大的赵老大人一拍桌子,失望气恼起来:“如今边境要打仗,西边的风邦国与烈国联手,整合了一百二十万兵力,要对我国西路进行大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西境战力吃紧,若不能立即调遣六十万精兵,以及四百万军饷前往,西境极有可能被蛮兵强破!西境驻地大军快马捷报,言明其中危急,迫在眉睫,这折子你们也瞧了,怎到现在还不冷不热,是否当真国破家亡,也毫不在乎?” 赵老大人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尾音都是打颤的。 旁边其他大人忙将赵老大人安抚住,让赵老大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整天了,十几个内阁大臣待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到皇宫城门都关了。 六十万军力倒是能派过去,但同时而去的四百万军饷以及六十万军力路途上的消耗,却始终凑不齐。 青云泱泱大国,四百万纹银又算什么? 多少亲王爵侯一个宅子,就得砸进去一百万两,四百万两,为何就能难倒这么多人? 可偏偏,就是难倒了。 当然,在座各位心里也都知道,这四百万两,不过是开胃小菜,若是真的打起来了,不出两个月,这四百万两就得花完。 打仗就是无底洞,军饷不能断。 几位老臣都明白太子和七王的意思,这就是不想打仗,开头的四百万都不愿出,可不打仗你答应,敌军答应吗? 赵老大人气得直哆嗦,横眉皱起。 但是奈何堂内唯三的三个年轻人中的两个,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太子继续奄奄一息的说,真的没钱。 容溯也一脸为难的道,实在无从节省。 夜色已深,堂里所有人都疲惫了,可饶是如此,也无人松口,事情,依旧僵持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从方才到至今,一言不发的冷面三王爷。 “三王爷,有何高见?”问这话的,是往日最为欣赏容棱的老臣钱大人。 第893章 容棱退下场,容溯心里免不了嘀咕 欣赏分很多种,而钱大人对容棱的欣赏,这个时候,俨然已经到了愿与其并肩前行的地步! 能在内阁参与政事决议的大臣们,都不是普通官员,里头,赵老大人自然是威望最高,积威最重,而钱大人,年纪不算最大,也不算最小,但却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这其中原因,自然是钱大人有背景。 钱大人的授业恩师,乃是前内阁首辅,袁寰,袁老大人。 袁老大人致仕的那年,正好是钱大人殿试上榜,晋为状元那年。 钱大人学富五车,策论精湛,被皇上亲赞为诗书才学,皆透灵气。 最后,钱大人入内阁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袁老大人是前内阁首辅,而他退下前,亲自举荐了他的同僚兼学生赵老大人,为下任首辅。 赵老大人上位后,对自己的小师弟钱大人,自是照料有加。 在这一层层的关系下,钱大人的前路,可谓是一帆风顺。 随着三年前赵老大人年迈,也致仕归田,内阁首辅一职,便悬空了。 原本赵老大人是想举荐师弟钱大人为继任首辅,可钱大人才四十岁,与其他内阁大臣相比,实在太过年轻。 因此,乾凌帝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来,并未应承。 乾凌帝没有应承,同时也没有拒绝,这个新任内阁首辅的位置,就从三年前,一直悬到现在。 这次,皇上大病,内阁一片混乱,已经致仕的赵老大人,被七王爷三王爷联合上门,再请出山。 作为上一任首辅,赵老大人对内阁的管理,可谓驾轻就熟。 在这不大的厅堂内,赵老大人统管一切,做主一切,而作为赵老大人的师弟,赵老大人最倚重的接班人,钱大人再次被师兄特别对待。 如今钱大人将话头指向了容棱,赵老大人方才平息了怒火,自然的,也将目光转了过去。 容棱没有表情,哪怕被一群人以不同目的的眼神盯着,他也没有半分异样。 他只是看着手里摊着的账册,沉默了一下,将账册阖上,才道出两个字:“募捐。” 钱大人洗耳恭听。 “国难之下,匹夫有责,四百万军饷并非小数目,既然吏部与国库都拿不出银子,不若,明日以太子名义,招齐群臣,殿上募捐,暂解燃眉之急。” 容棱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边境要打仗,缺钱,国库不出,却要招齐百官,让百官带着银子到殿上来捐军饷? 钱大人有些后悔的看了容棱一眼,而后,缓声道:“此法,听来甚好,只是筹措起来,怕是有些阻碍,不若还是想想别的招儿,赵老大人,您说呢?” 钱大人将话头又引到赵老大人那儿去。 赵老大人暗骂师弟自己捅了马蜂窝,却让师兄来受罪,但这做师兄的还是接过了话,说道:“国事当前,虽说群臣出力,未为不可,但群臣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臣子募捐,到底有失大国风范。” 大国风范,群臣不易,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得罪人的问题。 国家要打仗了,却要百官拿钱,一个四百万两还好说,几百官员,一人凑点,倒不显眼。 但都知道要真打起来,就是长期奋战的事,一个四百万两可以募捐,第二个呢,第三个呢,难道次次都要百官拿钱?而且这百官里面,还包括他们在座的这些人。 六部三司都是有油水的地方,里头的官员脑满肠肥倒是拿得出手,内阁的穷书生们,有几个是能说捐钱就捐钱的? 不说别人,就说他老赵,能勒着裤腰带,拿出钱来,大不了为国为民,豁达一回。 但你要说长期如此,那孩子还养不养了,日子还过不过了,现在的日子本就紧巴巴。 赵老大人带了头,其他人也在回过神来后,一边夸着容棱出了个好主意,一边又让容棱去旁处歇一歇,这里有他们就足够了,三王爷劳累一天了,不要熬坏了身子。 容棱眉目未动,被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前辈们撵到一边,他没说什么,顺势又坐了下来,端着刚才看了一半的账本,继续看着。 容溯越过人群瞧了容棱一眼。 容棱的脾性,容溯很是清楚,看容棱退下了场,容溯心里免不了嘀咕,这人想做什么? 筹备军饷,迫在眉睫,容棱却好像一点都不急,让他出主意就出了个馊主意,这会儿让他歇着,还就真的歇着了。 他就当真一点不急? 还是,这人又有旁的阴谋诡计? 对待容棱,容溯从不敢小觑,此刻探究容棱一番,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也只能静观其变。 但容溯脑子却飞速转着,回忆着自己是否有何把柄,落到容棱手上。 要知道,虽说容棱与他私下有些合作,但也只是一些,多年对手,不可能一夕化解恩怨,有利则同行,无利则分道,这是大家都懂的规则。 吏部到手的银子,容溯不会松口,但若容棱愿意,他倒可以助其一番,联手逼迫太子。 大堂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争执的争执,反驳的反驳。 眼看着都三更天了,大家都知道,今夜,怕是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内阁的撑到底,就能说服吏部、国库,往外拿银子。 内阁的撑不住,他们就只能继续原地踏步,在这无意义的争论下,循环再循环。 而在此期间,容棱耐着性子,将所有账册,一本,又一本,全部看了个遍。 直到第二日清晨。 阳光投进堂内,桌上的四十几只蜡烛,早已烧干殆尽。 满头花白的老大人,嗓子哑的哑,眼睛花的花,却咬着最后一句话,死不松口。 “西境若真就因这区区四百万两军饷破了,咱们在座的,便都是千古罪人!”赵老大人说完最后一句,已是摇摇欲坠。 钱大人在后头托着师兄,扶了师兄一把,又朝对面油盐不进的太子七王拍桌子道:“难道,你们就真要在皇上病重期间,将青云国给毁了?你们对得起容家列祖列宗?!” 第894章 看容棱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凶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5章 登基为帝,容棱乃不二人选! 内阁外面犹如一堵铜墙般,被守卫着,外头的人有事求见,不管大事小事,都得卸下武器,当面禀报。 镇格门的人找三王爷,那应该就是镇格门的私事。 但因为规矩摆在这儿了,这些老臣大人,也只好静下心来,暂时休战,陪着三王爷一起处理镇格门私务。 容棱抬手,让内阁守卫将人领进来。 没一会儿,秦中走了进来。 秦中站在门口,拱手道:“先锋营秦中,见过诸位大人!” 赵老大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显然,是觉得秦中打断大伙儿,浪费了大伙儿的时间。 秦中没有半点不适,只是转首,直接对自己的上峰三王爷,都尉大人,禀报道:“按都尉大人所令,今晨卯时刚到,城门一开,属下就派了一千精锐,协越国候护送军饷四百九十万两安全出城,另,南州,阳州,同州,三洲共计六十一万大军,已于昨日下午申时,到今日早上辰时,先后出发,经两江,过水路,最快十日,便可抵达西境!” 秦中说完,内阁大殿里,顿时一静。 容棱听后满意,便道:“下去吧。” 秦中老实退下,临走前,还贴心的阖上内阁大门。 清晨过后的阳光,已是极好。 出了寒冬,时值初春,正是万物复苏之际。 内阁大殿的外头,春风徐徐的吹,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偶尔路过的守卫,悄悄打了个哈欠,却不敢太明显,唯恐让领队瞧见。 这是普通的一天,在一盏茶功夫前,内阁殿内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与昨日没有丝毫不同的一天。 太子,七王,一众大臣,他们战争的号角都已经再次吹响,战斗的灵魂,已经雀跃。 但就在这一盏茶功夫后,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钱大人狠狠的揉了一会儿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耳鸣脑胀,是真的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才哆嗦着手,将目光移向了开始收拾自己杂物,一副准备离开内阁大殿架势的三王爷。 “三,三王爷……”钱大人唤了一声,却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忽。 容棱拿起两份奏折,转首,对钱大人道:“既事已了结,诸位大人还请早些回府休息,本王,先走一步。” 说着,就要离开。 钱大人连忙起身将人叫住:“等等!” 容棱站住,不解的看着钱大人,等钱大人说下去。 钱大人低头一看,以赵老大人为首的一众老臣子们,也都正目光炯炯的望着容棱。 钱大人抬手指向紧闭的内阁大门,说道:“方,方才进来那人,他,他说的话……” 容棱愣了一下,回道:“四百九十万军饷已由越国候亲自带队护送,前往西境,各地州府所匀出来的六十一万精兵,也于昨日今日,相继出发。两方安排下,想必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军情不会延误,钱大人,可还有其他疑问?” 有疑问,太有疑问了。 赵老大人支撑着站起来,急急问道:“你筹集了四百九十万军饷?此话,此话当真?” 容棱回道:“边境急报,敌军浩大,如此迫在眉睫之事,本王怎敢延误,四百万军饷,乃一百一十万将士所需,只因路途遥远,唯恐西境有何意外不好求援,本王擅作主张,多备了九十万两,待真出了何事,也好周旋。” 赵老大人瞪眼道:“你,你,你哪儿来的四百九十万两?” 容棱看向案几那处,那处搁着一摞账本,他道:“国库三百万两,吏部一百九十万两。” 太子差点从小榻上直接窜跳起来,但因着动作太大,震动了心肺,顿时,咳得停不下来。 容溯则眼底尽是寒光,睨着容棱。 赵老大人听后反应了一会儿,顿时欣喜,一步一步走到容棱跟前,拍着容棱的肩,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快说说,你是何时下的令,何时设的计?” 容棱淡定的瞧了太子与容溯一眼,说道:“赵大人可是忘了,西境消息,乃是本王带进宫的。” 赵老大人回忆一下,好像,的确是…… 皇上病倒在榻,朝中事务无人有权单独下决策。 容棱连续多日,每日进宫前,都往大理寺去一趟,带上当日的各地奏折,这次的军情消息,自也如此。 因是边境送来的,看到上头的军条,容棱没有等待,直接在大理寺就打开看了。 这一看,自然就有了筹谋。 太子捏着国库权,是死不放手,容溯最近刚搂住吏部,正是从吏部里套钱的时候。 容棱深知,将士军饷重任落在这二者头上,必有延误。 早做准备为好。 昨日白日,将太子与容溯关进看守严密的内阁。 容棱便吩咐人在外面动手,国库与吏部那边要找主子,却是连内阁大殿周围都近身不成。 半日下来,凭着镇格门军权与越国老候的朝中声势,国库的门,顺利开了,吏部的钥匙,也拿到了。 因着数百万两,要整装运送,实非易事,唯恐张罗一半,让太子容溯出去打了岔,容棱便拖拖延延,拦了他们一日一夜。 今日清晨,秦中来报,尘埃落定。 这出戏,也就该散场了。 将事情前因后果简诉一番,容棱看看时辰,实在该走了。 昨夜没回府,他,已开始想柳蔚。 赵老大人却没这么容易让容棱走,要赵老大人说,这三王爷确实是个脑子聪明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大伙在这儿你来我往,吵来吵去,他不声不响,却将事情都办妥了。 还请了越国候出面! 那越国候可是个老将军,有他坐镇西境,又有充足的兵力,充足的军饷,这场仗,哪怕青云国起初被动,现在,也是胜了一半了! 甚好,甚好。 虽然平白在这儿与太子七王废话了一整夜,但赵老大人一点不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在屋子里闹了一夜,累是累点,疲是疲点,但能将大事整定,这便值得。 赵老大人之前还对师弟钱大人频频对三王露出意愿,站位效忠的意图有些不满,现在,却是再不担忧了。 纵观现下,能真正有心为百姓做实事的,的确唯剩三王一人了。 若真要扶持一人登基为帝。 三王,乃不二人选。 第896章 柳陌以,杀了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7章 七王爷在上,有何事是不能说的,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8章 容溯作证,李茵跟柳蔚商谈婚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899章 你可尽情攻击容棱,本王给你撑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0章 跪求三王爷赐婚! 容棱与柳蔚,就算是真的诚心邀请三位来客用膳食,也不可能这般随意。 第一,桌上的大部分菜色,已经食用了过半。 残羹剩饭,实在难拿出手。 第二,在场还有一位女眷,素来男女之间,规矩颇多,同桌用膳,更有诸多不便。 但容溯已经应下了。 柳蔚只好吩咐王府厨房,再做几样小菜,单独给客人开一小桌。 只是,容溯一个人吃的话,三菜一汤,两素一荤,应是足够了…… 柳蔚斤斤计较的想着。 容溯要留下来用膳,李君与李茵却不用。 柳蔚瞧着李君与李茵,问:“李大人与李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李君心里冷笑,心说,这般局面,你说你不知所为何事? 李君阴测测的正要开口,打算先给柳蔚一个下马威,却听身边的妹妹已是抢先,满脸羞涩的道:“哥哥自是特地来见大人的,为了你我的亲事。” 李茵说完,眸光之间,水波粼粼,望着柳蔚的视线,更是情难自持,脉脉都含。 “茵儿!” 李君气得黑着脸庞呵斥一声,恨不得当场给这丢人的妹妹一巴掌。 在府里发疯也就算了,当着外男的面儿,做出这副不知羞耻的低贱模样,简直是有辱李国侯府门楣! 李茵并不是完全不懂事,见哥哥生气了,她咬了咬唇,到底不敢太张扬,只得缩回去一步。 柳蔚很是尴尬,没有做声,目光却投向一边的容棱。 容棱这会儿正在喝茶,因为茶烫,他一时没喝,只是吹着上面的茶梗叶子,看起来悠哉又漫然。 柳蔚提醒:“三王爷,不想说些什么?” 李君闻言,直接冷笑出声:“也好,那在下就听听,三王爷有何说的。” 容棱却公事公办的腔调儿道:“事情来龙去脉,柳大人与本王提过,故,本王想听听李大人之意。” 李君抬起下巴,一派傲然:“茵儿涉世不深,情窦初开,不辨人情,但柳大人却年长茵儿数年,可谓阅历,经验,都比茵儿足,在下不知,柳大人为何要成心引诱茵儿,只是茵儿年纪尚小,家中暂时并无让她婚配的打算。” 这话说得好听,但一言一语,无不在谴责柳蔚勾引李茵,而李家,绝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茵登时气得扬声反驳:“哥,你在府里分明答应过我,要成全我们,你怎能临时改口?” “不那般说,你能从屋子里出来吗?家丑不外扬,但今日我李某人也不怕言明了!”李君冷着脸子,看向柳蔚,气势汹汹的道:“家妹为了你,竟拿上吊自尽威胁全府,我家茵儿,素来是个谨守规矩,懂事乖巧的女子,就因遇到你,如今叛逆刁蛮,连我这兄长的话都不听了!柳大人,算我李某人求你了,放我家茵儿一马可好!” 柳蔚皱眉,觉得冤枉得很:“李大人稍安勿躁,在下对李小姐,从无非分之想,之前的事,实乃意外,至于李小姐对在下的心思,在下其实……”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君听出不对,挑眉打断。 柳蔚筹措言辞,如何能既表明了立场,又不会让李茵太过丢脸。 李君又突然出声,冷言冷语:“从无非分之想,实乃意外?柳大人堂堂男子汉,莫非还想将你二人之事,一股脑儿的推罪到茵儿一个弱女子头上?让茵儿一人担自作多情,不知廉耻的名头?” 李君这话说得太过刻薄。 柳蔚看了李茵一眼,却见李茵正双眸含情,泫然欲泣的瞅着自己。 柳蔚:“……” 容棱却在这时淡声问道:“这门亲事,李大人不允,可是如此?” 李君愣了一下,转目看向容棱,板着脸道:“是。” “哥!” 李茵打断哥哥的话,直接越众而出,扬声道:“我哥说的,乃是他一人之意,不代表我,还请三王爷做主,茵儿是真心钟情柳大人,求三王爷成全!” 容棱一脸冷漠的问道:“李小姐,要本王如何成全?” 李茵直接跪下道:“求三王爷赐婚!” 容棱:“……” 柳蔚:“……” 一旁还在等菜的容溯,听到此处,笑出了声儿,点头:“愚弟知晓,三皇兄予柳大人一片倚重之心,只是,先贤有言,先成家,后立业,今日恰逢其机会,三皇兄,不若就成全这对有情人,令柳大人与李小姐得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李茵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茵儿!” 李君呵斥家妹! “先起身。”容棱说道。 李茵感激的起身,却不听哥哥的话,反而离哥哥远些,走到容溯身边,俨然是等着容溯为她做主。 李君将不赞的目光投向容溯,心恼,王爷这是怎么了,不偏帮着他,反而为那柳大人说话。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让他跟着来,免得胳膊肘往外拐。 李君气得不轻,而容溯却是把矛头都指向了容棱。 容棱瞥了这位七弟一眼,没恼没怒,只是面上已然沁出些许冷意。 这个局面下,柳蔚和李茵,反倒有些无足轻重了。 柳蔚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在她想说点什么时,却见李茵朝她看来,两人目光不期之间交汇。 柳蔚想避开,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男女对视,实为不合规矩,但在她避开之前,李茵已是趁着没人发现,偷偷对柳蔚眨了一下眼睛,随即用嘴唇做着口型。 柳蔚辨别了一下,李茵分明是说——明晚,等你。 柳蔚反应了一会儿。 再想到早上收的那封情信,柳蔚愣了一下,再看李茵,李茵却已转过头,继续与李君争吵。 柳蔚心思流转一番,看来,眼前这位莽莽撞撞的李家大小姐,也不是看到的那么憨傻乖甜。 只是,李茵做这么多事,就只是为了与自己白首相携? 柳蔚很是想不通,有什么,是能让一个古代侯门之家的千金小姐,对一个普通文官,一见倾心,穷追不舍的。 第901章 一定要三王爷当面儿赐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2章 容棱说着,牵起柳蔚的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3章 废弃旧屋,发现了他的尸体 明香不知公子想做什么,但猜测,应当是与这一品楼有关,便问:“公子,可要去敲门?一品楼这样的酒楼,哪怕歇业一两日,里头也必有小二看屋,可要奴婢问问?”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前日李茵是说,昨夜在一品楼外相见,便点头,让明香去。 明香小步跑过去敲门,刚开始没人应,后来又敲了一会儿,大门才“咯吱”一声,有人从里头打开了门闩。 门扉打开,里头的人却并未将门全部揭开,只是开了一条小缝儿,警惕的盯着明香。 明香觉得这小二模样有些古怪,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而就因明香这后退,柳蔚看到了门缝儿里露出来的人脸,门内之人,也看到了站得稍后一些的柳蔚。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皆是楞然。 而后,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动作大得离奇。 明香吓了一跳,又往后躲了两步,却有些气恼:“怎么回事,还什么都没问呢,就把门关上了,这小二也忒没礼数了。” 明香说着,又要去敲门,却见身侧公子疾步而来,转瞬到了她身前,抬首就道:“开门!” 柳蔚言词简单,语气不善。 门内一点动静儿都没有,没人开门,也没人应声。 柳蔚蹙眉,有些气恼:“星义,开门。” 没错,方才开门那小二,分明就是星义。 星义这号人物,柳蔚知道得或许不多,但也不少。 此人如今被权王留在京都,打探京内动向,且还经常在金南芸身边出没,这些,柳蔚都一清二楚。 只是考虑现在容棱与权王也算有所合作,此人又没伤过金南芸,柳蔚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李茵昨夜才在一品楼外失踪,今日一品楼就歇业,星义还在里头,不管究竟为何,柳蔚都要打探清楚。 里头的人听到对方点名道姓了,一时有些慌,但还是撑着没回话,只是脸色已经铁青。 正在二楼的同伴,听到下头的声响,狐疑的探出头来,问道:“谁?” 星义站在门边,对着同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同伴看出不妥,也走下楼梯,贴着门缝儿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也惊了:“这人怎会来了?” 星义摇头,只问:“东西可有找到?” 同伴吐了口气:“都找遍了,没有,我猜东西已经被带走了,再说,这一品楼也就是个酒楼,每日一间厢房都是迎来送往,昨日到今日,这般长的时间,有什么秘密,也不该搁这儿了。” 星义又看向前厅通往后厨的小门,问:“其他人呢,后面找完了吗?” “我去看看。”同伴说着,走向那个小门,正要出去,却听方才还算和善的敲门声,一下子变大了。 同伴愣了一下,身子一僵,回头看向星义。 星义表情有些难看,对同伴摆手,道:“你先去,不管找到东西与否,先带人藏起来,这里,有我顶着。” 同伴有些担心,但知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门外那人的身份,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若能善了,最好不要闹大。 同伴离开,星义深吸口气,见门板已经快被外面的人敲烂了,只好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门扉刚开一个缝儿,外头一股冲力,将他震开。 接着大门全敞,浑身冷意的白衣男子,带着个娇俏玲珑的丫鬟,走了进来。 屋子里气氛一下很僵。 星义离得有些远的看着柳蔚,目光凌厉,但不含威压。 柳蔚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气势全开,光是这么站着,便让人顿感无限压力。 “将门关上。”星义终究是先开口。 柳蔚没说什么,摆了摆手。 明香自觉的去将门阖上,又回到自家公子身边。 星义想为后面的同伴们拖延时间,便拉了把椅子,坐下,不耐的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也算老熟人了,我是为谁做事的,你也清楚,今日也是相同,我为我主子办事,你无权过问。” 柳蔚没理他,抬脚就朝后厨走。 一品楼是京都第一酒楼,柳蔚抵达京都时就来过,之后也多次前来,这里格局如何,进出门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看柳蔚竟是要去后面,星义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将其挡住:“你做什么?” 柳蔚看他:“阁下有所隐瞒,在下也懒得费这口舌,事有无如何,在下有眼,自己会看。” 说着,柳蔚绕开星义。 星义又迈一步,再次将其挡住,咬着牙道:“你就偏要找麻烦是吗?” 柳蔚只道:“你打不过我。” 星义嘴角一抽,虽然知道是事实,但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有些恼怒:“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却咄咄相逼,我招你惹你了?” 柳蔚也不与其周旋,直接问:“你在此做什么?” 星义冷言冷语道:“与你无关。” “哦。”对方不配合,柳蔚也不多言,抬脚继续朝里头走。 “等等!” 星义又把柳蔚叫住,恨恨地磨牙:“上头半月前下令,探查一人,那人身份特殊,上头言明,只需拿到他随身携带的包袱,若非必要,避免与此人正面交锋。我们跟了那人十日,昨日见他进了一品楼,却在两个时辰后,还没见他离开,唯恐有异,才进来查探,却听小二言,他早在刚进来时,就从后门离开了。只是跟丢了人,倒无妨,因为他的住所附近,皆是我们的人,但昨日傍晚,我的同伴在三街外的废弃旧屋,发现了他的尸体,而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包袱,不见踪影了,我立刻回一品楼问小二,小二却言,那人从后门离开时,身上并未带什么包袱,所以,那包袱极有可能,还在这间酒楼。” 星义说着,心气难平,瞪柳蔚:“如此,你可满意了?” 柳蔚没做声,沉默一下,才问:“昨夜李国侯府,李家大小姐失踪了,你可知晓?” 星义一愣,而后生气:“什么李家小姐,王家小姐,都与你说了,我们搞砸了上头派令下来的要事,从昨夜到今日,我们找东西都来不及,谁有空关心什么小姐。” 柳蔚看他气急败坏的,不似撒谎,但怎么会这么巧,李茵在一品楼外失踪,星义在一品楼内找东西…… 第904章 柳蔚现在摸不着头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5章 这具尸体,有问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6章 柳蔚清晰看到那尸体是何等凄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07章 死者咽喉处有明显勒痕 明香听了,不愿意出去。 正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但鼻息又嗅到那尸臭味儿,脑中顿时浮现尸体的模样,小脸煞白,忍不住就吐了。 这次吐完,明香没有硬撑,老实的又走远了些,捂嘴蹲下,按着翻涌不停的胃部,却没出去。 柳蔚看明香没事了,也不多说,只蹲下身,查看着尸体。 柳蔚近段日子都没有随身携带验尸手套,身上除了一套随身携带的银针,什么都没有。 但这具尸体的特征还算明显,虽然没有了大部分体表皮肤,但骨头也好,内脏也好,都还尚在。 勉强能看出个大概。 “男,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身高五尺一,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个时辰,尸体局部有明显腐化,腐化程度高,有过潮现象……” 旁边几个黑衣人听得懵懵懂懂,一人问星义:“他怎么看出来这人死了不超过两日的?都烂成这样了……” 星义道:“这大概就是他的本事。” 若非是有这个本事,他也不会腆着脸,拦着人家要人家帮忙。 同伴闻言点头,又问:“过潮是什么?” 星义并不知道,想了一下,就道:“大概是仵作们验尸的通用词,咱们外行人不懂。” “我们辽州的仵作,就没这些词。”同伴说。 “你见过几个仵作。”星义瞪他,就你事儿多。 同伴到底不再说话了,只是却靠近了一些,站到柳蔚身后,想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 柳蔚听着几人说话,也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存疑,不过是因为不信任她。 “死者咽喉处有明显勒痕,一日多的僵化导致勒痕更为明显,而从已经破空的颊肌可看出,二腹肌有明显变形,这是绳压所致,与尸体外部伤口吻合,不止如此,降口角肌内周边亦有扭曲状,这是绳压过重引起的,这种程度的绳压,造成窒息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在身体没有其他致命伤的前提下,此处为致命伤的可能性最大。”柳蔚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问道:“都记好了?” 站在后面的众人:“……” 星义有点傻的问:“记什么?” 柳蔚皱眉,正要说“记尸检情况啊”,但却又想起,这里不是衙门,他们找自己来,也不是为了要一份尸检报告。 如此一想,柳蔚也愣住了,随即,后知后觉的问道:“你们找我来做什么来着?” 星义立刻道:“我们想知道,他是如何死的,若是可以的话,更想知道他生前和什么人接触过……” 说到这里,星义有点尴尬:“后一个,若是查不到就算了,毕竟他都烂成这样了……” 在建阳府见过柳蔚大发神威,星义知道,此人光从一具尸体里,就能看出许多东西。 什么死因,死亡时间,就是凶手是谁,此人也能看出来。 这也是他一心请这人帮忙的主因,但他倒不敢妄想,从这具已经被破坏成这样的尸体上,真的能看出凶手身份。 但多一些线索,总是好的。 柳蔚想了一想,道:“如我所言,死者乃窒息而亡,是被从后以缰绳勒住脖子,压迫咽喉致命的。至于你说的死者生前都接触了什么人,从我所看,死者接触的人很杂,我一一说出,你们看哪个是有用的。” 说着,柳蔚不嫌弃的抓起死者的烂手。 正要开口,柳蔚又顿了一下,回头,问:“你们真的不记一下?” 星义想到方才此人验尸后那串叽里咕噜的话,他只好眼神严肃的看了同伴一眼。 同伴没有耽搁,立刻跑出了院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宣纸,还有一支笔,明显是从哪里借来的。 “说吧。”星义接过纸,打算记。 柳蔚点头,看着死者的左手说:“拇指与食指指甲内有油污,污渍呈棕黄色,中指无名指尾指的指甲內却没有,说明死者死前,用拇指与食指接过某样油腻的东西。” 又掰开死者的嘴,捏着死者已经脱落一半的口腔,柳蔚指着上面的齿缝道:“口齿内残留有近似油污的东西,因气味综合,难以辨别,但从颜色来看,跟指甲內的如出一撤。这就说明,死者死前吃过某样东西,但这东西,他是用拇指与食指拿起食用的。” 柳蔚伸手,模拟着做了个用拇指与食指捻东西的动作,分析道:“一个大男人,无论吃什么,应当都不会用这么女气的手势,那可以推断,死者食用的东西,他本身较为排斥,动作上透着嫌弃,但最后死者还是吃了,这有两个可能,一,这东西是死者不能拒绝的人给他的,吃后都没资格要求洗个手,二,死者很饿,饿到即使厌恶也得吃下去……” “对!” 柳蔚话音刚落,星义突然开口:“不瞒你说,死者便是昨日我跟踪那人,在他进一品楼前,我看他路过街边摊贩时,三番五次驻步,他应当是想买吃的,只是最后他什么都没买,就进了一品楼。” 柳蔚问:“当时,是午膳时辰?” 星义想了想,点头:“是。” 柳蔚道:“既然是午膳时辰,饿也正常,但死者不找就近的酒楼或者膳馆,却打算在街边随便买些小食凑合,这说明,一,死者很赶时间,没有空去仔细用一顿午膳,二,死者很穷,吃不起馆子。” “他应当不穷……”星义含糊的回忆着。 柳蔚道:“死者的确不穷,他身上还挂着个钱袋子。” 从腐尸腰间拉下一个鼓包包的绸缎袋子,柳蔚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票,塞得杂乱。 尸水浸入,银票脏了。 星义又道:“既然不是没银子,那他便是赶时辰。” 随即星义又开始回忆。 但他最后见到死者,就是死者进一品楼时。 死者在进一品楼前虽驻步摊贩,却并没有买什么食物,根据一品楼小二所言,死者是刚进去就从后门离开的,那么应当也没在一品楼内吃过什么,所以,死者是离开一品楼后吃的那东西? 但死者离开一品楼后去了哪里,见过何人,他都不知,又怎知后头之事。 柳蔚瞧他思索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一脸看不上。 星义有些脸红,眼神也闪烁起来。 第908章 柳蔚乌鸦嘴,乌鸦嘴! 柳蔚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顿了一下,道:“方才来这里的路上,我瞧见必经的那条街上有不少摊位,虽因着下雨,无人摆贩,但招牌却在,卖小食的不少,茶果类三家,水果四家,煎炸品两家,粥铺一家,结合死者指甲里残留的污渍,初步推断,他吃的应当是油炸类。” 星义闻言,恍然的点点头,然后在纸上记下,打算一会儿便去查查。 看星义记完了,柳蔚又指着死者的手腕,道:“死者手部腐烂极为严重,但手肘向下,腐痕旁边没有完全腐烂的皮肤上,明显可见猩红斑点,这不是尸斑,不是腐斑,是毛斑。” “何为毛斑?”星义问道。 “毛斑乃是因绒毛等软物覆盖后,所造成的过敏性斑点。死者皮肤外部太多地方溃烂,无法收集证据,暂时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动物的毛所引发的过敏,但通常毛发过敏者,多是猫狗鼠为病源,这个斑点并不深,但却很大一片,说明死者生前过敏严重。而一个过敏体质的人,在面对过敏源时,应当极力回避才是,可死者死前,过敏部位还在扩大,直到死者死去,体表僵化,血液不循环了,这才停止。由此说明,死者生前明知道自己过敏,却还长时间接触着过敏源。” “是猫。”星义的一个同伴说道:“他生前住的客栈,客栈店主养了一只猫。” 星义皱眉:“没记错的话,他在那家客栈住了有十来日,明知过敏,却并未搬走,为什么呢?” 客栈里存在会让自己过敏的东西,正常人,不是应该换间客栈住吗?但他并没有。 这说明,他必须住这间客栈? 为什么? 难道,和人有约? 星义想不太通,柳蔚却突然一笑。 一人问:“先生笑什么?” 柳蔚道:“我笑你们。” 星义不解:“我们有何好笑?” “笑你们被人发现了,还浑然不知。” 星义一愣:“什么?” 柳蔚再道:“死者住进去不久后,明知自己身子吃不消了,却还非要住在那间客栈,且宁愿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也不让你们看出丝毫不妥,这不明摆着,是做戏给你们看?怕你们脑子聪慧,往细了分析。” 星义沉下了脸,其实,他知道死者死前肯定是发现了他们跟踪,否则,也不会故意进一品楼,又从后门离开。 但星义却没有想到,那人,从一开始竟然就知道他们在跟踪,而后一举一动,步步算计。 星义心里有些许愤怒,但又不得不忍着火气,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是提点两句。”柳蔚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抽过星义手里的黑色面巾,当手绢抹布似的擦擦手,扔了才道:“趁着现在还不算太迟,赶紧将死者生前所住客栈的周边,进行全方位搜查。大胆换位假设一番,若我是这死者,生前我知道你们跟踪我,对我身上的某样东西有所图谋,那我可能会将计就计,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想办法先将东西藏起来,携带于身的话,不知对方武力,万一被你们强取了去?但是藏哪儿好呢?” 星义眼睛顿时一亮,转头,看向同伴。 同伴不用星义吩咐,也已经明悟了,立刻转身,带着两个人,朝外面走去。 他们找遍了一品楼,是因为他们觉得,死者是在进入一品楼前,才知道他们在跟踪的,所以,死者为了摆脱他们,又为了保护身上包袱里的东西,才会进入一品楼。 最后,死者临时将东西藏在一品楼,再从后门离开。 但若是死者早就知道他们在踪迹,那就不存在临时进一品楼藏起包袱的情况了。 甚至,说不定死者身上这十几日来带着的包袱,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掩人耳目。 那真正的包袱藏在哪儿了? 原本,是毫无头绪的,但经过这位柳先生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顿悟了。 是啊,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被跟踪了,那死者肯定要将包袱里的东西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藏在客栈不行。 谁知道跟踪自己的人,何时会在自己出门时,进客栈搜查?但东西放远了又不放心,那么客栈附近,就是最佳。 结合死者生前有过从一品楼后门遁走的前科,星义不难想象,这十几日,他们在前门蹲守时,死者有没有从客栈后巷出去,偷藏东西。 想到这点,星义明显变得激动,望着院门方向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看他明显已经雀跃了,柳蔚无奈摇了摇头。 星义对柳蔚的反应很是敏感,立刻问道:“先生为何摇头?” 柳蔚道:“东西还在,这是一种可能,但若是不在了,你又待如何?” 星义皱眉,觉得柳蔚乌鸦嘴,乌鸦嘴! 柳蔚当真是觉得,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东西,说不定真的不在了。 柳蔚没有闲着,蹲下身,这次是解开死者的衣服。 “你做什么?”星义问。 柳蔚道;“你有两个选择,继续记,或者不记,等你同伴回来给你汇报消息。而我也有两个选择,现在就走,或是留下,将尸体上所有的问题复述一遍,给出一份完整的尸检。” 星义愣了一下。 他是觉得,若能找到那包袱里的东西,眼前这具尸体,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对这个跟踪了十几日的人,没有丝毫感情。 但看这俊俏先生又开始鼓捣那脏兮兮的尸体了,星义沉默片刻后,到底端着宣纸,继续记录。 瞧见星义的动作,柳蔚没说什么。 将死者的衣服全部剥开,里面的腐烂程度,比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可严重多了。 处理一番,便可见内脏。 “肝部完整,肺部破裂,脾、肾,咦……”柳蔚顿了一下,拧起眉头。 星义抬目看过去,问:“怎的了?” 柳蔚没有做声,而是将手伸进尸体破开的腹部,将里面乱七八糟的内脏往旁边挪了一挪。正在星义觉得这个画面甚是恶心时,柳蔚“咔嚓”一声,掰下尸体腹部附近一根骨头。 第909章 柳蔚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要动了胎气 在满手都被尸水浆液包裹的情况下,柳蔚把那根好不容易掰断的骨头举高了,对着光线好的地方,认真瞧了起来。 星义以及他的同伴:“……” 不自觉的都是后退两步。 “歪了。”看了半晌,柳蔚评价一句。 星义抬手,揉了揉被尸臭味儿熏得难受的鼻子,问:“哪儿歪了?” “腰骨歪了。”柳蔚说着,又低下身,去看尸体的脖子部分:“脖子上的是致命伤,窒息而亡,这个确认无疑,但死者生前腹腔遭过重击,人的腹部最为柔软,且里面都是内脏,寻常人一击,最大的可能性,是使伤者表皮淤青,严重一些的,内脏轻破,会武之人一击,内脏碎裂的可能性就大了。这具身体,内脏有一部分完整,只是腰骨却因冲击而歪曲,这也就是说,击伤死者那人,不但是高手,还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么问题来了,这么高的高手,明明一掌就可将人震死,何必还要从脖子上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柳蔚想不太明白,就只能捏着那一段儿腰骨,反复地看。 星义根本没听懂柳蔚说了什么,只是见其好像在思考,便老实噤声。 柳蔚又沉默了片刻,而后眼皮一抬,突然,伸手直接把尸体翻转。 尸体身上衣物早就已经除尽,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的裸体,说是裸体,都是美化了说的。 尸体破损程度太高,后背部分又因着下雨,导致瘴气过潮,加速腐化。 现在整个尸体的胸部以下,胯部以上,基本上就是个人头大小的空洞,里面还完整的内脏被柳蔚一样一样移出,接着,柳蔚把那根腰骨放回去,等放好了,再前后对比一下。 柳蔚这才吐了口气,道:“方才,是我想岔了。死者生前的确被人重击过腹腔,但并非是从前头,而是从后头,后背与腰骨紧密相连。看来,凶手是先对死者造成了击伤,再在死者吃痛无力时,将其勒死,手段很是娴熟。” 柳蔚说着,又举起死者的烂手看,残存的指甲里除了那黄色的炸物油渍,的确没有其他异样。 柳蔚方才就在想,死者在被勒死时,观察来看,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因为手骨没有反扣状,指甲里没有与凶手抗争时应该留下的皮肤组织或者衣物纤维,这其实不太正常。 不过,现在看来,问题关键找到了。 柳蔚转头问星义:“方才我说的那些,你可记下了?我说的较快,若是你没记好,我再说一次。” 星义看了看自己的宣纸,然后低头写了一行字,说:“记好了。” 柳蔚清晰的看到,他是真的就写了一行,总数不超过二十个字。 她皱了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拿来我看看。” 星义没怎么在意,把宣纸递过去。 柳蔚简单擦了擦手,接过宣纸,就看到,她验了这么久的尸,这张宣纸上,却只写了不到半张,总共加起来也就五行。 第一行——被勒死的,身上烂了,指甲和嘴里有污渍,是油炸小食造成。 第二行——手上有红点,因为客栈掌柜养了猫。 第三行——钱袋里有钱,不穷。 第四行——肚子成了个洞。 第五行——死前被人从后面打过,所以骨头歪了。 柳蔚:“………………” 尽管没有指望一个外行人真的写出一份合格的验尸报告,但是按照她说的,一个字一个字“听写”上去,也做不到? 方才见他一声不吭,只埋头写,柳蔚还以为,这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但实际却是聪明,至少他从没开口让她说慢点儿,埋头执笔,一直跟紧她的脚步写。 现在再看,跟紧脚步个鬼。 他写的这是什么!都是什么! 写成这样,不如不写! 柳蔚有些被气到了,脸色难看的瞪视着一脸莫名,不知自己错哪儿的星义,叹道:“我觉得我说的全是废话。” 星义不知先生在恼什么,但听先生如此谦虚,他还是恭维了一句:“你说的挺好的,真的。” 柳蔚想把他暴揍一顿。 接下来的验尸,柳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了,闭着眼深呼气,吸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要动了胎气。 星义接回被柳蔚捏得皱褶的宣纸,抚平了一下,问:“还有别的吗?” 柳蔚心想,有也不告诉你! 星义看这人不吭声,就道:“你忙了这般久,也累了,先休息片刻。”说着,用袖子擦了擦回廊旁的扶位,让柳蔚坐。 柳蔚这才顺气一些,走过去坐下。 明香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拿着个缺了口的木勺子,接了满满一勺雨水过来,让自家公子洗手。 柳蔚凑合着洗了手,明香又拿了手绢给公子擦手。 等收拾干净了,正好,星义的三个同伴也都回来了。 三人表情难看,缓缓摇头。 “怎么回事?”星义问。 其中一个同伴指着地上尸体道:“我们仔细查过了,此人,的确曾有两个傍晚,从后院外的巷子,去过客栈右边儿的茶楼。两次前去,都是茶楼快打烊的时候,但掌柜从不允许怠慢客人,小二就招待了他,而两次,此人恰好都去的同一间厢房品茗,近期包下来了。我们去看了,厢房西面的窗户,正是对准此人客栈房间的窗户。一番搜找,把窗户下的木柜子搬开,地面下的确有藏过东西的痕迹,只是东西,已经不见了。” 星义拧眉:“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说着,一时也有些恼火,而后一顿,看向了柳蔚。 柳蔚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星义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的道:“帮人帮到底……” “不帮。”柳蔚直接道,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鄙夷。 星义脸有些涨红,不知怎么方才还很好说话的人,一下就闹脾气了。 他在同伴暗示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说:“若是先生能随我等去茶楼瞧瞧,或许会发现其他线索,先生也知,我等也是听命行事,死士命不值钱,穷卖命的,若是完不成任务,或许这条命也就……” 第910章 柳蔚看到上面写着“姚广”二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11章 思茗居里的痕迹,疑点 小二开了门。 房门打开,柳蔚入目所见的,就是对面儿敞开的窗户。 而如星义的同伴所言,这扇窗户的窗口,正对着右边茶楼二楼的一间厢房。 “哟,怎的窗户都没关,屋子都让雨浇湿了!”小二惊讶着叫嚷了起来,显然也没想到,客人离开时,竟然不关窗户。 小二也顾不得照料几位财神爷,赶紧拿了抹布过来擦地,就怕溅进来的雨水,将地面儿给泡坏了。 小二忙里忙外。 柳蔚则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儿。 只走两圈儿,就没再继续走了。 柳蔚下楼时,星义等人还都不知道,先生上来看两圈儿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在来客栈的路上,先生其实就问过他们死者的名字,也问了他们死者房间里可还有什么东西。 而星义的同伴也回答过了。 死者叫姚广,来京都时,身上就带着一个包袱,现在包袱不见了。 客栈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而明明知道情况了,这先生还非跑一趟。 星义等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先生不信任他们,不过现在看来,先生自己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在客栈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楼上楼下扫视那么一番,柳蔚就打算走了。 走之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柳蔚看了眼那老实坐在凳子上,好奇的看着一行外人的小喜子。 小喜子见柳蔚瞧过来,愣了一下,随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弯了弯,问:“公子,还有何吩咐?” 柳蔚却没说什么,收回目光,直接离开。 小二揣着怀里的三十两银子,分了一两给替他看前头店面的小喜子,小喜子接了,乐呵呵的,揣着银子就说去外面买糖吃。 小二觉得,小喜子就是个半大孩子,又因着刚从外乡来京都,投奔隔了不知道多少辈儿的远房亲戚,实在可怜,就宽容的让小喜子去了。 小喜子带着伞,从后门儿离开。 雨中绕过了七八条街,路过了三四个卖糖的店铺,却都未停下。 最后,他走到了附街一处巷子口,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才麻利儿的钻了进去。 脚步停在巷子最深处,那红木院门前。 木门打开,里头是个有些破败,但还算干净的院子。 从院子穿过,进了里屋,他收了伞,一边拍拍肩膀外湿漉漉的水渍,一边撩起帘子,走进内屋。 刚一进去,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药气。 小喜子揉揉鼻尖,对床榻上那明明面有病态,却神色尤厉的青年男子道:“公子,我回来了。” …… 与平安客栈相同的是,右边儿的思茗居也是二层楼。 与平安客栈不同的是,思茗居的摆饰,可要比平安客栈讲究得多。 客栈做久了,做的是人气,人来人往,光是路人路过瞧见,便能给人以亲切之感。 茶楼做的却是雅致。 尽管这条大街并非京都城的主街,地段不好,来往的客人也没多少富贵的,但这茶楼,却装修得格外好。 柳蔚从一楼往二楼走。 星义等人已经跟掌柜打了招呼,也塞了银子,他们上去时未有阻拦,只是掌柜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 索性今日大雨,店里没有客人,也就无所谓了。 在即将上去二楼时,柳蔚突然停下步子,转头,对那一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掌柜道:“您这茶楼,倒是雅致。” 一听这客人夸店里好,掌柜脸色立刻好了起来,道:“这可是我们东家特地找了上等的工匠弄的,听说那工匠以前还给宫里的娘娘修过园子。” 柳蔚笑了一下,赞道:“难怪小小茶楼,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凡,想必掌柜平日经营,也是多费了心思,瞧这地面,一尘不染的。” “那是自然。”掌柜得意洋洋的又道:“我们这儿光是洒扫的伙计,就养了八个,没客的时候,每隔五个时辰清扫一次,有客的时候,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清扫一次,每日清晨开业,我还得一间间厢房的检查,不过关的,伙计直接扣一整日的工钱,看他们还敢怠慢。” 柳蔚听着,又夸一句,这才上了楼。 星义等人不知先生怎的心情这般好,在客栈那边儿耽搁了时辰,到了茶楼,还要和掌柜的聊闲天儿。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们也不好催促。 这会儿终于上二楼了,星义的一个同伴赶紧在前头带路,一路带着柳蔚到二楼左边第六间。 柳蔚走得很慢,等进了房间,略微看了一圈儿,便瞧见窗台前的桌柜下头,有两块突兀的砖石搁在那儿。 “砖头是我们拿出来的,这桌柜下面有个小洞,刚开始我等也未发现,只因这里是姚广房间正对的厢房,才又多看了一会儿,这一细看,就发现了蹊跷。”星义的同伴解释着,边说还边将那桌柜挪开。 柳蔚蹲下身看了看,这个地面下开的洞,能放的东西绝对不多,而且开得有些粗糙,看来,应当是死者在急急忙忙的情况下,慌张挖掘的。 或许也就是因为藏的时候太鲁莽,害怕露了马脚,所以,之后才又来了一趟。 柳蔚站起身来,人正对窗户,这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客栈二楼,姚广的房间窗户。 那窗户已经被小二关了起来,这会儿窗扣紧锁,是半点看不到里头情景。 “先生。”星义唤了一声,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先生可看出了什么?” 柳蔚有些失神地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只怕,是找不到了,但有几点,可作为参考。” 一听东西找不到了,星义等人都有些慌,但听似乎有转机,立刻又打起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柳蔚。 柳蔚道:“第一,死者应当是岭州人士,从死者房间所剩不多的生活痕迹来看,他至少在死之前,还保留着岭州人生活方式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对故土很是依赖,对故土的生活方式也烂熟于心,通常,一个人若常去其他地方,或多或少,会染上一些当地的习性,但死者的生活痕迹,一成不变,死者极有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而来时出发的地方,就是岭州。” 星义等人愣愣的听着,半晌问:“生活……痕迹?” 第912章 柳蔚见大家听不懂,就简化一些 柳蔚道:“客栈房间的桌上摆了花瓶,花瓶样式华丽,与客栈其他摆饰格格不入,而里头的摆花,若是什么上佳花卉也就罢了,但却只是普通的山丹,此花不算什么稀有品种,在花卉店很多人买卖。这类花,盛产西南,早闻岭州人将这种花视为伴生花,家家户户门口,几乎都有栽种。将三株山丹摆放屋内正桌正中位置,有定家,安心之寓,姚广的房间里摆了山丹,恰好三株,花瓶看着还像是他特地去买来的,这不大可能是巧合。” 星义等人听完,也回忆了一下客栈房间的模样。 有人想到那摆在桌中央的花,却从未注意过摆了几株,是何花草。 几株花,竟有这么多门道。 “只几株花,也不好直接断定死者来历,但加上其他,便不好不下定论了。”柳蔚继续道:“客栈的床,都是头向内,尾向外,这符合人体工学,当然,你们可能不知什么是人体工学,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因此,一家如此,家家如此,多少年来,就变成了固定模式,这是好的,但却并非适用任何地区,至少,在战争多发地,是不利的。” 柳蔚见大家听不懂,就简化一些。 “常有战争爆发的地区,人们无不希望安全,可是如何才能安全?夜里突发敌军入侵怎么办?附近有将士驻扎,随时要开战怎么办?因为有许多安全隐患,所以他们习惯将床的位置,尽量靠门,甚至人也变成了头向外,足向内的休息方式,这样一旦出了任何事,他们都能尽快听见,做出反应,立即逃离。不光岭州,常年打仗的边境地区普通百姓,都有这样的习惯。说书人讲,岭州人多了一项心思,他们还会在床头捆上一根麻绳,绳上挂着铃铛,一旦出了事,人就会摇响铃铛,吵醒附近其他人。方才在客栈客房里,我瞧见那简便床榻有被拖动的痕迹,因着客房不大,死者应当只是将水盆架子,从门口,挪到了窗户下,从而将床榻与架子换了一个位置,差异太小。再有,姚广的床头,绑了一根绳子,上面挂了铃铛,当然,他并不是担心敌军入侵,只是害怕跟踪他的人,夜晚对他不利,绑了铃铛,他能立即摇响铃铛,惊动提醒附近其他人。” 星义等人再次努力回忆那间客房内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是那些差异都太小了,细微的床铺摆放方式,细微的枕头位置,甚至连那个铃铛,在床幔的遮掩下,都显得那么细微不明显,而桌上明显的山丹花,更是就算看到了,也直接给忽略了。 一行人开始窃窃私语。 “还有其他。”柳蔚没有停下,又道:“客栈房间的椅子有四张,但摆在桌前的,只有三张。四方桌子,唯独留了一个空位,看着突兀。而那一把椅子,却并非是坏了才被搬出客房,是摆在衣柜左边了,这说明,椅子是被故意移到那儿的,为何这么做?一张椅子,能碍了谁的手脚?仔细看会发现,重点就在那单独被挪开的椅子上。中原人有藏窖的习惯,就算再小的房子,也必然会有一个地窖,储存屋子里放不下的东西,或是酒酿,但岭州早年乃是荒芜地区,住在此地的人,多数都是周边各国逃难过来的灾民,他们并非完全的中原人,因此,许多中原人的生活习惯,他们并不擅长和认可,他们不喜欢阴湿的地窖,更喜欢朝天的天窖,也就是在房梁上藏东西,也有将高高房梁上的空间修成储物柜子的,方便藏更多东西。青云容氏,先祖南征北讨,百年前将岭州区域拿下,岭州也从荒芜区,变成了青云国的土地,有官员镇守,更因着位于边境,成了战事聚集地,但无论土地归属如何更变,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变不了的,数百年来,他们奉行先祖的生活智慧,过着与其他中原人有些不同的生活,天窖只在岭州有,尽管后来岭州人知晓了地窖的存在,但他们依然习惯将东西放在更凉爽通风的上方,而非阴冷潮湿的地底,他们继续着他们认为最舒服的方式生活。” 说到这里,柳蔚看了一眼星义他们,道:“那几日,姚广应该是有东西放在顶上,若仔细看,还能看到椅子上有脚印,只是印子很浅,落下一层尘土罢了。” 星义听过天窖。 主子府中有一位幕僚,那位幕僚是岭州人,来到辽州之后,很多地方都不习惯,最不习惯的当属屋子。 星义去过一次那人的房间,印象很深,那人在屋顶上,隔了一块板子,旁边还架着楼梯,星义当时不明情况,问,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却说,他喜欢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放在上面。 星义问,是衣柜放不下吗?可以跟主子说说,在院子里建一间单独的小库房。 那幕僚摇头,说不要库房,只是他们那儿的人,习惯把最常用又小件的东西放在柜子里,而不常用的东西,都会放在天窖里,拿起来方便,也明亮通透,不容易坏。 星义当时不太懂,但也尊重他人的家乡传统,就像他们巫族人,喜欢在房间里养些虫子蛇之类的。 现在听先生说起,星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柳蔚又说了几个房间的小细节。 其实,柳蔚以前也不知岭州的生活相关,只是因着纪家一事,才特地看了许多关乎岭州的,还有就是听说书的听来的。 说明了姚广是岭州人的几率后,柳蔚又道:“岭州来京都,最快最常规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路,这一点,我相信你们这些生死边缘游走,天南地北闯荡的人,是最清楚的。” 星义道:“岭州乘马车,过安州兰城府,上延府,过两江水路,斜达青州,自青州过官道来京都,是最快的路程。” “看看这里。”柳蔚指向那桌柜下的灰,道:“这里的洞,很有可能是姚广藏那贵重之物所备的,当然,如今已经被凶手捷足先登了,在我看来,凶手也不见得就拿到了。” 第913章 安心养胎,是谁说的? “什么意思?”星义急忙问。 柳蔚道;“思茗居,装饰得如此雅致,掌柜如此的爱干净,连洒扫的伙计都养了八个,会允许接待客人的厢房,如此不干不净,地上留有未扫净的灰?” 星义一愣,随即眼前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又感觉隔了一层薄纱,让他看不清那捕捉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柳蔚也没指望他的智商能顶什么用,直接道:“思茗居日日清扫厢房,掌柜开门前还会每间屋子仔细检查,但这灰又的确在这儿,还让你的人发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今晨开门之后,到你们的人第一趟来这里之前,这桌柜下,被人掀开过一次,掀开地面的人是谁?那个凶手?或是其他人?我想,杀人凶手与你们同时接触死者,你们没发现就够没用的了,若还有一股势力也是如此,那也就是说,你们放过了两个可疑人物,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柳蔚将问题丢给星义。 星义皱了皱眉,认真思索,而后摇头:“不可能,错过了凶手,是我们的失误,但同样的失误,我不信我们会同时犯两次。” 柳蔚道:“我也觉得不会,而且从这掀开地面清理的手法来看,这人似乎来去匆匆,因此,连清扫干净都顾不得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急,他为什么急?大概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也杀了人,带回家后研究一夜,却发现东西是不对劲,被死者耍了?接着,凶手再回来找时,却找不到任何了。还可以说,凶手是认为这个灰没清理的必要了。” 星义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变得严肃又明朗起来。 柳蔚继续方才的话题;“岭州到京都,途经安州与青州,安州估计不太可能,但青州离京都很近,来往不过数日路程,若是我,在明知身上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又要进入四处豺狼的京都时,我定然会留个后手,将真东西藏在一个安全地方。从姚广费尽心思将假东西藏在思茗居,可以看出,他是个多疑且谨慎之人,假中再做一个假,也不是没有可能,而真东西,藏在哪里的可能性最大呢?我想,指不定就是青州。” 一行人从思茗居出来时,雨还没停,且越发的大了,天上有雷鸣轰隆,这在初春的京都城,极为罕见。 柳蔚看着黑压压的乌云,觉得周遭冷飕飕的,忍不住紧了紧衣袖,回头对星义道:“我答应你的,都办到了,你答应我的,希望尽快兑现。” 星义认真的凝视先生,眼中已经没有之前的不甘,诚恳的道:“自青州归来,在下定携同僚,全心为先生办事。” 柳蔚看他这么严肃,笑笑:“只是一桩不算难的事,也不要你们出生入死,没那么严重。” 星义没说话,表情也没变。 在他看来,此人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便是要他以身犯险,也是应该的。 毕竟,主子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这次的任务是主子亲自吩咐的,倘若办砸了…… 若是能在主子怪罪下来之前,将功补过,把东西找回来,那就是挽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看星义态度很端正,柳蔚也原谅了他乱记尸检的罪过,临上马车前,补了一句:“将姚广之案禀报京都衙门,无论他是谁,与你有何私怨,亡者,都应受到尊重,查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这是衙门该做的事。” 星义点头,打算过会儿就差个小乞丐,去衙门报案。 柳蔚满意了,看着停在茶楼外的马车,在明香撑着伞的遮挡下,踩步子上了马车。 马车车帘一撩开,里头,一张冷厉俊颜,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柳蔚:“……” 柳蔚着实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明香。 明香尴尬的移开视线,没与公子对视。 柳蔚又看向车夫,车夫憨厚的抓抓脑袋,一句话没说。 柳蔚低着头钻了进去。 车帘放下,里头比外头暖多了,但柳蔚没带裘衣,看着身子单薄,怎么看都还是显得冷。 身旁的容棱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了她。 柳蔚抱着还有他身上温度的披风,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裹住。 而后瞥了一眼身边的他,道:“原本是要去找你,知晓你进了宫,便改去了七王府,与容溯、李君说了一会儿,想着时辰不早了,打算回府,却在途中遇到熟人,被拉来帮个小忙。” 身边的容棱没说话,也不知信不信她这番话。 柳蔚又问:“你怎会在这儿?平日进宫,不是不到傍晚不回来吗?” 容棱这才终于看她一眼,视线从她脸颊一路向下,最后在她手上停住。 柳蔚不明所以,正要再问。 容棱却伸出左手,一手覆在她泛着凉意的指尖上,声音不悦:“冰凉。” 柳蔚动了动手指,道:“吹了风,是有些凉,实则不冷。” 这个解释虽然是真的,但听在旁人耳里,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容棱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掌心很热,炙暖的气息,很快将柳蔚的手也裹得发热。 而后他松手,又替她重新将披风整理一下,务必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对外头吩咐一句:“回府后备些姜汤。” 明香跟着车夫坐在外头,听到命令,脆生的答应:“是!王爷!” 容棱回过眸,看着柳蔚,语气不赞的问:“这段日子,安心养胎,是谁说的?” 柳蔚瞧他这般体贴,便有些怂,缩了缩脖子,道:“不是正巧赶上了吗。是,我答应过你,这阵子不去衙门,不操劳,不过思,也不插手别人的事,尤其是李茵那事之后,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找上我,看起来又着急,我就想,顺便看看。” 容棱眯起眼睛:“顺便?” 柳蔚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也不是没有收获。” 将星义此次遇到的麻烦说了一遍,包括那叫姚广的男子,还有他们口中那神秘的包袱。 说完,柳蔚强调一句:“权王到底也算熟人,能帮且帮。” 容棱眉头依旧没松,只是看着柳蔚,不言不语。 柳蔚眼神闪烁一下:“没有下次了。” 容棱看她还有些委屈的模样,烧到了心口上的火,稍稍消了消,而后又握住她的手:“京都里麻烦总是不断,想要根治,实属不易。” 柳蔚看向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容棱也没再说,只是思索起来,那表情,很是严肃,看的柳蔚总感觉毛毛的。 第914章 柳蔚接到暗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15章 柳蔚这接连两句狠话对容棱撂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16章 容棱蔫坏儿,心眼儿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17章 镇格门都尉,咋就这么怕柳司佐呢 容棱三言两语,将青州时态与柳蔚说了个明白,不管柳蔚信与不信,听与不听,终究,他都只能言尽于此。 折子被他拿了回去,重新,压在了一摞文案之下。 容棱再抬眸时,却对上柳蔚深邃的眸子。 就听柳蔚开口道:“你不在局中,亦说不打算入局,却偏偏招揽了青州府尹司马西,容棱,你不觉得你很矛盾?” “招揽又如何?”容棱轻轻一次冷笑:“即便不入局,也需观局,棋局好看,便多看两眼,不好看,便转身不看了,怎会矛盾。” 柳蔚点头,眼底有些狭促:“是你容都尉会干的事,作风狂妄。” 容棱并不觉得自己狂妄。 但柳蔚现在心情不好,他听着,也不反驳。 柳蔚心情的确不好,不止因为知晓柳陌以,这个与父亲容貌相似的小孩儿在青州遇到危险,她更不高兴的是,已经闹出这么多大的事了,容棱却将她瞒得死死的。 今日若非金南芸说漏嘴,她怕是连青州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一无所知。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安静的时间,比之前久多了。 因为直到柳蔚离开,她也没再与容棱说什么。 柳蔚走了,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就显得单薄多了。 柳蔚离开后,门外站着的三位副将也挪了进来,三人小心翼翼的瞥了瞥书房里的情况,却只瞥见自家都尉大人,正站在书桌前面,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位副将犹豫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三人推举一人,出头去,问问都尉大人,这小会还开不开了? 而还不待那出头人说话,却听一道凉音,突然响起:“柳司佐才情洋溢,早慧早智,有她相助,本王如虎添翼。你等武艺虽高,领兵自强,但涉关谋略一行,却不及柳司佐万一。只是,本王与柳司佐谋略商讨,总有悖意,两不相让,倒是失了和气。未免小事化大,本王有心了结双怨,你等,可有主意?” 容都尉突然说了这一串话,三位副将面面相觑,却不知容都尉究竟在说什么。 半晌,其中一个似乎听懂了,回过劲儿来,偷偷拉了两位同袍一下。 两人好奇的看向那人,再看了看又开始低头沉思的容都尉,后退两步,偷偷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很简单。”想通那名副将微微一笑,压小声音说道:“刚才咱们出去那会儿,都尉大人与柳司佐不知谈了啥事儿,谈的不好,双方有了嫌隙,这会儿都尉大人慌了,问咱们怎么哄柳司佐,我估摸着都尉大人是想着去道歉,可又不好开口,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位同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而后齐齐看向都尉大人,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心疼。 镇格门都尉,堂堂一品亲王,咋就这么怕柳司佐呢,柳司佐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姑娘似的,又细胳膊细腿儿,看着也不吓人啊,怎么在他面前,容都尉大人就这么没出息呢? 到底是自家老大,三位副将在心里难过了一阵儿后,还是打起精神,给老大出主意。 一个说:“要不,送礼吧,礼多人不怪,送个值钱的好东西,再说,哪怕柳司佐有天大的火气,都尉大人亲自送东西过去,总不好不接,只要接了,那火就不好发了。” 又一个说:“听闻艺雅阁明日有小会,届时诸多文人雅客纷纷到场,柳司佐是习雅之人,若大人带其前往,想必必有一番趣意,加上柳司佐近些日子都在府上静养,难免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还有一个说:“柳司佐有什么爱吃的吗,这人生四大事,吃喝拉撒,吃占第一位,吃好了,什么脾气都没了,一品楼因着掌柜的回乡过年未归,最近的菜色,火头,都差了,但这京都之中,美味非凡的吃食儿,倒也不止一品楼一家,改明儿王爷领着柳司佐一家家的去吃,还怕堵不住柳司佐的火?” 容棱听着三人说完,心里酝酿一下,缓缓点头:“或是良计。” 讨论完私事,还有公事要谈。 书房里,再次严肃起来。 等书房门再打开,已是天黑。 三位副将都走后,容棱也从书房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有微微未散下去的凉雾。 容棱沉吟片刻,转而对身畔小厮道:“去将明叔叫来。” 三王府的管家明叔没一会儿就来了。 容棱将明叔叫到房内,吩咐一些。 等说完后,又吩咐:“动作快些。” 明叔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的自家王爷,总之,明叔浑浑噩噩的走出来,满头都是大汗。 门口的小厮好奇,看明叔问:“明叔怎的了?王爷说什么了?” 明叔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他看着小厮,脸上说不清什么滋味,满口是苦的道:“王爷说,柳公子身子不适,他想送点东西让柳公子乐乐,就……就让我把大库房钥匙给柳公子送去……” “大库库库库房?放地契,房契,账目,府上所有金银珠宝,一应用度的……大库房?” 明叔满脸复杂,麻木的点头。 小厮痴了:“乖乖,这是把家当都送过去了吧。” 柳蔚是在半个时辰后,收到大库房的钥匙的。 看着手上金灿灿的钥匙,听着耳边明香惜香叽叽喳喳的声音,柳蔚蹙了蹙眉,看着明叔:“何意?” 明叔看着柳公子又随手搁在小几上的钥匙,满脸纠结,却还是道:“王爷说,公子身子不适,是咱们下人照料不周,他作为一府之主,实在难辞其咎,因此,送上库房钥匙,里面有府上所有值钱玩物,您瞧什么舒心,就拿什么回房,摆在屋里,许是能让您心情愉悦,身子也快些好起来,当然,您要是什么都瞧不上,也可从里头支走银两,去外面买,届时若是明香惜香提不动,您吩咐一声,找七八个人,将东西搬回来便是……” 明叔说完,都快哭了,他根本不知道王爷发什么疯,按理说,就算王爷与柳公子关系好,也没好到这个份上的。 大库房的钥匙,您说随便给人就给人,这东西,将来是要给王妃娘娘管辖的,素来,当家的都是女主人才是。 哪有这样随随便便的给一个外姓男子的? 明叔心很痛,作为三王府的管家,跟着王爷十多年,从来没见过王爷发这样的疯。 明叔很慌,但不知道能怎么办。 唯一期望的,也就是柳公子不收这钥匙。 库房钥匙,何等重要,就算王爷敢送,柳公子一个外人,你胆敢收? 这么想着,明叔期望的小眼神,就一直在柳蔚身上飘。 第918章 私房?你家王爷,还有私房?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19章 柳蔚……简直……欺人太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0章 与柳蔚同一间客栈落脚的纪夏秋 初春的北方,比起深冬,更多了几分湿冷。 尤其又是遇到雨天。 柳蔚坐在客栈窗边,透过窗缝,看着外面没有停歇趋势的大雨,紧了紧脖子,歪头,问身边的容棱:“这雨下了几天了?” 手里执着一本书正在翻看的容棱,头也没抬,说道:“两日。” 柳蔚掰着手指算:“那也就是说,咱们已经走了六日了?” “嗯。” 柳蔚不免有些颓气,用手撑着下颚,看着外头的雨幕,真心的呢喃道:“无趣。” 正在看书的容棱终于抬起头,将看了一日的书放下,起身,走到她身边,为她将披风裹紧一些,说:“雨停便走。” 恰好此时,外面“轰隆”一声,竟是一道春雷。 柳蔚脸上的表情更糟了。 雷惊洪落,这是还要下几日雨的意思? 六日前,柳蔚左盼右盼,终于盼到容棱将镇格门及宫中的琐事交代干净,可以出发青州。 她兴冲冲的一大早就上了出城的马车。 一开始三日,也的确很顺利,可到了第四日,下雨了。 那时候还是下午,马车本不打算停靠,但看雨势不小,惟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便提前找了客栈歇脚,还以为,顶多明日雨就停了。 结果没停。 又想,再过一日该停了吧。 还是没停。 今日,看着外面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的大雨,柳蔚到底不耐了。 这次离京,她与容棱都算不容易,容棱就不说了,镇格门一堆事,内阁还有一堆事,他为了这半个月的小息日,把所有借口都用了,才终于让那几位内阁老臣松口,放他出去一阵。 柳蔚也有麻烦。 小矜小黎都要念书,柳蔚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他们,但两个小孩知道了此事,不依不饶的非要跟来,左哄右哄,也没哄好,最后,她还是一大早趁着小黎没起床,偷偷跑出来的,临走前留了张条子,写明半个月定归。 原本,京都到青州,若是走近路,快马加鞭,也只要五日路程。 可现在,光在路上就耽搁了好几日,从这儿到青州还要走一日,这一来一回的,哪里还有时间。 柳蔚很惆怅,尤其是想到今日还是不能出发,那惆怅就蔓延成了阴郁,将她整个人笼罩。 但相比她的焦躁,同行的另一人,倒是悠哉得很。 柳蔚扭头看向那位替她裹了披风后,又坐回椅子,开始慢条斯理看书的男子,问:“不能出发,容都尉是不是很满意?” 刚拿起书的容棱没有抬头,却轻笑一声:“没有。” 看那笑容,就知道有。 柳蔚叹道:“你言不由衷。” 容棱不说话,继续看书。 房间里安静下来,外面的雨声便显得格外大了。 柳蔚站起来,在窗边看雨,闲散似的盯着远处雨幕发呆。 而就在这时,一道咕噜咕噜的声音,由远而近。 柳蔚顺着那声音来处看去,就见雨雾遮掩的右方,一辆疾驰的马车,正往这边驶来。 柳蔚看那不大的马车踉踉跄跄的模样,好奇的定住视线。 马车车辕坐着一身蓑衣的车夫,车夫似乎知道这山路艰难的地方有客栈,马车直直的驶进客栈外的马棚底下,这时,听到动静的客栈小二也出去迎客了。 车夫脱了湿漉漉的蓑衣,将其顺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对小二道:“我家夫人在路上染了风寒,你找间最暖的房间,再找位离得最近的大夫,这是赏钱。”说着,顺手扔了一块碎银子。 小二麻利儿的接过,笑呵呵的说:“贵人放心,小的这就给贵人备房,至于大夫,这雨势太大,怕是路上会有些延误,最快一个时辰给您找来,您看成不?” 车夫也知道出门在外不好挑剔,就“嗯”了一声,回头,对车厢里道;“夫人,都安排好了。” 车厢的门,这才被拉开,里面,一个红衣素妆,却眸色冷厉的婢女,先钻了出来,她打量了客栈一番,面有不满,但也不再多言什么,转头,双手恭敬的将车内的妇人扶出来。 妇人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裘,外头裹了毛茸茸的脖围,脸色苍白,身形可见不稳,在红衣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可这时,一道冷风吹起,妇人的脸上,立刻沾了不少雨水,顿时,显出几分狼狈。 红衣婢女立刻紧张的捏着袖子,为妇人擦了擦脸。 妇人随即面目和善的摆手,以示自己无碍,婢女这才不再坚持,搀着人,赶紧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里头的事,柳蔚便看不到了。 对于这两位不过恰巧路过,又正好在同一间客栈落脚的陌生人,柳蔚没多少兴趣,只是那红衣婢女,倒是让她多看了一眼。 那婢女若是没瞧错,功夫底子应当极好,不过富贵人家的婢女,有功夫也不出奇,金南芸身边,不也有个浮生呢。 窗外的风景,又平定下来,雨还是那个雨,天还是雾蒙蒙的天。 这新客到来的一打岔,柳蔚也歇了观雨的兴致,她回过身,顺手将窗户阖了,回头看到容棱还在看书,她这才有兴趣的瞧了眼那书的书名,一看,愣住。 “《平洪策》?”柳蔚问:“连着下雨多日,这儿虽说不太严重,但有的地方,怕是已经有了洪患,只是你现在看这个,来得及吗?” 容棱将书又翻了一页,才道:“治洪非我擅长,不过看看其中的条例规范,也好拟定平洪拨款的数量。” 柳蔚明白了,点点头,坐回椅子上,又叹了口气:“每年都有洪患,今年却是这么早,也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了。” 容棱将书放下,看着她道:“洪,该是不发生的。” 柳蔚迎视他的目光,点头:“对,洪,该是不发生的,出了洪灾,不过是因为下水疏通不善,海岸坝梯不妥,说来说去,都是管理者的问题,若真的地域安排妥帖,哪怕连下两个月大雨,涝遍了田地,也终究不会有人伤亡,只是这地域治理,从来都是不经过几十上百年整顿,不见成效的。先人嫌治本时间长,不愿在此多费工夫,后人效先人之行,亦不在意,长此以往,祸上还是祸,灾上还是灾。” 第921章 容棱会是个好皇帝,柳蔚相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2章 这味道,总让我感觉有些沉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3章 那个给坊主看诊的公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4章 柳陌以,死刑犯的日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5章 狩猎场,射杀柳陌以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26章 猎场前沿,五公子付子辰 衙役这一言道出,众犯哗然。 先前认出这是“狩猎场”的那犯人,显然是知道什么的,他脸色最难看,眼底的阴郁,怎么遮都遮不住。 接着,衙役们真的走了,这般大的林子,一瞬,只剩下手脚都是镣铐,被带来的十二人。 “老子是不是听错了,这帮狗娘养的,是把我们放进猎场,给那群纨绔子弟当猎物杀?操他祖宗的!这帮畜生还他妈是人吗!” 那凶狠的男子,错愕过后,便是怒不可遏。 知晓内情的那人哼了一声,道:“一会儿找地方躲吧,这林子看似大,但前面是帐营,后面是狮虎地盘,我们能逃的地方其实很少,到时候,能否留命,就看自个儿本事了。” “这镣铐这么沉,怎么跑!” “难怪不带那些老弱伤残的,他们进来,不就是给人当箭靶子的吗!” “是啊,干靶子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就是要我们这些身强力壮,跑得动的,越是跑,杀起来越是有趣儿!这些不干人事的畜生,老子真他妈想见一个杀一个!” 七嘴八舌的辱骂越来越多。 柳陌以站在原地,却是四下张望,他现在知道对门的大汉说的究竟是什么了,那大汉,显然也是来过猎场的,且还是活下去的其中一人。 左走十里,馊水池。 或许,只能这样做了。 也或许,他能在那儿多躲上一阵,躲到那些公子哥儿离开,猎场关闭,他说不定,可以逃出去! 心里想到这个可能,他立刻看向其他人。 却见辱骂之后,也有几个人目露精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 今日沦落到猎场为畜的地步,看似没有人性,但也不失为一条再生之路。 “咚咚咚!”远处,鼓锣声震起。 有人大喊一声:“猎鼓起,他们要进来了,快跑!” 那人话音未落,远处,果然传来马蹄声。 一群人速度轰散。 柳陌以不敢立刻往馊水池跑,他去了另一条路,打算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去目的地。 另一头,猎场前沿。 一身浮华的红衣公子,手持骨扇,面带轻笑,他目朝林内,叹息一声:“这付家几位少爷啊,就是要强,鼓声未落,已踏马而去,不就是头筹吗,都是一家人,谁猎到不是一样,至于这么较劲。” “话也不是这么说。”另一位青衣公子端起白玉琉璃杯,轻啄一口杯内佳酿,眼神虚晃,正好看向红衣公子:“虽说一家人,但到底不是一房所出,有所争夺,在所难免。” “哟,杨公子这话,听着怎么味道不对呀。”一道娇俏的女音响起。 被唤作杨公子的青衣男子,看去一眼:“宋二小姐过虑了,不过一句随口罢了,有什么对不对的。” “小女子听着可不像随口。”宋二小姐一袭丝纹裙,裙角翻飞幔幔,面上,笑得微妙:“小女子怎觉得,杨公子是有所暗示呢?” 她说着,琉璃般的眸子,微微一转,转到了坐在众人最右之处,那手持玉杯,一直未言的白衣男子身上。 杨公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那白衣男子,笑问:“付家五公子,你的几位兄弟已经去了,你却不急?” 付家看似光鲜,可里头几房之间,却是一团乱麻,外人知道的许是不多,但杨泯,与付家第三房的付六公子付子览,关系较好,自然就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事。 “说来,五公子好像刚从江南回来?” 杨泯一言道出,那红衣公子也接嘴道:“江南曲江府嘛,听过听过。曲江府尹,嗯!付家出来的人中,本公子还真没见着谁愿意去当那区区府尹的。” “刘兄可莫胡言。”杨泯将手上杯子放下,故意对红衣公子道:“咱们付家五公子,可是个能人,听说在曲江府,是位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百姓爱德得很呢。” “百姓再爱戴,俸禄也就那么点,一个小芝麻官……”刘睢插了一嘴,话却不言尽,落下一半,却又明明白白。 “呵呵……”宋二小姐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睢将扇子摇得晃晃悠悠的,嘴角也是含笑。 那杨泯轻咳了一声,摆摆手:“不要胡言,不要胡言。”眼底的笑,却怎么也收不住。 旁边其他公子小姐们,有跟着一起笑的,也有沉默未语的,偏偏此中的当事人,那位付家五公子,却只是一言不发,手里握着玉杯,表情很稳,仿佛这些人口中笑闹的,不是自己。 “咚!” 又一声鼓咛大响,众人抬头看去。 那宋二小姐一脸惊喜:“有人拔了头筹,不知是谁呢?” “真是厉害!开猎不过半柱香,咱们这儿还未进场,竟已经有人猎得猎物,不知会是什么?子耀说,他不猎则已,一猎,必是虎豹。” 付子耀,付家四公子,三房嫡长子,付子览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来了来了!” 有人喊了一句。 众人立刻朝着林道望去,果然,一下便瞧见了几匹高马,踢踏而回。 “是三公子。”有人道了一声。 付家三公子,付子勇,大房嫡次子。 “咦,没瞧见猎物,莫非猎物太大,还在后头?” 众人七嘴八舌,有殷勤的已经起身,亲自迎了上去。 付子勇生性刚猛,不拘小节,他翻身下马,无视众人的热络,直接走到大鼓面前,手持重槌,击鸣那鼓。 “咚!咚!咚!” 连续三声,气势逼人。 猎场有规,凡开猎后拔得头筹者,须亲自鸣鼓三下,示为开场,名讳置于猎场杀逐榜首位。 “付三公子,您猎的是什么呢?”有个模样娇小的小姐,捏着绣帕,笑问了一声。 付子勇随手将鼓槌丢开,大手一扬,对后头道:“带上来!” 接着,便见两名人高马大的勇士,拖着一个气息全无,蓬头垢面,手脚还戴着镣铐的男子出来。 众人一瞧那男子尸体,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则大笑起来:“妙哉妙哉,今个儿竟还有这样的趣儿,好玩好玩!” 第927章 猎人,可比猎那些畜生有意思多了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无不赞叹:“不知是哪位出的主意,猎人,可比猎那些畜生有意思多了,要不咱们比比,今日谁猎的人头多?” 众人喜悦之时,人群最后,一身月白的付家五公子,慢慢的转过眸子,视线在那已死的男犯身上掠了一眼,眼底,带着深意。 猎杀回来的人尸,很快便被带了下去。 虽说猎人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致,但场上还有不少女子,女子性怯,瞧见这样一具直挺挺的人尸,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但终归,有了猎人这个趣事,原本一些自持身份,不愿跨马弯弓的公子哥儿们,也纷纷领了马具,热热闹闹的往林内去。 付子勇击了首杀鼓,又亲自去挑选了一批精箭,待要与三两知交再行猎场时,头一偏,就瞧见了落座人后的月白男子。 “五弟。”付子勇唤了一声。 因着站得远,付子勇声音有些大,引得其他人也注目过来:“你难得回来一趟,总不会要就这么坐一天吧?” 月白衣袍的男子敛下眸子,隽逸的容貌在清日下,显得有些寡淡,他看向自己这位所谓的三哥,又打量了一眼三哥背上的银箭,从座位上站起来,从善如流的道:“枯坐着,的确无趣。” 付子勇倒没想到,自己真能说动这个五弟。 他与这位二房的五弟平素交情并不多,加之此人多年前便去了江南,其性情,也变得捉摸不透。 此刻一邀,不过是看在今日乃是祖父大寿之日。 这个五弟既然特地赶了回来,那也总不好太忽视了他。 瞧着这个五弟瘦瘦弱弱的,付子勇大气的道:“既是要去,你便随我一道儿吧。”有自己看着,总不会让这五弟遇到什么危险。 付子辰没有拒绝,牵过马夫送来的一匹棕色高马,翻身一跃,坐于马上。 付子勇着实微讶了一下,心里想着,还会骑马,看来,也没瞧上去的那般弱。 一直等待付子勇的两三知己,有些不耐烦了,眼看着其他人早就进场了,不免催促:“赶紧赶紧,没说里头究竟放了多少人,去晚了要被他们猎完了。” 是的,他们都是奔着猎人去的。 虎豹鹿狼?呵,那些畜生,早就猎腻了。 付子辰淡漠的听着几人的言辞,始终没有做声。 付子勇带头,几人驰骋马上,很快于营口消失。 外头,还是那桌小席。 刘睢屈指敲了敲桌面,看向对面的杨泯,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怎么觉得,这付家三公子,有些傻呢?” 杨泯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付子勇,人如其名,刚勇有余,脑子不足。” 刘睢咂嘴:“是人都看得出来,付家几位公子在排挤那付子辰,也就他,倒带上了付子辰,啧啧,这不是得罪兄弟么。” “人家怕什么,人家是大房的,再说,有付子言那个亲大哥罩着,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也是。”刘睢喟叹一声:“付子言,能人啊。” “可不是。”杨泯似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狭促:“这付家第三代,一个付子言,一个付子寒,都是不可小觑。” 付家家族庞大,统占青州多年更助长底蕴滋生,付家现今是官三代,第一代便是今日大寿的付家老爷子。 老爷子年过八旬,眼看就奔九了,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声势,到底也是付家的顶梁柱。 这付家历经数十年不倒,还坐到了如今这位置,成为帝王镇守两江的看门虎,这里头,付家老爷子可谓功不可没。 第二代,不算那些庶出的,也有三房。 大房,付老爷子的大儿子,付鸿晤,官任二品青州布政司。 二房,老爷子的二儿子,付鸿望,官任三品两江盐运使。 三房,老爷子的三儿子,付鸿适,官任从三品两江总参领。 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一个比一个有能耐。 这三房生下共数嫡有七子。 大房的付子言,付子勇。 二房的付子骄,付子辰,付子寒。 三房的付子耀,付子览。 其中,付子言作为长孙,年纪比最小的付子寒大了足足十八岁,因着性子稳重,早已被默认为付家下一代领军人物。 刘睢也好,杨泯也好,见着这位付家大哥,都要低头请安,恭恭敬敬的,也因着年纪相差太多,付子言几乎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些小年轻的聚会上。 付子言身份高,又受家族器重,付子勇作为其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自然也是占尽了便宜。 二房三房生的,再是如何出色,包括这后起的天才付子寒多么能文能武,大房,也始终高人一等。 今个儿刘睢、杨泯闲聊,再怎么说付子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终归不敢漏出一句,让旁人听了去。 他们敢笑话付子勇,却不敢惹了付子言,背后里说两句小话,也就顶天了。 不过,刘睢还是觉得好奇:“你说,付子勇真有那么傻吗?付子辰早已是付家弃卒,被排拒在外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听说已进京述职,有没有可能,是付子言有什么打算?” “你是说,付子言想拉拢付子辰?”杨泯思索一下,又摇头:“不可能吧,这两人,能走到一起?” “那可不一定。”刘睢嘀咕。 “可我听说,付子辰就是得罪了付子言才被撵出去的。” “是吗?”这个八卦刘睢显然不知道,他立刻来劲儿了,凑上去问:“付子览告诉你的?快说说,有什么内情?”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好像是,关于女人。”杨泯道。 刘睢眼睛都亮了:“什么女人?两兄弟看上一个女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戏呢,快说快说。” “你想多了,不是那种女人,是付子秋。” 刘睢想了想,不确定道:“付家那位小姐?不是嫁人了吗?” “就是嫁人的事。”杨泯道:“我听子览说,付子秋当初的婚事,是付子言给定的。原本挺好的,后来付子辰不知从哪儿听说男方府里妻妾成群,还流连烟花之地,其性不善,纨绔无化,他便如何也不允付子秋嫁,非要退亲。不过那时候付子辰才十三岁,谁会听他的?最后,付子秋还是嫁了,只是成亲一年,像是又闹出了什么事,但最后又说合了,不过后头出事的时候,付子辰闹得挺大的,把付子言的脸都丢尽了,回头过了没两天,就听说付子辰被送到了江南,又过了两年,他科举考试,拔得良筹,随后自请前往曲江府任职,直到现在,基本上,十四岁以后,付子辰就没怎么回过青州。” 第928章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就这个?”还以为有什么大趣儿,没想到就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刘睢难掩失望。 一直离他们不远的宋二小姐顺了两耳朵,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便插了句嘴:“付子秋啊,倒是怪可怜的。” 刘睢一愣,转头看她:“怎么说?” 宋二小姐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指甲,闲闲的道:“这付子秋我知道,与我大姐同年的,成亲在我大姐前头。不过夫家待她不好,她也到现在都没生下一子半女,前个儿还听我大姐提起,那付子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休回来了。” “真的?”刘睢微讶:“不过女子无后,的确大忌,自个儿肚子不争气,也说不上可怜。” “若是自个儿的问题,可拖不到现在才休。”宋二小姐道。 刘睢挑眉:“还有隐情?” 宋二小姐看看左右,确定没人瞧见,才压低声音道:“我大姐说,流掉了。” “嗯?”刘睢微愣。 “听说,那付子秋刚成亲过门两个月,就怀上了,只是怀到五个月时,她夫君一个小妾冲撞了她,将她孩子给撞没了,后来调养了两个月,又怀了一次,可不知怎的,这个没怀上两个月,又掉了,在那之后,就没怀过,到现在,快八年了吧,如今她夫君倒是儿女成群,最大的庶子都快十三了,就付子秋,连个后都没有,这望族大家的,没有嫡子怎么成?我大姐也是听我姐夫说的,好像那家人正在物色各家适龄的小姐,打算抬个平妻,不过有脸面的人家,谁会巴巴地给人当平妻?似乎召州有一家的女儿愿意嫁,不过人家说了,只做正妻,不与人平起平坐,你们说,这位小姐进门了,付子秋还能呆得下去吗?” 刘睢听完,眼底露出微妙之色,他看向杨泯,杨泯没说话,但显然与他也是想到了一起。 看来,付子辰得罪付子言,便是因着付子秋流产一事。 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姐姐,付子辰受不住,也情有可原,但总归,不该跟他大哥硬着干。 说来说去,还是太冲动了。 这么一看,有如此过节,付子言还真不太可能招揽这位有旧怨的弟弟了。 那么付子勇对付子辰如此照料,还真是自个儿犯傻了? 啧,精明睿智的付子言,他的弟弟竟然…… 没有再想下去,这些事也与他们无关,刘睢与杨泯说了几句小话,再看猎场方向,已久久没有动静。 “要不,咱们也进去逛逛?”刘睢提议。 杨泯不乐意的撇嘴:“算了,射射杀杀的,倒不如在此品茗,你若有空,来与我对一局如何?” “来猎场还下棋,懒得理你。” 刘睢说完,直接起身,一袭红袍翻飞,直接找马夫要了匹马,打算进场乐乐。 可他刚上马,捏着缰绳还没动,却见后方营口方向,一道玄色身影,正信步而来。 他皱了皱眉,看着那人清隽浅淡的眉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刘睢是青州人,祖父却是京都人,这些年来,他青州京都两地相跑,对京都熟,对青州也熟。 按理说,今日能出现在这处猎场的,应当都是与付家诸位公子有交之辈,而这些人里头,他能找到相熟的面孔,实在再正常不过,可如今眼前这人,他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谁,但偏偏就是觉得眼熟。 非常眼熟。 “谁来着?”他嘟哝一句,打算等着那男子走近,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能唤出此人名讳的。 “你怎么还没走?”杨泯拉了一位紫衣公子与他下棋,抬头看见刘睢还在马上坐着,一动不动的,不觉道了一句。 刘睢“啧”了一声,正要指向那玄色身影,杨泯却突然怪笑一声,猛地起身,一骨扇击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立刻嘶鸣一声,往前疾驰。 刘睢吓了一跳,赶紧捏紧缰绳,回头瞪杨泯:“你干什么!” 杨泯哈哈一笑,他这一笑,旁边众人也跟着哄笑。 眼瞧着刘睢一脸愤怒的被马带不见了,杨泯才哼了一声,道:“让这小子狂,看他还狂不狂了!” 气氛一时活跃,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 而人群外头,一身玄袍的柳蔚则目光古怪的看着四周,又扭头,问落在旁边树枝上的珍珠:“你确定,柳陌以在这儿?” 珍珠仰着脖子,叫了声:“桀桀桀!” 柳蔚道:“我还是觉得去衙门比较好,今个儿是付家老爷子大寿,外面侍卫说,这儿被付家子弟包了起来,作为聚猎之用,柳陌以,怎会在此?” “桀桀桀,桀桀桀!”珍珠因着遭到质疑,不高兴了,它站在树枝上又蹦又跳。 若不是珍珠知道柳蔚怀了蛋需得小心,它怕是已经像以前那样,跑到她头顶,啄她的头发了。 柳蔚见状也只能安抚它:“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这里离衙门那么远,就算柳陌以逃狱,也逃不到这儿来才是,有没有可能,你的鼻子出了问……”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你别着急,我们这就进去,这就进去。” “桀!”珍珠哼了一声。 柳蔚叹气:“好,现在就进去,不等容棱了,不过怕是也等不到他了,听他之前说得那么自信满满,什么避开城门,定无人查到,没想到一进城就被付家人发现了,要等他去完付家,拜完寿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还不如先去瞧瞧柳陌以,这都十日了,那孩子本来就瘦……不过他真的在这儿吗?珍珠,你再想想。” “桀桀桀!”珍珠又暴躁了。 柳蔚不好再说什么,也怕珍珠更生气,会真的来啄她头发,只得迈步,朝场内走去。 柳蔚今日穿的是容棱的衣服,黑色的,显瘦,松松垮垮,不露肚子,只是衣服实在有些大,走起路来也别扭。 但是衣服质地好,看起来矜贵,方才进来时,虽无请柬,也无小厮相伴,却没人胆敢拦他。 再看看前头男男女女,十几人正在席上闲聊,柳蔚犹豫一下,没有上前打听,而是走到另一边,打算先将这猎场外围逛一圈儿,瞧瞧能不能碰到柳陌以。 而同一时刻,猎场内。 身后的马蹄声越发靠近,柳陌以听得到许多人的说话声,有笑的,有吼的,有夸的,他额上浸出了冷汗,一贯儒雅清贵的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落得这般狼狈。 哪怕下狱,身处牢笼,即日问斩,在那混浊的地方,吃那馊水一般的粮食,他也没这般惨过。 是的,惨,很惨。 第929章 过瘾,过瘾!哈哈哈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30章 不好,要出事! 付子寒眯了眯眼睛,声音冷厉:“三哥好不讲道理,这人分明是我追了好久才追上的,三哥怎能抢弟弟的?” 付子勇没说什么,哈哈朗笑,弓上那支箭已射出,毅然是要对这猎物势在必得。 付子寒当即收了闲说的心思,抓起自己的弓,堪堪挡掉付子勇那贯穿而来的利箭! 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直捅猎物胸口,打算率先收了猎物这命。 可付子寒手上匕首捅过去刚刚过半,还未全刺,就感觉又一道长箭突然凶猛射来。 这次,这箭不是对准的猎物,竟是对准的自己! 付子寒不敢托大,身子一侧,险险躲开,心中惊异付子勇竟不惜伤他也要抢这猎物,当真脑子有病,可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另一双眼睛。 那人与自己长得有五分相似,也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月白衣袍,手中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姿势,但那弓上,却没有了箭。 付子寒脸色难看极了! 付子勇也吓了一跳,看着此时落他半步的付子辰,惊道:“你就算也想抢猎物,射得也准一些,你险些伤到七弟了。” 付子辰一言不发,双腿夹着马腹,“驾”了一声,马儿踢踏两下,步到前面,停在付子寒前方。 付子寒眼底已藏着郁黑之气。 付子辰看都没看他,只凛着眸子去看那所谓的“猎物”,方才远远瞧着,身形就像,现在近看,果然…… 他翻身下马,面色也是不好,看着柳陌以已稍合眼睛,半昏不昏,身上全是鲜血。 粗看有三处伤口,一边手臂一处是箭伤,一边手上也还挂着箭头,心口那一处,更是被森冷匕首,稳稳扎入。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付子辰已经弯腰,将人打横给抱了起来,动作之小心,之谨慎,就怕碰到伤口。 他一言不发,抱着人就要上马。 付子寒挡住他的去路:“五哥这是做什么?” 付子辰转头,凝视着他,对于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付子辰以前也不亲近,后来去了江南,更是不再联系。 许多人说,付子寒有付子言的大将之风,付子辰却因没怎么相处过,也不妄下论断。 上次回来青州,见了一次,两兄弟不亲,也就互不干扰,这次他却觉得,此人不说其他方面是否能与付子言相提并论,但这份草菅人命的心性,却是比付子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人乃是死囚,为何在此?”付子辰不回付子寒问题,却是反问。 今日猎人之趣,是付子寒安排的。 柳陌以会在这儿,付子辰也是始料未及,乍然见到,又看他伤重如此,已是心肺均震,若是方才自己没及时认出,付子寒、付子勇下手再狠些,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付子辰后背已密起一层汗,柳蔚说过,柳陌以与柳家关系千丝万缕,若没错,怕是她的某个族弟。 柳蔚对柳家不亲,又因着婚事逃家数年。 但现在柳城识趣,对她马首是瞻,她也算是担下了柳家的担子,柳家的族人,她必然也看在眼里。 而且她似乎对柳陌以十分喜爱。 若要那人知道因他之过,柳陌以不止坐牢吃苦,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人怕是……要做什么他也哄不好的事…… 心里微微庆幸那人毕竟远在京都,不会知晓,又将恼怒之气,尽数对着付子寒发了出来:“七弟年纪尚小,不懂规矩,死囚重犯,也是你可狎玩取乐的?不知父亲大伯知晓,七弟又该如何解释!” 付子寒爱玩,且怎么刺激怎么来,今日安排死囚进林扮成猎物凑趣,往小了说,都是些将死之人,早晚没命,无伤大雅,往大了说,那是对朝廷重犯私下用刑,藐视王法,其罪当诛。 虽说这在青州地界,他付家小公子做什么都有人遮掩,但毕竟是犯了忌讳,腐乱贪行,被有心人士利用,那是要陷付家于水火之中的。 付子寒显然也知道这层关系,但今日宴请的都是亲近的朋友,且往日也做过一些大逆不道的玩乐事,都无人追究,自然也不是太怕。 如今被付子辰当面说出,他面上已是漆黑,一双如墨的眸子迸出凛凛寒色,盯着付子辰便不放:“五哥这话,耐人寻味,怎么,五哥还打算奏明京都,参上弟弟一本不成?” 付子寒如今并无官职,但因着身份敏感,真要上本参奏,也是要当成案子处置的。 明明是老爷子寿诞,大宴群客的一环游戏,却偏偏被上纲上线,无端端让人教训了一顿,付子寒本就乖戾,自是不听,火气也被逼了出来。 付子辰看着他,冷声道:“此人若是真命丧你手,便是父亲大伯,也保不住你!” 付子寒一脸讥宵,眼眸却是偏了一下,看向付子辰怀里的虚弱男子,但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不过今日,他的确吩咐过了,让衙役找来年轻力壮的死囚,方才射杀其他人时,瞧见猎物个个都是满脸凶相,一看就是手底下有多条人命的亡命之徒,再看这人,五官俊秀,身形消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犯案累累的死囚重犯。换件衣服,倒是像书坊里的教书先生。 莫非还真是个人物? 且不管付子寒是否犹疑,付子辰已上了马,谨慎的拖抱着柳陌以,踏马而去。 旁人凑趣的公子哥们,也有些害怕了,毕竟游猎活人,的确是有些腐乱,惟怕真闹出了什么事,自己也难逃干系。 这就有人小声的问付子寒:“七公子,五公子这到底,是想做什么?”不会真去告状吧? 付子寒不说话,眼看着付子辰的马即将消失,他却突然上马,夹着马腹,追了上去。 远处的付子勇踏马过来,皱眉,问那些留下的公子哥儿:“方才怎么了?七弟把那猎物让给五弟了?也是,五弟怕是坐多了衙门,体力不支,带着他溜达这么久,别说人了,一只兔子都没猎到,让他一个猎物,也不算什么。” 公子哥儿们彼此对望,最后有人出来,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付子勇听完,愣了好半晌,才又皱起眉头:“不好,要出事!”话落,提着马缰,也追了过去。 第931章 付子辰被柳蔚打 付子辰怀里抱着个虚弱的遍体鳞伤之人,不敢把马驾得太快,后面的付子寒很快追了上来,直接便问:“他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理会,付子辰继续走。 付子寒却不满,提着马儿,拐了个弯儿,竟将付子辰的马当中拦住,再问:“他是谁?” 付子辰被逼停马,脸上已黑沉得几乎滴墨:“是个你碰不起的人!” “呵。”一声嗤笑,付子寒一脸无惧无畏。 付子辰不愿耽搁时辰 ,现在柳陌以已只剩半条命,必须送医,迟了肯定是要出事,他也不言语,提着马缰,转了一边,打算绕开付子寒。 付子寒却不依不饶,哥哥动一下,弟弟堵一下,似是非要弄清事情始末。 付子辰已动了真怒,目光利如刀子。 偏偏付子寒不怕,还笑了一下,笑得邪肆狂妄,乖戾猖獗。 两人一时对峙,后面的付子勇也终于追了上来,开口就道:“今日祖父大寿,无论何事,都不是今日该说的,可大可小,五弟你切不可小事化大。” 原本有个付子寒拦着路,就动不了,现在付子勇一来,一前一后,付子辰还当真是被堵在这儿动弹不得了。 这个时候,怀里的人似乎醒了一下,小小地挣扎起来。 付子辰立刻小心的将人环好,不敢碰到他的伤口,轻声道:“无事,我带你去看大夫。” 满脸苍白的孱弱男子睁了睁眼,注视了一下头顶上方的人,但目光却因失焦,恍惚一下,又晕了过去。 付子辰再不敢耽搁,大声喝道:“让开!” 付子勇皱眉,付子寒却冷笑。 两人都没动。 付子辰目露血色,双眼通红,看着眼前二人,竟是怒极反笑:“好得很,看来你们是真不打算要命了!” 他这话音未落,不远处一道黑影突然奔来,接着腾空飞高。 付子辰只觉得眼皮闪了一下,不是幻觉,就听半空中,破空的鸟鸣声,突然响起:“桀桀桀!” 熟悉的叫声,让他顿时浑身一凛,抬起头来,朝着那鸟儿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乌星鸟,正高高在上,扑扇着翅膀看着下方的人。 “珍珠?”呢喃一声,付子辰顿时脸色大变。 黑鸟似乎听到对方在唤自己,又仰着头叫了两声,桀桀之音刚落,远处,一道玄黑色身影,已进入付子辰的视野。 这里其实已经离林外营帐很近,有个不骑马就出现的身影,也不算太奇怪,但是那人的容貌,却令付子辰心神大惊,手腕一抖,险些将怀里的人整个给扔出去。 柳蔚看到付子辰,有些惊喜,刚要开口上前,却发现他表情不对,且,处境也不对。 仔细看了眼与付子辰并驾高马上的另外两个男子,一个身体壮硕,高高大大,一个身量细小,年纪不大。 她不知这两人是谁,但看他们衣着华贵,容貌不俗,且都与付子辰有相似之处,不禁猜测,这莫非是付家的其他公子?那自己是撞见了付子辰与他家兄弟争执之幕了? 虽说与付子辰关系亲近,但这种场面,她出现又不太合适,而且瞧付子辰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人,全身是血,手臂还插着长箭。 直觉这境况自己确实不该乱来,便打算先行离开,毕竟她今日来这儿,也不是来找付子辰的,是要找柳陌以。 刚才听见珍珠叫唤,还以为它找到了柳陌以,却不想是遇见了付子辰这个熟人。 她悄声退后一些,唤来珍珠,说道:“找柳陌以去,付子辰咱们晚些再见。” 说着就要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要与珍珠分头行事。 但珍珠却飞在天上,叫唤起来:“桀桀桀!” 柳蔚回过头来,一张白皙的脸颊,缓缓的变了神色。 她看向付子辰的方向,见其也正望着自己,目光里是害怕,还有心虚。 再看他怀中那全身是血的模糊身影,因着太远,她看不太清那人的具体面貌,但……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随着她的走近,付子辰的脸色越发不好。 付子寒与付子勇也发现了他有些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个一身松垮宽大玄袍的清隽公子。 付子寒不记得此人是谁,今日宴请的多是与他相熟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这位公子,却眼生得很。 有些粗浅功夫的付子勇却有些惊异,直接就唤:“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是有功夫在身的,这足下功夫,堪是不俗。” 内行人看人走路,就知道这人是否有功夫底子。 付子勇自个儿有点三脚猫功夫,在高门贵胄的子弟中,算是功夫好的,因此,瞧见有旁的公子竟是也有功夫底子,一时便兴起。 但他的问话注定得不到回答。 柳蔚直直的朝着付子辰走去,付子辰也在她快临近时,知道大势已去,翻身下马,眼神却有些慌了。 柳蔚走近了,看到了他怀里的人真是柳陌以,且还惨不忍睹,她呼吸一滞,头皮都麻了,伸手,立刻抓过柳陌以手腕,探脉起来。 查探片刻,她已觉得手指冰凉,浑身冒寒。 “心脉虚弱,性命堪忧。”冰冷的八个字从口中冒出,下一刻,她已摸出一包银针,拉开,持了一根,扎入柳陌以一处正穴,稳住他的心脉。 “我……”付子辰舔舔唇瓣,好不容易艰难的开口,轻声致歉:“我不是故意的……” 柳蔚:“你的原因?” 付子辰头很低:“算是。” 只下一瞬,“啪”的一声,他感觉耳边狂风席卷,脸颊已痛得火辣,接着,嘴角冒出血腥。 柳蔚这一巴掌,用了三成内力。 她的动作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包括付子辰。 付子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他嘴角那点鲜红,看起来尤为刺目。 付子辰想说你疯了?但看柳蔚那双饱含愤怒的眼,又张不开嘴。 柳蔚表情十分生冷,直接夺过快死了的柳陌以,将其扛住,转身,头也不回的走。 第932章 珍珠,帮忙! 付子辰恍惚一下,赶紧追上,随意擦了唇边的猩红,跟在她旁边道:“我不知会变成这样,他该在牢里呆着,行刑日是十日后,我以为来得及……” 柳蔚停下步伐,转头看他,眼睛里已是没有一丝温度。 付子辰有些狼狈,虽知此事他是罪魁祸首,但却受不住柳蔚这样的眼神,睿智如他,这一刻也变得慌了。 “就算是我不对,但他值得你如此维护?你与那家人,原本便没什么情谊,如今做什么回护?这柳陌以,你才见过他几次!” 付子辰说的是事实,若是柳域变成如此,柳蔚也不会这般恼怒,实际上,她也分不清她在怒什么,快马加鞭,匆匆赶来,为的便是救他出水火,可人才刚找到,就成了这幅模样。 惨不忍睹,命悬一线,她的心都揪住了! 毫无缘由的怒火冲脑! 那一巴掌,柳蔚打得不后悔,付子辰与她再是交情深厚,也不代表她会无视付子辰犯的错。 柳陌以做错了什么? 他不是付家的钉子,更不是付子辰的细作,他只是个有着柳家血脉的普通书生,文质彬彬,没有一丝武功,手无缚鸡之力。 本就是付子辰连累了他,凭的是什么,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几步外的付子勇、付子寒,在起先的错愕后,又追了上来,两人目光徘徊,看着付子辰,又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玄袍怪异公子。 付子勇说话道:“你二人有何私怨,我们不管,但是五弟,这囚犯你是断不能带走。” 付子辰还是看着柳蔚,回付子勇时,音色也带着火气:“带不带得走,由不得三哥你说了算。” 付子勇拧眉:“也就是个罪奴,莫非还要为他伤了兄弟间的情分?今日在场多少人?下场游猎又有多少?你是想将所有人拉下水,搅乱祖父的大寿?” 说着,付子勇又去看抱着罪奴的玄衣公子:“不知公子哪家人,又是否在我付家邀客名单之内,但你扛的这人,却是需得放下。” “他是我弟弟。”柳蔚抬眸道。 付子勇愣了一下,道:“此人为死囚,公子此举,是要劫囚?” 柳蔚眸子变得清冷,脸色极沉。 付子辰了解她,看她如今脸色,已知不好,立刻道:“我带你走。”说着,直接往林外那边去,示意柳蔚跟着他。 付子勇提马阻拦。 柳蔚脸色已越来越凉,但到底憋住了一口气,先救柳陌以性命要紧,只好跟着付子辰绕开付子勇。 付子勇不依不饶,又继续拦。 他们挪一步,他就挡一步。 柳蔚终于忍不住了,单手伸出,捏住马头上的鞍头一角,用了内力,猛地一扯,马儿身形一癫,两条前腿倏地弯曲,直接摔在地上。 马背上的付子勇一瞬仓惶,但仗着身子高大,往旁边狠狠一滚,头撞到了地上的石头,额角流了鲜血,浑身狼狈,却好歹没伤着骨头要害。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付子勇跌跌撞撞,起来之后,厉声喝道。 柳蔚与付子辰已在这时走得老远。 “竖子休逃!” 付子勇拉过一旁付子寒骑着的高头大马,翻身也上了付子寒的马,不问付子寒意愿,攥着缰绳,驰骋追去。 付子寒却已感觉情况不太对头,打算暂时收敛,低调行事,但付子勇是个火桶子,一碰就燃,竟是动了大气,蛮横起来。 付子寒想先下马,不去搅合,静观其变,但付子勇哪里给他机会,提着马儿,追得更快。 柳蔚扛着人不得不用上轻功,可是刚一出林口,才看到前面的营帐,后面付子勇就追来了。 二话不说,付子勇跳下马便是一套长拳袭来。 这边的动静引得远处帐下坐席的男女们注意,有人招呼一声,所有人七七八八的都围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 “那玄袍公子是哪家的?”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付子勇却听不到,只专注施招,务必要出这口恶气。 柳蔚哪有心思跟这粗野莽夫搅合,只单手抵御两下,又看肩上柳陌以脸色越发惨白,不免心中急切,直接唤道:“珍珠,帮忙!” 付子辰快步赶过来,还来不及阻止,已看到黑色的鸟影俯落而下,直朝着付子勇而去。 付子勇似是也感知到危险,条件反射的闪躲,但他的快,哪里比得上珍珠的快。 珍珠忽扇着翅膀,稳稳地停到付子勇面前,黑硬的翅膀一扇,就蒙了惊愕呆住的付子勇的眼,而后,尖隼对准他的脸,一刺,在对方脸上刺出一个流血窟窿。 “啊——” 付子勇惊叫了一声,抬手去挡,可他挡了这里,总漏了那里。 珍珠又是动了真脾气,不是往日的轻啄浅咬。 那平日只会挠人痒痒的乖巧小嘴,这会儿竟像刀尖,碰哪哪破,还不是破个皮,一破就是狠的要把对方面肉都叼下来。 六七下后,付子勇痛得不轻。 猎场的护卫一时都赶来了,一个个看到此情此景,哪里有不怕的,顿时一拥而上,保下了付子勇。 接着就有侍卫拿火把,想烧这个凶鸟。 兽都惧火,珍珠只得避开,一双凶眼却依旧死死的盯着所有人,片刻,它仰着脖子,嘶鸣一声:“嗷桀——” 尖锐的吟声悠远浩荡,在场诸人皆是心中一震,直觉畏惧。 而那吟声还未结束,山林里就突然传来响动,接着,便有虎啸狮吼,绵延起伏。 一大波鸟雀啼鸣,也由远至近,快速贯来。 有识趣的猎场护卫立刻道:“不好,群兽失控,要出乱子了,快走!” 这个猎场护卫的一声叫唤,使其他侍卫护卫也反应了过来,拥护着各位贵公子千金小姐们,纷纷往更外面走去。 杨泯瞧此奇景,也是吓了一跳,又道:“还有许多人在林子里,会否有险?” 护卫也不知情况,只道:“里头还有护卫,贵人莫慌。” 杨泯也只能跟着其他人先退,越退越远,竟是已经退到了营帐最外面的护栏下。 第933章 虎狮豹狼为何一同躁动? 当一众人终于退得停下来了,老练的猎场护卫们又暗暗注意了许久,听林子里兽声起伏,但似乎并没有追来,才总算放下一颗心。 同时猎场护卫们又惊异,百兽突然暴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要知,上一次百兽震荡,还是因着夏雷滚滚,击了林里的枯木,引起了大规模的祝融之火,百兽受到惊吓,才纷纷暴动。 这次…… 猎场护卫忍不住往天上看了看,想寻找那个头不大的黑鸟,找了一番,却并未找到。 难道,只因那鸟儿叫了一阵? 鸟能引起雀类共鸣,但虎狮豹狼为何一同躁动? 按理说,不该! 林子里的刘睢正同付子耀,付子览一道儿,他们也是听到兽类暴动,一时有些惊吓。 随行保护他们的护卫早已脸色大变,道:“为防有险,诸位贵人最好还是先行出林!” 这是猎场的老护卫,众人听他如此说,也不愿以身犯险,虽不知出了何事,但都决定先离开再说。 今天本是付家老爷子大寿之日,该是好好耍乐,畅快舒心才对,却冷不防出了这样的事,大好的兴致都给搅合了。 刘睢之前并没有猎到人,本就觉得不痛快,这会儿更是不乐意,直接斥责:“猎场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去将管事给我叫来!” 猎场护卫也不知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无奈之下,也只好去请管事。 因着其他人都疏散到外面了,护卫便将他们也往外面带,走了几步,刘睢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某一营帐。 “营帐里面还有人?” 付子耀就在刘睢旁边,闻言,也朝那帐内看去,果然看到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 付子耀走过去撩开帘子,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付子辰在里头,而他旁边,还有个玄袍的清秀公子,营内的小榻上,躺着个浑身狼狈的奄奄之人。 “五弟?”付子耀唤了一声。 付子辰偏过头,看到外面的人后,又回过头来看了柳蔚一眼,接着走出去,将帘子放下,不敢惊动正给柳陌以施针的柳蔚,对付子耀道:“其他人都在外面,四哥六弟先去吧。” 付子耀看这五弟一眼,又看看已关上的营帘,问:“五弟可知,方才林里出了何事?” 付子辰摇头。 付子耀还想说什么,付子览却有些不耐了,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别管他了,看他也不想理咱们,走吧。” 付子览这话有些置气。 付子耀皱了皱眉,他虽也不喜这位二房的五弟,但却没有表现出来的意思,付子览这句话,是直接将他们三房的态度表明了,倒是平白得罪了人。 他没说什么,也不好在人前斥责亲弟弟说话不慎,便对付子辰点点头,打算离开。 走了两步,却发现后面还有人没跟上,回头,就看刘睢正探头探脑的在营帐外头张望。 “刘兄?”付子耀叫了一声。 刘睢回头,道:“四公子、六公子先去,刘某稍后便来。” 付子耀拧眉:“刘兄可是瞧见了熟人?” 刘睢指指营帐,又看了眼挡在帐外的付子辰,问:“里头那位公子面生得很,五公子,不知他是哪家的?” 付子辰随意道:“一位小友罢了,并非哪家公子,是来找我的。” 刘睢却笑:“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叫出来打个招呼,也算认识认识。” 付子辰蹙眉,明显不快。 刘睢却像看不懂眼色似的,还往里面冲:“既然那位公子不愿出来,那刘某进去也是可以的。” 付子辰伸手拦住他,眼底的排斥意味,甚是明显。 方才才被柳蔚打了一巴掌,他正是有火无处发泄时,待人接物,也省了那份耐心,变得冷漠了许多,对着刘睢,更是没有好脸色:“猎场危险,诸位还是先离开的好!” 刘睢倏地一笑,一身红袍耀眼非常:“五公子何故拒人千里,不过是打个招呼,若不然您进去问问,没准那位公子愿意见见刘某?” 付子辰正要说话,却听那营帐内,一声颇为熟悉的生冷厉喝传来:“都给我安静!!” 付子辰:“……” 刘睢:“……” 针灸需得静心,柳陌以又伤得颇重,柳蔚耐心施针时,这般被吵,难免脾气就大了。 付子辰闻言也不敢说什么,只冷冷的看着刘睢。 刘睢似也没想到里头那人脾气如此火爆,说话如此冲,顿时就觉得那人是对自己吼的,斥自己吵闹。 刘家嫡子,也是这青州城风风火火的人物,平日哪里吃过这样的闷亏,刘睢立刻生怒道:“倒是位狂的,不让刘某见,刘某还偏见不可了!”说着,伸手挥开付子辰,直接去撩帘子。 付子辰去拦,两人间难免发生碰撞,你来我往,颇有些争执不下。 付子辰不知这刘睢是发了什么病,偏偏就是拧上了。 付子耀和付子览都有些不耐,但刘睢也不是旁人,算得上与他们亲厚,一时也只能打圆场,想将刘睢拖走算了。 这付子辰的事,他们三房一贯是不想管的,付子辰的朋友,他们更不愿结交,却不知为何刘睢就拗了起来,平白让场面难看。 就在这一番来来往往时,外面等候颇久的众人,在发现兽声已无,护卫查探,林子里好像也已经平静下来后,三两的走回来,打算再等管事奏报。 可一回来,就看到某个帐子前似乎出了事,正在拉扯。 付子勇已经被送去山下的医馆,付子寒也陪着去了,这会儿回来的人,都是不太了解事情的,一下也都懵了。 杨泯却因和刘睢熟,上来问他:“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付子览和杨泯是至交,顿时把这烂摊子丢给他,道:“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进去与我这五哥的朋友说话,我这五哥也不知计较什么,还就是不让他进去。” 杨泯颇有些无语,上去拉刘睢:“你干什么?” 刘睢正和付子辰较劲,抬头再看付子辰那冷冰冰的眼,更是一腔的火气,他拽着杨泯,也不说缘由,就道:“你替我拉着他,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第934章 持兽伤人,这便是不给他们付家面子! 杨泯觉得这人是真的魔怔了,伸手拍他:“你闹什么,里头那人是谁,让你非要进去?” “进去我就知道他是谁了。”刘睢理所当然的道。 杨泯颇为无言。 付子辰就像尊门神似的,话也不多,就是硬挡着,谁也不给过。 这僵局一时不清,帐内却突然响起声音:“让他进来。” 原本还笔直矗立的付子辰,像听了“圣旨”似的,也不说话,低着眸,就让开半步。 刘睢赶紧挤进去。 因着一番闹腾,其他人也都好奇了,想看看这里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可看刘睢进去两步,竟又退出来了,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位玄袍黑衣,目若松冠的清隽男子。 这男子长得有些单薄,衣不合身,看着颇为书生气,容貌分外出色,眉眼间带着一丝凛然。 倒是个有气度的人,身份应当不低,就不知是谁? 今日是付家宴客,主家人自然是付家的。 今日来的,从排行老三的付子勇,老四付子耀,老五付子辰,老六付子览,老七付子寒,做主的,算来就该是排行最前的付子勇,但付子勇现下不在,自然就要付子耀出声。 付子耀上前半步,拱了拱手,礼貌的对柳蔚道:“公子是舍弟的朋友,便是付某的朋友,不知公子贵姓?” 富贵人家,一贯都是先凭姓猜人,他没直接问对方尊姓大名,也是因为名字不太重要,姓氏才最重要。 柳蔚凉凉的瞥他一眼,道:“柳。” “刘?”付子耀听岔了,不禁看向刘睢,心想,莫非这就是刘睢硬要冲进去的原因?这位是刘睢家的谁? “木卯,柳。”柳蔚又道。 付子耀一愣,笑道:“原来是柳公子,不知公子今日……” “我想起来了!” 付子耀话未说完,旁边的刘睢突然惊叫一声,随后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柳蔚,表情有些难看,张嘴道:“你是那位……那位救我堂弟的柳……柳大人?” 刘睢说完,也不管旁人听懂没有,自个儿却是脸色一白,顿时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赶紧脸上堆笑,扯着嘴角说:“方才就说大人眼熟,可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名讳,如今大人一提,我才记起,柳大人大恩,救我堂弟于危难,令我四叔一房,一家团聚,正是我刘家的大恩人!” 柳蔚看着此人,并不知他在说什么。 刘睢看他没记起,忙道:“在下刘睢,家祖前京都左卫统领刘峰。” 前左卫统领? 柳蔚想了一下,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了一人,那是位年近六十的老人,曾因她在幼儿失踪案时,救了他的末孙,而亲自登门答谢。 原来是他? 刘睢这番话,加上他恭敬不假的态度,一时让众人都愣了,随即看着那玄衣男子,上下打量,里外探看。 付子辰还想着柳陌以那事,眼睛稍稍往营帐内瞥,却因着角度问题,只看到榻边上,瞧不清那人的模样,也不知血是否止住。 “原来是京里来的大人,有失远迎!”付子耀也是个机灵的,加上他虽是付家嫡子,身份尊贵,却实实在在的身上并无半点功名,对待京官,多少是要给足面子。 柳蔚瞧他一眼,是个陌生的脸,她又往后看,想从人群里,找出另外两道身影。 手上和臂上的箭伤,胸口的刀伤,三道伤口,深不可测,要足人的性命,柳蔚觉得,需得要一个解释。 似乎看出柳蔚的寻找之意,付子辰道:“三哥应当已被送医,至于七弟……” 柳蔚回头看他。 对上她的视线,付子辰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默默闭嘴。 柳蔚收回目光,看向付子耀:“今日过来,不过是寻个人罢了,不想却打扰了诸位雅兴,只是人是寻到了,却出了些事,需得各位给个交代。” 付子耀顿了一下,瞧这人眉目凛然,竟是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他便也收了之前的礼数,挺直背脊,挑了挑眉:“哦?” 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是京官,但这里不是京都。 作为青州的土皇帝一家,既然识出对方不怀好意,他就也省了一些面子上的啰嗦。 “不知这位大人,想要什么交代?要找的,又是谁呢?”说着,付子耀眼睛瞥向了营帐,那里头还有个人,他是看到了的。 柳蔚也不隐瞒,侧了半个身子,一手掀开帘子,让外面的人都能瞧见里头的柳陌以,却不待众人多看,又放下了帐帘,冷声说道:“里头,是本官的一个弟弟,本官找到他时,他已是奄奄一息,身受重伤,至于伤他之人……”柳蔚看了眼付子辰,慢慢地道:“听说,是你付家三公子与七公子,这件事,我需得他们给个说法。” 方才不过简单一瞥,付子耀也没瞧清帐内那人是谁,只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又惊讶三哥七弟怎会好好的伤了客人,再四下一看,却并未瞧见两位兄弟,一时有些迟疑。 付子览贯是与付子耀一气的,见状便后退一些,悄声询问好友杨泯。 杨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将之前知道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三公子伤的当真是重,脸上全是血道子,光能看见的,就好几块肉都给叨没了,那鸟嗜血凶残,瞧着竟比疯狗野兽还恐怖。” 付子览皱眉,上前与付子耀小声交代几句。 付子耀听了,表情又是一变! 今日大喜日子,怎会尽弄些血光之事? 不过不管三哥是否真伤了这位京官的弟弟,但这是青州,持兽伤人,这便是不给他们付家面子! 冷笑一声,付子耀开始发作:“令弟之事,付某自会给阁下一个说法,但在下三哥遇险一事,不知这位大人,又是否要解释解释?” 柳蔚想到珍珠之前的动作,不可否认,她也诧异。 珍珠是野鸟,不是普通乌鸦,尽管跟了她多年,但因着摸不清它的具体品种,它又是从亚马逊丛林被带出来的,柳蔚一直知道它不是温顺鸟类,可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却从未见过珍珠使出这样的气劲,珍珠伤那付子勇时,分明是存了要人命的劲头,若非侍卫阻止及时,或许那付子勇真就没命了。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到珍珠嘴里,叼了付子勇好几块血肉——活人脸上的血肉。 第935章 京里来王爷了 “不过是护主罢了。” 柳蔚视线更冷下来:“舍弟遇险,还来不及追究凶手,本官只想将舍弟带出猎场先行救治,付家两位公子却百般阻挠,最后动手。那鸟儿乃是本官所养,有人伤了它的主人,它自然要护,这有何错?” 付子耀看向付子览。 付子览又看向杨泯。 杨泯蹙了蹙眉,对两人点头。 许多人都看见了,的确是付子勇先动的手。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付子耀也不好处理了,他不知付子勇与这位京官到底有什么恩怨,孰是孰非,自然就不好辩论。 但付子耀也算能屈能伸,犹豫一下,又对柳蔚拱了拱手,道:“还请阁下稍后,今日不管是令弟之事,还是在下兄长之伤,都需得一个说辞。解决不了,谁也走不成。” 这话表面听着是讲道理,内里却是带着警告意味。 警告柳蔚,你弟弟的事另算,但你纵兽行凶,伤了付家嫡子,却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付子耀来自三房,在大房二房都没出面的情况下,三房一贯是不好直接出头的。 此时这里,付子耀已是最大之人,合该他出面。 但付子勇却是付子耀的哥哥,付子耀这一出手,有些掣肘,毕竟也没听说过弟弟替哥哥处理事情的。 因此,付子耀派人去找受伤的付子勇问话时,顺便也差了人回府,打算将二哥付子骄找来。 付子言肯定是不能喊,但付子骄在付家第三代里也是行二,由他处理,合乎所有规矩。 …… 付子骄在接到下仆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大厅宴客。 今日乃是祖父大寿,青云各地不知来了多少客人,身份高的低的都有,高的,自然是由他的父亲与两位伯父,并着他大哥去招待。 身份低些的,那种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亲眷,则是由他来看顾。 至于下了辈儿的晚辈,比如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少爷小姐,则是早被大哥吩咐下头几位兄弟,带出去耍乐了,只等开宴之前再回来。 下仆来的时候,付子骄正与几位刚来的地方官寒暄,说一些青州的风土人情,自然,也免不了提上几句家国大事。 下仆附耳与他浅言,付子骄听完,脸色就不好了。 也没了功夫与人闲聊,登时起身,对宾客致歉,走到外头才肃了脸问:“究竟怎一回事?” 下仆急冲冲的把事情更细致的说了一遍,提到三公子脸上的伤时,更是浑身发抖,显然还能想到那狰狞凄惨的画面,心有余悸。 付子骄真是有些怒了:“尽会添麻烦!”说完,转身去找他大哥。 在厅內看了一圈儿,却并没瞧见付子言,付子骄只好拉了他三伯问:“三伯可瞧见了大哥?” 付三老爷看看左右,的确没看到付子言,并且连付大老爷也没看到,便道:“应当是去后院了,听说方才你大哥去城门口迎你大嫂家的亲眷时,碰到了一位京里来的王爷,将人一并请了过来,直接去了后院与你祖父请安,你大伯后头也去了,现在,怕是还在陪着。” 京里来王爷了? 付子骄有些惊讶,又想到大哥的身份,若是个普通的王爷,怕是不会如此殷勤,便问:“三伯可知是哪位王爷?” 付三老爷笑了一下,道:“你猜不到吗?能把你大伯都惊动的,又让你大哥死皮赖脸把人非请来的,不是三王,便是七王了,不过最近皇上病重,三王爷与太子协理内阁,来的应当是七王爷。” 付子骄沉吟一下,若来人是七王爷,那他倒是不敢过去了,为了一些小辈的乱事,惊扰了堂堂七王,平白丢了付家的脸面。 “你找你大哥做什么?”付三老爷问道。 付子骄无法,只好把事情说了,末了道:“侄儿不知该不该去看看,子耀像是不了解内情,子勇又是大哥的亲弟弟……” 付三老爷脸也沉下来了,付子耀是他的亲儿子,他们三房一贯是较为低调的,不愿在大事上出头,这次却带连了受伤的大房嫡子。 付三老爷犹豫一下,道:“去找你大哥吧,将他叫出来再提此事,不可在贵人面前张扬。” 付子骄得了伯父的肯定,应了一声,便赶紧往后院走。 到了祖父院子时,正听到里面传来笑声。 他走近了,才听出里面似乎在下棋,难怪大伯、大哥陪了这么久,一盘棋局,可是要下不少时候的。 他撩开帘子走进去,正好看到祖父满脸笑意,老顽童般抓着满手的黑子,往棋盘上摆了一粒。 坐在祖父对面的,是个看上去很稳重的年轻男子,因着背对自己,付子骄看不到男子的脸,却听到男子声音清凉,音色低浅:“老爷子定好了?” 付老爷子听他这么说,赶紧又检视一遍棋盘,最后尤不放心的再评断一番,才道:“想好了,不改了。” 而后对面男子也不言语,执了白子,在棋盘上轻轻一落。 子刚落下,就听付老爷子大叫:“哎呀哎呀,这粒不算,我要改方才那子。”说着,竟混不要脸得直接伸手悔棋,强行把人家的白子拿走,又收回自己那粒黑子,却迟迟没有再下子,只审视着左右,端详棋盘。 对于老爷子的棋品,对面男子似也不意外,只是好脾气的端起一旁的茶杯,浅酌一口,耐心等待。 旁边陪着的付大老爷与付子言却颇为无言,付大老爷笑了一声,对自个儿老爹道:“父亲,您这可都悔了十子了。” 付子言一张端正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无奈。 付子骄没敢惊动旁人,只给付子言递了个眼色。 付子言之前便瞧见付子骄进来了,只是付子骄没请安,也没做声,而是悄悄站在门口,他便也没做声,这会儿瞧见付子骄的示意,才起身,小声道了一句“失陪”,走了出来。 “何事鬼鬼祟祟?” 付子骄很尴尬,叹了口气,把猎场的事说了,说完,就一双眼睛看着他家大哥。 付子言沉默起来,往日便冷肃严厉的眉眼,这会儿更是渗人,看着付子骄,问:“猎场之中,便是不小心误伤,也没得伤到性命堪忧的,他们究竟玩了些什么?” 付子骄一滞,没说话。 付子言知道他清楚,也不逼问,只冷视着他。 第936章 柳蔚目光逼人,气势磅礴 付子骄到底不敢在大哥面前耍心眼儿,满头大汗着,小声说道:“听说,是七弟提议,要找些趣儿,好像,去见过了青州府尹,最后从刑牢里,借了些作恶多端的死囚……” “胡闹!”几乎是立刻,付子言便猜到其中含义。 付子寒年纪最小,虽智谋过人,但却乖戾张扬,不知收敛。二房一个付子骄,得过且过,一个付子辰,与敌同行,就剩一个付子寒算是有些能耐的。 付子言对这位七弟,素来是能教便教,也算给二房留了个能人,却不想,这小子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 以前便听说他玩得过火,年纪轻轻,便喜嗜人命,当时,付子言还觉得外界夸大,并且也未听说付子寒做过什么害人性命之事,不曾想到,今时今日,已经敢把心思打到衙门的死囚身上了!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是也不是?”付子言厉声问道,声音比之前又寒了五成。 付子骄的头都快埋到地底了,只能咬牙点头。 付子言当真是气到了。 但想到今日宾客满堂,天大的丑事,暂时也只能遮掩着,沉吟片刻,闭眼吩咐:“你去一趟,无论事态如何,都给我压下!” 付子骄赶紧点头,却还不放心:“可是,那位京官他……” 付子言道:“让他闭嘴,若敢声张,差人先给押了,待今日大寿之后,作何处置,再行定夺。” 付子骄知道就算得罪人,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办了,当即领命,带着一帮护卫往猎场赶。 前脚付子骄刚走,后脚付子言便转身回去,打算将此事与他父亲再说一次,可一进来,就看到祖父又不依不饶的悔了一棋。 但这次,那位好脾气的年轻王爷,却不让了。 某王爷修长的手指拦住了某只夺棋的大手,声音,低缓而沉稳:“不若本王认输罢?” 满脸褶皱的付老爷子闻言,脸上的褶子顿时叠得更多了,颇有些使性子:“我老头儿年纪都这么大了,王爷便让老头儿一次不成吗?” 某王爷将手撤回,再将老人夺走的棋子摆回来,又捏了一粒黑子,落在自己的白子当中,慢慢讲道:“前行乃聚,后退却非为无途,有时退开一瞧,意外之获,近在眼前。” 话落,某王爷起身,对老人家朗声潇洒道:“老爷子已经赢了,这局,本王输了。” 付老爷子盯着棋盘,看着这年轻人只用了一子,便令落于败局的一方反败为胜,一时笑了,却不是方才那顽童似的皮笑,而是笑得有些深意:“王爷是何时看出来的?” 某王爷道:“付家老爷子,当朝元老,先帝重臣,虽说如今已是归老,不问朝事,但却睿智如从前,区区棋盘,不过是老人家试试本王这个晚辈罢了,只是不知老爷子,试好与否?” “哈哈哈!” 付老爷子登时大笑,站起身来:“果真不同凡响,王爷深思熟虑,秉节持重,老朽还当你盛名难副,不想却是名副其实,有王爷此等人才,我青云,安乐无忧啊。” 付老爷子是个善棋的,或者说,每个擅长心术之人,对于棋局,都有共鸣,从棋看才,自始如此。 方才那局,付老爷子的确是存着探探这位年轻王爷底蕴的心思。 老爷子棋意锋芒,随时都能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将杀棋藏在了愚棋下头,看似落于下风,实则掌控全局。 这位年轻王爷的棋术惊人,耐心十足,对对方的频频悔棋,一直不骄不躁,却不想,原来是早已看透对方,只稍稍动了对方一颗子,便将对方所有布局暴露人前,认输认得干净利落,如此心性,如此智谋,果真非池中之物。 八十几岁的老头儿,对这位年纪只能当他孙儿的小辈,忍不住起了兴致,道:“王爷远道而来,该上座才是。” 某王爷没有意见,与老人一道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一道暗影从眼前划过。 某王爷一顿,滞步,抬眸,瞧着院中树影,那树影无风自动,动的却颇有频率。 凝眸注视了许久,付老爷子不禁问道:“王爷?” 某王爷沉了沉眸,道:“本王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老爷子愣了一下,赶紧拦住,不让他走:“今个儿可是老头子我大寿,王爷怎可不等开宴便要离去?王爷说,是何要事,让老朽这不成材的儿子与孙儿去办便是。” 某王爷看了眼恭敬跟随的付大老爷与付子言,声音夹带着冷意,说道:“本王家中的先生,原是在驿馆歇养,如今却似惹了些麻烦,正被困在城郊猎场,本王,需得过去瞧瞧。” 这话音刚落,付子言脸色已是大变。 付子言目光微震,城郊猎场,京里来的京官……一时思忖起来,竟开始头皮发麻。 他愕然抬头,去看那位年轻王爷,却正好对上对方一双如冰如寒的眼眸。 付子言知道,大事,不好了! …… 在付子骄从付家赶到猎场之前,下仆已经将付子勇那边的伤情探清,回来禀报了。 付子耀听了回话,先是一愣,随即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不确定的问:“阁下的弟弟,是衙门死囚?” 付子耀这一说,众人皆是一震,无数双眼睛,霎时齐聚柳蔚身上。 便是原先对柳蔚极为恭敬的刘睢,表情也一下变了。 这位柳先生是何人?据说是三王爷手下心腹,在镇格门內威望极重,便是在朝上,也是诸多朝臣笼络的对象,这样一个算是清贵非常,年轻有为的官者,他的弟弟,竟会是死囚重犯? 场面一度诡异。 便是当家做主的付子耀,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蔚却坦然非常:“因些误会,舍弟被暂囚大牢,只是却不知,分明十日后便要当街问斩之人,如今又怎会在这狩猎围场,受这非人之辱?” 柳蔚目光逼人,气势磅礴,并不为柳陌以的身份而感到尴尬,以人狩猎,灭绝人性,此事暴露,怕的该是这些心狠手辣的的勋贵子弟,而非她,更非柳陌以这个受害者。 第937章 被柳蔚的不要脸气的说不出话 而如柳蔚所料,之前对猎人之事如何推崇嬉闹的,现在便如何难以自处。 显然,这些人都以为猎杀几个死囚,凑个闲趣,并不是什么严重之事,但同时也知道,这事不能让家里长辈知道。 柳蔚如今已表明身份,乃是京都官员,乍然撞破此事,还闹得不太好收拾,所有人,都有些慌。 一个个的皆是沉默,隐约还将自己藏在人后,惟怕被这位京官记住脸面,回去无法交代。 便是杨泯等并未进场狩猎的,也很不自在,虽说没有亲自弯弓射人,但知情不报,草菅人命,回头被责问起来,一样是逃脱不了干系。 付子耀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了,按理说,他应该立刻通知青州衙门,将这些死囚不管死的活的,都先带回去,总要在面子上遮掩住这丑。 可其中引起整个棘手事件的罪魁祸首,偏偏身受重伤,还在营帐内睡得香甜,门口又有一位铁面阎罗死守镇压,令他们只能站在外头束手束脚,无计可施。 真是没事找事! 付子耀心里暗骂一声,只盼着付子骄尽快过来,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 烦躁片刻,付子耀又看向付子辰,还记得付子辰讲道,这位京官乃是他的朋友。 犹豫一下,付子耀便开口:“五弟,你可有何想说?” 付子辰月白的衣袍并不如之前那般干净,手袖位置有些摩擦,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他脸上有片红肿,也不知是怎么伤着的。 付子辰被点名,所有人便都看向他。 柳蔚,也扫了他一眼。 “私设刑场,其罪当诛!”付子辰表情不变,声音里夹带着些冷讽,说完后,全场又是一静。 付子览直接开口骂人:“叛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子寒是你亲弟弟,你是要害死他吗?” 付子辰没回应,只是眉头稍稍蹙着。 付子览上前,直接推了付子辰一把,气势夺人:“你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也就罢了,这种关头,却还唯恐天下不乱!这人是你的朋友,想必就是你带他进来的,什么舍弟,不过是个死囚!现在不死,过几天也要死!暂囚大牢这话也敢讲?都定了问斩日子了!依我看,今日这就是一场计!祖父大寿之日,本是喜庆时候,却耐不住付家有个白眼狼,勾连外人,残害手足,简直不伦不孝,不忠不义,付家生出你这个人,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付子览这会儿气上心头,自然口无遮拦。 但往日,付子耀都会警醒着他,让他莫要太过分,这次,付子耀却不说话了,分明心里也是憋着火的,怎能不顺着付子览的话? 而后面那些公子哥们,一个个嘴上没说,心里也是认同。 顿时,所有人看付子辰的目光,都是厌恶。 柳蔚早知道付子辰在付家过得不好,饱受排挤,几乎等同一个外人。 如今看到这情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尽管是付子辰害了柳陌以,柳蔚也气付子辰气得要死,却不代表她就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受人侮辱而无动于衷! 她的账由她来算,她的债由她来讨,别人,算个老几! 柳蔚冷了冷眸,问:“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付子览瞧她一眼,道:“在下付子览,付家行六,不知尊驾有何指教?” 柳蔚道:“付六公子,失敬了,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六公子可愿解惑?” 付子览直觉这人态度突然恭敬,内里有诈,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是个火脾气,也就直白的道:“说来听听。” 柳蔚:“付家家教森严,人丁兴旺,付家三位老爷更是国之栋梁,功勋累累,其下面七位少爷,个个能力过人,出众非常,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楷模,这是本官远在京都时,便如雷贯耳的。可今日瞧见付六公子,柳某却想冒犯的问上一句,阁下,真是付家亲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付子览听着这人前面的话,还觉得与有荣焉,听到最后一句,险些就地爆炸。 柳蔚却不管他气是不气,再道:“口出狂言,恶语伤人,讥讽兄长,不孝不悌,胡言乱语,信口雌黄,鬼话连篇,其无论是内是外,竟都无一处有柳某所闻之付家子弟优点,故而柳某有此一疑,不知付六公子能否坦言相告,你究竟是付家哪位老爷一时心善,在街边捡回来养大的,还是根本就是个贼鼠小人,冒名顶替,撞了付家六公子的名讳,来此招摇过市,大发谬论?” “你,你……”付子览气的喉咙跟随手的频率一起哆嗦,话都说不好了。 柳蔚摆摆手道:“阁下莫要激动,在下也只是心中生疑,不吐不快,若是有何得罪,还望海涵,不过有一句良言,终究需得提醒。若是六公子当真身份虚妄,还望小心为人,宽大为怀,莫要将你那等子小肚鸡肠,摆到明处,平白连累整个付家的脸面,倒是害了付家诸位长辈也抬不起头做人。” “你,你,你欺人太甚!”付子览一个炸裂,直接冲上去,一拳就往柳蔚脸上招呼。 柳蔚只偏头一侧,就躲开那招,动作帅气,顺手抬臂,一指玩绕,直戳对方手肘麻穴。 付子览只觉得手臂一僵,半个身子都软了! 柳蔚眼看着对方要摔倒了,又虚虚一抬,假意地将他扶住,手上却蕴含内力,直接击中他腹部,只听付子览大叫一声,身体往后一跌,狼狈的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半跪于地上,疼得直不起身来。 柳蔚一脸端正客气:“好好地,六公子怎要行此大礼?这让本官如何敢当,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柳蔚又次伸手,明明是扶的动作,却絮着力道,压得付子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付子览困兽般痛苦的咆哮声中,柳蔚也只好轻轻勾唇,道:“既然六公子如此客气,这一礼,便算本官替你家长辈受的,还望阁下,将来有所悔过,莫再信口开河,丢脸人前。你看看你,长得如此白白净净的,多说点人话,干点人事,好是不好?” “够了!” 付子耀再是隐忍,也忍不了自家兄弟如此这般的被侮辱,他直接伸手,推开柳蔚,将弟弟搀扶起来,看弟弟满脸痛苦,又问:“可是哪里伤着了?”说完又瞪着柳蔚道:“你分明枉为朝廷命官,以大欺小,对个小辈出手,究竟是谁不要脸面!” 柳蔚抬起双手,无辜的道:“本官可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那种。” “你……”付子耀被这人的不要脸气的说不出话! 柳蔚站在帐前,清浅的眸子虚虚对上付子辰投来的复杂视线,也没有回应,只打了个哈欠,仿佛方才所作所为,都不算什么。 付子辰却很气,气这人自找麻烦,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泛甜,终究,这人是心疼他的。 多年情谊,不是假的。 第938章 群起而攻,将柳蔚押下 付子骄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情景,付子览似乎出了什么事,正被人包围着,七嘴八舌的问候。 付子骄想了一下,下仆传回来话说,受伤的是付子勇,怎么付子览倒仿佛身上状况不好? 他皱眉走上前。 看到他来,人群里有人唤道:“二公子,您可算来了!” 这些公子哥们,都是与付家相识的,付家几位公子,他们都知道,其中付二公子曾经也是与他们一道,斗鸡惹狗,耍耍乐乐的同路人,只是这几年年纪大了,被大公子带着出去见大世面,又谋了差事,开始去给公家办事,才断了和他们这些狐朋交友玩乐。 但说到底,曾经也算是合得来的。 比起付家那严肃刚正的大公子,如今有二公子来出面,众人心里都是松了口气,总归,不用怕事情闹大,吵到父辈面前去了。 柳蔚看着这位付家二公子,瞧其容貌与付子辰分外相似,不禁转头,看了付子辰一眼。 付子辰没做声。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没做声。 柳蔚不信付子辰是个甘心受辱的,以前在外,付子辰可是野心大得很,脾气大得很,连容棱的面子都不给。 就付家这几个公子少爷,柳蔚还真不信,付子辰会惧他们。 付子辰想必是打着扮猪吃老虎的心思,这猪就得像猪,狐狸心思,怎么都得压住。 柳蔚不习惯这样的付子辰,但她又不好过问。 她只凝了神,再次看向付子骄,若没猜错,这位,应当也是付子辰的亲兄弟,同父同母那种。 付子耀看到付子骄来,也落下了心头大石,赶紧上前与他细说。 等付子耀说完,付子骄就走了上前来,打量柳蔚上下,拱手道:“这位便是柳大人?在下付子骄,有礼了。” 柳蔚回道;“付二公子有礼。” 付子骄:“今日之事,内里误会频频,我付家自该给大人一个交代,只是事情追究起来,定要耗时,眼下当务之急,怕还是令弟的伤势,不若先将令弟送医,等令弟醒过来了,我家那不成材的三弟也好过来了,咱们再坐下,好好将此事摊开了说?” 柳蔚听这人说的倒的确有理,但这一番话,只听一半,便能听出其目的,无外乎一个字——拖。 柳陌以送医,付子勇疗伤,等到两人都能清醒的说话时,怕是今日也过去了。 等到明日,这一帮公子哥们早已逃之夭夭。 付家再跟衙门一说,否认了付子寒安排猎人之事,待时过境迁,柳蔚只怕反倒有理也说不清,若是再狠些,付家直接吩咐衙门找上门来,抓了柳陌以,就说重犯死囚不该在狱外,再往她这京官身上套一个劫牢的罪名,届时,真相调转,青州又是付家做主,她和柳陌以,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柳蔚看着付子骄,眼底露出冷意,“二公子所言,的确是个良策,只是舍弟的伤势,二公子无需担心。柳某不才,杏林之术略懂一二,方才紧急救治后,舍弟已性命无忧,至于贵府的三公子,他脸上那些伤,是在下那鸟儿莽撞了,只是那鸟儿品种特异,三公子若想将来脸上无疤,需得从在下手上拿药,外头那些大夫,能治他的伤,却是治不了根。” 付子骄有些楞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医,原本打着先把这人带出围场,再找人来清理林子,最后让付子勇那边拖延些时间,至少拖到祖父寿宴结束,再禀报大哥前来做主。 如今对方这一说,却是摆明了态度,不会离开围场。 而付子勇那里,对方更是给了说明,若是不来围场拿药,脸上的伤痕永不会消。 付子骄不信有什么伤痛疤痕,是大夫治不了,这人却能治的,付家府上如今有几位常驻的大夫,还曾是宫里退下来的,莫非这柳大人的医术,比那些老御医还高? 只是这人死赖着不走,付子骄确实有些为难。 难道真要像大哥吩咐的那般,将人抓起来算了? 如果动手的话,这里的侍卫加起来也有六十几人,要擒住一个清清瘦瘦的书生文官,必然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真动了手,之后怕就彻底不能善了了。 思忖片刻,仔细取舍一番,付子骄最后还是做了决定,他抬起头,伸手一扬,也不废话,直接下令侍卫群起而攻,将人押下。 而随着他命令一落,周围六十几名侍卫即刻群起而攻,柳蔚登时被重重包围。 守在柳蔚身边的付子辰,神色一凛,当即要说什么,柳蔚却拦住他,只扯动嘴角笑了一下,问付子骄:“二公子,这是作何?” 付子骄冷声道:“得罪了!”话落,对侍卫使了个“动手”的眼色。 下一瞬,四周人群逼近,手快的,眼看就要抓到柳蔚的双手,将其扣押。 却正在此时,半空数道破空之音,接着,那围攻的侍卫们齐齐地“啊”了一声,一个个捂着手,跄踉的后退。 待侍卫们站定后,所有人脸上都是惊异! 付子骄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还来不及禀报,就见十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出来,转瞬,便逼至眼前,等众人定睛看清,就看到十个劲装凛人,武艺高强的黑衣护卫,已落入人群,一个并着一个的,将那帐前玄衣男子紧密地保护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公子哥们纷纷后退,唯恐自己被伤到,付子骄也后退两步,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十人,表情紧绷起来。 还不待他开口说话,那十个黑衣人已转身,对着那玄衣男子恭敬拱手,齐声道:“属下护救来迟,还望先生恕罪!” 柳蔚只看着眼前十人,表情同样不好。 这一道上,她和容棱是轻装上路,身边一共就带了十个暗卫,今日分开时,容棱带走了五人,非往她身边留了五个,这会儿,十个却都冒出来了,也就是说,容棱已经知道她这儿出的事,且派了人来护卫。 第939章 不过是背个黑锅,又不是没背过 另一头。 司马西接到衙门急报时,还在府里,正换衣服,这就打算掐着点去付府,反正他不过是个小小府尹,去早去晚都无所谓,总归只是与其他地方小官坐在最外围的席上,中途怕是连个来招待的都没有,只靠着丫鬟小厮跑动。 他更没有攀结权贵的心思,去早了也就是被晾着,干干无趣,还不如开席前再到,送了礼,吃了宴,寒暄两句就可以离开。 但是衙门的禀报,打破了司马西的逍遥幻想。 师爷那着急忙慌的一番话,让司马西知道,今天别说踩点吃席了,怕是到寿宴结束,他还连个寿包都挠不着。 可惜的是,两个时辰前,他就差人把贺礼送到付府了,也就是说,他就算不去吃这个寿席,礼也已经要不回来了。 亏大了。 心里喟叹一声,司马西把夫人给他挑的褐金长袍换下,一边套着官服,一边问师爷:“付七少一句话,牢里就真把死囚给他了?” 师爷脸上有些尴尬:“也不能怪牢头,到底是七少爷亲自来的,况且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哪能想到节外生枝……” 司马西没什么表情,仿佛对衙门里的污秽也不太在意,又问:“接到付家的吩咐了吗?打算怎么处置?” 师爷说:“二少爷来了话,说是让咱们尽快出人,把死囚都带回来,甭管死活,反正把事儿遮过去,今日是老爷子的大寿,不能出事。” 司马西点头:“那就去吧,我回衙门,你带人去围场,把该带回来的都带回来。” 师爷也就是找司马西禀报一声,知道这事儿只能这么处理,并不指望府尹大人能有别的主意,便应了声,转脚离去。 等师爷走了,司马夫人才从门外进来,一边为相公理衣襟,一边说:“此事,你真要揽了?” 司马西却道:“不过是背个黑锅,又不是没背过,在意什么?” 司马夫人明显不愿:“你这个府尹,就像摆着好看的,从牢里私放死囚不与你知会,这会儿出了事了,倒想起让你去担着。” 司马西搂了搂夫人的腰,道:“朝廷命官,身不由己,不过有你心疼着,我也没那么委屈。” 司马夫人哼道:“就会跟我耍嘴皮子。” 司马西又道:“那若是我与付家多交落,在衙门多立威,你就乐意了?” “别!”司马夫人立刻拒绝,抬头看相公正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笑,嗔道:“惯会欺负我,行了,赶紧去衙门吧,回头要处置的事怕是还有许多,今夜能否回来都不一定,就是千万记得自个儿吃点,你胃口不好……” 眼见夫人又要唠叨,司马西抱了夫人一下,止住了夫人后面的话,才告别离开。 青州府尹司马西,是个异人,按理说,在青州这样敏感的州府,能做到府尹一职,必然是与付家亲近热络的,不是付家的亲戚门生,也该是自己人,总归,不可能是个外人。 可司马西偏偏就是个外人,他的恩师,是个早已归田八年的前大理寺少卿,司马西刚中科举那会儿,就是在大理寺跟事,后来几次升迁,调职,最后在他恩师年迈荣归后的第二年,他被调来了青州。 刚来青州时,司马西还是个与前几任府尹差不多的人,与上级交落,与付家来往,总之,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稳稳的是坐上了付家的大船,成了付家势力的一部分。 但过了两年,司马西就变了,变得懒散好逸,不问事实,虽说他还是付家的人,却更像一个小卒,在政事上,再是帮不了付家一分,就连平日坐衙,也是各种不务正业,消极怠工。 现如今,便是青州百姓都快忘了他们还有一位父母官,平日里,有何事,出面处理的永远是师爷肖康,而府尹大人,或许有时候能看到他,却也昙花一现,要再找,就绝对找不到了。 青州府尹是个吃闲饭的,这是青州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时间久了,大家也习惯了,反正青州出了乱子,找也是找付家,青州衙门,也就是建在那儿好看,纯属摆设,并不要紧。 司马西从府里出来,就上了马车,那马车有些旧,车帘子都是那种洗皱后泛白的,在路过城中大街的时候,他叫停了车,撩开帘子探出头去,递了三文钱,给旁边的炒饼摊,说:“来一个三层饼。” 摊贩正在忙着锅里翻炒,听了声音,抬头看了眼一身官府的府尹大人,撩了撩眼皮,并无半点对官家该有的敬重,只随意道:“最近涨价了,三层饼要四文。” 司马西啧了一声,又摸出一文,递过去。 摊贩包了一个厚厚的三层饼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马车继续行驶,司马西坐在车里吃着炒饼,心里却想,要是围场没出事,他现在已经在付家大院里,吃着付家的山珍海味了。 也不知道今晚寿宴主菜是什么,听说为表盛大,这次付家是从京里请了好几位荣归的御厨亲自下厨的…… 狠狠的咬了口炒饼,司马西无端的又沮丧了许多。 到了衙门时,炒饼已经吃完了,司马西擦擦手,朝后衙走。 刚走进去,就听后面风风火火的声音。 司马西回头看,就看到衙役统领一脸慌张的跑来,见了他就禀报;“大人,不好了,围场那边出事了!” 围场究竟出了什么事,司马西在耐心听了衙役统领说了一通后,也算了解了,他走回后衙,喝了口茶,样子看起来不太在意,只在衙役统领说完后,反问一句:“肖师爷呢?” 衙役统领道:“还在围场,只是那边出了问题,死囚根本带不走,有十来个黑衣人武艺高强,那些死囚不管死的活的都被他们看着,咱们的人上前一步都不成,肖师爷听了二少爷的吩咐,打算来硬的,让咱们直接上,好家伙,对面一个飞镖过来,差点就要了咱们的命!”说完还怕府尹大人不信,衙役统领伸长了脖子,指着自己喉咙旁的一道细痕:“看,就是这儿,一飞镖过来,就从我脖子上划过,再深一些,怕是我就死了!” 第940章 此人写给容棱的密信 司马西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认真的赞同:“还真是,深一点肯定就要死了。” 衙役统领急啊! “别管这个了,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才好?肖师爷说大人您得亲自出面才行,要不别人都名不正言不顺啊。” 司马西笑了:“我就名正言顺了?那若是对方掐着我以权谋私,巴结权贵,御下不严,纵设刑堂的罪名,我又待如何?” 衙役统领也想到了这里,但这会儿没别的办法,只能道:“大人您怕什么,就算他真掐住您了,您背后是谁,付家肯定是要保您的,也就是现在吃两嘴巴的亏,等到死囚带回来了,该遮的都遮好了,到了明天,咱们死不承认,谁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大人,咱们快走吧,要去晚了,万一事情真的闹起来了……” 司马西嘴里答应了去去去,行动上却一点没加速,那杯茶竟然还握着喝。 衙役统领也看出来了,府尹大人不想背这个锅,但这事儿可由不得他,想不想是一回事,事儿出了,你就逃不开责任,否则付家养着你做什么?吃白饭吗? 总之,甭管司马西怎么拖延,到最后,还是被逼上了去围场的马车。 这辆马车不是司马西的马车,是肖师爷的,好家伙,又大又亮,从里到外怎么看怎么贵气,车里还摆了软垫檀香,一进去,就是通身的舒服。 司马西有些喜欢,窝在车厢里,巴不得马车再慢点。 但再长的路,也抵不住衙役统领死命的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围场。 司马西下车后,看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叹了口气。 肖师爷远远地看到司马西出现,赶紧跑来,三两句把事情又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二少爷的意思是,让大人无论用什么理由,先把死囚带走,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死的活的不论。不过死的那些,回到衙门您得安排人处置下,至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在外面,最好是让他们还安安稳稳的在牢里,当然,牢里是不是他们本人,这个无关紧要,也没人能查得到真伪,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 司马西明白了,看着肖师爷问:“听说方才动手了?你没事吧?” 肖师爷摇头:“前面的几个兄弟倒是受了些轻伤,我在后面,没事。” “还是要小心些。”司马西语速缓慢,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含含糊糊的:“要是你出了事,我这府尹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肖师爷一愣,眉头皱了一下,道:“大人说笑了。” 司马西一笑。 肖康是付家三老爷的得意门生,前程锦绣,一表人才,却被安进青州衙门当个无品阶的师爷,这里头的缘故是什么,司马西一清二楚。 不过这肖康也是个狠人,年纪轻轻却十分沉得住气,一点不急进。 进了围场,司马西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诡异的静默,而静默中的噼里啪啦,他当然也没错过。 他走进去,先于付家三位少爷行了个小礼。 三人当着外人,也回了司马西一礼,其中付二少道:“司马大人来了,咱们这儿,也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了。” 司马西赔笑着,眼睛却看向了营帐前的两人。 一袭月白衣袍的,正是付家五少爷付子辰,听说这几日才回青州,特地给付老爷子贺寿。 一袭玄衣黑袍那个,却是陌生得很,看着有些瘦弱。 司马西没怎么在意,垂着眸道:“本官来时听了回禀,此地,似乎出了什么误会,只是未曾想多位少爷小姐也牵连在内,肖师爷,还不说说,究竟怎么了?” 肖康恭恭敬敬的上前回道:“回大人,的确有误会,原本今日这围场被包了出去,包场者正是付家七少爷,包场原因是为了招待今日前来为付家老爷子贺寿的一众友人,只是不知为何,场内突然冒出一个外来人,非说此地有人猎杀活人,猎杀的还是衙门里被严加看守的死刑重囚,随后此事惊动下来,小的立刻追查,却并未查到牢里有死囚失踪,等小的再来围场打算细究时,却出现了阻滞……” 司马西配合的问:“是何阻滞?” 肖康看了眼帐前的玄衣男子,意有所指的道:“这位大人,听说是京里来的,他说他后面那十具尸体,两个活人,都是衙门死囚,小的打算就近审问时,这位大人却千万个不许,还纵仆行凶,动了手……” 司马西状似都懂了,回头看着那玄衣男子,问:“阁下如何称呼?” 柳蔚清冷的眸子,扫着他,却并未说话。 付子骄道:“据说是在镇格门当值,姓柳,好像在京都颇有些名声。” 司马西讶异一下,显然之前没听说对方竟是这个身份,他素来闲散,难得露出片刻凝重,拧了拧眉,开口:“原来是镇格门的柳司佐?柳司佐大名,本官亦有所耳闻,今日之事,依本官看,应当是个误会,若不然大人先将后头那两人放出来,本官审问一番,将事情始末当场了结个清楚,如何?”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昏暗的夕阳徐徐洒落,宽阔的猎场大道,一片橘色的沉光,将天地照得有些泛旧。 柳蔚就站在白色营帐前,营帐很大,门帘洁净,她身边,护着十位黑衣男子,身后则躺着十具尸体,还有两个尚有余气的活人。 活人一,柳陌以,呼吸匀称,伤势稳定,但仍在昏迷。 活人二,一个满脸痞气的中年男子,身上十几道伤痕斑斑驳驳,但因为没有一处是致命的,虽然嘴唇泛白,面无人色,但好歹意识清楚,性命周全。 那中年男子一双眼睛很是精怪的看着外面的人,包括将他从那些打算杀人灭口的付家侍卫手上救下的年轻京官。 他上下打量着他们,一言不发,十分沉默。 他的沉默并非刻意,若是可以,照他的秉性,他早就破口大骂,声讨这些不把死囚当人看的畜生了。 可惜,他无法骂,之前受过拔舌之刑,他已经当了接近半年的哑巴了…… 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不能说话,并着十具不堪的尸体,面对付家来势汹汹的“清整”,眼下的局面,其实非常不好。 柳蔚表情一直很镇定,她没看付家那几个跳梁小丑,只是目光稍稍一转,瞧向了那青州府尹。 司马西这个名字,柳蔚是记得的,更亲眼见过此人写给容棱的密信,对于其身份,她很明白。 第941章 此事,柳蔚不忍 柳蔚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青天白日已过,夜幕降临,黑灯瞎火之时到来,小人们,看势也该一个一个出没了?” 付子骄讨厌对方的含沙射影,顿时凝起眉:“柳大人还请慎言,如今青州府尹都给你找来了,你却依旧冷言冷语,怎么?当真是京里来的,便了不得……” “二哥!” 夹杂着少年独有音调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付子骄愣了一下,霍然回头,登时看到了一身张扬的傲人少年,其脸上表情明锐,目光沉静,不是付子寒,又是谁! 付子骄一滞,刚要开口责问你跑回来干什么!却猛地发现付子寒后面还有几人,其中走在最前头那人,一身金蟒玄袍,容貌冷峻,眉宇慑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居于上位者的霸气…… 付子骄曾经去过京都,偶然一次机会,在街上正好遇到镇格门办案,当时,他也瞧见了这人,姿态华贵,气势迫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三子,朝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镇格门总都尉,容三王爷——容棱! 付子骄眼瞳疼得一下仿佛是要炸裂,看着那气势磅礴的男子,踏步而来,一时竟没注意到,他家那贵不可言的大哥付子言,就在这人身侧相伴,一张往日便严肃内敛的脸,此刻更是透着十足冷气。 司马西没想到,再见到三王爷时,竟是这个场面。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迎着暗光,缓缓渡来的颀长身影,摸了一下下巴,眼睛一转,又看向了身前那位京官。 如他所料,这柳大人面上并无诧然,显然根本是早已猜到。 司马西开始发愁,他今日来此,不过是被拖下了水,硬着头皮为这一串纨绔子弟擦屁股,但是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却让他变得无所适从。 不管不顾,撇干净自己,必然是要得罪付家,回头就要被穿小鞋的。 但按照之前所想,为付家背了这口锅,又不知三王爷心中如何打算,自己冒然扛了所有责任,会不会逆了三王爷的心思。 一个是现任的上级,一个是效忠对象,手心手背都是肉,横竖都不好解决。 司马西发闷! 没听到风声三王爷来了青州啊,要是早知道这事儿会扯到三王爷眼前来,他就是装病,也得在家好好窝着,坚决不出来沾猫惹狗。 容棱走来,付子言落后半步,付子寒落后一步,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串护卫,浩浩荡荡,气贯长虹。 付子骄迎上去,先是躬了躬身,朝着容棱行了礼,在得到回应后,心有余悸的起身,仿佛这才看到付子言一般,唤了一声:“大哥。” 付子言对他皱眉,没说什么。 付子骄面有难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看向付子寒,问:“七弟,三弟可还好?” 付子寒抬了抬眸,那张天生薄情的唇,微微抿着,说话声音,带着一股凉意:“送回府了,伤势无碍。” 付子骄紧张起来:“那祖父他老人家……” 付子言插嘴:“祖父不知情,今日之事,不可惊动祖父,你可知道?” 付子言这话,说是说给付子骄听的,却也暗示了容棱。 容棱没做声,他只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局外人,偏偏通身的气势如贯,怎么看都让人无法忽视。 司马西琢磨了一下,到底还是上前两步,学着付子骄的话,朝三王爷请了安,又顺势对付子言行了礼。 付子言已有官身,司马西这个青州府尹在他面前,自是矮了一截。 旁边的人听闻这冷峻男子,竟是当朝三王爷,一个个静若寒蝉,当即也纷纷行礼,却不动声色的又把眼睛投向那帐前京官。 镇格门的司佐,三王爷不就是镇格门的统领?莫非这两人,是一道来的? 那这位柳司佐救下的那个死囚,莫非三王爷也认得?知晓情况? 原本还等着付家出面,将事情摆平,他们便可脱难的一众子弟们,顿时人人自危,好几个胆子小的,脸白成了纸。 柳蔚就在众人或是审视,或是紧张的目光中,终于迈开了步子,从那她死守了好久的营帐前,走了出来。 直接走到了容棱面前。 容棱看着她,一身玄色衣袍,男儿装扮,面色如常,唇红齿白,看起来并未有任何不妥,唯一有些凌乱的发丝,也因着她那镇定凛然的表情,显得微不足道了。 看起来没有受伤,没有动胎气,没有被欺负,还一脸的不认错。 容棱冷厉的挑了挑眉,一言不发,拍了拍柳蔚瘦弱的肩膀,以作安慰,仿佛是在让她“放心”。 接着,容棱从柳蔚面前走了过去,直直的走向营帐。 付子辰还站在那儿,与周遭一片躬身谨慎的身影不同,他站的笔直,瞧着容棱的目光,夹带着一些锐利,且毫不遮掩。 容棱走到付子辰面前,仔细瞧了付子辰一番,目光在他略微红肿的脸上定了一会儿,忽而一笑,原本逼人的气势,松了一刻。 “看来,你已吃过教训。” 容棱的声音很低,但因为太低,旁人或许听不到三王爷说了什么,付子辰却听得一清二楚。 付子辰皱眉,盯着这人,不言不语。 容棱没再理付子辰,越过他,进了营帐,一眼就看到满地的尸体,还有一个靠在墙角,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 收回目光,容棱视线朝前,瞧见了榻上那浑身绑着,双目紧闭,唇色惨白,正在昏睡的孱弱青年。 柳蔚此时也已跟随走到容棱身边,上前小心的,为柳陌以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回头又看着容棱,她没吭声,但那双眼睛,却表明了她的态度——此事,她不忍。 罢了,不忍便不忍吧。 容棱愿意纵着,宠着。 走出营帐,容棱看着外头满目的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付子言:“付大人如何看?” 不问前由,不说旁话,一语中的,就是问付子言打算如何处理,显然是早已对围场情况了如指掌。 三王爷分明是刚从付家出来,何时,打听到了事情始末? 付子言不敢胡乱猜测,也不敢不闻不问,只得沉着脸色,看着付子骄,道:“这位柳大人,是与三王爷一道来的,乃是父亲亲自宴请的贵客,究竟出了何事,你且说清楚道明白,莫要存了什么误会,让贵客委屈。” 付子骄见三王爷亲自前来,便已慌了手脚,如今付子言让他说出始末,偏还强调不能让贵客委屈,那他应该怎么做? 道出实情,规矩认错,全了贵客所有的面子?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将谎言说到底,捏一个死无对证,诬陷陷害,绝对不让付家颜面有损半点? 付子骄捉摸不透大哥的意思,一时便支支吾吾起来。 第942章 对,就是这样! 付子言的眼神越发沉郁,似是对这庸碌的堂弟极为失望。 但偏偏付子言表情太过严肃,眼神太过凛人,付子骄更被吓得不会说话了,最后吞吞吐吐的,只能指着付子耀,手足无措的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四弟,你今日一整日都在此,必是比为兄清楚始末,你且好好说说,事态究竟如何。” 付子耀莫名其妙的被点名,懵了一下,接着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三王爷与自家大哥,他们的眼神如此压迫,令他忍不住,瑟缩起来。 付子言脸色已经很黑了! 一个付子骄指望不上,一个付子耀竟也是个脓包,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眼中郁气翻腾,拼命克制。 “不如我来说?”在几人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时,一道清冷的少年音,冒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一转,转向了落在付子言后头,从方才开始,便没做过声的付子寒。 付子寒的确是最有立场回话的人,毕竟今日包定场地,安排活动,从头到尾,都是他着手的。 当然,正因着是他着手的,其中龌龊,他才难辞其咎。 别说他就是这场毫无人性乱事的始作俑者,就算他不是,这一场污水,他也逃不掉。 付子言看着付子寒,方才他们上山时,他是在半山腰瞧见这位七弟的,当时付子寒身边并无侍从护卫跟着,只有他一个人,徒步走着,表情平静,看起来,颇有些让人看不透的镇定。 见到了他们,这位七弟行了礼,深深的看了三王爷好一会儿,便跟在了他们身后,一起上来。 付子言没有提醒这位七弟离开,他也知道,这位七弟不能离开,若是三王爷真打算插手此事,付子寒必须给个交代。 只是到底才十八岁,付子言不确定这位七弟能处理好此事,因而才打算让付子骄先布个前言,先把局势稳住。 可付子骄没这个本事,付子耀也不堪大用,到最后,竟还是要付子寒打这个头阵。 “你说吧。”付子言道,语气中带着疲惫。 付子寒也不说废话,他看了看容棱,没怎么仔细看,又将目光转向了后方,视线在那青年京官,与自己的亲生五哥身上绕了一下,缓缓笑了,声音清朗的道:“十二死囚,我杀了十人,伤了两人,论罪如何,端看朝廷律法定断。” “七弟!” “七弟!” 付子耀与付子骄同时出声。 却被付子言打断:“闭嘴!” 两人只好憋着气闭嘴,但眼里却满是焦躁,付子寒怎能认罪呢?青州府尹都在这儿了,他怎能一个人认罪呢? 他可知,他认了罪,兄长们之前做的帮他遮掩的所有事,便都成了徇私包庇,罔顾王法? 他可知,他这是将兄长们陷入不上不下,不仁不义之境地? 付子骄与付子耀都要气死了。 倒是付子览,突然开口吼道:“你年纪尚轻,一无功名!二无颁令!如何能从青州大牢带出死囚?七弟你莫要被人骗了,这些人真的是死囚吗?方才司马大人分明说,牢里没丢过死囚!这些人身份可疑,来路不明,其中必然还有疑点,你可莫要中了他人奸计!认罪认得这般快,知道的,晓得你委屈了,不知道的,还真当了你是杀人如麻,大奸大恶之辈!” 付子览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字字铿锵,不晓内情的,怕真以为付子寒就是个受人污蔑,却自吞苦果的小可怜。 付子言也没想到付子览会突然冒出来说话,且还说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做大哥的,眼神敛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看向司马西道:“司马大人,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你牢里死囚,你可查清楚了?” 司马西冤枉啊,是肖康说这些人不是死囚,不是他说的,怎么不商量一声就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呢? 他委屈的低低头,摸了摸额上的细汗,眼睛悄悄的去打量了一眼三王爷,见三王爷目光平静,没有给他任何暗示,一时很是纠结,拿不住自己到底该如何说,只能豁出去了,闭着眼睛道:“本官的确未接到牢内有大犯越狱的消息。” 司马西这话说的很巧妙,他用了越狱这两个字。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有死囚越狱了,但或许死囚的确越狱了?越狱去哪儿了?会不会是慌不择路,跑到猎场里头去了? 若是当真如此,青州衙门或许会担个看管不力的罪名,付子寒作为游猎活动的安排人,也就落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但这些人本就是死囚,越狱而出,人人得而诛之,付子寒将其射杀,不说有功,至少无过。 司马西话落,付子骄也回过味儿来了,拉着付子寒就道:“七弟,你倒是说清楚啊,这些越狱而出的死囚,你到底知不知他们的身份?若是知道,为何不报,反而私自动刑,将他们杀了?可是他们先动手,伤到了你?” “还有三哥的伤,七弟你想清楚,三哥可是与这些歹人搏斗,才负伤惨烈,险些性命不保的?”付子耀也跟着道。 几人一番双簧唱下来,旁边的刘睢、杨泯等人,都惊呆了。 要说其他的倒是还好,可付子勇,不是与这位柳大人的鸟儿动手,才受伤的吗?怎倒成了与越狱死囚搏斗了? 这偏的,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但心里想的再多,这些人也没有敢出来多嘴的,只要此事能了结,他们能全身而退,就算说再不要脸的谎话,他们都能听着,且坚定不移的表示——对,就是这样! 付子骄与付子耀拼命的给付子寒暗示,打眼色,总之就是让他顺坡下驴…… 柳蔚在边上看着,脸上的讽刺,怎么遮都遮不住。 她又看向容棱,见其不言不语,安然倾听,便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打算怎么做?” 容棱回她一眼:“你待如何?” 柳蔚含糊一下,道:“柳陌以不能无故受伤,就算不与付家撕破脸皮,也得讨回点利息。” 第943章 容棱想多宠她一些,多惯她一些 “哦?”容棱讶异。 柳蔚道:“柳陌以身上还背着杀人之罪,能清了的话,此事,我便愿意大事化小。” 是大事化小,不是小事化无。 所以,就算付家放过柳陌以,她也不会就此罢休,她还是要将此事闹起来,只是闹得多大,她会否克制? 容棱沉默了下来。 其实,柳陌以也好,付子寒也好,这些人容棱都没兴趣,但柳蔚想做什么,他却随着,否则,怕就不是睡书房那么简单了。 “随你。”最后,容棱支持的只说了这两个字。 柳蔚看容棱一眼,有些狐疑,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她打算与付家作对,容棱不劝她“小不忍则乱大谋”,却只说一句随她,话里虽是信任,但总觉得透着算计的感觉。 难道自己与付家作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或者,他正需要一个理由与付家对立起来? 柳蔚思忖再三,依旧没个头绪。 而容棱却不知柳蔚想了这么多,若是知道了,怕也会脸色阴郁,毕竟,只是看她怀孕辛苦,怕她不高兴,便想多宠她一些,多惯她一些,当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想知道是不是死囚,是不是越狱,为何不问问我?”柳蔚说话了,声音盖过付子骄与付子耀的呱噪,直直的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那你,便说一说。” 容棱配合的道了一句,毅然是也听腻了付家的胡言乱语,给柳蔚机会,让柳蔚畅所欲言。 柳蔚走到司马西面前,问:“司马大人说,你不知狱中是否有死囚越狱,本官想问问,可是以前发生过此类事件?” 司马西看着眼前细细瘦瘦的大人,点头道:“两年前,因大牢年久失修,接连七日大雨倾盆,大牢墙壁为湿水浸泡,出现了小规模坍塌,有刑犯钻了空子,偷跑了出去,但一日内就已缉拿归案。本官昨日下衙得早,今日又还未去过衙门,因此,并不知晓牢里墙土,是否又因其他什么情况而出现问题,故,有此一言。” 司马西是老油条,说话办事从不让人捏到错处,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实在挑不出错。 但别人挑不出,柳蔚不然。 柳蔚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却又转口道:“不知事态,才有此联想,的确正常,只是听大人所言,你昨日下衙得早,不知为何?” 司马西一愣,下意识道:“昨日并无案审,本官于衙门处理完公事,便下衙回府,虽说比起往日提前了些,但到底……” “付家老爷子寿宴在即,衙门里应当有许多各地官员路引拜帖送往,大人当真是将正事都办完才下衙的?” 司马西皱了皱眉,停顿片刻,随即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正要打算再说…… 柳蔚却道:“眼神向上,随即又向右,手指缩卷,眉头轻拢,这是说谎的前兆,司马大人,三王爷在此,可莫要妄图胡言,扰乱视听!” 司马西一震,直直地盯着柳蔚。 柳蔚又道:“司马大人你说昨日提前下衙时,表情镇定,神色稳健,那是说真话的表现,也就是说,你是真的认为你自己的确处理完了公事,才离开的衙门,归家回府。可当我再问一次时,你却面有犹豫,随即打算撒谎,也就是说,你终于意识到,你或许并未将公事办完。可是若真的没办完,之前你又怎会以为你做完了呢?让我猜猜,可是有人将你的公折给藏了,让你假意以为自己处理完了公事,安心下衙?那么,那人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背地里整你?还是要支开你,做一些瞒着你才好做之事?” 说到这里,柳蔚把眼睛转向一旁的师爷肖康,果然看到,后者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府尹一职,至关重要,若是身边奸佞当道,还望司马大人尽早肃清内务,好好整治才是。” 柳蔚意有所指的说道。 肖康此时浑身不好,他想说些什么,辨些什么,但这里,他身份最低,根本没他说话的立场。 柳蔚再问:“司马大人提前下衙,这位师爷,可是也提前走了?” 肖康恭顺的埋着头,眼珠子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转来转去,似乎在犹豫,到底该怎么说才是最好的。 “是也不是!”柳蔚不耐烦其拖拖拉拉,直接厉声喝问。 肖康吓了一跳,但到底多年忍辱负重,心智坚定,在慌张的前一瞬,已咬紧牙关,重重的道:“大人明鉴,小的昨日留守衙门,直到戌时方才离衙回府。” “那值守之时,你可发现有何不妥?” 肖康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不妥。” 柳蔚笑道:“付老爷子大寿在即,你值守看班,却连牢内失了死囚都懵然不知,你这值守,值的是什么?虽说师爷无品,但吃住用的,也是朝廷粮饷,你在其位,不谋其责,可知因你疏忽,十数死囚逃脱越狱?你犯下滔天大罪,还敢理直气壮的与本官说没有任何不妥?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句话落下,那肖康已经被柳蔚这气势唬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开始磕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口误!小的是说,昨日小的留守戌时,却并非是值班,还请大人明鉴!” 柳蔚继续;“不是值班,你为何留守到戌时?” 肖康忙道:“小的,小的是处理衙内事物,忙着忙着,便忘了时辰……” “哦?”柳蔚挑眉:“司马大人说他是处理完政务方才下衙,下衙时辰比起平日还提前了,这说明衙内积攒政务极少,可为何司马大人能提前下衙,你却要忙到戌时?戌时啊!城门都关了,街道都禁严了,忙到这个时候,你倒是比府尹大人事情还多?或者你这是在告诉本官,司马大人怠忽职守,不勤政务,倒是不如你这个师爷了?” 虽说在这青州衙门,师爷肖康的地位,的确比司马西这个府尹要高,但这都是背地里的勾当,明着,谁能说出来?谁敢说出来? 就是统管青州的付家,也不敢在明面上偏心肖康。 不为其他,只为一个名声。 没有上级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师爷,去慢待自己的下手。 肖康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套住了! 今日,他这话要是不说好了,不说得漂漂亮亮,明明白白的,哪怕今日能活着过去,明日,这青州衙门他也待不成了! 第944章 柳蔚没那么仁慈 肖康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衙门事物,从不止折报来往的那些大事,还有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至衙役值班,下至看门打更,都需人统筹安排。而这些琐事,又一贯是小的在做,昨夜忙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事……” 柳蔚点头,道:“那你且说说,你昨夜具体忙了些什么。” 肖康脑子飞速运转,赶紧将一些勤杂之事一项一项摆出来,但当他说到“吩咐厨房熬制夜宵”时,声音被打断了。 “熬制夜宵?这也要你去吩咐?”柳蔚问。 肖康看了眼这位京官大人,心里估算着,对方身份贵重,必然不知地方府衙内的情况,便咬牙道:“这些一贯都是小的去吩咐。” 柳蔚笑了一声,很是随意,却笑得人毛骨悚然。 肖康一抖。 柳蔚慢慢走起来,一下一下围绕着肖康渡步,道:“本官六年前离家出来做事,做的第一份工,便是在曲江府府衙为仵作一职,后因曲江府尹器重,向上请命,为本官请了个有品公职,至此,本官也算是个小芝麻官了,那官,本官一当就当了五年,乃是一年前阴差阳错,去了京都,解决了几桩案子,方才为镇格门收留,这位师爷,你可还以为,你能在这些琐事小计上,糊弄本官?” 肖康满脸青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竟有这样的过去。 柳蔚继续:“按地方州法规定,衙门内上行下效,均有规则,曲江府远离京都,位于江南,尚且规矩森严,里头人员安排一一对列。青州就在京都前面,所谓天子脚下,又有付家几位大人镇守,本官不信,青州府衙的规矩,还不如江南来的严。若是按照州法规矩,阁下所谓的吩咐厨房,应当是后衙之责任,师爷主公事,该是前衙,你说你安排衙役值守,本官信,因着这涉及到全城百姓的安危,你说你安排打更看门,本官也信,衙门之内的安全,也算师爷公职的一部分,但你说的其他,本官一字不信。厨房归后衙,奴仆归后衙,洒扫清理都归后衙,前衙所为之事与后衙大相迳庭,你却混在一起,你是认为本官分辨不出,便信口雌黄,诓骗本官?还是以为三王爷也与本官一样糊涂?你在三王爷面前且满口胡言,颠倒是非,那背地里,你又做过多少小人行径,前后不一之事?本官看你,是真不怕死!” 肖康再是聪慧,到底也只是个师爷,这样低的身份摆在这儿,便意味着,谁都能对他踢一脚,踹一下。 这位京官摆出如此多的说辞,他想要一一解释,却又发现根本圆不回去。 他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就该说昨日他是按时下衙的,那时候不过酉时,哪怕他有何怠忽职守,也罪不至死。 肖康急的满身颤抖,心乱如麻,嘴里一个劲儿的告罪,眼睛还频频向司马西与付子言等人望去,只求他们肯救他一遭。 司马西就不说了,但付子言,却是断不会为一个肖康出面的。 若是今日之事真要扯到衙门之内有人玩忽职守,才导致死囚脱逃而出,那失去一个肖康,已经是最低的代价了。 能保住付子寒,能保住今日参加围猎的所有公子小姐,还能堵住三王爷与他这位不依不饶的司佐之口,百利而无一害。 看到付子言冰冷的视线,肖康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他会成为这次事件的第一个牺牲品,或许不是最后一个,但不管后面还有谁,他,却是死定了! 心里一下凄惶起来,原本大好前程,风光无限,若非付家命令他必须留在司马西身边监视,他该是进京赴考,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官袍加身,可如今,如今他是什么?他什么都不是,猪狗不如! 苦楚的心绪一下灌注全身,他想活下去,但他知道,那只是痴心妄想。 肖康的脸色一变再变,柳蔚看够了他的脸色,见他从期翼变得绝望,脸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绿,绿了又黑,便缓缓一笑,说道:“你冒功贪大,抢占后衙之劳,人品低劣,其罪不小,按律,当扣除三个月薪俸,以儆效尤。” 肖康一愣,一时间,竟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听错了。 当绝望已经蔓延全身,但希望却骤然出现时,错愕,呆楞,令人一时,手足无措。 冒功贪大,抢占后衙之劳? 仅是这个? 仅是这小小的扣除三个月薪俸? 不是他谎话连篇,企图误导当朝王爷?不是他不尽不实,在大案面前,鼓唇弄舌,掩人耳目? 不是死罪? 肖康不相信,抬头看着那位京官,他放过了自己?为什么? 柳蔚看懂了他的视线,冷笑一下。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她今日要对付的,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师爷,既然已经与付家对上了,战旗高高举起了,又怎会甘心现在轻轻放下? 她没那么仁慈,也没那么傻。 “肖师爷,如今,你应该也愿意说实话了,昨夜,你究竟何时离衙,又是否发现了什么异样?” 肖康深吸一口气,虽说心里感激这位大人的饶过之情,却知道,自己哪怕获救了,也不能将矛头指向付家。 他很不服气付家在为难之时,将他推出去送死,但他终究也没胆量敢反咬付家一口,不为其他,只因他还有全家老小,他惹不起付家。 “回大人,小的昨日是在司马大人走后便走了的,小的当时只想躲个懒,当真不知衙门里,衙门里会发生别的事……” 柳蔚猜到肖康不会实话实说,也不着急,只慢慢道:“那你昨日,下衙后去了哪儿?” “小的回了府。” “从衙门到你府上,路程多久?” “大略两刻钟。” 柳蔚转而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找人查一查,昨夜这位肖师爷,是否的确酉时二刻回的府,若不是……”柳蔚看着肖康的目光,冷凛下来:“本官断不会原谅同一个不知错的人两次!” 肖康又开始冒汗,手指紧紧攥着,整个后脖子泛着凉意。 第945章 三王爷在上,还请定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46章 你是连小黎都要不如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47章 野心绝对不止局限于从龙之功 偏付子辰在外又说:“陌以,该换药了。”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容棱感觉怀中一轻,抬眸去看,就看刚刚还死皮赖脸,坚决不起床的女子,这会儿一股脑的站了起来,手脚灵活的抓着穿了一半的衣袍,三两下裹好,踢踢踏踏的下了床,套好鞋子,抓过一个大袋子,直接往门外冲。 房门打开,柳蔚也没与门外的付子辰说什么,直接越过这人,往隔壁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柳蔚的抱怨声,顺着敞开的房门传了出来:“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已时就该换药的,咦,伤口愈合得不错,去将笔墨纸砚拿来,我再换个方子……” 容棱面无表情的走下乱糟糟的床榻,整了整他凌乱的衣襟,走出房间,拐弯儿,看了眼隔壁房内的情景,又麻木的回头,下楼,去一楼将早膳端上来。 他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 付子言如他所料,当真在十个时辰以内,就将柳蔚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柳蔚接到衙门送来的解罪状时,还在为柳陌以针灸,略微扫了眼书折上的字眼,她没说什么,转而继续施针。 付子辰倒是将折子反复看了好几遍,半晌才道:“所有证人同时改了供词,死者妻子上书请罪,言道,乃是她通奸夫家族兄,伙同奸夫,将相公加害。污蔑他人,实属迫不得已,现今心怀愧疚,寝食难安,故前来自首,以求心安……呵,十个时辰,做的事却不少,付子言果真是付子言。” 柳蔚将一根银针刺入柳陌以的百会穴,问:“你这话,是看得起你这位大哥呢,还是看不起?” 将折子撂下,付子辰坐到旁边,继续拿着湿漉漉的布巾,为柳陌以擦手,口里轻描淡写道:“若他再有本事些,该直接将那奸夫淫妇的人头送来。” 柳蔚:“要他们的人头做什么?你也想挖干净做标本?” 付子辰仔细的将柳陌以十根手指掰开了擦,直擦得皮白血红,才说:“送人头,诚意足些。” 柳蔚:“……” 不过,虽然没送人头,但付子言的确是很有诚意,当日傍晚,他竟亲自来了驿馆。 却不是找柳蔚,也不是找付子辰,而是与容棱在房间聊了近一个时辰。 出来时,容棱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付子言却有些疲惫,额头还有细汗。 柳蔚坐在楼下,拿着她那一套银针消毒擦拭,付子辰坐在她旁边,拿着根木棍,挑蜡烛玩。 容棱将付子言送到门口,付子言回头道谢,眼角一瞥,就瞥到了角落里那两个闲的发毛的人。 拧了拧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付子言开口,对付子辰道:“二伯有些事,想与你说说,你若是愿意,去见见他。” 付子辰仿佛没听到,低着头,还在拨弄那蜡烛,却被柳蔚一掌拍开他的爪子,不乐意的道:“再挑我要瞎了!” 付子辰只得悻悻放手,随意抬眸一下,对付子言道:“我自有安排。” 付子言似不满意他的态度,但终究没说什么,走了。 …… 付子言与容棱说了什么,晚上回房后,柳蔚就问了。 容棱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冷笑道:“无非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柳蔚来了兴趣,一边帮他将换下的衣服叠好,一边抬头,问:“关于谁的?” 容棱上了床榻,被窝里还有些凉,不过他不惧冷,坐了一会儿,身下便暖了许多:“太子。” 容棱突然来到青州,一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付家不可谓不怒,但大局当前,付家只能忍辱。 付家此次借着付老爷子大寿,请来了许多四面八方的官员,来往之间,一些看上的,都会提出交好意向。 这个交好是交好什么,不用猜,也都知道,必然是与乾凌帝病重,朝中局势不稳有关。 容棱一到青州就被付家拦下,虽是一场意外,但付家如此殷切的招待他,显然也是有通气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后头出了这样的闹剧。 但付子言是个能屈能伸的,今日上门,一来,是表明他的诚意,以及送出柳陌以无罪释放这个人情,二来,则是旁敲侧击的提及京都之事。 付家很有野心,那野心绝对不止局限于从龙之功,所以当付子言提出,想辅佐三王,以登大位时,容棱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 不过是假意投诚,实则利用“三王党”这个头衔,在京中更好招揽筹谋自己的势力罢了。 一眼就能看出的主意,容棱自然不会回应。 但付子言也算聪明,当即提出了针对太子一党的打击方式,甚至拿来了好几份太子贪污受贿,纵下缴敛的罪证,似乎以为如此,便足够自己爬上三王这艘大船。 到最后,容棱也只是将那罪证还给他,冷淡的送客了。 付子言此刻的心情如何,先不说,但柳蔚倒是有些疑问。 “还以为搭上了李国侯,付家是有意容溯的,没想到却来巴结你?” 容棱看柳蔚将衣服叠完了,还没上这床榻,便掀开被子,示意她,已捂暖了,快些上来。 柳蔚这才慢慢的上去,一进被窝,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气。 她舒坦地往容棱身上靠,容棱顺势将她搂住,揽在怀里,感觉她指尖有些凉,又握在手里暖着,捏着,一直没松手。 “李国侯怕不易说动。” 柳蔚嗤笑一声:“李茵不是都抓去了?还怕李国侯不合作?” 容棱不置可否,对于这青州的时态,他兴趣不大,比起当事人,他更像一个旁观者。 更何况,各方人马都没到齐,这青州真正的好戏,也还没展开。 说到底,有趣的,还都在后头。 而与此同时,在临近京都城的地方,纪夏秋上了前往青州的马车,身边的红姐儿一边为她拢着毛质柔和的裘衣,一边轻声抱怨:“怎么又去了青州了呢,少爷也真是,总爱到处跑。” 纪夏秋这两日因为风寒的好转,感觉身子舒爽多了,因此,哪怕刚得知儿子又去了青州,她也未停下歇息,直接换了上青州的马车。 风叔在外头驾着车,顺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后,他突然叫停了车,表情有些警惕。 里头的红姐儿感觉到不对,撩开帘子问:“怎么了?” 风叔没做声,只指了指前头的道路。 第948章 想让人亲近,指的是男子 红姐儿一看,就看到这条路上还有一辆马车,那辆马车雕梁画脊,极为精致,车里的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但此时,那马车停在道路中央,几个仆从模样的下人正围着马车团团转,看起来,像是车轮什么地方卡住了。 红姐儿沉沉的声音溢出:“小心一些,提防有诈!” 风叔也明白,想到坊主特殊的身份,便将马车特地赶到偏一些的车道上,车速也放慢了,匀匀的从那富贵马车旁边走过。 看似匀匀,实则暗藏杀气,若是富贵马车中突然窜出什么来历不明的杀手,抑或暗卫,风叔便能第一时刻拔剑相向,同时又能保住马儿不受惊,不会颠簸到车内的主子。 蓝顶马车就从旁边走过,看起来极为普通,可就在他们与那富贵马车擦身而过,两不相干时,一个身形圆胖的老嬷嬷突然拦住了他们。 风叔腰间的软剑蓄势待发,红姐儿也蹲在车厢内,满眼戾气。 那老嬷嬷并未察觉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杀气,她满脸尴尬,苦涩开口:“给您见礼了,不知您这车内,是哪位呢?” 因为对方没动手,风叔也没冲动,只眯着眼睛,道:“我家夫人。” 老嬷嬷眼中难掩惊喜:“只有夫人吗?” 风叔浑身透着黑气。 老嬷嬷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道:“您误会了,老朽并无恶意,只是我们的马车遇到了问题,车轮子给石头卡坏了,车底板像是也有裂开的迹象,车里是我家小姐,小姐身子尊贵,我等不敢慢待,又因着半路拦腰,无法换车,正焦急头疼,这不正巧瞧见您家的马车过来?若您家车里只有位夫人,不知可否叨扰?您放心,不需多久,只需一个时辰,我们已经派了人回城取马车,天黑之前必然就来了。” 对方似乎真的只是一心求助,但风叔不敢放松,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令家小姐如此矜贵,怕会过了病气,届时,倒更是不好。” 老嬷嬷没想到对方会拒绝,愣了一下,才有些不悦的说道:“我家小姐姓方,我家老爷,乃是前大理寺卿方狄,而我家少爷,正是现大理寺少卿方若竹!” 方狄? 马车里原本正闭目养神的纪夏秋愣了一下,随即睁开眼,清明的眸子里,有几分复杂的思绪,随即对红姐儿示意一声。 风叔正想说,什么姓方姓圆的,都不认识!却看车帘撩起,红姐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出声:“夫人说,与人为善,若是这位方家姑娘实在困难,车内倒有一席之位,可供暂歇。” 老嬷嬷大喜,随即心里又不屑,认定对方有心巴结,便矜傲的道:“多谢夫人方便!” 说完,也不看那黑脸车夫,只转头,去自家那富贵马车边上说了几句。 风叔回头看了眼红姐儿。 红姐儿道:“坊主的意思。” 风叔也猜到了,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坊主不是不喜欢京都人吗?怎还愿意相助? 没一会儿,一个带着羽笠,被三个嬷嬷丫鬟服侍着的娉婷女子,便走了过来。 老嬷嬷看了风叔一眼。 风叔自觉让道儿,那娉婷女子才上了马车。 红姐儿此时已经特地隔了一个席位出来,便于客人落座。 因为马车容量小,当真只容得下这位方家小姐一人上来,老嬷嬷和两个丫鬟都在下面守着。 这方家小姐似乎有些腼腆,上了车后,先是道谢,但头上的羽笠没有摘下,看起来家教森严,在外人面前,依旧持有周到礼数。 红姐儿本对这拦路求助之人不太喜欢,见此,更是忍不住冷言冷语:“车内狭小,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更有心悸之患,若是可以,还请小姐将羽笠摘了,莫憋着我家夫人。” 娉婷女子闻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素手轻勾,果然将羽笠摘了,眼底有些歉意。 她这羽笠一放,顿时一张莲水般清美的容貌便露了出来,眉宇间有些凉气,带着她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股冰味儿,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因为出众的魅力,看起来更让人想亲近。 当然,这种想让人亲近,指的是男子,女子而言,对这样的样貌,并不太喜欢。 车内一时陷入静默。 到底还是纪夏秋开了口:“姑娘姓方?” 女子看马车主人一眼,垂了垂眸,报出自己的闺名:“若彤有礼。” 纪夏秋笑了一下,在她脸上打量一番,似乎在寻找什么相似的痕迹,随即问:“令慈可好?” 方若彤愣了一下,猛地抬头,视线在这位萍水相逢的清贵夫人身上绕了好几圈,才问:“夫人识得家母?” 纪夏秋:“年轻时候遇过两次。” 方若彤沉默了片刻,慢慢才说:“家母,十二年前已过世。” 气氛一沉,纪夏秋温和的眉宇缓缓皱了起来,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案,表情有一刻茫然。 方若彤却看着,问:“夫人贵姓?” 纪夏秋盯着方若彤那张与其母五分相似的脸,道:“家夫姓柳。” “原来是柳夫人。”方若彤道,表情带了些晚辈该有的尊敬:“夫人说识得家母,不知可否说些家母以前之事,若彤年方十七,家母去世时,还尚幼,已有太多事,记不得了。” 纪夏秋眼底有些乱意,半晌道:“你家母亲,身子一贯不好。” 这个方若彤知道,她点点头,道:“舅舅曾说,母亲未嫁之前,曾淋过一场大雨,后便身子抱恙,落了病根。” 纪夏秋轻轻叹息:“那场大雨,我也在。” 方若彤眼瞳一睁,讶然的问:“夫人是家母的朋友?” “故人。”纪夏秋没有承下朋友这个说辞。 方若彤没做声。 纪夏秋:“令慈若是知晓,她的女儿正与我同处相谈,不知会否气得跳出棺材骂我。” 方若彤皱眉,显然不喜有人拿母亲开玩笑,当然,听到这里她也明白了什么,再问:“夫人与家母有怨吗?” 纪夏秋笑得有些快意:“抢一个男子,算不算怨?” 方若彤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恍惚,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冷静:“您与家父……” “抢的不是令堂。” “……”方若彤沉默下来。 她直觉自己不能再问下去,母亲在她心中是最最尊敬,最最重要之人,母亲早逝,她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母亲的名节。 但看着这位夫人的眉宇,清浅的笑容,她又忍不住好奇,母亲年轻时,究竟有一段怎样的往事? 第949章 柳桓没有死在战场,他平了边关之乱 看她纠结万分,却咬唇不语,纪夏秋也失了兴致,心想,自己与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便摆摆手,闭上眼睛:“都过去了。”而后又道:“他终究娶的是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若彤听着,总感觉母亲被瞧不起了,问:“夫人说家母淋雨那日,您也在,莫非就是因为……” 纪夏秋没睁开眸,声音清淡得,仿佛穿越了时空,从某一场遥远的雨幕里,夹着凉意,传了过来。 “是啊。就是那日,他让你母亲,彻底死了心。” 柳桓与温蓝是有婚约的,自小定亲,青梅竹马,温蓝一直盼着柳桓娶她,但温家还没等到聘礼,柳家先等到了温家的退婚书。 温家退婚,原因很简单,当时大理寺深受皇上器重,作为大理寺少卿,方狄的身份,比起那时还只是个小副将的柳垣,耀眼了不止一星半点。 温家与方家结了盟,方狄又钟情上了温蓝,柳家那时并不彰显,虽说家族庞大,底蕴深厚。 许多人说,丞相一职,非方家莫属。 正因如此,温家退婚退得干净利落。 而后,皇上的确有心针对柳家,柳垣被送去前线。 让一个家世显赫的柳家大公子去前线奋战,这无疑是一个暗示,暗示柳家,为帝王不喜。 那段日子,柳家忍辱负重,看尽眼色,而柳桓,也领了圣命,去了边关。 临走前,他与温蓝见过一面,温蓝跟他说对不起,那句对不起,抹消了两人相知多年,点点滴滴的所有情谊。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温蓝既已决定另结新欢,我亦不便叨扰,只余一句祝福,惟望各自安好。 柳桓没有死在战场,他平了边关之乱,立了赫赫战功,助了权王立威,还遇见了,一个总在他沐浴之时,在他身边伺候,却总摸他背,摸他手,还摸过他腹肌的大头兵。 之后那大头兵上了他的将塌,趴在他身上,撒娇,打滚,说不出的精灵可人,终究是让他心乱如麻了,娶她为妻,将她带回京都,并决定用尽一生去爱护。 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亦固难测。 柳桓带来的军功,足以让柳家再入帝眸,柳家崛起,是因柳家军,是因柳将军。 温家,找上门来了。 温蓝甚至几次登门,那时纪夏秋已是柳夫人,面见女眷,自是夫人出面。 一来二去,知晓了前因后果,柳夫人不乐意了,加上温蓝频频挑衅,温家咄咄相逼,什么平妻,什么二夫人,搅得柳夫人罚柳将军睡了好几夜的书房,七八天都没消气。 再后来,就是那个雨天,锲而不舍的温小姐又来了,酸气直冒的柳夫人说不见客,但温小姐知晓柳将军与一众副将正在书房议事,她哪里肯走,绕来绕去,竟撑着伞,去了后院,见到柳将军时,她刚好崴了脚,跌到地上,漫天的细雨,将她全身打湿了,在茫茫雾色间,她就像只狼狈的白兔,坐在泥泞的地上,仰望着远处雾气朦胧间的那头雄狮。 然后,雄狮走了,似乎因为雨太大,想到了自家夫人之前穿的是件单褂的衣裳,怕夫人冷了不记得添衣,朝着反方向走了,从头到尾,压根没瞧见那雨幕里还有个人。 白兔姑娘回去就病了,大病不起,之后再不敢作妖,老老实实的嫁给了方家,老老实实的成为了方夫人。 后来柳夫人与方夫人还见过,在一些小宴大宴上,直到柳桓出事,柳家囹圄,柳将军斩首,柳夫人身亡…… 一些旧事,一去不复,纪夏秋睁开清透的眸子,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问红姐儿:“什么时辰了。” 红姐儿说:“酉时了。” 纪夏秋抬眸看向方若彤。 娇俏的女子见状轻蹙了蹙眉,转过头,去问车外的嬷嬷:“马车到了吗?” 圆胖的老嬷嬷以为小姐在逼仄的小车厢里坐闷了,赶紧道:“应该快了,小姐您再忍忍,顶多再过两三刻钟,一定就来了。” 方若彤红着脸,看了眼矜贵妇人,道:“叨扰了。” 矜贵妇人没做声,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但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逐客之意,方若彤开始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又等了会儿,终于等到马车来,她赶紧道谢下车,头也没回的上了新车。 蓝顶朴素马车行驶走了,老嬷嬷想回头道谢一声时,已只能看到车尾,便不乐意的哼了声,呸道:“穷酸人家,还有脾气了!” 说完又回了自家新换的马车,上车后,只觉得浑身通透,又对自家小姐道:“咱们的车好,马也好,耽误了这会儿时辰并不打紧,三日内必然能到青州,只是小姐,咱们这么直接就去了,当真好吗?虽说是七王爷带的信,但李家小姐不是传失踪了?为何会在青州给您写信?” 方若彤似乎还在想之前之事,有些恍惚,闻听老嬷嬷的话,也只是平静的回:“茵儿之前就与我说过,钟情了一人要与其私奔,我是不赞她的,但她胆大妄为,还真去了,之前失踪之说,怕只是骗李家哥哥,她拐了七王爷替她维护,但终究惶恐,才叫我去,让我陪她。” 老嬷嬷还是不太放心。 “这到底是出远门,虽说夫人与老夫人同意了,可少爷回来,必会追问,小姐,咱们要不要差人送个信给少爷?” 方若彤觉得未为不可:“你去办。” 老嬷嬷得了令,心里稍微松快一些,又探头,嘱咐马车赶紧前行,这天已经要黑透了,赶紧找个客栈住下才是。 马车前行,老嬷嬷一边催问车夫最快的客栈还有多久,一边拿出早已备好的糕点,想给自家小姐先垫垫肚子。 方若彤捻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酥软香脆的甜泥在嘴里蔓延,她吃了两下,像是终究克制不住,抬头,问嬷嬷:“嬷嬷可知母亲?” 老嬷嬷:“小姐怎的突然问起夫人?” “只是随意问问,那时候年纪太小,许多已是记不住了,嬷嬷可还记得?” 老嬷嬷摇头,模样十分遗憾:“老奴进府的时候,夫人已卧在病榻半年,老奴是被分来照料小姐您的,为怕过了病气,您屋子里的人,是一个不许去主院,老奴也就远远见过夫人一次,虽说那时夫人已很不好,可那通身的美劲儿,依旧让人印象深刻。”说着,又抬头看着方若彤,道:“小姐也是,小姐与夫人长得像,比起夫人孱弱娇赢的美态,更多了几分清灵可人,更是好看。” 这些夸赞方若彤平日是听了不少,心里无波无澜,却继续追问:“父亲曾经,待母亲可好?” 老嬷嬷立刻道:“那还用说,小姐,可是有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到您耳朵里?您可千万不能信啊,老爷待夫人,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若要真有什么不好,温家哪能与方家毫无隔阂的相交至今?” 方若彤听着,也觉得是这个理,心又平静下来。 第950章 早已偷摸着跟辽州眉来眼去 马车又行驶了两刻钟,依旧没找到客栈,最后只能在一处庄园暂住。 因为报了方家的名头,庄园的管事便很殷勤的为她们布置客房,同时又提道:“先前也有几位贵客借宿,给安在的东苑,与方小姐应当不会冲突,只是说上一声,免得有所冲撞。” 老嬷嬷开口应下了,对那同样借宿的另一批人并不好奇。 可就在老嬷嬷吩咐小丫鬟给自家小姐打水,准备沐浴时,却看到院子的另一边,正走来三道熟悉身影。 老嬷嬷立刻住了脚,看着那三人由方才的管事亲自迎进来。 管事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致歉:“不知夫人会来,东苑那边给借出去了,这边也有几位客人,难为夫人只能暂住偏房,若不然小的去东苑那边说一声,给您将东苑腾出来?您身子不好,这边夜里有凉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那被唤作夫人的妇人却摆摆手,脸上平静:“既借出去了,无须再忙,这里也很好。” 管事听夫人这么说,面上却更焦急了:“这,这……” 不等管事急完,那夫人已经进了一间较大的客房,管事无法,只好逮住夫人身边一个车夫模样的中年男子道:“风大哥,夫人没生气吧?我看红姑娘看我的眼睛那般冷,要不,我还是去东苑说说?那几位客人看起来也不太讲究,我给她们安排去南苑,您说……” 被唤作风大哥的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拍拍管事的肩膀道:“红姑娘一直就那个脸子,除了夫人,你看她瞧谁眼睛是不冷的?夫人没生气,你且安心就是!南苑那边住着好几位老人,进出都不好看,将客人安排去那边,怎么好说?无事的,夫人只是暂住一日,明个儿一早咱们便要启程,你尽管布好膳食热水,让夫人早些吃了歇息便够了,别怕,夫人和气得很。” 管事半信半疑,也不敢耽误,赶紧应嘴,就打算亲自去厨房吩咐。 方家的老嬷嬷见状,赶紧叫住那管事,道:“敢问我家小姐的膳食何时能送来?” 管事正着急,哪里管的上这老嬷嬷,一边往外走,一边敷衍:“老人家吩咐小丫鬟去催即可,厨房接了三波外客的膳食,怕是有些忙。” 到底寄人篱下,老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刻钟后,又眼看着那管事亲自差着一溜烟人来,端上精致膳食,汤汤水水的往那位夫人的房里送,心里就不乐意了。 那膳食一看就是替自家小姐准备的,怎的却送到了隔壁去? 自家小姐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凭什么那边才来一刻钟就能有吃有喝的? 老嬷嬷不甘心,拉了一个送菜的小丫鬟,语气不阴不阳的问:“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头,怎还有截人家饭菜之说的?” 小丫鬟听老嬷嬷这么说,赶紧看看左右,才哎哟道:“老妈妈您可歇上嘴吧,您这话要是让咱们管事听到了,怕是顾不得您家小姐的身份,也得将你们撵出去。” 老嬷嬷气恼:“撵出去?我们可是大理寺方家的亲眷!” 小丫鬟笑了声,道:“可咱们的园子,是丰州定王的别苑。” 老嬷嬷愣了,之前就看出,这庄园高雅别致,人丁众多,一看应当就是某位权官的附苑。 但却没想到,竟是千里之外的定王? 定王乃是先帝第九子,当朝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当年皇上登基,除了少数几位王爷给发了封地赶走,其他的,大多都不明不白的“身染重病”死于非命。 而这位定王,要说起来,实在没什么存在感,母妃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家嫡女,得了封地后,去了丰州也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着,据说是这两年与辽州的权王来往频繁,因此,这定王之名,才在京都流传了起来。 这小丫鬟说这院子是定王别苑,呸,什么定王?分明是权王的门户! 丰州早已归顺辽州,便是老嬷嬷一个内门之中的老仆都知道的,但因着权王名讳滔天,又被圣上忌惮,出门在外必然不好声张,这才用了定王的名讳。 想到能被权王庄子上的人奉为上宾,老嬷嬷一下有些惊异,那位夫人,坐着蓝顶马车,看起来又穷又寒酸,怎么难道身份竟那般不凡? 皇上重病后,京中局势便一直虚虚浮浮,虽说政事上有太子、三王、七王同内阁诸位大臣连合治理,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只要不登基,这局势就得一直乱着,这个期间,朝中有多方势力,早已偷摸着跟辽州眉来眼去,毅然一幅,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支持权王造反的意思。 在这样的乱局下,方家虽说统管大理寺,但也是说不上话的。 倒是方家与七王关系亲近,多少被盖上了七王党的名头。 老嬷嬷心里百转千回,再不敢提膳食的事儿,灰溜溜的回了房间,瞧见了自家小姐疑惑的眼睛,也只能再拿出几份糕点,让自家小姐继续垫肚子。 直到又等了半个时辰,她们的膳食才给送了来,因着吃糕点都吃了半饱,方若彤也就草草用了两口就搁下筷子。 老嬷嬷看得心疼,但又敢怒不敢言。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上启程时,老嬷嬷还十分警惕。 等到出门前,都没瞧见隔壁那夫人的房门打开,嬷嬷松了口气,催促下人赶紧装车弄行李,上路了。 可在她们刚出了院子时,隔壁房门开了,一身红衣的丫鬟单手提着个硕大的包袱,扶着自家夫人,正走出来。 老嬷嬷看的头皮一麻。 却听自家小姐疑惑一声,站住了脚步:“她们也在此借宿吗?” 老嬷嬷硬着头皮的含糊:“或许吧,小姐,马车备好了,咱们走吧。” 方若彤却犹豫一下,道:“既是相逢,自该打个招呼。”说完,竟朝那位夫人走去。 纪夏秋也没想到还能见着这位方家小姐,见其走过来,便停住了步,只看着她。 方若彤上前,微微垂眸,轻声道:“昨夜睡得早,不知与夫人比邻,实在凑巧。” 第951章 这是怕他死得不够快吗? 纪夏秋淡淡的笑,面上大方:“的确缘分。” 看对方不愿多聊,方若彤也没再说什么,又颔了个晚辈礼,便走了回去。 双方既算萍水相逢,将来又应当再无交集,多话自然也就不必,只算礼数颔首一番,便也够了。 方若彤走在前头,纪夏秋在红姐儿的搀扶下落后几步,两帮人前后脚的出了院子,朝着大门走去。 管事早已在大门口等着,见人出来,亲自上前殷勤。 方若彤昨日见过这位管事,正想亲自开口多谢一番,便见其直直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朝着她后头那位夫人走去。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可有什么不适的?丫鬟伺候得可如意?” 一番嘘寒问暖,听得前头的方若彤愣神,又被老嬷嬷拉扯一下,催促:“小姐,咱们上车了。” 方若彤只好上车,却透过车窗,又看了外面许久。 这一看,就看到大门内,又走出来一拨人。 这些人,应当就是昨日管事提到,住在东苑的那几位客人,因着都是男客,方若彤没多看,收回目光,放下车帘。 而方若彤这一避讳,却没瞧见还未上车的那位夫人一行人,正好与那几位男客碰了个正着。 纪夏秋瞧着眼前这几张陌生面孔,视线浮浮,最后落在了人群最后头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似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抬眸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身畔的红姐儿脱口而出:“岳……” 才说一个字,就又住口,显然也是意识到情况不对,不敢声张。 纪夏秋徐徐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也没再看什么,上了马车,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头。 风叔驰着车走,红姐儿却还透着晃荡的车帘,往后面瞧。 等到那庄园大门越发窄小,红姐儿才不安的回过头来:“坊主,那不是……岳公子吗?” 虽说带了人皮面具,遮了原本容貌,但认识的人,却依旧一眼就能瞧出那犀利得独一无二的目光。 曾经在丰州时,那位岳公子陪在少爷身边多年,红姐儿见过其无数次,万没有认错的。 纪夏秋只是“嗯”了一声,似乎不虞多谈。 红姐儿却好奇:“岳公子这是有事要办吗?但他一向独来独往,怎的这回却与旁人一道?那行人里,我瞧个个都是功夫顶尖的,最前头那个,身形步伐均带了些外域之气,古怪得很,岳公子怎的与他们凑在一起。” “外域?”纪夏秋回忆着之前那群人的身形,叹气了一声道:“巫族,可算外域?” 红姐儿眼瞳一震:“巫族?巫族不是效忠……” 巫族不是效忠权王的吗? 是啊,效忠权王,而此时,那素来神神秘秘的岳单笙,正乔装打扮,与权王一众鹰犬同路…… 他,到底想做什么? 很久以前,纪夏秋就不太过问岳单笙之事,因着知道,这个人,她操控不了,想过问也没有这个手段,那阵子,她甚至希望岳单笙能离开,不要老缠着陌以,让陌以对这位大哥如此依赖。 而似乎也知晓了她的心意,岳单笙找过她一次,深谈一番,那次后,她便看开了。 只要对方对陌以没恶意,那也就够了。 说到底,相交以来,岳单笙除了神秘古怪外,的确没做过任何伤害他们之事,既然如此,她也没道理以小人之心。 再之后岳单笙离开丰州,行踪不明,她便知晓,他是有正事要办了,至于办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不关心。 如今瞧见他竟与权王之人同行,她也没过问,只要对方没向他求助,她便不该多管闲事。 红姐儿已经不问了,纪夏秋看她一眼,见她还是满脸好奇,但偏偏又得憋着,笑了一声,说:“尽快赶路吧,他的事,咱们管不了。” 红姐儿点头,探头催促风叔加快车速。 而与此同时,在她们之后的另一批人,也上了马车,星义看着人群最后头,那位三日前才从辽州赶来与他们会和的同伴,问道:“仇义,之前那位夫人,你认得?” 其貌不扬的青年冷淡的看他一眼,摇头。 星义皱了皱眉,提醒:“此次前往青州,不可声张,暗中行事,你可明白?” 仇义不耐烦的“嗯”了声,闭上眼睛,不虞多谈。 星义又瞧了他半天,见其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死人脸,也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催促车夫快马加鞭。 通往青州的官道上,进来就尤为的热闹,托了付家老爷子寿诞之福,最近来往车流络绎不绝,硬生生是让官道边旁营生的茶寮客栈,赚了个金银满钵。 日子好过了,老百姓嘴里就热闹了,多少人闲聊狎谈间,都是对青州付家的推崇。 也难怪,托了付家的福气才赚了银子,付家又是青州的土皇帝,多拍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 方若彤抵达青州时,正是晌午,老嬷嬷提议先停下来吃点东西,下午就能进城。 一进客栈,便瞧见里头说书先生正被围着,嘴里说着青州付家七公子的轶事。 方若彤去了二楼的厢房,透过厢房的窗户,恰好能看到一楼的景致,便也阻止了老嬷嬷关窗,在上头跟着听起来。 说书先生正说得兴起,言谈间全是钦羡:“好家伙,拳头那么大的珍珠!掌柜的送上时,付七公子就看了那么一眼,嘴皮一掀,就说,样式倒是不错。掌柜的大喜,赶紧说要镶给七公子做个念想,七公子转口一言,却道,磨碎了喂狗,似也不算亏待……” 周遭立刻有人反驳:“可胡说吧,拳头那么大的珍珠磨碎了喂狗?别说有没有这么大的珍珠,就说喂狗,这么大的福分,哪里够格吃啊。” 说书先生一笑:“看官一瞧就不是咱们青州人吧,付家七公子,爱好广泛,喜弄珍宝,能入他眼的东西,那是一百个搁在心里头宝贝着。不入他眼的,喂狗那都是宽厚,喂猪喂耗子的都有,那掌柜的本以为深海珍珠贵重,却不想那样大小的珠子,别说七公子瞧不上,就是付家得宠的丫头下人,都没得正眼看的。”说书的,难免夸大其词。 此时又有人道:“如此好逸贪宝,当真纨绔至极,付家盛名滔滔,子孙怎的都是这种货色?” “哟,看官您可莫要瞎说,这要让有心人听了去,明个儿老汉怕是就瞧不见您了。” “你这是威胁我?怎么,这还没入青州城呢,付家的手就伸出来了,老子是京都来的,天子脚下都待过,还在你青州待不下去了?再说,我分明听说,前两日你们那付七公子私放刑犯,置林设猎,已被京都来的大人给惩治下牢了,你们这些做百姓的,不在此时多为其说些好话,倒是将他平日眼高于顶,游手好闲的事迹一一道来,这是怕他死得不够快吗?” 第952章 柳蔚身首异处的消息 “京里来的大人?看官说的,莫非是那位镇格门的大人?”说书先生像听到了什么大趣儿,笑得不可抑制:“说您是外地的吧,您还不信邪,那位京里来的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会?” 说书先生道:“听说是出了事的第二日,就走了,当然,说是走了,但付家大爷出了手,谁知道是怎么走的!总之,以后你们怕是瞧不见他了!” “呔,莫非你们青州人还敢对我们京里来的大人动用私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汉子气的又拍桌子又跳脚。 说书先生却只是好整以暇,冷眼旁观,周围看戏的,或有唏嘘的,或有得意的,总之,各色各貌。 方若彤坐在厢房里,眼见菜色上齐了,问老嬷嬷:“他们说的是什么?京里来的大人?” 老嬷嬷也不清楚,说去打听一二。 出去了片刻,老嬷嬷再回来时,就打听清楚了,说:“好像是镇格门的大人来了青州,还闹出了一件事,得罪了付家的七少爷,不过之后,好像没人再见过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没去衙门,也没去付家,就有人传出来说,那位大人已经走了,还有人说,那位大人他是让付家人抓到,偷偷处置了。哎,这付家,以前倒还算规矩,这阵子皇上病重,就乱成了这样,小姐,咱们找到李家小姐就赶紧回吧,出来时满以为这是个正经地方,没想到比京里还遭。” 方若彤不置可否,又问嬷嬷:“我的信呢。” 方若彤又收到一封信,信从青州传来,还是李茵写来的,是让她进城后去东三街后的红木阁楼找人。 念了念上头的地址,方若彤将信递给老嬷嬷,道:“下午进城便直接去,早日找到茵儿,我也放心。” 老嬷嬷应下,问小姐还听不听说书,方若彤不虞听了,摆摆手,示意老嬷嬷关窗吧。 老嬷嬷将窗阖上,杜绝楼下呱噪的声音时,却错过了一楼偏角落一处,那正在闲适听书的两道身影。 柳蔚喝了一口白水,歪着头,问身边正在为她剃鱼骨的容棱:“他们说的那位京大人,是我?” 容棱将鱼刺都摘了,只剩白白的嫩肉,夹着那肉,送到身畔之人嘴边,待柳蔚一口咬住,才道:“是吧。” 柳蔚吃完了说:“这青州人编话可比京都人厉害多了,不过是不愿在付家地盘声张,稍稍低调些,这就传出我身首异处的消息了。” 容棱又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里,道:“明日就听不见了。” 柳蔚知道他的意思,看他一眼,想了想,提醒:“你好好说,别把付家人吓着了,咱们没走,他们可连大气都没喘通透过。”说完又看看外头,啧了一声,不耐烦:“你确定在这儿能遇到抓李茵那帮人?我怎么没瞧出谁可疑呢。” 在青州几日,除了第一日闹了件事,后头柳蔚与容棱都是深居简出,因为住的是官府驿站,没住客栈,更没去付家安排招客的别院,外面的流言就混杂起来,越传越离谱。 柳蔚也不在意。 要说她这几日在忙什么,自然忙的就是柳陌以的身子。 柳陌以失血过多,虽然救了过来,但到底伤了根儿,因着不愿他头两日疼得难受,柳蔚就给他用了不伤身的迷药,让他多睡了些时候,第二日下午他醒来时,身子已经过了最初的劲儿,没那么疼了,也少吃了些苦头。 柳蔚一直前前后后的给柳陌以调理伤势,付子辰从那日后也没回过付家,跟着住在驿站。 柳蔚没带侍从出来,容棱又不准她贴身照料柳陌以,付子辰的存在,这时,就变得重要起来。 柳蔚也不追责他的过失,尽管让他将功补过,叫他把柳陌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来,柳蔚是打算等柳陌以再好上一些,她与容棱就先回京的。 答应了小黎尽早回去,但因为路途延误,本就超时了,若是还赖着不走,怕是家里的小家伙就要翻天了。 但就在昨夜,柳蔚不巧听到暗卫向容棱禀事,提到了李茵。 李茵果真是被带到了青州,暗卫打听到的消息,也模模糊糊,只说有人在西三街那边见过她。 西三街有三座付家的别院,还有一整面的临街铺头,柳蔚估摸着,李茵是被付家带来的,只是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可受了亏待。 按理说,她是有用的,应当不会有人虐待她。 又吃了几块鱼肉,待将鱼身最嫩的地方都吃完了,柳蔚才一边擦嘴,一边东张西望。 容棱将她的脸掰回来,往她面前放了一碗枸杞汤。 柳蔚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汤,等稍稍没那么烫了,才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抿起来。 柳蔚喝得痛快,时不时嚼两颗枸杞子,吃的满嘴甜味。 “一顿饭都吃完了,真的会有人来?” 柳蔚没什么耐心的嘟哝一句,便感觉手被人抓起来,她回头去看,就瞧见容棱握着她的手,正拿着泡了温水的湿帕子,为她擦手。 待擦干净了,柳蔚觉得满手凉气,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容棱的鼻翼,让他也凉一下。 容棱看她一眼,又为她擦另一只手。 等两只手都擦好了,柳蔚看着容棱,问:“你真的确定是这里?青州城有三个城门,一个港口,你就确定是这个城郊?” 容棱抿了口茶,但因着味道一般,并未深饮,也是啄了一下就放下杯子,平静的道了一个字:“是。” 柳蔚看他自信,也不好说什么,撇撇嘴,等吧。 干等太无聊,柳蔚又把目光聚到前面的说书先生那儿,瞧瞧还能听到什么趣闻。 青州城郊是交通要塞,进城的进城,外出的外出。 忙忙碌碌,不过半个时辰,馆子里差不多已经又换了一批人。 柳蔚瞧了眼时辰,有些昏昏欲睡。 却在此时,眼眸恰好一转,瞥到了一抹异色。 柳蔚眼睫动了动,方才的倦怠一闪而过,眼中凝起了实意,她推推身边的容棱,问:“可是那三人?” 说书先生还在侃侃而谈,而坐在先生前方不远处桌上品茶的听客里,有两男一女,显得尤为突兀。 两个男子俱是三十岁上下,看起来凶神恶煞,而那女子年纪也不算轻,浑身透着股娇娇滴滴的风尘味,面上脂粉极重,眼尾还有一颗勾魂痣。 第953章 柳蔚咂嘴看戏 柳蔚也是多看了两眼,才将这三人联系起来。 三人言行,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认识的,但三人偏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神。 三人的眼神都在打量,审视,目光在所有客人中绕了又绕,似乎在搜寻着谁,又仿佛谁也没找到。 容棱没有做声。 柳蔚没听到他的回答,转头去看他,却见对方的视线并不在那三个可疑男女的身上,而是在…… 柳蔚顺着容棱的目光看去,轻而易举瞧见了客栈二楼,一名走在众多仆从中,头戴羽笠,身姿婀娜的女子。 那羽笠看起来很严实,柳蔚瞧不清女子的真容,却能从女子身边的仆从数量,以及女子的衣式仪态,看出她出身不凡。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柳蔚目光变得有了兴趣,她看看那女子,又看看楼下两男一女,果然,见到那女子下楼来,两男一女的眼神立刻变了。 那是种“终于找到了”的眼神。 柳蔚问容棱:“那姑娘,你认得?” 容棱已经收回目光,眉头蹙了蹙,片刻摇头。 柳蔚看了看他的表情,也分不清他是真不认得,还是假不认得,但她却说:“我认得!” 容棱看着她。 柳蔚道:“衣服是定制的,布料是云锦,衣裳上的纹绣,是云绣,她这一身衣裳,二品以下官员亲属,是绝对穿不起的。云绣现如今除了皇宫里,你还见过哪儿有?她家仆从下人的衣裳,竟也用价不菲,那老嬷嬷,走在最前头那个,身上穿的是芙蓉绸缎庄的东西,手艺看起来像苏娘的,苏娘你可记得,上回金南芸给我带的两套宽松衣服,就是苏娘制的,这苏家娘子绣衣服是有门派的,早几年在宫里当御用绣娘,这是年纪大了才放出来,眼睛不好,一个月也就制一件,这老嬷嬷能穿得起苏家娘子做的衣裳,但衣裳的大小却不太合身,大抵是府里哪位老夫人赏的。能将苏家娘子这一年就十二件的衣裳随意赏给个下人,这家的身份,至少也是官封二品以上的,当然,也有特例,一些深受圣宠的大家,也有这个脸面。” “所以?”容棱对那些绣品并不了解。 柳蔚也是前阵子突然爱上绣花,才关注了不少。 柳蔚道:“所以,这女子我认得,好像是叫,方若彤?方家的大小姐,方若竹的妹妹。” 说方若彤,容棱一时不见得能想起是谁,但方若竹,容棱就清楚了。 容棱“嗯”了一声,又看柳蔚:“如何确定是方家的?” 京都一品大家,不说太多,好歹也有十来家,怎么就知道是方家? 柳蔚白了不细心的男人一眼道:“下人手帕上绣了方字,丫鬟又叫她大小姐,你说呢?” 容棱倾耳去听,果然听到有个伴在婀娜女子身畔的小丫鬟轻声叫着“大小姐慢些走”。 而那小丫鬟手上捏的手帕一角,也的确绣了族纹。 柳蔚兴致勃勃的对容棱道:“你说方若彤来青州做什么?那三个人,是冲着她来的吗?” 她正嘟哝着,就见那两男一女,突然起身,却并未朝方若彤走去,而是拐了脚,去了门口。 柳蔚咂嘴看戏,见方若彤也出了客栈,赶紧起身跟出去。 容棱在后头结了帐,出来时,正好看到方若彤上了马车,马车匀匀前行。 柳蔚赶紧上去他们的马车,撩开车帘,对他招手:“走了走了,你快上来。” 看她终于来精神了,容棱也不知说她幸灾乐祸好,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到底上了车。 车夫是雇佣的,听命行事,雇主说跟着前面那辆马车,坠着点,别太近被发现,他也就老实隔远些。 马车一路走,进了青州城,就往东三街走。 柳蔚在车上问容棱:“怎么不是西三街?” 容棱没回,只抓着她的手,让她别上蹿下跳的。 马车一直跟了足有半个时辰,突然,前面的马车停了,接着,有个小丫鬟跑出来,像是去街边摊贩那里问路,那摊贩正要说什么,突然“哎哟”一声,捂着头往后瞧。 柳蔚眼睛尖,瞧见了是之前见到的两男一女中的一个男的,拿了石头扔那摊主,摊主吃痛不已,一摸后脑勺,一手的血。 摊主吓得大惊失色,哇哇乱叫,旁边其他人也跟着上来查看,还有让他去医馆包扎的。 这么一番闹剧,问路的小丫鬟就被挤到了人群外头。 小丫鬟正束手无策,一个身上挂着风尘味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过来,捏着小丫鬟手里的纸条看了一下,说了句什么,指了个方向。 小丫鬟连口道谢,又上了马车,接着,马车就开始往西方行驶。 柳蔚在后头瞧见,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 一路上,马车停了三次,三次遇到的,都是那两男一女中的其中一人,原本是去东三街,这一走,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西三街。 刚进西三街的胡同口,似乎也发现走错路了,马车又一次停下,但不知为何,往日热闹非凡的西三大街,今个儿却轻丝雅静,来往竟没几个闲人,街上连摊贩都没两户。 马车一停,下来问路的丫鬟还没站稳,突然,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衣人,马车被团团围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人全被抓了下来。 柳蔚与容棱在进胡同前,就下了马车,付了车夫银子,让车夫自个儿走了。 如今两人站在街尾,尽看着前头的大戏,并未上前相助。 方若彤被抓下马时,花容失色,头上的羽笠因为挣扎早已掉了,她身边的丫鬟个个人人自危,就连那一直贴身服侍她的老嬷嬷,也被堵上了嘴,正呜呜的叫唤。 方若彤满脸涨红,仿佛弱柳迎风。 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二话不说就对方若彤动手,方若彤想搬出自个儿的身份都来不及,嘴也被一条丝巾塞满。 方若彤气得红了眼睛,频频向周围零散的路人张望,祈求有人相救,但那些人却像瞎了一样,没一人过来。 方若彤终于知道自己或许中计了,眼泪落了下来。 第954章 容棱是被撞破好事,捉奸在床了吧?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55章 容棱不愿意“三人行” 晚上再去流连巷时,整条街道,都与白日截然不同了。 虽说白日也营生,但到底晚上才是最好的时候,端听那不息不止的男声,与四周不断充斥的女子娇滴轻吟,欢声笑语,便看得出,这里的欢事,此时尚才开始。 柳蔚下了马车,身上那套玄黑的衣袍,与容棱那套看起来五六分相似,但两人一个身形纤瘦,一个身姿挺拔,腿长个儿高,看着背影,就透着浑然不似的两种味道。 有眼力的迎门姑娘,最会从客人的衣着打扮看身份,瞧见两人,登时好几家的姑娘都迷了眼,娇笑着就走了出来,贴服着唤道:“公子瞧着好眼生,可愿与奴家说说闲话?” 柳蔚不一会儿功夫,便被七八个女子围上。 嗅到她们身上混杂的脂粉香,柳蔚摸了摸鼻尖,正要说话,手腕便被一股力道攥住。 柳蔚回过头,就瞧见容棱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容棱身边也围了不少女子,但因他看着冷面,姑娘家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柔声试探,此刻,却看他明显不虞,姑娘家更不敢上前,只又退了半步。 容棱拉着柳蔚,像是拽着一位家弟,也不管那聚集不散的烟花女子,直接拽着人往“一点红”去。 一点红的迎门姑娘看到此景,立刻见牙不见眼,娉娉婷婷的挤开争客的别家姑娘,尾随着便跟了上去。 柳蔚小声问容棱:“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容棱没做声,只瞥了她一下。 柳蔚又问:“是付子辰又跟你说什么了?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而且,他惹你不高兴,你冲我甩什么脸色?” 容棱心情的确不好,但这不好绝不是因付子辰,一个付子辰,几句酸里酸气的挑衅之言,尚激不起他的怒气。 真影响心情的,唯柳蔚一人可矣。 但这当事人,却全不自知。 迎门姑娘很快追了过来,犹豫一下,没敢靠近容棱,却靠近了柳蔚,一上来就挽住柳蔚的胳膊,娇滴滴地说:“公子走得好快,可是心急,莫非咱们一点红里,还有公子的老相好?这般心急火燎的,是看不上奴家呢?” 柳蔚又嗅到女子身上的香气,但因着只有一人,没有多味重合,倒也不算难闻。 柳蔚想去后院,借这女子进去,是最合适的,便也按下耐心,反手握住那姑娘的手,轻声说道:“国色天香,在下怎会看不上?” 迎门姑娘被柳蔚这通夸奖说的满脸娇红,又感觉到手指被握住那温暖的触感,心头激荡,直接就贴身过去,身上薄薄的衣裳根本盖不住什么,那玲珑有致的躯体直接压在柳蔚臂弯,轻轻地说:“公子,外头好冷,可愿与奴家回房歇坐,再喝两杯热酒,暖暖身子?” 柳蔚顺势搂住女子的肩膀,将女子抱得紧紧的,贴着女子的耳朵说:“但凭你来做主。” 气音绵长,呼吸相融,只听得姑娘耳根发烫,双腿发麻。 两人情投意合,相看对眼,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要共度春宵,一夜笙歌的意思。 迎门姑娘知情识趣,立马就挽着新客人要去后面厢房。 柳蔚顺势而为,又想到容棱还落着单,就回头,对他道:“兄长一起吧。” 迎门姑娘方才还娇羞的脸,这会儿更是红了,要一起,那就是三个人一起,青楼楚馆,三四个人一起的乐子也是常常有的,但眼前两位,皆是容貌上等,衣着不凡,能与这两人一起,这可是她的运事。 迎门姑娘当即便欲迎还拒地抬眸,又看了容棱一眼,眼中波光粼粼,似是非常渴望。 容棱的面色依旧沉着,瞧着柳蔚游走花丛,手段老辣,情话更是张口就来,心里的郁气,再是堵不住。 浑身的冷气,嗖嗖地直往外冒。 他的不虞之意若是浅了,脸上是看不出的,这是皇家子弟的本事,喜行不露于色,但不虞若是深了,那就是谁都能感觉得到那股阴风吹刮,只刮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迎门姑娘到底见识浅,只以为这位公子看不上自己,不愿同自己三人行,便赶紧道:“公子上等之人,自该有更好的来服侍,绿焉缘浅,这便给公子找个上佳登对的。” 说着,便转头招了个小仆,让小仆去将妈妈叫出来。 小仆瞧了眼这两位客人,与大厅里别的客人,无论气度还是长相,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敢耽搁,立马去叫了老鸨。 老鸨是个三十岁上下的艳丽女子,捏着手帕就过来了,看了两位公子一眼,便对绿焉说:“女儿还不快带你的上客回房歇息?这位公子嘛,自有你如愿姐姐服侍。” 妈妈搬出了“如愿”,一点红的头牌,绿焉到底放心了,撒娇着要让柳蔚随她先走。 柳蔚不愿浪费时间,虽不知容棱为何不愿与她一起走省事儿,却也来不及多问,只道:“那兄长便请自便。”说完,搂住绿焉的腰,与其离开。 容棱看着柳蔚的背影,视线钉在她那只抱住别人的腰,还不安分的摸来摸去的手上,久久未动。 老鸨是个懂事的,立刻就招呼两个小姑娘,迎着容棱要带他去厢房。 容棱看柳蔚彻底消失,才沉着脸,回头的视线,却因没有收敛,而透出十足的寒意。 老鸨看得吓了一跳,面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忙让下仆去叫如愿。 柳蔚与绿焉回了房。 绿焉知道,越是文质彬彬的人,越是不喜俗气的开场,她为显特别,还当真叫了酒菜,先与柳蔚说了许多闲话。 话里话外,皆是诗词歌赋,情话绵绵,还在饮酒三杯后,红着脸,脱了外衣,只露出里面的红色肚兜,说要给客人弹琴。 柳蔚淡笑着答应,让她弹她拿手的,眼睛却看着门扉,心想容棱那边到底什么时候好。 等到绿焉一曲弹毕,站起来,却因不胜酒力,而摇摇晃晃的歪到柳蔚身上时,门外还是没有动静。 柳蔚脸色有些绷不住了,那绿焉却已经趴在她的身上,倚靠着,玩着她的衣裳带子,轻吟娇媚的声音,缓缓吐出:“公子,奴家是不是醉了?” 柳蔚耐心的拖着她的下颚,说:“醉了更美。” 绿焉握住柳蔚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眸意悠转,说:“那公子可愿为奴家解解酒气?” 柳蔚瞥着她:“你要本公子如何解?” 第956章 容都尉也是过来人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57章 你我要走,谁又拦得住? 小门里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柳蔚等了一会儿,听对方迟迟不做回应,便要起身,正在这时,一只脏污的手,慢慢地露了出来。 那只手,骨架很小,皮肤上脏得斑驳。 柳蔚看着那只手,这低矮的小门,大大地影响了她的视角,令她不得不再次蹲下。 那只手慢慢往前挪了挪,透过刑室晃动的浑浊烛光,柳蔚看到有一人,慢慢爬出来,爬到小门门口时,终于露出一张脸。 一张脸上,青白交错,双眼失神。 李茵的脸。 容棱还在上头等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洞洞的地室入口,耳朵仔细听着周遭的一切声响。 半刻钟过得很快,窗户外面,如期传来了脚步声。 “老三?老四?小九?” 一道声音连着叫了三声,却没听到半句回应,片刻后,又静默了。 不多时,容棱清楚地感觉到周围气氛又变得十分紧绷,且一触即发。 有人围了上来,将房间外头团团围住,来人数量听着是不少,至少得有十五人以上。 容棱今日没有佩刀佩剑,若要动手,得是赤手空拳。 双手慢慢交叠,搓攥,活动了一下手掌,他并不惧以一敌十,甚至更多,只担心引来更多的人,平白招摇。 “嘘。”倏地,闻听一声轻响。 容棱眼神一闪,转过头来,清晰地看到地室入口那儿,一颗黑黝黝的脑袋钻出来。 柳蔚动作很小的爬出来,看到容棱后,她调皮地笑了一下。 正要询问她有否受伤的容棱:“……” 柳蔚不太爱笑,尤其是这么傻笑,但凡她这么笑,要不就是有事相求,要不就是做了什么错事,心虚。 此时,容棱不好确定是前者还是后者,但无论是前是后,应当对他们眼下的困境,都没有丝毫帮助。 柳蔚只瞥了容棱一眼,便附在入口,对里面道:“出来吧。” 说罢,又一颗黑脑袋钻出来。 柳蔚伸手去扶,跟后头的人合力将昏迷未醒的方若彤拖拽出来,又伸手,去拉剩下的一人。 李茵也出来了。 她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半个身子都压在柳蔚身上,眼角微微发红,明显是刚哭过。 李茵身子怯怯地缩去了柳蔚背后,害怕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床榻旁边正盯着自己的冷面男子。 气氛有些僵硬,屋内死寂一片,屋外剑拔弩张,柳蔚也感受到被包围了,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柳蔚对容棱轻声道:“下面是个刑室,刑室里绑着个死人,死了应当有一两天了,但没人收拾,李茵就被关在刑室附带的耳房里,那耳房很小,她在里面站都站不起,只能坐着蹲着趴着,方若彤是今天被送进去的,或许一直没醒过,或许醒了又晕了,李茵没受伤,但精神很不好,耳房没上锁,我想刑室里那人怎么死的,死的过程,她都看到了……” 柳蔚说完,躲在后面的李茵眼睛又红了,她紧紧地抱住柳蔚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李茵被“精神虐待”过,身体虽没受伤,但精神冲击太大,从见到柳蔚开始,便一句话没说。 容棱的表情没有变,眼中没有对谁的同情怜悯,事已至此,人已经带出来了,还能再关回去吗? 看看弱柳迎风的李家小姐,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方家小姐,容棱沉默。 柳蔚忙道:“外面人虽多,但你我要走,谁又拦得住?我背着李茵,你背着方若彤,冲出去?” 容棱没回答,只狠狠地又看了柳蔚一眼,才伸手去抓死尸一样的方若彤。 容棱习武之人,力气较大,他托住歪歪倒倒的方家小姐,却并未背,只是用手提着。 柳蔚弯腰,让李茵上自己的背。 李茵红着眼睛凑过去,小手刚要环住柳蔚的脖子,衣裳后领却倏地被一拉,她回头,就发现自己也被三王爷提住了,三王爷左手提着若彤,右手提着她。 李茵害怕得一下就要哭了。 柳蔚明白的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推开房门。 房门一开,飓风一般,十几把刀剑齐齐袭近——柳蔚眼皮一跳,身子左闪右避,避开所有攻击,还利落着回头对容棱道:“带人先走,我殿后。” 容棱知道她的水平,放心地架起轻功,转瞬即逝,柳蔚在帮他拖延了片刻后,趁着一个空隙,也凛身跃起,随即消失不见。 两人的确是要走谁也拦不住的那种人,拖着两个人肉包袱,也并未有丝毫阻碍。 但后面的追兵,却不依不饶,俨然一幅天荒地老也要追到你的架势。 为了甩掉他们,两人飞得上天下地,东钻西跑,且不说尚有意识的李茵怕得如何魂飞魄散,就是昏迷未醒的方若彤也摇摇摆摆,一幅随时都要背过气去的模样。 柳蔚想叮嘱容棱小心些,莫将两个姑娘折腾狠了,但看容棱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她又把话咽回去了。 肯救她们,这人就已是不高兴了,再提要求,他没准这就把两姑娘扔下去摔死。 这种狠事,容棱是干得出来的。 绕来绕去,飞来飞去,足足过了快有小半个时辰,才将后头的追兵们彻底甩开。 与此同时,付府大院一书房内,付家大老爷付鸿晤正在与他的长子说话,说的内容,便是针对尚留在青州,还未回京的李国侯。 接到密报这时,付子言正说到自己的打算,外头就突然有人敲门。 付子言立马住了口,付鸿晤说了句“进来”,便有小厮推门而入,奉上一封书信。 付鸿晤拆开看了,表情顿时大惊,霍然起身,一拍桌面! 付子言也跟着起身,不解的问:“父亲,出了何事?” 付鸿晤看了长子一眼,又闭了闭眼,将书信收起,道:“无事!” 付子言看着父亲手上的书信一截,那书信封皮是红色的,唯有青楼女子撰写情诗,书写情信,方才会用红色的纸。 他皱着眉头,问道:“父亲莫非又背着儿子做了什么?那信,可是红姨娘送来的?” 第958章 这青州的天,要变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59章 守着柳大人的房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0章 昨夜我相公英勇无匹,所向披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1章 开门的是容棱 方若彤眼神有些恍惚,脑中不断浮现三王爷的英姿,手指抓着被子的一角,掌心全是细密热汗:“他,他抱着我走的?” 李茵想了一下,觉得那叫做“拎”应该更为妥当,但想到那位三王爷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她家相公的朋友,就加了点印象分,说道:“嗯。” 方若彤眼尾一扬,整个人无端变得朦胧,脸颊迅速绯红。 李茵看她不说话,知晓她比起自己,更为注重男女之防,便又道:“当时性命攸关,便是有些触碰也是迫于无奈,但你放心,我一直帮你看着,落了地我就接过了你,我保证三王爷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摸到。” 方若彤:“……” 李茵看她脸色又变了变,以为她这是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的事,说:“一会儿旁人来,你还得装作不知这些,可不能暴露我会说谎之事,若我相公知晓我骗他,一定又不理我了,他好不容易疼我怜我,若你害他远离我,你看我把不把你大卸八块!” 方若彤:“……” 李茵一直都在房里照顾方若彤,柳蔚进去过两次,一次诊脉,一次送药,两次都没呆太久,也没与她们说太多。 但柳蔚两次走后,李茵都会陷入痴迷,拉着方若彤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自家相公”的好话。 方若彤听多了,有些腻,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如此殷切,非他不嫁,我瞧他看你的眼神,却并未有多少不同,你是不是……” “并未有不同?”截了好友的话头,李茵有些亢奋的站起来,挺着脖子:“他方才送药时,跟你说了什么?” 方若彤回忆一下,道:“他问我好些了吗?有否不适?” “他与我说了什么?” “叮嘱你早些休息?” 方才那位柳大人进来,总共就说了三句话。 方若彤如实说了,话音未落,李茵就激动了:“你还未听出?他关心我,关心我睡晚了身子受不住,他随意问你两句,却是敷衍,但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呵护,你分不出?” 方若彤愣了愣,她还真没分出来:“我总觉得,在他眼里,你我都只是病人……” 李茵打断:“是病人就不能是心上人了?他对你没那么好,语气都透着疏离,你许是才醒,脑子还没转回来,有些神志不清,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脑子好了,就能分出来了。” 方若彤没说话,心里却想,也不知是谁神志不清。 大约因为这番话,李茵心情开始不好,兴致缺缺的又陪了方若彤一会儿,便回了自个儿房间。 方若彤倒没多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另一人,那个与那位柳大人一起,将她救出险地之人。 一想到那人挺拔的身姿,冷厉的眸光,便脸颊发烫,再幻想一下那人抱着她,将她从那狼窟,一路抱回驿站,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当时,她怎么就没醒,怎么就没睁眼看一下他的表情,他看自己的眼神,应当也是担忧的…… 越想心神越是晃动,她倒回床上,捏紧了被褥,辗转反侧,怎么也闭不上眼,一闭上,就能想起那人的身影,那么高大,仿佛只要他愿意,便可为她撑起一片天。 想的多了,更睡不着了,她慢慢坐起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吃了药又有些倦怠,但饶是如此,她还是下了地,慢慢的,朝房门口走去。 外头的天,黑透了。 方若彤站在黑漆漆的过道儿,看着一楼大厅摇曳的烛火光,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朝着楼梯走去。 付子辰还在等药,睡前柳陌以还得服一帖药。 一楼就他一个人,他本闲闲的,手里捏着本书,粗看着打发时辰。 耳闻楼梯有动静,便浅浅地瞥去一眼,本只是随意一看,却在看到来人面孔氏,眯了眯眼,放下了书。 方若彤是想下来找她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人的,没见到那人,却反见到一位陌生男子,顿时便有些不自在,忙把头向下埋。 付子辰看了她一会儿,见对方也不与自己说话,只是拘谨地站在楼梯口,便也未出声。 四周无人,晚风吹响了驿站门外的灯笼,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样的沉默没过太久,到底,是方若彤开了口:“请问……” 付子辰看向她,眸色不深。 “请问,这里有位,容,容公子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病弱的娇羞。 付子辰听出来了,听出来了她话里头的蜿蜒轻怯,心里这就有了个估摸,便道:“容棱?” 方若彤立刻亮起眼睛,点头:“容,容公子出去了吗?” 付子辰笑了,眼睛瞥了下二楼的某扇房门:“没,在房里。” “那……”方若彤搅了搅手指,脸颊已经红透。 付子辰体贴的问:“你找他有事?时辰尚早,他应当还未睡,可需我替你叫叫?” “可,可以吗?”女子声音更小了,怕是羞到抬不起头了。 付子辰却格外热情:“自然可以,这清凉的夜,有美相邀,喜的怕是他吧。”他说完,也不管方若彤如何作态,径直起身,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二楼。 方若彤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了第三间房门外,敲响了门扉,她立刻垂下头,不敢再看,惟怕那门打开,就与“那人”四目相对。 她出来找他是一时冲动,到这此时,她还未想好该与他说什么。 多谢他的救命之恩?亦或者,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在宫中一面之缘的自己? 心里紧张,她手指越发难以控制,指尖掐着掌心,掐出深深的印记,却似毫无所觉一般。 二楼的房门开了,方若彤克制住往上看的欲望,耳根并着脖子,都是嫣红。 开门的是容棱,见到门外之人,他面色及语气都不好:“有事?” 付子辰看着他,没有往日的争锋相对,一反常态的眉目带笑;“睡了?” 这寒暄的话不像付子辰平日里会说的,容棱没回,只等着他说正题。 付子辰悠哉地朝后退了半步,下巴点了点一楼:“有人找你。” 容棱看过去一眼,一楼点了三盏蜡烛,虽说算不得亮堂,但也能勉强视物,他遥遥瞧见大厅楼梯口边,是站着一人,孱弱的身子一半躲在阴影里,一半在烛黄里摇曳。 容棱皱了皱眉,付子辰却又笑了一下:“老相好?” 第962章 说不下去了,没想到三王爷这么难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3章 话音未落,嘴唇便被堵住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4章 这是你骂我骂得最严重的一次! “那就别帮了。”付子辰背靠着红木圈椅,姿态慵懒:“不靠他,我便对付不了付家?你就这般小看我?” 柳蔚“啧”了声:“你要如何对付?付子寒还在牢里关着,受牵连的几个官宦子弟也都陪着,如今上好的筹码捏在手上,没了他,付家要由谁来镇?你信不信,他前脚离开青州,付子言后脚就能把牢门打开,把这事儿双手一抹,当做没发生过。” 付子辰当然信。 “还是说……”柳蔚眼底有那么些危险意味,猜测道:“你心中就是打算这样做?付子寒到底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想放了他?” 付子辰皱眉:“当然不会……” 柳蔚:“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件事,我这儿过不了,这口气没出完,陌以还在床上躺着,谁说话都没用,这付家在青州称王称霸久了,也该吃点教训,否则将来还不知要干出多少残害黎民,草菅人命的祸事,所以,你也给我消停点,容棱不会走,你少没事找事。” 付子辰有些不服气:“你就不想知道昨夜他与那位方家大小姐说了什么?” “不想!”柳蔚头也没抬的回。 “他和方家大小姐以前可认识,听起来还关系匪浅,像是在宫里,方若彤还帮过他,一男一女,恩果牵扯,这种男人最是靠不住的,况且他还长了张寡情薄性,衣冠禽獣的脸。” “恩果牵扯?”柳蔚说着,在柳陌以胸前,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回头不耐烦地盯着付子辰,嗤了一声:“你我就无恩果牵扯?我记得你的小命,我救过好几次,而且你这张脸……”她打量一番,眼角一瞥:“也不怎么端正。” “拿我与他相提并论,这是你骂我骂得最严重的一次!”付子辰道。 柳陌以在这道不明所以的“站火圈”里遗世独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柳蔚直接起身离开了。 房门被砸得很大声,听得屋内两人皆是一顿。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柳蔚已经下楼了,柳陌以才看着埋头为自己包扎的付子辰,问:“那个付子寒,是谁?” 付家的人,付家的关系,付子辰的身份,柳陌以都没打听过,他只知自己在青州倒了霉,下了狱,又阴差阳错被送到猎场,成为供权贵猎杀的活人猎物,最后获救。 再醒来小命已经保住了,随后就是付子辰寸步不离的照料,还有那位在京都认识的柳大人,正一丝不苟为他治疗。 在京都时,他是因为柳家的纠缠而走。 柳家非说他长得像他们家已经过世的大老爷,坚持认定他是柳家的某个远亲,他不堪其扰,怒而离京。 走得是快,心中却未尝没有狐疑,他没有父亲,从小就没有,母亲不姓柳,他是随父姓,可他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父亲的家人,当然,母亲的家人也没有见过。 没人会对自己的身世绝对不好奇,但他之所以离开,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母亲。 他想,哪怕这世上他还有别的亲人,也该先问问母亲,认不认,见不见,都该先征求母亲的意见。 当初去柳家,是那位柳大人带他去的,都姓柳,一开始以为是缘分,但或许,不光是缘分。 柳陌以知道,那位柳大人对外扬言,说自己是他的弟弟,维护他维护得不惜与青州众权贵为敌。 这份恩情他看得明白,那位疑似他同宗兄长的男子,待他是真的好。 柳陌以嘴上没说,心里却把这个哥哥,认下了,也因此,他对其也颇为亲近,只觉得对方与岳大哥不同。 都是哥哥,却有很多地方不同。 柳大人待自己的好,更明显,像是要把他当孩子呵护着,与母亲很像。 岳大哥,是更希望他能独立,自己走,自己跑,自己去顶天立地,做个真正的男人。 这些日子,柳陌以一直很清闲,养伤的过程,基本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个床,多走两步都要遭到一致反对,上了床后,被子都要被小心的掖上好几次,生怕有地方漏风,寒了骨头。 柳大人对自己好,柳陌以想得明白,那人将自己当弟弟,但付子辰待自己也这般小心,柳陌以一直不太明白,如今,却像找到了原因。 付子寒,付子辰。 极为相似的名字,说没亲缘关系,谁信。 “付子寒,在牢里?”柳陌以又问了句,说是问,语气其实已经确定,方才那位柳大人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看着包扎一半便不再动作的付子辰,柳陌以的目光澄清干净,他想听一句实话,好歹,他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总不能怎么死,怎么活,都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这个药,换的时间有些长。 等付子辰再出来时,额上还有细薄的汗。 房外,柳蔚双手环胸的站在那儿。 见到柳蔚,付子辰拧了拧眉:“没走?” 柳蔚:“走哪儿去?” 付子辰满面铁青,暗道,上了当了。 柳蔚却笑:“我与陌以很投缘,心思想法,总能契合,方才我提到付子寒时,他就看了你好几眼,怎么样,现在说清楚了?” 付子辰不说话,眼睛却眯成一条线。 柳蔚见状,高兴坏了,假模假样的说:“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我没催,你也该主动点,原来陌以一直不知道伤他的是你们付家人?你怎么能不告诉他?怎么能骗他?你这样是不对的!不过现在好了,都说开了,以后大家就坦坦白白、光明正大的做朋友。”前提是,还能做朋友。 付子辰一直知道柳蔚是个黑心肝的人,以前就知道,但当时大家都站在一条船上,她的黑心肝,在他眼里就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可现在身份转换,柳蔚成了对立面的人,付子辰就接受不了了,哑着声音:“你怎么不天打雷劈呢?” 柳蔚笑得眼眸弯弯,眼尾尽显瑰丽:“瞎说什么,我还得长命百岁,永垂不朽呢。” 见鬼的永垂不朽! 归根结底,付子辰斗不过柳蔚,精神和身体双重意义上的斗不过,也因此,他一整天情绪都很差。 具体表现在,付子言再次光临时,他竟连明面上的寒暄都没有,在这位大哥目光晦涩,艰难启唇的表示想与他单独聊聊时,他满脸冷意的回了句:“看到你就烦。” 付子言当时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第965章 容棱,你也不管管? 最后付子言还是去找了容棱,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付子辰当时还站在柳陌以房门口,犹豫着进不进去,全然不关心付子言是来干嘛的。 其实还能干嘛,来来去去,不就是付子寒那事。 柳蔚则在方若彤的房间,为她日常探脉。 李茵在旁边陪着,一脸乖顺娇俏。 确定方若彤没有大碍,柳蔚便打算起身回房。 李茵却一下拉住柳蔚衣角,表情有些可怜。 柳蔚不明所以…… 方若彤干哑的声音,从羽笠后传来:“茵儿想问你,如果她以后都不能说话,你会不要她吗?” 柳蔚看向李茵——李茵的表情不太好,视线飘荡,手指翻搅,这是心虚的表现。 柳蔚:“过度惊吓导致的短暂性失语,经过疏导后,症状会逐渐减轻,通常正常人,会缓慢的恢复语言能力,我一直没为你做心理治疗,一是怕你抵触,二是这有些侵犯你的隐私,但你既然这么害怕,今夜开始,我便为你进行催眠治疗,我想,很快会有疗效。” 李茵激动的看着柳蔚,尽管她听不懂什么叫催眠治疗。 方若彤反应却很快:“隐私?是什么?” “侵犯”两个字太严重,也因此,方若彤对后头那个隐私,很为在意。 柳蔚实话实说:“催眠治疗是最有效,也最快捷的心理治疗,通过语言,道具,环境,给予患者极大安全感的同时,打开她的心扉,令她直视自己的病症过程,逐渐进行引导性的纾解、排忧,但患者当时的情况,是属于深度睡眠,因此常常有患者会在此时,说出一些寻常时日不会说出的秘密,隐私便是这些秘密,不愿与外人袒露的私密之事。” 方若彤表情一变。 李茵也在猛地一僵后,慌忙的摆手。 柳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等你想清楚了,再治疗!” 李茵连忙点头。 柳蔚先行离开,待柳蔚一走,李茵便抓着方若彤的手,害怕的问:“怎么办,难道我真要装一辈子哑巴?” 方若彤不太有精神的看了她一眼,微斥:“其实你早些承认,他或许并不会怪你,偏你越演越烈,这以后,可怎么收场?” 李茵慌得不行,抓耳挠腮的没办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到窗台时,她抓着窗棂,心里正思索对策,眼睛却看到了楼下,驿馆门口,一辆青白相间的马车,正停在那儿。 车帘撩开,一名衣着低调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眉目朗硕,五官端正,浑身透着一股果决、英烈之气,李茵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不觉讶然出声:“权……权王?” 听了李茵的声音,方若彤下了床,走到窗口朝下望去一眼,这一眼,没瞧见什么权王,却瞧见一道颇为眼熟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一身红衣,身姿曼妙,表情冷然,动作谨慎。 红衣女子就站在马车旁,撩开车帘,似乎在与车内的谁说话,话语间,眼睛时不时朝驿站大门望去。 “她……”方若彤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又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进去了。”李茵说了一句,便从窗口又跑到房门口,拉开门扉,站在走廊边朝下偷偷去看。 看了片刻,确认后,又跑回来,压低声音对好友道;“真的是权王,就在一楼,我的天,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看错了?上次见那位王爷,还是两年前在皇上寿宴上,日子这般久,或许我真是看错了?” 李茵嘟哝半天,方若彤却还站在窗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下头的红衣女子。 叽叽喳喳半天,没得到半点回应,李茵也回过神来,看向好友,古怪的问:“你在看什么?” 方若彤抿紧唇,没说话。 李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下头只有一个红衣女子,问:“你认得?” 方若彤无意识的点头。 李茵皱眉:“权王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她应当是权王的婢女?或是姬妾?你怎会认识她?” 方若彤也没回答,她还在想,想这女子的名字,想那位夫人是如何称呼她…… 等等…… “红姑娘!” 方若彤握紧拳头,狠狠的点了下头:“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车夫叫她红姑娘!” 李茵觉得她太过激动了,不禁握住她的手。 方若彤回握着她,表情变换:“她不是权王的人,她效忠一位夫人,那位夫人……”说到这儿,方若彤视线又变了,盯着那马车看了又看:“应当就在车内。” 李茵想的却是,不知这位权王为何会来青州,可能,是要进京? 从辽州去京都的确要路经青州。 官员皇室在每个州府落脚,最常去的居住地点,便是驿馆,若当地州府未设驿馆,或是驿馆人满,便会安排至当地官员家中暂住。 青州的驿馆很空,尽管因为付家老爷子大寿,来了许多外来官属,但因付家做东,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付家别院,或是客院,再不济的,也是找了上等客栈。 驿馆,到底是给外出办公的官员暂居的,总不好公器私用。 也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青州驿馆就三王爷这一路人住,上上下下二十几间房,就住了五间,六个人。 权王路过青州前往京都,暂居驿馆,这事儿怎么说都没毛病。 方若彤的眼睛还盯着楼下的马车,那位红姑娘在车旁守着,看样子是不打算进驿馆。 而车上之人,似乎也没下来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茵其实很好奇,那位权王现在在做什么?可回房了? 这般好奇着,她就磨磨蹭蹭的贴着门扉,努力往外看,可门太厚,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好拉开门缝,偷偷探出颗脑袋朝下面望。 这一望,就刚好听到一句争吵。 “想都别想。”清泠熟悉的声音,灌入耳窝,李茵轻易便判断出,这是她家“相公”的声音,她正狐疑她家相公在与谁说话,就听一道带着笑意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我当真认得他,不信你叫他出来当面认一认。” 而后又是她家相公的声音:“无需辨认,陌以伤势严重,不宜走动,你说你认得他,要接他走,可以,两个月后再来,待他伤情康复,活蹦乱跳了,我便放人。” 中年男子笑声变得勉强:“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容棱,你也不管管?” 第966章 容棱,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茵没听到那位容三王爷的声音,只听到她家相公又说:“权王深夜造访,若就是想从在下手中,抢走在下的……病人,那还请你趁早离开!人我是不会给你的,现在陌以已经休息,你要再在这儿吵吵闹闹,纠缠不清,我可要报官了!” 中年男子很是尴尬:“这才什么时辰就休息了,你不让他下来,那我上去?我认得他母亲,是他母亲让我接他回府的!” “我不认得他母亲,我也不信你的话。”柳蔚讥笑一声,又说:“恕在下直言,阁下现在的言辞,与那些拐卖人口的牙贩子可谓如出一辙!话说,您当真是权王?脸上没做什么手脚?为保周全,三王爷,咱们还是尽早报官,这个人很可疑,我怀疑他冒充皇亲国戚这背后有天大的阴谋,抓起来再说!” 中年男子:“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茵听到这儿就没再听了,转身回了房间,赶紧对方若彤透露自己刚刚听到的小道消息:“下面这权王,是个假的,我相公查出来了,他易容冒充皇亲国戚,三王爷正要报官,说是先将他抓起来。” 方若彤没理她,眼睛依旧在看楼下。 李茵不得不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去。 或许她们的眸光太灼人,楼下那红衣女子终于抬头,朝她们看来。 视线相对,方若彤佯装镇定,李茵却惊叹那女子轻艳的容貌,对方看到她们,似乎也有些惊讶,红衣女子对着马车内又说了什么,片刻,车窗帘子被掀开,一抹视线,徐徐地扫了上来。 果然是她! 尽管只露出半面,尽管只是与那淡漠的扫视一擦而过,但方若彤还是认出来了。 是那位夫人,果然是那位夫人。 而此时一楼,局面还在僵持不下。 容棱喝了一口今夜的第二杯茶,又顺手给柳蔚添了一杯白水。 柳蔚端起来一口就喝了一半下去,目光逼视地瞪着对面儿的权王,寸步不让的气势,令整个大厅都变得安静。 付子辰也在楼下,此刻他还在等柳陌以的药,大约还要等半个时辰,他很闲适,似乎对柳蔚与权王的对峙没有丝毫兴趣,手里拿着昨夜看的那本书,不紧不慢地翻着。 “容棱!”最后,还是权王先打破了沉静:“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容棱正要开口…… 柳蔚回权王一句道:“他没什么要说的。”说完,她还看了容棱一眼,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容棱与她目光相对,仅仅一瞬,便是摇头。 权王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怕她?” 容棱不轻不重的回道:“侄儿觉得,喝喝茶,挺好。” 权王气极,但还是尽量摆事实,讲道理:“柳陌以的母亲与我乃是至交,你们救了陌以,陌以的母亲很是感激,我也很是感激,但父母之心,爱子情切,他们终究要团聚,况且,陌以的母亲如今就在青州,你们也可问问陌以,想不想见他母亲。” 按理说,一般这种情况,扯上父母了,就不得不使人让步。 可那是别人,不是柳蔚。 柳蔚:“那便让他母亲来跟我要人。” 权王一滞。 柳蔚又说:“若人就在青州,见一面应当不难,那便让她老人家过来一趟,或者,作为晚辈,我去也成。” 权王不说话了,眼底略过一丝心虚。 柳蔚敏锐察觉到,就说:“果然有问题,之前那些一定都是阁下胡编乱造的,三王爷,这人实在可疑,看来咱们等不到官府来人了,这就动手吧!”说着,当即起身,伸手朝权王袭去。 权王带了护卫,衣着简朴,其貌不扬,但却武艺高强,几乎在柳蔚动手的同一刻,也出手了,两者相对,在即将交锋时,容棱起身,保护式地搂了柳蔚一把,将她搂到身后。 权王也抬了抬手,示意护卫退下。 手没动起来,一时气氛低迷,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而在此情况下,唯独付子辰,不受干扰,依旧悠哉地看着他的书,眼皮都没掀一下。 …… 大约因为权王当真进去太久了,驿馆外,红姐儿蹙了蹙眉:“坊主,若不然我进去看看?” 纪夏秋是今晨碰上容煌的。 住的客栈离主街远,今晨风叔来找,话未说完,便听到红姐儿在门外与人争执,开门一看,才发现来了远客。 纪夏秋知道,自己的行程逃不开容煌的眼睛,因此,在来青州的途中,也不避讳的借住了容煌的别院。 这会儿看看时辰,这人似乎,的确进去得太久了。 莫非,有何变故? 可若真的出了事,一门之隔,不至于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好。”纪夏秋道:“你去瞧瞧,若是见着了陌以,让他先出来,我有话与他说。” 红姐儿应下,这就要去。 抬头,却发现二楼某扇窗子依旧大开,窗前,那方家大小姐与另一女子,还看着她们。 红姐儿不觉有些烦闷:“有何好看!” 说完,径直往驿馆大门走去。 驿馆大门是关着的,此时天已渐黑,州府的驿馆,通常都是酉时点灯,戌时关门。 门未关紧,只是虚虚地遮着,红姐儿一推就开了。 还没见到人,先就听到一缕冷凛清音,夹带不悦之气,飘入耳廓:“柳陌以在我这儿很好,就算当真有个什么母亲,也请阁下转告,若真是爱子情切,那就别做些胡搅蛮缠之事,人还伤着,下床都费劲,现在让他走,跟直接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少爷受伤了?”红姐儿当即脱口而出,语气难掩错愕。 这道声音来的突兀,令一楼谈话谈得正不愉快的几人不得不转首注视。 这一看,双方都有些吃惊。 不为其他,只因,竟是熟人。 红姐儿万没想到,在这里会见着坊主病重时,曾出手相救的年轻公子,对方身份不清楚,但医术却着实了得,这位公子配的方子,坊主之后一直在服,风寒好得极快。 给的那叫做“四锦相知丸”的药,坊主虽未食用,却时不时会拿出来看看,每次看时,眼底都流露出令人看不太懂的苦涩。 红姐儿对这位年轻公子,是很有好感的,心里还想着,若有朝一日再能遇到,不知可否求他,为坊主好好诊病一番。 今日再见,局面,却让人不好开口。 第967章 柳蔚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不服气!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8章 他看的出,柳蔚很开心……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69章 柳蔚的话,是说得过分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70章 蔚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势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71章 指着容棱,把火烧到容棱头上 柳蔚愣了一下,话语卡在喉咙里,古怪的看向权王。 权王表情很是难看:“当时,你们本就是早产儿,先前又没人看诊说过那是双胎,仓惶之下,只准备了一个死婴!谁能想到一生就生了两个?好,两个也不是不能解决,都运走也并非难事,但当时你突然哭了,哭得那么大声,一下子就惊动了所有人!周遭外围都是皇室眼线,不得已,只能给皇帝交出一个孩子!那时你中气十足,个头又大,你弟弟却一脸病弱,气喘不匀,无可奈何之下,你母亲才暂且留下你,原想,等着将来有机会将你也带走,却因皇室追捕,她带着你弟弟颠沛流离,好几次性命堪忧,等到终于稳定下来,却已听闻你离家出走,行踪不明!我知你心里有气,可时局逼人,迫不得已,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些年来,你以为你母亲不伤心?谁愿意丢下自己的亲骨肉不管?况且,你母亲也没有不管你,你以为,没有你母亲对柳家施压,柳家能这么全心全意的保你?吕氏会默认了你这个女儿?柳城会心甘情愿收留你这么多年?说到底,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东西!单靠那份薄弱同宗之情,你能好胳膊好腿的活到现在?” 权王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大略是怕纪夏秋吃委屈,说完后,还指着容棱,把火烧到容棱头上。 “你若是要怪你母亲当时留下了你,何不先怪怪此人?这人可叫了你杀父仇人多年的‘父皇’,你有脾气,现在就跟他分道扬镳,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一句话没说,突然被揪住小辫子的容棱:“……” 柳蔚:“……” 权王说完了,也终于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扭头又去看纪夏秋,却发现纪夏秋根本没有看他。 纪夏秋正盯着柳蔚,似乎深怕错过柳蔚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权王假装自己不在意,默默“哼”了一声。 柳蔚也看向了纪夏秋,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沉默一下,看向权王,问:“敢问阁下与家母什么关系?” 权王蹙了蹙眉,下意识说:“朋友。” 说完又有些莫名,却没发现,纪夏秋在听到“家母”二字时,表情是何等的惊喜。 柳蔚看着权王:“朋友,便是外人,我家的事,与阁下这个外人有何关系?”轮得到你教育人了! 权王立即反驳:“我与你父母至交多年,你出生时我还……” “那也终究是外人,罗里吧嗦的讲了一大堆,敢问阁下,是以什么立场在评断我柳家的家事?你可姓柳?还是嫁给了姓柳的人?若都没有,就请阁下闭上贵嘴。别人说话时,胡乱插嘴,这是没有家教的表现,犬子不过六岁,都知礼貌二字怎写,阁下七老八十了,莫非连基本的礼数都记不清?” 权王拍桌:“你说谁七老八十了!” “谁搭话说谁。” “你……” 权王让这人气得不行,若非自制力一向惊人,都要直接拔刀,你死我活的干起来了。 柳蔚却在挤兑完这人后,便把眼睛移开,一幅十分瞧不上的模样道:“再说,阁下何时听到,在下责怪家母了?我不知旁人如何想,只是在我看来,弟弟是最重要的。” 哪怕陌以不是小令,哪怕小令再也回不来了。 她曾经是个失职的姐姐,小令死去,这是她刻在骨头里的痛。 若人有心魔,那小令定是她的魔怔,除非小令死而复生,否则,她一辈子也释怀不了。 今世有这个机会,跟现代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的母亲,在她与弟弟中,选择了弟弟,保护了弟弟,这很好。 她甚至很庆幸,庆幸留下的是她。 权王在气过之后,过了好半晌,才听懂柳蔚的话。 他讶然的看着柳蔚,又去看纪夏秋,发现纪夏秋果然十分激动。 纪夏秋:“你……你刚才……叫我……” 柳蔚看纪夏秋一眼,没有吭声。 容棱却是看得明白。 柳蔚有多想找到这位母亲,容棱一直看在眼里,从京都到阳州,从建阳府到古庸府,一路行来,柳蔚遇到过好几个纪家人,柳蔚始终相信母亲还在世,从未间断过寻找。 而若是恨,又何必找? 柳蔚从未恨过,即便现在知晓原来自己还有个双生弟弟,定然也是惊喜,多过惊讶。 柳蔚只愿一家团聚,共聚天伦,不在乎偏宠偏恩,要的只是家人康健,父母长寿。 哪怕长在柳家,柳蔚也与柳城那房人不同,她不是柳家的其他小姐,不是那些在意一支金钗,一枚玉镯的所谓闺秀。 她大气沉稳,心有鸿沟,她所在意的,从非外物,而乃真情。 容棱攥住柳蔚的手,何其有幸,这样的女子,为他所有。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并且即将迎来第二个。 他会娶她,会与她生生世世,夫妻和睦,儿孙绕膝。 世间繁花,好看万千,能与她并肩而行,携手共赏的,却唯他一人。 容棱低沉的音色响起:“今日已晚,夫人……”看着纪夏秋,容棱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口:“岳母不如先行住下,有何事,明日再谈。” 纪夏秋错愕的看着容棱。 权王也瞪圆了眼睛。 柳蔚:“……” 这声岳母,纪夏秋听得不可谓不高兴,低着头,说:“若驿馆还有空房,便歇一夜……” 说着,纪夏秋看向柳蔚。 柳蔚没表现得高兴,但也没拒绝,只是沉默。 纪夏秋心中欣慰。 容棱抬首,朝后头唤了一声。 后头立刻跑出来个下仆,容棱说“备两间房”,下仆便忙去了,动作利索极了。 不过一会儿,房间就已安排好,在二楼李茵屋子与方若彤屋子中间隔着的那两间。 柳蔚没有去送,是容棱代替去送的,他亲自将纪夏秋送到房门口,又吩咐下仆送上热水,才离开。 容棱出来时,直看到门口他家十五皇叔还杵在那儿,便问:“时辰不早了,皇叔不回去?” 第972章 嗯,又说胡话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73章 这位夫人,是那前丞相夫人? 第二日,李茵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闲着也是闲着,便往方若彤的屋子走。 门敲了一会儿才开,里头,方若彤已经穿戴整齐,但看那脸色,分明是没睡好,整个人都蔫蔫的。 李茵看她模样不太好,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烫,就问:“是不是在外头睡不惯?去再休息休息,我陪着你。” 方若彤摇摇头,走回去坐到椅子上,想了想,抬起头问:“你昨晚,可是回房就睡了?” 李茵点头:“嗯,怎么了?” “外头的动静儿,你就一点没听到?” 李茵不知什么,反问:“外头有什么动静儿?” 方若彤摇头,神色比起之前更萎靡了些。 李茵不知她什么毛病,正要再问,方若彤又主动说了:“昨个晚上,像是出事了。” “出事?” “你回房后……”方若彤说:“你回房后,我一直在窗口看着,一定是有什么大事,那权王也再次折回来了,神色很不好,与你的柳大人似还有些冲突。” “我相公?”李茵还是没怎么听懂:“那权王回来与我相公吵架了?为什么?等等,我相公没受委屈吧?他人好看,脾气好,一看就好欺负,那权王不是个东西,指定恃强凌弱了!” 方若彤瞥了她一眼,说:“没事。” 李茵这才松了口气,问:“你说的大事,就是这个?听起来不大啊。” 方若彤道:“我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说不清楚。” “到底什么意思?” 方若彤也解释不明白,觉得头疼,狠狠的按了下额角。 李茵看她,有点担心:“不如你再睡会儿,我看你精神真的不好,等睡好了再说?” 方若彤是睡不着的,又问:“你方才进来,可有瞧见旁人?” 李茵摇头:“没有。” 方若彤也不说了,起身就往外走。 李茵跟她一块儿,走在她后面还在问:“真不再睡会儿?” 天才刚亮,顶多也就卯时二刻。 方若彤是真不想睡,随意的敷衍李茵一声,就出了房门,站在走廊,朝一楼望。 一楼此时只有早起的下人在打扫,方若彤看了一圈儿,颇觉无趣,正想再回房,却看到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出来的是个红衣冷面,容貌上等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婢侍打扮,手里端着个水盆,水盆里是凉水,应当是昨夜端进去的,今早才换。 红衣女子也看到了她,但却只是扫了眼,便从她身边笔直走过。 李茵就在方若彤旁边,看到那婢女,脱口而出:“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说完,看了眼隔壁房间:“她住进来了?” 方若彤也忙往那房间里看,却影影绰绰的只看到一抹素色身影,是那位夫人。 方若彤实在惊讶,惊讶后,就盯着隔壁房门目不转睛。 说起来,自己与那夫人,算是颇有缘分,既然同一屋檐,打个招呼,也是应当的? 这般想着,方若彤就抬步,到了门口,刚要往里面看一眼,背后就猛的窜来一道女音:“你们做什么?” 方若彤回头,就看那红衣婢女冷冷的站在那里,睨着她们。 失神片刻,又极快恢复,方若彤端出她方家大小姐的气派,道:“数日前与姑娘见过,姑娘可还记得?” 红衣婢女却还是那句:“有事?” 作为一个婢女,对方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好,且有些自大,但出门在外,身边又未带侍从,方若彤也有点端不起架子,只得忍着,道:“之前与夫人一别,不想还有相见之日。姑娘在此,那位夫人想必也在,到底晚辈,自该给夫人请安才是。” 红姐儿:“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不见人,请安就不必了,不是太熟。” 方若彤皱紧眉头,是真有些动气了。 李茵看看左右,确定没有熟人,冷笑一声:“你家夫人谁啊?派头这般大?我家若彤便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娘娘也是给赐坐的,可从未在哪家勋贵夫人面前吃过这样的委屈,不知你家夫人,身份是如何尊贵,连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嫡小姐,也敢拒之门外!” 李茵向来刁蛮任性,这阵子出了变故,心上人又在身边,性子有所收敛,装得乖巧,可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来说去,她还是那不吃一丁点亏的李家大小姐。 眼睁睁看着李茵将人得罪,方若彤只能硬着头皮听着,间或的抬眸,去瞧那红衣婢女。 那婢女的脸色果然变了,但只是一瞬,又恢复正常,理都不理两人,直接走了。 李茵反倒来脾气了,抬步就要追过去。 方若彤忙拉住她,摇头:“算了,晚些再去拜访。” “还拜访什么?里面的究竟是谁,值得你如此低声下气?” 方若彤道:“是家母的旧识。” 李茵一愣:“你母亲不是……”后面的话她及时止住了,没往方若彤的伤口上撒盐,但表情却有些微妙:“你如何知晓她与你母亲乃是旧识?” 方若彤:“那位夫人说的。” 李茵笑了:“保不齐是谁来攀关系占便宜的,我问你,那夫人的夫家是谁?可是二品以上朝廷命官?” 方若彤愣了下,摇摇头:“我不知,只知那位夫人,夫家姓柳。” “柳?”这个姓氏让李茵敏感了下,但又极快的抛诸脑后:“姓柳的,青云国倒是不多,但也不算少。咱们知晓的,京都那位柳丞相,哦,现在是前丞相了,不过那位前丞相的夫人,我记得姓吕,家中的几位小姐,我也还有些印象,这位夫人,是那前丞相夫人?” 柳家那位正夫人,方若彤是认得的,绝不是屋里那位。 这么想着,便摇摇头。 李茵便掰着手指,开始数:“秦紫有位叔婶的娘家,也是姓柳,得了秦家的关系,如今是在召州谋职。” 方若彤也摇头:“若是小紫那边的亲戚,知晓我的身份后,不该是那个态度,我觉得不是。” 李茵又说:“年前鹿鸣宴上,那位新科状元,叫什么来着,是重州府尹的外甥,也姓柳,家里还想撮合我与他,你可还记得?” 第974章 倒没想到,那是女扮男装 方若彤又摇头:“那位不是姓柳,是姓苏,你记到哪儿去了,探花才是姓柳,不过那位柳探花无父无母,从小在寺院长大,后得了功名,自愿返回故土任父母官,以造福百姓,是位有节气的人,前阵子我父亲还提到过,说想将那位招揽麾下。” 李茵最后索性一摊手:“反正,有名有姓的,姓柳的也就那么几个,若里头那位夫人与其都没关系,那她算什么东西?她的丫鬟,竟敢对你呼呼喝喝!” 方若彤没吭声,当时在马车上,本就是暂歇,算是麻烦人家,便没好意思多问,又得知自家母亲的一些旧事,心有些乱,倒是真没想过,那位夫人的夫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会儿李茵一分析,她也不禁好奇,莫非那位柳老爷,并非朝廷命官?那是什么,贩夫走卒?学堂先生? 可自己母亲,真的会看上这样身份……低贱的男子? 舅舅分明说,母亲向来习外祖母所教,从来只与身份相当之人结交,断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些不入流之辈来往。 想到这里,方若彤又看了眼隔壁房间,说:“或许当真是柳丞相家的亲戚,柳丞相一支在京都,但同宗我记得是在庆州?” 李茵:“谁知道呢,但哪怕是同宗的亲戚,也上不了大台面,终归与你的身份,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啊,你就不要自找没趣了,别说她今个儿没承你的请安,就是承了,她也担当不起,没身份的人,担了这自己受不住的福气,可是要折寿的。” 方若彤觉得她这么说有些过分,拧了拧眉:“无论如何,这位夫人与家母相识,若彤便尊她为长辈。” 李茵恨铁不成钢的戳戳她的脑门:“合该让你就跟以前一样,憋得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方若彤不做声了,眼睛却还是似有若无的朝隔壁房间看。 李茵直接拉她一把,把她往回拖。 而隔壁房间,纪夏秋显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坐在梳妆镜前,问红姐儿:“外头是何人?” 红姐儿说:“不是重要之人,您无需在意。” 纪夏秋想着一会儿又要见女儿了,心思有些重,的确没心神关心别人。 “坊主,今个儿换个发髻吧。”红姐儿走到自家主子背后,挽着主子的发丝,斟酌一下,说:“平日梳得都简单,今个儿换个华丽的好不好?” “好。”若是往常,纪夏秋是不爱张扬的,但今日,她下意识想隆重些。 红姐儿看主子心情好,也跟着笑了一下,她笑得少,平日都是绷着脸,乍一笑,眉眼都柔和了。 一款发髻好不好看,端看挽发者的手艺,红姐儿手上灵活,几个上下,就挽出个斜云髻的雏形,看着端庄又大气。 纪夏秋瞧着镜子,看了许久,突然笑起来。 红姐儿好奇:“坊主笑什么?” 纪夏秋透过镜子,看着红姐儿的脸:“我的事,你是最明白的,我紧张实属正常,你紧张就没道理了。” 红姐儿知道被看透了,说:“昨个儿未想明白,也是我糊涂了,只想着小姐是个姑娘,怎会成了男子,倒没想到,那是女扮男装。” 纪夏秋点头:“还扮得成像十足,在去京都的路上相逢时,你便未发觉。” “那会儿,若是知晓这就是坊主心心念念的小姐,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她拦下,哪里能让她走了。” “拦下做什么。”纪夏秋叹息。 这么多年,一直避着,到底还是害怕,害怕相见,迎来的不是母女重逢,而是骨肉决裂。 纪夏秋又开始失神。 红姐儿将发髻梳好了,看主子在想事,唤了一声:“坊主,小姐爱吃您做的糕果。” 纪夏秋意外。 红姐儿说:“在客栈相逢时,您吩咐风叔给隔壁送去糕果。小姐接了没多久,就亲自上门道谢,接着又提出为您看诊,临走时,没要诊金,要的还是那糕果,这会儿时辰还早,坊主可要亲自下厨?” 纪夏秋登时站起来,直接就往门外走。 下楼,问了下仆,再往厨房走。 纪夏秋忙活起来,红姐儿在一旁打下手,忙忙碌碌,又是调梅汁,又是采新露,揉了面团,上了蒸炉,盯着火候,是一点不敢错了眼睛。 天才开春,早晨的凉气未散,纪夏秋站在那里,等着糕果出炉。 红姐儿去外头拿了张椅子过来,让主子坐下歇息,时不时又拿着扇子,去扇扇灶火。 “这么匆匆忙忙的,梅汁都是现调的,用的也是驿馆里晒的干梅,不是家里的山梅酱,味道会不会有差,她会爱吃吗?”不满意材料,看着锅上冉冉的热气,纪夏秋有些不放心。 红姐儿嗅着糕果清甜的香气,心说,手艺在那儿,虽说有些差距,但肯定也是香甜溜酸的,必定好吃。 但红姐儿知道坊主只是激动,这才吹毛求疵,也就不劝了。 做糕果做的专注,一时就没注意天色,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纪夏秋看着自己这锅糕果,眉头蹙了起来,看来,是赶不上了。 梅糕出锅的时候,又过了两刻钟,热腾腾的,味道扑面而来。 纪夏秋亲自摆了盘,放进食盒,期间因着盘子热,还烫了手,端上梅糕,两人一同出去,原以为外头已经散了,毕竟,一顿早膳,是吃不了多久的。 可一出来,却看到硕大的方桌,坐满了人,桌上满满的饭菜摆着,筷子动都没动过。 纪夏秋直直地看着大厅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停住步伐。 “娘。”说话的是柳陌以,今日忽然得了他“哥”兼主治大夫柳大人的恩准,能下楼吃顿饭,他这会儿正兴奋。 母亲来了,这是柳陌以昨夜就知道了的。 昨夜付子辰给他送药时,就说了,他当时就想下楼去看,却让付子辰拦住,说是他敢出门一步,有人会直接打断他的腿,他听了就开始怕了,忍了又忍,只好回床上继续躺着。 本想今个儿求求付某人,好歹让他跟母亲说两句话,当时一声不吭从家里跑到京都,母亲必然是担心他的。 没成想他还没开口,某人突然善心大发,直接把他拎下来用早膳,还说,他母亲在厨房亲自下厨。 柳陌以高兴得不得了,脸上这会儿还带着笑。 柳陌以开了口,纪夏秋与红姐儿也回神了,红姐儿倒还好,纪夏秋却紧张,一动不动,眼睛总往柳蔚那里看。 柳蔚也看着母亲,脸上冷冰冰的,说:“坐吧。” 纪夏秋立刻应了声:“诶。”然后,捧着食盒里的盘子就上了桌。 第975章 看向柳蔚,你叫我娘什么? 桌上还有其他人,容棱、付子辰,一个坐在柳蔚身边,一个坐在柳陌以身边,最边儿上,方若彤与李茵也在。 方若彤看看柳陌以,又看看那位端着糕点的夫人,眉头轻轻拧着,心思变得又深了。 李茵则浑身不自在。 纪夏秋上了桌,柳陌以立刻开口:“娘是何时来的,怎会知晓我在青州?此次娘身边只带了红姐姐吗?没有旁人伺候了?” 他问得殷切。 纪夏秋看儿子一眼,又把眼睛别开,去看柳蔚。 红姐儿代主子回答:“少爷您别急,夫人是前日到的,咱们先是听说您去了京都,还到京都找了一趟,又听说您到了青州,这才转道儿来的青州,夫人身边带了奴婢与风叔,风叔在客栈,一会儿就过来。” 柳陌以听了,便点点头,又有些委屈的望着母亲:“娘可怪我,不告而别?” 若是这里没有柳蔚,纪夏秋怕是会直接伸手拧儿子的耳朵,像小时候一样,教训他,让他吃吃擅自离家出走应得的教训。 但柳蔚在这儿,纪夏秋下意识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与儿子太亲近,便随意道:“不怪,你也长大了。” 柳陌以认为娘在说反话,一下就垂了眸子,耷拉下脑袋:“娘要骂便骂吧,孩儿听着。” 纪夏秋说:“不骂你,用膳吧。”而后咳了一声,对众人道:“都用膳吧。”说完,还亲自夹了一块梅糕。 柳陌以自觉的把碗端起来,往前递了递。 纪夏秋夹着糕果,却是越过了他,小心翼翼的递到柳蔚面前的盘子前,轻轻放下。 放下后,看柳蔚瞧了眼自己,纪夏秋有些紧张的说:“趁热吃。” 柳蔚微微颔首,算是致谢。 纪夏秋松了口气,又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慢慢咬了一口,确定味道虽不如在家里做的,但也还算不错,才又谨慎的去看女儿的表情,生怕女儿不爱吃。 柳蔚尝了一口,似乎有感受到对面母亲的目光,到底抬起头,点头道:“很好吃。” 纪夏秋这才算是真正笑出来,立刻端起整个盘子,往女儿那头放:“好吃就多吃些。” 桌上本来就放满了菜色,这突然要挪盘子,自然有些麻烦,付子辰想动手帮忙,容棱却已经直接站起身,帮着岳母大人将盘子放好了,又对其颔了颔首,很有礼貌。 纪夏秋对容棱印象很好,笑说:“你也吃。” 容棱郑重的点了点头,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后,立刻道:“比宫里的御厨,做得可口。” 纪夏秋顿时笑开了。 柳蔚则默默瞥了自家男人一眼,心想,之前在客栈自己抱回一袋子糕果海吃时,是谁死也不肯尝一口,说一点也不喜欢的? 容棱吃了一块,的确就没再夹了,纪夏秋面上不显,心里却的确是不愿他多吃,这本来就是做给女儿的,谁吃多了,做母亲的都不乐意。 柳陌以那碗,在饭桌上方停了好一会儿了,看母亲确实没有一星半点要给他夹东西的意思,神色焉了焉,将碗搁下。 这时,一双筷子夹着一个拳头大的饼,放到他的碗里。 柳陌以眼睛一亮,马上抬头去看,以为是母亲,但却对上了付子辰清隽的脸庞。 喜悦一闪而过,失望再次笼罩。 “……”付子辰是忍了又忍,才没把那饼又夹回来的。 这顿早膳,柳陌以最后也只吃了一块饼,一碗清粥。 中途他还想吃鸡蛋,但柳蔚给拦下了,说早膳不能吃那么多。 柳陌以只好半饱的停了筷子,眼睁睁看着别人吃。 一顿早膳,吃不了多久,柳蔚在自家母亲殷勤的目光下,是把整盘糕果都吃完了的,不过一盘也就八块,而且不算很大,吃了也不撑。 吃完后,大概因为那酸甜的口感,柳蔚的确开胃了许多,又喝了碗清粥,这才落筷。 李茵吃了一半就没胃口了,她总觉得不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夫人对她家相公那么好,她心里毛毛的,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心口笼罩。 用膳间隙,她很想问问方若彤,这位夫人是不是认识她相公啊,但她碍于现在是在装哑巴,不能人前说话,就只能憋着,独自一人一头雾水。 早膳用过后,柳蔚当即下令:“陌以回房。” 柳陌以道:“我有些话,要与我娘说。” 柳蔚不留情:“我与母亲有事要谈,你先回房,乖。” 柳陌以还是不愿意:“我说完就……”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而后直直的看向柳蔚;“你叫我娘什么?” 柳陌以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睡多了,导致耳朵不好。 因此,问出这个问题时,柳陌以是一心等着柳蔚解释的,哪怕说一句“抱歉,口误”也好,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眼瞅着一盏茶功夫已经过去了,却未得到任何回答。 大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柳陌以的视线从付子辰,到容棱,再到柳蔚,最后到他母亲,一一划过,却只看到一排低垂的眸眼。 最后,打破这寂静的是柳蔚:“回房去。” 指使的语气,端的是高高在上的严厉。 若是平时,柳蔚这么一说,柳陌以就听了,但这会儿,他没动,只是木木的看着柳蔚。 柳蔚皱了皱眉,又说:“听话。” 柳陌以还是没动。 柳蔚有点下不来台了,目光犹豫一下,转到母亲身上。 纪夏秋与女儿的视线相对,眼眸定了一下,偏头道:“陌以,回房。” 柳陌以这回不沉默了,直接问:“你们是不是,有何事瞒着我?” 付子辰看气氛尴尬,出来打圆场,他走到柳陌以身后,抬手去揽他的肩膀:“听长辈的话,有何事晚些再说。”说着,就把柳陌以往楼梯那儿拉。 到底气力悬殊,柳陌以本就是个挺弱的身子,此时又大病初愈,内虚亏损,付子辰没用什么力道,随便一拽,就把这纸片儿似的人给拽走了。 拉扯着上了楼,柳陌以还有些不乐意,频频回头去看,却每次都被付子辰硬掰过脸,最后直到被关回房间,他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回应。 第976章 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叫亲近些 柳陌以被撵走后,纪夏秋与柳蔚也上了二楼。 房门一关,母女二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方若彤与李茵都回了房间。 李茵坐不住了,立刻就问方若彤:“那位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与我相公又是什么关系?娘?” 方若彤也不知晓,但不妨碍大胆猜测:“那位夫人不是说,夫家姓柳吗……真巧,和你相公,同姓!” 李茵的脸马上就白了。 方若彤又道:“可以确定的是,那位夫人是那位小柳公子的母亲,那位小柳公子,之前一直在房间养病,你我都未去探过,就是不知他与你家相公,又是什么关系。” “只是伤患与大夫的关系。”李茵立马表态,信誓旦旦:“我听过他们说话,算不上亲密,有些生疏,他唤我相公,都唤柳兄,你说,要他们真是……真是兄弟,必然不会这么唤的,对不对?” “也不一定。”方若彤实事求是:“方才你家相公不是亲口唤了那位夫人一句母亲?那小柳公子一脸懵懂,显然也是不知内情,没准儿,他们当真有什么关系,只是在今日之前,还未说开?” 李茵扶着桌子一角,勉强站稳身子:“你说,我早上那些话,那位夫人听到了吗?” 方若彤抿了抿唇:“就算那位夫人没听到,红衣婢女也听到了。” 李茵两眼一黑,瘫倒在地,彻底爬不起来了。 另一间房里,柳蔚与纪夏秋,都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最后,柳蔚先打破,说道:“陌以,从不知晓我的存在?” 纪夏秋愣了一下,立即便解释:“刚开始瞒着他,是看他身子弱,怕他成日胡思乱想,后来,则是因他的脾性。” 柳蔚问:“脾性?” 纪夏秋有些无奈:“这次他去京都,你可知为何?” 此事,柳蔚还当真知晓:“说是要找一位兄长。” 纪夏秋点头:“陌以重情,在他病重,随时都要撒手人寰时,有人出现,救了他的命,还陪着他一起长大,他认了这份情,为此,死心塌地,记住了那位哥哥,在那人离开后,便上天下地的找。那人的一切叮咛,他都熟记于心,重情本是好事,可他偏偏……” “偏偏脾性单纯,容易受人利用。”柳蔚替母亲补上后头半句,垂下眸子:“记得人的‘恩情’,的确没有不对,可记的偏执了,就是大问题,岳单笙是吗?这人我知道。” 纪夏秋立刻看着女儿。 柳蔚语气不太好:“岳单笙的事迹,我听了不少,但这人太过神秘,至今未得缘一见。” 纪夏秋声音有些沉:“不见,也是好事!” 柳蔚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却未多问,只道:“陌以怕是幼时太孤独了,您不告诉他我的事,也是对的,若他知晓这世上还有个姐姐,怕也会来找,那时免不了会入京,但那京都,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京都里的一些人,也不是他该来往的。” 纪夏秋有些意外柳蔚会说这样的话:“你,是知道什么吗?” “什么?”柳蔚反问。 纪夏秋坦白道:“关于,柳家的一些事……” 柳蔚想了想:“若您是说关于杀父之仇,我的确知晓一些。” 纪夏秋定定的看着女儿,一下哑了声音。 柳蔚直接道:“一开始知道时,难免惊讶,后来也就麻木了,明白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便将事都压到了心底,彻底成了心底的事。那时,我不知您仍活着。” 纪夏秋伸手,握住女儿的手。 柳蔚没有回握母亲的手,也没推开,只是这么任母亲抓着,片刻后,吐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我其实,并不想追溯太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过好便够了,您说呢?” 柳蔚灵魂附在这具身体里,对原主的亲人并无太多感情,但眼前的母亲,却是与现代的一模一样,这份感情,真真切切,仿佛隔世再见。 纪夏秋什么也没说,哭了,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柳蔚给母亲擦掉眼泪,说:“父亲的仇,您说报就报,陌以的身子,要仔细调养,您体内的老灶症,也要治,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纪夏秋点头,再开口时,声音也沙哑了:“我做梦都不敢想,你会与我说这些,会愿意原谅我,当初……我不该将你留下,可是我……我……” 这种幸福突然降临的感觉,让纪夏秋哭了好一阵,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一个好梦,梦得人不想醒来。 …… 柳陌以是在晚膳前,再次见到他母亲的。 母亲的眼睛周围是红的,眼睛里还有血丝,鼻尖也是红的,手里捏的锦帕,甚至微微潮湿。 他看得出母亲哭过,但拿不准是为什么,便只好先行沉默。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纪夏秋出声问道,声音因为哭久了,而变得有些怪异。 柳陌以听着,老实回答:“好多了,只是柳大人说,暂时还不宜多下床走动。” 纪夏秋点点头,下意识的用手里的锦帕,又擦了擦眼角,没有擦到眼泪,便放下来,继续说:“以后不要叫柳大人了,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叫亲近些。” 柳陌以愣住,稍稍坐直了些身子:“亲近?” “可想知道你们的关系?”纪夏秋问。 柳陌以当然想知道,但是又莫名的觉得紧张,最后犹豫一下,竟然摇头:“暂时不想。” 纪夏秋懵了:“为什么?” “娘。”柳陌以攥了攥被子一角,将里头的棉花揉的乱七八糟的,才说:“爹过世那么多年,娘有心想再找个人,儿子是不该反对的,只是您是否应当先将对方带来让我瞧瞧?而非越过长辈,先从晚辈下手?” 纪夏秋看着儿子,一时没懂儿子的意思:“什么?” 柳陌以吐了口气,缓缓道:“柳大人性子好,人也好,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这般好,那他的父亲,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人品贵重之人,若母亲心悦上了,儿子也不惊讶,只是儿子好奇,母亲是何时与柳大人的父亲认识的?是在定州,还是在丰州?” 第977章 柳蔚陌以姐弟终于相认!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78章 盗版一日不除,社会必将大乱! 柳蔚对付子辰的业务能力很不满意,她从早上等到中午,也没等到弟弟说要见她。 她觉得这是因为付子辰没说好,没把她形容得高大伟岸,没让弟弟意识到,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姐姐,她把错怪到付子辰身上,且回房以后就这么跟容棱说的。 容棱听她啰嗦了一阵儿,直接抬手,就着手里的书,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 柳蔚不高兴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容棱斜睨着她,神色清冷:“他没有选择。” 柳蔚一愣:“什么意思?” “柳陌以没有选择。”容棱又道:“无论他是否愿意,你与他血脉相连,一母同胞,都是事实,无法改变,你无需拐弯抹角的讨好他,他要想,便让他想,想清楚了,自会来找你。” 柳蔚咕哝着说:“我没讨好他……” 容棱笑了一声:“没有?” 柳蔚直接上前,伸手捂住他说话的嘴,拧眉狡辩:“说没有就没有,我只是不想看他太过纠结而寝食难安,他身子虚,多虑不好。” 容棱说不了话,也不想说话,总之,柳陌以是否多虑他不知,柳蔚这脑子,是当真乱成一团了,从昨夜到今日,她这神神叨叨的模样,就没变过。 柳蔚紧紧的捂着容棱的嘴,一直没放开,后来看他真的不挣扎,索性就坐到他腿上,把身子靠在他怀里,闷着声音说:“我的确过度紧张了,亲人重逢,短暂的激动过后,余下的,就是对今后如何相处产生的疑惑,尽管昨日已经说了那么多,但母亲现在看到我,还是紧张,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陌以又因无法消化,还避着我,我……我就想……” 容棱终于拉开她的手,捏住,替她说:“你就想,你再多做些什么,把关系拉近?” 柳蔚唉声叹气的在他脖子那儿蹭蹭,奄奄的点头。 容棱捧着她的脸,看她小脸皱成了一团,便探首,对准她的粉唇吻了上去,浅浅的吻,贴上去又放开,放开后又贴上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啄,过了好半晌,他才松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说道:“你们需要的,是时间,适应和接受,都需要时间。” 柳蔚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点点头:“嗯,听你的。” 这些道理,柳蔚其实也知道,但不知为何,从容棱嘴里说出来,让他这双明睿的眼睛盯着,她就会安心一些,像中了蛊似的。 容棱看着柳蔚这温顺的模样,便把右手贴到她的后腰,将她牢牢抱稳,左手扣在她的后脑,将她的头往下压,嘴唇咬住她的唇,舌尖舔过,又深深吸住。 柳蔚被他咬得有些被动。 等他放开她的唇时,她分明感觉到,唇瓣都木了,她伸出舌尖去舔舔,容棱却又袭了上来,含住她的舌。 “唔……”柳蔚眼眸开始泛湿,想将他推开。 男人哪里会放,他直接转了个身子,将怀中人压在他与圆桌中间,让她的后背抵着桌沿,又示意她,坐在他的腿上,正对着他。 柳蔚被他摆弄一阵,有些气恼:“你别拉我……我不想这么坐……” 容棱再次压住她的唇,将她未尽的抗议吞吃入腹。 柳蔚邪着眸子瞪他,男子置若罔闻,唇瓣从她的嘴,蔓延到她的下颚,脖子,一路朝下。 衣袍的带子,已经被扯开。 柳蔚穿衣服时,容棱总是在旁边,她的腰封怎么打的结,他怕是比她本人还要清楚。 两三下,宽锦的腰封掉在了地上,柳蔚的衣服,被男人掀开,里头,雪白的里衣,将她显怀不太明显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这份严实,并未维持多久,不过两个呼吸,以同样娴熟的手法,男子又将那里衣撤了。 带着薄茧的手,触到了皮肤,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柳蔚眼睁睁看着,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褪了一半,她埋怨的瞪着罪魁祸首:“现在还是白日。” 容棱“嗯”了声,张嘴,去咬她漏了一半的匈,含糊道:“白日,也不错。” “有何不错的!”柳蔚推他,又顺手拉了拉衣袍,遮住自己。 可现在哪里是由得她想遮就遮的,容棱把她手扣住,反剪到背后,单手捏着,另一只手,将她好不容易扯上来的衣角,又挥开,再次埋首,咬出一个牙印。 “疼疼疼疼疼……”柳蔚叫唤,垂首一看,她登时大怒:“咬破皮了,你属狗的吗?” 容棱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没有为他的口误道歉,也没半句解释,只是伸出舌尖,在那血痕处舔着。 血腥气蔓延开来,他认真的将那伤口舔舐干净,等到没有一颗血珠了,还仍含着那里,牙齿反复的磨。 柳蔚有些害怕了,她觉得容棱今天不对,怎么就跟那一块肉过不去?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想再咬破,把我的血吸干吗?” 容棱停顿一下,片刻,抬眸看她:“好主意。” 柳蔚汗毛都竖起来了,只觉得浑身战栗:“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容棱没做声,眼角却瞥向丢在一旁的书。 柳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本很正常的书,至少书壳子很正常,这书是容棱昨天托驿馆小厮去买的,他每日都有看书的习惯,从京都带来的那些,早已看完,便打算买些青州地域鲜明的书籍来看看。 小厮听说要买有地域特性的,还费了一番周折,跑了好几家书馆,总算找够了十本,一气儿带回来。 柳蔚也翻了两页,书都是挺好的书,不算什么名家手笔,但将青州的风土人情,是描述得绘声绘色。 容棱手里这本,柳蔚没翻过,但看书名《百民传》,听着像是写百姓民家人情世故的。 瞧着容棱那闪躲的眼神,柳蔚直觉不对,伸手就去捞那书。 书拿到手里,她随意的翻了两页前面的,没什么问题,可等她翻到后面时,一幅男女交欢之图,登时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柳蔚愤怒的指着那页图问。 “春宫图。”男人回答得很明确。 柳蔚瞪圆了眼睛:“你……你就看了一天这个?这是小黄书!” 容棱将那书抽走,搂住她的腰,说:“小厮买了盗集,前半册是百民传,后半册,是百渎传。” 百渎,自渎的渎! 柳蔚脸一下涨红,愤愤的大骂:“我就知道,盗版一日不除,社会必将大乱!” 第979章 柳蔚背了这口色欲熏心的锅!! 柳蔚额头开始冒汗,细密的薄汗。 容棱看到了,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穿上衣服看着没怎么发觉,但五个月左右大的肚子,就看得出稍微鼓起的弧度了。 柳蔚纤瘦,哪怕五个月了,肚子也并未有多大,容棱手指又移动,引得某人一阵吸气。 “你有完没完!”柳蔚气了,自己任这人摆弄,这人还得寸进尺,越发触碰她的底线。 柳蔚本能的顺势揽住他的脖子,半身的重量,挂在他身上。 容棱起身,将她抱稳,往床榻那边去。 柳蔚有种不祥的预感,头皮开始发麻。 容棱勾起一条腿,半跪在榻上,将柳蔚锁在他怀里。 柳蔚都要哭了:“祖宗,你又想怎么样?” 容棱却轻轻的说:“《千金要方》有载,妇孕者,三月为佐,宜食通并疏效物,宽衣心脾,辅以体健,五月为宰,宜动情之以魄,慰以身心,培以立然也。” 柳蔚朦胧的听着他说了这几句,却没怎么懂其中意思,只恍惚的点头:“先者也言,五月为宰,其后的孕妇行动,皆与生育有关,情之以魄,鼓励交欢,培以生育时,部口疏通,顺利生产,所以,与我此刻要到床榻上去,有何关联?” 容棱捉住她的下颚,将她脸转抬起来,让她雾蒙蒙的眼睛直视自己,勾唇重复:“培以立然也。” 柳蔚眼眶因为燥热而变得发红,眼白还轻微地泛起了血丝。 等到一切都结束,柳蔚终于被放到了床上,她瘫软一片,脸埋在枕头内,还在缓和呼吸。 柳蔚感觉他手的又绕到了自己的危险区域,急忙坐起来:“该给陌以换药了,我衣服呢?” 柳蔚长长的吐气,突然说:“你说,陌以真接受了我,以后是不是也该对你改口了?” 容棱挑了挑眉,别有深意的睨她。 “叫你,姐夫?”柳蔚问。 柳蔚硬扛着感觉,咬牙说:“那当姐夫的,就为了儿女私情这么点小事,将娘子弟弟的身体置之不顾?我说真的,他的药得定期换,不然容易感染,发炎影响复原,留疤还是小事,就怕引起并发症。” 柳蔚说的头头是道,软硬兼施,好像很讲道理。 但容棱知道,她在胡扯。 柳蔚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又让他“摆弄”了一次,才趁着还有神智,飞快的穿上衣服,束好男子发式,出了门。 柳蔚离开后,容棱在床上没动,又过了一会儿,才认命的起身,换上衣服跟着出去。 彼时,柳蔚已经在柳陌以的房间,为他换药。 付子辰就在柳蔚旁边,看着柳蔚脖子上难以遮掩的红痕,表情很不好。 柳陌以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他整个人因为姐姐的靠近,而显得紧张,一直低垂着头,眼睛都不敢往上抬。 柳蔚换完了药以后,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这些日子你也躺腻了,再过两三天,就差不多了。” 柳陌以一时高兴,抬头看她:“可以随便下地了?” 柳蔚盯着他,满脸都是笑:“嗯,可以了。” 柳陌以瞧着姐姐笑眯眯的眼睛,又觉得很窘迫,赶紧再垂下头。 没再说太多的话,柳蔚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柳陌以却又叫住她:“那个……” 柳蔚止住步子,回头看他。 柳陌以捏捏手指,说:“可以单独聊两句吗?” “好。”柳蔚回答,转首看向付子辰。 第980章 我也是,我看到你也亲近 付子辰眯着眼睛盯她一会儿,沉默的从她身边走过,离开时,关门声还很巨大。 柳蔚不知他什么毛病,也来不及多想,又走回床边,坐在椅子上,等着柳陌以说下去。 柳陌以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已经跟他说了不少,但他感觉仍有隐瞒,比如,为何当初非要从两个孩子里选择一个带走?为何不能一起带走?为何这么多年,母亲从未想过去找姐姐,也从不向他提及? 太多疑问,根本得不到解答,致使他现在,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 “我……”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迂回一点,拐着弯问:“你与京都柳家,有关系吗?” “有。”柳蔚不知母亲与弟弟说了多少,但她认为,至少父亲是谁,弟弟是有权知道的。 “京都柳家乃是我的父家,当然,也是你的父家。” 柳陌以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错愕,随即问:“那父亲……” 柳蔚反问他:“你对父亲之事,知道多少?” 柳陌以道:“家里有父亲的灵位,但我问过母亲,母亲只说,父亲是病逝的,柳家那边,也早已没有近亲,远亲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往日不联系,以后也没必要联系的。” 柳蔚大概能猜到,母亲应当是不想陌以涉入太多上一代的纠纷,陌以身子弱,未习过武,心思又单纯,让他知道太多,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该长大了,就算身子跟不上,脑子也要跟上,杀父仇人的身份,总要搞明白。 “近亲还是有不少的,上次你见过的那位,追着你不放的柳丞相,他是你二叔。” 柳陌以表情变化并未太多,只是头低了下去。 柳蔚继续说:“那位老人家,是你亲祖母。” 柳陌以还是没说话。 “父亲当年,不是病逝。” 这次,柳陌以终于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她。 “家里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与你说不清,你是要我从头讲,还是直接告诉你结果?” 柳陌以立刻道:“从头讲,我都要知道!” “好。”柳蔚笑了一下,开始慢慢跟他说:“咱们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驰骋沙场,率兵抗敌,保家卫国,傲骨嶙嶙,有这样一位父亲,是你与我的荣耀,父亲是一个值得所有人敬佩的英雄……” 柳蔚这一说,就说了许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从父亲的身份,到父亲凯旋而归后受到的种种污蔑陷害,柳蔚说得很细致。 柳陌以听着,眼眶红了,几度鼻酸,表情很愤恨:“这就是书上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吗?按你所言,当初父亲出征抗敌,本是九死一生,整个朝堂,谁都不愿接下这块烫手山芋,那皇帝却硬生生指派这任务给父亲,这就是逼着要让父亲去死?呵,父亲救活了边关,打赢了胜仗,回来得不到帝王的称赞,得不到众臣的感激,却因手握重兵,而被忌惮质疑,最终被生生害死?若所有武将用命去打仗,得回的都是这个下场,那天下还有谁当兵,还有谁领帅?敌军不早就踏入中原,将我等中原人倾灭残害?” 柳蔚看他激动,便拍拍他的脑袋,柔声说:“朝堂倾轧,那是为官者与为官者的利益交融,父亲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是他致死的原因之一,但也只是其中之一,单这一点,父亲顶多受点排挤,不至于惨死,最终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九五之上的人想让父亲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并非是说臣子愚忠,天子一句话,就能让你自我了断,而是天子示意后,下头,自会有人用尽手段,使尽奸诈,替天子将那眼中钉拔掉,我们的父亲,就是那枚眼中钉,父亲死于帝王的狭隘自私,是否手握重兵,这其实并不重要。” 柳陌以吸了吸鼻子:“所以,就因那皇帝对柳家忌惮,就要想尽办法的除掉父亲?” 柳蔚:“还因为另一个人。” 柳陌以看着姐姐。 柳蔚没有做声,似在犹豫,还该不该说下去。 柳陌以看出她的迟疑,赶紧说:“姐姐,你不能瞒着我。” 这一声姐姐,让柳蔚一时天灵一清,眼睛都亮了,犹豫一扫而空,直接道:“我们的母亲,是皇帝的另一个目标。” 柳陌以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那皇帝对母亲……” “不是你想的那样。”柳蔚摇头:“母亲的身份,有些特别,与前朝有关。” 柳陌以愣住,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任何人,只要和前朝扯上关系,那便与造反、谋逆,捆在了一起。 “当初母亲的性命,同样危在旦夕,为了生下你我,应当吃了许多苦,最后两个孩子,无法同时带走,便带走了你。” 柳陌以讶然,直直的看着她。 柳蔚脸上并未有怨恨:“你的身子太弱,带走你也是正常的,我过得很好,母亲走后,祖父祖母进宫为尚在襁褓我的请明,求皇帝饶我一命,那时候,没人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你,都以为,我便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长辈们舍不得父亲无后,为了保住我,他们将我记在二叔名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些的。” 柳陌以伸手拉住她的手,握紧了些。 柳蔚拍拍他的手背,道:“我们还能相逢,其实很不容易,陌以,我很高兴你是我弟弟,在京都我就说过,我与你有缘,我看到你便亲近。” 柳陌以连忙点头:“我,我也是,我看到你也亲近。” 柳蔚笑得弯了眸子,又摸摸他的头。 柳陌以任她摸,盯着她的眼睛,眼底那些因困惑产生的隔阂,终于消散,余下的,只有血脉相连下刻骨而融的亲切。 柳蔚从房间出去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弟弟似乎对她那些验尸破案之事,很有兴趣,她便逐一说了一遍,最后还提到了小黎。 柳陌以很高兴,他是见过小黎的,但并不知那是他的侄儿,只觉得那孩子水灵可爱,怎么瞧怎么招人疼。 这会儿知道小黎还那么聪明,小小年纪就会帮着娘亲破案记录,还能自己动手验尸,嘴里一直念叨:“如果小黎也来青州便好了。” 柳蔚笑说,总会有机会相见的。 柳陌以问了许多小黎的事,也问了许多柳蔚的事,却懂事的没有问过谁是小黎的父亲,他不知姐姐经历过什么,但听付子辰讲,姐姐是孑然一身,女扮男装出现在曲江府的,当时姐姐身边便没有人,而小黎,据说今年已经六岁了,往上算算,在去曲江府之前,这孩子姐姐应当就怀上了。 第981章 这口气,柳蔚是断不会普通消下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82章 说好的演戏呢?让狗吃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83章 容棱阴冷的声音响起,真是该死! 在其后的一刻钟内,其他的每一间牢室,都遇到类似的场面。 正捏着某个青楼名角儿纤细腰肢的付子耀,还在继续,怀中女子碍于牢室间的不隔音,嘴里一直咬着手帕。 但女子眼睛是能看的,正好,瞧见了牢门的方向。 牢门,被突然打开了,动静不大,但也不小。 女子看到门外有多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好,她吓了一跳,就紧张了。 她这一紧张,害的付子耀骂出了声:“贱人!” 女子拍拍付子耀的肩膀,唤着:“四少,四少……” 付子耀这回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回头一看,一下子吓到。 他慌乱的一边拉自己的衣服,一边满脸青紫,显然是真的被吓出了心理阴影。 而柳蔚,早已被容棱盖住了眼睛,男人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准看。” 柳蔚直接说:“我看过的不少。” 二人的动作和言语,成功让几双视线变得异样,其中最为灼热的,就是刘睢,其次是杨泯…… 司马西是偷偷看的。 纪夏秋,无奈的笑了一下。 柳蔚听到母亲的笑声,有些窘迫,又补了一句:“不过,都是死人的。” 刘睢:“……” 杨泯:“……” 司马西:“……” 险些忘了,这位柳司佐是仵作出身,验了好几年的尸。 付子耀这儿还不算过分,大概牢里真的太无聊了,凑这种趣儿的人,还不在少数,另外一间牢室,还有两个富家公子与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倌儿,两人折腾得那小倌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嚷救命。 柳蔚的出现,显然也吓到了他们。 两个公子哥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柳蔚的眼睛又被挡住了,她想抗议,却听容棱阴冷的声音响起:“真是该死!” 两个公子哥儿一听,脸彻底白透了。 容棱黑着脸,带着柳蔚,转身就走。 屁股后面自然跟了一群富家公子,他们来到了最后一间房。 付子寒的牢室。 牢门打开,里面倒是清清静静的,只有床上,一个侧身沉默的背影。 柳蔚站了一会儿,就听司马西说:“七少,三王爷来了。” 付子寒没有动,依旧那么躺着。 司马西上前,走进去叫他。 手刚刚碰到对方后背,床上之人突然弹起,一抓,直接抓了过来,正中司马西脖子。 锁喉下,司马西呼吸一滞,索性付子寒极快的看清来人,愣了一下,又看了眼门外的其他人。 而后,他站起来,手掏了掏耳朵,取下两边耳朵里塞着的棉絮,扔到地上,沉默的站在那儿。 没人说话,气氛一度很尴尬,付子寒没有要行礼的意思,柳蔚也不稀罕他的礼数,转身就往外走。 付子寒倒是自觉,也跟在了后头。 牢室都空了,那些青楼姑娘,楚馆少年,都给送走了,一行人又往审室走。 审室内,正在审讯犯人。 有两个窃贼,因为盗取了金银后被抓,没被关入牢里,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审室,上了刑架,正在受刑。 而审讯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付子勇、付子览,还有另外两个跟来凑热闹的公子哥儿。 那两个窃贼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拼了命的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只是偷东西,没伤害过任何人一根手指头,竟是要受这么重的刑。 付子览坐在一边喝茶,另外两个公子哥儿在讨论:“这虎凳是怎么用的?我听人说过,但没见过,不如给他们上一回?” 另一个说:“我想看看夹手指,不是偷东西吗?夹了手指,看他们还敢不敢?” 两个窃贼抓紧机会说:“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不是人,小的有罪!求几位大人饶命啊,小的给您磕头,给您上香了!” 付子勇正在一边打沙包,他上次伤了脸,这会儿脸上还有疤,但付子言死皮赖脸找柳蔚拿了药,命是给保住了,如今就听他说:“这是咒我们死呢?” 两个公子哥儿一听,来脾气了:“夹手指,老虎凳,都用上!看他还不敢胡言乱语!” 窃贼都要哭了;“小的没念过书,小的口误,大人饶命!饶命啊!” 没人给他们饶命,付子览一声令下:“楞着干什么,没听李公子,袁公子说的?东西用上吧!” 他这声吩咐,吩咐是两旁的狱卒,但待他说完,狱卒也没动一下。 付子览一愣,下意识的要再出声,回头一看,手里的茶杯直接“砰”的摔到地上。 什么李公子、袁公子也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又看看三王爷与那位京大人身后站着的一大串同伴,两人没抗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嘴里迭迭的喊着:“见,见,见过三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柳蔚冷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音色却寒得人瑟瑟发抖:“这回,算是凑齐了?” 一盏茶功夫后,两个窃贼被松绑,解了下去,方才绑两人的刑架,如今绑着那李公子、袁公子,而付子览,被押在了老虎凳上,付子勇则被捆成一团,按在地上,手上放了两副夹板。 纪夏秋被请到了方才付子览坐过的地方。 容棱与柳蔚,则坐在了另外两个位置上,看看面前站着的几人,又看看那一脸桀骜不驯的的付子勇,满脸冷意的付子寒。 柳蔚道:“该先定你们什么罪好呢?yin乱官牢?藐视王法?滥用私刑?好像哪一个,都不是轻罪。”顿了一下,她懒懒的摸了摸下巴,而后叹了气:“罢了,一个一个来吧,那就先你们四个。” 柳蔚看着那就差尿裤子的李公子:“夹手指和老虎凳不算什么,其实鞭刑才最好用,拿上‘带倒勾’,‘上了盐水’的皮鞭,往人身上打,一打一个血印子,出的血再被盐水一滑,疼得万蚁钻心,求生不得,李公子既然是个好奇心重之人,不如便自个儿试试,也好将其中滋味,品味得彻彻底底。” 话落,柳蔚的眼睛已经看向了右边架子上的皮鞭。 第984章 柳蔚握着皮鞭,威风凛凛 李公子若不是被绑在架子上,只怕这会儿已经瘫软在地,要死不活的了。 柳蔚一个眼神,已有狱卒唯唯诺诺的替她将皮鞭拿了过来。 皮鞭被柳蔚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就蹭的一下展开,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发出狰狞的破空之音。 “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李公子仿佛成了方才被他凌辱过的窃贼,嘴里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柳蔚冷笑一声,鞭子直接往其身上一挥,“啪”的一声,伴随而来的,便是李公子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爷饶命,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下,柳蔚打得其实不太重,若真的下重手,这人怕是已经晕过去了,但晕过去,就没意思了,所以,她把控着力道,让其痛,又不让其晕。 一鞭之后,又是一鞭,连续三鞭,审室里,传来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一看,是那李公子尿裤子了。 柳蔚厌恶的蹙了蹙眉,手里鞭子又紧了一下。 后面站着许多人,有两个蠢蠢欲动,显然是想说点什么,但又害怕惹祸上身,而不敢吭声。 紧要关头,见柳蔚还要继续动手,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够了!” 喝斥这一声的是刘睢,比起青州的东道主,付家的几位公子,这位刘公子,还算是有勇气的。 刘睢立在那里,脸色很白,大概也是兔死狐悲,害怕李公子遭殃后,接下来就是他们,所以先一步道:“李公子的祖父,乃是益州兵马大元帅,在皇上面子很得重用,在朝内也是受百官拥戴的!若其祖知晓他在此受这般奇耻大辱,怕是‘有的人’,也得不到好!” 其实,在场的人,谁家不是威名赫赫,但都心甘情愿的被关着,还可怜兮兮的任柳蔚处置,惧的,不过还是三王爷的名头。 柳蔚很清楚,自己此刻占的,是这些大家族瞻前顾后的便宜。 如今乾凌帝卧床不起,已街知巷闻,皇位说是定的太子,但七王党与三王党一直咄咄逼人,朝中局势混乱不堪,下一个登基的到底是谁,根本是说不准的事。 这些大家族,从不做铤而走险之事,无法确保三王爷会不会是下一个皇帝前,他们只能把三王爷供着。 别说把家里犯了错的子弟拿来关着,就是要他们自己来关着,怕是都得夹着尾巴应了。 这会儿,刘睢这番话,是在提醒柳蔚,大家给的是三王爷面子,你要继续不依不饶,各大家族闹起来,不是你一个小大人能吃得消的!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三王爷以后能登基,那也是以后的事,况且不是还有七王爷与太子分庭抗争吗?输赢,还未定! 柳蔚看向刘睢:“看来刘公子,也好奇这鞭子的滋味了。”话落,朝一边的狱卒递了个眼色。 三个狱卒犹豫了一下,忐忑的看他们的府尹大人。 司马西没表示什么,也没为了这帮子弟跟柳大人三王爷求情,意思其实就很明确了,这位是京里来的大人,旁边还有个王爷撑腰,我说的不算,柳大人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吧。 狱卒明白了,壮着胆子又去抓刘睢。 刘睢此番多嘴倒了霉,脸色青白交错,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泪眼朦胧的李公子,同时也看到了李公子眼底的感激。 刘睢心里骂了句街,早知道会惹祸上身,谁他妈管你死活! 但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刘睢被抓起来,李公子被放开,虚弱的趴在边上,遍体鳞伤,还在喘气。 他的位置让刘睢顶替了。 刘睢吞了吞唾沫,被绑严实了,挣扎了两下,发现狱卒真的没放水,捆得特别紧,一下就怂了,缩着脖子,害怕的看着柳蔚。 柳蔚握着皮鞭,威风凛凛,那鞭子上还带着血迹,也不知是李公子的血,还是以前别的刑犯的血,总之,看得人恶心。 杨泯与刘睢关系不错,与这里大多的人相比,他们因父辈上的来往,算走得迫近,往日也算投缘,这会儿刘睢要遭殃,杨泯眉头就皱了起来,就算不为这个朋友,也得为父辈的交情着想,他是肯定要求情的。 可他求情的下场,很可能就是刘睢被放了,他再上去顶替,得不偿失,还有可能两个一起挨打。 重情重义这种话,平日说说还是可以,真要做起来,实在太考验人性了,杨泯还在犹豫。 柳蔚的皮鞭,已经饥渴难耐,等不及要鞭挞了。 眼看着柳蔚把鞭子挥舞得啪啪作响,鞭子闪眼就击到了刘睢身上…… 挨了一记打,刘睢半个身子都麻了,疼得眼角发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刘睢锦衣玉食长大,小半辈子都活的顺遂,就是坐牢都得有人铺床叠被,伺候洗漱,这一鞭子,真是打到了他的痛处,他眼眶红了一会儿,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顺着脸庞往下流,但是又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 后面的人看了,有点佩服,心说,还挺有骨气的。 但刘睢自个儿想的是,才一鞭子,他没理由叫的比挨了三五鞭的李公子还大声,那就显得他太没用了,毕竟,就算挨打,该顾的颜面,也还是得顾好。 刘睢不叫,柳蔚就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奇怪,还不等刘睢看懂那笑意背后的深意,下一鞭子又来了。 这回,他真的没忍住,“唔”了一声,痛得要命。 第二鞭后,就是第三鞭,第四鞭,在第五鞭来临前,杨泯出声了:“这位大人说我等滥用私刑,你这又何尝不是?” 柳蔚放下了鞭子,往杨泯那儿看去。 杨泯文质彬彬,跟李公子这种往日就沾猫惹狗,平日没少挨他父亲揍的,还有刘睢这种喜欢狩猎骑马,身体常年健硕的,都不同,杨泯挨不住柳蔚一鞭子,只怕鞭子蹭到皮,都能刮出血来。 但杨泯还是站出来了。 刘睢有点不舒服,心里知道,他们这回是被抓了个正着,对方又有王爷撑腰,他们这边没个大人,今天是指定要被轮着教训的。 老老实实吃了这顿教训,对方或许觉得无趣,就少打两顿了。 但要不断的挑衅,对方反而兴致昂扬,说不定一打,就打上瘾了。 不过杨泯能为自己说话,显然也是做好替他受过的打算了,刘睢心里很感动。 感动之余,也觉得杨泯傻。 自己皮糙肉厚,对方细皮嫩肉,实在没必要出这个头,况且那天杨泯没参与猎人,只在营帐外弄他的棋盘,他要是不说话,这位天杀的柳大人,应当会放过他。 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审室的气氛,一下变了。 第985章 所有人屏住呼吸,气都不敢瞎乱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86章 只能射四肢,那得多疼啊 刘睢被带走,柳蔚又看向了地上的李公子。 那李公子与柳蔚眼睛一对,马上就哭出来了,说:“疼,我也疼,我真的疼,大人,大人饶了我吧!” 柳蔚一鞭子挥过去,脸是冷的:“本官问你话了吗?” 李公子吃了那一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又不敢哭太大声,只能用手捂住嘴,无声呜咽。 柳蔚打量他一会儿,问;“人挨打是会疼的,知道吗?” 李公子拼命点头,浑身发抖。 柳蔚蹲下身,罩住身体的宽大披风也落地,她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既然知道,为何要让别人疼?” 李公子说不出话,还在抽噎。 “不过一点皮肉之苦罢了,有人在阎王殿都走了一圈儿了,他们的疼,又找谁去哭?” 众人:“……” “听说过报应吗?”柳蔚又问。 李公子看着柳蔚,不敢说话。 “没听说过,就体验一次。”说完,不给李公子张嘴的机会,直接让人给拉出去。 李公子哭着被拉走,柳蔚又去看另一个架子上的袁公子,还有老虎凳和夹板上的付子览,付子勇。 柳蔚啧了声:“没意思,换个玩法!” 说着,让人把三人放了,然后转身,往外走。 后面的人跟了一溜儿,出到大牢外头,看到了阳光,才发现这会儿刚过中午,真是天气正好的时候。 在牢里久了,日子都要记不清了。 所有人都因为重见天日而有了短暂的喜悦,但在下一刻,这些喜悦都烟消云散。 他们看到大牢外的空地上,放了十几根木桩,其中一根木桩上,正绑着瑟瑟发抖的李公子。 柳蔚使了个眼色,狱卒们便咬着牙上前,把剩下的人都一一绑上去。 有的人还算配合,不敢闹事,有的人不配合,试图反抗,柳蔚就甩甩手里的鞭子,不老实的立马也老实了。 在有日光的地方,那鞭子上的勾和血迹,更清晰了。 人都绑好后,柳蔚侧首,指了指四周墙上的弓箭手,对所有人道:“上头的,都是当地的猎夫,手艺不错,我与他们说了,射中一箭,赏银一两!你们说,他们能射中几箭?” 柳蔚话一说完,所有人脸都白了。 所谓的报应,原来是这样! 他们猎人取乐,这人就将他们变成猎物,供人猎捕! 四周墙上的猎夫,显然一开始不知会是这个情况,他们被招来,雇主给的要求是,猎杀牲畜,一箭一两。 很优厚的赏赐,按箭算钱,并不是按猎头算钱,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钻个空子,一头猎物,可以射好几箭,射得越多,银钱也就越多。 刚开始,他们就通了气的,定好的,不管是鹿还是羊,都尽量射上两箭,不要一击致命,但现在,他们都懵了。 下面被绑在木桩上的,是活生生的人! 猎夫大多都是当地野民,手上沾的鲜血,都是山里畜生的,没人杀过人,也没人用箭误伤过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纷纷放下弓箭,开始询问看守他们的男子。 “大人,这……” 看守他们的是容棱的暗卫,回答得很简洁:“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猎夫们脸色煞白,有烈性子的,已经摔了弓箭,开始骂人:“这算什么?要我们射杀活人?你们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官府怎会干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即便下面那些人当真是猪狗不如的江洋大盗,也该由侩子手菜市口行刑,叫我们动手是什么意思,我要见府尹大人!” 暗卫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平静的道:“没让你们杀。” 那人一愣,其他人也愣住。 暗卫说:“射而不死,可办得到?” 所有人都顿住,在山里猎兽,有些猎夫,的确会为了猎物新鲜,不一击致命,专射猎物手脚处,让其丧失行动能力,再带回去宰杀。 但这种行为,不太人道,既然做了猎夫这个行当,自然是没别的路了,只能靠山吃山,山上有山神,树有树灵,野民迷信鬼神论,可以说从入行的一天,就定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以慈悲感谢山神恩赐。 山里的牲畜可以杀,但杀要杀的痛快,让其死之前尽量减少痛苦,不折磨,不虐待,同时,不射杀幼畜,也是另一条规矩。 这是猎夫们,对手下猎物仅存的善念。 猎夫们学的就是一击杀生的本事,但这位大人把他们找来,要他们猎人不说,还要他们射而不杀。 不杀的话,就不能射人的心口,脑袋,只能射四肢,但那得多疼啊,还要射好几箭,这和虐待有什么区别? 猎夫们开始抵触,扔下弓箭的人越来越多。 那暗卫看着,淡淡的道:“数日前,下头这群人,从牢内带走了一帮囚犯,放于围场,游猎取乐,还定了规矩,谁带回的人头多,谁为当日胜者。” 他一说完,猎夫都吸了口气,纷纷往下看去。 这一看,他们果然看到,那些被绑着的人,个个穿得锦衣华服,甚是富贵。 暗卫继续道:“我家大人游历青州,偶遇此事,心生不忿,将有关人等还押天牢,几日过去,这群人却衣着光鲜,红光满面,甚至于牢内歌酒升平,逍遥快活。” 听到这里,猎夫们都明白了,这些人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公子,就算被逮到了什么,押入大牢,也定有家人从中疏通。 那位大人既然是游历来的青州,对青州的风土人情定然不熟,也想不到被关到牢里的人,竟然会不吃一点教训,还在牢里过得风生水起,如此之举,定然激怒了这位大人。 “我家大人的原话是,人可以不杀,但道理,必须得讲,公正,必须得讨。” 第一个扔弓箭的猎夫麻利地把弓箭捡起来,握在手里说:“这位大人说的是,人我们不会杀,但大人若是想借我等之手,给下头这些人讲一讲道理,我等愿意配合!” 说着,他看向其他猎夫:“兄弟们都是吃手上功夫这碗饭的,如何掌握分寸,想必心里都有数。” 第987章 看来,三王爷是看不上我区区付家! 其中一猎夫笑了一下;“分寸肯定是有的,况且,不是一箭一两吗?之前我们还在商量,打算把猎物都射两箭,如今看来,倒是省了,双手双脚,一人可以射四箭,算一算,银子不少。” 别的猎夫听着是这个道理,也都把弓箭捡起来,一个个红光满面的,问暗卫:“大人您说,何时开始?” 暗卫依旧面无表情,只看了眼下头空地,等接到了柳大人的抬手示意,才道:“现在。” 话音刚落,下头的付子勇,便感觉一道破空之音冲刺而来,他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一柄箭头。 随即,便感觉右手一痛! 他转头去看,就见自己的右臂破开个口子,一柄利箭擦破他的皮,带着一道血迹,扎入了绑他的木桩子。 而与此同时,墙那方一溜儿的箭,扑面而来。 遭殃的不止付子勇一人,箭群从天而降,空地上绑着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付子览满头大汗的盯着自己裤裆下一寸的那根长箭,那箭要是再上来一丁点,他这辈子就断子绝孙了。 同样的情况,许多人都在经历,裤裆下,耳朵旁,总之,离他们要多近有多近,不少人都被箭刮伤了皮,最严重的,右腿已经插上了一支箭,但毕竟太远,手劲再大的猎夫,也刺不了太深,不过血倒流了不少。 光是如此,已够下面的富家公子们喝一壶了。 付子勇开始骂人,他本就是烈性之人,一骂起来,那声音,大到让人耳鸣。 付子览哭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付家六少,这辈子过了三岁就没流过泪,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边哭边叫他大哥,拼命的喊——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付子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右臂被射中了,其实也没多深,但他害怕,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血还顺着手臂往下流,他看着就慌,怕真死在这儿,不到片刻,就感觉裤裆湿湿的,周身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尿裤子的不止付子耀,有人早就尿了,那位被射中大腿的公子,又哭又尿,最精彩。 杨泯算是里头最好的,大概因为他被绑的位置远,不在猎夫射程范围内,他没被射中过。 松了口气的同时,杨泯心里又感叹,刘睢虽然被打得面无人色,但至少没被绑来任人射杀,要知道,刀剑无眼,射到手脚没什么,射到头,身子,那才真是要人性命。 付子言匆匆赶来时,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射箭并没有停,这会儿,所有人,包括杨泯,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血,最严重的,是被射到了肚子,已经被放下来,带回牢里。 付子言看着满场情景,眼眶通红,又看到自己几位弟弟,付子览已经晕过去了,付子耀满脸苍白,付子勇摇摇欲坠,而付子寒,是被绑的位置比较靠前,此刻他左手右手各种一箭,右腿还有一箭,但他没有晕,也没哭,只是低垂着眼,耷着脑袋,不知什么情况。 “三王爷!”付子言几乎是怒喝出声,目光定定地看着前头稳坐高椅,满脸平静的年轻王爷,抬腿想走过去,却被箭雨相隔,不敢贸然前进。 容棱正在削梨。 柳蔚要吃,说口渴。 红姐儿也在给自家坊主剥葡萄。 等削完了梨,容棱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削梨的匕首,那匕首他当年出征前,师父赠予的,削铁如泥,是防身利器,但现在,那匕首却沦落到给娘子削水果的地步了。 付子言最后是自己绕了一大圈儿,绕到容棱面前的,他指着满场木桩,愤怒的质问:“三王爷,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容棱擦匕首的动作未停,只是抬眸,瞧了付子言一眼,面无表情:“可有问题?” 付子言咬牙切齿:“三王爷若不想与付某合作,当日便无须假以颜色,如今这般动作,付某多嘴问一句,这便是三王爷待人接物之法?” 柳蔚瞥了容棱一眼:“合作?” 容棱将匕首收回,慢条斯理的回:“本王从未同意。” 付子言脸色已经黑透了:“好好好,好一个从未同意,看来是付某自作多情了,亏得付某这几日为王爷跑动,一心效忠!看来,三王爷是看不上我区区付家!” 柳蔚听明白了,忍不住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心效忠?付大人是说,你说服了付家,要带着整个付家,投奔三王爷?” 付子言冷冷的睨着柳蔚,没有回答,但脸上,明显是这个意思。 柳蔚又笑了:“好一个奸诈狡猾的付子言,同样的话,你还对谁说过?太子?七王?你到底是效忠三王?还是先将人拖着,再另谋大计?” 付子言皱了皱眉,盯着柳蔚。 柳蔚道:“你付家打什么鬼主意,不光三王爷,另外两位,想必也是知晓的,不过是看付老爷子的面子,未说破罢了。对了,李国侯,在贵府可还好?听说大理寺方少卿,不日也要抵达青州了。” 付子言在听到李国侯时,脸色变了变,但在听到方若竹时,却有一丝茫然,显然不解其意。 柳蔚猜到了这付家里头,怕也有些弯弯道道,李国侯的事,付子言知晓,但李茵与方若彤,他恐怕不一定知晓。 付家只要不是铁板一块,这种大家族,被逮到小辫子的几率,就大得很。 柳蔚也不说了,看了看下头,从一开始的吼叫,到现在的安静,这些公子哥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柳蔚走近一些,对远处挥了挥手。 箭雨立刻就停了。 柳蔚看到一个被绑着的人,慢慢抬起头,似乎不敢置信,这长达半个时辰的折磨,真的结束了。 这人就像被崩断的弦,一瞬间脑袋一歪,歇了过去。 付子言看得握紧拳头,死死的瞪着柳蔚。 柳蔚知道,这些公子哥儿肯留在天牢,他们的家人一个声都没吭,除了不敢忤逆容棱外,付子言必然是从中给出过承诺的,承诺便是,他已经与三王爷说好了,人就是关关,走个过场,过两日事情淡了,就放出来。 这些人信任付家,让付子言好好的攒了一大波人情,付子言没准心里还得意着,巴不得人再关关,关得越久,最后被放出来时,这些人对他的感激,才越是高到顶点。 但现在,一切的人情都烟消云散了。 这笔账,马上就会有一大拨人要和付家清算。 你付子言不是承诺了没事吗?那现在怎么都成了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 至于容棱,这位三王爷一开始就有个铁面无私的名头,镇格门都尉,那是什么身份,入他镇格门大牢的人,几个是手脚健全出来的?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本就是“恶”,恶的人再恶,还是恶,但善的人被逼到不再善了,那可能就成了比恶更恶。 第988章 不是吃苦头了,难不成还是吃糖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89章 终于把矛头指向了付家人 柳蔚环视了一圈儿,却没对上几双眼睛,大多人,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 “张公子,去了。” 柳蔚一语出,四周皆静。 她给牢中所有人心里都添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堵。 大家也的确如她所料,满脸痛苦,还有两个胆子小怕死的已经哭上了。柳蔚满意一笑。 杨泯抬头,恰好就看到柳蔚嘴角的笑容,接着又看到柳蔚的衣衫袖口,想了一下,开口问道:“我们想送送张公子,可以吗?” 其他人都看向杨泯,显然,并没有多少人想去送那位张公子。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具尸体,看了,也只会徒增恐惧。 柳蔚似乎有些意外,看向杨泯。 付子寒此时也说:“我要见他。” 柳蔚又看向付子寒。 付子寒的眼神很冷,一如既往的冷,冷里又多了些什么,牢室太暗,柳蔚看不清,但她觉得,应当是愧疚,是后悔。 人只有在悲剧发生后才会后悔,但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柳蔚满脸讥笑,说出的话,无情凉薄:“你们,凭什么见?” 杨泯要说话,刘睢却下意识的按住他,对他摇头。 付子寒道:“你说是我害了他,我想我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那你是否知道,他最后一程可想看到你?”柳蔚毫不客气的回付子寒:“张公子的死,因你而起,有没有可能,看到了你,他反而死不瞑目?” 一番话,说的付子寒浑身僵硬。 柳蔚仿佛就是来看看这些人的丑态的,看够了,便走了。 杨泯看着柳蔚的背影,突然问向刘睢:“我记得猎场外你说过,这位柳大人,对你家有恩?” 刘睢满脸冷硬:“如今没了!” 杨泯皱眉:“说说你堂弟的事。” 刘睢说了:“京都幼儿失踪案,听说过吧,这人破的,我堂弟被找回来了,祖父高兴得不得了,全家都将这位柳大人奉为圣人,还多番邀宴,最后登门致谢。就因为此事,我祖父如今还在我耳边念叨,让我以后若是可以,自请入镇格门当差。他老人家也是糊涂了,就父亲伯父的身份,我怎可能去镇格门当个小侍卫?只等我科举题名,五品以下官职,那可是任我选……” 杨泯打断刘睢的沾沾自喜:“这位柳大人是仵作出身,但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流言,那日围场,他不是为那死囚,就是他弟弟,治伤?还与付子言说,付子勇的脸若想没事,只有他有法子……” 刘睢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件事,但那又如何? 杨泯又回忆了一下那柳大人方才理衣袖的模样,他的袖子被挽了好几下,袖口还有血,手指上也有没擦干净的血。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古怪。 刘睢被杨泯的笑容渗住了,惊恐的问:“你不是疼疯了吧,杨泯,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杨泯瞪了他一眼,却没骂,只是小声说:“张公子,应该没死。” 刘睢一愣:“你说真的?” 杨泯也不能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 刘睢不太明白,杨泯也没解释,只看了付子寒一眼,却见付子寒自责的抱着头,狼狈得比街边的流浪汉还不如。 其实,有些可怜,但,他的确活该。 游猎活人,这事当初杨泯没反对,是因为见得多了,早已麻木,但实则,这种事,就是不对。 死囚自有朝廷定夺,轮不到旁人处决,国家律法在那儿摆着,非要与律法过不去,迟早也是害人害己。 牢室里人多了,矛盾自然也就多了。 怕疼的人,一晚上都在叫,心烦的人,一晚上都没睡,争吵,是在中间半夜开始的。 先动手的,是付子勇。 付子勇是个坏脾气,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他本就浑身难受,还被各种杂音弄得闭不了眼,往日再多的情谊,这会儿也只剩下烦躁,更何况他与这些人还没什么情谊,顶多也就算酒肉朋友。 他是撑着半边身子,费力的坐起来,一巴掌扇在那小声抽泣的李公子脸上的。 李公子被打懵,抬起红肿的眼睛,就对上付子勇气势汹汹的脸,他一下子就尖叫起来,疯了一样的爬起来咒骂,抓头发,与付子勇扭打。 两人身上都疼,几下来往,包扎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旁边一直没睡的付子览大吼:“打打打,打死算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李公子还真就变本加厉的打骂,付子勇也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很快,双方都是鼻青脸肿。 付子览捂着耳朵,头疼的拿头去撞墙。 其他人被惊醒后大喊:“别打了!” 有人跟着李公子一起哭,一边哭一边抱怨:“我们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在家时,一顿饭不吃母亲就得急得乱转,要是母亲知道我受了这样的伤,还一口吃的都没有,不得急的疯过去?” 一个人怨,其他人也跟着怨。 牢室的人都醒了,哭的人哭得变本加厉,骂的人骂得风生水起,而最后的最后,终于有人把矛头指向了付家人。 “付老爷子大寿与我们家有何关系?三年前,付家三老爷分明还在酒宴上给过我父亲难堪!” “是啊,我母亲来时也说,付家二夫人是个势利眼,我母亲娘家本就不富,但我母亲持家有道,侍奉公婆尽心,教养子女尽力,我家和和美美,她凭什么说我母亲穷酸?还说与我母亲共处一室,都能嗅到一股酸臭味!我看她身上才臭,掉到茅房里的那种馊臭!” “付子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年长我们几岁,借着付家的余荫办了几件好差事,我可听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个儿的兄弟姐妹都能出卖。” “是啊,付子秋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吗?自个儿的亲妹妹,送出去让人糟践,如今就要被休了,被休的女子只能被送回娘家!他指不定还得怪付子秋绑不住相公,让娘家丢脸,我看他才给付家丢脸,他才是付家的毒瘤!” “付家本就无法无天,作威作福,谁不知道他付家就是青州的土皇帝,这次付老爷子大寿办得如此隆重,到处都在传,付家这是要招揽权贵,妄图入京与诸王一战!呵,皇上就是病得再重,膝下还有数位皇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付家一个外姓人了?我看付家就是吃饱了撑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分不清!” 诸多咒骂齐聚,场面顿时难以控制。 第990章 我觉得我们,连狗都不如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1章 害怕家里也不敢与三王爷对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2章 精神折磨是比肉体折磨更严重的虐待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3章 柳蔚不准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4章 小黎能活下来,也很不容易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5章 柳蔚的劳改劳教之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6章 重要之物,失窃 劳改是什么,劳教是什么,刘大人听不懂,杨大人也思索起来,柳蔚却没解释。 柳蔚越是不解释,两位大人越是觉得这柳大人高深莫测,心想,不愧是镇格门出来的,三王爷手里的人,花样儿就是多。 原本是来闹事的,但事到这里,杨大人看自己儿子没吃什么亏,心里一下就没那么抵触了。 刘大人倒是觉得自己儿子吃了大亏,但也觉得,儿子在家无法无天惯了,若只是让他收敛收敛,干干活,好好务实一番,似乎也算个不错的历练,有过此经历,以后他想必会更长大一些。 因此,刘大人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付子言倒是想说点什么,但刚要开口,便对上柳蔚瞧过来的视线,他眯了眯眼,突然开始后悔。 他不该找刘大人、杨大人来的,心里原本以为此二人分量最重,却不想,此二人与他并非一条心。 早知如此,就该叫那张大人来,只是痛失爱子后,那张大人对他也格外冷拒,毕竟是个低官,他并不愿纡尊降贵对其示好,双方的关系,一时僵持起来。 不过他暗示过,告诉那张大人,若是想带回他儿子的全尸,需得自个儿去找三王爷,付子言想,若他真敢送上门与三王爷挑衅,到时候触怒其颜,自然也需自己出面中和。 一来二去,那张大人依旧得仰仗他付家。 就是不知,张大人来找过三王爷没有。 从青州衙门离开,付子言这一趟,可谓是白走了。 杨大人与刘大人受邀前往时,收到的消息,就是自家儿子随时会被折磨而死,且已经身负重伤,但方才一看,瞧起来却没什么毛病,因此这会儿,两人对付子言也有些不好想法。 觉得此人危言耸听,当然,危言耸听的目的,他们是可以猜到的,无非就是想拿他们当枪使。 没人想被利用,刘杨两家也是。 如果今天是付家的三位老爷出面,二人必然是会给足面子,但付子言是个晚辈,二人一时便没有遮掩心中所想。 不虞,就是不虞。 等到分开时,付子言是知道了,这回,他又失了一棋。 心中有些愤慨,更多的还是不甘,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千喜坊失窃?”付子言盯着前来禀报的小童,眉毛拧的扭曲:“是何时的事?” 小童回禀:“一刻钟前,姑娘让小的立即禀报大人。” 付子言没有多言,直接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往流连巷。 流连巷。 白心坐在房间里,旁边四个丫鬟,正在为她梳妆。 镜子里的女子,云鬓花里,娇艳无双,一颦一笑,皆胜繁花缀放,又如千华盛开。 小丫鬟看她的模样看痴了,轻轻的说了句:“姑娘不愧为青州第一美人,女子看了,都怕要沉溺其中。” 白心一双水眸弯了弯,拿了两颗白珍珠,赏了下去:“就你嘴甜。” 小丫鬟接过,嘴里还是一连串的赌咒发誓:“奴婢说的可是真的,若有一句虚言,奴婢要天打雷劈。” 白心不知信了没有,只是笑笑,片刻,就有人通报,大人来了。 遣走了丫鬟,她在房内等了会儿,一身风尘的冷严男子来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屈了屈身,请安:“大人。” 男子没有看她,只瞧向屋内其他地方,问:“何物失窃?” 白心看他如此紧张,慢慢走过去,手附在他的腰上:“多日未见,大人就丁点不想白心吗?”她说着,手指在男人后腰处绕圈儿。 男子握住她作乱的手,拧紧眉宇:“你骗我?” 白心无辜的望着他,楚楚可怜。 男子将她甩开,力道有些大,白心吃疼,眼角浮出了泪珠,男子动容了一下,到底美色当前,他终究缓下语气:“这几日在忙,你安分些,东西看好,不会亏待你。” 白心只趴在男子胸前,云云的道;“白心,只是想大人了。” 美人在怀,只怕是个男子都会把持不住。 付子言本也不是君子,他顺手揽住白心的腰,手上用了些力,迫使娇俏佳人更依附于他,淡淡的说:“你乖一点,莫要让我操心。” 白心娇笑一声,仰着头,温顺的眨眼:“大人倒是说说,白心何时不乖了?大人想如何便如何,我不是一贯都依着您吗?” 付子言知道她说的是那档子事,捏了捏她的鼻尖:“小东西。” 白心顺势咬住他的手指,眼神欲拒还迎。 千喜坊的头牌,青州第一美人,与这青州最有权势的年轻人,怎么看,都是匹配的。 但实则,青州城内,知晓这二人有这种关系的,不超过五个人。 就是付子言的发妻苏氏,虽说听过些流言,但也从未得到证实。 不过知不知晓也无所谓,苏氏那个软糯的脾气,怕知晓了,也不会闹,说不准还会主动示好,为白心赎身,给相公纳了这房小妾。 可付子言就是要瞒着,尽管他用了些手段,令白心除了他之外,已经不再接客,但就是不愿允诺她一个身份,哪怕一个外室的名头,都不愿意给。 白心为此,表面看来平静,心中,却是有想法。 这一日,付子言在千喜坊留到晚上,离开时,上午那不悦的情绪,终于得到舒展。 白心目送他走远后,没有回房,反而绕到了前厅,堂而皇之的从大堂走过。 因刚得过一身滋润,如今的她,比之平日,更显媚骨千艳,引得大厅的客人纷纷叹手,一个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瞧见众人的丑态,白心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不禁走得也更慢了些。 最后是老鸨将她拉走的,出了大堂就责骂:“你这是做什么?明知大人不喜你抛头露面,不是刚送他离开吗,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白心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哼了一声,眉眼轻挑:“他在意我吗?反正我瞧不出。” 老鸨看出了意思,问:“又提赎身的事了?他还是不肯?” 白心咬咬牙,没有回答。 第997章 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对于这件事,老鸨也很是疑惑,她开的价钱绝对不高,白心可是千喜坊的大红人,两千万两这个价钱要是说出去,不知道多少富家公子捧着黄金,排队排到护城河去。 可付家那位大人,也不是个缺钱的,就偏偏不肯. 要说起来,他给白心的赏赐,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万两了,怎么就不肯替白心赎身呢? “还是估计家里那位吧,毕竟那位,可是他母亲的亲侄女,他又惯是个名声好在外的。” 白心蹙蹙眉:“他家那位,我是打听过,上个月在庵堂还偶遇过一次,是个温润的人,我不信她会不同意,说来说去,还是他自个儿不愿意,我就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老鸨也弄不懂,但她不敢得罪付家,因此也只能叮嘱自己的女儿:“你乖乖的,别出去转悠,今个儿你也忙了一日,快回房去吧。” 白心没有法子,抱怨了一通后,心里舒服了些,“嗯”了一声,往自己房间走。 走了一半,又听老鸨唤她:“听说今晨你发现屋子遭窃了?” 白心滞了一下,回头道:“看错了,没掉什么。” 老鸨道:“小心一些,将你的贵重物品存去钱庄的好,咱们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多,有人顺手牵羊,你也找不到贼。” 白心含糊的应了声,加快了步伐离开。 回到房间,白心将门反锁,就走到梳妆台前,确定周围没有人,她倾身到台子后面,翻开一个小小的锁扣,将整面镜子,卸了下来,镜子后面,是个不大的扁形空间,里头,放了许多银票,以及两枚玉佩,如今,玉佩少了一枚,银票倒是都在。 玉佩,是付子言送给她的,说是稀有的美玉,世上难求。 她一直格外珍藏,今晨起来,发现镜面有被打开的痕迹,查探后,果然发现,遭窃了。 她命人去找付子言时,本是打算如实相告,只是中途,又改了主意。 她隐约觉得,付子言对那枚玉佩格外在意。 一开始她未觉得不妥,只以为付子言在意玉佩,是不舍得送她,直到他来送给她第二枚,其后每次来,他都会亲自确认两枚玉佩的完好才肯罢休,其上心程度,比对她更在意。 今日遭窃的就是那第二枚,比之第一枚,无论色泽还是雕刻都更好看。 下意识地,她不敢说实话了。 心里也不知在担心什么,就是觉得不安。 索性,付子言今个儿心情似乎不好,她软语温存一番,他也没有闲心查看玉佩。 否则,这谎也兜不过去。 其实白心不懂,那玉佩若如此稀有,付子言又怎会送了一枚又一枚,若真这么舍得,给她了,又何必次次确认? 就好像,好像只是暂时放在她这儿似的。 柳叶般的细眉拧了拧,想不通这些,她索性也不想了,玉佩是找不到了,但为防下次付子言来发现,趁着这几日功夫,她需得找一枚差不多的,好浑水摸鱼。 心里有了计较,她也没顾得上休息,谴了贴身婢女来,耳语交代起来。 而同一时刻,青州城郊客栈内。 星义听着手下人的禀报,眉头狠狠的蹙在一起:“还没找到?当真找仔细了?” 手下人点头:“可以确定姚广去京前,是在青州呆过,城里的富贵客栈有他的住客登记,也找到了线索,证实那人在青州歇脚的三日,与付家大少爷付子言,有过两次相见。只是这十日下来,付家也好,付子言的别院也好,都找遍了,的确什么都没找到,且昨夜有同伴夜潜时还露了马脚,幸亏付子言这两日诸事烦杂,心不在焉,未发现不妥,否则,怕更不好找。” 星义抿着唇叮嘱:“万事小心,主子吩咐,不可打草惊蛇。” 手下人应了,又提到:“今日付子言去了流连巷。” 星义一愣:“烟花巷?” 手下人点头:“付子言的别院,外室都查了,毫无所获,有否可能,他有女人在烟花之地,那东西,放在了那儿?” “细查过了吗?” 手下人摇头:“仇义负责跟踪付子言出行,此事是他上报,但他说,并未发现异样。” “叫仇义来。” 不过一会儿,容貌平凡的青年,推门而进。 他没有敲门,显然是以前就没这个习惯,进来后,也没什么礼貌,直接拉了椅子坐下,懒洋洋的道:“有话快说。” 星义瞧见对方眼底的乌青,知晓对方怕又要找东西,又要跟踪付子言,已经几日没睡了,正烦得要命,就长话短说:“听说付子言今日去了流连巷?” 仇义看他一眼,“嗯”了声。 “去做什么?” “见他的老情人。”仇义说着,就换了个坐姿,将身子放松:“千喜坊的头牌,瞒得倒是紧,不见这一面,怕是还不知道有这么号人。” 星义道:“那今日便查千喜坊。” “还用你说。”仇人道:“吩咐下去了,子时行动。” 星义点头,看仇义半眯着眼睛,随时都要睡过去似的,就劝道:“不管能否找到,明晨回来睡一觉。” 仇义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星义又把他叫住,问:“这次从辽州过来,路上当真没发生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仇义站住脚,回头看他:“哪里不对?”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对。”星义抬步,慢慢走到这人眼前,盯着对方的眉眼瞧了又瞧,突然问:“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吗?” 仇义沉默的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星义挑眉:“不记得了?还以为你会印象深刻,毕竟当时……” “你尿床了。” 仇义:“……” 仇义:“别试探我,我还没试探你呢,在京都呆了一阵,你也变了不少,那金姑娘是什么人?” 星义皱了皱眉。 仇义道:“别忘了,干我们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家室,都是拖累。” “别说笑了。”星义笑了起来:“我如何也不会找个嫁过人的。” “记得你今日说的。”仇义回了一句,离开。 第998章 镇格门司佐柳先生,其名你可听过?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999章 死,死,死人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00章 柳蔚咂摸着这两个信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01章 柳蔚气得整个人都冒着黑气 最后,去的时候,柳蔚还把付子辰带上了。 司马西有些疑惑,路上就询问了一下。 付子辰冷声说道:“若是木家兄弟的话,曲江府还有三条人命,等着他们偿还。” 木家三兄弟,木天,木地,木海,曾在江南一带犯案累累。 三人早年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后来家道中落,却不思长进,与一帮山贼海寇勾结,没多少日子,便干起了烧杀抢掠的生活。 接着遭到朝廷出兵镇压,整个海寨都被抄了。 三兄弟一看大势已去,仓皇而逃,回了老家曲江府,却在第二日,又犯下两桩人命案子。 人命案子死的是柳蔚相熟的一位卖柴婆婆的两个孙女,祖孙三人相依为命、拮据过日,两个孙女年纪小,干不了多重的活,只能每日傍晚,帮着奶奶上山捡柴。 意外就发生在那天傍晚。 老婆婆在家等了许久,未等到两个孙女归来,一着急,就去求助了官府。 付子辰亲自带着人上山去找,却在山沟里发现两个小姑娘的遗体,她们是先被糟蹋,再被弃尸荒野,死状极其凄惨。 柳蔚抵达案发现场,看到遗体,气得整个人都冒着黑气。 但因发现遗体的时间太晚,三名元凶早已逃之夭夭,柳蔚通过现场取证,证实了凶手身份。 老婆婆一下痛失两个孙女,随即便一病不起,柳蔚日日照料,却耐不住老人家去意已决。 一家三口,最终一个不剩。 这桩案子一直是柳蔚的一个心结,同样也让付子辰难以忘怀,两人发了通缉令,上报了朝廷,但这三兄弟就是找不到。 若此次死的真是他们,那真是应了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青州府衙的停尸房不算停尸房,建在通风透气的天井下风,面积不大。 柳蔚还未进去,先嗅到的就是一股酸臭气,那臭气过于蛮横,令她一下拧起了眉。 司马西也有些意外,转头问一旁的衙役:“昨个儿还没这么臭,今日怎么臭成这样了?” 衙役捂着鼻子,拼命摇头:“回大人,今个早上来换班也没这么臭,可就是,越来越臭,大人,这尸体是不是已经烂了,我看就是坟里头埋了三个月的尸体,也没这么臭啊。” “可进去瞧过了?”臭得这么突然,里头必有情况。 衙役摇头,显然太臭,都不想靠近。 司马西有些不虞,又看了看身边的柳蔚与付子辰,咳了一声,道:“二位先去偏厅歇息片刻,本官看过后再……” “不用麻烦了,一起进去。”柳蔚说着,跨前一步,伸手推门。 司马西看柳大人如此有胆识,心中对其的印象好了些,抢先一步,他走在了最前头。 门打开,臭气更是扑面而来,司马西首当其冲,只觉得肺部一呕,都快吐了。 柳蔚见了,没急着进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抖出几粒药丸,递给几人。 付子辰吃多了早习惯了,捏着羽叶丸,囫囵着就吞下去。 柳陌以倒是有些好奇,但他相信姐姐不会害自己,因此也没多嘴,直接咽了。 吃完果然,那臭气似乎也没方才那么无孔不入了。 “这药叫什么?”他问。 “羽叶丸。”柳蔚说,再看弟弟似乎喜欢,又给了他两粒,让他当糖嘴吃着玩。 司马西也吃了一粒,剩下两粒给了后面跟着的两个衙役,几人吃下去后都好多了,心里惊异药效快速时,也看清了房里情况。 尸体一共三具,被并排放在三个木架床上,尸身上盖了白布,从头遮到尾,看不出半点异样。 司马西先走了过去,掀开了中间那具尸身上的白布,顿时,一张满是血红的脸出现在眼前。 尸身与昨日查看没什么区别,还是红的那么不正常,司马西检验一番,有些狐疑:“还以为发臭是腐烂了,但尸体并未见哪处有损。” 付子辰走过去,着重看尸身的脸,看了片刻,却无法确定:“不太像木家兄弟。” 木家三兄弟的画像,通缉令,曲江府衙门一直都有,付子辰确定自己若是见到本人,不会认错,但眼前这张脸,虽然过于涨红,但的确与木家三兄弟都有些差异。 柳蔚也走了过去,看了一下,没有做声,而是掀开另外两具尸体,三者对比一番后,道:“是他们。” 付子辰看向她。 柳蔚从袖袋里摸出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说:“人的容貌会变,骨骼与五官比例却很难变,中间这个是木海,左边是木天,右边是木地。” 她说着,已拿出自己的解剖刀,在那木海头顶上,拿刀在对方脸上比划一番,在其颧骨处划拉开。 她的刀尖刚刺破皮肤,就有大量泛着恶臭的脓水喷涌而出。 尽管吃了羽叶丸,巩固住心神,但这气味还是常人难以适应的,两个衙役捂着嘴,转身就跑出柴房。 司马西也有些受不住,但不至于那么严重,因此捏着帕子盖住口鼻,他还能勉强站住。 柳陌以已经立刻往嘴里继续塞羽叶丸,吃得越多,好像是越舒服些。 付子辰没感觉,一粒羽叶丸足够他在这样的环境呆上一个时辰了,以前在曲江府,这类的刺激他见了不少,早已习惯。 尸体恶臭的原因很明显的摆出来了,是血液变的脓水。 尸体发红的原因,也一目了然,同样是这坏血。 三具尸体的血液里,有毒。 切开木海的颧骨皮肤,柳蔚在那臭血中,摸出了一块皮,有些像羊皮,韧性非常好,将皮取出,放到干净的白布上,她继续划开死者另一边脸颊。 两个衙役吐完了回来,还没找回三魂七魄,就看到一张被切成三瓣,面皮整个被翻开的脸,顿时,只觉得眼睛充血,脑子一麻,晕过去了。 司马西看得无奈,赶紧叫其他人进来,把两个衙役拖走,免得丢人现眼。 柳蔚取出木海脸上的两块皮,再把他们原本的皮肉盖上去,粗略的缝了缝,偏头问付子辰:“现在像了吗?” 第1002章 怵得险些尿了裤子 付子辰走近了看,发现三人脸小些了,胡子也被剃掉了,好像的确像些了。 “看来真是他们。” 柳蔚又去另外两具尸体上看,木天被改了鼻子,木地被改了眉毛,将他们皮肤下的胶体取出,再缝合,容貌顿时就大变样。 “没想到还有这等法子,在人脸下垫东西,外表还看不出异样,是如何做到的?”付子辰捉摸着问。 柳蔚道:“不过是些障眼法,况且,遮盖他们容貌的最大功臣,是这胡子,与五官关系倒是不大。当然,我虽看不上这大夫的手艺,毕竟整容后留下的术后痕迹,以及被胡子盖住的创口太明显,但大夫这种大胆先进的思维还是值得给赞的。” “整容?”捕捉到奇怪的两个字,付子辰问:“与易容不同?” “易容是在人外部造型,改变容貌,整容是内部造型,同样改变容貌,前者算是小把戏,后者需要动手术,当然,以现在的医学手段,这手术能成功,想必用了不少秘药。” 付子辰还是不太明白,但他没有再问下去,反正柳蔚什么都知道,她说是就是吧。 但他不想知道,柳陌以与司马西却想,两人巴巴的望着柳蔚,两双探索知识的眼睛,熠熠发光。 柳蔚被他们盯得不自在,咳了一声,继续解释:“其实整容术,在很早之前就存在,当然,一开始这不叫整容,是一种刑法,相传,古印度时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西域的一个王朝,那个王朝地处偏僻,四周黄沙漫漫,与所有王朝一样,那里的人民,也存在阶级递分,贫民与贵族的差距很大,当时被权贵,被君王认定犯了错的人,会被执行不同的刑罚,有一种刑罚,叫切面,切面最早叫做切鼻,是生生将人的鼻子从脸上切下,不要你的命,只是切你的鼻子,这就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刻字,在犯人脸上刻上罪字,令其一生无法洗脱,无论走到那里,即便不认识之人,也一眼就能认出,你是个坐过牢的罪人。” 柳陌以脱口而出:“切鼻子可比刻字严重多了,没有鼻子如何喘气?” 柳蔚说:“用嘴啊。” 柳陌以一愣,有些恍然,又有些赦然,摸摸自己的鼻尖。 柳蔚继续道:“切鼻是开始,后来这种刑罚通过延伸,又出现了切眉,切嘴,切耳,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有些游医为了赚钱,开始做为罪人复原五官的手术,没鼻子的就给你做个假鼻子,没耳朵的就给你做个假耳朵,没嘴的就给你做个假嘴,再续上胡子,基本看不出来,就算看得出来,多多掩饰,也不那么明显,总之,当时的换容,是被誉为‘为罪人重获新生’的秘术,只是经过时代变迁,文明发展,当初简陋的填补术,变成了改头换貌的整容术,我书柜里有部西域游记,还曾提过,如今西域一些蒙昧小国,依旧保留这类刑罚,只是碍于人道,并未公开,算是秘刑,而关于这种补容之术,那本书也有记载,虽不常用,但的确仍有人精通。” 柳陌以听明白了,指着木家三兄弟的尸体问:“所以他们为了逃避官府追捕,找了西域大夫,改头换面了?” 柳蔚点头:“应该是,不过这种大夫,应当不可能出现在中原。” “他们去过西域?”付子辰问。 柳蔚没回答,这三兄弟逃窜几年,天南地北,或许真去过西域也不一定。 只是好好的五官健全的人,却敢做这种危险至极的手术,柳蔚有些不相信,毕竟在脸上动刀的事,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将已经脏了的手套取下来,换了一幅新的,柳蔚又开始具体看三具尸体其他部位。 “木海,刀伤二十七处,致命伤,零,木天,刀伤十九处,致命伤,零,木地,刀伤三十处,致命伤,同样零。”柳蔚说完,抬头看向司马西:“我记得您说,仵作已断定,三人乃是被乱刀砍死?” 司马西回头,对外头吩咐:“去叫仵作。” 仵作很快被带来了,一进来,首先就嗅到那股无法掩饰的臭气,他一个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按理说应该很适应,但他就是被熏得受不了,当即便不肯进门,站在门外捂住口鼻。 仵作年纪大了,司马西也没难为他,只是道:“你与大人说说,三位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 仵作应着,就说:“老朽赶到现场时,根据当时的环境,以及三位死者身上的伤势断定,三位都是被人大力劈砍而死,三人身上皆有多处受伤,满屋都是血,老朽想,哪怕他们体格强健,流了这么多血,也必然会……” “你想?”柳蔚打断那仵作的话,问道。 仵作一愣:“回大人,是老朽根据以往经验……” “你的经验?” 仵作有些气恼:“大人有何高见?” 柳蔚抬目瞧了眼那仵作,年纪挺大,应该做这行有些时日了,因此也不客气:“你通过血量判定死者死因,那有否可能,他们是先被杀害,凶手再为他们放血,造成失血而亡的假象。” 老仵作当即道:“杀了人跑都来不及,谁还会如此有空,做这等多余之事?” “你怎知多余,却不知凶手故布疑阵,有意混淆视听,若对方就是天性冷静怎么办?若对方是惯犯,杀的人多了,自有一套本事怎么办?死因都不深究,只含糊破案,青州府有你这样的仵作,不知出过多少桩冤案错案。” 老仵作被指着鼻子骂,脸顿时涨的通红,一声不吭。 柳蔚盯着他,指着木海胸前的刀伤,道:“这一刀砍在死者左胸,刀口利落,深可见骨,但你有否发现,这一刀并未伤及死者脾脏,并不足以令人致死。”她又指着木天的尸体:“这位死者胳膊被砍了两刀,伤势很深,把手筋都砍断了,但看血液流度却不合常理,这说明他是死后被人砍了手筋,死前受伤与死后受伤,如何从伤口及血量上判断结论,你可知晓?” 老仵作知晓个屁,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听了对方所言,他还是稍稍抬了抬眼,往那尸身上看了一眼,却因太远,看不清明。 “三人被人下毒毒害,毒气遍布全身,融入血液,因此血液犯臭,你若不信,大可过来再好好看看。” 老仵作还真有点硬脾气,磨蹭了一下,就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可刚进去两步,那臭气就逼得他求生不得,他索性憋着气,一股脑冲进去,可才看一眼,顿时吓得两眼一花,双腿发麻。 “娘呀,脸,脸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三具尸体的脸都被柳蔚划拉成花猫,再给缝补上,因此走近了看,就跟个死布娃娃长了人眼睛,人鼻子,人嘴似的。 老仵作怵得险些尿了裤子。 这老仵作是指望不上的,如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五天,柳蔚听说还有人证,当即提出要见人证。 司马西先是叫人去请人,柳蔚就趁这个功夫继续验尸,希望从尸身上再找些线索。 谁知道线索没找到,来回禀的衙役却一脸为难的道:“大人,那位老人家与他的孙儿在收拾行李,说要走了。” 第1003章 柳蔚心中有了腹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04章 你五感敏锐,就不许我嗅觉也敏锐? 他的耳朵可以打听消息,他的眼睛可以追踪可疑人士,就连在船上,他也没有放松一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尽力的去探寻周遭的声音,试图听到什么有利的线索。 那三个死掉的男人的对话,是他无意间听到的,原本就没当回事。 但三人突然死了,他一时冲动,就将三人的对话说了出来。 原以为是做了件好事,帮助官府破案,不曾想,事情竟然会这么麻烦,连累他与十六叔被软禁了。 东西要找,且还是暗中寻找,他没时间在府衙里浪费时间,他想离开,今日他已与十六叔说好了,不管这些人如何阻拦,行李收拾好,直接就走。 但在他刚打算离开时,那位府尹大人又来了,这次纪冰狠下心,没有搭理,可对方姿态放得很低,轻言细语,只说案情已有进展,需要他来见一见调查此案的大人。 因为说好了是最后一次,纪冰还是答应了,谁知道,过来见到了人,把口供复述一遍后,对方竟然会问起他武艺之事。 大叔分明说,这类武艺对他内息有助,五感有利,外功却无用,因此,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看出他的异样。 正是知道不会被看出,所以他偷听别人说话,从来都明目张胆,一点不怕被发现。 可如今,却有一人直言不讳道出他功法之秘,甚至对其还一幅很感兴趣的模样。 这令本就因出门在外,时时警惕的纪冰,更加敏感了。 小小的拳头轻轻捏在一块儿,纪冰慢慢的往后退,待退到墙角的位置,他的手,悄悄顺到腰间,摸出一个香囊,指尖探进香囊的缝隙,在里面挖了一小点白色的粉末。 这是他为此次出门特地研制的一种迷药,只需这么指甲壳一丁点,便能将一头成年公牛迷晕十二个时辰以上。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对方肯定不会放过他,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将此人迷晕。 然后他立刻赶回去,带着十六叔逃之夭夭。 他相信,只要从府衙跑出去,他必定能甩开后续追兵,他的耳朵和眼睛,能让他感知一切危险,从而完美规避。 计划完美的在心中成型,现在,只需要让迷药命中目标,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简单。 这么想着,他的拇指与食指,已将那药粉碾摩发热。 柳蔚嗅到一丝罂粟之气,浅淡的味道并不明显,但她对药材何其熟悉,只是一缕腥气,已能使她判断其准确方位。 她扬了下眉,视线停留在墙角的少年身上。 纪冰瞧这人看过来,心头咯噔一跳,他一咬牙,知道事不宜迟,机会稍纵即逝,手猛地扬起,拇指与食指放出那轻薄的粉末。 柳蔚一把抓住少年的手,目光注视着他手指上的白色痕迹。 少年没想到这人会截住自己,忙想缩回手,却发现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他说了一句。 柳蔚简单的捉着他的手腕,伸手摸过他拇指的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 纪冰立刻打起精神,他知道,只要对方吸入一丁点,就会立刻晕厥。 他耐心的等着,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足足十个呼吸后,对方丁点事没有,没有晕厥,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田三草,根七,白霉菇,山海绞,罂粟壳,材料用的不错……”柳蔚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张手帕,将少年手指擦干净,又把自己的手擦干净,问:“哪儿来的?” 纪冰震惊的听着对方将自己的药方一一叙述,表情变得难看极了。 他控制着想让自己冷静,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喘息了好几瞬后,他睁大眼睛,结巴的问:“你,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知道?”柳蔚将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说:“看来这药不是你买来的,莫非,是你做的?” 纪冰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继续问:“你为什么知道丹方?” 柳蔚放开少年的手,后退半步:“你的五感敏锐,就不许我的嗅觉也敏锐了?” “不可能!”纪冰立刻就反驳,然后解下腰间香囊,从里面抖出小半袋白色粉末,递过去说:“这万心散从药方到制成,知晓过程的不超过三人,你不可能知道的,更不可能闻出来,万心散无色无味……” 柳蔚伸手,将少年手上的药粉全拍掉,又拿着方才那块手帕,为少年擦手。 眼看着自己精心烹制的最新迷药,被全数洒在地上,纪冰险些疯了:“你做什么!”他说着,猛地蹲到地上,去捡那已经落在地上的粉末。 “这里头有毒素,你随便碰,想死不成?”柳蔚将他拉起来,不让他捡,同时语气严厉;“我不知这东西是谁做的,但将此危险物随意交给个孩子,我很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纪冰狠狠的瞪着她,咬着牙说:“我不会中毒,这万心散从调制配方,到炼制过程,我一直都在,就连罂粟壳都是我亲手磨的,若有事,早就……” 他话音未落,柳蔚已抓着少年的手,强行为他诊脉。 脉象正常,脉息稳健,似乎真的没有中毒迹象? 但小孩抵抗力弱,毒素的潜伏期又长,柳蔚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又抓住少年的另一只手,越发深入的寻脉。 在探寻的过程中,她顺便摸清了少年的内息运转方式,同时也知晓了对方五感功法的具体行脉步骤。 是自己没见过的一种功法,看行脉路线,的确与中原武艺大相迳庭。 “你……” 柳蔚开口正要说什么,少年却猛地反应过来,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将手背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俊逸青年。 柳蔚道:“你无须太过紧张,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只要确定你与凶手无关,你的秘密,我不会探究。” 她说着,知晓少年对自己抗拒极深,也懒得与其争辩,直接道:“大门就在那儿,走吧。” 少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她。 柳蔚回到木板床后面,戴回手套,握着解剖刀在木海身上切割。 纪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将那男人的鼻子切下来,被唬得脸色苍白:“你,你是在,干什么?” 柳蔚头也没抬,淡淡的道:“确定他面部是否还有假体。” 纪冰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再次沉默下来。 柳蔚把木海的鼻子割了,把木天的耳朵割了,再把木地的头割了,拿着这些零碎的器官,她找了个小袋子,装起来,打算让人寄回曲江府,用这三样东西,祭那枉死的祖孙三人在天之灵。 第1005章 天才制毒少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06章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拒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07章 听说是可以留人过夜的地方 他担心那位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柳大人会对十六叔做什么事,他迫切的想一探究竟。 “你叫什么名字?”身边的青年轻声问道。 纪冰不太想搭理这人,他的红蛇蚁就毁在这人的手上,他要不是还未长大,体力个头都跟不上,早就冲上去,跟着人打起来了。 “小孩儿?”没得到对方的答案,柳陌以以为他没听到,又喊了一声,见对方还是没反应,直接伸手推了他一下。 柳陌以这一推,手劲没收住,纪冰本又是个不怎么有重量的孩子,直接被推得歪了身子,登时就愤怒了。 “纪冰!”他恶狠狠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满脸不甘不愿。 柳陌以却赞扬道:“冰,是个好字,你母亲为你取的?” 母亲? 从小到大,并未见过亲生父母一面的孩子,沉默了一下,片刻又抬起头,淡淡的说:“大叔说,是舅舅取的。” 柳陌以伸手将那正傻乎乎追着自己尾巴的小土狗薅过来,搁手底下,顺毛摸摸,道:“海琼只语三月冰,不龛君子吟九天,你舅舅想你做个仰吟九天的大人物,他对你的期望很高。” 纪冰并没听说过自己名字的来历,他不太懂那两句诗,于是,难得的,他对杀他红蛇蚁的凶手不耻下问:“海琼是什么?” 柳陌以揉揉他头上的软发,道:“这两句,是我一位兄长所作,他是位胸有鸿沟,气吞天下的真君子,他常道,天下不平,自以扬之为平而平,你这名字,若是让他听见,保准也会令他眼前一亮。” 纪冰皱了皱眉,语气古怪的道:“我以为,是因我乃冬日诞生,母亲生下我时,刚好下了那年第一场雪,冰天雪地,所以取名纪冰。” 柳陌以道:“姓名是父母给孩子一生中送上的第一个祝福,包含着他们对孩子无尽的期盼与憧憬,怎会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纪冰垂下眸子,认真的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柳陌以撸狗撸了好一会儿,看那肉嘟嘟的小狗翻仰在地,蹬着四条腿,欢脱的晃来晃去,不禁去抓住小狗的前腿,拉在手里捏了捏。 “老板,你这狗儿叫什么名儿?” 烧饼店的老板隔着门,回了一句:“一只。” 柳陌以问:“什么?” 老板探出头,道:“这小狗的娘怀了一窝崽子,没想到生的时候难产,生了五只,只这么一只活下来,所以就叫他一只。” 柳陌以登时有点心疼,抱起小狗,任着无忧无虑的狗儿在他怀里撒欢。 纪冰此时也抬起头,看着青年怀里,那让他不敢兴趣的小狗,问老板:“叫它一只,不是时刻提醒它,五个兄弟,就它一个活了,其他哥哥弟弟都死了?这不是往它伤口上撒碎辣椒吗?” 烧饼店老板噎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这小孩这么理解,有些嘴笨的道:“叫它一只,是想让它代替它兄弟活下来,好好长大。” 纪冰不依不饶:“听着还是像在戳它心窝子。” 老板不耐烦了:“它就是只狗,听得懂什么?” 纪冰反问:“既然听不懂,为何还给它取名字?” “那也得称呼它啊,自家的狗,哪有不取名字的。” “可你用它兄弟的死来称呼它,想过它会不高兴吗?” “你……”老板说不出话了,他现在压根不想理这个神神叨叨的小男孩,还因为生气,他直接把气撒在带这个小男孩过来找茬的大人身上:“你买烧饼吗?不买别在门口堵着我做生意。”说完又唤了声:“一只,回来,别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走得近,回头把你拐走剥了皮吃了。” 柳陌以莫名其妙的被老板仇视。 “一只”虽然才几个月,但是认主了,主人一叫,立刻毫不留恋的从柳陌以怀里跳出来,撅着屁股就进了店门。 柳陌以空虚的蹲在门口,看看小黄狗一去不回头的身影,又看看身边小孩严肃的小脸,半晌,吐了口气,又按了按眉心。 柳陌以带不动这个小孩,想给他送回去,可刚起身,就听到边上有人唤:“纪小公子。” 柳陌以回头,就看到烧饼店右边的客栈里,跑出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 少年背上背着小书囊,看到纪冰,欢快的打了招呼,然后整个人都窜上来:“好巧啊纪小公子,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您怎么在这儿?纪老爷呢?” 纪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人是谁,不确定的回:“黑豆?” 黑豆咧着嘴笑:“是我,纪小公子还记得我呢。” 纪冰点头,表示记得,而后道:“爷爷还在衙内。” 黑豆指指自己出来的客栈,说:“我家公子正要去千喜坊举办的诗画大会,规定可以多带几位好友前往,但我们在青州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认识之人,纪小公子与纪老爷若是无事儿,不若一同去玩玩,听说那千喜坊里的糕点,可好吃了。” 纪冰下意识的拒绝:“不……” “诗画大会?”纪冰刚说一个字,话头就被身边的青年打断:“青州的诗画大会,有哪些人参加?” 黑豆不认识这位公子,但对方看起来文质彬彬,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没敢怠慢,黑豆立刻拿出自家公子的请帖,双手递上去。 柳陌以接过那请帖,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得冠首者,可在千喜坊免费入住一个月?这千喜坊是客栈?” “应该是。”黑豆也不知道,含含糊糊的说:“听说是可以留人过夜的地方。” 柳陌以觉得那就是客栈,便对身边小孩说:“你去不去?” 纪冰当然不去,他又不会作诗,去干嘛,况且他现在心系十六叔,对别的事都不敢兴趣。 正说着,那边的客栈里,又走出来一人。 黑豆看到人,立刻扬声喊:“公子,公子这儿呢。” 南阳慢条斯理的走过来,走近了,他才发现在船上住自己隔壁那位小公子竟然也在,打了个招呼。 纪冰对其躬了躬身,算是回应。 黑豆道:“公子,纪小公子要与咱们一块儿去千喜坊,您不是还有多的名帖吗?” 南阳瞪了黑豆一眼,道:“那千喜坊在哪儿你我都不知晓,怎好带着纪小公子到处跑?若纪老爷子找不到孩子,该担心了。” 黑豆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不好意思的望向纪冰。 纪冰觉得没关系,就道:“我本来也不打算……” “我知晓千喜坊在何处。”柳陌以突然插嘴说。 第1008章 发现1 流连巷今个儿格外热闹,大白日的,来来往往的人也非常多,且个个毫不避忌。 巷内最中央的一间九岩阁楼里,不时的能听到姑娘嘻嘻哈哈的声音,那笑声,像是掺了蜜糖的软和香糕,光是嗅着,便让人心眼迷醉。 一点红离千喜坊不远。 绿焉看着多少书生才子,头一埋的朝千喜坊走,看多了,忍不住就开始叹气,与旁边的小姐妹道:“你说咱们妈妈若是也搞个这样的彩头,咱们这儿生意是不是也能红火起来?” 小姐妹知道她这是眼红了,笑着点了点她的额间,嗔道:“便是咱们这儿没生意,妈妈何时亏待过咱们,妈妈背后是有人的,哪怕坐上一年的冷板凳,也饿不着咱们一口。” “也是。”绿焉含糊的应了声。 一点红的红姨,谁不知道其靠山是付家,就是这流连巷倒了,一点红也能站得稳稳的。 只是到底是做青楼这个行当的,还是指望着客似云来,若是有清隽漂亮的公子为客,那更是高兴不过来的了。 绿焉眼红也是因为这个,方才她可看到了好几个容貌俊逸,才气斐然的男子进了千喜坊,这些男子若是留一个给她,她也就不抱怨了。 在门外看了会儿热闹,小姐妹便拉着绿焉要回去,刚转身,两人便瞧见一辆素色马车咕噜噜的从面前驶过,然后准确无误的停到了千喜坊门口。车帘撩开,里头,两位容貌斯文,俊气逼人的公子先后下车,但在他们之后,下来的却是个个头不到成年男人腰的小豆丁。 绿焉愣住了,紧忙拉拉小姐妹的衣袖,问:“我是不是瞧错了,那边那个,是个小孩吧?” 小姐妹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了又确定,最后沉默的点点头:“是个小孩。” 两人眼看着那小孩,随着两个大人,一个书童,进了千喜坊,非常不可思议。 “这千喜坊为做生意,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禽兽!” 绿焉有心愤慨,小姐妹拉着她,没让她跑过去闹事,最后把人连拖带拽的带回楼来。 正好看到妈妈从后院出来。 绿焉急忙告状:“妈妈,我们方才瞧见,千喜坊那边接小孩的客,好小的小孩。” 寻红正要出门,听到绿焉这张口的一句,没什么反应:“那是人家的事,你叫什么。” 绿焉冲上去,用手比了比:“就这么矮的一个小孩,只有这么矮。” 寻红说:“我要出门,你们不许闹事,有何事找如愿,可懂?” 小姐妹机灵的道:“懂,妈妈早去早回。” 寻红叹了口气,也不与她们废话,匆匆上了门外的马车,驾车之人也不问她要去哪儿,驶着车就往外冲。 等寻红走远了,绿焉心里还是惦记,就拉着小姐妹,偷偷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小姐妹听了,很惊讶:“你疯了?都是一条街上做营生的,若是得罪了,难做的还是妈妈。” “咱们悄悄的,谁知道是咱们,再说,你不是也好奇那千喜坊到底搞了什么噱头吗?诗画大会,怎么听怎么怪,还从未见过诗画大会不办在书楼,办在青楼的。” “可是,咱们都是熟面孔,就算女扮男装也……” “我有办法。”绿焉拉着小姐妹就往房间走。 另一边,千喜坊内,满大堂都是人。 纪冰是被赶鸭子上架,刚进来,他还没发觉什么,待接触到无数双朝他看过来的古怪眼神,他才感到不自在。 他看看左右,想找找与他同来的另外三人,脑袋一扭,却只看到黑豆在他边上,偷偷的拿着两块糕点,像老鼠一样吃着。 纪冰皱眉,问:“你家公子呢?” 黑豆指指前方的书台:“那儿。” 纪冰看过去,就见那杀他红蛇蚁的凶手,与黑豆家主子,已经兴致勃勃的站在一处对联前,品茗对话,指着那长长的对联,谈得投契极了。 黑豆说:“我家公子以前在家里时,就爱参加这类茶会诗会,不成想到了青州,还碰到了志同道合之人,纪小公子,那位柳公子,是您什么人?” “仇人。” 黑豆没听清,问:“什么?” “无事。”纪冰看看左右,又问:“这千喜坊究竟是什么地方?怎的这么多姑娘?” 黑豆将目光从手里的吃食上移开,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了一圈儿,也觉得好奇:“按理说,诗会上有姑娘小姐不奇怪,在咱们老家也有不少才女会出席此类大会,可要不就是女扮男装,要不就是头戴羽笠,穿的也没这里的姑娘这般……凉快,莫非是地域之差?” 纪冰皱皱眉。 黑豆又把注意力投到吃食上了,咬了一块花果,还问纪冰:“这里的糕点味道是真不错,纪小公子要不要尝尝。” 纪冰说不用,想了想,抬步朝柳陌以走去。 他走到柳陌以身边,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摆,想告诉对方,他不喜欢这里,想走了。 可柳陌以毫无所感,正与旁边的南阳说说笑笑:“若按南兄所言,此处用‘非’,的确比用‘否’,更为押韵恰当,南兄才智斐然,柳某自愧不如。” “柳兄哪里的话,方才柳兄那句渔家之舟万行千越,同样意境不凡,不过听柳兄言行,柳兄莫非也钟爱王钰先生大作?” “正是。”柳陌以像找到了知音人:“南兄对王钰先生之作,也有探究?” “探究不敢,只先生书文措辞,意境深意,皆与同时代另外几位大儒大不相同,南某一时好奇,研读了一些,倒是有些入迷。” “王钰先生本人喜乐,性情秉直,并不如大多诗仙诗圣那般忧思深重,因此,柳某才格外钟情,毕竟,能从诗中看出笑意,人的心情也会好些。” “原来如此,看来南某回去,也需多找找王钰先生之作,好好研读通透,哎,说起来,离科举越近,南某的心情,也就越……” “南兄要参加今年科举?” “读书数十载,为的就是这一次,若是成也,光宗耀祖,若是不成,便……” 柳陌以道:“南兄学富五车,想法深远,必定能金榜题名,光耀人前。” 南阳笑了:“那便借柳兄吉言。”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越扯越远,纪冰看对方根本不搭理自己,板着小脸,转身,直接朝楼外走。 第1009章 发现2 虽然不认识路,但问着问着,也能问回去。 走到千喜坊门口,纪冰看看左右,没瞧见能雇车的地方,他就顺着大街往前走,一直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一辆停在街口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个百无聊赖的车夫。 纪冰立刻走过去,询问:“待客吗?” 张雨看着眼前的白嫩小孩,愣了一下:“嘿,流连巷里还能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新鲜。” 纪冰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小,因此没有回答,只是再问了一遍:“待客吗?” 张雨看看身边的小楼,犹豫一下,说:“你想去哪儿?” 纪冰道:“官府。” 张雨眼神一变。 纪冰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改口:“官府对面的福来客栈。” 张雨思索了一下,道:“可以载你过去,但要等会儿。” 纪冰看看左右,确定四周没有别的车,只能应下,他上了马车,车里很简陋,但却很干净,他老实的坐好,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没一会儿,马车对准的小楼里,出来个身姿盈盈的女子,女子脸上戴了面纱,看不清容貌,但只从眉眼看,不难看出其美艳。 女子直奔马车,上来后,看到车内竟还有旁的人,不禁错愕:“怎么回事?” 张雨道:“迷路的孩子,先送了你,再送他回去。” 女子坐进车内,面上隐有不悦:“你也不怕是计,做的缺德事不少,这会儿倒是冒了善心。” 张雨冷冷的道:“闭嘴吧。” 女子有心争辩,但瞧见旁边的小孩看着自己,又没说。 马车直接往流连巷外走,这期间,纪冰一直看着窗外,心里多少有些毛躁。 过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了一间药材行门外。 女子下了车,问张雨:“东西我是带来了,但你说的价钱,当真能做到?” 张雨回:“还真要红姨亲口与你说?” “那倒不用。”女子转身进了药材行。 纪冰在车内一直看着,他的目光定格在那药材行的牌匾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女子离开,张雨回头对小孩道:“可以送你回去了,坐好了。” 纪冰开口:“这间药材行,好大。” 张雨笑了一下,没防备的说:“卖的药材多,就大。” 可是,里面一点药材味都没有啊。 这句话,纪冰当然没有说出口,他隐隐知道这个车夫与那个姑娘有问题,但与自己无关,他不想多管闲事。 在船上,就因为多管闲事了一遭,才将自己弄到这么麻烦的境地,同样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了。 马车继续行驶,可还未出街口,又猛地停下了,纪冰看到车外头,有个中年男子满脸煞气的追上来,拦住了马车,对车夫道:“二哥,出问题了。” 张雨瞧着三弟张同,问:“怎么了?” “东西不对。” 张雨愣了一下:“紫花不可能搞错。” 张同道:“要不她已被白心发现,要不,白心那里的东西,就是假的。” “不太可能。”张雨呢喃着,又无法确定,最后只能问:“紫花呢?” “东西有问题,自然先扣了下来。” “回去看看。”张雨说。 张同翻身上了马车,却乍一眼,瞧见车内还有个孩子,不禁讶然:“这小孩……” “街上捡的,不碍事。”张雨说着,又对纪冰道:“叔叔有些事要处理,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能看到雇车行,身上有钱吗?” 纪冰摇摇头:“送我回去,我十六叔会给你钱。” “没空送你回去了。”张雨说着,丢了一两银子给他:“自己去前头雇车。” 纪冰接过银子:“我要如何还你?” “一两碎银子罢了,叔叔看你可爱,不要你还了。” 纪冰抓着银子没说话,张同在旁看着,问他二哥:“方才接紫花时,这孩子就在?” “嗯。”张雨点头:“流连巷捡来的。” “流连巷?”张同愣了一下,突然凶神恶煞的盯着纪冰:“这小孩有问题,哪有孩子去流连巷的,是不是谁派来的奸细?” “不能吧。”张雨瞧着:“就是个小孩。” “不可大意,带回去让寻红看看。” “可是……” “走吧。” 张同态度强势,张雨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小孩,与亲弟弟对着干。 他迟疑一下,对纪冰道:“一会儿还是叔叔送你回去,但你得先跟叔叔去个地方。” 纪冰看着眼前两人,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所以,他能拒绝吗? 他连柳陌以那个细胳膊细腿儿的白面书生都拧不过。 纪冰没表态,张雨当他默认了,转身开始驾车,没一会儿就回了方才的药材行。 纪冰被带着一起进了药材行,果然,里面没有药材,除了门口一间大堂,放了些掩人耳目的干药,内堂里什么都没有。 穿过内堂,进入了一间厢房,推开厢房内的书架,一间密室显露出来。 纪冰被推了一下,跌跌撞撞的进密室,后面张雨张同也走了进来,密室门砰的一声关了。 “别怕。”张雨揉了揉小孩的头,安慰一句。 纪冰是有些怕,毕竟他如今身上,一点自保的东西都没有,但他的确也不是什么奸细,因此也不怕被这些怪人盘查。 这间密室很深,沿着通道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里面有亮光。 方才与纪冰同车的女子,就在通道最深处的房间里,这会儿,她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面纱,正瑟瑟发抖的跪着,匍匐在一个风情万种,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脚下。 看到张雨张同带了个孩子过来,寻红有些惊讶。 张同将始末说了遍,纪冰就感觉那红衣女子看他的目光危险起来。 这孩子毕竟是张雨带着的,张雨没有放着不管,上前拉着小孩的手,问红衣女子:“东西呢?” 寻红将目光收回,眼角瞥了瞥桌上的玉佩。 张雨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区别,问:“如何辨别真假?” 张同道:“一来,这料子并非和田玉,二来,上头的刻纹,刻画时间不超过两日。” 所以,假的无疑。 张雨看向紫花。 紫花一张俏脸已经哭花了,浑身发抖的说:“小女子万万不敢欺瞒红姨,自白心姑娘与付大少一起,小女子就被红姨您送到千喜坊,几年光景,小女子纵使爱财,对红姨却始终忠心耿耿,红姨吩咐的事,小女子哪次不是办的规规矩矩,这玉佩,当真是小女子亲眼瞧见白心姑娘藏起来的,是如何也不知,会是假的啊……” 第1010章 天才制毒师1 寻红没做声,看向张雨。 张雨皱了皱眉,上前将紫花拉起来。 紫花心里委屈,埋进张雨怀里就开始哭。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是秘密,正因为如此,张同才会立刻将他二哥叫回来,东西有问题,紫花难辞其咎,若是捅到主子那儿,紫花这条命,是要掉的,当然,寻红会不会将紫花送出去,就得看她心情如何。 看着两人抱在一起,寻红有些腻烦:“既然你说不知为何是假,那便再回去找,找到真的为止。” 张雨立刻道:“不成!” 紫花也哭得更伤心了。 寻红敛了敛眸:“主子吩咐的差事,是你说不成就不成的?” “紫花很有可能已经暴露,白心拿这假玉佩,或许就是为了试探她,她再回去,必然是有去无回。” “那你说如何?”寻红也来了脾气。 “再找其他人去。” 寻红气笑了:“现在要我放弃紫花,再派其他人去?你可知,紫花能做的事有多少,再派去的人能做的又有多少?她们怕是连白心的边都挨不着!” 气氛一下僵持。 张同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二哥与寻红已经对峙起来,两人都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且各不相让。 都是多年老搭档,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很没必要。 他看向紫花,询问:“说说你的想法,你感觉,你暴露了吗?” 紫花眼睛红透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抽泣,说不出话。 张同呵斥:“好好回答!” 紫花被唬了一跳,不敢再装可怜,只得捏着指尖,闷着鼻子道:“我,我不知晓,应该,应该不太可能……” “怎么也要回去看一次。”张同又看向他二哥:“寻红说得没错,紫花很关键,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暴露,回去一趟,是必然,你若担心,我们可以全程保护。” “不行。”张同的话音未落,寻红已经否道:“我们不可出面。” 张同道:“你不去,我二人去便是,放心,我们会易容……” “若有意外呢?”寻红说:“紫花可以舍弃,我们三人的身份,却万不可暴露,主子的吩咐你们还记得吗?以身犯险,误了主子的大事,谁来担?” 张同沉默下来。 张雨看看怀中的紫花,又看看意见分歧的寻红,停顿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此事我担了,我会带着紫花向主子禀明原委,要杀要刮,我受着。” 紫花猛地抬头看向他,咬紧了唇瓣,哭得更加凄厉。 张同不赞成:“别冲动,二哥!” 张雨不想说什么,拉着紫花就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寻红就把桌上茶杯掀翻,乒乒乓乓的声响,在密室回荡。 张雨带着紫花出了药材铺,上了马车,一路将她带到一条街外的雇车行,给了车夫十两银子,又塞给紫花两张一百两数额的银票,道:“东西带不了了,现在就走。” 紫花看他这番动作,紧张的问:“你呢?” “还有些事要处理。” 紫花抓紧他的手,指尖颤抖:“回去是活不了的,一起走吧。” 张雨拂开她的手,道:“召州那边,你有个相好,去投奔他吧,好过漂泊在外。” 紫花一愣,抓着张雨的手不自觉放松:“你……你说什么……” 张雨一笑:“你我算不上什么情分,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大难临头,我作为男人,能帮你的就这一次,往后,你是你,我是我。” 紫花没有说话,张雨也没等她说什么,他招呼了车夫,车夫上车,马车很快行驶起来。 张雨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车,驾着车回去,他还记得,密室里他带去的小孩,还在。 …… 纪冰现在很尴尬,密室的气氛很危险,那位红衣女子很生气,砸了多个杯子,两个水壶,还不解气,似乎还想掀桌子。 女子对面那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在劝她:“我哥就是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晓得你也不是全指望紫花,千喜坊里,你至少放了三个人,没了紫花,总有别人。” “那又怎么样?”红衣女子态度非常恶劣。 两人拌嘴的时候,密室通道又传来脚步声。 张同对寻红使了个眼色,两人争吵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方才离开的张雨进来了,是他一个人回来的,态度与走前一样,很冷。 张同上前,拍拍兄长的肩膀,说:“先来谈正事,千喜坊那边,该如何是好。” 张雨被拉着坐到椅子上,他看了眼满地的杯盏碎片,又把目光移开,看向寻红:“今日千喜坊举办诗画大会,人来人往,正是潜入的好机会,我会亲自去将东西找出来。” 寻红憋着一口气,瞪他:“若你暴露……” 张雨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头掏出一枚红色的药丸:“我会自行了断,不会连累你们, 也不会拖累主子。” 密室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长久的沉默后,先说话的是张同:“其实,东西也并非今日就要到手,主子给的限期,还有三日。” “但今日是个好机会。”张雨说。 张同又沉默了,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张雨将那红色药丸又放回怀里,朝纪冰走去:“若你们没意见,待我送这个孩子回去后,便去千喜坊。” 纪冰被对方牵起手,表情还有点属于孩童的懵然。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走了,可刚刚转身,那红衣女子又说话了:“在你将东西拿回来之前,这个孩子需得留下。” 张雨皱眉,回头。 寻红道:“这孩子身份不明,要不现在杀了,要不待东西到手了,再放他走,只有这两个选择。” 张同赞同寻红,毕竟关乎亲哥哥的性命,若这小孩真是奸细,前脚送走,后脚就去千喜坊通风报信,那他二哥还能从千喜坊活着出来吗? 最后两票对一票,纪冰必须留下。 纪冰心情很复杂,早知道雇个车会演变成这个局面,他就应该走回去。 远是远了点,好歹没有性命危险。 张雨要速去速回,纪冰拉着他,不让他走。 张雨以为他害怕,蹲下身,安抚道:“我很快回来。” 纪冰严肃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算是叹气的表情,他伸手往张雨怀里掏,这一掏,就掏出那个小小的玉瓶,将里面的红色药丸抖出来,他直接扔到地上,踩个粉碎。 第1011章 天才制毒师2 “你……”张雨一愣,赶紧将小孩扯开,去看那药丸,却只看到一堆粉泥。 “这小孩怎么回事?”寻红也看到了,不禁讶然。 张同倒是没说话了,他觉得这小孩是听懂了他们之前的话,知晓这药丸是毒药,不想二哥丧命,才有此举。 若真是如此,这孩子不说好坏,至少,对他二哥还有些情分。 “这药叫黑骨红,外皮呈红,内里呈黑,由黑蜘蛛,黑皮草,研磨而制,其毒性猛烈,从服食到身亡,前后不超过半刻钟,一旦服用,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他说完,就看向张雨,眼瞳平静无波:“听你方才所言,若你事败,愿自绝,以报主命,但其实,你不用这么实在,这世上假死之药千千万万,你想自绝,我一个时辰内,便能给你做出十种不带重样的假死药,服食后,无副作用,且口味甘甜可口。若你当真事败,吞服此药,一个时辰内心跳全无,宛若真死,一个时辰后,却能睁眼呼吸,与平日无异,你要不要?” 纪冰说完一通,就看到在场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他。 他咳了一声,将天才制毒师的气势摆了出来,拧着眉再问:“要是不要?” “要!” 先回过神的是张同。 他这一出声,寻红和张雨也反应过来,寻红直接起身,站在纪冰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整圈。 张雨也看着纪冰,目光变来变去,久久不定。 纪冰问张雨:“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张雨没说话,寻红回答:“辣的。” 纪冰点点头,又问:“有纸笔吗?” 张同打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文房四宝。 纪冰走过去,执笔熟练的写了一大串药名,并在最后加了一味辣椒粉,把方子递给张同:“按这上头方子抓药,都是些常用药,一刻钟内给我找齐。” 张同看着那药方,没有动。 纪冰瞥了他一眼:“我是不着急,浪费的是你们的时间。” 张同去了,走了三间药房,把药材都买回来了,加上来回路程,居然刚好卡在一刻钟内。 纪冰检查了一遍,又道:“替我准备火,两个铁质的小锅,以及空气流通的场所。” 寻红把他带到了药材行的后院。 纪冰观察了一下风向,开始在一个假山后面起炉。 因为时间紧迫,纪冰做出的是药液,不是药丸,若要烘焙成型,至少还需要一个药炉,这里是没有的。 将药液装进一个小瓷瓶里,再用红泥封印,确保其不会洒出来。 等做完这一切,刚好过去半个时辰。 把瓷瓶递给张雨,纪冰又端蒸药的小锅,用勺子舀了一勺剩余的药液,用水稀释后,从假山后面的老鼠洞,抓出一只老鼠,强行喂给老鼠喝。 老鼠喝完后,脑袋一歪,舌头一吐,死过去了。 纪冰也不解释,旁边的三人也未说话,四人静静的等待,半个时辰后,那老鼠的尸体都硬了,凉了,却在一个瞬间,突然抽搐起来,然后,整只鼠猛地跳起来,黑漆漆的眼睛看看左右,然后夹着尾巴,一窜就跑进草丛不见了。 纪冰拍拍手,转身看向三人:“如此,没问题了。” 张雨表情古怪,寻红眼神飘忽,张同却是一笑,道:“问题,大了!” 纪冰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是在没有自保能力,且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他这个风头,出得非常危险。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给张雨的假死药,是没问题的,但让张同买的药材,却不光是制作那小小一瓶药液的。 有几味药,他通过烘焙,可将其制作成干药。 若这三人真要对他不轨,他大可拖延时间,利用药粉,将三人迷晕,再行逃脱。 总归,只要能让他接触到药,他便不是之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童,他的武器,已经在他身上了。 张雨半信半疑的离开后,寻红与张同,便将小孩又带回了密室。 密室里很安静,小孩没有半点不适,他裹了裹自己的衣服,找了一个带软垫的椅子,坐上去,坐的舒舒服服的。 中途,张同将寻红叫出去,偷偷问她:“这孩子,要交给主子吗?” 且不说这孩子究竟是敌是友,光看他年纪轻轻,便身怀绝技,定然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交给主子,该是最好的法子。 一向以主子为先的寻红,这会儿却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待张雨回来再定。” 张同愣了愣,不觉得这件事需要二哥一起才能决定,但比起他们兄弟二人,在主子面前更能说话的明显是寻红,他便不吭声了。 …… 张雨回到了流连巷,乔装打扮一番,进入了千喜坊。 他本打算,先静观其变勘察一番,确定有了动手的机会,再直入白心厢房,翻箱倒柜,将那劳什子的玉佩找出来。 当然,若是中途失手被擒,就算不能尽信,他也只能立即服用那小孩制作的药液,假死脱身。 可是,当他进入千喜坊后,之前的计划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张风是来找柳陌以的,是坊主的吩咐,少爷身子还未痊愈,每日仍旧需要服药,这药,往日是由付公子亲自督着厨房熬,再亲手送到少爷嘴边,可今日,付公子与小姐去了衙门,据说青州府尹亲自来请的,说出了个案子,有点棘手,让小姐去看看。 小姐听了,将付公子也拉去了,少爷没事儿干,也跟着蹦跶去了。 到了药点,张风遵循坊主之命,端着药去衙门,却只看到小姐、付公子,同那司马大人,凑着脑袋,在一堆文书页册上忙得不可开交。 张风上去打扰,问小姐,少爷在哪儿。 小姐似乎也不知道,询问了一番衙役,才知道在府衙对面的烧饼铺逗狗。 张风又端着药去烧饼铺,烧饼铺的老板脾气不好,想到之前那两个不会聊天的一大一小,没好气的道:“走了走了,早走了,去千喜坊逛窑子去了。” 千喜坊,逛窑子。 这六个字重叠在一起,让风叔一瞬间就卡壳了,着急忙慌的跑回去跟小姐说,小姐听完也愣了:“陌以带纪冰,逛……逛窑子去了?” 风叔忙点头,表情很难看:“小……柳大人,少爷可从不是贪目好色之人,怎么会,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这若是让夫人知晓了,还不得气坏身子?” 柳蔚也觉得这是大事,顾不上跟司马西说什么,直接就要过去。 付子辰碰见,问:“怎么了?” 事情紧急,柳蔚张嘴就说:“陌以带着证人去了千喜坊,这孩子,这是……”她话说到一半,发现付子辰的脸黑成了锅底,柳蔚一愣,反射性的问:“你怎么了?” “呵。”付子辰没说话,抬腿就往外走。 柳蔚跟在后面,风叔也一起,快马加鞭两刻钟后,他们出现在了今日格外热闹的千喜坊大堂。 彼时,张雨刚到千喜坊。 柳陌以则刚刚因作了一首赋雪的诗,正被一名名字里带了“雪”字的娇媚姑娘,黏得动弹不得。 当然柳陌以没反应过来这姑娘为何贴自己这么近,只是觉得,这种受人崇敬的感觉,还真不错,青州的姑娘,比他们丰州的姑娘,要热情多了。 第1012章 顾及与容棱师出同门 张风没有看到二弟张雨,不只是因为张雨乔装打扮过了,更因为,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他家少爷身上。 少爷一贯懂事听话,就算之前离家出走,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岳公子,本质上,少爷还是个好孩子,不吃喝嫖赌,不杀人放火,在纨绔子弟盛行的当代,无疑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但现在,少爷却在一群莺莺燕燕中谈天说地,笑逐颜开,风叔觉得头有点疼,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家少爷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逛青楼了? 青楼这种地方,是正经孩子该来的吗? “柳大人……”风叔转头,看着自家小姐,表情难以言喻。 柳蔚摆摆手,示意风叔先冷静,她上前两步,走到柳陌以面前,正要说话,手臂却突然被挽住。 柳蔚偏头一看,是位衣着暴露,眉开眼笑的艳丽女子。 女子将柳蔚挽得亲热,一双水润的眼眸上下转着,笑了起来:“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是咱们青州人吧?” 柳蔚不耐的蹙了蹙眉,推开女子。 女子却又黏上来,笑眯眯的说:“这边是作诗的,那边是对对儿的,咱们千喜坊的白心姑娘亲自出了一副上联,公子可愿对一下联?若是对的工整漂亮,白心姑娘是有谢礼的哦。” 一般搬出青州第一美人白心姑娘,是很少有男子会拒绝的。 但柳蔚不是男子,尽管她也对那位白心姑娘有过好奇,可现在,弟弟显然比外面的野女人重要。 柳蔚没搭理,径直往前走。 那艳丽女子却不要人走,直接迈步子上前拦住柳蔚,突然大声嚷嚷起来:“这位公子要对白心姐姐的上联。” 她这一吼,周遭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其实那副上联,已经有不少文人墨客对过了,对了不下十几个版本,奈何出上联者,白心姑娘,一直都不满意。 磨磨蹭蹭的,到现在也没定个输赢。 不少书生才子已经不高兴了,他们觉得这白心姑娘是在难为人,毕竟十几个版本,燕瘦环肥,什么都有,你怎么就挑不出一个最好的? 这会儿听到又有人要对,多少人目光中都带着轻视,似乎并不觉得,这人对的,就能让这位青州第一美人满意。 柳蔚此刻已经开始不悦了,她抿紧了唇,盯着这艳丽女子的目光,已带着寒意。 这女子却靠近一些,悄悄在她耳边说:“嫂嫂莫急,我是芳鹊。” 柳蔚一愣,看这女子的眼神变得奇异。 艳丽女子佯装亲热的环着柳蔚的胳膊,一边将柳蔚往对联那边拉,一边说:“不知在此能碰见嫂嫂,还请嫂嫂一助,望嫂嫂使计,将白心引开,我与玉染在这千喜坊内,有重要之物要寻。” 柳蔚拧紧眉宇:“你与玉染到了青州?我未听你们师兄提过。” 芳鹊轻声道:“师兄不知,此乃师父之命。” “你们的师父……” “还请嫂嫂相助。” 柳蔚来不及再问,已被芳鹊拉到了一幅垂挂的上联前。 柳蔚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只看到容貌陌生,自称芳鹊的女子,站在人群外,悄悄对她打眼色。 柳蔚被赶鸭子上架,心情其实很不好,但她不确定芳鹊到底要做什么,顾及与容棱师出同门的份上,也不好拆台,只得憋着火,看了眼那悬挂的上联。 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这上联用的是绕口联,叠字多,成句难,但要对出下联,也轻而易举。 柳蔚看了眼旁边案几上,一一并排摆着的十来副下联,无论哪一张,都能与上联接洽,押韵贴切。 柳蔚觉得,自己的水平,不会比这些书生才子好多少,她对出来的,与这些人的水平,应该差不多。 “这位公子,你可想好了?”有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眼带傲慢的盯着柳蔚问。 柳蔚看了他一眼,就见那人嗤笑一声,指桑骂槐的说:“这里已经有十三幅下联,却无一副能让咱们高贵清容的白心姑娘看得上,不知阁下的才华,是否能越过前人,造出绝句?” 这位公子说完,周围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不知笑的是那至今未曾露面,却要求贼多的白心姑娘,还是这位注定造出下联,也不会被临幸的同道中人。 柳蔚想到芳鹊的话。 芳鹊想让自己帮她们引开白心,这引,要如何引?自然就是对出下联,猜中这位白心姑娘的心思,再与其闲话几分,拖延时间。 摸了摸下巴,柳蔚看着上联,反复研磨着句中之意,又暗暗思索这位白心姑娘想听的答案是什么,考虑足有半刻钟,才走到案几前,执笔,书写。 柳蔚的字,凌厉洒脱,铁画银钩,这是与容棱学的,容棱的字就是这种风格,两人在一起久了,免不了耳濡目染。 洋洋洒洒的写出下联,柳蔚将笔一搁,站到了一边。 这时,那位出言讥笑的公子哥儿走了上来,合上折扇,指着下联一字一句念出来:“情深之情,引情意之情开,情情引心,得妄得情。” 这人一念完,周遭又笑了,有人调侃:“这位公子,你这对得倒是工整,就是意境,未免小家子气了些,可不像个儿郎能对的话。” 柳蔚不理旁人,只直视前方,等待老鸨将话传给二楼房间的白心姑娘。 老鸨上去了,很快就下来,再回来时,表情有些变了,看着柳蔚道:“恭喜这位公子,白心姑娘,有请。”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 那拿扇子的公子哥儿不服气了,拍着桌子跳起来:“凭什么是他中选,他这对的是什么?情情爱爱的,难登大雅之堂!” 老鸨笑眯眯的道:“可咱们白心姑娘,就是个性情中人,她就喜欢这些旁人觉得无所无谓的矫情东西。” 公子哥儿被噎,哼了一声,甩手就走了。 老鸨对柳蔚道:“公子,请。” 柳蔚回头,在人群中已看不到芳鹊身影。 叹了口气,柳蔚随着老鸨上楼,心里却在估算,这个拖延时间,究竟要拖延多久才算个头? 第1013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喜坊很大,光是大堂就有三四个分隔。 今个儿临时举办了诗画大会,中间就成了接待区,左边改成了诗词区,右边则是对联与画作区。 柳蔚在这边闹出的动静挺大,但另一边,柳陌以还不知道,他仍旧很傻很甜的跟南阳切磋诗词,再被一群姑娘围着,滋味非凡,流连忘返。 付子辰不知柳蔚好端端的为何跑去对联,但他不打算管,他直直的往前走,走到正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柳陌以身后,沉默的站着。 南阳先发现的这位面色铁青的斯文公子,他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只以为这位也是同道中人,还殷勤的把自己的诗稿递给对方,希望对方品鉴。 付子辰接过了,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没做声。 南阳这就不解了,好奇的问:“这位公子,可是对在下的词稿有何见解?” 他这一问,周围好几个人都朝付子辰看了去,柳陌以也看了去,这一看,就愣住了。 “你怎的……在此?”柳陌以傻傻的问。 付子辰没回答,只将手里的诗稿丢到一边,在南阳着急忙慌的去捡时,抓着柳陌以的手,就往外走。 柳陌以被他拽着,走的踉踉跄跄,等走出了人群,才看到风叔竟然也在。 “风叔?” 风叔苦着脸将手里的食盒往前递了递,说:“少爷,小的是来,送药的。” 柳陌以看着那食盒,僵了一下,才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都申时了。” 柳陌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竟然聊的忘了时辰,他失笑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劳累风叔了,还将药送到这儿来,不过风叔怎知我在此处?” 风叔深沉的道:“千喜坊嘛,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是吗?”柳陌以从食盒里掏药,浑不在意:“这地方挺偏的,我还以为不好找。” 风叔很忧郁:“少爷可知,这千喜坊是什么地方?” “唔?”柳陌以咕咚咚的喝了半碗药,一边咂嘴,一边说:“不是酒楼吗?” 风叔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千喜坊是,青州最大的青楼。” 柳陌以愣了一下,半晌张张嘴,吐出一个字:“啊?” 风叔看他把药喝完了,把空碗放进食盒,正想说什么,却听身边的付公子突然问:“你以为这是哪儿?” 柳陌以看向付子辰,有些无辜的说:“我以为是酒……” “酒楼会有这样打扮的姑娘?”付子辰语气咄咄,盯着柳陌以的目光,仿佛夹着利刃。 柳陌以被他这么盯着,很不舒服,摸摸脸说:“我以为这是青州的人情风貌……” “方才那白衣女子用胸蹭你的手。” “……” “你也以为这是青州人表示友好的方式?” “……” “那个粉衣女子在摸你的脸。” “……” “橘衣的搂着你的腰。” “……” “看来在你眼里,青州的女子,还真是不知检点,轻浮随便。”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陌以的解释很无力,他被教训得大声喘气都不敢,只偷偷的抱怨:“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付子辰没回答,片刻问:“证人呢?” 柳陌以一愣:“什么?” “你兄长说,她将目击证人交托与你,人呢?” “那个小孩啊,他不就在……”说着,柳陌以四下张望,可来来往往都是成年人,哪里有纪冰那个小豆丁的身影。 柳陌以的脸开始白了,嘴唇开始青了,在付子辰近乎苛刻的注视下,他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转头朝那边喊:“南兄,南兄,你来一下。” 南阳听了他的呼唤,朝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匆匆过来:“柳兄,怎么了?” 柳陌以问:“方才与我一道的小孩,南兄可瞧见了?” 南阳看看左右,同样没看到那孩子,就问小厮黑豆,黑豆正在角落偷吃糕点,见主子唤,忙蹬蹬的跑来,听了询问,就回:“纪小公子说他先回去了啊,他走之前,不是与柳公子您打了招呼?” 柳陌以感觉付子辰的目光又逼人了些,赶紧撇清关系:“我没听到,他何时说的?” 黑豆道:“纪小公子走之前,去找了您,还拉您袖子来着。” 柳陌以汗都要出来了,看着付子辰,深深的保证:“我真的不知道……” “呵。”回答他的,是付子辰像冰一样的冷哼。 柳陌以把纪冰搞丢了,这小孩不是普通人,是一桩案件唯一的“证人”,很重要,不能丢。 柳陌以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拉着付子辰说:“咱们先别着急,再找找,付兄,你可,可千万别告诉我兄长。” 小孩是姐姐托付与他的,姐姐若知道他将人弄丢了,必然生气,他不想姐姐生气。 付子辰根本没回答。 风叔倒是说话了,他很沧桑的在旁边叹了口气,开口:“少爷,晚了,柳大人,是与咱们一道儿来的。” 柳陌以顿时卡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根据风叔口述,他家姐姐,因为不知为何跑去隔壁对了个对联,作的下联深得出上联者喜爱,已经与那上联者在二楼的厢房呆了好一会儿了,暂时还不知道他捅出了大娄子。 柳陌以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四处找,就盼着那调皮的小孩,下一瞬就能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付子辰与风叔也知道那孩子的重要性,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一起找。 风叔还好,对自家少爷算是尽心尽力,但付子辰不同,他找一会儿,就要抬眼瞪柳陌以一下,那眼神,跟安了针似的,扎得柳陌以浑身难受,痛不欲生。 而此时,张雨终于找到空隙,到了白心的房间。 因与紫花那段私情,他对这千喜坊的格局颇为熟悉,对白心的小院儿位置也算了解,此刻,他悄悄潜入,发现周遭并无看守,有些怀疑。 若是紫花真的暴露了,这里应该被严防死守了才是,为何一点异常都没有? 带着这种疑虑,他推开房门,闪身躲到了房门背后,又在门口盯了许久,也未发现不妥。 第1014章 绝对不能让容棱知道! 莫非,紫花没有暴露? 但那假玉佩又是什么原因?明明根据查探,已经确定了付子言将那玉佩藏到了千喜坊。 难道不在白心这儿? 一边疑问,张雨一边小心的翻箱倒柜,正在此时,走廊外却传来脚步声。 张雨动作一顿,赶紧闪身藏到房梁上。 透过房梁的缝隙,张雨看到房门打开,从外头,进来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这女子的打扮与普通青楼女子大同小异,但张雨一眼就看得出,此女是个练家子,走路的动作与常人完全不同。 “谁?”女子进来后,先停顿一下,而后敏感询问一声。 张雨没说话,只是又将自己往房梁的阴影处躲了躲。 大概因为没有动静了,下头的女子以为是自己多心,没有再问,而是开始重复张雨之前的动作,四下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来了一人,对方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头的女子将门打开,外头,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进来。 “找到了吗?”那丫鬟模样的女子问。 “没有。”先进来的女子摇头,眉头拧了起来:“应该有暗格,但找不到,你在白心身边也有十来天了,可有发现?” 那丫鬟模样的女子看看四周,突然盯着面前的铜镜道:“我见过白心的贴身婢女紫花,曾围着这铜镜看来看去。” “紫花?”先进来那女子像是猛地想起什么,突然一愣:“说起来,今日一大早便不见紫花,按理说,今日诗画大会,白心是重角儿,紫花又是她身边第一人,该是全程服侍才是。” “你怀疑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 “让我想想。” 那先进来的女子开始思索,丫鬟模样的女子则没浪费时间,弯腰翻找起来,最后,女子走到梳妆台前面,盯着铜镜,目不转睛:“暗格会不会就在这梳妆台背后?” “不太可能。”先进来的女子分析:“这梳妆台是实木的,平日若要藏个东西,搬动起来绝不容易,我检查过,这屋子里也没有机关。” “那会藏在哪儿?”丫鬟模样的女子呢喃一声,又道:“不管在哪儿,赶紧找,找不到就撤,白心快回来了。” “白心那里不着急。”先进来的女子笑了一下,笑得很开心:“你可知我方才遇见了谁?” “谁?” “嫂嫂。” “你,你是说,柳……” “就是她。”先进来的女子很得意:“我让嫂嫂对了白心的下联,她此刻正与白心在厢房说话,她答应了我,替我拖延,我们还有时间。” 丫鬟模样的女子突然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才音色怪异的张口:“你让嫂嫂去对白心的对联,我觉得师兄知晓了,他会打死你。” “是啊。”先进来的女子缓缓抬头,然后字字铿锵:“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而另一头,厢房内。 柳蔚是真不知道自己还得拖多久,才算个头。 她进屋有一会儿了,她对面坐着那位传闻中的青州第一美人,肤若凝脂,眸盈璀璨,不管近看远看,的确都比世间大多女子要倾城不少。 柳蔚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见识完了,就觉得自己也算不枉此行了,一心想走,可答应了芳鹊助其一臂之力,又不好开口直接走。 就在她左右为难时,白心姑娘开口了。 “公子,不喜白心?” 柳蔚端着莹白的酒杯,摇了摇头,客气的回道:“白心姑娘倾国之色,令在下惊艳,何来不喜?” 白心笑了一声,这一笑,为其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更增添了一分夺目:“可公子频频看向门口,不正是急于想走的神色?” 没想到对方观察力还不错,柳蔚顿了一下,将自己过于明显的心思收了收,敷衍道:“不过是难得与姑娘这样娇美无双的女子同处一室,颇感紧张,如坐针毡罢了。” 白心半掩着口,笑得娇羞:“公子真爱说笑。” 柳蔚道:“在下从不说笑。” 白心倒了杯酒,身子往前倾了倾,说:“方才那句下联,不知公子是如何想到的?” “只是随意想想,未料能得姑娘垂青,实乃在下之幸。” “随意想想?”白心显然不信,以手撑着桌面,做出一副慵懒的模样:“公子随意想想,便能正中白心下怀,可见公子与白心,是真投缘呢。” 柳蔚当然不是随意想的,她看了别人对的下联,就如那拿扇子的公子所言,别人对的,都是气势如虹,字字精辟,与白心那句‘人’的上联相接,不管是大意,禅意,宏意,都到位了。 可白心姑娘就是不满意,这是为何? 柳蔚粗略猜测一下,评估的就是白心的身份。 这里是千喜坊,这里是青楼,白心是千喜坊的头牌,尽管早已不挂牌,但她就是千喜坊的台柱子。 一个青楼女子,哪怕再美,再艳,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尽显其能,也不能否了她就是个青楼女子的事实。 一个日日与男子周旋,所接触的环境,身边的人,都与情、色有关,这样的女子,你与她说人间大义,时局朝律,她听得懂? 就算听得懂,她可感兴趣? 女子对什么感兴趣,无外乎就是情爱,青楼女子最期盼的是什么,不就是个能救自己出火坑,爱自己,重自己的好男子? 柳蔚钻的就是这个空子,猜的也正是白心身为一个千喜坊头牌,期待真爱的心思。 如她所料,白心选了她的下联,并请她上了阁楼。 “公子爱喝酒吗?”白心突然问。 柳蔚看着手里的清酒,点点头:“酒气不太重的,喜欢。” “我也是。”白心说着,又问:“但有些酒,气味浓,酒劲大,入口辛辣,到喉撕裂,却就是有人喜欢,公子可知道这是为何?” “大略是爱这刺激。” “如何能让他不爱?” “一个人爱喝什么样的酒,是他的本性,外力是不好干预的。” “可我就想干预呢?” 话到这里,说的已经不是酒了。 借酒喻人。 白心问的,不是如何让一个人不喝重酒,改喝清酒,她问的,是如何让一个心思深重,只爱权位的男子,倦鸟归巢,不贪外物,只钟情她一人。 第1015章 柳蔚的存在就很碍眼了 看来,这位青州第一美人,此时正为情所困啊…… 柳蔚没有回答,白心也没有再问。 停顿了片刻后,白心倏地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得畅快。 “公子以为,我美吗?” 柳蔚看看白心的容貌,道:“美。” “多美?” “世间再难有女子,与尔匹敌。” 白心笑了:“公子真爱说笑,那公子以为,一个女子,足够美,有用吗?” 美,当然有用,世人贪色,多为外界皮囊所困,美人,在很多时候,可是非常占便宜的。 但是光美,肯定是不行的。 “所谓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若一个人心思干净,为人纯善,便是没那么美,想必,也足矣令人倾往。” 白心苦笑:“是啊,多少人没有我美,却过得比我幸福千万倍,所以,是我的容颜错了吗?”她摸着自己的脸,目光有些痴,随即又道:“可我若不美,他怕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那么,到底我该怎么做才好?” 柳蔚看出白心有些醉了,瞧了眼桌上的酒壶,三个已经空了,想必在她上来之前,这位白心姑娘,已是独自喝了许久的闷酒。 “姑娘钟情谁?”柳蔚问。 白心看着柳蔚,哪怕醉了,却也没大意的什么都说。 摇摇头,白心抓着酒杯晃了晃:“他不准我告诉旁人。” 看来对方身份,非富即贵,恐怕还有些敏感。 “姑娘与他感情可好?” 白心失笑一声:“我屋子遭窃了,他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我,但我若病了,他只会送来白银千两,仅此而已。” 这样听来,就有些奇怪了。 遭窃会赶来,应该是担心白心遇险,那他心中应该也很在意白心,可病了又只送来钱银,对其他又不闻不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说不定对方真的忙?”柳蔚道了一句。 白心摇头:“他没那么忙,我知道。” 柳蔚沉默了。 白心又喝了杯酒,这杯下肚没过一会儿,她的眼神就开始涣散。 这是真的醉厉害了。 “说起来,公子对出了白心的下联,白心应承,有一谢礼要送,这会儿,该是要送了。” 白心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柳蔚走去。 柳蔚就这么看着白心,白心站定在柳蔚面前,缓缓伸出玉脂般的小手,挽住她的脖子。 柳蔚挑了挑眉,一动没动。 白心微微倾身,转了个弯儿,直接坐到柳蔚怀里,将头靠在她肩上。 “公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蔚看了眼自己宽大斗篷下的腹部,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申时三刻。” “这么晚了。”白心说了一句,又仰起头,看着柳蔚的脸,目光定格在柳蔚的唇上,伸手,去碰了碰:“公子的唇,真软。” 柳蔚拉下她的手,说:“姑娘醉了,不若早些歇息。” “就这么点酒,还灌不醉我。”白心笑的如靥如花,头慢慢向前,在柳蔚脸颊轻轻印了一下。 柳蔚眉头蹙得更紧了,将人强行拉开:“姑娘真的醉了。” “公子不要白心的谢礼吗?”白心说着,又强行贴上来,这回不光是搂着柳蔚的脖子。 柳蔚开始打算直接把人劈晕。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白心动作一顿,直直的盯着房门外,目光深沉。 柳蔚隐隐感觉到什么,回头去看,猛地,便与付子言那张铁青的脸庞相对上了。 付子言一开始的注意力都在白心身上,待再回神时,才看到白心搂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如今最为恨恼的那位柳司佐。 新仇加旧恨,一向理智的付子言,这会儿开始不理智了。 他走进房内,无视后面胆战心惊的老鸨,看着白心与柳蔚,冷冷的问:“我可是打扰二位雅兴了?” 白心松开柳蔚的脖子,站起身来,一边抚着自己的发髻,一边问:“大人怎么来了?” 付子言眯眼:“不是你遣人知会我,道有重要之事要与我细说?” 白心笑了一下:“大人太忙,白心以为大人最快晚上才会到。” “所以你便可与你的新客,趁着白日好好逍遥?” 白心不置可否,她走到柳蔚身边,手搭在柳蔚肩上,道:“这位公子对出白心的上联,白心答应给他一个谢礼,只是谢礼罢了,大人无须在意。” 付子言冷哼一声。 柳蔚看出来了,自己这是让白心当枪使了。 揉了揉眉心,柳蔚站起身来,直接就往外面走。 付子言拦住了:“柳大人不想说点什么?” 柳蔚看着他,耸了耸肩:“如付大人所见,在下不过来要一个谢礼,谢礼要到了,也够了。”柳蔚说着,还故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得意味深长。 付子言眸子发紧,瞳孔收缩一下。 柳蔚背对着室内,白心看不到柳蔚的动作,但听到柳蔚的话,白心便故意道:“谢礼还未结束,公子无需急着离开。”她说着,看向付子言:“付大人若是也想要白心的谢礼,不妨下楼对上一联,若是对的好,白心自会一视同仁。” 这姑娘在作死,柳蔚是这么觉得的。 想到方才白心朝自己吐的苦水,柳蔚再看旁边的付子言,也只能说一句,冤孽。 一个青楼名妓,纵使美名千里,可要让一个重官世家的嫡长子为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怎可能? 话本故事里或许可能,但现实中…… 柳蔚还知道,付子言已有妻子,虽说这个年代,男子三妻四妾正常,但也鲜少有官宦人家,会把青楼名妓带回家中。 都爱惜羽毛,谁也不会干这么自毁名声的事。 局面一度非常尴尬,付子言似乎也没料到,喝醉的白心,胆子这么肥,他一脸铁青,看着白心,又看着柳蔚。 柳蔚是不想与其有正面冲突的,何况还是为了个女人,但骑虎难下,白心痴情一片,不管那情中有没有掺杂身份地位,黄金珠宝,总之,白心对付子言不依不饶,而作为第三者,柳蔚的存在就很碍眼了。 白心要拿柳蔚气付子言,付子言和柳蔚又有旧仇,三人之间乱七八糟,关键是,柳蔚一个女子,也没真给付子言戴绿帽子,她现在其实有点冤,偏偏又不能喊这个冤。 最后打破房间寂静的,是勇敢的老鸨。 老鸨也怕闹出人命,干笑着叫了一堆姑娘过来,娇滴滴的姑娘上来就把柳蔚围住,往外面带。 柳蔚故意蹙了蹙眉,佯装不悦,脚下却走的比谁都快。 刚走一步,付子言就说话了:“该走的怕不是尊驾。”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白心的脸当时就僵了。 柳蔚心想,妹子你这是何必呢,玩脱了吧? 第1016章 咬开塞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白心也是倔强,眼眶里明明有泪了,却硬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老鸨看局面成了这样,只好使唤姑娘们都走,自己则对着柳蔚小声说:“我们家白心就是这个脾性,她与公子投缘,还望公子行行好,多劝劝她。” 柳蔚想说我们不熟,没什么好劝的,但老鸨已经在唉声叹气中走了,出门前还贴心的给关了门。 柳蔚沉默了许久,问:“不去追他?” 白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伤心得泪流满面:“他果真一点都不在乎我。” 柳蔚真的没干过知心姐姐这种活儿,一下不知道怎么切入,只好沉默。 但白心大概就是等着柳蔚再问,问多了,她就可以再吐吐苦水。 可是柳蔚不问,最后她憋不住了,还是自己说:“上次他来,是我骗他说我房中失窃,这次,我暗示的也是这个,他就只在乎他那两枚玉佩,今日诗画大会,多少才子贵人为我一联费尽心机,百般讨好。我就是想让他来看看,看看我离了他不是活不下去,可他,他竟直接就走了,他究竟把我当什么?” 白心一边说,还一边继续灌酒,喝的非常豪迈,柳蔚拉都拉不住。 最后,醉晕过去了。 睡着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消。 柳蔚本着人道主义,把人弄到床上,离开。 从走廊里,还能看到一楼的热闹,柳蔚没从正楼梯走,走的偏梯,下去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了人群中的付子辰。 柳蔚走过去问:“陌以呢?” 付子辰扬了扬下巴,示意拐角的位置。 柳蔚看过去,就看到自家弟弟正在四处拉着人询问什么,表情焦急。 “怎么了?” “证人失踪了。” “……” 柳蔚刚刚才从三角恋中解脱,正身心俱疲,现在又给她这样的消息:“是不是回府衙了,可派人回去看过?” “看了,没回。” 那边,柳陌以又问了几个人,没问到半点线索,他沮丧的回头正要与付子辰说什么,却一转脑袋,就看到了自家姐姐正站在远处,盯着他看。 他一个激灵,忙避开其视线,继续拉着另一人问。 千喜坊里前前后后不知问了多少人,没人知道纪冰的下落,但风叔从衙门回来,带来的消息又是,纪奉还在,只有纪冰不见了。 柳蔚知道纪冰不会扔下纪奉不管,那他究竟去哪儿了? 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如是前者,他为何要躲起来,如是后者,带走他的人是谁?是杀害木家三兄弟的凶手?对方又有什么目的?杀人灭口? 柳蔚有些焦急,她是与岳重茗长得像的,血缘应该远不了多少。 “继续找,再找不到,就把千喜坊给我封了找!”这是柳蔚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柳蔚朝人询问了白心的住处,直接过去。 芳鹊、玉染在千喜坊,这两人与容棱师出同门,在千喜坊又是有任务而来,周遭必然也安插了盯梢,这些人里,或许会有见过纪冰的。 如柳蔚所料,她在白心住处外见到了暗哨,因其隐匿方式,身手动作,与容棱那几个暗卫极其相似,柳蔚猜测他们应该就是芳鹊玉染的人,便没有停顿,直接去敲白心的房门。 今日诗画大会,后院没什么人,白心这个主人家又在厢房内酒醉不醒,她敲白心的门,要不没人开门,要不开门的就是芳鹊她们。 门开了,出来的是丫鬟模样的女子,先是目带警惕。 门外本来严阵以待的暗哨见是认识的,顿时放松下来。 屋里房梁上的张雨,则是叫苦不迭,怎么又来一个,还要来多少个才是个头啊? “嫂……”进了房间,芳鹊就想唤柳蔚。 却被柳蔚抬手打断,柳蔚视线在房间搜寻一圈,最后看向房梁某处。 暗处的张雨浑身一凛,一动不敢动。 “嫂……”玉染也想出声。 却被柳蔚再次打断:“身居虎地,却如此大意,让你二人师兄知晓,怕是先就得骂你们一顿。”说完,柳蔚看向房梁,声音带着冰寒之气:“藏头露尾,非君子所为。” 柳蔚说这句话时,手上已絮了内力,身子一闪,已直逼房梁。 而同一时刻,感受到高手内劲的张雨,也迅速闪避,躲开了柳蔚的攻击,稳稳落到了地上。 芳鹊玉染没料到屋内还有人,吃了一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 两人的杀意很明显,张雨看得很明白,他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但对方三个人,他只有一个,实力悬殊得厉害。 可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打也得打。 这么想着,他索性先下手为强。 五指成爪,手腕蓄力,他一个虎扑,便袭了上来,因为知晓柳蔚武艺最好,他动手的时候绕开了柳蔚,奔向玉染。 玉染条件反射的躲开攻击,但对方是男子,力气大,光凭着蛮劲,竟已将她手腕撞青,一片僵麻。 玉染咬了咬牙,眸子一暗,撤下右手,用左手迎上,与张雨拆招。 柳蔚没急着动手。 但芳鹊却站不住,立刻加入殴斗,与玉染二对一。 虽然两人武艺不算高深,但人数压制,不过三十招,张雨已落了下成,他慢慢开始呼吸不稳,最后在被打了一掌后,趁着后退,背靠在梳妆台上,喊了一句:“且慢。” 芳鹊打得过瘾,哪里听他的,一拳就冲上去。 玉染也接了一招锁喉,直奔张雨脖子。 张雨知道小看了二人联手的功力,吃了个大亏,脸色越发难看,一边躲,一边继续道:“都说有个先来后到,本是在下先进这屋,二位是后来者,怎的却这般不讲道理。” 玉染哼了一声:“既是先来,为何不见人,反而鬼鬼祟祟,我看你分明是来者不善!” 话落,顺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张雨的眼睛砸去。 张雨赶紧抬手挡住,躲过了眼睛,却又有茶杯砸他胸口。 这回没挡住,杯子在他胸前砸出一团淤青,随即应声落地,碎得七零八落。 巨大声响,将屋里渲染得“热闹无比”,打斗还在继续,但因张雨武艺也不错,芳鹊玉染就是抓不住他,时间越拖越长,眼看着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芳鹊终于朝柳蔚求救。 柳蔚接收到她的目光,趁着张雨疲惫,抬手就是一个擒拿。 张雨想躲,可打了这么久,实在疲惫,手脚稍微慢了那么一拍,就被柳蔚活抓。 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他猛地推了柳蔚一下,在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咬开塞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他是死士!”玉染上前抢那玉瓶。 玉瓶抢到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了。 柳蔚回头去看,就看那张雨已倒落在地,眼目涣散,四肢麻痹一般的抖动着。 第1017章 此事,我会告知你们师兄 “服毒了。” 芳鹊说着,拿过那玉瓶,对着瓶口嗅了嗅,嗅出一股苦涩之味:“不是普通的毒药,闻不出是什么药,但看他这样,应当是活不了了。” 说完,还把玉瓶又递给了柳蔚。 三人里头,嫂嫂最为精通药理。 那药瓶一到柳蔚手中,柳蔚都没细闻,就嗅到了一点山毛草的味道。 山毛草是一种带有黏性的麻痹类药物,本身无毒,味涩,外面有售的地方不多。 柳蔚制作麻醉药时,喜欢用其做为原料,她对山毛草很熟悉,因此也知道,在摄取草内药性后,草还剩下什么作用。 山毛草的草根,一般没有人会用,而在将它的草茎,草叶提去后,草根会因为失去了叶茎,逐渐硬化。 那根硬后的山毛草,会蔓延出很重的草毒。 因其药性本身的麻痹作用,这种草毒也会存在麻痹性,且毒毙性强,直冲人脑,能在很短的时间,随时让人终止呼吸。 这草毒妙就妙在,等到毒性挥发后,若用白草,姜片等药汤进行冲泡,毒性会消失。 待毒性彻底消失,人的呼吸又会再次正常。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药材。 柳蔚曾经大胆尝试,用山毛草的草根,联合着别的几种毒药,制作出了一种假死之药。 那药,柳蔚没给人吃过,但用白鼠试验过,白鼠死了,最后突然又在笼子里活蹦乱跳起来。 那会儿她觉得新鲜,还把药制成了药丸,之后东丢西丢,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看着手里的玉瓶,又看看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男子尸体,柳蔚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把瓶子放到一边,柳蔚问芳鹊玉染:“你们在此,是要找什么?” 两个姑娘犹豫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芳鹊开口:“师父有命,要我二人来青州寻一枚玉佩。” “玉佩?”柳蔚环顾四周:“白心有你们要找的玉佩?” “据可靠消息,那玉佩在青州付家长子付子言手上,我们查到他与千喜坊白心有特别关系,并且千喜坊的老鸨曾经与人说过,付子言送过白心两枚和田玉佩。觉得巧合,我二人便进来查探,芳鹊进楼里当了姑娘,我则使计接近白心,成了白心手底下的丫鬟,说来,我们在青州已半个月了。” 这番话是玉染说的,说完又看着柳蔚:“方才芳鹊仓促,说在外头见了嫂嫂,托嫂嫂引开了白心,不知白心如今……” “酒醉,睡着了。”柳蔚又问:“今日千喜坊突然搞出个诗画大会,莫非也是你们……” 芳鹊说:“嫂嫂果然聪明,正是我出的主意,嫂嫂不知,因白心与付子言关系匪浅,她在这千喜坊可是不接客,不迎客,便是老鸨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供祖宗似的供着她,这千喜坊,她说一没人说二,要想将她引开好好搜查一番她的房间,可不容易,今日见着嫂嫂之前,我已派了三个人出去对对联,可没一位能入这第一美人的眼,幸亏嫂嫂,否则这大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柳蔚一点高兴不起来,板着脸道:“既然还有不确定因素,为何不事先做好计划,此事,我会告知你们师兄。” 芳鹊脸色大变;“别,嫂嫂开恩,师兄若知晓我让嫂嫂去找姑娘,还不得生撕了我。” 玉染插嘴:“此事千万不要闹到师兄那儿。”说了一半,又道:“但嫂嫂作证,是芳鹊让嫂嫂去对白心的下联,与我是无关的。” “玉染你……”芳鹊气的要命。 玉染却一脸正直:“你怎不事先与我说?我若知道了一定拦着你。” 芳鹊知道嫂嫂心软,就又蹭上去,一连嘴的说好话,最后还指着地上的男子尸体道:“嫂嫂也看到了,咱们今个儿多危险,这人一直偷偷藏着,也不知要做什么,若是嫂嫂没发现,我们说不定让他杀了都没人知晓,嫂嫂就体恤体恤我们,看在我们干活都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份上,就别跟师兄告状了,嫂嫂最好了,求求嫂嫂了。” 柳蔚最后还是给她磨得没了脾气,只能算了,又问她们,是否见过纪冰。 千喜坊是青楼,青楼怎会有小孩,两人想了半天都说没有,玉染还出去问了盯梢的同伴,同伴叫亚石,说他见过,说看到那孩子出了千喜坊大门,后来跟着个车夫走了,应当是雇车回家了。 柳蔚立刻让那人进来,要再细问。 对方进来,一身黑衣,冷面冷色,老老实实回答了柳蔚的问题。 柳蔚心里正在猜测纪冰是不是雇车雇到黑车,让人贩子拐了,就听那盯梢的“咦”了一声。 柳蔚抬头看去,对方却盯着身后的地上,回忆了一下,说:“这就是那个车夫。” 柳蔚猛地扭头,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中年男子。 亚石不止认出了车夫,还顺嘴说:“千喜坊紫花,也上了那辆马车。” 芳鹊一愣:“白心的丫鬟,紫花?” 亚石点头。 芳鹊抱怨:“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些说?” 亚石很耿直:“你没问。” 芳鹊说:“我不问你就不说了?我不是让你监视与白心有关的所有人吗?紫花是白心的贴身丫鬟,行踪也在监视范畴。” 亚石说:“我只负责坊内监察。” “就在门口上的车,门口不算坊内?” “不算。” 芳鹊有点想打人,瞪着玉染:“我早说了把这人换了,就是你说不用。” 玉染没吭声,问亚石:“你还知道什么?” 亚石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指指地上的张雨:“他与紫花偷过情。” 玉染抚了抚额…… 芳鹊恨恨磨牙:“他们在哪儿偷情的?” “后巷。” “后巷不算坊内?” “不算。” 芳鹊抬脚就冲上去,玉染动作快,把她拉住了,阻止内讧。 芳鹊一边挣扎,一边道:“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不打他不行,我看到他就来气……” 玉染只好让亚石先出去。 亚石老实的出去了,临走前突然回过头,看着芳鹊,指着地上的张雨,一字一句,充满恶意的道:“这个男人,方才我见他在你之前进屋。” 芳鹊忍不住了,一边骂脏话,一边掰玉染,非要上去和这人拼命。 但亚石已经出门,身形一闪即逝。 芳鹊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说话声音都是抖的:“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看到有人进屋,他看到了,他不告诉我,他巴不得我死!我讨厌死这人了,讨厌得要命!” 第1018章 柳蔚是个尊重孩子私生活的家长 不管芳鹊和亚石有什么私人恩怨,柳蔚心里想的还是纪冰的安危。 玉染比较识趣,知晓那孩子必然对嫂嫂重要,便提议帮忙。 但玉染能帮的忙比较有限,并且现在她还有任务在身,那劳什子的玉佩,还不知在什么鬼地方。 柳蔚也没为难玉染,托说自己先走,让她们注意安全。 两人答应了,目送柳蔚离开,随后,芳鹊战战兢兢的问玉染:“你说,嫂嫂真的不会跟师兄告状吗?” 玉染拍了一下芳鹊的头:“你还有空想这个,嫂嫂的人都丢了。” 芳鹊抓抓脑门:“不是才过半个来时辰吗,偷孩子的必然还在城内,嫂嫂那般聪明,只要人还在城里,就没有她找不到的。” 玉染也觉得有道理,转头又看着地上的尸体:“先查查此人的来历,说不定能助嫂嫂找到那孩子。” “人都死了怎么查?” “搜身?” “我不搜,男女授受不亲。” “我让亚石进来。” “我搜!别让那人踏入我的视线半步!” 最后芳鹊什么都没搜到,又看时间不早了,最后还是让亚石进来,把尸体拖出去处理。 亚石蹲地上装尸体,芳鹊看机会来了,走到亚石背后,伸脚在他背上狠狠踹了一下。 亚石重心不稳,栽了一下,再回头,芳鹊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玉染站在旁边,头疼得不行。 …… 柳蔚再来到千喜坊大堂,柳陌以已经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打算跟姐姐亲自道歉。 柳蔚没等他说话,便对风叔吩咐:“劳烦您跑一趟,回去告诉容棱,让他带上珍珠,到衙门与我会和。” 风叔看她表情严肃,不似儿戏,立刻答应,转身就走。 付子辰问她:“知道证人行踪了?” 柳蔚表情不好:“像是被人拐了。” “人贩子?” “不止。” 想到方才那男子尸首,对方一身武艺,又在白心房里潜藏那般久,定然不是人贩子那么简单,其还与白心的婢女紫花有着匪浅关系,虽不知目的,但纪冰落在他们手里,怕不是巧合。 事到如今,柳蔚不得不把一切朝着最坏的地方去打算。 千喜坊最后并未被查封,柳蔚担心打草惊蛇,会让带走纪冰的人察觉什么,便只带走了柳陌以。 回程的马车上,柳陌以全程低着脑袋,样子很沮丧。 柳蔚没骂他,付子辰也没说话,车厢里很静,直到回到衙门,下了马车,三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柳蔚与付子辰本身就有默契在,不说话也知对方在想什么,柳陌以却难受坏了,小可怜似的跟在两人后面,呼吸都得放慢速度。 司马西还在书房,揪着木家三兄弟的案子不放。 柳蔚见了他,直接就道:“立刻在东西南北,四道城门设下禁令,从即刻起,凡出入城门者,均需接受官衙严查,不得例外!” 司马西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柳蔚又道:“很快你会收到镇格门都尉亲自下令,你是打算现在执行,还是待他下令后再执行?” 司马西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转头就去吩咐人。 柳蔚又说:“动静小点,不要惊动太多人。” …… 容棱来的时候,柳蔚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桀桀叫唤的珍珠。 因为驿馆离西城门近,咕咕又因体型太大,不好在馆内饲养,所以柳蔚放养咕咕,让其想去城外树林怎么玩都行,住里面也行。 咕咕还真是跑野了,几天见不着影子,珍珠估计有点羡慕,某一天突然也不见了,柳蔚去找,才发现它跟着咕咕在城外密林里追着别的鸟儿玩,把人家追得毛都秃了,还不撒手。 柳蔚是个尊重孩子私生活的家长,她看两只鸟自己能独立,就彻底放手让它们飞。 从此以后,不是刮风下雨等天气原因不好外宿,她就没再见过这两只鸟儿的一根毛。 今天让容棱带珍珠来,柳蔚也不去想容棱是怎么把鸟找到的,反正他有暗卫,他厉害。 珍珠小火炮似的扎进柳蔚怀里,柳蔚把它抱住,一边摸毛,一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冷峻男子:“出事了。” 容棱面无表情,只是伸手,将脏兮兮的鸟儿抓起来,又把鸟儿黑爪子踩在柳蔚衣服上的印子给拂了拂,再把鸟儿放回去,问:“何事?” “我见着纪冰了,纪冰你知道吧,岳重茗的儿子,还有纪奉,你记得吗?” 柳蔚说的这两个名字,容棱当然有记忆,与纪家有关的,与柳蔚有关的,他什么都知道。 冷厉的眸子眯了起来,他挑了下眉,声音清冷:“所以?” 柳蔚看出容棱的排斥,拍拍男子的手背,安抚一下,才把今日的事,一一道来。 在容棱面前,柳蔚不会隐瞒什么,加上又担心纪冰,所以说的时候,她有点乱,没怎么注意,就把芳鹊玉染,包括亚石都说了。 而同一时刻,正在挖坑埋尸的亚石,帮着亚石挖坑埋尸的玉染,还有站在旁边一点忙不帮不捣乱就不错了的芳鹊,同时揉了揉鼻尖,觉得天气,好像突然冷了一点。 …… 柳蔚说完后,还没觉察什么,只一心一意的看着容棱:“司马西那边,还需你去帮忙,他到底官职小,职权有限,难保中途会有什么阻隔。” 容棱没做声,盯着柳蔚的目光很平静。 柳蔚察觉不对,问:“怎了?” 容棱缓缓张口:“你对了千喜坊花魁的联?” 柳蔚点头,这件事她刚才已经说了。 “得她垂青?” 柳蔚继续点头,这个她也说了。 “共处一室?” 柳蔚还想点头,但觉得容棱语气怪异,就没敢真点。 “她亲你了?” 柳蔚终于意识到问题了,忙咳了一声,严肃的说:“正事要紧,这些晚些再说。” 容棱不打算跟她晚些说,“呵”了一声,转身就走。 柳蔚愣了,没想到他这会儿闹脾气,赶紧追过去,拉着人的衣袖,脱口而出:“不怪我,是芳鹊让我去的。” 刚刚只觉得后脖子冷的芳鹊,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觉得这个天气突然更冷了。 第1019章 容棱是个醋坛子 柳蔚想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答应芳鹊之事,一张嘴,就把芳鹊给卖了。 容棱听完,脸色又冷了三分。 柳蔚咽了咽唾沫,提醒:“如今纪冰的安危最重要。”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眯了眯眼,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颚:“事后,我希望能听到你的解释,为什么跟那个女人……” 柳蔚赶紧点头,样子很乖,很配合。 容棱是个醋坛子,脾气大,不好哄,柳蔚对他了解,顺毛顺得驾轻就熟,看人是真的暂且消气了,赶紧把他往司马西那边赶,转头又吩咐人去叫纪奉。 纪奉来的时候,已经知晓纪冰失踪,他神色很不好,看得出很担心。 柳蔚想到纪冰是陌以弄丢的,心里多少还是愧疚,就道:“给我一件纪冰的贴身衣物。” 纪奉不知柳蔚要做什么,但还是给了她一件纪冰的衣裳。 柳蔚托着珍珠的屁股,把衣服凑到它鼻尖,道:“好好闻闻。” 珍珠歪着脑袋看看柳蔚,又看看眼前的白衣裳,还是把脑袋凑过去嗅了嗅。 周围还有其他人,大家没怎么说话,主要是也觉得不好开口,这位京都镇格门来的大人,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啊,你说你拉只狗来闻味儿也就算了,你让只鸟来闻,它能闻出什么? 话说,鸟有鼻子吗? 其他鸟有没有鼻子,柳蔚不知道,但珍珠的确有,事实上,乌鸦这种鸟类的嗅觉非常灵敏,堪称大自然的奇迹,它们因为食谱的关系,嗜爱发烂恶臭的腐肉,不光能及时发觉森林中动物的尸体,甚至能捕捉到将死之人身上散发的特殊异味,也因此,乌鸦被称为不祥之鸟,死亡之神,可这其实,只是它们异于常人的种族嗅觉特性,与迷信毫无关系。 柳蔚知道珍珠的鼻子灵,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因此,偶尔她会借用珍珠这项优点。 珍珠闻了衣裳上的味道,在天空绕了几圈儿,最后朝着东边飞去。 柳蔚跟了上去,临走前嘱咐其他人留在府衙待命。 柳陌以之前一直缩在墙角,不敢出来见人,这会儿见姐姐走了,才悄悄问付子辰:“珍珠能找到那小孩吗?” 付子辰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死了,能找到。” 柳陌以脸色一白:“这是何意?” “珍珠能分辨出方圆十里内,有无尸体。”付子辰说完,没再看柳陌以的表情,转身,往书房去。 柳陌以却跟上他,追着问:“那兄长让珍珠带路,是……是认为那孩子已经……已经遇害?” 付子辰回:“大概吧。” 柳陌以一下子僵在原地。 付子辰转眸,看他:“知道怕了?” 柳陌以没说话,只是狠狠的埋着头,手指紧抓着衣袖。 看他是真的被吓住了,付子辰没再火上浇油,只是心里想着,这回的教训,该够这小子好好吃吃长长记性了。 珍珠不能准确的找到纪冰在哪儿,它没那么神,但它闻过纪冰的衣服,因此他若在某个地方停留久了,它也能寻到他的气味,当然,这气味必须是在地面上的,若是地底,地窖之类隔绝空气的地方,它也无能为力。 而同一时刻,药材店下的密室里。 纪冰肚子饿了,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手里端着杯已经凉了的清茶,水润的眼珠,转向对面的一男一女。 想开口要吃的,但一贯内敛的秉性,又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在喝茶的同时,吃了口茶叶。 说实话,很不好吃,但对于习惯品尝药草的他而言,也不算不能入口。 咀嚼茶叶的声音有点大,寻红原本心不在焉,这会儿却回过神来,朝小孩看过去,见对方嘴角正好有一片茶叶梗子,愣了一下,起身走出去。 张同问她:“去哪儿?” 寻红没有回答,也没回头。 过了一刻钟左右,寻红再回来,手里端着碗蛋花面。 将面搁在桌上,推到小孩面前:“吃吧。” 纪冰没有去接,只是噙着眼睛看她。 小孩的眼睛很黑,也很亮,在光线不足的密室,显得熠熠生辉,寻红有些烦躁,口气变恶:“爱吃不吃。” 张同觉得新鲜,笑了一声:“你还有心软的时候?” 寻红冷言冷语:“他还没到该死的时候。” 张同不说话了,只又古怪的笑了一声。 纪冰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面,不得不说,越看越馋。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就是饿不得的,在那面彻底冷掉前,纪冰还是摸着筷子,吃了起来。 吃的很慢,不急躁,哪怕已经饿得很,却仍旧没让自己显得狼狈。 寻红期间看了小孩两眼,越看越奇怪,最后,在小孩吃完面,开始擦嘴时,她终于走了过去,坐在小孩对面,开口就问:“你究竟是谁?” 纪冰看着这一碗面的份上,没有拒人千里,他回答了眼前女子的问题:“纪冰。” 寻红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的名字。 纪?这个姓氏,没怎么听过。 “有父母吗?” 通常小小年纪就被安排出来做细作的孩子,大都是无父无母。 寻红认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但对面的小孩却猛地一下,仿佛受了刺激般,瞪着她恶语相向:“你才没父母!” 寻红皱起眉,斥道:“我不过是问问,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纪冰板起脸庞,哼了一声,背过身,拿屁股对她。 寻红也有点来气,因此说话没有收敛:“既然有父有母,你父母是谁?现在何处?姓甚名甚?” 三个问题,宛若三把利剑,戳得纪冰遍体鳞伤。 他深深的呼吸,妄图让自己冷静点,但还是冷静不下来,因此他扭头,连珠炮似的说:“我有大叔,十六叔,祖奶奶,枫鸢表姐,阿茶表姐,阿槿表姐,微表姑,还有很多别的兄弟姐妹!” 寻红看着小孩发红的眼珠,心里猜到了什么。 她“哦”了声,挑着眉,故意的问:“所以你不知你父母是谁?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纪冰觉得自己鼻子痒痒的,他伸手去揉,却把鼻子揉红了,红得很难看。 寻红见了,把他手拉下来,问:“想哭?” 纪冰没回答,但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将眼眶里的悲伤,都给咽了回去:“没有。” 第1020章 从来没听懂过的容棱 欺负一个小孩,挺没意思的,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孩。 寻红无趣的转过身,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却一抬眼,就对上了张同看过来的视线。 “看什么看。” 张同没跟她置气,侧身,不看了。 密室彻底安静下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有人来了。 张同第一时间起身,探头一看,不是他二哥回来了,是手下卒子来禀事。 张同与对方细说了一番,说完后,他面色已青,转头,看着寻红说:“千喜坊的消息,二哥被发现了,死了,甚至,被人埋了。”说完,看向纪冰。 寻红也看向纪冰。 对上两双同样复杂的视线,纪冰面无表情的道:“药效结束前挖出来就是了,死不了。”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不知道那劳什子的假死药是否有些别的讲究,尽管见证了那老鼠死而复生,但人不是鼠,那鼠也没被他们埋进土里,鬼知道被埋起来了后,还能不能活过来! “不过……”纪冰又开口,语气慢吞吞的。 两个成年人的心,果然又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赶不及在药效结束前挖出来,地底密封,没有空气,还是会死。” 小孩子话音刚落,张同已经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寻红也想去,但想了想,不放心这鬼小孩一个人呆这儿,便将人一起拉上。 纪冰没有反抗,从善如流的跟他们走,跟他们上了马车,跟他们回了之前那条热闹的街。 但这会儿,他被带到了另一处院子,不是之前那处,只是样子长得差不多,门外的牌匾写着,一点红。 妈妈突然带了个小男孩回来,虽然走的侧门,没走正门,没惊动大堂的客人,但还是不少姑娘都收到消息。 因此,不过一会儿,就有七八个穿着轻便,一身魅香的姑娘走来,将纪冰围得团团转。 纪冰一会儿被这个捏捏脸颊,一会儿被那个摸摸小手,很不自在,鼓着脸,很严肃的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诸位姑娘庄重些。” 他没说这话前还没什么,一说出来,顿时一片人捂着脸笑,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甚至直接弯腰,将纪冰狠狠抱住,满脸母爱:“好可爱,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可爱啊,妈妈,这孩子哪里来的?” 寻红拧着眉将小孩从对方怀里拉出来,斥道:“哪里来的关你们何事,去去去,都去外面招客去,少在这儿偷懒。” 姑娘们依依不舍,不肯走,寻红直接拿出了鞭子,作势教训人,姑娘们这才一哄而散,一个个跑得飞快。 寻红拉着最后一个,问:“红妆呢?” 对方想了想,摇摇头:“今个儿好像没瞧见红妆,下午时倒是见她与绿焉,说起对面千喜坊诗画大会的事。” 寻红蹙起眉头,她本是想先将这孩子交给红妆看着,毕竟红妆乖觉懂事,又识大体,她一向较为倚重,但红妆这会儿不在,这倒难办了。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孩子带在身边。 因此,当张同带着人,探好了路线,正悄咪咪的挖着自家二哥的“尸体”时,就看到寻红拉着个半大的孩子,衬着夜色走过来。 张同让其他人先挖着,回头问寻红:“把他带过来做什么?若他趁机乱吵乱叫,惊动了旁人如何是好?” 寻红看了眼脚边的小孩,犹豫的道:“他也不像会吵会叫之人,况且,他对张雨应当没有恶意。” 张同还是不放心,垂眸瞪了小孩好几眼。 纪冰置若罔闻,只看着眼前的土坑,淡声评价:“埋得这般深,应当是武艺高强者动的手。” 张同哼了声:“武艺不高,也逼不得我二哥服那虎狼之药。” 纪冰没吭声,只指了指夜空,提醒:“若还想你二哥活,最好半个时辰内将人挖出来。” 张同以为对方的意思是,药效只剩半个时辰了,顾不得担忧,赶紧跳下坑,接着挖。 纪冰看对方火急火燎的,一声不吭,只找了个石头,闲闲的支着下巴,兀自坐下。 张同将张雨的“尸首”挖出来时,珍珠已带着柳蔚,在城里走了好几圈。 柳蔚累了,找了个偏僻的小巷,伸手让珍珠下来。 珍珠飞下来,稳稳的落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冲着柳蔚叫:“桀桀。” 柳蔚问:“你究竟能否找到?” 珍珠很委屈:“桀桀桀桀……” 柳蔚说:“方才那条街,是那孩子失踪的街,有味道是正常的,我是要找他离开后去的地方。” 珍珠继续叫:“桀桀桀……” 柳蔚摇头:“不可能,有人看到他被人带上马车,若还在那条街,还上什么车?” “桀桀桀桀……” “你的意思是,你闻不到其他地方,只闻到那儿有?” “桀……” 柳蔚沉默下来,拧眉思索。 过了一会儿,柳蔚点点头:“你说得对,既然只有流连巷这一条线索,哪怕不可能,也该再搜查搜查,好,你回去叫人,我直接过去。” 珍珠答应了,扑扇着翅膀,风风火火的朝衙门飞去。 飞到衙门,珍珠熟门熟路的要找容棱,容棱与付子辰都在书房,看到珍珠来,容棱抬起手,方便鸟儿栖在他手臂上。 付子辰却在此时开口:“珍珠,过来。” 他这一叫,到底五年多的感情,珍珠眼瞅着已经到容棱跟前了,却身子一转,稳稳的落到付子辰肩膀上。 容棱手里的文书被他啪的放到桌上,声音有点大。 付子辰轻笑着看容棱一眼,伸手刮了刮珍珠的小脑袋,问:“你主子呢?” 珍珠张口叫:“桀桀桀……” 付子辰点点头:“你们找到人了?” 珍珠摇头,说:“桀桀桀。” 付子辰继续点头:“好,你带路。” 珍珠觉得这人跟自己牛头不对马嘴,但还是飞起来带路,它知道付子辰不会武功,所以飞得很慢,迁就他的速度。 柳陌以在旁边跟着,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珍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付子辰与它对话。 他知晓珍珠是姐姐的鸟儿,姐姐与小黎都能与其交流,用正常人不懂的方式,他觉得神奇,但想到付子辰也精通这种方式,又觉得没那么神奇了。 或许自己与珍珠熟一点,他说不定也能听懂。 不过思索到这里,柳陌以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转头看向身后的容棱,柳陌以蹭到对方身边,小声问:“容都尉可能听懂珍珠之言。” 从来没听懂过的容棱,沉默的看着他。 柳陌以问:“容都尉?” 容棱:“你话很多。” 柳陌以:“……” 第1021章 咕咕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22章 小黎不可能在这儿 咕咕是只幼鹰,比起成年老鹰,它不止娇气,个头小,力道小,甚至连声带都没发育完全。 它还是个小朋友。 自从跟了柳蔚,咕咕虽然老是被珍珠欺负,但柳蔚对它如珠如宝,惯得它不行。 但凡是娇惯的孩子,脾气都大,脾气大了会干嘛,自然是打人,攻击,发火。 鹰类是凶兽,凶兽发火会怎么样? 寻红已经把吓得失神的小孩带到身后,同时自己也躲到一边,对前方那血腥凶残的场面,机敏的敬而远之。 张同带来的手下,对他都很忠心,一个个手里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拿着铲子,正围着自家大哥与那只……那只异常壮硕的大鸟,他们想逼近挑衅,又害怕那鸟儿回头拍他们一爪子,他们估计当场就得去半条命。 张同叫的很惨,他武艺不错,比他二哥功夫好,和人对招基本上很少有不赢的,但他,从未跟鸟打过架。 他想蓄力拍这鸟一掌,可刚抬手,手臂就被对方挠出一道血印子。 他疼的钻心,忙把手放下,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还得躲着自己脑袋,害怕这大鸟坚硬的指甲,将他头骨抓碎。 “还傻站在那干什么?把这畜生弄走啊!”疼得手都要麻了,张同大吼! 手下支支吾吾的没个准信儿,只敢拿锄头尖儿,对大鸟试探性的戳戳。 咕咕被戳得不乐意,翅膀一挥,连人带锄头给对方掀翻。 手下们吓得连忙倒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张同气得要命,他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果然全是血。 他咬紧牙关,狠声咒骂:“这哪来的野畜!” 寻红怕被血溅到,抱着小孩,隔得老远的说:“你刚才一掌,怕是击碎了它栖落的树,它以为你要攻击它。” 张同红着眼瞪她:“谢谢你告诉我!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寻红听出他的嘲讽,道:“我去找人帮忙。”说着,就带着小孩要往外走,刚走两步,那本攻击着张同的凶鸟突然转头,对着二人抓来。 寻红反身躲开,却因下意识的自保举动,将懵懵懂懂的小男孩暴露于鹰爪之下。 她立刻回身,想去拉小孩,可那凶鸟的速度比她快,她的手还没到,凶鸟的爪子已经到了,直直的扣住小孩的肩膀! 寻红看得心惊,喊了声:“不……” 话音未落,却见脸色苍白的小孩从袖子里抓出一团粉末,朝着凶鸟就撒了过去。 那鸟儿本是野性难训,被那粉末撒中后,却突然动作一顿,而后,凌厉的气势一收,爪子一放,虚虚的站定到地上,盯着小孩看了半天,还歪了歪脑袋:“咕咕?” 纪冰看着凶鸟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都不敢。 “咕咕?”凶鸟靠近他一些,用它尖尖的隼,对准他的脖子。 纪冰捏紧双拳,浑身不受控制的战栗。 岭南也有很多野兽,但他从未离一只庞然大物这样近过。 “咕咕?”咕咕又叫了两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它有些不解,想了想,用自己脑袋上的呆毛,去蹭蹭小孩的侧脸。 纪冰脸颊被坚硬的羽毛刮到,虽然不疼,但他还是又抖了下。 咕咕又去蹭他的胳膊,然后拿脑袋去拱他的手,让他的手掌,贴住自己脑门。 纪冰一直被这鸟控制着,手脚僵硬得不得了,等到掌心触到凶鸟硕大的头颅时,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是要伤害自己? 他犹疑片刻,慢慢的,轻轻的,给它顺了顺毛。 凶鸟倏地一蹦,吓得纪冰赶紧把手停住,却发现,凶鸟不是生气,而是高兴他摸了它,正乐颠颠的围着他转。 纪冰很惊讶,他根本不认识这只鸟。 这一幕让在旁围观的其他人都愣住,尤其是张同,他现在手是要断了一般,一点力气没有。 纪冰摸了凶鸟好多下,见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又想到自己刚才撒的那把粉末,难道是那粉末的作用? 可是,那只是普通迷药,并非驯兽一类的药物,这鸟为何会受驯? 但不管怎样,这样一只听命于他的鸟,比刚才那点迷药,有用多了。 这么想着,他挺直了背脊,直直看向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张同,抬了抬下巴,目光挑衅。 张同眯起眼睛,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咬紧牙关。 咕咕耐不住寂寞,它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所以,在被纪冰摸舒服后,它就仰着脖子嘶鸣,要找它们家珍珠。 “咕咕咕咕——” 尖锐的鸣叫,撕心裂肺的在空旷的天地响起。 千喜坊后院,正与芳鹊玉染说话的柳蔚,听到那声音,愣了一下,转头朝远处看去。 “嫂嫂,怎了?”芳鹊问。 柳蔚皱了皱眉,又摇摇头:“无事,家里的小孩跑进城了。” 家里的小孩? 玉染第一反应就是:“小黎来了?” 柳蔚道:“是咕咕,大概跟着珍珠来的。”她让容棱带珍珠回来,咕咕估计不乐意,也跟来了。 “我去看看,到底是城内,太过招摇总是不好。” 玉染说要一起去,顺便在路上再跟柳蔚商量一下找人的事。 两人走了一会儿,听到那鹰鸣声越来越大,听到最后,柳蔚突然停步,紧紧的抿着唇。 “嫂嫂?”玉染唤了声。 柳蔚目光深沉:“咕咕这叫声,好像是说……他见到小黎了?”每次咕咕赖在小黎怀里,跟珍珠争宠时,都是这么叫。 但玉染不解:“小黎怎么了?” “小黎在京都。” 玉染讶然:“你与师兄竟然扔下小黎?” 柳蔚瞥了她一眼。 玉染忙改口:“那小黎自己跑来青州了?这么远的路,他……一个人?” “不可能。”柳蔚皱起眉,昨日她才收到小矜的信,他说他把小黎管得很严,小黎不可能在这儿。 “不管是不是,先过去看看。”玉染说着,加快了步伐,可越往前走,她也越心惊,等到了一簇茂密树冠前,她突然停步,对柳蔚道:“嫂嫂,这里面,是我与亚石,埋尸的地方。” 柳蔚:“……” 第1023章 是是是,就你有学问 而同一时刻,张同托着受伤的身子,一边吩咐人将他二哥背起来,一边对纪冰呵道:“让它不准叫!” 纪冰有了靠山,已经不怕张同了,挺直小小背脊道:“它偏要叫,我能如何?” 张同没时间与一个孩子针锋相对,他又看向寻红,说:“惊动了旁人,我们就等着一起完蛋吧!” 寻红也知道事态严重,好声好气的对纪冰道:“这鸟听你的,你让它别叫。” 纪冰对寻红态度好点,但依然是那句话:“我叫不住。” “那就把它宰了!”张同说着,将一把匕首丢到纪冰脚下:“它不防备你,你把它脖子割了!” 纪冰眼睛顿时冷了下来,将那匕首拿起来,却是别在腰间,当做防身。 “你……”张同气结,又吼手下:“好了没有!” 手下还在填坑,来不及答应,只手上更勤快了。 树下的几人都手忙脚乱的。 咕咕叫了好久,大概也是口渴了,终于停下来,而刚停下,它灵敏的鼻子,就嗅到了一股熟悉气味。 它黑黑的眼珠一下亮了,当即从纪冰身边蹦开,稳稳的朝树冠冲去,它身子大,力道大,一冲,就撞开了树影,被树影后的清隽“男子”,稳稳接住。 咕咕赖在柳蔚身边撒娇,脑袋疯狂拱她的脖子,献宝一样的叫:“咕咕咕咕咕……” 柳蔚听不懂咕咕的话,但她看懂了意思,咕咕一边往她怀里钻,一边摇摇晃晃的往纪冰那儿看,那意思,分明是说——小黎小黎,我找到小黎了,小黎就在那儿! 柳蔚不知道该说什么,月夜下,她看着不远处,那让自己找了一天的小男孩,清风吹拂,她嗅到男孩身上那股浓烈的药草味…… 摸摸咕咕的头,柳蔚很认真,很认真的跟它说:“不是所有身上有药材味的矮子,都是小黎。” 柳蔚说话声音不大,纪冰等人没听到,咕咕倒是听到了,但它听不懂,因此继续撒欢似的在柳蔚身边蹦,还兴奋的用翅膀打出啪啪的声音。 见到生人,寻红、张同早已严阵以待,那些原本还在填坑的手下,也扛着武器,一个个警惕起来。 玉染瞥着那些人,视线一转,转到某个人背上,那人背上,正背着一个让床单裹着,全身泥土,脏兮兮的男人。 她扯了扯柳蔚的衣袖,示意柳蔚快看。 柳蔚看过去。 “撤——”说话的是张同,他喊了一句,已不顾流血,闪身到纪冰身边,抓着人就架起轻功。 纪冰惊呼一声,眼睛看着柳蔚的方向,视线定定。 柳蔚迎着小孩的目光,一跃而起,追到他身边,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拉。 张同见柳蔚追上来了,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伸手就是过招。 柳蔚没接张同的招,几个规避躲过攻击,趁着对方吃力,将纪冰狠狠一拽,拽到自己怀里。 寻红此时也飞了上来,她一把扣住纪冰的脚踝,也不顾会不会伤到他,将人一拉,硬生生的拉出柳蔚怀抱。 “啊——”纪冰又叫了一声,短短的小手牢牢攀住柳蔚的衣服,有些害怕自己真会被拉走。 柳蔚将他搂得更紧了,闲暇之余,还有空在他耳边笑:“现在知道怕了?” 纪冰抬头看她,黑漆漆的眼里,有倔强,也有恼怒。 柳蔚又笑了一声,同时身子一转,抱着纪冰,避开寻红的手,再一脚踢向对方胸口。 寻红想躲避,可一躲就意味着自己要松手,她犹豫了一下,就是那犹豫的片刻功夫,胸口已受了重重一击,她连忙后退,却因为身形不稳,从空中直接落到地上,扑腾得一地尘土。 张同被咕咕挠得只剩半条命,寻红抵不过柳蔚一招,其他手下冲上来,也只是乌合之众。 柳蔚不费吹灰之力将众人踹翻,等到没人再敢贸然上前,才托着纪冰,慢慢落地。 纪冰落地后,赶紧从柳蔚怀里退出,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直到被一块石头险些绊倒,才停了下来。 柳蔚瞥了他一眼,瞥见小孩耳根都是红了,正怯怯的偷瞄她。 看来,是真的知道怕了。 那边寻红与张同对了个眼神,两人虽不认得对面这人,却知道,这人武功比他们好上一倍有余。 眼下硬碰硬显然是不明智,但张雨还没醒,他们还需要那个小孩。 “怎么办?”寻红问张同,用很小的声音。 张同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支撑不住他与一位高手对决,但他没有选择,他必须把那小孩抢回来。 “打!”他音色坚定。 寻红却摇头:“打不过。” “那你说如何?” 寻红也不知该如何,看对方这样子,明显是冲着那小孩来的,小孩已经让对方抢走了,再想抢回来,硬抢肯定不行,但软着来,又要怎么来? 这么想着,她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半晌,她捂住胸口,猛地跪到地上。 她这动作有些突兀,众人都一愣,却见她跪下后,突然又趴下,手指抓住地上的土,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张同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方才寻红胸口被踹的那一脚,成了内伤。 他正要低头去看,却见寻红偏头,与他对视,眼神微妙。 多年的交情,张同立刻就懂了。 他领悟过来,忙也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痛苦的弯了弯腰,又强撑似的站好,朝对面的小孩道:“你找来帮手便罢,何至于将她伤成这样?我对你不怀好意,她对你可算不错!” 纪冰没做声,他站在柳蔚背后,黑漆漆的眼睛,牢牢的看着寻红。 寻红也看着他,嘴角的血,尤为刺眼。 柳蔚闲闲的立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嘲意,却没有表态,她想看看,纪冰会怎么说。 “你不来看看她?”张同故作气恼的喊。 纪冰又把目光转向张同,看了一会儿,平静开口:“我还分得清,人血与浆果。” 张同一噎,寻红也愣住了,她看着小孩,却看小孩瞧自己的目光,冷漠又疏离,不带一分同情。 失败了。 “哎。”她吐了口气,伸手擦擦嘴角的红渍,站起身来,慢慢道:“的确骗不过你,你对药材精通,又怎会分辨不出人血与血浆。” “是红浆。”纪冰纠正:“用红浆果熬出来的汁,类血,却没有血味,轻易便能分辨出……” “是是是,就你有学问。”寻红看了眼柳蔚,又对小孩道:“打个商量,看在我请你吃过面的份上,让你叔叔,放过我们?” 第1024章 容棱审问两个师妹…… “他不是我叔叔。”纪冰说:“我无权要求他答应我任何事。” “你……”寻红气结,只好自己对柳蔚道:“这位公子,这一切其实是个误会。” 柳蔚轻轻点头,态度很随和:“嗯?” 寻红咬咬牙,指着纪冰,保证:“我们没有伤害过他,事实上,他在街上迷路,被我一位朋友带回来,只因我那位朋友有要事要办,只好先将他留下,但我保证,我们对他没有恶意。” 说着,似乎觉得这个保证太容易被戳破,又改口:“好吧,我的另一位朋友不喜欢小孩,对他不太友好,但我们的确没有伤害过他。” 柳蔚沉默的听着,而后唤了声:“纪冰。” 纪冰看向柳蔚。 “他们伤害过你吗?” 纪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嗯。” 寻红忙道:“那不算伤害,我这位朋友太着急了,拉他的动作有些粗鲁,他没有恶意。” “纪冰。”柳蔚又唤:“你觉得她的朋友,对你有恶意吗?” 纪冰点头:“有。” 寻红咳了一声,感觉胸口疼:“他只是不小心,我可以让他跟你道歉。” “纪冰。”柳蔚又问:“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纪冰摇头:“不接受。” 寻红说不出话了,这小孩记仇,压根是恨上他们了,说什么都白搭。 柳蔚摊手,一步一步朝着寻红走去,语气悠然:“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 寻红捏了捏手指,终于也不装了:“阁下想怎么样?” “我想……” 柳蔚刚要说话,就听空中一声鸟鸣,由远而近:“桀——” 听出是珍珠的声音,咕咕乐得不行,赶紧仰着脖子回应:“咕咕咕——” 接着便是风声猎猎,不一会儿,黑漆漆的鸟儿,从不知道哪儿钻过来,一个猛子,钻进柳蔚怀里。 柳蔚抱住珍珠,顺手摸了摸它的头,咕咕也从后面飞过来,落在地上,仰着头去看珍珠。 柳蔚把珍珠放在咕咕背上,咕咕立刻小心翼翼的拖着它,跟它交流:“咕咕咕咕。” 珍珠听了它的话,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转向角落里的纪冰,只看了一眼,它就回头,啄咕咕的脑门,一边啄还一边叨它的脖子。 咕咕被它咬得疼,一边躲,一边灰溜溜的拿翅膀遮挡,嘴里求饶:“咕咕咕……” 而就在这时,远处大量匆忙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张同顾不得其他,拉着寻红,狼狈的钻进周围的树丛。 柳蔚追了上去,越过密密麻麻的树影,精准的捕捉着前面的两道身影。 前面两人明显是认识路的,跑得很快,路线还很刁钻,奈何柳蔚速度不低,始终能不远不近的坠在他们后面,让他们无法甩掉。 另一边,被留下的手下们,连同假死的张雨,被司马西带来的人,一一羁押。 纪奉见到了纪冰,忙把孩子拉在怀里,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纪冰耐心的解释自己没事,眼睛却不住的往一边的树丛看。 “她呢?”容棱走到纪冰面前,他面色很平静,说话的音调,却跟碎了的冰渣子似的。 纪冰知道他问的谁,指指树丛:“还有两个人跑了,他去追了。” 容棱没有做声,沉默的按照那条路线追了过去。 纪冰有些担心,视线一直没有收回。 纪奉摸摸他的头,迫使小孩看向自己,才问:“是她救了你?” 纪冰点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跑。” 纪奉将他抱住,拍拍他的背:“下不为例,好吗?” 纪冰赶紧答应。 纪奉起身,拉住他的走,看着那漆黑的树丛,道:“等她回来,要跟她道谢。” 纪冰有些别扭,但还是点头:“我会的。” 纪奉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说:“算起来,你应该叫她表姨……表叔。” “表叔?”纪冰没听到前面那句,只听到后面的,他很错愕,仰着头望着十六叔:“他也姓纪吗?” “不,她的母亲姓纪。” 纪冰听着,慢慢低下头,没有再做声。 另一边,柳蔚追着寻红与张同,追着追着,到了流连巷口,却失去他们的踪影。 柳蔚停下脚步,立在街口,看着这条还算宽阔的三岔路口。 “不见了?”身后传来熟悉的男音。 柳蔚回头,就见容棱赶了上来。 柳蔚表情绷得很紧:“看来这附近有密道。” 容棱走到她前面,看看左右,最后视线转向右边街口的一条巷子。 那条巷子很窄,应该是排水巷,不过人,底下有条地沟,只有容许一个瘦弱男子侧着身子过的范围。 看了看巷子的两侧墙壁,容棱回头看向柳蔚。 柳蔚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 容棱看着她的眼睛,肯定道:“你放了他们?” 柳蔚问:“什么?” “你放了他们。”男人重复一句,而后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回带。 既然是故意放走的,那也没有追的意义了。 柳蔚任凭他拉着,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承认了:“是我故意放了他们。” 容棱没做声。 柳蔚只好解释:“我在那女的身上放了样东西,无论她躲到哪儿,珍珠都会找出她。” 容棱看了她一眼:“你怀疑什么?” 柳蔚道:“我跟那个死掉的男子交过手,在白心的房间,当时你的两位师妹也在,她们要找的是一枚玉佩,我想,那个男子的目的也是那枚玉佩,但他已经死了,我无法追问,若要查下去,就得从他的同伴着手,我只是好奇,那是枚什么玉佩,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得到?” …… “是地图。” 青州府衙厢房内,芳鹊与玉染缩在角落里,两人怯生生的望了对面的师兄一眼,又赶紧垂下头,规规矩矩的回答:“至少师父是说,那枚玉佩,与什么地图有关。” 容棱端着手边的清茶,晃了晃茶杯,随意的抬了下眉。 芳鹊被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握着玉染的手,艰难的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个,师兄,你知道师父神秘兮兮的,不会什么都告诉我们,要不你问问亚石,我记得师父派我们出来前,单独叫过亚石,两人在房间里偷摸着说了一个时辰的小话呢。” 第1025章 你二人,似乎很投缘? 容棱问:“亚石?” “是师父带回来的。”玉染赶紧知无不言:“师父说是在乡间行医时救的一个病人,治好后对方要报答他,他就把人带回来了,亚石有功夫底子,但他说他受伤后记不得自己是谁,也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亚石这个名字是师父给他取的,师父想收他为徒,当咱们小师弟,他没同意,只说当仆人,他对师父唯命是从,这次不是他第一次同我们出来办事,师父很信任他,很多事都会托付给他。” 容棱“嗯”了声,又看向芳鹊,问:“你喜欢对联?” 芳鹊心里一咯噔,脸立刻就白了! 柳蔚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容棱出来,容棱还是那个容棱,面无表情,冷冷清清,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牵起柳蔚的手,把她往院子外面带。 柳蔚有点不放心,扭头朝屋内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当即就把她看愣了。 芳鹊与玉染是互相搀扶着出来的,两人脸上都有伤,鼻青脸肿的,走路的时候,芳鹊明显还有点驼背。 柳蔚心惊,问容棱:“你打她们了?” 容棱语气平常:“考校武艺。”随后又道:“师兄的职责。” 柳蔚目瞪口呆:“你就是打她们了,她们都受伤了!” 容棱却道:“死不了。” 柳蔚觉得这个男人,真的真的,很残忍啊! 从芳鹊玉染这儿出来,容棱与柳蔚便被司马西叫住,司马西要和容棱说事。 柳蔚说要与风叔交代两句,一会儿去找他们。 其实她是怕芳鹊玉染脸上留疤,想叫风叔回驿馆,帮她带两瓶金疮药过来。 柳陌以昨晚没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他被付子辰赶回驿馆休息了,但今个儿一早,他又跑来了,说要看看纪冰有没有受伤。 柳蔚还没跟母亲说纪奉的事,因此没敢让他去房间找纪冰,只叫人把纪冰喊出来,让他们在院子里见面。 柳陌以这会儿正围着纪冰问东问西,还给纪冰带了很多零嘴,风叔和他一起来的,但这会儿却不知去哪儿了。 柳蔚找了半天没找到,捉摸着还是让其他人跑一趟吧,就见远处的院子拱门那儿,风叔正神不守舍的走进来。 柳蔚唤了一声:“风叔。” 张风看到柳蔚,脸色变了变,忙迎上来,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风叔,有何事吗?”柳蔚问道。 风叔表情很白,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看了看柳蔚,半晌,握了握拳,猛地抬头,道:“小姐,求您饶命。” 柳蔚一愣:“嗯?” 张风昨日很多事都没参与,今日也是陪着柳陌以过来的,他今天一到衙门,就听衙役们在闲聊,说什么死而复生。 他当时多嘴问了句,说,什么死而复生? 衙役就说,昨夜带回来一个死人,没成想半夜突然活过来了,这会儿已经关到了牢里,就等着一会儿同三王爷柳大人说。 张风觉得挺稀奇的,问:“怎么还有人死了又活了?” 那衙役觉得他是柳大人的下人,没防备,带着人直接去牢里给他看,张风一见着牢里那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问衙役,到底怎么回事。 衙役也不太清楚,但看他们似乎认识,就道:“人是府尹大人带回来的,但是抓的,好像是柳大人。” 张风心里立刻就慌了,他很怕二弟有何事得罪了小姐,要知道,坊主与三王爷,可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小姐一根毫毛。 这会儿见了小姐,张风很犹豫,但骨肉亲情,他还是控制不住,张嘴求饶。 柳蔚还不知道死而复生这事,但想到方才司马西找他们时的表情,猜测应当就是说这个。 她皱了皱眉,问张风:“你确定,那个人是你弟弟?” “亲弟弟,同父同母,我怎会认错。”张风嘴唇都是青的,显然是被吓得狠了:“小姐,我与二弟三弟多年未有联系,最近来了青州,方知,他们效忠于付家,任付家大老爷付鸿晤差遣,小姐,无论愚弟做了什么,还请小姐开恩,饶他一条性命。” 他说着,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柳蔚赶紧上前拖住他,没让他真跪,视线却一转,转向花园里,正在与柳陌以说话的纪冰。 死而复生? 那么看来,当时她没闻错,那自绝药里,果然……有山毛草。 纪冰看到柳蔚走过来的时候,很紧张,他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角,手里的糖葫芦抓着,却没敢再吃。 柳陌以看到姐姐过来时,也很紧张,他害怕姐姐秋后算账,要修理他,忙把自己高大的身体,往个头矮小的纪冰背后藏。 一大一小,噙着两双同样无辜的眼,偷偷瞥由远而近的玄衣男子,看了一会儿,又后退半步,样子心虚得不得了。 “咳,兄长……”待柳蔚走近了,先说话的是柳陌以,唤了一声,他就埋着头,挺大一个人,却跟被浇了水的狗儿似的,从头到尾蔫了吧叽的。 柳蔚看了他一眼,又看旁边的纪冰,问:“你二人,似乎很投缘?” 柳陌以不敢说不,忙点头:“这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柳蔚又看向纪冰。 纪冰的脸顿时涨红了,坑坑巴巴的说:“我,我不是很喜欢他,但他带来的糖葫芦,比我们岭州的好吃。” 柳陌以听这孩子说不喜欢自己,有点受伤,又听他喜欢吃糖葫芦,忍不住道:“这是街口王爷爷摊口的糖葫芦,我看着裹的山楂,货真价实,是整条街最甜的。” 纪冰深以为意,盯着手里红彤彤的山楂果,嘴角浮起一丝笑:“我们岭州的山楂,裹不了这么厚。” “那是你们岭州摊贩偷工减料了。” “其他地方的山楂,都裹这么厚吗?” “丰州和京都的反正都这么厚。” “那别的地方……” “聊得很开心?”柳蔚打断二人的自说自话,笑得阴森森的:“看来你们的确很投缘。” 柳陌以和纪冰默契的对视一眼,知道,转移话题失败了。 好吧,既然躲不过去,就直面面对吧! 纪冰猛地一抬脖子,盯着柳蔚,一脸大无畏:“谢谢你救了我,我很感激,算,算我欠你个人情!” 柳蔚嗤了一声:“你的人情能做什么?” 纪冰很窘迫,他也觉得,眼前这人没什么需要他回报的。 第1026章 忠心大狗似的守在柳蔚身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27章 敢问渔翁,现下有何打算? 柳蔚耸耸肩:“有无关系,需要多番查证,不是你说便能作准的,不过你若想见他,倒可以让你见见。”柳蔚说着,回头就要吩咐人。 容棱突然冷冷的插嘴:“大夫不是说,不宜挪动?” 柳蔚看着容棱,笑了一下:“不是只被打断了两条腿骨吗?不算严重吧,怎么不能挪动?” 容棱面无表情:“骨头接得不容易,挪动怕裂。” 柳蔚“啧”了声:“还挺娇气,”又说:“没事,裂了再接便是,再不济砍了腿,这世上之人也不是瘸了腿就活不下去,再说,保不住他往后就要在牢里过活,有吃有住,要不要腿有什么要紧。” 容棱听她这么说,也不阻拦了:“那便带过来吧。” 两人一搭一唱,却听得张雨心都揪成了麻团,眼看真的有狱卒一步三回头的往隔壁牢室走,他急忙喊住:“别,别动他!” 柳蔚看向张雨:“又不想见他了?” 张雨咬牙切齿:“对一个孩子尚且如此残忍,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柳蔚笑出声来:“你倒是正义?不过时候还早,先将你的正义省省,待那孩子真撑不下去了,再愤世嫉俗也不迟。” “你……”张雨觉得眼前这个翩翩俊逸的公子,实际分明是头长了獠牙的禽兽,他怒不可遏:“是不是我说了,你们便会放过那孩子!” 柳蔚素白的手指拂了拂自己的耳发,态度悠然又散漫:“那就看你,说得够不够了。” 接下来的审问,非常顺利。 躲在拐角,陪着柳大人演了一通戏,其实根本没往一点红走的司马西,悄悄跟他边上的柳陌以说:“令兄,智者也。” 柳陌以与有荣焉的挺挺胸,满脸微笑:“兄长聪慧极了,而且说谎从来不打草稿,我也是佩服极了。” 司马西点头:“便是三王爷也接了令兄的话,足见令兄能耐。” 柳陌以道:“往日私下,三王爷便常听兄长之言,二人一君一臣,一武一文,三王爷极为尊重兄长这位军师。”不过他又好奇:“只是明明早便可用那孩子为饵,兄长为何要想拿一点红说事?多少有些拐弯抹角……” 这个司马西倒是清楚:“令兄应当是在试探,对方能毫不在意的将一点红暴露,想必,里面的人事,早已清理干净,本官便是带人将整个楼子的人抓回来,怕是也得不到半点线索。” 柳陌以恍然:“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里头的审问,也到了尾声。 等到柳蔚与容棱走出来时,远远还能听到张雨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答应我了,不会伤害那孩子!” 柳蔚没有回头,笑意却达了眼底:“放心,本官,言出必行!” 张雨终于放心了,松了口气般的坐回杂乱的干草堆里。 牢门外,张风幽幽的看着自家弟弟,得到弟弟一个不友好瞪视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弟弟这么笨,这几年没自己看着,肯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欺负吧。 这么想着,他忙悄悄给看守的狱卒塞钱,希望他们能照应照应弟弟,给他膳食安排好点。 柳蔚走过通道,看到了静守一侧的司马西与柳陌以,停下步子,对身旁的容棱道:“此事若真是付鸿晤从中作为,那或许我们,倒不需要急于一时了。” 容棱“嗯”了一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柳蔚盯着他的脸:“那么敢问渔翁,现下有何打算?” 容棱瞥她一眼,看够了她眼底的顽皮劲儿,才说:“既是得利,便不惧多得些利,本王的打算不重要,皇叔的打算,更为重要。” 柳蔚听懂了,连声啧啧:“够奸的你,一点力不打算出?”说完,眼底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那么,没办法了,只能劳累劳累权王殿下了。” 容棱敲了一下她的头:“见了他,莫笑的这般明显。” 柳蔚抓抓被他弄乱的头发:“放心,我知道分寸。” 付鸿晤派了人偷自己儿子藏在千喜坊东西,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付家两父子的家务事,既然是家务事,便让他们自己解决便是,但谁出这个面,盯着他们解决呢? 权王反正老闲在驿馆没事干,让他忙忙也没坏处。 当然,最后付鸿晤、付子言反目,权王从中作梗成功,容棱却来收取全部利益,其他人会不会不满? 柳蔚表示,容棱的心思,她也不太清楚,基本上,她最近怀孕压力大,很少管孩子他爹的事。 与容棱达成共识后,柳蔚就把心思放到了自家弟弟头上。 逛青楼这件事,在柳蔚这儿,是大事,牵扯到作风和家教的双重问题,她需要严肃对待。 所以,领着懵懂无知的弟弟到了一间空牢室,她拍拍弟弟的肩膀,指着牢室里突兀的一张方桌,一叠宣纸,一套文房四宝,慈祥的道:“一百份《戒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离开。” 柳陌以盯着那厚厚的一叠白纸,吓得面无人色:“兄,兄长……” “还是你想我告诉母亲?” 柳陌以顿时不敢求饶了,苦着脸,眼眶都红了:“一日,是抄不完的。” “那就抄两日。”柳蔚不讲情面:“膳食与药,风叔会给你送来,母亲那里,有我周旋,夜里睡觉的地方,会有人带你去,还有问题?” 柳陌以还敢有什么问题,他一个音儿都不敢吭,哆哆嗦嗦的坐下来,攥住一只毛笔。 柳蔚不是真狠心,弟弟她疼都来不及,哪舍得让他到牢里来受罪,膳食与药不会断,夜里睡觉的地方是府衙厢房,基本上,让他在牢里抄书,只是为了让他好好长记性,她却是一点委屈不敢真让他受。 将柳陌以留下后,柳蔚又去了一趟右牢室。 牢房里没见到那群公子哥儿,她又去了农田,果然,看到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一边干活,一边……唱歌。 柳蔚有点惊讶,问狱卒:“他们唱的什么歌?” 狱卒说:“是刘睢公子编的,不知什么调子改的,说是一边唱歌一边干活有劲,他们还想教其他犯人唱,说二曲部分的转音他们自己唱不好,我们给拦下了,没让他们胡闹。”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这群少爷公子们,是不是坐牢坐出感情了?都琢磨着狱歌了,明天是不是还要给她办个合唱团出来? 第1028章 没有谁是特殊的,别急着喊冤 柳蔚头疼的离开牢房。 容棱在外面等她,看到她时,就瞧她正在捏眉心。 担心是因为牢里环境差,让她身子闷着了,容棱上前,拿下她的手,亲自给她揉。 柳蔚闭着眼睛任他揉捏,问:“你不是回驿馆了。” “派人去了。”容棱又问她:“哪里不舒服?” 柳蔚摆摆手说没事,想了一下,又问:“付子辰呢。” 今日一上午,还没见着付子辰。 容棱面色微沉,声音突然冷了一个调:“不知。” 柳蔚瞥他一眼,笑了,解释:“我是问他案子的事。” 容棱将手放下,语气依旧凉凉的:“案子不急,你不舒服,先回去歇歇。” 柳蔚摇头:“不打紧,没那么严重,就是一时……” “柳大人,出事了……” 柳蔚话还未说完,远远的,一个衙役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柳蔚道:“外头有人报官,说又死了人,司马大人让小的来请柳大人,请大人速速前往大堂。” 柳蔚不是青州府的人,尽管她答应司马西,帮他破木家三兄弟的案,但那也只是针对那一桩案子。 其他地方出了人命案,跟她有何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柳蔚没急着动,皱着眉问。 衙役看看柳蔚,又看看旁边的三王爷,紧张的道:“流连巷千喜坊门外今晨发现两具尸体,经检查,二人均为一点红的挂牌姑娘,一个叫绿焉,一个叫红妆,因昨日咱们大刀阔斧的去了一趟流连巷,又在千喜坊后院找到可疑人物,因此,今个儿这两具尸体,府尹大人不敢做主,特请柳大人前去看看,确定是否与昨日之事有关。” 千喜坊、一点红,一个背后的人是付子言,一个背后的人是付鸿晤,如今又死了两个人…… 柳蔚迅速看向容棱。 容棱也正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都知道此事怕与昨日之事,当真脱不了干系。 “先去看看。”容棱说道。 柳蔚“嗯”了声,让衙役前头带路。 因为正经报案,尸体被直接抬到了前堂,报案人是千喜坊老鸨,正跪在堂下,一五一十将发现尸体的过程全数交代。 柳蔚去的时候,司马西还在审。 见到柳蔚来,司马西稍稍示意一番,让她说话。 柳蔚走到堂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老鸨,将老鸨打量一圈,问:“是你发现的尸体?” 老鸨抬头看了柳蔚一眼,似乎认出了此人就是昨日对出白心对联的男子,又紧忙低头,道:“回大人,是楼子里的小丫头发现的,小丫头要起早出去买菜,去的时候从后门走的,回来走的正门,这才看到……” 柳蔚又问:“大概是什么时辰。” 老鸨说:“是已时。” 柳蔚挑了挑眉:“这么迟?按你所言,尸体就在街口,这么大两个人躺在地上,一直,就没其他人发现?” 老鸨干笑一声:“大人说笑了,咱们流连巷与外面别的街,不太一样,咱们这整条街,都是声色之处,别说这一条街,就是前头连着的两条街,这一大清早,也必然是人迹罕至的……下午,客人倒是会上一些……” 柳蔚又去看旁边摆着的两个架子,将白布掀开,便看到了两具尸体。 两人是姑娘,有耳洞,还涂了胭脂,但穿的却是男装。 两人死得并不难看,除了脸色白一些,嘴唇青一些,就像睡着似的,尸体没有表面外伤,不打眼的人,若非摸过呼吸,必不会认为这二人已经死了。 “一点红的人?”柳蔚看向老鸨:“你认得?” 老鸨指了指左边的女尸:“这个叫绿焉。”又指指右边的:“这个叫红妆,绿焉是一点红的迎门,来来往往经常能见着,没交情,但也熟脸,至于这个红妆,以前不认得,最近倒是有些热头,好像听说是一点红的红老板身边得利的,一点红的许多杂事,都是她学着处理,听说红老板是看她心细也规矩,想将她养成管事。” 柳蔚问:“她一点红想养什么人当管事,你一个别的楼子的,倒是记得清楚?” 老鸨怕柳蔚误会,赶紧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这整条街都是楼子,多少肯定都有来往,当然,最多的来往还是哪家的姑娘被别家挖走了,或是谁家的姑娘抢了别家的熟客,就七八天前,我们千喜坊一个姑娘有个老客人,就被一点红给拉走了,我们家姑娘脾气大,不懂规矩,竟是背着我给找上门去了,一点红派了人出来谈,就是这红妆姑娘,因此,哪怕过了许多天,民妇还是,还是认得红妆姑娘的脸。” 柳蔚捏着红妆的手,在手上仔细观察,嘴里继续问老鸨:“这么说,你们千喜坊,还与一点红有旧怨?” 老鸨慌了一下:“这,这怎能算旧怨,大人明鉴,此事说开了也就是一场误会,不过是两个姑娘争风吃醋罢了,怎么也说不上是两个楼子间的过节,况且之后,一点红的红老板还亲自出面来过一次千喜坊,此事早已了结,又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天,咱们万万是没可能又旧事重提的啊……” 柳蔚看老鸨说的急急忙忙的,眼底神色的确不是撒谎,摆摆手,让她闭嘴。 老鸨不敢多话,老实闭嘴。 人始终在她家店外头发现的,她怕被牵连上身,更怕影响千喜坊的生意,因此始终规规矩矩,有问必答。 柳蔚检查了红妆的手,脖子,没有发现致命伤,倒是在绿焉的脖子处,发现了明显绳索勒过的痕迹。 摸了摸那发红的部位,柳蔚拍了拍手,起身吩咐:“把尸体送去后面。” 司马西挥了挥手,示意衙役去办。 四个衙役走过来,拉着架子把人抬走。 柳蔚又看了眼老鸨:“你是报案人,但尸体既然是在千喜坊门外发现,那你们整个千喜坊的人,也都算有嫌疑……” “大,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老百姓,又都是一群女子,哪里干得出杀人害命之事,您这么说当真是……” 柳蔚打断老鸨的解释:“凶手没抓到前,所有人都是嫌疑人,不止你们,整条流连巷,所有与她们有关系,有接触的人,都是嫌疑人,没有谁是特殊的,别急着喊冤。” 第1029章 柳蔚是熟手,操作快,技术稳 老鸨听出大人语气不好,登时不敢再言,只是心里满是委屈。 柳蔚又说:“你先回去,案发现场衙门自会有人前往取证,但要记得,管好你楼子里的姑娘,别出去胡言乱语。” 老鸨连忙应承,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离开。 案子下了堂,柳蔚让司马西亲自派人去案发现场查证,顺便把一点红的红老板带回来,自己则与容棱进了停尸间。 停尸房有五具尸体,木家三兄弟的尸体,此时被推到了墙角,绿焉红妆的尸体,摆在了屋中间。 柳蔚看看左右,将大部分人支到门外,拿了套文房四宝给容棱。 “我说,你记。” 容棱“嗯”了声,将纸展平。 柳蔚取下红妆衣服的带子,一边脱,一边说:“尸体外部无损伤,衣襟穿戴完整,布料无明显褶皱破烂等现象,尸体胸口靠近左心室处,有圆形伤痕,痕迹不深,应该是由硬物击打造成,四肢关节正常,没有明显伤口,足部后跟皮肤有磨损痕迹,微破皮,轻伤,不构成致命……” 柳蔚越检查,脸色越沉,等到将红妆脱干净从头摸了个遍,除了发现她脚后跟有个磨伤,胸口有个被什么东西击打造成的淤青,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口。 当然,也找不到致命伤。 因为担心没找清楚,看过一遍后,柳蔚又找了一遍,把头发扒拉开,甚至隔着皮肤,摸她的骨头,都没发现任何问题,她一下沉默起来。 是窒息而死吗?如果是窒息而死,那的确没有外部伤口。 但也不对,窒息死亡的尸表特征很明显,因为呼吸受压,动脉闭塞,死者血液不能流向心脏,只能流向头部,会导致头部淤血,面部肿胀,同时因为高度缺氧,眼结合膜下会造成范围性出血。 这些症状红妆并没有,她的脸虽白,却不肿胀,眼底也没血丝,而且口鼻部位,与颈部部位,也没有受压痕迹。 柳蔚一时想不通透,将尸体表象说了一遍,确定容棱记好后,用白布给红妆盖上,又去看绿焉的尸体。 检查尸体前,柳蔚先盯着绿焉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完歪歪头,问容棱:“我总觉得她有点眼熟,你认得吗?” 容棱将眼睛从宣纸上移开,往尸体上瞧了一眼,又低下头:“不认得。” 柳蔚不怀疑容棱的记性,他说不认得,那就真的不认得。 将脑子里的狐疑撇开,柳蔚的视线焦距在绿焉的脖子处。 比起红妆的情况,绿焉的脖子那儿,有明显被勒过的痕迹,但是从深浅来看,并不足以造成一个人的死亡。 人在活着的时候,血液循环正常,受伤后,新陈代谢会自主为人体复合伤口,绿焉脖子上的绳痕是粉红色的,而非暗红色,若是暗红色,则说明她被勒住脖子后立即死亡,因为伤痕造成的还原血红蛋白增多,会让伤口颜色变深,伴随着血液凝固,这种深色的伤口,会停留一周以上,直到尸体开始自然腐坏。 而她的伤口是粉红色,这说明她在受伤后,是缓了很长时间的,至少是一个时辰以上。 那时候她没死,身体的恢复系统,在为她自主愈合伤痕,氧和血红蛋白在增多,身体机能主动在为她疏散淤红,所以她的伤痕会变浅。 可她最后还是死了,在受伤后两个到三个时辰左右,那时她的伤痕没有完全恢复,恢复了一半时,死亡造成她血液凝固,逐渐变浅的伤口停止恢复,痕迹保持着粉色,就变成了她现在这样。 柳蔚琢磨着这个时间差,又解开了绿焉的衣领,扒她衣服。 同红妆一样,绿焉身上除了脖子上的绳印,也没有其他伤口,但与红妆相同的是,她的脚后跟,也有磨损。 柳蔚又拿起她们的鞋。 鞋不是新鞋,后跟部位软,不会存在打脚的可能,那会是什么造成的? 因为尸体外部特征明显,也不存在内伤与过大外伤的情况,柳蔚没有解剖,她把两位死者的衣服都穿了回去,回头拿了容棱写下的记录,再次翻看。 “你觉得会是什么?”柳蔚问容棱。 容棱没回答,只是在尸体旁看了一会儿,反问:“是否有中毒可能?” “应该不会。”柳蔚说:“无论什么毒,只要是致命毒,唇色和舌头的颜色都会呈现过度色,毒的本成品,不管是动物毒类,或者植物毒类,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色变,两具尸体的喉部,包括手指、脚趾、眼眶,颜色都正常,如果是中毒死亡,不可能是这样。” “如果不是通过服食中毒呢?”容棱又问。 柳蔚明白他的意思,道:“外部中毒,将毒体导入,怎么导入?没有伤口。” 容棱沉默起来。 柳蔚继续翻看记录,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容棱说:“解剖看看。” 柳蔚验尸时,容棱通常是不会提过多意见的,但这次,他却主动要求解剖,柳蔚不禁看向他:“你就这么坚持是中毒?” 容棱没说话。 柳蔚蹙了蹙眉,想了一下,道:“那就剖。” 解剖一具尸体,并不复杂,柳蔚是熟手,操作快,技术稳,她一边整合工具,一边吩咐外面的人,打盆水,拿些干净的布进来。 先切的是红妆,柳蔚切的是她心口的位置,中毒死亡,不管是什么毒,最后都会传到心脏中枢,看心脏,就能看到是否中毒。 红妆的心脏完好,颜色正常,没有半点问题。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见他没有表情,也没说话,又继续往下切。 切开了红妆整个前胸,将她从中间彻底破开,但里面,胸口到腹部,内脏完整,全部正常。 柳蔚一边擦着解剖刀上的血,一边在穿线,嘴里问容棱:“你为什么怀疑是中毒?有什么想法吗?” 容棱面色微沉,眼睛还盯着红妆的内脏。 看他半天没回答,柳蔚又回头看他一眼。 才听男人低沉的音色道:“是中毒了。” 柳蔚一愣,睁大眼睛。 第1030章 这!么!没!礼!貌! 容棱站在她的旁边,手指指着红妆腹部翻开的皮肉,他要柳蔚看的不是内脏,不是骨头,不是错综复杂的隔膜,而是皮肉里面,贴服着肉体的薄性血管。 “颜色,变了。”容棱说。 柳蔚立刻低头去看,这一看,果然发现不同。 她离开刚才缝了一半的尸体,用戴着手套,血糊糊的手仔细翻着那皮肉,因为室内光线暗,她还急忙让人找来蜡烛。 点上蜡烛,视野清楚一些后,她果然看到红妆的血管颜色都变了。 红妆的血管带着浅浅的灰,不是青,不是紫,是灰。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柳蔚来不及思考,忙又去绿焉那边,掀开白布,在她手臂上割了一刀,翻开一块皮。 里头的血管颜色正常,她又在绿焉的肚子上破开一块皮。 这回看明白了,果然也是灰色的。 她忙在绿焉腰部范围翻找,从肚子,腰,到后背,最后,她果然在绿焉腰眼的位置,找到一个粗针孔大小的细口儿。 那口儿太小,且没有颜色,在没放大镜,显微镜的情况下,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就算仔细看,乍一看也像一颗小小的痣。 但偏偏,这就是伤口。 且是致命伤。 “果然是中毒。”柳蔚再看容棱时,眼神就不同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容棱瞥了她一眼,冷静道:“没有外伤,没有内伤,不是中毒,还会是什么?” “但你那么肯定……” “既然只有三种可能,不是另外两种,必是最后一种,为何不肯定?” 柳蔚竟然有点无言反驳,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最后叹了口气,她一边给红妆缝合伤口,一边说:“我需要回去翻翻医书,血管,灰色,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什么毒会造成这种效果来着?” 将尸体收尾后,柳蔚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匆匆往外走。 洗了手后,柳蔚脚步很快,是真的急着回去翻书。 可刚走出院子,迎面却突然冒出来个矮个子小孩。 纪冰是来道谢的,本来早上见面就该说的,但当时他没说出口,回去想了一下,后来还是又跑来了。 方才看柳蔚在停尸间忙,他没去打扰,已经在拱门边上等了好久了。 磨磨蹭蹭的扭着手指,他的嘴撅了又撅,最后,总算坑坑巴巴的开口:“昨,昨天的事……谢,谢谢你救……” “让开。” 不等纪冰说完,火急火燎的柳蔚已经大手一挥,将轻飘飘的孩子往边上一拂,风一般的走了。 纪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瞪得老圆了。 小孩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据说是他表叔的清隽男人……会!这!么!没!礼!貌! 容棱倒是看到纪冰了,审视的视线在小孩身上绕了一圈儿,同样未打算做过多停留。 纪冰却叫住他:“等,等一下……” 纪冰心里其实挺没底的,但是他又着急,因此喊完之后,发觉他那位表叔没有停下,表叔身边的另一位男子却回头看他,他不禁紧张。 舔了舔唇瓣,他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是来道谢的。” 容棱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是我十六叔让我来的,不是我自己想来的,但……但昨天的事,的确,的确很谢谢你们……”认出了男子也是昨夜见过的,纪冰礼貌的对他一颔首。 容棱耐着性子“嗯”了一声,发现柳蔚已经没影了,稍稍叹了口气。 纪冰却又跑上来,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是我自己做的小药,应急时尚可一用,是谢,谢礼。” 容棱看着那瓷瓶,眯了眯眼:“你们会医的,都爱送人药?” 纪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那位表叔,又撅撅嘴:“我的药和别人的不同,非关键时刻,不可用。” 看小孩说得认真,容棱无奈的将瓷瓶接过。 纪冰发觉这位叔叔虽然脸很严肃,看着很厉害,很凶,但其实人还好,忍不住多说两句:“我不知他与你说了没有,我的功法修习五感,我对五感敏锐,尤其是毒类,我的药,或多或少都带了毒,不可乱服,但关键时刻,绝对比那些寻常的中原药有效,你莫要小觑。” 容棱将瓶子收到袖袋,回身打算离开时,猛地一顿,又扭头看着小孩:“毒类?” 纪冰矜持的点点头,没让自己显得太得意:“旁的也就算了,这世间之毒,便没有我不知晓的。” 看他说的这般自信,容棱沉吟一下,问:“一种进入人体,造成血管变色的毒,你可知晓?” “血管?”小孩不明白这个词。 容棱解释了一下。 小孩懂了,皱着眉摸摸下巴,片刻道:“要是按照你说的,人皮肤下面的细弱经脉便叫血管,那有什么会让它变色,我只能想到畏蛇了,是变成灰色吗?” 容棱视线顿了一下:“畏蛇?” “一种毒蛇,在沼泽生存,通常的蛇,多是齿内含毒,畏蛇不然,它全身带毒,皮,肉,蛇胆,都是毒,不过你说的血管变色,应当是用的蛇胆毒,有些药研制时需畏蛇胆,我房里还有一颗干蛇胆,是来青州前,在山野村民那儿收的,你可要看看?” 容棱点头:“好。” 纪冰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小孩说完,蹬蹬蹬就往外跑。 等柳蔚辛辛苦苦跑回驿馆,抱着一大堆书,东翻西找时,纪冰已经乖巧的把干蛇胆拿过来,放容棱手边了。 “别用手碰,拿布包着。”纪冰提醒着,递给他一个手帕。 容棱裹着手帕,将小盒子里灰灰黑黑的蛇胆拿出来,问:“此毒可有名讳?” “应该没有。”纪冰道:“畏蛇并不算稀有蛇,许多湿热森林都有,通常村民捕捉到便卖给城里的药房,这种蛇毒用来制作老鼠药居多。” “鼠药?” “对,就是最普通的那种老鼠药,但你说会让血管颜色变灰,那毒的分量肯定很重,通常的毒药是令人皮肉变色,变灰得,据我所知只有这个,怎么,是有人死了吗?” 容棱看了小孩一眼,道:“两个女子。” 纪冰点点头,顺口说:“那杀她们的,必然也是女子。” 容棱看向他。 纪冰自然的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唯有女子爱用鼠药砒霜这种,药房便能买到的常用毒下药,稍稍有点经验的,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说着又问:“伤口在哪里?” 容棱道:“后腰。” “伤口大吗?” “银针大小。” 纪冰点头,笃定了:“凶手必是女子,针针线线什么的,本就是女子爱使的,必然是有人买了畏蛇胆,将银针插入胆内浸泡三个时辰以上,等到毒性浸透,用那银针将人杀害,只是还有个问题,畏蛇尽管全身是毒,药房也通常能买到现成的畏蛇胆,可知晓用畏蛇胆杀人,而非直接买成药的,凶手要不便是对畏蛇极为了解,要不便是对医术略知一二,我倾向前者。” 第1031章 孕傻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容棱听小孩儿说的头头是道,不禁与他探讨起来:“按你所言,对畏蛇有所了解的……” “乡民啊。”纪冰知道他要问什么,打断道:“方才我便说了,普通的乡野村民,都知如何捕蛇。” 容棱明白了,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纪冰怔了一下,忙闪身躲开,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 容棱没有在意,将手收回,问:“蛇胆可否卖予我?” 纪冰说:“你要便拿去,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进入北方,这边的药房不好买,我在路经南方时收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容棱捕捉到一点:“青州药房买不到?” 纪冰道:“从过了两江,便买不到了。”想了想又说:“那凶手或许也是知道北方人很难想到畏蛇毒,才特地用的这个杀人。” 与普通小孩相比,纪冰绝对是容棱见过,最有逻辑性,思想最成熟的小孩,会举一反三,会触类旁通,甚至能给出自己的思考和总结,倒是不愧他在岭州的赫赫大名。 天才制毒师? 或许当真名副其实。 而另一边,驿馆内,柳蔚还在书的海洋遨游。 她心里总是有那么点想法,从看到血管上的灰色,心里就有个东西呼之欲出,可话到喉咙,就是说不出来。 这种磨磨蹭蹭的感觉,弄得她很不舒服,因此,她翻书的时候,手劲变得很大。 李茵趴在门缝边偷窥心上人,见心上人焦躁,她特别心疼,亲手泡了壶上好的龙井,怯怯的送进去。 听到外人的脚步声,柳蔚立刻抬头,看到是李茵,又垂下了眼睛。 李茵看他没撵自己,一脸振奋,将茶放到对方手边,小心翼翼的模样。 柳蔚没有心思理她,简单询问:“有事?” 李茵心里紧张,攥紧了手指,指了指她桌上的书,面露疑惑。 “我在找东西。”柳蔚说,心里还在为容棱走了一半,甩了自己的事儿发闷,原以为是两人回来一起找,结果不知道中途容棱跑哪儿去了,等她上了马车,已经没瞧见人影了。 心里不痛快,一个人找起来又慢,她这会儿正心烦。 李茵打断柳蔚的翻找,抓了一本书,抱在怀里。 柳蔚看着她:“你要帮我找?” 李茵连忙点头。 有人帮忙必然是会快一些的。 柳蔚思忖着,就道:“那烦请李小姐替在下看看,此书内,可有记载一种会令人血脉变色的毒物。” 李茵开心的应下,搬着凳子,坐到柳蔚身边,坐下后,嫌隔得有点远,又不着痕迹的往心上人那边靠。 柳蔚没注意到李茵的小动作,她全神贯注,在翻书。 终于,半个时辰后,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柳蔚在其中一册叫《万蛇录》的书中,找到了一种叫畏蛇的蛇。 “畏蛇。”柳蔚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了,畏蛇啊。” 李茵看他找到了,也为他高兴,但还是急忙拉住他的手,然后摆摆手,示意说,高兴也别打自己的头。 柳蔚将手抽出来,对李茵道谢:“劳烦李小姐了。” 李茵脑袋轻轻摇,表示不辛苦,心里则甜滋滋的,面露娇羞。 找到了畏蛇,其他记忆也随之而来。 当柳蔚又回到衙门时,她直接找上了司马西。 司马西已经从流连巷回来了,正在书房与容棱说话。 柳蔚看到容棱竟然在这儿,一脸不乐意,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司马西说:“关于那两具女尸,凶手……” “柳大人回来了。”看到柳蔚,司马西自然而然的说:“凶手已经带回来了,您是要现在审,还是稍后审?” 柳蔚讶然:“凶手,带回来了?” 司马西看她似乎不知道,愣了一下,看向三王爷。 容棱走到柳蔚面前,将风尘仆仆的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才说:“凶手是我让带回来的。” 柳蔚捧着那杯水,望着他:“你知凶手是谁?” “千喜坊老鸨。” 柳蔚瞬间瞪圆了眼睛:“你为何知晓?” 容棱将一个小盒子拿过来,在她眼前打开。 里头,一颗黑黑灰灰的蛇胆露了出来。 “畏蛇胆?”柳蔚立刻伸手去拿。 却被容棱“啪”的一下关上盒子,放到远处。 “让我看看。”柳蔚道。 “有毒。”容棱面色严肃:“不可碰。” 柳蔚“啧”了一声,又皱起眉:“你怎知是畏蛇毒?又怎知是蛇胆?” 容棱说出一个名字:“纪冰。” “纪冰?”柳蔚僵了一下,继而音调都变了:“你好好的去找他做什么?可让纪奉瞧见了?” 容棱顿了一下,看柳蔚的表情怪异:“你未看见他?” 柳蔚左右看看:“在哪里看见?” 容棱:“……” 容棱没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蔚咂咂嘴:“既你已知晓是畏蛇毒,怎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害我巴巴的找,你明知道……”明知道自打怀孕之后,她孕傻的毛病就越来越严重,拿这次来说,若是无人提醒,她靠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想起那就在嘴边的“畏蛇”。 容棱看到她眼底的委屈,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无声安抚。 柳蔚没有被他这小恩小惠收买,抽回自己的手,仰首问司马西:“人呢?” 司马西忙从惊呆中回神,道:“先收在隔壁房内,柳大人要现在审?可需带到刑房?” “不用。”柳蔚说着,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往外走去。 容棱拿着那畏蛇胆,走在她旁边。 司马西也跟了上去。 隔壁房里,老鸨正瑟瑟发抖,颤颤巍巍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门打开时,老鸨吓了一跳,等看清门外来人,更是呼吸都要停了,结结巴巴的问:“诸位,诸位大人,之前不是已经询问清楚了吗?为何,为何又将民妇带回来?” 柳蔚走在最前面,笑笑,摆摆手:“只是想到一些事还未问清,才让妈妈再回来一趟,妈妈坐。” 老鸨紧绷的坐下,手使劲搅着衣袖。 “妈妈很紧张?” 老鸨干笑着道:“民妇,民妇没见过世面……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民妇必然知无不言,不敢有半句隐瞒。” 第1032章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柳蔚亲自为老鸨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老鸨受宠若惊的接住,握在手心。 “妈妈哪里人?” 老鸨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急忙看向柳蔚:“大人怎,怎问起这个?” “你说便是。” 老鸨眼睛垂了垂,不住的舔着唇瓣,干硬的说:“民妇,民妇是青州人,小时候,在,在召州呆过。” “召州?”柳蔚问:“那儿可算是边境了,比邻着岭州。” “是啊。”老鸨喝了口茶,尽量把话说清楚:“家父,就是觉得老家地方艰难,时有战祸,才带着家母与家里兄弟姐妹,举家搬迁到北方来。” “妈妈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老鸨点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现今可都还好?” 老鸨再宽心,听到这儿也听出问题了,急忙问:“大人,究竟是怎回事,民妇的家人,与此案有什么关系吗?” 柳蔚还是那句:“你说便是。” 老鸨不想说了。 柳蔚笑道:“还是妈妈想参观一下咱们青州府的审讯房?” 老鸨脸都白了,忙回道:“民妇与家里亲人关系不好,初来青州时,父母用光了积蓄,咱们一家人在此地无以落脚,父亲是,是卖了民妇与一个姐姐,才够钱租下一套小房,所以这些年来,民妇与家里一直都,一直都不怎么来往。” 柳蔚问:“就是被卖到的千喜坊?” 老鸨摇头:“当时青州府还没有流连巷,民妇是被卖到一家别地的青楼,后年纪大了,攒够了钱赎身,又辗转到了流连巷应总管事一位,才在千喜坊落根。” “之后你就买下了千喜坊?” 老鸨没敢回答,颤颤巍巍的盯着柳蔚。 柳蔚又道:“你一个一无背景,二无底蕴的青楼女子,能年纪轻轻便攒够赎身的钱,已是不易,却出了火坑,又自愿跑到另一家青楼去做管事,最后甚至连这家青楼都能买了下来,买一家青楼,包括楼子里这么多姑娘,不知需要多少钱?” 老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整个人都不会说话了:“大,大人,民妇有多少银子,与,与此案也没有关系啊,大人为何总是抓着民妇不放,民妇,民妇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啊……” “你不知晓?”柳蔚倾身,抓起老鸨的手:“你衣裳袖口的纹络是什么,是召州乡野一种祭祀时撰画的树纹,若真如你所言,你幼年便离开家乡,甚至与家中父母兄弟关系不好,又怎会人到中年,还念念不忘召州当地的风俗?况且,据本官所知,这种树纹乃是驱邪避鬼所用,你若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怕得要把树纹绣在衣服上?” 说着又抬起老鸨的下巴,将老鸨的耳朵露出来:“你耳垂上缀着的又是什么?不是金银,不是宝石,是一种南方乡野惯常所见的山石,叫藤石晶,你一个欢场游走的青楼老鸨,不戴珠宝戴藤石?为什么?因为你幼时便在山里长大,你熟知山里有一类蛇,全身是毒,不可轻易触碰,但老话有云,有毒的地方,必有解读之物,这藤石晶便是解畏蛇毒的东西,你碰了畏蛇胆,怕毒素残留,将耳环上缀了藤石晶,贴身佩戴,本官说的是也不是?” 老鸨吓得整个人都慌了:“不,不,不是,民妇不知道什么畏蛇,什么藤石晶,民妇什么都不知道……” 柳蔚语气咄咄:“你千喜坊门外的两具尸体,是你杀的!当然,这应该并非你本意,从你的经历看来,你背后是有金主,你的金主能让你做千喜坊老板,自然也能将你撸下来,是他让你杀人的,对否?” 老鸨浑身发颤。 柳蔚皱了皱眉,表情依旧冷厉严肃:“告诉本官,你背后之人是谁!他为何要杀两名无辜女子?别说是付子言,你从原来的青楼去千喜坊时,付子言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哪来的本事资助你!” 老鸨看来应当是第一次杀人,本身就紧张,如今不过半天,便被三言两语戳破所为,心里绝望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鸨是真的害怕,怕到现在一闭眼,都仿佛能见到那两人死去时的模样,她磕磕巴巴的张嘴,拼了命的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绿焉红妆,她们,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位主子说,说若民妇不照办,死的就是民妇,所以民妇才……大人,大人饶命啊……” “你主子是谁?”柳蔚继续问。 老鸨拼命摇头:“大人饶命,民妇,民妇真的不能说……” 柳蔚笑了一声,一字一句:“人是你杀的,即便你不说,这人命案子也要你背!知道杀人偿命吗?再不坦白,就是秋后问斩的事了,你自己想清楚!” 这个老鸨跟以前遇到的一些人不同。 有些人是为了维护他们主子可以不要命的,但这老鸨不行,她怕,她惜命,那她肯定会说,只是时间问题。 柳蔚不想等太久,也没耐心等太久。 老鸨果然被吓得不轻,哭不说,还开始叫,嘴里求饶的话没停,还磨磨蹭蹭一直往柳蔚这边爬,想抱住柳蔚的腿。 柳蔚后退两步,没让她抱,又逼了一会儿,却发现这老鸨死鸭子嘴硬,似乎真的怎么也不说。 “先扣下去!”最后,柳蔚也只能想把人关起来。 等将老鸨抓走了,司马西才问:“柳大人以为那背后之人会是谁?” 柳蔚沉吟一下,琢磨着道:“必是与付家有关,这青州,最有权势,最让人不敢得罪的,唯有付家。” “就是不知是付家的谁。”司马西皱着眉:“付家三位老爷,还有一位老太爷,人口多,且每个都不简单。” 柳蔚道:“我如今想知道的,反而是红妆绿焉究竟看到了什么,她们的死亡时间是昨夜半夜,但从脖子上的勒痕推算,被发现且遭到攻击时,大略是酉时到戌时,那个时间,千喜坊在做什么?” 司马西眼睛一动。 “让人看好,多逼一逼,我不觉得她撑得过十个时辰,逼好了,最迟明日就有答案。” 司马西应下,打算一会儿亲自过去吩咐。 从衙门出来时,已经过了午膳时辰,柳蔚还没吃饭,容棱自然不答应,带着她去了附近的酒楼。 柳蔚用膳的时候还在分析案情,容棱倒是一直沉默,时不时给她夹菜。 多吃了两口,柳蔚突然问他:“此案你有什么看法?” 容棱正在盛汤,闻言随口回:“关键不是案子本身,而是背后的意义。” 柳蔚点头:“那你以为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容棱将汤放到她面前:“玉佩。” “你也认为是玉佩?”柳蔚来了精神,她也正想到这里:“我不知什么玉佩这般有魅力,所有人都想得到,所谓的地图,又是指向哪里的地图?但我认为,你需要联系一下你师父,他或许能为我们解密。” 第1033章 真希望尽快能见师父一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34章 以后不得再插手此事 付子言咬牙:“祖父,这算威胁吗?既是一家人,为何总做些胳膊肘往外拐之事?祖父可还记得几位弟弟尚在牢里,还有与咱们付家有交的那些孩子们,刘大人与杨大人如今是如何看待孙儿的……” “够了!”老爷子威吓一吼:“说话动不动脑子?他们做的那些事,别说是三王爷看不下去,我也看不下去,草菅人命啊!你们真是好日子过久了,连人命都敢消遣了!出事时我不出面,也不许你父亲与两位伯父出面,为的什么,你想不到吗?” 付子言握紧拳头:“孙儿知晓他们有错,但他们年纪尚小,那柳大人用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虐待他们,将他们绑着,让乡野猎夫在城墙上围射,祖父,你可听过这种……” “人死了吗?”老爷子问。 付子言一时说不出话。 “没人死,没闹出人命,说明那位柳司佐知道分寸!” 付子言一开始以为有人死了,最后方知,那柳司佐绕过他,已与付家报了话,说是吓唬他的,并无人死。 付子言回来打算将此事做大,咬着出了人命一事不放,却被祖父告知,以后不得再插手此事。 自打成年,府中许多事都由他出面,无论大事小事,许多连父亲伯父无法处理之事,都是他去办。 却是第一次,遭到祖父斥责,勒令他不许插手。 付子言心有不甘,面上的火气,再是压制不住。 老爷子瞧他心浮气躁,狠狠皱了皱眉:“看来你说想与你弟弟和解,也是假的,既你无心,便出去吧!” “祖父……” “出去!” 付子言不敢与老爷子犟,恨恨地看了付子辰一眼,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了,老爷子才叹了口气:“你大哥那自负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说完,又指自己手边的椅子:“你坐下。” 付子辰坐下,表情还是冷冷的。 老爷子看着他:“这些年,苦了你了。” 付子辰摇头:“出任曲江府府尹,乃是孙儿自求而得,并不凄苦。” 老爷子笑笑:“比起你大哥,这些年,你倒是沉稳了。” 付子辰没说话。 老爷子又问:“江南人杰地灵,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属意之人?” 不知祖父为何想到这里,付子辰面露警惕。 老爷子道:“莫要多心,没有为你做媒的意思,你不喜家里的作风,尤其你姐之事,更让你对家族联姻彻底恨上了,祖父不逼你,只问你,可有真心钟情之人,尽管说出来,哪怕身份不够,祖父为你做主,你爹娘不敢说话。” 付子辰沉沉的垂下眼,过了一会儿,道:“有一人。” 老爷子笑着:“是谁?” 付子辰又摇摇头。 老爷子急了:“怎么?她不喜欢你?” 付子辰还是摇头。 老爷子叹了口气:“算了,不喜欢就算了,你一表人才,总能遇到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到时候,要告诉祖父,好吗?” 付子辰点头。 付子辰其实很少与祖父交流,自小单独说话的时候就屈指可数,在他印象里,祖父自打将政事交托给大伯父后,在府中便一直闲暇着,偶尔下棋,偶尔品茶,偶尔邀三五好友叙话闲聊,过得就是普通老人家的晚年生活。 但父亲及两位伯父对祖父却尤为尊重,不说孝心与否,通常朝中有何大事,大伯父是必要与祖父详谈的。 在付子辰看来,祖父是位智者,哪怕退出朝堂,依旧是付家的顶梁柱,因此,他小时候就很怕祖父。 等到长大了,祖父又老了一些,那种怕,也逐渐转变为尊重,比父辈们更尊重的尊重。 以至于今日祖父找他来,说了一些关切闲聊之话,让他很不自在。 在付府呆到午膳后,他才离开,想去衙门看看,又担心今日中午没有他盯着,柳陌以的药会熬不好,便又转道回了驿馆。 到驿馆时,看到风叔在厨房门口等着,见着他,与他打了声招呼。 付子辰随口问:“你家少爷呢?” 风叔脸色变动一下,看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说:“柳大人把少爷关进牢里了,让他写一百遍《戒书》,写不完不放人。” 付子辰一滞:“一百遍?” 风叔点头:“方才我回来时,少爷才抄到第四遍,不知要抄多久……” “你家夫人同意了?”付子辰有些担心柳陌以的身体,牢里的环境什么样他知道,他怕柳陌以吃不消。 “夫人不知晓。”风叔继续压低声音:“付大人可莫要在夫人面前说漏了嘴,柳大人要罚少爷,少爷认罚,就是不想让夫人知晓。” 付子辰明白了,说:“晚些我去看他。”又道:“药也我送去。” “去哪儿?”身后,突然传来询问的女音。 付子辰转过头,就看到柳蔚的母亲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付子辰看向风叔…… 风叔说:“付大人说一会儿有事要去衙门,正好少爷也跟着柳大人在衙门玩,药就由他送去。” 纪夏秋笑得温和:“陌以出事,全赖付公子照料,有付公子这样一位挚友,是犬儿之福。” 付子辰朝她颔首:“夫人客气了。” 纪夏秋又道:“说来我也有事要找蔚儿,一会儿,便同付公子一道去可好?” 付子辰:“……好。” 风叔:“……” 而与此同时,刚下楼的李茵就站在拐角处,她停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风驰电极的跑上二楼,推开方若彤的房间,一脸激动的说:“我知道我相公的名讳了,卫儿?柳卫?我相公叫柳卫!” 方若彤正在看书,原本没在意,听到那耳熟的两个字后,突然抬起头,看着李茵:“柳卫?” “对,柳卫!”李茵笑的嘴都合不上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从未打听过我相公的名字,我不是一个好夫人,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名字朗朗上口,简单易懂,还好听极了,就是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对了,一定是我以前就听过我家相公的名字,我就说我们特别有缘!” 第1035章 你喜欢人家不给你好脸色? “这个名字我也觉得耳熟。”方若彤放下手里的书,想了一下:“京都前丞相柳城,便是姓柳。” 李茵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又如何?我相公与那家有何亲属关系吗?等等,我想想,我们家似乎没与柳丞相家有何嫌隙?” “柳卫这个名字,总觉得听过。”方若彤支着下颌,用指尖敲着自己的鬓角。 李茵倒是没方若彤那么执着:“都是京都来往的,自然听过,是不是听你父兄提过?我相公任镇格门司佐也有些日子了,名气还是不小的,就是在后院女子间,不怎么流传。” 方若彤没有头绪,又觉得李茵说得也有道理,按下心里的狐疑,算是默认。 李茵趴在桌子上,又嘟哝:“好羡慕柳夫人他们,我家相公这两日很忙,好像是城里出了人命案子,青州府尹破不了,求到三王爷那儿了。柳夫人他们要一起去衙门看我相公,我不能去,可是,好想跟去。” 方若彤盯着她:“我们不可去。” “我知道。”李茵撅着嘴:“我们是偷偷出来的,又在青州府遇过难,不可再出去抛头露面,至少得等着你兄长来,可你兄长何时来?到如今也没消息,他是不是不来了?” “兄长自然会来。”方若彤说着,又叮咛李茵:“不要乱走,住在驿馆尚能仰仗三王爷庇佑,出了大门,你我不知还会遇着何事。” “可我觉得我相公一定早已将那些人伏法。”李茵对心上人很有自信:“当时救下我们后,相公不就说,他会处理?” “不知。”方若彤对那位柳司佐的感觉有些复杂,说不上好,但对方又的确行了善举,让她也说不出坏,只能道:“且先等等,待我兄长来后,自有定论。” 李茵撇撇嘴:“总之你兄长莫将我卖到我父亲母亲身边,我便无所谓,只要能跟着我家相公,就够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是天定良缘,跟着他我便能逢凶化吉,早生贵子。” 方若彤敲了敲李茵的头:“胡言乱语。” 李茵不在意,一副知足常乐的模样。 看她这样,方若彤又想到自己醒来那夜,与三王爷后院闲话时的情景,不禁垂眸,眼底略过一丝黯然,问:“你究竟钟情柳大人哪里?” 李茵看着她,歪了歪头:“我记得我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你说你们有缘,你就是看上了他。”方若彤不解:“可为何?为何他能让你执着至此,你家都不要,就要他,值得吗?” “若彤,我没有钟情过谁。”李茵突然平了平视线,这样的她,不是平日嘻嘻闹闹的她,也不是以前自负骄傲的她:“可当我知晓自己要嫁给一个,我甚至排斥的人,我就迫切的想试试,试试钟情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你现在的感觉?”方若彤问。 李茵摇头:“不知道。” 方若彤皱眉。 李茵说:“在我急切的想要在周围,寻找一个能让我心动之人时,柳大人出现了,一开始我觉得他白净,模样好,脾气也好,一时冲动想与他结交,却被他避之不及,你不觉得有趣吗?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这样怕我,走的时候,甚至用一种‘这姑娘八成病的不轻’的眼神看我,看我的心里痒痒的。” 方若彤看李茵的眼神变了:“你喜欢人家不给你好脸色?” “嗤。”李茵笑出了声:“那不一样,宫中盛宴好玩吗?小时候觉得好玩,后来就不好玩了,皇后娘娘的称赞重要吗?以前觉得重要,后来就觉得没那么重要了,香车宝马,骄矜富贵的日子舒服吗?当然舒服,但过久了,就没意思了,如果以后,一直都要重复以前的日子,重复以前的生活,好像,有些枯燥,若彤,我的性子你知晓,我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可是,我已经有最好的了,更好的又是什么?” “皇后。”方若彤看着李茵,突然觉得以前最不成熟的李茵,似乎真的长大了:“你有尊贵的父母,有前途无量的兄长,我以为,你以后想做皇后。” “那是阿紫的愿望。” 方若彤顿了一下,眨了眨眼。 李茵惊讶:“你不知晓?阿紫想做皇后,一直都想,一开始我也想,后来知晓她想,我便不想了,我们三个中,如果阿紫都做不到的事,我们俩就更做不到了,反观阿紫已经做到的事,我们又怎么抢的去?” 李家,方家,秦家,三家女儿一道长大,李茵娇蛮,方若彤文静,秦紫八面玲珑,三人互补,互相照应,在京都名媛中,赫赫有名。 李茵说:“阿紫会做皇后,那于我而言,最好的又是什么?我找不到。” “在我看来,你是被家里胡乱指亲气着了,随意找了一个,就魔怔了。”这是方若彤的见解。 李茵笑了起来:“那能让我魔怔,也是他的本事,我越来越魔怔,还只对他魔怔,也是他的本事,若彤,我开心就好,你怎么非要说他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方若彤反驳,却又解释不出既然没觉得不好,怎说话总带着偏见。 她不想与李茵争了,这人是糊涂了,等到回到李家,有她兄长教导,慢慢就会好起来。 有的人,你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做什么,叛逆,任性,乖张,李茵现在分明就是这种情况。 …… 同一时间,青州北城外的官道上,徐徐前进的马车,被车夫叫了停。 前头打探的侍卫跑了回来,对向那仪仗中间最大的官车说:“大人,前头就是青州城门了。” 官车的帘子,被撩开一个角,白皙干净的男人手指,弯曲着,搁在窗沿的边缝上,他勾着晃动的帘须,从那小隙往外去看,果然看到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变成了庸庸碌碌的摊贩。 他知道,这里的确离城门不远了。 “加快赶路,进城后直去青州府衙。” 侍卫应声,扬了扬脖子,招呼车夫继续前行。 马车颠簸着又开始挪动,摇晃的车帘下,那白皙的手指已经收回。 方若竹坐在车厢里,眼睛,带着一股尚未睡醒的迷蒙,他打了个哈欠,摸了摸手边的盘子,盘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带着焦味的烤屑。 他捡起一块大点的焦屑,放进嘴里,尝到了一股味道,唤外面的小厮:“来人。” 骑马的小厮,将马拉到车窗外,弯着身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方若竹微凉的手指,将那空盘子递出去。 小厮接过,看懂了,转头“驾”了一声,骑着马去了后面的小马车,把盘子递进去,过了会儿,里面递出另一个盘子,盘子里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放满了香喷喷的烤鱼。 把烤鱼送到前面的官车里,帘子垂落,车厢里的方若竹看着新鲜的九条干焦辣香鱼,赤手捻起一块最上面的,看起来最瘦的,放进嘴里,啃掉烤鱼的脑袋,砸吧砸吧咀嚼起来,甚至连鱼头骨都没放过,咬碎了咽进去。 等到把鱼都吃完,方若竹一边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一边看着再次变空的盘子,拿起绢帕,擦擦手,问外头的人:“还有多久?” 外面有人回答:“大人,刚进城门。” 方若竹看还早,就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抓过一个方形的枕,锁在怀里,用枕的一角,垫着自己的下颚,懒懒的眯起眼睛,浑浑吞吞的又睡了过去。 等到他被叫醒,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吃饱喝足又睡了个回笼觉,青年看起来很精神。 他伸了个懒腰,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宏伟壮观的青州府衙大门,使唤小厮,拿官牌跟守门的衙役说话。 第1036章 容棱这小子心眼和血都是污的 司马西接到门外的禀报时,讶然了一下,他从满是文书的桌后站了起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脚步匆匆。 下边的衙役就是来禀报的那个。 衙役显然是看过了门外那位大人物的官牌,语气小心翼翼:“大人,大理寺少卿……为何会来咱们青州?难道……是为了最近这几桩案子?” “案子都是近日才发的,从京都过来,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来月,必然不是为了此事。” 司马西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挺悬的,无论如何,大理寺的人物,万是他不敢吃罪的。 赶到门外,司马西一眼就瞧到那正在四处闲看,百无聊赖的俊逸青年,忙理了理衣袖,谨慎的上前行礼。 方若竹平了平手,让他起身,道:“多年不见,司马大人可还记得本官?” 司马西干笑着点头;“大人说的哪里话,下官自然是记得您,当初若非令堂赏识,下官至今怕也就是个落考书生,不知在哪儿支着摊贩,卖字为生。” 司马西当初科考时,那届的监考主官就是方狄,文人圈子有个说法,撇开授业恩师不说,在谁的手下科考,那位主考官,便算作当届学子的老师。 通常文官的圈子,看的就是师从,有老师推举,你才能融入这个圈子,从而走的更远。 司马西的老师是方狄。 说是老师,但因为那届方狄自己的门下学生参考,反而被司马西给挤了下去,方狄对司马西,其实不太喜欢。 走个面子上的功夫,对他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司马西被下派青州,方狄甚至没为他周旋过一丝门路,若非他脑子灵光,知情识趣的同付家狼狈为奸,后又自找门路,踏上三王爷的大船,如今,他也不过是个任人搓揉捏扁的芝麻小官。 司马西与方狄关系很一般,但因为他本就不是对方的亲弟子,只担着个名头,因此,对其除了看做师辈尊敬,也互不来往。 今天方若竹突然跑来青州,一开口就是提旧情,这倒让司马西不解了,这人想干嘛? 司马西保持警惕,但这位大理寺少卿又不说了,低垂着眸子扫了他的院落一圈儿,便问他今夜住哪儿。 司马西都惊呆了,心想若是因政事从京都外派来青州,那你就该住驿馆。 可想到驿馆如今住着哪些人,司马西又不敢把人往那边赶,只得硬着头皮说:“可需下官为大人安排客栈?” 方若竹“啧”了一声,轻轻蹙眉:“你这府衙,便匀不出一间客房来?” 司马西脸青了一下,干笑着应:“下官这就为大人准备客房。” 府衙的客房都不好,简陋不说,连被褥床单都破旧,司马西没敢给方若竹这样的住房条件。 不但给方若竹找了最好的客房,还让人去他家,把他家里的私人被褥带来铺垫。 方若竹对房间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支着半天头,问司马西:“不打扰司马大人吧?” 司马西能说什么? 他皮笑肉不笑的摇头:“大人哪里话,自然不打扰,只是不知大人此次前来青州,可有政事?若有,可有需下官效力的地方?” “你要为我效力?”方若竹提起半边唇角。 司马西头皮一麻,当即不敢吭声。 方若竹哼了声:“路过罢了,呆不了两日,无需紧张。” 司马西只要沉着应对,假装自己不紧张。 待将人安顿好,司马西出了客房,就问衙役:“柳大人呢?三王爷呢?可瞧见了?” 衙役摇头:“两位早先出去了,还未回来,大人,可要小的去请?” 司马西犹豫一下,道:“无须请,就说大理寺少卿正在衙门里,让两位大人有个明白。” 衙役应声而去。 司马西站在走廊外头,回头又看了眼破破烂烂的客房门槛,心里猫抓猫挠的。 …… 柳蔚与容棱不在衙门,不在驿馆,也不在流连巷。 他们在港口一艘大船里。 船有两层,很是壮观。 柳蔚站在二楼船舱的走廊边,看着旁边房间里,斑驳淋漓,血沫子横飞的墙面,问前头的容棱:“怎么来这儿?权王呢?” 容棱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间又一间空旷的船房,走到了最尽头那间。 里头,权王果然在,且不止他一个人。 星义站在权王身边,听到门外的动静,转头来看,就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家主子,等待主子的下一步吩咐。 权王似乎早料到这两人会来,眼里并不惊讶,但却有点不乐意:“挖个陷阱给自家叔叔,你倒是孝顺。” 柳蔚听这称呼,就知道说的是容棱,不觉就看向容棱。 容棱一脸平静,面无表情,只让柳蔚坐下后,看了眼星义。 权王哼哼唧唧的挥手:“你出去等。” 星义应声离开,走到门口时,还特地看了柳蔚一眼。 等到星义离开后,权王坐了下来,板着脸问容棱:“你早就猜到了?” 容棱在他对面坐下,又拉了柳蔚一把,让她坐到他身边,才说:“能者多劳,侄儿信任皇叔。” “嗤。”权王笑出声:“谁稀罕你信任。” 容棱没说话。 权王知道他这侄儿是肯定不知错,也不打算认错,憋了一会儿,没招了,只能憋气问:“说吧,什么条件?” 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一脸懵懂,根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权王意外,指着柳蔚:“她不知道?” 容棱摇头。 权王心理平衡了点,凶巴巴的跟柳蔚告状:“你家这位,不是个好东西,跟我透风,说付鸿晤那老小子跟他儿子干上了,狗咬狗一嘴毛,还牵扯出了什么稀罕宝贝!我倒是猜到了他说的这宝贝,正是我要找的,原以为是卖我个人情,让我将东西拿走,当然,作为报答,我知晓他的意思,不就要我出面牵制付家吗?本王同意了,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黑心肠的王八蛋,他要的根本没那么简单!这臭小子心眼和血都是污的,就是肠子也比别人的褶多,我同你说,趁早跟他散了,这种男子,嫁不得,嫁过去也是下半辈子遭罪!” 权王说着就来气了,讲到最后,都开始人身攻击了。 柳蔚不太明白,她望着容棱,眼神询问——你咋刺激他了? 第1037章 容棱咋刺激他皇叔了1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38章 图中所示,正是深海之外 星义变得开始结结巴巴:“那个船工,好像,好像是从其他船工那里知晓,知晓属下是给银子探消息,就托别的船工,递了话给属下……” 说到后头,星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哑音了。 他就是再傻,也听出来了。 他这一路,做任何事,背后其实都有人在故意催动,就像操纵皮影的手匠人,在幕后牵着一根线,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他还浑然不觉。 星义能猜到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容都尉,为何要把他往这条线上引? 偷偷看主子的脸,看主子还是气鼓鼓的,星义想,主子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但是,他不敢问。 之后,权王没再问什么,只是站在窗口,明媚忧伤的看着远方。 再然后,容棱带着柳蔚来了。 于是,有了现在的情景。 柳蔚听权王大致说完…… 这位皇叔一边说,还一边对容棱骂脏话。 柳蔚几次都觉得他骂过分了,但看容棱那镇定自若的冷傲模样,她又觉得他这样的脸,是挺招人恨的。 最后等权王说得差不多了,柳蔚就问容棱:“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权王一拍桌子,大骂:“还做什么!这王八蛋一开始就是冲着玉佩去的!说吧,玉佩是不是早被你偷摸藏了?什么千喜坊,什么一点红,所有人都被他耍的团团转,早说了这臭小子蔫儿坏,根都是黑的!” 容棱冷漠的瞥了权王一眼,压根懒得跟他废话。 柳蔚很好奇:“所以,那枚玉佩真在你这儿?” 容棱摇头:“没有。” 权王嗤笑:“装,接着装!” 柳蔚相信容棱不会骗她,她又问:“但你一开始,想得到那玉佩?” “嗯。”容棱承认得很干脆。 柳蔚不解:“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容棱回答得很实在:“但许多人想要。” 容棱的想法其实挺容易理解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么多人抢,肯定是好东西,有空我就抢来看看吧,没用再扔。 柳蔚沉默了。 权王又拍桌子:“人家要你也要,你跟着别人学什么学!” 容棱不看皇叔,就看柳蔚:“那玉佩,已不在青州。” 权王眼前一亮:“你知道那玉佩的下落?” 柳蔚也看着容棱。 容棱点头。 权王又问:“在哪里?在谁手上?” 容棱终于正眼看了权王一眼,眼神很轻蔑,冷冷的道:“知晓了,你要抢回来?” “那是自然!”权王土霸王似的扬起下巴。 容棱冷笑:“皇叔以为,到了手的东西,侄儿为何舍去了?” 权王一愣。 “那夜,拿着玉佩之人,进了驿馆,入了岳母的屋子……” “夏秋?!”权王震惊。 “母亲?!”柳蔚错愕。 容棱看了两眼一人,将柳蔚半张的嘴,轻柔阖上:“拿玉佩之人,与岳母有旧,他似乎认为岳母知晓玉佩含义,特来求问,离开时,似是想通了什么。” 权王沉默了。 柳蔚也沉默了。 如果此事牵扯到夏秋/母亲,那么就是另一回事了。 无法无天的权王默默收回自己的张狂锋利和见人就怼的尖爪,将爪子里的指甲,藏在肉缝里不敢冒头。 我行我素的柳蔚开始认真思考,如果母亲与此事有关,或者也对那玉佩有兴趣,她该怎么将想要玉佩的其他人打发走? 这件事会得罪容棱的师父吧?算了,就是个师父,也不怎么联系,没有太深的感情,得罪就得罪吧。 船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容棱很有耐心的继续揉着柳蔚的小手,方才没有料到港口的风这么大,他担心柳蔚着凉。 静谧被打破时,已经是半刻钟后。 对玉佩原本势在必得的权王,现在就像被剪了指甲的猫,说出的话,都带着小心翼翼:“那玉佩的确与岭南有关,没想到夏秋还对岭州之事有所关注,那,若她要,就给她吧。” 柳蔚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她看向权王,没忘记来找权王的最终目的:“您,可知那玉佩的具体来历用途?” 权王有点奄奄的,说话都没什么精神:“是地图,或者说,是藏宝图。” 藏宝图三个字,令柳蔚敏感了一下,容棱也眯起了眼, “不是皇室流传的那个前朝宝藏,但也有所关联。”权王说着,又开始叹息:“军费吃紧,本王就是个藩王,也没有实权,又被皇帝忌惮,本王能怎么办,本王也很穷啊,原本所谓的前朝宝藏,本王是从未想过,但数月前,岭州一带出了件事,与岭州纪氏有关,据说纪家出了个贼人,偷了半张古怪的地图,图中所示,正是深海之外,那被历代君主所垂涎的宝藏之地,比起几代下来,早已模糊不清,甚至断绝传承的前朝地图,这份明显后来被纪家族人破解,且找到具体路线方向的藏宝图,自然引起多方注意,本王只是其中一方,也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一方,岭州纪家与夏秋有关,多年来,本王一直都有所在意。” 柳蔚忽视了权王话里话外强调他对自己母亲的关切,直接问重点:“既是半张地图,那应当还有一半。” 权王点头,看着柳蔚:“你可见过你外祖母?” 柳蔚一愣,摇头:“不曾。” “可听说过?” 柳蔚想了想,点头:“曾有两位表亲寻过我,说是母亲与外祖父皆不在了,外祖母一人住在岭州本家,对我,很是想念。” 权王道:“你外祖父并非过世,只是他已失踪了四十多年。” 柳蔚猛地看向他。 “这就是本王要说的那另外半张地图。实际上,这种地图并非一分为二,只是一张为图,一张为契,那枚玉佩是契,当然,或许纪家有别的说法,总之,那契,是当初同你外祖父一起失踪后,独自回来的另一位老先生,所带来的,他们的失踪,有人说,就是为了追寻地图所示,寻找海外路线,而那位老先生既然能回来,且带回了契石,也就说明,路线他们找到了,可为何其他人回不来?老先生又不愿将另外半张图交出来?这便不得而知了。” 第1039章 容棱这种曲线讨好丈母娘的方式 “也就是说,哪怕得到那玉佩,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宝藏?还有半张图,至今下落不明?”柳蔚捕捉到内容的关键,片刻就很悠哉的总结:“既然如此,费这个劲儿做什么?耽误功夫!” 权王不赞同她的话:“无上财宝近在眼前,谁又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拿走玉佩之人既与夏秋有所关联,我这里自是可以放弃,但除了我,这青州光本王知晓的,便还有两方势力想得到。” 一个付鸿晤,一个付子言,都是付家的。 一家人,却生了二心, 起了内讧。 柳蔚无声的看了容棱一眼,心想,不是两方,是三方,容棱的师父,可也得算一个。 说通了玉佩之事,权王没有觉得舒快,反而脑袋耷拉下来,毕竟为了挚友情分,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说让就让,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 权王抹了把脸,有些疲惫的问容棱:“既然你早有计划,玉佩也不打算抢了,那还挑动本王手底下之人,将本王引到这船上来做什么?” 容棱将手指放在桌上,指尖在桌上敲了下,反问:“皇叔瞧不出来?” 权王一愣:“瞧出什么?” 容棱指了指这船舱。 权王上下打量一圈儿,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舱内泛着海腥味,桌椅板凳都算干净,与普通的船房没有任何区别。 柳蔚也跟着权王一起打量,但她想到了木家三兄弟的尸体,因此,环视时,就带了些审视。 果然,她发现了异样。 不是看到的异样,而是闻到的,她耸耸鼻尖,眼睛看向床榻的方向。 权王顺着她的视线也瞧过去,直接上前,将厚重的棉被掀开。 棉被下,没有什么特别,但有一股酸臭味若有似无飘荡。 权王皱皱眉退后两步,将被子丢开。 柳蔚却走过去,盯着那被子看了又看,而后直接伸手,用力气将被子口撕开一个破角。 “你做什么?”权王问。 柳蔚没回答,只把被套整个撕开了,接着,看到里面棉絮掉出来,竟然带着点点血迹,还有一些青色的污渍。 “这个是?”权王狐疑。 柳蔚拿起一块棉絮嗅了嗅,然后看向容棱,似乎有些不解:“青色的是蛇类的粪便,血是人血。” 容棱走过去,把那棉絮打开,用帕子仔细擦柳蔚的手。 柳蔚任容棱擦,蹙眉问:“这船房看来真有人住过,不止住过,还有人在里头养了蛇,只是为何要把蛇包在棉被里?什么蛇要被裹着养?” “畏蛇。”容棱突然说道。 柳蔚下意识反驳:“畏蛇不需要这么细致的养,畏蛇是野蛇,喜欢在湿气重的地方生存,干燥的地方它们不会呆。” “就是畏蛇。”容棱固执的说,又看向权王:“皇叔可认得这类蛇?” 权王哪里知道什么蛇啊虫的,老实的摇头。 容棱嗤笑一声。 权王觉得侄子笑得怪怪的,让人不舒服,哼着鼻子道:“你有什么直言,别阴阳怪气的,本王看不得你这鬼德行。” 容棱又把柳蔚拉回凳子前,坐下,让她远离床榻,才说:“数日前,那拿着玉佩离开之人,的确上了出航的船,船也的确中途修停,他被迫返航。” 权王听侄子又提这个,不耐烦的挥手:“知道了,知道了,那人不管在不在青州,本王都不对付他了,可成?” 容棱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他已不在青州,他出航侄儿知晓,返航,侄儿自是也知晓。” “所以呢?”权王问。 “侄儿助了他一臂之力。”容棱平静的说,似乎不觉得这种曲线讨好丈母娘的方式,会显得他很没骨气:“离开时,他托人带了一句话给侄儿。” “什么?” “他见到二楼船舱尽头,有个带着毒蛇搭乘的异族人。” 权王还是不明白:“异族人?” “侄儿本也未将此事记在心上,那人却说,毒蛇看着头颅过大,斑点鲜驳,定然毒性不轻,若是侄儿见了,望能将那养蛇人擒下,莫让这类毒蛇,在民间游走,恐伤人性命。” 容棱当初收到岳单笙托暗卫传来的话时,还有些讶然,因他并不觉得岳单笙其人,是个会关爱百姓,与人为善之人,只后来,却想通,他不是担心别人,应当只是担心柳陌以与纪夏秋而已。 就好像一个人明知城内进了个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你必然会先提醒自个儿家人,近些日子不可出门乱走,也莫要与陌生人多话,关严实了家门。 容棱嘴里应下了,还为此告知过司马西,要司马西吩咐下去,让巡逻的衙役注意那所谓的毒蛇。 这件事,容棱转瞬便抛诸脑后,过了几日,司马西求助柳蔚,说几日前那艘将岳单笙送回来的船上,竟发生了命案,他希望柳蔚能助他将案子破了。 那时,容棱还未将那所谓的毒蛇,同此事联系起来,直到他与柳蔚一同验尸,将木家三兄弟的死亡,锁定在了“中毒”之上,他才开始怀疑,莫非三人是被蛇毒所杀? 可紧随而来的纪冰失踪,分薄了他的注意力,再到找回纪冰,揭破一点红与千喜坊幕后的付家内讧,再到两个青楼女子在千喜坊门外被杀,一系列的事后,两个青楼女子的死,找到了凶手,也找到了凶器。 畏蛇,又是蛇。 说是巧合,又不像巧合。 尤其畏蛇胆毒令两名青楼女子血管变色,木家三兄弟的遗体,同样是皮下腐烂灌脓。 如出一辙,同宗同源。 蛇,与畏蛇的毒性特征相似,却更霸道残忍。 容棱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醍醐灌顶,想到了一个人。 容棱将星义当做扯线木偶一般,给了星义许多假消息,不过是为了掩护岳单笙,以便岳单笙能消失的无声无息。 但到了此时,容棱觉得,星义恐怕也没那么无辜。 知晓权王正在大船上,容棱不再迟疑,带着柳蔚一同而来。 那玉佩之事,是柳蔚要问的,但关于那异族养蛇人,却是容棱要问的。 看着权王还懵懂无知的模样,容棱眼神紧了紧:“犹记得皇叔与巫族,关系匪浅。” 第1040章 巫族,付家 权王愣了一下,没想到容棱会提到巫族,不禁狐疑:“你怀疑那养蛇人是巫族人?” 容棱只是看着这位皇叔。 权王嗤笑:“本王并未敕令,青州没有巫族人,唯一算与巫族有关的,也就是星义他们,但他们虽出身巫族,却已是死士,效忠本王。” “皇叔便不怕巫族早已有了异心?” 权王有些不耐烦:“本王的人,本王自是清楚。” “皇叔可还记得幼儿失踪案。”容棱突然提起一桩旧事。 一说到这个,权王就有些尴尬,咳了一声:“不是都给送回去了吗?当初知晓是你来要人,本王可一个孩子都没私藏,全给送回去了,你可知那些孩子存的多不容易,本王就指望着打入京都之日,满朝文武届时能站在本王这头,让你一搅合得,计划泡汤了。” 容棱眯起黑眸:“那时侄儿也奇怪,皇叔偷走孩子,应当是为了笼络朝臣,为何要虐待他们。” “虐待?”权王诧了一下,瞪大眼睛:“本王何时命人虐待了他们,好吃好喝养着,虽说养的地方远了点,可放在山里不是不容易被发现吗?” 柳蔚此时插话:“王爷没命人虐待那些孩子?他们被送回来时,状态可非常不好。” 权王鼻尖喷气:“本王还不至于欺负一些孩童!” 柳蔚不相信的砸了咂嘴,又举例:“有小孩说,他们每日吃的都不是米饭馒头,是一些生虫生肉,不吃就得饿死……” 权王一拍桌子:“这不可能!” 柳蔚小声嘀咕:“做了就做了,还不承认,真没担当……” “本王没有!”权王瞪着柳蔚:“本王若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他们还能带回去活生生的孩子?” 柳蔚还是不相信权王。 当时一些小孩的状态,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权王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看看柳蔚,又看看容棱,最后终于正视了容棱之前的话头:“看来巫族,果真是不太清净。” 柳蔚此时理清了事情经过,也摸着下巴道:“巫族擅养一些稀奇古怪的蛊虫,以往我也见识了不少,那与畏蛇相似又毒性猛烈的打蛇,若真是杀害木家三兄弟的凶手,蛇又的确是巫人所养,那他们缘何要杀木家三兄弟?木家三兄弟前来青州,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柳蔚又看着容棱:“你给星义的消息,说付鸿晤手下的人,那个叫张同的,来过港口,这个也是编的吗?” “不是。”容棱回答。 柳蔚点头:“那照我看来,没准木家三兄弟便是受付鸿晤之邀而来,这三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付鸿晤找他们,恐怕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事要他们去办,但人还没到青州便死了,又是死得这般诡异……你们可别忘了,案发现场被伪装成砍杀,若真是蛊蛇所杀,养蛇人却把现场偷天换日,整改一番,那他的目的,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三人是死在蛇毒上,既然不想,就说明有所顾忌,顾忌什么?顾忌尚在青州的权王?还是,与木家三兄弟有联系的其他人?” 容棱将眼眸抬了一下,视线在权王身上绕了一圈儿:“巫人若早对皇叔有所不忠,那他们如今,依附的又是谁?” 容棱这一提醒,宛如当头棒喝,惊得权王脑袋嗡嗡作响。 巫人,付家。 莫非,巫族与付家真的有什么牵扯? 权王不想相信自己遭到了背叛,但容棱柳蔚言之凿凿的那些小孩受虐经历,又让他迟疑不定。 他从未下过任何令,要对那些孩子做什么,孩子被带回来后,他便未管过,只嘱咐丝丝照看…… 丝丝?会是丝丝阳奉阴违? 不太可能,若说身边谁对他最为忠心不二,该就是丝丝才对。 丝丝细心,聪慧,总是知晓在何时,做何事。 一些不算重要的事,他乐得让丝丝接过手去办,说她是王府的管家,也实不为过。 心里摇摇摆摆,权王还在思考自己的家事。 柳蔚与容棱却已经达成共识,两人起身,打算再去衙门看看木家三兄弟的尸体。 “至少要先证实,是不是蛊蛇所杀,老实说,我不肯定能查出多少,我不了解巫族人养蛊虫的手法,他们将虫蛇变异改造,到底会改造出了个什么东西,除了他们,没人清楚,而捉摸不透品种,毒性,就无法下定论,所以我验尸的同时,你们需调动手下一切力量,尽快将那养蛇人找出来,若他离开青州了,我也要知道他最后住在哪儿,哪怕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能错过。” 柳蔚说着,又着重看着权王:“我想您也想问问清楚,到底巫族人,背着您都干了什么,抓到这个养蛇人,该问的你大可详细问,事后我有法子让他无法回去告状,以确保咱们不会提前打草惊蛇。” 柳蔚说得有理有据,权王还真没办法反驳。 最后离开时,柳蔚又检查了一遍案发现场,果然这次有了目标,再找的时候,就容易了。 在房间一块血迹下头,她找到了一点青色的蛇类粪便。 从而确定,案发时,的确有过蛇进入死者房间。 那么接下来,只要确定那蛇,那养蛇人是巫人,他手里的大蛇是蛊蛇,那么这桩案子,便可以破了。 只是到底能不能破,要怎么破,还需动点脑筋。 要是真的牵扯上了巫族与权王的内讧,恐怕还得尊重权王的意思,按照权王的处事方法来。 再回衙门时,天都黑了,柳蔚打算就去停尸间看一会儿就回驿馆,可刚进衙门门槛,就被风风火火冲来的衙役堵住了。 “三王爷,柳大人,可算找着两位了!” 柳蔚看着衙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微愣:“怎了?” “出了大事了!”衙役激动的道。 …… 按照这小衙役的说法,不是衙门出大事了,是他们家府尹大人出事了。 今个儿下午,衙门来了位不速之客,京里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很年轻,一来就要求在衙门住下,说只住几天,不麻烦人。 住下就住下呗,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房子,没什么舍不得的。 府尹大人很大方的答应了,还怕衙门的被褥不干净,让人去他家取的好被褥过来,亲眼盯着下头人给少卿大人换上。 这时,付子辰公子也回衙门了,但付公子不是一人回来的,带了位雍容和气的中年夫人,那位中年夫人说是来找柳大人的,知晓柳大人不在,便由付子辰公子陪着,在厅里说话。 可就这会儿,那位刚住下,还不太累的大理寺少卿大人,正巧出来遛弯儿…… 第1041章 三王爷的针对! 大理寺少卿大人,说是认识付公子,要和付公子聊几句。 付公子便跟大理寺少卿大人寒暄了几句,但最后少卿大人还是不走,竟转头,跟那位雍容的中年夫人搭起了话。 一搭一说,好像也是认识的,三人,就这么一块儿聊上了。 聊着聊着,聊上火了,争执起来了。 司马大人知晓出事时,火速赶过去,但是看到场面还算正常,就是三人说话的语气都不对。 少卿大人说:“夫人姓纪,可纪这个姓氏的人,却是短命,夫人平日,还是忌讳些好。” 雍容的中年夫人说:“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付公子说:“方大小姐暂住驿馆,方大人既是为寻妹而来,还是莫要节外生枝,平白得罪旁人的好。” 司马大人根本不知咋了,但这是他的衙门,他是府尹,他只好跟着陪坐,时不时打哈哈,劝架。 没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到了。 雍容夫人和付公子都不走,一脸要留下用膳的意思,少卿大人也派人去了驿馆,将他妹妹也给接了过来,说要一起用膳。 这下好了,彻底热闹了。 …… 此刻,衙役苦兮兮的说:“现在晚膳已经布好了,还没开吃,司马大人一直吩咐人在驿馆门口和衙门门口等着,就盼三王爷与柳大人赶紧回来!”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 容棱却是蹙了蹙眉,他知晓方若竹这两日便会到,却不知方若竹与柳蔚的母亲,竟也认识。 按理说二人辈分不对,应当没有交集才是。 若是别人,柳蔚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但关系到自家母亲,且母亲还让人咒短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蔚风风火火的就往前走,随着那衙役的带领,没一会儿就到了膳厅。 晚膳的确还没开始,看到他们来了,司马西激动的起身,亲自让人给他们安排位置,赶紧把人留下,深怕一错眼,人又不见了。 柳蔚冷冷的瞥着方若竹,在京都时,她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李君,秦徘,方若竹,容溯,这四人可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 看到容棱,方若竹似也收敛了一些冷气,虚虚起身,按照礼数,给容棱行了礼:“见过三王爷。” 柳蔚瞪着容棱,那眼神,就是在说——你敢让他平身,我就敢让你今晚睡茅房! 大概是柳蔚眼里的戾气太过明显,容棱终究没有出声,只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无声安抚。 一直行着礼,却没等到容棱客套的回说“免礼”的方若竹,在保持同一个姿势三个呼吸后,抬了抬眼,用他那双稍显慵懒的眸子,将容棱与柳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 “方大人,无须多礼。”过了好一会儿,等柳蔚舒服了,容棱才出声。 方若竹站直了背脊,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容棱。 方若彤自然瞧得出三王爷对她兄长有些不如意,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刚刚才来,坐下还不到一刻钟。 司马西不好让气氛继续僵持,忙和稀泥,让大家坐,又吩咐下人赶紧上酒。 酒杯盈满,先讲话的是柳蔚:“说起来,柳某与方大人正式相见,今个儿还是头一遭,这杯酒,便由柳某先敬了,柳某干杯,大人随意。” 方若竹瞧着柳蔚,手也捏起了自己的酒杯,与柳蔚碰了一下,看起来并不排斥与其对酌。 可柳蔚正要下口,手里的杯子却被人抽走。 柳蔚看向容棱,只瞧容棱冷漠的把杯里的酒水撒了,再将刚送上来的茶杯递到她跟前。 接着,容棱一言不发的拿筷子夹菜。 此时已经喝了半口酒的方若竹“嗤”了一声,将杯子“砰”的一搁,杯底歪斜一下,倒在桌上,酒水撒了个干干净净。 “方大人别动,来人,还不快赶紧收拾了!”司马西急忙起身,一边使唤人,一边亲自过去,替方若竹将歪倒的杯子扶正。 方若竹看着司马西,索性起身,直接往外头走。 方若彤忙喊:“兄长……” “既是不愿同桌,何苦食不下咽。”方若竹不阴不阳的吐了一句,头都没回,眨眼就不见踪影。 气氛很尴尬。 方若彤心里也不舒服,她不知三王爷为何莫名其妙的就要针对她哥哥,先是请安的时候刁难,再是在柳司佐敬酒时,把柳司佐的酒抽走,还倒了! 这算什么,明摆着是把他们方家人的脸放在地上踩。 哥哥生性高傲,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看着哥哥走远,方若彤不可能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呆,连忙也跟了出去,临走前,很难受的看了容棱一眼。 柳蔚瞧见了,碰碰容棱的胳膊:“你伤人家心了。” 容棱蹙眉,低声警告道:“不可碰酒。” 柳蔚并未打算真喝下去,转头看着自家母亲,道:“母亲今个儿怎会想到来衙门?有何事晚上回去说不成?平白过来让人欺负了。” 纪夏秋知道柳蔚晓得了方若竹那些不礼貌的话,摇了摇头:“小儿罢了。” 柳蔚蹙眉:“母亲与他怎会认识?” “上一辈的恩怨。”纪夏秋没细说,只拿着筷子,给柳蔚夹了菜:“先吃。” 柳蔚老实的吃饭,眼睛却偷偷的瞥付子辰,给付子辰打眼色。 付子辰对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 另一边,方若彤追上了方若竹,见四周无人,她索性就问:“兄长可是与三王爷有何旧怨?” 方若竹慢慢的朝客房走,听着小路两边树丛里悉悉索索的虫雀声,没回答,却反问:“你一直与他们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四个字,令方若彤有些脸红,她轻辩:“只是都住驿馆,茵儿也在。” 方若竹转头看她,眉头拧成一个结。 方若彤紧张:“兄长……” “一声不吭跑来青州,可有何解释?” 方若彤稍稍委屈:“父亲祖母都同意的……” “我可有同意?”方若竹又问:“可知‘鲁莽’二字怎写?” 方若彤轻搅衣服的带子,视线始终瞅着自己的鞋尖。 第1042章 如今求神怕是也晚了! 方若竹到底没有把自个儿妹妹给教训狠了,这个妹妹他清楚,与他相似,同是生性冷淡之人,且朋友极少,也就同李茵、秦紫二人走得极近,两人中任何一人出了事,自家妹妹都不会袖手旁观。 抿了抿唇,方若竹继续朝客房走着,又问:“那位柳夫人,你也认识?” 说起那位清贵夫人,方若彤立刻回道:“在来青州的路上便与她见过了,兄长,那位夫人认得我,还认得母亲,还说……” 方若竹转头看自家妹妹:“说了什么?” 方若彤有些犹豫,支支吾吾…… “说!”方若竹道。 方若彤咬唇,接着道:“她说母亲,曾与她的相公,有过,有过一段情……” “胡言乱语!”方若竹语气有些重,黑眸紧眯着,眼瞳很深:“父亲母亲伉俪情深,和如琴瑟,直到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仍是未另娶,这已足见他老人家的心意!” 方若彤点头:“我知这些,只是依那夫人所言,她似乎的确认识母亲……” “认识母亲又如何?”方若竹音色极冷:“认识,不代表便有亲近交情。” 方若彤没与哥哥争,母亲去世时她还小,哥哥却已经记事,对母亲,哥哥的感情,明显要更深。 “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便随我回京。”方若竹道。 方若彤眼皮蓦地一颤,她知晓哥哥这一来,她便要走,但却不知会走得这么快…… “兄长……”她捏着手指求情:“茵儿如今的身子状况不太好,我想多陪她一阵子。” “嗯。”方若竹应着,却道:“来时阿君也同我说了,让茵儿也收拾收拾,明日一道回去。” 方若彤诧然:“她也要回去?她,怕是不愿回去的……” “不回去?留下做什么?”方若竹皱眉:“寄人篱下,与男子混住,再待着,是打算彻底不要名声了?” 方若彤忙解释道:“茵儿出来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还在,她定然不愿走,她是蛮横性子,就拿此次离家出走来说,正是同李家哥哥闹僵了的原因。我怕兄长强行让她回去,她一冲动,又跑了,到时候再遇到什么危险……” 方若竹有些不耐,他其实原本也没打算明日就走,既然来了青州,总要在付家面前露个脸。 他同付子言还有些交道,倒是可以叙上一叙,可见到那位柳夫人后,他又不愿多呆了。 那位的身份,他并不想沾惹。 “明日就走,无须多话!”这是方若竹最后的命令,说完,便让人送方若彤回去。 直到方若彤走远,他才仰头瞧了眼昏暗的夜色,修长的指尖捏了捏鼻梁,脑中又想起一些旧事。 那位柳夫人,他在孩提的时候,是见过的。 当时,那位柳夫人身怀六甲,在侍卫森严的柳府安胎,母亲带他前去探望时,她是睡着的,脸很白,脸颊全是未干的泪,嘴唇是裂的,整个人瘦得不像一个怀胎多月的女子。 当年母亲似乎想将她叫醒,最后又没叫,只站在塌边云云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若竹当时没听懂,但他看到母亲哭了。 “今日应当是最后一面了,记得半年前在于文老夫人的寿宴上,我还同你置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头上的簪子比我家下人戴的还寒酸,哪里想得到,不过数月,竟出了这么多事,我已同我相公说了,若你这孩子能生下来,他会端着方家的面子,找皇上求求情,定能保下他,就当我,同你道歉了。” 说完这些,方若竹看到,床上的女子依旧一动未动,她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魔,眉头皱得很深。 最后,母亲走了。 方若竹跟着母亲一起走,出来后,他问母亲:“母亲为何同她道歉?” 母亲摸着他的头,道:“我害怕是我害了她,所以同她道歉。” “母亲怎么害她了?”他问。 母亲蹲下身,将他轻轻搂住:“当年母亲同她置气,那会儿她刚进京,还在筹办同那个人的婚事,皇后娘娘问母亲,可愿帮她一个忙,母亲一时糊涂,便帮了……” 方若竹不解:“帮忙不是好事吗?” “可是母亲不知,那个忙,不止是拆散他们,还会……” “还会什么?”他又问。 母亲摇摇头,音色变得疲惫:“母亲也是后来才知,原来,皇后娘娘并不想让他们活……” 方若竹并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纠葛。 他的母亲也没解释太多,或许是真的在害怕,母亲从那日之后,就开始每日清晨拜佛。 直到某一天,他去给母亲请安,却听到母亲同父亲激烈的争吵。 “你就不能再求求皇上?到底孩子是无辜的!”这是母亲激动的声音。 父亲语气同样非常不好;“我缘何要替柳家的人求情?你忘不了他,他都死了,你却还连他的孩子都要管,别忘了,你已经嫁给了我,我们已经有了竹儿!” “你蛮不讲理!”母亲声音很大:“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同你成亲后,我与他根本再未见过!” “那是他去了边境,你想见而不得见罢了!” “我只是想帮帮纪夏秋……” “她入宫,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父亲的声音也变得极大:“为了争风吃醋,竟做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如今求神怕是也晚了!他二人双双黄泉,有你的功劳,这孩子活不下去,也有你的功劳!” 父亲说完这个,便甩袖离开,方若竹躲在了角落的花台后,并未同父亲碰到面。 那是方若竹最后一次知晓那位柳夫人的事…… 那位柳夫人死了,之后,母亲还是日日拜佛念经,身子却开始不好,直到生下若彤,身体终于再撑不住,彻底卧榻不起。 母亲最终也不知那位柳夫人的孩子是否活了下来。 直到母亲临终前,父亲哭着在母亲床头说,说他错了,不该瞒着她,说那孩子还活着,由柳家老爷子老夫人保了下来。 母亲那时反倒平静了,离开人世时,嘴角还有残笑。 第1043章 咯吱咯吱翻着人皮 很多年后,方若竹游学四海,曾在定州一带,见过一位面色清和,华贵雍容的夫人。 那位夫人长了一张他想忘也忘不掉的脸。 那时,他才知晓,母亲被骗了。 那位柳夫人根本就没死,而她的孩子是生是死,也不需要母亲这个外人操心…… 往事已矣,方若竹当时没去见那位柳夫人,他认为,从此不识不见,不来不往,便是最好的结局。 原以为那些旧事随着时光荏苒,再也不会被翻出来,可今日…… 青州之行,巧合的重逢,谁也没能料到的相遇。 今个儿再遇见那位夫人,方若竹很是意外。 那位夫人并不认得他,待他说出自己身份时,他以为到底是故人之子,那位夫人多少会有一些唏嘘。 不想,那位夫人却风轻云淡的很,似是什么都不惧怕…… 方若竹气了,并不爱在口头上与人争执的他,头一回,与一个长辈就这么辩了起来。 幼稚的拌嘴,并未为他纾解半分心郁。 这时候,难免就想起了秦徘,若是他在,自己哪里会显得那么傻。 …… 另一边,停尸间里。 柳蔚要和母亲说些私房话,没让容棱跟着。 狭小的屋子黑漆漆的,点了三盏蜡烛,视野终于好了不少。 柳蔚一边给木天的尸体拆线,一边对身畔的母亲道:“方若竹是为方若彤而来,方才听司马大人说,他应当也留不了两日,母亲这两日便莫要来衙门,免了与某些人接触。” 纪夏秋并不太喜欢在这种地方聊天,看了眼一手血的女儿,和血糊糊的尸体,稍稍往门口处挪了挪,才道:“原是有事要与你说,未曾想会遇到他。” 柳蔚问:“母亲要同我说什么?” “一枚玉佩。” 柳蔚一怔,直起腰来,转头直勾勾的看着母亲。 纪夏秋叹了一口气:“其实早就想与你说了,但你这阵子很忙,早出晚归,总是见不到你。” 柳蔚又背过身,继续拆尸体:“母亲想说什么玉佩?” “并非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有位友人,前阵子带来给我看了看,我认出是纪家的东西,却并不当回事,直到你昨日让人带话给我,说纪奉就在衙门,还问我,可能允陌以同他见面,我想到那玉佩,昨夜便想与你细说,你却迟迟未归。”说到这里,纪夏秋顿了顿:“纪奉轻易不会离开定州,他来这里,应当,就是为了那枚玉佩,所以,我想你同他见一面。” “我?”柳蔚回身问。 纪夏秋点头,解释:“我不太想再见纪家人,当然,若你也不想,便无须……” “无事。”柳蔚随口再问:“母亲要我同他说什么?” “先问清他的来意。”纪夏秋道:“若真是为了那玉佩,你便同他说,那玉佩已被宫里的人拿走了,让他莫要找了。” 柳蔚终于把木天的尸体剥成了两半,一边透过不太明亮的烛光检查伤口,一边问:“那若纪奉还要继续找,且还要去京都找呢?” 纪夏秋摇头:“他不会去京都,姓纪的,没人敢去京都。” 柳蔚想到了什么,没做声了,寂静的屋子里,一时只有她的手,“咯吱咯吱”混着血液,翻着人皮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柳蔚才说:“我明日与他说吧,母亲放心,我会让他打消再找玉佩的念头。” 纪夏秋欣慰的点点头。 柳蔚又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先送母亲回去。” 纪夏秋没应,反而问道:“陌以呢?” 柳蔚僵了一下,咳嗽:“陌以吵着要帮我的忙,我看他成日在驿馆呆着也是无趣,便让他跟我多走动走动,这不案子抓到几个嫌犯,我让陌以跟着几个衙役去牢里学着怎么审讯。” 纪夏秋皱眉:“他会给你添麻烦吧?” 柳蔚心想,添的麻烦可真是不少,嘴里却道:“他很聪明,也勤快,能帮我许多忙。” 纪夏秋还是不放心:“你莫要惯着他,他若胡闹,你尽管打骂,或是同我说,我来教训他。” 柳蔚干笑:“好,母亲我会的。” 柳蔚怕母亲再问陌以,索性擦了擦手,再去仔细清洗,接着亲自送母亲出去。 走到拐角小院儿时,正好看到容棱与司马西往这边走,柳蔚便托司马西送母亲回去。 等两人离开,柳蔚将母亲方才的话,告诉了容棱:“母亲看来与那玉佩的确有关系,母亲既然开了这个口,这玉佩,咱们就得给母亲保住,对了,那带走玉佩的人是谁?需要派人保护他吗?别走到半路让人把玉佩偷了。” 容棱抬眸看她,道:“是岳单笙。” 柳蔚一滞:“是他?”而后点头:“他手段诡谲,头脑灵活,玉佩在他那儿,应当无事。” 容棱握着柳蔚手的力道加重了些,眯起眼眸:“手段诡谲,头脑灵活?” 柳蔚疑惑:“嗯,怎么了?” 容棱将她手放开,问:“我呢?” 柳蔚更疑惑了:“什么?” 容棱脸色冰冷:“以前这两句,是你夸我的。” 柳蔚:“……” 一时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两条胳膊挽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在他唇上碾磨啃咬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任何我所见过的其他男子都比不上的。” 容棱眼神黯了下,搂她的腰,小心翼翼,想要把她抱得很紧,却又不敢把她抱得很紧。 …… 司马西亲自把纪夏秋送到衙门大门口,外头,蓝顶白帘的马车,已是等候多时。 纪夏秋上了马车。 马车里红姐儿也在,接着马车便行驶起来,一路温温吞吞。 可在拐了两个街角后,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风叔?”红姐儿疑惑的唤了声,随手撩开车帘。 却看到外头,车道的正中间,一位身姿清瘦,面容清隽的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红姐儿皱起眉。 纪夏秋稍稍倾身,从微翻的车帘缝隙,看清了车外之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两个时辰前还与她在衙门里针锋相对的那个方家小孩。 第1044章 拽到小巷,匕首抵住其脖间 半个时辰后,青州驿馆。 纪夏秋坐在一楼靠内的位置,瞧着桌上的菜肴,再看看桌对面那位正夹了条烤鱼,拿筷子剃着鱼骨的青年,问道:“方少卿特地前来,便是为了吃这一顿晚膳?” 方若竹瞥了纪夏秋一眼,夹断鱼头,混合着烤香,放进嘴里咀嚼。 待他吃完了两条鱼,才慢吞吞的道:“夫人可知晓朝廷的通缉限令,最长时效是多久?” “通缉令?” “朝廷的通缉令分为两种,一种,由刑部敕发,一种,由大理寺敕发。”方若竹说着,又夹了一根青菜,搁进自己碗里:“刑部敕令,时效十五年,大理寺敕令,时效三十年。” 纪夏秋隐约猜到了什么。 方若竹将那根青菜放进嘴里,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折叠的纸张。 那张纸已经有些陈旧,边角泛黄,但打开,里面的文字依旧清晰无比。 纪夏秋接过,看着上头属于她的画像,再看看下头的文字落款,将纸放回桌上:“我的通缉令。” 纪夏秋被通缉过,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柳桓刚从边境回来,带着赫赫战功,将她从皇后身边要了回来。 皇后放人了,但皇后与乾凌帝都不甘心,藏宝图的秘密还没拿到,怎能让你说走就走? 出宫的一个月后,乾凌帝召见柳桓,谈了整整一日。 当日晚上柳桓回来,道:“收拾东西。” 纪夏秋知道更麻烦的事还在后头,那时她已身怀六甲,只是还不显,她自己也未发觉。 收拾东西后,他们连夜私逃,可惜没走多久,遍布京都内外的通缉令,让他们刚出京郊,便被抓获。 被重新押解回来后,柳桓就成了叛国罪人,纪夏秋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那时起,纪夏秋见不到柳桓,但每日从早到晚,她都被无穷无尽的审讯着。 精神的折磨和肉体的崩溃下,她大病一场,也是那次生病,太医诊断出,她已怀了身孕。 之后,纪夏秋仍在牢中关着,只是审讯停了两日,第三日,她被放回柳府,同时,听到消息,柳桓承认了叛国罪,等待斩首。 纪夏秋那会儿险些疯了,柳家人的指责,柳桓的生死不明,孩子的到来,将她一个女子,压迫得奄奄一息。 藏宝图的秘密她到底还是坦白了,那日,她请求面见皇后,将自己知晓的一切,亲口告诉皇后。 她的要求只有一个,放了柳桓,饶恕柳家。 乾凌帝答应了,但却要认证她的话,是不是真,所以在确定宝图真伪前,柳桓还不能放。 于是,纪夏秋就这么等着,等到肚子都大了,却仍未再见得柳桓一面。 直到传出消息,逆贼柳桓逃狱,遭当场毙命,人首分离。 纪夏秋几乎疯了,这不可能。 她拼了命的要面圣,日日在柳府诅咒乾凌帝与皇后。 她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到最后,若非顾及腹中孩儿,恐怕早已一死了之,香消玉殒。 也是那时,权王来了京,为她想好了脱困之法,言明,这是柳桓最后的遗愿。 真相是,柳桓为让纪夏秋与孩子活命,俯首就擒,甘心赴死,数千麾下士兵,腰斩御前。 原来,从边境回京时,柳桓已知祸福难料,他早已安排一切,书信权王,若自己死了,无论如何,要救出他的妻。 纪夏秋活了下来,假死脱困,游走江湖,但因中途遭到伏击,武功全废,体质渐微。 但所幸,她还是将自己的行踪保住了,朝廷的暗卫没杀死她,反被她杀了,而因多年无法确定她的踪迹,最终,朝廷也似乎停止了对她的追捕。 多年过去,再看到这张通缉令,纪夏秋将尖锐的目光,狠狠的扎在方若竹脸上。 “方少卿以为,一张陈芝麻烂谷子的通缉令,还对民妇有效?” 方若竹看了纪夏秋一眼,语气清淡:“大理寺颁的令,夫人以为呢?” 三十年的时效,的确还在有效期。 但这张通缉令是纪夏秋同柳桓逃离京都时张贴的,当时,他们已经被抓回去了,按理说,通缉令已经结束了。 可纪夏秋清楚,自己的行踪,朝中还有不少人感兴趣。 倘若,方若竹真将她以这样的理由带回去,皇后那个贱人,怕是也会将错就错,正巴不得。 纪夏秋本是不想同这个方家小孩较真儿的,虽与其母有旧怨,但也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现在方若竹把姿态摆得这么难看,纪夏秋也有些来了脾气。 “那便动手吧。”纪夏秋抬目在方若竹身上看了一番,面无表情:“少卿大人的镣铐呢?” 方若竹还在吃他的鱼,将烤皮嚼得咯嘣脆,闲闲的扫了纪夏秋一眼:“这驿馆上下都是夫人的人,本官,怎敢动手?” 纪夏秋没做声,看得出方若竹是有其他事要说,若真要抓她回去,这小孩绝不会一人单枪匹马。 方若竹继续吃他的晚膳,之前在衙门闹了不愉快,他现在早饿了。 纪夏秋足足等他吃了一刻钟,才见青年一边擦嘴,一边拿起一杯清酒,啄了口,起身,从她身边走过。 走过时,扔了一张纸条,到纪夏秋手里。 纪夏秋蹙了蹙眉,拆开。 上面写了四个字——敌暗你明。 “多谢夫人招待。”方若竹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纪夏秋转头,就看到青年消瘦的背影,步出驿馆大门,逐渐消失。 红姐儿此刻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夫人,他究竟……” 纪夏秋摆摆手,看了眼这空旷的驿馆大楼,道:“他是来提醒我的。” “提醒?” 纪夏秋道:“有人盯上了我。” 红姐儿倾身一看,瞧着纸条上那四个字,皱眉。 “红儿。”纪夏秋唤了声。 红姐儿靠近。 纪夏秋在红姐儿耳畔说了两句,红姐儿应了声,快速朝驿馆外跑去。 红姐儿追上方若竹时,方若竹刚出正街,她将人一把拽到旁边的小巷,匕首抵住其脖间。 方若竹透过昏白的月色,勉强看清了眼前之人,清浅的眸子眯起来:“这是做什么?” 第1045章 被五花大绑还拿布塞住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46章 容棱奶爸带女儿的画面…… 李茵被牢牢绑在马车里,方若彤瞧了闺中好友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把自己的行李也拿下来。 路过走廊时,方若彤盯着容棱的房门,犹豫一下,还是去敲了敲门。 她原本打算昨夜与他们辞行,但直到她睡,都没人回来,因此,只好现在打扰。 敲了好一会儿门,里头才传来声响。 开门的不是容棱,是柳蔚。 哪怕早已知晓这二人同住一间房,此刻看到开门的人,方若彤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捏了捏葱白的指尖,轻声道:“柳大人。” 柳蔚还未完全睡醒,今日格外嗜睡,身上披着外袍,外袍前头敞着,里头亵衣若隐若现。 看是方若彤,柳蔚轻笑了一下:“方姑娘,有事吗?” “嗯……”方若彤有些扭捏,眼睛悄悄往屋里看。 这都晌午了…… 柳蔚一眼瞧出对方的心思,唤了声:“三王爷,有人找。” “不是不是。”方若彤忙摆手,很窘迫:“与您说也是一样的,昨日柳大人想必也见着我兄长了,他是来接我同茵儿的,我们这便要走了。” 柳蔚下意识的看了楼下一眼,隐隐约约,看到大门口的确有好几辆马车停着。 “是回京吗?”柳蔚问。 方若彤点头:“应该是的。” “李姑娘也要走吗?” 方若彤听柳蔚这么问,倒是笑了一下:“茵儿若知晓柳大人问起她,怕是高兴极了。” 柳蔚摇摇头,有些无奈:“李姑娘的确很好,但在下已有意中人,因此,唯有辜负了。” 方若彤没做声,她不好替李茵回答什么。 柳蔚又道:“方姑娘稍等,我换件衣服,送送你们。” “不用……” “无事。”柳蔚打断她的话,又回头叫了声:“三王爷,还没醒呢?” 里头传来容棱隐约慵懒的声音:“嗯。” 柳蔚对方若彤抱歉的笑了笑,虚掩房门,埋怨的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方姑娘同李姑娘要走了,三王爷起来……” 方若彤没多听后面的,尽管她想听,但到底有女儿家的矜持,她走到远一些的地方等。 等了不过半刻钟,门就开了。 容棱先出来,方若彤看到他,急忙颔首请安。 容棱应了声,问:“今日便走?” 方若彤心里咯噔一下,脸有些红,在驿馆住了这么久,这是三王爷,第二次与她单独说话。 她忙回:“本也以为要多呆两日,但兄长似乎还有事,昨日才来,今日就说要走,也不好耽误……” 说到这儿,柳蔚出来了,因为衣裳换得匆忙,头发压进了衣领里。 容棱伸手为她理,把头发小心的弄出来,顺在背后,再给她发束正了正,最后还给她把袖子拉平整。 “好了?”这里没镜子,柳蔚直接问他。 容棱抬手在她脸上抚了一下。 柳蔚也摸了摸,问:“怎么了?” “枕头印子。”容棱说着,指腹蹭了蹭那红色的印痕,同时轻斥:“睡得不安分。” 柳蔚推开他的手。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了,柳蔚才回头去看方若彤,对其笑说:“咱们下去吧,方少卿,怕是等久了。” 方若彤神色复杂的看看说话之人,又看看旁边的三王爷,魂不守舍的走在前头。 等走了半个楼梯了,方若彤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怎能走在三王爷前头? 可楼梯狭窄,现在让路反而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一到一楼,她忙站到一边。 等到容棱走出去,她才跟在后头。 说是送行,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因着昨日餐桌上的事,方若竹看容棱不顺眼,容棱看对方也不顺眼。 柳蔚反倒像个和事老,皮笑肉不笑的在中间客气几句,眼见着方若彤上了马车,赶紧说:“两位慢走。” 柳蔚没见着李茵。 方若彤其实想让二人见见,但话未说出口,就被方若竹拦住了。 方若彤上马车时,忽然顿住了,回头说了一句:“柳大人这阵子,似乎长胖了些。” 方若竹面色不虞:“若彤,休要胡言!” 方若彤也知道自己一个女儿家,这么跟个外男说话太轻浮了,忙低下头,可眼睛却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柳蔚小腹的位置。 方才柳大人开门时,里头只穿了亵衣,方若彤碍于男女之别没看,但眼角还是瞟到了。 这位柳大人,最近似乎都穿深色衣服,深色显瘦,但那亵衣是白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白衣下,她总觉得这人肚子像是有些大。 柳蔚看了方若彤一眼,随即好脾气的回答:“大概是最近吃得太好了,是胖了些。” 见对方没生气,又回答得自然,方若彤反倒不好说什么,匆匆上了马车,就坐在被绑成粽子的李茵旁边。 一长列马车匀匀前行,缓慢的朝着城门方向驶去。 等到马车走了好远了,柳蔚才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问容棱:“我真的胖吗?” 容棱毫不避讳的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贴着她的耳廓说:“本王喜欢。” 柳蔚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不是我胖,是你儿子胖。” 容棱却道:“是女儿。” “身为大夫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个儿子。” 容棱没做声。 柳蔚看着他:“就这么想是个女儿吗?要是儿子你就不喜欢了?” “喜欢。”容棱回答时,眼底溢满了暖意:“都喜欢。” 柳蔚又说:“我知道儿子是挺麻烦的,看看小黎就知道,特别调皮,还爱藏东西,我以前多少宝贝让他给偷摸藏了,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才两岁就会藏东西了,真不是个好东西。” 数落起儿子来,柳蔚一套一套的。 等她说完,又摸摸自己的肚子,严肃的看着容棱:“这个孩子生了,绝不能让小黎碰,否则肯定会被带坏。” 容棱看她如此紧张,安抚的应道:“好,不碰。”又说:“我带。” 柳蔚想了一下容棱怀里绑着个婴儿兜兜,里面装了个吃手指的小婴儿,在朝堂上,与一众大臣共商政事的画面,觉得有点怪:“还是我带吧。”她的工作环境,比容棱低调。 第1047章 柳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容棱没反驳,他不好直接明说,若这孩子也让她带,必然将会是第二个小黎,没跑的。 柳蔚不适合带孩子,这大家都知道,她是那种,干得出跟自己儿子抢被子,抢零食,抢标本的人,不值得信任。 李茵与方若彤离开的很仓促。 柳蔚初步估计,是方若竹不想再见到他们。 在用早膳时,柳蔚顺嘴就这么说了,同时还解气的对自家母亲道:“您若还想去衙门逛逛,随时可去,不必担心再碰到不如意之人。” 纪夏秋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说起来,我们也该走了。” “嗯?”柳蔚没听懂母亲的意思,看向母亲。 纪夏秋瞧着好不容易重逢相认的女儿,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但还是道:“定州有些事,需我亲自处理,所以……” 柳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将筷子一搁,起身就往二楼走。 纪夏秋赶紧去追。 容棱拦住,道:“我去。” 纪夏秋忙解释道:“我也不想走,我恨不能多陪陪她,多看着她,只要每日能听她唤我一声母亲,我便心满意足,可我实在……” 容棱安抚道:“她明白。”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她舍不得。” 纪夏秋眼圈马上红了:“我也舍不得,可有些事,拖得越久,越麻烦,正因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才需立即筹备安排……” “不能多留一阵?” “兵临城下,事不宜迟。” 容棱听出了别的味道,眉头蹙起:“您遇到了麻烦?” 纪夏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表态:“是私人恩怨。” 岳母这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容棱知道,多说无益。 纪夏秋又请求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替我多劝劝她,多哄哄她。” “我会。”容棱抿了抿唇,又问:“何时走?” “三日后。” …… 缓慢的马车,拖拖踏踏的朝青州城郊驶去,待确定已经出了城郊三十里,方若彤才在李茵愤怒的瞪视下,为她拔下了嘴上的塞子。 “你可真对得起我!”呸了一嘴的布屑,李茵狠狠的朝着方若彤吼:“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没想到你还是向着你哥,枉我这么相信你!你对得起我吗!” 方若彤被骂得难受,稍稍往旁边躲了躲,勉强解释:“我让你不要跑,你非不听,你都被捆起来了,我还能如何……” “你昨夜要答应帮我,我自是不会单枪匹马逃走!”李茵气的不行,又气又委屈:“我不想回京,为何就没人问问我的心意?非把我带回去?回去了我也会再跑,到时候,再抓我一次吗?” 方若彤安抚她:“你冷静一下,现在米已成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就老实呆着吧。” “不!”李茵发脾气:“你给我解开!” 方若彤看看她身上那几个绳结,没有动手。 李茵往她那边挪了挪:“快解开!” 方若彤还是没动。 李茵这回彻底冒火了,折腾得蹦跶,差点跳起来,一脑袋还往方若彤肩上撞,这一撞也把方若彤撞歪了,她扶扶不稳的发髻,撑住车壁,也不虞起来:“你就不能懂事些?” 李茵嚷嚷:“我又不是你方家的女儿,我懂不懂事还要你多嘴了,我……啊……”她正吵着,突然感觉腰间一痛,脸色一白,半截身子突然麻了。 “怎么了?”争执归争执,但李茵被绑得难受,方才又在车里乱撞,方若彤还是担心她撞伤哪里。 李茵的确是觉得身子疼,但方若彤这么问,她又不乐意说了,故意梗着脖子道:“我是死是活,不要你这白眼狼操心!” 方若彤没跟她犟,掰着去看她的手脚:“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绳子太紧了?” 两人本就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李茵跟方若彤发脾气,也是拿准了方若彤心软,会惯着她。 这会儿看方若彤真担心了,李茵也气短了,不自在的喃喃:“腰。” 方若彤去掀她衣裳,把腰那儿露出来,竟看到里头皮肤青了一大块。 “怎么弄的?” 李茵也低头看到了那伤,有些惊讶,随即又大叫:“还能怎么弄的,不就是你兄长的人?抓人就抓人,没有真下狠手的!我之前就觉得有人往我腰上打过,原以为只是疼一下,不想都青成这样了!” “我兄长?”方若彤不太信:“我兄长的人,怎会这么伤你?” “那难道是我自己打了自己,诬赖他吗?”李茵现在又气又烦,腰上还痛,连火都发不利索,只能扯着喉咙叫:“你还不给我松绑!我难受死了!” 方若彤到底不忍心她这么折腾,给她松了几个绳结,但手脚都没放,只让她舒服些靠着,又拿垫子给她垫,再命人拿药给她上。 上药的时候李茵还在念,方若彤索性充耳不闻,眼睛透过起起伏伏的车帘,去看前头那辆官车的背影。 她还是不信,兄长的人,会下手这么狠。 虽说大理寺的人做事手段都狠厉,可李茵不是别人,是李家的大小姐,就算真被她折腾踢打几下,也没有人敢回手才是。 方若彤又去看李茵那伤,小丫鬟正在给她涂药,涂得很小心,生怕弄疼她。 正要包起来时,方若彤突然瞧见了什么,忙喊住:“等等。” 小丫鬟停下手,不解的望着她,李茵也望着她。 方若彤盯着那淤青的一块儿又看了好半晌,突然叫小丫鬟出去。 小丫鬟出去了,李茵才问:“怎么了?” “有个印子。”方若彤说着,拿手捻了点红色的药油,在那伤处涂抹,果然,在红色的加持下,原本隐藏在青色瘀痕下,不明显的印子,清晰起来。 “这是什么?”李茵是逆着角度的,没看出问题。 方若彤却咬了咬唇,把自己裙角的位置翻开,内衬里头,一个印章模样的小小“昭”字,显露出来。 “这套衣裳的缎子,是皇后娘娘所赐,做裙子时,绣娘本要剔了昭宁宫印章这块布,但祖母觉着,既然是皇后娘娘所赐,带着印章才显尊贵,便让留了下来。” 李茵不是傻笨的人,低头看看那裙子上的印章,又看看自己腰上这块儿,喃喃道:“你是说,我腰上……” “是扳指印。”方若彤用手指测量:“印记不大,大概就扳指那么宽,但上头有着昭宁宫的印记,这是为什么?我兄长身边的人里,有皇后娘娘的人?” “若彤。”李茵轻轻咽了咽唾沫,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你兄长身边带的人,会武的,有女子吗?” 方若彤一下没说话,因着她清楚,兄长身边的侍卫,都是男子。 她的沉默也给了李茵答案,李茵的音色更不稳了:“今晨打我的,押我的,一共有四人,都是女子……” 马车此时正好颠簸,车内的方若彤和李茵,都不自觉的抖了下。 第1048章 时机一到,她要为柳桓报仇! 待马车走得稳了以后,方若彤和李茵二人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神色莫测。 而与此同时,前头官车旁的侍卫,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主动撩开车帘,准备拿出里头主子吃完的烤鱼盘子,再去换盘新的。 可他伸手去端时,却感觉分量不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盘子里竟然还有好多鱼。 仔细数数,与他一个时辰前送进去的条数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一个时辰,主子竟然一条鱼都没吃? 侍卫吓着了,主子没吃鱼! 主子,是不是病了? 方若竹云淡风轻的撇过去一眼,瞧着那侍卫,问:“做什么?” 侍卫赶紧收手,急急忙忙的告罪,小心翼翼的放下车帘。 方若竹收回视线,垂了垂头,眼睛看着手心上搁着的一枚扳指,扳指上,一个小小的“昭”字,清晰可见。 摸着那小字的纹络,方若竹又撩开车帘。 官车两边,二十个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可他清楚的知道,这二十个人里头,他还认识的,或许,就只有刚才撩开车帘的那一个了。 身边的人都被掉包了,就在这从青州城到郊外的几个时辰里,人,一个一个的少,又一个一个的多回来。 到如今,他已无人可用,四面楚歌了。 手里的扳指铬得他难受,将那扳指套在手上,方若竹扬声,对外头的人道:“本官要吃鸽子,打两只鸽子下来。” 他这声音有些大,后面马车里的李茵与方若彤也听到了。 李茵不解的看着方若彤。 方若彤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信鸽,估计,我兄长也发现了……” …… 权王将养蛇人的消息带回来时,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他知晓柳蔚容棱都在驿馆,便直接来到驿馆,喝了口水,就直奔主题:“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西城门前的上元客栈,住宿了一日,听小二说,第二日一早出的门,后再未回来,那间房间还没有新客入住,本王给定了下来,你们何时去看?” 权王说完,就看向对面两人,却发现两人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禁皱眉:“怎么了?” 刚说完,就听二楼传来声响。 权王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纪夏秋正从房间出来。 看到楼下的他们,纪夏秋表情也有些古怪。 权王起身,冲着纪夏秋问:“今日起得这般早?” 这话一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柳蔚和容棱也起的挺早的,现在才辰时,他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人平时不都是不到已时不露面吗? 纪夏秋没说话,只是目带忧伤的看着柳蔚,慢慢从楼上下来。 柳蔚脸色绷着,容棱怕她难受,立即抓着她的手。 红姐儿从后面跟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看到下头的人,没说什么,匆匆把包袱拿出驿馆,去侧院帮风叔装车。 风叔因为张雨张同之事还未解决,跟纪夏秋告了假,想在青州多呆一阵,因此,这次护送纪夏秋回定州的是容棱派出的人,不过风叔也不放心,一大早就在装箱行李,唯怕遗漏了什么坊主路途上要用的东西。 权王看到这儿,怎会看不出气氛诡异,他咳了一声,不自在的问:“这都,怎么了?” 容棱突然起身,权王下意识地看向侄子。 但容棱没理权王,他走到纪夏秋面前,递了一个小包裹:“您身子不好,这些药要定时吃。” 纪夏秋接过,眼睛却看着柳蔚:“难怪,这几日你房里总有药材味散出来。” 这么一包裹的药,都是这三日赶制出来的,制药之人,必然也辛苦极了。 柳蔚没说话,眼睛还转到了一边。 纪夏秋心里难受。 容棱安慰道:“她嘴硬心软。” 纪夏秋明白,若不是嘴硬心软,也不能闹着脾气时,还给母亲做药。 纪夏秋走过去,走到柳蔚跟前,突然弯腰,将坐着的女儿轻轻搂住。 自出生起,便未相处过的母女,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却没料到分别来得这么快。 柳蔚不高兴,因为她觉得母亲没必要这么急着走。 纪夏秋却有必须走的理由,但没法跟柳蔚详细做出解释。 这样静静的搂了片刻后,红姐儿回来了,想说马车已经备好了,但看着坊主这么难过,又没开口。 权王这会儿回过味来了:“你要走?”他问的是纪夏秋,语气很震惊:“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陌以同我一道走。”纪夏秋说着,轻轻放开柳蔚,又对权王道:“你是长辈,这两个孩子,你多照顾。” 权王看了眼容棱,又看了眼柳蔚,心里不觉得这两人有需要他照顾的时候,但他还是拉了纪夏秋到一边,追问:“你要带着陌以回定州?好好的回去做什么,你都找回女儿了,将来不同她一起过?” 纪夏秋稍稍挣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有些事要料理。”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权王以前就派人盯着纪夏秋,哪里会不知道,她虽开了一间八秀坊,但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却都在丰州。 陌以在丰州养病,母亲心疼儿子,多数时候都围着儿子转,但现在儿子就在身边,女儿也在身边,做母亲的,还回定州做什么? 纪夏秋不好解释,更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当知晓了皇后的打算后,时机一到,她要为柳桓报仇! 倘若她这么说了,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柳蔚,第二个就是容煌。 皇后与她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铸成,以前没有找到女儿,儿子身子又不好,她一忍再忍,龟缩苟延,在黑暗里东躲西藏! 但现在,皇后已经找上门了! 儿子女儿也都大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又还有什么理由,不为当年之事讨一个公道? 柳桓之死,是她一生的心结,这个结,她要自己打开,亲手打开,任何人的帮忙,都没用! 没有说太多,纪夏秋又叮嘱了权王两句后,拿着那一包裹的药,朝驿馆外走去。 权王还想说什么,追到门口,不依不饶。 此时,柳陌以也坐着马车过来了,他是今日早晨才从牢里被放出来的,他的罚写还没写完,但来接他的人说,不用写了,催着他洗漱完毕后,就把他往马车上推。 下了马车,柳陌以还有点懵。 第1049章 被容棱刺瞎了双眼 眼睛看着驿馆门口,另一辆马车旁的母亲与权王,再看向步到门口的姐姐同三王爷,柳陌以下意识的就走到姐姐面前,老老实实把自己抄了三天的《戒书》一一奉上。 柳蔚接过那摞纸,没有检查,只伸手,摸摸弟弟的头。 柳陌以感到莫名其妙,狐疑的问道:“兄长,怎么了吗?”说着又看向他母亲:“母亲这是……” “陌以,上车。”纪夏秋唤了一声。 柳蔚拍拍柳陌以的肩:“多照顾母亲,莫让母亲操劳,母亲身子不好,你知道的。” 柳陌以诺诺的应下,这会儿才知道,母亲是要带他离开。 可刚与姐姐重逢,他舍不得。 柳蔚心里挺高兴的,自己罚了弟弟,还以为弟弟会记恨,就算不记恨,多少也会有点怕自己,可弟弟满脸的表情不是假的,他真舍不得自己,柳蔚一下子觉得值了。 抽抽鼻子,柳蔚过去就把柳陌以抱住,又薅毛,又拍肩,恋恋不舍的叮嘱:“你的药也要按时吃,你从小身子骨就差,这回的伤好了后,后面跟着吃的就是调理内息的药,得把你不健全的脾肺都养好,药都交代给红姑娘了,吃完了就按照我给的方子继续抓,这套调息的方子没有疗程,可以一直吃,等到下回见面,我再给你换更好的,你现在是虚不受补,太益气的东西,你吃了会充血……” 喋喋不休的念叨了好多,等她终于放开柳陌以时,看那边纪夏秋的眼圈都是红的。 柳蔚鼻尖也跟着红了,走过去,又抱住了母亲。 纪夏秋连忙回抱女儿,嘴里喊着:“蔚儿,蔚儿……” …… 目送纪夏秋的马车缓缓离去,柳蔚心里酸楚,她抹了抹眼睛,还真摸出了泪,顿时有些窘迫,把脸埋在容棱怀里。 容棱搂着她,一直给她拍背安抚。 权王心情复杂的转过头时,就被容棱脸上的轻柔温和刺瞎了双眼,他狠狠的吐了口气,抬脚就进了驿馆。 不知廉耻! 明面上还是两个男子,断袖断的打算全国皆知? 柳蔚和容棱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才进去,进去时,柳蔚状态已经调整好了,容棱带着她,两人坐到权王对面。 权王瞄了一眼他们十指紧扣的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又把那养蛇人的事说了一遍。 柳蔚听了,道:“木家三兄弟的遗体确定了,身上有蛇咬过的伤口,也判断了,是属于致命伤,伤口处经过我的检测,证实的确含有畏蛇毒,但又不完全属于。那蛇是变异品种,到底变异成了什么样子,还不能光从那已经过去多天的伤口上得出结论,你说的客栈,我们得去看看,了解了那蛇的习性,才好得出确切结果。” 权王点头,想了想,又提起另一件事:“付鸿晤那边,有点问题。” 柳蔚问:“什么问题?” “付鸿晤这几日行踪有些复杂。” 付鸿晤是地方官,平日处理事务大多在青州特建的布政司衙门,按照以前的作风来看,付鸿晤除了偶尔下衙后会去外室青楼那边坐坐,大多时候,是按时回家的。 但这几日,他每日都会定点去南城门的一个茶楼。 布政司衙门在中城区,但因为路线问题,往南城门走,是没有直通线路的。 中城区到北城门和东城门所需的时间,也就半个多时辰,但到南城门,却需要一个半时辰。 这条路实在是太远了,但付鸿晤却每日乐此不疲前往。 权王的人跟着去那茶楼看过,里面没什么特别,而付鸿晤每日前去,也不是与谁见面,他只是在二楼坐坐,手里会捏着一本书,闲暇的翻阅一番,坐上半个时辰便离开。 那茶楼的茶特殊?并不。 茶类不少,但品质却只能算中上,付家这样的青州高门,是看不上那些茶质的。 那他为何每日前往? 权王对这方面的猜测是,等人。 “或许等的就是那养蛇人,先前不是提过,付鸿晤的手下,去过青州码头?” 容棱思忖一下,倒不这么看:“皇叔的人,全数跟踪付鸿晤?” 权王道:“这几日付鸿晤行踪古怪,本王的确差了不少人前后跟他,茶楼上下的查探也花了些人力。” “那权王怕是就错了。”柳蔚摇了摇头,顺着容棱的话说:“声东击西,付鸿晤将王爷的目光引到距离较远的南城门,那说明这段时间里,布政司衙门或是付府,有秘事在进行。” “没有。”权王弄权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些一眼就能看透的伎俩:“付家一直有另一批人蹲守,至于布政司衙门,里头也已安插本王眼线。” 柳蔚道:“蹲守的人或许已被发现,眼线,说不定也露了马脚,离付鸿晤那么近,这种老狐狸,会发现不了?” 权王皱了皱眉,表情不定起来。 “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柳蔚站起身,朝外头走:“这会儿时辰还早,先去上元客栈看看。” …… 三人抵达上元客栈时,掌柜的正好也在。 掌柜的亲自领着人上楼,指着天字二号房说:“就是这儿。” 柳蔚问道:“掌柜可还记得那位客人的衣着打扮,样貌特征?” 这个问题,权王的人显然也问过了,掌柜回答得很快:“那客人是个青年男子,容貌大略,二十五六岁左右,面上无须,身上穿的,不太像中原服饰……倒是有些像偏远民族的衣裳。” “掌柜还认得偏远民族的衣裳样式?”柳蔚说这句话时,转过头去。 掌柜则很紧张的解释:“大人可莫要误会,咱们青州是港口大城,两江就在边上,不管是南方的游商,还是北方的脚商,咱们这儿常年都多,人多了,自然什么样的都见过。” 柳蔚点头,进了那天字二号房。 房内很整洁。 掌柜的说:“不知道这屋上一位客人是衙门要找的人,客人退房后,下仆就给洒扫了,也不知有没有什么要紧?” “不要紧。”柳蔚转头,对掌柜说:“我们可否单独看看?” “自是可以,自是可以。”掌柜连嘴说着,退出房间。 第1050章 柳蔚容棱亲自过来,总不会一无所获 掌柜一走,权王就拉着柳蔚到墙角,指着角落一点明显的痕迹道:“这,可是上次船舱发现的蛇类粪便?” 正是因为这个,权王才笃定养蛇人定在这里住过。 柳蔚却挥开权王的手,环视屋内一圈,压低了声音道:“这间房,至少一个月无人住过了。” 权王一愣,容棱也皱起眉。 柳蔚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摸桌面,纤尘不染,再看杯子,也干干净净,可桌子的绸布垫子上,却有明显灰尘。 窗台边有水渍,水渍在底部。 推开窗户,窗台上有明显的干湿分界,柳蔚指着那个分界说:“这窗户至少一个月没开过。” 柳蔚又走到床榻前,盯着那被褥看了一会儿。 权王上前,掀开被褥一角摸了摸:“是新换的被子。” “但没人睡过。”柳蔚说着,用脚推开塌边的脚蹬:“客栈都备有屐鞋,用于客人夜间起夜所用,床被是换过,脚蹬也擦过,但放在脚蹬底下的屐鞋,却已经起了灰。” 权王仍旧皱眉,说:“或许那养蛇人并不起夜?” “这不是起夜不起夜的问题。”柳蔚道:“客栈小二要拿赏钱,将客人送进房,铺床时,便会自觉将屐鞋从脚蹬底下拿出来,给客人摆好,小二若发现屐鞋蒙灰,又怎会不给客人换双干净的?” 权王却不明白:“那么,那蛇的粪便也是故意放在那儿的?掌柜撒谎,为何?” “还能为何,这里可是青州。” 这青州城能一手遮天的,还能有谁! “南城门。”容棱突然说了一句。 闻言,柳蔚点头:“西城门是个套儿,南城门才有东西。”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容棱陪在她身边。 权王又打量了房间一圈儿,才不甘不愿的跟上。 下了楼,柳蔚很和煦,对掌柜的道:“的确发现了些东西,叨扰掌柜的生意了。” 掌柜的笑呵呵的:“能帮着大人们,便是小的的福气,三位可还有什么要看要问的,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蔚想了下,问:“可否借掌柜的白纸一张?” 掌柜的赶紧拿了一摞宣纸过来,给铺好,还备了笔墨。 “有炭条吗?” 掌柜的不太明白:“炭……条?” “就是炉子里用剩的炭块儿。” 掌柜的虽然不知这位要做什么,但还是吩咐小二去后厨拿了一些。 柳蔚挑了一块不大的炭,在宣纸上试了试手,问:“掌柜的可能详细说说那人的五官特征,比如,那人的眼睛是大是小,眼尾是上挑还是下垂,眼头是向下还是平行……” 柳蔚按照自己的说法,一步一步引导,掌柜的一开始还能结结巴巴的回答上来,后面就只剩满头大汗,眼看着这位清隽的大人用炭块儿在宣纸上竟真的按照他的所述,画出了一个宛若真人的人形,他彻底胆寒了,捏着袖子,整个人都在打颤。 柳蔚像没看出掌柜的不妥,越问越细致,等到一幅肖像画完,掌柜的已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就是他?”柳蔚将宣纸抖了抖,把多余的炭粉抖掉,问。 掌柜的咬紧牙关,连连点头。 “好,多谢了,告辞!”柳蔚说着,将宣纸叠好,往外头走。 等走远后,权王问她:“你明知掌柜在说谎,还画这画像做什么?” 柳蔚道:“掌柜能迷惑我们,我们便不能迷惑他了?王爷派人盯着吧,这掌柜的被吓了一大跳,又担心画像的问题,指定是要同他主子交代的,到时候便看看,让他故布疑阵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付鸿晤。” 因为想快些知道结果,柳蔚索性在隔壁街的茶楼坐着等。 容棱中途出去过几次,像是与他的暗卫交代什么,柳蔚没去听,但也能猜到,多半还是与付家有关。 等了一个时辰,权王也带着星义过来。 星义禀报,说那掌柜的,后来去了布政司衙门。 …… 傍晚时分,柳蔚与容棱来到南城门附近这间茶楼。 为避免被付鸿晤发现,他们选的一楼靠楼梯的位置,那个位置有遮蔽效果,从大门进来,视线正好会被宽大楼梯挡住,看不到楼梯后面的桌椅。 小二来问了茶,柳蔚随口点了两样,看了看天色,测算付鸿晤抵达还需要多久。 “附近的人都安排好了?”柳蔚问容棱。 既然已经确定西城门的客栈是幌子,那付鸿晤每日到南城门来,便的确有些可疑。 前几日权王无功而返,今日柳蔚容棱亲自带人过来,总不会还一无所获。 “好了。”容棱说着,又问小二拿了几样点心,让柳蔚多吃些。 柳蔚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边吃边盯着大门的位置。 此刻已经辰时了,上晚话的说书先生都来了,正在一楼立堂上整理自己的东西。 外头天灰蒙蒙的,天地间,仿佛随时都要陷入黑暗一般。 说书先生把东西张罗好时,许多在家用过晚膳的大人,也牵着小孩前来茶楼门口添坐。 古时晚间娱乐少,正经人家的老百姓大多用了晚膳没事做,便会来附近的茶楼听说书,听上一个时辰,回家正好休息,时辰卡算得刚刚好。 “上回书说到,那西厢的王家小姐,并不知晓自个儿的相公成了当朝驸马,满心的还候着相公高中回乡,甚至托人送往京都的信里,都没提过自个儿已有身孕的消息,惟怕反倒害相公分心担忧……” 说书先生的音量不大,但周遭人却安静,柳蔚本不愿倾听,却入了耳朵,她偏首看去,正好看到说书先生将惊堂木往前桌上一磕,对着前方一指。 “又说那京里的曹秀才,自谢师宴下来,便由恩师指点,在翰林院谋了个一官半职,又因公主的一见倾心,时时借进宫之便,与公主互通书信,那满嘴的油腔滑调,将养在深宫,从未见识人世险恶的公主,逗得甚是开怀,更是对那曹秀才一心一意,非君不嫁……” “来了。” 柳蔚正听到这段,身畔容棱的声音响起。 她偏了偏眸,果然瞧见大门外,付鸿晤在一个年轻小厮的伴伺下,进了茶楼,直上二楼。 第1051章 窥破!怎么个闹鬼法? 从柳蔚的角度,能看到付鸿晤跟小二说了两句话,像是点了一种茶,一种糕点之类的。 小二应了声,便退下,付鸿晤转而从小厮那儿拿来一本书,对着窗外,翻阅起来。 对着窗户坐,那便有可能,街上有人与他互通信息。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容棱对她点点头,显然早有准备。 说书先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主不知曹秀才有妻,只当他是谦谦君子,爱慕之至,更是亲自求到皇上那儿,挑明了说,要在今月十六前,就嫁给曹秀才,皇上疼爱公主,又觉着那曹秀才也算一表人才,心有鸿鹄,就允了,这下可热闹了,公主大婚,要准备的事儿可多了,上千匹的丝绸,上万只的牛羊,什么,看官您问牛羊拿来做什么?那能做什么?还能是吃吗?自然是祭奠用的,圣祖在上,皇家有喜,那可是普天同庆,天下大赦的好事儿,不说本家祖师,道家祖爷,佛家圣仙,光是城隍庙里的普通神明,那也得是金冠加身,礼祭丰厚……” “金冠加身,礼祭丰厚?”柳蔚听着这最后八个字,猛地一抬头。 容棱也反应过来。 而二楼,此时付鸿晤还在专心致志的看他的书,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像是真的在这喧嚣环境,能看得多入迷似的。 柳蔚拉住容棱的袖子。 容棱回道:“说书的。” 柳蔚点头,音色有些冷:“城隍神里的不是真神,是各代名臣英雄的化身,既非真仙,哪里有金冠加身的资格,这分明是个暗示,暗示本月十六时,城隍庙内,有人要找付大老爷要东西,至于要什么,逃不开的就是金子,其次那个礼是什么礼,就得再听听。” 没有想到,权王守了几日的接头人,原来就近在眼前。 不过,这付鸿晤也够机灵的,故意对着窗口坐,让人以为他要等的人会从窗外过,给他传递信息。 却不想,声东击西,将真正传达信息者遮掩得干干净净。 柳蔚容棱继续听那说书先生讲话:“王家小姐在家等啊等,等啊等,等不到相公的回信,却等到同乡的急报,说那曹秀才已经成了驸马,不日就要与公主完婚,王家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急之下,竟生了场大病,躺在床上再是起不来,期间那远出经商的表哥回来一趟,给她带来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什么好吃好用的,尽管熬制,将她那病恹恹的身子,活生生给栽培了上来……” “人参灵芝。”柳蔚说着,又看了二楼一眼。 果然看到,那本还镇定的付鸿晤,突然将手里的书搁了一下,抬手去端前面的茶杯。 下头的说书先生又说:“这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可是稀罕之物,王家小姐的表哥,可是倾家荡产的要给他表妹治病,王家小姐好了时,肚子也彻底大了,临产之际,唯恐让表哥三番破费,无以为报,她是再不肯吃那金贵东西,可偏偏肚里的孩子不等人,稳婆说了,不吃那养气益血的上佳之物,怕是孩子生了一半就得难产,没办法,身子骨太差了,根本吃不下产子之苦……” 说书先生讲到这儿,付鸿晤又把书拿了起来,像刚才一样,有条不紊的翻看起来。 这是同意了?要将灵芝人参给对方送去? 这场书说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歇了一阵后,那说书先生也换人了,故事也换成了另一个。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容棱对她点点头,示意已经有人跟上了,不会让那说书先生跑远。 同时,在换了个人后,二楼的付鸿晤也将书收了,带着小厮,慢条斯理的出茶楼。 付鸿晤直接回了付府,那说书先生,则去了附近一个不小的三进院子。 高墙厚院,前门后门都有两三个门童看守,甚至院口还养了狗。 “看来就在里面了。”柳蔚站在街外,对身边的容棱道。 容棱“嗯”了声,仔细的盯着院门上下打量。 “回去等消息吧。” …… 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了,这别院毕竟这么大的产物,多的不好查,在衙门里建了数据的资料,总能立刻看到。 柳蔚盯着房契最下头那户主的名字,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寻红,不就是那一点红的老板娘?” 容棱把房契拿过来,看了一眼后,又在另一叠文书里翻找。 不一会儿,翻到了另外两张房契,还有一张田契,主人的名字,都是寻红。 “三处房子都要查,还有这块田地,也有问题。” …… 这次的消息收到的晚了些,第二日晌午,才有消息。 是容棱的暗卫来报的,说已经找到了所谓的养蛇人,就在寻红的另一处房子里。 而那房子在城郊,附近就是寻红那块田产,最近一阵儿,在那田里做工的农工们,因为庄子里有脏东西,正在吵嚷着要涨钱的事。 “脏东西?” 暗卫说:“据说闹鬼。” 柳蔚疑惑:“怎么个闹鬼法?” 暗卫说:“有农工半夜见着有人在田里走,近了去看,又没有人,只有地里,有个人身那么大的坑洞,洞很深,却分明白日没有,夜里就有。” 坑洞吗? 柳蔚摸了摸下巴,转而又看着容棱。 容棱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冷酷的道:“不行!” 柳蔚皱眉:“不去查探,怎知到底何事,或许那坑洞就是秘密,人身子那么大的洞,里面肯定藏了什么。” “不行。”容棱还是那句话,同时不放心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柳蔚拉住他的袖子:“你和我一起去,这样可成?” 容棱不愿柳蔚涉险,若是真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那可是巫族人,巫族人手段诡谲莫测。 以前容棱就遇到过,他的好几个属下,被巫人在脑子里种了蛊虫,当时若非柳蔚将人开脑取虫,怕是不知又死了多少人了。 柳蔚一直缠着容棱,一再保证自己会小心行事,不会冲动,最后容棱还是同意了。 但容棱不止找司马西调动了三十几名衙役,还将自己的所有暗卫召回,要求他们若是遇到险事,必先护住柳蔚。 柳蔚看容棱这么谨慎小心,又有点过意不去,觉得不然还是让别人去吧? 可换句话说,别人去,她也不放心,毕竟若那巫人真的那么厉害,她都躲不过,其他人又如何能躲过? 最后还是决定她自己去,但从上马车,到抵达城郊这一整路,柳蔚都能感觉到容棱的严肃。 容棱是真的谨慎,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像个冷面煞神。 第1052章 巨蟒近了,柳蔚手心开始发汗 柳蔚乍一看到容棱表情上的戾气这么重,总算是给想起来了,以前,这位容都尉,可是个一抬眼就能把十多个小孩吓得痛哭流涕的大人物! 因为出门之前算了时间,所以到目的地时,天才刚蒙蒙黑。 柳蔚先去看了那所谓的坑洞,发现那坑洞的确大,但形状很奇怪,是个桶形。 “这样的洞,挖起来挺费劲的吧。”柳蔚嘀咕一句,接着便围着圆洞转了好几圈。 突然,里面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容棱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一抓,抓到一只黝黑肥大的田鼠。 “别扔,我看看!”见容棱随手要把田鼠丢掉,柳蔚忙拦住,走过去看。 这只田鼠比普通的田鼠个头大,脑袋也更大,柳蔚看了两眼,捉住田鼠的脖子,将其嘴掰开。 里面,红色的汁液卡在鼠齿上。 柳蔚手上沾了点,把田鼠放了,用手捻了捻:“血。” 如果是普通的血,她不会特意说。 容棱明白了,问道:“人血?” 柳蔚点头,拿了张帕子一边擦手,一边继续盯着洞口看:“田鼠什么都吃,谷物,死鸡,吃人肉的当然也有,死人埋进土里,若是附近有田鼠窝,那这尸体肯定保不住了,过不了一个月,就得被吃空。” 容棱道:“农田需要翻土,埋尸于此?” “若是有人故意将人尸埋在里面,喂养田鼠呢?” 容棱看向她。 柳蔚道:“蛇鼠天敌,普通的田鼠个头小,肉瘦,不好吃,养肥了,才好吃嘛。” 容棱一时没做声。 柳蔚又指了指洞口:“你看这洞像什么?” “像……”容棱刚说了一个字,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这是个蛇洞。”柳蔚说着,眼神同样冰冷:“难怪那养蛇人要住在郊外,蛇都长得这么大了,放在城里,岂非要乱了套?” “确定是那条蛇?”哪怕是变异的蛇种,不过这么几天,会长成……这么大? “肯定是喂了什么好东西。”柳蔚掰着手算:“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这些东西养下去,养的哪里是蛇,分明是个怪物!” 容棱眼神更冷了。 柳蔚说:“我需要帮手。” …… 柳蔚容棱没在田里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若这蛇洞底下真放了几具尸体,养了几窝田鼠,那夜里,大蛇必然要来觅食,到时,得先看看那蛇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因为蛇不是人,那么大的巨蟒,危险程度更是不可估量,所以容棱亲自安排,将三十来个衙役,十五个暗卫,分别安置在合适的位置。 对于行军打仗惯了的男人而言,布置兵线,是他的强项。 而在容棱忙碌的预测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时,柳蔚则借了一户民居,抓着刚刚被运来的纪冰,鼓捣起一道儿被送来的各种药材。 “我们时间有限,这边是雄黄,这边是酒精,前面是硝石和砒霜,你看着用就是。” 纪冰已经要睡了,刚上去床,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五个彪形大汉绑住。 十六叔见到,险些要跟人打起来,姗姗来迟的府尹司马大人忙解释,说是柳大人要见他。 一开始不知道什么事儿,等到被丢上马车,颠巴颠巴的被运出了城,纪冰才慎重起来。 而现在,看到满桌子的危险物品,纪冰终于抬了抬眼皮,盯着这位据说是他表叔的男人。 “你说这儿有蛇祸?” “对。”柳蔚回了声,同时将雄黄调配到硝石那边。 纪冰环视一下四周,眉头皱紧:“这里没有蛇祸,我与蛇虫鼠蚁最亲,又修习五感之术,我察觉得到,这附近方圆三十里内,不但没有蛇患,甚至一条蛇都没有。” 柳蔚看了他一眼,哼笑:“田里没有蛇?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纪冰一愣,再想也是,这里已经是郊地,附近有农田,远处有树林,这种地方,若是冬天没蛇还说得过去,这都开春了,正是蛇鼠复苏之时,附近怎会一条蛇都没有? “这……”他喃喃一声,咬了咬唇。 柳蔚说:“这附近有人圈养了条巨蟒,其他蛇惧怕过于凶猛的同类,早早的躲了。” “巨蟒?”纪冰愣住:“圈养?” 柳蔚把一包雄黄推到他面前:“今夜就要抓那条蟒,或许还要抓那养蟒之人,你再不加快动作,外头的衙役侍卫,怕是没人活的过天亮。” 纪冰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看着满桌子的药物,他说:“我只会制毒药。” “就是让你制毒。”柳蔚说:“灭蛇的毒。” 月色慢慢洒下。 柳蔚与纪冰在房间忙活着做了五十多个硝石弹,弹药里装满了避蛇之物,佩戴在身上,可以驱蛇之外,危急关头,点燃硝石,砸向大蟒,也是个重型武器。 把硝石弹全部分发下去,柳蔚便把纪冰交给了附近农户的妇人。 纪冰不乐意:“我可以帮忙!” “你帮得够多了。”柳蔚说着,摸了摸他的头:“剩下的就交给大人,好好呆着就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容棱陪在柳蔚身边,两人一直盯着天色,直到子时一到,周遭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是蛇?”容棱问。 柳蔚摇头,适应了夜视的眼睛,看着自己脚下:“是鼠。” 如柳蔚所言,四面八方的田鼠,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叽叽喳喳的往外跑,密密麻麻的鼠影,穿过藏在暗处的众人脚踝,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柳蔚朝那个方向看去,又等了足足两刻钟,听见了爬行类动物蠕动的声音。 “来了。” 鼻尖嗅到一股腥气,柳蔚知道那巨蟒近了,她手心开始发汗。 容棱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带了带,柳蔚看着他的肩膀,说:“个头越大,越不灵活,别怕。” 容棱揉了揉她微微颤动的手指,揭穿她的强撑:“是你在怕。” 柳蔚却摇头,眼睛晶晶亮的期待道:“我是兴奋!!” 容棱:“……” “你知道蛇的药用价值有多高吗?蛇胆,蛇皮,蛇蜕,蛇鞭,蛇肉!我早就想吃蛇羹了!我们等大蟒吃光了田鼠再抓它,它越肥,肉越香,明天我给你做蟒蛇煲,配鸡丝、笋丝、肉丝、冬菇,好吃得不得了!” 容棱:“……” 第1053章 巨蟒盛怒的扬起头颅 柳蔚眼睛平视前方,放低音量:“来了。” 前方黑洞洞的树影草丛中,由远而近传来哗啦的声响,那声响就像什么东西穿过田梯草梗。 声音越来越大,一股古怪的腥臭味,也越来越近。 容棱却将柳蔚拉到一边,让她置身安全之地,而他,则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潜伏去蛇洞之前,等着那蛇,自投罗网。 “小心。”拽着容棱的衣角,柳蔚说了一声。 容棱捏捏她的指尖,无声应着。 蛇的嗅觉非常敏锐。 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雄黄,柳蔚花了不少功夫,才用草田味,把那雄黄味儿给盖住,但若是蛇离得太近,还是会闻到,所以在它彻底靠近之前,需要将它一举拿下。 容棱是那个打前锋之人,在测算好距离后,柳蔚就看到他黑色的背影,如一道疾风,快速掠出,手里攥着他的剑,无声的将剑尖刺入蟒蛇的大头!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吓坏了爬行中的大蟒,它反应过来时,嘴张得奇大无比,头颅对着容棱,后尾狠狠向上一甩,尾根正中容棱胸膛! 柳蔚看得心头一紧。 而训练有素的暗卫们,已经一拥而上,手里拿着各种剑,以同样的姿势刺入柳蔚教过的,大蟒蛇的所有部位。 打蛇打七寸,但并不代表那七寸有那么好抓,尤其是在黑漆漆的夜晚。 柳蔚安排的是先固定蛇身,而七寸那儿,也不是用剑,是用硝石弹,一炸,任凭它皮糙肉厚,也一定能炸开。 但真正欺身压制上去时,所有人才发现,那蛇,竟然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就连柳蔚也吃了一惊! 一开始,柳蔚是按照蛇洞的大小,估算的大蟒的粗细。 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是刚刚觅食结束,它比那坑洞还要肥整整半圈,那长度,更是不用说了,就好像五个成年男子拼在一起那么长,当真是随意一动,都能将三四个人,连人带剑的掀飞! “大家小心,用弹药!” 柳蔚这一喊,五六个本被蛇尾拍得奄奄一息的衙役,忙手忙脚乱的丢出怀里的硝石弹,天黑视暗,他们估算着位置扔,两个人扔空了,四个人砸到了蛇,但并不是他们预先设定好的关键部位。 只见四道闪光霹雳啪嗒的出现,在蟒蛇粗糙的表皮上燃起红光。 大蛇吃了痛,顾不得头上那屹立不倒的剑,整条蛇乱动,左右摇摆,竟在蹭着草梗时,将身上的火蹭掉了。 衙役们都吓坏了,手里拿剑的,软了手,被蛇拍远的,索性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这蛇皮比他们预想的粗,且已经有许多人浪费了硝石弹,这蛇,他们今晚是拿不下了。 而如何能从蛇口脱困,才是当务之急。 柳蔚眼睛厉了起来,衙役们人心不稳很正常,都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但暗卫们也表现得那般吃力,这让柳蔚的心也跟着紧绷起来。 这蛇已经被他们打出了火气,现在撤手,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要剩下的人手上的剑脱离蛇身,这蛇就能当即腾起来,把所有人掀飞,运气不好的,直接就会被摔死,运气好的半晕,却也说不准会被这蛇一口吞下。 不错,这蛇的嘴,张开就是能吞下一个活人那么粗大。 “还真是成精了!”柳蔚咬牙说着。 有衙役哆哆嗦嗦的问:“柳大人,咱们怎么办,要不赶紧逃命吧,这蛇根本抓不住……” “是啊,先走吧,这蛇太大了,我们人太少了。” “柳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弟弟征兵离家,生死未卜,家里就靠我一个人了啊……” 衙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柳蔚脑瓜仁儿疼,她呵斥一声:“别喊了!”又看向容棱:“你们还能撑多久?” 现在的状态是,容棱与暗卫们分别用剑,蕴着内力,镇住了大蟒的全身各个部位,将它勉强控制住,但他们不能脱手,也不能按照原定计划拿出硝石弹替补,因为就在他们松懈的那一瞬间,蛇就可能会立即脱困,一旦脱困,所有人保不准都要丧命。 容棱的声音沉到了极致:“半刻钟。” “足够了!”柳蔚说着,快速往回去,去向之前制药的那个农家,而她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衙役们的惊叫。 柳蔚回头一看,就见根本等不到半刻中,压住蛇中部位的一名暗卫,狠狠的吐了口血,手上剑失了内力,被成精的大蟒一下弹飞。 少了一个人的控制,大蟒能活动一点部位,它盛怒的扬起头颅,那边头上插着一把剑,剑上还带着一个人。 蛇信扑哧扑哧的往外吐,柳蔚看着容棱就这么半个身子挂在大蟒的牙齿前,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抓紧时间往回去,推开农舍,都来不及翻找,就将桌上的包裹抓起来,边往回去,边翻着包裹找。 柳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袋雄黄粉,把开口抖开,她冲过去就一跃而起,顺着大蟒大张的嘴,把整袋雄黄扔了进去。 大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尝到味道,整条蛇都开始疯狂盘动,嘴里喉咙不住发出低吼,狂躁得每个人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就连容棱,都需暗压下心口的涌动,努力将内息平衡。 “雄黄粉里我加了砒霜和硝石,让它嘴张开,我进去点火!” 柳蔚这么喊着,容棱狠狠的朝她看去,却只看到她举着火把,被火光映衬着的影影绰绰的侧脸。 “快!”柳蔚催促! 容棱咬紧牙关,手臂一扬,将剑生生扭了一个方向。 这样的剧痛,令大蟒更加躁狂,它吼叫着甩头,容棱牢牢的支撑着剑,却分明感觉内息不定,随时都要功亏一篑! 柳蔚不敢耽误,踏着轻功,拿着火把冲过去。 她是正对蛇嘴冲进去的,为害怕火把被蛇躲开,她需要靠的非常近,因此,所有人就看到,她几乎是半个身子埋进了蛇嘴,生生将那火把塞到包裹上,又因不好退出,只得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 那个位置太危险了,只要蛇一闭嘴,就能将她咬成半截。 “离开!”容棱吼道。 柳蔚也知道要脱离,但火把埋进了雄黄堆,没中硝石那块,没有立刻点燃,她需要挪动位置,把火把换个角度。 第1054章 珍珠喋喋不休的骂了容棱一刻钟 可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无疑是在跟死神拼命,容棱看得眼睛都红了,只有不断扭着剑身,让大蟒吃痛,无法闭嘴。 容棱的内力,也不是无限的,在连续扭转了三次,将内息全用在剑身上,自己都快要被蛇甩出去时,才听到蛇嘴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燃起来了!”柳蔚喊了一句,踩住蛇的下颚,火速逃开。 可她的动作毕竟慢了,那蛇暴怒之下,满嘴的腥气火气,夹着嘶吼,将柳蔚冲的内息一个不稳,猛地失了准头,没有平安撤退,反被那蛇击出了几十尺。 “柳蔚!”容棱猛地大喊,声音里充满恐惧紧张,那本摇摇欲坠的内息,一瞬间仿佛爆炸,迫使他踩住蛇头,将蛇头顶上的剑,压进了它整个头颅里。 蛇身扭动不止,容棱已经顾不上,他后撤一步,脚尖还未落地,就朝柳蔚被甩飞的方向飞去。 柳蔚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就看到熟悉的黑色身影由远而近。 容棱紧张的将她托住,眼眶猩红的在她身上打量。 “我没事。”擦去嘴角一条血迹,她咽了咽血沫说:“有点内伤,不至于太严重。” 方才危难时,她首先护住了肚子,也因此,腹部没事,内力却来不及守住心脉,导致吐了血。 容棱闻言,将她一把抱住,狠狠压在怀中。 柳蔚还在喘气,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拍开他的手,道:“回去看看。” 容棱没放心,一直搂着她,回去后,就看到所有人在容棱撤手时,也将手里的剑插入蛇身,后退撤离。 人现在都安全的站在一边,而那巨型的,宛如妖怪的大蟒,还在原地盘动全身,仰头低吼。 “还没死,厉害了,把剩下的硝石弹都扔过去,对准七寸。” 柳蔚吩咐完,所有人都扔出硝石弹,蛇被又攻击一波,却因皮糙肉厚,愣是顽强的抗住了。 它知道大势已去,只好盘缩着身子,带着全身的被炸破的血皮与剑,往回迅速的爬走。 都到这步了,不能让它走,可他们手上已没有武器,且所有人都带了伤,柳蔚知道不该追了,但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鹰鸣:“咕咕咕咕……” 柳蔚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就见咕咕张开着翅膀,笔直的滑落下来,坚硬的鹰爪扣住那快速滑动的蛇身,片刻,爪尖埋入蛇身,趁着那蛇还未反应过来,快速抠挖出蛇胆! 蛇鹰天敌,准确无误的挖蛇胆,更是鹰类的一大特长! 通常老鹰在天上觅食时,遇到蛇的起手攻击,就是挖人家蛇胆,然后扣住那伤口,把蛇直接抓回去,咬断了脖子开吃。 这蛇太大了,根本不是蛇,是蟒,而且皮肉厚得连炸弹都只能炸破它一层皮,更遑论那些剑是容棱与所有暗卫,用内力方能刺进去的。 咕咕却一伸手就把人家蛇胆挖出来了,柳蔚不觉愣住。 正在此时,伴随着“桀”的一声,珍珠漆黑的身子也飘了过来,它没有奔向柳蔚,而是站到那蛇头上,低头一啄,在蛇头顶啄出一个血窟窿。 那个要容棱带着七成内力刺入,才能勉强刺出一个窟窿的蛇脑袋,就这么让珍珠啄破了。 珍珠还有点意犹未尽,啄着就不撒嘴,把人家都快啄成马蜂窝了。 咕咕就攀住蛇的七寸,把蛇胆挖了不说,因为蛇太大了,它抓不起来,就用指甲扣住人家流血的地方,扣住就不松手,弄得整条蛇就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原地扑腾,就是动不了。 咕咕有这样大的力道柳蔚不稀奇,也有雄鹰对抗蟒蛇的事情发生,一只成年的老鹰,在身体各个部位都发育成熟后,加上能飞,的确有能出其不意,将一头大蟒制服的本领。 可珍珠算什么?它的嘴,怎么可能这么厉,这么尖? 柳蔚与容棱,带着成群的暗卫衙役,傻傻的看着两只鸟,把被他们弄得遍体鳞伤的大蟒,当玩具那么玩,一个弄脑袋,一个弄身子,把人家欺负得千疮百孔的,还尤不过瘾,他们心情都挺复杂的…… 最后,还是柳蔚站出来,喊了一声:“珍珠,咕咕!” 两只鸟同时抬头望过来,珍珠愣了一下,又在大蟒的身上啄出一个血洞,然后跳到咕咕脑袋顶,把人嘴里的蛇胆叼过来,扑腾着翅膀,飞到柳蔚怀里,把血糊糊的蛇胆放她手心。 柳蔚看着那蛇胆,又看看容棱。 容棱拿了块布把蛇胆包住,又给柳蔚擦了擦手,柳蔚则单手搂着珍珠,去看它的嘴。 珍珠对她叫:“桀桀桀桀桀……” 柳蔚听了皱眉,说:“你杀不死它,不用为我报仇。” 珍珠不服气:“桀桀桀……” 柳蔚说:“只是摔了一下,没事。” 珍珠心疼的用脑袋去蹭她的手腕,又跳到她肩膀上,去蹭她脖子。 容棱把黑鸟单手拎着拿走,说:“太脏了,不要蹭。” 珍珠睁着一双黑眼珠的看他,看了一会儿,去啄他的手背。 但这力道,显然与方才的力道截然不同,这就跟挠痒痒似的,虽然容棱手背也红了,可到底没出血。 柳蔚忙把珍珠托过来抱住,去看容棱的手。 容棱反手握住她的手,说自己没事。 珍珠仰着脖子,理直气壮:“桀桀桀桀……” 容棱听不懂,看向柳蔚。 柳蔚咳了一声,说:“它说你没保护好我。” 容棱再看珍珠那一脸所托非人的小黑脸,也知道自己无法狡辩,方才柳蔚被震出去时,天知道他多恐惧,整颗心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后看到柳蔚吐血,知晓她用内力护住了肚子,没护住心脉,以至心脉受震,他恨不得她不要顾肚里的孩子。 那孩子就算他再喜欢,再期待,也抵不上孩子母亲重要。 柳蔚听着珍珠喋喋不休的骂了容棱一刻钟,就跟骂孙子似的,她不敢翻译,只说珍珠担心她,没将原话说出来。 也索性容棱没多问,珍珠也只是自顾自的骂,骂得叽叽喳喳,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就这会儿,那边咕咕叫了声:“咕咕咕。” 珍珠停住了咒骂,又瞪了容棱一眼,才飞出柳蔚怀抱,到蟒蛇那边去。 第1055章 这蛇烤过,珍珠的小弟们都喜欢吃 那条大蟒蛇还没死,甚至,意志力还很顽强,扑腾来扑腾去。 柳蔚走过去,对着要下手的珍珠和咕咕说:“你们杀不死它的,这种变异蛇的构造我们都不清楚,但至少现在清楚的是,受了这么多伤,它还没到丧命的地步,有点可怕。” 这也是在蛇打算逃跑时,柳蔚没有追去的原因。 这蛇大得恐怖又没道理,根本不知道养蛇人怎么培育它的,回去得研究研究再行事。 珍珠听柳蔚这么说,仔细看了看蛇,然后对着咕咕叫:“桀桀桀桀。” 咕咕回它:“咕咕咕。” 珍珠:“桀桀桀桀……” 咕咕:“咕咕咕咕……” 两个就这么大庭广众的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咕咕仰起脖子,对天嘶鸣:“咕——” 珍珠也飞到附近最高的树枝上,同样叫:“桀——” 就在它们大叫的音调刚落下时,四面八方的树影里,都传来微微的响动。 这里是郊外,又比邻森林,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各大树影里,窜出来无数成群结队的鸟儿,大到有秃鹫,小到有麻雀,应有尽有,密密麻麻。 这些鸟儿像是收到什么召唤而来,在所有人,包括柳蔚都忍不住后退数步时,鸟儿们速度的包围了大蟒,对着它开始上下其口。 鸟多就是吵,蛇的嘶声都被压得快听不到了。 柳蔚被容棱护着,站的很远。大家就这么看着成百上千的鸟儿们将这条蛇逐渐分食,是的,杀不死是真的杀不死,那就吃吧,反正活着吃和死了吃,也没啥区别。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半个时辰后,鸟儿们陆陆续续的散了,就剩下最后三只胃口大的秃鹫,还不舍放弃的嘬着蛇皮,把几块蛇皮舔得干干净净。 珍珠过来跟柳蔚说:“桀桀桀桀。” 意思就是,这蛇烤过,身上有焦味儿,它的小弟们都喜欢吃。 柳蔚说:“还有砒霜呢。” 珍珠问:“桀桀?” 柳蔚点头:“嗯,砒霜,一种毒药。” 珍珠僵硬了,估计没想到会有食物中毒的危险。 柳蔚叹了口气,转头吩咐一人:“去把纪冰叫醒,就说让他做解砒霜的药,做成药粉,能融进水里那种,分量不用太多,拳头那么大一包就够了,让它一个时辰内做好。” 那人离开了。 柳蔚看珍珠担心的跟那三只还不撒口的秃鹫叫:“桀桀桀桀桀。” 三只秃鹫听了,有点懵,但还是没再吃了,咂咂嘴,乖乖的站到一边。 柳蔚揉揉珍珠的头:“没事,砒霜用得不多,又都是放在炸弹里的,那蛇硬,光是蛇皮就炸了许久,里面嫩肉应该没事?” 珍珠听完以后,只能忧伤的看着那三只还盯着蛇皮看,又碍于老大命令,不敢偷吃的秃鹫。 …… 纪冰本就没有睡,在被通知后,就赶到之前制作硝石弹的屋子,拿着剩余的药材,制作解药。 一个时辰后,柳蔚找人要来一个大盆水。 撒入剂量差不多的药粉,中和之后,让珍珠叫它的鸟儿朋友们都来喝点。 那三只秃鹫动作最快,咕咚咕咚宛如牛饮,珍珠看不过去,想教育两句,却被柳蔚叫过去。 “我看看你的嘴。”柳蔚掰着珍珠的尖隼,跟容棱说:“你看看,珍珠嘴破了没?” 容棱伸手去摸,珍珠还气他,扭头就一啄,扎人手背上。 柳蔚拍它的头:“不要调皮。” 珍珠委屈的不动了,窝在柳蔚怀里任它掰来掰去。 珍珠的嘴没有破,嘴尖摸着也不太尖,至少不扎人,柳蔚还是不明白,刚才它怎么能将那蛇一啃一个窟窿呢? 她问:“你嘴疼吗?” 珍珠摇头,懒洋洋:“桀。” “一点都不疼吗?” “桀桀。” 柳蔚皱起眉:“那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那蛇的皮厚,你如何刺穿它的?” 珍珠无辜的望着她,理所当然的道:“桀桀桀桀。” 柳蔚:“……” 容棱没听懂,问她:“它说什么?” 柳蔚心情复杂的道:“它说随便一啄就破皮了,那泥鳅个头大,但是皮脆。” 泥鳅吗? 不是蟒蛇吗? 容棱也没说话了,等到那一大盆的水都被鸟儿们喝光了,珍珠老大似的下令:“桀桀桀桀……” 鸟儿们也跟着叽叽喳喳的叫,叫了一会儿,就一哄而散,淅淅沥沥的朝各处飞走。 等都散了,柳蔚又看了眼外面地上。 那地方,方才倒下了一条蟒蛇,现在别说蛇影了,连蛇皮都没剩两块了,只有混合着血水和内脏的一团腥臭,淹没在杂乱无章的草丛地里。 蛇的身上,除了咕咕悄咪咪昧下的那颗蛇胆,其他地方都被分食光了。 柳蔚稍稍遗憾了一下,说好的蛇羹煲,没了,之后回头去看容棱。 容棱这会儿正在跟其他人说话,柳蔚走近了,就听到他在吩咐人包抄那养蛇人居住的别院。 等到他都命令完,有个举手提问。 “怎么?”容棱问。 举手的衙役目光隐晦的看了柳蔚一眼,又看看柳蔚怀里的灾鸟,再看看柳蔚背后站的笔直的老鹰,委屈的揪手指:“三王爷,能问问,这两只鸟是妖怪吗?” 容棱:“……” 柳蔚解释:“家养的,通人性,不是妖怪。” 那个衙役松了口气,其他衙役也跟着松了口气。 制定好突袭计划,容棱便带着人前往,他不让柳蔚再跟去,柳蔚偏要去,巫人手段诡谲,虽说大蟒死了,但难保对方手上还有别的异兽,她不跟,实在不能放心。 容棱拗不过她,只好让她一起,却严令她一会儿不许靠的太近。 赶到那别院时,瞧见别院里面灯火通明,容棱表情严肃的打了个手势,所有人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一一驻守。 衙役们身手不好,只能蹲守“前后侧”三门,守株待兔,容棱与柳蔚,则是亲自带着暗卫们,进入内宅。 踏入内宅的这一瞬,柳蔚便觉得不舒服,这里的蛇味太重了,甚至比刚才那条大蟒身上的味道,更重。 第1056章 他十年内能生活自理算我输 柳蔚抿紧了唇,眼睛四面八方的查探,最后,在容棱正要带着人闯入主室时,出言喝止:“等等!” 所有人停下动作,回头看柳蔚。 柳蔚沉下眸子,从怀里摸出她随身携带的针灸袋,取出三根银针,指尖一捻,朝着左边一簇树丛飞去。 树影晃动一下,只听“啪嗒”几声—— 众人瞧去,就看到地上,落着三条拇指粗细,手臂长短的小蛇。 “点火。”柳蔚说。 容棱吩咐人照办,有衙役却压低了声音说:“柳大人,点了火把,就被发现了。” 柳蔚声音很冷:“这院子前前后后,至少住了上千条蛇,且都是毒蛇,不点火,找死吗?” 衙役一听上千条,头皮都给麻炸了,赶紧手忙脚乱的点火把。 等人手一根火把后,柳蔚看了眼容棱。 容棱领悟,带着人直接冲进内室,果然,内室里空无一人,满地却都是密密麻麻的细蛇。 衙役们赶紧用火逼着蛇群不敢靠近,自己则步步后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院子中央。 别院里被留了无数蛇,但却没有养蛇人,甚至可以说,这里根本没有人类住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容棱问柳蔚。 柳蔚也不明白,说:“今晚先到这儿吧,我们安全撤离,明日开始,你派人在外头蹲守,现在,只能等那养蛇人自己出现了。” 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哪怕不甘心,也只好认了。 一晚上的努力成果,也只是攻破了那条大蟒,以及找到了养蛇人的实验室,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音讯全无。 柳蔚有点奄奄的,回驿馆睡下后,心里还在想这件事。 容棱去了厨房回来,给她端了一碗鸡汤,这是他白日就吩咐下仆煨的。 柳蔚坐起来喝汤,就看容棱拿出一封信,正在打开。 “这是什么?”她问。 容棱道:“岳单笙的回信。” 听到岳单笙三个字,柳蔚眼睛亮了一下,凑过去也要看。 信上没有太多字,容棱扫了一眼,就递给了柳蔚,让她坐好了看。 柳蔚拿着信,又喝了口汤,看到信上突然冒出的一行字,她“噗”的一下,把汤给喷了出来。 容棱皱着眉,拿帕子给她擦,轻责:“怎么喝个汤都不好好喝。” 柳蔚把信递到他眼皮底下:“你看这里!这行字,你看到没有!” 容棱瞟了一眼,表情清淡:“嗯。” 柳蔚却瞪大了眼睛:“岳单笙!把钟自羽杀了?我记得他们不是认识吗?” “认识又如何?”容棱看着柳蔚,眼神有点深:“你还舍不得了?” “说什么呢。”柳蔚咂咂嘴:“你跟我酸什么?” 容棱冷哼:“一个该死之人,不知是谁,在京都非要放他一马。” 柳蔚想到了那件事,有些讪讪:“那会儿我不是觉得,让他生不如死,比直接死了更过瘾吗?我跟你说,就我伤他那样,他十年内能生活自理算我输!” 容棱没做声。 柳蔚却看着信,还是不明白:“岳单笙说,地图的另一半,他在钟自羽身上找到了,可那地图,怎会在钟自羽身上?” “我怎知。”容棱不阴不阳的回道。 柳蔚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觉得岳单笙真把他杀了?我听红姑娘说,以前在青州,钟自羽犯了那么多人命案子,都是八秀坊在保他,就因为岳单笙特地托付过。母亲也是看在陌以的份上,若不是后来事情闹到我身上,怕母亲真会继续护下去。” 这件事容棱也听过,但不觉得如何:“地图只有一张上,杀人夺宝,何奇之有?” 柳蔚摇头:“既然他们认识,不能好好说吗?借一借也成,怎么就动了杀手,啧,我还挺喜欢纪冰的,钟自羽不是纪冰的父亲吗?” 容棱没做声。 岳单笙这封信,主要是说地图找到了,等他研究出完整地形,会抄录一份给容棱送来,也算感谢容棱一路相助。 信里提到钟自羽,也只是带了一笔。 容棱猜测,岳单笙应当是知晓钟自羽与他们的恩怨,写上这句,也算表示,变相替他们报仇了。 对此,容棱很满意,柳蔚则有点心心念念纪冰。 第二日起来,柳蔚一眼就看到楼下的付子辰,她快步过去,问:“昨日没见着你。” 付子辰正在用早膳,语气淡淡的:“回了付家。” 柳蔚坐在他对面:“我母亲同陌以走了,你也不来送送。” 付子辰没做声,只给柳蔚添了碗粥。 柳蔚端着那碗热粥,喝了一口,突然听付子辰问:“他问了吗?” 柳蔚:“什么?” 付子辰眼睛看向别处:“柳陌以,问了我为何不去送他吗?” 柳蔚想了想,摇头:“这倒没有,他估计也没发现你不在……” 话音刚落,只听“咯噔”一声,付子辰将手里的碗丢下,起身,转身就走。 柳蔚在后头问:“你去哪儿?” 付子辰头也没回:“衙门。” 柳蔚说:“我一会儿也要去,等我一起吧。” 付子辰冷漠:“不等!” 柳蔚:“……” 容棱带着人去盯养蛇人行踪,柳蔚吃了早膳,自己去了衙门,一到衙门,就看到张风在门口等她。 见了她,就焦急的道:“昨夜之事,小的听说了,小姐,您可要救救阿雨……” 柳蔚把他拉到一边,叹了口气:“风叔,这件事同你弟弟没什么关系,那养蛇人的确是我们现在追击的主要目标,那人不光是杀了船上三人的凶手,更是与付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他住的地方,都在寻红名下的别院,可这不代表你弟弟也与此有牵扯,你若担心,一会儿再去问问他,让他知道什么,切不可隐瞒,若是可以由他出面,将寻红找来,让我们能好好谈一次,自然将功赎罪,不日便可从牢里出来。” 张风听了,闷闷的点头,但样子却没什么信心。 “放心吧。”柳蔚安慰风叔:“只要他全力配合,我自能保他。” “小姐。”张风支吾着,模样纠结:“阿雨是个好孩子,总归根没坏,有小姐的担保,我相信他会没事,可除了他,小的还有个弟弟……” 这个柳蔚也知道,张同。 提到那张同,柳蔚就不敢担保什么了,哪怕他理解风叔爱弟之心,却不可能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无责任偏袒。 第1057章 遇刺! “风叔,你应该明白,张同比张雨,接触到付鸿晤的事更多,他对付鸿晤很忠心。” “我想办法劝他,可以吗?” 柳蔚摇头:“不可以,你不能接触他。” 张风咬了咬牙,握紧拳头。 柳蔚道:“他是个不稳定因素,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他,你一旦找他,就是打草惊蛇,这是帮倒忙。” 张风也明白,但他不希望三弟走上不归路。 “慢慢来。”柳蔚安慰:“以后之事,谁说的准。” 从张风这里离开,柳蔚去找了司马西,谈的是木家三兄弟的案子,既然凶手已经出现,那理所应当的,纪冰与纪奉,也该离开了。 柳蔚又去找了纪奉。 纪冰因为昨晚忙了半夜,现在还在睡,柳蔚就跟纪奉单独说话:“那玉佩,的确在京都。” 纪奉皱起了眉,对于柳蔚突然给他的线索,不太信任:“你如何知晓?” 柳蔚道:“您突然前来青州,还恰恰与我相遇,我自然需多查查,这一查,就查到了你们岭南丢失玉佩之事,恰好这青州也有好几方势力对那神秘的玉佩有兴趣。我查了,玉佩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流连巷的千喜坊,千喜坊花魁白心姑娘,与青州付家长孙付子言有染,那玉佩,是付子言送给白心的玩物,只是当我知晓,赶去找白心时,却听闻,她已将玉佩倒卖给了一位游商,那游商是不是真的游商,我不清楚,但游商就是往京都方向走的。” 纪奉没办法相信柳蔚的一面之词。 柳蔚也不着急,继续说:“你可以去问问,千喜坊最近是不是出了许多事,白心的屋子,更是不知被多少势力翻找过。” 纪奉没做声,似乎在思考。 柳蔚想了想,又说:“那玉佩到底是什么,我没兴趣,你们纪家的东西,我都没兴趣,但纪冰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你这大把年纪,带着他一个孩子到处走,路途艰难,我于心不忍,给你们指条明路,为的也是纪冰少吃点苦头,你若不信,可先行前往京都暗查,查到踪迹,最好通知你们族内人援助,就靠你们两人,必定拿不回那玉佩。” 纪奉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柳蔚看他还不信,只能道:“纪冰的父亲死了。” 纪奉眼睛一瞪。 柳蔚道:“您老德高望重,应该知晓他父亲是谁,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人死在外地。” 纪奉皱紧眉:“怎么死的?” “仇杀。”柳蔚简单的说:“那人恶贯满盈,有仇人也不稀奇,纪冰的母亲,生了他就去世,他父亲,又是个作恶多端的贼人,我是真的心疼他,您也知晓,我有个儿子,同理心下,对这孩子也有些心疼,总归,我与他也算表亲,我对你们纪家其他人没好感,但还不至于连个小孩都容不下。” 纪奉犹豫了起来,显然对柳蔚的话,有了六分相信。 柳蔚觉得差不多了,再多说,就会显得过于激进,让人生疑。 剩下的,让纪奉自己想就够了。 从纪奉这儿离开时,柳蔚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他们离开青州后,定然会前往京都。 这也算完成了母亲的吩咐。 柳蔚了结了一件事,心情难免松快些,就想去找付子辰。 一问,却听说付子辰来了衙门一趟又走了,再问,才知他是被付家的仆人叫走的。 柳蔚捉摸着,最近付子辰,跟付家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柳蔚在衙门呆到下午,主要是对木家三兄弟的案件收尾,而就在接近傍晚时,付家有人来请她。 来的人匆匆忙忙的,出示了付子辰的玉佩,以示证明。 柳蔚楞然:“付子辰找我?” 来人摇头,又说:“大少与五少遇袭,如今双双昏迷,我们老爷子知晓柳大人医术高明,又与五少相识多年,特地相邀,请您前往看看……” 柳蔚讶然:“付子辰遇袭?” 来不及多问,柳蔚收拾了东西,立刻同来人前往。 到了付府时,天已经黑了,有人将柳蔚一路领到付子辰的房间,果然,看到床上正躺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她快步上前,一众丫鬟下仆连忙让路。 柳蔚探了脉,发现付子辰并非太严重,脉象虽然浮平,但还算稳健,没有性命之忧。 而造成他昏迷的主要原因,就是胸口那一掌,震晃了他的心脉。 给他稍微针灸了一番,又开了方子。 接着柳蔚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她回头去看,就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在两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正快步着走进来。 见到柳蔚,对方先说:“这位便是柳大人吧?” 柳蔚猜到这人身份,恭恭敬敬的弯了腰:“见过老爷子。” 付老爷子摆摆手,担忧的看着床榻方向:“子辰,没事吧?” 柳蔚道:“只是轻伤,休息一夜便好。” “那就好,那就好。”付老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颓气。 两边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宽慰:“父亲,您身子不好,切不可心焦。” 另一人也说:“父亲,子辰这里没事,您不要着急了,咱们还是先回子言那儿看看,子言可是都吐血了。” 两位中年男子,一位是付家四老爷,另一位是付家五老爷,两人都乃庶子,平日在付家只有排位,没有实权,此次府中出事,他们正好回府给老夫人请安,瞧见的就是昏迷不醒的两名侄子,其中付子言嘴角还噙着血。 柳蔚听着他们对话,看付老爷子深深的瞧了付子辰一会儿,才随着付鸿达、付鸿天离开,她忍不住喊住:“付大人很严重吗?” 老爷子回过头,点了点头:“身上,都是血。” “晚辈可否前往一道瞧瞧?” 柳蔚对付子言没好感,付子言要死要活跟她无关,但牵连到付子辰,她至少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遭了行刺? 付家有身份的人比比皆是,偏要找准两个晚辈下手?是真的下手?还是有人故弄玄虚,要行什么鬼鬼祟祟之事? 付老爷子对此没意见,同意柳蔚一起,柳蔚将药方留下,又给付子辰掖了掖被角,才前往。 见到付子言时,柳蔚就知道,他没装病。 等探了一个脉后,柳蔚心里那点小人之心的猜测,也烟消云散了。 第1058章 娇气得很,说晕就晕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59章 这个真相,柳蔚怎么也不敢相信 容棱还是没做声。 但他越是这个态度,柳蔚越能猜到:“养蛇人?” 容棱终于表态了:“嗯。” 柳蔚啧了声:“你堵人堵了一整天,没堵着不说,还让人溜出去,在付府干了一票大的,晚节不保啊,容都尉。” 容棱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幽幽的道:“堵着人了,故意放的。” 柳蔚:“怎么说?” “新发现。” 容棱所谓的新发现,和付家是有联系的。 养蛇人的住处,是付鸿晤给的。 容棱今日很早就出门,锁定了搜寻范围,一直在等着养蛇人出现,而果然,对方真的出现了,且对方明确,没有直接去别院,反是直接去了那大蟒死去的田地。 或许是巫人与驯蛇之间特殊的联系,养蛇人好像知道大蟒已经死了,在田地里站了许久,满眼死气。 之后,养蛇人去见了付鸿晤。 从那个时候开始,容棱就在后面亲自跟踪,瞧见了养蛇人同付鸿晤争执,也瞧见了寻红去找付鸿晤,谈得不好,付鸿晤打了寻红一巴掌。 更看到那养蛇人离开后,从袖中拿出一条小蛇,一边抚摸,一边往付府方向前往。 养蛇人的目标是付子言。 蛇是养蛇人先放出去的,那蛇一看就没毒,但模样与那条大蟒,非常相似,容棱猜测这小蛇是大蟒还未变异前生下的,或许将来也会被养蛇人培养成为另一条大蟒,但现在,它只是条无毒的小蛇,作用,是替养蛇人在付子言付子辰身上,留下记号。 行刺的地点,并不是蛇留记号的地点。 容棱全程看着,知晓那养蛇人一开始的目标是付子言,但发现有个倒霉蛋付子辰也在时,就对两人,起了杀心。 柳蔚听到这里明白了:“我就说怎么付子辰与付子言一起,付子言都伤成那样了,付子辰却就受了点轻伤,还以为那凶手对付子辰有好感呢,原来是你救了他。” 容棱面上冷冷的:“他若伤重,照料的,不还是你。” 容棱是不想管付子辰的,他本就看这人不顺眼,烦着呢,但又想到付子辰出事,忙里忙外的肯定是柳蔚,心里再老大不情愿,还是出了手,免了付子辰的血光之灾。 救完人,容棱还挺不乐意的,心气一整天都不顺,也就方才看到柳蔚一脸轻松的出来,心情好了点,也就好了一丁点。 柳蔚知道容棱不舒服,听他说完就侧身搂住他,把自己窝在他怀里,黏黏糊糊的。 容棱这才好了点,把人抱紧了,继续说:“养蛇人去见了另一人。” 养蛇人惊动了付府的护院,在确定付子言的确被他重伤后,就离开了,但他并未出付府,反而去了付老爷子的院落。 容棱目睹了付老爷子与那养蛇人的一番谈话,而这,就是容棱所谓的新发现——付子言,是老爷子要除掉的,养蛇人此举,为了表忠。 柳蔚不敢相信,眉头狠狠皱在一起:“我不明白,付老爷子要杀付子言?有道理吗?” “还记得绿焉红妆的死吗?”容棱说道:“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 柳蔚沉眸:“不该看的,就是在千喜坊瞧见了付老爷子?也就是说,付子言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不行,我还是不信,你知道我能判断人心,之前付老爷子对付子言的关心,绝非作伪,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容棱尊重柳蔚的意见,但这次,他偏偏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人证物证俱在:“与巫族真正勾结的,并非付鸿晤,乃是付老爷子。” 容棱不是个信口雌黄之人,他说是,就一定是,但这个真相,柳蔚怎么也不敢相信。 “再查查。”柳蔚有些恍惚:“你的信息先保留,我们再针对付老爷子好好查查,首先,他和千喜坊的关系,确定了吗?” 千喜坊的老鸨受幕后之人资助,离开原本的青楼,成为千喜坊主事,这里头,至少先要看到付老爷子的痕迹。 “你始终不信?”容棱捏了捏柳蔚的手心,不太明白她的坚持。 “我相信。”柳蔚认真道:“就如你相信你所看到的,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但当两者出现悖驳,我觉得盲目判断不是件好事,不如再深入调查,寻找更多线索。” 容棱没做声,他知道柳蔚犟,但在这种事情上犟,有些没道理,怎么就那么相信一个一面之缘的老头儿? 有了决定,容棱将柳蔚送回驿馆,便出门去了千喜坊。 至于那养蛇人,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且确定没有过多危险,已不需要他亲自去盯。 同一时刻,青州布政司衙门,付鸿晤听了下仆的禀报,深沉的眸子紧了紧,沉默半晌,挥手,将下仆谴退:“出去吧。” 下仆老实应下,又多嘴问了句:“可要奴才准备马车?” “不用。”付鸿晤说着,随手翻开了近前的一封折书。 下仆愣了下,忍不住抬头看去一眼,见大老爷竟然真不打算离开,忍不住又重复一遍:“大老爷,大少爷他受伤晕倒,如今生死未卜,您不打算……” “出去!”付鸿晤呵斥一声,厉眸狠狠扫了下仆一眼。 下仆受了斥骂,不敢再留,躬着身子,只好退离开。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房中的付鸿晤将折书放下,他双手搁在案桌前,指腹摩挲着指节,沉默许久,朝外头喊:“来人,备车!” 马车很快备好。 付鸿晤刚上车,吩咐车夫往南城门走,却听咯噔一声,车帘一晃,一颗石子,丢到了他怀里。 那石子上还包了一张纸,付鸿晤打开,映着光线将上头的字看清,看完,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等等。”付鸿晤探出头,对车夫说道:“不去南城门,去上五街的西巷花坊。” 上五街的地界,算是青州有名的富人区,西边的花坊,更是屋院昂贵,造价不菲,付鸿晤在上五街没有房产,但是他给寻红买了一个别院,就在花坊最里头最大的那间三进大宅。 赶到别院时,门是开着的,付鸿晤吩咐车夫去外头等,自己则左顾右盼,确定无人跟着后,才小心翼翼进了门,又赶紧将大门阖上。 第1060章 任凭多大的情爱,也得被槌磨一空 “主子。”寻红从旁边出来,脸色看着有些苍白。 付鸿晤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纸条并石头,朝她脸上砸去,寻红不敢挡,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解释解释,怎么回事!”付鸿晤显然动了怒,一边大步往屋里走,一边厉声喝问。 寻红老实的跟在他身后,咬着牙说:“就是,出了岔子,您嘱咐跟的那个男子,也,丢了……” “丢了?”还没走到正厅,付鸿晤已经站住脚,回头狠狠瞪着寻红,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咬牙切齿:“你可知他是何等重要之人!让你看着,你竟将人弄丢了?通讯传话之事特地差了别人去做,就是为了让你好好的,全心全意的盯住了他!你现在告诉我,人丢了?寻红,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他一说完,手一甩,又给了寻红一个耳光。 不敢捂脸,寻红只得瑟缩的后退半步,噙着泪说:“那人,那人他……” “他什么,你还有理了?” 寻红紧忙摇头:“属下不敢。” 付鸿晤将双手背上,转身继续往正厅走,边走边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寻红跟在后面,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之前,寻红因玉佩之事,被付鸿晤冷了好些天,而五日前,付鸿晤给她安排了另一个任务,要她时刻监视保护一个住在郊野的异域男子。 这个任务,原本是张同的。 寻红许久没见过张同,只知道自己在主子那儿挨了训,张同却好像浑无影响,这让她好奇之余,又有了些别的猜想。 但猜想终归是猜想,没有确定答案前,她也无权去质问谁。 接下这个任务的第一天,寻红才受了张同的指点。张同告诉她,这个异域男子性格乖戾,嗜杀,不喜有人监视——切记要暗中行事,万不可监视到人家跟前去。 寻红深以为然,一心不想搞砸差事,就老实的远远盯梢。 而今天一早,那异域男子没像往日一样,去郊野的那宅子,而是去了田野,且在田地里站了许久,才慢吞吞的离开。 异域男子进了城。 寻红原本是跟着的,可在城门口鱼龙混杂,人流交织时,不小心看走了眼,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寻红急不可耐,四处寻找,却在一条暗巷,反被那异域男子堵住。 她一时尴尬,正想解释两句,对方却二话不说,对她出手。 因为记得自己的职责,寻红一直回避,没有还手,可对方显然是动了杀机,招招死穴,且对方的武艺怪谲厉害,赛她足足五成,不敌之下,她受了重伤,眼看着人离开,无力去追。 之后她又动员可用人力,在青州上上下下寻找,但一天都过去了,半片人影也没瞧见。 寻红不敢隐瞒,知道早些坦白,或许还能获得主子原谅,因此,在布政司衙门门口等到主子出来时,便丢了纸条以告知。 将今日之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寻红顶着发红的侧脸,干裂的嘴唇,艰难的道:“是属下不才,请主子责罚。” 付鸿晤冷冷的看着她,“砰”的一声,将手里才拿起的茶杯砸了,瓷白的碎片乱炸,从寻红的鬓角划过,险些刺破她的脸。 “你说你还能做些什么?一事无成、劳而不获,如此简单之事,在你手上也能出纰漏,你可知那人有多重要?你可知他甩开你之后,做了什么!” 寻红不知道,只埋着头,一言不发。 付鸿晤闭了闭眼,声音似变得干涩了些:“他重伤了子言。” 寻红一愣,急忙抬头,彻底慌了:“主子,他……” 付鸿晤又抬手,对她比了个制止的手势:“算了,伤了便伤了,命还在就好。” 寻红不知该说什么,咬着唇,心叹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付鸿晤可就对一个儿子付子言寄以厚望,打算将来以传衣钵, 如今付子言出了这样之事,她难辞其咎。 “一日之内,将人找到,能否办到?”付鸿晤说。 寻红哪里敢拒绝,急忙点头:“主子放心,便是掘地三尺,属下也定将此人找回!” 付鸿晤似乎缓了下气,抬头,又看了寻红一眼,对她招招手:“过来。” 寻红走过去,站于他跟前。 付鸿晤伸出手,在她额头那破血的地方碰了碰:“疼吗?” 寻红摇头:“不疼,谢主子留手。” 有没有留手,付鸿晤自己清楚,他吐了口气,将身前女子拉到膝上,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廓说:“你是我最信之人,许多事,我不敢交托他人,只能让你来办,你若办不好,就是将我的心往旁人身上推,你明白吗?” 寻红身子有些僵,但还是老实点头,顺口说了几句软话:“属下最近不太舒服,办起事来力有不怠,害主子生气了,是属下之过,属下发誓,此类事,以后再不会发生,还望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机会,一共可没多少次。”付鸿晤说着,握住寻红的手,揉了揉:“叫我什么?” 寻红垂着眼睛改口:“老爷。” 付鸿晤笑了声:“回头去找张同,一些力气上之事,不要自己去办,让他去做,找人之事,你同他一起,找不到,你知道后果?” “是。”寻红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泛凉。 这不是她第一次以一个妾室的身份,窝在付鸿晤怀里,听他用这等残忍的口吻,警告她办事不利。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都这样,任凭多大的情爱,也得被槌磨一空。 付鸿晤把她当做属下,女人,却又分的很开,将她对“付家后院”的那一丝臆想,掐灭在萌芽之中。 他可以用她,睡她,却不会将他带回付家,哪怕只是个小小妾室的身份,也吝于给予。 他要她常驻青楼,为他打理外面的一切,而她,只需要恪尽职守的完成他的命令,无权拒绝,无权撒娇,办不成,还要受罚。 没有女人想过这样的日子,寻红也一样。 咬了咬嘴唇,咽下心口的苦楚,她努力将面上那点显露的暗恨,熟练的掩埋在满脸赤胆忠心中,没人再能看得到。 第1061章 成大事者,妻儿算什么 付鸿晤是半个时辰后走的,在寻红这里用了晚膳,却不打算过夜。 寻红将付鸿晤送到门口,眼看着马车离开,刚回身,却听到围墙上一声轻笑。 她仰头一看,便看到几日不见的张同:“来多久了?” 张同跳下围墙,走到她身边:“一阵儿了,等主子走了才敢出来。” 寻红说:“这回的差事,是我搞砸的,又没你的事,你还怕主子罚?” “罚自然是罚不到我这里,这不是能避就避吗?”张同说着,看了眼寻红头上的伤:“我给你包,药放哪儿了?” 寻红进了正厅,指了指偏房的位置。 张同去了,很快回来,手里拿着几样金疮药和白布。 给寻红包扎时,张同说起明日的安排:“我带着人找东边,你带着人找西边,我心里有点猜想,但主子之事,不敢乱猜,反正只要我们找仔细了,人是必然能找到的,除非他已离开青州城。” 张同说着,也简单的给寻红包完了,包的还算整洁,一看就是熟手。 寻红照着镜子,摸着那白布,心不在焉的应道:“你定了就好。” 张同收拾着东西,突然问:“你怎么不留主子过夜?” 寻红一下看向他。 张同笑笑:“你留他,他肯定不走,办砸这么大一桩事,不找机会弥补弥补,等着跟你秋后算账呢?” “我不想留不成吗?”寻红冷声说着,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况且,付子言出了那么件事,我再留他,不是显得太不懂事了?” “倘若付子言之事,真能让主子难过,主子也就不会有空来你这儿了,成大事者,妻儿算什么。” 寻红叹息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同没回答,又笑了一声。 “都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寻红骂了一声,也不知骂的是谁,起身就往房间走。 张同在后头喊了几句:“我二哥倒不是,他就想领着妻儿,本本分分的过一辈子呢,你要哪天也想过这种日子,倒不如和他凑对儿。” “说到这个。”寻红自动屏蔽了他后半句,回头问:“你不救你二哥了?我听说他人就在青州衙门,倒是没吃什么苦头,可那毕竟是牢里,你舍得让你兄弟这么吃罪?” “有人救他。”张同说:“一个……卑鄙小人!” 寻红疑惑:“你这么恨的人,却还能救你二哥,这人倒是有意思,谁?” 张同笑了一声,笑的满脸杀意:“我大哥!” 张雨张同还有个大哥,这事儿,寻红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但知道也就知道了,她从未想过,这个所谓的大哥,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所以,直到第二天晌午,她被一个自称是张雨大哥的男子拦截时,还有点莫名其妙。 “你要做什么?” “有人要见你。” 两人的对话,非常简短,之后,便是张风执意要带走寻红,寻红与他动了手,一番打斗后,寻红不敌,半死不活的让人拎进了青州府大牢。 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寻人的任务,寻红很焦躁,路上几次想逃,都被张风拉回来教训了一顿,以至于当她见到张雨时,张雨彻底被寻红脸上青青紫紫痕迹,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张雨问的是寻红。 寻红正要回答,却听“咯噔”一声,身后的铁门,被人推开。 铁门外,柳蔚同府尹司马西,正慢条斯理的走进来。 看到牢室里多出了位鼻青脸肿的女眷,柳蔚瞥了张风一眼,才转头跟寻红说:“寻红,好久不见。” 寻红显然也认出了眼前之人,登时心里突了一下,转头看向张雨。 张雨自觉起身,拦在寻红前头:“柳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柳蔚看着英雄救美的张雨,说:“阁下像是忘了,答应过我们什么?” 张雨皱眉:“我没忘,我说过我会替你们拉拢寻红,但你们缘何将她伤成这样?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若真是如此,哪怕我说破了嘴,怕是她也不会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 柳蔚又看了张风一眼。 张风脸色也变了变,他其实原意并不是想动手,只是担忧过度,知晓寻红是决定张雨能否戴罪立功的重要目标,这才在她三番五次想跑时,下了重手,心里只是想着,先把人留住再说,倒是忽略了其他方面。 柳蔚看张风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无奈的略过张雨,同寻红道:“在下今日请你来,是有件要事,望能得你相助。” “相助?”寻红捧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双眼都迸出火了:“公子看我长得,像是要相助你们的样子?” 柳蔚摇头:“何不先听听交换条件,再决定愿否相助?” “哼!”寻红别开脸,却因动作太大,牵动脖子上的淤青,疼的她立刻瞪向张风,目光炯炯的像是要把他活吃了。 “一点红,是姑娘做主?” 寻红没做声。 “因为姑娘与付家大老爷的关系,这一点红进入在下眼中,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日子久了,自然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出来了,比如,一点红的经营方式,获利多少,分红多少,以及……”柳蔚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以及……每月额外多出来,却不计入账目的一大笔银子的去向。” 柳蔚说前面时,寻红还没反应,说到最后那句,寻红猛地紧绷起来,狠狠咽了咽唾沫。 “看得出来,寻红姑娘将那笔多出来的银子,用了许多方式遮掩,以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过的事,再怎么隐藏,也总有蛛丝马迹。” 寻红皱了皱眉,脸色难看极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妆姑娘,很可惜。”柳蔚垂了垂眸,隔着栏杆,慢慢的在牢室外走动:“你原本,已将每月多出的银子,如何分拆,如何运走,慢慢的教给了红妆姑娘,可红妆姑娘还未来得及上手,就出了这样之事,着实浪费了你的一番教导。” 寻红心里越来越慌了,忍不住握紧拳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第1062章 三王爷可不是位好说话的主 “我说的,正是你打算将一点红独立出去的计划。”柳蔚跟寻红挑明了说:“你有良心,知道一点红只是付鸿晤对外遮掩的一块幕布,这块幕布将来一定被他利用殆尽,作为挡箭牌,进入他那些政敌的视野,永不超生。你舍不得一点红里无辜的姑娘们,你想救她们,所以你偷偷在外,为她们搭建另一个庇护场,但你同付鸿晤走得太近,你怕日子久了,付鸿晤会发现端倪,你一直在寻找另一个人,替你去办这件事。红妆心细如发,你很属意,但红妆突然死了,你应当,也很措手不及吧?” 寻红急忙看向张雨,又看向在场其他人,眼睫毛轻轻发颤:“你……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柳蔚死死盯住寻红的眼睛,说:“红妆死了,你面上不显,心里却担心,是付鸿晤发现了你的计划,杀人灭口。你怕红妆的死,是付鸿晤对你的警示。你搞砸了玉佩之事,被付鸿晤冷落,你甚至不敢像以前那般,去找付鸿晤告罪求饶,你只敢静静等着,等付鸿晤给你下一个任务,但很不幸,下一个任务,你还是搞砸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听得懂,你我心里都清楚,寻红,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一点红的人,你救不了,我能救,红妆之死,你查不了,我能查,你找不到的那个养蛇人,我能找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做不到的一切,困扰你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是一个绝对诱人的交易。 就仿佛天上掉馅饼,在你山穷水尽之时,有人带来金银珠宝,生机勃勃,只要你点头,就会把你带出困境,助你重生。 可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人之所以总被坑骗,是因为贪,只有贪时,才会上当。 因此,哪怕对方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寻红也梗着脖子,没有松一下口。 柳蔚等了一会儿,明白这番说辞还不足以打动此人,便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我会给你时间,一夜,明日我们再继续谈。” 既然没有叮嘱张风不要动手,柳蔚一开始就不是存着打商量的目的,将人抓来的。 先礼后兵,是礼貌,现在好言好语,对方不听,到明日,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离开大牢时,张风追了出来。 柳蔚知道张风想问什么,主动说道:“回去劝劝张雨,让他敲敲边鼓,拖着对谁都没好处,今日是我在说,明日就不是了,风叔你也清楚,三王爷可不是位好说话的主。” 张风明白了,同时有些担忧:“三王爷,可会怪罪在阿雨头上?我已经同阿雨说过了,他哪怕不为自己,为了我,为了阿同,也定会好好劝那女子,可那女子看着就是个刚烈的,若不答应,阿雨会不会……” “那就要看令弟,是否劝得尽力了。”柳蔚这么说。 张风沉沉的点头,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同时,大牢里,张雨与寻红面面相觑。 看守的狱卒早得过命令,知道二人有话要说,故意抬脚去了别处巡逻。 等到周遭都没人了,寻红立刻问张雨:“到底怎么回事?” 张雨简单的把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寻红:“你真的背着主子在动一点红的场子?” “没有。”寻红否认得很快:“那人是当官的,当官的说的话有真的吗?分明是在炸我,要不就是挑拨你我的关系,你别信。” 张雨沉默起来,过了好半晌,才说:“是也没所谓,我总不会出卖你。” 寻红看了张雨一眼,垂下眼睛:“别说这些了,先想想我们该如何脱困,这青州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去过不少,牢房还是头一遭,你呆得久,看得也多,知道怎么越狱吗?” 张雨嗤了一声:“你以为唱戏呢,还越狱,看到这栏杆没有,粗铁的,想越狱你倒是掰弯一个我看看。” 寻红还真去掰那有她手腕粗细的栏杆,掰了半天,用够了十成力,也没掰动一点,颓然的坐到地上,开始头疼:“这回是真的完了。” 张雨到她旁边,挨着她坐:“你办砸了差事?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儿呆着,还能躲一阵,免得被主子发落。” 寻红道:“你说的轻巧,这是躲一阵吗?这是失踪!我整个人不见了,主子保不准以为我逃了,他找不到我,定然是要发落一点红里其他人,那么……” “你果然还是担心一点红。”张雨抓住重点。 寻红想打人:“担心怎么了?谁活着一辈子还没个挂念?我这么多年过的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日子,有几个想照应的妹妹,还错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张雨听出寻红是真的火大了,识趣的认了怂,又说:“既然如此,你还不如答应他们。” 寻红看向他。 张雨直言道:“不说别的,就凭他们能帮你安顿一点红里的其他人,还不够吗?” “你信他们的?”寻红冷笑起来:“反正我不信。” 张雨知道,寻红这是打定了主意,虽然还想劝,可又怕说多了显得过度,索性转了话题:“我进来后,你们外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发生的事多了。”因着两人本就是多年交情,寻红倒是没瞒他:“当日你被带走,张同一心要救你,可过了两日回来,却说不急着救了,说你暂时没事,我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当时我正在同主子告罪,因在白心那里找不到玉佩,主子是发了一通大火,再然后,主子冷落了我,张同则被主子安排了新任务,不知去向,再见时,主子要我看守一个人,可惜,我给看丢了,今日就是出来找的,谁知又被抓到了这儿。这回是真的完了,进了这地方,哪怕出去时还是忠心耿耿,主子也不见得能信,往后,主子眼里,怕是再也没有我了。” “没有就没有。”张雨倒是不在意:“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脱离这些事,我倒觉得,这回保不齐是个机会。” “呵。”寻红瞥他:“机会?” 张雨正色:“想知道他们抓你来,是想让你做什么吗?” “什么?” “探听。”张雨看了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将自己从张风那里打听到的事,小声说了出来:“他们对主子之事,其实没那么关心,我听那个意思,主子的把柄,他们早已拿到了手,他们是想借你在付家的关系,从你这儿探听一些近年关于整个付家大宅之事。” “付家?”寻红觉得荒谬:“我可是从付家出来好久了。” “可你留在付家的钉子,还有不少。” 寻红沉了沉眸,片刻,没有继续狡辩,而是反问:“他们怎知我在付家有人?”说着,怀疑的目光将张雨上下打量个遍。 张雨忙摆手:“别这么看我,你在付家有没有人,我也不知,是听他们说的。” 寻红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她在付家的确埋了不少钉子,确切的说,自她从付府离开,成为付鸿晤外面的女人那天,她就不断的往付府后院安人,一开始,只是为了重回那高门大院做准备,后来,就变成了借此观察付鸿晤的行踪,进而便于自己实行将一点红慢慢迁出的行动。 可这些,她一直瞒得很紧,隐藏得很好,就是付鸿晤也没发现,其他人怎会知道? 第1063章 容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画面 张雨看寻红沉默了下来,又继续说:“付家,人人都不简单,我听说他们发现了付家有几个可疑人物,但苦于刚安进去的钉子太浅,这才想到寻求外援,找到你。不过,好像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你在付家有不少人,我还听说,我被抓的那晚,也有人去追捕你们,但最后却故意放了你们,为了什么……放长线……钓大鱼?” 寻红一下想到了千喜坊诗会那夜。 那夜对她来说是相当复杂的一夜,而后逃亡时,寻找隐秘小道堪堪躲避的过程,也是险象环生,但她压根没想过,追击的敌人,竟然不是自己甩掉的,而是有人故意放她? “你还知道什么?”寻红抓住张雨的手,样子变得急切。 任谁知道自己从那么早开始,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都不会太开心。 张雨想了想,又说出一个信息:“你说主子要你保护的那人,是不是养了一条巨蟒?” 寻红想了想,摇头:“没有,但那人喜欢抓一些小蛇。” 张雨这就不是很确定了:“我知道他们在找一个养蛇人,据说那人是从外地来的,一来就杀了好几个人,之后还与主子有所往来。” 寻红看着张雨:“作为一个囚犯,你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 张雨笑了声:“我有个一直照应着我的大哥,你没有。” “所以为了你大哥,你就打算推我出去,把我卖了?”寻红从地上站起来,在张雨微微错愕的目光下,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在旁敲侧击,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人有多本事?我跟了他们,有多有益无害?我说张雨,你就是这么算计我的?今个儿我就将话撂到这儿了,你别再劝了,否则咱们就不是朋友了。” 说完,寻红去了牢室的另一头,隔着张雨十万八千里似的,压根不再跟他说一句话。 张雨有些无奈。 眼看着寻红在对角墙边,已经闭着眼睛假寐了,他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能再说的了,最后也就补了一句:“至少,他们还能帮你保住一点红,主子,却只会毁了你的一点红。” …… 柳蔚再见到付子辰时,是在驿馆。 付子辰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柳蔚走过去,在后头碰了他一下,他才回神,转过头来看她:“回来了。” 柳蔚坐到他对面,懒洋洋的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问:“你怎么回来了?” 付子辰用衣袖将手腕遮住,道:“醒了就回来了。” 柳蔚喝着水,一时没说什么。 付子辰却说:“他们把你叫去付府了?” “嗯。”柳蔚干脆的点头,又道;“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看过了,没事,你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付子辰摇头,想了想,举起自己的手腕:“上面的印,你看到了?” 柳蔚点头:“蛇印,容棱说,动手的是那养蛇人,伤你们之前,放了小蛇在你们身上留下印记,他是按照印记袭击的。” “问题就在这儿。”付子辰皱了皱眉,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印子,说:“我有看到伤我之人的容貌,他,眼睛有问题。” “嗯?”柳蔚不解:“有什么问题?” “没有眼珠。” 柳蔚愣了一下。 付子辰道:“那人整个眼睛,只有眼白,一整片的白,他先伤的是我,付子言吓住了,大喊大叫,那人这才转了方向,去袭击付子言,等到他一掌将付子言击远,甚至让付子言吐血后,才又转过来对我动手,但转过来时,他动作明显迟钝,因我一直没说话,没发出声音,他那会儿,可能是在判断我的位置……” “他是瞎子?”这个猜测,让柳蔚有些恍惚:“从目前所知的全部线索来看,没有一条线索能指向他是瞎子,容棱和他交过手,也没说他是瞎子。” “可能,他当时又不瞎了。” “啊?”柳蔚听不懂了。 付子辰也觉得自己的话很荒谬:“容棱和他动过手,我知道,在那人又转过来袭击我,把我甩出去时,我看到容棱出现,但怪就怪在,那时他的眼珠,从眼睛上方,转了下来,可我知道,他就是瞎的,哪怕有了眼珠。在我晕过去之前,我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他是用耳朵,在判断容棱的具体位置。” 柳蔚脑子飞快旋转。 付子辰将手腕递到柳蔚面前,道:“我认为你需要再仔细看看,这种会标记的蛇,是什么蛇,养蛇人按照它的标记,判断位置,是否说明这种蛇类的标记,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柳蔚一把抓过他的手腕,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容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方方正正的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柳蔚与付子辰对坐,柳蔚左手拉着付子辰的右手,眯着眼睛,一边夹菜吃,一边在他手腕上看个不停。 而付子辰则因为右手被拽,只得左手拿筷,可他左手不常用,使不上劲儿,最后只能把筷子放了,用勺子舀菜,偏偏长形的青菜,勺子又舀不起来,最后他只能喝汤,边喝还边问对面霸道专注的女子:“能不能一会儿再看?” 女子很专注,根本不回答他,又把他的手薅过去一截,沉眸观察。 付子辰没办法,只能伸长了胳膊迁就她,同时继续喝汤,整整一桌的饭菜,他也就只能喝两口汤。 “咳。”容棱发出声音,引起了餐桌前两人的注意。 柳蔚看到容棱回来,立刻松开付子辰的手,对容棱招手说:“快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付子辰趁机收回自己的右手,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芙蓉排骨肉,放进嘴里就嚼。 容棱走过去,坐到柳蔚身边,任由驿馆的下人端上碗筷,才听柳蔚问:“那个养蛇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拿着筷子思索一下,容棱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说:“好像是。” 柳蔚眼前一亮,付子辰也立马看向容棱。 容棱说:“眼皮上有颗痣。” 柳蔚摇头:“不是这个,你和他交过手,有否感觉到,他的视力受阻?” 容棱抬头看付子辰:“你们手牵手,就是讨论这个?” 柳蔚愣了下。 付子辰却好心情的笑出了声:“是啊,没嘴对嘴就不错了。” 容棱发自肺腑的说:“不该救你。” 付子辰顿时得意:“可你还是救了,算你不走运。” 容棱将筷子一搁,“砰”的一声,发出很大声响。 柳蔚揪揪手指,决定把话题引导回来:“那个,还是说说之前的问题,眼睛,养蛇人的眼睛……” 容棱霍然起身,饭也不吃了,直接往二楼走。 柳蔚伸手就在付子辰头上狠狠打了一下:“好好的,你又招他!” 第1064章 柳蔚开始不停的夸容棱 等容棱上了二楼,垂眸往下看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柳蔚拿着筷子,追着付子辰,往其头上打。 容棱冷冷的看了片刻,说:“人在门外。”说完,就进了房间。 柳蔚闻言,愣了一下,一时没法判断容棱这话的意思,等回过神儿来,立刻从凳子上缓缓下来,探着头,往大门外瞧。 这一瞧不要紧,竟真让她在门口发现“一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两个面熟的暗卫,扣着一个被塞了嘴,绑了手脚,蒙了眼睛,正“呜呜”叫着的陌生男子。 柳蔚:“……” 容棱把养蛇人带回来了,至于为什么带回来,现在她不好直接问本人,只好旁敲侧击的朝暗卫打探消息。 暗卫还是看得出他们家三王爷与柳大人是在耍花枪的,没真动怒,因此,知无不言。 因着柳蔚怎么也不相信付老爷子会干出那等子事,容棱迫于无奈,只好给她找证据。 这一找,自然最先就查到红妆绿焉之死。 今日容棱在流连巷呆了一天,本来挺累的,但奈何,他不堵养蛇人,养蛇人却自己送上门来,估计是记挂着昨日交手,坏了他的大事,养蛇人一上来就动手,且招招直逼容棱死穴。 容棱那会儿正不悦,顺手就跟人打起来了,打着打着,就把人扣下来了。 柳蔚听完暗卫的叙述,看了眼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养蛇人,又抬眼,瞧了瞧楼上。 最后,看向付子辰。 把自己兄长打成重伤,还将自己伤的昏迷一夜,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付子辰这个当事人,倒是比柳蔚这个局外人还冷静。 付子辰一边吃着饭,一边瞥着养蛇人,最后问:“带去衙门?” 柳蔚摇头,说:“虽然可以确定他是木氏三兄弟谋杀案的元凶,但他还牵扯了别的案子,暂时不能放到衙门,免得打草惊蛇。” 养蛇人被抓,付鸿晤那边,必然是坐不住的,目前为止,还得瞒着付鸿晤,免得节外生枝。 “留在驿馆?” 这个方案,柳蔚也有点想否决:“青州驿馆,毕竟归青州地方官管辖,这周遭有多少付家的眼线,我们都清楚,尽管驿馆内的人员安全,但这养蛇人狡猾无比,留在明面上,我还是怕他往外递消息。” “放走?” “更不行。”柳蔚瞪了付子辰一眼,说:“抓都抓来了,还有什么可放的,给他机会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再畏罪潜逃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付子辰也不想了,继续吃饭,留着柳蔚自个儿去头疼。 “你说他眼睛有问题?”柳蔚突然想到这一点,二话不说,把养蛇人的蒙眼布掀开,掰着他的眼睛就看。 掀开眼皮的时候,柳蔚果然看到这人的眼睛白了一下,随即再一眼,眼珠又明明白白的长在眼眶中间,黑漆漆的,透着危险与警惕之意。 “果然是个瞎子。”柳蔚说了一声。 养蛇人被捂住嘴,绑住手脚,不能说话不能动,耳朵却能听。 他听到柳蔚的话后,努力让自己视线聚焦到她的方向,似乎不明白,都长眼珠了,你说谁是瞎子? 柳蔚瞧着养蛇人的动作,就知道了他的疑惑,倒是不介意解惑:“人的眼部神经很复杂,但视觉变化很显而易见,应该说,你不算瞎,你能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对吧。有人的地方,你的眼球会跟着转动,这个反应是大脑给予的,在你眼部确定人物,再由大脑反馈信息时,你的反应能力,就比正常人慢,你的视觉反应比正常人差,因此,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你眼部转动的不自然,判断你是瞎子,不冤枉你吧。” 养蛇人沉默一下,透过朦朦的视线,目光牢牢锁定柳蔚的位置。 柳蔚索性把他嘴上的塞子也取了。 养蛇人立刻道:“%*&#¥#%……” 柳蔚:“……” 付子辰:“……” 柳蔚咳了一声,道:“虽然我感觉得出你很着急,但我还是想说,这里是中原,再着急,都请说中原话,我听的懂的巫话很少,判断不出你的意思。” 养蛇人狠狠的喘了口粗气,很明显,他能听懂中原话,但说起来大概很费劲,憋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杀……你……” 柳蔚“……” 守在边上的暗卫眼睛一眯,扣住养蛇人的手,把人直接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柳蔚艰难的沟通,说:“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怎么就要杀我了?我又没惹你,不过好吧,如果你真的决定要杀我,那我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把他带上去,放到我房间。” 柳蔚的房间,就是容棱的房间。 暗卫把人重新绑上眼睛,塞上嘴,扔进房间时,容棱就这么冷冷的看着。 暗卫埋着头禀报:“是柳大人的主意。”然后立刻跑走了。 容棱沉默的等着柳蔚自己上来解释这是为何,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付子辰踢踢哒哒的溜达过来。 付子辰脸上带着狭促的笑,嘴角恶劣勾起,开口就说:“你这儿……” “啪!”容棱把门一关,根本不屑与对方说一个字。 柳蔚是把饭吃完了才上来的,上来时,还给容棱带了饭,容棱看着那三层的食盒,眼底的郁气,稍稍消散。 柳蔚把食盒递到容棱跟前,说:“不管怎么样,饭总要吃的,一天都在外头,累着了吧。” 她这么一说,容棱那股子闷气,直接消了一半。 柳蔚开始夸他:“其实你做的最对了,这个养蛇人,早晚都要抓回来,我早就想抓回来看看了,不过他的行踪你还得多掩盖,不能让人发现被带到了这儿。人,这几日就关在驿馆里头,单独隔个屋子,四面看守好了,正好,我有些事与他商量。” “商量?”这个温和的字眼,让容棱挑了挑眉。 柳蔚抓紧机会,赶紧又夸了一句:“还是你了解我,是我跟他商量,不一定要他配合。” 容棱没做声,打开了食盒。 等他拿着筷子准备开吃时,就见柳蔚拿着一把手术刀,摊开自己的针包,一步步逼近养蛇人,边走近,边说:“我还从来没有解剖过活人。” 第1065章 容棱照样把他按着头打!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66章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有! 纸上的内容,柳蔚看过了就递给容棱。 容棱瞥了两眼,将纸丢到一边,问养蛇人:“你去流连巷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柳蔚看来,不算什么重点,她正狐疑容棱为何要问这个时,却看到一直还算镇定的养蛇人,突然脸色变了。 “呵。”柳蔚冷笑,“这么说,一切看似都交代清楚了,其实真正隐瞒的东西,还不少呢。算了,你也甭说了,我还是自己查吧。”话落,她手里的解剖刀,又在烛火的映照下,默默折射出凛凛银光。 养蛇人:“……” “说……说……我……说……”养蛇人眼瞅着柳蔚又逼近了,紧张的开口。 柳蔚停下动作,冷漠警告:“若再不尽不实,便没机会了。” 养蛇人又瑟瑟发抖的看了容棱一眼,咬着牙道:“是……是……见……见……见……” “见人?”柳蔚替他补充。 养蛇人忙点头,低垂着头:“见……见……人……付……付……” “付老爷子?” 养蛇人停顿一下,看柳蔚一眼,又点头。 柳蔚看向容棱,想从容棱那里得到些别的信息。 容棱知道柳蔚要问什么,直接道:“今日,付老爷子的确去过流连巷。” 今日虽没见到付老爷子,但容棱却知道付老爷子的确去过。 在流连巷外的正街上,容棱的人先来禀报,说瞧见了付府的马车往这边走,因为猜测是付鸿晤,容棱才有所关注,却不想,那辆马车从流连巷口驶过,并没有进巷子。 容棱没有大意,派人又去打探。 打探回来的消息,是说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付老爷子与老爷子的两名庶子,两名庶子陪老爷子去往挚友府中,抵达后,便进了宅院,没有出来。 以为只是误会,容棱对此便不再关注,如今听养蛇人说,容棱倒想起来了,付老爷子进去的那间宅邸,离流连巷并不远,若是从后巷进去,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看来,无论怎么说,付老爷子都从这件事里摘不出去了。 柳蔚情绪有些低落,一时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沉思,容棱替她做了主,起身叫来暗卫,命人将养蛇人带到隔壁屋子紧锁,严加看守。 等房间安静下来,柳蔚才对容棱道:“明日开始,还是多派些人去付府吧。” 容棱“嗯”了声,又说,“新人,恐怕潜入不深。” “这个我会想办法。”柳蔚脑中又想到了寻红,原本打算多给张家两兄弟一点时间,让他们说服寻红,如今看来,怕是没时间了,付府的人脉,她要尽快拿到手。 这一夜,因为心绪不宁,柳蔚睡得很不好。 早上起来都有黑眼圈了,容棱摸着她的眼底,沉起了眸。 柳蔚倒无所谓,拍拍他的手背,说:“无事。” 用了早膳,容棱便出了门。 付子辰以养伤之名,在驿馆不动,柳蔚看他反正闲着没事,就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衙门。 “案子已经破了,还去做什么?”凶手现在就在二楼的房间关着,木家三兄弟案子的后续手续也都办完了,付子辰不乐意再往衙门跑。 “去牢里。”柳蔚说:“木家三兄弟的案子是破了,红妆绿焉的案子还有后续。” 最后,付子辰没办法,还是让柳蔚抓了壮丁,一起去了大牢。 柳蔚去找了寻红。 今日的寻红还是一样倔强,但今日的柳蔚,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因此没有昨日那么好糊弄,一直在牢里呆着没走。 付子辰一时无趣,索性溜溜达达的,去了后面的田地,想看看那些被柳蔚放进来劳改的公子哥儿们,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这一看不要紧,把他是彻底吓住了。 早前还熙熙漓漓的田地,如今却变得郁郁葱葱,之前明明还在准备春播阶段,现在却已经长满了绿色的一片小茬,付子辰没走近,隔得远,就瞧见那边一帮人边劳作,边说闲话。 话题让他很震惊。 “你们那边的秧儿是不是有点矮?我跟守牢的阿君问了,他家往上三代都是农夫,说秧儿矮容易病变,后头会奄,长不大。” “不会吧,这边的秧儿,和你们那边的一起栽的,浇水施肥都一样,怎么会矮一截?” “是不是土的问题,我们这边的土,是肥土,你们那边的土有点黄。” “这就不讲道理了,凭什么给我们黄土?不行,我要找管事的!” “别闹了,不是土的问题,是你们栽深了。” “咦,好像真是,那这样有没有问题?要不要给挪出来一点,会不会长不好?我还等着秋天结粮食呢。” “秋天?你还想秋天咱们也在这儿过呢?” “也是,秋天之前肯定是要给放出去的,不行,不能想,一想我就舍不得,这些秧子都是我一颗一颗栽进去的,我想看着它们长大。” “我不也一样,这些田都是我施的肥,不是我,这些苗子哪里能长得这么好,这都是我的功劳,没了我,这些秧子可怎么活啊。” “肯定有别人接手的。” “可是别人肯定没咱们用心,你看那边那亩田,是其他牢房的人种的,苗子都是一样的苗子,他们养了几天,都快黄了一片了,要是把我们的田给他们接着养,我们的苗子,就彻底完了!” “也别这么悲观,说不定秋天之前,我们还出不去呢,那位柳大人,说不定会继续关着我们。” “但愿如此吧,哎……” 付子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有! 他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眼睛看错了,那些埋头辛勤劳作的,真的是往日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富家子吗? 他们是中邪了吗?还是被关大牢关傻了? 付子辰不信邪,他在那儿继续看着,想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在狱卒面前故意装勤快,他觉得他们肯定不是真心的。 可没想到,结局让他失望了。 因为中午之前,出了另一件事。 那个人,付子辰要是没认错,应该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付子寒,在中途洗手时,路过不知道谁的田,脚下踩空,突然踩到了人家田里的秧苗。 付子寒脚刚踩上去,后面就响起了嚎叫,接着,刘睢,对,那人是刘睢,付子辰认了很久终于给认出来了,刘睢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推开付子寒,把一株小苗从付子寒脚下解救,但是到底迟了,那株本就比其他苗矮的小苗,已经彻底歪扁了。 周围很多人被吸引,围了上去,所有人都看到,刘睢眼睛已经红了,捧着那株小苗,双手发抖。 第1067章 对不起,我把小黎弄丢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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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抹了抹眼睛,老实点头,认真的道:“谢谢漂亮哥哥,我很好养活,吃得不多,你把我送到青州,我爹抠门,但我容叔叔肯定给你钱的,还有珍珠,珍珠是个小富翁,它藏了很多好东西,我让它给你。” 男子先在小孩那句“漂亮哥哥”上愣了一下,又听小孩说自己吃的不多,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菜盘,最后道:“这些无所谓。” 晚膳吃完,让小二上来收拾了,男子盯着小孩洗漱干净,才出门去了自己房间。 一夜无事。 第二日,他们很早启程,马车里,小男孩还有些起床气,睡得迷迷糊糊,看什么都拧着眉,小脸板的很严肃。 男子让小孩坐在自己旁边,又给小孩后背靠了两个垫子,确保小孩不会被颠着,才问:“再睡一会儿?” 小孩始终记得自己寄人篱下,蹭车蹭吃的身份,立刻就醒了,抿着小嘴摇头,乖乖的道:“我已经不困了,我睡得不多。” 男子倒是没强求,车厢里,悄然无声。 男子拿了一本书在手上翻阅,看着看着,便感觉肩头上落了个重量,他瞧了一眼,就瞧见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咂巴着小嘴,闭着眼睛,在他肩上睡着了。 将书放下,他给小孩挪了挪位置,让小孩平躺在软垫上,又给小孩身上搭了张毯子。 小孩睡得舒服,索性曲起膝盖,让自己侧躺着,抱着毯子一角,不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 直到“哐当”一声,马车骤然而停,那剧烈的动作,惊醒了熟睡的男孩,也惊住了正在看书的青年男子。 揪着毯子角,从垫子上坐起来,小男孩揉揉眼睛,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等过了一会儿,清醒了几分,才歪着头问:“怎么了?” 马车外,传来打斗声。 小孩好奇,爬过去,捏着车帘一角,就要掀开看。 却被男子一把拉回来,拽到身后,认真叮嘱:“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说着,又掀开车厢木板底下的暗格,让小孩躲进去。 男孩愣愣的被装到暗格里,他个子小,这暗格明显是给成年人准备的,大小还有富余,他一时不明白,直到暗格门被阖上,他还敲敲木板,问:“漂亮哥哥,怎么了?” 外头没人回应,却传来说话声。 是青年男子的声音:“皇后的手,倒是比秦某想象的快,诸位这般辛苦追来,可曾想过,来了,怕是就回不去了?” “我等安危,就不劳秦公子多虑了!”说完,又是一番打斗声起。 这次的打斗,比之前更久,直到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浓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车厢内的木板暗格下,小小的男孩,才终于坐不住了。 掌心絮了内力,将那不算轻的隔板轻而易举破开,小孩站起身子,从暗格底下爬出来,掀开车帘一角,往外面看。 只见外面,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将那姓秦的青年男子团团围住,而地上,血流一片,穿着侍卫衣服的男子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他们躺在血泊中,有的气息全无,已经死了,有的还尚有呼吸,却也爬不起来。 而被堵在人群中间的青年男子,也嘴角挂血,看起来,受伤不轻。 “秦徘,你以为只有你有埋伏?怎么样?灭功散的滋味,尝到了吗?” “卑鄙!”秦徘咬牙切齿,虚软的身子,内力全无,他看着一地的侍卫,喉头发出沉沉的重音:“用毒用药,皇后便只能拿出这等下作之法?” “秦公子既是正人君子,那我等认了这奸狡之辈的名头又如何?这灭功散,是昨晚在客栈,你们一个一个亲口吃下的,怪,也只能怪你们尝不出异味,又怎能怪到我们身上?” 蒙面男子说完,伸手一招,吩咐手下,将人抓起来。 秦徘还想反抗,但因为气力不逮,刚一挣扎,已是满脸苍白。 蒙面男子又说:“记住,要怪,就怪方若竹,他若识趣了,哪里还费得了这些事,带走!” 秦徘被五花大绑抓起来,车厢里的小男孩看他们似乎真的要走了,一时着急,掀开帘子就跑出来,站在一地血水中央,巴巴的喊:“漂亮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秦徘眼皮一闪,迅速转身,忍不住喝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快走!” 小男孩非但没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走去,站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角,怯怯的说:“你说了送我去找我爹的,你不能半路把我扔了,我不认识路。” 第1069章 柳小黎专场 “哟,还藏了一个。”蒙面男子说着,顺嘴吩咐:“把这小孩也抓起来。” “他与此事无关,你们放他离开!”秦徘咬着牙说。 蒙面男子却笑:“有没有关系,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着,已有一个黑衣人上前,伸手就去抓小孩衣领。 小孩见黑衣人走近,身形迅速一闪,躲开对方袭击,拧着眉道:“我不认识你们,爹说不能跟坏人走!” “抓起来!”蒙面男子喝道。 这回,一下子涌上来四个黑衣人,齐齐朝小男孩出手。 小男孩撅起嘴,小小的拳头,捏成一个圆,他骨节蓄力,在第一个靠近他的黑衣人逼近时,放力一怼,指节准确击中那人腹部中极、阳关二穴,对方一个吃痛,眼睛一鼓,立刻弯腰,捂住自己小腹,疼的喊叫起来:“啊——” 其他人见状,立刻加重了力道侵袭,小男孩却游刃有余,小小的身子凌空一跃,跳到不远处的马车车顶上,袖中落出数粒石子,一颗一个,专砸黑衣人面门,不一会儿功夫,一群人已是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小男孩站在车顶上扔着石子,闲闲的说:“我爹说,不可伤人性命,做事需有分寸,但我容叔叔说,危急关头,只管保住自身,若对方要取我性命,我自不能放对方生路,所以,你们是要伤我性命吗?若是,我便无需留手,若不是,我倒可以放你们一马。” 小男孩话音刚落,那边蒙面男子已满脸戾气,亲自凌起轻功,一跃而起,冲过去直抓男孩命门。 小男孩身子一闪,躲开他的攻击,脚尖一点,踢腿踹到对方脸上,那一脚下了八成力道,直将对方踹下车顶,跌到地面。 小男孩飞身下去,踩到对方身上,狠狠跳了一下,嘴里骂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却偷袭我,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说着,揪住对方衣领,坐在对方肚子上,一拳,砸在对方脸上,只听“咔嚓”一声,把对方鼻子打歪了骨头。 蒙面男子脸上的面罩根本遮挡不住他狼狈的模样。 他憋着一口闷气,想一跃而起,却发现自己竟一点内力使不出,他惊恐的瞪大眼睛,撕裂般的喊着:“灭功散,我怎会中灭功散?!” 蒙面男子这么一喊,其他黑衣人也急忙运功,却发现,竟都无法蓄力,他们一个个都变得慌张起来,东张西望,想找找周围是不是还有秦家其他埋伏。 “灭功散?你说这个?” 蹲在蒙面男子身上的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将瓶塞抖开,洒出几颗指甲大小的白石,那白石遇空气则自然挥发,不一会儿,弥漫成一缕白烟,飘飘散散的直往人的鼻尖里钻。 可偏偏,这东西无色无味,你除非紧闭呼吸,否则,它无孔不入,总会蔓进你的呼吸道里。 “这不叫灭功散,这叫一寸丹,因为它练成后,只有一寸大小,这么一小颗,足以弥漫方圆百米,你说的灭功散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若灭人内功,还需口服,且效用需等四到五个时辰才可生效,那实在是太劣质了,我一岁的时候,已经不会炼那种药了,不过你那药味道还不错,掺在玉米排骨里,倒是很给排骨提味,你的配方是什么,里头放了花椒大料吗?是不是有孜然?我吃到了孜然的味道。” 蒙面男子震惊的看着小男孩,那颤抖的视线,似乎在辨别,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竟有此等本事,此等武艺,且,能不受他们灭功散影响,这,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小男孩看蒙面男子半天不回答,鼓着腮帮子嘟哝:“不说就不说,我又不是要偷师,我爹也会做孜然,以前我们在曲江府找孙婆婆租了一亩地,专门种植孜然芹,做出来的孜然粉,连翩翩干娘也爱吃,翩翩干娘身子不好,时常吃不了太多饭,就着孜然,她能吃一碗半呢。” 蒙面男子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憋着一口气,对身后的手下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十几个人还抓不到一个小孩?!” 他这么一喊,黑衣人们都局促了,这小孩的武艺他们已经领教了不少,如今他们又内力全无,再冲上去,无疑是找死。 “此次的目的,是抓秦徘,这个小孩不在抓捕范围,不如,带着秦徘先走吧。”其中一个人说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赞同,顿时,有人伸手拽过秦徘,将人拉着就往远处他们自己的马车跑,至于蒙面男子的安危,只要将任务完成,娘娘想来也不会在意因此牺牲的一两个无用之人吧…… 蒙面男子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同伴出卖,顿时气的浑身发抖。 小男孩见青年男子被带走,也麻利的从蒙面男子身上起来,一个轻功飞过去,站到黑衣人群前面。 “我还是那句话。”小小的孩童,声音软糯好听:“你们不伤我性命,我也不伤你们性命,但人,你们不能带走。” “若我们执意带走呢?” “那便看秦某,答不答应了。”秦徘平静的说了一句,而后,双手突然解开捆绑,蓄起内力,照着离他最近之人,直接一掌,将那人打飞十米,落地吐血。 “你……”黑衣人们不可思议。 秦徘没理他们,眼睛却看向了脚边的小孩,方才在小孩靠近时,他便突然感觉到身上内力在慢慢聚集,他当时不动声色,只等到内力营满八成,才敢突破绳索,松绑动手。 后面之事,便不需小男孩多手了,他蹬蹬蹬跑回马车前头,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些药粉药丹,喂给那些他确定还有生机的秦家侍卫吃,喂完一个,他还不忘探个脉,确定对方气息虽弱,却的确趋于平稳,才转阵下一个人。 而在秦徘亲自动手,将黑衣人们,包括那蒙面人一起捆好,绑在一起后,再回来时,就见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十二个侍卫,已幽幽转醒,脸色微恙的从地上爬起来,看那小男孩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你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止那些黑衣人,就是秦徘也很想知道,他盯着小男孩,那目光,探究、猜疑、警惕,复杂极了。 小男孩歪过头,仰着脑袋看他,乖乖的道:“我叫柳小黎,昨日见着漂亮哥哥时,不是说了吗?哥哥好笨,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这个小男孩是昨日早晨,秦徘在十里坡的一间茶寮遇见的,当时这小孩就站在茶寮外,身上穿的倒算干净,却揪着手指,望着摊主灶上的馒头,眼睛都挪不开。 因一时好心,秦徘差使人给这小孩送了一碗茶,三个馒头,之后赶路时,这小孩就跟上来了。 第1070章 她其实勉强也算个好爹 一番询问后,秦徘知晓这小孩离家出走,要去青州找他爹。 秦徘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与青州也顺道,这孩子白白净净,瞧着也乖顺懂事,顺路带上一程,也不算什么难事,便答应让这孩子上了马车。 之后之事,便一如平常,但秦徘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孩深藏不漏,竟有如此武艺,似乎还精通医药。 昨日相见时,他并没有看出这小孩身带武艺,否则,一个荒郊野外出现的武艺不凡的孩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对方与自己同行。 柳小黎给所有能救活的侍卫,下仆,都喂了药,而后走到秦徘面前,对着手指,讷讷的认错:“漂亮哥哥对不起,我昨日吃出了饭菜里有异味,但我以为是孜然,我不知道那是灭功散,我没提醒你,对不起。” 秦徘看着小孩乌黑的发顶,听着他糯糯的音调,脸上紧绷的表情微微缓和,他道:“这么多大人都未吃出,却要你一个小孩提点,又哪里怪得到你。” 柳小黎还是觉得抱歉,抿着小嘴道:“那边的两位下仆伯伯,都已经没气了,我救不了他们,哥哥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爹总说我脑子不好,如果是我爹在这儿,一定可以救活他们,我爹可本事了。” 孩子如今这么一说,秦徘倒是终于敏锐了起来,沉了沉眸,问:“你爹,是谁?”这一路上,孩子的话他没有专注入耳过,不知可有错过什么。 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其父,必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我爹就是我爹啊。”柳小黎眨眨眼睛,说:“我爹除了有点懒,有点馋,睡觉爱抢我被子,偷我的彩色骷髅头,把我丢给小哥哥不回家,她其实勉强也算个好爹。” “阿嚏!” 揉了揉鼻尖,远在青州府的柳蔚,无端的觉得后脖子一凉,打了个喷嚏后,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今日青州下了小雨,到处都是凉丝丝的。 柳蔚以不惧寒为由,拒绝了容棱要她多穿一件内衬的要求,却仍旧被男人强迫,裹了一件披风。 她原本还觉得披风多事,这会儿突然发冷,倒是不好再怪容棱小题大做了,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要真弄出个感冒发烧的,孩子他爹还不将她吃了。 那厢付子辰倒是贴心,眼见她着凉,吩咐着,就让小厮换了一杯热水过来。 捧着水杯,柳蔚轻啄了一口,问他:“到底还要等多久?” 付子辰神色淡淡,说:“付子言受伤严重,祖父接连两日没睡好,自然要久些。” 他都这么说了,柳蔚无法,也只好耐心等待。 又过了两刻钟,小厅外来了一人,此人柳蔚前两日见过,正是自打付子言出事后,便一直伴在付老爷子身边伺候的四子,付鸿达。 付鸿达眼底有些乌青,显然也是没休息好,他态度极为温和的道:“让你们久等了。” 柳蔚起身,看起来风度翩翩:“是柳某叨扰了。” 有付鸿达领路,柳蔚与付子辰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付老爷子的院子。 因付老爷子还未起身,付鸿达进去通报,又命人好生伺候老爷子梳洗,才出来对柳蔚道:“劳烦柳大人再稍等些许,这就好了。” 柳蔚点头,态度温和:“是柳某莽撞,该下午才来的。” “下午,怕您更要白跑一趟了。”付鸿达说着,叹了口气:“子言那身子,如今就是吊着,什么时候醒,大夫也拿不出个准信,父亲为此忧心忡忡,这两日,每日晌午起身,给子言喂了药,下午就去旧友家求药。” 柳蔚想到容棱之前所言,付老爷子从流连巷外头路过,带着付鸿达、付鸿天,进了一间大宅久久未出之事,心里虽已猜着,老爷子是从大宅后门离开,进了千喜坊,与养蛇人会面,但对外,还是有别的说辞。 “求药?” “是一颗南海珍珠,乃是父亲早年挚友,王家老太爷家的传家宝,大夫说珍珠粉定精养神,大补之物。父亲这就拉下脸,每日去央着问王家要,可王家也不是缺钱的人家,哪里肯将祖上留下的东西,就这么给出来,多番前去,王家依旧在敷衍,东西,是一次也没见着。” 说到这里,付鸿达又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在为此事心焦不已。 柳蔚闻言不好多说什么,含糊的应了声,只等着付老爷子接见。 但付老爷子那儿,一时半会竟也弄不好,眼看着一刻钟都要过去了,付鸿达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东拉西扯又说些别的:“子辰,听说你母亲昨日还提到了你,你若是得空,去她那儿瞧瞧,为了你七弟之事,你母亲可也是好阵子没落下心了。” 因着是长辈,虽然地位上,付鸿达对付子辰还得多尊重尊重,但辈分上,付子辰也算给付鸿达面子,顺口就说了句:“劳四叔操心。” 付子辰在付家的身份比较敏感,一来,是他为付子秋之事,与付子言的恩怨,二来,也因他父母对幼弟的偏心,再来也是他自己,似乎已经不将自己当做付家人了,所以哪怕他今日可以直接进入付府,带着柳蔚来老爷子的院子求见,他也没这么做。 他将自己定位为客人,守着客人的本分。 可这样的见外,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有些看不上,大老爷付鸿晤,三老爷付鸿适,对此都很有意见,付鸿达因为只是庶子,倒是不敢有意见,言语上,多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在付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一介庶子,要想过得好,还真就得像付鸿达这样识时务。 付子辰应了付鸿达的话,去不去看他母亲是其次,这厢付老爷子倒是终于起好了,招呼着让他们进去。 柳蔚是借着付子言之事过来的,付老爷子之前就希望她能把付子言救醒,可她没答应。 这会儿她亲自上门,开门见山的直接就说,若是需要,她可为付子言诊治。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令老爷子下意识的警惕,说:“柳大人若能相助,老朽自是感激,只是,可还有旁的什么要求?” 聪明人认为,无端端送上门的便宜,定然是有代价的,老爷子明白,柳蔚也不装蒜,直言道:“老爷子是爽快人,想必您也知晓,近些日子,这青州府,不太平。” 付老爷子点点头,问:“那柳大人的意思是?” 柳蔚说:“柳某没有半点意思,是我们家王爷。” “三王爷?”付老爷子问,恰好此时,下人奉上茶,付老爷子顺势道,“是去年的好茶,尝尝看。” 第1071章 都被她关着快玩坏了 柳蔚接过茶杯,付子辰却横一插手,将杯子拿走,道:“这一点上,我同那人的意见一致。” 柳蔚:“……” 那人,指的是容棱无疑了。 “这是何意?”付鸿达为此感到疑惑。 柳蔚是稍稍有些尴尬的,只得说:“嗓子有些不舒服,这两日不太能喝茶,见谅。” 只是件小事,付鸿达也不在意,当即吩咐下人送上温水。 倒是付老爷子,将视线在柳蔚与付子辰之间徘徊了一阵儿,才按下心中想法,问:“三王爷,可是有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一些事,还望老爷子能做主,配合一二。” “事?” “想必老爷子也知晓了,前阵子,一艘来到青州港口落客的大航内,发生了一件凶残命案,总共牵扯人命三条,到如今,案子也未破。” 付老爷子像是不知此事,抬眼看向付鸿达。 付鸿达道:“是听说有这么件事,不过,不是说府衙已经定了嫌凶,正在全力搜捕?” “就是没有搜到,那嫌凶在青州,似有靠山,光是动用青州府尹的兵力,竟是怎么也找不到,眼下是没了法子,三王爷才支使柳某上门求助。”说到这儿,柳蔚站起身来,抬起宽大披风下的手臂,对付老爷子拱拱手,以示郑重,“老爷子德高望重,这嫌凶若想尽快抓捕,必是得靠付家之力,付家大老爷乃是青州布政司,二老爷是两江盐运使,三老爷为两江总参领,无论是布政司衙门,盐运使衙门,参领衙门,其兵力,定然是胜府尹衙门千万,若能借兵……” 说到这里,那付鸿达虽知不该,却忍不住插嘴,说:“三位兄长那边,怕是……” “鸿达。”付老爷子制止住付鸿达后面的话,沉吟片刻,问:“若老朽说动他们,答应借兵,子言之事……” “老爷子放心,药,柳某这儿已经带来了,您过目。”柳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 付老爷子拿过来,解了塞子,嗅了嗅,嗅到一股子药丹味,却仍是不放心:“这药当真……” “大公子的伤,柳某是瞧过的,这药不说能令其立即痊愈,固本培元后,再佐以柳某特有之法,不出七日,人是定会醒的。” 有了柳大人这句话,付老爷子也心动了。 但老爷子并未立即应承,而是说:“此事,到底还需与他们三人商量,你且回去,今日之内,必予你答复。” 柳蔚点头:“劳老爷子操劳了。” 付老爷子抬抬手,示意付鸿达送送他们。 付鸿达殷勤相送。 将人送到大门时,付鸿达忍不住说:“这话我来说,虽是不该,但柳大人,借兵一事,怕是并不容易。” 柳蔚一顿,回头看付鸿达:“四老爷似乎知晓什么内情?” 付鸿达叹了口气,说:“父亲德高望重是不假,但自打致士归田后,却是甚少当家,三位兄长敬他尊他,可公务之事上,却不太可能听老人家一面之词……尤其是,又出了子寒那档子事,怕是三位兄长心里,对三王爷,是有些怨怼的。” 柳蔚听他这么说,一时,倒是沉默下来。 付鸿达也只是点到即止,后头就不说了,等他回身进了府,柳蔚才偏头问付子辰:“你这位四叔,知道得倒是挺多的。” 付子辰率先一步上了马车,说:“是这家人,知晓,也不足为奇。” 柳蔚后脚跟上:“那你觉得,借兵一事,是难,还是易?” “难。”付子辰回答得很快,“其他不论,布政司衙门,必不会借。” 柳蔚说:“我倒觉得,是易。” 付子辰挑眉看她。 柳蔚又说:“女子的直觉。” 付子辰嗤了一声:“还记得自己是女子?不容易。” 柳蔚:“……” 马车缓缓行驶,柳蔚忍不住又撩开车帘,往付府大门那边看趣。 高阔的门庭,字体流畅澎湃的匾额,这个青州第一权贵之家,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回到驿馆,柳蔚就去了关押养蛇人那间屋,里头的人被束得严重,正缩卷成一团,贴在地上打盹。 听到门声,养蛇人醒来,看到是柳蔚,又坐直了些。 “这午觉,早了点吧。”柳蔚随口说了句。 养蛇人没做声,目不转睛,又隐含警惕的看着柳蔚。 柳蔚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与付老爷子之事,再说清楚些。” 养蛇人顿时皱起眉:“都,都,都……” “都说了?都说了也不行,信息不够,还得你再想想。”说着,柳蔚顺手掏出解剖刀,“不愿意细想也成,我自个儿动手,不劳费脑。” 养蛇人盯着柳蔚那把刀就浑身发戾,恨不得冲过去把她咬死。 柳蔚也不介意自己招人恨,晃晃悠悠的说:“我数三个数,一,二……” “没,没,没,有……” “你既然与付老爷子相约在千喜坊见面,那总有个原因,为何是千喜坊,他一个老人家,哪怕有心有力,大白日的,贸然出现在那种地方,也该是不合适,怎么就没想着去别的地方见?” 关于这个,养蛇人倒没什么好瞒的:“密,道……” “千喜坊里有密道?密道里有什么?” 养蛇人摇头,还没见着人,就被抓了,他怎么知道? “以前没约着去过?” 养蛇人还是摇头:“第,一,次……” 柳蔚沉思下来,脑子里快速旋转。 …… 如付老爷子所言,今日之内,果然给了回复。 三家借兵,只借到了付子辰的父亲,付鸿望的盐运使衙门。 “另外两家还有机会吗?”柳蔚问前来代为禀报的付鸿达。 付鸿达拧眉,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而后又补充:“二哥说,盐运使衙门,可抽调精兵两百,应当,也不少了。” 衙门的驻兵能有多少,来来去去也就几百,一下子抽调两百,的确是尽心了,但柳蔚的用意本就不是借兵,真凶养蛇人都被她关着快玩坏了,还满世界抓什么嫌凶。 第1072章 现在,我打算先送你走 柳蔚沉默一下,摆出一幅难以接受的表情:“不够,拢共至少需要五百人,青州有多大,四老爷您也清楚,况且人已离了青州府,如今正在青州附地徘徊,不说边附的村庄有多少,单说人口上万的小镇,前后加起来,都有二十多个,人手太少,根本查不过来。” 付鸿达也没办法,说:“可大哥三哥那儿,是绝不松口,父亲今个儿为了此事,动了气了,还请了大夫。” 柳蔚板起脸:“付鸿晤不想要他儿子的命了吗?” “这……”付鸿达尴尬,说,“柳大人您要这么说,就太……” 柳蔚摆摆手:“是我唐突,把话说难听了,您莫要介意,我这不是,正着急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等送走了付鸿达,付子辰走过来,挑眉:“女子的直觉?” 柳蔚说:“欲擒故纵罢了,等着吧,明日一早,好消息就来了。” 这话有点意思,欲擒故纵,那是谁擒,谁纵?是付鸿晤、付鸿适在欲擒故纵,还是付老爷子在欲擒故纵? 柳蔚没有过多解释,晚上该吃吃,该睡睡、 等到容棱回来,柳蔚跟容棱说了今日之事,又问他:“寻红给的人,都有用吗?” “嗯。”容棱脱了衣服,上榻,躺在外侧,说:“付家人,个个不简单。” “看来你也有发现?”柳蔚稍微翻了下身,亮着眼睛看他。 “也?”容棱看她。 柳蔚笑了声:“我的发现也不少,这付家,藏龙卧虎。你发现的是谁?” “付鸿天。”容棱道:“这个人,同付鸿晤的妾室张氏有染。” “只是有染?” “不止。” 不光有染,张氏还怀了身孕,更要命的是,张氏对付鸿天爱得痴迷,为了情夫,不少次利用付鸿晤官职之便,协助付鸿天倒卖户籍田籍,甚至付家本身在青州边镇的祖田,都被付鸿天断断续续卖出去好几块,敛到手里的巨财,至少有三百万两黄金。 柳蔚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说:“庶子嘛,总要想点法子为自己打算,谁家庶出不是这样,不过这付鸿天胆子不小,付鸿晤积压多年,他的女人都敢动,也不担心穿帮了怎么办?” “不会穿。”容棱道:“有付鸿天的发妻许氏,为其遮掩。” 这回柳蔚是有点惊讶了。 容棱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下颚贴住她的发丝,问:“你那边?” “巧了,也是个庶子,付鸿达。” 容棱“嗯”了声,等她说下去。 “付鸿达是付老爷子身边得力的,因着没有官职在身,公务就是管辖付家名下各地铺面经营,但这阵子府里出了不少事,他也不去铺子了,成日跟在老爷子身边照料,倒是将一个孝子的名头坐的挺实的,可是这人,问题很多。” “什么问题?” “今日去谈借兵之事,本是我与老爷子在说,出来后,付鸿达却跟我强调,借兵之事是如何不易。说句难听些的,这事,他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可他偏偏就要插一脚进来,还有,他来传老爷子的话,说着说着,又跟我强调借兵不易,还说老爷子为此事动了气,请了大夫,这不明摆着就是要我放弃?可付鸿晤他们都没开口让我放弃,怎么他就这么积极?兵力之事,他付鸿达倒成了最关心的那个,这是本末倒置。我们去借兵,是为了排查老爷子实力,看老爷子能否自如指使付家三兄弟,能否轻易撼动三兄弟官职上的事,可老爷子还没消息,付鸿达倒动起来了。” 这么一说,的确很可疑。 容棱问:“你怀疑什么?” 柳蔚将自己的被角掖了掖,说:“付鸿天能为了敛财,跟自己哥哥的女人行苟且之事,付鸿达,也不见得是个老实的,这人再查查,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 付鸿达抵达千喜坊时,天还没有亮透。 推开一扇扇精致的门扉,他见到了在后院等待他的龟奴阿平,阿平识趣的没有唤人,只趁着清晨的雾气,将人往最里头带。 这个时间的千喜坊,大部分人都在沉睡。 两人一路进到最深处的二层阁楼,刚进阁楼,付鸿达便控制不住的问:“人真的接回来了?” 千喜坊老鸨,因为一桩命案早先被抓进了衙门。 青州府尹落了案,指明老鸨就是杀人凶手,此事,虽还未向外公开,但千喜坊里的人,自都是知晓内情的。 阿平连连点头的说:“案子虽是落了定,但因着没有原告,衙门一时半会儿没有颁刑。没有定刑的犯人,都是宽松看守,我找的人又厉害,这就给劫狱出来了,您放心,没惊动狱卒,都是悄悄进行的,怕是不到天明,还没人知晓呢。” 付鸿达这么听着,也不知放心没有,轻皱起眉。 二楼,老鸨正捧着一杯茶,紧张的望着大门,看到有人进来,她立刻起身,在看到来人时,那张微微发福的脸不动声色的僵了一下,冲过去就躲在阿平背后:“你……你骗我,你骗我!” 付鸿达又皱皱眉,挥手让阿平先出去,阿平掰开老鸨掐住自己胳膊的手,匆匆退出房间。 没了掩护的人,老鸨盯着付鸿达,节节后退,浑身抖个不停,最后,她实在扛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主子,主子我当真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只以为人是我杀的,我也承认了,我绝没有供出主子,还请主子明鉴!放我,放我一马吧……” 付鸿达笑了声,那张平日看着老实敦厚的脸,此刻却生出几丝诡光,他上前拉起老鸨,让她坐下:“你不要紧张,有什么,慢慢说。” 老鸨哭了:“主子,他们是问了我许多事,问我与红妆绿焉到底有什么仇怨要杀她们,我说当然是因为一点红抢了千喜坊不少客人,这两人送上门,我一时怒火中烧,就下了狠手,他们之后就没问了,主子,他们不知道您,我什么都没说……” “没说就没说,你慌什么。”付鸿达拍拍老鸨的手,这个动作,却只让老鸨抖得更厉害。 付鸿达又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能查出来,现在,我打算先送你走。” 第1073章 公子,他上当了 老鸨立刻应着,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贴服在地面上:“我走,我走的远远的,天涯海角的走,一辈子也不回来。” “既然,罪你已经自己扛了,是该给你次机会。” 老鸨猛地抬头,连连道谢:“谢主子饶命!谢主子饶命!” “起来吧。” 老鸨不敢起,依旧跪在那里,头埋得很低。 付鸿达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那盏茶杯拿起来,往里头掺了点热水,蹲下身,半晌,才递给老鸨:“喝口水,平静一下。” 老鸨颤颤巍巍的接住杯子,盯着那冉冉冒着热气的杯沿,一时没动。 “怕我下毒?这杯水,你不是方才喝过?” 老鸨忙说不敢,捧着杯口,一股脑喝了一半。 看她喝的差不多了,付鸿达亲手将她拉起来,道:“趁着天还没亮,去收拾行李,最好城门一开立即离城,记住,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是是是,一辈子不回来,一辈子不……”承诺的话还没说完,老鸨猛地眼睛一凸,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迅速涨成紫红色,接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付鸿达,那双眼睛里弥漫着无论如何也不敢置信的惊恐。 付鸿达就在老鸨这诡异的视线下,轻轻的笑了声,嘴里呢喃一句:“一辈子,不要回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待确定老鸨已经彻底咽了气,付鸿达才朝门外唤了声:“进来。” 阿平推开房门,进来时,眼睛看了下已没有呼吸的老鸨,这才走到付鸿达跟前:“主子。” “人收拾了,明个儿开始,这千喜坊,就是你当家。” 阿平掩饰住脸上喜悦的笑容,低着头,重重的应允:“主子放心,小的知晓该怎么做。” 付鸿达起了身,直步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却又停下,回头问:“天亮后叫上白心,让他去趟付府。” 阿平一愣:“主子是打算……” “白心不是想进门吗?付子言多一个妾室,也碍不着什么,让她上门直接找大少夫人便是。” 大少夫人,自然就是付子言的嫡妻,付子言如今是晕着,做不了主,但大少夫人,是可以开口抬姨娘的。 阿平听着主子这么说,心里明白,这位大少夫人,必然也是以主子马首是瞻。 付鸿达在天亮之前回了府,如平日一般,辰时开始接见各铺面管事,已时前将事情处置完,而后直接去付老爷子院子。 这会儿付老爷子还未醒,但昨日因借兵一事气病了,今日的第一碗药,得已时喝,要由付鸿达亲自喂。 药送过来时,付鸿达手里正拿着账本看,闻言将账本挪到一边,端着药,进了里屋。 付老爷子被摇醒时,眼皮还有些沉,看着那碗泛着苦味的药,问:“什么时辰了?” “父亲,已时了。” 付老爷子没说话,慢慢喝了那碗药,又躺回床上,道:“午时,叫我起身。” 付鸿达问:“您可有什么要事?大夫说,您这两日最好静养。” “去趟布政衙门。” 付鸿达皱眉:“还是为了昨日那事?父亲,还是将大哥叫来吧,您亲自过去,这路途颠簸,定要损身子的。” 付老爷子没答应,只摆摆手,又睡下了。 付鸿达看说不听,也不说了,出了里屋,去外面继续看帐。 已时三刻,付鸿天过来给老爷子请安,意料之内的没见着老爷子,却挨着付鸿达坐下:“四哥,有个事儿,弟弟想同你说。” 付鸿达头都没抬,随口问:“何事?” “关于民安街那间古韵斋的事。” 付府在民安街那条古董街上有三间铺子,其中经营得最好的,就是古韵斋,今个儿早上付鸿达见了古韵斋的掌柜,知晓昨日卖出去一件前朝的玉笔洗,据说是前朝皇帝用过的,净利润有六百两,算是这个月卖的利润最高的一件。 “古韵斋怎了?” 付鸿天搓搓手,面上露出两分贪婪:“我听说,这阵子,前朝的古董,卖的都挺好的,我这里,有件前朝公主用过的玉簪,昨个儿我去古韵斋,掌柜的却愣是不收,说是东西看不出真假,不敢收,四哥,你是知晓我的,我虽是没什么本事,朋友却不少,这东西真是肯定真的,我不是想着,卖到古韵斋,四哥你随便给我点银子,您再一转手,至少能多赚两百两吗,便宜自家人。四哥,这玉簪我带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付鸿达听到这里,将手里的账本阖上,抬眼瞪着付鸿天:“又缺钱了?” 付鸿天干笑着说:“不是我,是我家那个,她娘家有弟弟患了大病,要回去救济,我这不是才想,给她允个几千两,她带回去,也有面子,省的还以为她嫁给我,过得多不如意。” “对弟妹你舍得花几千两?”付鸿达也不再继续点破,叹了口气:“玉簪我看看。” 付鸿天忙把玉簪拿出来。 付鸿达转着那玉簪看了一会儿,玉倒是正经的紫玉,看做工也有些年头了,但是不是前朝公主用过的,不敢肯定。 付鸿达理解掌柜的顾虑,这种东西,店里肯定不敢随便收,尤其这东西也不知是付鸿天哪里找来的,来路不清楚。 “你打算卖多少?”付鸿达问。 付鸿天手指伸了伸,比了个八,又改成了七:“七百两。” 付鸿达将簪子还给他:“两百两。” 付鸿天叫唤:“四哥,我的亲哥哥欸,您也不能让弟弟亏老本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往店里一放,这簪子少说能卖上千两,您权当帮弟弟一把,好不好?这恩情,弟弟肯定是一辈子记下的。” 付鸿达和付鸿天不是同一个娘,但因着都是庶出,自小也算是扶持着过来的,看付鸿天这不依不饶的架势,付鸿达也知道,这个忙,自己还真得帮,最后,付鸿达只能道:“东西只值两百两,但我可以借你五百两。” “这借,不是要还?”付鸿天不乐意了。 付鸿达冷声说:“那你走吧,值不值价,古韵斋都不买了。” “这……”付鸿天咬咬牙,还是应了:“成,就两百两,我再厚着脸皮跟哥哥借五百两,保准还。” 打发走付鸿天后,付鸿达捏着那簪子,看了两眼,就对门外的下仆道:“找个锦盒过来。” 下仆很快拿来盒子。 付鸿达将簪子放好,说:“给四夫人送去。” 簪子之事过去,付鸿达看了看时辰,便去叫付老爷子起身。 而另一边,付鸿天拿着银票出了付府,拐了好几道门墙,终于到了菜市口旁边一处院子。 刚一进院子,里头两个彪形大汉就出来,凶神恶煞的把他押住。 付鸿天连忙将银票拿起来扬,嘴里咋咋呼呼的喊:“我带了钱,带了钱,几位大爷饶命!饶命!” 大汉一把抢走银票,点了点,哼笑道:“五老爷果真说到做到,银子哥儿几个收了,下回,您可得早点。” 付鸿天咬牙切齿的问:“你们,你们不是说给了银子,就将东西给我吗?东西呢?” “东西?”大汉从怀里摸出好几封情信,笑呵呵的:“五老爷勾搭嫂嫂时,就没想过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就没想过,为了堵口,有这破财消灾的一天?” “昨日就给了你们两千两,今日又给了七百两,你们还想怎么样!” “现在不想怎么样,往后哥几个再缺钱了,自会再找五老爷。” 这是打算长期讹诈了。 付鸿天顿时被黑云罩顶,气得浑身发抖。 奈何他动武打不过,又不敢将此事声张,请野路子的朋友出面替他将信拿回来,最后,离开时也只敢在门口朝里头呸吐沫。 等到付鸿天走远,两个大汉确定隔墙无耳,这才走进里屋,对着屋内男子恭恭敬敬的道:“公子,他上当了。” 容棱缓慢地将手里的茶盏搁下,起身,道:“明日,照旧。” 第1074章 夺权1 其中一个大汉有些迟疑:“公子不是咱们本地人,怕是不清楚,这付鸿天虽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的纨绔子弟,却是咱们青州付家的五老爷,咱们把他逼紧了,只怕就捅了付家这马蜂窝,到时候,甭管他是不是勾引大嫂,付家总是要先保住他的,咱们这些知情的外人,必然要被当先灭口,要按小的说,先缓一阵子,至少再过个四五天,再找他要钱……” “明日照旧。”容棱还是那句,说完,也不看大汉不赞的表情,又道,“出了事,自不需你们顶。” 有公子这句话,大汉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却在估摸,这位公子做此事的目的。 莫非,压根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专门为了付家? 可这么一想大汉又给否决了,谁傻不拉几的跑到青州来跟付家作对?付家可是青州的土皇帝,在青州惹付家,跟在京都惹皇上有什么区别? …… 已时时分,付鸿达叫醒了老爷子,伺候老爷子洗漱好了后,便陪着老爷子去了布政司衙门。 但没料到的是,还没进门,就听门口侍卫说,付鸿晤不在衙门,去了乡镇巡查。 付鸿达提议,那就回去吧。 老爷子却说,要去参领衙门。 父子二人只好转道,又去了付鸿适那儿,更不巧的是,付鸿适竟也不在,侍卫的说辞是,付鸿适有事外出。 接二连三的见不着人,付老爷子也疲惫了,终于回府。 付鸿达将老爷子伺候好了,看着老爷子休息后,出来,就见着自个儿的小厮阿福。 阿福是刚从外面回来,过来了就贴着付鸿达耳边说:“布政司衙门与参领衙门的银子都给了。” 付鸿达“嗯”了声,随即又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了父亲好,明知大哥三哥不同意,见了面也是吵闹,何必非要让他老人家遭这个气。” 今个儿付鸿晤、付鸿适本来都好好地在衙门,只是付鸿达早在布政司衙门与参领衙门有内应,到之前,安排人传了话,因此,老爷子自然是见不着人的。 小厮阿福听主子这么说,也连连点头,嘴里应承着;“老爷您处处为了老太爷好,这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付鸿达不说什么了,转脚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付鸿达回院后,不需阿福再伺候,阿福便回了自己屋子,趁着四周没人,写了封小信,塞在要扔的破衣服里,拿出了付府,丢到了后门的巷子拐角。 等阿福离开,两道黑影无声潜入巷子,将那小袋子衣服拿走,转瞬无踪。 付鸿达到了院子后,其妻陆氏出来,头上戴的,正是付鸿达先前让人送来的玉簪。 那簪子是少女样式,陆氏年纪已大,戴着其实不合适,但因是付鸿达送的,她还是忍不住立刻佩戴,想等付鸿达回来给他看。 付鸿达回房里换衣裳,看到了陆氏头戴玉簪,说:“挺配的。” 陆氏当即笑开了,上前给他换靴,嘴里道:“这个样式我戴着会不会太年轻了?” 付鸿达说:“前朝的簪子,古物,怕是比你还老一百多岁,年轻吗?” 陆氏讶然:“那很贵吧。” “两百两。” 陆氏当即把簪子取下来,攥在手里说:“那我不戴了,留着将来女儿出嫁给女儿。” 付鸿达和陆氏的女儿,因是庶女,在府里的地位很低,平日里,除了给父母请安,是连去给老夫人、老太爷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的,因着这件事,付鸿达对陆氏母女一直很愧疚,尤其陆氏本来是陕南陆家的嫡女,嫁给他,实实在在的是低嫁了。 想到这里,付鸿达握住了陆氏的手,道:“想戴就戴,女儿才十岁,出嫁前,做父亲的,必然会给她另一份大礼,犯不着你这儿省寸。” 陆氏闻言笑笑,却还是打定主意,不戴这簪子,她喜欢付鸿达,喜欢他务实踏实,所以哪怕她嫁给他时,知晓他命里克妻,上头一位发妻年过三十,无儿无女就病逝了,她也是坚持着嫁了过来。 唯一的女儿付子茹,两人都当眼珠子疼着,不管多受委屈,都不敢让女儿吃一点苦头,每次得了好东西,陆氏都会留下来,女儿不是嫡女,以后婚事怕不好找好人家,那嫁妆丰厚些,嫁去夫家,也能有面子些。 夜里,付子茹下了学,跑到了父母的院子来用晚膳。 难得的,好几日不见的父亲,今个儿竟然在,付子茹走到父亲跟前,乖乖的欠身行礼:“见过父亲。” 付鸿达对她招招手。 付子茹上前,偷偷看了母亲一眼,有些害怕。 对比严肃的父亲,付子茹更喜欢温柔的母亲。 “今日学了些什么?”看出女儿的不自在,陆氏走过来,揽住女儿的肩膀,将孩子搂在怀里。 付子茹觉得舒服了许多,脸上扬起笑,细细的掰着手指数:“今日先生教的女戒,学的第七章,母亲,我都能背了。” 陆氏摸摸她的头:“子茹都会背了,那先生可有夸你?” 付子茹点点头,重重的说:“先生夸了七姐姐与我。” 如今付府还未出嫁,尚在家中由女先生教学的女儿里头,唯一的嫡女就是二房的嫡女,排行第七的七小姐付子青,其他的,都是庶女,撇开付子茹这个四房的独苗苗不说,付鸿天的五房那边,就有四个闺女,因此,每日六个女孩儿一起授学,先生夸了谁,没夸谁,就成了六人间无形的竞争。 谁都想让先生夸,谁都想得到长辈的认可。 不过七小姐付子青已经十四岁了,其还订了亲,来年就要成婚了,倒是不太爱和下头的妹妹们争,也因为她的大气,四房的付子茹与五房的四个姑娘,反而更以付子青马首是瞻。 听到先生就夸了付子青与付子茹,陆氏也真心笑了起来:“那子茹可就开心了,你已离你七姐姐越来越近了。” 付子茹又重重的点头;“七姐姐还夸我记性好,说过两日教我绣杜鹃花,若是我绣得好,还要让我帮她绣嫁妆呢。” 陆氏微讶:“嫁妆都让你插手,那你七姐姐是真喜欢你呢。” 付子茹因为这件事高兴了一整日,这会儿听母亲这么说,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嫡女和庶女的世界不一样,付子茹年纪小,懂事以来,在府里见到最多的嫡女,就是六小姐付子雪,但付子雪是看不上庶女的,付子茹五岁时刚进家学,就曾亲眼瞧见付子雪对着三房另一位庶女口出恶言,还指使丫鬟将人推搡到河里,不让上岸。 付子茹当时真的惧怕,回来还给吓病了,之后随着付子雪出嫁,不再来家学后,付子茹才稍稍心宽一些。 这厢母女俩正说得开怀,那厢,房中唯一的男主人却皱起了眉:“嫁妆之事借他人之手,子青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付子茹本正高兴,乍一听这话,顿时止了声,怯怯的瞧着父亲。 陆氏也沉默了一下,而后道:“先用膳吧,饭菜快凉了。” 一家三口这才上了餐桌,用餐时,因付鸿达有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三人都没说话。 第1075章 夺权2 一日过去,第二日,付鸿达如往常那般起身后便去了老爷子的房。 却远远地瞧见付鸿天在院子外头瞎逛,贼眉鼠眼的,时不时还往屋子里偷窥。 “你在做什么?”扬起了声音,付鸿达厉声询问。 付鸿天被背后的声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自家四哥,顿时乐呵呵的迎上来,说:“昨个儿的簪子,听说四哥没拿去古韵斋,是送给了四嫂,那簪子样式好,四嫂戴着定然非常漂亮,不知四嫂可喜欢?” 付鸿达皱起眉,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付鸿天神秘兮兮的看看左右,而后又在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这回是个玉镯:“这个镯子……” “不买。”付鸿达二话不说,丢下一句,便往里走。 付鸿天连忙追上去,道:“四哥,这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了,这镯子是我收账收回来的,虽说不是什么古物,该不值多少钱,可四哥你看上头的花纹,像不像个‘陆’字?我看着这镯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一定是要给咱们家四嫂戴,这就是给咱们四嫂定做的啊,四哥,我的好四哥,你就,你就……” 付鸿达沉着面庞,被付鸿天死缠烂打的很烦躁:“你究竟哪里这么缺钱?日日到我这里倒卖东西,付鸿天,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四哥,我也不想啊,可是……”不敢说出真实理由,付鸿天只敢左右含糊,最后也不敢说卖这镯子了,只说送给四嫂,却是开口借五千两银子。 付鸿达气了:“没有!” 付鸿天却不依不饶:“四哥你不借,我可就当真死定了,四哥,好四哥,就这一回,最后一回,四哥啊……” 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付鸿达冷着脸,到底还是允了:“这可是你说的,最后一回!” 付鸿天连忙点头,直接把那镯子塞进付鸿达怀里。 付鸿达握着那镯子,吩咐人去拿银子。 付鸿天拿了银子离开后,付鸿达对身边的小厮阿福道:“跟上去瞧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福领了命,追着付鸿天就出去了。 付鸿达进了老爷子院子,老爷子还未醒,他进内室去瞧瞧,却发现老人家脸上发红,嘴唇发青,他忙摸了摸老爷子额头,这一摸,顿时惊住了。 “来人。” 他声音很急,门外伺候的下人连忙跑进来。 “老太爷发烧成这样了,你们一个也没发现吗?都是干什么吃的!” 下人楞了下,急忙探头去看,果然看到老爷子脸色不对,顿时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直嚷着告罪。 付鸿达皱眉呵斥:“还叫唤什么?去叫大夫!” 下人们忙又一哄而散,付鸿达不得不卷着袖子上前给老爷子擦脸,又急急的差遣人去给付鸿晤他们传信。 没过一会儿大夫来了,探脉确诊后,说是夜里着凉,加上老人家身子弱,就给烧起来了。 开了药,说只要退烧静养便可,只是这阵子切不能再吹风了。 付鸿达一一记下,那边付鸿望也亲自过来了,认真询问了大夫一些,确认老人家的确是没有大事,才拍着付鸿达的肩说:“辛劳你了,这阵子,多亏了你照料。” 付鸿达忙道:“哪里的话,大哥二哥三哥都忙,府里数我最得空,父亲不好,自是我先伺疾。” 付鸿望冷笑一声:“记得刚开始,鸿天是同你一起伺疾的,这两日却没瞧见人了。” 付鸿达只好给付鸿天遮掩:“他在外头有些小生意,成本小,总是要自己盯……” 付鸿望知晓付鸿达对付鸿天从来是纵容,也不说别的了,只道:“衙门里还有些公事,我就先回去了,这里,你劳心。” 送走了付鸿望,没一会儿,付鸿晤与付鸿适也差了人过来,问明了情况,知道病情控制住了,没有大碍,便回去了。 到中午时,阿福回来,带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付鸿达听完阿福的禀报,脸上抑制不住的震惊:“张氏?大哥的妾室?” 阿福连连点头,声音压得很低:“五老爷这是被盯上了,也不知那些人哪里来的消息,截了两人的书信往来,从几日前便开始,日日的讹诈五老爷,五老爷是将房里老底都送出去了,这不是钱财空了,才往您这儿借。” “老五竟是个不要命的!”付鸿达这么说了一句,叮嘱阿福:“此事不可声张,付鸿天回来,让他来找我。” 阿福领了命。 等到晚上付鸿天回府,知晓四哥找他,立刻屁颠屁颠来了。 付鸿达将付鸿天叫到一间别屋里,使阿福去门外看守,确定隔墙无耳,才一拍桌子,呵斥:“付鸿天,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付鸿天一愣,不知四哥这是什么意思,表情却慌了:“四哥,您……您在说……” “勾引大嫂,淫--乱后院,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你就不怕大哥活撕了你的皮!” 付鸿天一听,顿时腿都吓软了,扑通一声跪下,接连的告饶:“四哥,我的好四哥,此事你是怎么知晓的,四哥,你千万不能告诉大哥,千万不能啊!” “现在知道怕了?做事之前想过后果吗?动了脑子吗?” “不是我……”付鸿天满头大汗,眼睛都红了:“是那个女人勾引我,是她故意跟我搭话的,是她……” “那你二人合力串通,弄来假契假约让大哥盖章做实,从中牟利数千万两,也是她逼你的?” “这……”付鸿天这回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做假约这些事付鸿达是怎么知晓的,但他脑子转得快,四哥既然将他叫来这小屋里说话,还禀退了左右,自然是不打算将他公开出去的,有了这个底气,他也冷静下来,跪着挪过去,趴着付鸿天的腿,抱住:“四哥,您要是饶了我这回,我付鸿天这条命就是您了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四哥,您就放了我这一回吧四哥……” 付鸿达眯着眼,哼笑一声:“你这条烂命,我拿来做什么?” 付鸿天眼睛一转,开始给四哥捶腿,边捶边说:“这些年来,一说到付家,谁不说上头的三位兄长?再不然,提到的也是子言这个长孙,可谁又知晓,这偌大付府,所有的商铺盈利,全是四哥你一手操持,付家缘何能蒸蒸日上?真靠那些当官的俸禄?那些俸禄,有个屁用,填饱肚子都不够!府里主要的花销用度,都是靠四哥的营生所得,可四哥的努力,却没人看到,便是父亲,也总将四哥当管家那般使唤,四哥,我说句老实话,我付鸿天不是个东西,我混账,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我有四哥啊,四哥照应我,我是知恩图报的,今个儿我就说句大胆的话,四哥,您可有想过,既然全家的金钱都得靠你,那噎住这金钱,是否就等同噎住了整个付家的命脉?” 这些基本的道理,哪里还需要付鸿天来说,付鸿达没有吭声,等着付鸿天继续说下去。 付鸿天继续道:“老爷子病重,其实,病这种事,是谁都说不好的,尤其又是这么大把年纪了,四哥何不趁此机会,将府中当家大权,一举拿到?” “荒唐!”付鸿达呵斥一声:“当家大权?这当家大权再怎么顺,也该顺到大哥头上,哪里又有我的事?” “这还不容易……”付鸿天抬头,看了四哥一眼。 第1076章 容棱与柳蔚假装从外面赶回来 “只要大哥那头放弃,不是自然就……” “放弃?”付鸿达挑眉,怎么才能放弃? 付鸿天嘿嘿的笑着,说:“四哥若是放心弟弟,此事就交给弟弟办,如今大哥可是宠张氏宠的可紧,又因张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儿……要知道,那可是大哥的老来子,男人哪有不紧张老来子的?” 说到这个,付鸿达又哼了声:“不用说,这个孩子……怕也是你的?” 付鸿天还是嘿嘿嘿的奸笑:“大哥都多少日没歇在张氏屋子里头了,也就大哥,还自以为自个儿雄姿英发,有心有力……” 付鸿达越听越不像话,问:“你打算如何让大哥放弃?” “这个四哥就甭操心了。”付鸿天一脸奸邪,继续说:“只要大哥放弃,二哥三哥那里,便好说了。二哥本就是个不理俗务的主儿,说服二哥,轻而易举。三哥,哼,三哥若非是嫡子,就他那做派性情,比我还不如,他能成什么大事?顶多就是骂咧两句,三言两语便能镇压,到时候,四哥只管好好的接手府内大权,将所有人,套在手心便是了。” 与付鸿天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等到离开时,付鸿天嘴都快笑到耳朵根了,显然两人的交谈甚为愉快。 当天夜里,容棱又收到了阿福送来的小信。 将信看完,容棱顺手搁在一边,让正在抚摸腹部的柳蔚瞧见了。 “这么快就上钩了?这付鸿达也没多精明嘛。” 容棱过去,亲自抚摸。 柳蔚老实躺好,脑袋靠着软枕,被抚摸的舒服时,还哼唧两声,幽幽的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容棱沉默一会儿,才说:“再看看。” “还要看什么?”柳蔚有些不耐烦:“其实我不太明白,既然确定了付鸿达才是千喜坊真正的主人,合该就在他毒害老鸨时,冲进去把人抓了算了,现在这么弯弯绕绕的,我都不明白你的最终目的,你到底是想抓付鸿达呢?还是想利用他对付付鸿晤?” “都不是。”容棱眼底透着一股清黑的锐利:“处理得当,用此事,能将付家一锅端了。” “咦?”这个柳蔚就不懂了:“怎么端?” “你知道也无用。” 柳蔚噎了一下,说:“那明日我还要去付府借兵吗?原本以为第二日就能事成,没成想老爷子突然病了,倒是耽误了。” 容棱:“去。” “去了说什么?”柳蔚拧眉:“总不能人家都重病了,我还逼人家下床去找人给我借兵,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此次不找老爷子,找付鸿达。” “他?”柳蔚说,“你都查出来了,他在三衙安排了不少人脉,势必不会松口借兵,还让我去说这废话?” “不是废话。”容棱说着,抬眸看了柳蔚一眼,“明日,将养蛇人放了。” 柳蔚不懂:“放了做什么?放了可就不好捉回来了。” “不用捉。” 虽然不知容棱这是什么意思,但柳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其实,那养蛇人这么不尽不实的,柳蔚也不想关他,养蛇人被关了几日,看起来什么都交代了,老实得不得了,实际上,很多事却都瞒得紧紧的,不管柳蔚怎么威胁,他都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赌咒发誓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而他越是如此,越表示他身上可疑的地方多如牛毛。 放了他也好。 放长线,钓大鱼,不失为另一个法子。 只是,放也不能放的太明显,还得想想怎么放不明显才行。 这么一想,柳蔚就想到了寻红。 寻红在交代了名单,并且与他们达成口头合作协议后,柳蔚便将寻红放了,让寻红回到付鸿晤身边。 现在,付鸿晤还在安排张同与寻红寻找养蛇人,对这养蛇人,付鸿晤可是势在必得的。 第二日,柳蔚给寻红传了信。 中午趁着驿馆人少,寻红与张同便潜入进来,摸到养蛇人房间,将五花大绑的养蛇人,给救了出去。 在被救的当口,三人让看守的暗卫发现了,其后便展开了一场恶战。 最后,暗卫不敌,狼狈受伤,眼睁睁看着养蛇人被带走,着急忙慌的通知了自家王爷。 容棱与柳蔚假装从外面赶回来,把暗卫痛斥一顿,骂得很大声,背着人时,柳蔚却给暗卫竖了个大拇指,赞叹他演技好得天衣无缝。 暗卫羞涩的应了夸赞,脸红红的又拿了许多奖赏,才带着柳蔚给的金疮药和固本丹,回去养伤兼放大假。 另一边,养蛇人与付鸿晤,终于又见面了。 因着囚禁之苦,养蛇人是把容棱和柳蔚恨得咬牙切齿,命令付鸿晤,必要将二人的人头送到他眼前来。 付鸿晤没与养蛇人争辩,也没接这个话题,而是与养蛇人说起了与巫族联系之事。 养蛇人本就不看好付鸿晤了,对付鸿晤也是虚与委蛇,自然不会直应,接着就以要养伤为由,回了房间。 付鸿晤碰了软钉子,脸色很不好,走的时候,勒令寻红张同把养蛇人看好,这回,切不可再出任何乱子。 两人乖乖应承,却不想当夜,伤势不轻的养蛇人,避开两人,偷偷跳窗跑出去了。 养蛇人跑到了千喜坊。 白日,养蛇人已送出消息,与人约了夜晚在此相见。 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到僻静清幽的后院,最后,养蛇人停在一栋二层阁楼上。 阁楼的门是大敞着的,养蛇人进去,果然看到茶桌上,一道中年男子的身影。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看着闯入的异域男子,起身,笑着对其做了个巫族人的礼节:“您终于来了。” 养蛇人也对男子回了个礼,道:“四老爷,久等了。” 与在驿馆时蹩脚的中原话不同,养蛇人的中原话,此时十分流利,吐字清晰极了。 将养蛇人请到椅子上坐下,付鸿达又给人亲自倒了茶:“这几日,让阁下受苦了。” 提到这个,养蛇人便沉住脸,阴着声音说:“那两人的命,我要定了!” 第1077章 每晚的孕妇按摩,哼哼唧唧? “那是那是,要定了。”付鸿达连嘴应着,又说,“今个儿接到您的信,才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委,这也怪我,怎的非要将地方定在这儿,这千喜坊,如今已是不安全了,下回见面,咱们还是另找个地界的好。” “你定。”养蛇人喝了口茶,又问,“府里那边,你可有主意了?” “有。”付鸿达说,“老爷子如今病重,短时间内,我就能拿到当家权,府印便能落到我手上,到时候,加上我在三衙内的人脉,联合三衙,再加上付家威势,调动青州军营,同仙族圣人里应外合,数十万兵马,咱们轻而易举便可得。” 养蛇人笑了起来:“可就有劳你了。” “哪里的话,能为仙族效力,是付某的荣幸。” 养蛇人点头,越看付鸿达越满意,云云的说:“一开始,找上我巫族的,是你大哥,可付鸿晤那人,畏首畏尾,胆小如鼠,看着倒是像那么回事,接触了才知,空有野心,智谋不足,也不会笼络人心,实实在在是个自负妄为的狂客,再后来,联系我的是你父亲,我对你父亲倒是极为看好,眼看着便要将内情告知与他……幸亏,关键时刻你出了面,哼,你那父亲是个卑鄙的,竟是为了救你大哥,假投于我,险些便上了那老狐狸的当。说来说去,整个付家,最有能力的,还是你。” 付鸿达道:“大哥一直有称王之心,可他实力浅薄,在这青州一方又困偶多年,早已习惯做事办事,都有付家权势相佐。离了付家,离了这百年世族的荣耀,他根本一无是处,十足的草包。父亲倒是个聪明人,可惜年轻时候还成,人老了,心就弱了,恰逢三王爷来青,父亲知晓大哥有谋逆之心,且还软禁了多位朝中大臣后,唯恐三王爷就是为此事而来的,一紧张,才使了这下下之策,打着假投圣族,诱敌深入,将功补过的主意,实在是,不堪大用啊。” 养蛇人面露嘲讽:“不止不堪大用,还蠢钝不止,这不,害了他的亲孙儿,也是他活该。” 关于这件事,付鸿达倒不清楚:“子言之事,莫非也是阁下……” “自然。”养蛇人抬起下巴:“你父亲玩弄我巫族人,还指望我们以礼相待不成?你那大侄儿,该在当日就咽气的,可惜凭空出现两个人渣,碍手碍脚,毁了我的好计。” “他们便是三王爷与柳司佐,正是京都来的两人,也是我父亲畏惧的首因。” “迟早杀了他们!”养蛇人咬牙切齿的说。 付鸿达也觉得这二人古古怪怪,若是能借巫族之手,将二人除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接下来,就等府印到手了,还请阁下静候数日,我定然速速办妥此事,必让阁下离开时,能带走一个上佳的好消息。” “那我便静候佳音了。”养蛇人起身,对付鸿达又行了一个礼。 付鸿达回了礼,两人都不是能在外面多呆的人,谈好话,便要分开。 临走前,养蛇人回头,给付鸿达补说:“只待成事之日,便是你付家五老爷,荣登家主之时。届时,一登龙门,摇身一变,你便可成这青云国,至尊至顶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付鸿达眼前仿佛真有那副隽美的画面,他凭空笑了笑,深深的鞠了个躬:“借阁下吉言。” 夜晚的流连巷,莺莺燕燕,娇声细语。 男子的调笑声,女子的娇媚声,声声不绝,声声入耳。 这条生欢小巷,是青州最美的风景之一,多少达官显贵,风流才子,在此留下一方佳话,而这,同样也是各类权贵,争斗拼搏的腥血战场。 每家青楼背后的主人,都不可小觑,你或许知道他的名讳,也或许你知道的,听到的,又都是假的。 这是花园一样的地界儿,可这园子里的花却是吃人的。 付鸿达没有急着回府,他穿的简朴,在流连巷走过一圈,又一圈儿,这条巷子,是成就他的地方。 三衙的内官,青州驻地军营的参领守将,都是他在这个地方笼络到手的,也是在这个地方,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为己所用的。 除了千喜坊,这流连巷,他还有七间青楼,他将自己遮掩在层层烟雾下,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戴着友善的面具,笑看所有愚蠢的人物,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一个证明自己,颠覆自己,成就自己的绝佳机会。 从龙之功的荣耀,付家家主的地位,扬眉吐气的将来,只要他把握住现在,只要他跟对一个明主,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也会一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为整个青州,甚至整个青云国最尊贵的女人。 听着耳边的徐徐清风,付鸿达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看到了事成之后,他得到的尊贵。 谁说庶子便只能在嫡子的阴影下存活?谁说他付鸿达只是个当管家,当掌柜的材料?他才是付家最聪明的人,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整个付家的领头人! 到时候,他要所有人都来求他,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子,那三个颐指气使的兄长,胆敢让她女儿做牛做马的嫡女,这些人,他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柳蔚站在远处已经很久了,容棱在她旁边,将她清瘦的身子半搂在怀里。 此刻已是子时三刻,两人本来已经上了床,做完了每晚的孕妇按摩,哼哼唧唧都要睡下时,被叫出来了。 暗卫通报,养蛇人私自离开付鸿晤安排的别院,前往千喜坊。 谁也没想到第一天放出去的鱼饵,立刻就能收网。 惊喜来的太过迅速,容棱换了衣服就要亲自前往,柳蔚被吵醒了,也不睡了,跟着爬起来,也非要来看。 容棱担心夜里风大,她受凉,柳蔚却不依不饶,坚持要凑热闹。 最后无法,两人只好一同前往,屏息躲在千喜坊后院的阁楼窗外偷听了许久,又出来跟着付鸿达溜达了大半天,这会儿柳蔚是真的累了。 “他到底还想干什么?逛街吗?”倒不是冷,就是大半夜的站在巷角,偷窥一个在前头瞎走的中年男人,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傻了。 容棱又把柳蔚搂紧了些,下巴来回蹭着揉她的头顶,安抚:“要不,你先回去?” “不回去!”柳蔚瞪着前方:“我就看他还要走多久,有本事走到天亮啊!” 第1078章 仿佛两只小保姆可以替他养蜘蛛 容棱嗤笑一声,嘴唇贴了贴柳蔚的脸颊,吻了几下,尝到了一丝凉意,又皱起眉说:“起风了。” 柳蔚摸摸自己的脸,没觉得怎么样,浑不在意的说,“不冷。” 容棱没纵着她,把她整个人裹进自己的黑色披风里,包的严严实实的。 这是大街上,公共场合,柳蔚被男人这么包成一团,寸步难行,顿时觉得难受,她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叹了口气道:“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你自己盯梢。” 容棱终于放开了她,顺手帮她理理压乱的发丝:“嗯,回去就睡。” 柳蔚含含糊糊的应下,转身就往巷子外走,走了两步,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头也没回,只摆摆手,命令:“不用保护我,没几步路就到了,去跟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 付鸿达最后是溜达到丑时才回府的,导致容棱回驿馆时,都已经是寅时了,柳蔚睡得迷迷糊糊,被开门声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容棱小心翼翼换衣服,背对着她,准备上榻的身影。 柳蔚半坐起身子,发出一些声响。 容棱回头,问:“吵到你了?” “没有。”柳蔚软软的说着,又没力气的倒回被子里,问:“查到什么了吗?” “嗯,有些线索。”掀开被子,容棱上了床,身上还透着凉气,摸着有些冰冰的。 柳蔚挪过去,把人轻抱着,懒洋洋将侧脸搁在他胸口:“什么线索。” 容棱问:“不凉?” 柳蔚含糊的咕哝:“热。”说着,还把被角给踢开了。 容棱嘴角轻勾,给她将被子掖好,把人抱稳了,才说:“按照他的路线,若未猜错,是在巡查。” “巡查?” “流连巷,他有不少产业。” “哦。”柳蔚迷迷糊糊的。 这夜的收获,很是丰富,第二日,容棱就派人通知了权王,眼下的线索,是时候该跟权王分享了。 当然,分享的目的,还是为了让权王多跑跑腿,毕竟,此事结束后,受惠最大者,还是权王。 跟权王的接洽,是容棱负责,柳蔚没兴趣管这些,一个人跑去衙门找纪冰。 按理说,今天她是该再去一趟付府,可这不是昨夜事情有突发性进展?因此,在权王和容棱确定后续计划怎么施展前,柳蔚暂时不用过问借兵一事。 纪冰和纪奉是要等到纪邢来青州,然后三人再一同前往京都的,听说纪邢就是今日的船。 柳蔚到衙门时,正好看到纪奉纪冰出门。 看到了柳蔚,纪奉纪冰有些惊讶。 柳蔚在知晓两人要去码头接纪邢时,笑眯眯的道:“我正好顺路,送你们去。” 这个路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眼看时辰也不早了,纪奉没有坚持,上了柳蔚的马车。 车上,三人都没说话。 纪奉其实有不少话想问,但碍于同柳蔚的关系本就不好,有些没立场张口。 纪冰则本就是个清清冷冷的孩子,往日就沉默,遇到不熟之人,更是一整日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柳蔚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静,她问纪冰:“可想知道那日之事的后续?” 柳蔚说的那日之事,就是那晚围杀大蟒之事。 纪冰弄出了解毒粉以后,就被柳蔚送回了纪奉身边,再后来的事,纪冰没有特地去问,柳蔚也没找到他说。 想到最后离开时,瞧见田野里,那密密麻麻,围着饮水的一片鸟雀,纪冰眼睛闪了闪,而后慢慢点头。 柳蔚对这个小孩很有好感,没有隐瞒的道:“那些鸟儿们没有中毒,都活蹦乱跳的,我家珍珠还说,其中两只麻雀认识你。” “啊?”纪冰愣了一下,才呆呆的问:“麻雀?” “在你屋子前面的槐树上,是不是有个麻雀窝?” 纪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但有很多麻雀。” “有两只认识你,它们跟你说话了吗?” “对我叫过。”纪冰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有些开心:“它们真的认识我?” 到底是小孩子,鸟儿狗儿这些毛茸茸的东西,还是好奇和喜欢的。 柳蔚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真的认识,那你回去,想跟它们说什么?” 纪冰眼睛顿时亮得不行:“想让它们替我照顾树顶上那只结网的白兰蛛。” 柳蔚:“……白兰蛛?” “一种变异的毒蜘蛛,是千丝蛛与黑蝴蛛结合而生,很不常见,是种触角和心肝有奇毒之效的霸王蛛,因外色为白,故称为白兰蛛,我早就发现门外的槐树上有一只,本来打算走之前再捉走,但又怕去京都路途遥远,不能好生伺候,将蛛养坏,若是谁能替我照料,让它继续长在青州,等我们回岭州时再回来拿就好了。” 纪冰说得很期翼,仿佛真的出现了两只麻雀小保姆,可以替他养蜘蛛。 但柳蔚还是不得不说:“我知道白兰蛛是什么,那你知道,它为何被称为霸王蛛吗?” 这个,纪冰还真不知道。 柳蔚道:“白兰蛛胃口庞大,什么都吃,蚂蚁昆虫吃,同类吃,鸟也吃,它们的食谱里,就有麻雀。” 纪冰瞪大眼睛:“可是那几只麻雀就在树中间搭窝啊。”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柳蔚幽幽的看着他,说,“这一窝麻雀,可能都是那只蜘蛛的储备粮。” 纪冰:“……” “不过显然,储备粮并不知道,自己的头顶上,住着一只要吃它们的敌人。” 在抵达码头前的路程上,柳蔚与纪冰就展开了,如何抓到那只白兰蛛,又能带着它跋山涉水的去京都且不会途中被养坏的一系列探讨。 小黎也喜欢养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虫子,不过小黎养的比较野,也不指望这些蛇虫鼠蚁给他带来什么。 纪冰不同,他是要用蜘蛛炼毒的,肯定不能随便养,得精细的伺候,排丝时,连蜘蛛吐的丝线都得每一根收集。 到了码头时,纪冰获益良多,受益匪浅,决定回去就把那只小蜘蛛抓了。 第1079章 爬树爬一半,听到自己的名字 纪奉在沉默了一路后,站在渡头,看着海岸线上那由远而近的两层巨轮,对身边的柳蔚道:“有件事,我一直没问过你,那个与你同路,且将小冰弄丢过一次的年轻人,好似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纪奉说的是柳陌以。 柳蔚不太记得纪奉同柳陌以见过,当然,那两日柳陌以都在衙门转,或许与纪奉偶然碰面也是可能。 不过,柳陌以是一个人,柳蔚并不觉得纪奉会认出什么。 毕竟陌以与她的容貌,有许多差距,两人虽是龙凤姐弟,但样子,的确很不一样。 “你找他?”柳蔚试探性的反问一句。 纪奉垂了垂眼,道:“他与你一样,是我们纪家人。” “不劳老先生操心了,您要知晓,我还愿与您说话,不过是看在纪冰的份上,我喜欢这孩子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同我一样,不是你们地地道道的纪家人,他的母亲姓岳,与你纪家即便沾亲带故,关系也早已疏远,因为他,我才愿意将玉佩的下落告知你们,所以,希望你们纪家,也能好自为之。” 纪奉知道因为以前的不愉快经历,柳蔚对纪家是丝毫没有好感,心里虽然还记挂着那年轻人,但看柳蔚的表情,纪奉实在不好再说。 这时,远远的航船已经进港。 停了船后,上头,陆陆续续有船客下来。 纪冰站在很远的港头,眼睛亮晶晶的在下船的乘客里寻找,直到人群开始渐渐变少,他才在最后,瞧见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粗糙男子。 “刑叔!”纪冰伸长了脖子扬手,企图让乔装打扮的纪邢看到他。 纪邢果然看到了他,不止看到了他,还看到了站在远处一些的纪奉和柳蔚。 愣了一下,直到后面的人撞到了他,纪邢才回过神儿来往前走,他走到纪冰面前,牵住了小孩的手,与小孩一同走到柳蔚面前。 “好久不见。”柳蔚平静的打了声招呼。 纪邢没做声,只是对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柳蔚也不在意,上次在古庸府一见,她就知道这个纪邢,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 回去的时候,也是坐的马车,但这次,纪奉和纪冰坐车厢,柳蔚与纪邢坐在外头的车辕上。 车夫被赶到最后坐车尾。 纪邢曾经来过青州,熟悉路,接过了马缰,认真的驾着车,眼睛直视前方。 “你便不问问我,想说什么?” 柳蔚歪着头看纪邢,却在视线即将相对时,纪邢又别开视线。 纪邢看着远处,音腔冷冷清清的:“她们很好。” 柳蔚笑了一下,后背靠在车壁上,眯起眼睛:“多好?” “只罚了面壁。”纪邢说的是纪茶与纪槿,当日是他将两姐妹带回去的,虽然走时柳蔚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柳蔚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纪茶纪槿犯了族规来找她,是为了完成她外祖母的心愿。 “还有呢?” 纪茶纪槿柳蔚是关切的,但远没有那个还在纪家的另一个人让柳蔚更在意,是不是跟现代的也一模一样? 纪邢停顿了几瞬,过了一会儿,才抿着唇说:“她,也很好。” 柳蔚说:“你知道吗,人其实很有趣,比如,人在说谎时,会刻意避开主称位,这就是个自保与自我说服的潜意识,打个比方,我要约你今日去茶楼一聚,你若不想去,想好的理由或许是,家中妻子需要你立即赶回,那你会告诉我,‘她要我回去’,而不会说出‘谁谁谁要我回去’,将主称位省略,是一种极为不自信的自我表现,再如刚才,你知晓我问的是我外祖母是否安好,按照外祖母的身份,你该称外祖母为表姑奶奶,若外祖母真的很好,你会说,‘表姑奶奶很好’,而不会用‘她’来代替,所以,纪兄,你撒谎了,告诉我,为什么?” 在鉴别真伪这方面,柳蔚总有自己的方法。 纪邢哪怕知晓,不能在这个女子面前说谎,却还是没能料到,一张口就被识破。 吐了一口气,这回,纪邢没有再回避柳蔚的视线,而是直直的看着她,认真的道:“我没有妻子。” 柳蔚:“……我不是问你这个。” 纪邢拧了拧眉说:“你外祖母,的确不好。” “出了什么事?”找到母亲与陌以后,远在岭州的外祖母,就成了柳蔚最后的牵挂。 或者可以说,是对现代外祖母的牵挂想念。 “病了。” “什么病?” “记性。” 柳蔚不明白。 纪邢解释:“有一日你外祖母醒来,开始找你外祖父,还抱着纪微,叫着你母亲的名字。” “你是说……我外祖母不记得人了?”柳蔚有些错愕,脑子里闪过一个病症,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并不是完全不记得。”纪邢说,“只是,好像忘了这几十年的经历一般,你外祖母的记忆,停在了你外祖父离家那年。” 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老人常见的神经系统退行疾病,病患日常生活能力会逐渐下降,他们不认识配偶,子女,穿衣,吃饭,有的还有幻听幻觉。 古人老化年龄早,患有此病的长者不计其数,柳蔚并不意外外婆也患了此病,但知晓的同时,心里还是很难受。 纪邢看她表情严肃,轻声安慰一句:“纪茶纪槿都在照料你外祖母,没事。” 此时,刚好衙门也到了。 马车停下,车厢里的纪奉和纪冰走了出来。 柳蔚不好再言,只眼睁睁看着三人进了衙门,头也没回。 纪邢已经抵达,在同纪奉商量了一番后,两人决定速战速决,明日一早便启程京都。 纪冰便趁着夜里,爬到树上,去偷那只白兰蛛。 纪冰他们是被安排在衙门的客房,可青州府衙门本就不是个多大的衙门,客房与客房之间的间距,更是小的只需几步路。 纪奉今日与纪邢同房,两人在屋里说话,纪冰在外头爬树,那大树的枝丫伸展得很开,纪冰爬到一半时,听到纪奉屋里的对话声。 他本没有在意,小孩现在只对树顶上的白兰蛛有兴趣,却意外的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冰的父亲,当真死了?” 第1080章 小黎,小冰,小乞丐 这是邢叔的声音,纪冰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向树下半掩的客房窗户,整个孩子的神经还有些震荡。 父亲,自己的父亲? “应该是真的。”这是纪奉的声音,纪奉说着,还叹了口气:“至少,柳蔚是这么传来话的。” 接着屋里是一阵的沉默。 又过了片刻,再次响起纪奉的声音:“他那父亲,也是个无恶不作的主,死了就死了,总归,他没管过小冰一日,这件事,莫要告知小冰,他知不知晓,都没甚所……” “谁!”纪奉的“谓”字还没说出口,纪邢突然一跃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却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人声,也没有人影。 “怎么了?”纪奉跟了过来。 纪邢冷锐的目光在窗外环视了好几圈,才沉沉的摇头,又将窗户阖上。 这次阖得紧了,外面的人,除非站在窗子底下,否则,再听不到里头声响。 纪冰缩在树丫密丛遮掩的阴暗处,他的旁边,有一个麻雀窝,窝里的小麻雀似乎因为看到熟人,没有叽叽喳喳的叫,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瞅着他。 纪冰看了那几只麻雀一会儿,从它们旁边的树枝踩上去,到顶部,将那正在自己结的网上,趴着酣睡的白兰蛛猛地一抓,在白兰蛛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套在一个拳头大的红袋子里,系好袋口,绑在腰间。 轻手轻脚的下了树,在路过那窝麻雀时,纪冰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却只见两颗探头探脑的灰脑袋,看看他,又看看他腰间的红袋子。 显然,小麻雀已经知晓自己头顶上被茂密树丛遮掩的地方,有一只天敌,难为它们还日日在天敌眼皮子底下又蹦又跳,浑然不知。 将白兰蛛带回房间,纪冰把它拿出来,在毛茸茸的蜘蛛凶神恶煞的瞪视下,他戳戳它鼓鼓的后背和摸起来有点扎手的蜘蛛腿,似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纠结。 片刻,他吐了口气,将蜘蛛塞回红袋子里,再次绑在腰间,然后蹑手蹑脚的把房门锁紧,悄悄从窗户爬了出去。 纪冰一路磕磕绊绊,一边问人,一边找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抵达了驿馆门口。 驿馆很大,此时因为天黑,门口的灯笼显得特别亮,也特别高。 纪冰有些迟疑的在门口转了好几圈,就是没下定主意去敲门。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却就是无法迈动脚步。 “哐当。”一声巨响突然在身后响起。 纪冰回头去看,就见街上,一个一脸凶巴巴的彪形大汉,将一个矮矮的小乞丐一脚踹开。 因为动作太大,凶巴巴的彪形大汉踢倒小乞丐时,还将小乞丐手里的破碗踢碎了。 小乞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哭:“我,我错了,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那大汉扯了扯自己的裤子,上去就揪住的小乞丐,把人提到半空:“饶命?你把大爷的裤子摸脏了,你还有脸让大爷饶命?看大爷不活撕了你这个要饭的小杂种!” 说话间,彪形大汉竟要将那么小的孩子,直接往地上砸。 纪冰知道,这一下若是砸实在了,小乞丐不死也得摔断骨头,他忙上前劝阻,说:“就算他不小心碰脏了你裤子,赔钱就是,何至于伤人!” 大汉倒是不知,这天都黑了,街上还有人。 看了纪冰一眼,瞧这孩子身上干干净净,应该不是和小乞丐一伙的,但是要来出头,自己也不会客气:“赔钱,好啊!你赔?我这裤子是云丝织的,十两银子一条,你给我?” 纪冰板着脸,二话不说往怀里摸,这一摸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银子出来,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大汉哼了一声:“没银子?没银子就滚,省的大爷心气不顺,将你也剐了!” 纪冰没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动手,将小乞丐救下来,虽然他武艺极差,但那是针对同样会武艺的其他人,面对没武艺的普通人,他还是有些胜算的。 只是这大汉人高马大,他却不见得能真的得手。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大汉已将小乞丐往地上一扔,只听那小乞丐惊叫一声,倏地,远处一道红色的小小身影,飞速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乞丐稳稳拖住…… 把人抱好了,红色的小小身影才抬起头,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暴露人前。 是个小孩。 突然冲出来救了小乞丐的,竟是个小孩,五六岁的年纪,纪冰看得出,他比自己小,个头也矮,甚至可能比那个营养不良的小乞丐还小。 小男孩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白白嫩嫩的皮肤,黑乎乎的大眼睛,纪冰与他眼睛对上那刻,就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他印象中,也有一个人,眼睛是这么亮,这么清晰,仿佛能看透一切。 “你没事吧?”小男孩问怀里的小乞丐。 小乞丐心有余悸的退出这个小弟弟的怀抱,但因为害怕,眼眶里全是泪,听他这么问,泪珠接连着就掉了出来。 “没,没,我没事……” 小男孩摸摸小乞丐的头,没有嫌弃他头发脏乱打结,甚至摸了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那瓶子跟纪冰装毒液的瓶子很像,但小男孩瓶子里头装的,明显是更美好的东西。 他抖啊抖,从瓶口抖出两颗红色的小丸子,递到小乞丐眼前:“请你吃。” 小乞丐憋着小嘴,脏脏的小手碰了碰小男孩白净的掌心,摸到那颗红丸子,只拿了一颗,小心的放到嘴里。 香甜的味道立刻灌入鼻息,小乞丐惊讶的抬起头,显然是被这个味道征服了。 “这是,这是什么?” “糖果。”小男孩骄傲的抬高下巴:“我妹妹做的,我有两个妹妹,大妹妹会做很多好吃的,小妹妹会做漂亮衣服和荷包,还会绣花。” 小乞丐很羡慕,怯怯的问:“可以再给我一颗吗?我想带回去给我娘吃。” “好啊。”小男孩大方的把小瓶子整个塞给小乞丐,说,“都给你,我回家我妹妹会给我做更多,我都吃不完。” 小乞丐小心的捧着瓶子,把它塞在自己单薄的衣服最深处。 小乞丐平安无事,纪冰又看了眼这个出手相救的小男孩,觉得这里应该没自己事了,打算转身离开。 可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头顶上黑色的阴影盖住。 那个彪形大汉显然对这两个坏他好事的小鬼很不耐烦,伸手就把两人一手一个提起来。 第1081章 我让你骂我爹!我让你骂我爹! 纪冰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扎成功,被大汉抓到了半空,再看另一边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应该是会武艺的,可他竟也被大汉抓了起来,没有一丝反抗。 小乞丐急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大爷,大爷您饶命啊,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讨钱,您不要伤害他们,大爷……” “滚!”大汉一抬腿,就把小乞丐踢到老远。 纪冰眼睛都红了,小嘴抿得紧紧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生气,也没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无能。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浑身上下,除了一只白兰蛛,没有任何毒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本事。 这么想着,他咬了咬牙,手往腰间的袋子摸,想一不做二不休,就算会害人性命,也要让这只白兰蛛咬死这个大汉! “你刚才说,要剐了他?”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软软嫩嫩的,语调很是轻和。 纪冰下意识的看向小伙伴,大汉也看向了他。 大汉满脸狞色:“对,两个多管闲事的小杂种!我不止要剐了他,还要剐了你们!” “真的?”小男孩睁大着眼睛,眨巴了一下:“你会剐吗?” 大汉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小孩会问这个问题。 正要开口时,却听小孩又说:“你知道剖的比例?知道用几号手术刀切四肢,几号手术刀切上腔?知道胸口和腹部要各用几分力道?知道剖下来的人皮,要怎么保存,不易腐烂吗?知道皮肉分离,内脏剔除后,人骨还有什么用途吗?知道什么样的骨头适合做标本吗?” 大汉的表情逐渐僵硬。 随着小男孩问完,那双黑漆漆的眼瞳直勾勾盯着自己……大汉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屑和轻蔑,顿时恼羞成怒。 “你这有娘生,没爹教的狗杂碎!看老子今天不……” “你骂我爹?”小男孩原本软软萌萌的小脸顿时危险起来。 大汉继续骂。 小男孩抿紧唇,白嫩的小手覆在大汉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背上,然后一滑,滑到大汉手腕,接着一拧,在大汉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手骨一痛,手不自觉的一松,将两个小孩都扔开了。 纪冰摔到地上,只觉得屁股蛋疼,等他揉揉屁股,抬起眼时,就看到那小男孩抬起一脚,把大汉踢翻在地,又扑过去,踩住大汉的脑袋,弯腰,揪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平整的提起来,往远处狠狠一砸。 “砰”的一声,大汉被砸到墙上,坠落后,后背撞在街边的石头上,痛的龇牙咧嘴。 还未等大汉回过神儿,就见那炮弹一样的小男孩又扑了过来,蛮横的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着往石头上砸! “你知道我多生气了吗?你知道我一路过来走了多久吗?你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找到我爹吗?你还敢骂我爹!我让你骂我爹!我让你骂我爹!” 小男孩一边念叨,还一边满腔怨恨的把大汉当沙包那么揍,不过一会儿功夫,大汉已经满头满脸血,整个人奄奄一息,看什么都有重影。 大汉喉咙含着血,哭喊似的求饶:“救,救命……救命……” 小男孩却似乎被刺激得狠了,不但没有松手,还打得更起劲了。 纪冰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连忙上去把小男孩抱住,往后面拖:“你再打就要打死他了!” “你松手,你松手!”小男孩疯狂挣扎,但似乎因为记得这个和自己萍水相逢的小哥哥不会武功,没有用内力震伤小哥哥。 纪冰把人又往后面拉了拉:“大庭广众,你不能杀他,我有毒药,花佘液、万蛛水、鹤顶红、砒霜也行,等到人少的地方,我们再毒死他吧。” 被他这么一说,小男孩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慢慢的不再挣扎,深吸几口气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啊摸,什么都没摸到,他又在身上到处拍拍找找,最后终于在浓密的头发里,摸出了一只毛蜘蛛。 毛蜘蛛还很困,被抓出来有些不耐烦,毛乎乎的小腿攀爬了几下,伸了个懒腰,又埋着头,继续睡。 “小花,有人欺负我。”小男孩跟毛蜘蛛告状。 被称作小花的蜘蛛抬起眼睛看他一下,然后从他的手掌往上爬,爬过小男孩的胳膊,肩膀,最后爬回他的头发里,在自己方才睡暖和的地方原封不动的躺好,还拨了几根发丝,把自己宽敞的后背盖住,造成一种“我不在这里,这里没有蜘蛛”的假象。 小男孩看出小花没有要给自己报仇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的对背后的小哥哥道:“那我要万蛛水吧。” 纪冰憋了一下,才闷着喉咙说:“没带。” 小男孩顿时露出一种“没带你废这么多话”的眼神。 与此同时,驿馆二楼某间房的窗户边,柳蔚畏手畏脚的往下面瞟,一边瞟一边问前头的容棱:“走了吗?” 容棱大大方方站在窗前,看着下头,好久不见的儿子,随口回道:“没有。” 柳蔚烦躁的“啧”了声,站在屋里绕圈圈:“怎么就到了青州了,你的人不是在各个城门守着的吗,怎么一点风声没有?” 柳蔚之前关窗户时,就见到了楼下的纪冰。 纪冰那想敲门又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柳蔚有些在意,便这么看了一会儿,原想着,这孩子若再不进来,她就下去问问,却不想,突然生了意外,接着,她就瞧见那黑暗中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小小身影。 小黎要来青州,柳蔚知晓,但没想到这么快已经到了,且事前没得到一点消息。 柳蔚有些迟疑,站得离窗户很远,时不时的又跟容棱说:“你进来些,莫要让他发现。” 容棱回过头去看她:“你不见他?” 柳蔚试探性的问:“派人将他带到其他地方,骗他说我过两日就到,你说,行得通吗?” 容棱冷酷的眯起眼:“他是你儿子。” 柳蔚叹了口气:“真希望他不是我儿子……” 容棱:“……” 第1082章 容叔叔我好想你,哇…… 驿馆楼下,纪冰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小男孩拉好,劝阻了他当街行凶的意图,又冷冷的对那彪形大汉道:“你还不走?” 大汉哭得可怜极了,几乎是抱着脑袋仓皇而逃。 小乞丐瑟瑟的从角落出来,蹭到小男孩和纪冰身边,与两人对视。 纪冰看身边的小男孩还鼓着脸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就做主对小乞丐说:“晚了,你莫要乞讨了,回家吧。” 小乞丐老实的点头,又偷偷瞅小男孩。 小男孩回小乞丐一眼,看到小乞丐眼里的担心,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给小乞丐。 小乞丐忙避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要,你帮了我,还请我吃糖果,我不能要你的银子,娘会骂我的。” “可你没银子买吃的,会饿的。” 小乞丐还是摇头,坚决不要。 小男孩抓着银子犹豫了一下,扔下一句“那你等等我”,然后火急火燎的朝街尾那边跑去。 他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大包酥饼和馒头,将热腾腾的吃食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拒绝了银子,却拒绝不了这么喷香喷香的吃食,他肚子立刻起了反应,咕咕的开始叫,但他还是忍着没有伸手去拿。 小男孩索性将包裹塞到小乞丐怀里,又踮着脚拍拍他的肩膀,说:“快回家去。” 小乞丐眼眶都红了,抱紧了包裹,连连点头:“谢谢小公子,谢谢小公子,你真是大好人,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眼看着小乞丐一步三回头,满脸感激的离开,纪冰问身边的小男孩:“你不回家吗?” 小男孩抿着小嘴,仰头看看四处,最后视线停留在“驿馆”二字上,指着那牌匾说:“我住这儿。” 纪冰愣了一下:“你住这儿?你是官宦家眷?” 小男孩抓抓头:“什么是官宦呀?” 纪冰跟他解释:“就是父亲或者叔伯亲戚是在朝当官的人。” 小男孩不是很明白:“我爹是仵作,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官的,我能不能住这里?” “应该不能。”纪冰结合自己所知的,为数不多的常识,跟这个比他小的小弟弟说:“你有银子,应该可以住客栈,我带你去最近的客栈吧。” “可是……”小男孩很犹豫,盯着那驿馆的招牌不放:“送我过来的大哥哥说,我到了青州城,就可以去驿馆住,他说我只要告诉驿馆掌事他的名字,就可以让我住。” 这个纪冰就不清楚了:“他是你亲眷吗?如果不是你亲眷,说了名字应该也不能!” 小男孩迟疑:“要不,我试试,如果我被赶出来,小哥哥你就带我去客栈好吗?” 纪冰点头:“可以,不过我一个表叔住在这里,我要先去见他,你要等等我。” “好,我等你。”小男孩同意,随即又问:“我叫柳小黎,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纪冰说:“我叫纪冰。” 两个小孩子友好而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后,纪冰就去敲门。 门敲了很久里头才有动静,开门的人,不是纪冰以为的驿馆小厮,而是一个器宇轩昂,气质冷凛的青年男子。 见到这个男子,纪冰脑子里就想到旁人对他的称呼,三王爷,他抿了抿嘴,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这样称呼他,就听身边刚刚认识的小弟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震惊的扭过头,就看小弟弟已经扑腾着双臂,把自己埋进了那位三王爷的怀里,嘴里还叫着:“容叔叔,容叔叔……容叔叔我好想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容叔叔,哇……” 再看那位王爷,已经一脸无奈又宠溺的弯腰,将只有自己腰线高的小男孩抱起来,拖着他的屁股,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嘴里轻哄着:“乖,你爹在楼上。” 直到上楼的时候,纪冰还很懵懂。 现在的情况他不太明白,这个方才与他一起路见不平的小男孩,好像与他那位表叔,有些什么关系? 小黎现在没空管刚认识的小伙伴,他风风火火的从容叔叔怀里出来,迈着小短腿就往楼上跑。 到了唯一一间敞开房门的房间前,小黎深吸一口气,气势磅礴的走进去。 一进去,还未说话,就看到床榻上,那半躺着的清隽身影。 “爹!”小家伙大喊一声,直直的扑过去。 柳蔚眯着半边眼睛,瞧见儿子过来,虚虚的抬抬手,正要接住他,小家伙却在离她三步远时停住,然后,伸出肥肥嫩嫩的小手,往她身上打。 打得很沉默,但小拳头还挺疼的。 柳蔚被他打了好几下,正挪开手臂想抵挡,容棱进来了,握住小家伙的爪子,把孩子拉了一下:“莫闹。” 小黎被拽走,又凑回来,小鼻子吸了吸,鼓着腮帮子一边往柳蔚身上扑腾,一边喊:“大骗子,大坏蛋,大骗子,大坏蛋……明明说半个月回来,明明答应我半个月回来,明明……” 柳蔚看他这么不依不饶的,偏头去看容棱。 容棱没接她的眼神,也不打算出手相救。 柳蔚知道只能靠自己了,从床上坐起来一点,板着脸问:“你为何跑来?” 小黎挺着小胸膛,义正言辞的说:“我不过来,就没爹了!” 柳蔚又问:“你小矜哥哥呢?” 小黎说:“小矜哥哥当然在京都。” “那你知道,你偷偷跑走,小矜哥哥有多担心吗?” 小黎愣了下,又抬起头说:“因为爹不回来,所以我才……” “你小矜哥哥以为你丢了,日日吃不好,睡不好,你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爹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 小黎有些恍惚,想到自己跑走,小矜哥哥肯定很着急,心里愧疚起来,但还是呢喃着说:“可是,是因为爹你先说话不算话,我才会自己过来的,我不是故意……” “还说不是故意,听说是迷昏了婢女下人偷跑出来的?” 小黎小脑袋垂了下来,短短的手指搅了搅:“那些迷药不伤人,他们很快就会醒……” “你的药,就是这么在照顾你的哥哥姐姐身上乱用的?” 小黎摇摇头,脑袋垂得更低了:“但我想见爹……” “想见爹就能这么不懂事?” 小黎扁着嘴不说话,知道自己做错了。 容棱瞥了柳蔚一眼,对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有了新一步的认识。 第1083章 你娘亲是你容叔叔带坏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84章 被软禁了 如果问,小黎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柳蔚可以负责任的说,意味着容棱和付子辰的恩怨,进入了一个新的起点。 起因是这样的,小黎在房间里抄书,抄的正累,饿了,要吃东西。 付子辰正好在驿馆,就命人给小黎去外面买了两串糖葫芦。 小家伙拿到手里,还未开吃,容棱进来了,手里端着盘糕点,将糖葫芦没收了,说伤牙。 付子辰不干了,说偶尔吃两串不伤牙,不至于孩子想吃点零嘴都不让。 容棱却说,糕点干净,解饿。 两人争执不下,一人拿着糖葫芦,一人端着糕点,都往小黎跟前递。 小黎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小手指揉了揉,想都拿,但是看两位叔叔的眼神,又觉得拿谁的都不行,都拿肯定更不行了。 最后小黎没办法,只能一样都没吃,生生饿到吃晚饭。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自从将付家现有的情报告诉了权王,容棱一下子仿佛闲了下来,天天在儿子身边打转。 付子辰明明前几日还很关心付家近况,三天两头往付家去,这两日也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时时呆在驿馆不走。 小黎成了两人争斗的关枢,这让小黎顿时压力大了,趁着没人的功夫,他跑去找娘亲,赖在娘亲怀里说:“容叔叔和付叔叔肯定都病了,但我看不出他们哪里病了,爹你知道吗?” 柳蔚翻着手里的书,说:“脑子。” 小黎眨眨眼:“脑子病了,要怎么治?” 柳蔚无奈摇头,说:“治不好了,离他们远点吧。” …… 在小黎来到青州的第五天,付鸿达与养蛇人又见了一次,第六天,权王来了驿馆,找容棱单独说话。 第七天,柳蔚去了衙门,与张雨、寻红谈了很久。 第八天,柳蔚与付子辰,又去了付府。 这回他们找的,还是付老爷子。 但付老爷子那边,付鸿达来回的话是说,老爷子病重,不见客。 柳蔚被挡在了小厅,她不得不对付子辰说:“这付鸿达,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有新消息。”将手里的茶杯搁下,付子辰道:“府里谣传,老爷子将掌家权,暂交给了付鸿达。” “府里其他人没意见?” “有。”就因为有意见,所以这两日,付府才乱得要命,别说他们两个“外人”见不到老爷子,就是付鸿晤、付鸿望这几个嫡子,也见不着。 付老爷子,现在是被付鸿达软禁了。 “那看来今日是白跑一趟了。”柳蔚这么说着,脸上却没多少失望,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外头走。 付子辰与柳蔚一道儿,两人路过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小拱桥那边有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在争吵。 带他们路的小厮见状,也顾不得送客,匆匆忙忙的就往桥头那边跑,边跑边喊:“两位姑奶奶,这又是怎么了?可莫伤着身子啊。” 柳蔚与付子辰也走近了些。 柳蔚问:“那两人是谁?” 桥那边是两个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却正拽着一件衣裳,拉拉扯扯的,间或的还能听到互骂。 付子辰不认得她们,却瞧着她们的穿着,和身边带的丫鬟,猜测说:“五房的女儿?” 五房,自然就是五老爷付鸿天那房。 柳蔚得到的关于付府的内部人员消息里,也包括了五房,她想了想,猜测道:“付子敏?付子惠?” 付子敏、付子惠是付鸿天的两个女儿,不是同一个娘,但出生日子差不多,年纪相近,矛盾不少,大抵也是因为两人的亲母不对付。 这会儿付子敏与付子惠就在为一件好衣裳争执,这衣裳的布料是二房已出嫁的二小姐付子秀,回门时送的,是京里的贡品,原是给亲妹妹付子青用,付子青衣裳多,布料送去的时候,正好付子敏和付子惠也在,两人都眼亮,付子青就做了好人,送给了她们半匹。 半匹布料,只够做一件衣裳,做出来后,两人却都想要。 这回的争吵起因,就是付子敏知晓绣娘做好了衣服,却被付子惠提前拿走了,因此追到小拱桥时,把人堵住,拉扯了起来。 这种小事,柳蔚没兴趣,听出前因后果后,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听到另一道声音响起:“两位姐姐,就是一件衣裳,不若就轮着穿吧,吵架不好。” 这声音清清甜甜的,柳蔚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是付子茹。 旁人,柳蔚或许印象不深,但付鸿达的四房里头,柳蔚却是清清楚楚,付鸿达唯一的女儿付子茹,柳蔚也了解极了。 付子茹从小拱桥路过,看到两位姐姐吵架,就去劝架,但两人哪里理她,正闹得不可开交。 付子茹怕她们在桥上站着,动起手来会掉下水,就想上去拉人,付子惠却不耐烦,狠狠一挥手,付子茹个头小,年纪小,竟就这么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落下水。 伴伺的小丫鬟吓了一跳,急忙去抓,却只抓到付子茹的衣角,眼看着人直直往水里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色身影一晃而过,在付子茹即将落水时,将她拖了起来。 小丫鬟急忙抓着付子茹的手脚看了又看。 付子茹也被吓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恐惧,惊魂未定的任由小丫鬟查看,又愣愣的看向身边救了她性命的大哥哥。 柳蔚回她一个笑脸,揉揉她的头发:“以后,可要小心些。” 付子茹脸颊都红了,白嫩的小脸粉嘟嘟的,一双黑黑的眼睛在柳蔚身上绕了绕,而后害羞的往后面缩了缩。 这时,桥上传来男子的呵斥声:“吵吵吵,再吵今晚都不许吃饭!” 柳蔚回头去看,就看到付鸿天急急忙忙的过来,训斥了两个女儿,在两个女儿畏惧又胆怯的目光中,直直朝付子茹走去。 “子茹,你可出事了?来,让五伯看看,可有吓到?” 付鸿天心惊胆战的看了付子茹一圈,又在付子茹亲口确定自己没事后,才松了口气,又回头瞪视两个女儿:“还不过来给你们妹妹道歉?” 付子敏付子惠慢慢挪过来,两人脸上还有明显不甘,但还是糯糯的道了歉。 付子茹急忙摆手,脸蛋红红的说:“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是我没站稳,不怪两位姐姐。” “还是子茹心好,你们两个,看到妹妹多懂事了吗?你们羞不羞?这衣服,我看谁也别穿了,大小正合适,就给你们子茹妹妹了。”付鸿天说着,把衣服一把抢过来,塞到付子茹怀里:“子茹乖,这衣服就当赔礼,今日之事,你可千万莫告诉你爹,你爹若是知晓,那……” “那又如何?” 阴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付鸿天头皮一僵,脑袋机械的扭过去时,就看到他家四哥,正沉着一张脸,步伐冷厉的走过来。 第1085章 被惊得出了一背的冷汗 付鸿天忙站起身,小心的凑到付鸿达身边:“四哥,这,这就是小孩的玩闹,是误会,子敏子惠也不是故意的……” 付鸿达没理付鸿天,只看了眼站在付子茹身边的柳蔚,对柳蔚礼貌的点了下头,便上前直接抱起十岁的女儿付子茹,问:“子茹有没有伤到哪里?” 付子茹很难得与爹这么亲近,这会儿也很不自在,她缩在父亲怀里,摇着头解释:“是我不小心,不怪两位姐姐,爹不要生气。” 付鸿达点头:“爹有分寸。”说着,眼睛却转向付子茹的贴身婢女,“你是怎么照料小姐的?小姐险些遇害,你在做什么?” 小丫鬟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奴婢,奴婢知错,请老爷饶命,请老爷饶命……” 付鸿达看都没再看婢女一眼,语带深意的吩咐:“来人,将此人带下去,杖责三十,禁闭三日。” “老爷,四老爷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四老爷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小丫鬟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眼看着人被拉走,付子茹也急的不行,想开口求饶,话未出口,却被付鸿达一个眼神止住, 这场因小孩而起的闹剧,让付鸿达处罚了一个小婢女。 婢女被带走后,付鸿达没看付鸿天,甚至对柳蔚也没多说别的,只是简单道了谢,抱着女儿,便转身走了。 付鸿天心里又是憋闷,又是怄气,直接将气撒在两个女儿身上,把付子敏、付子惠都骂哭了,才急匆匆的追着付鸿达过去。 等到周遭都散了,付子辰走过来,啧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啊。” 柳蔚吸了口气:“是啊,上次见面还老老实实的,这回已经这般盛气凌人了,看来,他也是憋得够久了,沾了点权,立刻就作威作福起来,连带的在外人面前都不收敛了。” “看来……”付子辰语气很是微妙:“我这位四叔,是真将付家,当他囊中之物了。” “是吧。”柳蔚随口说着,一边往府外走,一边问,“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嗯?”付子辰不知她问的什么。 “你四叔,五叔。”柳蔚意有所指,“付子敏、付子惠在桥上争执半天也没人出面,付子茹刚一出事,付鸿天就突然冒出来。还有付鸿达,付子茹才出事多久,就是飞也飞不了这么快,怎么就眨眼功夫过来了?” 付子辰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他们……” “没错。”柳蔚说,“他们不放心我们,怕是从头到尾都亲自跟着,付鸿天估计是受了付鸿达的指示,怕我们在府里……发现什么?看到什么?但付鸿天恐怕也没想到,付鸿达在后,也会亲自跟着,当然,我们也没想到。” “这么说来……”付子辰摸摸下巴,眼睛扫了眼这偌大的付府庭院:“这府里,还真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秘密?” …… 付子茹被带回院子时,陆氏正好与三夫人谈氏在说话。 见了外头的动静,两人都起了身。 谈氏是三老爷付鸿适的发妻,但私下同陆氏关系却不错,她在出嫁前,就与陆氏相识,说起来,陆氏能与付鸿达遇见,这里头也有她这儿阴差阳错的功劳,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氏嫁过来后,谈氏总尽力的对陆氏多照应一些。 付鸿达在门口放下付子茹,付子茹脸蛋有些憋红,站在地上,对自家父亲矮着头踟蹰。 陆氏出来,唤了声:“子茹?” 付子茹连忙小跑到母亲身后,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角,把半个身子都藏了起来。 付鸿达见女儿如此,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眼角瞥到屋内的谈氏,又把话咽了回去,对谈氏道:“三嫂也在。” 谈氏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今日得空便过来坐坐,既然你回来了,我便走了。” 付鸿达没有挽留,只让陆氏送谈氏出去。 陆氏送人的时候,付子茹也跟着。 三人走到院门前,谈氏瞧了眼没跟来的付鸿达,悄悄对陆氏说:“方才同你所言的,你仔细想想,总归,我是不会害你的。” 陆氏脸上表情有些沉重,闷闷的点头,紧拽谈氏的手:“姐姐那里若还有消息,可记得知会我,你也知,我对这些,是得不到太多信儿的。” 谈氏叹了口气,应下了,又低头看陆氏身后的付子茹:“子茹可要多陪陪你母亲,你母亲,可苦的很。” 付子茹明显没听懂大人话里的深意,大大的眼睛,懵懂的眨眨。 陆氏搂住付子茹的小肩膀,目送谈氏离开后,正要进屋,却见远远的,付鸿天一边抹汗,一边过来。 付鸿天看了陆氏,就跟见了菩萨下凡似的,张嘴就告饶:“嫂嫂您可得救救我啊!我已教训了那两个臭丫头,若是咱们子茹还咽不下这口气,我让她们来给子茹磕头认错都成,可她们到底是我的种,也叫了我多年的爹,我,我是当真狠不下这个心呐!嫂嫂您就发发慈悲,开开尊口,求求四哥,饶了她们这回吧,她们再也不敢了,肯定再也不敢了……” 陆氏被付鸿天这一通叽叽喳喳说得莫名其妙,正要询问,里头,付鸿达走了出来:“小孩的矛盾,我何曾说过要追究?” 付鸿天看到付鸿达那刻,又被惊得出了一背的冷汗,再听付鸿达此刻这话,付鸿天心里原本还有的那点儿侥幸,登时烟消云散。 付鸿天知道,付鸿达是不会放过付子敏付子惠了,且,因为自己将告饶的话说到陆氏这里,恐怕,这位四哥,还将他也一并记恨上了。 暗暗咬牙,付鸿天一边暗恨自己沉不住气,太冲动,一边又在琢磨,到底如何才能保住两个要遭殃的女儿。 付鸿达将不明所以的陆氏接回屋子,回身对磨磨蹭蹭想跟进来的付鸿天看了一眼,那一眼,透满了冷厉与严肃,直盯得付鸿天毛骨悚然,后颈生栗。 付鸿天不敢再跟,卡在门槛那儿,懊恼得头皮发麻。 第1086章 如斯巨变! 陆氏进了房,担忧的询问自家的相公:“五弟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事罢了。”付鸿达将方才桥上的意外三言两语带过,伸手轻揽陆氏的肩,说,“鸿天大惊小怪,也不想想,我一个做伯父的,哪里会跟小孩子计较。” 陆氏一听也对,又想到付子茹竟然险些落水,忙拉着女儿看来看去,再三检查。 付子茹紧张的望望父亲,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对母亲小声道:“娘,是我未注意脚下,才差些出事,同旁人无关,也同竹儿无关,能不能,饶了竹儿?” 竹儿是付子茹的贴身婢女,跟着付子茹一同长大,陆氏不解:“竹儿又怎了?” 付子茹咬紧唇瓣,看看父亲,道:“父亲责了竹儿板子……” 陆氏立刻看向付鸿达。 付鸿达皱了皱眉,看着付子茹的表情有些指责:“还学会在你母亲这儿告父亲的状了?” 付子茹害怕的将头垂得更低,抓着母亲衣角的手也更紧了。 陆氏起身,轻柔的手,盖住付鸿达宽厚的手背,软声道:“竹儿那丫头即便是护主不力,但到底年纪尚小,哪里能真罚板子,这一顿打下去,若是要了命可如何是好?子茹还不得伤心死了?” 付鸿达对妻子的求情显然不太满意,但对上妻子那双软柔的眼睛,与女儿那怯懦的注视,他终究缓了口吻:“下不为例。” 陆氏立刻笑了,拍拍女儿的脑袋:“还不谢谢你父亲?” “谢谢父亲。”付子茹兴奋的说了一声,便匆匆往外面跑去,显然是要去接竹儿回来。 付鸿达看着女儿又蹦又跳的背影,还是责了陆氏几句:“妇人之仁,终究难成大器。子茹年纪还小,此时尚可意气用事,但终归要长大,你该教的,也应当教起来了。” 陆氏点头应下。 此时,屋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陆氏忍不住想到了方才谈氏的话:“我听说,老爷子这回是真的不行了,会,醒不过来吗?” “三嫂跟你说的?”付鸿达眯了眯眼,音色偏冷:“三嫂也是话太多了,什么都往你这里传。什么叫会醒不过来?只是之前便动了气,这回一累着,就疲出了老毛病。大夫说了,好好静养便是,你莫要理那些以讹传讹。” “可是……”陆氏一张清雅的脸庞上写满了焦急,“可是,若老爷子能醒,为何还要将掌家权交托给你?掌家权是什么,那是一府的门面,即便不是给大哥二哥,暂交给老夫人也可,哪里有给你的道理?三嫂与我说时,我都吓坏了,这要是真的,往后咱们在这付府,还呆的下去吗?” 付鸿达静静的看着陆氏,平静的目光下,瞳孔,却轻轻收缩:“交给我,就丢了付家的门面?你是这么看的?” 陆氏忙拉住他的手,仔细解释:“这掌家权,素来是交嫡不交庶,若是交给你,虽不是失门面,却是实打实的不合规矩,是要让人戳脊梁骨,是要在祖宗祠堂受背受教的,相公,咱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不要沾那些乱七八糟之事,也不要让人家将脏水泼到你身上,好不好?” 付鸿达没做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回了寝房,从柜子里拿出衣裳开始换。 陆氏知道,相公生气了。 付鸿达出了门,没同陆氏说去哪里,更没说何时回来。 陆氏一边在心里忐忑着,一边又想,是不是该去找找三嫂,同三嫂商量商量?但这件事,三嫂似乎也一知半解,三哥不是个什么事都告诉三嫂的性子,况且三房里的妾室,比之五房还多,三嫂在房里本就过得不如意,自己再这么找上门去问,难免会让对方难做。 因此,陆氏忍了下来,只想等到相公回来,再好好劝劝。 付鸿达再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与此同时,整个付府,一夜之间,所有人竟都知晓了,老爷子病重,将府中掌家大权,交给了四子付鸿达之事。 陆氏害怕极了,从起床后就战战兢兢,直到中午,谈氏过来说:“你三哥在房中砸了好些东西,还说,要找族长,将鸿达从族中除名,赶出付府。” 陆氏闻言心都快跳出来了,摸着胸口,眼眶红红:“三嫂,您可得求求情啊!就算老爷子真将掌家权给鸿达,这也是老爷子的决定,鸿达根本无法做主,当真怪不得他。” 谈氏叹气:“我的好妹妹,老爷子都晕了好几日了,哪里有什么指令,你家鸿达,那是软禁了老爷子,夺了权!” “不不不。”这个说辞,陆氏一百万个不接受,“绝不可能,鸿达不是这样的人,我与他成亲多年,我了解他,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谈氏这一日都呆在四房,一是陪着陆氏,怕大房二房过来闹事,二也是想等等付鸿达,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付鸿达是申时回来的,一进院门,陆氏和谈氏齐齐走了出来,两人正要询问,却被付鸿达身后一连串的人吓住了。 付鸿达对谈氏礼貌的唤了声:“三嫂。”随即,对身后的下人吩咐,“去收拾吧。” 下人屈身应了话,三三两两的进了各个房间,搬东西的搬东西,整理物件的整理物件。 陆氏看得心里发怵,问付鸿达:“这是……” 付鸿达没回陆氏,只是看着谈氏道:“时候不早了,三嫂该回去了。” 谈氏没有走,而是立刻问:“我听说,老爷子那里有了指派,已将掌家……” “三嫂,回去吧。”付鸿达打断,脸上露出轻讽:“你想知道的,三哥自会告知与你。” 谈氏皱眉,印象中,付鸿达从未对她这般无礼过。 陆氏见气氛不好,赶紧开口:“相公,三嫂也是一番好意……” 付鸿达没做声,冰凉的目光在陆氏与谈氏间来回扫了一下,随即抬起手,对后头下着无声的指示。 几个丫鬟嬷嬷立刻一拥而上,说了句“奴婢们送三夫人回房”,而后就架着谈氏,竟将人押解那般扣出了院门。 谈氏被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陆氏也吓得不轻:“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第1087章 小黎:坏蛋爹爹,越长越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088章 奄奄一息 柳蔚瞪着那扇门一会儿,才走回房间,对正在看书的容棱道:“小黎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也不管管。” 容棱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的,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柳蔚走过去,问:“付子辰跟付子青离开了,下一步怎么做?” 容棱道:“按计划行事。” 柳蔚皱眉:“可这计划,当真没问题?我怎么觉着很危险?” 容棱抬头看她,道:“若想一劳永逸,就得深入虎穴。” …… 付子辰与付子青到了衙门,下了马车,便有衙役过来领路。 付子辰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司马大人呢?” 衙役回道:“接到线报,据说离码头不远的港口,寇匪为患,这阵子,我们司马大人日日往参领衙门跑,好像是听说,咱们正在查的那个杀人案的凶手,就混迹在了寇匪里。” 付子辰听到这里,顿时停住了步伐,看着衙役,问:“你说的,可是杀害木家三兄弟的嫌凶?” 衙役点点头:“就是那个,之前那人逃窜出了青州府,我们大人是急的焦头烂额,还请了三王爷与柳司佐出面,想去青州布政司衙门、两江盐运使衙门与两江总参领衙门借兵,但借兵之事还未谈下来,就有人来报,说那嫌凶行踪有了,正跟一群倭匪混迹在海上,这不,我们大人就日日往参领衙门跑,想结合参领衙门的兵力,将那群倭匪一网打尽。” “有了踪迹就好。”付子辰说着,又看旁边的付子青正懵懂的望着自己,显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付子辰又说了一句:“衙门里的事,无须管了。” 付子青点点头,兴致勃勃的跟着付子辰继续往大牢里走。 见到刘睢时,付子青的表情有些僵硬,躲在旁边偷窥了很久后,她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就蓄上了愁丝。 望着付子辰,付子青很难受:“母亲,真的要将我嫁给这样的人?” 付子辰如松如竹的站在那里,脸上也浮出了笑意:“看起来,挺朴实的。” 付子青眼眶都红了:“那不是朴实,是傻,那刘睢,怎么像个傻子似的?” “或许,傻人有傻福?” 付子辰刚说完这句,就听远处刘睢的声音响起:“看我的飞马天璇拳,砰!” 然后,又是另一个公子哥的声音:“啊,啊,你,你的飞马天璇拳好厉害,不过,我,我……我会回来报仇的……” 一个烦躁的男音将他们打断:“你们够了,拿着牛粪砸来砸去的脏不脏,刘睢,过来洗手!还有你李良,把衣服给我换了,你胸前全是牛粪!” 付子青不能接受,她难受得不能自抑,心里更坚定了,回去要推掉这门亲事的决心。 自衙门离开后,付子青一直情绪低落,在马车里时也闷着,一句话都没说。 付子辰送她到付府门口。 付子青这时才想起来什么,说:“五哥,我给你做了件衣裳,因为许久未见你了,是按照父亲的身量做的,不知大小合不合适,你要不要,进去试试?” 妹妹给哥哥做衣裳鞋子之类的,是理所当然之事,付子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进了付府,两人朝着二房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却正好遇到付鸿望。 付鸿望的表情很不好,看他走的方向,应当是刚从老爷子的院子过来,见到付子辰付子青,付鸿望也愣了下。 接着,付鸿望便一直看着付子辰。 付子辰沉了沉脸,对付鸿望颔首,却没叫那声“父亲”。 付子青倒是叫了:“父亲这是怎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付鸿望摆摆手,没有说其他的,只是问:“你们要去哪里?” 付子青兴奋的道:“我给五哥做了件衣裳,想让五哥试试。” 付鸿望“嗯”了声,又神色复杂的看了付子辰一眼,说:“去吧。” 付子辰几乎立刻就往前走,付子青滞了滞,忙跟上,回头去看她父亲时,却瞧见父亲脸上那抹黯然的神色。 “五哥……”付子青轻轻拉了拉付子辰的衣袖:“你不要同父亲置气了好不好?父亲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付子辰闭了闭眼,只对妹妹道:“你不懂。” 试了衣服,确定有几个地方要修改后,付子辰便打算离开,可还未走到府门口,却听到下人匆忙的喊叫声:“杀,杀,杀人啦……” 付子辰一愣,连带着送他出来的付子青也愣住了。 两人身边有不少下人,闻言也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却远远的看到,一个全身是血的小厮,正扑腾着往这边跑。 这小厮付子青认得,正是付鸿望身边伺候的白子。 付子青一急,忙提着裙角,往那边跑去,付子辰也跟去,后面的下人呼啦啦一群也跟着上来。 待他们走近了,才看到假山后头的湖岸前,奄奄一息的付鸿望,正倒在地上,胸口处有很多的血。 “父亲!”付子青花容失色,大喊一声,哭着扑上前去。 付子辰也极为震撼,僵直的站在原地,眼睛却鼓得通圆通圆的。 付鸿望被送回院里,整个付府的人都因此被惊动了,问了那个叫白子的小厮,再结合参领衙门士兵的人证,终于确定,那个跑到付府里来行刺的人,正是付鸿望如今正在查的海上倭寇一党。 那些倭匪近些日子被衙门追的紧,还有一些兄弟死在衙门的兵甲下,他们生来嗜血,自然是要报复,这才派了人进城,乔装潜入付府,对付鸿望进行刺杀。 那行凶的倭匪伤了人之后就跑了,但这付府太大,他还未跑出去,已被抓了起来。 审问之后,结果也同之前预测的一样,总的来说,付鸿望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大夫来看诊时,整个二房围满了人,二夫人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去,付子青一直在安抚,自己眼角却也是红的。 最后大夫确定,那伤的一刀没有伤中要害,付鸿望没有性命之忧,所有人才松了口气,人群也渐渐散了。 府中出了如此变故,二房又只有付子骄、付子辰、付子寒三位男丁,如今付子寒在牢里不说,付子骄也因外出办公,去了临县,一时赶不回来,付子辰便被三老爷付鸿适做主,给留在了府里,暂时不许离开。 第1089章 火势滔天 付子辰难得的没有开口拒绝,安静待着,伺疾。 付子青送了母亲回房后,就回来陪付子辰。 “真没想到会出这样之事,五哥,你说父亲何时才能醒过来?那歹人,还会再来府里吗?”付子青边说,边流泪。 付子辰沉着脸,静静的看着父亲苍老的睡眼,没什么情绪的道:“大夫说了,明日会醒。” 付子青擦擦眼泪,点点头,又抬头看付子辰,却发现这位五哥,从出事至今,竟一滴眼泪都未落过,不禁难受的问:“五哥,你就一点也不心疼父亲吗?” 付子辰偏头看她。 付子青眼里有些埋怨,说:“哪怕以前有天大的恩怨,父亲总归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如今父亲又成了这样,五哥怎么就不能原谅父亲呢?” 付子青这话说的很激动,说完后,对上自家五哥清冷的眼神,也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没规矩。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收不回,索性也不收回了:“至少在父亲伤情好转之前,请五哥,能对父亲好些,成吗?” 付子辰没有应承,只抿着唇看了付子青好一会儿,才反问:“在你看来,我同父亲,还有转寰的余地?” 付子青一滞,不懂这话。 付子辰抬手,半晌,摸摸她的头:“傻丫头,这世上,许多关系,许多事,都远没你想得那般美好。” 付子青不懂:“我知五哥是因五姐姐之事与家中决裂,也知当初未拦着五姐姐出嫁的父亲,是有责任,但为五姐姐安排婚事的是大堂哥,五哥要恨,就恨大堂哥便是,父亲……父亲也有父亲的难处,谁能想到,五姐姐的夫婿,会是那样的人渣。” 提到这件旧事,付子辰眼中的戾气,便重了几分:“你五姐姐夫婿的秉性人格,你大堂哥清楚,你父亲清楚,就连你祖父怕是也有所耳闻,可这又如何?那人家世出挑,身份贵重,若能结下这门亲,付家的势力,便能跨过青州,直指京都。为了这些利益,他们可以牺牲一个女儿家,他们不在乎她是否幸福,嫁过去会否受罪,他们要的,只是现下的利益。” “不,不可能的……”付子青摇头,小手紧紧攥成拳头:“若是如此,母亲不可能不拦着!” “你母亲吗?”付子辰冷笑,眼底浓浓的讥讽:“你母亲那时,心里便只有你七哥,为了你七哥将来的仕途,她还废不起一个女儿?女儿嘛,值什么钱?” 付子青脸白了,她总觉得五哥最后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说的她满脸通红,嘴唇发白,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两人的争执,没有继续下去。 付子辰只拍拍她的头,叮咛:“你若真不想嫁给刘睢,尽早拒绝,晚了,你与你五姐姐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话讲得付子青心头咯噔,她浑浑噩噩的离开房间,直到走远了,付子辰望着门口的方向,还能看到她僵直而清瘦的背影。 付鸿望第二日并没有醒来,府里又闹腾了一回,大夫来看了,也不明就里,说明明是该醒来的,不知为何醒不过来。 不禁猜测,莫非受伤时,还伤了脑袋? 可是再检查一回,也未检查出付鸿望脑袋有什么毛病,大夫一时也拿不准,只好撤了药方,不让乱吃药,只给开了些滋补固本的方子,打算一边温养,一边探究病情。 付鸿望不醒,付子辰就走不了。 二夫人又是一顿哭,付子青还是如昨日那般安慰母亲,却能看出,她安慰的话语和动作,都没昨日那么尽心了。 整个付府,如今就像浮萍。 从付子言,付老爷子,再到付鸿望,家里一下子出了三个倒下的人,而这种关键时刻,付鸿晤,还举家离开了府邸,搬去了别院。 关于付府的传言,一时间流淌在青州的每一个角落,但在这种情况下,付鸿达却愣是坐稳了家主的位置,无论付鸿适如何吵闹,都能被他镇压下来。 眼看着付家越来越乱,几乎到了土崩瓦解之地,柳蔚捉摸着,时机也差不多了。 她问容棱;“你们定的,是哪天?” 容棱正在抚摸柳蔚的腹部,一边摸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三日后。” 柳蔚:“为何还要等三日,我看火候已经够了。” “多等三日,稳当。” 这回计划的是大事,求稳,也是正常,但柳蔚还是不安,总觉得,这么拖下去,会出事。 而果然如她所料,事情,在第二日就发生了。 付府,着火了。 着火的时间是半夜,柳蔚当时并不知晓,是听到街头巷尾的敲锣声,才从浅眠中惊醒。 醒来后,柳蔚没看到容棱,正狐疑时, 却听见有人敲门。 柳蔚下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小黎,小黎也被吵醒了,但不是被敲锣声,而是被珍珠。 小家伙打着哈欠,将肩膀上的珍珠捉下来,塞到娘亲怀里,很有起床气的说:“爹,你把窗户关严了,珍珠进不来,它找你有事!” 说完,含含糊糊的就往回走,想回房间继续睡。 柳蔚单手拽住儿子的后领,让儿子等等,又立即转头问珍珠:“说,出了何事?” 珍珠桀桀桀的叫了一通,而后就挣脱柳蔚的怀抱,飞到窗户边,将窗户闩弄开,对着外头的冲天火光叫个不停。 柳蔚脸一下子白了,小黎的瞌睡也醒了:“什,什么意思?有人要烧死付叔叔?” 柳蔚二话不说,随手扯了件宽大衣裳,遮住已稍显的身子,出了驿馆。 小黎愣了一下,也紧忙跟上。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踏着轻功,很快抵达了付府门口,此时,偌大的付府门外,聚集了许多的人。 这些多是附近的百姓,半夜听到有人敲锣打鼓叫“走水”,急忙起来,各自拿着锅碗瓢盆出来救火,却发现,火势已经滔天,根本没人敢进去。 柳蔚看着那刺目的红黄火光,耳边又传来珍珠的叫声:“桀桀桀桀。” 第1090章 去找你容叔叔,快 珍珠的意思是:正门进不去了,后门还能进。 柳蔚脚步一转,脱离大团,走到后门,发现后门这边火势果然要小很多,忙跃上墙头飞进去。 一进去,柳蔚就嗅到浓浓烟味儿。 小黎也跟着进来,他拿袖子捂着嘴,问:“爹,付叔叔在哪里?” 柳蔚知道二房的位置,正因为知道,如今一边赶过去一边看,她才骇然发现,二房的位置,正是火势最猛的地方,显然,火源就是那边。 柳蔚板着脸,迅速转身,对儿子道:“我去找你付叔叔,你去找你容叔叔,让他过来。” 小黎一把拉住娘亲的衣袖:“爹你要一个人进去?不行,我和你一起!” “少添乱。”柳蔚按了按儿子的脑袋,吐了口气:“去找你容叔叔,快。” 小黎最后还是被撵走了,他心里火烧火燎的担心,跑出付府后,眼眶都红了,他对肩上的珍珠道:“你不要跟着我,你跟着我娘亲,珍珠你不能让我娘亲有事!” 珍珠重重的应了声,越过重重浓烟,又飞回了付府里头。 而此时,已被关在房内半个时辰有余的付子辰,一边抓着被反锁的门窗,一边咳嗽着拍门,却不管他如何求救,周遭都一点动静没有。 这场火,烧的莫名其妙,从窗户外的火光来看,火势是从付鸿望的房间传来的,这间房离付鸿望的房间,相隔了一个小花园,火遇到湿润的花草燃得慢,这才拖延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但如何拖延,过了半个时辰,火也已经过来了,整个二房大院,付子辰除了自己,甚至听不到任何人的求救声。 他不知其他人是在睡梦中已经被烧死了,还是这里,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五哥……五哥……” 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呼唤声。 付子辰心口一凛,忙抵着门缝,对外面嘶哑着问:“子青?” 付子青扑到门扉上,与付子辰近在咫尺的对视,她的身后,通天的红光就像要焚灭一切的巨龙,张牙舞爪的作势要把一切燃尽。 付子青脸上都是泪,绝望的拍打门板,哭着喊:“五哥,五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付子辰皱着眉道:“你赶紧走,不要呆在这儿,我这里是死路,你往其他方向走!” 付子青摇头,满脸都是烟灰:“走不掉了,都是火,整个院子外面,都是火,前门后门都被堵住了,五哥,五哥我该怎么办?” “其他人呢?没人救火吗?”付子辰问。 付子青茫然了一瞬,愣神的呢喃:“对啊,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付子辰看妹妹已经要崩溃了,尽量安抚她:“你先冷静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石头之类的,替我将房门砸开。” 付子青受了他的指示,忙擦了下眼泪,四下寻找,她在花台下找到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拿起来,就往门锁那里砸。 一边砸,一边说:“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还有救,五哥,我们还有救……” 小姑娘的力气始终有限,怎么砸,那门锁都不开,付子青感受到后背方向越来越重的热气,知道烈火已经近在咫尺,她终于崩溃了,扔下石头,她趴在门扉前大哭起来:“为什么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打开,打开啊!” 一边说,她一边徒手去掰那铁锁,却任凭手指都被抠出了血,也拗不动那锁头半分。 付子辰看她这近乎疯魔似的举动,忙制止道:“不要开了,打不开算了,停手!” 付子青没有停手,她执拗的继续抠,直到十根手指都不能看了,她才终于停下,用手抓着头,绝望的透过门缝,去看她的五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五哥,五哥……” “子青,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听我说。” 付子青没办法立刻冷静,她连打了好几个哭嗝,才平静了一些,她望着付子辰,拼命的点头:“我听,我听,五哥你要说什么我都听。” “我要说……”付子辰看着她泪湿的眼睛,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一声:“你演的,实在太差了。” 付子青一愣,张嘴喃喃了好一会儿,才卡壳似的问:“五,五哥,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付子青。”付子辰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果然看到门外付子青的脸,变了一个颜色。 “五哥,我,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不是子青我能是谁?我就是子青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装下去的必要吗?”付子辰嘲讽的眯起眼睛,似乎已懒得与她周旋,他更在意的是:“子青还活着吗?” 付子青看着他,看着那张隔着门缝,生死关头,却格外镇定的脸,片刻,也似懒了般,不装了:“何时发现的?连你父母,可都一直未发现。” 付子辰沉下眸,继续问:“子青是否还活着?” “当然。”门外的“付子青”收起了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用衣袖缓慢的擦掉脸上的灰泪,甚至得空还随意的拢拢发丝,一边拢,一边说:“你可知,要学透付子青的一言一行,我废了多少功夫,却不想,在你这里露了马脚,介意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做得最错的就是,叫我五哥。” “付子青”不明白,眯了眯眼,挑起一边眉:“怎么说?” 付子辰:“二房中人,你当只有我恨付子言吗?” 付子青是女儿家,与付子秋感情自小就最好,知晓付子秋嫁予那样的人后,远在外祖家的付子青比任何人都愤怒,但她年纪小,说不上话,后知家中五哥因五姐之事与长辈反目,远走他乡,她牛劲上来,竟给当时正在收拾行囊的付子辰写过一封信。 信上尽是些童言童语,扬言,付家往后,她只认六位兄长,没有大哥,排序往上,五哥,是四哥。 付子辰那会儿心里正难受,被这小姑娘一逗,倒是平白多了几分硬气,前往江南后,整整五年,他再未回府一次,逢年过节也未出过面,但付子青,每年过年都会写信给他,乖乖的叫着四哥,说着那年春节元宵,她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 毕竟男女有别,又分隔两地,两人的感情其实说不上好,但因为有着对同一件事的执着,多年来,他们的联系从未断过,书信之中,虽都是些琐碎小事,却实实在在的,有着不可断裂的兄妹之情。 “四哥”是付子青对他的独特称呼,表示着两人抵制付子言的坚定精神,哪怕不敢在外人面前这么喊,私下,却总会这么称呼。 第1091章 他说,你背后有人…… 这回祖父大寿,付子辰回青州,见到“付子青”的第一面,“付子青”真情实意的叫了他一声五哥那时,他心里,便已落下怀疑的种子。 之后,两人在湖旁相遇,擦肩而过,“付子青”竟还叫他五哥,付子辰的怀疑,便已到达了顶点。 但当时,付子辰因多年未归,乍回付府,还心绪难宁,便将这件事搁下了,只当府中人多眼杂,付子青不好放肆叛逆,才规规矩矩的叫一声五哥。 随后,柳蔚过来,付府进入容棱与权王的视线,再深查一番,这个“付子青”的身份,才呼之欲出。 付子辰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及早上心,他最担心的,就是真正的付子青,已遭逢大难,身首异处。 付子辰将识破的原因说明后,火光之下,门外的假付子青,脸上表情,带上了几分狠厉:“既然已经识破,我也不与你闲话多说了,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我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假付子青显然已是耐心耗尽,这场大火是谁的手笔,她一清二楚,而放火的目的,她也明明白白。 她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渗透二房,在关键时刻,配合主人行动,在二房里应外合。 现下,二房早已不足为惧。 偏偏这个付子辰,却同三王爷关系匪浅,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找个合适机会,将付子辰斩草除根。 同时,他们也不愿放弃这付子辰同三王爷的交情,若能从中探到一些内幕,就再好不过了。 深入虎穴,与虎谋皮,付子辰这回的任务,恰恰就是将计就计。 从打他跟付子青离开驿馆的那一刻,他就知晓,自己会被困进付府,他也料到了这些人会对他下手,他身上带了柳蔚备好的各种解毒药,心想,他们下杀手,定然会用最隐蔽的方法,下毒,就很低调。 但没料到,他们竟选了这么高调的方法,一通大火,将付府整个焚烧起来。 是了是了,要杀人,放火多好,一口气能杀好几个眼中钉,并且,还有现成的替罪羊可以套用——毕竟,大房付鸿晤一家离开付府去了别院后,付府便遭了大火,说是大房下的狠手,自然有得是人信。 所以,此事若是办好,真正是能一石三鸟。 一能除掉想要除掉之人,二能将黑锅扣到付鸿晤头上,三能让付鸿达更加稳健的坐好付府家主之位,且再无后顾之忧。 多好的一个连环计,而只等计划落成,这整个付府,就能完完全全,改朝换代了。 火势越发凌人,付子辰能看到外头越逼越紧的火舌,假付子青自然也能感受到。 闲闲的表情收了收,假付子青按住门扉,眼眸紧紧的看着门缝内的青年,道:“你要知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有你的友人来救你的,今日你定然是要死在这儿的,但你若是坦白说了,我或许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付子辰冷笑,狭促的看着她。 假付子青回头看了眼火光,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说了,门就给你打开,当然,火这么大,就算开了门,能否活命逃出去,也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说的有意思。 特意说明只是开门,能不能逃出去看你本事,你最终能否活命不敢保证,反而容易令人深信,再加上此刻又是生死关头,畏死之人听了这话,又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钥匙,怕是真的会忍不住心动。 “付五少,好好想想,时候可不多了。” 假付子青明显自己也有些心急,她能过来演这出戏,必然是有脱身之法,但火不长眼睛,可不会择人烧,只等这火源再过来一点,怕是她自己,也难以脱困。 “怎么样?!”假付子青又问了声,语气却比之前,更焦急了些。 这个时候,付子辰反而不急了。 火是从外面烧过来,他被困于房间,但好歹还有扇门缓冲,门外之人,却是首当其冲。 这种情况下,既然对方都耐得住,他又怎会耗不起。 “你想听什么?” 付子辰缓慢的问出这句。 假付子青的表情,顿时变了变,快速的说:“三王爷,他究竟在计划什么?他来青州的目的是什么?他同权王有什么打算?” 付子辰没做声,只平静的看着对方。 假付子青急了,直接将钥匙插在锁眼里:“说了,这门就开了。” “你当真想知晓?”付子辰,笑问。 红色火光映照之下,付子辰这个笑容,平白的多了几分悚然,假付子青盯着他那笑,眼里露出严肃:“说!” “没有。” “什么?” “没有计划,没有目的,没有打算。” “你……”假付子青将钥匙狠狠拔出来,捏在手里,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道:“好,嘴硬?那付五少,咱们便就此永别了!”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可一回头,却发现火光已是近在眼前,皮肤上,灼烫的热气,烧得她心口直跳。 架起轻功,她一个猛子跳到最近的槐树上,正要踩着树枝跳上房顶,下头,付子辰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 假付子青低头看着他,她这角度,从上而下,轻易能瞧见付子辰被红光照的通红的脸,还有他那双尽管佯装镇定,此刻也已经露出惶恐的双眼。 是啊,死到临头,谁又敢说自己丝毫不惧? “不过什么?”假付子青放大声音,遥遥的问。 付子辰看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 “你说什么?”假付子青没听清,将身子往前面倾了倾:“再大声些!” “他说,你背后有人。”好听又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假付子青几乎是立刻回头,对上一双冷凛的黑眸,还有对方一招蓄了七成力道的掌风。 身子往后一跌,在摔下树的那一瞬过程中,假付子青才终于看清那人的脸……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此人会出现在这儿。 恢复理智,在即将摔到地下时,假付子青踩住槐树的树干,借了一股力,没有直接摔伤,只是被跄踉得后退数步。 柳蔚从树上跳下来,五指一扣,揪住这人肩胛,趁着对方回手反抗时,一个擒拿,将人右手扣住! 第1092章 她倒是能飞上去,他却无法上天 这个假付子青并没有多强的武艺,三脚猫功夫,柳蔚两三下便将她拿住。 拿住以后,柳蔚从她腰间一摸,便摸出钥匙,放在手上颠了颠,说:“想问什么,不如问我,我知道的必然比他多。” 假付子青眼瞳缩了缩,看了柳蔚一眼,倏尔,软了声音:“你想怎么样?” 柳蔚:“这话该我问你,你想怎么样?” 假付子青吐了口气:“我想……”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撞,想将柳蔚朝着大火处狠狠撞去。 但柳蔚早有所觉,身子一偏,躲过她的撞击,且在同一时刻本能地松开了手。 假付子青扑了个空,脚下力道却无法收了,只听她尖叫一声,人已经不受控制的扑进了火光之中,眨眼间,衣服已被点燃。 “救,救命啊!”假付子青大喊。 柳蔚眼疾手快,又将她给拽了回来。 可此时火已贴身,假付子青明显吓坏了,周身又被烧的要命,她不停地大叫大跳,柳蔚想抓她,根本抓不住。 “冷静些!你想死吗?”柳蔚吼了一声,假付子青却趁着柳蔚无法近身,鼓起力气,踩着槐树,又一次飞上树枝。 柳蔚倒没料到她有这招,脱了手远去的人,再是抓不回来。 假付子青没有停留,身子一跃,从树上跳过房顶,带着一身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跑得叫柳蔚措不及防,柳蔚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捏着手里的钥匙,赶紧到房门口去开锁。 可钥匙插入锁眼,却怎么扭,都扭不动。 柳蔚愤怒:“是假的!” 付子辰早已猜到了,他贴着门板,看着门外的柳蔚,声音清和:“算了,你快走吧。” 柳蔚盯着他,觉得他在说废话。 “没关系,一条铁链而已,我能掰断。”柳蔚说着,握住那有小手臂粗的链子,狠狠往两边揪。 付子辰看着她的手因卡着力道,指节都变白了,不禁握起拳头:“就算能掰开,也已经来不及了,火已经过来了,柳蔚,快走!” 而此时,树枝上珍珠的叫声,也桀桀的响起。 付子辰立刻道:“珍珠也让你快走,柳蔚,走啊!” 柳蔚用了十成力道掰那链子,链子却纹丝不动,她抬头从门缝看了付子辰一眼;“少装蒜了,你什么时候能听懂鸟语了。” 付子辰指尖扣着门板的缝隙,音色变了:“走,我让你走!” “别吵!”柳蔚呵斥一声,先松下力道,再提了口真气,再次鼓劲儿,狠狠一揪。 链子,依旧不动。 后背越来越烫,柳蔚知道,这个时候,她还可以走掉,但她走了,付子辰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帮帮忙,我这么辛苦,你好歹也做点什么。”柳蔚平静下心情,没让自己因为急躁而失去分寸,她眼睛还盯着锁链,却故意用轻松的声音,安抚付子辰。 付子辰看着她额间的汗珠,狠狠的闭了下眼睛,左右看看,试图在房间里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助力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找到。 “我能做点什么?”他急切地问。 柳蔚看了眼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叹了口气:“给我加油?” 付子辰:“……” 柳蔚是彻底跟这锁链坳上了,直到付子辰看到她的发丝溅上了火星,他才不得不坐在地上,仰头几乎哀求的对门外的她道:“我不想你死,更不想你带着孩子陪我死,柳蔚,走好吗?求求你!” “开了,开了!”柳蔚仿佛没听到付子辰的话,眼睛盯着手里终于裂开一点的链条接口,激动的又一次蓄满力气,又一次硬扯。 “柳蔚!”付子辰吼她,吼得声音都变调了。 柳蔚却在同时真的将锁链打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现在只要仔细将环扣从那裂缝里取出,锁就能开了。 她正低着头,全神贯注的掰扯,付子辰却看到火,已经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火,就要烧遍她全身。 “柳蔚!”付子辰又一次大叫。 “咔哒。”锁链开了,柳蔚迅速将链条抽开,推开厚重的屋门,闪身进去。 付子辰心惊胆战的看着暂时安然无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立刻捉着她,上上下下的检查,看到她发丝那里烧焦的地方,手指都在发抖。 在火逼近的最后一刻,柳蔚满头大汗的解开了链子,快速进入房间,又把门往后阖上。 厚重的门,铁质的框架,火一下子烧不进来,但他们在里面,却也是瓮中之鳖。 等到火烧干净了厚木,他们同样将葬身火海,无处可去。 眼下不过是拖延丧命的时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付子辰气的骂她:“不是让你走,进来做什么?做什么?” 柳蔚懒得看他焦躁的脸,只拍拍他的头,在屋里乱转起来。 “窗子都被反锁了,铁质框架图案太繁琐,这种构造根本砸不开,手下不去力,强破显然不现实,门外就是大火,不能从门离开,所以唯一的出路,是这里……”柳蔚仰头,把视线放在屋梁上的气窗上。 那个气窗,是用于冬日屋内通风的。 冬日,屋内烧了炭火,门窗又都盖了帘子闷紧,这就很容易造成室内烟雾太多,中煤毒,所以青云国的房屋设计,房梁顶部都有个通风的气窗,窗口很小,只有小孩大小,大人是不可能从中穿过。 气窗不是铁质的,因为房顶瓦片的结构关系,气窗的边框无法焊进一片片的瓦片里头,所以气窗是木质的,窗面用的木板,要将这块小木弄开,轻而易举,接下来的,就是将气窗破大。 这一点,柳蔚可以做到。 但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屋里没有梯子,她倒是能飞上去,破开气窗逃走,付子辰却无法上天。 付子辰方才是气急的,现在听柳蔚说起这气窗,他也静下心来深思,片刻,他便想通了关节,立刻道:“我想办法顺着梁柱爬上去,你先出去。” 柳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外熊熊燃烧的烈火,点头,一跃而上。 第1093章 肚子在这儿摆着,她根本摔不起 屋内的梁柱结构隔得很远,因此,气窗附近除了一根足够柳蔚单足支立的小细柱,再没有别的落脚处,而这根细柱的用途,也仅是开窗关窗。 柳蔚现在几乎是半悬在空中,其实,她可以将气窗再弄大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带着付子辰飞上去。 但时间有限,她不确定是否可以刨开两个人能同时离开的大小,若不可以,那必然得一个一个出去。 可是,付子辰手无缚鸡之力的,又如何能借着这根小细柱的力量爬出去? 问题盘旋在脑中,柳蔚手上却没闲着,爬高爬低,拆窗口,拆瓦片。 拆瓦片的时候还得格外注意小心,因为瓦片都是片片相扣,拆了一片,极有可能波及一整片,更严重的,伴随火烧,有可能整个屋顶都会垮塌下来,她的位置就在屋梁下面,若是屋顶掉落,她首当其冲,极有可能会从梁上摔下去。 肚子在这儿摆着,她根本摔不起。 付子辰一边顺着旁边的柱子往上攀爬,一边叮嘱柳蔚千万注意安全。 柳蔚额头的细汗慢慢变成豆大的汗珠,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付子辰看得心疼,嘴里埋怨:“容棱平日倒是对你诸多维护,这个时候,却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柳蔚心里也在想,小黎到底有没有找到容棱? 半夜被救火声吵醒时,容棱已不在房间。 容棱去了哪儿了? 今日这场大火,是否在他预料之中?若真是如此,他怎可能真将付子辰的性命,弃之不顾? 眉头紧紧皱着,柳蔚想得越多,心里越乱,珍珠飞到房顶外头,隔着那小气窗,一直在对柳蔚叫。 桀桀桀的,叫她当心,千万当心。 没心没肺的小乌星,从来没这么紧张过,但它个头太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 火终于还是烧透了门窗的厚木,从铁质框架缝隙里窜了进来,首先点燃的是外室的桌布,然后是墙边的木柜。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后,整个屋内,瞬间变成火海。 付子辰爬到一半,因为没有落脚点支撑,已经爬不上去了,他挂在半空,姿势看起来很滑稽,他一言不发的盯着柳蔚不敢停歇的动作,没有打扰她,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气窗连接的一大片房顶,终于被打开,柳蔚高兴的说了一声:“好了。” 付子辰立刻回:“你先出去,我这就上来。” 柳蔚回头看他一眼,见他的位置已经离顶层很近了,便道:“你先过来,单脚踩这跟梁柱,我托你出去。” 付子辰道:“那梁柱承力有限,你先出去,我慢慢过去,放心,我的位置高,火还没烧上来,你在外面接应我。” 柳蔚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但付子辰突然这么配合,让她忍不住有些怀疑,这家伙方才那么悲观,可是一直嚷嚷着一个人死,好过两人一起死呢。 但生路就在眼前,或许他是真的鼓了劲儿。 柳蔚先钻了出去,控制着力道,踩着两块砖瓦,对里面的付子辰伸手:“快过来。” “嗯。”付子辰应了声,仰头看着她,眼里都是笑。 柳蔚被他那笑容晃了一下,心口猛地一咯噔。 下一刻,就见付子辰再无力气的手一松,直直的掉到地上。 那一摔,他至少摔断两根骨头,火离他很近,烧完了外室,已经烧进了内室。 柳蔚眼瞳瞪得大大的,忍不住愤骂:“你是不是疯了!” 下头的付子辰苦笑着捂住自己的腿,裤脚的缝隙里,有血滴出来,他说:“我根本爬不上去,我知道。” 柳蔚眼睛红了:“我就说让你先走!” 说着,她竟然从那窗口又作势要钻进来。 付子辰吓得嘶吼起来:“柳蔚,帮我报仇吧!”说完,他拖着断了骨头的腿,竟咬牙切齿的,整个人往外室冲去。 外室已经是火海,他很快融进了火势中,身影都瞧不见半寸。 “付子辰!!!” 柳蔚大吼,浑身都在发抖,眼泪絮絮的往下掉,整个眼睛很快就模糊在底下火红的一片中。 “付子辰……”她嘴里念叨着,就要往里面钻。 珍珠对她桀桀的叫,用嘴咬她的衣服,啄她的手,坚决不准她再进去。 柳蔚却仿佛魔怔一般,非要进去,下头的付子辰一点声音都没有,烧的无声无息,或许,已经丧了命。 她不敢相信,她慌得没有分寸,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运筹帷幄的样子。 是她同意付子辰回付府的,是她同意这个深入虎穴的计划的,是她以为她准备的东西已经够多,多到可以让付子辰应付任何即将来临的危险。 她疏忽了,她没料到付鸿达会这么狠,狠到不惜一把火,将半个付家都烧掉。 付子辰不能死,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朋友,他替她隐瞒身份,替她筹谋将来,为他构建了整整五年的安乐太平。 曲江府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在她心里留下深重的痕迹,对小黎来说,曲江府就是他的家乡,在那里长大,对柳蔚来说,又怎会不是? 她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五年,与付子辰朝夕相对了五年,他们无话不谈,莫逆之交,比起金南芸、金南翩早早出嫁,付子辰与她的相处时间最多,多到两人可以对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下的表达,了如指掌。 付子辰不能死! 就在柳蔚将珍珠推开,推到老远,一意孤行的要冲进气窗口时,远远的,一声稚嫩的叫声传来:“爹!” 是小黎的声音,紧接着,空中又传来一声鹰隼,同一时间,柳蔚感觉自己后衣领被什么东西抓住,当她回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空中,疾风吹过她的脸颊,她仰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咕咕庞大的身躯。 咕咕抓住了她,带她飞了起来,飞得离火场越来越远。 “放我下来!”柳蔚呵斥道,甚至动手想从咕咕坚硬的鹰爪中,扯回被它紧锁的衣领。 咕咕却不管不顾的,笔直的往前飞,珍珠此时也跟了上来,它飞在柳蔚身边,桀桀桀的叫唤着。 柳蔚头脑发胀,整个人又狼狈又颤抖,她不能走,她必须回去,付子辰说不定还没死。 第1094章 容棱……求……求婚? “爹!”小黎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柳蔚觉得头很疼,疼的崩溃。 咕咕将她放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她的怀抱,小黎暖暖的小手抱紧娘亲圆圆的腰,小孩仰着头看她的表情,紧张得不行。 “爹,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边说,边流出眼泪,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遇事该哭的时候,怕这怕那,被罚抄作业都能哭半宿。 但这回,柳蔚却和他一起哭,抱着儿子,抱得紧紧的。 咕咕像个保镖似的,站在相拥而泪的一大一小身边,它接到命令,不能让两人离开它的视线,更不准他们再回到那片火海。 小黎哭够了,哑着声音问:“爹,付叔叔呢?” 柳蔚没回答,付子辰对小黎来说,同样重要,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 容棱看到柳蔚时,柳蔚正靠坐在废墟一般的旧屋墙角,这间旧屋是咕咕临时找的。 在它看来,绝对离火场够远,且人迹罕至。 柳蔚没哭了,眼睛红着,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 她的样子很狼狈,头发被烧糊了一些,衣服上都是烟灰,脸上也是黑黑白白的,一块一块。 小黎就靠在娘亲身边,小小的身子,半倚着娘亲,一大一小都没说话,静默的注视着墙角一株脏兮兮顽强生长的野花,眼珠子仿佛都不会动了一般。 听到脚步声,小黎先转过头,看到是容叔叔,咬着唇瓣,眼泪一下又出来了,他站起来,跑到容棱面前,抱住他的腰:“容叔叔,付叔叔没有死对不对?他还活着对不对?” 容棱没有回答,只拍了拍儿子的头,将儿子挪开,小心翼翼的朝柳蔚靠近。 柳蔚很疲惫。 容棱住了脚,看着她,问:“受伤了吗?” 柳蔚没有看他,只闭了闭眼,从地上站起来。 今日的她,体力严重透支,又哭了那么久,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容棱看她踉跄了一下,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却被柳蔚甩开了手。 眉头轻轻皱了下,容棱看着自己有些无力的手臂。 “容棱。”柳蔚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其他事,她抬眸看着他,目光死寂:“今日之事,你知道多少?” 容棱又抬起手,捧着她的脸,任凭她挣扎,依旧用指腹,慢慢的为她擦干净脸上的灰,他说:“有些事,需要人来牺牲。” 柳蔚看着他的眼睛,问:“成大事者,都是踏着累累白骨一登龙门的,你要告诉我的,是这个吗?” 容棱加重了力道,将她拥进怀里。 柳蔚却猛的推开他,整张脸痛苦得扭曲:“对不起,我不想踏上龙门,我只是曲江府一个小小的仵作,我做着常人避之不及的行当,我和尸体打交道,再没遇到你三王爷前,我只是个可以同尸体同吃同住的小人物,我今生也罢,前世也好,都只想我在乎的人,平安喜乐一生一世,你懂吗?” 嘶哑着说完这些,她错开他的身子,蹒跚的朝外走去。 容棱任凭她离开,只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目不转睛。 这一夜太过漫长,付家的火,成了整个青州城都在议论纷纷的话题。 而关于纵火者的身份,也众说纷纭。 当然,对于这场火中丧生的人,也在大家的猜测中,毕竟衙门并未公布出来,这场火,到底死了多少人。 柳蔚在外头走了很久,直到天亮,才步履踉跄的回到驿馆。 容棱正好从二楼下来,他身边,还有几位背着药箱的大夫。 亲自送大夫出了门后,容棱回头看着柳蔚,上前,抓住她的手。 柳蔚平静的看着他,没有甩开,但目光麻木。 容棱卷起自己的衣衫袖子,手臂连接整个手肘,都被缠着。 “我受伤了,大夫说若非及时包扎,这条手臂或许会废。” 柳蔚盯着那条胳膊,一言不发,很久,才转身朝楼上走去。 容棱跟了上去,看着她进屋,看着她一件一件的从衣柜里拿出行李,他上前,按住她拿衣服的手,音色冷凛:“付子辰对你就这么重要?比我更重要?” 柳蔚仰头看他一眼,声音平静:“你跟一个死了的人比什么?” 容棱皱了皱眉,神色透着悲哀:“那么我死与他死,你选谁?”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醋海翻波的人不自知,柳蔚更懒得回答,继续在衣柜里拿衣服。 容棱失去理智的替她说:“你宁愿我死,只要他能再活过来?” 柳蔚皱了皱眉,正要出声说,不是这样,不要不讲道理,容棱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房间,同时粗鲁的推开隔壁房的房门,里头,刚刚包扎了全身,正僵硬的躺在床上的付子辰,看到门外之人,惊喜的唤了一声:“柳蔚。” 柳蔚不可思议的看着付子辰,整个人立在原地,脚步都迈不动。 死里逃生后,付子辰心情似乎很好,他笑了一下,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对柳蔚招了一下:“吓到了吗?我还活着。” 柳蔚立刻看向容棱,惊喜极了。 容棱却扔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柳蔚站在门口,僵硬的难以动弹。 付子辰犹豫了一下,出声:“吵架了吗?虽然我不想替那人说话,但昨夜为了救我,他替我挡了根火柱,手臂烧伤了一片,你去看看,该关心的。” 柳蔚想到容棱那条缠着白布的手臂,心里咯噔咯噔的跳,随即,脚步一转,赶紧追了上去。 容棱下了一楼,权王不知何时来了。 权王见到容棱下来,正要拉着他说话,又看柳蔚下来,两人表情还都不好,就笑呵呵的打趣一声:“哟,小两口吵架了?” 柳蔚并不想理权王,走到容棱身边,试探性的张口:“刚才……” 容棱头也没回,表情冷然:“你在乎他。” 柳蔚说:“我以为你们真的会为了逼出付鸿达的全部势力,而牺牲付子辰,我……” “你没错。”容棱音色里带出几分狠意:“我真该让他死在火场。” 柳蔚知道,容棱只是说说而已,忙去抓住他的衣角,扯了扯:“我,我,我真的……我不知道……” 容棱转头,突然看着她。 柳蔚对上他的眼睛,眼里全是愧疚。 轻轻的垂下头,她什么也不说了,她只能任由容棱将这口火泄完,打骂都只能受着。 “成亲吧。”却不料,容棱突然说出这句话。 第1095章 肚子都大了,成亲了能洞房吗? 柳蔚抬眸震惊的看着容棱,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边儿上看戏的权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出来反对:“怎么回事?这么严肃的时候,你们说要成亲?在哪儿成?何时成?夏秋又不在,成什么亲,不准!” 容棱没有理这位皇叔,只盯着柳蔚的眼睛,笑问:“还是不愿意?” 柳蔚僵了一下,这个求婚来得太过突然。 “怎么突然,说,说这个……” 容棱语气很轻:“愿不愿意,直说便是。” 柳蔚咬了下唇瓣,说:“我……那个……” “当真不愿?”容棱面色铁青,阴沉着视线看她。 柳蔚看到容棱这个表情,很慌,鬼使神差的就想让他消气,赶紧道:“愿,愿意就是……” 容棱表情缓和下来,不再看她,转头跟权王说起正事。 权王还是不同意他们成亲,但侄儿已经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在说付鸿达了,他又不好不接话。 因此,就和侄儿讨论起付鸿达了。 柳蔚听两人谈着昨夜那场大火的事,他们,在火势中救了付子辰,救了付鸿望,甚至借着大火掩盖,将付鸿达书房内过半的秘密文书都偷到手里抄录了一份…… 柳蔚有点没脸见人,一步三回头的往楼上走。 等柳蔚去了付子辰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之后,容棱突然停下了讲正事的话头,跟权王道:“二拜高堂时,劳烦皇叔了。” 权王一听这个就来气,炸了:“我说了不准你们成亲,什么高堂,她的高堂是夏秋!” 容棱平静的道:“若没有高堂,一拜天地,二拜菩萨也是可以的。” 权王脸色一涨:“做什么非要现在成亲?马上就将付家一网打尽了,这时候成什么亲?再说,她肚子都大了,成亲了能洞房吗?生了再成吧。” “现在就成。”容棱淡淡的道:“皇叔不知,她这人,好拖。” “成亲乃是女儿家一辈子之大事,慎重起见,有何不可?还是等夏秋来了再成,现在不是好时候。” “现在正是好时候。”容棱轻轻的说了一句,左手覆到自己的右手手臂上,那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 权王瞥了眼侄儿的手臂,问:“怎么包成这样?昨晚见你时,不就是手肘红了点吗?天黑我瞧错了吗?” 容棱道:“没瞧错,是红了点。” 权王啧了声:“那怎么这么娇气?就红了个印子,至于包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的多重,说起来,昨夜那火虽大,但你有内力护体,哪里会被真的烧伤,这点印子都不该有,你武艺退步了啊,记得回头多练习,别老想着儿女私情,男子,健康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容棱听皇叔念叨着,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手臂,嘴角露出浅浅笑痕:“总之,成亲之日,恭候皇叔大驾了。” 权王烦得要命:“别恭候了,我指定不去。”说完,又盯着容棱的笑脸嫌弃,“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笑得这么可恶?你笑什么呢?” 容棱没回答。 权王又想起来似的说:“昨夜我听说,柳蔚也去了付家了?还进了火场?怎么回事?不是为了怕她知晓,驿馆附近的两条街都封路了吗?她怎会知道的,还能顺利跑进去?” 容棱漫不经心的回:“好像是被救火声吵醒,珍珠告诉她的。” “那只破鸟?”权王又觉得不对,“那黑鸟和鹰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又跑回去了?” 容棱摇头:“不知。” 权王眯起眼:“附近街道都封了……容棱,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早就跟你说了,她肚子逐渐大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她知晓,要不动了胎气,夏秋肯定得怪罪下来,你是不是自作主张,做了什么卑鄙的事?” 容棱一脸严肃:“皇叔想多了。” 权王却还是觉得不对:“那你怎么突然说要成亲?不对,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关节,你小子一肚子坏水,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容棱不再回答,又与皇叔说起付家的事。 权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侄儿今天怪怪的,但他没想明白这里头的细节,也只能自个儿乱猜。 直到将正事都谈完了,权王也还是没想清楚。 而此时,二楼房间里,柳蔚问了付子辰身体上的事后,就说起了容棱提出要成亲的事。 付子辰听了也惊讶:“这个时候?” 柳蔚点头。 经过昨夜的事,付子辰对容棱的印象的确好了不少:“嫁就嫁吧,但我总觉得,他突然提这个,有些趁人之危。” 柳蔚埋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就这样吧。” 付子辰问:“说来,昨夜是谁告诉你付府着火的?” 柳蔚说:“我听到走火声,之后是珍珠告诉我的。” 付子辰点点头,放下了心中怀疑:“是珍珠的话,应当没问题,它只忠心与你。” 两人屋里商量来,商量去,楼下,容棱送走了权王,从厨房抓了一大把肉干,站在窗口边,正一条一条的喂给晒太阳的珍珠吃。 珍珠吃的高兴,时不时还会撒娇一般的用尖尖的小嘴,去蹭容棱的掌心。 容棱也会顺势揉揉它黑黑的小脑袋,替它顺顺毛。 一人一鸟的相处,是越来越好了。 柳蔚在接下来的两天,都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关于自己要成亲了这回事,她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 付府大火,死伤不少,司马西亲自率人上门过问,在府内密集检查。 果不其然,火源正是二房付鸿望的房间,因付鸿望受伤未醒,二夫人杜氏并未在主房歇息,而是去了客房。 杜氏发现着火时,立刻就被丫鬟嬷嬷护送着离开,杜氏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但等火浇灭后,杜氏才知,自己的丈夫,已在大火中丧生。 火头是屋内的蜡烛点燃了帘布,房中守夜的小厮躲懒,打了个盹儿,付鸿望又尚未苏醒,因此,无声无息的,主房便被烧成一片火海,连带里面的人,也首当其冲,进了阎王殿。 杜氏情绪很激动,知晓丈夫丧生后,便开始哭闹不停,但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1096章 大人,小的有证据! 衙役正在确定具体人员伤亡,发现二房不止二老爷付鸿望不幸离世,五少爷付子辰,七小姐付子青,同样也音讯全无,而他们的房间,毫无意外,都被烧成废墟,且,里面的确有两具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的焦黑尸体。 一夕之间死了三个亲人,杜氏终于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 这次的大火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加上付府新上任家主付鸿达下了死令,必须严查,很快,整个付府都被封锁起来。 经过两日的整查,衙役发现,一开始认为的意外起火原因,好像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因为在计算人员伤亡时,他们发现,整个二房的下仆人数,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再仔细调查一番后,衙役发现,幸存的二房下仆,竟然都说不清楚他们获救的过程。 府尹司马西知晓这里头大有问题,当即将人全部羁押,一一审讯。 在审讯的过程中,终于有人胆小怕事,泄露了真相。 按照这个胆小者的说法——当夜的值班人,是二房库房管事李黑特别安排的,因为每个月的班次,都是月初制定。大火那夜,李黑却临时调配了人手,筛减了大部分守夜人员,此举用意,却着实让人不明。 衙门立刻派人前去,扣下李黑。 在又经过一天一夜的审查后,他们终于撬开了李黑的嘴,果然,这个李黑一早便知晓当夜会起火,因此,才特地将平日对自己孝敬有加的下仆,给抽调离开,换了一批同自己不好相与的刺头,去送死。 既然有人提前知晓二房会起火,那就说明,这火,是有人蓄意放之,而非意外。 李黑坦白了实情,说自己真正效忠的,其实是大房的大老爷——付鸿晤。 事情调查审讯到了这里,很多东西,都明确了,但司马西的权限,却出现了问题。 付鸿晤是司马西的上级,按理说,是没有下级羁押上级的规矩的,但这回的案子,又是受害方付鸿达这个家主,全权授权给司马西办理的,以整个付家的立场为先。 司马西不知自己是否该召唤付鸿晤,纠结着,便只好将情况跟付鸿达先说一遍。 付鸿达听了后,很是震惊:“你是说,放火之人,是我大哥?” 司马西点点头:“根据李黑所言,事实,的确如此,四老爷,此事,您怎么看?” 付鸿达半晌没说话,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的大哥,会是害死二哥一家的凶手。 付鸿达沉着眸子,严肃的说:“你们可当真查清楚了?那李黑之言,真的能信?” 司马西有些为难:“按理说,真假现在还说不准,需得扣下嫌凶,再行审问,只是这个嫌凶,大老爷的身份……” 付鸿达听明白了,当即道:“此事切不可贸然断定,大哥清白攸关重要,既然需得先行扣下,才可查明真相,那你便公事公办。相信大哥也能理解,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只是,若查出大哥是无辜的,你需得立即释放,羁押期间,也不可用刑恐吓!” 司马西摸摸鼻尖,心里想,嘴上没说——不让用刑,你如何指望一个凶手自发坦然罪行? 付鸿达说完这些后,就以付家新家主的名义,写了一张授信,上头写明,司马西在调查付家起火原因期间,任何越级、过激行为,都由付府全权承担、交代。 司马西拿着这封盖了家主印章的书信离开,转头,就带着人,去了付鸿晤暂居的别院。 付鸿晤一家自然也听说了付府起火之事,但当司马西带着数十衙役破门而入时,他们还是被吓住了。 付鸿晤倒是其中最冷静的,他老谋深算,怕是从火冒出来的第一刻,便已猜到这个结果。 被司马西亲自请走时,付鸿晤满脸都是嘲讽,他看着那落了家主印章的落款,眼底尽是冷意:“我有个好四弟啊!” 司马西对付鸿晤和颜悦色:“只是去衙门走一趟,您无需在意,只待说明情况,下官定派人亲自送您回来。” 付鸿晤瞥了司马西一眼,没说什么,上了马车。 如司马西所言,虽说是把人带来审问,可顾忌到官职各个方面,他行事说话都非常客气,不仅亲自给付鸿晤奉茶,还差人搬了椅子,铺了软垫,唯恐付鸿晤在这逼仄的刑室坐的不舒服。 审问的过程不太顺利,无论司马西问什么,付鸿晤都一一否认,直到最后把李黑带出来。 但面对李黑的口供,付鸿晤显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他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李黑。 李黑很委屈,当即便哭着趴在地上,求付鸿晤救他一命,还说自己一直是听命于他,对付鸿晤绝对忠心。 付鸿晤却死不认账,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又过了一会儿,付鸿晤不耐烦了:“司马大人。” 司马西赶紧过去:“您说。” “若你们所谓的证据,便是一个下贱奴仆的一面之言,那恐怕,本官没时间同你们消磨了。” 司马西干笑一声,扭头问李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黑眼睛通红,哭得满脸涕泪,他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般,猛地道:“大老爷既然见死不救,那小的也只好明哲保身了,大人,小的有证据!” 付鸿晤看李黑一眼,眼睛眯了眯。 司马西问:“你有何证据?” “小的有一本记册,册子里写明,何时何地,大老爷曾吩咐小的干过什么事,大老爷用了小的两年,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小的都有记录在案,大人只需查证,便知小的所言是否属实!” 司马西看了眼付鸿晤,又瞪着李黑:“记册现在何处?” “就在小的房间床灶左边第二块砖里头。” 司马西招招手,让人将李黑带下去,又好声好气的对付鸿晤道:“既然有了新证据,便劳烦您再稍候片刻。” 付鸿晤皱了皱眉,显然不想等。 司马西却已经派了人去找,且又给付鸿晤添茶,又给付鸿晤扇风,使劲解数安抚着付鸿晤。 去了半个时辰,衙役便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李黑那记册。 记册不止一本,足足三本,写满的两本是用油纸包了又包,放在床灶最里头的,没写完的那本放在最外头,撬开砖头,一眼便能看见。 三本记册摆在面前,司马西没有一个人看,他让付鸿晤一起看,同时观察付鸿晤的表情。 付鸿晤一开始是不屑,看到后面,脸色便难看起来。 司马西垂下眸,翻着第一本记册,状似随口的道:“第一笔记事是两年前的三月,写的是您派李黑去江南曲江府,查探您的侄儿,付五少的消息?” 第1097章 好狠的心,好绝的计! 付鸿晤当即沉下了声音:“一派胡言!本官从未派人去过曲江府,这上头写的,根本都是子虚乌有!” 两年前的三月,正是柳蔚获封正式官品仵作之时,当时曲江府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案件影响极其严重,不少周边府城都听到消息,甚至连大理寺那边,都被惊动了。 江南的折子递到京都,自然要通过青州府。 案件从展开,到调查,一应进展,曲江府府尹都层层递上去,因此,青州这边,也是把案件从头看到尾。 正是因为看得多,所有人才都以为,这个没有线索,没有嫌凶,甚至连尸体都残缺不全的惨案,估计会成为悬案了。 但是,这惨绝人寰的重大案件,却在半个月内,被破获了。 朝廷大喜,给予嘉奖。 而那时,付子辰正好请报,希望将他们曲江府的任职仵作,提为官品仵作,且将近三年来,那名仵作参与的所有案件的文书档案,都整理妥当,一并递交给予京都审核。 审核的结果很快下来,那名仵作的官职也同时被确定,而通过这桩案件,曲江府在京都着实入了不少人的眼,尤其是破案出众,年轻有为的曲江府府尹付子辰,更是受到不少京都大官的青睐,甚至听闻,连皇上都私下过问过,还动了要将付子辰调到京都的念头。 付子辰是付家的弃子,一直在江南安安分分的倒还好说,但一旦去了京都,同皇上关系近了,那付子辰与付家离心的缘由,自然就会被传扬开来。 那一阵,付家大房,三房,都为此事动了气,皆认为是付子辰不懂事,将家族的利益弃之不顾,尤其是,那时候付子言官场上还风头正旺。 付鸿晤派人去江南,想查清楚,付子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最后确定付子辰不会被调去京都后,付鸿晤也就将人收了回来,没有再过问了。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且过了两年多,但现在,这本记册上却将当时的事,写的一清二楚,付鸿晤派人前往的时间,甚至坐的哪一艘船,船航行了几天,到了江南,下榻的哪间客栈,都写得明明白白。 付鸿晤知道,这些记载都是对的,两年前的确发生过,可他当时,派的明明是另一人前往,同这个李黑又有什么关系? 付鸿晤心头大跳,越往后看,越胸口发麻。 这三本记册,竟然真的将他这两年暗地里的行为,都记录在案,只是名头,都挂在了这个叫李黑的男子头上。 这本记册是假的,毋庸置疑,可里面的事,却是真的,只需随便查查,就能查出。 到了这里,付鸿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弟,他有一个好四弟啊! 原来,他这两年多,都被付鸿达监视着,原来,付鸿达这回是真的做好准备,要将他一举歼灭! 他的好四弟,放火烧死二房的人,将黑锅扣在他头上,又知晓无凭无据,哪怕这黑锅他背着,也没人能将他怎么样,因此,借由一个李黑,将他这两年做的点点滴滴,都摆在青州府府尹的案台上。 三本记册,行贿贪污,买凶杀人,勾结官员,私通辽州,什么都写了,什么都涉及了。 拿着这三本记册的人,只要能随便证明其中一条真伪,便能让他锒铛入狱。 好狠的心,好绝的计,好叵测的居心! 付鸿达,付鸿达,一个卑微妾室所生的贱种,一个只能仰人鼻息,卖好度日的劣生,一个当管家,都嫌办事力度不够的小人,他付鸿晤,竟然要败在这样一个东西手上?! 司马西已经将三本记册都收了起来,他站起身,看付鸿晤的表情,明显变了很多。 半晌,司马西道:“布政司大人身份尊贵,这牢室之地,恐污了您的贵重,正好,后衙还有一间客房,大人不妨就在这衙门多住两日,也好配合下官,将起火案,查的明明白白。” “啪!”付鸿晤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司马大人好大的官威,这是要将本官囚禁起来的意思?” “不敢不敢。”司马西将三本记册又往怀里拢了拢,语气还是那么客气:“只是,此案的确有不少问题,相信大人也希望,下官能早日破案,早日还您一个清静。” 司马西不卑不亢,不管付鸿晤如何气恼,仍旧咬着牙将人留了下来。 按理说,这样有重大嫌疑的嫌犯,是要关在牢里的,但对方身份不同,软禁在后衙也是可以接受。 付鸿晤被带进客房,司马西便立刻按照手里的记册,一一整查。 让人意外的事,查证的过程,非常顺利,不管是近事还是远事,哪怕过了两年多,很多线索,还是一查便透,一点阻滞都没有。 驿馆里,柳蔚还在愁心婚事,容棱已经下了死令了,就这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今天都初五了,按容棱这么说,还有三天她就要嫁人了? 柳蔚整个人都焉了,想方设法往付子辰这里跑,揪着付子辰的衣服问他怎么办。 付子辰无办法。 柳蔚恨铁不成钢的打他一下:“我怎么同小黎说?” 唉…… 唉…… 唉唉唉…… 柳蔚在付子辰这儿叹气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临到晚膳的点儿,才慢悠悠的出去。 一楼,容棱也在,柳蔚硬着头皮下去。 “你……”容棱瞧着她开口。 柳蔚立马瞪着眼睛道:“怎么啦,我给付子辰换药,他的伤口有些发炎,所以弄了比较久,我弄完就下来了。” 容棱沉默一下,轻轻“嗯”了声。 饭点的时候,司马西也来了,把三本记册都带来了,同时还有一摞厚厚的文书。 容棱看了两页,不太在意。 柳蔚却害怕气氛尴尬,没话找话的拉着司马西说个不停。 司马西都被她问懵了,一一回答后,趁着柳蔚看记册的功夫,悄悄问容棱:“三王爷,柳大人今日,没事吧?” 容棱没做声,看着柳蔚的目光,却满含宠溺。 第1098章 凡事不到绝境,未必没有转机 司马西的调查顺畅,完全是因为付鸿达在幕后出力。 付鸿达自认胜券在握,烧死二房,毁了大房,整个付府,基本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 唯独一个三房碍手碍脚。 可付鸿适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立场,尤其是经过这回的大火,他也是被唬住了,接连几日,都畏首畏尾,早出晚归,尽量避免与付鸿达碰头。 付鸿达照例还是每天来到老爷子的房间,看着榻上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父亲。 付鸿达细心的为父亲擦着手脚,那专注的模样,仿佛真的在尽什么孝道。 付老爷子的眼珠在动,眼里蓄满了戾气,眼眶边缘都是红的。 付鸿达给父亲擦完手脚,又换了张帕子,换了盆水,给父亲擦脸。 老爷子的眼神很抗拒,像是要吃人,付鸿达看着看着就笑了,语气有些无奈:“父亲这是怎了?可是将您擦疼了?哪里疼,您说话。” 付老爷子额头迸出青筋,瞪付鸿达的眼神更加凶狠。 付鸿达瞧着,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来父亲并不愿儿子伺候,那您倒是说说,儿子是哪里未将您伺候好呢?” 付老爷子没说话,事实上,从醒来后,便说不出话了,也动不了手脚,是被眼前这人,以不知什么方法,控制住了。 “看来父亲是真的很讨厌儿子,连同儿子说句话都不愿意,也罢,那您想同谁说?儿子替您叫去?” 付老爷子更加气恼的瞪他。 “大哥?二哥?若是三哥,还好说,三哥这会儿应当在衙门,儿子派人去请就是了,但大哥二哥,怕就不容易了,父亲想必也听说了,前两日,府里走了水,那火烧了整整一夜,将二哥啊,给活活烧死了,可父亲您猜怎么着,放火之人,竟就是大哥!您说谁能知晓,原来这府里最恨二哥的,竟是大哥?大哥现下呢,正被衙门扣押,父亲若想见大哥,只怕还得再等一阵儿,等到菜市口斩首,届时,儿子定然包下临街最好的客栈,让父亲您,看的清清楚楚。” 付老爷子汹涌的怒气全卡在脑袋里,鼻孔涨得大大的,付鸿达看得有趣,起身,将帕子往盆里一扔,溅起的水花,湿了付老爷子半张脸。 看着老爷子狼狈的模样,付鸿达朝门外唤:“来人。” 很快阿福便进来。 “好好给老爷子擦身,擦干净些,老爷子剩下的日子怕是都得在床上躺着了,得让他躺得越舒服越好。” 阿福听前半句话还没什么,听到后半句,却猛地一震。 付鸿达吩咐完便离开,阿福进了内室,看到付老爷子那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的模样,无声叹气。 阿福去将帕子拧干,细细的为老人擦干净脸上的水,又看看外头,确定没人进来,才小声说:“凡事不到绝境,未必没有转机,这个道理,老太爷想来比小的这等庸人,更清楚些。” 付老爷子一愣,猛地看向阿福。 阿福对老爷子笑了一下,半倾着身子,凑到老爷子耳边……悄声说…… …… 司马西的动作很快,加上背后有付鸿达出力,付鸿晤那些旧事,不过几日,已探查完毕。 将证据整合清楚,司马西开始忙着往京都上奏。 如今皇上病重,朝政分由太子、七皇子、内阁共同协理,司马西很清楚,他这份奏报只要能顺利离开青州范围,便绝对能出现在内阁议桌的案几上。 到时候,付鸿晤怕就当真完了。 付鸿晤是被软禁在府尹后衙,但不是囚犯,至少明面上不是,因此,付鸿晤依旧有见亲人的权利。 司马西每日都会过问付鸿晤的情况,务必知晓付鸿晤见了什么人,见了多久,客人进去前,与出来后表情有什么变化。 司马西极尽所能的监视,将付鸿晤控制得密不透风,但这种明目张胆的窥探,显然令付鸿晤不能接受。 在对司马西开门见山的训斥过两次后,付鸿晤知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又是一次同发妻见面结束,付鸿晤将苏氏送到门口,苏氏一脸忧心的望着夫君,捏着手帕道:“你放心,家里我会照料好。” 付鸿晤拍拍苏氏的肩膀,音色很轻:“有你在,我自是放心。”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付鸿晤点点头,轻拥着将人抱了抱,才在门外六名驻守衙役的注视下,目送苏氏离开。 这是一个与之前没差别的会面,付家大老爷在衙门暂住,府中发妻不放心,已经连着三日,日日都来了。 衙役已经麻木了,没有为此特意禀报,却不知,苏氏出了衙门大门,并未立即回别院,而是转了脚步,避开行人,七转八转的去了流连巷。 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一个与市井女子格格不入的贵妇,辗转出现在这样的烟花之地,实在太过打眼。 苏氏没有在正街闲逛,而是一边提防着被人跟踪,一边小心翼翼的绕着远路,最后,进了流连巷小有盛名的销金窝——一点红。 苏氏去了后门,按照付鸿晤给的暗号,敲了三下门,停了两下,又敲一下。 当最后一下敲完后,小小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龟公模样的中年男子,埋着头对苏氏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氏从未见过此人,警惕的说:“我是来找……” “进来说。” 对方可疑的举止,令苏氏并不放心,但苏氏还记得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因此,不敢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苏氏一进去,那龟公便探头出去看了看左右,确定苏氏没有被人跟踪,才阖上后门,将苏氏往前院带。 苏氏一路跟着,两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停在了一小院前。 刚进院子,苏氏便瞧见一抹熟悉的倩影,她愣了愣,脚步停在原地。 寻红正在院中喝茶,听了门外的动静,抬了抬眸,与苏氏四目相对,她先起身:“见过夫人。” 苏氏盯着她,目光紧紧,表情当即变的不好:“是你?我就知晓,他怎会舍得休了你,果真是将你安在了外头。” 第1099章 阴沟里翻船! 寻红没有计较对方拈酸吃醋的语气,对其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坐下说。 苏氏大气的走到寻红对面坐下,手以最高贵的姿态合放在膝前,开门见山:“鸿晤的处境,你想必已经听说,我为何来找你,你应当也明白。” 寻红没有坐下,而是弯腰为苏氏斟了杯茶。 苏氏没有接,嘲讽道:“这杯茶,我当年不喝,今日同样也不会喝,无论你与老爷关系如何,在我这里,永远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寻红闻言,索性将茶放下,抬了抬眸,正大光明的坐到苏氏对面。 苏氏皱了皱眉,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显然并不接受与这样一个烟花女子平起平坐,这样的狐狸精,趁着她怀孕在身,在外勾引她家老爷,甚至还想登堂入室,简直不自量力,痴人说梦! 多年前她便看不上寻红这个下贱出身的女子,多年后的现在,她也并未改变看法! 那龟公模样的男子摘下遮住自己半边脸的帽子,迈步站在寻红身前,挡住苏氏怨瞪寻红的大半目光,道:“夫人今日过来,想必不是说这些儿女私情的废话,老爷如今怎样了?” 苏氏看着这人,又看看寻红,嗤笑起来:“果真是不甘寂寞的下作人,身边随时都有男子为你出头,与当年,还真是一模一样。” 寻红听下去,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前男子的肩膀:“张同,这里交给你,我有些累。” 张同看她一眼,没有勉强,她先避避也好。 寻红离开后,张同便坐到了苏氏对面,又对苏氏比比手,让她也坐。 苏氏这回没有尖酸,直接坐下,将付鸿晤要她带的话,与张同仔细说了清楚。 两人在外头小院说了大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寻红一直在屋内呆着,直到张同进来,告诉她苏氏离开了。 寻红问:“主子如何了?” “主子要我们准备好劫衙。” “劫衙?”寻红一愣,不可思议:“主子要离开青州?” “如今青州的局面,对主子极为不利,主子需要找到他的靠山,如今他的靠山有两个,第一,皇后娘娘,第二……” “皇后娘娘?”这个寻红真不知晓,“主子是效忠皇后娘娘的?” 张同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寻红顿时明白了,看来付鸿晤瞒着她的事,不止一件半件。 “果然,你才是主子最信任之人,什么都知晓……” 张同拧了拧眉:“如我方才所言,现在不是计较儿女情长的时候,皇后娘娘那边,的确同主子合作得较好,但如今皇上那个样子,太妃娘娘又虎视眈眈,皇后能否翻出什么浪花谁也不知晓,近日,主子已与皇后娘娘疏远起来,也正是因此如此,他才动了与权王一起的想法。” “那不用说,第二个靠山,就是权王了?”寻红问道。 张同摇头:“巫人。” “嗯?” “主子的确有意同权王联络,但消息传到辽州,那边接见主子的人,却并非权王,而是权王手下最得意的门人。辽州离京太远,远在东南,又临近边疆,我们一直以为那块土地之所以辽阔,皆是因为权王能力非凡,手下兵马如神,后来才知,这权王不过是胜在有一批好的门生,巫氏一族才是真正捧起权王的巨大推手,如今,主子已与他们交好联络,对方也很看好主子,这回他们就派了人来,同主子商谈逼京计划。” 他说到这里,寻红便猛地想起那一屋子的蛇,以及付鸿晤千叮万嘱要他们看管好的养蛇人。 “巫族,我从未听过这个族。” “这可是权王手中最重要的杀手锏,又哪里会让谁都听说?” 寻红点点头:“那主子想去巫人的地盘?可,权王不会起疑吗?况且,主子是朝廷命官,他如今一走了之,朝廷难道不追究?” “这回是不走不行了。”张同叹了口气,也为主子这回阴沟里翻船惋惜:“青州府尹送了一批文书进京,里头,皆是主子贪赃枉法的罪证,只等京都罪令一下来,主子恐怕就……” “罪证?青州府尹怎会有这些?” “青州府尹,说到底就是付家的一条狗,付家易主,自然有人将罪证挖出来,借他的手,将主子一网打尽。” 寻红咬了咬牙:“付鸿达!” “总之不能犹豫了,要尽快行动,主子说,越早越好,未免夜长梦多,我提议,明日便劫衙,只要将主子带出城,青州府的人,便没那么容易找到主子了。” 寻红却犹豫:“明日,是不是太快了?要将三十几口人一日之内带出城,怕是引人怀疑……” “哪来的三十几口?”张同笑,“带这么多人走,岂不累赘?” 寻红一愣:“主子不带走他的妻儿们?” 张同走到寻红跟前,道:“不带走就不带走,等离开青州,你便是主子身边唯一的女子,不是想登堂入室吗?机会就在眼前!” 寻红看他:“你确定主子打算一个人走?那可是他的发妻,还有儿女,亲生儿女,付子言甚至还重伤未醒……” “寻红,你还不了解主子?”张同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见寻红果然沉默下来,满脸的疲惫与心寒,他不太理解,叹了口气:“你们女子,就是麻烦,那些人与其带在路上拖累,不如留在青州,说不定还能多过两天好日子。” “可等京都的罪令下来,主子哪怕人不在,也势必会遭到严惩,主子乃是大房,从分了房那日开始,便算作分家,付家本家与其他房或许不会受到牵连,但大房里的亲眷家人,却无一能幸免,轻则发配,重则砍头……” “那又如何?你怎么越来越妇人之仁了?”张同越来越不理解寻红,以前这女子明明有勇有谋,现在,却越来越不堪大用了,“总之,你准备一下,明日半夜子时动手,明白了?” 寻红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 …… 同一时刻,付鸿达正在千喜坊的小阁楼里,同养蛇人会面。 养蛇人喝着手里的茶,时不时吹吹浮漂在茶面上的梗叶,问:“计划一切顺利?” “当然。”付鸿达笑了一下,又无奈的道:“付鸿晤也是急糊涂了,竟让苏氏这个女流之辈替他跑腿,还想去辽州,他也不想想,他今日落到这个局面,是托了谁的福。” 第1100章 连容三王爷都不怎么露面了 养蛇人摆摆手:“可不要将事情扣到我们巫族头上,良禽择木而栖,他付鸿晤能力不足,又怪得了我们巫族什么事?” 付鸿达笑起来:“先生说得极是,就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这付鸿晤,您是要饶他一命,还是……” “做事,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出了青州境地,便做了吧。” “如此,付某便放心了。”付鸿达端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养蛇人一杯。 养蛇人也用茶杯同他碰了碰,这次的交谈,两人都非常满意。 当然,此时谁也不会以为,付鸿晤第二日的逃衙,会出现什么波折,毕竟,只要付鸿达不干预,他应当,是能平安的离开青州境地的。 …… 第二日,深夜子时,张同与寻红将后衙沿途所有的衙役打晕后,顺利的抵达付鸿晤被囚禁的客房,彼时的付鸿晤穿戴整齐,正在屋内等候,显然今日白日,苏氏已将晚上的计划同他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主子。”简短的行了个礼,张同看看左右,不敢轻视,道:“您与寻红先走,我断后。” 付鸿晤没有犹豫,走出客房。 寻红将人拽着,一路躲避,走向后门。 张同落后两人十步左右,一边小心谨慎的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一边去瞧前面两人有否走错方向。 寻红一路上缄默不语,等到即将抵达后门时,却突然停步。 付鸿晤一愣,下意识的一起停住,皱眉问:“怎么了?” 寻红看着前方黑黝黝的假山树影,道:“好像有人。” 付鸿晤顿时惊恐。 张同脸色大变,赶紧护住付鸿晤,对寻红道:“你先护送主子离开,我随后跟来。” “你小心。”寻红叮嘱一声,再次拉住付鸿晤走。 付鸿晤明显很怕,走的颤颤巍巍的,刚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 寻红又停下步伐,咬着牙往回看去。 付鸿晤忙道:“赶紧走,快!” 寻红皱眉:“我怕张同出事,我回去看看。” 付鸿晤一把按住她:“有什么好看的,快带路!”说完,还将寻红推搡两下,让她快些。 寻红心头冰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所有人,在危急时刻,你都可以抛弃?即便张同,如此得你重用之人……” 付鸿晤看着寻红,过了好半晌才回:“我不会抛弃你。” 呵。 寻红想笑,太想笑了,同时恨不得打曾经的自己一巴掌,打醒那个没有脑子,被人利用还感动不已的蠢货! 后面的张同,远没有寻红口中所言的那么危险,张风将他这位三弟束缚住了后,就团吧团吧,把人捆好,堵上嘴,蒙上眼睛,丢给了随行出来的张雨。 张雨将三弟扶住,感受弟弟剧烈的挣扎与反抗,无奈的安抚:“你安静一些,我们不会害你。” 听到是二哥的声音,张同愣了一下,同时立刻就猜出了方才在黑暗中,将自己按着头打的那人是谁,他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抗拒得更加蛮横。 张风本就因张同做错了太多事,在自家小姐面前抬不起头,见他如今还不知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当即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对方头上,又伸脚去踹,把人踹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还不解气。 张雨看着不忍心,但瞧大哥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又不敢阻止,只得在张同脑袋被踢出血,身上骨头折了好几根后,小声的劝:“要打有的是机会打,今夜还有正事要办。” 衙门后巷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接人,一辆运物,既然要连夜出城,那前往辽州所需的盘缠行李,总要事先准备。 付鸿晤在青州暗处,最得用的便是寻红、张同,三人既要一同离开,花销自然不小,装一整辆车,怕是还不够。 如今张同断后未归,少了一人赶车,付鸿晤看着两辆马车,犹豫一下,竟走到运货那辆上去。 寻红唤住他:“主子,这边。” 付鸿晤却已坐上车辕,道:“你来驾车,就驾这辆。” 寻红当即便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怒意:“不管张同了?” 付鸿晤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犯倔,赶紧拉住她的手,仔细的道:“自是要管,但不是现在,如今我们自身难保,拿什么救人?听话,先离开,等安全落脚后,再回来接他。” 寻红绷着声音道:“如今城门已关,出城的途径只有张同知晓,若他不与我们一道,你我根本走不出青州。” “傻瓜,这世上,哪来只有一人知晓的途径。”说着,硬是将寻红拉到车辕上,让她驾车,自己则四下观望,确保无人跟来。 …… 另一边。 付鸿达将府中惨状尽收眼底,听着管家在旁禀报损害,过了许久,才道了一句:“你先出去。” 管家报告的话还未说完,闻言却不敢多嘴,应了一声,恭敬的退出。 门窗都被烧成灰烬,只剩雕花铁制框架,付鸿望的房间已成了明敞的一处焦炭,走到床榻的位置,看着床上那隐约可见的黑色人形痕迹,付鸿达笑了一声,眼底满满都是喜悦。 只等今夜将付鸿晤铲除,整个付府,便彻底由他统治,再无意外了。 破烂的房顶梁上,突然传来声响。 付鸿达抬头看去一眼,便见包裹着半张脸,左手左脚都缠满了绷带的清瘦身影,一晃而下。 “老爷。”对方唤了一句,是女子的声音。 付鸿达看着她,叹了口气:“怎么不在房中养伤。” 女子下来,低垂着首道:“我不甘心,大夫说,我的脸,会留下疤。”她说着,抚了抚自己受伤的脸颊。 付鸿达上前,道:“巫族有幸识得一位神人,此人精通人体五官,能将人的容貌,从一种,变为另一种,并非人皮面具那样需每日清理,而是将人的容貌,真真切切改变得迥然不同,我想,那人既能连改头换面这样的神迹都能做到,为你清除脸上伤疤,应当,不在话下。” 女子的眼睛,瞬间骤亮:“改容换貌?真真切切的改容换貌?不是我之前假冒付子青时那种换颜小计?” 付鸿达笑了一声:“等旧患皆除,我定会求得那位神人,为你医治。” 女子,也就是假付子青,感激的连忙跪下,朝付鸿达磕了三个响头,才委屈的道:“若非那姓柳的从天而降,我又如何会来不及撤离,被火烧成这样,不过所幸,姓柳的同付子辰那短命鬼一起焚进火场,老爷可有发现,这两日连容三王爷都不怎么露面了。” “若能以此,将三王爷赶出青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付鸿达幽幽的说着,又对假付子青道:“这些日子你莫要露面,待养好伤,我先送你离开。” 假付子青点点头:“一切但凭老爷做主。”随即又问一句,“那付子青……” 付鸿达思忖片刻,眯了眯眼:“斩草需得除根,二房都死了,她独活世上,想必也孤独……” 假付子青明白了:“属下会去办好。” 第1101章 柳……柳……你怎会…… 严格说来,二房也并未全死,付子骄还在外省未归,付子寒更因身在牢中,反而躲过一劫。 不过这又如何,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罢了,要弄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得了多少? 看着满目疮痍的二房,付鸿达就像在看自己的战利品,满意,兴奋,再到雀跃,狂喜。 他想,哪怕过去很多年,经历再多事,他也不会忘记今日,这是他头一次,战胜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子,头一次,为自己扬名立万。 “四夫人,四夫人您慢些走,这里可脏得很……”门外传来语声。 付鸿达收起心念,看了假付子青一眼。 假付子青立即点点头,闪身躲在了一组大火烧过的铜柜子后头。 院子外,陆氏正牵着女儿子茹,手里提着个篮子,走进来。 见了付鸿达,陆氏的表情滞了滞,随即移开视线,蹲下身,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当陆氏摆好了,旁人才看清,那都是些香烛纸钱,拜天焚祭之物。 “子茹。”付鸿达唤了一声。 付子茹因付子青在大火中丧生,而黯然着,听了爹爹的唤声,勉强抬了抬头,满脸都是泪痕。 付鸿达走过去,低身为女儿擦眼睛,又不赞的看着陆氏:“这种地方,你带子茹来做什么?还有这些东西,入殓那日自都会准备,你现在祭拜,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陆氏因掌家权一事,同付鸿达冷战了好些日子,这会儿说话,付鸿达才发现,妻子音色嘶哑,眉眼之间憔悴了许多。“至少,我心里好过些。” 方才还有些心疼妻子,此刻,听妻子这话,付鸿达又冷下脸:“什么叫你心里好过些?他们是被大哥所害,同你有何关系?” 陆氏平静的拿火折子点上香烛,闻言,仰目看了付鸿达一眼:“你当真相信害死二房的,是大房?” “府尹衙门已经查获,还能有错?”付鸿达板着脸,瞧着妻子那冷嘲似的目光时,平白生出一股气,索性呵斥起来:“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回去屋里好生呆着,少给我添乱!还有子茹,府里近日还要出些事,你将子茹照料好,莫要让她出院。” 付子茹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爹爹一眼,随即又害怕的问:“父亲,七姐姐真的,真的死了吗?” 付鸿达柔下目光,摸摸女儿的头:“你七姐姐,会在天上一直保佑你,你若想她,便对着天说话,她能听到。” 付子茹不知信了没有,黑漆漆的眼珠,转到了外面的夜色空中。 陆氏没再同付鸿达吵,而是安静的带着女儿给这二房一屋的生灵都上了香,直至付鸿达生怒,敕令下人将她们带回去,二人才踉踉跄跄的被扶走。 出了院子,陆氏心里一阵难受,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这几日,母亲经常会哭,付子茹看了又着急又心疼,只能抱住母亲的腰,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母女二人离开后,付鸿达也有些疲惫,之前因胜利而雀跃的心,停了一半。 假付子青从柜子后面出来,知晓这会儿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规矩的没有吭声。 付鸿达心里不痛快,他无法理解自己终于即将登顶时,第一个祝福他的,为何不是自己真心呵护的妻子,他不理解妻子的指责,难道以前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很好过吗? 明明掌握了权势,掌握了先机,他攀到了所有人的头顶上,为何妻子不能为他高兴,她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吗?! 滔天怒气将他吞噬,这种时候,唯有权利能抚慰他的心了。 “你回去歇着,我出去一趟。” 假付子青目送付鸿达离开,瞧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由衷的叹道:“有这样好的夫君,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知这天下,有多少女子,是求也求不到的。” “你说你吗?”凭空出现的笑音,让假付子青浑身一震。 假付子青不可思议的看看左右,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后,不禁后背窜起凉意。 这二房死了不少人,不会闹鬼吧? 女子,哪怕再是强悍,再是独立,也终归有自己的弱点,假付子青怕鬼,大概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对鬼怪的忌惮,从未停止过。 假付子青咽了口唾沫,摸摸自己的后脖子,抬脚就走,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却在刚出院子,便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黑影藏在夜色中,假付子青看不清明,只心中警慎,尖声问:“是谁!” 那黑影慢慢朝前走,朦胧的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绒光,他走到月色当中,一张清隽俊柔的脸,暴露出来。 假付子青当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节节后退,指着他,颤抖着问:“柳……柳……你怎会……” 对方也不回,只笑一声,矫捷的身躯突然逼近,在假付子青正要尖叫时,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对方那仿佛要鼓得爆炸的目光中,平静的道:“我是来……拉你下去……陪我的。” 假付子青吓得张大嘴巴,眼皮直翻,险些晕厥过去。 …… 如果问什么地方,最能让付鸿达感受到权利的喜悦,那便是流连巷无疑了。 且不说整条流连巷有多少青楼妓寨是他的势力,就说养蛇人,如今便被他安置在此处。 到底是男子,哪怕是异域的男子,在面对绝色佳人的时候,也总免不了心神荡漾。 付鸿达抵达千喜坊时,就听说养蛇人带了三名女子,正在小院里荒唐。 付鸿达没说什么,安静的在外等着,直到半个时辰后,里头才像是完了事,房门被打开。 下仆丫鬟端着水盆毛巾进进出出,等里头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付鸿达才走进去。 养蛇人正卧在床上,将三名一丝不挂的女子搂在怀里。 “知晓你来了,才结束,找我有事吗?”养蛇人问了句,眼睛却还盯着怀中女子,手也不安分。 女子被他摸得痒了,娇笑着扑到他怀里,软软绵绵的喘叫着。 “是有事。”付鸿达说了一句,却见养蛇人根本未看自己,还忙着同女子缠绵,不禁喝了一句:“其他人都出去!” 第1102章 勾结驻地军,容棱这是要做什么? 付鸿达这突然一声,三名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倒是将养蛇人弄出了一丝戾气,他盯着付鸿达,眼底有被挑衅的怒:“你这是发什么疯,有事便说。” 付鸿达道:“先生,是有要事。” 养蛇人到底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叹了一声,拍拍怀中女子的屁股,道:“先出去。” 都是欢场女子,哪里有不懂事的,自然乖乖的套了褂子,一起出去。 等房间安静下来,付鸿达才亲自去关了门,同养蛇人道:“今日便是成败之日,先生提前庆祝,本不该打扰,只是大事未成,咱们还需谨慎起见。” 养蛇人皱眉:“想说什么便直说,免了这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付鸿达道:“我的人盯紧了付鸿晤,人的确按我们所料,去了那条逃离青州的路,只是马车,从两辆变成了一辆。” 养蛇人气笑了:“你就因一辆马车,打扰我的雅兴?四老爷,您这是同我说笑吧?” 付鸿达是在离开付府来这流连巷的路上,听下属禀报此事的,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因此,到了千喜坊,听说养蛇人在逍遥,也没为此打扰,可越想心里越觉得应该谨慎,最终,还是觉得应当提一提。 他付鸿达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筹谋多年,韬光养晦,低调蛰伏,只要一有偏离他预料的事发生,他便会警惕的查上一番,九十九步都走稳了,他可不想因一时大意,错在这最后一步。 “总之,大事落成之前,望先生也多加警醒,以防功败垂成。” 养蛇人被付鸿达的过度谨慎弄得不悦,但也因此更加明白,这付鸿达的成功关键在哪里。 跟许多人不同,付鸿达越是关键时刻,他想得越多,不轻敌,不自大,这样的秉性,正是让他越众而出,成为他们巫族最终合作对象的原因。 “好,我便陪你等上一等,等到付鸿晤的人头送来,届时,你我可得多喝两杯。” “自然。”付鸿达笑了声,安静的目光落到桌上鲜黄的烛光上,烛火摇曳,火势喜人。 …… 同一时刻,青州府郊外,驻兵大营内。 率十万精兵,保青州方圆百里安危的驻兵大元帅冷意,正坐在营帐内,同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攀谈。 冷意其实心里不太想应酬二人,但二人大半夜的亲自找上门来,让他想撵,也不好意思撵。 咳了一声,看看时辰,冷意绷着脸道:“时候不早了,若不然,二位先行休息,咱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对坐的两位青年男子皆没有动,坐在左边的男子,一身灰袍,姿态高凛,他道:“本是不该深夜打扰,但事出紧急,不敢耽误,冷老爷子同家父也有交情,此事又发生在青州境内,这才上门叨扰,望冷元帅相助。” 冷意已经开始焦躁了,眼睛不住的朝营帐外看,怎么坐都坐不住,他就是不喜欢同文官唠叨,啰啰嗦嗦的,一个事情半天也说不完。 叹了口气,冷意问:“那方大人、秦大人倒是直言,二位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要冷某帮什么忙?” 与柳小黎离别后,带着贴身护卫,救出方若竹、方若彤、李茵三人,却因后续救援被皇后势力垄断,而至今无法离开青州府的秦徘,语气此时有些狼狈:“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我等并不想连累元帅,此事事关宫内一位大人物,在下……” “元帅,兵力已整合完毕!” 此时,营外副将突然进来,对着冷意行了个军礼,如实说道。 冷意正要开口,方若竹却眯着眼问:“深夜整兵,营中有事?” 冷意起身,对二人拱了拱手:“二位有何事,烦请等冷某回来再说,二位放心,其他地方不好说,在我驻兵大营内,二位绝对安全。”他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副将道,“人可有控制好?今日围剿万不得出错,容将军也会亲自到场,赶紧先行,一切按计划行事……” 冷意越走越远,方若竹与秦徘在房中对视,二人听到那声“容将军”皆愣了愣,方若竹不确定的问:“可是容棱?” 容棱曾于边境征战多年,后受皇上亲召,回京述职,担镇格门都尉一位,在京中,容棱的称呼很多,公事上多数人称他容都尉,私下里关系近的称他三王爷,但还有一个只在武官中流传的称呼,正是容棱曾于边境剿乱时,被人们统称的职讳。 虽已卸任多年,未再行军,可容将军这个称呼,武官们还是习惯一直这么叫。 容棱就在青州,方若竹是清楚的,他几乎可以确定,冷意口中提到的容将军就是容棱,但深夜同青州驻地军勾结联合,容棱这是要做什么? “看来,不止我们有事,容都尉那边,也有大事。”秦徘这么说了一句,又走出营帐,看了看外头匆匆忙忙的兵马序列,对方若竹道:“离青之事,明日再说,今个儿,先休息。” 方若竹也从营内出来,问:“青州驻地军,我记得,是付家的势力?” 秦徘却道:“付家在青州独大,政事上,青州已由付家人统筹,武职上,皇上就是再放心,也不可能再送十万大军给他们付家看大门,因此,早于两年前,青州及其江南等富庶之地的驻地军,便都已改成皇权亲管,不过现在皇上重病,兵权按照规矩下递,如今应当由内阁暂管。” 方若竹嗤笑:“内阁,离京时我还听说,内阁又一次联名,以太子暴病未由,要立容棱为储。” 秦徘沉声道:“容溯不会同意。内阁那些老臣们,斗得过太子,却未必斗得过容溯。” …… 再另一边。 探子的消息一直没来,付鸿达在养蛇人的房间也就一直没走。 随着时辰越来越晚,养蛇人很不耐烦,从床上滑下来,随便套了件衣裳,往外走。 付鸿达没有阻止,眼看着养蛇人消失,才放下杯盏,步到窗前,往外头看。 按理说,这个时候,付鸿晤应当已经出了城,但回消息的人却一直没来,付鸿达表面镇定,心里,也不是不急。 第1103章 有什么权利剥夺他复仇的快乐! 养蛇人去了净房回来,看到付鸿达在窗边,不得不道:“亲自去瞧瞧吧。” 付鸿达看他。 养蛇人已经在套其他衣服,一边套,一边说:“亲眼目睹,好过夜长梦多,省的在此等来等去。” 干等着,的确不是办法,但亲自前往,似乎又不太好,主要是怕行踪泄露,出点意外,反而节外生枝,惹祸上身。 “再等半个时辰。”付鸿达说。 不到绝地,一贯谨慎的付鸿达都不想亲自出面。 养蛇人同意了,换了衣服,就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养蛇人又起身,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个箱子,箱子一打开,全是瓶瓶罐罐。 “这些是……” “保命之物。”没多解释,养蛇人挑了几个瓶子拿出来,塞进怀里。 半个时辰过去,回消息的人依旧没来,养蛇人等不下去了,付鸿达也知道,或许路上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恐怕,真的得亲自走一趟。 出了千喜坊,上了马车,车夫是阿福,听了主子的吩咐,阿福便将车往西城门赶。 西城门今夜的守将是付鸿达的人,进出很方便。 出了城门,按照预定的地点,阿福一路快马加鞭,在三更之前,抵达了城郊的一处茅草屋。 在早先张同联系城外落脚点时,付鸿达已幕后出力,将那茅草屋供了出去,张同认为这地方天时地利,遂立刻下手,却不知,反而是进了付鸿达的圈套。 按照计划,在付鸿晤进入草屋的同时,便有人袭击,将至重伤后,第二日清晨,付鸿晤的罪状便会被送到青州衙门,而付鸿晤本人,付鸿达会在适当的时候,安排他“出现”。 当然,这个适当的时候,肯定是要京都定罪令送达下来之后。 其实一开始,养蛇人是不同意这个计划的,他认为没有必要等那定罪令,将付鸿晤杀了一了百了,但付鸿达不甘心,他想让付鸿晤成为阶下囚,这个愿望,非常执着。 马车停到茅草屋前面的树林里,付鸿达与养蛇人都看到那草屋亮着蜡烛,显然里面已经住进去人了。 那么,付鸿晤都到了,动手的人呢? 安排的动手的人都是付鸿达的人,养蛇人当即不满,瞪了付鸿达一眼。 付鸿达没有冲动,他冷静下来思考,眼睛四处观望,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陷阱。 “不若我亲自动手。”养蛇人说着,狠了狠眼,直接走过去。 付鸿达拉住他:“先生稍等,再瞧瞧。” 养蛇人觉得他婆婆妈妈,挥开他的手,不耐烦的拧眉。 就在此时,前头数十米外,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接着两道,三道,十道黑影聚集——付鸿达认出他们身份,那些,正是自己安排的人。 “虽不知为何此刻才动手,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付鸿达说着,又将自己往阴暗处隐了隐,以确保自己没有一丝暴露的风险。 茅草屋里很快传来打斗声,接着就是付鸿晤的咆哮。 一切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付鸿达脸上露出笑意,养蛇人则直接笑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安静下来,养蛇人竟直接走过去,堂而皇之的进了草屋。 付鸿达想叫他,但想想大事已成,又没什么好惧怕的,便也跟着进去。 可还未走进去,便听草屋“轰隆”一声,接着,眼前一片火光,冲天的红云,像是要将这黑夜捅出个火窟窿,连地都震动了一下。 付鸿达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瞧着那突然爆炸的草屋,傻傻的立在原地。 养蛇人也愣住了。 付鸿达的计划里没有炸掉草屋这个环节,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事到如今,一丁点的与原定计划不同的偏颇,都会让他不安。 阿福也很紧张:“主子,咱们赶紧退一些,这里头是不是有火药?” 一听火药两个字,付鸿达眼睛就瞪住了,他踉跄的往后撤退,阿福一直护着主子。 两人跑回马车上,紧张的朝草屋方向窥探,可那里已经成了红光一片,想辨别什么,根本不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付鸿达喃喃自语,眼底都是焦乱。 养蛇人想冲进去看看情况,爆炸这种事,对中原人或许稀奇,但对他们巫族人而言,并不算什么。 养蛇人看着那草屋,赤手撩了撩扑来的火星,眼睛往屋内看去,想看看里头到底什么情况。 可走近了,头还未探进去,一只烧焦的手,便突然伸出来。 养蛇人往后一退,有些被惊到。 等到再看清楚,养蛇人才看到那之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心要斩草除根的付鸿晤。 付鸿晤身上还烧着火,半个身子都被火侵蚀,他恐惧的看着火幕外的养蛇人,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嘴里吐出干裂而残喘的声音,奄奄一息似的:“救……救我……” 养蛇人在一开始的错愕后,往后退了几步,好整以暇的环着双臂,看着付鸿晤绝望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付鸿晤不可置信对方竟然见死不救,他又往外爬了爬:“先……先生……救……” “虽然不知为何从掳杀改为爆炸,但,这个结果我也算满意。”养蛇人轻笑着说,又往后唤了声:“付家四老爷,还不过来?” 他的声音很大,蕴了内力,令马车里的付鸿达能听到。 付鸿达一听对方这么轻易将自己名讳说出来,暗骂了一声该死,但还是硬着头皮,在阿福的左右张望警惕下,走了过去。 走到草屋前,看到被烧惨的付鸿晤,付鸿达愣住了,下意识的看看左右,想救。 付鸿晤不能这么轻易的死,这个从小到大,将践踏他这个庶弟视为乐趣的嫡兄,他要他死的更难看,更羞耻,更痛苦,他要他身败名裂,一文不值,要他死后都不得瞑目。 不能这么便宜他,一场火而已,这场火,有什么权利剥夺他复仇的快乐! 付鸿达当即对阿福道:“救人。” 养蛇人一把拉住他:“你疯了?” 第1104章 另外一批人 付鸿达眼睛都是红的,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被火光映染:“先生同我说好的,他今日不能死。” “谁同你说好的?”养蛇人厉了声音:“重伤他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我一开始便想杀了他一了百了,如今正是天赐良机,他命该如此,你少多事。” “可是……” “没有可是。”养蛇人让他看清楚已经奄奄一息的付鸿晤:“你不是想他死吗?你不是想取代他吗?付家家主,青州布政司,这些你不想要了?让他死,死了,就都干净了!” 付鸿达没有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付鸿晤。 付鸿晤也在看付鸿达,那狠绝的目光,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看到没有,那是败者的眼神,他,败给了你!”养蛇人尖刻的说。 “败者的眼神。”付鸿达盯着付鸿晤那双眼睛,难掩的,心中一片激荡。 而就在此时,仿佛奄奄一息的付鸿晤,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他周身都是火,手脚都发出焦味,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管不顾的扑出来,使劲全力,冲向付鸿达。 但还不等他靠近,养蛇人已一脚,将快死的人揣进了火屋。 付鸿晤踉跄的倒地,房顶上一片梁柱倒了下来,正中他的胸膛,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在这深夜的郊野,发出重重回音。 那声悲鸣就像大象临死前的最后一记轰隆,这个一直矗立在付鸿达心中的庞然大物,此刻,终于倒下了。 付鸿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盯着已经瞧不见任何的火屋,心中起伏难定,付鸿晤就这么死了?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别愣着了,赶紧善后。”养蛇人将他从懵然中提醒。 付鸿达回过神来,正想命令阿福,却反应过来什么,按理说,今日从抓捕付鸿晤,到善后,他都安排了人办,那么他安排的人呢? 刚才进入草屋的十个人,如今一个也见不着,草屋中原本应当有付鸿晤,寻红,张同三人…… 此刻却只有一个付鸿晤。 情况不对,人,都去哪儿了? 都被烧死了?无声无息? 可这么小的茅草屋,若死了十多个人,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连付鸿晤都能在火势中攀爬这么久,寻求救援,那些习武之人,会连一个付鸿晤都不如? 付鸿达想着里头关节,片刻后,他心口一跳,瞪着养蛇人就道:“赶紧走!” 养蛇人被他喊懵了,周遭,却呼呼几道风声袭来,随即,不知从何而来的数十道身影,将两人团团围住。 付鸿达心中大惊,掉头就跑,却刚一迈步,便被人绊倒。 他扑倒在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睥睨着他的阿福,表情难以控制。 冷意携带两营精兵,共计三百二十人,随即赶来,面色冷凛的看着火烧一片的草屋,跨步走到付鸿达跟前,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好一招声东击西,倒是小看了你,两位,到咱们驻地军营坐坐吧。” 养蛇人惶然的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精兵、侍卫,咽了口唾沫,转过目光去看付鸿达。 付鸿达也很震惊,趴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狼狈。 容棱站在人后,盯着那火势猛烈的草屋,眉头拧成一个结。 柳蔚来的比较晚,假付子青,被柳蔚亲自送到了冷意的亲信手上,那人是扳倒付鸿达的最好佐证。 柳蔚抵达时,就看到前面混乱一片,青州府大小衙门都被付鸿达安插了内应,要将此人彻底击垮,只能动用驻地军势力,容棱也是在确定付鸿达狼子野心,勾结巫族,密谋造反后,才找上的青州驻地军元帅,只是拖到现在才处理,却是因为权王。 权王离辽期间,辽州的一应事务,他都交托给游丝丝管理,游丝丝又是巫族的人。 为了确定自己在辽州的势力被侵蚀的具体情况,他们只能将抓捕付鸿达与养蛇人的计划暂时延后。 而这次,算是付鸿达自己送上门来。 付鸿达奈不住寂寞,对二房动了手,制造了一场大火,再借由这场大火将付鸿晤拉下水,一套连环计,被他玩得风生水起,容棱等人静观其变,关键时刻,将其一网打尽。 柳蔚不清楚眼下事态情况,问容棱:“怎么烧起来了,付鸿晤和寻红呢?” 容棱嘴唇抿成一条线:“出了意外。” 柳蔚一愣。 容棱与冷意会和时,一群人便是从驻地军营出发,前往这间草屋,他们算了时辰,又与寻红沟通好,知道什么时候埋伏最佳,可他们抵达此处时,却看屋内漆黑一片,时辰已经到了,付鸿晤不在,寻红也不在。 而此时,监视着付鸿达那边的阿福,收到了探子的消息。 是的,付鸿达一直认为没有等到探子回应,实际上,回应早就来了,被阿福截了。 问题就出在那条消息上。 探子回道,他们暗中受伏,付鸿晤与他同行的女子,被另一帮人带走了。 这消息阿福立刻传给了容棱,容棱与冷意都看到了,却无法确定另一帮突然冒出来的势力,是怎么回事。 但探子消息上有描述,那帮人是朝城南郊外而去了。 容棱派了人去跟,他们今夜安排了许多计划,却惟独没有一条,是允许付鸿晤真的逃出青州府的。 而果然,城南郊的确发现可疑人物,冷意当机立断,带领兵马追击,容棱那时心中徘徊,认为城南城北两地太远,会不会是付鸿达发现了什么,故意故弄玄虚,再次弄出一个计中计。 对于付鸿达,没人敢小看,手段阴鸷、善忍狠毒,这些都是他的标签。 直到城南传来消息,抓获了付鸿晤等人——这个确凿的通知,令容棱放弃了犹豫,那时谁也没想到,冷意的亲兵里头,竟然也有异心的。 城南什么都没有,而当他们抵达城北时,这草屋已经着火,付鸿达与养蛇人站在屋外。 没有在案发当场抓捕二人,就算现在把他们带回去,也不一定能定罪,今夜的计划,他们几乎失败,就算最后能勉强定了付鸿达的谋乱之罪,也不一定能将巫族淹进去。 说到底,付家是小问题,巫族才是大问题。 巫族的野心太大,谁也不知道除了付家,他们还与哪些势力有接触。 整个青云国这么大,倚靠着权王的名头,他们怕是早已集结了大批势力,这些势力,动摇京都尚远,但要动摇辽州,却是顷刻之间。 养虎为患,这就是真正的养虎为患。 听容棱将前因后果说完,柳蔚脸色也变得难看,她走到前面,站在人群后看着付鸿达与养蛇人,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们的所有表情,片刻,回来跟容棱说:“不是付鸿达。” 容棱看向她。 柳蔚声色笃定:“人在面对意料之外的事件时,会出现应激反应,应激反应是种高速而高度紧张的情绪状态,最直接的表现是精神紧张,恐慌,肾上腺素迅速升高,从而引起一系列的反应。你看付鸿达,他现在很慌,这个局面显然是他没有料到的,他现在在疯狂思考,筹谋接下来该如何自保,如何全身而退,他对眼前的情况明显是无法掌握的,若他真的能运筹帷幄的将你玩弄鼓掌之中,他现在会慌吗?会急躁吗?你之前说城南那批人,你再多说点,我怀疑,或许真的有另外一批人,他们带走了付鸿晤,同时利用我们与付鸿达的矛盾,将付鸿晤又送回来,让他死在我们面前。” 第1105章 最佳杀人手法前三 “死在我们面前?”正好走过来的冷意,听到柳蔚这句话,表情滞了滞,视线在柳蔚身上绕了一圈儿,问:“阁下莫非便是那位柳先生?” 柳先生这个名头,不大不小,一来因为曾经轰动京都的幼儿失踪案,二来,则是因为容棱。 这回来青州,就连冷意都知晓,容将军是与他的亲信,那位断案如神,在京都声名鹊起的柳司佐一道来的。 柳蔚对冷意颔首:“见过冷元帅。” 冷意摆摆手,问:“先生说,有人要让付鸿晤死在我们面前,请问先生如何知晓?” 冷意乃是驻兵元帅,青州又是接连京都必经之路的重要州府,冷意的身份很高,面对容棱有三分敬意,两分叹服,都来源于私人感情,真要论起来,撇开容棱王爷的身份,冷意的职位,并不比镇格门都尉低,他和容棱之间尚不分上下级,更何况区区一个柳蔚。 柳蔚这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冷元帅带兵严谨,治下有方,或许真有不法之徒,在您身边安插内线,但顶多一两个,绝不可能再多。按照三王爷方才所言,除开禀报您付鸿晤已于城南被捕的那位,还有数十位精兵,是确确实实瞧见了城南有可疑人物,一个人的说法有待商榷,一群人的说法,就未必都是谎言,再结合付鸿达与养蛇人现在的表情情绪分析,柳某认为,那群可疑人物真的存在,但明明将人带走了,却又送回来,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除了解释为杀人灭口,柳某想不到其他可能。” “杀人灭口?”冷意皱眉:“若真是杀人灭口,更不应当送回来才是。” 柳蔚笑了下:“付鸿晤身份特殊,我们今夜的计划,几乎都是围绕着他。若是对方知晓,付鸿晤不止牵连着三王爷,还惊动了青州驻兵大营,您说,对方能不怕吗?要杀一个付鸿晤简单,但杀了之后如何能不惹祸上身?那最好是,让所有人都忽略自己,这就需要用点脑子了。今夜要杀付鸿晤的是付鸿达,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对方利用这一点,让我们见证付鸿晤死在付鸿达面前的画面,这等同告诉我们,付鸿晤就是被付鸿达所杀,对方用了一出反间计,妄图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知,他漏了点重要东西。” “什么重要东西?”冷意朝前走了一步,冷锐的视线牢牢盯着柳蔚。 “环境证据。” 冷意不解。 柳蔚道:“可否让柳某瞧瞧付鸿晤的尸体?” 冷意看向容棱,心中知晓,容棱身边的这位柳司佐,乃是仵作出身,擅长验尸。 容棱点头。 “先生这边请。”冷意稍稍退了一步,亲自带着柳蔚过去。 草屋的火已经被扑灭,付鸿达与养蛇人,被重兵绑上了手链脚链,困在精兵中央,两人在看到柳蔚时,神色都非常精彩。 柳蔚却没有回视二人,走进废墟般焦烂的屋内,看着地上那黑炭一样散发着烧臭的尸体,慢慢弯腰。 烧死真的可以列为最佳杀人手法前三,一把火,什么证据都能湮灭。 在现代,面对遭到烧毁的遇难者,法医鉴证都有说不出的困难,何况是科技落后的古代。 可柳蔚自有她的法子,能从中找出一些,不易让人看到的线索。 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解剖刀,她围绕着付鸿晤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才动手,将其已经破烂不堪的残衣弄开。 付鸿晤如今已经是具赤条条的尸体了。 冷意站得近,虽然男儿不羁,但贸然让他面对一具被烧黑还赤裸的男尸,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战场上被火炮轰炸,缺胳膊少腿血肉模糊的尸体不计其数,但大家,好歹还穿着衣服。 “来两个人帮忙。”柳蔚说道。 冷意看了身后一眼,随意点了两个士兵过来。 “将他摆正,放到那边的灶台上。” 狭小的茅屋,被烧的坑坑洼洼,草灰飞扬,这附近又是郊野,找不到可以作为验尸台的平台,那个石头砌的灶台就很合适,暂时可以用用,毕竟怀孕了,要她窝着肚子蹲下验尸,还是挺难受的。 士兵领命,将付鸿晤的尸体摆过去,摆得规规矩矩的,但灶台太小,手脚还是掉在外面。 柳蔚没介意,拿解剖刀一边比划,一边找容棱。 容棱进来,他的暗卫已递上了笔墨纸砚,也不知这荒郊野外的,是哪里找来的。 “容将军这是?”冷意看着那纸笔,感到莫名。 柳蔚却已经进入状态,将死亡时间,死因叙述一番,她的解剖刀,便已插入了付鸿晤的小腿。 眼看着银亮亮的刀子扎入焦黑的表皮,破开一个口子,随后沿着那条刀锋,向下一划拉,一条鲜亮的红口,便已经显露出来。 冷意看得有些楞。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评测付鸿晤生前运动量。”柳蔚解释:“人的腿部肌肉里,有一种被称为乳酸的结构,是由运动过程中,体内葡萄糖的代谢产生的中间产物,运动过度,超过了无氧运动的强度,而导致机体内产生的乳酸不能在短时间内进一步分解为水和二氧化碳,氧气供应不足就会形成无氧代谢,通常来说,最明显的症状,是长期不运动,突然大量运动,会造成小腿酸软,疼痛,要持续三到五天才能完全消除,通过乳酸的堆积,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日常的运动量,打个比方,冷元帅平日带兵出操,训练,您的运动量,就比普通的寻常人要大,但因为运动量与分解量相等,您并没有腿部酸痛的情况,可乳酸并不会消失,他还是会在您每一次运动时,在您的身体内,只是代谢得快,您没有感觉。” 冷意听得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看看自己完好的腿脚:“我腿里,有东西?” 柳蔚滞了下,吐了口气:“不是东西,是一种代谢产物,您不用在意,人的身体很庞大,蕴含了无数结构,我说的只是其中一种,不影响您正常生活。” 第1106章 柳蔚一噎,毛都炸了! 冷意看出了柳蔚眼底的无奈,有些臊得慌,头一回觉得,自己念书少,好乡巴佬,看人家念书多,就什么都头头是道,以前他还看不上那些文官,如今看来,文官的确有文官的本事,让他来说什么结构什么产物,他就说不出来,听都听不懂。 切开付鸿晤的小腿,从里头剔出一块肌肉体,暂时摆在一边,柳蔚又让打水来。 这里荒郊野外,但茅屋毕竟之前是有人住的,院子外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水。 “没有仪器,很难鉴别,这是种很细微的鉴证方法,我能做到的,只是通过我的经验,确定他在死亡之前,是否经受过超越身体负荷的大量运动,城南到城北,再加上逃亡,哪怕有人领着,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出都有人抬轿相送的付鸿晤来说,还是很勉强。” 冷意瞪着眼睛看那块血红红的腿肉,试探性的想伸手去戳戳,却被柳蔚拦住了。 她很含蓄的说:“请您不要捣乱。” 冷意脸都红了,赶紧退后一部,掩藏尴尬的四处看看。 柳蔚的判断过程很粗糙。 周围被插满了火把,在这漆黑的夜晚,明亮的光线,没有让她视线受阻。 大家安静的过了很久很久,柳蔚才得出结论:“按照付鸿晤的身高,体重,步量,综合计算,他在死前,至少进行了十到二十公里的运动强度,也就是二十到四十里的路程,当然,这是保守估计。” 冷意琢磨着这个路程,皱眉道:“城南到城北,绝不止四十里。” 柳蔚点头:“不止,不过城南到城北,有人会真的跑过来吗?四十里的运动量,应该是付鸿晤脱离我方控制,与另一批人会和后,在奔跑过程中发生的,所以,我们的搜查范围,就是城南近郊外周遭四十里,将那四十里查干净了,大抵能找到另一批人存在的蛛丝马迹。还有,付鸿晤的腿部和双手都有勒痕,因为被火烧伤,肉眼需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不过撇开表皮,看内脂颜色,还是很容易判断。送回来的过程中,付鸿晤应该是被绑在马车上运来的,所以城北附近的所有官营所,驻兵,都要询问,确定一更到三更这个时段内,是否有马车经过。” 柳蔚把该说的都说了,范围也罗列了,可能性也复述了,剩下的,便需要大批兵马侦查,而不是光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结果的了。 冷意当机立断,吩咐人按照柳蔚所言去搜查。 同时,冷意又忍不住佩服起来:“柳司佐果然聪慧绝伦,精明善断,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可谓少年英才,难怪容将军到哪儿都带着您,带着您,的确比带着整个幕僚队还顶用。” 他说着,大概因为太欣赏了,直接将柳蔚肩膀搂住,还大笑着拍了拍。 容棱眼睛立刻危险地眯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将柳蔚拉了回来。 容棱的力道大,柳蔚被拽得歪了一下,脑门磕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站稳了,按住男人躁动的手,对一脸懵然的冷意笑着道:“蒙您夸赞,愧不敢当,时候也不早了,虽说出了点意外,付鸿晤身死,但别的人,还请将军按计划行事。” 冷意明白柳蔚的话,当即也没计较容棱拉人这回事,转而冷厉着眼睛,看向付鸿达与养蛇人。 付鸿达是付家家主,养蛇人是外境势力,两个都不能放过! 等冷意走远了,柳蔚才回头看着容棱,咳了声道:“你别老在别人面前动手动脚的,看着都奇怪。” 容棱垂眸,黑曜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柳蔚的脸,在对方明显有些揣揣的神色下,嗤笑一声:“大婚就在后日,现在奇怪,会不会早了些?” 柳蔚一噎,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毛都炸了:“你难不成还想宴请诸客?” 男人音色冷冷:“有这个打算。” 柳蔚抓住他的衣袖,憋着喉咙道:“我目前还是个男子!” 容棱嘲讽的看她。 柳蔚咳了声:“大家都认为我是个男子,容棱,你别得寸进尺,成亲就算了,你还真想广而告之?要我说你就是毛病,我也没说不成亲,怎么就偏要这么赶?还是这个时候,不能回了京再说吗?” 容棱眼角瞥了眼她的肚子,最近柳蔚的衣服越来越宽松,这肚子,已经要盖不住了,预计生产的日子也没多久了。 心里的想法绕了几圈,瞧着柳蔚还是用那副不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容棱喉咙有些哑,憋了一下,到底握住她的手腕,憋不住的问:“你想嫁我吗?” 柳蔚看着他,当然。 “想过吗?” 男人的语气透着一股沉郁,淡淡的,不明显,但柳蔚与他何其亲近,怎会感受不出。 她看着他,没被握住的那只手,轻轻覆上来,盖住容棱的手背:“我想过。” 这回换容棱吃惊,就这么看着她。 “但没想过具体的时间,地点。” 容棱皱了皱眉,喉咙动了一下:“我替你想好了,后日,你人到便是。” 说完,他拿着那份验尸报告,走向冷意。 冷意盯着宣纸上的字看了又看,字都认识,连起来一句都看不懂,智商被凌虐了一把,冷意索性破罐破摔了,将纸塞回给容棱,坚强的道:“这些文书上的事,还是劳容将军过问吧。” 后面的事,便是容棱与驻军大营的接洽,关于付鸿达的证据,财政情况,房产情况,都已交给了冷意。 还有养蛇人的背景。 撇开了与权王相关的信息,巫族作为境外民族,非中原人,在此事上,受到强烈重视。 付鸿达与一境外庞大势力交情匪浅,单此一点,便够他抄家灭门了。 麻烦点的还是养蛇人,一个养蛇人不足为患,定罪斩首都无所谓,重要的还是他幕后的势力。 要将巫族连根拔起,实在是有些困难,哪怕证据确凿,但巫族底下盘根错节,势力无法估量,要真动起来,不知会牵扯多少朝中大臣,包括权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第1107章 睡眠很重要,熬夜是大忌 柳蔚之后就被送回了驿馆,对孕妇来说,睡眠很重要,熬夜是大忌。 如今已经接近四更,晚是晚了,但还可以休息。 付子辰一直没睡,今晚有大行动,他是知晓的,等到柳蔚被送回来,他看着柳蔚那明显神不守舍的表情,问了一句:“失败了?” 柳蔚摇摇头,有些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出了点问题,但,还在接受范围以内。” “那你……”付子辰问:“身体不舒服?” 柳蔚趴在桌子上,说:“我不知道容棱在想什么,现在成亲,怎么看都不合时宜,以前其实就提过,最好是孩子出生以后再谈,但这次,我不懂他在坚持什么。” 付子辰在床榻上,他是受了伤,还是尽量躺着舒服。 “他没解释?” 柳蔚摇头:“让我后日到场就好。”说着,她又抬起头,看向付子辰,“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吗?你同一个女子相处得很好,谈婚论嫁,但在对方怀孕,暂时不想成亲时,你会坚持跟对方成亲吗?” 付子辰皱了皱眉:“为何会在成亲前怀孕?” 柳蔚:“因为婚前性行为了。” 付子辰没有做声,但那表情明晃晃的就是四个字——淫x不堪。 柳蔚脸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古代。 她有着现代人的灵魂,但古代人显然不这么想,在刚认识付子辰时,付子辰一度以为她是惨遭下堂,被男子始乱终弃后,不得不独立抚养孩子。 直到后来相熟了,付子辰才了解。 不过若是按照在自己身上发生,付子辰也还是没时髦到,认为娶一个女子前同对方发生关系是正当的行为。 正妻,哪能如此不被尊重? 这也是付子辰一直以来非常不喜欢的容棱的原因,他认为,容棱是在践踏柳蔚。 不过听柳蔚的语气,倒仿佛像是自己在白嫖容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付子辰很不理解。 “所以,你会坚持不合时宜的时候跟对方成亲吗?”柳蔚再问了一遍。 付子辰想都没想,说:“会。” 柳蔚:“……” 付子辰盯着她:“名分都没有,孩子算什么?” 柳蔚明白了,她摸摸下巴,开始思考:“也就是说,容棱是想我给他一个名分?他怕我生了孩子不认他?” 付子辰沉默,主要是他没听说过女子要给男子名分的,男子还怕女子生了孩子不认账的,一般这种情况,好像都是掉转身份的,付子辰的思想里,男尊女卑,自古如是。 “大概,你太野了,让人不放心。”付子辰说着,又觉得这句话不对,一般太野,应该是形容常驻青楼的花花公子的,柳蔚,也不太合适。 这一刻,应该是付子辰有生之年,第一次对容棱抱有同情的心理。 付子辰开始正视,自己以前对那人一面倒的迫害者身份认知,是不是太武断了。 柳蔚回到房间睡下,睡得还算好,早上,是被门闩的响动声惊醒的。 起来就看到容棱在换衣服,应该是刚回来,正打算睡。 柳蔚坐起来,对男人伸伸手。 容棱放下衣裳,走过来,坐到床边。 柳蔚跪坐在他背后,伸手给他捏捏肩,说:“忙坏了吧?” 容棱几乎是立刻就按住她的手,冷酷的起身,对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不用来这套,婚时已定。” 柳蔚眨巴眼睛,委屈的说:“就是心疼你,给你捏捏肩,你别紧张。” 容棱铁面无情,没听信谗言,自己去换了衣服,洗漱干净,回来就躺床上,不给柳蔚一丝阿谀奉承的机会。 柳蔚黏过去,贴在他背上,下巴抵住他硬硬的肩胛,在他耳边说:“容棱,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男人不发一言,头都没回。 柳蔚就把手伸过去,拨动他的耳垂,在那小小的肉圆上摆弄不停:“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很喜欢你,心上人那种喜欢。” 男人还是没反应,同时闭着眼睛,拧紧眉头。 柳蔚看前言铺排得差不多了,就含糊着摇他,一晃一晃的打商量:“不管成不成亲,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小黎是你的孩子,小夜也是你的孩子,一个名分,其实没那么……” “哗啦”一声,容棱回过身来,鹰隼般的视线,扎在柳蔚脸上,锐利得像要将她扎出一个窟窿。 自认为自己说的挺好的柳蔚,有点瑟缩了,抿紧唇瓣,小心翼翼的瞧他。 男人坐起来,高大的身形,这一刻极具压迫性,他看着床榻内侧的女人,冷肃的开口:“孩子出生后,你要如何同他说?如何解释你我的称呼?小黎如何看待我?外人如何看待你?这些你想过吗?” 柳蔚被他严肃的样子弄得气弱,低埋着头,绞着手指:“就和现在一样,也……也没什么不好……” “不好。”容棱逼近她:“我想光明正大一些,让我们的孩子有父有母,让世人知晓,你柳蔚,是我容棱的妻子,是与我一生一世,相伴到老的人。” 柳蔚哑然的瞧着他,对上男人的视线,对上他眼底灼热的执意。 有的人对名分不计较,认为在一起,舒服最重要,有的人却认为,名分的重量,不止是称呼上的改变,而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对内对外,所有层面上的心灵交合。 婚姻不是枷锁,不是为二人的将来套上一个合法的外罩,而是寓意着两人都准备好了,准备好生死与共,准备好白头到老,准备好儿孙满堂,准备好经营一个独立的家。 容棱不是对成亲执念,他是对柳蔚执念,他不是想用婚姻去束缚她,让她无处可逃,他只是想,更明确的对待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一生一世。 如他所言,光明正大。 大概因为她的不理解,容棱的表情很差,柳蔚也不敢惹他,只能老实的点头,乖乖的说:“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去准备明日的合卺酒,我不能喝真酒。” 说完,赶紧下了床,抓着外衣就出屋,关门时还不敢使劲,小心翼翼的阖上,蹑手蹑脚的下楼。 第1108章 这不是内乱,而是侵略! 柳蔚出了屋子,刚松了口气,就撞见迎面而来的付子辰。 付子辰身体有伤,一条腿摔得不利索,但仍是坚强的换了衣裳,还一身即将外出的打扮。 “去哪儿?你动来动去不怕疼死?”柳蔚问了声。 付子辰瞧了眼楼下,柳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下人打扮的付府家丁。 付鸿达被捕,府中,又要乱了。 …… 一夜醒来,青州的百姓有了新的八卦。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消息最是灵通,早早的便在大台上拉了帘,束上今日要说的故事,之后便字字铿锵的开讲,他说的,正是付家二老爷,死而复生之事。 大街上人多,付子辰所坐的马车行的缓慢,路经茶楼时,正好听到里面吆喝声起,说书先生故弄玄虚的音调,先就将那付府大火之夜的过程,又仔仔细细煞有其事的说了一遍。 马车很快驶过去,一路平稳的到了付府。 府门口有人等候,付子辰认得出,是老爷子屋里的人。 走进了二院,远远的就瞧见一个满头大汗的身影疾步走来,那人走得匆匆,没有看路,险些撞到付子辰。 付子辰唤了声:“五叔何故如此着急?” 付鸿天被他一叫,当即止了步,瞪大眼睛看着他,又顿时后退跄踉几步:“你你你……” 付鸿望活了过来,付子辰竟然也…… 付鸿天只觉得晴天霹雳,如陷梦寐,老爷子一夜之间苏醒,召见他时,疾言厉色,大声质问他同付鸿达的关系。 付鸿天心里惊惧,只敢捡好听的说,想将话头先敷衍过去,晚些见了四哥,再从长计议。 他以为,四哥应该还不知道老爷子已经突然醒来,毕竟,他们安排得这么好,老爷子应当是睁不开眼的才是。 可还不等他撤身离开,屋子外突然进来一人,来给老爷子请安,付鸿天一看,就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付鸿望,竟然是付鸿望。 见了付鸿望,老爷子才让付鸿天走,却勒令付鸿天不准离开府邸半步。 付鸿天不敢多呆,心急火燎的离开,正要去主院找付鸿达,他是觉得自己见鬼了。 可现在,他又碰见付子辰。 真的是付子辰,大火中丧生的付子辰。 怎么可能,明明死了的人,衙门都落了定了,怎么突然活过来了,大白天的活过来了。 付鸿达老奸巨猾,诡计多端,是利用了付鸿天没错,却断不可能将自己的事告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五弟,明明都是庶子,但论心计手段,付鸿天抵不住付鸿达一根手指头,而付鸿达,也从未将这个弟弟放在眼里过。 付子辰到了老爷子的院子,先看到的,就是门外密密麻麻的下人。 经过这次的事,老爷子是怕了,周遭安插了许多人,确保密不透风才肯安心。 付鸿望也在屋内,付子辰看到父亲,颔了颔首,便对老爷子道:“见过祖父。” 老爷子心情好,让他过去。 付子辰走近了,老爷子又拉住他的手,温和的道:“这回,是多亏了你了,若非你,这整个付家怕真就……”想到那忤逆不孝的佞子,老爷子又气的一拍案几,喝骂:“付鸿达,好一个付鸿达,他倒是瞒住了所有人,甚至连我也险些死在他手上!” 付鸿望怕父亲激动太过,给递了杯茶,安抚:“今次之事,也算有利有弊,四弟不孝不悌,狼心狗肺,大哥也未尝没有将全家往绝路上逼……”他说着,又看向付子辰:“可见了你大伯?” 昨夜回来,柳蔚就将付鸿晤已死之事说了,只是消息应该还没传回付府。 付子辰看了看气愤难耐的祖父,又看了看还算镇定的父亲,平静的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祖父已将茶杯摔了。 “死,死……” 付老爷子很震惊,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从他知晓长子勾结乱党,意图谋逆,到他被付鸿达所困,长子却从没来瞧过一次。 头一个孩子,对大多数父亲而言都有特别的意义,况且付鸿晤并不庸碌,从小诗书双绝,中了状元后更是平步青云,政业上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曾经是老爷子最满意,自认与自己最相似的孩子。 知晓长子有谋反之意时,老爷子便旁敲侧击过,示意自己不想临老临老,还瞧见付府万劫不复。 但长子并不在意,背后的勾当,干的越发风生水起,最后,竟真的走火入魔似的,想把整个付府都赔进去。 付府不止他们一家,旁支诸多,牵连甚广,远亲近亲算下来,足足有上千人。 若是就因为付鸿晤的一个决定,要将整个付氏家族毁灭,老爷子就是死,也没脸见付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他用了个迂回的方法,联系到了付鸿晤勾结的辽州势力。 老爷子一开始以为是权王,后来才知晓竟不是,若是助权王谋乱,好歹还有一个名头,但对方是谁?一个外族人!甚至并非中原人!对方有什么目的,想要覆灭整个青云王朝? 这太可怕了,这并不是内乱,而是侵略,是外境势力对中原势力的吞噬! 不能姑息,绝对不能姑息,这是老爷子当时唯一的念头,可若是将此事上报朝廷,公事公办,哪怕他能拿个为国为民的名头,长子却要彻底栽进去。 面对血脉,这位老人自私了,用他自以为是的方法,想解决这场大乱,挽救整个付氏家族谋逆叛国、岌岌可危的命运。 但最终,老爷子失败了。 他年轻时候再是能力惊人,有勇有谋,如今年迈了,能做的事终究也是太少了,手里掌握的权利,也太弱了。 只能一边拖着对方,一边周旋着,筹谋计策。 可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付鸿晤是那只蝉,付老爷子是那只螳螂,付鸿达,才是真正的黄雀。 眼看着一切即将覆灭,付家将彻底步入死境,老爷子方知绝望。幸亏,这个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个希望。 看着眼前的孙儿,老爷子长长的吐了口气,一下子憔悴了不少:“死了,便死了吧,只是他一人死,已是我付家……大幸了!” 第1109章 一定要攀附三王一党 付子辰听得出祖父口中的难过。 付鸿望也着实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沉默了许久后,问:“付鸿达呢?” 在所有人看来,付鸿达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付鸿达的事,还在保密阶段,付子辰不好多说,只道,已由驻地军营带走。 这个案子没有办法不惊动驻地军,勾结外境势力,这可是牵扯到国家重要安全问题,况且依照付府的身份,不说府尹,就是大理寺亲自过问,怕是都要有所掂量。 也唯独只有与文官体系截然不同的军部接管,才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将潜在危险降到最低最低。 听到驻地军插手了,老爷子眼底又露出悲哀,付鸿达毕竟是付府中人,这回的事一旦宣扬到京都,付家怕是,要彻底被打压了。 付家功勋高,又在皇上跟前得红,早已被不少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趁着这次的机会,这些人自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老爷子一想到付家即将面临的灾难,便再一次将付鸿达骂得狗血淋头。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付子辰今日回来,也算是一个媒介。 抓到了付鸿达,付府幸免于难,亏的是柳蔚与容棱。 而付子辰与他们走得近,自然就被立为代表。这方面,柳蔚前几日就同付子辰说过,付子辰也了解接下来该如何谈。 按照柳蔚的意思,付家若想将此事摘过去,将家族庞大的官场体系保住,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付鸿达甚至付鸿晤两个人身上,便需要有所仰仗。 以前乾凌帝是他们的仰仗,但现在不说乾凌帝病重,就算没病重,面对打算覆灭自己王朝的敌人,乾凌帝那狠绝的性子,会容忍吗? 付老爷子脸上透着萧索:“此次之事,是我管教不力,子辰,你同三王爷说,我老头子,愿以死谢罪,只求我族旁人,能得以幸免。” 付鸿望皱着眉:“父亲说什么谢罪不谢罪,您早已致仕,就算要谢罪,也该由我,上为我兄,下为我弟,我难辞其咎。”他说着,看向付子辰:“晚些时候,我同你一起回去,亲自与三王爷说。” 付老爷子不答应:“如今这付府,就剩你一个了,你三弟是指望不住,你五弟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我一把年纪,死不足惜,你的肩上,却还有整氏族人的希望,要死,绝不能你死!” 付鸿望语气严肃:“父亲……” “死里逃生,转眼却抢着去死,那缘何还要相救?”付子辰冷冷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湖畔的石子,打破平静,他看着祖父,又看着父亲:“死,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付家的孽,要活着偿还,死了,谁去还?” 两长辈就这么看着付子辰,视线灼灼,一时分不清这是什么启示。 三王爷,真会这么轻易放过付府? 放过险些成为千古罪人的他们? 付子辰不愿同他们再说这些生生死死的废话,他在意的,只有一点:“尽快找回子青,她很危险。” 付鸿望一愣,不解道:“你不是说,那不是子青,是你四叔派来的奸细吗?” “那是假的,但真的还在。”付子辰眼神突然冷下来,看着付鸿望,眯眼:“您似乎不太在意子青的安危,如七姐一样,女儿的事,您都不在意,对吗?” 付鸿望皱起了眉,开口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气氛变得古怪。 付老爷子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唯恐父子二人生嫌隙,忙道:“营救小七之事,鸿望还需多多关切,要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过她了。” 有了老爷子这个圆场,付鸿望顺势而接,应下会全力调查,又小心翼翼去瞧付子辰的脸。 付子辰没在付府呆多久,今日来,一是为了相告昨夜进展,二是为了同老爷子提点时政,三就为了付子青。 如今三桩事谈完,他也没有多呆的意义。 可老爷子却不愿他走,说是要留午膳晚膳,非将人搁下。 付子辰也明白,老爷子这是存了一定要攀附三王一党的目的,他也没有说破,本着晚辈的身份,到底留了下来。 另一头,青州外郊驻兵大营。 秦徘早前一早醒来,便瞧见营外人来人往,间或还有些穿着府尹衙门官服的衙役行走穿梭。 兵营里哪儿来的衙差? 他不解,问了看守营口的小兵。 小兵却严守军规、守口如瓶,只道是元帅的案子,死也不肯讲其中缘由。 秦徘索性也不问了,直接差人通禀冷意,正好,昨夜的话还未说完,今日也该继续谈谈。 冷意那边传唤的消息还没过来,方若竹醒了。 二人住的邻里营帐,方若竹一出来便瞧见秦徘站在门口,他走了过去,问了声:“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 昨夜营内大动,走步声,行脚声络绎不绝,方若竹素来浅眠,被吵醒了,本想出去看看,却被营外小兵挡了,声称这是冷元帅在捉拿钦犯,不许外人靠近。 方若竹不愿同军营中人起争执,没有坚持,但按他的判断,昨夜那动静,像是持续了至少一个时辰之久。 “一会儿去问问。”秦徘随口说了一句,偏头就看到方若竹眼底的乌青,这乌青并非一夜而成,而是长达三五日的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所造,方若竹这阵子,是真的受苦了。 秦徘道:“晚些时候让冷意找个大夫来,你这身子,是该调养一番了。” 方若竹没做声,平静的目光看向前方校场,那里,士兵们正在晨练,而正台上,那正在与人说话的精盔男子,不是冷意还是谁。 此时前来回话的小兵也到了,说冷元帅请他们主营相见。 方若竹又看了眼校场台方向,人明明在那里,让他们去主营做什么?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有疑问也不好问。 方若竹与秦徘随着领路的小兵,一路到了主营,掀开帘子往内一瞧,里头竟是有人。 二人一时没进去,只瞧着那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的精壮男子身影,面露迟疑。 那男子听到动静,转过首来,一张豁达宽脸,带着轻笑注视他们。 方若竹与秦徘都愣住了,如何也没料到,会在此地,遇见这人。 “权……王?”秦徘唤了一声,明显还未反应过来。 方若竹之前来过青州一次,当时权王对这小晚辈并未多想,只待对方走后,才听闻方若竹与纪夏秋有些龃龉,令权王忍不住在意,着人打探,却知晓了另一桩事。 第1110章 就这么想媳妇?矫情! 那时已是方若竹离开青州几日后,探子带回的消息是,官道方圆百里,未有人见过大理寺少卿车马。 方若竹没回京,这是权王下意识的想法。 可青州比邻京都,接连两江,从近郊出去,不是走官道上京,就只能从码头走水路去江南。 既然出城入了山,那不是回京,又能去哪儿? 权王一时好奇,当时纪夏秋离开青州,他心里不痛快,更是咬住了方若竹不放。 可再查之下,却发现了古怪之处。 这方若竹没走官道,竟走的山路,且还路经好几处山匪野寨,直往庆州而去。 庆州比邻同州,位处西北,西北素来荒芜,胡人与蛮人居多,不是官员子弟爱去的地方,这贸贸然的跑到庆州去,什么意思? 胡人蛮人是西境而来的种族,一开始,庆州以西,都不是青云国的土地,直到先帝在位时期,胡夷来犯,先帝敕镇北公率军征战西境,历经五年有余,终将胡人打出关外,且将庆州同州,收入青云国土。 同州庆州像单独隔开的世界,当庭除了外交世家吕家于此定居多年,这里通常,是见不着京都官员的。 方若竹带着两个姑娘,却偏偏绕道去了混乱不堪,受人非议的地界儿,权王怎能不在意。 再监视下去,他却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在还未抵达庆州内境时,方若竹病了。 而这一病,就让权王发现了端倪。 方若竹是被挟持的。 不是他要去庆州,而是有人,要将他带去庆州。 再深查与方若竹同行的其他人,貌合神离的下仆,不可一世的侍卫,这些人,个个都透着京人的气度,那眼高于顶的样子,还有那仔仔细细,故作姿态的行兵步伐,无一不可看出,他们是宫兵。 宫中的兵士,都是由兵部与镇格门直接管辖,兵部如今还在太子手上,镇格门却是容棱的老地盘,难道是太子挟持方若竹? 可图什么? 方家职位不过管辖大理寺,大理寺不属三司六部,在时政上影响很小,别说方若竹这个少卿,就是他爹正卿,也没什么让太子贪图的东西。 这件事权王并未声张,养蛇人与付家之事,耗尽他的心力,他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搁在巫族身上。 直到两日前,他又收到消息,这方若竹不见了。 庆州与青州并不接连,两地若要通信,非常困难,权王的探子将信送到时,实际上距离方若竹、方若彤、李茵无故失踪,已经过去五天有余,他们为何失踪,是被人搭救,还是卷入了其他势力?不得而知。 这件事在权王心里绕了两日,偏偏这两日付家之事正待解决,他分身乏术,再是好奇,也只能先按下一旁。 而没想到,就在昨夜,却有意外收获。 昨晚他在后半夜抵达军营,那养蛇人在,他并不好直接露面,因此没有同容棱冷意他们前往事发地点。 他直接见的冷意,了解情况。 而就在路经营区时,他看到了个披着轻裳,似是半夜惊醒,而出营查探的清隽男子。 这不就是方若竹? 没成想失踪数日的人,竟跑到他眼皮底下。 权王在与容棱冷意谈完正事后,拉着冷意到旁,问了详情。 这才知晓,方若竹竟是同秦徘一道,找来驻兵大营的。 还是来求助? 昨夜忙了一夜,今晨三人都很疲惫,冷意安排了营帐,说让他们暂且休息,容棱不答应,非要城门一开就回城,也不知道图什么,不就一日半日的,就这么想媳妇?矫情! 权王留下了,但他并无睡意,因此还在主营翻看文书,冷意则被副将叫走,好像是为了昨夜军中细作之事,而就在此时,营帘开了。 权王一开始还以为是冷意回来了,一回头,却发现是方若竹与秦徘,他笑了一声,长辈的身份,让他只是坐在那里,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 …… “坐吧。”瞧着两个还杵得笔直的年轻人,权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方若竹看向秦徘,眉头拧出一个结。 秦徘倒是心念一转,便想到昨夜军中忙耽的那事,或许就是与权王有关,兵将不是还提到容将军吗?容棱与权王,这两人可是亲叔侄。 方若竹不通人情,秦徘却明于此道,他沉吟一声,道了句见过王爷,从善如流的落了座。 这里是驻兵军的主营,主人家不在,三个外人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透着尴尬。 不过权王脸皮厚,比两个年轻人自然放得开,加之他是长辈,话头自然他先起:“你二人怎会在此?” 这问题问得相当简单粗暴,也正正好的,问到了人家最不愿回答的地方。 方若竹直接没吭声,对他而言,权王是个枭王,正统世家对这样拥兵自重的藩王,都没有好感。 秦徘倒是比方若竹懂事,可该闭口不言的东西,也是咬死了不会露出一个字。 “前些日子京中有新令,正是与来年大举有关,父亲被内阁评为新举正管,为考察外地学子学识,秦府自三月前便开始招贤纳才,欲选出十人师者,为大举效力,青州地处两江之内,山明水秀。人才济济,父亲年迈不便,便敕我离京招才,来了这青州之地,自然,就没有不拜访拜访冷元帅的道理。” 权王安静的听着他胡言乱语,而后,将手中文书一放,一拍桌子:“你仗着长大了,本王揍不动你了,开始放肆了?” 秦徘被噎得没办法,气弱了许多:“晚辈的确是受家父之托,前来青州选才,当然,也有私心,冷意将军年龄适中,小妹秦紫,也正到适婚之龄……” “放屁。”权王毫不客气的喷他:“你当本王不在京都,便不了解京都时事?你那妹子,不是往太子府走得近吗?我听说,过两个月就要过门?这会儿又开始相看人家冷意了?” 秦徘心中一凛,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家中女眷的琐事,权王竟都知晓,看来,权王谋逆之说果然不假,此人在京中各个官员府邸,怕是都搁了不少内应。 秦徘索性不说了,低头,开始盼着冷意赶紧过来。 权王瞪了他一会儿,眼睛一转,又看向方若竹:“你呢?别说来选才来给你家妹子看相公的,选一个新鲜的说吧。” 第1111章 柳蔚的婚前准备嘤…… 权王此时此刻的眼神过于狭促,语调,也过于挑衅,方若竹面色轻沉,有些恼火。 秦徘明白好友的脾性,轻轻从后扯了扯方若竹的衣摆,示意他不可莽撞。 秦徘的意思,显然是不愿同这位边庶佞王发生正面的冲突,方若竹哪怕早已憋了满肚子火气,也知晓大局为重,深吸一口气,终究缓口道:“小妹鲁莽,日前因挚友受难,孤身离家,晚辈得府中长辈敕令,来青接回,途中,遇了秦家世兄,便相约同行。” 这话说得倒不是假的,只是隐瞒后续,不愿明谈。 方若竹是君子,君子素不爱诳言,权王看他目光冷淡,却警惕心十足,不禁说了句实在话:“京中大事不定,方家、秦家也需站位,你们不愿同本王多说,本王本不应勉强,只是现如今青州出了大事,事出紧急,又牵连甚广,你二人又恰好在青州境地游走,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秦徘听出了味道,顺势便问一句:“王爷所言之大事?不知……” 权王冷笑一声:“黄毛小儿,不同本王说实话,还想从本王口里套话,又皮痒了?” 秦徘和笑一下:“王爷不说便算了,虽不知青州出了何事,但晚辈二人之事,应当同王爷那事,不是一家的。” 秦徘这是表明立场,证实自己没有同权王作对的打算。 权王没做声,审视的将他看了一圈儿,又看看旁边的方若竹。 秦徘碰了碰方若竹,示意他也说两句。 方若竹却不太想说,他这人心气高,向来受不得人睥睨,权王看他们的目光太过高高在上,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秦徘无法,无奈之下,只好对权王又笑了笑。 权王倒是不计较这小辈的牛脾气,跟他爹一样,干倔头,端得一幅刚正不阿的架子,惯会装模作样。 从这二人口中套不到话,权王也并不急躁。 此二人若真想从青州驻兵营寻求帮助,那到时他从冷意口中,总能知晓实情,冷意这小子他倒是看得顺眼,大概因为是新帅,做事灵活,有勇有谋,比那些老一辈的大将更懂得变通,他很欣赏。 冷意是在两刻钟后进来的,此时权王已经不在了,他进来时,就看到秦徘与方若竹并肩坐着,正在说些什么。 “二位久等了。”冷意跨步进营,一撩摆袍,落坐上首,又看看左右,问:“权王呢?” 秦徘没做声,端起茶杯啄了一口。 方若竹则看向别处,同样没有回答。 还是门口的守兵,插口道:“回元帅,那位王爷回营了,说是困倦一夜,要歇上一会儿。” 冷意点点头,挥手将小兵亲兵谴下去。 待营中没了闲杂人等,冷意才看着秦徘二人道:“权王虽凶名在外,但到底是皇上的兄弟,他只要一日未提兵谋反,一日就还是驻地藩王,该受将官尊崇,这个道理,二人应当是明了的?” 这是要先说清楚,权王在他营帐内,并不是说,他已经依附权王,要跟着对方谋逆,而是这家伙既然来了,他一个小小州将,自当尽地主之谊,这里头,是绝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勾当的。 秦徘也不知信不信冷意这话,只是笑笑。 倒是方若竹嗤了一声,音量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营内,却格外刺耳。 冷意说这一句,本就是避个嫌,也没有要讨好秦家方家的意思,听方若竹这么不客气的鼻音,冷意就有些不开心了,脸冷了几分,换了个话题:“二位昨日所言,有事求助本帅,今日得空,不若详谈。” 秦徘正要开口,方若竹却突然逼问:“我们若说了,冷元帅真能相救吗?” 冷意拧起眉,头一回见求人的,比被求的人脾气还大。 冷意也不假辞色:“那就看事关大小,我这驻兵营地小人稀,太大的事,自是做不了主。” “事情大,但所求却小。”秦徘怕方若竹又瞎说话得罪人,赶在他前头,接了冷意的话茬:“事实上,这回来青,在下二人,的确与京中一位大人物出了些误会,若能得元帅相助,在下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可若元帅顾念那大人物身份,我二人,即刻离去,便也是了。” “但说无妨。”冷意摆摆手,让他详言,同时心里猜测,京中大人物,秦家方家还不够大吗?还能是什么大人物? 可随着秦徘慢慢道来,冷意听出了里头味道,还真讶异了。 大人物,大人物,这人还的确是秦家方家比不上的大。 主营的茶水,续了又续,足过了两个时辰,帘子才开,秦徘方若竹相携而出,抵到门口时,又回身对冷意颔了颔首。 冷意这回没有托大,也对二人行了小礼,目送二人离开。 人一走,冷意转身回营,对随行军官道:“去看看权王醒了没,若醒了,快快请来!” …… 褐酒,是用江梅汁兑的甜汤,混合而成再摇晃伴水,看着就跟褐酒有几分相似。 柳蔚在厨房,一边用酒提搅着圆壶里的水液,一边在心里,漫不经心的想着明日的婚事。 毕竟要嫁人了,她心情难免有点起伏。 仓促之下的婚事,除了一个名分,当真是什么都没有。 柳蔚又抿了抿那酒提上的汁水,味道甜甜酸酸,蛮好喝的。 她盛了一盏,索性自己拿来下下嘴。 小黎睡醒下楼,就看到厨房里的娘亲,他咂咂小嘴,扑腾得走过来,伸手一抱,就抱住娘亲的腰,把脸埋进娘亲胖胖的肚子上。 柳蔚手上湿哒哒的,有点不耐烦:“撒什么娇,过去点,脏呢。” 小黎仰着脑袋,噙着半梦半醒的眼睛,笑嘻嘻的说:“爹,我不怕脏。” 柳蔚拧着眉头:“谁说我脏,我是说你脏,洗脸刷牙了吗?乱蹭什么?” 小黎被嫌弃了,撅着嘴松开娘亲的腰,站远一点,又好奇的看案台上的水液,问:“爹,你在做什么?” “造假酒。”柳蔚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将酒提放进大壶里,转过头,认真的问儿子:“你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吗?” 小黎愣了一下,抓抓脑袋,然后仰着头说:“知道啊。” 第1112章 成亲因为要生小弟弟,小妹妹? 柳蔚眼睛不禁一眯:“你知道?那你说什么日子?” 小家伙脱口而出:“初八啊。” 柳蔚瞪他一眼:“没问你这个,是说,你知晓明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特别的日子?”小家伙掰起手指,数了数:“不是我的生辰,不是爹的生辰,不是珍珠的生辰,也不是年节日,爹,怎么看明日都只是个普通的初八,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柳蔚沉默了一下,顺势坐到厨房的长凳上,又拍拍旁边,让儿子来坐。 小黎爬上去坐好,乖乖的样子。 “明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她说。 小黎望着娘亲,等她继续说下去。 柳蔚被小孩目不转睛的盯着,觉得有些尴尬,要成亲的是容棱,怎么跟儿子解释的,变成她了? 并且,这种问题要怎么解释? 思忖一下,她决定晓以大义一番:“小黎,你知道再婚吗?” 小黎不知道,懵懂的孩童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个词,他傻傻的抓头,不知道直说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让娘亲觉得他学习不好。 “我好像听过。”小黎觉得装模作样一把,会让自己显得很有学问。 这下柳蔚倒愣了:“你听过,哪里听的?” 小黎编不出来了,含糊其辞:“就,有个地方,听过。” 柳蔚挑眉的看他,觉得儿子很可疑。 小黎忙催促她:“爹你说再婚,再婚怎么了?” 柳蔚收拢心神,在心里措辞一番后,摸摸儿子的头,道:“女子若下堂,可寡过度日,可再婚嫁娶,这再婚,便是二婚的意思。” 小黎更听不懂了,对一个五岁的小孩解释二婚的含义,绝对在题型还是题面来看,都是超纲的,头婚是什么,都不见得知道。 但小黎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一脸睿智:“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但儿子突然这么一点就透,还是让柳蔚有点不适应。 “你爹,你知道你爹吧?”柳蔚问。 小黎伸手,圆胖的指头,笔直的对准柳蔚的脸。 柳蔚抓住那根手指,摇头:“不是说我,是你另一个爹,亲爹。” 小黎当即哼了声,冷声道:“他不是好人,是坏蛋,大坏蛋,若见了他,就要砍其手脚,杀其性命,毁其内脏,灭其魂魄,让其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柳蔚傻傻的听着儿子一番豪言壮语,心里为容棱捏了一把冷汗,赶紧又拍拍儿子的头,干笑:“这些,是谁教你的?” “付叔叔。”小黎脱口而出,又道:“爹你也说过,付叔叔说,我的亲爹不是好人,他始乱终弃,强抢民女,是个无耻之徒,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爹你就说,那人的确不是好人,除了长得还不错,有点钱银,其他一无是处,然后你又说,反正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他了,所以他是死是活,咱们都无所谓。” 柳蔚额角微妙的步出一行薄汗,她结结巴巴:“我……这,这么说过吗?你是不是记错了?” 小黎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没有记错,我的记性可好了。” 柳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几年以前,这么形容容棱的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若是真的有过这么一茬,便更要将话头咬死在二婚上头了,若是知晓容棱就是他的生父,小黎还不知要如何反应。 还有容棱,决计不能让容棱知晓她以前是这么说的…… “容叔叔。”清脆的童音,带着欢欣,飘荡在寂静的厨房上空。 柳蔚背脊猛地一僵,她机械的扭过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麻木的看向厨房门扉方向。 那逆着光,不知站了多久的翩翩男子。 柳蔚心中无数根紧绷的神经线,啪的一声,断了个乱七八糟。 “你,你……”柳蔚声音都变调了,字音透过喉咙,发出古怪尖节,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小黎好奇的看了娘亲一眼,又跳下凳子,跑到门口,扑到容棱怀中:“容叔叔,你回来了,昨夜我去房中找你,要给你看我抄的《方才志文》,爹说你不回来睡。” “嗯。”将只到自己腰身的小孩抱起来,男人一双曜黑的眸瞳,直盯着厨内,那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满脸紧张的女子,问道:“在做什么?” 柳蔚几乎是立刻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抓着案几上那满壶的梅汁道:“做酒,明,明日用的。” 容棱跨步走进去,靠近了,看到那圆壶里,的确盛满了褐色汁水。 柳蔚一脸“我没骗你吧”的表情,偷偷摸了摸额角的细汗。 “小黎,方才同你爹在说什么?” 刚刚止住了的汗,又流了下来,柳蔚想阻止,儿子却已脆生生的回答:“爹说再婚之事,她说再婚就是女子下堂,可寡过度日,可再婚嫁娶的再婚。” 容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蕴含深意的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哦,那么,谁下过堂,谁又要再婚?” 小黎摇摇头,软糯的说:“爹没讲到呢。”然后小黎就望向娘亲:“爹,谁下过堂,谁要再婚?” 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遏制,又被他们以同样的问题询问,柳蔚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开始思考,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这两人,都不将她生吞活剥。 厨房内的空气十分寂静,柳蔚想了很久,才在即将窒息的气氛中,豁出去似的,指指自己的鼻尖,对儿子道:“我。” 小黎傻傻的看着娘亲。 容棱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尖锐暗黑。 柳蔚咽了口唾沫,眼睛都不敢看他,只盯着儿子,认真道:“明日,爹要成亲,你懂吗?” 小黎怎么可能懂?他思忖了很久,按照自己一贯的逻辑,试探性的问:“爹要,娶媳妇?” “算是吧。”柳蔚含糊答应。 “不是。”容棱打断柳蔚的话,同时瞪柳蔚一眼,看向儿子道:“她要嫁人。” 小黎迷迷糊糊地,一会儿看看娘亲,一会儿看看容叔叔,然后又盯着娘亲的肚子:“因为要生小弟弟,小妹妹,所以要成亲?” 第1113章 告诉所有人,柳蔚女扮男装? 没想到儿子还懂得这个,柳蔚挺意外的,说道:“差不多吧。” “并不是。”容棱再次反驳道:“成亲,乃是一男一女,真情相爱,并非全因子嗣的左右。” 小黎伸出小短手,拿圆鼓鼓的指腹学着长者,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片刻后,一脸深思的问道:“那爹要同谁成亲?” 柳蔚手指一指,指向容棱。 “容叔叔?”这下小黎就意外了,他鼓着眼睛问道:“容叔叔要和我爹成亲?” 容棱看着小黎,像是为了掩饰面上的紧张,他表情很严肃,比督促小黎抄书时更严肃:“你不愿?” 小黎张张嘴,含糊的说:“容叔叔为何要娶爹爹?” “因为相爱。”容棱说道。 柳蔚脸瞬间红的一涨:“你别跟小孩子说这些,他又听不懂。” 小孩子一听顿时来劲了:“我听得懂,我可有学问了!”就算没有,也要装作有:“相爱嘛,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容棱看儿子这小劲儿,笑了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就,相爱啊。”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梗着脖子说:“相爱就要成亲,大家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可同意了?” 同意?同意什么? 小黎想问,但是在娘亲与容叔叔两双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又问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同意,大家都同意,我为什么不同意!” 柳蔚有些哭笑不得了,伸手一戳儿子的脑门:“什么你就瞎同意,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当,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小黎说着,又认真地看着容叔叔,特别强调的说:“我真的知道,特别特别知道!” 柳蔚不知说小黎什么好。 容棱却摸摸小孩的脑门,觉得这孩子这么傻,也不知随了谁:“那往后,你便得换个称呼。” “换称呼?” “唤我做爹,唤她做娘。” 柳蔚立即看向容棱,凝起眉头。 小黎则立刻摇头,怎么也不答应:“容叔叔是容叔叔,不是爹。爹是爹,不是娘。” 说完,小家伙还凑了过去,附在容棱的耳边小声道:“不可以叫娘亲为娘亲,不然娘亲要打断我的腿,要叫爹,一定要这么叫的。”那深以为意的小模样,明显是以前在称呼上,吃过大亏的。 容棱蹙了蹙眉,显然还想争辩,可是又怕太急了儿子消化不了这么多的问题,成人关系,到底复杂。 柳蔚顺势一捞,将小黎从容棱的怀中抱了出来,放下地,拍着儿子的背道:“乖,去洗脸刷牙,一大早脏兮兮的不爱干净,用盐水洗。” 小黎被驱赶出去,柳蔚就严肃的盯着容棱道:“有些事不急于一时,称呼上的改变,以后慢慢来,他还小,大了再解释也……” “二婚?”容棱冷不丁的打断柳蔚的话,沉凝的表情,满眼都是山雨欲来的风暴,问道:“除了长得还不错,有点钱银之外,其他的一无是处?” “咳。”柳蔚咳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了,说:“我真不记得我曾经说过那些话了,我怀疑是那小子编的,小黎撒起谎来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花样多着呢,你别让他骗了。” “终归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我那时候并不认识你,你听我解释……” “始乱终弃,强抢民女,是个无耻之徒,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是付子辰说的,不是我说的……”冤有头,债有主! 柳蔚都要哭了,而在她哭出声之前,只看到容棱那一刻比一刻冷戾的脸,还有眸中,那蕴含着滔天红意,澎湃汹涌的火光。 …… 如果说一开始,这仓促的婚事只是全了一个名分,一个两情相悦的意义,一个心理上的归属感和安慰,那当容棱离开驿站两个时辰,再回来时,带回套裙褂红服,八抬大轿,事情,就开始变得极其微妙了。 柳蔚木然的站在门口,盯着驿馆后院被安置妥当的大红花轿,再看看那套摆在正盘里,精细良美,规格整洁的新娘红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棱亲自检查好一应物件,待确定完毕,付了送货小童一笔可观的打赏后,回头,对柳蔚道:“是正婚花轿,正婚红袍,不是再婚所配。” 柳蔚脸上的表情,终于崩裂了,她红着眼睛抓住容棱的手,咬牙切齿:“你让我明日穿这个?坐这玩意儿?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 容棱面容轻和,覆掌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喜娘明日会到,梳妆打扮,自有人相佐。” 柳蔚都要疯了。 她深吸一口,见男人竟不是开玩笑的,忙软了音调,合言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也不该给儿子灌输你大奸大恶的思想,饶了我吧,就这一次,饶了我吧。” 可容棱显然是打定主意,没有一丝情面可讲。 …… 付子辰傍晚回来时,心里还想着付家那点破事儿,却一入大堂,就瞧见里面挂红挂绿,竟满堂都缀着大喜球。 他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后,就去问正在挂喜绸的下仆:“这是在做什么?” 下仆回头道:“是二楼的王爷,他说明个儿有喜事,要迎亲,吩咐要将大堂装扮一新。” 付子辰噎了一下,容棱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在厅堂摆喜?这是要告诉所有人,柳蔚女扮男装吗? 他皱了皱眉,赶紧迈步上了二楼,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推开房门,正要问罪,却见房中只有柳蔚一人。 容棱并不在。 “三王爷呢?”付子辰没好气的问道。 柳蔚幽怨的转过头,那双期期艾艾的眸子,看着来人,说:“他去买鞭炮和枣子花生了,说吉时放炮是规矩礼节,枣子花生寓意早生贵子……” 付子辰掩饰住满腔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她这会儿怪可怜的,上前,摸摸狗头:“现在逃婚还来得及,要我给你安排快马吗?” “你或许可以先去死一死。”柳蔚说道。 第1114章 若能混在三王爷随行车驾中…… 另一边,冷意没有料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那么多。 请来权王一番议论后,这个家学渊源,年少成名的少年干将,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深沉:“此事按理说不该叨扰王爷,只是王爷皇亲国戚,同皇上更是一父所出,依王爷所看,皇后当真胆敢……” 权王的脸色也很冷,他料想秦徘和方若竹之事有隐情,却着实没料到,会攀扯上两州军强。 “同州与庆州虽在青云管辖之内,但多年来与中原却不友好,便是朝中三年一度的科举大考,都特地设立门槛,每州可出举子一千,惟同州庆州二州加起来仅可出举子三百,先帝在位时还好,后来咱们这位乾凌帝,可是素来不将那些胡蛮当做子民,谁又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却对此二州如此特例,竟早已不动声色,将两州豪强征结麾下,这若是男子,怕是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了吧?” 冷意面色不好:“那王爷也认为,方、秦二人,所言是真?” 之前权王就好奇,到底是谁会将方若竹软禁着往庆州带,这下能解释了。 方家不知缘何对上了皇后的眼睛,而庆州同州,这两个素来青云人看不上的蛮荒之地,竟正是皇后的大本营。 一个数十年呆在皇宫,连宫门都不甚出过两步的女子,竟有这等实力,将西北边境最为骁勇善战的胡蛮将士,尽归麾下,为其所用。 那女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权王沉默了片刻,半晌,看着冷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只,若此事的确为真,元帅又该如何?” 这是话锋一转,开始借着此事,试探冷意了。 冷意眼底迸出些犹豫,显然,对于一个青州驻兵元帅而言,其他地方的军事,并不在他的管辖,但现在,人找上门来,他必须选择。 “本将愿送方、秦二人归京。” 这是冷意最终的决定。 权王眼底,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惋惜:“元帅果真是王朝肱骨,也罢,既已有了选择,本王也不强求。” 冷意看着他,郑重的起身,对其行了一礼:“世家还在,冷家不敢冒险。” 权王摆手,让其坐下:“自你答应在付家之事上行个方便起,你的恩情,本王便记下了。强扭的瓜向来不甜,本王也料想,你不会进本王麾下,你我年纪相差甚多,做个忘年之交,也未为不可。” 冷意刚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爷海量。” 权王又道:“虽你不愿为我所用,但若皇后当真在庆州同州已有固兵,你贸然将方、秦二人送回京都,怕是反有站位之嫌。自乾凌帝病重,朝中大事便由内阁、太子、七王为阅,朝堂正事未有耽搁,但说到底他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这样的现状,管管时政还行,真要动起兵马来,谁又能做得了这个主?” “那依王爷的意思?” “容棱不是还在青州瞎溜达吗,我看他也挺闲的。”权王一句话,把最近老打他挚友女儿主意的侄子,卖了个彻底。 冷意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这个人选。 “你去将方若竹和秦徘叫来,我亲自与他们说,你小子傻乎乎的,让那两只小狐狸忽悠忽悠,没准真会给忽悠到容溯那小子身边去。” 冷意知晓权王是一番好意,感激的点头,唤人去请。 方若竹与秦徘一直在等冷意回复,此刻被请,自然立即前来。 进入主营,却又看到权王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行了礼,秦徘倒是还好,方若竹直接把“不高兴”三个字刻在脑门了。 权王牙疼的嘶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有这么不乐意吗?你们这烂摊子,本王还不稀得管呢。” 秦徘伸手拉了下方若竹,将人拉到椅上坐下,才看着冷意问:“元帅可有定夺了?” 冷意看向权王。 权王仰着鼻子说:“有定夺了,冷元帅忠勇,不投靠本王这乱臣贼子,也不惧与皇后正面冲突,要助你二人归京,但却要站在忠君这条路上不死不休。” 忠君的意思,就是忠于皇上,所以,死心吧,不是送了你们回去,就要站你们老七那边的。 秦徘转眸看向冷意,说实话,他与方若竹敢跑到青州驻兵营来找冷意求救,就是看中冷家人的人品,冷家出过的将军元帅多不胜数,由其是征战年间,更是四处可见冷家军身影,只是时正安年,外无征战,内无叛党,军官无用武之地,才会如此默默无闻,甚至屈就于一州驻兵,大材小用。 冷家人忠君之心,是没得说的,但这回过来,秦徘却发现冷意与权王走的迫近,如今青云国内,情况很微妙,太子、七王明争暗斗,为了储君之位耗尽心力,但偏偏内阁诸臣,却对三王格外看好。 如此一来,不管三王是否有大位之心,在明面上,也形成了三足鼎立之态,京都人为了皇位最终落在谁手上而各式结党,江南以东辽州之内,却又有臣王集结兵马,虎视耽耽。 这个时候,不管是储君之位的争抢,还是佞王举兵压境的外患,都已让这无君主政的青云国步步摇晃。 偏偏这时,有人告诉你,国乱不止这么点事,还有皇后,她在庆州同州,私拥悍兵,不知意欲。 皇后是太子生母,这兵将是为太子准备?若是的话,那还好说,但太子身子不好,这早已是京都贵臣中公开的秘密,一个独拥两州人马兵力的女子,哪怕是亲生骨肉,她会将自己经营数十年的老本,压在一个即便登基,也不知能当几年皇帝的儿子身上? 问题来了,这兵马,皇后到底打算怎么用? 最坏的情况,就是太子、七王斗得两败俱伤,权王举兵谋反,京都军与辽州军打得势成水火时,皇后独立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很多人都会忽视女子,因为国君之争,是不带女子玩的。 但偏偏,现下出现了一个拥兵自重的女子,这样大的底蕴手笔,谁敢说她没有谋逆之心? 就像权王所说,这若是个男子,怕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权王把冷意要说的话都说了,语气里,明明白白。 冷意不是不识抬举之人,当即就道:“若真如二位所言,官道已无法归京,那即便本将派五百正兵护送你们上京,也不见得中途会一帆风顺,要想回京,且不动声色的将消息带到你们要带的人面前,唯有隐秘行之,若要隐秘,本将想到一人,若他愿意,二位此番路途,定会平平安安。” 秦徘因为冷意置身事外的态度,有些失望,他是想通过此事,将冷家拉上七王的船,但如今有权王,他那些想再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暂且憋着,总归,就算无法拉上冷家,至少他们也要平安归京,皇后之事,必须尽快告知容溯。 “三王爷。”冷意说着,眉眼格外明亮:“若能混在三王爷随行车驾中,想必上京之路,必会顺利。” 第1115章 柳蔚坐在大红花轿内…… 冷意这话刚说完,那头方若竹已拧眉拒绝:“不成。” 冷意一愣,下意识看向方若竹。 方若竹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道:“劳冷元帅借兵护送,抵京后,自当重谢!” “可是……”冷意明显的有迟疑。 皇后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三王爷车驾面前晃荡。 镇格门都尉什么身份?慧眼如炬,敏思聪达!真见了三王爷的车驾从官道堂而皇之的过去,那些人怕是不但不敢上前勘察,还要尽力躲藏,以防在这煞星面前露出狐狸尾巴,明明是面遮天蔽日的大旗,拉上就能一帆风顺,为何偏偏却要拒绝? 冷意想了一下,就想到了七王与三王似乎传言不合的事。 可是,借三王爷的名头,是权王提出的。 权王既然敢说,必然是能说服三王爷护送二人,那人家三王爷都不介意了,你们还瞎矫情什么? 冷意有点不乐意了,也不看方若竹了,只看向秦徘,在冷意看来,如丝如竹的方大人清亮高洁,孤傲自持,他沟通不起,还不如同大局为重的秦大人说。 秦徘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到容棱,外界三王七王不合流言,的确很多,但秦徘与容溯关系笃定,却知上回离京而归后,容溯与容棱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证据就是,他曾亲眼目睹二人在七王府小阁和谈。 当时他还以为这二人是打算联手,抵抗太子,还特地问过容溯一次,容溯却回,没什么联手,只是他那三皇兄着实不要脸,挟恩以报。 挟恩?容棱对容溯有恩? 他又追问一下,容溯却不说了。 但从言辞态度而看,容溯对容棱,似乎并没有更早以前的那种排斥了,两人,应该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了。 若是三王爷愿意借出名头,他与方若竹应当可以平安归京,如此想来,他就看向方若竹,想劝两句。 方若竹却像猜到秦徘想说什么似的,板着脸道:“不食此人恩惠。” 额,这话就严重了。 秦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冷意也有些烦躁。 倒是权王,嗤笑着撇嘴:“你言中‘此人’,说的不是容棱吧?” 方若竹没吭声,却满脸坚毅。 权王哼了声,站起身来:“既有人不识抬举,那本王也懒得多管这个闲事,随你们罢了。” 话落,已出了营帐。 冷意深吸口气,对着秦徘又劝了一次:“若有三王爷相助,此事事半功倍,秦大人应当明了。” 秦徘看了方若竹一眼,才对冷意道:“烦劳元帅稍等,我与若竹有些话要说。” 冷意也不矫情,起身,就大步出了帐子,将营内留给二人。 待人都走了,秦徘才问方若竹:“你这是做什么,就是不顾自己,也得顾顾茵儿与若彤,有更安生的法子,何乐而不为。” 方若竹的眉头都拧成死结了:“我知此事是我任性,但我有我的用意,你不要多问。” 因为方若竹这不明所以的坚持,秦徘无法,只好同冷意说,由兵护送。 冷意是个爽快人,都答应要送人家回京了,就算人家屁事多,他也没有食言而肥,当即就去安排人马,只是从他远行的步调看来,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不乐意。 既然要走,自然事不宜迟,人是当晚就安排好的,定的第二日一早就走,冷意亲自护送一截,到城关再回。 李茵与方若彤被安置在另一辆车内,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做男装打扮。 李茵有些嫌弃身上的粗布衣服,一直拉扯,却被方若彤按住手背:“你这模样,不是告诉人家,你有异样吗?” “可是真的难受。”李茵掀起袖子,让她看自己的手臂:“都发红了,我不能穿这种便宜衣裳,穿了就要起疹子。” 方若彤吐了口气,拿出清凉的香液给她敷手,嘴里叮咛:“一会儿就要出城关了,千万仔细些,不能露出马脚。” 正说着,耳边突然听到鼓吹唢呐声,李茵喜热闹,当即掀开车帘,就看到远处一队行亲队伍正往他们这边来。 “有人娶亲。”李茵说了一声,眼睛就盯着那大红花轿不放:“竟是九台之轿,好大的胆子,世人娶亲只用八台,九台乃皇族至亲才有的权利,这是哪家在迎亲,付家吗?” 在青州,也就只有付家有这等逆天做派了。 “大概吧。”方若彤不关心这些,她只急忙盖下车帘,叮嘱李茵:“不要随意开帘,让人瞧了去。” 李茵却不在意:“不是穿了男装,还束了发吗,瞧了也认不出的,不过那轿子为何往城关走,是要外嫁去临县吗?若去的远,为何不坐红马车?” 通常,远嫁女子,都是出嫁当日,只在城内用轿,出了城就换红车,或是到了码头换红船,这里已经是青州城郊,该是换车才是。 方若彤顺势瞧了一眼,看那行红的队伍步调,就猜到一二:“这不是远嫁,是绕运,通常若女方非在家乡出阁,与夫家三拜前,便要行红轿,绕当地主城一圈,视为行运,是要让神佛认她这个女子,保佑夫妻和顺。” “还有这个说法?”李茵也就看个新鲜,瞧那迎亲队伍走的慢吞吞的,也就不看了,只还对九台花轿耿耿于怀:“九台轿毕竟不合规矩,等回了京,我就禀明兄长,定要将这付家人好好敲打一番。” 方若彤笑了声:“付家人惹你了?” “惹我算什么,惹我相公了,我相公不喜欢付家人,我也就不喜欢,这叫夫唱妇随。”她说得洋洋得意,而后又叹息一声:“也不知我相公如今在做什么,想我没有。” 柳蔚现在没想李茵,她谁也没想,只是麻木的坐在红彤彤的花轿内,眼睁睁看着行运的队伍,从西城门,一直敲敲打打行到城外,一会儿还要从城外,绕一个大圈,行到东城门,再回到驿馆。 她今天是卯时起床的,按照容棱制定的路程,等到回驿馆,估计已经是下午未时了,瞧,午膳都备好了,两个食盒,容棱让她在花轿里吃。 真是,太!体!贴!了! 第1116章 新郎新娘谜一般的进了洞房 新鲜的浆果摆满盘,红艳的喜床,鸾被凤巾,而床帐前,是双喜横贴,比比相对,立于正塌。 下仆将最后一对红椅套,给屋内的小椅子换上后,抬目一看,就对身旁的驿丞大人道:“从未听说过有贵人在咱们这简陋的地方娶亲的,大人,厨房的菜,您都看好了吗?” 青州驿丞没顾着回下仆的话,只紧张的绕着屋内看了好几圈,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才抹着汗道:“菜式已经安排下去了,你可确定了,贵人是说晚膳的时候摆宴?” 下仆紧忙点头:“确定了确定了,因着没见过娶亲晚上设大宴的,小的还特地多问了一次,三王爷亲口说的,正宴就在晚上。” 驿丞忍不住嘟哝:“王公显贵不在京都迎亲,却在咱们这外州定事,本就是头一遭,规矩还奇奇怪怪的,你听说了吗,王爷要迎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下仆摇头:“事前一点风声没有,就这两日才张罗的,也没见谁家媒婆来串门,会不会不是咱们青州的姑娘?” “不是青州的姑娘,王爷怎会临时起意在青州成亲?我估摸着是付大人家的姑娘,也就唯有付家的姑娘,配得上堂堂王爷。” 下仆思忖一下,也觉得有理,但也奇怪:“可没看到付家张灯结彩,不像府中千金要出阁啊。” “糊涂。”驿丞拍了拍下仆的头,压低声音道:“付家才出了大事,又是换当家,又是起火,还死了一位二老爷,一位孙少爷,这种时候,敢行红事吗?不怕红白相撞出大乱子吗?” “那怎么还……” “肯定是偷偷的,男家可是圣上之子,当朝王爷,能嫁予这样的郎君,红白相撞又如何,只要不声张,偷偷摸摸的,总归先定下再说。” “好像也是。”下仆觉得有道理,心里忍不住猜测起来,难不成新娘还真是付家的姑娘? 之后驿丞又在驿馆上上下下挨着巡视,务必把一切张罗明白,大到大堂的摆设,小到花球的样式,都亲力亲为,唯恐有一点不如贵人的心意。 未时时分,街外传来唢呐吹鼓声。 驿丞知道迎亲队伍回来了,忙拉住驿馆所有下人出门相迎。 花轿落下,喜娘拿着扇子,在门口喊:“有请新郎踢轿门。” 此刻周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是哪家在成亲,新郎官俊不俊俏,新娘子漂不漂亮。 喜娘按规矩喊了两声,第二声落下时,驿馆大门内,便行出一人,那人身穿大红色喜袍,腰间束着宽棱条带,头上戴的是玉白冠,足下踩着漆黑的拓鞋,迈出一步,便是风度翩翩,行走之时,喜袍下摆随踢而晃,五官清冷,眉眼俊逸,这样貌,这姿态,无论从上看,从下看,从里看,从外看,都是个不可不扣的人中之龙。 人群里已有不少女子窃窃私语,对轿内的新娘语露钦羡:“有如此玉人般的相公,这家姑娘好生的福气啊。” “可不是吗,就是不知这样姿态的儿郎,会迎娶怎样的女子,一会儿能看到新娘子的全貌吗?” 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大了,容棱却对此充耳不闻,他目光专注的瞧着那两门红轿,在喜娘热情的催促下,步到轿前。 踢轿门,是婚庆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按规矩是,新郎在外踢轿门三下,新娘则在内也踢三下,一来一往,寓意着新郎婚后不惧内,新娘婚后不示弱。 容棱将三下轿门踢了,却半天,没听到里头的回应。 他愣了愣,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喜娘到底是专业人士,反应极快,立刻就笑呵呵的道:“新娘子这是害羞了,姑娘啊,老身为您看了,这新郎官当真是玉面堂堂,您可以嫁的,来,您若是同意了,就踢三下内门,老身为您听着呢。” 周遭不少人都笑了,心想这新娘子八成是紧张,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换上谁都会紧张。 可是喜娘都把圆场打到这个份上了,轿子里却依然没有动静。 这可不好了,莫不是轿子里没人?还是事到临头,新娘子不要嫁了?要悔婚? 看热闹的都开始探头探脑,往花轿两侧的帘窗里瞧。 喜娘也有些冒汗,拿袖子擦了擦额角,顾不上仪态,也凑到轿子窗口,撩帘想去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 这一看,险些把她气得吐血。 那正该成亲与人缔结姻缘的大好女子,竟在轿子里头,戴着红盖头,卷侧一旁,呼吸匀称的睡着了。 这,不是到城门口时才提醒了她,马上就要行仪式了,怎么一转头就睡上了?看这架势,还睡得很熟,这可如何是好? 为人迎亲了半辈子,喜娘可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捏袖子,慌忙的望向新郎官。 容棱也不等那三下踢轿声,上前便将花轿打开,看到里头的情景,他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深吸一口气,不顾周遭闲人的目光,伸手,就将那嗜睡得深沉的女子,抱了出来。 “这,这不合规矩啊,于理不合。”喜娘看新郎竟要把新娘抱进去,立刻说道。 新郎却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径直把人抱着,踏步进了驿馆。 付子辰作为今日这桩婚事唯一的客人,和小黎两个人,包揽了整桌大宴,两人看着那出去迎亲,却没牵进新娘,反而把新娘抱进来的男子,都满脸不解,面面相觑。 付子辰张口问了句:“她怎么了?” 容棱一言不发,把人直接抱上了二楼。 付子辰立刻跟小黎告状:“你就要这样的人,做你父亲?” 小黎本来还没觉得什么,闻听此句,却立刻紧张了,他僵着脸颊,心虚的瞥了付子辰一眼,然后仰着脖子,故作英勇的道:“父,父亲,对,父亲,我知道是我父亲,付叔叔你不用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 付子辰:“……” 大堂里的正台还摆的规规矩矩,一拜天地,二拜菩萨的仪式还没开始,可新郎新娘却谜一般的进了洞房。 第1117章 已成大婚,共卧一榻 驿丞和喜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到一刻钟后,二楼的房间门被人打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在新郎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走了下来。 两人下楼,站到正台前。 对着举案的蜡烛,新娘子问道:“拜完天地,就可以了?” 新郎道:“拜了天地,还要敬酒。” 新娘问道:“敬谁?” “亲朋好友。”新郎说着,将目光投向宴席上,唯二的两个活人。 新娘似有所感般的也看过去,透过红纱盖头,看得朦胧,然后,极为轻蔑的嗤笑一声。 被耻笑的亲朋好友付子辰、柳小黎:“……” 怀孕的女子本就易困,柳蔚今晨又起得早,还跟着花轿晃晃荡荡了几个时辰,早就疲惫不堪,她现在迫切的想回到自己松软暖和的大床上,因此,倒是希望快些拜堂,好去休息。 容棱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计划,敬酒是一环,还有放炮竹,点烟花,晚上还要上喜舫游船河,但女子怀孕辛苦,他不忍柳蔚带着疲意陪他折腾,到底是妥协了,放她暂时休息一会儿。 三拜之后,喜娘如蒙大赦,领了红封就撒丫子跑了。 驿丞也立刻吩咐人上了酒菜,容棱则带着柳蔚回了喜房,用秤杆揭了红盖,瞧着盖头下,那束了女装,头挽云髻,眉目舒软的女子,落了一吻,在其眉心。 柳蔚掀着眼皮看他,懒洋洋的问:“怎么了?” 容棱看着她的眼睛,手抚着她的颊,今晨卯时起的床,喜娘带了老练的嬷嬷上门上的妆,容棱当时被喜娘隔在了外面,没看到柳蔚上妆后的模样,现在,他总算能看个清清楚楚。 红云似的粉腮,轻软娇媚的瞳眸,与平日洒脱俊逸,翩翩风度的男装扮相不同,女装的她,柔和了往日的英气,眉眼低垂中,尽显小女儿清态。 容棱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在柳府时,她脸上贴了半张伤疤,遮盖了半数容貌,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样貌,那么好看,那么清美,就连涂了红脂的嘴,都与平日不同。 容棱着迷似的瞧着她的嘴,到底倾身,在上落了一下。 他本只打算浅浅一尝,毕竟这人怀了孕,此刻还疲惫不已,但对方却明显比他想象的更为调皮,在他唇贴上后,这人便张嘴,咬住了他的唇。 容棱沉默的看着她,眼白开始变红。 柳蔚歪出一丝可恶的笑,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肉,又用牙齿轻轻啃噬,然后慵懒的问:“你想……做什么?” 容棱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将那浅薄的吻加深。 唇舌交缠的间隙,喘着粗气又将嘴唇上移。 柳蔚却笑开了,轻轻推了他一下,把半个身子软在他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说:“事前不知成亲会这么累,我有些吃不消了,你知道,越繁琐的东西,越磨心,坐几个时辰轿子,比让我打一套拳还累,我真的好困。” 容棱将她搂抱好,垂眸看着她的脸,眼底尽是轻柔:“我陪你睡会儿。” 柳蔚仰头看着他:“不是还准备了其他东西?我看你这两日都拿着个小册子,上头记了满满两页的东西,都是今日的流程。” 容棱身子一弯,把她悬空抱起来,在柳蔚轻笑的目光中,将人放到红塌上,让她躺着:“你既累了,便先歇息,那些,迟早会用上。” 柳蔚笑看着他,不解:“迟早,是什么意思?” 容棱温声道:“今次仓促,身边也无高堂,终归不算正经完婚,待择日,接了你母亲,再办一场,回到京都,又办一场,总共三场,务必将所有亲朋邀请到列,做得面面俱到,毫无遗漏。” 柳蔚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声音也跟卡了壳似的:“你要,办三场?” 容棱理所当然:“这里简陋,委屈你了,自要补办。” 柳蔚连忙摇头,疯狂摆手:“不不不不不,不委屈,一点不委屈。” 容棱却蹙眉,一本正经的说道:“今日只算你我确立关系,有向户部立册,为你更姓,入我容家族谱资格,但宴客婚事,自该择日重办。” 柳蔚急的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满屋的大红喜字和红烛红帘道:“这里一应俱全,什么样式摆饰都有,楼下还有两个亲朋好友,好热闹,哪里还需重办?” “到底不是京都,许多东西置办得不好……” “挺好的,挺好的,我很满意,二人成婚,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不要走那些官僚主义,不是人家怎么盛大的办,我们也要怎么办,有自己的风格就好,就这一场,定了定了。” “终究形式太过普通……” “不普通,不普通,很有特点,我最喜欢卯时起身,绕着城郊转几个时辰的圈了,特别有意思,特别好玩!” “归京后,行王公婚定,自有一套别样礼仪,会比今日隆重……” “不用这么隆重,心意最重要,心意无价,心意无价。” “但……” 两人唇枪舌战半晌,最终,是容棱不愿大喜日子同妻子争执,才压下这口气,缓声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柳蔚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却怕死了,唯恐容棱真打算办了又办……光一场就累得要喘不上气,要真上瘾似的办上三场,谁知道她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而就在柳蔚、容棱已成大婚,共卧一榻,浅睡小眠时,青州通往京都的官道,发生了大案。 按照附近乡县县官所言,就是有一窝靠山悍匪,下山行劫时,正好遇到途经此地的青州驻地军营主帅,主帅携同五百精兵,同那窝近千悍匪发生大斗。 最终两败俱伤,双方死伤过半,造成官道尸横遍野的巨大惨状。 这个消息,快速传到青州驻地营。 守营副将惊住了,立刻召集人马,要前往临县将主帅接回。 权王因养蛇人还未吐出巫族机密而暂居军营,听到外头动静,自然询问,一问之下,立刻知晓,这恐怕不是什么官匪相斗,而是冷意他们与皇后的人,正面撞上了。 第1118章 今日本王大婚,皇叔却不莅临一贺 可不是吗,区区一个驻地元帅,一国之后会有所畏惧?你带五百人,我便带一千人,青州旁边越过山道便是庆州地界,召集一千悍兵是轻而易举之事,再来个短兵相接,佯装山匪,就算其后被擒,也查不出端倪。 这是正正要从冷意手中,将方若竹与秦徘抢走的意思啊! 权王皱眉,心里不无恼火,明明可以借由容棱的招牌,无恙的离开青州,却非要搅合半天,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这下,还把冷意给连累进去了,精兵损失过半,作为主帅,他可难辞其咎! “本王同你们一道去。”看副将已经打算走了,权王直接跟上。 副将明显是知晓权王身份的,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权王离开时,想了想,又派星义进城,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容棱柳蔚。 一行人快马两个时辰,抵达临县,直奔县令府衙。 冷意这回受伤了,身上好几处伤口,右手甚至断了骨头,正被大夫用夹板固定,挂在脖上。 看到副将同权王一道过来,冷意有些讶异,见权王关切他的身子,就不甚在意的道:“只是小伤,习武之人,谁身上没几处伤口。” 权王看看左右,又问:“方若竹、秦徘呢?” “他们还好。”冷意道:“秦大人有些武艺,足够自保,方大人受了惊,但没受伤。” 权王皱紧眉头:“倒是难为你出生入死。” 冷意摇摇头,是他答应要送人家回京的,既然答应了,就是考虑过危险性和严重性,此刻出了事,没有理由全怪在别人身上,但有一事,他不得不说。 从手边的案几上,拿起一把弩弓,冷意递过去:“王爷可瞧过这种弓箭?” 权王拿起那弩弓,左右看看:“从未见过,这是?” “是那些山匪用的武器。”冷意严肃的道:“此弩弓比普通长驽小巧一倍,更加轻便,那些山匪便是在山坳埋伏时,用此弩弓射出箭羽,伤我兵足,只是王爷可能猜到,他们是距离多远射中我们的?” 权王想了想,道:“正常长驽远射能有一百五十步前后,这种弓弩更小,箭羽更短,应当……七十步上下?” 冷意摇头,沉重的道:“至少三百步。” “什么?”权王愣住了,看着手里的弩弓,满脸不可思议。 冷意苦笑:“若非这种弩弓射程太远,我那五百精兵,又如何会察觉不到?王爷,若那些贼兵皆配备如此弩弓,那他们的轻骑兵、远射手,岂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权王脸色也很沉重:“此驽结构特异,中原之地竟从未见过,可是胡人制造?” “不知。” 突然知晓敌人拥有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武器,不光冷意,就连权王也不得不在意起来。 青云国并非多事之国,帝王又是个小心之人,为此,国家兵器管制,向来较为严格,这也是为何权王屯局辽州数十年,才堪堪凑出二十万反叛军的原因,兵士好找,武器却制备不易。 普通的武器,自建的铁坊便可炼制,但若先进一些,精益一些,却需无数匠人集思广益,花费无数精力、金钱、时间方有望而成。 将手里的弩弓看了又看,权王拧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他无法现象,只是抓脱逃的两个年轻人罢了,对方竟会出动这样恐怖的新锐兵器,那若真是两军对垒,对面又会使出怎样可怖的武器? 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半晌,冷意才说:“此事,王爷心里有个数便是,至于方大人、秦大人二人,恐怕,还是得托三王爷一助。” 带的精兵,现在就剩一半了,冷意自己还受了伤,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勉强自己,耗出更多的兵力,只为两个外人。 若是三王爷出面,或许方若竹、秦徘面子上会难看一点,但毕竟不会有人员伤亡。 而皇后的人,可以不顾忌青州驻地兵,却不能连三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正常情况下,只要皇后没疯,看到三王爷这面大旗,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权王知晓冷意也尽力了,拍拍他的肩,又掂了掂手里的弩弓,握紧了些:“阿棱那边我会知会,至于这东西,本王拿走。” 冷意既然都告诉权王了,就没有藏私的意思,大方道:“望府中能工巧匠,能堪透此驽奥妙,若有朝一日,我中原军也能佩上此驽,必能极大鼓舞将士士气,当然,此驽末将也会送往京都,这个,还需先与王爷说个明白。” 权王自是懂,点点头,夸了句:“冷元帅大义。” 方若竹与秦徘是急着走的,如今打了一波酣战,两人更是坚定了要尽快离青的意图,在这里多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但如今驻兵军大败,伤亡惨重,两人又实在不好在这时催促冷意。 最后还是冷意亲自过来,同两人递了个话:“护送二人之任,冷某已交由三王爷,只等三王爷人马前来,二位便可启程回京。” 听了这话,方若竹登时便蹙起眉,秦徘却知道这已是没办法的办法,他对冷意点点头,郑重道:“元帅此恩,秦某记下了。” 冷意也没看方若竹那明显不乐意的脸,道:“非战时,却折损两百余营中精兵,冷某当真……” 秦徘又道:“此事归京后,秦某会一五一十告知主政,元帅无须自责,兵士们的抚恤,家人的安置等问题,尽都可放手去办。” 有了他这句话,冷意到底舒服了些,沉默的点点头,没在屋内多呆,过了一会儿便走了。 容棱这边接到权王派人传来的消息时,柳蔚还在睡觉。 她是真的困了,在床上躺了躺,竟就睡了小半天。 此刻还不到傍晚,楼下大堂布置的喜气洋洋,却只有驿馆的下仆,在忙里忙外。 付子辰与小黎都回了房,作为这场婚事唯二的见证人,两人都挺没趣的。 柳小黎压根没搞清今天非要起这么早是为了什么,还有,他娘亲好端端的,突然要穿起女装,那裙子和发髻,可都是姑娘家才会用的。 权王派来的手下,是个容棱有些印象的熟面孔,其实权王一直官用义字军,也就是星义那伙人,因他们巫人血统,体格健硕,吃苦耐劳,还有巫族独有的虫蛇保命之物,比起一般的中原死士,更为妥帖且善战。 但这回巫族反主的羊皮已经被彻底撕破,没将这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义字军一气呵成的铲除,已是权王顾全大局不打草惊蛇的最大忍耐,身边当用的近人,自然要全都换一批。 这个就是新换的侍卫,是个粗人面孔,容棱见过两次,知晓此人有些木纳,但好歹是个忠心的。 对方将权王亲笔写的小信递上来。 容棱展开看了,漆黑的眸子在那短短两行文字中绕了几圈,便随手一捏,将信纸揉成一团,丢给那侍卫。 侍卫手忙脚乱的接住,懵懂的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王爷。 容棱声音很淡,语气却冰凉得没有半点温度:“今日本王大婚,皇叔却不莅临一贺,他的闲事,本王缘何要管?” 第1119章 新郎扮相的容棱,也红的辣眼睛! 侍卫听了容棱的话后,便是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才板着声音,把官道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侍卫说的很详细,一心希望这位年轻王爷在知晓事情经过后,会改变主意,借出人马,让他也能够交差。 可对方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无情:“回你家主子,要借,亲自来借。” 话落,便反手关了房门,不再有半句废话。 侍卫办砸了差事,没有办法,只能抓耳挠腮的捏着成团的信纸,匆匆出驿馆,跨上马就往城外的方向疾驰。 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回主子身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什么?”权王很震惊:“那小子真这么说的?” 侍卫老实的点头。 权王“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亲自去就亲自去,这小兔崽子,是越来越混蛋了,连叔叔都不放在眼里了!” 如此来来回回一整趟后,在太阳即将落山时,权王来了驿馆。 柳蔚已经睡醒了,身上没再穿那件新娘装,而是一套寻常的枣红色男装,她正溜溜达达后,坐在一楼大堂,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容棱坐在她旁边,为她布菜,间或的给她舀一勺汤,督促她喝。 两位参加婚宴的宾客也在同桌,付子辰一脸阴阳怪气的玩着手边的酒杯,却一口饭菜没吃,同样的,也一口酒没喝。 小黎倒是最自在的一个,今天吃大餐,他很高兴,还偷偷藏了两只肥美大鸡腿,打算吃完了膳后,就去对面街找前阵子认识的小乞丐,两只鸡腿,小乞丐吃一只,再带一只回去给他娘吃! 权王来得风尘仆仆,一进大堂先看到的就是满室红绸,梁柱上的喜联,栏杆前的喜结,密密麻麻,交错横行。 总之,入眼的东西都是红的,就连那坐在正桌上,一身新郎扮相的容棱,也红的辣眼睛。 权王噎了一口气,鼓着眼睛走过去,张口就问:“你们还当真成亲了?” 柳蔚咀嚼着嘴里的笋子,面无表情的瞟权王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容棱倒是站起了身,很正式的站在权王面前。 被他这么突然面对面看着,权王愣了一下,很不适应的结巴起来:“你,你做什么?” “多谢。”容棱平静的说道,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口的心腹下仆:“那边送礼。” 权王差点被他气死:“我不是来参加你婚宴的!是来与你说正事的,我跟你说,此事关乎皇……” “那边送礼。”容棱干脆果断的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倔强的在礼物的问题上,非常较真。 婚宴收礼,跟何时放炮,何时游花船一样,是成亲当日必不可少的流程一部分。 而流程,必须遵守! 同病相怜的付子辰,适时的提醒权王:“三千两以内的礼物他不收,说不符合他的身份,你要是一时买不了三千两以上的礼,就封三千两红封给他吧,这个他收。” 权王气的鼻尖都冒着火星:“你们这门亲事,我本就未同意,今日这算什么?高堂都没有,无媒苟合吗?” 容棱表情一下变了,眸意尖锐得几乎渗出血来。 “咳咳。”柳蔚被热汤呛住了,悄悄回头,谨慎的看看容棱的表情,赶紧打圆场:“有媒婆,哪是无媒苟合,再说怎么没有高堂了?天为父,地为母,大地母亲是所有人的母亲!”她说完,小心的拉了拉容棱的衣袖:“你先坐下,冷静点。” 容棱在面对柳蔚时,总是要温柔一些,他看着新婚妻子惶恐的脸,到底没有作声,落座后,背对着权王,头也没回的道:“礼留下,人不送。” “你……” 权王还想说什么,却被柳蔚急忙打断:“王爷说有正事要谈,坐下来慢慢谈?” 这是给自己递了台阶了,权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倔强了一下,到底还是哼哼唧唧的坐下,坐到容棱对面,然后对随行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明了的点点头,带着其他人,将堂内其他闲杂人等都赶走,又将大堂严守好了,才听权王说:“方家那小子,方若竹,前阵子不是来接他妹妹吗,你们还打了交道,没忘吧?” 柳蔚肯定记得方若竹,就是这人同母亲闹了龃龉后,母亲便突然离开青州,这事儿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他怎么了?” 权王看了容棱一眼,之前书信来的信纸上,起因经过都说了,但对方显然并没告诉柳蔚。 权王便又说了一遍。 听完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不是柳蔚,而是小黎。 小黎吃的油乎乎的嘴,张成一个“o”字型,他傻傻的呆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问:“秦……徘……哥哥?” 权王看向他,另外三人也看向他。 容棱、柳蔚可都不知,他们家儿子与容溯的狐朋狗友秦徘竟认识? “你叫他什么?”柳蔚蹙着眉问。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老实的道:“秦徘哥哥,我是搭他的马车来青州的,路上他的车还被坏人伏击了,是我救了他,进城后,也是他让我在找到爹之前,到驿馆暂住,说只要念他的名字,驿馆的管事,肯定会让我住下,还不收钱,只是没想到,爹就在驿馆……” 柳蔚表情沉了沉:“这些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小黎呆呆的:“爹没问啊,我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 柳蔚没好气的瞪他,正想再教训两句,却听容棱问:“他不识得你?” 小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识得,我们同行了一路呢,我知道他叫秦徘哥哥,他知晓我叫柳小黎。” “不是这个。”容棱蹙了蹙眉:“他以前,没见过你?” “啊?”小黎想了想,片刻摇摇头:“我们以前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他。” 容棱记得自己第一次带小黎进宫那次,那次是个大宴,秦徘也在,只是不知在哪个位置上,或许两人根本没有来得及碰面,就散场了。 秦徘与容溯乃是至交,对于容溯,容棱始终没有完全放心,小黎在途中缘何会恰巧遇到秦徘?秦徘被人伏击,小黎帮了手,对方难道没有起疑? 第1120章 磨磨蹭蹭的封了三千两的红封 诸多问题,让惯于多思的容棱沉默了一下,随即,他问权王:“按你所言,秦徘来青州,只是为了方若竹?” 权王点头:“秦徘自己是这么说的,说是接到方若竹的求救,方才赶来,只是来时没料到,对方会与皇后有关。” “皇后对方家出手?为何?”这是柳蔚问的。 权王摇头,这个方若竹没说,秦徘也没说,两人都防着他,并且知晓冷意会跟他通风报信,连冷意那里也没讲,搞得神神秘秘的,跟谁想知道似的。 “皇叔想我借出人马,送他二人回京?”容棱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微妙。 说到正事上,权王也终于摆出了点态度:“此事原本也不该我来说,但这回付家这事儿,人家冷意帮了忙,就当投桃报李,帮人家一回,有来有往的,日后也好相交。” 柳蔚嗤笑一声:“这话说得可真好听,但我们家三王爷有什么好同冷元帅日后相交的?恐怕您这终归还是为了自己吧?甭管您能不能说服冷元帅改投于您,青州这可是京都的大门,您的辽州大军要想过来,途径两江,想走最顺利的路直达京都,恐怕就只能问青州驻兵军借道,跟冷元帅关系亲近了,借道的时候,也好说话是不?啧啧,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嘘嘘。”权王用手比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指责:“你这小孩,别总把人往坏了想,我可是个正直的人!” 柳蔚哼了下,没做声,只看向容棱。 归根究底,方若竹跟秦徘都是容溯的至交,虽说不关他们的事,但让这两人死在青州,也多少不太好。 尤其是京都那边乱得很,现在全靠容溯在撑着,否则,内阁那些老臣,哪能准许容棱这么跑到青州来? 就算是顾念着容溯那一丁点的情分,这个忙也是要帮的,何况方若竹、秦徘没回京,那李茵和方若彤必然也滞留在青州。 人马,最终容棱还是借出去了。 借的人不多,就三个,然后把镇格门的军令旗交到这三人手中,要想将秦徘等人安安生生的护送回去,这面军令旗,就必须得扯起来,还得正大光明举得老高,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权王得到满意的结果,心里也松快了,走的时候,磨磨蹭蹭的封了三千两的红封。 虽然嘴里还是反对这门婚事,可到底,也算是尽了长辈的心意。 因着这三千两红封,容棱对叔叔的态度意外的好了点,居然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送客”也是婚礼的流程之一,容棱严格执行。 反倒是权王突然被侄儿这么客气弄得不知所措,咳了两声后,没话找话的突然塞了个弩弓给他。 容棱拿着那比一般正驽要小许多的弩弓,面露不解。 权王道:“这种弩弓,据说比正常大驽射程还要远至少一百步,冷意的精兵队就是败在此弓之下,你家柳蔚脑子活络,你回头问问她,看她知道点什么不,这驽我也会派人细细研究,若能破解制造之法,让手下兵卒配备,战场上,可是一大杀器。” 容棱拿着手里的驽,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送走权王后,容棱进了驿馆。 柳蔚瞧见他回来,手里还拿着个东西,问了句:“这是什么?” 容棱把弩弓递给她,将权王的话说了一遍。 柳蔚闻言一愣,将那弩弓拿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随意摆弄两下,片刻后,脸色突然开始变幻。 “你知晓这个?”容棱看她表情就猜到什么,不禁慎重起来。 柳蔚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里的弩弓,手握住弩弓下头板扣的位置,正驽的板扣很小,所需的力道却要极大,而这种小驽的板扣却很大,但所需的力道却非常小。 手枪,用的就是这种原理。 恰恰,弩弓这种东西,本就是手枪的祖宗,只是,现在,她似乎看到了这个祖宗进化了。 “此物,当真比寻常正驽,射程远一百余步?”付子辰伸手过来将弩弓拿走,左右看看,只觉得拿在手上的感觉,果真与正驽不同。 世家子弟自小便有研习君子六艺的规矩,付子辰到底是付家子孙,虽武艺不精,但骑射弓箭却有涉猎。 “我试试。” 付子辰说着,摆弄摆弄,又寻摸了一些步数,便对准驽头,一箭设在门口一盏喜字灯笼上。 只听“哐当”一声,灯笼应声而落,火烛倒流,不一会儿便将那大红灯笼烧的干干净净。 付子辰上前检阅成果,而后回头道:“好像是比正驽用力小些,也轻便些,若是正驽,我当射不穿这么远,这驽果真不……” 话音未落,便感觉身侧一道冷杀之气横射而来,付子辰愣了下,偏头去看,正好对上容棱那双猩红欲裂,饱含杀意的眼。 面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付子辰在僵硬了足足两个呼吸后,眼睛微转,视线,定格在驿馆门口那烧的只余灰烬的灯笼上。 “呃……”轻轻将弩弓放下,付子辰深吸一口气,道:“我去遣人清扫……” 话落,人转身就走,而容棱也立刻迈出步伐,一副要下杀手的意思。 柳蔚忙将人抓住,害怕新婚之夜,血溅当场,立刻安抚:“试试箭罢了,不小心的,不小心的,你别冲动,一会儿让人换个灯笼就是。” 容棱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慑人阴寒,但不知为何,柳蔚却从中瞧出了一点委屈。 柳蔚有些想笑,又忍下了,手指慢慢磨过去,十指交扣握住男人的手,将他拉回席上,让人坐下。 “这弩弓的建造,的确巧思至极,你回头同权王说说,若能找到此人,当以礼善待,这样的能人若能招揽麾下,百利而无一害。” 容棱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眼睛一转,又看向门口的方向。 付子辰跑去了后院,找了下仆出来,正在外面清扫。 柳蔚叹了口气。 容棱冷冷的瞧她:“红灯笼,很重要。” 柳蔚看他固执,只能继续哄:“你我之事,岂是一小小灯笼可以左右?大喜之日,别扫了兴致。” 好说歹说,终于在膳食结束时,把人哄好了。 为了补偿那早逝的灯笼对容棱造成的心理阴影,柳蔚割地赔款,不止答应了让他可以去门口点炮仗,还允了一会儿去河畔泛舟的要求。 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摇摇晃晃的画舫上,柳蔚看着远处的河面,将脑袋轻轻歪在容棱的肩上。 清风吹过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繁星弯月遥缀,柳蔚看久了,也有些舒心,她歪着头,去看容棱的侧脸:“你说,成亲之日游湖,这是什么习俗?有什么讲究?” “祭神。”容棱说着,将她肩膀搂住,把人往自己怀中又带了带:“三拜呈天地为数,诸千陆神见证,行舫则是向水神明路,为水仙而窥,道宿世姻缘。” 柳蔚觉得有趣:“为了今日婚事,你究竟查了多少古籍典俗?我们又不是行船人家,不用出海打渔,作何要像水神明路?” 容棱低头,语带宠溺的轻斥道:“莫对神佛不敬。” 第1121章 来不及了,今天就是婚礼 柳蔚对容棱很是服气,中原地域广阔,各地风俗不同,靠山的人,但凡成亲,都要向山神祭礼,以告知山神,今个儿我娶了妻房,这谁谁谁,就是我的妻子,若将来有一日她迷路山间,还请山神将她归还于我。 靠水的人成亲,则是向水神明路,意义相同,让水神瞧瞧我夫妻二人容貌,若有一日妻子于海遇难,或是丈夫出海未归,还请水神网开一面,将彼送归家中,令夫妻二人团聚。 容棱早上让她行的绕运之法,就是有跟山神祭礼的意思,这也罢了,毕竟他们常年生活于陆地之上。 可这问水神明路又有什么作用?他们一辈子能坐多少回船? 不过由此,柳蔚也是看明白了,为了今日婚礼,容棱当真是花了不少功夫,甭管这些规矩当不当用,适不适合,总归都是为了她。 伸手将容棱的胳膊挽得紧了些,柳蔚叹道:“你这样,我都忍不住想答应你再办一次婚礼了。” 容棱立刻看向她,眼睛璀璨明亮。 柳蔚又说:“不过我还有理智,所以,依旧没有下次,你死了这条心吧。” 容棱:“……” 等从画舫下来,再乘马车回驿馆,已经是半夜了。 柳蔚今个儿是真的累了,进了驿馆大门,就打着哈欠,往二楼走。 刚走两步,手臂却被人突然拉住。 柳蔚回头一看,就对上容棱谨慎的表情。 柳蔚愣了一下,顿时也警惕起来,随后,她便发现驿馆有些不对。 “有人。”柳蔚小声对容棱说道。 容棱点点头,将她拉到身后,严丝合缝的保护着,抬眼往楼上看。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飓风吹来,接着,厅内蜡烛全数熄灭,四周一片漆黑。 容棱浑身凌然,手覆腰间,已摸出随身短刃,柳蔚也在袖中捏出三根银针,并入指缝,随时准备出击。 “姐姐,是我。”轻软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柳蔚皱了皱眉,在觉得那声音耳熟时,又被另一道更为熟悉的女音打断。 “谁是你姐姐?你这小贼,看姑奶奶今个儿不擒了你!” 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且打得越来越激烈,在驿馆门口,闹得乒铃乓啷,轰声震地。 柳蔚在迷茫了一瞬后,收起了手中银针,问黑暗中的容棱:“是芳鹊吗?” 容棱轻“嗯”一声,朝着门外走去。 柳蔚跟在他身边,走到门口,就看到外头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在空中交缠蜿蜒,刀光剑影,间或的,还有血珠飘落。 柳蔚眨眨眼,凭她过人的眼力,能看出那白色身影就是芳鹊,可黑色那个,戴了面纱,一身夜行衣,却让她无法确认身份。 按理说,那女子刚才叫芳鹊“姐姐”?是芳鹊的亲戚? “芳鹊有妹妹吗?”柳蔚问道。 容棱却道:“被师父带回时,她已是孤儿。” “那……那人……”柳蔚盯着那道黑色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眼熟。 芳鹊的功夫到底差了一招,虽伤了那黑衣人手臂,却没有占多久上风,片刻之后,便被人打落,捂着胸口,掉到地上。 柳蔚忙上前去,想帮忙,容棱却拉了她一把,没让她过去,只是从地上捡起一石子,击向半空中的黑衣人。 “啊……”黑衣人娇唤一声,也落了地,趴在芳鹊身边。 芳鹊咳嗽着从地上站起来,眼里全是戾气,上前就要对黑衣人再动手,那黑衣人却紧忙拉下面上纱幔,冲着柳蔚的方向喊了声:“是我,纪槿啊!” …… 纪槿的突然出现,是柳蔚一百万个没想到的。 灯火通明的大堂,芳鹊与纪槿隔得远远的,柳蔚一边给纪槿包扎手臂,一边督促芳鹊赶紧把药喝了,间或问两人:“你们怎会打起来?” 芳鹊铁嘴银牙,立刻告状:“之前我与玉染被师父召回,禀报师父青州事情后,师父书了亲信,要我给师兄送来,我这快马加鞭足足三日,刚到呢,还未进驿馆,便瞧见这人在门口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纪槿有些委屈,一双在烛光下闪烁明亮的金瞳微微眯着:“十六叔事前书信回家,说在青州见了表姐,还招了邢哥前往,我同姐姐好奇,打算一同来瞧瞧,岂料上船之时被小微发现,姐姐只得同小微周旋,误了开船时辰,我唯有独自前来寻找表姐。” 她说着,鼻尖就有些发红,盯着柳蔚的表情特别无辜:“我是戌时到的,没有鬼鬼祟祟,只是到了没有瞧见表姐,便不敢进驿馆大门,谁知刚巧看到表姐归来,还未招呼,就被这人暗地袭击。” 她指控的瞪着对面的芳鹊,明显觉得这人问也不问就动手,有毛病似的! 芳鹊很气:“你可别装蒜了,一身夜行衣,你告诉我你没有恶意?” 纪槿反驳:“这不是夜行衣,只是件黑色的衣服,面纱是为了遮掩眼睛才戴的,我的眼睛是金色你没瞧见吗?你是瞎子吗?” “你,你才是瞎子!你这小贼,无耻卑鄙,巧舌如簧,师兄,嫂嫂,不要让她给骗了,这人分明图谋不轨!” “我哪里图谋不轨,我是来找我表姐的,你才奇奇怪怪,你才有问题!” “我哪里有问题,我……” “好了好了。”柳蔚被二人吵得头都大了,转头指使容棱:“把你师妹带走,有什么师门密言,边上去说。” 芳鹊撅着嘴道:“不是密言,我同师父说了嫂嫂之事后,师父说此信不需瞒着嫂嫂,待嫂嫂就像待自己人就是了。” 柳蔚稀奇:“你家师父已识得我了?” 芳鹊紧忙点头:“师父说待师兄与嫂嫂成亲时,还要亲自道贺。” 柳蔚嘴角咧了咧:“来不及了,今天就是婚礼,他老人家已经错过了。” “来得及。”容棱倏地插嘴,音色清淡的道:“还会再办两场。” 柳蔚板着脸:“我可没同意!” 容棱看着她,目光柔软:“你会同意的。” 柳蔚:“……” 第1122章 都以为容棱娶不上媳妇,孤独终老 芳鹊非常楞然的问道:“师兄与嫂嫂今日成亲?”话落,她再环视大堂,才发现到处喜气洋洋,满是红绸喜花。 “表姐今日成亲?”纪槿也被这爆炸性的消息震住了,看看左右,随后激动的站起来:“那怎么成?表姑奶奶还在岭州,表姐成亲,表姑奶奶怎可不在?表姐,表姑奶奶病了,从几月前开始就不记得人,连我也不认识,还总抱着小微叫表姑的名字,我同姐姐就是为了这个跑出来的,表姐,你与我回去看看表姑奶奶吧,老人家已知晓表姐你尚在人间,若能见到表姐,病情必能大好。” 柳蔚沉默片刻,看着纪槿担忧的脸,缓缓道:“我以后会接外婆到身边,只是现在……”她看了眼容棱,又想到肚子,才说:“怕是分身乏术。” 接外婆与母亲团聚,这是势在必行的,但他们在青州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完,这些事,与容棱权王相关较多,柳蔚在不在,其实不太重要,但她不可能单独走,容棱绝不会同意她大着肚子离开他身边。 但若要同容棱一起,至少也要先将青州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因此一时,的确是动身不了。 纪槿很着急,眼泪开始往下掉:“家里的大夫说,表姑奶奶这病,叫回光症,是老人家才有的病,是人死前追溯往事的病症,表姑奶奶现在在找表姑姑,再过一阵子,必会找表姐,等到记忆越来越差,身边却谁也找不到,或许就……就会,一,一命呜呼……” 柳蔚看纪槿真的怕惨了,忙握住其手,温声道:“我会尽快赶去,但在我抵达之前,还请你替我多多照顾她老人家,纪家的人,我都不信,唯独你姐妹二人,我知晓你们对我外婆是真心的。” “那当然。”纪槿吸吸鼻子,眼睛周围一圈儿都是红的:“我和姐姐都是表姑奶奶带大的,她比我们的亲奶奶还亲,但是表姐,你要尽快回去啊,我很害怕表姑奶奶她,她会等不到你……” 柳蔚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一定,一定很快。” 纪槿的伤不重,芳鹊自己就是个半桶水,能把人伤到什么份上去? 柳蔚将纪槿扶回房间歇息。 容棱则是还留在大堂,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芳鹊听了师兄方才说的一番话,心里也很难受,没有人是天生的孤儿,成为孤儿,不过是因为阖家覆灭,无依无靠罢了。 咬咬嘴唇,芳鹊将怀中的信递给师兄,脑袋微垂着,呢喃:“嫂嫂一定很想她外祖母,若是我外祖母还在世,我也……” 容棱看着她。 芳鹊良久也仰眸看着容棱,想了想,到底说:“师兄答应替我与玉染报仇,没有忘记的,对不对?” 容棱“嗯”了声,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但语气,却非常笃定:“不会忘。” 芳鹊点点头,片刻,又重新振作的道:“师兄先看信,师父必有要事叮嘱师兄,才让我兼程而来。” 容棱拆开信封,将那只有半页的信纸看了一遍,看到最后,脸色却凝重起来。 安排纪槿休息后,柳蔚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正好看到容棱也从另一间房出来,想必是也将芳鹊安置了。 两人在走廊会和,柳蔚眼露疲惫,容棱将她搂住,带回他们的新婚房间。 房内喜气洋洋,柳蔚看着红塌,红绢,红蜡烛,坐到床上:“今个儿还真是忙碌的一天,你师父说什么了?” 容棱没有回答,只是将信纸递给她。 柳蔚拿过信纸看了一遍,脸色也沉了沉:“要我们尽快前往安州上延府?我们?” 容棱显然也没明白师父的意思,又看天色不早了,便握住柳蔚的手,道:“有事明日再说,先休息。” 柳蔚点点头,顺着容棱的搀扶,去洗漱,洗漱完毕,慢慢躺到床上。 第二日,对于任何一对新婚夫妻而言,都是很特别的清晨,在柳蔚、容棱这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两人如常的起身,如常的洗漱,如常的下楼用膳,唯一的异常,也就是餐桌上,多了两个借宿一宿的姑娘。 付子辰与柳小黎下楼时,看到往日自己坐的席位上,多了两张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是全然陌生的身影,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柳蔚端起自己的热粥,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间或的抬头,问问两个姑娘家:“昨夜睡得可好?” 纪槿没有作声,只是点头,面上那薄薄的轻纱,将她五官遮得朦朦胧胧。 芳鹊则开朗许多,笑眯眯的道:“睡得很好,就是今日便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嫂嫂。” 柳蔚笑了声:“你家师父,现在安州?” 芳鹊一愣,随即想到昨日的信中,或许师父提了,便点头:“是在安州,嫂嫂要去吗?师父想必也对嫂嫂好奇极了,要知道,就师兄这脾性,我们都以为他娶不上媳妇,一辈子要孤独终老呢。” 柳蔚将碗里的清粥晕开,轻声道:“暂时不去,过些日子应当要去。” 纪槿却在此时开口:“表姐得先去岭州,先去看表姑奶奶。” 芳鹊当即不乐意了:“我同嫂嫂说话,你谁啊,插什么嘴?” 纪槿平日温软,但该坚持的地方,也很坚持:“你这人奇奇怪怪的,不知要将我表姐拐到哪里去,居心何在?” “嘿,你这人……”芳鹊动气的发火了。 纪槿却不依不饶,一双金橙橙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柳蔚。 柳蔚干笑一声,道:“安州与岭州同路,过了两江,途径安州,便是岭州,很是顺路。” 有了她这句话,两个姑娘才消停下来。 付子辰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转移话题,看着柳蔚说:“昨日那弩弓,再给我瞧瞧。” 柳蔚转头看向容棱,容棱眯着眼盯着付子辰。 付子辰咳了声:“什么都不射,只是看看!” 容棱这才不情不愿的将那弩弓拿出来,放在桌上。 付子辰伸手去拿,可手还未碰到,就被两只白嫩的柔荑挡住。 纪槿:“这不是我家的千方驽吗?” 芳鹊:“这不是师父前年做的万里驽吗?” 第1123章 一鞭一棒,都絮满了铁血腥气 话落,两人便对视起来。 大概因为昨夜的误会,两人怎么瞧对方都不顺眼,扫了一眼,又齐齐转开。 芳鹊去拿那弩弓,纪槿也要拿,小小的弩弓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拉扯着,互不放松。 “这千方驽乃是族中精通制器的叔伯近两年所造,族中凡领侍的儿郎,每人都有,但这驽,怎会在此?”纪槿仔细辨认着弩弓的结构,发现的确与家中所造相同。 纪槿越发使劲,想把小弩完完全全拿过来。 芳鹊却全不松懈,紧紧抓着弩弓另一头道:“我家师父周游列国,前年他老人家游历并国,在一旧货铺子里,淘到一本器工杂记,其中驽制篇里,就有这万里驽,师父一时好奇,自己照着做,做出的成品就是这样,且杂记之中,弩弓的扣环位置,有三枚锁,师父自行更改后,改成了一枚,说这样更简洁轻巧,所以,你手上拿的,就是我师父所造的万里驽,你还不松手?” 纪槿金灿灿的眼瞳透过轻纱,射出锐利明亮的光:“岭州地势险峻,连连征战,我纪家儿郎为保护族人,素来建有私营,人数不多,但每位兄弟佩带的武器,都是族中制坊亲自打造的,这千方驽,是我亲眼看着族内伯父,一块生铁,一块生铁打出来的,至于你说的锁扣,世人皆知,正驽本就是一枚锁扣,这千方驽本就是依正驽而变,自然也是一枚锁扣。” “呵,你在说笑话吧?你哪来的脸说是你家的?刻了你名字了吗?” “没刻我家名字,刻了你家名字吗?这分明就是我族中所出!” “是我师父所制!” “是我家的!” “呸,是我家的!”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一幅随时要打起来的阵仗,柳蔚连忙放下筷子,把那驽夺走。 手中失了较量之物,两个姑娘都愣了下,而后齐齐看过来。 柳蔚把弩弓丢给容棱,屈起手指,敲敲桌子:“先用膳。” 两个姑娘都没动,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柳蔚吃了一口鸡肉丝,后道:“虽说没想到这弩弓会与你们有关,但天大之事,也给我先用膳,用完了一个一个说。” 这顿早膳,最终芳鹊与纪槿都没吃好,两人很是赌气。 等到柳蔚用完膳,将两人叫到房间,分别询问时,两人的语气,还格外愤愤不平。 纪槿说:“表姐,这真是族中叔伯所制,当时听说要造一种比正驽轻便,连十岁孩童都能单手举起,杀伤力却不逊于正常大驽的弩弓时,族内还为此骚动了一回,这千方驽从制图到改图到铸造,都是由族长亲自督管跟随的,十六叔还参与了制作,刑哥也帮忙打过铁,这千方驽,可是我们族人耗了足足九个月,废了一堆山那么高的生铁才做出来的!” 芳鹊说:“师兄,你也知晓师父的脾性,他最喜欢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器书杂记拿回来后,就放在他房里的书柜上,我那时还好奇,屋里啥时候多了个这么破破烂烂的东西,还险些将它扔了,幸亏师父及时赶到抢了回去,后来他就把那万里驽做出来了,还让我和玉染试过,只是我和玉染都不擅用驽,因此这东西做出来也只是积灰,放在书房两年多,要不是今日瞧见,我都给忘了,可哪里想到,竟还有人冒认是她家的东西,真是不要脸,这破东西,送我都不要,我抢来有什么用?可千真万确,这就是师父做的,不能平白让别人捡了便宜啊!” 两间客房,两个姑娘都在拼命朝自己的兄姐阐述自己的观点。 半个时辰后,柳蔚和容棱在走廊会和。 “你怎么看?”柳蔚摩挲着下巴,问道。 容棱面上清浅,稍稍沉吟一下,才问:“莫非,二人说的都属实情?” 柳蔚摇头:“哪有这么巧,一模一样的东西,由两个不同的人前后创造出来?依我看,这弩弓,保不齐真是你师父所制,纪家人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把偷来的东西临摹一番,假装自己所造,这种卑鄙无耻的事,他们怎会干不出来?只是,谁做的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怎会传到胡兵手里?” 是啊,无论是容棱的师父所造,还是纪家人所造,这东西都不可能流传到皇后的手上。 容棱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远离尘世,自己凭兴趣弄出个玩意儿,放在一边乐呵乐呵就是了,没有与朝中权贵贩卖的可能。 他老人家又不缺这份钱。 至于纪家,纪家所有的兵器武器都是用来抵御朝廷的,他们躲着京里的人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将此新型武器,双手奉送到纪家叛徒手中? 两种可能都说不通。 …… 另一边,清冷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憋得人呼吸困难。 付鸿达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衫,他将自己缩卷在地窖最靠里的墙角边,卷成一团,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离他不远的位置,躺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子,此人的身份,正是没两日前,还同他称兄道弟,一起笑谈政事,抱负远大的外强盟友。 可此刻,比起自己的衣不果腹,这位昔日的盟友处境,可比他要惨的多了。 这里是驻兵军营地的临时地牢,由地窖改造,环境凄凄,同时,军人的审讯方式,也与文官不同,轻则打骂,重则用刑,一鞭一棒,都絮满了铁血腥气,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打出来一般。 付鸿达没有挨打,从关进来那夜开始,他就没被提审过,但养蛇人却接连的,日日浑身是血被抬走,又血气更浓的被送回来,今日若是再没大夫给他医治,怕是今夜就要过不去了。 付鸿达没有多余的好心去关照这个落败的旧友,他只盼望在此人死了后,那些军人会对他手下留情,他可以坦白从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无不言的一一相告,这些皮肉苦,当真不是他一个文人能受得了的。 酱缸的角落,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付鸿达随意的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一只双眼猩红的獠齿老鼠,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后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付鸿达更加紧密的把自己往墙角里缩,他其实不怕老鼠,但这里的老鼠却与外面的野鼠不同,这里的老鼠是疯的,沾到人肉就不要命的扑上来咬,非要咬掉你一块皮不可! 他亲眼看到这些老鼠往养蛇人身上扑,把他的脸和四肢都咬得坑坑洼洼,任凭养蛇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付鸿达害怕,他害怕这些老鼠会发现他,他不想自己的一生,结束在这么一群劣等的畜生身上。 第1124章 生吃活人的饮食习惯? 索性,酱缸旁的那只红眼鼠在判断了一下室内唯二的两个活人,哪个更好食用后,选择了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那个。 付鸿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恶鼠,往养蛇人拱去,接着,就响起鼠类啃噬人肉那种叽里咕噜的声音。 “哐当。” 一阵巨响,是地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付鸿达急忙看过去,而那只红眼恶鼠,似乎也因为惧怕外人,而躲在养蛇人身体后面不出来。 进来的是看守的军官,身上穿着营兵的衣服,他丢了两个馒头,看了付鸿达一眼,又瞧了瞧打从白日开始就没醒过来的养蛇人,下来,伸手往养蛇人鼻息间探了探。 “命挺大的,还没死。”军官笑哼了声。 付鸿达紧忙低下脑袋,紧张的握紧双拳。 那军官没再说什么,离开后,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 又过了会儿,老鼠啃噬肉类的声音又响起,付鸿达盯着湿烂的地上,那已经脏了一大半的馒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冲过去,把馒头抓在手里,又回来。 两个馒头,是他和养蛇人今日一整日的食物,他把自己那个吃了,随后,又把目光定到养蛇人那个馒头上。 人既然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留吃的做什么?还不如成全他这个尚有一线生机的人。 偷偷窜过去,把另一个馒头也抓起来,迅速躲到墙角,付鸿达正要张口咬,地上,那晕了一天的异域男人,竟动了下。 这一动,首先惊醒的就是正在吃肉的红眼老鼠,老鼠毕竟是老鼠,丁点动静就怯怯缩缩。 红眼鼠跑回了酱缸后面的老鼠洞,而养蛇人,也在感受到浑身疼痛时,从地上半坐起来。 一抬眼,目光就盯向付鸿达,比起他的狼狈,付鸿达现在,简直算是毫发无伤。 明明是盟友,凭什么吃罪的只是他一个? 养蛇人深吸口气,眼内的恨意慢慢凝聚,肮脏的脸庞上,布满狰狞,付鸿达被他这么有压迫性的盯着,颤了颤,将手里的馒头往前丢去。 养蛇人看着那个滚到自己脚边的馒头,似是嘲笑般的咧了咧嘴角,这个完全不能被称之为笑的笑,看得付鸿达更加浑身发抖,他咽了咽唾沫,尽力维持声音的平稳,道:“你的伤太重,先吃些东西,也能多撑一撑。” 养蛇人没做声,也没拿那个馒头,只是继续盯着他。 付鸿达很怕这人突然发狂,将死之人,无欲无求,唯一的恶意,也就是带个人,一起下阴曹地府。 付鸿达不想死,他这么鬼祟的活了大半辈子,刚刚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绝对不能现在死,他得活,至少得活着离开这该死的驻地军营,回到他的妻子女儿身边,再看她们一眼! 地牢里很安静,付鸿达心被悬在喉咙口,他眼睛紧紧注视着养蛇人的一举一动,心里在想,如果这人真的冲上来,自己要往哪边跑,怎么跑胜算大一点? 但他等了很久,养蛇人都没有冲上来,或许是体力太差,根本站不起身,或许是不想浪费精神对付他这个无用之人,养蛇人抓起那个又黑又脏的馒头,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养蛇人吃光了馒头,胃里仍旧感觉空,他的眼睛又看向付鸿达,尖锐的视线,比起地牢里盘踞成窝的红眼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鸿达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人,不会因为没吃饱,打算吃他吧? 巫族,这个诡谲可怖的民族,或许真的还残存着茹毛饮血,生吃活人的饮食习惯? 付鸿达一时不敢吭声,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幸亏,养蛇人最终并没有打他的主意,而是趴在地上慢慢挪,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酱缸旁边。 酱缸后面的老鼠洞里,住着六只老鼠,像是一家子,这几日下来,付鸿达是把六只都认齐了,每只都有猫脑袋那么大,且浑身漆黑,倒长獠牙,看起来阴森又凶悍。 抓起一只恶鼠,养蛇人几乎看都没看,直接就往嘴里塞。 付鸿达顿时差点吐出来,却见养蛇人咬断了老鼠的脖子后,竟将它的头,生生嚼烂,咽了下去! “呕。”付鸿达终于受不住,趴在墙根,吐了。 养蛇人却很开心似的,咧嘴呲笑一声,他这一笑,满牙都是血,口舌间,隐隐还能见到老鼠的头颅碎渣,那只红色的眼睛,正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球更是鼓胀得随时都要爆裂一般。 吃了三只老鼠,养蛇人才像饱了一般,餍足的靠在酱缸旁,眼睛,时不时的往付鸿达身上看。 付鸿达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这个人太危险了,为了生命安全,他一定要把这人安抚住。 但他还没想到好的话头起口,养蛇人却突然出声:“它吃我肉,我吃它肉,怎么,你觉得不公平?” 付鸿达哪敢答应,立马摇头:“怎会不公平,先生天生神勇,能人所不能,付某只有敬仰的份儿,不敢质疑。” 养蛇人笑了声,或许是因为吃了红眼鼠,付鸿达竟觉得他的眼睛也在逐渐变红。 “你想吃吗?”养蛇人狞笑的问。 付鸿达再次拼命摇头:“不敢同先生争食,先生慢用,先生慢用。” “你怕?” 付鸿达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他怕,他怕得要命,和一个生吃活鼠的人共处一室,他怕自己稍一分神,骨头都要被人咬断,吸出骨髓。 “有什么怕的,我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晓,你怕我什么?” 付鸿达心口直跳,急忙道:“先生洪福齐天,必有百神庇佑,长命百岁,再说,您刚食过神鼠,必是精气得丰,延年益寿,付某还仰仗先生带付某脱身,先生怎可说些不吉利之话。” “哈哈哈。”养蛇人大笑起来,仰着头。 笑完之后,也没说什么,有些疲倦的靠着酱缸,没一会儿就眯了眼睛。 付鸿达却不敢大意,依旧浑身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此过了三刻钟,只听“哐当”一声响,地牢铁质的闸门,突然又被打开。 这回进来的不是身着兵服的军官,而是三个蒙面人,三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领头的那个环视了一圈儿地牢环境,又看向唯二的两个活人,重声道:“有人要救你们,跟上吧。” 付鸿达眼前一亮,半眯着的养蛇人,也瞬间睁开了眼。 三个神秘的黑衣人,将两个受尽迫害的阶下囚带出了地牢,一出去,付鸿达才看到,地牢外两排镇守的军官,竟一个不漏的趴在地上,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带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人,三名黑衣人走得很慢,直到七拐八拐的出了大营,付鸿达才松了口气,他正要同黑衣人道谢,顺道问清是谁救了他们,却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手持利刃,一刀向他捅过来。 “噗呲。”肚子那儿传来一声响,付鸿达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灰黑色内衫中央,一块深色,正慢慢晕染散开。 “你……你们……”付鸿达指着三个黑衣人,视线变得,愈发模糊。 昏过去前,他听到打斗声,还有养蛇人咬牙切齿,阴鸷冷戾的声音:“娘娘如此过河拆桥,就不怕与我整个巫族为敌?” 第1125章 这具尸体,柳蔚显然是验不了的 付鸿达再醒来时,只听到“噼里啪啦”,树枝被烧断的声音。 他勉强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已感觉腹部一阵绞痛。 脑中恍然回忆起什么,他颤着手,下意识的往肚子处摸,入手的,果真是一片黏腻的湿滑。 他心口一跳,盯着自己腹部那湿哒哒的猩红一片,眼睛像是被那暗红色熏烫了。 “醒了?”怪异的男声,自耳边响起。 付鸿达忙抬头去看,就见离他五步远的火堆边,正坐着个身着异服的中年男子,男子满脸胡须,不修边幅,样子看起来有些邋遢,但背上,却背了把比他人还高的长刀。 长刀的边角,不知是材质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正泛着点点红光,像欲吸食人肉的妖魔血口。 付鸿达结巴的问:“你……你是……” 男子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付鸿达面前,阴着声音问道:“我弟弟是你杀的?” 付鸿达错愕的看着他,拧着眉,满头大汗的摇头:“不,不,我不识得你弟弟……” 男子猛地弯腰,一把揪起付鸿达的头发,将他整个头颅往后扯,嘴角咧出讥讽:“不识得?此人你不识得?” 说着,他把付鸿达的头扯向另一边,付鸿达这才看到,离自己躺着的地方不远处,竟真的有具尸体。 再一看那尸体的容貌,付鸿达面色大惊:“先,先生,他,他怎么……” 中年男子观察了片刻付鸿达的表情,看付鸿达的惊讶不似作伪,才丢开他的头,沉声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付鸿达哪敢违抗,咽着唾沫,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又想到自己被捅的那一刀,登时捂着肚子,尤其小心的对男子道谢:“贵人若是先生兄长,那必也是圣族中人,今次功亏一篑,皆因容棱等人多管闲事,在下身处险境,还劳贵人搭救,实在忏愧得很,在下发誓,余下生涯,必为圣族孝犬马之劳,以报贵人救命之恩!” “呵。”男人嗤笑一声,看蝼蚁一般看着付鸿达,视线又从他的脸,转到他的腹部,啧了一声:“搭救?一刀穿肠,捅破肚皮,你说谁能救你?” 付鸿达一愣,呆呆的垂头又看着自己的肚子。 男子冰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我那弟弟死的不明不白,你又正巧躺在他旁边,不将你唤醒,如何知晓他的情况,我巫族中人,要唤醒一个人,何易之事,只是醒了就代表活了?呵,不尽然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付鸿达竟觉得肚子痒痒的,那麻痹的疼痛,伴随着奇怪的蠕痒感,让他登时头皮发麻。 他掀开自己已经被血液湿透的衣裳,露出衣裳底下血肉模糊的腹部,就看到,他那被捅出一个洞的伤口边,竟然趴着几条手指粗细的蜈蚣,那蜈蚣还在活动,半个身子在他肚子里,半个身子在肚子外面,攀爬时,还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这,这这,这……”付鸿达全身都软了,蜈蚣在他身体里游走,让他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这可是好东西。”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下:“续命蜈,蛊蜈的一种,只要尚还有一口气,便能用这小东西,让人暂时苏醒,当然,作为回报,这小东西也会将寄生的事主当做养分,逐渐吞食干净。” 男人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付鸿达却险些疯了,他抖着手,不顾恶心的去抓肚子上的蜈蚣,将那些半截的长虫狠狠拽了出来,可不管他怎么拽,似乎都拽不完,他越发的觉得疼痛,不是伤口的疼,而是骨肉被啃噬的疼,那种让人绝望,濒近死亡的疼! “救,救我,救救我……”付鸿达终于崩溃了,他趴在地上,去抱中年男子的裤管,脸上涕泪横流,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还有娘子,还有女儿……” 中年男子像看什么有趣玩物一般,就这么看着他,冰凉的视线充分证明了他无情的本性,片刻,似是看腻了般,他一脚将这碍眼的东西踢开,悠然的转身,背起自己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弟弟尸体。 尸体不轻,但他背的很自如。 付鸿达还在原地挣扎,嘴里求救的话一刻也没断过,但中年男子却根本不在意,背着弟弟后,一步一步的朝远处走。 火堆逐渐照不到他的背影,付鸿达知道他真的不会救自己,一时趴在地上,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抠进粗糙的泥地深处,直到手指破出血,肚子的疼痛感越发强烈,终于,在不知哭了多久后,他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都有死的一天,只是早晚。 付鸿达想过自己会死,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浑浑噩噩了几十年,用一些小打小闹的方式,努力维持自己在那个家的尊严,他很辛苦,开始反抗时,他已年过不惑,若不是妻子与女儿的出现,他根本不会对庞大的付家,有丝毫僭越的心思。 但他不为自己,也要为妻女,他想她们过得好些,想她们能挺起背脊,想妻子回娘家时,没有三姑六婆在她耳边嗤笑讥讽,说她千选万选,选了个不顶用的庶子,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个鳏夫。 人都有骨气,他的骨气出现得很晚,但至少还有。 他有谋略,有智慧,他会步步为营,会蹈光隐晦,他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个昔日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家轻易摧毁,他能杀老大,杀老二,甚至老爷子,他变得不一样,再不是曾经那个苟延残喘的宵小。 可是,他还没体会到胜利的成果,还没让娘子过上尊贵的生活,也没给女儿找个皇亲贵胄的夫君,他要做的,一件都没做成,除了那名不副实的付家家主,他什么都没得到。 他要死了,死亡的感觉那么清晰,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闭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可是,他舍不得,不甘心! 他直觉自己不该这么平庸,不该这么轻易的消亡,他还可以做很多事,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一点机会,他必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谁能给他这个机会,谁能给他这个机会…… 意识越发模糊,内腹被啃噬的感觉越发明显,脑中晃过妻子温婉的浅笑,晃过女儿闪烁清明的黑眸。 能不能再看她们一眼,能不能再让他见她们一面……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 “豁。”床铺翻动的声音,吵醒了软榻内侧的小女孩。 付子茹揉揉眼睛,从被子里钻出来,细声细气的问:“母亲?” 陆氏满头大汗,深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没有因为噩梦的惊惧,慌了心神。 她听到女儿的声音,苍白的脸慢慢转过去,看到女儿还有些没睡醒的小脸,摸摸她的头:“吵醒你了?” 付子茹摇摇头,自从父亲失踪,母亲已有几日没睡好了,这五日家里看似平静,却又极为诡异,付子茹还小,尚感觉不到太多,却又能明显的分辨出,周遭许多人,看她们的目光,都带着恶意。 将母亲轻轻抱住,付子茹问:“母亲又梦到父亲了?” 陆氏也将女儿回抱住,只觉得头疼欲裂。 付子茹连忙道:“母亲不要想了,父亲一定会回来的,母亲不要担心。” 小孩的安慰,并未让被折磨得日渐憔悴的陆氏舒服一点,她只是圈着女儿的身子,感受到炙热的体温,轻轻的说:“子茹,若有一天母亲也不在了,你就去找你外祖母,记住,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到你外祖家,虽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寄人篱下,但好歹,好歹……” “母亲……”付子茹打断,不解的仰起头:“母亲怎会不在?母亲要去哪里?” 陆氏只觉得喉头哽咽,她摇摇头,稳了稳音色,才说:“母亲哪里也不去,只是说如果,如果……” “母亲既然不走,那女儿自要同母亲一起,又怎会独自前往外祖家。”付子茹说着,天真烂漫的又把母亲抱得紧了些,在母亲怀中,依赖的蹭蹭。 这夜,两母女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 “四夫人,四夫人您醒了吗?四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 付鸿达的尸体,是在出事两日后,才被发现的,发现尸体的兵士是见过血,杀过人的悍将,自诩胆大包天,天不怕也地不怕。 但看到那尸体,他却在一个晃神的功夫,已趴在一边,大口呕吐起来。 随他之后见到尸体的人,个个也如一而行,或呕或晕,胆子小的,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就这么背过去。 柳蔚被通知验尸,看到尸体的第一刻,表情就不太好。 柳蔚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都能轻易验查,但这具尸体,她显然是验不了的。 第1126章 小黎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跑来的。 这具尸体是个成年男子,身份已经确定,是付鸿达。 确定身份的因素有两个,一,他还算完整的衣服,二,能勉强看出容貌的半边脸。 为什么说是半边?因为他就只剩下半张脸了。 付鸿达的尸体,大概已经不能算尸体了,除了衣服勉强盖着,看得出是个人形外,若是将衣服敝开,你会看到他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 皮肉宛若泥浆一般,身上从肚子开始,遍布全身的,是一个又一个拇指大的窟窿。 那些窟窿密密麻麻,就像树枝上的蜂巢,千疮百孔,且每一个窟窿里,都有虫蛇蠕动。 看不出形状的另外半张脸上,眼眶的位置是空的,一只人手腕粗细的大蜈蚣,正趴在那空旷的眼眶边缘,细细的磨噬着尸体的颧骨。 这不是一具尸体,只是一堆烂渣,骨头不全,皮肉不全,浑身充斥着被野兽分食后的惨状,但按四周的环境看,这里根本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所以,他不是被野兽分食,而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蛇蜈分食。 两天时间,足够这些蜈蚣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如蚂蚁搬家般,一点一点,吃个通透。 四周散发着恶臭,是尸体与虫蛇的粪便混合的味道,熏臭自然滋生的就有蛆蝇。 柳蔚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拽住,她被容棱拉了回去,紧紧的被护在身后。 显然,面容一派冷峻的男子对自家妻子离那些蛇虫鼠蚁这么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柳蔚看着容棱宽阔的肩膀,伸手拍了拍,道;“我不过去就是了,只是有些情况还是得了解,按理说在野外遇害,尸体又残破成这样,什么表面线索都找不到了,但我还是好奇,为什么蜈蚣会吃人肉?并且,这里的季节气候,也不是蜈蚣一向喜好的生活环境。” 柳蔚说着,忍不住又打算往那边走去。 容棱严防死守的张开双臂,将她圈截,拦住,低语警告道:“想过去,除非你打断我的腿。” 柳蔚:“……” 最后,柳蔚也没靠近那边。 反而是小黎,在关键时刻有了点用处。 小黎是跟着娘亲来的,因为听说死人了,有尸体,他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跑来的。 但是没想到,见到的却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浆肉,说好的完整无缺的人骨呢? 说好的干净洁白的肢干呢? 这具尸体什么都没有,感觉自己白跑了一趟呢! 小黎很失望,在娘亲去查验尸体时,他就在边上给人发羽叶丸,也没挤过去凑热闹的心思了。 但是后来,他却被委以重任。 他家容叔叔是这么说的:“一,整理一份验尸报告,二,保存好遗体,三,将虫蜈提取化验,四,不得让你娘亲靠近尸体半步。” 小黎乖乖的听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容叔叔突然这么信任自己,竟会让他一人验尸,但还是务实的干起活来。 容叔叔安排了两位叔叔帮他。 他就蹲在地上,用钳子一条一条的夹虫,同时仔仔细细的把尸体没有被毁坏的部分,好生保存。 但是因为对于这种明显破坏度极高的尸体,没有太多的验证经验,小黎还是时不时要请教他家娘亲。 他屁颠屁颠的从五十米远的尸体这头,跑到自家娘亲五十米外,正在歇凉的地方,提出一些验证上的疑问。 柳蔚坐在容棱特地命人安排的软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浆果汁,时不时啄上一口,温和的给儿子解惑。 小黎明白了,就又乖乖跑五十米,回到尸体身边,额间布满细汗的继续验尸,然后又发现问题,又跑五十米过来,问他娘亲。 柳蔚喝完了浆果汁,有点饿了,正在吃容棱让人找来的核桃酥,满嘴核桃香,吃得人心满意足,同时抽空,再为儿子解答疑杂。 就这么来来去去,过去了一个时辰。 柳蔚实在不忍打断容棱那两条大长腿。 小黎千难万险的终于把验尸报告做完了,他捏着袖子一擦头上的热汗,把书写的一叠宣纸,虔诚的递到他家容叔叔跟前,满脸笑意。 容棱因为柳蔚说有些晒,正命人找了张帆布,在督促人搭建遮阳帆,在忙时,看到儿子递上来的东西,他扫了一眼,又丢回去,冷酷的道:“字太难看,重写一遍。” 小黎强撑起来的微笑,在这一刻,像是被瓦解的干石,稀里哗啦,碎了满地(ー`′ー)。 付鸿达的遗体,到底是要归还给付家的。 归还的时候,柳蔚亲自去了,容棱知道她斗篷下已经明显出怀的肚子,非常不情愿她东奔西跑。 小黎没有去,一向爱凑热闹,看到牛车都能叫唤半天的小孩,大概因为劳心劳力了太久,心力交瘁,愣是缩在房间里,任凭谁敲门,都不打开。 归还尸体的团队代表,是司马西,作为青州府尹,这个工作是他的职责,而一开始是驻地兵发现尸体这件事的,在中间转了几道坎儿后,也归咎到青州府尹头上。 驻地军毕竟不好声张,挂在府尹名头上,就再适合不过。 按照柳蔚给的剧本,司马西把场面话说的很漂亮,至少在绝大多数的付府人眼里,就是自家四老爷失踪,而后遇到山贼遇了害。 当然,在极小部分人当中,比如付老爷子,付鸿望,他们是知晓内情的,因为在单独面对他们时,柳蔚没有隐瞒。 而听到蜈蚣吃人肉这桩事后,付老爷子却难得的发表了意见:“是巫族吗?” 柳蔚接话道:“老爷子,似乎对巫族极为了解?” 老人这时苦笑一声,摇摇头:“了解不多,但他们既盯上了鸿晤,我这老头儿总要多查查。” 柳蔚又道:“权王那里,并未说过此事与巫族有关。” 权王同巫族关系如此亲近,却都未将此事联想到巫族上去,付老爷子又知道什么? 老爷子知晓自己干说也难以令人信服,索性,摆摆手,对身边伺候的阿福道:“去将书房棋盘下的《野人册》拿来。” 第1127章 三王爷与柳大人呆在一起时的画面 中原之地,地大物博,民族各类,多如繁星。 这本《野人册》只是本闲志,上头不算细致的将一些大州人并不熟悉的边野民族,记载于中。 蝎人,狡人,鲜卑人,蛮人,胡人,苗人,巫人,都有记存。 手里拿到的这本书,是本新书,但有几页边角却磨损得很严重,看得出,拿到书后,老爷子怕是不停翻看,就为了能多了解巫人一分。 整册不过十来页,准确无误的翻到记载巫人的那页,老爷子将书移过来,搁到柳蔚面前。 柳蔚看了眼,宣白的页纸上,板正的字体,用不算多的言辞,将巫族人的特性,外形,居住环境,民族由来,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在看到“善蛊食命”四个字时,她停了停,眉头轻蹙起来。 付老爷子道:“再翻一页。” 柳蔚如是又翻了一页,就看到后面一页,书者对“善蛊食命”这一行为,进行了抨击。 以蛊养人,以蛊治命,这是苗人的信奉之道,巫人作为苗人的分支,极大的继承了苗人对蛊虫的钻研,但与苗人深居简出,以蛊行疗的行为不同,巫人将蛊,作为凶器,烧杀虐夺,谋财害命时,用的都是巫蛊。 后面书者还用自身经历,叙说了两族的区别,为了研透各族,书者曾远赴寒山,却在途中遇至凶蛇,蛇口脱生,生死一线时,恰被一苗汉所救。 苗人以蝎蛊为他辟除蛇毒。 救他性命不说,还收留了他十日,在那苗人村庄修养的十日,书者也了解了苗人的生活习性,大略知晓了他们蛊虫救人的治本之意。 还据说,苗人信奉娲神,蜗神捏泥塑人,乃是天地之母,苗人自成族以来,自诩女娲嫡族,继承族神遗志,虽做不到起死回生,却是尽最大努力,用蛊法,通医法,以兹救行之事。 但反之,被苗族分裂而出的巫族,却向来瞧不上苗人所谓的救死扶伤,他们认为,凡事有利有弊,蛊乃是天道,以蛊救人,实在是大大浪费,若将蛊法用至出神,却是能改天换地,移形换影,将天下收于囊中。 巫人精算蛊害,苗人精算蛊治,两族势成水火,偏又一脉同宗。 提到巫人,苗人必收起风度,大加指责,直说巫人狼子野心,豺狼之性。 而面对苗人,巫人也是极为鄙夷,称苗人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中原医术,从来不以蛊医为尊,苗族成行上千年,却从未真正崛起过,世人求医,何曾想过蛊虫一说? 一本只有十多页的闲志,包含了十六个民族,苗族巫族二族,用了两页述说,已算是非常之多 书到这里,已经记载完毕,后面的便是其他民族,柳蔚没有再看,合起书,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道:“这书原本之版乃是六十年前所著,虽已过了一个甲子,但世上这种偏族人世的闲志实在太少,因此加文多次后,此书现今仍在一些小的书坊有售,但毕竟是六十年前的书,我老头儿也不敢确定巫人其后是否还是如此不堪,也曾派人去辽州亲自探查,但探查之人,到现在还未归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柳蔚点点头,将书递还给老爷子:“书中并未详言‘善蛊食命’的具体方式,老爷子对这方面,可有了解?” 付老爷子摇摇头:“我这里能查到的东西,并不算多,这本《野人册》,已是最全的。” 善蛊食命,柳蔚想到的是那个“食”字,老爷子显然也是想到这个,因此说到蜈蚣食肉时,立刻就提了巫族。 可这含含糊糊的,也不能作为确凿证据,当然,往这个方向调查是肯定的。 说完巫族之事,又谈了些许闲话,柳蔚便打算告辞了。 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交还尸体。 付老爷子却显然对自家这位四子身首异处,尸骨无存的情况,并无多少情绪,口头上将尸体接过来了,转头就冷淡的让人将其送到四房去。 付鸿望倒是有些顾虑,遣人在送尸体过去前,先将付子茹带出来,旨在莫要让小孩看到自己父亲成了这个模样。 柳蔚倒是有些讶异他的贴心,脑中又想到了付子辰,讥讽的笑了声。 对别的孩子尚存人道之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闻不问,一丝关切都吝于给,这种男人,也不知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离开后,柳蔚忍不住问容棱:“小黎与小矜,你更喜欢谁?” 容棱不知她缘何问这个,看了她一眼,还是回:“小黎。” 柳蔚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容棱却好奇:“怎么?” 柳蔚摇头,轻叹口气:“只是觉得,父爱子,是天经地义的,哪怕偶尔会在外人面前嫌弃自己子女不才,但在真正大是大非面前,必还是会站在子女这边,可怎么会有一种人,对外人可以慈祥宽容,对自己的子女,却如此严苛刻薄?” 容棱显然知晓她说的什么,犹豫一下,替付鸿望辩解一句:“爱的过深,难免有责。” “不。”柳蔚道:“怕是另一种。” “嗯?” “这种人,有时会表现的对外人好,让自己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面子上就会很好看,但对自己儿女好,有什么好处?自己儿女嘛,当然可以随便对待,因为他们就是仰仗自己而活的,既生为人子,就活该任父母左右,稍有不从,便是一个不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气愤,伸手将她肩膀搂住,轻声说道:“我不会如此。” 柳蔚正火着,听他突然这么来一句,又笑了出来,将他搭过来的手挥开,嗔怪的说:“你敢。” 容棱眉眼柔和,凑在她耳边:“本王的确,不敢。” 柳蔚将他推开一些,示意他别在人家家里拉拉扯扯的。 可容棱却显然不顾忌这些,被推开了又走过去,再被推开,又走过去,耍起乐此不疲的小游戏,边玩还边不着痕迹的轻笑起来。 离他们十步之远,一直目睹着这副辣眼睛画面的司马西:“……” 总觉得三王爷与柳大人呆在一起时,气氛都会变得很怪。 第1128章 归顺三王爷,已是必行之事! 送走了容棱与柳蔚,付老爷子端坐在正堂,沉默了许久,才与付鸿望提起付鸿达之事。 看得出老父亲显然并不想搀和此事,付鸿望识趣的提出,自己会全权处理,不劳老人家操心。 付老爷子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这个一直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二子,由衷的点头道:“你,很好。” 付鸿望没有应,只是低垂着头。 “这掌家权,我打算交托给你。” 付鸿望一愣,皱了皱眉,抬起头道:“父亲,要这么急吗?” 以前的当家人是老爷子,后被付鸿达谋篡,如今付鸿晤死了,付鸿达死了,按照顺序,怎么都该付鸿望继承,但如今付府刚逢大变,付鸿望并不觉得现在是更换当家人的最好时机。 老爷子毕竟积威已深,由他亲自坐镇,显然是要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会好上许多。 而这个道理,老爷子又怎会不知。 老爷子道:“这掌家权,如今是只能给你,你也莫怪父亲不帮你,族内小事,你可着人去办,你三弟虽不堪大用,又胆小如鼠,但一些杂七杂八的碎事,你尽可使唤他,只是面对阖府大事时,我希望你,能与子辰商量商量。” 话说到这里,付鸿望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掌家权,与其说是给他,不如说是给付子辰,或者说,是给三王爷的一个态度。 这次之事,牵扯的是实实在在的谋逆造反,此事只要从三王爷口中泄漏半句到京都,他们整个付家全族,怕是都要身首异处。 他们如今能仰仗的只有三王爷,而付子辰又与三王爷如此亲近。 付家归顺三王,已是必行之事。 而为了给出一个诚意,这个当家人的位置,就必须让三王爷满意。 付鸿望沉默下来,低垂的目光紧盯脚下的灰白地砖,过了许久,才颔首道:“父亲做主便是。” 付老爷子点头,又道:“大房那边要不要接回来,你也先同子辰商量商量,要我看,他们在别院过得挺好,似也不需搬来搬去的折腾。倒是你的两个女儿,你要赶紧将子青找回来,再派人去一趟子秋那儿,问问她的意思,若她愿回来,家里支持她和离归来,当初你与子辰不睦,正是因为子秋之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得解了子辰这个心结才是,你可明白?” 付鸿望再次点点头,头垂得很低,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末了还是宽慰了付鸿望两句:“你也莫觉得丢人,不是让你讨好子辰,只是一家人,总不能继续这么针锋相对。还有,子言尚未醒来,这症,还得仰仗柳大人,子寒他们又是在牢里,我听刘家杨家说,刘睢杨泯那两个孩子,在牢里过得有滋有味,以前那些娇气的毛病反而都改好了,但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却饱受排挤,你同子辰说说,若是可以,让他求求情,毕竟都是兄弟,不要伤了和气,能放,就放出来吧。” 前一件事付鸿望还能开口,后一件事,他却不打算去说。 “父亲莫非忘了,惩治那群毛孩子的最初原因,是他们险些害死柳大人的亲弟,此事,怕还得让柳大人先消气,子辰贸然求情,不允也就算了,若反被牵连,岂不得不偿失?” “那就算了,那就算了。”付老爷子赶紧改口:“都关了这么长时间了,多几日就多几日,再不济,等三王爷走了再放,京里局势不稳,他们是必要回去的,当务之急,还是你要先与子辰打好关系,将以前那些误会清干净,父子没有隔夜仇,可知?” 付鸿望点头,又与父亲说了些旁事,正要离开,却听外头下人气喘吁吁的来报:“老太爷,二老爷,不,不,不好了,四夫人出事了!” “出了何事?”老爷子的语气不好,蹙着眉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付鸿望却想到付鸿达那具尸体,沉声道:“可是给吓着了?派人去请大夫就是!” “不是,不是……”下人满脸惊慌,颤颤巍巍的道:“四夫人在我们将四老爷遗体送过去之前,已……已……已上吊自尽了……” “什么?”付鸿望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忙往外走。 付老爷子也愣住了,忙由着阿福搀扶,也跟着过去。 …… 司马西刚从付府离开,还未上马车,转头就被付府的下人追上了,说什么四房的夫人自尽了。 四房的夫人,不就是付鸿达的发妻? 想必也是知晓此事涉及付鸿达,付府下人才急忙上禀,司马西不敢善专,立刻派人去追前面三王爷的马车,将此事详细告知。 柳蔚闻言后,只得去而又返。 回到付府,走到四房院子时,就看到里头已聚满了人,隐约的,还能听到最里头女孩凄厉的哭声。 看到他们进来,付鸿望立刻出来,为他们引路。 走过院子,进了房间,已没闲杂人等,付老爷子正满脸铁青的坐在一旁,而内室的床榻上,正躺着一女子,女子身旁,趴着个十来岁大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娃。 柳蔚没有急着去打扰,先问了付鸿望具体情况。 付鸿望仔仔细细的将知道的过程都说了,又招来那禀报的下人,详细问了一遍。 柳蔚先听着还好,听到最后,却愣了下:“在见到四老爷尸体前,已经上吊了?” 下人连忙点头:“小的叫人将四老爷遗骸停在院外,想着先通禀四夫人,可半晌也没丫鬟迎门,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回来,却听子茹小姐大叫一声,我们进去,就看到……看到四夫人已气绝身亡,悬挂在房间中央。” 柳蔚蹙眉,看了眼那哭得几欲晕厥的小女孩。 付鸿达与陆氏只有付子茹一个女儿,一直将其视为珍宝,呵护备至,付鸿达失踪,陆氏必然忧心,但为母者,哪怕再是忧心,再是憔悴,也不可能将独女抛下,不管不顾的一心求死。 况且,付鸿达之前只是失踪,又不是确定已经死了,为什么发妻就要上吊? 走进内室,柳蔚靠近床榻,去看那具已经没有呼吸,满面惨白的陆氏遗体。 视线在死者脖子处瞧了片刻,便有了答案。 第1129章 呈给容棱 陆氏不是自杀。 接着,柳蔚摸了摸付子茹的脑袋。 感受到有人碰触自己,付子茹仰起头,看了柳蔚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上次小桥之上,救自己一命的大哥哥,顿时哭得更加凄厉:“大哥哥,我母亲,我母亲……” 柳蔚没有作声,只又摸了摸头安慰。 陆氏是他杀,因脖子上有两道痕迹,一道是绳索印,一道是手指印,从两道痕迹的深浅看,她是先被人以手锁喉,活活掐死,再被挂到房梁上。 可是,是谁杀了她?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妇人,陆氏唯一引人注目的身份,就是付鸿达的妻子。 柳蔚又举目,环视了一圈儿房间,房间看似整洁,实则却有许多地方都被翻动过。 又招了四房伺候的婢女下人来问话,那些下人都说,他们是在一个时辰前被夫人派出去买东西的,夫人说心里不安,明日要去寺庙上香,让他们提前去买些祭礼之物,金猪也要定,还说身边不需人伺候,让他们都去帮忙准备东西。 柳蔚又问:“你们瞧这屋子里,少了什么吗?” 下人们东张西望仔细看。 两个贴身伺候陆氏的丫鬟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同:“珠宝匣怎么开了?我今日出门前明明锁好的!” “枕头好像也变了,这不是夫人之前用的玉枕,咦,以前的玉枕怎么掉到床底下了?” “书柜上的檀香炉和白玉佛像是不是换了位置?” 丫鬟们一口气说了十几处不同。 柳蔚又问:“只是变了?可少了东西?” 丫鬟们仔细检查了一遍,齐齐摇头:“没有,什么都没少,珠宝首饰一样没丢,值钱的东西也都在,就是书柜上的书册,好像少了几本?但奴婢们不识字,不知少的哪几本!” 柳蔚开始判断。 付鸿达被害,有人害怕付府藏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亲自找来,将陆氏谋害,同时拿走了房间里,几本可疑的书册? 那么也就是说,杀死付鸿达的,的确也是杀死陆氏的凶手? 不对,付鸿达死于凶蛊,且死状可怖。 陆氏却分明只是被锁喉掐死,其后虽然被挂上房梁,佯装上吊,但杀人手法实在不高明。 …… “什么,四哥同四嫂,都,都死了?” 付鸿天刚回到府中,还未歇口气,就听到发妻许氏所言,顿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 许氏也没亲眼瞧见,自从四哥出事,她家相公就千叮万嘱,让她没事不许离开五房半步,虽不知到底为什么,但想到相公之前同四哥走得那般近,四哥又突然失踪,她心里也有些打鼓,因此不敢违逆相公的话。 今日这事,是府里已经传开了,她才听到。 “不行,我得去看看。”付鸿望活了,付子辰也活了,但付鸿达却死了,陆氏也死了,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必须尽快搞清楚,否则,否则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急急忙忙,脚不沾地的从五房跑到四房,还未进去,就看到院子外聚满了人,他躲在人群后头,看着里头的动静,正好听到他那位死而复生的二哥吩咐:“查清楚,将所有丢失的东西,都一五一十记录在册,认不出名字的书册,就按大小,厚薄形容,不得有半点隐瞒!” 随即便是四房下人们的应承:“是!” 丢东西了? 付鸿天不敢再靠近,探着头往里面看,他是想看那个书柜,但因为隔得老远,又角度艰难,始终看不清明。 这时,站在他前头的下人突然转身,一下就看到了这位五主子,下意识的唤了声:“五老爷!” 这一唤,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付鸿天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正想让下人闭嘴,却见房间里,付鸿望已听到动静,走到门口,朝他这儿看来。 付鸿天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跑。 付鸿望却叫住他:“五弟?” 付鸿天哪敢应承,跑得更快。 付鸿望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立刻道:“将他给我抓住,带进来!” 院子外的下人立刻动了,七手八脚的上前就把付鸿天抓住,付鸿天还想挣扎,却已被众人拖进了房间。 房间里人不少,老爷子端坐正位,付鸿望站立一旁,甚至三王爷也在。 付鸿天本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见了这阵仗,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瑟瑟发抖的道:“不,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真可谓是不打自招。 付鸿望与付老爷子对视一眼,付老爷子便对容棱请示似的目光询问。 容棱面无表情,转头却把视线投向内室门口的柳蔚,让柳蔚决定。 柳蔚领了这个情,上前一步,和缓的开口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本官对你唯一的忠告。” 付鸿天下意识的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一看到柳蔚的脸,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这位主他认得,把十几个官宦子弟二话不说的关在牢里,一关就是许久,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听说,其中因为用刑过度,还死了两个,可谓残忍至极的人物…… 害怕自己也会身陷牢狱,付鸿天哪里还敢隐瞒,结结巴巴的就道:“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那书柜,书柜上……” “书柜上怎么?” “有,有暗格。” 众人齐齐转首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书柜,一时都有些楞然。 “哪里?”柳蔚问。 付鸿天颤着手指,指了指最上面一隔。 下人们闻听此话顿时跪下,急急忙忙的说:“小的们不知道,这书柜平日只是扫扫灰,上头的东西都是老爷亲手整理,小的们不敢乱碰。” 付老爷子闻言,直接就唤道:“阿福,你去看看。” 阿福搬了凳子,站起来刚好能够到书柜最上头一层,仔细的瞧了瞧,果然在边角处,发现一个小扣。 “试着转动。”柳蔚道。 阿福老实的转动,只听“咔嚓”一声,当真有解锁的声音。 接着,就见那书柜靠墙的一面,竟直接破开一个方寸之地,里头,规规整整的摆着几样东西。 阿福将东西拿下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则直接呈给容棱。 这是两封信与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 容棱拿过册子,翻阅的同时,把两封信递给柳蔚。 第1130章 容棱的足下之臣 册子,是个名册,容棱将其给付老爷子与付鸿望看。 两个付家人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付鸿望铁青着脸道:“这应当是我那好四弟在各衙安插的人手名单,这个张山,正是我盐运衙门的二等师爷!” 柳蔚手里的两封信,都拆开了,她看了个开头,脸色便沉重起来。 这信,柳蔚看完,又在容棱、付老爷子、付鸿望之间转了一圈儿,看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直到过了片刻,付鸿望才扬声将屋内所有下人遣出去。 当屋中只剩下知情的四人,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付鸿天,付鸿望才问付鸿天:“这些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付鸿天急忙摇头:“不,不知,我什么都不知!我只偷偷见过四哥打开那暗格,但里头有什么,我哪来的本事知晓?四哥这屋子,又哪里是我能随意进来的!”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想到信中内容,付鸿望还是没有松懈:“那你还知晓些什么?” 付鸿天道:“没了,我什么都不知晓,当真不知晓,二……二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晓啊……” 付鸿天原本就是个草包,一没胆量,二没谋略,文不成武不就,平日就是个三教九流的东西,做什么都上不得台面,付鸿望相信,他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但此事牵扯太大,付鸿望不敢轻易松懈,又反反复复问了付鸿天许久,直问得付鸿天都开始磕头求饶,痛哭流涕,才停了下来。 柳蔚在长久的思忖后,看了眼付鸿天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开口:“他的确不知晓,先带下去吧。” 付鸿望想说些什么,付老爷子却肃着脸,直接吩咐:“鸿望,送老五回房,再派人将他院子给我围起来,没我命令,所有人均不得进出!” 先软禁起来也是好的,付鸿望应了一声,亲自提着付鸿天离开。 房间里又少了两人,付老爷子手上,还捏着那两张信纸,面色青白。 过了不知多久,付老爷子突然起身,竟直直的朝着容棱,跪了下来! 容棱蹙眉,弯腰想将老人家扶起,却被付老爷子拦住,年逾古稀的老人用沉重的声音恳请道:“此次付家大劫,唯王爷能救,我老头愿携全族上下千人,尽归王爷麾下,但凭王爷使唤!只求,只求王爷,能救了付府这次……” 容棱还是将老爷子扶了起来,锐利的视线,却看向老爷子手里的信。 柳蔚此时出声:“巫族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但不过边陲小族,与朝政无甚牵连,可府上两位老爷,却胆大包天,胆敢直接与宫里……” 付老爷子忙打断柳蔚,道:“大房、四房,自今日起,与我付府,永绝往来!” 柳蔚想不到老人家竟会如此决绝,不过也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与全族性命兴衰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柳蔚沉默一下,看向了容棱。 光凭同巫族勾结的这个把柄,付府已算是废了,若想不废的彻底,那必倚靠容棱。 间接的,这个青州第一大族,便会成为容棱的足下之臣,可谁能想到,比巫族更大的把柄,会这么直接的送到容棱面前。 仅凭巫族的问题,可能还不足以让老爷子抛下颜面,亲自下跪,以求庇护,但算上这两封信,老人家就没有选择了。 这两封信,不光是付鸿达的。 其中一封是有人寄给付鸿达的,另一封,应当是付鸿达从付鸿晤那里“拿”来的。 落款没有名字,只留下一个印章。 那印章但凡是大族子弟,没有一个不认识的,那是皇后的凤印,通常仅用于深宫之中使用。 但这两封信,却是两封政令状。 一封,是一年前皇后给付鸿晤的,信中所言,要求青州布政司开城救灾,将重州因水患而家破人亡的难民接入青州,再以山道,送往同州安顿,其如下还有要求,要求救助难民数,不得低于五万,且精壮需得主占六成以上。 另一封信,则是两个月前,皇宫给付鸿达的,同样是一封救援信,要求付鸿达配合青州各衙,将安州因山泥坍塌而饱受摧害的灾民,以同样的方法,救入同州,救助人数不得低于三万,且这回要求,精壮需占八成以上。 赈灾救援,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之事,且不说这种政令,皇后她一介女流,有没有权利颁发,就算她没有,毕竟是善事,说出来也是美谈一桩。 可偏偏,信上标注了救援人数,精壮人数。 这两条要求,可就耐人寻味了。 柳蔚记得,中国历史上,也有此类事件,其中就拿五胡十六国时期来说。 五胡十六国期,中原四分五裂,汉人、胡人,乱作一团,将中原之地,搅得是民不聊生。 在那时候,中原的统治者乃司马氏,司马氏有十几个儿子,其中最著名的有八个,八王之乱,便是八位王爷各分中原一角,日日都寻思着将朝堂之上那有名无实的帝王取而代之。 当然,八王互斗,那八个人必然都得有兵,可国家战乱,百姓衣不果腹,这种情况下,正常征兵显然是不可行的,那怎么办呢?就充兵吧,充兵其意,便是将百姓插进兵营队列,原本只有三万的正兵,在混杂了七万精壮百姓后,突然就变成了十万大军。 因为大多数是百姓,这些士兵可谓没有丁点战斗经验,但没关系,死了就拿人命去填,打仗本就是拿命去打的,百姓的命不是命,那是蝼蚁。 一些因兵祸而颠沛流离的流民,甚至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一顿家人可以果腹的干粮,运气好的打完一场仗没死,还能升,那便能多吃些干粮,还能让家里人都吃饱穿暖。 乱世没有人性,有的只是各凭本事的头破血流。 皇后这两封信,点名要精壮流民,还是运往同州,这打的不也是天灾的便宜? 将这些颠沛流离的难民收留,并入自己的私营,这些人可就成了她来日的精兵重兵。 不用通过州府衙门利用正常途径征兵,很好的确保了她身份暴露的危险。 这些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流浪者,都没有户籍资料了,说难听点,死了都没人知晓,将他们偷偷屯起来,又有谁能知晓? 付鸿晤是青州布政司,布政司管的就是一州的民政、田赋、户籍。 青州又是京都的门户,皇后将此事交给付鸿晤来做,简直再适合不过。 但前提是,付鸿晤既会答应替其屯兵,那必然也说明,他与皇后早有勾结,狼狈为奸。 助一国之后私屯重兵,这无论是朝野还是律法,都不能容忍,一旦揭露,直接就是个满门抄斩。 第1131章 从上到下,换上容棱的亲信 付鸿晤恐怕是真的不要命了,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将付家的兴衰存亡弃之不顾。 而付鸿达更了不得,一介庶子,竟避开付鸿晤,搭上了皇后。 第二封信的落款日期是两个月前,但两个月前,应当正是付鸿达与巫族建立关系的时候。 付鸿晤先与皇后关系良好,又转投巫族。 付鸿达尾随行至,刚与皇后拉上关系,也立刻就勾搭了巫族。 这两兄弟,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吃锅望盆,野心勃勃。 他们以为能将这两股势力玩弄于鼓掌之中,待价而沽的观望到底哪边更有前途,可人家却早已识破他们的不忠不义。 付鸿晤死的那夜,有人将冷意大军调离了案发现场,而调离的人并不是巫族的人。 现在看来,应当必是皇后的人了。 通过秦徘和方若竹也能更加确定,皇后的人马,如今的确就在青州。 付鸿晤在承受着付鸿达与巫族人的追杀时,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冷意,虎视眈眈的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付鸿晤更没有想到的是,冷意与付鸿达、巫族三方,竟都会失了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便是那只黄雀,她赶在了所有人之前,在不泄露身份的情况下,轻易就将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杀之灭口。 而付鸿达,其后更是被人发现暴尸荒野,死状像极了巫族人所为。 同一时刻,另一批人却进入他的府邸,将他的妻子诛杀,只为将他这里的线索,消灭得干干净净。 这另一批人,说不是皇后的人马,也没人信。 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付老爷子可以接受自家两个儿子与边也势力密谋造反,却不能接受,他们竟在更早之前,就助远在京都的皇后,屯兵筹事,以图大业。 前者是人头落地,后者是抄家灭门。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付鸿晤、付鸿达同皇后的关系维持得非常好,那么皇后屯的兵以后若真的做了什么,大事得成之时,他二人,也能挣个从龙之功。 可皇后这明显是在杀人灭口,报复二人的吃里扒外,那此事的定义,可就大大不同了。 付老爷子如今是真怕! 老爷子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已经到了祈求容棱将他们收入麾下的意思。 容棱一时并未答复,他如今想的,还是皇后的事。 皇后屯兵,虽然在那弩弓出现之时,他已心里有数,但再看这两封信,一封是一年前,一封是两个月前,那有谁能确定,在这中间,他们没有过其他书信来往? 第一封就要了五万难民,第二封要了三万,这就已经是八万了,加上同州庆州原本就有的本地胡兵,那皇后究竟已经,屯了多少兵了? 容棱面色冷肃,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他的想象,他认为,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回京一趟了。 到最后,容棱应了付老爷子的请求,将付家同他拴在一条船上。 就目前而言,容棱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便宜,而是白带了个大包袱。 可青州毕竟是两江重道,有个自己人把守,总归会放心一些,换言之,无论是辽州,庆州同州,哪个方向有军进攻,有青州这座壁垒在,必都动不得京都分毫。 这样一来,倒该想想,青州这边的官员该如何重新安排了。 既然要防守住步入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就不能让付家之人,再任意为之,从上到下,都需换上他的亲信才是。 …… 陆氏之死,对整个付府来说并没什么,暗格中发现的那两封信以及名册,才是所有人最关注的。 司马西最终以青州府尹衙门的名义,判定陆氏为他杀,但付府中,并未有人追究凶手是谁。 柳蔚指派了人,规规矩矩的将验尸报告以及上呈文书中,都标明了陆氏的死因。 可在此事上,大多数人,竟对陆氏之死,无动于衷到近乎麻木……包括陆氏的娘家。 陆氏的娘家离青州少说也有十来日的水路。 陆氏在陆家是嫡女,本着这层关系,付鸿望没有在通知死讯的时间上多做拖延,他甚至在着人亲自带信前往之时,还去驿馆飞鸽传书,希望陆氏家族众人能早有个心理准备。 飞鸽脚程快,陆氏娘家那边四日后就收到传书,看完内容后,回了一封。 信被送来时,柳蔚正在付府为付子言看诊。 付子言在付鸿晤出事后,便被老爷子从别院接回了主宅。 大房的其他人老人家不管,但这个嫡长孙,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今付子言已经醒了,伤势也好了许多,但大房突遭横变,显然让他无法接受。 一开始,所有人都还瞒着付子言,可后来,付鸿晤的发妻苏氏,竟为了能再回付家,偷偷差人找了付子言一次,原意是想付子言替她求情,但付子言乍一听父亲惨死,家破人亡的消息后,竟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同,付子言这回是气急攻心。 原本已经快好得能下床的人,被他亲生母亲这么贸然一刺激,在床上一躺,不静养个一年半载,是彻底起不来了。 柳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隔三日会来给他看诊一次,今日就是又一次的看诊日,付鸿望为了不慢待,全程作陪。 陆家的回信,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本就是一封亲家之间的家书,付鸿望也没顾忌,打开看了。 可看了会儿内容,他便眉头皱起来了。 柳蔚看出他的异样,随口问道:“有事?” 付鸿望脸上有些讪讪,摇头:“一些家事。” 柳蔚没再多问,对于付家的家事,她没兴趣。 但因着这封信,付鸿望显然没心思再陪柳蔚,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下,再回来时,他脸上的愁丝更深了,看的柳蔚想忽视都不行。 能让付鸿望这么着急的,莫非是…… “可是令嫒有消息了?” 付子青至今未被找回,付子秋那边是否愿意和离回家的答复也没传来,因为这两件事,付鸿望直到现在在付子辰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柳蔚看得出付鸿望想与儿子重修关系,所以估摸能让他如此焦虑的,八成是这件事。 岂料付鸿望却摇摇头,想了想,大概觉得家里的破事,这位柳司佐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桩半桩,便将信纸递给了柳蔚。 柳蔚大略扫了一眼,看完后,神色也顿了。 第1132章 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 付鸿望道:“这是我那四弟妹娘家的回信,寄信过去的时候,子茹就特地来找我,说她母亲曾提过,若将来有一日她不在了,希望子茹能回外祖家过,我本不愿,但那孩子刚刚痛失双亲,正是难过之时,去她外祖家呆几年,应当好些,我便顺手将此事在信中一提,可哪知道,陆家竟是这个态度。” 陆氏在陆家好歹是个嫡女,谁能想到,陆氏身亡,陆家竟只打算派个管家前来以示哀悼。 对于接收付子茹之事,更是用了无数借口,表明不太合适。 什么叫不太合适? 自家的外孙女,有什么不合适的? 付鸿望有些烦躁,陆家若不肯定接收付子茹,付子茹又心不在付府,那这孩子将来,只会越过越难受。 到头来,所有人心里都有根刺。 “我还是再写封信去陕南吧。”付鸿望叹息着说道,心里已经在思考书信时该用怎样的措辞才更合适了。 柳蔚却将信纸放下,道:“陆家已表明不想要她,再送她过去,岂非也是受罪。” 在一个不喜自己的家庭里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况,柳蔚再清楚不过。 还记得去年她刚回柳府时,柳瑶的针对,柳沁的轻蔑,柳玥的虚伪,吕氏的憎恨,这些可谓都让她记忆犹新。 当然,那些拙劣的伎俩,对当时的她是没有影响的,可对一个尚在幼年的付子茹,必是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付子茹虽是庶女,但付鸿达与陆氏却只有她一个独苗苗,可谓呵护备至,哪怕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有父母细心照料,总也是一直顺遂安康的。 这贸然去个不被人接受的地方独自生存,该是多困难。 况且,这里的人普遍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外祖家,也总有些寄人篱下的意思。 这些道理,柳蔚这个现代人都能想明白,付鸿望这个古人又怎会不知。 可付子茹如今的身份很敏感,付鸿达造下的孽,现在都要由这个女儿来承担,老爷子不喜,三房不喜,就连五房的付鸿天,都将自己如今的惨状迁怒到付子茹这个孩子身上。 要继续在付府生活,对这孩子,也不见得多好。 “若想让付子茹留在府中,且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没有法子。” 付鸿望意外的看向柳蔚,问道:“您有法子?” 他一个付家当家人都没办法,这一个外人还有法子? “我记得,您家的老夫人,是还在的。” 付府老夫人并不在府中居住,老人家早在十多年前,便带发修行,成了青州城最大的庵堂的师太。 付老夫人姓陶,二十年前一场大病中九死一生后,便常说自己在梦中梦见菩萨,她笃定自己的命是菩萨救的,打那时开始,便开始敬佛,一日三餐不落的焚香参拜。 虔诚程度,比柳蔚的祖母,柳老夫人那种每日只念两个时辰经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再后来,付老夫人不满足在府中参拜,与老爷子磨了两年后,竟真的出家了。 再之后,付府里就像没了这个人,不过毕竟离得近,老爷子这次过大寿,老夫人是回来过的,但早上来,晚上天还没黑就走了,说的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做晚课。 也不知是不是敬佛自有佛佑的缘故,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好,而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崇佛。 最后,明明是俗修,却成了正修,为了遵循天道,对俗世中的事,都毫不关心了。 这回付鸿晤惨死,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府里派人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的回话却是——生死有命,付施主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善哉善哉。 还有付府大火。 当时还是付鸿达当家,付鸿达也尊这个嫡母,便派人去说了一声。 可哪成想,老夫人张口就道:“金木水火土,皆属天道,天道降灾付府,府中必是有大过之人,只有找出那人,束其悔改,菩萨才会收回灾祸。” 付府中派去传话的下人见了老人家那神神叨叨,万事不管的姿态,觉得非常欠揍。 但老人家看起来再无情,说话做事再气的人肝疼,她也还是付老爷子的发妻,还是付家兄弟的亲母,还是付家几位孙辈的奶奶。 你可以忽视她,但你不能否认她,见了她,你还得尊尊敬敬,行跪拜之礼,因为这就是孝道。 柳蔚提到老夫人,付鸿望眼睛就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母亲连大哥之死,付府易主这等大事都不管,更不会管一个子茹,母亲怕是都不知晓府里还有一个孙女叫付子茹。” “孙女可以不管,但若这个孙女有佛缘,天生受佛佑待呢?” “嗯?”付鸿望滞了一下。 柳蔚道:“二老爷若真想帮你这侄女,明日起,便去老夫人修行的庵堂附近散布流言,就说付府上回的大火,原来不是无意走水,而是天降流星,正正好落到了付家四房的院子里……” “流星?那不就是扫把星?” “不,那是天上星宿因宿世之缘,来找他的主人。” “啊?”付鸿望有些发傻,这种话他可一次也没听。 “原来,付家四房的付子茹小姐,是天上的子虚仙子下凡渡劫,星宿临落之时,子茹小姐已恢复仙身,而凡尘的父母,也被她接到了仙宫,永生永世,享无尽之福……” 付鸿望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哽了好半天,才认真的问:“您是认真的?” 柳蔚点头:“信的人,总归会信。” 付鸿望半信半疑,但第二日,还是按照柳蔚所言,去庵堂附近散了传言。 为了怕只去庵堂那边散播,会显得太突兀,付鸿望还派人在府里,在城内,在人多的地方都传了起来,甚至买通说书人,要他们以天仙下凡这事,讲述起来,有多夸张,说多夸张。 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付鸿望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此举,有点像个疯子。 但第二日,老爷子竟将他叫了过去。 在老人严肃的沉默了一刻钟后,才深沉的问:“外面的传言,你可有听说?” 付鸿望一时不知老爷子说的什么传言,估摸了一下,老实道:“关于大房、四房那些晦事,儿子已着人澄清!” “不是这个。”老爷子看看左右,确定除了阿福没有旁人,才迟疑的道:“仙子下凡那个……” 付鸿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才张张嘴,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不知道……” 老爷子谴责的看向儿子:“如此重要之事,你却还不知晓,你的反应还是太差了。” 付鸿望木木的看着老父亲,不知该怎么回。 老爷子见他朽木不可雕也,痛心的叹了口气,跟他分析:“前阵子闹出这么多事,咱们付府几乎成了青州城的笑柄,而眼下,不知为何传出子茹竟是仙子下凡。你准备一下,以后就说,前阵子府中那些事,皆是因为仙子坠落,仙气泄露而引起,如今仙子已将仙气收敛,将来我付府不会再受仙气波及,只会受仙气庇佑。” 付鸿望卡壳一般的立在大堂中央,表情复杂的望着老父亲那不似作伪的严肃面孔,干涩的问:“父亲,您是认真的吗?” 第1133章 八个月的肚子大得怎么都掩不住 付老爷子一拍桌子:“跟你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懂吗?以二盖一,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你这么笨?” 道理是懂,可是…… 付鸿望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笨,他离开老爷子这里后,就怀揣着僵木的情绪,派人真的按此言,对外宣说。 第二日,他那一年半载见不到一面的母亲,就回府了。 事情就像柳蔚所想,再无稽的传言,只要骚到你的痒处,哪怕知晓不可能,你也依旧会为此动容。 老夫人本就是信佛之人,知晓自己的孙辈里,竟有个仙子,甭管真假,她都认为,这是她敬佛之心,受上天感召,送了她个有仙身的孙女。 若有这孙女庇佑,自己怕是百年之后,也会荣登九宫,上顶天庭。 而有了付府两个大人物撑腰,付子茹将来怎会过得不好? 哪怕无父无母,付子茹至少能凭着这个仙子身份,在府中安然无恙,甚至对将来的婚事,也大大有利。 事情落定后,在付鸿望带着付子茹亲自登门道谢时,付子茹这个仅仅几日,就好像成长了十岁的小女孩,猛地扑到柳蔚跟前,抱住她腰,哽咽着反复呢喃:“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谢谢谢谢谢谢您……” 柳蔚温和的摸着付子茹的头,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但能为这苦命孩子做点什么,她也很高兴。 或许真的有天神庇佑,在将付子茹安顿后,付鸿望的人,终于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了付子青。 付子青是个聪慧的姑娘,从付子辰的形容中就能看出,她机敏狡黠,重情重义。 面对贼人的束缚,胁迫,甚至伤害,她能用尽一切方式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假的付子青落网后,便将真付子青的关押地点坦白了,在冷意这位悍将手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宁死不屈。 可是付鸿望的人前往时,并没有找到付子青,他们在连续于周边搜查了足足十日后,终于,在一处农庄,瞧见了一个行为举止虽然刻意收敛,却依旧能看出大家闺秀气质的姑娘。 再三证明他们的确是付鸿望派来的人马后,那位姑娘才半信半疑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表明,她是趁关押她的贼人饮酒不醒时,用瓦片一点一点慢慢磨破了手上的绳索,得以逃出的。 而那家收留她的农家,也得到了大笔酬谢金银。 在付子青被接回青州的途中,付子秋那边也有了回信,她愿意和离,也愿意回青州。 为了这事,付子辰亲自赶往其地,亲自为他这位姐姐撑腰,他那积存多年的怨气与自身威压结合,直吓得夫家那边的人瑟瑟发抖,甚至连求情都不敢,哆哆嗦嗦的签订了和离契书。 看着姐姐明显比出嫁时更清瘦憔悴的面容,付子辰眼眶红了,他很难得的露出脆弱的样子,但如今,他真的忍不住。 付子秋是个温婉的女子,常年的逆来顺受,让她看起来比正常女子更显娇弱,她瞧着弟弟那高大的身姿,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他的头,用很久没用过的亲昵语气,轻轻的说:“子辰长高了。” 这一刻,付子辰鼻尖一酸,狠狠抱住这个从小就疼爱他的亲姐。 柳蔚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付子秋,但见到真人,却是第一次。 付子青是付子辰的妹妹,柳蔚在付子青回到付府的第一日,就亲自登门,为她探脉。 被人关押多月,柳蔚担心这小姑娘身上会有伤。 而如她所料,付子青身上的伤口很多,大大小小,有些是鞭子印,有些是棍子印。 这个开朗的女孩并不叫疼,只稀奇的不断打量她,然后问:“您就是四哥提到的柳先生?奇怪,四哥信里明明说你身姿清雅,怎么这么胖?肚子也很大,就跟我那个爱酒如命的大舅舅一样……” 柳蔚:“……” 从那以后,柳蔚给这丫头擦药的力道,都没轻过。 与付子青不同,付子秋是个远远一看,就惹人呵护的女子,她身子很弱,有些贫血,胃也不好。 柳蔚为她细心调理,看着这个婉约如清风的女子时,总忍不住想到金南翩,付子秋与金南翩很像,但金南翩是外弱内强,骨头比男子的还硬,付子秋,却显然内外如一,外表软,心肠也软。 总之,是个再没良心的人,见了也不忍伤害的女子。 柳蔚想不到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婚姻不幸,贤淑漂亮,又柔和温顺。 付家这边暂且安定,皇后那边的调查,却如火如荼。 托了容棱的福,秦徘、方若竹终于回到京都,其后跟着暗卫回来的,就有容溯寄来的两封信。 一封给容棱的,一封给柳蔚的。 没有任何隐私观念的容三王爷,先打开了寄给柳蔚的那封信,在看到里头那一系列的邀功后,容棱面色深沉。 容溯其心可诛,在信上一会儿说替柳蔚照料了柳府,一会儿又说知晓小矜是柳蔚的徒弟,一直对小矜关照有加,没让任何人欺负他,容棱看得一气,直接一把火将信纸烧了个灰飞烟灭。 他再打开自己那封,这封是容溯与他谈正事的。 容溯先道谢他送回秦徘、方若竹,又提到太子那边的情况。 说太子如今已半个月没露面了,应当是病入膏肓,下不得床,不过为了冲喜,太子已定月后,迎娶秦徘的妹妹秦紫为侧妃。 而关于秦徘、方若竹提到的皇后的私兵,他说他会尽快调查。 两封信看完后,容棱提起笔墨,给容溯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行——我与她受天地之命,父母媒妁,已于日前青州成婚,七弟贺礼请送达三王府。 注:贺礼不得少于三万两。 再注:银票也收。 将信寄出去后,容棱走到隔壁房间,看着正在督促儿子练字的妻子,上前,坐到她旁边。 青州最近这好一大段日子耽搁,柳蔚如今已经快八个月了,肚子大得怎么掩都掩不住。 她看容棱过来,顺手摘了颗葡萄喂他,容棱吃了,被酸的有点难受。 柳蔚问:“容溯寄信来了?说了什么?” 容三王爷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酸味冲散,才道:“提了些朝堂之事,说我们不在京都,他眼不见心不烦,过得很好。” 柳蔚嗤了声:“见不到他我才高兴,那人就长了一张欠扁的脸,我见他一次,就想打一次。” 容棱放下茶杯,又摘了颗葡萄,觉得这葡萄突然变甜了。 偏偏小黎此时也仰起头补充一句:“对,是坏人,想打他!” 容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揉了下儿子脑袋上的呆毛,觉得整天插在自己与妻子中间碍眼的儿子,今天也格外顺眼。 第1134章 一别,便是永远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35章 柳蔚,惊梦 “找到了,找到了。” 就在这时,纪茶听到内室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 纪茶忙进去,就看到姑奶奶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手指细心的抚摸着盒子上头的纹路。 纪茶总算放下心来,看来姑奶奶所谓的找姑爷爷,只是找姑爷爷曾经留下来的东西,也是,有个信物在身边慰藉着,总会好些。 盒子被打开,纪茶看到里头安安稳稳的被放置着一枚黑色的石头,姑奶奶拿出石头,握在手心,又双手交叠紧靠胸口,终于安分了下来。 将老人家扶到床榻上去坐着,纪茶也顾不得收拾屋子,先去开门,告诉门外的人已经没事了。 所有人都三三两两的进屋,看到屋内的惨状后,力气大的男人,已经在收拾,细心的女子,则拿着扫把在扫满地的杯盏碎片。 老成持重的族长小心的站在不远处,见年迈的表姨并没有发现自己,松了口气之余,眼睛不经意瞥见了地上的玉盒。 他“咦”了一声,上前将盒子捡起来,左右看看,意外的道:“这东西竟然还在。” 这玉盒就是放置那枚黑色石头的。 纪茶好奇的问道:“族长识得这个?” “这是蛊盒。”族长说着,又看向床榻的方向,瞧见老人家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将玉盒放下,叹息着道:“原来是在找双生蛊啊,可是,那蛊早就死了啊。” “双生蛊?”纪茶疑惑的问道。 族长看了眼身畔的这位小辈,将玉盒递给她,问道:“你姑奶奶姓白,那你可知苗疆白氏?” 纪茶想了想,摇摇头,她的年纪太小,离开岭州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外界之事。 族长幽幽的吐了口气,慢慢叹道:“你姑奶奶,是苗疆白氏后裔,她初见你姑爷爷时,便是你姑爷爷中毒至深,命悬一线之时。苗人注重蛊医,你姑奶奶以嗜心蛊,救了你姑爷爷,随后两人相处,有了感情,还成了婚,苗族有规,凡族中之人,成婚之日必双种爱蛊,这种蛊,就叫做双生蛊,蛊虫一母一子,夫妇双方体内都会蓄有母蛊,而子蛊则温养体外,却不是自己养,而是互托彼此,让对方养。子母蛊乃是一体,母蛊若亡,子蛊必亡,你姑奶奶手里拿的,就是你姑爷爷的子蛊,只是这蛊,三十多年前,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硬化成了石头,但你姑奶奶却总说,这蛊没死,说你姑爷爷也没死,说它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总之……哎……” 族长说到这里时,另一位长老听到,适时的插了一句:“不止南峥,当初出海之人拢共数十,全都生死未卜,音讯全无,说实话,不止你姑奶奶失去相公,许多人也失去了亲人,只是唯有她,一直看不开……大略,因为她是苗女吧,苗女重情,不死不休……” 纪茶愣愣的听着,随即眼睛转过去,看向床榻前,那握着石头,满脸温和的姑奶奶,只觉得喉头发梗,鼻尖也开始发酸。 屋子很快被收拾好,天色已经不早了,送走了其他人,纪茶也不打算回家了,找了张被子,就在姑奶奶的床边,打了地铺。 这夜,姑奶奶睡得很安稳,或许因为那枚子蛊,她睡着时,脸上都带着笑,但越是如此,越是看的纪茶心疼不已。 她如今只希望,妹妹能赶紧回来,带上柳蔚。 无论如何,姑奶奶必须见一面她的外孙女,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 柳蔚是被噩梦惊醒的,窗外的月色都泛着冷意,她看了看时辰,如今还不到寅时。 容棱睡在她的外侧,听到动静瞬间也醒了,男人半坐起身子,修长手指轻揽住她纤柔的肩膀,朝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柳蔚摇摇头,手按住眉心,一边揉,一边说:“做了个梦,有些热,你睡吧,我出去吹吹风。” 容棱没有再睡,掀开被子,跟她一起下床。 褪去了白日的衣着伪装,夜里,柳蔚穿着白色的亵衣,白色本就显胖,她这肚子在月色的映照下看来,可是大得非常惊人,容棱不敢让她自己出去摸黑乱走,她要吹风,他就陪着她去好了。 两人下了楼,如今是深夜,驿馆清清静静的,没有人声。 后院里有个小凉亭子,容棱为妻子披上一件外袍,看她愣愣的望着天边的月牙,他便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问:“梦到什么了,这般情绪。” 柳蔚回头看着他,身子半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忘记了。” 容棱将她抱得很紧,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没有说话。 柳蔚又说:“但我记得,不是什么好梦,似乎,是有人死了。” 怀孕期间梦到死人,这可不是好兆头,容棱忍不住紧张一下,眼睛看向柳蔚的肚子。 柳蔚也伸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无意识的抚摸着,一言不发。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一刻钟,怕她吹着凉,容棱提议回去。 柳蔚被他搀扶着上楼,回到房间后,却久久睡不着。 方才那个梦,她的确记不住了,但那梦境给她带来的感觉,她却至今忘不了。 难过,伤心,沮丧,痛苦,这些负面情绪,就像蚀骨的蚂蚁,攀爬在她身上,让她怎么摒除,都摒除不了。 她努力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却恍恍惚惚,只能看到一片海水…… 突然,她脑中晃过一张人脸,那张脸或许已不能称之为人脸,因为那是一张满是白毛的狼脸,可偏偏,那人还长了一具人的身体。 狼人? 这两个字猛地灌入脑海,柳蔚又看清楚了些,那狼人拥有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她,一瞬不瞬。 且,慢慢的正在朝她靠近…… “嚯!” 回到房间睡下的柳蔚再次坐了起来,她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意识到这又是梦,再看窗外的天色,发现,此时已是凌晨了,天际,正慢慢的从深蓝,变成浅蓝…… 第1136章 小黎当初就是瞎生,生出来的 自从夜里惊梦过后,柳蔚的状态就不太好。 在青州又连续留了七天。 在配合权王、冷意,将付鸿晤、付鸿达残留下的乱七八糟之事都解决完,权王又派人深入庆州那边,了解了情况后,容棱念着柳蔚腹中孩子的问题,提出尽快回京。 从青州回京都,虽说走不了多久,但算上车马辛苦,容棱还是不敢冒险,只希望早早回家,安安静静的迎接妻子生产。 柳蔚却没讲究,生孩子,哪里生都一样,小黎当初就是瞎生,生出来的,也没怎么讲究。 给小黎吃的穿的都很随便,现在不一样活蹦乱跳? 柳蔚在意的不是京都,反而是岭州,自从纪槿来了一遭后,她心里就总记挂着外祖母。 老人痴呆不是小毛病,身边要时时刻刻有人照料,纪家的人她信不过,很怕外祖母会受委屈,再加上,这两日她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 尤其是那狼人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心里总是悬吊吊的,隐约觉得,这有什么预兆。 但容棱显然不会同意她这种情况去岭州那么复杂的地方,最后,她也不敢提意见,只由着容棱安排回京都的路线。 离青的前两日,柳蔚有些忙。 一来是付子辰这边,这回付子辰不跟他们一起回京,他要在付家多留一阵,现在的付家就跟灾后重建似的,付子辰必须时刻盯着,就算不要他亲力亲为,人也要呆在这儿压住场子。 再一件事就是牢里的那群劳改犯。 柳蔚已经许久没去瞧他们了,发现他们被改造得挺好后,她就放任自流,没怎么操心过。 这眼看着要离青了,她敢百分百肯定,她前脚一走,后脚付老爷子就得亲自去给司马西施压,让司马西把人都放了。 总归就是一两日的事,与其让老爷子去出这个面,柳蔚还不如自己捡这个人情。 虽说当初将人关起来的是她,但如今放可就成了大恩情了,刘家杨家其他什么家,总是要把这个情面记在她的头上。 放人的时候,柳蔚亲自去了,她站在衙门里头,看到大门外聚集的密密麻麻的马车,还有不少身着富贵的妇人亲自下车,殷殷期盼的往里张望。 一种家长接孩子放学的即视感,冒了出来。 柳蔚自己先笑了一下,接着就看到远处司马西领着一大群灰头土脸的青年出来。 外面的妇人们,顿时红了眼睛,一窝蜂的迎了进去,分别找到自家儿子,抹着泪的哭泣,有的说瘦了,有的说黑了,总之哪里看着都是可怜。 其中所有青年中长得最胖的那个,他母亲也长得胖,两个圆溜溜的胖子抱在一起,儿子对母亲说:“娘,您瘦了。” 他母亲说:“还不是想你,担心你,你这混小子,你……你怎么也瘦成这样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挨打了吗?哎呀,你看你这脸都凹进去了,你抱着的这是什么,脏兮兮的,快扔了。” 儿子按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娘,我没吃苦,也没挨打,这是四喜,我养的苗,娘,咱们先回去吧,四喜不喜欢在小盆子里呆,得给它换个大地方,不然叶子长不开。” 他母亲呆呆的看着那盆泥泞不堪,街边瞧见都要避开走的小叶苗,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儿子拉着上了马车。 其他人那边也都差不多,柳蔚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 付子寒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偏头瞧了一眼,正好与柳蔚淡漠的视线对视,但很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就先转开了视线。 付家也收到消息,今日来接人。 柳蔚没见过两次的付二夫人是亲自过来的,这会儿正心疼的拉着幼子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他手上的小伤口,眼眶全是红的。 比起其他人,付家几兄弟在牢里因为受排挤,过得是最惨的。 付子寒没什么精神气,和柳蔚第一次见他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径庭。 付子勇、付子耀、付子览没有亲人来接,他们跟付子寒站在一起,回去的时候也只能坐二房的马车,凑合着走。 外头的事,里头的青年们没有渠道知道。 付家大变,付鸿晤身亡,这些,这几个孩子也都不清楚。 付二夫人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宝贝儿子,对几个侄儿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就是身份在那里,她也清楚,自己一介女流,对府中那些大事,没什么资格乱说。 只是,付二夫人还是忍不住看了付子勇几眼。 付子勇是大房的二儿子,付二夫人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将人接回主宅。 按理说,老爷子虽然态度坚定的不接受大夫人与大哥生前那些姬妾回府住,却还是把付子言接回去了,这意思,大概还是不舍孙子。 付子勇虽然不堪大用,但也是亲孙子,应当,也会接回主宅吧? 今日是出牢的大喜日子,接到了自家的宝贝疙瘩,这些贵妇们便三三两两的走了。 柳蔚没开口,因此也少有人知晓她今日来了。 司马西将最后一家人送走,才回到柳蔚身边,笑着道:“没想到,还有人舍不得这里,刘家的那位少爷竟说,过两日要来故地重游,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柳蔚知道司马西提起的是刘睢,不禁笑了起来。 真付子青如今回府了,以前提过的付家与刘家的婚事,虽说在假付子青那里只是一语带过,但两家人却还有结亲的意思。 即便付家这回出了这么多事,但付刘两家本就是世交,两家上头数三辈都认识,结亲,有一半是看的这些情分。 可瞧刘睢这个性子,柳蔚倒是觉得他配不上付子青。 就付子青那股精灵劲儿,眼珠子转着转着就能转出鬼主意,能看得上刘睢这个傻头傻脑的? 要是杨泯还有些说头,毕竟那人是真的博学多才,也是实打实的有些才干。 别人家的婚事,柳蔚不瞎操心,眼看着人都送走了,她也回去了。 司马西看柳蔚笼得老大的肚子,心里一直有个猜测。 眼下人家都要回京了,他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因此,送柳蔚回驿馆的路上,他就磨磨蹭蹭的问了。 第1137章 小黎一听,眼睛都亮了 “柳大人的这肚子,是不是上回那条大蟒的原因?” 柳蔚皱眉。 养蛇人那条大蟒当天就死了,尸体都被鸟雀瓜分了个干净,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印象。 司马西一脸担忧的继续盯着柳蔚的肚子:“柳大人可是,中毒了?” 柳蔚愕然的看着他。 “我家娘子说,是有一种蛇毒,中毒后伤口会肿胀,鼓得老大。最后一但肿皮破开,人就没命了,您这肚子也大的太吓人了,没法子治吗,您那么本事,就没什么招?” 柳蔚一言不发,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过些日子,就好了。” 司马西眼前一亮:“我就说您这么厉害,怎会医不自医,能好就成,能好就成。” 柳蔚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没再说话。 司马西是真没把柳蔚往怀孕那边想的,对方是个男子,男子怎可能怀孕,所以,这肚子大,不是中毒就是得了不治之症,没第三项选择了。 如今柳大人说过些日子就能好,这算是承认就是中了蛇毒。 但只要能好,那就没问题了。 说实话,司马西很欣赏这位柳大人,他想长长久久的在三王爷身边干,自然就要跟王爷的心腹打好关系,柳大人明显是王爷身边的第一红人,两人连住都住一个屋,夜里抵足而眠时,肯定谈了很过国策政事。 司马西自认这阵子跟柳大人相处的很不错,也很佩服对方的手段才能,眼看相处良好,要是这位真的中毒不治,那岂非天妒英才? 而他这里,好不容易给柳大人留下好印象,对方能长命百岁,对他也是极有好处的。 心里放松下来,司马西后面的话就多了,反复提到他家娘子准备了很多青州特产,要柳蔚离开时一定要带走,不带就是不给面子。 柳蔚心情复杂的应付司马西,手却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 回京都的时间指定在初八的早上。 这日,天蒙蒙亮时,柳蔚就醒了。 她看到容棱早已经醒了,正在检查打包好的东西。 看到她起来,容棱走过来,将她半抱起来,说:“还早,再休息会儿。” 柳蔚摇摇头,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路上再休息。” 容棱拧着眉:“马车颠簸,休息不好,再睡会儿。” 说着,就把她押回被子里,给她盖好,强迫她不准起来。 柳蔚索性就这么窝着,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被窝里的手,被男人捏住,她回捏了一下,硬硬的,没什么手感,但很厚重,给人一种安全感。 容棱感觉她捏自己,以为对方有话要好,“嗯?”了声。 柳蔚却笑,将他手抓出来,掰着手指玩:“你说,我母亲现在在做什么?” 容棱沉默一下,意识到妻子大概是想亲人了,道:“回京后,我遍派人去接,你生了,让她陪陪你。” “那可是京都。”柳蔚道:“她就是想来,我也不要她来,那地方,曾经给她的都是恐惧,后来给她的是伤心,对她而言,实在是个不祥之地。” 容棱不再说话,关于纪家与皇家的矛盾,纪夏秋与柳桓的过往,都是尘埃落定的悲剧,谁都改变不了。 柳蔚也就是心血来潮提了这么一下,她方才又梦到那狼人了,直觉告诉她,这个梦一定不简单。 但她又说出不来哪里有问题,只是醒来后,就莫名的想娘,想外祖母,想弟弟,想这些如今看不到,不在身边的亲人。 出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送行的人很多,就连小黎的好朋友,一直在对门街乞讨的小乞丐都跟着马车后面一直挥手。 小黎也探着头往外面挥,嘴里还念念叨叨:“不要吃有怪味的馒头,也不要捡水渠里的肉,我给你留了十日的药,等你娘把药都吃完,就能痊愈了……” 柳蔚看儿子隔了老远还在往后面喊,就将儿子拉回来坐好,笑着道:“我已知会了司马大人,待他娘身子好了,就雇他们母子去衙门后厨帮忙,放心吧。” 小黎一听,眼睛都亮了,一把抱住娘亲,高兴得不得了。 小乞丐人小步子短,送了两条街就跟不上了。 但司马西,付家的人,却一直将他们送到城外。 付子辰千叮万嘱,让她一路小心,末了还不太放心的看了容棱一眼,似乎在斟酌对方能不能将身怀六甲,临盆在即的柳蔚照顾好。 最后付子辰索性扭过头,对站在马车车顶的珍珠丢了一块肉糜,道:“你可要照顾好你家主人,不能让她吃苦受罪,照顾好了,下回再给你带好吃的。” 珍珠不知听没听,埋着头吃肉糜,吃的满嘴肉香,最后还存了两条肉干,打算一会儿出了城郊,给等候多时的咕咕吃。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眼看着界碑就在前头,柳蔚出言让诸位止步。 但待他们走了很远后,撩开帘子,还是能看到后头影影绰绰的人影。 进了官道,柳蔚意外的又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一队五十人组的正规军,再看打头的那人,不是冷意,还是谁! 冷意也是来送人的,自己送不了太久,却派了五十人精兵,护送他们出城郊五十里。 柳蔚同他道谢,他却同容棱道谢,柳蔚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冲的她的面子,是看在容棱的份上,听说最后两天,容棱天天往驻地军营跑,好像教了驻地军一些沙场征战的要领和军阵。 这些都是容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但地方军却并不是人人都上战场杀过人,有些还没见血的小年轻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通红,双眼冒光。 后来冷意命令提高训军项目,他们竟一声苦没喊。 冷意哈哈大笑,称多亏了容棱的功劳,那些小屁孩就是欠教训,总以为当兵就那么回事,一个两个的成日懒懒散散,又因青州地界太平,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一两次兵,更让那群大头兵养尊处优,当真以为当兵是个优差。 有了这五十精兵护送,原本低调的车行,不知不觉得高调起来。 路上遇到一些来往的商车,看到他们那阵仗,胆小的,吓得车都不敢赶快,胆大的,却也顶多靠近他们一丁点,算是沾沾这些严肃整齐的精兵的光。 马车一行就是大半个月。 按理说,青州和京都的距离快马加鞭,绝要不了这么久,但偏偏容棱不肯让车驾快,他怕马车颠簸柳蔚难受,一直走的不疾不徐,生怕让人不舒服。 柳蔚一开始觉得没必要,敕令马车正常行驶,可半日不到,她就面露菜色,觉得不管是坐还是躺,哪哪儿都不自在。 最后只好让车继续慢慢走,而这么磨磨蹭蹭的,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只会更久。 在离京都还有顶多三日路程时,不巧,容棱的暗卫,送来一封飞鸽传书。 第1138章 容棱把暗卫给欺负的…… 信上没有落款,但看那鸽子的品种,容棱显然就知晓是谁送来的,立刻打开竹筒,拿出里面的小信条。 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有难。 柳蔚盯着那不知是用红墨还是血写成的字,一时愣住了:“这是……” “师父的笔迹。”容棱说着,脸色沉了下来。 而后容棱又把鸽子抓回来,果然看到鸽子的羽毛下面,有几处干了的红色,他用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 柳蔚也闻了闻:“人血。” 没人比她更清楚人血的味道了。 “能联系你师父吗?或是玉染、芳鹊?” 这封飞鸽传书明显是求救信,但上头一无缘由,二无地址,又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容棱自小无母,视若亲父的乾凌帝,又不是他的亲爹,从小到大,除了敏妃娘娘给过他的那份亲情外,他身边最亲的,大略就是师父与两个师妹了。 容棱的一身武艺并非凭空而来,哪怕他再天才,也离不开严师的谆谆教诲,悉心教导,容棱能成长到现在,除了他自己的努力,敏妃的付出,最大的功劳,便是师父的栽培。 如今求救信都送上门了,柳蔚不想容棱将来后悔,问他:“你要不要亲自去一趟?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老人家吗?之前你师父给你的那封信里,不是说让我们去安州上延府?” 容棱立刻看向她,冷硬的道:“你不能去。” 柳蔚滞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点头:“我不去,我直接回京,你去。” 容棱没回答,却握住她的手。 柳蔚也回握住他的,轻声安抚:“你放心,还有三日就回京了,王府里什么都有,我没事。” 容棱还是没回答。 京都看似安全,但若他不在,只有柳蔚一人,却也不见得完全安全,他在,自然能将柳蔚护得滴水不漏,只让她安静养胎待产便是,可他不在,皇后跟柳蔚,又近在咫尺…… 京都是不能让柳蔚一个人呆的。 再回青州?不,青州离庆州同州太近,一样也不安全。 定州? 古庸府离京都距离较远,八秀坊又在那,有岳母照料,应当会好上许多。 但此地距离定州至少有两个月路程,还没走到,柳蔚就得在路上生。 思来想去,容棱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他一咬牙,道:“安州派其他人去,我陪着你。” 还有三天就到京,容棱想不出两全之法。 先派人去安州看看情况。 其实,就算他立刻赶去,路程也要近大半个月,还不如让先遣部队前往,了解了情况,自己这边再做安排。 这样也不是不行,但柳蔚还是觉得师父出事是大事,容棱能亲自去,最好一开始就亲自去。 要是那边真的有大问题,容棱人在,也好处理。 若叫人去,人到了,了解了情况,再送信回来给他,他这里再安排解决,这里头白耽误的时间,可就不止半个月了。 柳蔚不赞同。 但容棱已经敕令启程,马车又云云的往京都方向驶。 路上柳蔚劝他,跟他说自己真的没事,事有轻重缓急,她这生产还有月余。 可容棱就是不听,又倔又执。 柳蔚看跟他商量不好,忍不住就带点气,拿手戳着这人胸口,一下一下的点:“要你师父真有个好歹,你还不得后悔死,到时候我成什么了?祸水红颜?你干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也不知这话戳到容棱哪个点,他偏头看她一眼,端详一下,说:“你有这个本事。” 柳蔚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没你的时候,我也好好的,再说你在我身边安排这么多人,铜墙铁壁似的,我能出什么事?你说皇后,皇后她手再长,还能在京都跟我动手?镇格门是摆着好看的?你不信任我,也得信你自己,镇格门里都是你的亲信,他们的办事能力你还不放心?” 容棱任她数落,也不吭声,端坐的稳稳当当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任这人怎么说,就是不动摇丁点。 柳蔚来火了:“搞得跟那是我师父似的!” 容棱看她也说累了,给她把杯盏送过去,里头是兑的鲜榨汁,用的应季的水果。 这一路上长途跋涉,要买什么都不方便,为这些水果,容棱把一群五大三粗的暗卫欺负得跟出门采买的老嬷嬷似的。 柳蔚说了他两回,这人都装听不到,后来她也不说了,只让人每次多买些,别天天折腾人家去买。 马车又行驶了一天。 第二日中午,又来了一只飞鸽。 容棱把鸽子收下来,拆了信条看,看了两眼就阖上。 柳蔚忙凑过去瞧,被这人挡住,她不乐意,把男人的手挤开,非把那信条拿过来自己看。 这次信条上写的东西多,长长的六行,落款是玉染,内容很严肃。 说的是她们原本在安州落脚,哪想突然来了一群人,不由分说,跟他们交起手来。 对方个个都是高手,且人数众多,来者不善,亚石为救师父,受了伤,芳鹊因去了青州传信还没回去,躲过一劫。 玉染自己也受了伤,如今几人正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暂时落脚。 还说之前师父寄了一封信出去,但好像里头什么要事没说,就随便写了两个字,她觉得不安心,这才又补了一封过来。 更说,若师兄收到先前那封,莫要紧张,目前他们已经安定下来。 只是那群人身上有大内的腰牌,应该是宫里的人。 故此,他们才把求救信送到师兄这儿。 柳蔚看完,就皱起眉。 容棱把信看完,就泰然处之的折叠收起来。 柳蔚看向他:“听到没有,受伤了,还是宫里的人,你还不去看看?” 容棱拧了拧眉,理所当然的语气:“玉染说,无需紧张。” “呵呵。”柳蔚冷笑:“人家说无需紧张的意思,是怕你收到前一封信,就火急火燎的往安州敢,所以让你别紧张,给你定心,人家哪知道你这么不孝,师父都出事了,还有空在这儿优哉游哉的榨果汁。” 容棱将一杯青色的汁液递给她,这是葡萄汁,味道酸酸甜甜。 柳蔚把杯盏接住,一口气喝光。 容棱问:“还喝吗?” 柳蔚:“不喝!” 小黎在边上带小花遛弯,正好听到了,仰着头兴高采烈的说:“容叔叔,我要喝。” 容棱还没回答,柳蔚就扭头,冲儿子发火:“喝喝喝,什么都往嘴里塞,你属猪的?人家有什么你要什么,你要不要上天?送你上天好不好?” 小黎莫名其妙被骂一顿,简直膛目结舌,他呆呆的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的蹲下,一边拨弄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小花,一边撅着嘴说:“那我不喝了。” 柳蔚又回头瞪容棱。 容棱敛下眉,将剩下的葡萄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尝尝。 柳蔚一口气出不出进不进,片刻,又觉得委屈,她这么着急图什么? 容棱也不是真的绝情,师父是他的亲人,也是恩人,不可能不在乎。 最后三天,将柳蔚送到京,回了王府,眼看着这人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他使气,他将人拉回房间,关了房门,道:“明日启程。” 第1139章 本王出行,柳司佐自要随行在侧 柳蔚一愣,抬眼看容棱。 容棱眼底有些倦色,伸手想将妻子抱住,可是因为肚子太大,隔在中间,他抱得就不敢用力。 “今日我会安排好,若是有事,立即谴人通知我。” 柳蔚连忙点头,这两日的气,一股脑的全都消了。 她回抱着男人道:“你出去也要当心,我在京都帮你盯着一切,皇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也盘算盘算。” 容棱立刻五官严肃的道:“不得涉险!” 柳蔚又点头,从善如流的说道:“我不出面,就悄悄的打听打听,绝对不涉险。” 容棱还是皱眉:“不行!” 柳蔚怕这人再犟,只好妥协:“好好好,什么都不打听,就在府里呆着,等你回来。” 容棱这才算是舒了口气,可大概还是不放心,放开柳蔚,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犹豫的问:“我,该不该信你?” 这人搅风搅雨的本事不少,自己不在她身边,就怕她没了约束,坐不住,出什么乱子。 真出了乱子捅破天还不怕,怕就怕她以身犯险,那才要命。 柳蔚赶紧保证:“信信信,我可自觉了。” 这么听着,没不可靠了。 容棱都有点后悔了,好在最后没有反悔,只是,风尘仆仆刚回京,他连休息都没休息一下,就去了镇格门,还进了宫,又去了内阁,总之不到两个时辰,满京都,都知道三王爷回来了。 而他就趁着这一天,做了很多细致功夫,先是柳蔚的人身安全,其次是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容棱回京一天,又大张旗鼓的离京。 离京时,柳蔚只把人送到王府门口,却意外的看到大门外有整整三列侍卫开列。 她愣了一下,小声问:“你要这么去安州?” 说好的低调出巡,突然变成尊驾亲征了? 容棱“嗯”了一声,又道:“我有分寸。” 柳蔚也就没多问了,她还想送容棱出门,容棱却拒绝,不让她出去,反倒是一直跟在队列里的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头上戴着竹笠,这时突然走出来,对容棱恭恭敬敬的道了句:“王爷,该走了。” 那声音,细细轻轻的,柳蔚觉得听得好耳熟,她忍不住问了句:“这位是?” 容棱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她都认得,声音也记得,但这人,明显很生。 对方闻言,看了柳蔚一眼,轻声道:“鄙人姓柳。” 柳蔚惊讶,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容棱却道:“本王出行,柳司佐自要随行在侧。” 柳蔚愣了好片刻,才明白过来,顿时惊奇的看向那戴着羽笠的青年,对方的面容她看不仔细,但身形,的确跟她很像,连身高都差不多,还有刚才的声音,她就说怎么觉着耳熟,这人,分明是在模仿她男装扮相时的声音。 这人显然是容棱早就安排好的替身,因为看对方连声音都装的这么像,不像临时拉来凑数的。 容棱也没跟她隐瞒,稍显亲密的贴着妻子耳朵,道:“早就安排好的,从知晓你怀孕开始。” 柳蔚一时惊讶,实在没想到容棱能想到这个事情上来。 不过要说也是,大了肚子,出行肯定不便,身边有个“替身”,在一些必要的场合,也好应付应付,至少能保证身份不曝光。 就是不知,这位“替身”,对她的身份又知晓多少? 似乎猜到她的顾虑,容棱又道:“此人,可放心用。” 柳蔚点头,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 这个所谓的替身,的确是容棱精挑细选的,要找和柳蔚身材相近,音色相近的,满世界找也许好找,但在暗卫库里找,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 眼前这个,是容棱培养出来的。 要求了是什么体重,什么身高,什么音调,仪态举止都是特地命人磨练的,只要戴上羽笠,放出去,多少也能以假乱真。 况且,柳蔚刚来京都时,的确有戴羽笠的习惯,所以这人再戴,也不会显得古怪。 容棱高调回京,再高调离京,回来时是与柳司佐一道的,离开时也是同“柳司佐”一道的,所谓灯下黑,这样打掩护,直接就把柳蔚彻底隐藏起来了,谁能想到,已经离开的“柳司佐”,原来并未离开。 眼看着容棱离开,柳蔚有些不舍,等到列队走远了,她才在明香惜香的搀扶下回到房间。 如果说上次离京之前还能隐藏一二,那现在她肚子都成这样了,明香惜香两个丫头就是再傻,也都知道了。 但最惊讶的还是大妞小妞。 两个小妮子一直称柳蔚公子,乍然公子成了小姐,还要生宝宝了,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两个丫头手巧,着急忙慌的就开始剪缎子,找针线,要给未来的小公子或是小小姐做衣服尿布。 知晓师父回京了,容矜東来过一次。 但他显然已经被打过了招呼,知晓不能暴露师父身份,因此,在上门之前,都是说的来见小黎。 等到了,容矜東看到了小黎,先就教训了小孩一顿,说他偷跑出去,如何如何危险。 小黎好久没见着小矜哥哥了,想得不行,黏黏糊糊的把人胳膊搂着,又撒娇又讨好,好歹是把人的气说消了。 小矜也是没骨气,让小黎缠两下就又心软了,泥巴脾气,自己还不觉得。 小矜来给师父请了安,看着师父那又圆又大的肚子,结结巴巴,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才懊恼的改口:“师……师娘?” 柳蔚笑出了声,说他:“什么辈分,我是你师父,还是容棱是你师父?” 小矜脸顿时涨红了,半大小子,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以前以为师父同三皇叔关系亲近,是好兄弟,但现在,一男一女,还大了肚子。 再加上三皇叔以前跟师父的种种亲昵动作,他再猜不到,就真是傻子了,最后硬邦邦的又改了个口:“三……三皇婶。” 容棱要是在,怕是得高兴得笑出声。 他不在,柳蔚就笑道:“往日一样叫师父就成,别拘谨。” 小矜耳根都是烫的,老老实实点头,又叫回了师父。 柳蔚这个师父不太负责,上回刚被拜师,就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真正教孩子些什么本事,不过现在也不迟,反正临盆还有月余,她正好教教孩子,打发时间。 但小矜却表示,最近怕是没办法回三王府住。 柳蔚想起了什么,问:“听说,你是上个月搬回太子府的,缘何要回去?” 第1140章 这野心,的确是让柳蔚吃了一惊 小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父亲娶了侧妃娘娘,她……叫我回去。” 柳蔚皱眉,隐约记得谁跟她提过这个所谓的侧妃。 “可是,秦家的?” 小矜点头,说:“侧妃娘娘,让我称她母亲。” 这个,柳蔚倒是挺意外。 秦紫嫁给太子冲喜,这事本来就透着古怪,要说以前可没听说秦紫对太子有意思,怎么人都病得下不来床了,却好好的一个大户嫡女,要这么自降身份的去给人做妾? 虽说侧妃好听,只比正妃低一点,但那也是纳进门的,跟娶的,是两码事。 柳蔚可从来不觉得秦家是会这么糟蹋女儿的,再说,那是秦徘的亲妹妹,秦徘怎么舍得? 侧妃进门,不知道图什么也就算了,还突然把相公跟前不得宠的儿子招揽到身边,说不通啊。 柳蔚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原因。 最后又问了小矜几个问题,小矜一一回答后,柳蔚才感觉到了点苗头。 看来,秦紫还真是在培养小矜。 小矜说他回府后,太子妃仍是不待见他,但因为太子妃事前滑了胎,身子不好,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太子突然给娶进来一个小的,年纪比她轻,样子比她好,把她气的哪里还有对付小孩的心思? 一颗脑子都在钻营怎么斗狐狸精。 而面对太子妃的诸多刁难,秦紫这个新宠,端的是大气恢弘,不跟人计较,也不跟太子吹枕边风。 反倒是把太子目前为止唯一的亲儿子招到身边,最好的先生给请着,好学问给教着,连衣食住行都亲自过问照料。 比教养什么都精心。 太子妃自从孩子掉了后,太子情绪也受到了影响,毕竟那是他即将出生的嫡子。 但嫡子现在说没就没了,身边唯一剩下的,竟只有容矜東这个庶子。 以前再不喜这个儿子,眼下也只能念在好歹是唯一的子嗣,又逢秦紫对这孩子尽心,他对秦紫的喜爱也更多了,对庶子也多有和颜。 小矜在太子府现在的生活水平,那是相当的好,甚至都开始有人称他“世子爷”了。 太子妃背后气的要命,但当面又不敢发火,毕竟肚子里空了,她着实被太子怨了好些日子。 而秦紫与小矜在太子府如日中天,一开始小矜还是叫秦紫侧妃娘娘,这两日对方突然提出让他改口,他还有些别扭,恰好师父回来,他就跟师父说了。 柳蔚已猜到秦紫打的什么主意了,虽然心里惊讶此人的野心勃勃,但觉得此事对小矜百利而无一害,便道:“改口也没什么,但你要顾及你亲娘,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认别的娘,这没有错。” 小矜埋着脑袋,没有吭声。 柳蔚摸摸他的脑袋,道:“师父给你讲个故事,关于,明太祖朱元璋,与建文帝朱允炆的故事……” 小矜好奇这两人是谁。 柳蔚讲道,朱允炆是朱元璋的亲孙子,朱元璋这个皇位,当初是要传给太子朱标的,奈何朱标早亡,朱元璋考虑了剩下的几个儿子后,竟并不将皇位传给二皇子朱樉,也不考虑德才兼备的四皇子朱棣,竟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孙,也就是朱标的儿子,朱允炆。 隔代传位,这可是件大事,叔叔辈奋斗了一生追求的东西,一个孙子辈竟就这么唾手而得了。 朱允炆的结局不好,最后是让逃亡回北平的朱棣给自立成王后,烧死在皇宫的。 从此,朱棣即位,朱允炆成了个过去。 但历史,总有它出现的原因与逻辑,隔代传位虽然有人想到,有人实施,但真的去做,阻力却非常之大。 就拿眼前来说,乾凌帝病重,太子病重,三王爷容棱,七王爷容溯,虎视眈眈的权王容煌,哪个都是大麻烦。 而偏偏这个时候,秦紫竟越众而出,鼓捣到了另一条路去。 秦家应当是支持七王的,但秦紫,却没考虑如何嫁给容溯,以谋妃位,而是把念头打在了容矜東这个“皇孙”头上。 是啊,太子的亲子,哪怕是庶出,但目前来说也是太子唯一的儿子。 看太子这样子,也生不出第二个了,可不就是现成的皇长孙? 秦紫这野心,的确是让柳蔚吃了一惊。 这么一个身份高贵,花样年华的姑娘,自甘堕落嫁给一个病怏怏的太子当妾室,为的,可不就是冲这一把? 若最后,秦紫也能弄出个皇长孙即位,再由小矜改口称她母亲,那她这个太后娘娘,可就出炉了。 一国之母,天下之尊。 需知那还在寺里头的太妃娘娘,磨磨蹭蹭了几十年,不也还是个太妃? 为了那太后之位,她用尽了手段,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下得了手,到头来,却还是一事无成,苦伴青灯。 秦紫若成了太后…… 柳蔚想到这里就笑了。 看了眼小矜,柳蔚将小孩上下打量一番,最后点点头道:“师父就你一个徒弟,就算你斗不过你父亲,你两位皇叔,你那位皇太叔,师父也不怪你,不过我的徒弟竟有一争大位的本事,师父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说到这儿,柳蔚就鼓励起来:“加油,好好听秦侧妃的话,她让你学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学,那是为你自己好,你可明白?” 小矜懵懵懂懂的点头,有点不明白师父突然的一脸“翘首以待”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听他家师父说:“若你真能当皇帝,师父就把小黎送给你当将军。” 小矜一听,吓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看看左右,惊慌的道:“师父,莫要胡言乱语啊!” 柳蔚又笑了一声,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 小矜被她弹得脑袋歪了歪,抓抓头,又说:“师父,我想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叫侧妃娘娘母亲,我只有一个母亲,我就叫她侧妃娘娘可行?” 其实小矜以前管太子妃,也叫过母亲,但被对方嘲弄得不行,后来他每次称呼,心里都充满了排斥,在外面,更是只敢称其娘娘,不敢半点僭越。 柳蔚想着小矜的生母,那也是她的表姐,叹了口气,道:“回去商量商量,光侧妃这么称呼,还是生疏了,看看叫姨娘,她可同意。” 第1141章 三皇叔虽然面恶,但心善 在三王府呆到傍晚,小矜才跟着太子府安排过来的小厮,回到府中。 比之早前,现在的太子府,可以说是已经换了当家人。 回到府时,就有丫鬟来报,说侧妃娘娘有请大公子。 小矜看了看时辰,瞧着也到了请晚安的时候,便衣服也没换,就过去了。 侧妃娘娘住的院子,是容矜東那太子父亲,病重时还不忘吩咐人特地修建的萧雨阁,说是同侧妃娘娘娘家时的院子同名,让她住的有亲切感。 萧雨阁同太子妃住的主院,大小自然是没得比,但精致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私下里许多下人都说,侧妃娘娘才进门一个来月,就哄得太子爱美人不爱江山了,这要是再多些时候,哪还有太子妃的立足之地。 在太子府的下人眼中,新来的侧妃娘娘就跟狐狸精在世似的,把太子迷得晕头转向,要什么给什么。 这里头不知有多少人害怕一贯仰仗的太子妃失势,连带自己受牵连。 但就容矜東看来,倒是没那么夸张,他并不觉得侧妃娘娘像狐狸精,相反,她很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新配下来的小厮也跟大公子说,那是当然的,侧妃娘娘可是秦家的嫡女,自小就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主儿。 可小矜就想不通了,条件这么好的女子,又怎会甘心下嫁给他那位已经卧榻多月的父亲为妾? “大公子回来了。”一到萧雨阁,就听那位跟着侧妃娘娘的张嬷嬷,笑着唤自己。 小矜赶紧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朝嬷嬷问了好,再恭恭敬敬的进屋,给侧妃娘娘请安。 秦紫正在解发钗,听到动静,就出了内室,看到小矜给她行了大礼,忙将他手托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不是同你说了,在我这儿,行个虚礼就罢了。” 小矜不好意思的点头。 张嬷嬷含笑着道:“大公子孝敬娘娘,这是好事,别家娘娘,可是求都求不来这样的尊敬。” 家中独子给正妻行大礼是应该,但给侧室行礼的,的确是屈指可数。 但要说秦紫也担得起这个大礼,一来,她本身身份就不低,二来,这独子也并非嫡子,乃是庶子,可她意在同这个孩子亲近,因此,从第一回见面,就说明了,希望小孩在自己跟前自在些,莫要拘束。 但这种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毕竟这孩子也不知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对谁都保持着警惕。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愣是没找到一次机会,让这孩子同自己敞开心扉。 将小矜拉到圆桌前,秦紫问道:“可是用了晚膳回来的?” 小矜点点头,乖乖的说:“小黎弟弟留我用了膳。” 秦紫知晓他今个儿是去见三王爷家的那小孩,她在进门前就打听过,知晓三王爷之前是接容矜東去王府住的,不可思议的是,太子竟然也同意了。 简直是乱来。 自己的孩子,竟送到兄弟家去长住,太子这糊涂蠢货,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脑子。 但两家孩子关系好也不是坏事,她又问:“你小黎弟弟没留你过夜?” 小黎是留了,可师父让他回来。 但这些小矜肯定不会跟个外人说,只道:“我想回府。” 秦紫笑了声:“总算还知道恋家了,是好事。” 小矜没做声,其实,如果师父同意,他还是想住在三王府,他这辈子,也就是在三王府那段日子,过得最舒心。 三皇叔虽然面恶,但心善,师父又温柔得不得了,说什么答应什么,他根本不想离开他们。 “你既用了膳,我便不着人安排了,早些回房歇息就好。” 小矜应了声是,又同侧妃娘娘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了房。 等到人走后,张嬷嬷将门关了,叹了口气:“小姐可要抓紧些,大公子对您,可还是不太亲厚呢。” 秦紫显然拿这些事也没办法:“慢慢来吧。” 张嬷嬷眼珠转了一下:“不若,还是请五王爷……” “嘘。”秦紫皱起眉,盯着张嬷嬷警告道:“隔墙有耳……” 这太子府里,太子妃的势力根深蒂固,她这刚进门,看着表面风光,实则府里那些龌龊事,还是掌握在太子妃手上,她没这个本事现在就同人对上,至少也得保证自己这儿不出纰漏。 “以后莫乱说话。” 张嬷嬷连忙点头,又看看天色,问:“您今夜也要出去吗?怕不怕太子找?” “他?”秦紫冷哼一声,娇美的脸上,浮出一道明显的嘲讽:“喂了药,保他睡得人事不省。” 秦紫是三更的时候出的门,事前自然做好了一切准备。 从太子府后门出来,过了两条巷子,就有马车等候。 她上了车,嘱咐一声,外形毫不起眼的马车,便云云朝着京都另一头驶去。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最后停在小瓷街一处别院的后门。 下了车,敲了门,当即,便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给她开门。 秦紫问了声:“人呢?” 老者道:“五王爷已等候多时,小姐快些去吧,就在前厅。” 秦紫迈着步子过去,走近了,还听到里头有人说话,那人说道:“嗯,那就这么办吧。” 她去敲了门,里头的声音就停了,接着厅门打开,硕大的前厅里,却只有一个人。 但秦紫知晓,之前这里至少就有两人,只是另一人,在自己进门前已经离开了。 “想不到王爷还如此忙碌,我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为她开门的青年男子目光冷淡,瞧了她一下后,便步到主位,坐着问:“东西呢?” 秦紫皱了皱眉:“没带。” 男子登时表情不悦。 秦紫有些来气的道:“那是你亲兄长,要什么你自个儿去拿不好,非使唤我,虽说我愿同你合作,但也不想被你呼来喝去的当跑腿儿,五王爷,咱们开头可是说好的,平等,平等!” 秦紫说完,看端坐的男子还是那个表情看着自己,登时又有些气弱,说是平等,但从一开始,不就是她求着对方的? 第1142章 单身久了,只想发财 认命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戒,秦紫递了过去,道:“这小玩意儿你太子皇兄藏得很深,若非我哄得他高兴,他也不能送我,只是这玉戒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好玉,你非要这个做什么?” 容飞接过那小小的玉戒,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末了将其放在掌心,狠狠的握住,手捏成一个拳。 秦紫看他这样子怪怪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这戒指,是太子从私库里找出来的。我说我喜这些玉玩意儿,他派人找了许久,只是初见时,这戒指被放在个八宝盒里,那八宝盒我倒认识,皇后娘娘也有一个,是上品羊脂玉做的,至少也值上千两银子。” 秦紫免不了诧异,那么好的盒子,放个这么破烂的小戒指,怎么看都有些大材小用。 也因此,她猜测这戒指必有什么特别含义,所以方才才打了个心思,打算不那么容易交出。 可到底地位不平,对方冷个脸,就逼得她无奈妥协,说来也是挺没出息的。 戒指的事,容飞没多说,将其拿好后,就问:“小矜那儿,如何了?” 一说这个,秦紫叹道:“你的侄儿如你所言,警惕得很。” 容飞平静挑眉,嘴角浮起一丝笑:“正常。” 秦紫被他那笑给笑得楞住了,皱眉:“您这究竟是想我同他好,还是不想?” 容飞看她一眼,语气中竟透露出一股得意:“那是我教的,我教他戒骄戒躁,宠辱不惊,无论何人,无论何事,都需心怀警醒,不可大意。” 秦紫扯了扯嘴角道:“那您教的,可真是好。” 容飞端起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满意的啜了一口。 秦紫又道:“我会尽快同他亲近起来,但你若能出力,希望你可以同他……” “我不会出面。” 对方拒绝的太快,秦紫有些生气:“他分明更信任你,想将他捧成皇长孙的是你,想让他同三王爷七王爷一争皇位的也是你,如今大事不成,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后面又该如何?你也知晓,他要不配合,你我什么都做不了。” 容飞没做声,沉默的敛着眉。 秦紫不想同他打哑谜,直问:“你是当真不打算帮了?” 容飞看她一眼:“你,就这点本事?” 秦紫一噎。 这个话题到这里,基本已经落了死结。 秦紫很恼火,认为现在的瓶颈,根本是没必要出现的,一开始她愿意同容飞合作,就是看在对方这个主意于她有利的份上,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在一开始就出问题,而且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之前以为,这是个三人之间的合作,作为主角的容矜東,作为太子府内应的她,还有在外张罗大事的容飞。 但进入了太子府,她才知晓,所谓的主角,根本还不知自己是主角。 从头到尾,都是容飞一厢情愿的想将他亲兄长唯一的儿子,捧成下一任皇帝,人家当事人,根本不知道! 这真的很尴尬。 秦紫在无语的同时,不得不忙碌起来,她不止要将太子哄好,还要跟太子妃斗智斗勇,甚至还得诱哄不知晓自己是主角的主角,劝人家要不要当个皇帝试试看。 问题是,她还不能把话说得太明,容飞说不能吓着小孩,她得温和着来,先把孩子骗过来,慢慢诱拐他造反,期间还不能让孩子发现她意图不轨,不然之前的努力都得前功尽弃。 秦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早知道这么麻烦,又都是做侧妃,她不如想办法嫁给容溯得了,专心盼着容溯登基,自个儿将来做个皇贵妃也成啊。 不过容飞倒是了解她,在她抱怨的时候就问,太后和贵妃,你选哪个? 娘的! 秦紫气的骂娘,但还是选了太后。 秦紫知道自己是个比较怪异的女子,普通的适龄女子,在到了花季年华,思忖的都是,某某家的公子真俊俏,某某家的郎君真英伟,就连方若彤李茵,都有了心上人。 李茵为了那男子离家出走,非君不嫁,方若彤虽说从未说过自己的心上人是谁,但秦紫又不瞎,每回只要有人提到三王爷容棱,方若彤都恨不得把耳朵贴到人家身上,那痴痴缠缠的模样,看得她都不好意思点明。 可是同两个好姐妹不同,秦紫没有心上人,在容飞找上她之前,她每日醒来最苦恼的就是,自己到底该钟情于谁? 奈何,单身久了,只想发财。 秦紫在听到容飞的宏伟大计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振奋了,真的吗,她有机会培养个皇帝出来,做太后? 太后是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比起找个心上人,秦紫果断的觉得,还是当太后更有吸引力,如此,她上了容飞的贼船。 一开始关系挺平等的,容飞给过她很多建议,最明确的一条就是,先嫁给太子。 自降身份做侧妃。 嫁给一个随时要死的病秧子,秦紫真的很不乐意,但又想到,要做大事,就得不拘小节,反正嫁谁不是嫁,就嫁给太子吧。 为了说服秦家同意她下嫁,她可下了不少功夫,最后险些闹得家破人亡,才如愿进门。 刚开始,太子对她也心生警惕,一直怀疑她是七王爷的内奸。 秦紫操心的每天跟太子诉衷情,再把从容飞那里得到的很多线报,结合自身,说给太子听,她能说出太子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作风脾性,甚至连他几岁上树掏鸟窝被蜜蜂蛰,几岁偷看宫女洗澡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恬不知耻的表示,看,我要不是自小钟情于你,怎会对你如此清楚。 太子还真被她唬住了。 当然秦紫也知道,估计里头还有容飞那两日派人给太子加大了五石散药剂的功劳,把太子搞得迷迷瞪瞪。 但反正米已成炊,她是嫁进太子府了。 秦紫是抱着干大事的心态同太子圆房的,其后再在府中立威,她认为虽然前路艰险,但也不是不能成功。 可是日子久了,她是真的被那精明的小孩磨累了,明明有更简便的方法,明明可以把一切告诉他,怎么就非要藏着掖着? 秦紫特别搞不懂,再看容飞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更是憋得一肚子火,咬着牙道:“五王爷往后可别指望小女子再给您带什么了,毕竟我就这点本事!” 说完这句,秦紫身子一扭就走了。 刚出门,就听到后头喊:“有东西给你。” 秦紫头都没回,继续往外走。 又听后面说:“太子妃的把柄,要是不要?” 秦紫脚步一转,直接原路走回去,就看到容飞嘲讽的瞧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秦紫上前,将信封拿过来,也没拆,就放进袖袋里,然后看着容飞道:“我不是想拿,但我不拿就是不给你面子,我是给你留面子。” 容飞:“……” 目送秦紫离开后,容飞伸手揉了揉眉间。 其实一开始,秦紫并非他物色的最好人选,但奈何原定的那人出了纰漏,秦紫在各方面条件又合适,他才开口。 当然,他开口的时候,并未显得太殷勤,只是提了个点子,后头两人合作关系落成,还是秦紫上门求的他。 他觉得挺好的,对方有一颗想掌权的心,他就给她这个机会,加上此人身世家世都足够坚挺,倒比他之前定下的那人,还要多一些优势。 可是几月联络下来,他也渐渐发现,对外秦紫虽说有大家闺秀的风度,但实则她到底还是太嫩了,脾性遮掩不好,太过喜形于色,不止不利于事态进展,反而会在敌手面前露出马脚。 索性,太子那稀里糊涂的样子,倒能瞒过去,就是太子妃那儿,是个大问题。 但如今看来,秦紫也并非什么本事都没有,对付个太子妃,她还算能势均力敌。 今日的见面,容飞对此人的印象,又差了些,他估算着,如今一切都还早,若不然,再换个人,秦紫,始终是不够好。 手心里的戒指,却在此时铬了他一下。 容飞低下头,将手掌摊开,掌心那泛旧的玉戒指上,一个小小的“枝”字,若隐若现。 这是纪雪枝的戒指,容飞能想到为何这枚小小戒指,会被太子珍惜的放在八宝盒里,这是纪雪枝生前最常戴的戒指,她去世时,太子应当,也是对她还有心的。 只是,若有这个心,为何又要害她,为何又要出卖她,甚至在之后,这样对她的留下的孩子? 狠狠的抿了抿唇,容飞将那戒指环在中指指腹,贴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下。 “你说,我该不该换个人呢?你放心,没有什么太后,你是小矜的母亲,只有你,才能坐那母仪天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哪怕你坐不到,我也要替你追封上去,雪枝,这是你应得的,也是容家欠你的。” 第1143章 容棱,失踪! 随着产期的临近,大妞小妞,明香惜香,是逮着空就给柳蔚做养胎膳。 柳蔚一开始还抗争,虽说产妇矜贵,但也没有一日吃八九次食的,那是养胎还是养猪。 就是以前容棱变着法子给她滋补,也只是多一顿两顿安胎汤而已。 可大妞小妞不肯干,她们瞧着自家小姐的肚子,越看越担心。 大妞说:“以前村里的王婶婶怀胎,八月的时候,肚子比小姐的大一倍。” 小妞也紧跟着点头:“还有隔壁村的李姐姐,怀的第二胎时,肚子溜圆得,低着头都看不到鞋尖。” 两个小丫头说的煞有其事,就是认准了柳蔚营养不良。 明香惜香在京都长大,又是三王府的宝贝丫鬟,也没伺候过孕妇,一时拿不准柳蔚的这肚子是不是真小了,可听大妞小妞那么说,就也开始紧张了,之后吃的东西,就不停的往柳蔚房里端,让她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就怕肚子真的小,生出的孩子身子不好。 柳蔚实在没办法,四个人四张嘴,喋喋不休,一会儿唠叨她不好好吃饭,一会儿指责她都怀了身子,根本不该去什么青州府,说到最后,连容棱都骂上了,虽说不敢大骂,但小小的埋怨也少不了。 柳蔚觉得容棱受了冤枉,心里心疼,也不敢再抗争,老老实实的,给什么就吃什么。 期间金南芸来看过柳蔚。 金南芸是眼看着柳蔚生的小黎,知道她生小黎前是什么模样,再对比现在,着实被吓了一跳。 柳蔚跟她抱怨,还不敢在大妞小妞,明香惜香近前伺候的时候抱怨,只敢偷偷的背着她们说。 金南芸却只是点着她的脑门,教训:“你这是活该,不过你这肚子,我看着是小,比小黎那会儿小了一圈儿吧。” 柳蔚啧了一声:“没有,我是穿的深色衣服,深色显瘦。” 金南芸不以为意,想了想,对浮生说:“明个儿送两条大参过来,要成人形的。” 说完,又跟柳蔚道:“大参养气,生孩子就要气,若是生的时候不够力气,那可要吃苦头。” 柳蔚瞧了她一眼:“说得好像你生过似的,这方面,我似乎比你有经验。” 金南芸哼哼:“你都吃这么多东西了,还差两条大参吗,这是对你好。” 柳蔚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含糊的应了。 可没想到,喂吃的也就算了,身边的人,渐渐的出现了别的问题。 比如小妞,她睡觉睡到一半,突然惊醒,然后推醒了姐姐,问:“是不是听到婴儿哭声了?” 大妞懵懂的抓抓脑袋,仔细听了听,身边没什么动静,就说:“你听错了。” 小妞就又睡了,结果下半夜,大妞突然醒来,推醒了妹妹,说:“生了生了,小姐生了。” 大妞吓了一跳,紧忙一边穿鞋,一边套衣服,可套到一半才想起来:“小姐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 大妞也猛地回神,然后揉揉脑袋,叹气着说:“看来是做梦。” 两个小丫头神经紧绷,两个大丫头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香惜香是府里的大丫鬟,大丫鬟都是有自个儿的私房的,住的地方,比普通人家的嫡姑娘还好。 可这阵子,两人愣是活活挤在柳蔚房间的耳房里,半夜听到什么动静,就轮流起来查看,那警惕的模样,看得柳蔚都心疼。 这距离生产还有一个多月,柳蔚没得产前抑郁,身边的人反而都抑郁了。 柳蔚不得不给丫头们进行心理疏导,让她们放松一些,又跟她们反复强调,是个女人都有机会生孩子,没有想得那么严重,平常心,平常心。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疏导有效,后来的几日,几人的情况是好些了,至少,大妞小妞没整夜做梦了。 大妞做梦还好,小妞要梦做得多,是要半夜梦游的,有一回就被王府的护卫发现,她穿着亵衣,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在院子里走,她这是要去找容溯,但是找不到路,只能在府里乱转。 柳蔚以为,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安抚住身边的几个小的,然后安心等待临产。 可惜,在容棱离京的十五日后,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 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是个柳蔚熟悉的暗卫,对方满头大汗,脸上没有往日所见的沉着,他一见到柳蔚,就面色铁青的说:“司佐,王爷,王爷……失踪了!” 柳蔚愣了一下,脑子里足足转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失踪?” 暗卫咽了口唾沫,慌忙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们这趟是要去安州,因为王爷说要兼程赶路,他们便快马加鞭,每日休息不过一个时辰,起早贪黑的跑马,不过六日,就到了青州府。 可到了青州府,正要行船过两江时,他们却遇到两男一女。 见到那三人后,暗卫们才知晓,王爷要找的就是他们。 对方瞧见他们也有些吃惊,双方说了一会儿,暗卫们才明白,就是这三人送信给王爷求助的,只是对方大略也担心路程太远,因此,送完了信,就着手往青州赶,想要尽早见到王爷。 在青州能重逢,是双方都没料到的。 而随即,王爷就见到一位白须老者,王爷对老者很是尊重,一番说话后,老者便同王爷上了一艘出海的船。 青州码头的船,样式都差不多,都是运客的人船与搬货的货船,但那艘船,样式别致,船帆上的花样,更不像中原船只,甚至船身上,还有蛇头的纹络。 当时王爷留了一半的人手在青州,自己则带了另一半上船。 王爷临走前说了,待下船后,会飞鸽传书给他们,让他们留在原地待命。 可走之前,明明说的顶多三日就下船,去的地方不远,但三日后,留在青州的人马,却并未等到王爷的书信。 如此又等了两日,直到干等了五日后,留下的人坐不住了,当即联动青州府尹,甚至付府的人,重手调查。 这一查,他们可彻底愣了。 两江各个码头,运航站,甚至来往商船,竟道从来没见过那艘所谓的与中原船只不像,船身有蛇纹的异域船帆。 这是怎么回事,船进了海,就不见踪影了? 第1144章 小黎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王爷失踪,这是大事,又是在海上不见的,谁不知海上多灾多难,一个大浪拍过来,人和船恐怕都是要沉的。 莫非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留在青州的人可谓是焦躁不安,一边派人出海继续寻找,一边让人回京都禀报柳司佐。 从京都去青州的时候,他们绕的小道,再加上日夜兼程,是六日赶到的。 回来禀报的时候,这些人不眠不休,马都跑死了三匹,硬生生是在四日内赶回。 其中辛苦不多赘述,但说柳蔚听到容棱失踪的消息,脑子有片刻,都是空的。 柳蔚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掌心有些汗湿,指腹都在发麻。 当夜,柳蔚就做了个梦,梦里还是那个狼人脸。 只是这回,那狼脸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远方的弯月,狼脸的人背后,一只面目狰狞的野狼,正一步一步,虎视眈眈的朝人靠近,狼走到了足够近的地方,狼脸的人似乎还没发现。 而那真狼,已经一个狠扑冲上来,自后面,将狼脸的人啃倒,牙齿一撕,撕开了狼脸的人后脖子一片血肉。 那狼脸的人临死之前,眼睛又对准了前方,那个方向,再一次同柳蔚对视。 “嚯。” 柳蔚坐了起来,伸手一摸,满头是汗。 耳房的惜香听到声响,踩着鞋就跑出来,看到小姐坐起来了,忙端了水过去问:“小姐怎么了?” 柳蔚接过那杯水,咕咚咕咚喝光了。 惜香看得担心,伸手一摸,哎呀一声:“怎么这般凉?小姐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等等。”柳蔚没让惜香走,叫住她后,转头,黑漆漆的眸子,就盯着对方的脸。 惜香被她盯得发麻,人也慌了:“小,小姐,您到底怎的了,您可别,可别吓我。” 柳蔚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慑意掩盖,再睁眸时,就说:“准备车马,明日一早,出城。” “什么?!” …… 翌日一早,三王府后门窄巷外,就停了三辆样式不起眼的马车。 仆从手脚麻利的进进出出,将其中两辆车都填满了,又给第一辆车铺了许多软垫,备了许多软枕,甚至连窗棂的部分,都拿羊毛毡子细细缝了一遍,确保行走起来,车窗不会漏风。 柳蔚面容沉静的坐在厅堂中央,听着管家明叔苦口婆心,喋喋不休的劝她不要冲动,又说这个时候动身,身子吃不消,至少也要等做了月子后。 明叔还再三保证,三王爷洪福齐天,定然安然无恙,但若知晓您不顾身子车马操劳,不知得多心疼云云。 柳蔚三言两语将明叔的话都堵了回去,又抬眼对四个丫头道:“此次出门,我会备二十暗卫,身边服侍的位置,却不多,大妞一个,惜香一个,另两个,在府里好好呆着。” 小妞和明香都备好行李了,她们昨夜半夜听到的消息,起来也是先劝了小姐,但看小姐主意已定,知晓自己说不动,只好不管不顾,先将行李收拾好,反正小姐去哪里,她们就要去哪里,决不能让小姐在生产前出现任何纰漏。 但这会儿,小姐突然说只带两个走,小妞和明香当即就不肯干。 明香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袱,眼睛红彤彤的说:“小姐若不带我们,那就谁也别想去了,我这就一脑袋磕在这门栏上,小姐要走,就从我尸身上踩过去吧。” 明香说的决绝,小妞听了,赶忙也点头,甚至身体力行,直接就往门栏上扑。 幸亏惜香眼明手快,把小孩拉住,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柳蔚吐了口气,跟明香道:“你都要嫁人了,我若找不到王爷,一时也不会回来,你同我离京,婚事又该如何?” 明香同镇格门东营三队齐副将早便是郎有情妾有意,明香精灵调皮,那齐副将哄她都哄不过来,好不容易谈妥了亲事,这就要过门了,若是这会子新娘子再跑了,那齐副将还不得委屈得大哭一场。 明香却仰着脖子道:“嫁人罢了,他若等不起我,那尽管娶别人好了。” 柳蔚觉得这对齐副将太不公平,但明香又死活不松口,不带她走,她就要闹。 柳蔚现在急着出城,想尽快找到容棱,多说了两句,也没心思同她辩,只好道:“你要跟便跟吧,回头告吹了婚事,莫要赖我。” 明香立即应了,急急忙忙把自己的行李也往马车上搬,就怕小姐又给反悔。 明香给带上了,小妞就更不肯一个人留下了,最后没办法,拉拉杂杂,还是带满了四个人,加上小黎,一行六人,上了马车。 暗卫行的是暗道,除了三人假扮车夫与六人同路,其他十七人,都是前后侧随。 马车上路后,柳蔚的心就揪着没放松过,那个狼人的梦,她做了很久了,但却一直没往容棱身上联想过。 她也私下翻了一些解梦的书,看到有人说,梦见狼是厄运,寓意身边人会遭大祸或是大疾。 柳蔚以为那是说外祖母的老人痴呆症会加重,却没想过,应梦的会是容棱。 一个梦若做一次,是上天给你的警惕,但若做十次,二十次,那又是什么? 柳蔚坐在车里,一闭上眼睛,脑中就冒出那狼人的脸,还有那狼人临死前,瞧着自己的眼神,灰蒙蒙的眼珠,那道视线,似乎是想对她诉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柳蔚心急,命人快马加鞭,但顾忌到她的身子,赶车的暗卫始终有所收敛。 但也不知是不是心态变化,马车加快后,柳蔚并未感到不适,好像那些所谓的孕妇反应,在容棱的安危面前,早已变得不足轻重。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柳蔚头胎怀小黎时,就没讲究过,这回是让容棱给宠出了娇气毛病,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她也不是豆腐做的,赶车的又不是她,只是坐坐车,没什么难受的。 小黎倒是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又要离京。 娘亲没同他说缘由,只是道,有急事要回青州。 小黎同小乞丐分别后就想他,这回回去,能再见见小伙伴,他也高兴,但路途上,敏感的小家伙还是发觉了不对。 首先,咕咕和珍珠都没跟着他们,好像是娘亲将它们都派遣出去,让它们先一步去了青州。 其次马车赶得很快,仿佛所有人都在赶路似的,而明香惜香,大妞小妞,一个个都是眉头紧皱,就连他娘亲,也从出门到现在,一个笑脸都没露过。 小黎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他不知是什么,只好得空,就抓着蜘蛛小花唠叨,问它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花理都不理他,除了给虫子的时候出来吃饭,平日就窝在小黎的头发里打瞌睡。 第1145章 柳蔚的心,乱七八糟! 同一时刻,两江临近上延府的海港小岛上,亚石浑身湿透的,一边拧着手里的帕子,一边对身侧的芳鹊问:“好些了吗?” 芳鹊唇色是青的,脸色极白,她虚弱的靠在一旁的桅杆上,点点头。 亚石将帕子拧干,给她盖在额头上,又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仰头望了望四周:“这岛是个停泊岛,若遇到较差天气,会有船只停泊暂休,岛上应当也有民居,再不济总有房子,你在此地等我,我去瞧瞧。” 他说着,就要起身,芳鹊却伸出手指,拉住他的衣角。 亚石回头,盯着她莹白的小手看了会儿,伸手握住,拍了拍:“我去去就回,不会丢下你。” 芳鹊半开着眼睛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指。 这个小岛不大,虽说因落水,泄了不少真气,但真将这岛走完,也走不了多久。 亚石很快回来,脸色有些差:“林子深处是有个木屋,但看来已经荒废,年久失修,屋顶都缺了一块,里头也全是蛇虫鼠蚁。” 芳鹊没做声,抿紧了生白的唇,转眸看向身后湛蓝色的汪洋大海。 “师父……师兄……玉染……” 她喃喃的喊,喉咙也生了哑,说话的声音,又低又弱。 亚石听得有些难受,将她扶住,往怀里抱了抱:“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他们落水的地方离我们应当不远,我们被飘到这边,他们没准也会来这座岛,我们就在此地等。” 芳鹊没有答应,只是眼眶发红,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 亚石将她抱起来,抱到林子深处那破败的木屋里,先找了些木柴,生了火,让芳鹊烘烘,又去外头找吃的。 这野岛之上,不怕没地方住,就怕没东西吃。 索性他们运气不是很差,附近的林子里结了酸果,那果子没毒,可以吃。亚石抱了好多果子回来,又去海边抓鱼,抓了两条活鱼,就着酸果汁,让芳鹊吃。 芳鹊吃不下这些东西,她现在整个人就像进了水,动一下体内就叮叮当当,根本咬不开果子。 亚石就给她找了两片干净树叶,用来压酸果,压出了酸果汁,一滴一滴往她嘴里喂,鱼也是撕了细细的鱼肉,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塞。 这么慢慢的来,好歹多吃了两口,脸上没先前那么白了。 等到亚石给芳鹊喂完,自己也吃完,就开始打量这烂木屋,然后叮嘱了芳鹊睡一下,就出去砍树。 这里没有工具,他砍树都是用的功夫,砍下两棵,又开始理切,最后做出许多整木条,小心翼翼的一条一条往烂木屋上盖。 在一个连水源都没有的小岛生存,绝非易事。 亚石在照顾芳鹊的三日后,已经摘光了林子附近的酸果。 这小岛气候不稳定,连着三日都没下雨,只有每日清晨那么点露水可以收集,根本不顶什么用。 在没有酸果,没有雨水的情况下,他们只好用鱼血解渴。 但生鱼毕竟腥臭,亚石自己吃吃还好,让芳鹊也吃,却总免不了姑娘家喝不惯,再说芳鹊又体内积水,身子一直难受。 在第四日,芳鹊的情绪已经很差,一来因为身体吃不消,二来则因为过了三日,却还没见着一起落水的另外师兄妹三人,她非常担心。 亚石虽以前同她不对付,但孤岛之上,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自然多为她考虑。 思忖再三,他提到:“今日我便伐木,过两日应能造出木筏,届时我们便离开。” 芳鹊脸色惨白,这三日亚石的辛苦她也看在眼里,单看他把这破败的烂屋,一点点的补得能够住人了,就能明白他多么费心费力。 而这下又要伐木造筏。 要知制造木筏要用的树木长短宽厚都需尽量一致,在没有丁点工具的情况,这些全要由亚石双手完成,实在是让她于心不忍。 “不如再等等。”芳鹊看着头上朦朦的天空,声音细细小小的:“或许,有旁的船只路过。” 这里是废弃海岛,若是有船只路过,这木屋也不至于年久失修至此。 不过他们落水的地方,是上延府附近,就算在水上飘了两日,应当也不会偏离海航太远,说不定真有运气,能等到偏航的船只? 亚石答应了,同时打算去林子更深处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别的野果能解渴。 就这样,两人在岛上又呆了六日,期间下过一回雨,是半夜下的。 亚石听到雨声就醒了,拿白日编的的树叶篓,在里面垫了许多叶片,装了许多雨水。 有了这些雨水,好歹芳鹊就不用吃鱼血了,而经过几日的调理,芳鹊体内的积淤也好了许多,至少能帮着亚石做一些轻巧的活。 可是总在岛上呆着,始终不是办法,在第十天,芳鹊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她提出,造木筏吧。 两个人的劳动力,始终比一个人好,亚石砍树,芳鹊编绳,两人搭配,虽然有些磕绊,但还是在两日内把木筏建好了。 下水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紧张,反复检查,深怕什么地方绳结松散,确认再三后,才进了水。 这木筏的承载力,比他们想象的好。 猜测没有偏离海航多远,因此,两人也没打算乘着木筏回到青州,而是盼望着能在路上遇到大船借坐。 可是不知是不是他们运气不好,木筏行了一天一夜,竟也没瞧见一艘船只。 二人禁不住便有了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真的偏离海航很远很远了? 木筏在巨浪滔滔的海上,根本行驶不了太久,再又过了三日后,木筏已经有松散的迹象,而他们带上的吃食,也已经吃光了。 亚石又开始抓鱼。 饥寒交迫的情况,让芳鹊的身子又开始不好,还发了烧。 亚石没办法,只能时时刻刻抱着她,用体温烘着,让她舒服些。 …… “小姐,您进船舱歇歇吧,甲板风大,别伤了身子。”惜香拿着一条毯子,披在自家小姐身上,又看开始起风了,忍不住开口劝道。 他们日夜兼程抵达青州后,便直接上船出海。 惜香一开始反对,长途跋涉后又猛地坐船,小姐身子哪里吃得住,但她的反对没起到任何作用,小姐甚至生怒了,让她不想跟着便别跟了。 惜香哪里肯干,只好继续跟着。 而直到今日,她们已经在海上行了三日了,这船从一开始的正航,现在越走越偏,已经不知拐到哪儿去了。 惜香心里很担心,海上风云莫测,他们若是离附近港湾太远,只怕真有个什么风吹雨打,连躲命的地方都没有。 柳蔚的视线还停留在眼前的海平线,海风吹过她的脸,将她本就烦躁的心,搅得更是乱七八糟。 第1146章 柳蔚的话,没人质疑 柳蔚将身上的毯子拢了拢,说道:“我再站会儿,你进去吧。” 惜香叹了口气,道:“我陪着小姐。” 主仆二人在甲板又站了许久,眼看着日已西斜。 惜香担心小姐再站下去天就要黑了,想再出声劝一劝,却猛地感受一阵飓风刮来,接着,天就开始变色了。 而同一时刻,船舱里,小妞跑了出来:“小姐,船长说要下雨了,要咱们别出船舱,咱们回去吧。” 柳蔚又看了眼波浪滔滔的海面,嗅着那咸腥的海水味,“嗯”了声,转身就要进船舱。 可在走了两步后,她突然顿住,身子往后一转,又看向海面。 “怎么了?”惜香问道。 柳蔚没回答,只是走到船边,眼睛在海上穿寻,像是在找什么。 小妞不明所以:“小姐可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柳蔚没听到什么声音,但她闻到了气味。 腥腻的海水味儿里,夹杂着几丝人血的气味。 “呀。”惜香突然叫了一声。 柳蔚看向惜香,惜香则指着不远处的海面,结结巴巴的说:“那是不是,是不是人手?” 柳蔚顺着惜香说的地方一看,果然看到一只人手,晃晃悠悠的浮在海面上。 而那手腕的断接处,像是被海中恶鱼咬断的。 柳蔚眉头皱的很紧,手指抓着船岸边缘,咽了咽唾沫:“停船,将那手打捞起来。” 惜香在愣了一下后,急急忙忙往船舱跑去,小妞则一把抱住柳蔚,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家小姐的肚子上,闷闷的安慰:“肯,肯定不是王爷,王爷不会那么容易被吃掉的。” 柳蔚也希望不是,但她还是紧张,慌得站都有些站不住,若非小妞将她抱得稳,她怕是已经踉跄起来了。 海上发现人手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的整艘船都知晓了,所有人都跑到了甲板上。 手脚麻利的暗卫,已三三两两连着鱼网,在捞那断手。 手被捞起来后,大家便看到那人手已经发胀到肿白,就这么看,根本看不出这手的主人是谁。 但柳蔚却在拿着那手翻看了半晌后,生生的吐了口气,庆幸道:“不是容棱。” 柳蔚的话,没人质疑。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总算松散了,随即,大家又想到,这海上猛然出现一只断手,那也就是说,有活人在这里遇害过,且这手虽肿白发胀,但至少有骨有肉,应当是这两日才遇害。 就算不是王爷,或许也是与王爷同行的人,王爷不是带了一队暗卫吗?难道是那些同僚? 刚刚松缓的气氛,又紧绷起来。 船内的小工也在一旁帮忙,有暗卫受不了这样猜来猜去,直接问小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小工根据自己的经验回答:“这里是上延府靠南的中海,因上延府改了海港口,这条中海已许多年没船只航行过了。” “那这中海附近,可有暂且歇息的小港?” 小工道:“早年是有两三座海岛,但潮水涌涨,中海这边就是因为潮高,上延府才把海港改了口,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海岛,应当都淹了吧。” 这下可怎么是好。 附近连个暂歇的小港都没有,那若王爷真在此地遇害,怕是足足在海上飘了有二十日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不好预感时,柳蔚猛地开口:“你家船长可识得那些海岛曾经的位置?” 小工愣了一下,紧忙点头:“师父定然识得,师父可是老舵手了,行两江这条海航,有四十年之久了。” 柳蔚点头:“那就行,去看看。” 小工又说:“可应当都淹了……” “淹了也去看!” 小工不敢同客人争论,只好闷着头回船舱。 没一会儿船长亲自出来,说:“若贵人们要去旧港,不是不行,只是那边海势如何,过了这么多年,老朽也不清楚,到时候行船速度,必然会慢许多,毕竟这一船人的性命,老朽不敢闹玩笑。” 柳蔚对其颔首,捏着手指的道:“劳烦船长了。” 如此,便定下了路线。 而此时天色已经摸黑,明香惜香将小姐扶进船舱,大妞小妞又将准备好的膳食端出来。 草草吃点了东西后,柳蔚便回了房。 在房间,柳蔚也没睡,只是坐在窗前,始终盯着外头漆黑的海面。 …… 同一时刻,另一艘十人小船上,亚石将芳鹊安置妥当,看着她睡下后,出了船舱。 外头大厅里,一位容貌清隽,姿态文雅的青年,正由一旁小厮伺候着的用茶。 瞧见亚石出来了,青年问了一声:“可安好?” 亚石点点头,抿了抿唇,对青年拱手:“多谢公子搭救,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青年瞧了他一眼,如玉的面上,冷冷清清:“你叫亚石?” 亚石一愣,下意识的垂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缀牌,牌子上,正是他的名字。 将牌子握住,又拔下来塞进怀中,亚石道:“正是。” 青年没多说什么,又问:“你二人,为何会流浪于海上?” 亚石苦笑一声,半真半假的说:“在下本是同家人行船过江,不想中途遇到大浪,船翻人毁,我与妹妹有幸被冲到附近孤岛,但其他家人却仍不知所踪。” 青年沉默,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会儿,船家送来了膳食,青年递了双筷子到对面的陶碗上,看了亚石一眼:“吃些?” 亚石好几日没吃过东西,自是饿极,但也没有立刻过去,显得失礼。 “怕我下毒?”青年笑了一下。 亚石一愣,他没这么想,但对方突然这么说,他竟真开始这么想了。 亚石回忆起之前,自己与芳鹊在海上不知漂了多久,就在已经绝望,几乎放弃时,猛然间见到这么一艘小船。 在浩瀚的大海上,这艘小船显得如此渺小,亚石撑着最后一口气求助,船内之人,却并未立即搭救,而眼前这青年,亚石记得,他站在船头,用清凉的目光,凝视他许久之后,才唤了船家,将他们捞上去。 一开始,亚石只以为对方不愿立即救他们,是担心他们身份有异,毕竟这里是一片荒海,他们突然出现,实在不得不让人提防。 可如今再想,既然是荒海,这青年又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这儿,他这又是要去哪儿? 第1147章 是不是要找你相公呀? 想到这些,再看那满桌吃食,亚石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说自己不饿,让青年慢用,自己则转身回了芳鹊那间舱房。 亚石进去后,青年就盯着那关闭的房门看了会儿,然后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吃。” 小厮笑呵呵的坐到对面,愣头青似的抓着筷子就开吃。 一边吃,小厮还一边问:“公子,咱们为何要救他们?我看他们怪里怪气的,那青年身怀武艺,那烧晕的女子,我探脉时,也感觉到了内力之息,这两人都不寻常,咱们为何多管闲事。” 青年没做声,只拾筷,给小厮夹菜。 小厮忙说够了够了,又捧着自己的碗,不让公子靠近,而后咕哝:“公子您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您最近也是怪怪的。” 青年笑了一声,将筷子放下,问:“哪里怪?” 小厮嘟嘴:“您从上回在古庸府见了那两人后,就怪怪的,公子,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垂了垂眼,表情变得淡了:“不相干的人。” 小厮不信:“不相干的人您会特地去找他们,还同那个姓钟的公子在房间里呆了一日一夜?不过第二日咱们为何要急着走,还有那姓魏的公子,为何一直追着咱们?” 青年抬了抬眼,看着小厮的目光,夹杂了些腥火。 小厮一吓,赶忙垂头,抱着碗,闷闷的不敢吭声。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青年又拾起自己的筷子,夹了块烧红的肉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杀了他的好友,他自要追我报仇。” 小厮眨眨眼:“您是说那姓钟的公子?您杀他做什么?” 青年音色黯哑,眸色变深了:“讨厌,便杀了。” 小厮嘟嘟哝哝的咬着筷子:“公子脾性这般好,您讨厌之人,必然是该杀,杀得好,杀的没错。” 青年又让他逗笑了,看了小厮一会儿:“这世上,就只是你,说我脾性好。” 小厮仰着脖子道:“公子是难伺候,是刁钻,是鸡零狗碎的事情多,是少爷脾气,还爱娇惯,但您脾性不差,小的说的是事实!” 青年:“……”并不觉得多开心。 …… 亚石这一日都没睡好,他怕门外那主仆二人当真有古怪,因此生生睁着眼,守了芳鹊一夜。 第二日,过晌午时,芳鹊迷迷糊糊地醒了,亚石那会儿却因扛不住,歪在椅子上厥了过去。 芳鹊迷蒙的视线在周遭扫了一圈儿,又看到亚石眼眶底下,那浓黑的眼圈,一时不忍叫醒他,只摇摇欲坠的又躺了一会儿。 片刻,有敲门声响起。 芳鹊扭头看向门板方向,而此时,亚石也被敲门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下意识的先看了眼芳鹊的位置,这一看,惊喜起来:“你醒了,可好些了?” 芳鹊脸色还是很白,但烧已经退了,她含糊的点点头,小声的问:“可以,喝水吗?” “有水,有水。”亚石连忙在旁边的壶里倒了半杯水,扶起芳鹊,一口一口的喂她喝。 芳鹊润了润唇,觉得舒服了许多,呼吸也畅顺了不少。 此时,敲门声又响起,亚石道:“昨日你昏死过去后,咱们让路过的船只救了,你先躺会儿,我去看看。” 芳鹊点点头,又睡回床上,歪在那里。 门扉打开,舱外,是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他手里捧着个托盘:“这是公子您的午膳,我家公子说,您放心不下您妹妹,在屋里吃也是一样,饭总要吃,不然太难受了。” 亚石不管是否心生忌惮,但还是礼貌的接过托盘,道了谢。 那小厮透过门缝看到里头床上,正看他的芳鹊,讶然一声:“您妹妹醒了,那可太好了,我家公子懂些粗浅医术,可要我禀报公子,让他来给令妹瞧瞧?” 亚石皱着眉,立刻说:“不劳烦了……” 小厮却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我这就叫公子去……” 他说着,一溜烟就跑没了,亚石叫也叫不住。 芳鹊看他表情不好,问:“怎么了吗?” 亚石沉声道:“那主仆二人,有些古怪,我是想,少接触些为好。” 芳鹊倒是没想到这个,在她看来,对方出手相救,应当是好人才是。 没一会儿,那青年公子来了。 对方神色清淡,表情凉漠,但芳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实实在在愣住了,这人的容貌,同她嫂嫂,至少有三分相似。 亚石同嫂嫂只接触了两次,但芳鹊不同,她很早以前就识得嫂嫂,对嫂嫂的真实容貌五官可谓非常清楚。 她脱口而出:“公子,莫非姓柳?” 青年姿态清雅的站在这狭小的舱房内,对上床上那隽美女子错愕的眸光,随意的,扯了扯嘴角:“在下,姓岳。” …… 青白交错的荒野,涩涩昏黄的天空,柳蔚陷入梦境。 她站在草耕田的深处,她身边,蹲着一头褐麻色的大狼,她有些懵懂的盯着前方的风景,却看到巍峨的高山上,有几缕炊烟升起。 她情不自禁的往那炊烟方向走去,还未走近,就听到耳边有道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稚子童嫩的音色,令柳蔚回了神。 柳蔚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背后的男童,瞧着男童与中原人相异的服貌,回答:“我来找人。” 小童眨眨眼睛,问:“你要找谁?” 柳蔚停顿片刻,然后看看天空,有些迷茫:“我……忘了我要找谁。” 小童嘻嘻一笑:“是不是要找你相公呀?” 柳蔚一愣,而后又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你这样不行哦。”小童走上前,蹲下身,摸摸柳蔚脚边那麻色大狼的头,大狼蹭蹭他的手掌,模样并不凶恶。 “什么不行?”柳蔚问。 小童抬起头:“怎么可以忘记你的相公?你都要生宝宝了呢。” 柳蔚恍惚一下,垂首看看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 小童站起身,伸手,贴着她的腹部,闭着眼睛,用奇异的音色,喃喃的念了几句什么。 柳蔚问:“你在做什么?” 小童片刻睁开眼睛,笑笑:“给你的女儿祈福。” “这是女儿?”柳蔚摸着肚子。 “是个很漂亮的,孝顺的孩子,她在你肚子里会领着你,找到你相公。” 柳蔚神色微顿,盯着自己的肚子不做声。 小童又问:“你还没想起你的相公吗?” 柳蔚皱紧了眉宇,声音有些飘忽:“总是,记不清……” 第1148章 爹已经给小宝宝取好名字了? “哎。”小童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柳蔚身边的大狼,道:“看来还不认可你的相公,我还是把它先带走吧,等它认可了你相公,我再将它送回来。” 柳蔚讶然:“这头狼是你的吗?” “不,它不属于任何人,它是神,是我们的守护神,守护我,也守护你。” 柳蔚看着那头狼:“我们?” 小童又笑了一下:“我们云家啊,你也姓云,你不记得了?” 柳蔚反驳:“我姓柳。” 小童摇头:“不,你姓云,只是日子太久了,那些背叛者,窜改了祖神的命令,他们以为躲在大海之外,就能逃避圣神的惩罚,不可能的,圣神无处不在,他们总会付出代价,你看,他们不是灭朝了吗?” 柳蔚听得不是很明白,愣愣的看着那小童。 小童又说:“你快些回家吧,领路的人已经出现了,我们在家等你。” “我……” 柳蔚还想说些什么,周围却哪里还有人? 她还是站在满野的草耕田里,天边的风景,还是那样干枯昏暗,但那个小童和那头狼,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消失得无声无息。 …… 细汗,将人的头发都打湿了。 柳蔚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那迷迷糊糊的梦,隐约记得,梦中,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话,但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起来。 惜香在她身边打盹儿,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看到小姐醒了,忙紧张的问:“小姐可是不舒服?” 柳蔚看惜香一眼,而后闭上眼睛,摆摆手。 惜香却还是很担心,起身给柳蔚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 柳蔚喝了,又问:“什么时辰了?” 惜香走到窗前,打开木质的窗扇,朝外看了一眼:“四更吧。” 柳蔚又问:“到哪里了。” 惜香叹了口气,将窗子关了,说:“小姐您莫要着急,船长不是说了,就算海面平静,也要明日晌午才能到最近的海岛。” 柳蔚没有做声,沉默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夜,柳蔚再没有睡过,她睡不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闭着眼睛,便有一头狼脸,浮现于她的眼前。 与之前梦到的狼人不同,这头是真的狼,有褐麻色的毛,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姿态,宛若森林之王。 柳蔚觉得,那头狼看她的眼神很怪,也很复杂,就像人一样,平静,又巍峨。 天刚蒙亮的时候,明香来敲门,惜香去给开门,门外,明香端着早膳进来,轻手轻脚的搁在案桌上。 侧身躺着的柳蔚,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明香忙道:“可是吵着小姐了,时候还早,小姐再睡会儿?” 柳蔚本就只是假寐,闻言摇摇头,下了床。 两个丫头忙伺候柳蔚洗漱,又给柳蔚将热粥端出来,让她慢慢喝。 船上条件有限,吃的一切从简,柳蔚不贪口腹,随口喝了两下,便没胃口,出了船舱,又往甲板走。 这会儿还是清晨,雾气都没散开。 惜香怕小姐吃了雾不舒服,一心想让她进去,柳蔚却不进去,就站在船头,望着这片深蓝色的海。 “爹。”细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柳蔚转首,就看到小黎穿得歪歪扭扭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过来。 柳蔚对他招招手。 小黎走到船头,把小身子歪在娘亲身上。 “怎么起来这么早?”柳蔚问。 小黎张张嘴,正要说什么,眼角却瞟到趴在船舱门边的大妞小妞,只好把要说的话憋回去,闷闷的道:“我来陪爹。” 小家伙说谎的本事拙劣,柳蔚怎会看不出,她笑了下:“是大妞小妞把你抓起来的?爹没事,你回去再睡会儿。” 小黎当即就高兴了,“嗯”了一声,麻利的转身,刚转身,就对上舱门后头,两双凶狠猩烈的眸子。 他僵了一下,咽咽唾沫,回身道:“不,我就陪着爹,我不困。” 柳蔚摸摸他的头,扫了眼舱门方向。 这一看,就对上两张如沐春风的温和脸庞,两个小姑娘正甜甜的望着她,见她看过去,就朝她眯起眼睛笑。 这些孩子…… 柳蔚叹了一声,索性也不说了,只搂着儿子,轻轻的问:“你说,你容叔叔现在在哪儿?” 小黎知晓容叔叔不见了,娘亲带他出来,就是来找容叔叔的,他心里也难受,容叔叔对他可好了,他也很怕容叔叔出事。 如今娘亲问了,他就说:“容叔叔肯定好好的,他又本事又厉害,肯定比我们过的都好。” 这些童言童语,柳蔚是不信的。 但儿子这么说了,她竟也突然着了魔般,望向自己的肚子,摸了两下,问:“小夜觉得呢?” 这一说,她就愣住了。 小黎稀奇的看着她的肚子:“爹已经给小宝宝取好名字了?小夜,咦,真好听。” 明香惜香也笑了起来:“容夜,真是个好名字。” 小黎跑到娘亲正面,抱住娘亲的腰,把下巴放在娘亲的肚皮尖尖上,细声细气的问:“小夜小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可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听得到吗?” “是妹妹。”柳蔚脱口而出,说完,又愣住了。 明香惜香捂着嘴笑:“是是是,王爷之前给小小姐准备的小衣裳小裤子都是粉色红色的,必然也是想生个女儿,不过女娃娃叫小夜,是不是太生冷了,难道不是夜晚那个夜?是树叶的叶?” 容棱之前就说,柳蔚肚子里这是个女儿,他盼了数个月,就盼着这胎生个女儿。 可柳蔚始终觉得,这只是他的期望,她自己有感觉,总觉得这胎肚子里的,没准也是个儿子,但她没说出来,看容棱那么傻傻呆呆的给宝宝准备小玩具,小衣裳,她就觉得好玩,由着他也就罢了。 可是刚才,她怎会脱口而出,说这孩子是个女儿呢? 明明,她一直与容棱想得不同的。 她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过她,说她肚子里的就是个女儿,还是个孝顺的女儿…… 可是,是谁说的? 柳蔚吐了口气,且不论那是谁说的,但,若这女儿真是个孝顺女儿,那么,能先将她爹,找回来吗? 第1149章 三王爷,求你行行好吧…… 魏俦这三日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船刚刚落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趴在一块浮木上,苟延残喘的不知自己在往哪儿飘,等到他昏昏沉沉的清醒过来时,就感觉周身发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救了,此刻正在发烧。 救他之人并非一个,而是七个,其中一个他有幸认识,虽不知此人为何也在此处,但他还是很上道的喊了对方一声:“容三王爷。” 之后的日子,就刺激了。 七个人紧巴巴的缩在一条不大的渔船上,渔船里满是腥味,船上一共住了十人,七人不说,还有一个是他,另外两人,则是船家祖孙俩。 魏俦很感激这些人救了自己,正在抹泪花的时候,一柄长箭,突然破空而来,直直的朝他射去。 他听到箭声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箭就要扎进他的眉心了,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拉他的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应当是容棱的侍卫,那箭没有刺入他的眉心,而是射在了他背后的桅杆上。 惊魂未定的看着那骤然冒出来的长箭,魏俦拍着胸口,虚弱的问:“这是……” 周遭九人还未来得及给他答案,就听“嗖嗖嗖”,又是几道破空声扑面而来。 魏俦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周遭,远远近近,竟立有七八艘样式不同的渔船,而这些箭,便是从那些船上射来的。 魏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他的孔武男子,已喝了一声:“先进舱!” 而后,他就像鸡仔似的,被人拉进了船舱。 十个人缩在那无比闭塞的小舱里,转个身都困难,而此时,一直没说过话的容三王爷,开口了:“按事前所定,五人先走,四人断后。”说着,他又看了魏俦一眼。 抓着魏俦的男子突然道:“王爷,这人是捡来的,不如丢他出去迷惑匪贼,我们趁乱逃走?” 魏俦心里一咯噔,连忙看向那男子,心惊肉跳:“什么丢出去,你们要做什么?三,三王爷,我们认识的,你忘了,我们在古庸府见过,你不记得我吗?你再想想!” 孔武男子怀疑的瞪着魏俦,似乎觉得这个替死鬼话有点多。 魏俦本来就发烧了,现在更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一把抓住容棱的衣袖,啜泣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都救我一回了,也不在乎多一回是不是,三王爷,求你行行好吧……” 容棱挥开他的手,抿紧了薄唇,思忖片刻,道:“将他带走!” 孔武男子撇撇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答应了。 魏俦感激的捂住脸,险些哭出声来。 之后的脱逃,也是惊险连连,薄弱的小船,被七八艘中型大船自四面八方围剿,这样的情况下,又是大海中央,要如何逃,才能逃掉? 魏俦忍不住思考,而在他还没考虑出个结果前,他就感觉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接着,他一个重心不稳,掉出了船舱…… 他刚一出舱,远处又有利箭射来,魏俦心口直跳,条件反射的想跑回舱里,背后却突然出来五人,连推带挤的,把他推到船边,接着,一个使劲,把他直接推下海。 魏俦连“救命”两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完,就被海水连呛了好几下,差点呼吸不过来。 但饶是如此,还有人不满意:“你叫什么,还不潜进水底,脑袋立这么高,给人当靶子是不是!” 那人说着,就按住魏俦的头,把人往海底塞了好几米。 魏俦都要疯了,手脚乱晃,鼻边嘴边都在冒气泡。 跟着他一起潜水的另外五人都有些惊讶,彼此用手势交谈。 ——这傻子不会闭气? ——咋办,现在不能上去,露了水面会被看到。 ——可人就要憋死了怎么办,他好像认识王爷? ——真是麻烦,是谁把他捞上来的,一点忙帮不上,还拖后腿! 魏俦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现在严重缺氧,若再不呼吸,怕是过不了片刻,就得溺死了。 最后,在他已经开始翻白眼时,终究有人自脚底下拖住了他,把他推回了水面。 终于探出水面,魏俦狠狠的呼了好几口气。 可气还未喘匀,又是“嗖嗖”箭声而来。 这会儿魏俦是半点力气也没有,眼瞅着箭要扎他心口了,还是其他人把他又拉回水里。 就这样,说是逃亡,但是六人根本是在水里漂,其他人还好,一直在水底,游得挺自在,魏俦不行,他一会儿露头呼吸,一会儿下水跟着别人屁股后面游,好几次差点跟不上大部队,让人给扔在半道。 就这么游了不知多久,天都黑了,才有另外一艘船,将他们接上去。 上船的时候,魏俦已经只剩半条命了,发烧烧得开始意识模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之前渔船上看到的那船家祖孙俩一瞧他这模样,就不落忍,老船家说:“还是给换身干衣裳吧,要不怕是得烧出毛病。” 赤着膀子,正在拧自己衣服的孔武男子,不在意的说:“老人家莫要管他了,咱们这儿哪有干衣服给他,烧出毛病那也是他的命,是人就得服命。” 老船家还是叹气,不过客观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从之前那艘小渔船逃脱,现在这艘船里,的确什么都没有,连蜡烛都没有,想烘烘手都没法子。 要说起来,这一整艘船的人,与老船家祖孙两,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容棱等人自从沉船落水后,便一直在水中漂浮,他们都知晓,这次船沉并非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可灾祸已经发生,他们又被困在水内,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而果不其然,在他们落水的第二天,便有人乘船来追杀他们,老船家祖孙两的船,就是被那伙贼人强抢来的,只是那些人不会行船,便将祖孙两留下,而当渔船靠近时,容棱等人先知先觉,已潜入水中,准备伺机杀敌夺船。 一切都很顺利。 敌明我暗,渔船上的贼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爬上船的七人反噬而灭,只是在打斗的过程中,有两名暗卫受伤,伤势还颇重。 第1150章 不敢离这位煞星太近 在这大海之中,哪怕有了这小小渔船,要尽快靠岸找大夫治伤,也是困难无比之事,况且到底从哪条航线能回青州,谁也不知晓。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老船家七手八脚的翻出船上常年备有的医药小盒,暂且将两名暗卫的伤料理住了。 确认老船家祖孙二人也只是无辜受累者,容棱并未刻意针对他们,但他事前言明,若要同他们共用一船,随时还会遇到之前的贼匪。 岂料老船家却道:“诸位勇士能夺一艘船,必能夺两艘,三艘,若真遇追捕,不外乎再换艘船,能活下来便是。” 今日,是他们第一次用这个计策,方才在前的六人跳水离开,吸引了一部分围剿火力时,容棱就带着另一暗卫,潜入最近的敌船,夺船灭口。 不过为了回去接原船上的祖孙二人,再悄然混在其他敌船中逃之夭夭,他们还是费了不少功夫,因此,与之前六名同伴会和的时间长了许多。 但所幸,有惊无险。 当晚魏俦就开始咳,整个人烫得发木,还因为吃了海水,喉咙感染,偏偏这狭窄的小船,却连腾出来让他养病的一小块地方都寻不到。 于是,魏俦只好靠在船舱一个小角,身上盖着老船家不知从哪儿给他翻出来的旧垫子,那垫子魏俦一度怀疑是脚垫,上头许多鞋印不说,又脏又臭,刚盖身上,他就受不了,幸亏后来病情加重,鼻子也堵了,就闻不着味儿了。 将就的搭着那块垫子,魏俦睡也睡不好,总觉得脖子痒,没一会儿就得咳几下。 因为他这么咳,其他人也睡不好,周遭“啧”“哼”声不断。 魏俦后半夜就不敢咳这么大声了,折腾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盼着晚上能歇歇,他这么一搅合,谁都休息不好。 可咳嗽这种事,也不是说忍就能忍的,没办法,他只好往外头挪了挪,尽量不呆在舱里。 “别乱动。”不知谁叫了一声。 魏俦当即不敢动了,怯怯的透过月光,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这一看,就对上一双冷涩冰凉的黑眸。 魏俦小声的唤了句:“三王爷……” 容棱没应他,只站起身来,走过他身边:“去那边睡。” 所谓的那边,就是容棱先前坐的地方,因为容棱特别的身份,这船舱里最干净,最大的那块地方,自然是留给他。 魏俦怪不好意思的,呆在原地没有动。 容棱却独自出了舱门。 魏俦透过门缝,看他在外头做什么,却只看到对方靠在船头,半仰着身子,视线都在天边的弯月上。 想了想,魏俦也出了舱,却不敢离这位煞星太近,只隔得远远的,小声问:“您怎不睡?”说完一句话,却又开始咳,他急忙捂着嘴。 因为出了船舱,舱内人没怎么听清他的咳嗽,好歹是没再嫌弃他。 容棱没回答魏俦的话,他只盯着那弯月,目光一瞬不瞬,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魏俦等了半天,见对方丝毫没有搭理自己,只得撇撇嘴,垂头丧气的靠着桅杆小酣。 可他刚朦朦胧胧的要睡着,容棱却说话了:“你缘何遇难?” 魏俦顿时不敢睡了,强打起精神,老老实实道:“为了寻人。” 容棱侧眸,看他一眼。 魏俦叹了口气,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自打上回京中一别,钟自羽身受重伤,我便带他回了定州,可没想到,咳咳,这人才刚好全,便有人寻来定州找他,那人吧……同钟自羽有些恩怨,我也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只第二日对方离开,我再开房门时,咳!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钟自羽身影,我不知是那人将钟自羽带走了,还是对他做了什么,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我想寻那人问个清楚,对方却根本不理我,我追,他便跑,咳,折腾了一个月,这下却把人也跟丢了。” 容棱脑子里当即闪过在青州收到的那封信,停顿片刻,道:“死了。” 魏俦一愣,忙看向他:“您说什么?谁,谁死了?” “钟自羽。”容棱不在乎多透露两句:“岳单笙亲言,已将他手刃。” 魏俦顿时激动了,可一张嘴,就是一连串咳嗽。 待他好不容易平缓过来,他急忙问:“为,为什么呢?他二人……咳咳咳,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旧友……怎么就要……就要闹到这个份上……” 容棱回头看着魏俦:“你以为,钟自羽无辜?” 魏俦脸一涨,他当然知道钟自羽不无辜,他杀人无数,甚至连“钟自羽”这个名字,都是盗用的别人的。 可是,亲疏有别,他始终站在好友的立场,也因此,非常不能理解,同为他们旧友的岳单笙,怎能对钟自羽下得去手。 在岳重茗死前,这两人的关系,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那会儿他就开玩笑,说重茗哪里只有一个哥哥,分明是两个,两人都把她当宝贝疙瘩那么疼。 可一切,就从岳重茗去世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岳重茗的孩子,被岳单笙带走了,尽管钟自羽一直否认,但魏俦相信,那孩子就是钟自羽的,岳单笙已经害他们父子分离了,这回怎么还要……还要害他性命? 哪怕钟自羽当真天地不容,将他关进牢里行不行?判他秋后问斩行不行?但岳单笙,他,他为何要下这个手,他这是……这是当真要将往日的情分,撇的一干二净吗? 魏俦心里难受,难受之余又是满满的不理解,一下子,又咳得停不下来。 足足咳了一刻钟,魏俦才又缓过来,他虚弱的靠着桅杆,忍不住也看向天边的月亮,幽幽的说:“我终于知道,为何文人墨客,总爱盯着月亮瞎瞧了,月光温冷,的确会让人心情平静。” 容棱不愿听他这些伤春悲秋,起身就回了船舱。 手刚搭在舱门,魏俦又唤他:“三王爷既与岳单笙有联系,可否替在下问问,他将钟自羽的尸体丢哪儿了,到底旧识一场,我想,将他好生安葬。” 容棱进了船舱,临进去前,说了一声:“好。” 平静的海面上,凉风习习的吹,魏俦独自坐在船头,手抵着额角,长长的叹息。 第1151章 王妃她,这是要生了吗? 魏俦是真的难受,他与钟自羽相交多年。 很多时候他也看不上钟自羽那些草菅人命的做派,但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洁白的人,早年时,他也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虽说现在已收手不干,但或许生长环境不同,他对钟自羽杀人这件事,一直持着不算厌恶,也不算支持的态度。 他只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悄无声死的死掉。 还是被他最在意之人亲手手刃的。 岳单笙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重茗的死,分明只是产后病情加重,郁郁而终,岳单笙为何非要怪责在钟自羽头上,就因为他不悦妹妹同好友瞒着自己私相授受,可这也不该激动到要杀人的地步啊。 魏俦本来就发烧不舒服,现在想了这么多,通身就更难受了。 他靠着那细细的桅杆,努力想让自己呼吸畅顺些,可这时,一道不知从哪儿射来的白光,在他眼前一晃。 这三更半夜的,哪来的光? 他皱眉东张西望,却见周遭黑漆漆的,分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要下雨了?” 呢喃一声,他又看看天,猜测方才那莫非是闪电? 正想着,一道破空之声,由远至近! 魏俦顿时僵住,紧接着,他就感觉脸颊一凉…… “滴。” 水滴声落在耳畔,一滴,两滴…… 他垂了垂眸,瞧着自己的手背,他手背上,好几滴火红色的血珠,正汇成一片,猩烫刺眼。 “敌,敌,敌,敌袭!!!” 回过神来,魏俦立即便吼了出来。 吼完,他又摸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湿润,掌心全是血红。 他哆哆嗦嗦的大叫:“我毁容了毁容了毁容了,啊啊啊啊!哪个王八蛋暗箭伤人,有本事出来一对一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船舱里的众人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查看,这一看,果真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又围来了七八艘渔船。 有人咒骂一声:“他奶奶的,白天打了晚上还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容棱站在众人之首,显然也动怒了,经过白日的脱逃,所有人皆是精疲力竭,同时,大家心里也都憋着火,在场诸人,本就都是精锐之将,如今要在这海上藏头露尾,躲躲缩缩,已是难为了他们。 现在敌人还趁夜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这伙铁骨铮铮的硬汉,吃足了委屈。 当即便有人看向容棱,雄赳赳气昂昂的道:“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属下粉身碎骨,也要与那伙匪人同归于尽!” 容棱呵斥一声:“谁要你粉身碎骨!” 那暗卫憋了口气。 容棱眯起眼睛:“要死,他们死便够了!” 那暗卫立刻又亮了眼睛!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魏俦这个病号能参与的了。 他被其他人推回了船舱,同老船家与小孙儿呆在一起。 魏俦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但那些刀剑碰撞声,却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传入他的耳廓。 小孙儿很紧张,抓着爷爷的手,担心的问:“爷爷,大哥哥们会没事吗?” 老船家也抓着孙儿的手,肯定的道:“他们都是勇士,必然会全胜而归。” 小孙儿纳纳的听着,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阖闭的舱门,他似乎很想出去看看,看看那些勇士们,是如何奋勇杀敌,大获全胜的。 魏俦是江湖人,他没有这些淳朴的渔民想的那么简单,容棱他们的战斗力,不过八人,敌方却有八艘船,哪怕一艘船里只装了五人,那加起来,也有四十人,是他们五倍,加上对方还有长箭,而他们这边,别说箭了,趁手的兵器,怕是也就随身所带的匕首了。 那短匕在这种长战环境上,根本没有丝毫用处,他们如无法近身敌人,这场战斗,输赢,便已经定下了。 魏俦想着,若是这艘船真的沦陷,自己该怎么做?与他们一同抗死?还是暗戳戳的独自跳水离开? 若是以前,魏俦必然会选择后者,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从未加以掩饰。 可今日,大概因为好友身死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心中,竟凭空生出几分慷慨激昂来。 他丹邪老祖以前也是有些名头的,虽说金盆洗手多年,但看家老本事,可还没忘光。 …… “啊……” 隐忍的尖叫,终究自口中溢出。 柳蔚浑身大汗的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明香惜香按住。 整条大船的人,现在都站在舱房外,小妞将刚烧好的水端进去,路过大门时,吼了声:“让开让开!” 众人急忙让出一条道,有紧张的暗卫心惊肉跳的问:“小妞姑娘,柳,柳……不是,王妃,王妃她,这是要生了吗?” 小妞没好气的白那人一眼:“不是要生了我烧水做什么,你们都是男子,不准凑上来,都走远些,冲撞了小姐我不放过你们!” 暗卫们急忙又退开好几步,他们都很着急,站在舱门外走来走去,好几个胆小的,一听到里头的尖叫声变大,便跟着打颤发抖,那模样,比让他们自己生还害怕。 小妞将水端进去,看见小姐捂着肚子叫的声嘶力竭,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里四个姑娘,却惟独没有产婆,四个姑娘都没给人接生过,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要说他们上船前本来是要找产婆的,就是担心小姐会在海上生,可是小姐走得急,一落地青州,就立刻上船,哪里给她们安排产婆的时间,这一耽搁,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姐还特别慷慨激昂的说,她生过,知道怎么生,不要产婆。 生过是生过,可小姐现在都叫的跟杀猪似的,没有产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明香惜香这两日也恶补了些生产知识,惜香一边把手放进水盆里试试水温,一边拿着剪刀,哆哆嗦嗦的说:“剪,剪脐带,我知道剪刀是拿来剪脐带的。” 明香忙问:“脐带,脐带在哪里?怎,怎么剪?” 大妞看不下去了,冲上来道:“我在家里跟大人曾给母猪接生过,我知晓脐带是生下宝宝后,连着宝宝与母亲的那根线,但是现在宝宝还没出来,要先接生才能剪脐带。” 第1152章 小黎大夫上阵! “怎么接,怎么接?”明香看大妞竟然是个懂行的,急忙问。 大妞也苦恼了:“母猪,母猪都会自己生,娘说,我只要帮着拍拍它的背就好了,我那天就拍母猪背了。” “那我们也拍背?”明香问着,伸手就往柳蔚后背探去。 惜香把剪刀放下,一掌拍开明香的手:“你别捣乱,小姐不会自己生,我们光拍背顶什么用,不过,这热水是拿来做什么的?” 小妞理直气壮的道:“戏本里说,生孩子都要热水,肯定是有什么关键用途。” “泡在水里生吗?”明香质疑:“但这盆太小了,不如用浴桶吧?” “不是吧,戏本里没说要用浴桶,人家都是用盆的。”小妞反驳。 四个人七嘴八舌,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蔚在床上疼得气都喘不匀了,她努力想说点什么,但刚一张嘴,发出的就只有疼叫。 “开门开门开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小黎的声音。 小妞忙走过去,隔着门扉道:“小公子你不能进来,男子不能见女子生孩子,会冲撞的。” 小黎咬着牙道:“你们会接生吗?不会就赶紧开门!快点!” 小妞瑟缩的看了眼大妞,大妞又看向明香,明香又看向惜香,最后,惜香咳了声,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刚一开,小黎泥鳅似的身影,便钻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走到塌边,看到自家娘亲疼得满头大汗,先用袖子给娘亲擦擦汗,然后把包裹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株艾草干,放在娘亲鼻子下头, “娘,快闻闻艾草,艾草补气,若不补好气,一会儿会没力气生。” 柳蔚嗅了嗅那草梗,沁人的艾草气息,让她天灵果真舒服了些。 小黎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抖出一颗药丸,塞进娘亲嘴里:“这是人参丸,含着不要咽,记住,千万不要咽。” 柳蔚虚弱的点点头。 小黎卷了卷袖子,又将娘亲的手臂拉过来,给她探脉。 过了一个呼吸,小黎眉头皱了起来。 四个丫头急忙紧张的问:“怎,怎,怎么样了?” 小黎看看娘亲,又看看四人,最后走到床尾,掀开娘亲的长袍,目光疑惑:“怎么是干的?” 小妞急忙道:“水,水,这里有水,要怎么做?” 小黎摇头:“不是这个水,是羊水,羊水还没破。” 就算再没常识,是个女人也知道,羊水是生产前的最后一道屏障,若羊水没破,那就是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四个丫头都有些迷茫,彼此互相对视。 小黎又给娘亲探了探脉,半晌,他“啧”了一声,跳下床,从包裹里拿出银针,并了两根,扎入娘亲面上两处大穴。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外守着的暗卫们,没听到惊叫声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问:“这是,生了吗?” “可是怎没有婴孩哭声?” “许是孩子不爱哭?” “不行不行,刚生下来的婴孩,哭得越大声才越好,不哭不行的。” “那这是……”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时,舱门,打开了。 众人急忙看过去,就见满脸通红的四个丫头,簇拥着一脸郁气的小公子,正走出来。 走到门口,他们就听到小公子压着火气教训:“孕妇生产前会有几次假阵痛,但只要羊水没破,那就不是要生,你们连羊水都不看,就搞得鸡飞狗跳,是嫌折腾不死我娘吗?” “那个……”明香弱弱的想争辩两句。 小黎却眯着眼睛,一个冷刀子眼神扫过去。 明显当即不敢说了,缩着脖子,脸都快埋进胸口里了。 小黎又喊:“除了惜香姐姐,其他人都过来,去我房间,我告诉你们真的要生时,到底该怎么做!” 一整夜的战斗,直到天明,才稍稍平静。 魏俦同老船家,均是一夜未睡,只是老船家的小孙儿,迷迷糊糊的厥了过去。 舱门再次打开时,扑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味。 魏俦紧张的站起身,迎过去,刚好与正要进来的几人撞见。 这场夜战,打得非常艰难,而主战场,并非他们所乘的这条渔船,而是敌人的船。 如上次盗船一样,昨夜,加上容棱在内的八人,是通过潜水,埋入敌船下方,对其进行的近战袭击。 打得挺惨烈的,毕竟敌众我寡,但结局还算不错。 魏俦看到,进来的人,人人身上都带着伤,严重些的,半个身子都跟泡过血似的。 但所幸,他们搜刮了敌人的船只,带了一些干衣服,食水,还有药物回来。 在场的都是大老粗,魏俦尽管高烧未退,还是自愿接过来药物,细细的给所有人包扎。 老船家确定了回来的人数一个没少,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其中一个暗卫笑了,递了一袋干饼,给老船家的孙儿。 小孙儿可好几日没吃过饼面了,顿时惊喜得眼睛发亮,抱着那袋干饼,期望的瞧着爷爷。 老船家摸摸孙儿的头,道:“去用水泡开,咱们一人吃一个。” 漂泊大海上,这个在陆地上一个只要半文钱的粗面饼,却如此珍贵。 容棱也受了轻伤,右手手臂被划了两下,魏俦给他上药时,发现那伤口竟然深可见骨,有些在意:“这些药都是些普通伤药,你这伤口太深,随意包扎,我怕还是会生脓……” 容棱没做声,只单手捞过放在船舱里的小包,自小包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递给他。 魏俦一看那瓶子就知道是药瓶,然后打开一嗅,顿时愣了:“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光闻味道就知用料不俗,有这个就没事了。” 他说着,捻开了药丸,将药泥和水,敷在容棱的伤口上。 等包扎完毕,魏俦看容棱小心的将那小药瓶放回小包,忍不住问了句:“其他的瓶子里,也是装的金疮药吗?” 容棱没做声。 另一个暗卫却笑着说:“是柳大人为王爷备的常用药,我上回看,不止金疮药,好像什么药都有,解毒的,治伤的,退烧的,好像连嗓子疼的都有,还有一瓶不知什么水,王爷说滴在眼睛里,熬夜的时候,眼睛能舒服很多。” 暗卫说的一脸羡慕,魏俦却注意到一个细节点:“退烧的?” “是啊。”暗卫一脸自如:“之前咱们一个同伴发烧,吃了一颗,第二日就好利索了,柳大人亲自制的药,真是厉害极了。” 魏俦努力平复呼吸,没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刻意明示:“我也发烧了……” 第1153章 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到了头 魏俦努力平复呼吸,没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刻意明示:“我也发烧了……” 暗卫说:“那你去歇息吧,我的伤我自己包。” 魏俦红着眼睛瞪着暗卫,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暗卫却看都没看,只低着头,去拿布和伤药。 魏俦气的要命,他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容棱,握紧双拳:“那退烧药,能给我一颗吗?”边说,边浑身发抖:“我烧的很严重!再烧下去,脑子都得烧坏!” 容棱看他一眼,蹙了蹙眉。 另一个暗卫却说:“想什么呢,那是柳大人给我们王爷备的,你和咱们又不熟,怎么可能给你。” 魏俦差点吐血:“好歹同甘共苦两天两夜,一颗药都舍不得?” 暗卫嗤了声:“你啥都没干,怎么就同甘共苦了?” 魏俦气的险些哭出声,他脚一转,什么也不管了,埋头冲出了船舱。 舱门被砰得一声关上,舱内的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位暗卫真心实意的问:“王爷,这人事儿真的挺多的,咱不能半道给他扔下吗?”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同时发表评论:“一点忙帮不上,还老拖后腿。” “夜里总咳,吵得人觉都睡不好。” “不知多久没洗澡了,闻着臭臭的。” 容棱在众怨下思索片刻,才道:“先留下吧。” 其他人都不乐意:“为什么呀?” 容棱说:“那人外号丹邪老祖,你等可听过?” 暗卫们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门内通缉榜上,排第一的那个?” “我记着两个月前,大理寺的通缉名单更改,那丹邪老祖的通缉金额,又涨了五千两。” “那就是三万五千两?抓到他,能得三万五千两?” 话题到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后,几个暗卫纷纷起身,前前后后的出了船舱。 魏俦站在船头发脾气,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暗卫们出来,突然将他团团围住。 魏俦冷哼一声,倔强的道:“别以为道歉我就会接受,我才不……”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朝他出手,魏俦平时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但这不是发烧,又熬了一整夜,精神本就不济吗? 对方一击即中,直接打中他后颈,他眼前一花,直直倒了下去。 容棱再看到他的同伴们时,就看到他们拖着已经五花大绑好的魏俦,正把人往一个麻袋里装。 老船家听到动静过来看,很惊讶:“这是,这是怎么了?” 暗卫们嘿/咻嘿/咻的将麻袋扎了口,心满意足的对老船家道:“没事,不是怕他冷吗?袋子里暖和。” 老船家满脸忧愁,觉得他们不对劲。 暗卫们却不说了,托着老船家,把人往另一头带,嘴里还问,饼子泡好了吗? 没一会儿,饼子端上来了,打发了老船家和小孙儿去睡会儿,以容棱为首的八个人,开始凑在一起说小话。 经过昨夜的一场恶战,这些精通陆战的武功高手们,突然被打开了一扇门。 他们缩在一起开会,开着开着,味道就变了。 等到会议结束时,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这些日子无奈缩在渔船的困窘与憋屈,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到了头。 他们已经想到,如何让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了。 五日后。 一艘船帆上挂着血斧图样的黑色海船,从海平之外,远远驶来。 穿着丝绣松衣,一脸吊儿郎当的男子,混混似的翘着二郎腿,盯着远处的海船,呲笑一声:“那不是老黑的船吗?哟,怎么从深海方向过来?那边也有买卖?” 男子身边的小工嬉皮笑脸道:“这黑船长必定是让咱们打怕了,不敢在内海这块找生意了,这才往那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跑,深海那边都没海线了,过往船只也是零零星星,能遇到肥羊?做梦去吧。” 男子摆摆手:“别这么说,人家黑船长可是咱们这行的老前辈,你问问看,两江海盗,几个知道咱们红蛇的,人家都只知道血斧老黑,黑船长去深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年轻人谦虚一点,走,咱们过去,同黑大哥打打招呼。” 小工笑的幸灾乐祸:“那要怎么打?咱们船上还有两门火炮,都是上个月从去定州的那艘官船上打劫下来的,这不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用吗?” “那今个儿天气好,就试试火,我倒要看看,这官家出的火炮,比咱们自个儿造的,到底能好多少。” 小工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一刻钟后,眼看着远处那艘血斧黑船,越驶越近,男子一声令下,只听“砰”的一声,天地间,仿佛突然被炸开了一般。 男子仰头瞭望,只见那血斧黑船似乎是被击中了,船身摇晃片刻,船尾都冒出了黑烟。 男子恣意大笑,旁边的其他人,也笑的腰都直不起了。 而远处那血斧黑船在刚开始的漂泊之后,竟很快维持了平衡,然后云云的,朝着他们的红蛇船驶来。 男子眯了眯眼,旁边的小工说:“这是不服气,要找咱们对峙呢?” “对峙,就老黑那点人手?船长,咱们要不再开一炮,让他们吃吃厉害?” 几个人七嘴八舌,被唤作船长的男子却只是停顿片刻,便大手一挥,慷慨的道:“开,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手下们被振奋了,嘻嘻哈哈的又去装炮火。 只是他们第二炮还未来得及开出去,远处的黑船就已经加快速度,驶到了他们跟前。 红蛇船长探头探脑,嬉皮笑脸的等待迎接气急败坏的血斧船长,可他看了半天,却没瞧见对方黑船的甲板上出现人。 他正狐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回头一看,听见那尖叫声是从炮火台方向传来的,他忙皱着眉去看,可还未近前,就感觉一道冷意,从后颈窜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素来以敏锐见称的红蛇船长,失去了镇定。 他急切的想看清楚胆敢袭他船的贼人面孔,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利刃,那利刃银光熠熠,在掠过他视线时,已经刺向他肩胛。 两刻钟后,将红蛇船上,前前后后六十多人捆绑好,扔进底仓后,某位暗卫,一边拍拍手,一边面带笑容的走出来。 走到门口,他看到自家主子,便恭敬的禀报:“算上这次的,咱们五日共遇到三伙海盗,抓敌一百五十一,其中八十四人,还在血斧船内被关押,这六十多人过去怕是住不下,只能安置在这儿。” 第1154章 柳蔚的羊水已经破了…… 容棱随即只是“恩”了声,站在红蛇标志的船帆底下,望着远处海面,问:“已经到内海了?” 暗卫点头:“应当是了,进了主海线,再过七八日,咱们便能回到青州了。” 容棱没再做声,沉默了许久后,他突然道:“去审审红蛇船上之人,问他们,近些日子,可有瞧见官船出没。” 容棱是以王爷的身份在青州搭乘的远航大船,他留了一部分亲信在青州,如今过了这么久,他这里却迟迟未有消息,留在青州的人,必然坐不住,会出海寻他。 若是这红蛇船上的海盗见过寻人的官船,他们直接过去会和,能省下不少功夫。 暗卫也想到了这点,当即回身,又去了底仓。 镇格门出身的人,别的不说,审讯本事却绝对拿手,审问不过半刻钟,已经得到全部消息,但这个消息,却让暗卫心生不祥。 出来后,暗卫将得到的消息逐一禀报。 说到最后时,暗卫顿了一下,方道:“虽说这伙贼盗言见过的官船,有四艘,但他们还提到另一艘船,那艘船是客船,没有官家标示,他们却说,船上的小工,个个武艺精湛。” 容棱挑了挑眉:“哦?” 暗卫道:“这伙海盗行匪,遇到大船,自然先派人踩点,遇到那艘客船时也是,他们派了一男一女,乘小渔船接近,说是迷了海线,朝客船求救,客船上的船工,倒是将他们接了上去,只是都是做海盗的,近距离接触船上的人,他们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功夫底子,这一夜的踩点,把他们吓得够呛,说是船上,除了掌舵的几个小工模样平平,其他人,似乎都不简单,他们好像是某位大人物的侍卫,身上都是血腥气,一看就是杀过人的狠角色,红蛇船毕竟是两江刚崛起的新盗,打劫官船的胆子有,遇到这种大人物,却是不敢冒险,因此,第二日那两人便悄然离开,不敢造次了。” 容棱听到这里,只“嗯”了声,道:“那艘,应当就是了。” 暗卫犹豫一下,又道:“可是王爷,那两个海盗虽未见过船上那位大人物,但他们却听见两个小丫鬟对话了,说什么,小姐要再找不着王爷,怕是真要在船上生产什么的……” 容棱眼神一凛,顿时看了过去。 暗卫苦着脸:“属下猜测,恐怕青州的人失去王爷消息,便,便将话,禀回了京都,惊动了柳大人……” “荒唐!”容棱怒斥,周身充斥冷意。 暗卫看的心惊胆战,结结巴巴问:“那……那咱们……” “立即问清客船去处,全速行驶,必在最短时间,同客船会和!” “是是是。”暗卫应着,跌跌撞撞的跑开,回到舱内,同其他同伴说了一遍。 其他人听完也吓住了,忙跑去底仓,问明客船行驶方向,然后又去主舵房,催促舵手全速起航,日夜兼程,不可懈怠。 …… “啊——” 刺耳的疼叫声,穿过夜深黑幕,惊动船舱内的所有人。 大妞小妞如平日演习的那般,麻利的倒着热水,一盆一盆的往主舱房里端。 门外再次聚集了大批人马,他们不知这次会不会也是虚惊一场,但老实说,听着里头的尖叫声,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他们心惊胆战。 以前老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多少男人对此有过共鸣?女人不就是要生孩子的!哪个女人不生,有的女人还生好几个呢,生孩子嘛,如此平平无奇之事,怎么就被说得这么难?人家都能好好生下孩子,就你难受是不是? 可这回,真的切身看到这长达数日的折腾,这些男人们才算明白,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女人究竟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生产前有个什么阵痛,就是现在他们王妃正经历的这个,而小公子说,这个阵痛还分为假性阵痛,和真性阵痛,假性阵痛,也就是俗称的白痛,痛完了却还不能生,需继续等待。 可这要等多久,还要白痛几次,谁也不知晓,只能一次一次的痛,一次一次的承受这非人的折磨,偏偏这个痛,谁也代替不了,谁也分担不了。 门外聚集的人,一个个都双手紧握,向天祈祷,就盼着这回一定要是真生,再这么白痛几次,他们真的害怕王妃会受不住。 明明是女子,明明天生柔弱至极,却为何要她们承受这样的苦楚? 男子皮糙肉厚,能打能抗,这些痛,就不能让男人承受吗? 女人生子,这究竟是谁规定的,怎么就非要折磨娇娇柔柔的女人呢? 门外众男子可谓想得痛彻心扉,又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妻儿,更是心绪难平。 而舱房内,柳蔚的羊水已经破了,这回阵痛出现在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下身已是湿润。 接下来的事,便如前三次一样重复。 可真正的阵痛,同之前的假的,不可相比较,她生过一次,作为经产妇,比初产妇多了一些经验,也多了很多心理准备。 可当疼痛真的来临,腹中的动静,搅得她头昏眼花时,她还是只能承认,她低估了这个痛,也低估了真阵痛时,这个阵痛的时长。 小黎这次没有在场,第一次是所有人都不会,他临时过去救场,但这回,明香惜香已经经过培训了,虽然新手初驾,但至少流程清楚了。 船舱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船舱外也没好到哪儿去,所有人在念着“阿弥陀佛”,却又不知这临时抱佛脚,老天爷究竟能不能听到。 而就在这时,距离这艘客船三海里外,一艘挂着红蛇样式的两层大船,正朝着此处,全速前进! 客船上安有哨岗,在听到行船的声音时,哨岗的船工,便心生警惕。 而不过片刻,他便看到了远处那飞扬翻飞的红蛇船帆,顿时吓得跌跌撞撞,一边跑下哨岗,一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海,海盗船……有海盗来打劫了!” 第1155章 容棱狠狠抓住柳蔚的手 阴郁的海空,突然疾疾的刮来! 容棱站在船头,迎着夜晚的海风,衣角猎猎翻飞。 有人走到他身边,小心禀报:“王爷,前面那,应当就是了……” 容棱没有回头,视线顺着波光映照的暗色水影,看着远处那光点般的船身。 这时,一道破空之声,突然而至。 容棱愣了下,而他身边的暗卫,已一个箭步冲到主子跟前,满脸戾色的握住一柄飞来长箭…… “火藤!”暗卫捏着那箭羽,于桅杆悬挂的灯笼余光里,看到了长箭下方的藤蔓印记:“主子,果真是他们,是西营一队的羽标!” 容棱深吸一口气,掌心,慢慢握紧:“吩咐舵室,再次疾航!” 暗卫面上带着笑意,重重应了声“是!”,说完,他又转过头来道:“主子,您还是进船舱吧,虽说是咱们自己人,但对方既向我们投来利刃,必是以为我们来者不善,予以警惕,若是瞧见我们不但不返航,反而一往而前,怕是一会儿,会再投箭羽,届时若是误伤了您……” “无事。”容棱摆摆手,目光始终盯着远处那客船方向,一瞬不瞬。 暗卫知晓王爷这是想柳大人想急了,有些无奈,也不敢再劝,只连忙回了舵室,吩咐了舵手再次加速,又叫了几个人,一起出来,守在王爷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而此时,远处的双层客船上。 见到那嚣张的红蛇大船,竟无视自己的远箭示威,不退反进,手握长弓的青年男子冷笑起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两江的海盗,都是不想活了?” 青年旁边还站了个男子。 男子有些三心两意,眼睛时不时就往船舱方向瞟,听到了青年的冷讽,他有些烦躁的道:“不想活就别让他们活了,你赶紧,王妃不知何时要生,我得进去守着。” 青年回手一掌拍在男子脑门:“王妃生孩子,你守个屁,你有这资格吗?” 男子推了青年一把,来火了:“我怎么没资格了?我跟你一样吗?我是王爷留在京都,保护王妃的,你呢,你是同王爷去了青州,还将王爷弄丢的,你知道我算什么吗?我算王妃的亲信,自己人,你呢,哼,罪臣一个,我跟你说,王爷要找不回来,你头一个掉脑袋,到时候我才不给你求情!” 青年听得呲牙咧嘴:“你说谁是罪臣?都是当暗卫的,你比我得意什么你?” 男子仰着鼻子,一脸倨傲:“反正王妃在,我保护王妃,王妃生了孩子,我就保护小世子。” 青年绷着脸,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男子还催他:“那船又过来了,你倒是再射几箭过去,最好射死两个不要命的,看他们还敢不敢作死。” 青年虽然很想使脾气不射,但想到还在船舱内,因生产而疼得尖叫连连的王妃,只得一咬牙,憋着口气,一连射了七八箭出去。 这回他是动了怒,射的箭不止远,还准头好。 容棱这边,好几个暗卫在黑暗中捕捉箭羽,其中两个似没想到对方力道这么凶,险些没接住,顿时气极反笑:“这几个不要命的,知道射的是谁吗?这是真把咱们当靶子了?” “西营远射好的,不就那两个,不是小丁,就是老王。” 几个暗卫正说着,忽而就见,前方又射来十几只箭羽,几人顿时敛神接住,但慌乱中,还是有人受了伤。 受伤那人呲牙:“我要宰了他们!” 旁边同伴拍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他们也是尽忠职守,情有可原。” 可话音未落,又有十几箭射过来。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不间歇的往这边飞来,渐渐的,暗卫们都吃不消了,就连容棱都被刮了两箭。 终于,有人气冒火了:“不行,我飞过去看看,再这么射下去,咱们都成筛子了!” 他这么说着,就踏着轻功,直直的飞了过去。 而此时,客船的甲板上,早已从之前的两人,变成了满满当当的二十人。 二十名远射手,一人拿着一把大弓,一边射,一边补,还有人偷偷比赛,看谁先射中远处那红蛇大船桅杆上的灯笼,他们说了,先射灭灯笼的,明早奖励一斤牛肉干,一共就两盏灯笼,大家都不想错失机会。 容棱这边的暗卫飞过来时,刚好就迎面而来二十多只长箭,他吓了一跳,一边咒骂,一边躲闪。 听到他的声音,这边的人停了一下。 那暗卫终于在躲过最后一支长箭后,心力交瘁的上了甲板,他拍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别射了,对面那是王爷!” …… 柳蔚疼的已经意识模糊了,只觉得,恨不得从腰间,将自己切成两半,把疼的那部分,扔得远远的。 明香还在她耳边说话:“小姐,快了,快了,再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 柳蔚狠狠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往下一憋,又生生的憋出去刚刚蓄满的呼吸,这一下,直接让她头昏眼花,险些缺氧。 “小姐,再用点劲儿,再用点劲儿……” 惜香趴在柳蔚双膝之间,她咬牙看着小姐的裙内,焦急得满头是汗。 谁也没能想到,小姐竟会难产,羊水已经破了,可无论小姐如何使劲,孩子却连一点手脚都看不到。 惜香甚至忍不住想直接将那磨人的小祖宗拉出来,可她到底不敢。 怎么也得先出来点部位,手也好,脚也好,头也好,哪里有孩子,赖在母亲肚子里,就是不肯出来的! “惜香,怎么样了?”明香一边给小姐擦汗,一边咬着牙抬头问惜香。 惜香对她摇摇头,两人都是头一回接生,一来就遇到这种问题,都有些六神无主。 “不行,还是找小公子吧。”明香说着,转身就跑出去,一边推开大门,一边喊着:“小公子,不行,生不出……” 她话还未说完,便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看着舱门外,那一脸刚硬,站得笔直的冷峻男子,明香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差不多过了两个呼吸,明香才试探性的,不可思议的,唤了一声:“王……王爷!” 容棱的突然出现,无疑是令客船上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没人知晓他是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他的出现就好像一场梦,一个让所有人,错愕又惊喜的梦。 在容棱刚出现时,小黎就看到他了,他几乎是哭着跑过去,抱住容叔叔就没有撒手。 容棱也狠狠的抱住了小家伙,可他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你爹呢”,就听到舱房内,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接着,明香便推开了门。 柳蔚难产,孩子胎位不正,生不出来。 容棱哪里想得到,一见到柳蔚便是这样的情况。 明明将她留在京都,明明让她好好安胎,千叮万嘱不得让她以身犯险,她却这样违背他的话,这样弃她的性命于不顾。 容棱冲了进去,什么女子生产,男子不得冲撞,在他眼里,这些俗世的规矩,甚至没有柳蔚的一根头发重要。 他跑到柳蔚面前,看着她满头大汗,浑身湿黏,眼角全是泪痕,整个人犹如正受着什么炼狱酷刑,他心疼得无法呼吸。 狠狠抓住她的手,他的音色在颤抖:“柳蔚,柳蔚……” 第1156章 大名容夜,小名丑丑 柳蔚没有回答他,在经历了许久的折磨后,她现在本能的维持清醒,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使劲点,再使劲点。 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都还是那么痛,痛的整个人都要碎裂了一般,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但作为医者,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倒,晕过去了,孩子会憋死在肚子里,她必须呼吸,必须供给孩子足够的氧气,让孩子从她身体里出来。 不知是谁握着她的手,她麻木的回握着他,再又一次使劲中,她的指甲陷入那人的掌心,她不知是不是给那人抓破了手,她摸到了湿润的感觉。 但对方没有摆脱她,甚至更用力的握住她,柳蔚深吸一口气,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将对方紧紧抓着,一丝一毫不敢放松。 “对不起,对不起……”细细的声音,飘在自己耳廓,却没进入大脑。 柳蔚感觉到自己的唇被吻住了,对方熟悉的气息,一点一滴的窜入她的鼻息。 她的唇瓣很凉,对方的唇却很热,那人轻微的碰触着她,谨慎的啄着她唇瓣,一下一下,反反复复的道着歉,反反复复的用他的方式,安抚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管用,半晌,柳蔚听到一个声音:“脚,脚趾出来了,脚趾出来了……” 柳蔚睁开眼睛,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 她的视线其实很模糊,恍恍惚惚,只觉得眼前都是白光,而在这白光之中,她逐渐看到了一道身影,一道轮廓。 一双她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眼睛。 手里还握着那只宽厚的大掌,掌心,湿黏得滑腻不堪,柳蔚在身体仿佛被劈成两半的瞬间,看着眼前那双猩红凌厉的眼睛,嘴唇,微微张了张:“容……容……容棱……” “是我,是我。”男人的声音,急促又慌乱,他的眼眶红的发烫,他单手捧住女人的脸,靠得极近,在她耳边不断的说:“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柳蔚辨认了许久,似乎仍旧没辨认出,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但无论是在哪里,眼前这个男人在,她的委屈,就爆发了。 “好,好疼……”若说之前的泪水,只是疼痛产生的生理性泪水,那现在,这些滚烫的泪珠,就是她发自内心的委屈。 人就是这样,在知道你就算哭,也没有人会心疼时,你反而再大的苦,都能面不改色的扛过去,可一旦知道,只要你哭,就有人心慌意乱,视若珍宝的将你疼入骨髓,哪怕只是针扎了丁点手指,你也会哭得泪流满面。 在见不到容棱时,柳蔚靠着自己坚强着,倔强着,凭着一腔蛮劲儿,硬生生的想把孩子生下来,哪怕阵痛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也能咬紧牙关,保持清醒,没让自己真的痛晕过去。 可容棱一旦出现,不管是不是梦,只要看到了他,她就难受了,不好说是不是要跟他撒娇,可就是这么痛,这么艰辛,她想这个人知道,想他明白,她其实是怕痛的,也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她想他帮帮她,想他清楚,她这一刻,到底有多么崩溃。 容棱听她这样叫疼,眼眶更红了,他抱着她,吻着她,一下一下的,让她知道,他会一直陪着她,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生产的过程,太过漫长,胎位不正造成的生产难度,让柳蔚吃尽了苦头。 但所幸,孩子的脚先出来了,在征求了小黎这个小大夫的同意后,明香惜香开始生拉,不顾一切的要将孩子,拉出母体。 这个过程,更是让柳蔚几乎疼死过去,她又叫又哭,险些撑不下去。 容棱抱紧了她,一声声的呼唤,一声声的道歉,他告诉她,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再也不生了,永远不生了,他不能让她再受一次这种罪! 一个时辰后,婴儿的啼哭声,响彻舱房。 一门之外,小黎呆了呆,一直维持了近两个时辰的担忧表情,忽而转为木纳。 暗卫们嘴里念念叨叨,终于生了,终于生了。 房间里,明香惜香,大妞小妞,四个丫头围着那浑身很脏的小婴孩,小心翼翼的将她包裹起来。 在缓过了最大一口气后,柳蔚好歹轻松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容棱,抓紧了他的手,眼睛鼻尖,都是红的。 容棱也这么看着她,他还抱住她,心贴着心的,让她感受着他的心跳。 四个丫头很兴奋,她们居然接生出了一个小孩,一个活的生命,明香谨慎的把孩子抱着,走到床头前:“小姐,王爷,是位小郡主。” 柳蔚眼神柔软,她看着容棱,嘴唇苍白干涩:“你要的……女儿……” 容棱没有看那孩子,他只是心疼的抱住孩子的母亲,紧致又细心的抱法,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头里:“本王,只要你。” 柳蔚笑了一下,看向明香:“给我……看看。” 明香将孩子抱低一些,让小姐看个清楚。 柳蔚转过视线,然后,脸就僵住了。 容棱狐疑,也侧头看去,就看一个豆芽菜似的小家伙,缩在红色的襁褓里,正闭着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柳蔚的语气,非常难以接受:“为何……这般……丑……” 容棱笑了一声,将她又抱得紧了些。 明香却觉得这孩子哪里丑,分明美得不得了,她说:“怎么会丑,看这眼睛,多像小姐,鼻子像王爷,嘴像小公子,哈哈……” 柳蔚用看骗子的眼神,沉默的看着明香。 惜香上前道:“听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如此,眼睛鼻子挤在一起,再大一些,就长开了。” 至于像谁像谁的,估计是明香先入为主,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哪里看得出像谁。 柳蔚不敢苟同,她盯着襁褓,很委屈的反驳:“当初……小黎不丑。” 容棱摸摸她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既你说她丑,不如小名就叫,丑丑?” 柳蔚想了一下,想到老人家常说,小孩小时候说糟,长大了会变好,便斟酌一下,同意了。 她只希望,叫了丑丑,长大了真会变成美美,若长大了更丑……那她可能会怀疑自己生了个假女儿。 容棱同柳蔚的女儿,出生了,大名容夜,小名丑丑。 第1157章 为什么妹妹叫容夜,我叫柳小黎 在将小孩抱出舱房,给其他人看时,所有看到小郡主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长得太好看了!” 柳蔚沉默的听着,然后对容棱道:“你小心一些,你的这些下属,似乎都是颠倒黑白之辈。” 容棱一直陪着柳蔚,听她这么说,只是笑着,再亲亲她的嘴唇,也不反驳。 柳蔚让他亲着,眼神柔和得宛若一汪水,她看着他,就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当真只有分别过,方知重逢的欢喜。 柳蔚此刻劲儿还未缓过来,她现在下半身还都是麻的,但她不愿休息,她就想这么抱着他,抱着这个消失了近一个月,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系的男人。 正在两人腻歪着时,舱房门,被推开了。 小黎一脸匆忙的走进来,他强行挤开容叔叔与娘亲,钻到两人中间,然后眼睛里挤出了眼泪泡泡。 柳蔚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小黎吸吸鼻子,问娘亲:“我有妹妹了?” 柳蔚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儿子为什么哭,她一脸温柔的道:“小黎,不管爹娘有几个孩子,你都是我们的宝贝。” 她故意用了爹娘,说到“爹”字时,还看了容棱一眼。 容棱也看着她,目光柔软极了。 但小黎显然没体会到娘亲话语中的暗示,他只是问了一遍还不止,还反复的朝娘亲确定:“我真的,有妹妹了?” 柳蔚点点头,然后笑着给他灌鸡汤:“你有妹妹了,以后你就是哥哥了,你要保护妹妹,照顾妹妹,娘将妹妹交给你了,好不好?你要疼她,爱她,哪怕她长得不好看,也不能嫌弃她,好不好?” 小黎眼角的眼泪泡泡终于破了,他“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为什么妹妹叫容夜,我叫柳小黎,娘,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是她的亲哥哥,哇……” 柳蔚:“……” 容棱:“……” …… 月明星繁,同一时刻,同一片海域的另一方向。 “桀,桀,桀……” 鸟儿尖锐的叫声,穿过黑夜迷蒙的浓雾,钻入船舱内某些人的耳中。 在这大海之上,四面环水,谁能想到,半夜三更,竟会有鸟叫声? 亚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等再静下心来,竟连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也能听到。 他愣了楞,下了床榻,朝舱外走去。 芳鹊还没睡熟,这阵子,因为身子未好全,她一直不拘小节的同亚石同房而住,此刻听了隔壁床的动静,她也起来了,问:“怎么了?” 亚石拧了拧眉,道:“你可有听到鸟叫?” 芳鹊一滞:“鸟?” 亚石有些迷糊:“我听错了吗?” 正好此时,舱外又响起鸟儿尖利的声音。 芳鹊直了直眼,坐正了些:“还真是鸟叫,难道附近有什么小岛?” 亚石抿紧唇,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他刚穿过走廊,就看旁边一扇门,也开了。 那间舱房是那位岳公子的房间,果然,舱门内,披着深色外衫的冷峻男子,走了出来。 看到门外的亚石,岳单笙也愣了下,然后,朝着甲板方向走去。 甲板两旁,挂着两盏灯笼,在这深海中央,四周漆黑的环境下,这两盏灯光微弱的灯笼,就像黑幕中的两颗星。 岳单笙站在甲板上,迎着徐徐的海风,仰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亚石跟在他后面出来,见状,问了声:“岳公子也听到了鸟叫声?” 岳单笙没做声,只是在环视了周遭两三圈,却并未瞧见半只鸟影后,垂了垂眸,似乎在思索什么。 “桀……” 正在这时,鸟叫声又起了。 亚石和岳单笙同时抬头,这回,他们看到了,只见船帆高高的桅杆尖上,一只浑身漆黑,双眸锐亮的尖嘴鸟儿,正低着头,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冷冷的看着他们。 “珍珠!” 吃惊的女音,自身后传来。 亚石回头一看,就看到芳鹊提着裙摆,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她穿的很单薄,亚石正要提醒她不要着凉,却见她站到桅杆下面,仰着头,认真的问那鸟儿:“你是珍珠?我家嫂嫂养的那只极通人性的乌星鸟?我认得你,我还曾喂你吃过虫子,你记得吗?” 鸟儿怎么可能回答她的话,亚石正欲轻斥芳鹊胡闹,却见桅杆上的黑鸟,突然通了灵一般,歪了歪脑袋,然后扑扇着翅膀,飞了下来。 亚石错愕的看着那鸟儿落在芳鹊的手臂上,随即,就听到芳鹊的惊叫声:“你的羽毛怎么都是湿的?你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病了?” 亚石忙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那鸟儿,果然,一摸就摸到它全身湿润,并且整个身子滚烫滚烫的。 “你真的认识这鸟?”亚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它怎会在此处?这附近可都是海。” 芳鹊担忧的将黑鸟抱紧,认真的说:“它一定是珍珠,你看,我叫它名字它听得懂,一定是嫂嫂将它带来的,我们落船的消息,嫂嫂定然知晓了,嫂嫂肯定来找我们了!” 亚石没有做声,只看了那黑鸟半晌后,问:“那它怎会弄成这样?” 芳鹊也不知道,在她印象中,珍珠是只很聪明的鸟,师兄还曾说,珍珠能替代信鸽,甚至能帮忙提送一些不太重的东西往返来回。 “珍珠,你到底怎么了?”芳鹊将黑鸟捧得紧紧的,心里又惊又慌,她很害怕这鸟会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是嫂嫂最喜爱的小宠,她还曾见过珍珠站在嫂嫂肩膀上,与嫂嫂同出同进。 “桀桀……”黑色的鸟儿大概因为见到熟人,眼神已不似之前那般锐利,它窝在芳鹊的手心里,懒洋洋的闭了闭眼,许久,都没睁开。 “死了?”亚石问。 芳鹊狠狠的瞪向他。 亚石一脸无辜:“也不是我弄死的,它是不是飞来的时候落水了?这鸟如此娇小,掉进水里,哪怕立即飞出,怕也活不了多久。” 芳鹊也说不准,她想了想,竟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岳单笙:“岳公子,您能救救珍珠吗?” 岳单笙沉默的看着她,又看看她手上的鸟儿。 芳鹊上前一步:“您是好人,我知道的,我,我认得黄儿,她提过您,是您救了她……” 岳单笙眯了眯眼,眉宇里,多了两分危险。 芳鹊忙又说:“您的容貌同嫂嫂那般相近,您又坦言自己姓岳,我当日便猜到了,只因不敢僭越,强行追问,可若您真的我知晓的那位岳公子,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救救珍珠,好歹,您同嫂嫂,也是表兄妹关……” “不算表亲。”岳单笙的音色微低,语气里,蔓出几分凉薄:“我与她,亲属关系极远。” 第1158章 小黎说,我要带妹妹回房睡觉了 芳鹊咬咬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但岳单笙又在此时转了音调:“我与她弟弟,倒有些情分。” 芳鹊眼睛又亮了起来,急忙道:“您是说柳陌以公子?我见过他,在我们青楼,那天他也去了千喜坊的诗画小宴,还同千喜坊好几个红牌姑娘相谈甚欢!” 岳单笙愣了愣:“青……楼?” 芳鹊点头:“千喜坊是青州流连巷内的第一红楼。” 岳单笙:“……” 芳鹊自认为找到了关系,急忙把手里的黑鸟往前递了递:“您能救珍珠吗?求您了,救救它吧。” 岳单笙似乎还沉浸在“柳陌以逛窑子”的震惊中,待回过神来,他看了眼那湿漉漉的鸟儿,敛眉道:“救不了了。” 芳鹊怪叫:“为什么?!” 岳单笙伸手,掌心贴着黑鸟发硬的背脊,轻抿唇瓣:“它已经死了。” 芳鹊一愣,忙抬起手仔细看,这才发现,掌心的黑鸟,不知何时,竟当真已没了呼吸…… …… 与此同时,海域之外的另一片深海。 沧桑的老者静坐在一艘小小的渔船之上,天空中,繁星缀满,月光如水,老者捻了捻颚下的白须,灰白的目光,在星与星之间,穿梭而过。 船舱内,冒出一点小动静,随即,舱门打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容貌娇艳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到船头闲坐的老者,叹了口气,道:“师父,您该睡了。” 老者没有动身,只是看了女子一眼,对她招招手。 女子无奈的走过去,站在老者身边。 老者问:“从这星空之中,你看到了什么?” 女子抬头,往上瞧了瞧,撇撇嘴道:“您少来这套,别以为跟我玄乎的东拉西扯,就可以又拖延时间晚睡,我跟您说,没用的,大夫说过,您身子骨不好,睡觉起身都得定时,否则容易暴毙,暴毙知道吗?就是一口气没上来,就咽气了!” 老者咳了一声:“今日是同你说真的,为师教过你的紫微斗数,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不记得。”女子烦躁的摆手,随即直接伸手去拉老者:“您真的该睡了,有什么要说的,明日再说不成吗?明日让您说一天,只要您不渴,想怎么说都成!” “玉染,师父没同你说笑……” “师父,我也没同您说笑,您再不睡,我动手了!” “今日是个大日子,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那是你嫂嫂的星宿……” “不看不看,您就编吧,您上回还说最亮的是我的姻缘星,您还说有人钟情我,结果根本没有!” “不是,这回是真的,这颗真是你嫂嫂的天命星,你瞧见没有,旁边还有一颗伴月星,知道伴月星是什么吗?那是天命星的守护星宿,可惜这伴月星颜色黯淡,应当已近消弭了,不过所幸,天命星左上多了一颗较小的子母星,有了这子母星的星宫加成,那伴月星即便陨落,天命星也依然闪耀……” “师父,我跟您说,我打起来人,这船怕是要沉!” 老者:“……” “您信不信!” 老者:“为师去睡了……” …… 床板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明香双手捧脸的蹲在床边,一双眸子,痴痴的望着床中央,那洗的香喷喷,用粉色襁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婴儿。 看了一会儿,她就伸手过去摸摸,成人的手指大,配着小婴儿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脑袋,她只敢用指腹去稍微蹭蹭,一点力也不敢使。 惜香去洗漱完回来,看到明香还保持着两刻钟前的姿态,一边放水盆,一边笑道:“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 明香哼了一声,又惊觉自己哼得太大声,会把婴孩惊醒,忙又敛了音调,才说:“小姐同王爷都好看,小小姐自然出生就艳光四射,我生的……哎,不提也罢。” 惜香逗她:“你也不差啊。” “我当然不差。”明香挺胸抬头:“可那谁差啊。” 惜香忍不住为无辜的李副将说话:“人家李副将也是正正经经的浓眉大眼,你别老是欺负人家。” 明香撇了撇嘴,转头,又捧着脸蛋,望着床上的小女婴不放:“还是小小姐好看,怎么就那么好看,那么可爱呢?你看,她脸就跟豆腐似的,那么软,那么小,碰一下都跟要碎了似的。” 惜香凑过去,也趴在床榻边,做出和明香一样的动作。 半晌,她也说:“也是啊,瞧这小鼻子,还有小耳朵,你看还有耳垂,长辈们都说,耳垂越厚越有福,你看小小姐的耳垂,又肉又软,长大了肯定最有福气。” 两个丫头这么看着看着,又看了一刻钟,直到明香腿蹲麻了,才站起来,坐在床边还继续看。 大妞小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傻乎乎的大姐姐,用极为专注的姿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家小小姐不放。 小妞上前,问了一句:“你们在看什么?” 明香惜香同时转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妞眨眨眼,又往前走了一步。 “好可爱呀。”小妞说了一声,就扑过去,趴在床边盯着小小姐看个不停。 大妞看另外三人都看得这么认真,忍不住也凑过去看,这一看,又看了一刻钟。 小黎是在临睡前过来的,他刚从娘亲那里过来,娘亲说如果他喜欢妹妹,可以晚上和妹妹一起睡,小黎本来不太愿意,他是大孩子了,不和娘亲一个床,不和容叔叔一个床,也不应该和妹妹一个床。 可娘亲说,妹妹还太小,需要他这个做哥哥的时时刻刻保护。 小黎顿时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勉勉强强的,就答应了晚上和妹妹一起睡。 现在要睡了,他就过来了,妹妹刚出生没几天,这阵子都是明香惜香姐姐照顾妹妹,她们睡也是睡一个屋。 但小黎是男子汉,不和女孩子同房的,所以他是来把妹妹带走,带到他的房间去的。 进屋的时候,就感觉屋内很静,接着,小黎就懵懂的望着将床围起来的四人,还有被四人簇拥在中间的小妹妹。 他不明白,探头探脑的走过去,问:“你们在看什么?” “嘘!”四人同时转身,严肃的让他安静些。 小黎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又捂住嘴,表示自己会安静。 四人这才回身,继续盯着小女婴看。 小黎不敢说话,也陪着她们看了一会儿,但他不想浪费时间,他已经有些困了,他是来带妹妹走的,所以他最后还是出声:“我要带妹妹回房睡觉了,你们要看什么,明天再看吧。” 第1159章 驮着妹妹来看娘亲的小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60章 柳蔚,是人外人 柳蔚忙坐起身,想下床去看。 容棱将她按住,道:“莫要下地,小心吹了风。” 柳蔚只好不下床,却催促道:“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咕咕回来了,它与珍珠之前去海上找你,它们毕竟是不是人,这附近岛屿又少,我一直担心他们不知何时才能飞回来。” 容棱让她不要激动,随即便拉开门,脚步匆匆的出去。 不多久,他又回来,身后还跟着体型硕大,一直扑腾翅膀的大鹰。 “咕咕。”柳蔚叫了一声,咕咕立刻“咕”了起来,挥着翅膀往她这儿飞。 “小心。”容棱猛地一步上前挡住。 柳蔚如今体弱,她怀中还抱着小夜,咕咕若是没轻没重的飞过去,冷不丁便会将人伤着。 咕咕被挡住了,还有些懵懂,放下翅膀,站到旁边。 容棱将柳蔚搂住,将她护好,又为她捋了捋耳旁的发丝,动作细致认真。 柳蔚忙对咕咕招手,让咕咕上前。 咕咕瞅瞅容棱,又瞅瞅柳蔚,最后收敛了翅膀,用走的,走到了床跟前。 柳蔚将女儿塞给孩子他爹,拉住咕咕,摸来摸去,检查它有没有受伤,发现没事后,她松了口气,拍拍大鹰的头,问:“珍珠呢?” 咕咕乖顺的任主人摸着,随即听到熟悉的名字,似乎想了一下,然后歪了歪脑袋:“咕咕咕……” 柳蔚听不懂它的话,只认真猜测:“珍珠没同你一道回来?” “咕咕咕……” “叫,是有还是没有?如果有你就扇扇翅膀,没有你就不扇。” 咕咕没有扇翅膀,只是还在叫:“咕咕咕……” 柳蔚皱了皱眉,语言沟通真是大问题,以前珍珠在身边时,她就没这些困扰,当然,她能听懂珍珠的话,这本来就是个解释不了的奇迹。 “咕咕咕……” 咕咕看柳蔚不懂,着急了,忍不住原地蹦蹦跳。 缩在容棱怀里的小夜倒是不怕大鸟,见咕咕跳,她没表情。 柳蔚实在无法理解咕咕的意思,连猜带蒙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摆摆手,疲惫的道:“珍珠应当无事,珍珠陪了我十多年,我与它早便心灵相通,它若出事,我不可能不知。” 说到这里,她又愣了下,想到自己这两日的不祥预感,心口忍不住跳了跳。 莫非,那不祥之感,指的会是珍珠? 这么想着,她胸口突然一滞,冷不丁的,心脏疼了一下。 她忙按住心脏位置,眼瞳里露出惊恐。 难道……真的会…… 珍珠…… …… 已进入西海之域的小渔船上,玉染把船舱里还剩下的干玉米煮熟,递给了她家师父。 白须白眉的老者接过玉米,一粒一粒的掰开,慢慢的吃。 玉染坐在船头,双脚晃在船外,悠悠哉哉的问她师父:“师父,你上回说的什么天命星,伴月星,子母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慈眉善目的老者闻言轻哼一声:“如今相信为师了?” 玉染轻笑:“反正无聊,听师父胡说八道也算解个闷。” 老者满脸不善的瞪着她。 玉染催促:“师父快说,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您说伴月星黯淡,子母星璀璨,还说子母星会取代伴月星,成为天命星的守护星,且不说师父您是不是当真会观星,但这些名字,您倒是取得不讲究,伴月嘛,月亮呢?” 老者叹了声:“是啊,月呢?” 玉染不懂。 “伴月,自然是该,回到月亮身边去了。” “月亮?”玉染忍不住瞧了瞧天空,如今还是白日,天上只有蔚蔚蓝天与白云。 老者轻轻一叹:“相传,天空中的每颗星星,便是凡世间的每个人……” 人自出生起,便会在天上留下一抹星,这星,叫做天命星,乃是你一生辉煌衰落的记录,天命星耀眼,人便健康安乐,天命星黯淡,人便疾病痛苦。 古早之前,人都是以星观人,那时的天空,比现在洁净,一到夜里,入目繁星,密密麻麻,远的近的,层出不穷,亮的暗的,星光闪耀。 天命星是人映照,有见识的学者,能通过奇门遁甲,天地五行,推测哪颗星,对应哪个人。 当然,这仅限于当时代的人上之人,比如,帝王,帝后之类,这些在人间出众不凡的人物,他们的天命星,也与其他星星大相迳庭。 “那师父能看到嫂嫂的天命星,是说嫂嫂也与众不同?” 老者点头:“你嫂嫂自然不同,自你同我提过她的姓名年纪,生辰八字,我便推算出,她,是人外人。” “咦?”玉染纳闷:“不是人上人,是人外人?” 老者看向徒弟:“你嫂嫂命运多舛,她现在的命,不是她自己的,按我所瞧,她应当于早年便过世才是。” “嗯?”这个说法实在出乎玉染的意料:“过世?” 老者沉了沉眼:“有人用自己的命,为她续了命,所以,她成了人外人,命宫里已经截了生息,天命星却依旧辉煌。” “续命?”这个词当真是把玉染吓住了,她咬着手指,声音虚弱:“那不是妖怪吗?” “这你错了,一命换一命,算什么妖怪?” 玉染还是不懂:“那到底什么意思,人真的能续别人的命?怎么可能?” 老者叹了口气,“天佑痴儿啊,不是她要了那人的命,是那人主动将命续给了她,简单而言,你嫂嫂并非自己在活,她活了两个人的人生。” 玉染玉米都不吃了,把腿从船头缩回来,盘在一起,专心听师父说下去。 “那是什么人给她续的命?” 老者看了眼天:“月亮。” 玉染也跟着他看去,咕哝:“月亮?” 老者云云发问:“若说每个人对应天上一颗星星,那又是谁,对应月亮呢?” 玉染沉默起来,半晌道:“您是说,对应月亮那个人,他将自个儿的命,续给了嫂嫂?他是谁?” “血脉相连的亲眷。” 玉染更懵了。 老者道:“为师也瞧不出那是她的谁,但总归是近亲,或许父母,或许兄弟,但那人,若他还活着,必会成这天下的主宰。” “做皇帝?”玉染讶然。 老者摇头,随即又一声喟叹:“天下,何时只是人类的天下了?山林风雨,天地万物,那才是天下。” 第1161章 你嫂嫂生孩子了,你不送礼? 玉染怔忪了好半晌,眼神越发的不对。 老者看向徒儿:“你猜到了?” 玉染是真的被惊住了:“师父,您难道是说,嫂嫂,嫂嫂她与前朝有关?” 统领天下,号令万物,这样的人,有传言,在洪荒之前,在千千万万个朝代前,的确出现过,但那并非一人,而是一个族,一整个以人类与万物间沟通的民族,后人们将之称作,神族。 神,超越人的存在。 这世上是否当真有神?有人觉得有,有人觉得没有,那些亘古流传的神话,有多少是人文杜撰,又有多少是真实存在? 但不可否认,神,是人类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那是人类的精神信仰,这种信仰,影响自身,约束自身,但并不代表,这种信仰是实质性的。 在古早之前,人间有关于神族的传言,这些神话流传至今,大多已经变形夸大,但也有人努力还原事实,因此,不少人还是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个民族,他们的族人受天地所爱,族内所有的孩子,出生时,都带有特殊的能力,有的能与花草沟通,有的能与虫兽沟通,他们是人类与大自然沟通的桥梁。 大自然赋予了人类生存的条件,就连现在,人们也常说,天为父,地为母。 神族将他们从大自然中知悉的消息,告诉人类,因此,人类学会了规避伤害,挖井采矿。 神族也将人类的消息告诉了大自然,于是,大自然创造了一些规则,用以惩罚破坏规则的人类。 人与大自然相辅相成,这全都归功于神族,但随着时间变迁,人与自然,已经融合,人类明白了大自然的避讳,他们不会过度开采,不会恣意捕猎,大自然也明白了人类的需求,他们会树影林立,为人类避风挡雨。 这个时候,神族的作用便慢慢变小,直到不知哪一代,神族的人,失去了与大自然沟通的能力,他们无法听到风雨说话,无法看透草木之意,他们再不特殊,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人,与其他人,没甚不同。 但是那个时候,人类已经不止是只知生存度日的原始人,他们学会了战争,学会了争夺,学会了建立王朝。 神族的消息,最后就在那动乱开始的年代,彻底消失,没人知道那族人最后的下落,他们是回归山林?彻底隐世起来?还是也加入了战争,如今正是某个王朝的人上之人? 玉染很清楚这个关于神族的传说,甚至她知道的,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清楚数倍。 她与芳鹊,是自小一道长大的好姐妹,在两家人均家破人亡之前,他们无忧无虑,受父母呵护,享奴仆伺待。 幼年时,玉染便是听神族的传言长大的,那是她祖母为她讲的故事。 直到家族覆灭,祖母身亡,全家仅剩自己一人劫后逃生,玉染才知,原来他们家,当真在效忠那所谓“神族”。 师父将她与芳鹊抱回去时,是以故人的身份,师父说,你二人,均是忠良之后。 那时玉染还很小,不知那是何意,师父也没说,直到她同芳鹊成年,师父才告诉她们。 玉染姓李,芳鹊姓周,她们的祖先,均是前朝遗臣,前朝覆灭已经几百年了,李家与周家也早已从那段过去的辉煌中脱离出来,在那群不明所以的黑衣人,冲到两家,将整个宅子焚烧殆尽,将所有人一一斩杀时,李家与周家,还只是江南某个小城里,殷实富足的两个商家。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在玉染其后的调查中,知晓了原因,那些人是朝廷的人,他们因为一个所谓的宝藏,找到了他们身上,如今的前朝遗民已少之又少,李家周家作为两家还算有些名气的前朝旧人,被那些人盯上了,在搜寻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那些人一劳永逸,斩草除根,将两家人都杀了。 玉染的祖母曾以他们李家的祖先为前朝效力过,而喜不自胜,有传言,前朝赤玄国的来源地,是海外,而很久很久的传说里,神族的遗留地,也是海外。 几乎所有的前朝末代朝臣,都将前朝王室视若神族后裔,他们以效忠神族而优越,他们自诩是最靠近神的圣民。 可是谁能想到,有一日,他们会因这个荒唐的神论,而家破人亡? 在听到为嫂嫂续命那人若还活着,必是天地之王,万物之主时,玉染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个流传中的神族,想到了他们与自然万物沟通的能力。 而实际上,师父的话,证实了她这个猜测。 若说为嫂嫂续命那人,有神族人的特质,那嫂嫂与那人又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同是赤玄朝,又是神族的后裔,那么嫂嫂与赤玄朝,又有什么联系?嫂嫂的年纪,与赤玄朝,应当隔了十万八千里才是。 老者看徒弟突然激动,他伸出手,按住徒儿微抖的指尖,问:“还想听故事?” 玉染看向师父,重重的一点头。 老者又看向天空:“回到那颗伴月星上,随着子母星的出现,伴月星完成了月亮最后的托付,它回到了月亮身边,但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玉染心情还未平复,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残留在记忆里的人影,父亲,母亲,祖母……猛地被师父问道,她想也没想:“是好事吧。” “可月亮已经消失,它要如何回到月亮身边?随着月亮,一同消失?” 玉染停顿半晌,道:“那不是好事?” 老者又道:“可它若不走,子母星不会平安降临,那岂非又成了更坏之事?” 玉染烦得要命:“我不猜了,您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老者摇了摇头,觉得徒儿太不冷静了,但他也未说明,只是喟声感叹:“造化之事,当真是不好说。” 玉染听不明白,一时也未搭话。 过了一会儿,老者又道:“对了,子母星出世了,你想好送何见面礼给你小侄女了吗?” 玉染愣了一下:“什么?” 老者指指天空:“子母星,你嫂嫂生孩子了,你不送礼?” 玉染:“……” 老者皱眉:“为师送什么好?这大海之上,也没甚特产,抓两条鱼,也显得无甚诚意……” 玉染:“……” 玉染刚刚才沉浸在嫂嫂如果真是前朝后裔,那她家因前朝而亡,说起来还同嫂嫂脱不了干系?下一刻,师父就突然跟她商量起送礼之事…… 是了是了,怎么说也是长辈,是该送礼的,但这大海之上,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咦。”玉染突然叫了一声,眼睛看向前方的海面:“那是不是鲨鱼?” 老者也随她所指看去,然后点头:“应当是。” “送鲨鱼吧。”玉染道:“这鱼个头大,好吃也好看,我去捉来?” 老者考虑了一下:“两人送一条?不好吧,不如捉两条?” 玉染撇嘴:“捉只大的不就得了,两条太多了……”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把鲨鱼捉来,等再看到别的大鱼了,再捉,两人都送鲨鱼的确不太好,好像鲸鱼个头也挺大的,一人送鲨鱼,一人送鲸鱼也不错。 不过玉染下水之前还是问:“师父,你怎知嫂嫂生的是女儿?” 老者摇了摇手指:“天机,不可泄露。” 第1162章 你快看看我啊珍珠 玉染哼了声:“您是唬我的吧,不过若您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伴月星是谁?小侄女出生前都保护着嫂嫂吗?等等!不会是师兄吧?师父,师兄不会出事吧?” 代替某某亲人守护在嫂嫂身边,这个怎么看怎么像师兄……师兄不就是整天跟在嫂嫂后面转悠吗? 老者摆摆手,催促:“那鲨鱼快跑了,你快去捉。” 玉染一跺脚,没办法,只好一个俯冲,先下了水。 老者站在船头,一边看徒儿游到哪儿了,一遍背着手,老神在在的喊:“前面前面,再前面一点。” 而就在离两人十数海里外的另一艘大船上,一身黑衣的青年,双手端着手里这个王妃给的,据说能视千里之外的叫做望远镜的小物件,跟身边的同伴说:“你快点,他们好像出了什么事,我看好像下水了。” 同伴愣了一下,忙放下手里的船舵,拿过他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为啥下水?” 另一人猜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过我这儿看不到周围有人啊,总之别管那么多,先追上他们,王爷还等着咱们把人平安带回去呢。” 同伴点了点头,也急忙加快了水速。 …… 海域的另一头,通身黝黑的鸟儿,慢慢睁开眼,它湿漉漉的毛,如今已经蓬松干燥。 它稍微想起来一点,却被一道惊叫声叫住:“珍珠!” 珍珠拳头那么大的脑袋歪了歪,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自己身边之人。 芳鹊急忙扑过去,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扯着嗓子往外面喊:“亚石,亚石你快进来,珍珠真的醒了,你快来看。” 没一会儿,身形高大的男子便从舱外进来,在看到床榻上那半直着身子,神采奕奕的小黑鸟时,他愣了一下,才嘟哝:“还真能救活……” 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年手里捧着一碗药,看到小黑鸟已经醒了,就笑着道:“我们家公子说能救,那便一定能救,他都说了,这鸟儿当时没了呼吸,是休了呼吸,虽然什么是休了呼吸,我不知晓,不过我们公子说的,那肯定是没错的。” 芳鹊满脸喜色的点头,又谨慎的用手去碰碰珍珠的小脑袋,然后喋喋不休的问:“珍珠,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替你检查过了,你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可怎么就突然晕死过去了呢,幸亏现在没事了,你还认得我吗?你快看看我啊珍珠……” 亚石受不了的上前拍了下芳鹊的头:“你别跟个傻子似的,它又听不懂你的话……” “话”字还未说完,就见那半窝着的黑鸟,突然仰着头,冲着芳鹊叫了一声:“桀。” 亚石:“……” 芳鹊更高兴了:“你是说你没事了吗?是这个意思吗?” 黑鸟又叫了:“桀桀。” 芳鹊激动的抹泪:“它是不是在叫我‘姐姐’?” 亚石:“……” 黑鸟:“……” 芳鹊已经有些疯了,她拿过桌上的药碗,用筷子沾上一点,一滴一滴的往黑鸟的嘴里送,原以为药汁苦,鸟儿应当不会喝,可没想到,黑鸟竟然主动伸脖子过去,乖乖的把药水都咽下了。 送药来的少年小喜子见了,也挺稀奇的,等端着空碗离开后,回房就跟他家公子说:“公子您知道吗,那鸟醒了,嘿,它还喝药了,可真聪明啊……” 小喜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书案前,正翻阅典籍的俊逸男子顿了一下,随即回头,拧着眉看向他:“醒了?” 小喜子点头:“是啊,醒了,活蹦乱跳的,还会叫,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公子,您说您给它喝的都是什么药啊,怎会如此见效,竟真给它喝活了。” 俊逸男子阖上了手中那本入门级的杏林医书《医药典籍》,声色平静,却语气复杂的道:“板蓝根。” 小喜子一愣:“什么?” 俊逸男子道:“给它喝的,是板蓝根。” 小喜子结巴一下:“板,板蓝根不是治咳嗽流涕的吗……那鸟,不是快死了吗?” 俊逸男子“嗯”了声,语气飘忽:“是啊,按理快死了……” 小喜子很委屈:“公子,我都跟人家吹,说是你把那鸟救活的,那它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都晕了半个月了,半个月啊,就每日给喂点米汤在嘴缝里,怎么可能活过来……” 俊逸男子声音更飘忽了:“是啊,怎可能活过来……” 小喜子都要哭了,他觉得现在的公子,跟以前的公子完全不一样了啊! 正在小喜子怀疑人生,走到船舱外时,他突然看到远处有两艘中型船只正朝这边驶来,他愣了一下,在确定这两艘船的航线,的确是对准他们时,他急忙跑回船舱,将此事同公子说出。 岳单笙还拿着那本入门级的医学典籍,闻言放下,起身出了船舱。 而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远处其中一艘船只已经靠近,在距离他们一海里外,对着他们扬起船帆。 扬船帆的意思就是要求与他们的船沟通,岳单笙拧了拧眉,同小喜子道:“嘱咐船家,避线转走。” 这是不与这两艘船会面的意思。 小喜子领了命,应了声赶紧朝舵房跑去,可还不等他交代完舵手,就见船舱外,那两艘船只似乎看出了他们想避走的意图,已经一左一右,将他们的船围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小喜子跑出船头,就见对面的船竟然在搭梯子,要直接过来。 小喜子忙质问:“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对面搭梯子的人顿了一下,而后七嘴八舌的商量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出来,问:“船上,可有亚石公子?” 因为不确定同亚石一道的是芳鹊还是玉染,所以他们只提了亚石的名字,但按照之前的观察,这船上,的确有一位同王爷描述的,容貌神行差不多,佩剑的年轻公子。 亚石本来还在舱房里看芳鹊哄黑鸟睡觉,舱房门突然被敲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小喜子站在门口,一脸不善,满脸阴郁的对他道:“外头有人找你。” 亚石:“???” 第1163章 和颜悦色的容棱,太少见了 一条长十五米,重三吨的大型鲨鱼,满身是血,开膛破肚的被搁在两层高客船的甲板上。 柳蔚已经坐完了月子,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自由活动了,她此刻便被容棱搀扶着,站在甲板的靠内位置,眼睁睁看着那条死不瞑目的鲨鱼,一双鼓白鼓塞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对着自己。 拉了拉容棱的衣袖,她仰头看了容棱一眼,随即干咳一声,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笑意,对甲板另一头,那白须白眉的儒风老者,客气的道:“您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这……太贵重了……” 柳蔚说的很含蓄,意思就是一点也不想收这条死鱼。 但老者也不知是听懂了装听不懂,还是真的没听懂,只是高深莫测的,说道:“区区薄礼,不值一提。” 说罢,还看向容棱。 容棱同时被柳蔚与师父两双眼睛盯着,眉头轻蹙了一下,随即将矛头指向呆在师父背后,规规矩矩的玉染,说道:“一路下来,师父托你照料了。” 玉染一脸见鬼似的望着自家师兄。 实在是不敢想象,向来呼喝自己跟呼喝要饭的似的师兄,竟有一日,会对自己道出谢来。 她一时不知怎么接茬,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白着脸说:“徒,徒弟照料师父……不是应当的吗,师兄说什么见外的话……” 容棱“嗯”了一声,又夸一句:“懂事了。” 玉染被震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眼睛里弥出雾气:“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容棱:“……” 和颜悦色的容棱,的确是太少见了,老者也忍不住看了大徒弟一眼,虽未明说,但眼带指责。 容棱:“……” 玉染真掉出了泪,或许被容棱吓着是个原因,更大的原因,也是落水后吃了太多苦,这会儿见到亲人,委屈了。 她这一哭就停不下来,弄得柳蔚也不好意思再揪着鲨鱼的事不放,只能对下面吩咐:“想办法,先把这鱼拖去后厨。” 柳蔚既然肯退让一步了,容棱便不必再左右为难,他看了眼还抽抽噎噎的玉染,半搂着柳蔚的腰,对两人道:“进舱再说。” 进了船舱,下人已经备好了膳食,四人刚上席,明香就过来,悄悄在柳蔚耳边说了什么。 柳蔚点了点头,对容棱小声道了两句。 容棱“嗯”了一声,拍拍她的手,让她早去早回。 柳蔚致了声歉,便随着明香离开。 她一走,玉染就问:“嫂嫂去做什么?”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嫂嫂同前朝的关系,从上船开始,玉染就刻意没同嫂嫂说话,但如今本尊离席,她却又好奇了,忍不住一问。 容棱面上露出一道隐约的笑痕,声音和缓轻柔:“孩子闹。” 这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是说已经能跑能跳,跟小旋风一样的小黎,玉染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忙问:“师兄,嫂嫂生的,真是个女儿吗?” 容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含笑不语的师父一眼,点了点头。 玉染立刻瞪着眼睛望向师父,语气里满是惊讶:“还真让师父给蒙对了,师兄,师父一个月前就说嫂嫂已经生了,还笃定生的就是个女儿!” 容棱看向师父。 老者却伸手点了点玉染的额间:“什么蒙?为师夜观天象,那都是为师亲眼所见的。” 玉染撇嘴:“以前从不知您会观星,掉回水,还长本事了……” 老者又敲了徒弟一下:“以前也会,只是你师兄妹三人常年不在家中,没瞧见罢了。” 玉染哼了声:“又编,我同芳鹊十五岁前,明明都和师父住。” 老者道:“是啊,那你二人怎会瞧不见为师每夜观星,风雨无阻?” 玉染一扬脖子:“您都说夜里了,谁半夜不睡觉去瞧您在做什么?不是您规定,我同芳鹊得戌时睡,辰时起吗?您说早睡早起对身体好的!” 老者被她这么一堵,还真不知如何反驳,噎了一下,便叹息起来,叹息声里还满是师门不幸的惆怅。 容棱对付这种情况倒有经验,他沉默的给师父倒了半杯酒。 老者正要端起饮尽,玉染却从中一夺,将酒给拿走,严肃的说:“您数月未饮酒,初饮不可饮烈,我给您兑一杯。” 说着,就将那半杯酒倒得近乎一点不剩,然后冲了一整杯白水进去,再递回给师父。 老者拿着那杯“水酒”,尝了一口,又沉沉的把酒杯放下,再也不碰了。 柳蔚这会儿喂了奶回来,看席上气氛不对,也不敢声张,只轻手轻脚的回到容棱身边。 容棱问她:“还闹?” 柳蔚摇头:“不闹了,就是被小黎弄醒了,有些起床气,哄一哄就好了。” 容棱“嗯”了声,看之前给柳蔚盛的汤再不喝就要凉了,推到她面前,让她喝了。 柳蔚拿着碗,正要喝,却看长者都未动筷,很不好意思,就问:“师父,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老者看她一眼,给面子的拿起筷子,夹了根离自己最近的菜。 席上的气氛,慢慢回缓过来,玉染倒是吃得很高兴,除了面对柳蔚时有些僵硬和敏感,其余时候都好。 后面玉染问师兄,芳鹊与亚石有消息了吗? 容棱还未回答,柳蔚便说:“他们应当明后日便到。” 玉染看着柳蔚,神色滞了一下,而后埋下头,闷闷的点了点头。 柳蔚有些不明所以,她同玉染很熟,可今日一天下来,玉染却好似对她有意见般,不与她说话也就罢了,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会儿她一说话,玉染又是这个态度。 莫非,自己何时得罪了她?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弄到最后,这餐用得也不甚圆满。 下了席后,老者便由容棱亲自领着去了舱房,两师徒应当是有事要说,容棱半晌都未出来。 而柳蔚也抓到机会,同玉染说话:“你们这两个月,可是一直都在那小渔船上过的?” 玉染没有看她,只含糊的点头。 柳蔚又问:“那船是从何来的?我听你师兄说,你们落水的地方,位置偏僻。” 玉染闷闷的道:“我不知,醒来时已在船上,应是师父找到的船。” 柳蔚点点头,突然起身,靠近玉染。 第1164章 借一步说话 玉染被唬得立刻站起来,后退两步,干巴巴的问道:“我的舱房……在哪里?” 柳蔚看她同自己刻意拉开的距离,沉默一下,指了个方向。 玉染埋头就冲了过去。 …… 晚上在舱房里,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床上的女儿,柳蔚一边给女儿掖被角,一边问容棱:“你有否觉得这回见面,玉染有些排斥我?” 容棱靠在狭窄床榻,手上拿着本水军布阵排列的兵书,一边翻阅,一边道:“问问?” 柳蔚看女儿睡熟了,轻手轻脚上了床,掀开被子道:“我问她怕是不说,明日你问问?” “嗯。”容棱点头,瞧她已经上了床,便将书阖了,准备熄了蜡烛睡觉。 可蜡烛还未熄,舱房门却响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柳蔚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 容棱掀开被子一角,又确保没将柳蔚那边的被子也敞开,才下了床,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小黎,他手里抱着个厚厚的襁褓,准备装妹妹用,眼巴巴的望着容叔叔。 容棱没让他进门,很温和却又坚决的道:“不行。” 小黎一双眼泪汪汪的,扁着嘴。 容棱每晚都要面临这个情况,半月下来,已经有了经验,仍摇头道:“不行。” 小黎眼泪一下就冲出眼眶:“我照顾得不好吗?我每晚都起来给丑丑喂奶,我还哄着她睡,也不敢压着她,我也没用你们这个什么婴儿床的,我都是让她睡我的床!” 容棱神色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不行。” 最后,小黎是哭着无功而返的,他甚至连妹妹的后脑勺都没瞧见,就被撵走了。 房门阖上,容棱上了床。 柳蔚翻身过来:“这阵子天气不行,母乳无法储存,明天我们跟小黎仔细说说。” 容棱手环着柳蔚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垂眸吻了吻她额角。 …… 第二日,容棱还未来得及找小黎,玉染先找上门来。 玉染是在容棱的房门外蹲点了小半个时辰的,她看到嫂嫂跟几个丫鬟去旁边舱房给小侄女洗澡了,才壮着胆子去堵师兄。 容棱看着眼前这张格外严肃,又格外紧张的小脸,拧了拧眉:“有事?” 玉染左看看,右看看,鸡贼似的探头探脑半天,最后,压着声音道:“师兄,借一步说话。” 容棱:“……” 最后两人去了客船二楼的甲板,这地方僻静,少有人来。 容棱在甲板内侧,眉目清冷的瞧着他这位贼头鼠脑的师妹:“有事便说。” 玉染似乎在酝酿用词,斟酌好片刻,才吞吞吐吐的问:“嫂嫂,就是嫂嫂的身世……你……知道……” “说快些。”冷峻的男人,显然并非对所有人都那么有耐心。 玉染被他一吼,也不敢磨蹭,赶紧将从师父那儿知晓之事说了一遍,说完,便揪着手指低垂头:“师兄,嫂嫂当真与前朝……” “是。” 还不等她问完,对面的男子已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玉染当即皱眉,显然没料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快,且这么不留余地,那这样说来,她同芳鹊家破人亡,不就正因…… “你认为,你家之事,该怪她?” 玉染咬着下唇,表情有些倔强:“哪怕不怪,也总与此有关……” 容棱冷冷的看着她:“鸡丢了,你不怪偷鸡之人,反怪卖鸡予你之人?” 玉染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比喻,顿时有些气:“人怎可与畜同比!” 容棱沉默的又看了玉染一会儿,半晌,评价一句:“是非不分。” 玉染握紧拳头:“师兄自然维护嫂嫂,你二人已成亲,还生儿育女,可我家之事……师兄曾经答应过,会为我报仇!” “你欲找谁报?柳蔚?” 玉染抠着手指甲,没有做声。 容棱瞧她那稀里糊涂的样子,道:“前朝末代,流传一宝,数百年来,为此谣传之物丧命者,多不胜数,你的家人如此,芳鹊的家人如此,柳蔚的家人,亦如此。” 玉染滞了下,抬头看向他。 这些事容棱本不想同旁人多说,但若家人间也起这样的误会,便让柳蔚,太受委屈了。 “幼年丧父,母族遭杀,骨肉分离,苟延而活,她的这些经历,比你又好在哪里?” 玉染呆住了,她对嫂嫂的家世知道得当真极少,除了她是柳家大小姐,别的,一概模糊。 可原来,嫂嫂也是前朝那事的受害者吗? 那她若只因嫂嫂有前朝血脉,便将错怪责到她头上,的确如师兄所言,是是非不分。 “师兄,你可否能仔细说说?”玉染着急的道,她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 容棱看她一眼,见她的确有悔悟之色,才缓了语气,将一些旧事重提。 半个时辰后,柳蔚跟明香惜香一起给丑丑洗了澡出来,刚推开舱房门,迎面就撞上一双泛着水汽的晶晶瞳眸。 柳蔚愣了愣,问:“玉染,你怎么了?” 玉染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说,只扁着嘴,扑上去就将嫂嫂抱住。 明香惜香站在后面发呆,柳蔚也一脸不明所以,直到玉染抱够了,一言不发,抽抽噎噎的离开。 柳蔚走了几步正好看到容棱。 她把容棱拉到一边,小声的问:“你打玉染了?” 容棱蹙了蹙眉,道:“没有。” 柳蔚不信:“那她怎么哭了?” 容棱却道:“不知。”他从未打过。 柳蔚严肃的板着脸,教训他:“你不要老打她,她是女孩子,哪怕你占个兄长的辈分,也不能真将自个儿妹妹那么揍,你看我打陌以了吗?你就不能对姑娘家温柔些?” 容棱看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倏地,凑上去,亲住。 柳蔚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推开他,看看左右。 确定周围没人瞧见,她脸颊微涨的道:“大白日的,做,做什么……” 容棱一言不发,只再附身,强悍的大手搂住她柔而细的腰肢,再次贴上她的唇瓣。 …… 芳鹊亚石同众人会和之时,正是夕阳西下,晚膳时刻。 客船这边是提前半个时辰接到的消息,知晓芳鹊马上就要平安抵达了,玉染很高兴,哭哭啼啼了小半日的人,这会儿终于笑了。 戌时二刻,泛光的海面,波光粼粼中,远远四艘中型渔船,由远而近,缓缓而来。 玉染早早就站在甲板张望,待看到最前头的那艘船,开始与他们客船接轨了,立刻提着裙子去帮忙,就巴望着早一会儿见到芳鹊。 可这边轨道都拉好了,两艘船之间也架上了接板了,亚石的身影也瞧见了,却没看着芳鹊。 第1165章 你猜它现在怎么了? 玉染忍不住一阵担心,待亚石匆匆上了客船以后,她急忙上前去问:“芳鹊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亚石久违的看到了相熟之人,心中正是难得欢喜,听玉染这么一问,便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这一看,却并未在甲板上看到芳鹊。 他皱了皱眉,说道:“方才还在那边。” “那现在呢?”玉染有些着急,问不出答案,索性抬脚就上了接板,蹬蹬蹬的跑去了对面的船上。 玉染进了船舱,挨着一间一间的看,那渔船毕竟不比客船,地方小,舱房也少。 看了三间,玉染就找到了。 只见靠船尾的小房内,芳鹊正趴在床榻上,脸对着枕头,不知在做什么。 “芳鹊?”玉染唤了声,上前两步。 听到熟悉的声音,芳鹊顿时抬头,一瞧是玉染,惊喜的蹦跳起来:“玉染,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又看看窗外:“啊,已经到了吗?那师父呢,师兄呢,嫂嫂呢,都在吗?” 玉染进了舱房,拉着芳鹊的手:“他们都在另一艘船上,大家都在等你,你呆在这儿做什么呢?” 一说到这个,芳鹊脸上就露出迷之笑容:“玉染,你看这是谁?” 她指着自己枕头上摆着的一坨黑色的东西,满脸柔和。 玉染扭头看了眼,立刻认出来了:“这不是,乌星鸟吗?嫂嫂也养了一只。” “这就是珍珠,嫂嫂的那只鸟。”芳鹊说着,语气就开始兴奋:“你猜它现在怎么了?” 玉染看着黑色的鸟儿耷拉着身子,懒洋洋的缩在枕头中央,模样瞧着非常憔悴,她忍不住担心:“是不是病了?赶紧交还给嫂嫂看看,嫂嫂的小宠,嫂嫂定然会治。” “你也觉得它病了是不是?”芳鹊咯咯咯的笑:“我跟你说,咱们都让它骗了,它不是病了,它是怀孕了!” 玉染眼睛瞪得大大的:“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芳鹊说得振振有词:“我捡到它的时候,那会儿它突然没气了,我还当它受了伤还是得了病,要死了,可谁成想,咱们船上的岳公子,医术不错,竟将它活活救过来了,只是救好了后,珍珠还是郁郁不振,一幅提不精神的模样,后来我就找岳公子要了几本医书自己看,其中一本书上就写,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膳食不荫,精气不足,这些,均乃怀孕初期的表状,玉染,珍珠快下蛋了,这几日我都在照顾它,你说它下了蛋,孵出的小鸟,也是黑色的吗?万一鸟爹爹不是乌星鸟呢,万一是喜鹊呢?又万一是燕子呢?你说它会不会生一只红色的鸟?那一定很漂亮……” 玉染看芳鹊说得喜不自胜,又想到了自己因为前朝之事误会嫂嫂,犹豫一下,就道:“芳鹊,你可能还不知道,嫂嫂给咱们生下小侄女了。” 芳鹊的确不知道,闻言愣住了:“小侄女?” “对啊,都满月了,我昨晚看过一眼,特别可爱。” 芳鹊顿时抓住玉染的手,急匆匆的道:“在哪里,在哪里,我也要看!” “你等一下。”玉染按住她,让她别这么激动,又说:“芳鹊,你看,嫂嫂要照顾小侄女,必然抽不得别的空,若珍珠当真怀了崽,咱们帮着照料照料好不,咱们让嫂嫂少操劳些,为她分担一些琐事。” “当然好啊。”芳鹊想也不想的应了:“能帮嫂嫂的忙,又能在师兄面前邀功,一举两得,而且我也特别喜欢珍珠,它特别乖。” 玉染看她答应得痛快,也放心了,她是想做点事弥补嫂嫂,芳鹊若能配合,那是再好不过的。 “那咱们就把珍珠带过去吧,珍珠怀孕了,嫂嫂必然也很高兴。” 两人说着,就喜滋滋的拿了个软垫,将珍珠轻放在垫子中央,抱着它出了船舱。 柳蔚之前就听说玉染去接芳鹊,这会儿看她们一道回来,便笑起来:“是不是太久没见,想的紧?” 玉染脸颊红红的点头,然后拉拉芳鹊的袖子。 芳鹊就挺胸抬头的抱着软垫走过去,将垫子往前一摊。 柳蔚垂首一看,就看到垫子上,那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睡得极熟的黑鸟。 她一愣:“珍珠?” 芳鹊笑眯眯,把珍珠连同垫子,都塞到嫂嫂怀里。 柳蔚忙抱住,再三确定这真是珍珠,忙问:“它怎么了?” 芳鹊嘻嘻的笑:“嫂嫂,珍珠,它怀孕啦!” 柳蔚一滞,迷茫的看着她。 芳鹊捂着嘴偷笑:“嫂嫂也惊喜是不是,我刚知道,也吓了一跳呢!” 柳蔚还是迷茫的看着她。 芳鹊一脸真诚的道:“嫂嫂,你放心,我知晓你刚生了小侄女,身子正虚,也忙,珍珠下蛋前,我和玉染会帮你照顾它,你不用担心照顾不过来,有什么事,尽管使唤我们就是……” 玉染急忙插嘴:“嗯嗯嗯嗯嗯。” 柳蔚继续迷茫的看着她,而后又看看玉染,接着,再看看怀里的珍珠。 在缄默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柳蔚,沉沉的开口:“芳鹊,珍珠……是公的。” 芳鹊:“……” 玉染:“……” …… 无论如何,珍珠是不可能怀孕的。 将珍珠抱回舱房,柳蔚立刻替它检查,翻动间,黑色的鸟儿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柳蔚立刻喊了声:“珍珠?” 珍珠像是还未反应过来,恍惚半晌,直到眼珠聚焦片刻,才挣扎着半坐起来,对着柳蔚叫:“桀……” 柳蔚心疼的摸着它的背毛,轻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吓死我了。” 珍珠一看到亲人,立刻委屈上了,啜泣着叫唤两声,而后整个身子攀爬着往柳蔚手心里钻。 柳蔚索性将它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哄。 珍珠被顺毛顺舒服了,才细声细气的把这半个月吃的苦,都吐了出来。 柳蔚听它说的颠三倒四的,也迷糊了:“你说你看到了海上有艘船,正要飞过去时,却不知为何突然使不上力,一下子便落进了水里?而后再起来,也只能勉力飞到船帆上方,之后更是彻底晕死了过去?” 珍珠连嘴的答应:“桀桀桀。” 柳蔚不解:“可,为何会这样?” 珍珠可怜巴巴的摇头,它也什么都不知道呀…… 第1166章 珍珠好像,小肚子真的有些大 珍珠身体之事,就像个迷,柳蔚将它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后,愣是除了体虚,没发现半点不妥。 但珍珠的样子又的确是大病初愈,可那莫名其妙的病,又始终找不到症结。 唯一一点,珍珠好像,小肚子真的有些大。 “你不会真是雌鸟吧?”柳蔚半信半疑。 珍珠虽然虚弱得不行,但为了捍卫自己的鸟汉子尊严,还是勉强跳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仰天长鸣:“桀——” 柳蔚赶紧安抚它:“好好好,我说笑的,你躺下来,别乱动。” 珍珠又焉巴似的倒回床上,懒洋洋的把自己陷进枕头里。 珍珠平安归来的消息,没一会儿便传遍了客船,小黎难得的从妹妹身边离开,屁颠屁颠的跑到娘亲的舱房来,当看到珍珠病了时,他吓了一跳,忙上来心疼的摸摸黑鸟的背毛,一个劲的问它难不难受。 咕咕也跟着扑腾了进来,它一进来就像雷达反射似的,笔直的找到了被小黎挡住的珍珠,而后一言不发,就团吧团吧,让自己上了床榻,沉默的躺在珍珠旁边,端直了上半截身子,就这么守着它。 柳蔚摸摸咕咕的头,咕咕任它摸,自己却低头,用尖隼小心翼翼的刮蹭珍珠脑门的细毛。 珍珠还没睡,它看看小黎,又看看咕咕,最后身子稍微往咕咕那边靠了靠,才缓缓闭上眼睛。 体虚气若,加上船只颠簸,小黑鸟现在只要有机会,就想好好睡一觉,不会被吵醒那种。 等珍珠睡着了,柳蔚就写了张药方,同儿子一起去客船的杂物舱,想找找看,被他们带上船的行李里,有没有符合的药材。 而同一时刻,客船二层的大厅里,岳单笙同容棱对着而坐。 容棱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岳单笙,事实上,他同对方的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青州,对方送回来的那封书信,信中提到了玉佩与地图之事,并且点名,钟自羽已死。 自此之后,他们再无联系。 应当是岳单笙始终未解出地图之谜,可如今,在这茫茫大海,两人骤然重逢了。 警惕与防备在空气之中流转,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容棱问了一句:“阁下,要去何处?” 能在偏离海航的水域救到芳鹊与亚石,那说明,岳单笙是要去某个地方,一个,与正统海航,背道而驰的地方。 容棱对那个地方有一些猜测,但不确定。 岳单笙知道他在猜什么,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杯,啜了一口,开门见山:“地图之谜,还未解开。” 容棱挑眉:“地图何在?” “三王爷看得懂?” “可以看看。” “看了便能明白?”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一问一答,仿若试探。 半晌后,岳单笙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将茶杯搁下,问:“你要一人看,还是同她一起?”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容棱没有犹豫的起身:“一人。” 岳单笙也起身,神色莫名的扫了对面的冷峻男子一眼,转身,朝着容棱为他安排的舱房走去。 舱房里,小喜子正在铺床,看到公子同另一位器宇轩昂,一身贵气的男子进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老实的站到一边。 “你先出去。”岳单笙道。 小喜子乖乖点头,临走前,却又偷偷瞧了那俊逸男子一眼。 小喜子离开时顺道关上了舱门,房间里有着淡淡的海腥味,并不好闻,但总的来说,比之前那艘破小渔船要好上千万倍。 岳单笙走到床榻边,将随手搁在那儿的行李打开,从里面找出个牛皮小包。 再把小包打开,里头是一团皱巴巴的暗黄色皮纸。 说是皮纸,但从材质上来,不像羊皮,也不像猪皮,倒有点像…… 随着那皮纸被慢慢展开,最后铺成一整块,摊放在床上,容棱看着那个形状,眼里露出诧然,不自觉的看向岳单笙:“人皮?” “嗯。”岳单笙回复得很快,似乎并不觉得一张镌刻在人的整块背皮上的地图,有什么不妥。 他应完,还邀请似的指指自己对面,示意容棱,坐。 容棱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上的鲜血比之岳单笙,只会多不会少,一块人皮罢了,还不至于让他过于惊愕。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坐到了床榻对面的木椅上,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谁的皮?” 这回岳单笙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过了许久,久到容棱以为他不会说了,才听他吐出一个名字:“钟自羽。” 容棱一下看向他。 岳单笙抬起头,对他忽而一笑:“放心,皮是在他死前割的,死后的皮硬,割不到如此轻薄整洁。”他说着,还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般,手指缱绻的摩挲着那块人皮的边角纹络。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对于钟自羽,容棱一千万个没有好感,但对方生前被人剥下整块背皮,这让他不禁想到,世上是否当真有报应一说? 古庸府案,到现在于他心中,也还蒙着一层阴影,他还记得当时搜查山洞时,看到了多少盏人皮灯笼,也清楚的记得,调查结果显示,钟自羽用这种变态的方法,杀了多少无辜女子。 那是个不能被任何人原谅的杀人犯,死不足惜,甚至到最后,那人大胆的竟还敢把念头动到柳蔚身上…… 容棱恨不得将其手刃,千刀万剐,而如今,那人死了,且以同样的方式,被人剥皮,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痛快。 只觉得,还是太轻了…… 就如柳蔚所言,不该一死解脱,就该让他活着,生不如死,苟延残喘…… “怎么?”看容棱迟迟不语,岳单笙唤了一声。 容棱回过神来,对他摇头:“无事。” 岳单笙也不在意,指着地图上的最中心处,道:“此处,便是目的所在。” 容棱朝那被特意标出的形状看去,却看不出周围哪一条路,能通往那处。 岳单笙道:“按图所视,要想前往,必过前头这大片海域,此海域名唤魔鬼海,我已问过两江船家,皆无能抵达之人。” 第1167章 我说了算,这就是咱们家家规 “既有目的,终不会凭空而现。” 或许这条水路的确不好走。 魔鬼海,光这名字,便不像是个易过之处,可它既然出现,就说明它存在,既然存在,便总能抵达,只在于,他们能否找到正确道路。 岳单笙还没找到,虽然他已启程,在海上漂泊许久,但图上线路,他并未参透。 如今多一个容棱,岳单笙不在乎与他坦白,这张图从意义上而言,也非他一人功劳。 容棱看了许久,久到岳单笙已经开始无聊,闲适的让他自己看,自己去了外头吹风。 舱房内只剩容棱一人,他盯着图内所示,就像迷宫游戏般,一条路一条路的试着联通,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张图一定有问题,上面将前往目的地的中路,全用海水覆盖,可对于海流的描述,又极其古怪,因大部分前进的路线中,海水都显示逆流,逆流又无法靠岸,这使得这张地图,更显扑朔迷离。 到最后,果然如岳单笙所言,看不懂。 容棱从舱房出来时,未在甲板上看到岳单笙,没有在意此人去了何处,他拐了脚,下楼,进了自个儿房间。 房间里,柳蔚同小黎正头挨着头,在满桌子药材里,混乱的核对医书。 柳蔚不是兽医专业,也没学过兽医,用医人的法子医鸟,总害怕有什么偏颇,因此,在行李里翻到一本禽畜医志后,就对照着上面的药用剂量,更改自己的药方。 小黎的医术都是娘亲教的,自然也不会兽医,只好帮着娘亲核对,一样一样的把找出来的干药材同医志上的图样对列。 容棱进来时,两人都未注意,还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直到容棱走过去,拿起一株干百草,递到柳蔚跟前,柳蔚这才眼前一亮的将百草与自己手里的医至核对一下,随即满意的摆到自己跟前。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到是容棱,就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容棱道:“二层。” 柳蔚没问他去二层做什么,只问:“芳鹊与亚石回来了,你见到他们了?” “嗯。”慢条斯理的坐下,容棱捻起一根枯槁的牧草,随意捏着。 柳蔚看看那牧草,又看看医志上的图样,把牧草也拿走,才说:“芳鹊把珍珠带回来了,也不知怎的,珍珠好像生病了,我给安置在隔壁舱房,咕咕正守着,真是,我之前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八成就因这个,也不知珍珠到底是什么毛病……” 云云吞吞的念叨一会儿,容棱却没接话,柳蔚这就又抬眉看他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容棱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愣了一下,她问:“我脸脏了?” 容棱没做声,只继续看着她,一瞬不瞬。 柳蔚莫名其妙,嘴里咕哝了一句“古古怪怪”,又把注意力投放在药材上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辛勤捣药的小黎累了,黏黏糊糊的抱着捣钟坐到地上小歇,容棱才突然开口:“按如今海线,十日内,便会靠岸青州。” 柳蔚“嗯”了声,大船的进度,她也每日过问。 “届时,你带着小黎丑丑,先上船。” 柳蔚下意识的又要应一声,却在开口时顿住,不解的望向容棱:“先?” 容棱点头:“我有些事……” 柳蔚眼睛立刻瞪了起来:“你有些事,你不下船?” 容棱沉默。 柳蔚将手里的医志“啪”的一放,来了火气:“容棱,你别逼我生气,我气起来什么样子,你清楚得很,” 容棱皱了皱眉,解释:“事情并非……” “并非什么?”柳蔚到底忍不住发火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凝重的环起双臂:“今天我就把话撂下了,你想撇开我,想都别想,要不一起上岸,要不一起在这船上耗着。经过这次的事,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一个人去我看不到,瞧不见,只能等你生死未卜消息的地方呆着?我跟你说,容棱,你要真敢瞒着我又跑去以身犯险,这日子也别过了,我这就带着小黎丑丑回江南,咱们往后也别见了。”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 容棱立刻起身,过去攥住她的手。 柳蔚把他手甩开,又侧头去看坐在地上,一脸怯怯瞧着他们的儿子。 容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儿子轻声的道:“先出去。” 小黎怀里还抱着那捣药钟,闻言木了一会儿,才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舱房。 房门关上,容棱还在同柳蔚解释。 但柳蔚显然是让这回之事吓着了,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过阵子再有人禀告她,容棱失踪了,受伤了,或是更严重的…… 她不想带着孩子,在远远的地方,整日整日为这个男人担惊受怕,她宁愿陪在他身边,和他祸福与共。 两夫妻在狭小的舱房里闹了一通矛盾,容棱显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作为男人,他在有事需出外处理时,自然下意识的想将妻儿安置在最妥当的地方,可柳蔚与他的想法相悖。 争论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事情一度僵持不下。 半晌,柳蔚也不说了,深吸一口气:“意见一致,你说了算,意见不一致,我说了算,这就是咱们家家规,你听不听?” 容棱动作一滞,犹豫的看着她:“……我不知家里有这条家规。” “那你听不听?”柳蔚语气不改,摆明了以势压人。 容棱:“……” 最后容棱还是听了,有些争执,跟讲不讲道理没关系,但跟你晚上是睡床,还是睡甲板有密切关系。 看他妥协了,柳蔚又软下声音,采取打一棍给个甜枣的策略,贴到男人身上,轻轻拥着他:“你可知,他们说你失踪时,我多担心,那几夜,我每晚都做恶梦,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你……” 柳蔚不擅长说甜言蜜语,但偶尔一两句肺腑之言,足够撼动容棱在她面前,那本就硬不起来的心。 容棱回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吻吻她的额间。 第1168章 她在容棱的世界里,非常有分量 晚上用膳时,柳蔚才知道岳单笙也在。 柳蔚的目光中带着打量,将岳单笙这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儿,对方倒也没避,更无半点不悦,只是目光,却看向首席那位白须白眉的老者。 一餐过后,众人落筷,老者最先起身,想了想,突然叫了三个徒弟,同他回房说事。 芳鹊、玉染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 容棱看了岳单笙一眼,又看了柳蔚一眼,才后半步跟去。 等其他人都离开,餐桌上只剩柳蔚与岳单笙两人。 四目相对,柳蔚没话找话的道:“都说你我长得像,这么看来,的确很像,那我们是什么关系?表亲吗?出五服了吗?” 岳单笙抬起眉眼,瞧了她一下:“出了。” 柳蔚略微讶异:“出了五服容貌还如此相似,当真不易,那你是纪家哪一支?” 岳单笙没由来的冷笑一声:“我不姓纪。” 柳蔚不解,看着他。 岳单笙似不想说了,端起手边酒杯,温吞饮下,又夹了块菜,慢慢咀嚼。 柳蔚听出此人言语内对纪家的不喜,她后面的话就不知该如何接了,犹豫半晌,她才咳了一声,重新找了个话题:“我知道你前阵子去了青州,真是不巧,若你晚几日走,还能见着纪冰,你应当挺想他的吧。” 提到纪冰,岳单笙果然又有了反应,他放下酒杯,表情有些慎重:“你见了他?” 柳蔚笑着点头:“他很好,很聪明,也很乖顺。” 岳单笙不知是放心还是不放心,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柳蔚又说:“他在医毒之术上的确很有天分,辅之本身的五感之术,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岳单笙垂了垂眸,半晌,“嗯”了声。 要严格说起来,这世上,纪冰怕是岳单笙仅有的亲人了。 话题到这里,柳蔚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岳单笙明显不想跟她聊天,她这么硬聊,其实挺尴尬的。 正捉摸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算了,对面的男子,突然开口了:“你同容棱,成婚了?” 若几个月前,柳蔚对此事,怕还会遮遮掩掩,但经历了容棱失踪一事,她反倒庆幸,庆幸两人有着这个她以前一直觉得可有可无的所谓名分,庆幸在他出事时,她能够用妻子的身份,去关心他,担心他,这种心态,是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就像体悟了另一个人生。 柳蔚还记得,以前在现代时,妈妈因为她一直不交男朋友这事,找她谈过一回话。 当时她挺倔的,态度很强硬,只说缘分没到,不想强求,妈妈哪里看不出她这是敷衍,但并不戳破,也不立刻逼她,只是问她:“小蔚,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嫁给你爸吗?” 柳蔚说:“不知道。” 妈妈就说:“因为他胆结石做手术时,突然发神经,自己不签字,不让家属签字,非拉着我,要我给他签手术同意书。” 柳蔚不明所以,但一板一眼的道:“胆结石只是小手术,爸是研大特聘医学教授,他很清楚,无理取闹是不对的。” 妈妈笑了:“那么小的手术,他却不肯签字做,非得把我叫去,然后硬拉着我,要我给他签字,可那时候我们还没结婚,我根本没资格签,因为这个,他在病房耗了一天,不肯进手术室,最后把你奶奶都惊动了,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我就是他的家属,他的手术同意书,只给我签。” 柳蔚不明白,拧着眉说:“占用、滥用紧缺术房超过二十四小时,已经属于违背人道主义行为。” 妈妈似乎噎了一下,然后摸着她的头说:“看来你还是没开窍,等你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就明白了,有些事啊,情侣不能做,只有夫妻能做,你爸那会儿,是把我当他妻子,将自己交托给我,我其实吓着了,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莽撞?可细想一下,又觉得,有个人那么急切的非把自己托付给我,真的很好。” 柳蔚还是不太明白,关注点仍在上一件事上:“最后爸跟院方道歉了吗?同一天使用手术室的其他患者,因为他的无理取闹,受到影响了吗?” 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歉了道歉了,你爷爷还拄着拐杖去医院打你爸,差点把你爸打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柳蔚心满意足,转头又问:“所以妈,你为什么嫁给爸?” 妈妈:“……” 如今已为人妻,柳蔚再回忆到这件事,不觉想笑。 当初的自己,根本不理解情为何物,也不明白,情侣、夫妻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甚至几个月前,她的观念都是,两个人在一起,所谓的名分,根本不重要。 可实际上,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是天渊之别。 用女朋友的身份去担心容棱,跟用妻子的身份去担心,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后者,会更慎重,也更正式,她喜欢后者的感觉,那样会显得,她在容棱的世界里,非常有分量。 她喜欢这个分量。 也喜欢她与他的名字,以夫妻的名义,交叠得不分彼此。 因此,这会儿的她,面对岳单笙的询问,脸上露出满足的笑,甜甜的说:“嗯,成婚了。” 岳单笙看着她张扬而轻快的脸,愣了一下,才点头:“祝贺。” 柳蔚问他:“你呢,有心上人吗?” 岳单笙的脸微微沉下:“没有。” 柳蔚忍不住念叨:“赶紧找个合心意的女子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 突然就被人催婚的岳单笙:“……” 为了将这个自己并不愿讨论的话题结束,岳单笙咳了一声,问道:“那张地图,你有何看法?” 本来还想在自己身边找找,看看有没有适龄女子可以介绍给岳单笙的柳蔚,闻言顿了一下,反问:“什么地图?” 岳单笙一滞,下意识的看了眼舱房方向。 之前他将地图与容棱都留在房间,自己去了甲板,其后便一直在外面,没回过房,他以为容棱将地图拿走了,也猜测,那图容棱是肯定要给柳蔚看的。 但现在看来,容棱没给柳蔚看? 第1169章 狼头,纪家族徽 在岳单笙的立场,若要他在柳蔚、容棱中二选一,哪怕容棱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也还是会选柳蔚。 不为其他,只因柳蔚的母亲是纪夏秋,她的弟弟是柳陌以。 因此,当柳蔚面露疑惑,并且透露出想要了解所谓地图一事的欲望时,岳单笙只犹疑一瞬,便没什么顾虑的将前前后后都倾囊相告。 柳蔚听完,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岳单笙随即又起身,回了趟舱房,果然看到床榻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那张人皮地图。 他拿起地图,走出来,递给柳蔚。 柳蔚拿过地图时,手指在触摸轻薄软皮的第一刻,便蹙起了眉,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法医,她能仅凭手感,判断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皮…… 这是一张以人体背部肌皮为底,刻画的一张极为抽象的海域图。 之所以说它抽象,是因为这图的格式,一非军用海航样,二非民用海航样,这是一张一看就是个外行人,凭借自身记忆与画工,粗制滥造,勉强描述的半成品。 这种地图,严格说起来,根本不算地图,因为它甚至不具备地图本身应该存在的比例缩放等正规功能。 柳蔚盯着那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交还给岳单笙。 深吸一口气,柳蔚问道:“所以,你们打算去这个魔鬼海?” 她提到了“你们”,显然是将容棱半日前打主意要将她和儿子女儿送到青州后,就再次独自离开的行为,与这张地图挂上了勾。 而地图的主人是岳单笙,那么他们应当也是“一伙的”? 岳单笙摇了摇头:“我不知他。” 意思就是,他是肯定要去的,但容棱那里,没有跟他沟通过,两人也没有约定要一同前往。 柳蔚再次沉默下来,半晌,又抬起头:“那我替他应了,一起去吧。” 岳单笙瞧着她:“你可清楚其中险境?” 地图上关于魔鬼海的描述非常贫瘠,但从周边海域可以看出,那块地域远在深海之外。 没人知道脱离了正常海航线,船只能否顺利穿越深海,哪怕穿越了深海,他们能否找到魔鬼海? 这张如此简陋的地图上,存在了无数不确定因素。 大海神秘,而这些在海上潜伏的危险源,很可能对每一个来说都是致命的。 “这地图,只有一半?”柳蔚知道海上风云莫测,危机随处爆发,但她不觉得,一张刻画在人皮上的地图,会当真粗糙成近乎玩笑的简笔画,唯一的可能,就是地图不完整。 如果有完整的地图,是否能借此提前看好路线,从而规避掉所有可以预见的危险? 岳单笙似没料到柳蔚会问的如此精准,顿了一下,才回:“这是三分之一。” 完整的地图,需要三样东西,这只是其一。 这也是他放心将图交给容棱的原因,图不是全部,没有记符与印章,它什么都不是。 柳蔚意料之内的点点头,又问:“那另外两样,你,不愿拿出来?” 岳单笙并不隐瞒:“记符还在,印章不在。” 他说着,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荷包,荷包里,正是一枚婴儿巴掌大的白色玉佩。 柳蔚接过那枚玉佩,只看了一眼,目光便顿住了。 岳单笙以为她认得,道:“是纪家族徽。” 柳蔚立即看向他,表情微妙:“你说,上面这个狼头,是纪家的族徽?” “狼头?”岳单笙愣住了,探头去看,但从他的角度,无论如何也只能看到玉佩正面那不像文字,又不想图画的繁复符形。 柳蔚见他没瞧出来,把玉佩平放,拿手指遮遮掩掩的盖住一些边角位置,片刻后,方才还无法确定形态的符形,竟真的变成了一个目光狰狞的狼头。 岳单笙眸光骤亮,拿过玉佩,紧紧的盯着。 柳蔚见他看得那么专注,犹豫一下,还是说:“这头狼,应当叫辛神。” 岳单笙看向她。 “我之前经常梦到它……我认得它的脸……” “梦到?”这个说法,令岳单笙不解。 柳蔚摇摇头。 在重遇容棱之前,她天天梦到狼,那段经历实在不怎么美好,她不想再回忆,索性含糊过去:“你说这是记符?那印章是什么?” 岳单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悦之事,面部表情变了变:“一枚,故人所赠的石章。” “弄丢了?” “嗯。” 柳蔚可惜的道:“若印章也在,这地图应当便能解开了,不过这枚记符也有用,我母亲或许会知道些,我可修书予她。” “不用。”岳单笙将玉佩收好,语气淡淡:“找到图皮后,我已找过她,少了印章,她亦解不出。” 柳蔚思索的摸摸下巴:“那就麻烦了,你能否想想,那印章丢到什么地方了?” 岳单笙摇头。 “何时丢的呢?” 岳单笙还是摇头。 “大概的日子总记得吧?” 岳单笙不做声。 柳蔚叹了口气:“算了,不勉强了。” 却不想,此时岳单笙开了口,他问:“你可了解钟自羽?” 怎么好端端的提到钟自羽? 想到之前收到书信,信中所言她眼前这人日前就亲手手刃了钟自羽性命,柳蔚啧了一声,不太看得上的道:“或许了解,我对《犯罪心理》与《精神疾病患者暴力倾向科目》有部分研究。” 岳单笙沉了一下:“那,你可能估算,他会将印章,藏在何处?” 柳蔚一顿,错愕的问:“印章,在钟自羽那儿?” 岳单笙点头。 柳蔚不解:“如此重要之物,你为何给他?” 岳单笙语气平静:“地图在他身上,印章顺手一同交托。” 柳蔚诧异:“这地图你还搁他那儿?你们感情挺好啊,那他怎么把地图还你了,印章不还你?” 岳单笙理所当然:“地图乃从他背上所割,印章,他不说,我便将他杀了。” 柳蔚:“……” “有问题?” 柳蔚连忙摇头,半晌,又疑惑:“那地图为何会刻在他背上?” 岳单笙眸色深了深:“幼时,不懂事。” 柳蔚忽然想到,魏俦曾说,岳单笙、岳重茗、钟自羽,乃是幼年相遇一起长大的情分。 第1170章 所有的仇恨都从这时开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71章 柳蔚看了自家相公一眼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72章 容棱就是条大尾巴狼 有人再次见到容棱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容三王爷,正身影孤寂的站在客船二楼的甲板,迎着海风,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 一直有早睡早起习惯的玉染,打算来甲板晨练,看到师兄,很惊讶的问:“师兄怎的起这般早。” 她话音刚落,就见背对着她的冷峻男子,微微侧眸,瞧了她一眼。 玉染无知无觉,走到师兄身边,一边伸懒腰,一边满脸微笑的也看着太阳,道:“真美啊。” 容棱没说话,淡然的目光,扫了眼玉染的脚下。 玉染见他半晌没动静,疑惑的看去一眼,一看,就看到师兄正盯着她脚下,她好奇的也低头,然后便看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截薄毯,薄毯旁边,还有一个枕头。 玉染:“……” 容棱:“……” 玉染:“……” 容棱:“……” 寂静的气氛,在兄妹二人间弥漫,过了不知多久,玉染面色复杂的问:“师兄,你昨夜……在这儿睡的吗?” 容棱没回答,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开。 玉染叫住他,情急之下,拍了他后背一下,然后便感觉师兄的背肌恍惚颤了一下? “师兄……”玉染是真的关心他,忍不住又用手去贴了贴,随即非常错愕:“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容棱长长的吐了口气,语气很平静:“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都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几天了?伤哪儿了?怎么伤成这样还在甲板睡,师兄,你这样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玉染严肃控诉,越到后面,说得越激动,最后甚至顾不得其他,直接拉着师兄的袖子,把他往船舱里带,她觉得嫂嫂肯定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凭嫂嫂的医术,师兄不可能被碰一下伤口反应就这么大。 师兄真是太不应该了,就算不想嫂嫂担心,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伤口要是恶化可怎么办! 玉染一腔热血,拉着容棱就去敲柳蔚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小妞。 玉染认识她,看到小姑娘手里拿着布巾,就知道她是来伺候嫂嫂起身的,嫂嫂应是醒了。 她探头往里一看,果然看到嫂嫂正抱着丑丑,正在哄女儿。 “嫂嫂,我有事同你说。”丑丑还没醒,玉染不敢太大声,细声细气的道。 柳蔚将丑丑小心翼翼的递给明香,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关上舱门,出走廊问:“何事?” 玉染立刻把师兄的事说了,语气非常愤慨:“嫂嫂,师兄这样隐瞒伤情,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柳蔚眼皮掀了掀,瞧着容棱:“你受伤了?” 容棱没做声,虚咳一声。 柳蔚眯起眼:“还咳嗽?伤寒了?” 容棱侧了下首,勉强道:“无事。” 柳蔚点点头,对玉染道:“他说无事。” 玉染皱起眉,指责师兄:“师兄你对嫂嫂害什么羞,伤了就是伤了,讳疾忌医不好,嫂嫂,你快给他包扎吧,还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柳蔚又问容棱:“要进房休养休养?” 容棱抿了抿唇,语气依旧那么平缓,说的话,也还是那句:“无事。” 他越是这么逞强,玉染越难受,忍不住道:“师兄你再这样,我告诉师父了!” 容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又十分无奈。 柳蔚瞧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突然笑出了声。 她的笑太突兀,玉染愣住了。 柳蔚无奈的抬手拍拍玉染的脑门,道:“你还太嫩了,你以为你师兄是什么?小羔羊?他还有委屈自己的时候?他就是条大尾巴狼,你让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 玉染一脸莫名,不知这是什么状况。 柳蔚走到容棱跟前,问:“让你去甲板睡一晚,不得了了,装起病了?还利用玉染在我跟前装疯卖傻?我说容三王爷,咱们认错受罚时,能不能虚心点,整天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不务正业。我现在就问你,后背疼不疼,是不是伤寒了?你那一身内力,是不是摆设?” 容棱被柳蔚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又瞧旁边回过味来的玉染,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微妙,再次虚咳一声,一脸自如的道:“我说了,无事。” 意思就是,我一直说我没事,是你们说我伤了病了,所以是你们的问题,跟我没关系。 好一出金蝉脱壳,本来还以为自己在当好人,实际上还真让人给卖了的玉染气得鼓起腮帮子,捏着拳头说:“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她说完,一跺脚就往师父的舱房去。 等她离开,柳蔚闲闲的靠着门板,道:“演砸了吧?” 容棱看着她,目光幽怨。 柳蔚啧了声,捧起男人的脸:“所以啊,干嘛对我有所隐瞒呢?不是说好了不骗我,不瞒我,什么事都两人商商量量着定吗?容都尉,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容棱趁机倾身,拥住柳蔚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声音里透着委屈:“那你何时出够气?” 柳蔚拍拍他的后脑勺:“谁知道,反正现在还气着。” 嘴里说着生气,身子却任着人抱。 容棱吐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了,无声求饶。 柳蔚无动于衷,半晌,将人推开,开门进了舱房。 容棱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柳蔚回头看着他,摸摸他的脸,道:“去把毯子和枕头收了,放在甲板挡着人过路。” 容棱立马道:“被玉染踩脏了。” 柳蔚笑了声:“那就趁着白日有太阳赶紧洗了,不然晚上没得盖哦。” 容棱:“……” 三王爷两夫妻在闹矛盾,吃午膳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 因为三王爷没上席,是自己去隔壁偏厅,与暗卫们一起吃的,而王妃,坐在了正厅的主位,像东道主一样,还给王爷的师父夹菜。 餐席上大家的表情各异。 芳鹊不明所以,小声问玉染:“师兄怎么不过来吃?” 一提到这个玉染就愤愤,她“砰”的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掰成两半,这才缓了口气说:“饿死他算了!” 芳鹊:“……” 第1173章 容三终能再抱娇妻入眠,出发深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74章 那纪夏秋不是省油的灯 而此时,京都皇城之内。 树甄听了侍卫的两道传话,脚步匆匆的回了寝殿,刚进殿,却见殿内竟有其他人在。 树甄愣了一下,喉头飘着的急切立马止住。 皇后坐于首位,右手扶侧,正由小宫女伺候着涂蔻丹,她看了树甄一眼,又瞧着自个儿下首之人,开口道:“宜妹妹送来的这玲珑粉珠缀,当真是漂亮,难为妹妹得了这好东西,还特地给本宫送来。” 下首的宜贵妃手上涂的也是这个色的蔻丹,闻言掩唇笑起来:“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这点小玩意,能入姐姐法眼,是它们的福气,不过这粉珠色圆润饱满,妹妹倒是不太适合,姐姐涂着更为好看。” 皇后眼睑垂了垂:“宜妹妹这嘴,是越来越甜了,我听说,今个儿早上,溯儿进宫给你请安了?” 皇子晋为王爷后,便在宫外有单独府邸。 容溯早在多年前便出宫建府,而宫内宫外毕竟隔阂,哪怕是亲生母子,也没有经常请安的,通常都是大的年节,或是每月的特殊日子。 宜贵妃似乎并不惊讶皇后知晓自己那边之事,她只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不是前个儿得了个好玩意儿,给我送来解闷,那孩子也是孝心,知晓我最近心情郁郁。” 皇后挑了挑眉:“妹妹郁什么?” 宜贵妃看皇后一眼:“不瞒姐姐说,皇上这病,是一点气色没有,妹妹当真是日日担心……” 皇后也不知听出了这话里的虚伪,还是怎的,轻笑起来。 宜贵妃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 皇后道:“皇上洪福齐天,病自是能好的,妹妹有空闲忧心这个,不若好好调养,我瞧妹妹这两日,是不是瘦了?” 宜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皇后又吩咐:“去将本宫那盒参元宝苇膏拿来。” 旁边伺候的婢女,连忙进内室,很快便拿了个玉蓝色的八宝盒出来。 “这宝苇膏还是飞儿给本宫捉摸来的,本宫原来舍不得用,妹妹既然合用,给妹妹便是。” 宜贵妃接着那盒子,一脸笑意:“怎好让姐姐割爱?” “你我姐妹情深,说这些不是见外了?” “我就知,姐姐最是关照我。” 两个皇城中最尊贵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巧笑嫣然间,是谁也看不见的针尖麦芒。 宜贵妃又坐了两刻钟才走,树甄作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自然要亲自相送。 将人送到大门口时,宜贵妃突然看了树甄一眼,问:“树甄姑娘今年多大了?” 树甄连忙低下头,恭敬的道:“回娘娘,奴婢三十。” 宜贵妃点点头,将那宝苇膏递给身边的宫女,又拿了绢帕出来,擦了擦手。 树甄看着宜贵妃擦手的动作,将头垂得更低了。 “三十啊,可不年轻了,得为自己下半生打算了。” 树甄没有作声,她听得懂宜贵妃的暗示。 宜贵妃瞧她那鹌鹑似的样子,笑出了声:“得了,回去吧,你家娘娘该等急了。” 宜贵妃优哉游哉的离开,树甄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要说这宫里,谁是没有秘密的呢,谁又是没有欲望的呢,只是她的欲望一直不明显,但她知道,再不明显,那些眼尖的人还是能看出来,比如她伺候了半辈子的皇后,也比如,这个在宫中一直与皇后旗鼓相当的宜贵妃。 七王爷能成为太子的劲敌,作为七王爷的生母,宜贵妃又怎是能让人小觑的角色?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树甄又恢复了平日那忠心耿耿的模样,迈着步子,匆匆回到正殿。 正殿里,皇后已将闲杂人等谴了出去,树甄关了殿门,便上前小声道了两句。 皇后听完,眼睛眯了起来:“她果然没有变。” 树甄有些担心的道:“现如今,咱们派出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娘娘,咱们是不是得换个法子,那纪夏秋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都未被找到,这次主动露面,必然是设好陷阱等着我们,我们不如……” “不用。”似乎对自己的对手很了解,皇后嗤笑着扬起下巴:“她是有些狡猾,但总归实力有限,同我比人手?她比得起?” 树甄却不这么看:“据奴婢所知,权王在北方有九万兵马,且兵符,似乎给了纪夏秋……” 皇后皱起了眉,声音很尖刻:“看来我错估了一样,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勾引男人的本事,还是没变。” 树甄想到自家主子曾对柳桓的那份心思,聪明的没有吭声。 皇后沉默片刻,冷着眸问:“青州那边呢?” 树甄面露难色:“咱们的人追了整整半个月,一次一次的对容棱进行围攻,本就要成功了,但最后……” “最后什么?” 树甄咬牙:“最后,有一帮来历不明的人马,分别抵达青州边港与庆州山峡,突袭杀害我们三万将士……” “什么!”皇后猛的从凤椅上站起来,满脸戾色:“是什么人?” 树甄低垂着头:“应该,也与纪夏秋有关,有探子回,定州那边之前就有些动荡,定州驻兵营有数千将士下中州过两江,但那些将士到底是过了两江,还是绕道去了庆州,就不清楚了……” 皇后握紧双拳,双眸满是猩红:“纪、夏、秋!” 树甄旧话重提:“娘娘,她太了解您了,也必然查清了咱们的路数,面对面交手,咱们怕讨不到便宜……” “那倒不一定。”皇后深思了一会儿,道:“她不动声色扰我青州大事,是,她知晓本宫在青州有图谋,但她不知晓,本宫是冲着谁去的。” 树甄思索:“娘娘是说……” “若知本宫是朝容棱下手,她还能如此安逸稳坐定州?” 容棱便意味着柳蔚,纪夏秋不是那种会眼看着女儿身陷险境,还无动于衷的人。 树甄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眼看着树甄离开,皇后又坐回凤椅上,后背缓缓放松,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而另一边,回到自个儿寝殿的宜贵妃,意外的看到坐在正厅喝茶等她的好儿子容溯。 高傲的贵妃娘娘吸了口气,满脸青色的走进去,一进去就指着她亲生儿子的鼻尖问:“不是说了有消息通知你吗?谁让你又跑进宫的!” 第1175章 容棱,容溯,容飞,太没出息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76章 那石头里,怎会孵出一条虫? 另一边。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耳边响起。 浅眠的纪茶急忙腾跳而起,几步跑到塌边,小心的看着床上的老人:“表姑奶奶?表姑奶奶?” 连叫了好几声,睡得极不安稳的老人才虚弱的睁开眼,满头大汗。 纪茶喘了口气,拿了杯水过来,一边喂,一边问:“您又梦到什么了?不是吃过药了吗?怎么还是老做梦……” 老人迷茫的瞧着她,嘴里呢喃了两句什么,纪茶仔细听,才听到又是表姑爷爷的名字。 她皱了皱眉,心疼的将表姑奶奶抱紧:“咱们不想了,不想了好吗。” 老人不知听明白没有,又开始满床的翻找什么。 纪茶忙按住表姑奶奶的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石头,递上前:“在这里,在这里,别着急。” 老人捏紧那个黑石头,摸着石头上斑驳的纹路,轻轻啜泣:“南峥……南峥……” 纪茶叹了口气,想再劝两句,却猛地听到“咔嚓”一声。 深更半夜,房间寂静,又哪里来的声响? 纪茶不觉屏息,眼睛看向表姑奶奶手上的黑色石头,那石头,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石头怎么可能动?哪怕那之前是个活蛊,可已经死了这么多年…… “咔嚓。” 细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纪茶不禁瞪大眼睛,她怀疑自己眼花了,但,但她又分明看到,那黑色的石头,那石头……出现了裂缝。 使劲揉揉眼睛,纪茶又靠近一些,然后,又听到一声咔嚓…… 接下来的一炷香功夫,纪茶就像疯了一样,她眼睁睁看着那石头像鸡蛋一样,从些许的裂缝,到整个破开,破开完了后,就从里面钻出条毛毛虫。 她发誓那一定是毛毛虫,绿油油的身子,蠕动的条形状…… 纪茶揪住自己的头发,眼睛瞪得溜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除了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无法解释! “南峥……南峥……”偏偏,表姑奶奶还欣喜的捧着那条毛毛虫,甚至将虫放到自己脸颊边蹭。 纪茶快崩溃了,她抖着手想去碰那毛毛虫,却在即将碰到时,被表姑奶奶狠狠的推开。 精神萎靡了好几个月的老人,此刻分外有劲。 老人警惕的看着纪茶,又宝贝一般的将毛毛虫往自己怀里藏,甚至整个身子都往床榻里头退,等退到角落后,就把自己团起来,还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纪茶。 纪茶很想再看看那虫子,她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对,那石头里,怎会孵出一条虫? 那是什么虫?有没有毒?能不能用手就这么随意的捧着? 可表姑奶奶那姿态,是压根不准她靠近半分。 纪茶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找人,这件事上,族长知道得应当最清楚。 这么想着,纪茶便不敢耽误,将房门紧闭后,匆匆就往族长家赶。 族长一家早便睡了,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的起来,一听纪茶的话,都呆了。 “那石头?蛊虫化石?” 纪茶使劲点头:“就是那个,真的破开了生出一条虫,您赶紧去看看吧,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苗族素来神秘,但那蛊虫的确是早在多年前便死了,怎么也不可能还活着,甚至孵出一条虫。 族长来不及细想,一边拿着外衫,一边跟纪茶往外走。 可当两人赶回表姑奶奶的住所时,却发现房门是打开的。 纪茶连忙跑过去看,只见屋子里空空如也,表姑奶奶,不见了! 纪茶慌了,族长毕竟是长辈,冷静下来赶紧吩咐去叫人。 没一会儿,纪家堡家家户户都被惊动了,等到大家知晓事情经过,不敢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心老人家的安危。 “今日守夜的家兵我差人去问了,没听说有人进出,表姑奶奶必然还在堡内,咱们分头找找,找到就放烟火信。” 众人都没意见,提着火把蜡烛,三三两两的寻起来。 这一找,就找到天亮,别说身影了,连个脚印都没找着。 “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有人发出质疑,又问纪茶:“房间你都看清楚了,每间屋子都瞧清楚了,确定没人?” 被人这么一说,纪茶也迷糊起来,道:“我看了两间寝房……难道……后院……” “回去看看。”族长立刻道。 众人连忙又往回赶,可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找着,只是后院低处的栅栏被推开了,那里也能瞧见蹒跚的脚印。 “看来是从这离开的,顺着这条路走是哪儿?” 没有人知道答案。 别人家的后院通向何处,其他人又怎可能知晓,加之纪家堡本身占地面积就大,又是依山而建,周遭有许多树林。 大家只得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尽头时,便发现了一处断崖,崖下是湍急的水流,汇入大海…… 纪茶几步跑过去,趴在崖边红了眼睛:“表姑奶奶……” 有人走到纪茶身边,将她拉稳,防止她也掉下去,同时看着底下的水流,道:“这么急的水,若真是掉下去了,恐怕……” “不会的,不会的……明知是山崖,表姑奶奶不会往前走的……不会的……”可是痴呆的人,又有什么是不会的。 慢慢的,纪茶哭出了声,心软的姨婶将她抱住,纪茶就在姨婶怀里流泪,嘴里不断的自责,都是她不好,都是她没照看好表姑奶奶…… “我派人下去看看。”最后,族长一声令下,安抚住族民躁乱的心:“终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整夜的寻找,所有人都没休息好,族长安排了家兵下海寻人,便让大家先回去歇歇,纪茶不肯走,非要跟着家兵一起行动,族长看她那近乎绝望的模样,只得同意。 这么急的水流,加上周遭怪石嶙峋,悬崖峭壁,找人的小船根本不敢在河中央停,只得将船停得远远的,人爬上山壁,沿路边喊边看。 这种寻人的效率无疑是很低的,但已是大家最尽力的方法,毕竟,一个大浪打来,家兵们或许也有生命危险。 纪茶跟着家兵找了三天,不吃不喝,甚至连觉都没睡。 直到三日后,纪槿回来了,知道了此事,慌忙的也赶到山崖边。 第1177章 丑丑的直觉 纪槿的归来,并未让纪茶愧疚的心好过。 见到分别许久的妹妹,纪茶像是崩溃了一般,扑在妹妹怀里,眼泪就掉个不停。 纪槿一双金色的瞳眸微微发亮,她看着姐姐,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脊,劝着:“表姑奶奶一定会平安的,姐姐,你要信我。” 纪茶吸吸鼻子,声音沙哑:“我要……如何信你……你不在,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纪槿匆忙的说着,又看看左右,确定周遭没人偷听她们说话,才压着嗓子道:“我什么都知道。” 纪茶愣了一下,错愕的看着妹妹。 瞧她那呆傻的样子,纪槿松了口气,拉起姐姐的手,一边将她往回带,一边说:“我慢慢跟你解释,总之,姐姐,我是不会骗你的。” 一条蛊虫的唤醒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世上,大概只有苗族中人清楚。 纪家除了表姑奶奶,没有苗人,没人相信一块石头能孵化出一条虫,也没人能解释那条虫是什么虫,普通的虫,还是……蛊虫? 如果是蛊虫,这条蛊虫,难道真的代表是纪南峥还没死? 纪槿等到姐姐稍微平缓了心情,才将她拉到山林旁的灌木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金瞳洞悉天机,姐,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看着她那双眼睛,握住她的肩:“你能见到其他人见不到的东西?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纪茶叹了口气,拍开姐姐的手,让她莫要握得这么紧:“除了颜色不同,我的眼睛与正常人并没有差别,我看不见鬼神,也看不到神灵,我只是,就是知道而已。” 纪茶摇头:“不,你一定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表姑奶奶是怎么离开的?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现在又在哪里?你快告诉姐姐,你快说!” 纪槿被晃的有些头晕,最终只能吼道:“直觉,我的直觉!” “什么直觉?” “就是,有这种感觉,很深的感觉……” 什么叫很深的感觉? 纪茶压根没听懂,她现在仿佛失去了判断能力,不愿去猜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纪槿却也说不明白,金瞳者在纪家的祖先中,是出现过的。 正因为曾经的金瞳先祖创造出过神话,纪槿出生后被发现金瞳,才会拥有全族的特殊待遇。 纪家人坚信这双眼睛一定有什么别的用途,虽然他们不知道老祖先曾用一双金瞳做了什么,但他们的后辈里也出现一个金瞳者,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试,慢慢的试,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这双眼睛会彰显出它的能力。 纪槿是在恍恍惚惚间,福至心灵生出的一种预判感,她预感家里出了事,因此一下了船,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一开始她认为这是双生姐妹的心有灵犀,是纪茶在心底呼唤她,可直到感应到表姑奶奶平安,她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多少人吹嘘金瞳的能力,纪槿自己也对这双眼睛充满好奇。 她摸眼睛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还不敢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任意强加到眼睛的功用上,但她却隐隐猜测,自己这双眼睛说不定真的继承了先祖的遗志,这双眼睛有洞悉天机的能力,虽然不知这么形容对不对,但它能让她感觉到亲人的生死安危。 纪槿说的迷迷糊糊,纪茶最后根本不听她说了,跑回山崖边继续往下看。 纪槿只好又去拉她。 两姐妹一来一回,拉拉扯扯到天都黑了,纪茶终于硬邦邦的押着姐姐去洗漱休息……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纪茶还没有放弃寻觅表姑奶奶的决心,族内其他人看她这个样子,多少有些心疼。 反而是她的亲妹妹,端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优哉游哉,多少人背地里都传闲话,说这妹妹心狠,说大丫头懂事,小丫头去了两趟外面,回来就不懂事了,还说果然这岭州之外啊,都是龙潭虎穴,去不得的,出去就得遭殃。 而一个月之后,该找不到的人,依旧找不到。 那么痴痴傻傻的一位老人,怎么就能在铁桶一般的纪家堡内,无缘无故的消失? 这事怎么说都说不通。 可再说不通又能怎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大家渐渐都看开了,一开始不好意思劝纪茶的,现在都上门了。 堡内的家兵已不再跟着纪茶去崖底寻人,他们被族长下令,可以放弃搜查了。 大家走的时候,纪茶是绝望的,纪槿在旁边还是那一句话:“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心大呢?那可是表姑奶奶,从小照顾她们,教养她们的表姑奶奶啊,人找不着了,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伤心点?哪怕是装的也成。 奈何纪槿就是这么个实诚性子,被姐姐揍了一下,她也不去触霉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当真是比世上最珍贵的琉璃珠还漂亮。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海湾上,容棱拿着那副粗糙的地图,与岳单笙站在甲板顶端,他看着前方的海域,又看看地图上的标示,指着一个点到:“这里应当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过了这个落脚点,前面便是魔鬼海了。 从青州出发,他们全速起航,争取最快的时间穿过深海。 因天公作美,加上船上的舵手都是特地找来的下海老手,有经验加有效率,不过一个月功夫,他们已经抵达了地图所示的边缘位置,按照正常逻辑,只要到了那个落脚点,然后从西,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魔鬼海。 可是,所有人都知晓不会那么容易,深海与魔鬼海中间肯定还有路线,但没有印章,他们破解不开。 柳蔚一边哄着丑丑睡,一边出甲板遛弯。 看到容棱与岳单笙一脸严肃的盯着那人皮地图指指点点,她便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瞅了一眼。 正好此时,一股风刮来,带着浓浓雾气。 海上潮湿,经常起风就带来大雾,这是正常现象,甲板三人都没惊讶,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地图上。 唯有柳蔚怀里的丑丑,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瞧着天空的白雾,而后,突然在母亲怀里哭喊起来。 第1178章 怕是,要步前人的后尘了 丑丑乱动,柳蔚险些没抱好,赶紧低头瞧女儿是不是不舒服,又伸手摸女儿的小脑袋。 容棱也看过来,大手抚了抚女儿的脸,问道:“是不是吹风了不舒服?” 柳蔚也不知道,说:“我先进去。” 可她刚进船舱,怀里的丑丑就扭动得更起劲了,还瘪着小嘴,随时一副要哭的样子。 柳蔚不知丑丑这是怎么了,没饿也没拉,就是一个劲儿的扳腾。 她只好换了个姿势抱孩子,嘴里哄着:“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啊?” 小黎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动静蹬蹬蹬跑来,踮着脚问:“小夜怎么了,娘,小夜怎么了?” 儿子呱噪,女儿闹腾,上上下下的弄的柳蔚头大,她只好蹲下身,让小黎看妹妹。 小黎支着脑袋往前瞅,见妹妹粉粉嫩嫩的,小眉毛皱成一个结,心疼的伸手去摸:“小夜,我是哥哥,你快看看我。” 几个月的婴儿哪里分的清人,情绪一上来张嘴就是哭。 丑丑莫名其妙的开始闹脾气,哭声很快惊动其他人,大家围在一起,用尽各种方式,就是无法让小婴孩展露欢颜。 容棱也听到了动静,顿时顾不得岳单笙,将地图往他手上一塞,迈步进了船舱。 岳单笙拿着地图,还在看海面的形势,刚才那股小风吹来了大雾,可这天,雾气聚得快,散的也快。 等到包裹着大船的白雾渐渐消去,船舱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婴,也停了泪水。 容棱回来前还听到女儿在哭,一进舱房女儿又不哭了。 他走到柳蔚身边,柳蔚也懵懵懂懂的,不住的在给女儿探脉。 丑丑像忘了自己之前多闹腾似的,上眼睫上挂着两颗泪珠,一眨眼,泪珠沾到了下眼睫,衬得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粉粉的小嘴抿了又抿。 柳蔚不明白,捏捏她的小脸问:“怎么又笑起来了?” 丑丑听不懂大人的话,只噙着闪闪发亮的明眸,盯着娘亲不放。 看孩子没事,其他人也散了,岳单笙此时进了舱房,说:“前面再走一阵,应当有个荒岛。” 有个小岛,至少能够上岸,落脚也好,观望也好,总比在海上飘着强。 从地图上看,这个传说中的荒岛,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真的不远,顶多三五天就能到。 但真找起来,别说三五天,过了十天,连片树叶子都没瞧见。 柳蔚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 可根据那像假冒伪劣的地图来看,又没错。 他们现在就在深海的边界线与小岛的中间,而边界线和小岛图上的距离就小指头半片指甲片那么远,但真找起来,感觉又能横渡一个洋,所以地图这东西,比例太重要了! 又过了七天,他们终于遥遥的看到远处的海平线有一坨绿色。 柳蔚拿望远镜看了又看,激动的跟容棱说:“就是那里,绿岛!” 这望远镜是柳蔚自制的,因为要找容棱,她用现有的琉璃材质,做了好几个,但毕竟做的赶,也粗糙,可视距离并没有后世的望远镜远,但放在这个时代,也够了。 当时离京太急,柳蔚找到容棱回了青州又没停留太久,否则把设计图给金南芸,让她加紧做几个性能好的望远镜应该是没问题的。 没有好的望远镜,差的也就凑合用。 容棱看着远处那朦朦胧胧的绿色,结合经验猜测,那应该的确是个绿岛,只是从位置上来看,与地图上所标示的,有不小的距离。 “先去看看。” 这头下了令,那头舵手便把方向往绿岛驶。 在水里呆了太久,这一听要上岸了,全船上下都有些振奋,毕竟不是正经的海军,大多数兵士对陆地更有归属感。 望山跑死马,这小岛也是,看着挺近的,真的驶可没那么快。 一连就是两天的全速前进,终于在第三天,全船人都上岸了。 这个小岛的确很小,整片岛屿就像浮在大海中央的一叶孤舟。 有经验的舵手上岸看了看,就笃定的说:“不能在这岛上过夜。” 众人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脚能踩着土地,大家都想休息两天。 “这是浮岛,岛基低,不遇到风浪还好,一遇到不好的气候,便容易涨潮,潮一涨,整个岛屿都得淹没!” 会淹没,那可真是不能呆。 柳蔚跟容棱、岳单笙商量了一下,又多问了舵手几个问题,最后决定,大家在小岛休息半天,天黑之前上船继续走。 好歹已经落了地,总要站过瘾了再起航。 能上岛半天也不错,兵士们也好,船工们也好,就连训练有序的暗卫们都美滋滋的高兴,上了岛就去生火,找果子,各忙各的。 岛上的植物不少,但多数不结果。 最后找到一片树木,只结一种巴掌大的红果子,柳蔚查看一会儿,无奈的宣布——不能吃。 为啥不能吃?有毒! 这的确不是一座能让活人生存的岛,岛上虽然没什么猛禽虫兽,但也没有食物水源,正常人就算真的流落在此,也活不过去多少天,这还得是这些天不起风浪,不涨潮不淹水。 岛上什么都没有,大家刚上岸的热情一会儿就消散了。 容棱还在研究那张地图,岳单笙也在地上写写画画。 柳蔚走过来坐在两人身边,指着地图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岛不是上面标注的。” 方向差得太多了。 岳单笙此时抬起头,手里拿着根树枝,用树枝点点自己画的某个东西:“该在这边。” 柳蔚偏首去看,看了良久,才赞同的点头:“对,应该是这边。” 话落,三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还是岳单笙说:“我们偏航了。” 从进入深海开始,他们在寻找地图上标示的小岛时,已经不知不觉,迷路了。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在地图所示范围内,而图上那座小岛更不知在何处,甚至,他们现在就算想原路返航,回到深海边界线以内,说不定,都回不去了。 “我现在好像知道,容家老祖宗那数十万海军,还有我外祖父,是如何失踪的了。”柳蔚觉得,他们,怕是也要步这些前人的后尘了。 第1179章 魔鬼海,为何叫做魔鬼海 在大海中失去方向,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将熟练的舵手们召集来,商量了一阵后,舵手们得出的共识是,原路返回。 哪怕不一定能顺利的回去,至少比漫无目的的继续越走越远要好。 原本定下的在岛上休息半日,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得不提前起航。 因为航线的不明确,舵手们结合自己多年经验,加上对海上天气的预测,画出了另一张地图。 谁也不知道这张图是否能带他们脱离此时的困境,但在这种情况下,外行人也只能听取内行的意见。 丑丑被娘亲抱在怀里,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好奇的瞧着天上的白云。 柳蔚点点女儿的鼻尖,将女儿的视线吸引过来。 丑丑望着娘亲,小嘴咧了一下,露出没有牙齿的牙肉。 容棱此刻还在舵手舱,岳单笙也在。 一大群男人凑着头对着前面的行驶方向指指点点,柳蔚就在舵手舱外,她能看到,海面倒是平静无波,可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娘亲。”小黎拿着颗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毒的果子,一边咬着一边蹭到娘亲跟前。 柳蔚顺手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我看到起雾了。”小黎指指甲板的方向,他刚才就是从甲板过来的。 柳蔚顺势往甲板那边瞧去一眼,果然看到一团白雾飘飘荡荡的。 海上气候就是这样,只是起雾还没什么。 “别去外面了,去房里呆着,你成日没事,找几本书看看,别以为你容叔叔忙,不管你了你就轻松了。” 小黎撇了撇嘴,闹不明白怎么话题就转到看书上面去了。 但他不敢反抗,只能闷着头“嗯”了声,一抬眼,又对上自家妹妹的眼睛。 “娘,我要抱妹妹。” 小黎手稳,抱小孩姿势也好,柳蔚顺势就把丑丑给他。 如愿以偿讨到了妹妹,小黎小嘴一笑,就搂着妹妹出去玩。 可刚走没多久,柳蔚就听到婴儿哭声。 她急忙过去,却看小黎把丑丑抱到了甲板,这会儿正借着阳光,让妹妹看风景。 可小丫头什么也不看,只盯着自己的头顶,哇哇大哭,哭得声嘶力竭,跟被人虐待似的。 小黎也慌了,不知妹妹哭什么, 柳蔚上前将女儿抱过来,在怀里哄了哄,小黎急忙道:“娘,我没让太阳晒着妹妹,我带她出来看鸟的。”他说的是天空中正好飞过的一群鸿雁。 柳蔚看了雁群一眼,那雁群很远,绝对不可能吓着丑丑,那丑丑哭什么? “算了,进去。”可能小孩只是不想吹风。 进到船舱,丑丑还在哽咽,看她哭得难受,小黎也难受,心疼的捧着妹妹的脸亲。 柳蔚则看看女儿,又看看甲板方向,片刻,又抱着女儿出去。 一出甲板,丑丑又开始哭,进船舱,又不哭了。 如此来回两次后,柳蔚的目光就定格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白雾上。 “明香,惜香。”柳蔚唤了一声。 正在房间里做小衣服小鞋子的二香闻言跑了出来,柳蔚将丑丑交给她们,然后拉着小黎,道:“去准备试管烧杯还有干支液。” 小黎愣了下,傻傻的“哦”了声,乖乖的跑进房间。 没一会儿,他捧了一整套试管,针筒,甚至酒精灯过来。 柳蔚拿过一个铁质的管子,又抽了个针筒,上了甲板。 一个时辰后,柳蔚拿着一个烧红的琉璃杯,急匆匆的跑进舵手舱。 容棱看她满头大汗,问:“怎么了?” 柳蔚眼里带着光,将琉璃杯举起来。 杯子里有小半杯澄蓝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但在光照下显得晶莹透亮。 “这是?” 大自然很神奇,你能在自然界找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也能找到最恐怖的生物。 晦涩幽暗的森林里,必然有一片潮湿发寒的土地,适合浑浊狰狞的野兽居住,这些野兽享受着大自然的污染带给他们的保护,在最劣质的环境里,他们过得比所有光明生物还好。 柳蔚晃着手里的琉璃杯,倒了一小点在白瓷盘子里,对容棱道:“沼气我见过许多,但从未见过一种沼气,这么干净,这么漂亮。” 容棱眉头蹙在一起,拿起那盘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有毒?”他问。 柳蔚摇头:“没毒,但这的确是沼气,里面有瘴空气的污染因子。” 想到这是他们每日所见的海上雾气所凝成的,容棱的表情就很差,即便柳蔚说这没毒,但既然是污染,就必然对人体不好。 “船上工具有限,我解析不出液体里的污染源,但我想,应该与海洋生物有关,我们迷路的原因,或许就在这里。” 容棱不太明白:“具体些。” 柳蔚道:“在我看来,这种污染应该是海中某种鱼类释放,鱼类将自身某种毒素蔓延进了海水里,而当海水凝结成雾气时,这种污染变成了空气,进入了我们的呼吸道。” 容棱眉头皱的更深了。 柳蔚急忙又说:“当然,我用毒素来形容,并不是说就有毒,至少我个人感觉不出身体有什么变化,我在想,这应该是一种分泌障碍,我在陆地上就见过一种动物,它们因为生活环境不同,天生而来,自体就会释放一种被学家称为‘幻觉剂’的物质,这种物质被其他生物或者人类吸收,便会让人产生幻觉,但没有性命危险,这种动物因为太过弱小,只能依靠这种分泌物质,在遇到危险时,用来迷惑敌人,从而逃生,你懂我意思吗?” 容棱沉默片刻:“你手上这个,也是这种?” “八九不离十。”柳蔚道:“魔鬼海,为何叫做魔鬼海,因为进来的人,无法离开,什么会让人无法离开?那只能是失去方向,方向为何会失去?是海域的问题,还是生物的问题?我想,世界上没那么多百慕达三角洲,所以我更倾向于后者。” 容棱对她的话,有一半是没听懂,但他没有问,柳蔚时常说出一些他不明白的词,他已经学会习惯:“那我们应当如何?” 柳蔚信誓旦旦的眯了眯眼,斩钉截铁的道:“钓鱼!” 第1180章 人吃鱼讲究,鱼吃人可不讲究 王爷有令,所有兵士从今日起,手拿钓杆,奉命钓鱼。 这道命令下的人晕头转向,但两艘船内的所有营兵、侍卫、暗卫,都领到了一杆鱼竿,于是没办法,大家只好三三两两的围着船边垂钓。 小鱼能钓,大的不能,得用抓。 介于此,王爷又下了一令,命每日正午当值兵士不用跟着其他人一起钓鱼,而是搭乘独立小舟,在主船周遭撒网。 两道命令落实,大伙儿明面不说,背地里都讨论,是不是船上粮食不够了,咱们得捉鱼防饥了? 鱼每个时辰,都一筐一筐的往主船上运,因为不知分泌物质的是哪种鱼,柳蔚只能每种都不放过,切鱼,解剖,动作一气呵成。 没一会儿,小黎也看会了,在旁边哼哧哼哧的帮娘亲的忙。 在找了三天,废了不知多少条生鱼后,柳蔚拿着一条尾鳞偏黄的扁身鱼看了起来。 小黎在边上捏着个试管,摇了摇里面的液体,皱皱鼻子说:“是这个吗?娘,这个和之前用雾气稀释的液体一个颜色,味道也像。” 柳蔚没有下结论,而是叫来容棱。 容棱这几日也在忙钓鱼,这会儿浑身都是鱼腥味,不过他这里味道再重,也没柳蔚的重。 因为这个,柳蔚最近都不敢碰丑丑,喂奶都是挤了奶让明香喂,没办法,孩子嫌弃她。 “是这个?”看到柳蔚手上拿着的扁鱼,容棱拧了拧眉。 柳蔚也不太确定:“极有可能,你拿着去问问,看那些船工舵手有没有认得这种鱼的。” 容棱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得到的答案有好几个。 这种扁身鱼外形不算突出,体型也不大,跟许多渔民经常看到的食用鱼都像,有的船工说这就是普通菜鱼,有的说是八鳞鱼,有的说是彩尾鱼,什么说法的都有,但几人说得又分明不是一种鱼。 这就不好判断了,柳蔚毕竟不是精通海洋生物的,手上也没类似的书志,想查资料也不行。 最后她只能先放弃判断鱼的品种,研究起鱼身体上割出来的胆囊。 柳蔚在鱼筐里找了找,准备再找几条相同品种的,方便实验,正好这时,容棱的师父背着手,溜达溜达走过来。 见到师父,容棱偏身让了让。 容棱师父摆摆手,示意他们忙,不用管他。 柳蔚转身找着鱼,倒没关注到门外又来了人,只在又找出三条后,听老者慢悠悠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悍鱼吧。” 柳蔚一抬头,这才看到容棱师父来了。 举了举手上的鱼,柳蔚问:“您说这个?” 师父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咂巴道:“一种深海鱼,但可能因为它长得其貌不扬,就没人把它当回事,这鱼,可是吃人的。” “吃人?”容棱愣了一下,两步走到柳蔚身边,将鱼都拍回筐里。 柳蔚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搓了搓,问:“怎么个吃法?” 师父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吃,活吃呗,莫不然还清蒸红烧?人吃鱼讲究,鱼吃人可不讲究。” 柳蔚知道,某些深海鱼具有危险性,吃人的鱼也不是没有,但不能怪她多心,这鱼就她巴掌大,怎么能吃得下整个人?不嚼吗? 似乎看出她的狐疑,师父又道:“这也是我听说的,没准这片海域的悍鱼吃素?” 柳蔚琢磨了一下,问:“师父您确定这是悍鱼?悍鱼的习性是什么?” 老者想了想,道:“个头小,牙齿锋利,外形与普通淡水鱼相似,也因它们外形瞧着没杀伤力,在捕食大型猎物时,反而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是一种……较为会隐藏,且卑鄙的鱼种。” 柳蔚盯着筐里那奄奄一息,鼓着眼睛,嘴巴一开一合可怜巴巴的小鱼,实在想不到还有人用卑鄙一词去形容一条鱼。 柳蔚又弯腰,将那条鱼捉起来。 容棱眼疾手快,制止住。 柳蔚叹了口气:“放心,我这么大个,它想吃也得嚼得完。”说着,扭开容棱的手,掰着悍鱼的嘴,往里面看。 这一看把她吓住了! 这小鱼外表看着无害,牙齿竟然这么尖,还有两片獠牙,若真让它咬上一口,怕是真能撕下块肉。 容棱也看到了,沉着脸把那鱼扔回筐子,彻底不让柳蔚碰。 可不碰怎么行? 不管这鱼吃不吃人,它体内含有的特殊物质总要找出来,否则继续让成百上千条悍鱼在他们周遭分泌激素? 把他们一辈子困在这儿? “师父,您还知道什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容棱的师父毕竟是个世外高人,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们两个小辈多。 老者还真又说了些,说完后,打了个哈欠,拍拍徒弟的肩,道:“为师累了,去睡会儿。” 容棱“嗯”了声,视线都在柳蔚身上,一看柳蔚手往鱼筐里探,他就眯眼。 老者看自家徒弟那护妻的样子,又看徒媳妇还惦记着他刚才那几句话,正一脸探究的摸下巴的样子,背着手,摇了摇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就得让孩子自己去做,什么都让大人代劳了,孩子不成长可不行。 这会儿的老者还没意识到,他明明知道穿越魔鬼海的办法,还故意不说,且让柳蔚去找那么危险的吃人鱼做研究,这事要是让容棱知道了,后果会有多严重。 回到船舱,老者从窗户往外面看,外面风平浪静,微风缓缓,他含笑着的勾起唇角,眼睛往之前他们离开的浮岛方向看。 谁又能知道,祸福本就一体,那浮岛看似了无生机,实则,真正的生路,就在此地。 不过,要在海上找对方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浮岛是地利,天时与人和却还未到,要穿越魔鬼海,到底也没那么简单。 “神仙之地?倒是让人好奇。”老者说着,手往自己的袖袋里摸了摸。 不一会儿,摸出一个方形的印章。 若岳单笙在这儿,必然会认出,这个印章,正是幼年时,那纪家的幸存者,交给他的印章。 而这块印章,此刻应该被钟自羽藏了起来,绝不可能在此处才是。 而此时此刻,远在青州的府衙地牢里,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半个时辰后,青州府尹司马西满头大汗的赶到付家。 见到了付子辰,司马西急急忙忙的道:“付大人,不,不好了!那个魏俦,就是三王爷亲自送来的那个通缉犯,被,被人劫走了!” 第1181章 天天吃鱼,就连丑丑都嫌弃了 魏俦被劫出监牢,这事在青州闹得轰轰烈烈,但远在深海之外的柳蔚等人,却无从知晓。 悍鱼的研究持续了半个月。 柳蔚终于利用现有的技术,在那薄薄的腺体中,找到了悍鱼体内一种被她暂称为‘催麻剂’的分泌物。 这种东西平日通过鱼类的两腮,进入海水,在长达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蔓延中,他们如今所在的这整片海域,实则都已经是被污染了的。 催麻剂是悍鱼在猎捕食物过程中自体分泌的一种毒素,它们因为体型较小,在没有外力的辅助下,很难狩猎比它们体型大,且更凶悍的物种。 因此,在靠近物种时,它们会催发体内毒素,用催麻剂感染猎物,使猎物身体僵直,头脑麻痹。 从而在适当的时候啃食它们。 大自然中,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的专属技能。 悍鱼的技能就是依靠催麻剂。 柳蔚把催麻剂提取,经过反复的实验,又过去一个月后,她创造出了抑制毒素的解药。 因为船上所带药品稀缺,这种解药还存在许多未知因素,也有一些副作用,所以柳蔚不推荐所有人服用。 当然舵手是必须服用的。 催麻剂听起来吓人,但毕竟已经融入这片海域数千近万年,属于这片海洋的一部分,而这片海域还有除开悍鱼以外的其他鱼类生物存活,这就说明,催麻剂并不会要人性命。 它的功能就像它的名字,只是短暂的使人头脑麻痹。 过个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晨曦雾散时,狂风骤雨后,这种毒素都会沉淀,大家都会恢复正常。 可谁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正常的? 面对没有方向的天水,四面八方的海洋,我说我现在是正常的,但我能辨认方向吗? 不能。 那我就是不正常吗? 也不一定。 柳蔚制作的所谓“解药”,是一种强制清醒剂,强化人的大脑,强迫脑体保持清晰。 就像咖啡因,大麻,甚至更危险的上瘾类药物。 羽叶丸性质上也是一种强制清醒剂。 在恶心的事物面前,人本能的想吐,羽叶丸里添加了薄荷,薄荷能使人大脑清醒,而薄荷的气味能压制臭味,所以才会让人胸口舒缓,大大减免呕吐的现象。 羽叶丸一直是柳蔚身边的常备药物,她是干仵作的,验尸是寻常事,她适应了血液和内脏,但不是人人都适应,所以她会备上药物,谁不适应,就给谁吃上一颗,能管一两个时辰。 而这种强制清醒剂,也是在羽叶丸的基础上改良的,没办法,她身边就这个最多。 出门在外,其他药物实在是少得很。 做出的清醒剂是液体,用琉璃瓶装着,柳蔚先用鱼实验,观察了两天效果后,确保安全,才给人服用。 又过了五天,清醒剂药物测试全部成功。 柳蔚拿着药给舵手室的几个舵手都吃了。 大家一开始都没感觉,毕竟你说整船人其实都被催麻剂影响了,别人却不觉得,因为他们不觉得头晕,不觉得想吐,不觉得站不稳,他们和平时一样,只是老迷路,认不清方向而已。 但清醒剂喝下去两个时辰后,舵手们就有了感觉,有人说视力清楚了,有人说感觉不困,很有精神,还有人说好像影影约约看到前方有绿岛。 对于最后一个,柳蔚定义为清醒剂副作用,你看到的不是绿岛,是海市蜃楼。 是的,过度的强化大脑,或许就会产生幻觉。 最后那名舵手被柳蔚停用了清醒剂,他不适合再服用,否则怕会产生危险。 船上有老有少,容棱师父,和小黎、丑丑、大妞、小妞,都被柳蔚特别检查过。 确定容棱的师父内力深厚,而几个孩子新陈代谢快,体内并没有多少催麻剂毒素残留,甚至比正常成年人还健康,柳蔚才放心下来,并且叮嘱他们,每日起风和起雾之前,最好都不要去甲板。 舵手们刚吃药的两天,每个人的药后感都是五花八门的,没办法,各人的体质不同,效果自然也有偏颇。 但三日后,适应了药剂量,大家都有了不同的发现。 比如,大家都是行船的老手,往年也不是没遇到过在大海中失去方向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可以利用阳光和风向确定航线。 可在这魔鬼海里,他们却无法确定,阳光是假的,风向也是假的,太阳好像也不是从东方升起了似的。 大家曾经判断方位的方式,在这里都失效了。 但吃了三天药,大家明显感觉,太阳又开始从东方升起了,感觉吹的东南风,那就一定是东南风,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的方位风了。 几个舵手探头探脑,三日后,他们画出了一张地图,一张正确回航的航线图。 将那张图与岳单笙的人皮地图对比,大家得出一个方向,往西南走,西南方或许就是人皮地图上所标示的荒岛。 按理说,这个时候,能回航就赶紧回航,离开魔鬼海,甚至离开深海才是最保险的,还去什么荒岛,能活命就不错了,这可是整整两船的大活人啊。 但成功就在眼前,又已经能确定方向了。 柳蔚也表示,目前的清醒剂,可以支撑他们去一次西南再回航。 既然后备物资跟得上,容棱便决定冒一次险,或许,抵达了荒岛,所有事情都会有答案。 魔鬼海都出海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有了方向,大家便全速起航。 中途因为生气,大家每次吃鱼时,吃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悍鱼,不过吃之前要割掉腺体,这个工作一开始是柳蔚做,后来柳蔚交给了大厨,大厨手起刀落,切得比柳蔚还干净。 看得出,大厨心里也是憋着气的,就因为这些条鱼,大家在海上迷路一个多月,粮食都快吃完了,顿顿吃鱼,吃得嘴都起泡了,谁还不能发点脾气咋的? 的确,天天吃鱼,很多人都有意见,就连丑丑都嫌弃了。 柳蔚也吃鱼,所以奶水里都仿佛有鱼味似的,丑丑吃了一个月,又吃了一个月,实在不干了,绝食了! 柳蔚没办法,只能让容棱想办法,你女儿挑食,你说怎么办? 这四面环水的,容棱会飞也不行,最后他去了趟师父的房间,再出来时,提着两袋子腊肉。 柳蔚看着那些腊肉,又看了眼跟在容棱身后,一脸尴尬的师父,沉默的接过肉,去了后厨…… 第1182章 小黎摸了摸下巴,继续向前! 柳蔚吃好了,丑丑也终于肯吃奶了。 不过腊肉也总有吃完的一天。 柳蔚很担心,所以天天都操心航程,但容棱让她别担心,且自信满满的说道:“师父那儿还有。” 柳蔚惊讶:“师父到底藏了多少吃的?” 容棱形容不出来,就说了两个字:“很多。” 这下,柳蔚是彻底不担心了,不过就是师父,现在开始跟大家一起顿顿吃鱼了。 因为方向准确,行程稳定,又过了十来天,舵手舱传来惊天动地的振奋声,前面,前面有岛!真的岛!不是海市蜃楼! 柳蔚和容棱也看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总算熬过来了。 看到岛,不见得就能抵达。 之前那个浮岛,大家看到了,却走了仿佛半辈子才到,所以这次这座岛,大家在振奋了一会儿后,都消停了。 可没想到的是,幸福来得就是这么突然,这岛瞧着远,竟然就走了半天就到了。 舵手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其他人也都乐坏了,下船的时候更发现这座岛比之前的浮岛大不止数十倍,简直就像个小镇子似的。 虽然依旧没有人烟,但岛上有一整片的森林,且里面还有动物存活,山鸡,猴子,甚至还有人听到狼叫。 而当有人绕到了小岛的背后,顿时更惊讶了,这竟然不是一座孤岛,而是一片群岛,海岛的背后,还有两个大小与这座岛差不多的岛屿,且岛与岛之间只存在极小的距离。 若是水势再低一点,岛与岛怕是还能连起来,这不是群岛是什么? 大家都高兴坏了,这岛明显可以作为他们的暂居之所,补给之所,毕竟岛上物产丰富,动物有,水果也有,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美哉,美哉。 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暂时歇息下来,岳单笙还抱着他的地图在边上研究,其他人倒是都三三两两的往森林里探险,有手脚快的,房子都快要搭好了一半了。 柳蔚也很满意,看着小黎带着珍珠和咕咕一股脑的往林子里钻,一点也不担心的靠着容棱,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今晚我要吃鸡。” 容棱探首吻了吻她的额间,很大方的道:“吃两只。” 柳蔚笑眯眯的比了三根手指头:“三只。” 容棱笑了一声。 那边岳单笙看不得他们这么悠闲,抖抖手上的地图,说道:“过来研究下步路线。” 好心情都被这人破坏了。 柳蔚懒洋洋的松开容棱,让他自己过去,自己则带着明香惜香还有丑丑去海滩遛弯。 另一头,容棱师父也悄咪咪的下船,且独自一人脚步快速的进了森林,顺着方才听到的狼叫方向而去。 森林茂密,鸟雀丛生。 珍珠本来一直端端正正的坐在小黎肩上,后来周遭的鸟叫声太多,它实在被勾得受不了,还未好全的身体也顾不上,扑哧一声飞起来,逗猫惹狗的就往树上去找鸟窝。 咕咕也差不多,这小鹰毕竟是鹰,鹰的本性便是凶悍矫捷,它雄赳赳气昂昂拍着翅膀,泰山压顶一般跟着珍珠降落到同一颗脆弱的树上。 结果咕咕体型太大,树枝“嘎”的一声倒了。 “哐当”一声,树叶里窜出许多鸟,大家惊恐的四散乱飞。 而咕咕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铺开翅膀,只能傻傻的掉下树,落进一片干枯叶里。 珍珠也跟着掉了下来。 咕咕在底下,珍珠运气好,掉在了咕咕背上,但它不开心,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树叶,就去叨咕咕的头。 咕咕被欺负得不敢吭声,只敢把脑袋藏进翅膀里。 因为这俩傻鸟闹出的意外,周围一下少了好多鸟雀,小黎站在远处等它们,看鸟儿们都往一个方向飞,眼珠子转了转,就跟了上去。 珍珠咕咕后知后觉的站起来时,已经不见小黎了。 俩鸟有些傻眼,又怕弄丢了小黎回头要挨批,赶紧一边喊一边找,这一找,就走进了森林深处。 小黎一开始也是图热闹,鸟儿都往一个方向飞,那说明这个地方有什么让它们觉得安全的东西。 通常在野外,让其他动物觉得安全的,不是致命的毒物,就是凶悍的兽类,总之肯定是这片区域的“森林之王”。 无论那是什么,小黎都很感兴趣,所以他追得马不停蹄。 可走着走着,前面就没路了。 原始森林里没了路,那是很正常的事,路是人走出来的,无人居住的地方,又哪来的现成的路可走? 可之前的来时路上,还有一些野兽踏足的痕迹。 到了这里,连野兽的脚印都没有了,小黎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再向前。 这时,头顶上传来鸟叫,他抬头一看,又看到一群鸟雀往里面飞。 不管了,鸟都敢进去,他可不能比鸟胆子还小。 鼓起勇气,他迈着步子,刨开前面比他还高的树丛,埋着头钻进去。 穿越了一整片的树丛,小黎再次看到了有野兽踏足的痕迹,他一边观察周遭的鸟,一边顺着那片足迹,继续往里走。 这时,咕咕和珍珠追上来了。 矫健的小鹰飞得很高,在天空嘶鸣一声,唬得下面的蛇虫鼠蚁纷纷躁动,刚刚落户的鸟雀们,也再次被吓得拍开翅膀就飞。 珍珠的声音就温和很多了,它“桀”了一声,音色细细弱弱的。 自从珍珠莫名其妙大病一场后,它的精神和叫声,都远不如以前好。 “我在这里。”小黎往天空道了一声。 没一会儿,咕咕笔直的落下来,站到他身边,珍珠也顺势飞下来,抓住小黎的肩膀,在他肩上站稳。 “桀桀。”珍珠叼了叼小黎的耳朵,严肃的教训他。 小黎嘿嘿的笑,揉揉耳朵道:“我没乱跑,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我们带回去给娘亲!” 珍珠不相信:“桀桀桀桀。” 小黎鼓着嘴:“可是鸟儿都往里面飞,里面肯定有什么的,而且……而且珍珠你生病了,你的感觉可能比以前差了,以前你能感觉到周围百里的动态,现在说不定感觉不……唉哟,你别叨我脑门,我疼……我错了我错了,你没生病,你没生病,别,别叨我了……” 第1183章 我们小黎真是太聪明了 狠狠的教训了瞧不起它的小黎一顿,珍珠抬头挺胸,一副小大鸟的姿态,下令:“桀。” 小黎很犹豫,对对手指说:“可是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再往里面看看吧,就这么回去,好不甘心的。” 珍珠一脸没商量的叫:“桀桀。” 小黎不敢跟它对抗,只能抓住咕咕这根粗壮的救命稻草,哀求的抱住咕咕,说:“我们两个,你一个,咕咕,你同意进去还是回去?” 珍珠眯着小黑豆似的眼睛看向咕咕。 咕咕僵直着巨大身子,顿时感到压力巨大。 它黑漆漆的鹰眸先看看可怜的小黎,又偏了偏眼,看看满眼凶恶的珍珠,最后抖了抖翅膀,非常识时务的道:“咕咕咕!” 小黎听不懂,看着珍珠。 珍珠严肃的表情消失了,语气非常温和:“桀桀。” 小黎立马松开咕咕,骂它:“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这么大一只,还怕那么小个鸟,它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没点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你这个可恶的狗腿子!” 咕咕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脑袋越垂越低,最后整只鹰都委屈的耷拉下来了。 小黎恨铁不成钢,但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向“恶势力”屈服的,他一鼓作气,沉思了几个呼吸后,一个箭步,就往森林里头冲去。 他跑的太快,珍珠险些被他甩下来,等反应过来,小黎这坏孩子已经驾着轻功,头也不回的进了林子深处。 珍珠气的跺脚。 咕咕在愣了一下后,铺开翅膀,急忙跟上。 而此时,森林的另一方,优哉游哉的老者手里拿着条腊肉,腊肉上拴着根绳子,绳子上还绑着个树干,他举着树干,在林子里一边转悠一边喊:“来哦,来吃肉了哦,快来哦……” 老者叫了好一会儿,周围出现了不少动静。 他定睛一看,左边来了只豹子,右面来了只猴子,前面还来了头小熊。 老者摇摇头,把腊肉收回来,一板一眼的道:“不是找你们,都回去吧。” 大好的午餐就在眼前,谁傻谁回去。 唯有两三只挤在一起的猴子畏惧的看了看豹子和小熊,想打退堂鼓,那斑线的豹子和黝黑毛亮的小熊可没那么好打发,两兽几乎同时发作,一个猛子朝老者扑过来。 但当他们距离老者还有三步之遥时,却猛地一顿,动物的本能告诉他们,前面有危险。 但已经来不及了,两兽只感觉身体一痛。 豹子和小熊的步伐戛然而止。 两兽僵硬的站在原地,而身体,已经被不知什么武器,截成了两半。 “吱吱吱吱啊啊啊……”远处的猴子看到前面的画面,吓得吱哇乱叫,慌乱间,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老者还是那张温慈的脸,他弯了弯腰,拍拍已经死去的豹头和熊头,叹了一声:“下辈子做人吧。” 而后起身,继续举着他的腊肉瞎晃荡:“来哦,来吃肉了哦,快来哦……” …… “前面是不是有人?”小黎抱住一个劲儿要叨他的珍珠,压住它的乌鸦嘴,小心翼翼的问:“还是我听错了?” 咕咕在他边上跟上,鹰隼动了动,道:“咕咕。” 小黎看向珍珠,放开它尖尖的嘴。 珍珠很生气,在他手背上啄出个红印子,才没好气的说:“桀桀。” 小黎眼前一亮:“是师祖爷爷?他也来找森林之王吗?” 珍珠嫌弃的哼哼:“桀桀桀桀。” 小黎鼓嘴:“就是有森林之王,肯定有,要不师祖爷爷为何也进来,我要去找师祖爷爷,珍珠不准凶我,不准咬我,容叔叔也要听师祖爷爷的,我跟着师祖爷爷,谁也不能欺负我!” 非常清楚谁才是食物链顶端人物的小黎顿时抬头挺胸,大有一副找到靠山,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 珍珠管不住小黎,痛心疾首的看着小男孩一个眨眼又跑不见了,气的一边桀桀叫,一边追上去。 咕咕跟在最后,向来没什么地位的小鹰一脸憨厚,像条小尾巴似的,大家去哪儿它去哪儿。 在已经杀了两头豹子,一头熊,三头野猪,四只山狐狸后,老者饿了,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撕着腊肉往嘴里塞,一边喊:“你怎么还不出来哦,快来吃肉哦……” “我来了我来了!”孩童的声音雀跃的响起。 老者愣了下,扭头一看。 就看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踩着轻功,身边伴着两只鸟儿,愉快的朝这边飞来。 “师祖爷爷!”小黎兴奋的扑到师祖爷爷怀里,不见外的伸手抓了一条腊肉撕开,一边吃一边抿嘴笑:“师祖爷爷怎么知道我饿了。” 老者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徒孙,顿了一下,才把他往膝上托托,问:“你怎么跑进来了?” 小黎抬头挺胸说:“我来探险!” 老者笑了声,点点他的鼻尖:“可探到什么了?” “森林之王。”小黎指着一个方向,神秘兮兮的说:“所有鸟儿都往那个方向飞,那边有森林之王。” 老者眯了眼看向他指的方向,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狠狠揉了揉徒孙的脑袋顶,赞叹:“我们小黎真是太聪明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挨夸,但小黎被夸得哪哪儿都高兴,忍不住得意:“也……没有那么聪明啦,就,一般嘛,一般嘛……” 老者又捏捏他嫩嫩的小脸蛋,起身牵着孩子,道:“那,跟师祖爷爷去找森林之王好不好?” “好好好。”小家伙蹦起来雀跃,同时小心眼的瞥了下树枝上的珍珠,那目光分明在说——我就说有森林之王吧,略略略。 珍珠被他气得不行,恨不得不管他了,赶紧飞回去找柳蔚告状,但它始终觉得这个林子怪怪的,又不敢真的丢下熊孩子不管,只得忍着气跟上,只是心里始终闷闷的。 咕咕看出珍珠不高兴,就蹭过去那尖隼刮刮它的毛,珍珠被顺了会儿毛,稍微舒服点了,直接飞到咕咕头上,让咕咕带着它走,奶奶的,它懒得动弹了。 第1184章 老朋友,出来见见吧 森林难走,越往里头,越是道路艰难。 小黎个头小,要就他一个人,想在这比他还高的灌木丛里穿梭,怕是人都得埋进去,可他身边有大人,师祖爷爷翻袖一扫,方圆两里就没颗敢立起来的草。 小黎喜滋滋的在前头蹦跶,老者提着腊肉,在后面跟着,眼里都是笑:“小黎喜欢野外吗?” 通常年纪小的孩子,虽然贪玩,但娇生惯养,溜达溜达就片刻热度,吼着累要歇息,但小黎不同。 这小孩真不愧是他徒孙,很有耐力,两人这已经快横穿整个海岛了,他一声苦没喊,还贼有精神。 小黎眼睛晶晶亮,咧着嘴说:“喜欢,太喜欢了。” 老者摸摸他的头:“那小动物呢,也喜欢吗?” 小黎在自己怀里掏了掏,没掏出来,又在头顶摸了摸,把好好的发束扰得乱七八糟,才终于在束顶的揪揪里,抓出一只通体斑驳的长毛蜘蛛:“我可喜欢小动物了,师祖爷爷,这是小花。” 小花正在打盹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在晃,它终于醒了,半梦半醒的看了周遭一眼,然后瞧见了小黎,就又放心的趴下来,懒洋洋的睡了过去。 小黎有点害羞,催了一声:“小花,这是师祖爷爷,你不要这么没礼貌,让师祖爷爷看笑话。” 小花张牙舞爪的手脚蠕动了一下,大概是被念得烦,晃动几下,站起来顺着小黎的手腕,一路爬到他的衣领上,一股脑钻进他的衣领中,在里头找了个地方,挂着就睡。 小黎想再把它抓出来,老者干笑着道:“让它睡吧,吵多了它不喜欢。” 小黎答应了,拍了拍衣服外头,算是摸了小花一下。 证明了自己很喜欢小动物,小黎又来劲了:“师祖爷爷,一会儿见了森林之王,您要吗?” 老者眼睛看着前方,点了点头:“嗯。” 小黎又问:“那您要哪儿。” 老者看向他:“什么叫要哪儿?” 小黎眨眼:“头啊,骨头啊,血啊,尾巴啊,如果是野兽,我不跟您抢,我就要兽骨就行,我喜欢骨头,如果是爬虫,看有没有毒,要是有毒的,我就要毒腺,别的都不要,要是植物,唔……您就随便给我点,我不要根,一点叶子花瓣都行。” 小黎说得很大方,老者却愣了一下:“你要把它拆了?” “是啊。”小黎说的很自然:“森林之王,药用价值肯定很高,不管是兽类,爬虫类,两栖类,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者一时没说话,微妙的抚了抚自己白白的胡须,片刻道:“养着活的不行吗?” “养?”小黎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兜儿:“像养小花一样?” “算是。”老者点头。 小黎鼓嘴:“小的还能养,大的不好养吧。” 老者笑了一声,斜眼撇了下后半脚跟着的两只鸟:“谁有你家咕咕大。” 小黎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咕咕,这一看就咋呼起来:“咕咕好像是又长胖了,太胖了!” 莫名其妙躺枪的咕咕:“……” 一老一少又走了一会儿,所到之处道路一片平坦。 终于,在一处湖潭边,老者止了步。 小黎也跟着停下,小耳朵动了动,他感觉到附近有危险。 “师祖爷爷……” “嘘。”老者按了按小家伙的脑袋,将小孩拉到自己身后,又拿出一直提着的腊肉,挂在前方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道:“老朋友,出来见见吧。” 周遭一开始没声音,小黎屏息以待。 珍珠已从咕咕的头顶飞下来,落在小黎肩上,双目尖锐清明,看着远处树木,不着痕迹的提高警惕。 等了许久,周围还是没什么出来,甚至一路过来,他们听到的鸟叫声,虫叫声,一到这湖潭周边,都全没了。 这里就像正常世界中分割出的一块异地,小黎知道,所谓的“森林之王”必然就住在这儿,所以才会虫兽远离,自僻一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这寂静又诡异的气氛中,腊肉的香味,都显得那么怪异。 又过了一会儿,老者叹息一声,喃喃自语:“罢了罢了,不见便算了。”说完,他牵着小黎,打算原路返回。 小黎不明白,问:“师祖爷爷,不是要抓森林之王吗?” 老者摇头:“不抓了。” 小黎不甘心,走了这么久,怎么说不抓就不抓了? 腊肉引诱不出来,他可有别的法子,出来前他就带药粉了,撒一点,再铺个陷阱,很容易的。 他止住步子不想走,闷着头捏自己衣角。 老者停下来,看他撅得老高的嘴,笑了一下,哄着:“师祖爷爷给你抓别的?” 小黎不愿意:“别的我自己也能抓……”森林之王他也自己能抓,只要师祖爷爷别捣乱…… 这么想着,他又瞧一眼师祖爷爷,看师祖爷爷还等着他,显然是不打算放他一个小孩在这深山老林。 早知道方才就不跟师祖爷爷一路,以为是找个帮手,结果…… “你娘说中午吃鸡,咱们回去了。”老者非拉住小孩的手,把他往前面带。 小黎半点不想回去,他就像个“好不容易能买玩具,结果临到付钱了,大人又说不能买”的小孩,没哭着赖在地上撒泼已经算教养很好了。 “小黎?”老者唤了声,故意严厉:“你不是乖孩子吗?” 当乖孩子的代价太大了! 小黎没吭声,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露出“不乐意”三个字,正在这时,丛林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是野兽踩踏树枝的声音。 老者一愣,回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小黎也急忙看过去,眼睛定定的一瞬不瞬! …… 今天中午的伙食很好,柳蔚坐在沙滩上,耸耸鼻尖,嗅着明香给她烤的鸡腿。 明香把烤鸡腿翻了好几圈儿,确保每一面都烤的焦焦的,才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叫大家来了。” “我去叫。”惜香拍拍身上的灰,去前面喊人。 没一会儿,两艘船加起来几十人都凑到一起,大家围着七八个篝火,一边烤着野味,一边啃着野果。 容棱走到柳蔚身边坐下,柳蔚撕了块鸡喂到他嘴里,问:“好吃吗?” 容棱说不错,又亲手拿着一串鸡翅烤起来。 两夫妻挨着,柳蔚抱着丑丑敞开了吃,她自己烤的,明香烤的,容棱烤的,都进了她的嘴,她吃的满嘴是油,容棱还给她擦。 等吃得过瘾了,柳蔚才专心给容棱烤,她督促容棱多吃点,等上了船,就没这些野味了,又得天天吃鱼。 “小黎呢。”吃了一半,总算找回点良心的孩子他爹猛然问道。 第1185章 叫花子模样的两人两鸟!惨! 柳蔚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明香,明香看向惜香,惜香看向小妞,小妞看向大妞,大妞……看向丑丑…… 大妞道:“似乎没见着小公子。” 谁也不知小黎跑哪儿去了,柳蔚吹了记口哨,也没见咕咕和珍珠答应,她不在意的挥手:“可能跑去哪儿野了,珍珠跟着,没事。” 容棱也放心了,继续吃鸡。 不得不说,这海岛上的野鸡,味道比中原的鸡还肥美,大家都吃的很满意。 等到吃完了,柳蔚把最后一只整鸡包好,跟容棱说:“师父一直没下船,你给他送上去,对了,师父喜欢吃鸡肉吗?” 容棱接过:“他什么都吃。” 一炷香的功夫后,容棱再回来,那只鸡被他原封不动的拎着。 “师父不喜欢?”柳蔚站起来。 容棱摇头,蹙眉道:“师父不在房内。” “不在房內?”柳蔚愣了一下,东张西望,海滩到处是人,可就是没见着师父:“师父是不是进林子了?” 容棱看了眼那幽深昏暗的森林入口,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大家在海滩上等了许久,再过一会,天都快黑了,师父没回来不说,小黎也没回来。 这下柳蔚也着急了。 容棱派了人进林子去找,柳蔚不放心,自己也要进去。 容棱拦住:“你照顾小夜,我去看看。” 柳蔚拉住他的衣角,叮咛:“小心些。” 容棱点头,拍拍她的手背安抚。 柳蔚一直在海滩站着,除此之外,身边就只留了两个兵士,其他人都被动员起来进了林子,连明香惜香,大妞小妞也帮着找人去了。 眼瞧着夕阳落没了,终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可大家明显无功而返,一个个脸色都不好。 等到容棱也回来时,柳蔚上前,担心的问:“怎么样了?” 容棱抿了抿唇,道:“找到几处打斗的痕迹,有不少野兽尸体。” “能否看出是师父还是小黎?” 容棱摇头:“不确定。” 无论是师父还是小黎,面对几只野兽,都不在话下。 可他们怕的是,这林子里还有什么别的危险。 深山野林里最让人担心的,从来不是看得见摸得到的野兽,相反可能是一只指甲大的蚂蚁,甚至一颗不起眼的小草。 “我进去找。”柳蔚心里七上八下的,将丑丑往容棱怀里一塞,迈腿就要进林。 容棱忙拉住她,力道很大:“冷静些,不一定会出事。” “可这么久没回来,连珍珠咕咕都……”柳蔚话音未落,人便顿住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容棱背后。 容棱蹙了蹙眉,下意识的回头,随即,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胡子稀拉的老者,牵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泥的小孩,正从林子里慢慢走出来。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只身上秃了好几片毛的小鹰,小鹰头顶,则趴着一只毛色发灰,翅膀一拐一拐的乌星鸟。 这是……怎么了? 两人两鸟一副叫花子摸样回来,把柳蔚跟容棱都看愣了。 柳蔚快步上前,弯腰轻声唤:“小黎?” 蓬头垢面的小家伙木讷一下,才后知后觉的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他顿时委屈了,扁着嘴就喊:“娘!” 柳蔚心疼坏了,好好的儿子,怎么搞成这样。 她把儿子抱住,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看向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的老者:“师父,你们这是?” 小黎抽抽噎噎,哭了两下还打嗝:“有,有人欺负我们!” 容棱也走上来,他怀里还抱着丑丑,一靠近,刚刚还懒洋洋的丑丑顿时起了精神,张着没牙的嘴一直动。 小黎以为妹妹想自己了,他心里难受,看到妹妹就心软,扑过来要抱妹妹。 说实话,他现在脏兮兮的,柳蔚不想他碰丑丑,但容棱看不出柳蔚的心思,没什么想法的把丑丑给了小黎。 小黎一抱住妹妹就诉苦:“丑丑,哥哥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差点就没有哥哥了!”说两句还抹泪。 丑丑睁着大眼睛看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眼珠子又绕到其他地方,小手还是动个不停。 “到底出了何事?”容棱也皱着眉问他师父。 挂着一身破巾烂布的白须老人恍惚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阿棱啊,你怎会在这儿?” 然后看看左右又问:“我怎会在这儿?” 容棱:“……” 大的小的都魂不守舍,小黎光哭,师父则浑浑噩噩跟丢了魂儿似的,就连咕咕和珍珠都趴在边上灰头土脸,问什么都不答应, 也不好就站在这儿刨根问底,柳蔚提议大家先回船舱,好歹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大家都没吭声,柳蔚就牵起小黎。 小黎让娘亲牵着,容棱也扶着师父,可四人刚走两步,就听后头的树林里,传出刷拉拉的脚步声。 柳蔚回头看了眼,这一看,就愣住了。 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幽暗的林丛中,熠熠发光的与她对视。 “是狼吗?”柳蔚碰了碰容棱,问。 容棱也看了下,道:“是吧。” 这种野生群岛里有野兽不稀奇,有狼更不稀奇。 可小黎与师父听到“狼”这个字后,就僵住了,一大一小惊恐的对视一番,然后头也不敢回,拔腿就往船上跑。 柳蔚看着两人背影,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刚刚还要死不活了,一会儿又这么精神了?” 容棱倒是沉思着又看了眼背后那几道绿眼睛,心思复杂。 回到船舱,柳蔚去看小黎,容棱去看师父,大概也是缓过劲儿了,柳蔚问什么,小黎都老实回答。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柳蔚指的是两人这身破衣服。 小黎瘪着嘴,抽着鼻子说:“我说要抓森林之王,师祖爷爷不让,不让咱就走吧,他还非带腊肉,把人家都引来了,就咬我们,我们又打不过,差点命都丢了……” 柳蔚不明白:“什么森林之王?” “就是那白狼。”小黎指着窗户外跳脚:“不知道是什么狼,又高又大,比熊还壮,又厉害,我打不过,师祖爷爷也打不过,咕咕珍珠还被那些小狼崽咬秃了毛,要不是我机灵,珍珠都让人嚼烂了,它本来就小,巴掌大,刚够人家一口……” 小黎说的颠三倒四,柳蔚听了半天才明白。 就是一老一少瞎折腾,没事干,跑去深林找这片岛屿的头兽,结果没料到低估了人家战斗力,把他们打成这样,受了气还不知道怎么撒。 第1186章 柳蔚寂寞的抱着丑丑,还是女儿好 柳蔚在小黎这儿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但容棱在师父那儿却碰了钉子。 老人毕竟不是小孩,大概觉得丢脸,怎么都不肯说。 容棱问了一会儿得不到答案,师父又嚷嚷累了要歇息,容棱只好离开。 一出门,就见着柳蔚在门口等他。 夫妻二人对了对口供,柳蔚笑话道:“就是闲得慌,大的没正形,小的跟着学,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荒废的海岛,这种地方养出的动物,可比陆地上凶悍多了,这是他们有本事,还能跑回来,普通人打个照面就得把命丢了。” “师父似乎有难言之隐。”想着老者方才的表情,容棱觉得不像害臊那么简单。 柳蔚狐疑:“那是什么?” 容棱又摇头。 柳蔚就不问了,推着他道:“回房。” 大部队要在海岛多住几天,顺便研究下一步路线。 一部分人夜里还是在船上睡,毕竟船上才有床,另一部分人伐木在岛周围搭了房子,在陆地睡。 容棱柳蔚对此没有意见,安排了哨岗等人手,便不再约束,都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是该轻松轻松了。 连着两天,容棱跟岳单笙几乎形影不离。 柳蔚在路线上给不出建议,便不去凑热闹,带着老人和小孩逛沙滩。 自从第一天刚下船这一大一小就闯了祸,柳蔚这两天走哪儿都盯着他们,就是不许两人再调皮。 老者大清早不知从哪儿又摸出条腊肉,藏在怀里就要往林子里钻。 柳蔚看见了,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严肃的喊:“师父?” 老者尴尬的停步,回头看着徒媳妇:“小蔚啊,我就去转转。” 小黎跟在娘亲身边,闻言撇嘴告状:“师祖爷爷又拿了腊肉,我闻到了!” 柳蔚眯着眼睛盯着师父拢得紧巴巴的衣服。 老者忙辩驳:“没有没有,我就是刚从厨房出来,沾到了味儿。” 柳蔚不相信。 但毕竟是长辈,她也没直接戳穿,就说:“昨夜我瞧着这边林子里有狼,师父若无要事,别靠近了。” 老者抬头:“为师不怕狼。” 柳蔚皱眉,没说前两天是谁被狼群追得差点丧命的,只说:“我们在岛上暂居,还是莫要与岛上生灵伤了和气的好。” 老者听了,含糊应着:“我不进去,就随便转转。” 柳蔚不信:“那师父同我去那边看看,有人采了蘑菇,中午吃蘑菇炖熊掌。” 老者又把衣服拢了拢,咳了一声,妥协了:“走吧走吧。” 拦了一回,却不一定能拦住第二回。 柳蔚像个侦查队长,把老者当重点看守对象,可这老人家不是普通老人家,他会翻窗,还会走后门,甚至会轻功,盯了三天,终于还是让人给跑了一回。 柳蔚沉着脸去找容棱,把师父越狱的事说了。 容棱正在同岳单笙还有几名舵手说事,案几上摆满了各种海线图,闻言也没抬首,就说:“他有分寸。” 柳蔚啧了声:“那走着瞧吧。” 事实证明,柳蔚是对的。 不到一个时辰,老者回来了,后面跟着十几匹狼,他跑得张牙舞爪,怀里没有腊肉了,衣服被咬破了几道口子,连外袍都不知丢哪儿了。 柳蔚看得很头疼,等兵士们把狼群轰走了,她站在师父面前叉腰问:“您就非得进林子吗?” 老者捋捋自己的胡子,说:“有事。” 柳蔚皱眉:“何事,您说了我替您办。” 老者顿了一下,盯着她来回看。 柳蔚让他看。 她就不信,老人家还真有什么正事不成? 老者不知自己咂摸出什么了,让柳蔚等等,自己跑回了船上,回舱房一刻钟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整袋腊肉,全推到柳蔚面前,说:“你替我将那头白狼引出来。” 小黎在后边吼:“师祖爷爷想要森林之王,娘亲,我也要,我也要!” 柳蔚头也没回在儿子脑袋上戳了一下,把小家伙戳的当即不敢再吭声。 老者看小黎委屈巴巴的样子,跟柳蔚解释:“那头白狼的主人,我识得。” 柳蔚面无表情:“您还真是交友广阔,在这荒岛上还有熟人?” 老者听出她这是嘲讽自己,摸着鼻尖:“我就想知道它主人现今身在何处。” 柳蔚无语:“那我将白狼带出来,您问它它就肯说了?它还会说人话?” 老者却道:“总得试试。” “……” 柳蔚正式确定这老人家就是瞎扯,她决定一会儿就找容棱告状,就说你师父疯了。 但老者说了两句,又打量起柳蔚,意味深长的道:“打听出来,对你亦有好处。” 柳蔚甚至懒得接话。 不得不说,容棱对他师父是真有感情,柳蔚觉得胡说八道的事情,容棱居然信了。 而且第二日就带着人进了森林。 小黎一看有容叔叔,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嚷嚷着也要跟去。 柳蔚把他揪过来,拧着耳朵问:“是不是皮痒了?” 小黎仗着人多,知道娘亲不敢真动手,又哭又闹,非要一起去。 柳蔚被他吵得头疼,把小孩一拎,丢容棱怀里,恶狠狠的道:“看到合心意的野兽,把他丢出去喂了!” 容棱接住儿子,抱怀里捏捏儿子的鼻尖,道:“别惹你娘生气。” 小黎鼓着嘴不乐意,抱着容叔叔的脖子不放,非要跟着一道。 等一行人走了,柳蔚寂寞的抱着丑丑,心酸的道:“还是女儿好。” 丑丑眼睛却盯着森林方向,小嘴又弯又笑。 柳蔚不乐意了:“你也想去?” 丑丑不会说话,也不知听懂没有,就笑得露出牙肉。 柳蔚彻底心塞了。 大妞小妞倒是知道小姐不高兴,变着法的逗她笑,柳蔚看她们这么努力,就配合的笑笑,假装没事。 但明香惜香毕竟是成年人,没有小孩那么好糊弄,两人担心王妃同王爷闹矛盾,就旁敲侧击,喋喋不休的替他们家王爷说了很多好话,把王爷叠衣服能叠四个褶的事都说了,大概真觉得那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柳蔚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重点,还给听困了,抱着丑丑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天地都变了。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容棱身边亦步亦履跟着的那头,足有狮子那么大的白色巨狼,干巴巴的问:“你想干什么?” 第1187章 这就是所谓的‘森林之王’? 容棱不想干什么,他就是带了头狼回来,还很早就站在柳蔚舱房门口,等她睡醒。 师父和小黎都不在,周遭没有别的人,明香惜香本来在屋内伺候,见到门口这情况,也识趣的缩着脖子离开。 柳蔚盯着那头白狼,白狼也挺着脖子看她。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白狼大概走累了,琢磨一下,身子下伏,挺大一团,就这么趴在走廊。 还把后腿往旁边瘫了瘫,正正经经的把整个通道都堵死了。 柳蔚又看向容棱,手指指着白狼:“你把它带进来做什么?” 容棱没做声,视线扫了眼走廊另一边的某间舱房门。 那是师父的舱房,一刻钟前师父和小黎一起进去,之后就把门从里面反锁,到现在也没出来。 “它挡着我路了。”柳蔚平稳的陈诉事实。 容棱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低下头,对白狼道:“起来。” 白狼极有灵性的爬起来,端端正正坐直,让出半条通道。 看着一人一兽默契十足的样子,柳蔚皱眉,压着气问:“这就是所谓的‘森林之王’?” 容棱“嗯”了声,轻声道:“师父想养。” 柳蔚磨牙:“养狼?哪儿?这儿?船上?” 容棱也不太敢说多了,眼睛又看向师父的房间,那扇舱房门还是关的紧紧的,里头一点动静没有。 “师父说,它极听话。” 柳蔚冷笑:“师父不是被追着咬了半座岛吗?哪儿听话了?” 容棱忙倾身,鼓励似的拍拍白狼的头。 白狼明白了,慢悠悠的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把前腿抬起来,对着柳蔚伸在半空。 “它会握手!”遥远的走廊另一头,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师父苍老的声音。 柳蔚太阳穴的筋一突一突的跳。 容棱看她这样子,也不敢真让她同白狼握手,他又拍拍白狼的脑袋,暗示它换个才艺。 然后,便看见站起来至少有一米半高的大白狼把自己立得直直的,两只前爪相互交叠,对着柳蔚伏了两下。 “它还会作揖。”这回是小黎的声音,一样从门扉后传出来,本人是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柳蔚不想说话,转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容棱没有完成任务,白狼也老实的恢复了四脚着地,一人一兽在舱房门口干等着。 他们都知道,这扇门内的那个女人不点头,这狼就是黑户,不允许在船上存在,甚至带狼过来的男人,没准也得成为黑户,往后只能睡甲板。 这扇门一关,就关到了天黑,直到明香惜香端了晚膳过来。 门打开一个小口时,柳蔚看到了门外还站得笔直的容棱,还有他旁边同样站得笔直的大白狼。 柳蔚觉得头疼死了。 明香悄咪咪的把从外面听来的八卦跟自家王妃报告:“听说王爷他们白日进林后,的确是遇到一些凶险,大家都武艺精湛,原以为对付一些山野禽兽不会费劲,可谁知道别的动物还好,就是那狼群,着实厉害。 那些狼不知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比虎还大,又凶又悍,看了生人就扑上来,足足上百头啊,四面八方的围着你,当真是可怖极了,尤其是那白色的头狼,个头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听说牙齿是最利的,那头狼还咬了老先生一口,亏得老先生有神功护体,只伤了皮肉,要换个人,说是一口下去,整条胳膊都得断。” 明香说完,惜香就接茬:“那白色的头狼就是房门口这头,也不知怎么被王爷驯服的,突然就乖了,也不伤人了,呼和一声,就将群狼喝退,自己还屁颠屁颠的跟着咱们王爷回来。老先生说想养这头狼,王爷似乎也与它颇为投缘,小公子更是爱凑热闹,直说要养要养,小姐,咱们真养吗?这狼现在看着是乖,但毕竟是畜生,还是野兽,所谓野性难驯……” “不养。”柳蔚拍板做主,眉头拧成一个结:“也不看看是什么环境,养什么狼,胡闹。” 惜香点头道:“那奴婢出去跟王爷说,趁着天刚黑,把这狼放回去,还能同狼群团聚。” 她说着就去开门,明香却把她拽住:“王爷都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能不知道王妃心意吗?可王爷硬是没走,怕是真想养。” 这么一说还真是,惜香也不急着出去了,转头又问王妃:“咱们真不养吗?” 柳蔚:“……” 容棱平时也没个爱好,也不爱提什么要求,夫妻两相识这么久,一贯都是容棱依着她,她很少为他做点什么。 难得他有个想要的东西,其实,这头狼虽然大,占地方,但咕咕也不小,咕咕都能养,那这狼…… 柳蔚心里过了几道坎儿,琢磨了半天,等到用过晚膳,明香惜香收拾东西离开时,她也跟着走出去。 走廊里,容棱打起了精神,站得笔直。 白狼也把后背崩成一条线,标标准准的姿势。 柳蔚舔了舔唇瓣,勉为其难道:“养在甲板,不得伤人。” 容棱眼中迸出湛黑的璀璨,薄唇唇角微微扬起,说道:“好。” 柳蔚惆怅的视线正好看着那头狼,白狼似乎还未明白现状,只歪了歪头,琉璃样的眼睛剔透明亮的看着她。 柳蔚上前,半蹲着对它伸出手,道:“握手。” 白狼老实的抬起自己前爪,稳稳的搁在柳蔚手心,面对面看她,还对她吐出舌头,咧嘴笑。 “真傻。”柳蔚评价一句,揉揉白狼的脑门。 他们这边的动静虽然小,但都是耳力不俗者,走廊另一头的师父与小黎也听到了。 两人当即欢欣的开门跑出来,师父脸皮最厚,像没事儿人一般,自然无比的说:“好了好了,该用膳了,让白狼同我们一起。” 说着,还伸手也想撸撸白狼的头。 岂料刚才还温顺乖巧的大狼猛地一呲牙,后背瞬间拱起,背毛直竖,对着师父“吭哧”就是一口。 师父动作快,手一收没被咬到,但还是后怕的倒退数步,喊着:“容棱,你把它拉住,拉住!” 容棱拍拍大狼的头,道:“这座岛归它管,师父杀了它的兽民,他很记仇。” 师父:“……” 小黎害怕的也缩到墙根,委屈的扁嘴:“我没有杀它的兽民……” 容棱道:“狼嗅觉灵敏,你同师祖爷爷一道,应是沾了他的气味。” 小黎立马冲到娘亲背后去,并且用看敌人的目光看师祖爷爷,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师祖爷爷好了。 第1188章 丑丑你太让其他小伙伴心寒了! 莫名其妙多了一头狼,其他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嘀咕起来。 岳单笙倒是不在心里嘀咕,他直接就问了。 容棱却只用手掌撸了撸白狼丰厚的背毛,大狼被摸得舒服了,眯着眼睛,就趴他脚边。 岳单笙挑了挑眉,索性也不问了,把地图拿出来跟他商量。 明明乖乖趴着的白狼在见到地图的那一刻,倏地站起来,两步靠前,走到地图旁边,毛爪子把地图一角按住。 岳单笙抬眸看容棱。 容棱揉了揉大狼的脖毛,道:“回来。” 大狼“呜呜”一声,用鼻子去拱地图,把地图都拱得翘角了,还不肯停。 岳单笙把地图收起来,拍了拍沾了狼毛的边角,仔细叠好,眉头拧了起来。 容棱也不明所以,又把大狼拉了拉。 大狼这才回到容棱身边,脑袋垂下,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 容棱下意识的揉揉它的脑袋顶,问:“做什么?” 大狼往他怀里钻,像在撒娇。 岳单笙忍不了了,霍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容棱沉默片刻,接着起身,拉着大狼去敲师父房门。 敲了好一会儿,老者才来开门,大略是刚醒。 看到容棱,老者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呲声,低头一瞧,顿时吓得后退两步:“你把它带来做什么,看不出它想吃了我?” 容棱拍拍大狼的头:“师父曾说,它是您故友所养?” 老者一脸不乐意:“那人在的时候,这小畜生可没这么凶。” 容棱又问:“那如今,那位前辈身在何处?” 老者语气有些唏嘘:“就是找不着了,才回来见这小畜生。” 容棱:“师父曾来过此岛?” “自然。”老者一脸自得:“为师还在这岛上搭过一间木屋,只是时隔多年,风吹雨打,早已没了踪影。” “师父既然来过,此前为何不说?” “啊,这个……” “此岛位于深海与魔鬼海之间,地域特殊,且远离主航,普通船只应当难以抵达。” “是……是挺难过来的……” “若要进入此岛,极大可能需穿过那片被悍鱼污染的海域,如此看来,悍鱼之患,师父也曾经历过?” “悍,悍鱼啊……没……没……” “那师父是如何来到此岛的?” “就……就迷路……就……”老者说了两句,觉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顿时反驳:“你这是何语气,质问为师?” 容棱:“徒儿不敢,只是若师父对此域熟悉,还请师父明示,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船。” “不知不知。”老者摆摆手,关了房门,凶恶的道:“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容棱又敲房门,可这回师父说什么也不开。 大狼在容棱身边跟着,不解的仰头看着新主人。 容棱不愿怀疑自小敬重的恩师,但此行路上,师父许多举动,又的确难以解释。 遇到悍鱼,柳蔚尚想不明白悍鱼的能耐,却是师父出言解惑,到了这片荒岛,师父又为何非要找这头白狼? 若他老人家一开始目的就是这头白狼,那师父就是知晓他们早晚会来此岛? 为何知晓,又为何未提及?甚至到了现在还避而不答? 师父的故友是谁?这头白狼为何要跟着他们?师父执意带走白狼的意义又是什么? 容棱现在才发觉,此次出海,一直被他忽略的师父,原来藏了这么多秘密。 他相信师父不会害自己,可他老人家到底想做什么? 容棱带着疑惑回了房。 柳蔚正在哄丑丑,小家伙刚吃了奶,正窝在娘亲怀里精神得很。 大白狼似乎很喜欢柳蔚,一进房就乖乖走过去,站到床榻边,仰头望柳蔚。 柳蔚本不喜欢这头狼,不止因它个头大,还因她从未想过养猫养狗,她更喜欢鸟儿,甚至蜘蛛、蛇这些,对四脚动物向来印象一般。 可人毕竟是有心的,一头乖顺的大白狼,噙着澄蓝澄蓝的眼睛,无辜纯净的看着你,看久了,多少会让人心软。 况且这头狼还会握手,还会作揖,容棱还在教它咬自己的尾巴转圈,才艺可以说非常的丰富! 柳蔚心满意足的撸撸狗头,白狼张着嘴吐舌头看她,又双腿正立,爪子趴在床边,立着身子看柳蔚怀里的丑丑。 丑丑也看到了大狼,露出牙肉,身子往那边凑。 柳蔚只好抱着丑丑靠近,白狼似乎很紧张,悄悄去闻襁褓。 丑丑又咯咯咯笑。 柳蔚觉得女儿很没出息,咕咕和珍珠也没少陪她,甚至小黎养的蜘蛛小花还陪她一起睡过觉,但她怎么就能对大白狼这么亲近,这让其他小伙伴多心寒啊。 但丑丑就是喜欢大白狼,大白狼也喜欢她,还把下巴搁在床沿上,一声不响的陪着丑丑。 柳蔚索性不管了,抬头问容棱:“你表情不太好,还未商量出后面路线该怎么走?” 容棱简短的将师父之事说了,末了又看向正敦实的陪着丑丑的白狼:“它也很奇怪。” 柳蔚也看向白狼:“这头狼的确乖顺得惊人,你说它通灵性,我是信的,那张地图是人身上割下来的,带着人味,它闻出来了?” “或许不是。”容棱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它见过那张图?” 柳蔚一愣:“这不太可能吧,那张图一直长在钟自羽背上。” “那是拓印。”容棱道:“原图呢?谁人所画?” 柳蔚惊讶他的猜测:“你的意思是,怀疑师父口中所谓的旧友,与地图的原画作者有关?可那原画作者不是在纪家吗?是那次出海的幸存者。” “幸存者,只有一人?”容棱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不切实际,但这座岛的位置让他总忍不住这么联想,因此,他更想从师父那儿得到答案,可师父明显不肯说。 “其实也不一定要让师父开口。”柳蔚琢磨一下,摸着下巴盯着白狼看:“如果白狼能不攻击珍珠,我可以托珍珠问问它,从它口里或许也能问出答案。” 自从师父到处杀小动物的事儿在白狼这里上了黑名单,当日同师父一道的小黎,珍珠,包括咕咕,都被白狼记上仇了,白狼现在看到他们就想咬他们。 小黎,珍珠,咕咕这两天都不敢来粘着柳蔚和容棱,总感觉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第1189章 珍珠你没发现你最近胖了吗? 到底是寄人篱下,在容棱与白狼单独沟通了足足半个时辰后,白狼似乎想通了,乖乖的跟着新主人回来,站在柳蔚房门口。 柳蔚问:“说好了?” 容棱点头,又拍拍白狼的大头,示意它坐下。 白狼坐下后,柳蔚鉴定了容棱这个新主人的权威性,心满意足的去开窗户,朝外面吹了记口哨。 没一会儿,珍珠听到召唤就飞了过来。 但珍珠没进屋,它就停在窗沿上,黑豆似的眼睛怯怯的往屋里瞅。 柳蔚抬起头,对它招手:“过来。” 珍珠小心翼翼的跳了两下,才蹦到柳蔚手边,又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后退数步,躲到窗户后。 柳蔚轻声诱哄:“乖了,没事,白狼不咬人。” 珍珠不信,又往后面缩缩。 柳蔚索性直接去抓它,珍珠吓坏了,顿时挣扎起来,挣扎间翅膀上的毛还断了两根,它也顾不上心疼,生气的叨了柳蔚手背一下,夹着尾巴就飞走了。 容棱上前捧住柳蔚的手,看到上头的红印,蹙眉,仔细揉了揉。 “没事。”柳蔚担忧的看着珍珠飞离的方向:“珍珠向来胆大,我还未曾见过它这般忌惮谁。” 柳蔚狐疑的又看了白狼一眼,却见白狼只是老实的坐在门口,一脸憨厚,双眸澄清,怎么看都是一副纯净无害的模样。 “委屈你了。”她过去拍拍大狼的头:“珍珠不是不喜欢你,多接触接触,这些矛盾早晚会消。” 大狼“呜呜”两声,闭着眼睛拿脑门去蹭柳蔚的掌心。 另一边,珍珠九死一生的跑回小黎房间,一进窗户,就尖声叫唤:“桀桀桀桀!” 咕咕和小黎本来在床上打盹儿,一听它说话,立马坐起来,瞌睡虫也跑光了:“娘亲叫你过去了?” 珍珠心慌意乱的钻进小黎怀里,委屈的呢喃:“桀桀。” 小黎很愤慨:“娘亲太过分了,现在她心里都没有我们了,只有那头狡猾的狼,珍珠你别怕,我这就把窗户反锁,不会让人进来捉走你的!”他说着,蹦着跳下床,把屋里所有窗户都扣死了。 珍珠心有余悸的缩卷着直哼哼,还盯着头顶的天窗提意见。 小黎又飞到半空,把天窗也关了,确定屋里终于铜墙铁壁,才放松一点。 放松下来,一人二鸟又坐在一起开小会。 “我们不能这样妥协,这艘船是我们的,那头狼是外来的,凭什么我们要绕着它走?” 珍珠也叫唤:“桀桀桀!” 咕咕也说:“咕咕咕!” 小黎一拍大腿:“就是,我们要反抗,要让它怕我们,这样,我们等晚上,去偷袭它。” 偷袭? 这个…… 珍珠犹豫起来,嘟嘟哝哝的说:“桀桀……桀……桀桀……” 咕咕也支支吾吾的:“咕……咕咕……咕……” 小黎很生气:“你们怎么能退缩?珍珠你没发现你最近越长越胖了吗?你看你的个头,比以前大了一圈,这说明你长大了,你是大哥哥了,大哥哥怎么能退缩!还有咕咕,你比我们都大,你要打头阵!” 明明年纪最小,但是因为体型大,被推出去要打头阵的咕咕非常委屈:“咕咕咕咕咕咕……” 小黎被它吵得烦:“好了好了,不要你打头阵,但你也要去,你不准跑!” 咕咕垂头丧气的趴在床上,瘫成一块鹰饼。 珍珠缩到咕咕脖子边,把身子软在咕咕颈毛里,看着小黎说:“桀桀桀……” 它这么一说,小黎也犹豫起来,他摸着自己的手背道:“你说的也对,我们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它,它牙齿好厉的,我的金钟罩,就是容叔叔持剑,用五成内力斩下来,我也顶多留个印子,但是它一口咬上来,刚刮噌到,我就破皮了,牙齿太厉害了。” 珍珠直点头,也舔了舔自己的翅膀:“桀桀桀桀。” 小黎摸摸珍珠的脑门:“是啊,那天你就是不小心飞到它头上了,它一爪子,就把你翅膀拍骨折了,幸亏接好了,不然你就是残废鸟了。” 珍珠委屈得想哭,把脸埋进咕咕的毛里面,半天没出来。 咕咕也诉苦:“咕咕咕咕……” 小黎听不懂咕咕的话,平时他和咕咕沟通,多半都是通过咕咕的语气猜测它的大意,但这一串显然猜不出来,他就看向珍珠,让珍珠给他翻译。 珍珠说完后,小黎也摸摸咕咕的脑门:“我记得,那天要不是师祖爷爷叫唤得太大声,白狼去追师祖爷爷了,咕咕现在可能也秃顶了,秃顶的鸟可丑了。” 咕咕拿翅膀拂拂自己的头顶,那上面现在就有几块斑秃,就跟长了皮肤病似的,特别难看。 这个小会开到结束时,小黎就熄了半夜偷袭的心思了,但他还是很不甘心:“到底它为什么会破我的金钟罩铁布衫?我始终不明白。” 珍珠说:“桀桀桀?” 咕咕说:“咕咕咕?” 小黎摇摇头,抿着嘴思考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我去问师祖爷爷,师祖爷爷说他认识白狼以前的主人,他肯定知道!” 小家伙说干就干,马上领着两个小弟去堵师祖爷爷的门。 师祖爷爷一开始死活不说,小黎也不是吃素的,他的金钟罩,珍珠的翅膀,咕咕的秃顶,这些血的教训就在眼前,他们三个都很生气,今天必须要个答案! 最后老者在被小黎骑着脖子,被乌星鸟抓着头发,被小幼鹰抠着胳膊、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到底还是灰头土脸的说了:“它并非普通的狼,它是……” “是什么!”小黎凶巴巴呲牙。 “是天狼……” “天狼?”小黎愣了一下,又立马反应过来:“师祖爷爷骗人,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天狼,肯定是师祖爷爷编的,玉染姑姑说,师祖爷爷最会骗人,最会编故事了!” 老者摸着自己被扯得乱糟糟的白胡子,道:“这世上有一种动物,被誉为‘引路的星星’,你就未听过?” 小黎当然没听过,他刚要开口,却听房门外,突然传进一道熟悉的女声。 “我听过。” 下一瞬,木质的舱房门,被人轻轻震开,房门外,柳蔚面带微笑的站在那里。 第1190章 白狼主人的名字,你想知道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191章 发飙的三王妃 拆房子似的打斗声,惊动了整艘船上的人。 大家听到动静,急忙三三两两的跑过来,担心是否遇见敌袭? 最先赶来的是正好当班的暗卫,暗卫们全副武装,满脸警惕,时刻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可抵达声响来源地时,他们却愣了下,因为他们瞧见自家老大也在,在就在吧,没准王爷也听到动静了,可明明剧烈的振荡声就在王爷身后的舱房里,他却怎么闲适般的靠着墙壁,时不时还撸一下脚边的白狼大头? 暗卫敛神聚目:“王爷,里面……” 容棱抬抬手,打断暗卫的话:“无事。” 暗卫不信,怀疑的死盯着那扇舱房门,接着,他们就听到房内传来说话声。 先是老先生的声音:“别打了,不是,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为何还要动手……” 然后是他们家王妃的声音:“你站住,你给我站住,我不打你,你站住!” 又是老先生的声音:“你把银针放下我就站住!” 又是王妃的声音:“我放了,你下来,不要站在房梁顶,房梁木要断了!” 随即又是老先生的声音:“骗人,我瞧见你把银针藏在手背后面了,你把手转过来,左手!右手!两只手一起!” 吵吵闹闹的争执声不断,暗卫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他们再看自家老大,只见都尉大人沧桑的垂了垂眸,道:“先下去吧。” 暗卫们赶紧走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王妃与老先生在房里打得天昏地暗,这种婆媳之间的纠葛,他们不好涉入,王爷想必也是很愁心吧,不过有什么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夹在中间的那个,只能受着呗。 暗卫们走的时候,还遇到了另外一批赶过来查探情况的,他们把另一批人也拉走了,悄悄咪咪的跟同伴透露了王妃窝里横这件事,然后压低声音叮嘱:“可不能说出去。” 大家都深以为然的频频点头,刚好这时,一声巨响从走廊尽头传来,大家扭头一看,只见那扇摇摇欲坠的舱门在“砰”的一声后,竟然被撞烂了。 大家再也不敢停留,一个推着一个,夹着尾巴就走了。 这边,容棱的确很愁心,眼看着船是真的要被闹塌了,他不得不伸手,拉住了正往师父天灵盖戳针的柳蔚。 柳蔚气得脸都红了:“你放开我,放开!” 容棱没放,一使劲把人拽过来,压进怀里,安抚的拍拍:“乖,冷静。” 柳蔚冷静不了,她盯着师父,眼睛都是红的。 容棱又按按她的眼角,轻吻她的眼睑,这才好歹将人安抚住。 蓬头垢面的老人家躲在桌子后面跟容棱告状:“阿棱,你倒是管管她。” 容棱冷冷的扫过去一眼,这一眼暗藏杀机,老者到底还是怕的,咳了一声,不敢说了。 容棱把柳蔚拉走,柳蔚不肯,盯着师父还在生气,容棱没办法,给白狼安排个任务,让白狼在这儿守着,不准师父离开,白狼老实的屁股一坐,就定在了屋中央,还时不时呲牙咧嘴的恐吓师父。 柳蔚这才舒服了,被容棱拉着回了他们的房。 一进房柳蔚就激动:“我外公居然还活着,他知晓我外公还活着,却从不告诉我!他明明知晓那是我外公!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 柳蔚越说越气,容棱看她又要跳起来打人了,只好把她摁住,强行把人搂紧了,说:“当务之急,是尽快了解外祖父的下落,找到他才是关键。” 柳蔚当然也知道,她拉着脸问:“那要如何找?” 如何找,怎么找,这些始终还是要求助师父,可依着现在两人的情况,让他们再心平气和而的坐在一起是肯定不行的。 容棱说了声:“我去查。” 柳蔚看向他,她也不是没心没肺,容棱对她多好她清楚得很,她也不想容棱为难,便压了火气,软绵绵的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呢喃着:“师父会不会迁怒你?” 迁怒是肯定的,别看师父平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很唬人,其实他小气得不得了,坏习惯一堆,还专制,这回在柳蔚这儿吃了亏,他肯定不服气,自然也不会好说话。 但这些容棱自然有法子破解,也没必要让柳蔚操心:“我去办。” 柳蔚又把他抱紧了些:“你真好。” 容棱轻吻了吻她的额角,道:“我去看看,你在房里呆着。” 柳蔚乖巧点头,老实的坐在床边没动。 等容棱离开了,没过一会儿,白狼自己进来了,柳蔚一想到白狼的原主人竟是自己的外公,顿时一点不嫌弃它了,把它当亲儿子似的搂过来就抱住。 白狼有点懵,傻傻的任人抱着,把下巴搁在柳蔚肩胛,轻轻的嗅她的脸。 柳蔚亲了亲它的大脑袋,捧着它的大脸,自言自语的问:“你真能找到家?找到主人吗?” 大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往前凑了凑,用湿湿的鼻头去蹭柳蔚的下巴。 柳蔚笑了声,擦擦下巴,摸着它的毛:“你也是因为认得我,所以待我好是吗?你知道我是你主人的外孙女?你也认得丑丑是不是?” 大狼听到丑丑的名字似乎眼睛亮了一下,左右看看,却没看到丑丑,它顿时不乐意了,挣扎着从柳蔚怀里出来,在屋里“呜呜”的哼哼,绕来绕去的转圈。 “丑丑被明香带去睡午觉了。”柳蔚说着,起身:“我带你去看。” 一人一狼走到隔壁舱房,明香正轻手轻脚的抱着丑丑拍背,惜香在旁边做小衣服小鞋子,白狼一进来就嗅到丑丑的味道,喜滋滋的走到明香跟前,坐在她脚边。 明香挺怕这只大狼的,平时都是绕着走,这会儿大狼就在她跟前,她顿时动都不敢动,身体都僵直了。 柳蔚上前,把丑丑接过来,坐到床榻边。 白狼连忙跑过去,它的距离正好能看到丑丑酣睡的小脸,它裂开嘴,不知是笑还是什么,特别满足的摸样。 第1192章 丑丑饿了,容棱也饿了 白狼是真的很喜欢丑丑,它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可就是喜欢挨着丑丑一起。 丑丑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白狼毛乎乎的大脑袋,小家伙愣了一下,随即张着嘴就笑,笑的咯咯咯的。 白狼也醒了,它坐的笔直,蹬蹬的往前挪了一点,盯着丑丑不放。 丑丑表现出想摸它,白狼特别自觉,自己就把脑袋递过去,丑丑没摸到狼头,就摸到白狼的鼻子,但还是特别高兴的笑个不停。 容棱过了许久才回来,回来时满脸疲惫。 柳蔚猜到师父肯定为难他了,有点内疚,问:“怎么样?” “明日起航。”容棱就说了一句,看到丑丑对着他叫唤,就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丑丑两只软绵绵的小手合拢才能抱住爹爹一根手指,她就拽着那一根手指,还往嘴里塞。 容棱忙把手拿开,不让小孩吃,又问柳蔚:“她饿了?” 柳蔚含糊的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我先喂奶。” 她说着就要解衣服,可手刚放到腰间就不动了。 容棱莫名的看着她。 柳蔚盯着白狼,眯着眼睛说:“出去。” 白狼歪歪头,不解的望着她。 柳蔚又看向容棱。 容棱起身,亲自把白狼撵出去,然后阖上房门,自己走回来。 柳蔚抿着嘴说:“你也出去。” 容棱置若罔闻,坐回床榻边,道:“我帮你。” 柳蔚捂着胸口,抱紧女儿:“不要你帮,你出去。” 容棱一本正经:“同你说事,关于接下来的航线。” 柳蔚不乐意:“非要现在说吗,晚点再说也行,不急。” 容棱还是不走,钉在床板上似的,一动不动。 适逢这时,丑丑不知怎么别扭到了,扭捏两下开始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柳蔚也不想女儿又哭,这丫头哭起来半天不停,非常难哄。 没办法,她只能闷闷的解腰带,同时恶狠狠的警告容棱:“大白天的,你不要乱来!” 容棱没做声,目光盯着她解衣服的动作。 最近丑丑大了,不像刚生下来那会儿一天十二个时辰,光睡觉就能睡十一个时辰,小丫头现在爱闹,也爱醒,尤其是半夜,过一会儿就叫唤,偏偏小东西开始难带后,柳蔚就更不愿让明香惜香照顾,她非要自己带,还不给女儿睡婴儿床,非要让孩子睡他们夫妻两中间。 这阵子,容棱觉得他才是最受罪的。 柳蔚把衣服解开后,容棱眼睛就红了,眼角也变得有些潮,柳蔚心头一突,对这人的劣根性一清二楚,她急忙背过身去,磨着牙齿:“你别过来!” 容棱没动,也没做声,看着她光裸的肩头。 丑丑是饿了,小家伙喝了奶又开始犯困,柳蔚没想到容棱还能君子一回,虽然他那视线,火热的跟把她生吞活剥没两样,但毕竟没有动手,不容易了。 回过身来时,柳蔚衣服没绑好,就随意开着,她顾着给丑丑拍背,小孩吃了奶要打嗝,不然会吐奶。 拍出了嗝柳蔚又把丑丑抱好,这才想着拢自己的衣服,却听容棱问:“好了?” 柳蔚道:“恩,好了,她像是又要睡了。”说着还一脸慈爱的亲亲女儿的小脸。 容棱也过去,把丑丑抱走。 “去哪儿?”柳蔚一边扣衣领的扣子,一边问。 容棱没回答,抱着女儿出了房间,没一会儿,他又回来,回来时已经没了丑丑。 “欸,你干嘛……”柳蔚话还没说完,容棱已反锁了房门,步步紧逼的把她逼近床榻,垂着头就找准了她的嘴,吻了上去。 柳蔚瞪着眼睛,使劲推着身前这野蛮人。 容棱让他推,自己却纹丝不动,他把柳蔚费力巴力扣的扣子,又一颗颗解开,手顺着她的衣服下摆,摸进她的腰侧,在她后腰处捏了捏,含糊着道:“我也饿了。” 柳蔚咬牙切齿:“你不是要跟我说正事吗?航线什么的!” 容棱咬住她的唇瓣,在她舌尖吸了吸,呼吸跟她的交缠得难分彼此:“你说不急。” 柳蔚气得不行,挣扎着道:“现在,现在急了!” 容棱嗤笑一声,鼻息打在她脸上,把那个吻加深:“我也急了。” 靠,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 容棱把柳蔚推到床上,柳蔚还是想躲,但她无处可躲,她的四面八方都是这男人的气息,男人恶劣的把她包围住,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她剥个精光,顺便把自己也剥光。 半晌后,柳蔚叹息着,像条咸鱼一般道:“给你一刻钟时间。” 容棱用鼻尖嗤出来,显然对女人这个时间设定非常不屑一顾。 柳蔚握紧拳头:“半个时辰,够了吧!” 容棱咬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 一个时辰后,正美滋滋的望着丑丑睡颜心满意足的白狼,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咆哮。 “容棱!你给我适可而止!” 白狼机敏的立起脖子,条件反射的冲出去,窜到隔壁舱房门口开始刨门。 大妞小妞都在房间里做女红,见状急忙喊住:“没有出事,白狼,白狼你回来。” 两个丫头是怕这头大狼的,但她们记得一个时辰前王爷的叮嘱,王爷说,‘紧闭房门,听到任何声响都不得惊扰’,别看王爷平时挺好说话的,但真忤逆了他,他可是很凶的。 最后是小妞壮着胆子把白狼带回去的,还编了瞎话,说丑丑醒了。 白狼闻言立刻见异思迁的不管隔壁房间死活,屁颠屁颠的扑到丑丑身边,还把下巴搭在床榻边,死死的盯着丑丑不放,即便它反应过来丑丑没醒,也没怪小妞,就是老实巴交的蹲在丑丑身边一步不挪。 另一边,走廊的尽头,白须白眉的老人耐着性子在屋里等着,容棱之前说了,他会回去劝柳蔚过来跟他这个老人家道歉,毕竟殴打老人,这件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但是他等了很久,柳蔚还没有来,容棱也没来,他不确定是不是要继续等,要不去看看?不过,柳蔚现在是气头上,容棱要劝她应该也困难,哎,那他就再等等吧,年轻人也不容易啊。 第1193章 为老不尊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在这片小群岛呆了足十日,算好了前行路线,预测了各种险况,两艘大船终于再次起航。 出行的头两天,船上气氛不是很好,先是用膳的时候老先生不出来吃,后来有人听到老先生同都尉大人吵架,然后又有人听到老先生同王妃吵架,最后还有人听到老先生跟白狼吵架。 白狼又不会说话,老先生就离得很远,指着人家鼻子骂,白狼又听不懂,只傻傻的蹲在那儿,乖得不得了的样子。 大家都有些看不过去,岳单笙也听到小喜子嘟哝了两句,他疑惑的问:“你何时同船上其他人,如此交好了?” 小喜子语气比他更疑惑:“公子,咱们都同行几个月了,关系不好才奇怪吧。” 岳单笙没做声,他这人性子较孤,平日除了必要,少与其他人说话,自从开始启程后,他就多呆在舵手室,跟其他舵手一起缄默不言,平日闲暇,也顶多只是拿着地图出来看看,关于船上其他人的闲事,他是真不清楚。 说起地图,前个儿柳蔚突然给了他一枚印章,那印章竟正好是他缺失那枚,有了印章,地图上原本模糊不清的路线,也顿时焕然一新,他这两日都在重看地图,妄图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那老先生缘何气恼?”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落后,岳单笙没什么诚意的随口一问。 小喜子正是少年时候,最爱好奇,也最喜打听,闻言立马摆出一副要说场书的阵仗,兴高采烈的道:“那位老先生现在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谁都不耐烦,听说跟他矛盾最深的就是柳姑娘,公子您知道吗,那天他们还打起来了,船差点都塌了,好像是那位老先生有什么事瞒着柳姑娘,还是关于柳姑娘家里亲眷的,把柳姑娘气的不行,差点下了杀手。” 家里亲眷? 岳单笙终于来了点兴趣:“哪位亲眷?” “这个就不知道了。”小喜子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猜测的很多,说的最多的,是说那位老先生为老不尊,看上柳姑娘家祖母了,但是求爱不遂,特别不要脸!” 岳单笙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 小喜子抓抓头:“都是大家传的,我也就跟着听听,公子,您说是真的吗?我也觉得那位老先生长得不太正派,眉眼间透着点淫邪。” 岳单笙听不下去了:“别说了,我不听了。” 小喜子只好闭嘴,老实的立在边上乖乖研磨,研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看了公子一眼,在公子示意的目光下,小喜子放下墨条,走到舱房门口去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外面的情景,他就愣住了。 “是谁?”岳单笙也问了句。 小喜子没做声,就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 岳单笙起身,亲自走过去,等刚看清门外的情景,他面无表情的沉默了。 只见笔直的走廊里,一头白生生,毛茸茸的凶狼,胸前挂了一根长绳,长绳末端系了一个竹篮子,篮子里,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白白净净的小婴儿。 小婴儿和白狼因为篮子转弯的时候卡住了,正一脸懵然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儿,见两个人不说话,也不动,白狼就用鼻子去拱拱那卡着的地方,想把小婴儿带走,而小婴儿就吃着手指,张着小嘴,老实的盯着它看。 岳单笙:“……” 小喜子猛地反应过来,吓得跳脚:“这这这,这怎么回事,谁把夜小姐放在篮子里让白狼驮着到处走的,要是摔着了怎么办?”他说着,弯腰就想把篮子里的小女婴抱出来。 可他刚一靠近,刚才还憨厚敦实的白狼突然呲牙咧嘴,凶狠的挡在女婴面前,冲着小喜子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后背的毛竖得比钢针还厉。 “公公公子……”小喜子害怕,一个闪身躲到自家公子背后,还浑身发抖。 岳单笙也倒退了半步,他看得出,这白狼是当真露了杀相,那尖锐的指甲,进攻的动作,都不是唬人,小喜子若真再靠近半步,它真的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岳单笙拧着眉对走廊那边喊了声:“来人。”喊了几次,都没人答应,他又盯着小喜子,道:“你去叫人。” 小喜子腿都软了,缩在后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死也不肯去。 岳单笙只好自己去,可他刚一迈腿,要从白狼身边经过,白狼便像以为他要攻击似的,嚎叫着一口咬向他的腿骨。 小喜子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公子!!!” 岳单笙后背也冒出了冷汗,但,预计的疼痛没有到来,白狼的口水已经滴到了他的鞋子,牙齿也刺穿了他的裤腿,却偏偏,千钧一发之际,安稳坐在竹篮里的小女婴,突然“啊”了一声,随即,小丫头两只软软的手,朝着岳单笙方向伸出,亮晶晶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白狼似乎有灵性一般,当即便收了攻击,转身哼哼着,用大鼻子去蹭小女婴的耳朵。 小女婴却没看它,还对着岳单笙,乖乖的举着双手。 岳单笙领悟了片刻,慢慢的双手握拳,在白狼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弯腰,将小女婴抱了起来。 到了大人怀里,小丫头自觉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窝好,然后她软软的小手,开始往上摸,非常准确的摸到岳单笙的胸口,然后开始流口水。 岳单笙:“……” 小喜子本来不想说,但他忍不住,还是弱弱的开了口:“夜小姐还不会认人,但她应该也觉得公子与她娘亲长得像,她是不是……要喝奶了?” 岳单笙额上的青筋开始一突一突的跳。 一刻钟后,岳单笙沉着脸,抱着丑丑,在一层大厅见到了柳蔚。 柳蔚正在跟容棱说话,两夫妻如胶似漆的讨论着什么,听到背后有声音,她转身一看,愣了下:“丑丑怎么在你这儿?” 岳单笙没说话,眯着眼睛脸色很差。 小喜子怯怯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柳蔚听完,一跺脚站起来,朝着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大喊:“师父!你给我出来!” 自然没有人应他,但她已经气势汹汹的跑上去了,岳单笙还抱着丑丑,他不爱抱,咬着牙把孩子塞给容棱。 容棱被动的接住,想了想,朝自己对面指指,道:“正好你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岳单笙一肚子气,抿着唇道:“好消息。” 容棱道:“三日后,会抵达浮岛。” 岳单笙一愣:“这么快?” 离开的时候,他们可走了一个多月。 容棱冷笑一声:“坏消息,之前,有人带我们绕路。”他说完,眼皮扫了扫,扫向二楼的楼梯。 巧合一般,二楼也在同时响起老人家挣扎的惨叫声。 岳单笙明白了,难得同仇敌忾道:“为老不尊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第1194章 容棱动作娴熟的把女儿接过来 一开始预估三日,但两日半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能看到那座熟悉的浮岛了。 容棱坐在舵手舱,与岳单笙对照地图,经验丰富的老舵手在旁给意见,大家估测,今晚之前,他们能上浮岛。 可这两日海上天气不定,就拿今日来说,从晌午到下午,连续两个时辰的乌云密布,虽然最终也没落雨,但舵手猜测,今晚或明日,怎么都会降雨。 那座浮岛周遭没有堤坝,一旦降雨量大,岛必淹没,就算不如最严重的全淹,怕是也要淹到十多米以上,届时,别说人在上面,就算离得近点,怕也会被席卷。 大家再三讨论后,决定先将船朝浮岛右边那片空旷的海域驶去,就在那片海域等,等到下了雨,雨停了,岛上安全了,再驶过去。 选右边的海域也是有讲究的,风帆判断现在吹的是西北风,他们在右停留,能最大程度的规避风暴。 定好计划,大船便转航。 船舱二层的某间房里,丑丑正趴在床上,学爬行,大狼蹲她旁边,用宽大的身子挡住床沿,以防丑丑不慎摔下去。 丑丑爬着爬着,就停下了。 大妞小妞正在逗丑丑,一个拿着之前青州下地买好的拨浪鼓,一个拿着摇铃,一左一右诱惑丑丑。 粉嘟嘟的丑丑哪边都没去,她坐在中间,看看大妞,又看看小妞,最后盯着白狼。 白狼急忙往前凑了一点,把大脑袋放到丑丑能摸到的地方。 丑丑没有摸,她转开视线,又看向窗外。 呼啸的疾风卷得天边的云朵险些变形,丑丑盯着那些云朵,还没有多少眉毛的眉头,透着粉色,微微蹙着。 小妞急忙扔了摇铃过去,捧着丑丑的脸,快速亲了一口,然后跟姐姐道:“把帘子放下来吧。” 大妞老实的去关窗户帘子,可帘子刚放下来,丑丑就开始叫。 “啊啊啊”的音调,起伏很大,到最后还扁着嘴要哭似的。 大妞小妞被吓住了,白狼也被吓住了,两人一狼急得团团转,围着丑丑不知道怎么哄。 最后是小妞跑出去找明香惜香。 正好此时,小黎从走廊路过,听到哭声探头进来一看,也愣住了:“妹妹为什么哭?” 小黎是在门口问,他没进来,看到白狼也在房里,他根本不敢靠近。 大妞却不管这些,她抱不好小小姐,但小公子一直很会抱小小姐,所以小公子一定能哄好小姐姐。 她急忙叫道:“小公子你快过来,小小姐不知怎么了。” 小黎也着急妹妹,他想进去,可白狼正看着他,犹豫再三,最后他只能趴着门缝,哀怨的道:“你把她抱出来,我看看。” 大妞叫道:“抱不住,小小姐不让我抱。”说着她再一次脱手,而丑丑在挣扎开大妞后,一边哭,一边吭哧吭哧的费力往床沿边爬。 白狼也特别着急,它平时看到小黎就想咬他,但现在似乎知道他的作用关乎丑丑的安危,因此难得的不止没有攻击,还对小黎“呜呜”的叫唤,叫完就自己走到墙角,老实的坐下。 小黎看白狼走远了,急忙窜进屋子,一把抱起红鼻子红眼睛的妹妹,搂着拍拍:“不哭不哭,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还是尿裤子了?哥哥亲亲,你不要哭了。” 丑丑哭得更大声了,哭两下还扭头,看看被关上帘子的窗户。 “是不是屋里太黑了。”小黎道:“去把帘子打开。” 大妞赶紧去把窗帘掀起来,帘子一开,屋里登时亮堂堂的,而丑丑也停了一下,一边打嗝,一边不哭了,眼睛咕噜噜的转到窗户外。 可看了一会儿天,丑丑“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小黎也慌了,大妞更慌了,白狼在墙角急的直打转,明香惜香终于赶了过来,可平日她们倒是照顾得丑丑很好,今天却怎么哄也哄不住。 眼看丑丑哭得声音都开始哑了,几人急忙抱着孩子去找王爷和王妃。 柳蔚在一楼甲板,拿着望眼镜看前方海况,容棱在舵手舱还在讨论行驶路线。 因为舵手舱比较近,明香惜香先把丑丑抱去舵手舱。 容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几乎是立刻转过头去,那边明香火急火燎的过来,话还没说,容棱已经起身,动作娴熟的把女儿接过来。 “怎么了?” 明香也不知道,看向大妞。 大妞解释:“之前小小姐还好好的在屋里玩,后来外面起风了,她就盯着窗户外看,我和小妞就把窗帘放了下来,然后小小姐就开始哭,可后来我们把窗帘撩起来了,小小姐也一直哭,王爷,小小姐是不是眼睛疼,被风吹了?是不是伤着眼睛了。” 小孩子眼睛脆,容棱小心翼翼的掰着女儿的眼皮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东西,他就抱着孩子去甲板,后面还跟着一溜人。 柳蔚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就看到容棱抱着丑丑过来。 丑丑还哭得喘不上气,她听容棱说了原因,也掰着丑丑的眼睛检查了一遍,最后道:“没有,眼睛没问题,应该没伤着。” “那是怎么了?”容棱问。 柳蔚也闹不明白,据她所记,丑丑上次哭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悍鱼集结的雾气在空中释放毒素。 又听大妞说是因为看到起风了才开始哭,柳蔚更是觉得蹊跷,但又有些闹不懂,看到风,不代表吹到风,上次丑丑是自己吹了风,才哭得厉害,这次可没吹到,又怎会这么激动? 柳蔚正思索着,丑丑突然打了一下嗝,然后盯着甲板前方,小手攥着娘亲的头发,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柳蔚朝海面看去,并未看到任何不妥,一时越发不明所以。 但这时,立在桅杆上的珍珠突然“桀桀”的大叫起来。 咕咕也从船顶上飞下来,拍着翅膀尖利的嘶鸣。 甲板上的人都被吓住了,齐齐看向柳蔚,而柳蔚则只是看着珍珠,同时吸收珍珠方才的话。 两个呼吸的功夫后,柳蔚铁青着一张脸,厉声喊道:“有龙卷风,快,快掉头,往回驶!” …… 第1195章 可小黎已经被拍没了 呼啸的疾风,将船帆吹得乱七八糟。 容棱站在甲板上,拧眉瞧着远处那越发靠近的螺旋状黑风,天地漆黑一片。 柳蔚抱着丑丑站去船舱内,她被摇得晃来晃去,用足了十成内力,才勉强保持怀里女儿的安稳。 丑丑哭得很大声,珍珠和咕咕一直在叫。 距离他们预测龙卷风来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的艰难疾驶,并未让船脱离魔鬼区域。 他们在同这头一次遇见的海上龙卷风竞赛,尽管现在龙卷风还未靠近,但它正在全速追击。 柳蔚想着,不能这样下去。 可在天灾面前,人类就是这样渺小。 柳蔚步履艰难的走到甲板口,看到容棱正抓着桅杆,迎视那远处的黑色旋风,她咽了咽唾沫,在风雨中大声的喊:“改变航线,龙卷风朝着我们这边来,必须尽快改变航线避开它!” 容棱何尝不知,他身边还站着老练的舵手,大家都在忙着重调风帆,可大风大雨中,要做到一切顺利非常困难,只怕一个重心不稳,就会掉进澎湃汹涌的大海里。 容棱回过身来,几步晃着走到甲板口,搂着柳蔚道:“不要过来,带孩子们去后面,穿上救生衣。” 有柳蔚在的地方,海上安全自然格外注重。 救生衣这种东西古代也有,但非常简便,且浮性极低,青州重新上船时该带的都带了。柳蔚在这几个月的航行中不断加工,又教会了船工制造,如今至少能人手一件。 柳蔚紧张的攥着容棱的手,没有说话,呼吸却很重。 容棱知道她担心自己,狠狠吻了吻她的唇,道:“放心。” 柳蔚被推进船舱。 平日顽童一般的老人将她扶住,老人紧蹙双眉,不怒而威的瞧着外头的风雨,沉声道:“做好最坏的打算。” 柳蔚心头一突,想到了师父曾经或许就遇见过这样的风暴,她抓着师父的手问:“我们能活吗?” 老者语气中透着一丝黯然:“听阿棱的,护好你自己。” 船上所有人都被告知立即穿上救生衣,而等大家穿好,那黑色旋风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 柳蔚将丑丑反复包裹好,眼眶湿湿的,不知是被风雨吹刮的,还是其他原因。 明香惜香,大妞小妞都在旁边,四个丫头都穿戴完毕,紧紧的站在一起。 小黎也穿上了厚重的救生服,他揪着娘亲的衣摆,粉粉的脸蛋这会儿却白的吓人。 柳蔚蹲下身,道:“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别离开娘亲身边,知道吗?” 小黎重重的点头,攥着娘亲衣角的手更紧了。 白狼摇摆着始终站不稳,虽有四只脚,但不比人类重心稳,被颠簸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 柳蔚又找了件救生衣给白狼包裹好,因为不是定做的,所以很多地方都需要绳子固定,白狼老实的没有乱动,等穿好了,柳蔚摸摸白狼的头,道:“你也要活着。” 白狼不知听懂没有,冲着她低叫了声:“嗷!” 所有人全副武装,能帮忙的都去甲板上帮忙固定风帆,还有人已经准备好小舟,若是大船颠覆,他们有足够的救生舟转移。 可若风暴真的迎面而来,大船都飘不稳,又何况那沧海一粟的小舟呢。 舵手与船工倒是最镇定的,他们有人曾遇过这样的天灾,有人是听家里的祖辈说过,知道如何应对,如何自保,至少,理论知识他们过得去,比两船上其他的旱鸭子要好很多。 这些陆战高手们,在如此巨大的海难中,就像被斩断翅膀的鸟儿,飞都飞不起来。 “轰隆!” 一个大浪拍过来,竖高的水墙迎面侵袭,在几个呼吸功夫后,甲板几乎被淹了一半,还有更多的水流进船舱。 容棱等人站在水里,奋力的拉动着缰绳,所有人都使了最大力气,有武功的都用足了内力,可在飓风的阻力下,他们这点力气,杯水车薪。 船越摇越颠,直到下一个大浪拍来,船大幅度倾斜。 船上弥漫着尖叫声,所有人用尽力量维持平衡,可甲板外,好几个站在边缘的士兵以及船工,还是掉进了海里。 船上有人立即放下绳索,可海浪太大,风力太大,那些人几乎是立刻就被海水卷离到几十米以外。 喊叫声,救命声不绝于耳,直到那些人再也看不见,所有人的心里都像被压了块石头,重的喘不过气。 他们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那些落水的人,即将会成为他们的下场,或许就在下个呼吸,或许就在下一刻钟,他们也会掉进水里,被浪拍到海底,再也浮不上来。 “加油,大家加油。”如果船帆方向能尽快改变,他们或许还有九死一生的机会。 老练的舵手知道如何振奋人心,他们不断的说话,不断的鼓气,为剩下的人争取活下去的可能。 柳蔚抱紧丑丑,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旁护着,小黎拉着娘亲的衣摆不肯撒手,就连白狼也尽所能将她守住。 岳单笙与小喜子都在甲板帮忙,基本上,船上所有能出力的男性都去帮忙了,可他们能做的太少,在风雨侵袭下,人类渺小得宛若一粒尘埃。 “哗啦。”不断的有浪打进船里。 船的平衡越发不稳,终于,在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整艘船拍翻了。 翻船的那一刻,嚎叫声不断,这不是游泳,这不是平缓的湖泊,哪怕会水的人,在这样颠簸的海浪中都不一定能生还,更何况还有许多不会水的人,大家的依靠只是那救生衣,但这些救生衣毕竟不是万能的,浪头的力量,盖过了救生衣的力量。 不断地有人被浪头拍进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蔚奋力的仰着头,双手捧着丑丑,把孩子托到海水之上,她嘴里不断的被灌进水,眼睛从一开始能看到周围的人,到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她渐渐力弱,几乎也要成为那沉入海底上不来的其中一人时,有人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她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容棱紧张慌乱的脸,她攀住男人的肩膀,喘着气道:“小黎……” 丑丑就在她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但还活着,可小黎已经被拍没了,她看不到他,看不到她的儿子…… 第1196章 珍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小黎连咽了好几口水,只觉得鼻息间全是闷气。 珍珠和他一起,落汤的鸟儿浑身湿漉漉的,它勉力迎着飓风往天空上飞,爪子想尽办法的要去抓那快被淹到头顶的小黎,可它抓不到,同时一个大浪拍来,将它虚弱的末力拍散,让它沉沉的再次落入水中。 “救……救……”求救声还未说完,小黎只觉得脸上撞到了一个湿软之物,他费力睁开眼,看到那黑黑的一团湿物像是一只鸟,那是珍珠,珍珠翻着肚子,飘在他眼前,浑身硬得没有动静,四肢都是直的。 小黎吓了一跳,自己的生死无暇顾及,他拼命的刨水,双手双脚用足力道,好不容易将珍珠划到身边,抱过来一看,分明已经是具鸟尸。 大雨倾盆而落,远处隐约传来喊叫声,小黎辨认得出,那是娘亲的声音,娘亲在找他。 可他无法答应,珍珠的尸体在他眼前,这让年仅六岁的孩童无所适从,他眼眶迅速变湿,鼻尖发烫,张着嘴一边叫一边哭。 远处的柳蔚听到声音,抱着丑丑浮在木板上拼命往那边划,刚划两下,水下有只手捉住了她的木板,往反方向一拉。 柳蔚眼眶猩红的道:“小黎在那边,让我过去!” 容棱在水里,大声道:“不能过去,龙卷风来了!” 是啊,黑色的旋风已经过来了,就在方才小黎呼叫的地方,可是那又如何…… “让我过去!” 年轻的男子双手颤抖,指尖扣死了木板,他奋力的往另一头游,他没有说话,他不想泄露喉咙里的哽咽,那是他的儿子,他何尝不想救,但是…… “让我过去……求求你,让我过去……”柳蔚哭着趴在木板上,她死命的想去拉容棱的手,但她若倾得太斜,怀里的丑丑会被浪打到,她不知所措,眼泪混合着雨水,整个人很绝望。 “听我的,柳蔚,听我的!”容棱狠狠的一咬牙,素来张弛有度,见惯大风大浪的男子,这一刻是慌乱的,是恐惧的。 他被大自然打败了,败得五体投地,他只求最后还有一线生机,他妻子的生机,他女儿的生机。 “这边,这边!”远处有人在喊,有人爬上了救生舟,正奋力的想救更多同伴。 容棱想尽办法往那边移动,路上,他看到了两具尸体,两人都是熟悉面孔,是他的亲信,是他暗卫团内的老人。 灾难来得太突然,让作为人类的他们没有丝毫回手之力。 魔鬼海,魔鬼海,通往地狱的大海,死神的栖息之地,为什么要轻视这里,为什么要认为理通了一切,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挑战? 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明明可以回航,还非要坚持?为什么要这么自负?为什么要拿所有人的性命来赌? 容棱手脚都是僵的,他动作机械,甚至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拉着木板划动,妄图避开追随而来的灭顶之灾。 柳蔚哭得渐渐没了声音,她抱紧了丑丑,再低头去看时,才发现容棱的脸是青色的,嘴唇白的恐怖。 她一惊,迅速看向他的胸口,才发现,他胸前是红色的,方才大船覆灭,他站在甲板上,被飞溅的刺木刺中了胸膛,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他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容棱,容棱……”她抓紧木板边缘,沙哑着声音不断的喊。 狼狈的男子回头看着她,眼瞳涣散,眸内聚不起视线。 柳蔚慌乱不已,她捉住他的手,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到最后,只在他耳畔失重似的道:“不准死,谁都不准死。” 意识模糊的容棱,终于凝起眸光,定定的看向她。 柳蔚握紧他的手,闭上眼睛,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眷恋的抱紧怀中的女婴。 丑丑还这么小,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上。 …… 另一头,小黎抱紧珍珠的尸体,他感觉自己在转,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宛若陀螺般旋转了起来。 他不知这是怎么了,他还太小,许多未有经历过的事他根本无从分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随着水浪翻滚,跌跌撞撞,却牢抓手里的鸟儿,死也不放。 他知道珍珠死了,他痛苦,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但是他不会丢下珍珠,哪怕是具尸体,也不能丢下! 头晕目眩,意识越来越模糊,小黎觉得自己可能也快死了,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他感觉手里的鸟儿动了一下,翅膀似乎扇了扇? 不过不可能的,珍珠已经死了,在这么剧烈的旋风海浪里,他们谁都活不成了。 “桀……”虚弱的鸟叫声,强迫小孩打起最后一丝精神。 他错愕的看向自己怀中,却正好对上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 “珍……珍……” 珍珠似乎与小黎不同,旋风将他们包裹,小黎已经近乎崩溃,但珍珠竟在这样恐怖的风力下,慢慢煽动翅膀,飞浮到了半空。 它似乎与平时不一样,但仔细看看又不知哪里不一样,它平静的荡在小黎的头顶,突然咬住他的衣领,把他往斜下方拖拽。 水淹没到鼻息,小黎立刻施展闭气功,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内力在刚才的费力自救中已经所剩无几,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还是没想明白,珍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而同一时刻,另一边,哭到已经昏厥的丑丑,从柳蔚怀中醒来,几个月大的婴孩满脸通红,显然是高烧之状。 “嗷呜……”狼叫声,伴随着席卷而来的龙卷风。 柳蔚握紧容棱的手,抱牢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位置太靠后,已经赶不到救生船。 而飓风已经追上了他们,并在他们无力回天时,将他们迅速包裹其中。 “王爷!王妃!” 明香的声音从救生船那边传来,伴随着恐惧与惊慌,柳蔚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她只看到容棱身上的血水混杂着海水,他渐渐的,晕了过去,飘飘荡荡的要离她远去,她忙死命的抓着他,咬着牙,与他十指紧扣。 第1197章 两天后,海外 两天后。 平静的海边小村。 身型健硕的渔汉王坪一边理着自己的渔网,一边朝屋内的老娘道:“中午就不回来吃了,今日跟村长划远一些,前日下了大雨,水涨的快,这两日的鱼好捞。” 正在烙面饼的王老娘应了声,又给儿子装了好几个馒头,塞在布包里,说:“记得吃,要呆到晚上,可别饿着。” 王坪“嗯”了声,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女子的痴傻声响起。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王老娘皱着眉道:“那李家的傻姑娘又闹腾了,大清早的,烦死了。” 王坪干笑一声,眼睛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道:“她家就剩她一个了,傻不傻也没人管,由着吧。” 王老娘不乐意的瞪王坪一眼:“怎么,还记得以前的事?都跟你说了,你俩那不算婚约,现在人又成这样了,就更别提了,我跟你说,你一会儿绕着点走,别让那傻子又看到你!” 王老娘是个厉害的,王坪和老娘相依为命,也不敢不从,他又“嗯”了声,还是没忍住又替李家那傻姑娘说了一句:“晚些时候,您给她送个馒头去吧,要不她今日又要饿肚子了。” “你真是……”王老娘想骂儿子事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意应付:“好。” 王坪不知老娘是不是敷衍他,但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像老娘所言,以前他们的确不算婚约,现在要他娶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他也不愿意,索性也不提了。 王坪离家后,意外的是,往日抠抠缩缩的王老娘真的拿了个馒头,还并了两块烧饼,往李家以前的院子走。 黑水村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村里总共有十三家,都是邻居也是老相识,有起得晚的,正在门边洗漱,看到王老娘端着盘子朝李家走,忍不住揶揄:“今个儿怎么这么好心了。” 王老娘摆手:“去,没你们的事。” 黑水村的傻姑娘——李玉儿,原来也是个正常姑娘,后来人傻了,李老爹又死了,便彻底成了个人嫌狗憎的孤儿。 村子里有心软的,偶尔会给傻姑娘送点吃的,但他们素来都是晚上送,看晚饭后当日能剩点什么残羹剩饭。 王老娘走到李家院门口,看着那烂了一半的大门,还有门边乱草横生的模样,说了句造孽,就朝里面喊:“玉儿,玉儿。” 没一会儿,就听里头乒乒乓乓的,接着,一个破衣褴褛,头发还湿漉漉乱披着的十七八岁姑娘,跑了出来。 姑娘脸上脏兮兮的,看到门口的人就咧着嘴笑,一边笑一边过来,蹦蹦跳跳。 王老娘叹了口气,把盘子递给她:“拿去吃,你坪子哥让我送的。” 傻姑娘看到吃的一把抢过去,抓着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王老娘以为她要把一个馒头两个饼子都吃完,毕竟这孩子估计又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但傻姑娘吃完饼子,却把馒头留下了。 馒头是精细面做的,和饼子不同,饼子用的糙米面,所以馒头更精贵,渔村人都不富裕,一家每天也就吃一顿白馒头而已。 傻姑娘把馒头搁在怀里,怯模怯样的拿手摸。 王老娘看了忍不住说:“不吃就放好,别摸脏了,你现在倒是知道存食了,也好,饿狠了的时候有个嚼头。” 傻姑娘扭扭捏捏的看着王老娘,半天鼓着嘴说:“给孩子吃。” 王老娘笑了声:“哟,又有孩子了?上回那个枕头呢?” 傻姑娘摸着自己的肚子,狠狠拍拍:“孩子孩子,生的生的。” 王老娘又笑:“你都没成亲还想生孩子,谁跟你生?” 李家姑娘傻了后,邻村有几个痞子经常往这边瞟,村长老谋深算,一看就知道这些二流子不干正事,看准了李姑娘傻,想占人家便宜,当即就把人打了出去。 村民们毕竟相识一场,平时都会盯着点生人,这两年下来,好歹没让姑娘惨上加惨,至少人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大概是太寂寞了,李姑娘没事就喜欢抱着枕头当孩子养。 大家平时看到也都笑笑,有的调侃两句,顶多就说:“都没人娶你这个傻子,你跟谁生?” 这会儿王老娘也这么说,可李姑娘却不像平时那样憨蠢着不知怎么回嘴,这回她回了,证明似的往屋里指:“孩子,孩子……”说着还拉着王老娘,把人往屋里拽:“孩子,孩子……我的,我的……” 王老娘年纪大,被这不知收力的傻姑娘拉的趔趄两下,险些跌倒,她一边站稳身子骂傻姑娘傻,一边又被拖着往屋里走。 一进屋子,王老娘呆愣住了。 原本空荡荡,脏兮兮的李家堂屋里,破布一般的被子堆中,一个脸颊粉白,双眼漆黑的五六岁小男孩,正老实的坐在那儿,看到王老娘进来,小男孩还用懵懂的目光,不解的望着王老娘。 “这,这,这这孩子……”王老娘惊呆了。 “孩子孩子!”傻姑娘笑嘻嘻的跑到被子堆里坐下,把手里的白馒头递到小男孩跟前,不断的说:“吃吃吃。” 小男孩伸出小手拿着馒头,看着上头几个黑乎乎的手指印,愣了愣,又看着傻姑娘。 傻姑娘还在说:“吃吃吃,吃吃吃。” 小男孩咬了一口。 傻姑娘高兴得跳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小男孩,跟王老娘道:“我的我的……孩子孩子……我的我的……” 王老娘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顿时就抓着李姑娘,往人的背上打:“你这个臭丫头,你去哪儿拐了个孩子回来,你给我等着,我去告诉村长,看村长不打死你!” 王老娘说完就往门外跑,到了门口就扯着嗓子喊,周围挨得近的几户被惊动了,三三两两的出来看。 李姑娘不明所以的挨了打,她吃痛的红着眼睛,一边扭着手去摸自己的背,一边看着被子堆里的孩子,又扯起嘴角说:“吃吃吃。” 小男孩看看她,又看看门外慢慢聚集的村民,反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对傻姑娘道:“你过来一些,我看看是不是被打红了?” 第1198章 我叫柳小黎 不过一刻钟,黑水村的人都聚集到了李家破院子门口。 傻姑娘和那个小男孩还是坐在堂屋的被子堆里,一大一小,一个疯疯癫癫、又脏又乱,一个白白净净,粉雕玉琢。 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到那一瞧就不是他们黑水村居民的小男孩,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孩子哪里来的?李玉儿,你说!” 李姑娘是个傻子,她会说什么?就只会拦在小男孩前头,紧张的道:“我的我的……孩子孩子……” 村长急的抓着锄头就要打人。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村长抱住,村长媳妇越众而出,对其他人摆手,走到被子堆旁边,蹲下来,轻声问傻姑娘:“玉儿啊,这孩子是你从哪儿带回来的?你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别人的孩子拐了,被人抓到,要进牢的,你乖,跟婶婶说,这孩子是你从哪儿拐来的?” 李姑娘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着急的看着村长媳妇,指指小男孩,又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的我的……生的生的……” “还是赶紧报官吧。”有村民出主意道:“李玉儿能说出什么花来?她就是个傻子!” 也有人问那小男孩:“你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吗?是这个傻子拐你的吗?你爹你娘呢?” 七嘴八舌,满屋子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被子堆里的小男孩觉得头疼。 这时,有个力气大的媳妇突然抓住李玉儿的手,一边拉扯一边道:“送官府送官府,不管怎么样,先把事情跟官衙说了,别回头当咱们村里的人都是同犯。”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顿时,就有五六个人过来拽李姑娘。 李玉儿不明所以,被人拉得狠了,顿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挣扎:“疼疼……疼疼……” 可没人听她的,胳膊揪红了,手脖子揪红了都不管,这可是拐带人口,要是真当他们全村人是同犯,那整个村子的人不定都要吃牢饭呢! 小男孩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终于,在头疼的近乎爆炸时,厉声一喝:“都住嘴!” 他这一喊,周遭顿时静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就连李姑娘也不敢哭了,她被人骂惯了,有人大声说话她就觉得是在骂自己,登时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小男孩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等呼吸平缓过来,他才站起身,走过去将那些抓着李姑娘的手都揪开,然后扯着李姑娘后退两步,道:“我不是被拐带的,我是被她捡回来的。” 满屋的大人们,一时没说话。 最后是村长出声问:“她怎么捡你了?” 小男孩语气平静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坐的大船翻了,我掉进水里,之后再醒来,就见到了她,是她救了我。” 黑水村是临海渔村,前两日又下了大暴雨,若是真有船在海上遇难,那飘到他们这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仍有怕被连累的村民不放心:“你说的是真的?你真不是被拐来的?” 小男孩看着那问话的人,表情不好:“你们不是说她是傻子吗?傻子会拐人吗?” 这么说好像也是。 若只是个落难的小孩,那傻姑娘把人救了,还成做好事了。 有人又问:“那你爹娘叫什么?和你一起在船上遇难了?” 小男孩眼神微黯,握了握拳:“我会找到他们。” …… 等到村民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李姑娘与小男孩,一大一小对坐着。 小男孩摸着傻姑娘的手腕,慢慢的道:“你体有闭塞,脑内含淤,是谁伤了你七经八脉,还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傻姑娘不知他在说什么,只眷恋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自豪的指着自己,教小孩:“娘,娘!” 小男孩抿着嘴唇:“你不是我娘,但你救了我,我认你做姐姐,你愿意吗?” 傻姑娘不要做姐姐,她要做娘,她又拍胸口,语气着急:“娘,娘,娘,娘……” 小男孩鼓着嘴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骂道:“我只有一个娘亲!你不要吵了,我耳朵好疼!” 傻姑娘被打了,呆呆的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敢说话。 小男孩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这是落水的后遗症,当时水流那么大。 其他还好,但似乎伤了耳膜,现在只要一吵,他就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难受极了。 等到耳朵舒服了些,小男孩又看着傻姑娘说:“我叫柳小黎,你叫我小黎就是了,你叫李玉儿是吗,那我叫你玉姐姐。” 傻姑娘没回应,她被骂了,现在很失落,就垂着头,只管揪着自己的衣服带子。 小黎从地上站起来,拉着李姑娘的手,说:“我要找我娘,我妹妹,还有我容叔叔,还有珍珠、咕咕,还有大妞小妞……你陪我找他们,我给你治病,等我给你治好了,你就不傻了。” 傻姑娘似乎对那个“傻”字格外敏感,她抬起头,委屈的撅着嘴:“不傻,不傻。” 小黎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头:“不傻,等治好了,你比他们都聪明。” 傻姑娘嘴一咧又笑开了。 小黎看她高兴得这么容易,自己却很低落。 找娘亲,说得简单,可是要去哪里找?当时风浪那么大……海又那么宽……万一娘亲和妹妹都沉到水底…… 呸呸呸,不能这么想,他们一定还活着,他都活着,娘亲和妹妹肯定也活着,还有容叔叔,他那么有本事! 小黎自我鼓励了好一阵,终于满血复活,他一脸正气的握着拳头,跟傻姑娘道:“我们去海边,我飘到了这里,我娘亲肯定也飘到了这里,我们挨着找!” 傻姑娘不知他要做什么,还以为他要跟自己出去玩,顿时又蹦又跳,风风火火的往门口跑。 小黎落后她几步,一边走一边观察附近环境,而他还未走到李家院子门口,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叫:“桀?” 小黎脚步一顿,急忙转身,一个健步冲进去。 黑漆漆的屋子,正是小黎之前呆过的堂屋,这堂屋很高,房梁更高,而小黎之前没注意看,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房梁顶部,不知何时筑起了一个巢,一只黑色乌星鸟,探出半个脑袋,自然无比的跟脚底下的小男孩打招呼:“桀桀桀。” 你醒了?我看你们睡眠环境那么差,就自己搭了个窝,还铺了新鲜的树叶,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小黎理解了珍珠这两句话,顿时脸都黑了! 第1199章 小黎威武霸气! 不管怎么说,在“小蝌蚪找妈妈”的清单列表里,排行第四的珍珠,已经找到了。 小黎生气之余,又别扭的爬上房梁,观察了一下珍珠的巢。 李姑娘家住宿环境真的差,整个院子有三间房,一间堂屋,一间李老爹的屋,一间李姑娘的屋。 另外两间已经荒废,房顶都快烂完了,唯有堂屋还算完整,但堂屋没有炕床,所以李姑娘平日睡觉,都是把家里所有被子抱到堂屋,就在地上睡。 小黎醒来也是睡在地上,被一堆脏兮兮的被子围绕,他猜测,珍珠应该是看着他被李姑娘带回来的,但是这鸟太臭美了,在他要死不活时都不管他,反而忙着给自己搭窝。 小黎特别不高兴,尤其是看到珍珠的巢筑得这么漂亮,要不是他睡不下,他都想住进去了! 珍珠一派一家之主的架势蹲在自己的新巢里,跟旁边的小黎说话:“桀桀桀。” 小黎嫉妒的盯着它,撇撇嘴道:“我不知道娘亲在哪里,也不知道容叔叔在哪里,你醒的比我早,你知道吗?” 珍珠摇头:“桀桀。” 小黎皱眉:“你也不知道?那你还记得我们出事前的事吗?” 珍珠点头:“桀桀。” 小黎:“你就记得我们掉下水吗?别的呢?你不记得了?” 珍珠歪着脑袋:“桀?” “就是,你被大浪拍到水里,没了呼吸……” 珍珠一脸震惊,叫声都变调了:“桀桀?” 小黎瞪圆了眼睛:“我别吓你?你别吓我才是,你明明都没呼吸了,身体都硬了,突然又活过来了,我才吓死了!” 珍珠不信:“桀桀桀桀!” 小黎生气的叉腰:“我怎么会分辨不出死鸟和活鸟,我可是大夫!我一摸就知道你死了!你真的死了!” 珍珠冷哼着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翅膀,非常得意:“桀桀桀。” 小黎更生气了:“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为何好好的,但当时你就是死了,我才不骗人,你就是死了!” 珍珠不屑的翻白眼,理都不想理他。 小黎急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这时,却见珍珠的鸟巢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挪动。 珍珠感觉到了,稍稍让了点位置,一只毛茸茸的蜘蛛,便从它肚皮底下爬了出来。 小黎惊喜万分:“小花!” 爱睡觉的小花是被小黎一惊一乍的声音惊醒的,之前落水时它就藏在小黎的头发里,后来获救,小黎的头发都湿了。 它不喜欢在湿的地方睡觉,就爬到了珍珠身上,珍珠安了干净漂亮的新窝,小花缠着珍珠不放,珍珠最后没办法,只好准了这只小虫子在它新家里睡,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小虫子现在才醒。 小花醒来看到小黎,也没在意小黎有多高兴,就自顾自的爬到小黎的衣服上,再顺着肩膀爬进小黎头发里,它找了个熟悉的位置,老实的窝进去打盹儿。 小黎激动坏了,寻人清单里排第六的小花也找到了,那说不定接下来就是娘亲和妹妹了!这个事实把他振奋得浑身起劲! 李姑娘在院子外绕了好几圈,也没看小男孩出来,她又回来找,看到小男孩坐在房梁上,顿时啊啊呀呀的叫。 小黎一个弹跳下了地。 李姑娘愣住了,一会儿盯着房梁,一会儿盯着小男孩,两眼全是光,就跟看到神仙一样。 小黎没让傻姑娘接着叫唤,他抓着她的手,把她往院子外带,他决定这就去海边碰运气,说不定娘亲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 小男孩是生面孔,在这人口基数本就不大的村庄里一时被传得沸沸扬扬。 小黎路过好几户人家,都被人当猴子那么盯着瞧,间或还有一些指指点点。 在即将走到海滩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细微声响,小黎几乎立刻回身,手指一握,便握住了一颗小石头。 他皱了皱眉,看向远处一个比他大两岁的,黑黑壮壮的大男孩。 大男孩没想到自己扔出去的石头会被抓住,他脸一涨,就瞪着眼睛吼:“看什么看,又不是砸你!” 小黎眯了眯眼,把石头丢开,拉着傻姑娘继续走。 可前头不知哪儿突然又冒出几个孩子,人人手里都抓着几个石子,他们先好奇的看看这个不认识的同龄男孩,然后又不感兴趣的扭头,对他身边的傻姑娘道:“傻子傻子,今天我们也从家里带了馒头给你,你快吃了吧。”他们说着,把手里的石头拿过来,丢到傻姑娘跟前。 傻姑娘歪着脑袋看看这些小孩,又看看地上的石头,突然咧嘴一笑,蹲下身就抓着石头往嘴里塞。 小黎愣了一下,赶紧把石头抢过来,扔到地上,呵斥:“这是石头,不是馒头,不准吃,站起来!” 傻姑娘被骂了,害怕的站起来。 小黎沉着脸给她拍拍手上的灰,然后转头,对那几个孩子道:“你们为什么欺负她?” 之前那个黑黑壮壮的大男孩走过来,鼻孔仰天的道:“关你什么事?你是哪儿来的,见都没见过。” 小黎眯着眼睛道:“她是我姐姐,我不准你们欺负她。” “笑死人了,你不准就不准?”黑壮男孩一挥手,就跟山大王命令麾下小弟似的。 那几个个头不足他高的小孩立刻一拥而上,显然是想给这个陌生的,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同龄小男孩一个“教训”。 半个时辰后,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牵着他的姐姐,屁股后面跟着一群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大孩子,走到海滩边。 然后,便听他耀武扬威的指挥:“你们两个,到那边去找,你们三个,去前面,你们两个,去右边,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吗?复述一遍?” 被打得眼眶都哭红了,身上全是伤口,屁都不敢再放的孩子们齐声说道:“要找一位貌美如花、宛若谪仙,明眸皓齿,出尘绝伦,艳压群芳,不可方物,国色天香,顾盼生姿的素花白纹锦衣倾城女子,与一位穿玄色衣裳的男子……” 五官精致的小男孩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去吧,不许偷懒,沿路必须找清楚,还有,那仙子似的女子手上还抱着一个可爱精敏,宛若灵童的小女婴,可认准了,别找错了。” 熊孩子们有气无力的说了声“好”,抽泣着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第1200章 女尸 这一找,就找到太阳下山。 小黎也没闲着,沿着海滩边走边看,还专往那些石头多的地方去,就怕人给冲上岸,但被石头山缝卡住。 他手里拿着个干饼,饼子是黑壮小子回去吃晚饭后带来的,当然也不是白来的,是小黎威逼获取的。 傻姑娘也有个干饼,很快就吃完了,吃完后看着小黎手里还有一半的饼子,直发馋。 小黎也没胃口,把饼子给她了。 傻姑娘立马接住,张嘴就欢快的吃起来。 边上的黑壮小子瞧着,撇撇嘴说:“饿不死你。” 小黎眸子一转,瞪过去。 黑壮小子又怂了,缩着脖子道:“我,我们已经找了一天了,没有你要找的人,现在天都黑了,我们得回家了。”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孩子,闻言也跟着不住点头,就怕这个凶巴巴的大魔王把他们押着,不准他们回家睡觉。 小黎中午晚上都放这些孩子回去吃饭了,怎可能不让他们回家,只是看看天色,天还没黑透,就板着脸道:“再找半个时辰。” 孩子们都不乐意,他们走了一天了,又累又困。 小黎感觉出周遭的抵触氛围,沉默的掰掰手指。 抵触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熊孩子们撒风似的一哄而散,各自又去围着海滩绕圈。 这片海滩很大,周遭涵盖了数十个渔村,黑水村只是其中一个,熊孩子们今天不止在黑水村找,他们把周遭别的渔村也逛了,但的确啥都没找着。 屁大点孩子,虽然性子野,但爹娘从小教导不可以走远,对他们而言,走到邻村,或者邻村的邻村,已经是最远的了。 可这个凶巴巴的大魔王却还要他们去更远。 他们都害怕,担心去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要是走丢了遇到人贩子可怎么办,村里的老人都说,小孩夜里不回家,就会遇到人贩子,厉害的人贩子,还会把小孩杀了吃肉,简直跟山妖怪似的。 黑壮小子磨磨蹭蹭的带着其他小孩又窜到了邻村,打算在这儿晃荡够半个时辰就回去交差。 邻村也有小孩的团体,这会儿有一个高个儿小子领着的三五小队就遇见了黑壮小子的小队,两队相交,狭路相逢。 高个儿小子仰着鼻息:“大虎,你们怎么又来了?当我们柏三村是你们黑水村呢,这可不是你的地盘。” 黑壮小子大虎也以同样的姿态回:“我们就是路过看看,你喊什么,谁稀罕你们柏三村。” 高个儿不乐意了:“不稀罕你过来?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虎挺胸抬头:“怎么,要打架?好啊,打啊,就是别像上回似的,打不过就回家找爹娘告状!” 高个儿气的冒烟:“上回是我娘赶巧路过,我才不告状!怂包才告状!” “你不就是怂包。” “你才是怂包!” 两队人马的老大吵了起来,小弟们也七嘴八舌,没一会儿战线就拉开,双方开始动手动脚,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力气大的把力气小的按着地上锤,力气小的就趁空抓力气大的头发,还揪人家耳朵。 小孩子斗殴,实在很难有什么新意,打来打去,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毛毛雨。 可饶是如此,还能打得鼻青脸肿。 小孩的面皮薄,被掐了被捏了,很快就红了,黑水村小队上午就被村里新来的大魔王揍了,当时伤得那叫一个狠,几个孩子脸上都是青的,鼻子也是肿的,他们本以为,就这伤,不少三天是消不了的,可那大魔王不知找了些什么草,给他们糊了糊,等到了中午回家吃午饭时,脸上竟然已经看不出伤痕,大虎当时就被那一手给镇住了,可他不愿认怂,就装作不在意。 可伤了毕竟是伤了,哪怕消了肿,看不太出来。 这会儿又打了一架,伤上加伤,顿时就严重了。 黑水村小队的熊孩子们没一会儿就开始哭鼻子。 哭得眼睛红了,喊得快让柏三村的大人们都听见了,柏三村小队才撒手。 柏三村小队的孩子也受伤了,和黑水村的看起来差不多惨,但他们就闹不懂,咋平时实力相当的对手今天忽然脆弱了? 高个儿小子愣了愣,但还是很骄傲的抬着胸脯,擦着鼻血说:“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小瞧我们!” 黑壮大虎咬了咬牙,忍着眼泪说:“我们大哥不会放过你!” 高个儿乐了:“打不过就找大人,你别叫大虎了,叫大鼠吧,老鼠的鼠。” 大虎哼道:“谁找大人了,我们大哥比我还小!” 高个儿不懂这个说法,纳闷的挠头。 大虎已经拉了个小伙伴,吩咐道:“快回去找大哥,让他赶紧过来!” 小伙伴擦着眼泪,已经忘了早上被凑得生活不能自理的经历了,哽咽着点头:“我这就去!”拔腿就往回跑。 小黎看着天边的光影越来越弱,心沉到了谷底,没有找到娘亲,也没找到容叔叔,他们到底在哪里…… 正寻思着要不要找艘船,去远一些的海域找,就看远远的,一个小个子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对方跑得这么急,小黎心立刻咯噔一下,难道找到了? 那小个子喘着气跑到小黎跟前,红着眼睛就道:“大哥,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小黎迷迷糊糊的被说不清话的小个子拉到邻村,然后就看到大虎一帮人被压在棵参天大树下,边上还有四五个小孩把他们团团围住。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虎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高个儿,委屈的告状:“他们欺负我们!” 大虎一喊,被困住的其他人也跟着喊,一个个看到小黎,就跟看到宝贝亲人似的。 高个儿听到大虎叫那个比他们矮至少两个头,摸样不出五岁的小孩大哥,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他一笑,周边的其他人也跟着笑,边笑还边鄙视黑水村的小孩:“你们也是够没出息的,这么小的孩子,平日我们都懒得带着玩,你们居然叫他大哥,哈哈哈,大哥?哈哈哈哈……” 小黎皱着眉宇迎视众人,他正在为娘亲的安危担忧,这群人却嘻嘻哈哈当个笑话,他当即便气急了,愤怒握拳,一掌砸在那棵参天大树上。 只见这至少要三个成年男子合手而围的粗壮大树,竟在猛然间摇曳起来,而拳头砸过去的地方,一个崭新的凹印露了出来。 柏三村的小孩都停止了笑。 黑水村的小孩也吓得咽了咽唾沫,小黎沉默的维持着砸树的动作,平缓几下,刚要说话,鼻尖,却猛地嗅到点臭腥味。 他愣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往上看,就看到,漆黑的夜晚,婆娑阴森的树影中,一条欣长的人影,浮在半空,双腿摇晃。 小黎后退半步,盯着那人影目不转睛。 其他小孩也被他这动作吸引了,纷纷抬头去看,待看清后,惊叫声此起彼伏。 大树之上,不知何时正悬挂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长发披下,四肢垂落,她的发丝间,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正鼓胀的睁着,而视线,则朝向树下,小孩们聚集的地方。 第1201章 小黎是个独当一面的小大夫了 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早已不重要,在尖利的惊叫声中,不远处的柏三村里,陆陆续续有大人过来。 柏三村与黑水村相似,不止相邻,更因为占地面积与人口基数也相差无几。 树下的小孩看到了自家的大人,急忙哭喊着跑过去,埋进大人怀里便死也不肯出来。 大人们一开始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大树下,黑水村的好几个孩子都在,便以为两帮小子又打架斗殴,忍不住头疼起来。 邻村之间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是熟脸,两村的孩子却总合不来,这让他们大人也非常为难。 几个心软的妇人一边哄着自家的孩子,一边走到树下,打算让自家的孩子,跟黑水村的孩子先道个歉。 虽然打架是双方的,但作为家长,大多数,非常自然的都要自家的孩子先认错。这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天然定律。 柏三村的小孩却死也不肯再去树下。 终于,哭得快背过气去的高个儿小子,抽噎着指着大树道:“吊……吊……吊死鬼!那里有吊死鬼!” 大人们愣住了。 而小黎也在短暂的失神后,回过劲来,看着远处越来越聚拢的人群,冷静的制止:“都先站住,别过来。” 大人们不禁住了脚,站在几米外疑惑的看着他们。 这一看大家才看出,黑水村的这几个小子,别的都认识,但就居中那个白白嫩嫩,粉粉嘟嘟的,他们不认识。 这是哪家的孩子? 渔村的孩子,还有长得这么白的? “大虎,你们这是做啥?”柏三村一个妇人问道。 大虎现在也傻了,要不是他“大哥”还在这儿,他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但饶是不到尿裤子的地步,他也绝对不想再在这棵树下呆着了,他们头顶上,可是吊着一个死人! 大虎仓惶的往边上走,其他小孩也跟着他屁股后面走。 小黎却在此时伸手,把大虎拉住,道:“我不认识这里的人,你帮我认认,树上那人是谁?” “啥?”大虎毛都炸了:“认,认认人?不不不,大哥,你让我走,我不认人,我害怕,我害怕……” 小黎皱着眉瞪他:“你怕什么?” 大虎哭得脸都花了:“我怕吊死鬼!” 小黎叹了口气,抬头对远处的村民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不让大家靠近是不想破坏现场,请问村长可在?”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本正经的要找村长。 村民们都狐疑,还在琢磨“命案”是啥,就有人傻乎乎的指了指人后头一个少年:“村长不在,村长家的忠小子在。” 小黎看向那少年,对他招招手。 陈忠纳闷的指指自己的鼻子,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几步,问:“你要干啥?” 小黎又招手,让他再过来点。 陈忠又过去两步,等到距离够了,小黎就指指自己头顶,问:“从这个角度,你能认出她是谁吗?” 陈忠这才看到树上吊着个人,他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腿一软坐到地上,颤抖着喊:“死死死死人……” 一听陈忠喊死人,远处的村民站不住了,一个个就往这边冲。 小黎呵喊:“站住!” 他这声蕴了内力,叫得特别大声,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他一脸严肃,沉着呼吸抿着嘴看着众人:“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别乱来,谁要敢破坏现场,谁就是凶手!” 一句“凶手”,把淳朴至极的渔民们吓得魂不附体。 但惊慌之后,又有人质疑这个不认识的小孩:“你到底是谁?” 小黎瞥眼看了下大虎。 大虎哭得声音都哑了,擦着眼睛,坑坑巴巴的说:“这,这是我大哥……” 大虎的大哥不是大豹吗?这小孩可不是大豹! 村民们都闹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这棵树现在就是被黑水村的几个小孩给占了,还不准他们靠近。 倒是有人想非过去不可,毕竟这可是有人吊死在上面,小孩子这种时候就该赶紧回家,不要出来凑热闹,他们大人才能处理这些事。 可每当有人想靠近,大虎口中那位“大哥”便会眯着眼睛看过来,也不知那一眼有什么魔力,却偏偏就是让他们不敢再上前。 真是邪了门了。 小黎也很不容易,他不是娘亲,不是容叔叔,他尽管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小大夫了,但他从未试过在娘亲不在的时候面对尸体。 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他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学娘亲,他看不到自己学得像不像,但他很努力的在扮演,在维持镇定。 喘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小黎对陈忠道:“你过来看看。” 陈忠毕竟是个少年,也就比大虎大两三岁,他也被这小孩唬住了,颤颤巍巍的过来,虚弱的往树上看。 这一看,先对上的就是吊死鬼的大圆眼,他吓得险些抽过去。 小黎忙过去,踮脚握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吊人的绳结是从外朝内,现在光线不好,天太黑,我不能莽撞的把人放下来,我怕看漏什么细节,所以你只能这么认,你仔细瞧瞧,认得出她是谁吗?” 大概是他的语气温和,陈忠稍稍心定,胆怯的看了一会儿,就惊讶的道:“是,是二宝姐。” 陈忠一说“二宝”,站的较远,正抱着自己孩子的一个红衣妇人便瞪大了眼睛,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站住!”小黎又喊。 那妇人根本不听,跑到树下,仰头一认,果然是自家女儿,顿时哭得肝肠寸断:“二宝,二宝,我的二宝啊……” 妇人哭得太惨,其他村民也忙跟过来。 小黎看现场控制不住了,咬牙喊:“我说的是真的,绳结外扣,说明系这绳子的是个左撇子,这位二宝姑娘右手掌心有茧,左手却只有指节有茧,说明她惯用右手做农活,那这绳子便不是她自己系的,不是她系的绳子,她却吊死在上面,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把她吊上去的,现在天太黑,我看到的有限,但我闻到了血腥味,她身上流血了,上吊不会流血!她哪里流血了?是死前受伤还是死后受伤?这些都关乎真凶身份!你们再过来,七手八脚在她身上增添痕迹,只会帮那凶手掩盖罪证!我若找不出真凶身份,无法令二宝姑娘瞑目,二宝姑娘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一番嘶喊后,现场突然变得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因为激动,而涨红双颊的小男童。 大家都不敢再动,就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宝母亲,也停住了眼泪,不知所措。 第1202章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脱衣服? 村口发现死人的消息,不过一会儿,便传遍整个柏三村。 村长陈泰因为前两日海上暴雨,今个儿涨潮捕鱼,迟迟未归。 等到他与其他渔民回来,下了船正要回自己家时,却见远处自家长子急匆匆跑来。 陈忠看到陈泰正要说话,又瞥见陈泰身后的黄大,顿时噎了一下,才说:“黄大叔,你家……你家二宝姐出事了。” 黄大愣了一下:“二宝出啥事了?她不是去她姑家,下月才回来吗?” 陈忠埋着头道:“就,就因为都以为二宝姐出了远门,所以没人找……柳小哥说,二宝姐已经……已经死了三天了……” “你说啥?”黄大被惊得手里的鱼箱整个掉了。 其他渔民也吓住了。 怎么出去打了一天鱼,回来就听到这消息,黄二宝好端端的怎会死?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忠三言两语的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指着远处道:“就在那边,最亮的地方,柳小哥说要验尸,大伙儿点了篝火还举了火把在给他照亮。” “二宝!”黄大啥也不管了,抬腿就往村口跑去。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跟去。 等到了村外,就看到村口那棵百年大树旁,当真围了密密麻麻的人,还人人都举着火,映得那片天空都仿佛亮如白昼。 黄大嘶喊着过去。 黄大嫂听到丈夫的声音,便哭着扑上来,抱着丈夫哽咽着道:“我们二宝……我们二宝命苦啊……” 黄大紧紧的抱了妻子一下,便推开人要往树下走。 走到人圈最里头,黄大也看不见其他,就看到自家二姑娘死不瞑目的躺在树影下,整张脸因为暖红的火光照耀,而显得诡异。 “二宝!”黄大喉咙滚动间,就要扑上去。 关键时刻,旁边却有无数人七手八脚将他抱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黄大喊。 黄大嫂擦着眼泪过来,也抱住黄大,跟他解释:“柳小哥在给二宝验尸,咱们不能过去。” 其他村民也煞有其事的点头,人人都是一脸愤慨:“不能让二宝枉死!” “一定要抓到那个凶手!” “柳小哥说能查出凶手!” 黄大愣了片刻,这才看清,自家闺女尸体边,正蹲着个模样还没他小儿子大的小男童。 那男童长得白白净净,面生得很,怎么看都不像他们渔村中人。 “那是谁?”他问。 有村民就说:“这是黑水村的柳小哥,是大虎家的亲戚,是他最先发现的二宝。” 村民说着,又唏嘘一声,指着树顶道:“二宝就被吊在这树上三天,我们竟谁都未发现……” 这是棵参天大树,粗壮,枝繁叶茂,一个年轻女子被隐藏在层层树影中,若没人抬头特意去看,的确没人会发现。 今夜发现是个巧合,而这个巧合,终于结束了黄二宝遗体三日来的风吹日晒。 小黎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没管周遭的一切动静。 直到两刻钟后,他才放下手中临时借来的短刀,叹了口气,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立马看向他。 童稚的男孩开口道:“果然不是窒息而亡,致命伤在肚子上。” 他说着,将尸体的层层衣物掀开,众人便看见,黄二宝的腹部,有一个已经干涸的刀印。 “我的二宝啊……”黄大嫂再次声泪俱下,哭得泣不成声。 黄大将妻子扶住,不放心的看着那年幼孩童,问:“我家二宝是被人捅死的?” 小黎点头道:“按照尸体表征来看,这个刀伤,的确是致命伤,不过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有人问。 小黎道:“第一,衣服外表没有丝毫破损,也就是说,被害者在遭到杀害时,她没穿衣服。” “荒唐!”黄大立刻瞪圆了眼睛喊:“瞎说什么?我的女儿可是黄花大闺女!” “对,她是。”小黎平静的看了黄大一眼,又说:“第二,凶手并没有奸污她。” 黄大气得颤抖:“你……你……你一个孩子,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小黎不耐烦的皱皱眉:“我是不是一个孩子,死者的事实都是如此。我之前假设过,凶手是在杀害二宝姑娘后,给她换了套衣服,但除非这个凶手十分高明,高明到,能反分析侦破案件之人的心理,如果凶手没这个能力,那凶手给二宝姑娘穿衣服系的结扣,就肯定是跟本人穿衣系的相反。” 众人不明白他的话:“柳小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黎站起身来,把大虎拉过来,道:“把衣服脱了。” 大虎吸着鼻子:“干,干什么……” “让你脱你就脱。” 大虎敢怒不敢言,悲愤的咬着下唇,宽衣解带。 小黎用手做了个刀的动作,一指头往大虎肚子上戳,然后道:“你死了。” 大虎红着眼睛:“哦。” 小黎又道:“把衣服穿上。” 大虎赶紧把衣服拢上,可刚系一个扣子,就被小黎按住手。 大虎疑惑。 小黎道:“你都死了,怎么自己穿衣服?” “啊?”大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小黎看向其他人,指着二宝的尸体:“衣服是二宝姑娘自己穿的,伤口却在衣服里面,所以,她是在受害之后,还自己穿上衣服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逻辑怎么说都说不通。 “肯定是别人给他穿的。”有人开口道。 小黎摇摇头,衣服不是别人给穿的,这个他刚才已经说了。 不过,他脑海里迅速搜罗娘亲曾经遇到过的事迹,赶紧试探的说:“我还未解剖尸体,也不知在受害时,二宝姑娘身体里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这么说吧,如果人在麻痹无知觉的状态下,就算被捅了一刀,她暂时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做自己的事,这也并非不可能,所以只有检测出二宝姑娘身体里是否有麻醉类药物的成分,才能证实这个判断是否属实。” 大家都没听明白,含含糊糊的挠头:“那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需要进一步验证,但是这个挪后。再说第二个疑点,二宝姑娘没有被奸污,那她死之前或者死的过程里,脱衣服做什么?洗澡?不对,观察二宝姑娘皮肤表面,死前她并没有洗过澡,人体每天都产生新陈代谢,这个轻易可以看出。可是二宝姑娘死前若不是在洗澡,那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脱衣服?” 第1203章 他太笨了,好想娘亲…… 没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小黎也不知道。 进一步验尸成为了必做之事,但这涉及的方面,让所有人都很为难。 “解剖?那是什么?” 黄大嫂哭成个泪人,抽抽噎噎的问。 小黎简短的跟她解释了一遍,措辞尽量含蓄。 但黄大嫂听了一半就明白了,登时瞪圆了眼睛。 黄大则更加激动:“不行,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伤害!不可以!不可以!” 小黎忙道:“我会给她缝合好,完完整整。” “不行,不行!” 小黎以前在江南跟着娘亲破案,经常会遇到一些不愿意解剖的被害者家属,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但归根究底就一点,不愿意亲人死后还身体不全。 小黎不太理解这种观念,因为他从有记忆开始,便见惯了娘亲切割尸体。 娘亲说,如果要最大程度的还原被害者生前最后一刻的全部讯息,解剖就是必须的。 但娘亲又说,古人崇尚完整,就像宫里的太监,死之前都要去宝贝房,拿回自己的宝贝,好让自己有具全尸,下辈子能做个完整的人。 所以你不能说人家不愿意解剖就是迂腐,就是不对,大家的出发点不一样而已。 小黎当时听不明白,但娘亲也不需要他明白,可能认为他太小,也就是说说而已。 随后娘亲又告诉他,该怎么与家属沟通,争取用最温和的方式,让尸体进入她的解剖房。 小黎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但自己来做,还是第一回。 他是解剖过的,手法娘亲也盖了章的,但是与家属沟通,他还是个门外汉。 黄大和黄大嫂都不同意,其他村民也都含糊其辞,村长陈泰却突然越众而出,盯着小黎问:“你真的有把握?” 小黎重重一点头:“虽然工具短缺,但是麻醉迷幻类药物我自己也曾制作过,我知道原理,只要让我取出二宝姑娘的脾肺一观,只从肉眼,我就能看出她是不是中过药!” 取出脾肺一观? 黄大和黄大嫂更加声嘶力竭的不同意! 小黎握着拳头,虽然还在争取,但表情已经沮丧…… 他终究不是娘亲,如果是娘亲,肯定能说服他们…… 他太笨了,嘴也不会说话,做什么都做不好…… 好想娘亲…… “没有别的办法吗?”有村民不忍心的问。 小黎摇摇头,摇完又开始委屈,吸吸鼻子嘟哝:“我真的能缝回去……” 大虎站在小黎身边,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悄悄靠近“大哥”一点,无声给他安慰。 陈泰沉默了许久,半晌,他把黄大拉到一边。 黄大再回来时,咬着牙松口了。 他眼眶是红的,拳头握得很紧:“村长说的对,抓到凶手,才是当务之急,若是找不到那恶人,咱们村里,或许还有别家姑娘遇害!”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令村民们大为哗然。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杀死二宝的凶手身上,却未想过,自己或许也会成为那被害者之一。 黄大的觉悟顿时感动了所有人,大家三三两两过来,有的拍他肩膀,有的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而小黎却整个人都振奋了,他拿着那把临时借来的小短刀,对村民们道:“烦劳大家借一间空屋给我,再将二宝姑娘的遗体搬过去,解剖可不能在这里。” 空屋很容易找到,海边的村子地广人稀,要盖房子,只要家里有人手,随时可以自己盖,三口之家都住的三四间屋子的小院儿,何况人口多的住户。 空屋不大,但光线好,有窗户,搬动二宝的是黄大,他独自一人将女儿抱过来的。 小黎将其他人都赶出去,房间里只有自己。 短刀毕竟不是解剖刀,手感差了太多。 小黎一边用酒给刀刃消毒,一边剥开二宝的衣服。 切割时,用的是娘亲常用的十字切法,小黎不是托大之人,为了稳妥起见,他甚至还打了草稿,切开后,他先检查的就是脾肺。 如果死前中过麻药,脾脏会有异常的状态。 小黎查看之后,小心的将脾肺又给放回去,心里有了答案。 二宝姑娘的确中过麻药,看脾脏收缩情况,是全身麻醉。 小黎也做过麻醉药,是在娘亲动外科手术时用的,但他知道,这种制药方式,除了他与娘亲,没人会知晓,当然,这位凶手也不可能。 但这个凶手在二宝姑娘身体里造成的麻醉效果,并不亚于他们独家产制的麻醉药。 要知道,他们制作的麻醉药,为了麻性达到让人的感官彻底深度睡眠的地步,是用了数十种麻药原植物,融合烘焙而成。 其中过程之复杂,时间之漫长。 但这凶手的麻药,竟然与他们的不相上下。 那么解释有两种,第一,这个凶手用的麻药本源比他们的好上百倍,第二,对方也有独特的炼药技能。 小黎倾向第二种。 因为他与娘亲就是因为找不到好的麻性草药,才用多种麻药混合,而他们都找不到的草药,难道那个凶手能找到? 心里有了主意,小黎就开始做缝合。 缝合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这个案子。 其实到这里,他已经有了一部分凶手的模糊画像,都是结合二宝姑娘身上的伤口,上吊绳的位置,以及大树树杈距离判断的。 要想将一个成年姑娘徒手悬吊起来,对方首先得是个男人,其次得是个高大的男人,最后的特征就是左撇子,但是这还不够。 有范围,但这范围不足以将凶手完全寻获。 “还有什么呢?”他喃喃自语,同时猜测,如果娘亲在,娘亲还能发现什么呢? 就在这时,缝合已经到了结尾,就差一个收针。 小黎低下头,想打一个漂亮点的蝴蝶结,可视线在稍稍偏移时,他突然愣住,而后整个人像是被震了一下。 两刻钟后,空屋的门被打开。 门外,村民们都没有离开,大家都耐心等待着,看到门开,坐着的人都站起来,站得远的人都走近。 小黎环视着众人,片刻之后,看向黄大:“有一点,我说错了。” 黄大顿时紧张不已:“什,什么?” 小黎说:“二宝姑娘不是黄花闺女,虽然死前她没遭受奸污,但她……曾生过一个孩子……” 第1204章 白狼,朝山林里跑去! 鸦雀无声。 在长久的寂静后,所有人都目带迷茫的看着门前的小男孩。 他们无法将“生过一个孩子”这件事与房中的二宝连接起来。 二宝并没有成亲……哪来,哪来的孩子? 黄大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身体摇摇欲坠,在被强烈的晕眩感袭击全身时,她稳住了心神,然后冲上去,就要对小黎动手! 旁边有人立马伸手,拦住黄大嫂的动作:“冷静点,冷静点黄大嫂!先听听他怎么说!” “怎么说?他污蔑我女儿!我女儿冰清玉洁,他凭什么这么说她!他凭什么这么侮辱她!” 小黎不解:“生孩子是好事,你气什么?” “你还说……你……你……” 小黎脆生生的仰着脖子:“我妹妹小夜又漂亮又聪明,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生孩子本来就是好事……但是,你们都不知道二宝姑娘生过孩子?那现在那个孩子在哪里?” 黄大嫂几乎疯了:“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二宝不可能生过孩子!不可能!不可能!” 黄大嫂越说越激动,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去年……去年数个月,二宝的确都不在村子里……” 黄大嫂立马扭头,瞪着那说话之人:“去年是我表姐的女儿要出阁,二宝去我表姐家帮忙而已,喜服,喜被,那么多东西要亲自纹绣!我表姐又只有一个女儿,当然要从娘家亲戚里借人,他们就住在县城里,我还去看过,你们不准胡说!” 那说话之人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说的,是柳小哥说的……” 黄大嫂立马又看向小黎,眼睛都快渗出血了。 小黎解释道:“首先,二宝姑娘的肚子上有明显的妊娠纹,妊娠纹就是萎缩纹,人的体重在急剧增加时,皮肤纤维会存在断裂现象,便会出现一些红色、白色或紫色的裂纹,等到体重恢复正常时,这种裂纹会回弹松弛,从而褶皱成为一种难以消除的纹路,当看到二宝姑娘肚子上有妊娠纹时,我便对她下腹位置进行了切割检验,经检验,她的子**有问题,那是生产后调养不善引起的,我判定,她在近一年内必然生产过,但因为工具欠缺,我无法确认她是哪个月生产的,你们如果不肯信,我可以再检查一次,也可以把剖尸过程给你们看。” “我不信,我不信……”黄大嫂张牙舞爪的否认,说了一会儿,却见自家丈夫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她不禁看了过去。 黄大似乎还在震惊中,他恍惚的立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黄大嫂忙推他:“相公,你要给二宝做主啊!” 黄大这才迟疑的看着她,茫茫然的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月,我们见到的那个小孩……” 他这一说,黄大嫂便想起来了,脸顿时白了:“你是说……” 随即又猛烈摇头:“不会的,二宝不会骗我们,她说那是她邻村姐妹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只留在这儿一天,第二天就被他娘接回去了!” “可是二宝最后也没说,她那个姐妹,叫什么名字……” 黄大嫂浑身一震,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黄大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夫妻根本无法接受自家女儿竟然未婚先孕之事,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孩子现在又在哪儿? 二宝现在丧了命,那个男人,他知道吗? 今夜当真发生了太多事,火光摇曳间,清冽的山风,吹得所有人心头都凉冰冰的。 二宝姑娘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那间空屋里,明日一早,村长会亲自带着村民去县城报官。 而今夜,小黎给出的这些讯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那个与二宝幽会苟合的神秘男人身上。 他会是杀害二宝的凶手吗? 而那个孩子,又在哪儿? …… 回到黑水村时,已临近二更,一群孩子刚进村口,便被各家的大人揪着耳朵拧走。 傻姑娘也在人群中,她看到小黎,便笑嘻嘻的跑过去,开心的拉住小孩的手。 小黎抬头看着她,回她一个笑:“玉姐姐,我今日做了一件大事,我发现了一具尸体,还,独立解剖了,没有娘亲哦,只有我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包括缝线!” 傻姑娘也听不懂他的话,就甩着他的手,一摇一摇的把他往家里领。 混乱肮脏的李家小院,还是如白日那样荒凉,屋子里也没蜡烛,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傻姑娘麻利的摸着黑去找柴火,熟练的点好火堆,屋子里好歹亮堂了些。 小黎看着乱成一团的被子堆,脚步一下顿在那里。 他又一抬头,准确的看到房梁上,那干干净净,外形美观的鸟巢。 鸟巢里,一只黝黑的乌星鸟,正懒洋洋的看着他。 “哎。” 长长的叹了口气,那边傻姑娘已经钻进了被子堆,对小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小黎拖拖拉拉的走过去,坐下后,认真的说:“玉姐姐,明日我们把被子晒了,再收拾收拾屋子吧。” 傻姑娘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就乐呵呵的一直笑。 一大一小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旁边还有火堆,冷倒是不冷,后半夜还有些热。 傻姑娘睡得很好,还打呼,小黎却不怎么睡得着,眼睛一直看着房梁上的鸟巢。 一开始珍珠还跟他对视,后来大概觉得大眼瞪小眼太傻了,珍珠就扭着头自己睡了。 小黎脑子里全是今日的案件,一会儿在想二宝姑娘的死状,一会儿又想凶手的身份,等到他终于有了睡意,天都快亮了。 天亮之后,迷迷蒙蒙的晨雾,便从天地之间弥漫开来。 在朝阳升起前,黑水村后面的大山里,一只虎背熊腰的豹子妈妈,今日起了个大早,它先去抓了两只兔子,咬死之后叼回了窝,然后见自己的两只豹子宝宝还睡得开心,便又出去打猎,没一会儿,又叼了一只死松鼠回来。 可刚回家门,豹子妈妈就警惕了,她的产窝里,居然有其他动物的气味! 它放下嘴里的松鼠,敏锐的眯起眼睛,匍匐前进着绕过树干,然后从后面猛地窜出来,凶厉的朝着自己的窝嘶吼! 嘶吼间,一个光着屁股,四只脚着地的小东西,从它豹崽肚皮底下钻出来,豹子妈妈看了又看,一下,变得迷糊起来。 “啊。”那白白嫩嫩的小东西叫了一声,然后仰着头,张着短短肉肉的五根手指,朝它这边举。 豹子妈妈低鸣,呲着牙靠近。 可等它靠近,那陌生的小东西,就艰难的往它肚皮底下爬。 豹子妈妈疑惑的歪了歪头,那小东西已经钻进了它肚子下面,咬住奶头,马上吃奶。 豹子妈妈看看自己的两只豹子崽,又看看这只不认识的新崽,停顿一会儿,低下身子,用含有倒勾的舌头,舔新崽的后背,像是给她梳毛。 豹子妈妈之前不知道,原来它是生了三只崽!不是两只! 躲在远处的白色巨狼眯着眼看了看这边的情况,随即身子一转,朝着山林里跑去。 第1205章 看他一直不醒,想刺激刺激他 清风吹拂的海面上,一艘可以容纳十数人的中型船上,个头矮矮的少年,鼓着腮帮子,瞧着船舱里那已经昏迷三天的年轻男子,问身边的少女:“他真的还能醒吗?” 粉腮圆脸的少女,与少年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 少女托着下颚,也盯着床上的年轻男子,含糊着说:“三哥说能醒,那就能吧,不过药也吃了,烧也退了,可怎么瞧着,比之前还虚弱?” 少年站直了身子,试探性的说:“不如,我们试试?” 少女眼中有心动,但终究还是理智的摇头:“不好,三哥肯定不准。” “这不是没醒吗。”少年跃跃欲试,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包银针:“咱们已经学了这针灸之术四年之久,却从未扎过一个活人,今个儿机会摆在眼前,错过可不知道要再等多久。” 少女被少年说得犹豫:“但是这人是三哥救上来的,三哥也给他针灸过了,我们乱扎,会不会……” “谁说乱扎,我找穴位很准的!” 少女嘟着嘴:“可我们平日扎的都是布人,真人和布人的穴位,应当有些不同……” 少年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多话,你到底试不试!” 少女揪着自己的手指,半天给不出答案。 少年索性不理她了,自顾自的将银针包解开,道:“那你去门外把风,我自己来!” “可是……” “别啰嗦了,女子真是麻烦。”少年嘀咕着,已经捏出一根食指长的银针,他盯着针头看了看,又盯着年轻男子看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云觅,你别冲动。”少女握住弟弟的手。 被唤作云觅的少年却不耐烦的推开姐姐,一脸坚毅:“我要扎了,我真的要扎了……” 他边说,边将银针逼近。 眼看这银针就快戳到年轻男子的百会穴,突然,耳边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 云觅吓得差点尿出来,扭头就吼:“云楚,你疯了!” 话音未落,却一眼,看到舱门口,那青衣素身,面无表情的俊锐男子。 手一抖,云觅差点把银针扔出去。 等回过劲儿来,他忙恭恭敬敬的对门外的男子鞠了一躬:“三,三哥……” 门外的青衣青年眯了眯眼,没说话,沉默的瞧着他们。 云楚眼珠一转,急忙一步窜过去,告状:“三哥,不关我的事,是云觅,是他要用床上那人练扎针,我阻止他了,他不听!” 云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云楚,你还是我亲姐吗?!” 云楚痛心:“就因为是你亲姐姐,我才想帮助你,不希望你误入歧途,云觅,放下针,跟三哥道歉。” 云觅张口就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打死你……” “好了。”沉稳的男子清冷开口,慢慢走进屋内。 云楚急忙亦步亦履的跟在他身后,像个狗尾巴似的。 云觅鄙视的瞪了姐姐好几眼,然后又放软声音,跟他严厉的三哥认错。 认错后,又给自己找理由:“三哥,我是看他一直不醒,想刺激刺激他,爹说过,百会穴乃人命门之穴,我就是想试试,扎这儿他能不能醒过来……” 男子转首看着他,目光森冷:“爹教你,人命,是乱试的?” 云觅当即不敢说话了,低着头,脑袋快埋进胸口。 云楚毕竟属于同犯,不敢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就小声气的问:“三哥,他真的能醒吗?” 被唤为三哥的青年走到床榻边,拿出年轻男子的手探了探,半晌,道:“按理说,他早该醒了。” “那现在……”云楚嘟哝:“把他带回家,爹肯定能将他救醒。” “不会带他回府。”男子轻声说着,起身,又对两个弟妹叮嘱:“下船前,你二人不得再进此屋。” 云楚却记着前面半句话:“三哥,为何不能带他回府?爹肯定会救他的。” 云觅也悄悄抬头,跟着点头附和,他们家行医多年,府内便是扫马厩的下人,都有颗济世为怀之心。 “此人有问题。”青年说着,看向榻上年轻男子:“右手掌心竖茧三寸,拇指指腹指节厚重,他是习武之人,且我试过,他内力不浅。” “习武之人又如何?”云楚不解。 云觅却想通了,喷姐姐道:“傻子,这人是咱们在海上救的,若是救的一个普通渔家,或是商贾之流,当然没问题,可他是个习武之人,咱们家身份又特殊,你把一个来历不明,还武艺高强的人带回府里,万一有什么后患怎么办?” 他说完,又问三哥:“那三哥打算上岸后便将他扔下?” 青年没说话,半晌,才道:“看看吧。” 扔下是不可能,或许会付些钱银,托付当地医馆代为照料。 他说着,又盯着一双弟妹:“你二人,还不出去?” 两个被抓了现行的调皮蛋不敢再野,闷着脑袋乖乖往门口走。 青衣青年走在最后,待他出了舱房,反手要关门时,却动作一顿,又看向那床榻上的年轻男子。 他方才为那人把脉,结束后,便将那人的手放回薄被下,可现在……那只手,却在薄被上面。 “三哥,怎么了?”云楚问。 青衣青年没做声,又推开房门走进去,他仔细看看年轻男子,不过一会儿,果然看到年轻男子的手指,又动了动。 “他动了!”云觅大喊一声。 青衣青年沉默的点点头,片刻,嘴唇又抿出一丝笑意。 能救活一个人,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 容棱在迷蒙的热气中醒来,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看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那身影正从他身边走过,极为恍惚,似真还假。 容棱几乎本能的伸手,拉住那道身影。 “他醒了,他醒了!”耳边响起清脆稚嫩的少年音。 容棱蹙了蹙眉,觉得头疼欲裂。 那道被他拉住的青色身影按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拍拍,略带清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现在难受是正常的,不要着急,闭上眼。” 容棱轻轻的阖上眼睛,视野里一片漆黑,他心口一紧,忙更显急迫的捏住那青色身影,甚至因为太用力,指甲已经生白。 “冷静。”又是那道清凉的声音。 容棱呼吸了两下,感觉自己好了些,再次睁开眼,却仍旧看不清自己抓着的人是谁。 他喉咙干涸,耳里总有嗡嗡的杂音,他看不到眼前的情景,却张着嘴,艰涩的喊:“柳……柳……” 一个字还未喊完,眼皮一重,再次晕了过去。 第1206章 容棱问,我妻子呢? 云觅被拉着当苦力,勤勤恳恳的像头老牛似的,把床上那年轻男子照顾得妥妥帖帖,等到天幕将黑时,对方终于又醒了过来。 云觅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可以休息了,第二反应就是出门喊他三哥。 云席正在甲板上同船家说话,听了云觅的话,便快步走回舱房。 舱房内,干硬的床榻间,容貌冷厉的男子果然已经苏醒,比起白日的虚弱,对方现在的状态稍好了些,脸上虽依旧苍白,但眼中却有了聚焦。 云席走过去,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对方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眸底防备意味十足。 云觅在边上看得不舒服,撇嘴道:“是我三哥救了你,否则那么大的浪,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男子的表情变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突然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这一动,胸口当即漫出猩红。 云席愣了一下,顿时语气不善:“你伤口太深,好好躺着。” 对方却不予理睬,起来。 云席按住他肩膀,对方却不管不顾。 云席动了火气:“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云觅也看的生气:“你这人,怪里怪气的,你说你要什么?喝水?吃东西?你胸口不知被什么伤了,伤口太深,若不是我三哥妙手回春,你这身子,放在谁手里都得丢,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就安分点,你看你伤口全开了!” 对方深吸口气,停顿了片刻,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个陌生人:“我,我妻子呢?” 他的声音很哑,因为昏迷太久,喉咙干涩。 但他吐词倒是清晰,云席不免有些讶然,按理说这样重的伤,刚醒来,应当是不怎么能说出话的。 倒不是说伤了喉咙,而是喉腔联动胸腔,他胸前破了个大口,每说一句话按理伤口便会震一下,其疼痛,通常为常人所难忍。 但这人说起话来倒一字一句,看表情也不像难受,可云席行医多年,知道不疼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此人的忍耐功夫到位,哪怕刮骨的疼,他也能表现得云淡风轻。 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心中思忖着,云席已道:“我们的船,只发现了你。” 男子的脸色缓缓变青,片刻,他握住塌下的床单,再次想下床。 云觅忙将他拦住:“你别动了,你看你,胸口全是血,要重新包扎了!” 男子不管不顾,甚至伸手推云觅,只可惜提不上内力,那点推搡之力,也变得轻描淡写。 云席倒是从中看出了情况,沉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能活着,你妻子必也能活着。” 男子重重的垂着头,整个人像头濒死的狮子。 云席又道:“当务之急,该是你先将伤养好,再去找你妻子。” 男子停顿片刻,半晌,抬起头,看了云席一会儿,喉头发干的道:“容棱。” 他的名字。 云席点头:“云席。” 不服管的病患,好歹安生下来,云觅嘟嘟哝哝的找来干净的绑带和伤药,帮着三哥一起,给这人重新包好。 包好后,他又生气,自己在这儿忙了一整天,云楚那傻大妞又跑哪儿去了? 他气愤的去外面找,结果竟然看到云楚正悠哉的端着把椅子,坐在甲板上吹风,边吹还边对着夕阳感叹:“日暮西垂照清泉,红云醉乱映晚霞,啊,好诗好诗……” 云觅走过去就扬起手,冲着云楚的后脑勺就是一扇:“你吃错药了?” 云楚淬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疼得天灵盖都麻了,她捂住头,错愕的看着身后的弟弟,吼道:“你干嘛?我惹你啦?” 云觅心里不得劲,就拿姐姐出气:“不服气你打回来啊。” 云楚气的咬牙:“我打不过你!” 云觅那个得意,尾巴都翘到天上了:“那怪谁,怪你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呗。” 云楚起身就抓住椅背,抬着椅子腿往云觅身上砸。 云觅手脚灵活躲得飞快,云楚在后面追又追不上,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等到一刻钟后,云楚不追了,猴累猴累的抱着椅子坐下来,瞪着十步之外的弟弟,越瞪眼睛越红。 云觅却一点不怕得罪她,也不觉得大男人欺负女的有什么不对,他特别得意的冲着云楚吐舌头,吐完刚好看到海平线外面,一条比他们的船小一圈儿的黑色船,朝这边驶来。 “哟,这不是你心上人的船吗?” 云楚被他说得也扭过头去,一看还真是那艘熟悉的黑船,顿时站得老高。 云觅看不上的哼哼:“说你是傻子吧,你还真是,就几天前在码头上见过一面,这就惦记上了?那男人长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三哥好看,当然更不如我,你也就这点眼光。” 云楚呲着牙跟弟弟吵架:“你懂什么,那位公子,性子好温和的。” 云觅瞪眼:“什么那位公子?你不是假装迷路去找他说过话吗?没打听出叫什么?” 云楚羞涩的红了脸:“怎,怎么好意思问这个……” 云觅觉得自己都快瞎了:“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那这回又遇见了,怎么说?要不,我去找船家,让咱们的船慢点,一会儿他的船过来了,你再跟他说说话?” 云楚扭捏的揪着自己的衣带,特别娇羞:“那,我说什么好呀?” “就说我看上你了,我想嫁给你。” 云楚瞪弟弟。 云觅头都大了:“你就说公子,真是巧啊,你们也去白山洲啊。” 云楚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么搭讪也行,就轻轻的点头,然后站到角落去,对着空气练习,想一会儿搭话的时候能流畅完美一点,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云觅一副想吐的表情瞥了眼姐姐的背影,然后走进船舱,去找船家。 而与此同时,与他们相隔不远的黑色大船上,长发披肩的女子,缓缓苏醒。 柳蔚醒来的第一刻,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待她看清了自己跟前还有个人时,她就盯着那人目不转睛。 与容棱这边的情况相似,柳蔚也为人所救,但,救下她的这人…… “姑娘醒了?”清隽温和的男子手里端着碗热水,坐在柳蔚床榻边的小凳上。 柳蔚没说话,沉默的看着对方。 男子将手里的热水送到她唇边,对上她的眼睛,含笑着问:“姑娘瞧着在下做什么?” 柳蔚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一些,便问:“你不是死了吗?” 清和男子的手滞了一下,失笑的脸,慢慢凝固。 柳蔚很不解:“岳单笙说将你亲手杀了,谁把你救活的?” 清和男子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僵在那里。 柳蔚把他手里的水咕咚咕咚都喝光了,又抬起头,刺了最后一剑:“你这张脸皮又是割的谁的?你又杀了多少人?钟公子?” 第1207章 说话,我问你看到没有! 黑船逐渐靠近,云楚对着镜子照个没完,云觅有些烦躁的靠着门板喊:“再磨蹭人就走了!” 云楚连忙跑出来,又问弟弟:“我好看吗?” 云觅:“……” 云楚双眼亮晶晶的,抚了抚自己特地沾了水,给贴得规规整整的鬓髻,轻轻挑眉:“嗯?” 到底是亲姐,云觅忍下了这口气:“还行。” 云楚当即乐呵,迈着小碎步,提着裙角跑到甲板。 正好此时,远处的黑船已经靠近,离他们的船只有十来米的距离,声音大一点,足够两艘船的人隔空交谈。 云楚探着脑袋往黑船的甲板上看,看了半天只看到忙碌的船工,没瞧见自个儿的心上人,她有些着急,害怕一会儿两船擦身而过错过搭讪的机会。 她苦兮兮的回头望着云觅:“怎么办啊。” 云觅跟欠了他姐似的,左右看看,瞧见了甲板角落固定帆布的板砖,拿起块砖头,估摸了位置,他一个使劲,就砸进黑船的甲板里。 “妈的,你干什么?!”云楚吓得跳起来。 云觅老神在在的抬高下巴:“看着吧你。” 说话间,黑船上的船工也被这从天儿降的板砖吓懵了,虽没砸到人,但这动静也太大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往云家船这边看,然后,有个小气的船工直接跑进船舱,看样子是找自家主子告状去了。 云觅得意洋洋:“看到没有。” 云楚恍然大悟,又心生敬佩,冲着云觅直点头。 而另一边,黑船上,柳蔚水也喝了,头也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半晌,瞥向身边的男子:“你倒是说句话?” 小凳子上的清和男子一脸僵麻,装死似的动都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 柳蔚蹙了蹙眉,看看左右,问:“是你救了我?” 男子没吭声,眼睫闪了闪,像是在思考。 柳蔚道:“别想撒谎,我看得出。” 男子咽了咽唾沫,又沉默了。 柳蔚又问:“可瞧见其他人了?” 男子不说话。 “只见了我一个?” 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钟自羽?” 还是不说话。 “不想说话,要不要我帮帮忙,把你毒哑了一劳永逸?” 钟自羽顿了一下,犹豫了半晌,才张口:“只……只见了你……” 柳蔚拧眉思考,昏迷前的事她还记得,但之后的记忆便断断续续,隐约只感觉自己在水里飘荡,飘着飘着身边便没了人。 想到落水时容棱被船身砸中,胸前被插了一条尖铁,鲜血直流,而小黎则被龙卷风袭击,整个人陷进黑色的飓浪中了无音讯,还有丑丑…… “丑丑!”她喊了一声,急忙去看钟自羽:“看到一个婴儿吗?女婴?看到过吗?” 钟自羽半埋着头,摇头。 柳蔚看不得他这个不紧不慢的样子:“说话,我问你看到没有!” 钟自羽忙开口:“没,没有……” 柳蔚深吸口气,握住拳头道:“船往回开,回你救我的地方!” 钟自羽犹豫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这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身穿棕色衣裳,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窜了进来,一进来他就嚷嚷:“阿羽,你快出来看,我们对面那艘船上,好像有两个疯……” “子”字还没说出口,中年男子便意外的看着床上那已经苏醒的女子,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 他咳了一声,摆摆手,回过神似的道:“醒,醒了啊,你们忙,你们忙……” “魏俦?”柳蔚盯着那中年男子,错愕了片刻,就眯着眼看向钟自羽:“你把他救了?劫狱?” 中年男子突然被点破身份,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摸摸自己明明与曾经截然不同的脸蛋,惊慌极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柳蔚没有回答,只看着钟自羽,认真说:“这些闲事我不管,不管你为何出现,不管你是不是劫囚杀人,我只要你马上将船开回去,我要找他们!” “找谁?”魏俦小声的问了声,而后又想起来:“容都尉啊?算了吧,找不到了,发现你时我们就猜到你们的船怕是遇到风浪,我们在附近找了小半天,除了你,谁也……” “开回去!”柳蔚母豹子似的抬头打断他的话。 魏俦被她这泼妇似的样子镇住了,连忙大事化小的答应:“成成成,我让人开回去,开回去,真是的,凶什么……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你的药方都是我开的……”嘟嘟囔囔的走出门口,半晌又跑回来,对钟自羽道:“对面那艘船上的小姑娘,好像是上回在及江码头的那个,你最好去看看,他们那边砖头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丢个没完了。” 钟自羽听着,觉得这是个台阶,就揉揉自己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小声气的跟柳蔚道:“我,我出去看看……” 柳蔚垂了垂眸,突然道:“岳单笙也在船上。” 钟自羽眼瞳一缩,立刻看向她。 “你不想救他吗?如果,他还在那片海域飘着……” 钟自羽没做声,只沉默半晌,将眼睑阖上,复又睁开:“你不是说,他杀了我……” “你还没死。” “差点死了……”他苦笑,声音很干:“他是,当真想要我的命……” “那你为何还活着?”柳蔚半坐起来,音色认真:“他如果真的要你非死不可,你是活不下来的。” 钟自羽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舱房。 …… 云家船上,云楚眼睛都盯绿了,也没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出来。 她着急的问身边的弟弟:“你说这到底什么意思呢?他怎么就是不出来?” 云觅把甲板上压帆布,压桅钩,甚至固定尾板的砖头都扔了,现在没有砖头了,他就环着双臂,假装深沉的说:“可能是欲拒还迎。” 云楚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云觅一脸鄙视:“就是有这么个词儿,让你多念点书。” 云楚愧疚的低着头,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云觅摸摸下巴:“让我想想。” 正想着,对面黑船的甲板上,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素衣长衫,容貌清隽。 云觅来精神了,得意得不得了:“看,这不是出来了。” 第1208章 他现在是个…没有内力之人 钟自羽到甲板时,首先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砖头。 船工们都躲到舱口门背后,看到包船的大爷来了,立马告状,还朝对面的船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钟自羽了解了大概,颇为不解的朝对面望去。 离他们的船十数米外,的确有一艘外形华贵,分上中下三层的弧形船,他也看到了对面甲板上的一男一女,那是两个小孩,看着不超过十五岁,正是贪玩爱闹的年纪。 如魏俦所言,数日前他们刚刚到达这片海域时,便在码头见过那两个小孩,当时那个小姑娘还朝他问路,只是说话结结巴巴的,或许嗓子不好? 可天知道,他们也是初临之人,又哪里知晓这里的路。 三两句含糊过去后,本以为就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还有缘再见。 可再见了,为何对方要对他们抱有敌意? 钟自羽承认自己仇人遍地,但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脚不久,应该还没来得及跟谁结仇,何况他现在戴的还是另一张脸,又不是以前的脸,就算是旧仇人,应当也认不出才…… 刚这么想着,他猛然回忆起柳蔚刚才不就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脸黑了黑,他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心里委屈,他对这张新脸分外呵护,甚至连脖子上都认真调过色差,但为什么,那女人就是能一眼认出? 心里正嘀咕着,对面船上,突然传来一道清脆少年音:“喂,穿青色长衫那个,对,就是你……” 钟自羽颇为不解的看看左右,确定周围只有他一人穿着青色长衫,便上前一步,走到甲板最前头,对着那边的船拱了拱手,加大音量:“不知二位找在下,可是有事?” 云觅连忙推推身边的姐姐:“快啊,跟他说话!” 云楚紧张的眼咽唾沫,揪着衣角,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那个,公,公子……我,我们……我们……” 她声音小,又隔着船,钟自羽没听清,便蹙了蹙眉。 云觅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对那边喊:“这是我姐姐,叫云楚,她喜……” “云觅!”云楚打断弟弟的话,整个脸红成了猴屁股,拼命掐弟弟的胳膊:“说什么呢,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云觅被怼得手臂红一块紫一块,一边躲一边嚷嚷:“你打我干什么,我是在帮你!” “你别胡言乱语啊!”云楚低下脑袋,脑门都快冒烟了,更加不敢看对面的心上人。 两人打打闹闹的,钟自羽也闹不明白,他有些不耐烦,本身他便不是有耐心的人,他的性子乖张,好的时候能装的柔情似水,温情蜜意,但烦躁的时候,对方多说一个字,他都能升起杀人的心。 这会儿他就慢慢腾起了杀人的心,但他控制住了,只抿了抿唇,转身要往船舱里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对面云觅又喊。 钟自羽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们。 可云楚就是说不出有建设性的话,还因为娇羞,整个人蹲下来,抱着膝盖缩在对面看不到的地方只顾着一个人激动。 云觅简直恨铁不成钢,踹了她两脚,又到底顾念那层血缘关系,还是冲对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自羽彻底失去耐心了,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后面云觅急忙又喊,但这回钟自羽没打算再回头。 可偏偏,刚走到舱门口,他便见里头,披着单薄的素白色外衫,长发披肩,容颜姣好的女子,走了出来。 像是本能一般,钟自羽脚自然就停了,然后他盯着柳蔚走出来的脚步,控制不住的……缓缓倒退。 因为膝盖之前被打断过,后来虽然接好了,但到底有点跛,平日注意着倒是看不出来,可一到关键时刻,该暴露的立刻就暴露了。 钟自羽现在倒退起来就是跌跌撞撞的,稍不注意,还一副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柳蔚看了他的腿一会儿,总算想起来,这腿是她打断的,心里有点愉快,又看这人始终与自己保持五步距离,她没有表示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待走到甲板中央,却看到对面还有另一艘船时,她顿时眼睛眯起,眼中露出危险。 钟自羽立马说:“我不认识。”说完又解释:“我没同党。” 柳蔚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看看航行路线,突然问:“不是往回驶?” 钟自羽:“魏,魏俦去说了。” 柳蔚没再说话,就借着日光,开始上下打量他,那眼神,看来看去的,就跟看待宰羔羊似的。 钟自羽让她看得更紧张了,刚才那些对对面船的不耐烦早就灰飞烟灭了,他现在就想离这女人远远的,虽然这女人刚刚苏醒,可明显每时每刻都处在狂暴边缘,更何况,他现在是个……没有内力的人。 武力注定不敌的情况下,自保是关键。 柳蔚好歹没有为难钟自羽,她只是出来看看这人又有什么诡计,确定没有问题后,便按着眉角,一脸虚弱的进了船舱。 也不管她是真虚弱,还是装病,直到她走得看不见了,钟自羽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一抹,额头都是汗。 甲板也不是久留之地,害怕那女人又跑出来,钟自羽赶紧进舱,拐来拐去回到自己房间。 他这一走,对面的云觅和云楚都懵了。 “那是个女子吧?”云楚过了好半晌,才拉拉弟弟的衣袖,红着眼睛问。 云觅挺尴尬的,咳了一下,“唔”了声。 云楚听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他有妻子了!他竟然有妻子了!哇,云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云觅被她吵得头都要炸了,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说:“什么怎么办,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人家既然是有家室的,你就断了呗。” “说得简单!”云楚吼他;“这可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第一次啊!” 初恋,这是初恋! 可云觅也没办法:“那你总不能嫁过去当小妾吧,我们云家的小姐,怎可如此自甘堕落!” 云楚抽抽噎噎的抹泪珠:“我当然不会丢家里的脸,但是我……我……” 云觅叹了口气,拍拍姐姐的肩膀:“还是节哀吧。” 云楚伤心极了。 而更让她伤心的是,对面那艘船,明明之前还与他们并排而行的,可突然,整艘船掉头了,往回驶了! 云楚扑进云觅的怀里,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我又不是要缠着他,他非要这么躲我吗?呜哇,气死我啦!” 第1209章 又血又肉又骨头的填满了整个染缸 因为失恋的原因,云楚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失魂落魄的。 这一日,用晚饭的时候,她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吃个饭都吃鼻孔去了。 云席看了,疑惑:“怎么了?” 云觅赶紧替姐姐把筷子纠正好,干笑:“她有些不舒服,吹风吹多了,脑子空了。” 云席夹了青菜,放云楚碗里:“用过晚饭早些歇息。” 等到晚饭结束,云觅把姐姐拉到边上,恶狠狠的警告:“这都多少天了,有这么着迷吗?不就个男人!” 云楚话都不想说,僵尸似的往回走。 云觅又把她拉回来:“明日就到白山洲了,三哥说四姐会在码头等我们,要下了船你还是这副死样子,你看四姐扒不扒你皮。” 云楚还是没做声。 第二日,船在晌午时到港。 云楚到底是真怕四姐,虽然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但至少没前几日那么严重,勉强解释为周居劳顿,还算能敷衍过去。 云想在码头旁的茶肆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船,一看到云觅,她就招手。 云觅马上跳起来回应。 “四姐!” 云想捏着张绣帕,含笑着给凑到跟前的弟弟擦汗:“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去了趟外祖家,没让外祖父教教你君子立本的规矩?” “外祖父哪里能顾上管我,他一看到三哥眼睛就直了,在恭城呆了十五天,他十四天都在同三哥有说有笑,还直言要将衣钵传给三哥呢。” 云想能猜到那个画面,也没说什么,又往码头看:“你三哥和八姐呢?” “在后面,要扶人……所以慢点。” “扶人?”云想不解。 云觅就把他们的船在路上救了个垂危人士的事说了…… 说完还道:“虽然静养了几日,但伤口太深,估计是一年半载好不全,走路做事都得小心着点。” 云家素来济世为怀,云想一听还有个伤患,也不打听对方身份来历,直接就往前走。 想去接接他们,看看伤情。 而正好她过去,他们也出来。 云楚也看到了她四姐,张口就喊:“四姐。” 云想快步过去,就看到云楚同云席一左一右,正扶着个步履艰难的棕袍男子,那男子容貌冷峻,剑眉星目,五官倒是极好,却奈何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看便是大病未愈的模样。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不该随意下地行走的,不过要下船,难免得动动。 可走久了肯定会有不适,云想心里揪了一下,就代替云楚,搀扶住男子的左臂。 接手的时候,她正眼对上男子的瞳眸,很黑,很锐利的一双眼睛。 云想笑了一下,对其颔首。 男子没做声,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心里,想着某人曾说过那句“男女授受不亲”。 当然,之前他是没将云楚当女子的,那就是个孩子,黄毛丫头。 云席开口道:“容公子,这是舍妹,云想。” 容棱正要说什么,便感觉一提真气,胸腔就骤然阵痛。 他皱了皱眉,对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措手不及。 云想忙仔细的去看他,小心的问:“怎么了?” 云席道:“可能伤口又扯到了,快先上车,云想,马车呢?” “在前面。”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身受重伤的男子扶上马车,让他靠在车壁的软垫上。 因为船上还有行李,云席便留了云楚在车里照顾容棱,自己带着云想、云觅去搬东西。 说是搬东西,其实就是盯着船工搬,但因为有些私人的东西不愿他们触碰,因此,还是他们自己拿。 搬行李时,容棱已稍微平复了疼痛,闭上眼睛。 云楚看他没事了,自己坐在旁边实在无聊,就悄悄掀开车帘走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到码头的商贩里,有卖糖葫芦的。 她立马忘了什么初恋、失恋,急急忙忙的去买糖葫芦,买糖葫芦时,还听到茶寮里有人说闲话。 “确定是孙家二公子吗?不是说人都给砸成血浆糊了?认得出来?” “好像是说……脸勉强能辨,身上穿的也是失踪前的那件衣服,还有家传的玉佩也在那血浆堆里摆着,孙家去认人了,说就是二公子。”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个死法,这是天大的仇吧,给折腾成这样……” 云楚听了好奇,就探头打听:“几位大叔,你们在说什么?” 好客的老汉对这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小姑娘说:“是说咱们千北镇的大户孙员外家,这孙员外家的二公子,前日让人发现死在了孙家布坊的染缸里,乖乖,活生生的一个人啊,身体被人用石头硬生生砸成了血肉模糊的碎沫,又血又肉又骨头的填满了整个染缸,可真是太吓人了。” 云楚眼睛都瞪圆了,抓着糖葫芦瑟瑟发抖:“真的假的?这么可怕吗?那凶手是谁?” 老汉挥手:“那哪儿知道啊,官府都忙疯了,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啊,听说还有另外一桩事。” 云楚特别八卦:“何事,何事?”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汉子突然接口道:“我是前牛村的,我们村旁边的柏三村,前些日子被发现死了个姑娘,后来不知怎么,查来查去,竟然查到那姑娘生前产过一个孩子,可那姑娘明明还未出嫁啊,这孩子哪来的?结果又过了两天,衙门查捕下来,就发现那姑娘的奸夫,不是别人,正是那孙家二公子,可孙家二公子这时候却失踪了,这不,失踪了两天让人找到,已经成了这样。” 云楚跟听故事似的,听完又追问:“那孙二公子跟那个姑娘,以前真的是一对吗?那孩子呢?” 汉子哈哈大笑:“什么一对儿,那孙二公子跟谁不是一对儿?他府里发妻不说,光是妾室就有七八个,还是个烟花柳巷的常客,十十足足的好色之徒,不过他们的孩子倒是没打听到,也没听说孙家二房有孙儿,估计那孩子没带回孙家。” 云楚原以为这是个郎才女貌,却夫妻双亡的悲惨爱情故事,结果突然告诉她,那孙二少是个渣男。 云楚一下子联想到自己痴心错付的初恋,顿时气得把手里的糖葫芦棍儿生生捏弯! 第1210章 容公子认识那位柳小哥? 云家兄妹把行李搬完了,一回头却发现马车里只有阖眸假寐的容棱,云楚不知所踪。 等到兄妹三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云楚时,就看到云楚正坐在一堆大老爷们中,抓着根木棍儿都弯了的糖葫芦,义愤填膺的:“简直太过分了!那黄家姑娘都给姓孙的生孩子了,怎么就不能给她个名分?就算不求一个妻位,纳成妾也好啊,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男子!” 云觅听她在那儿骂骂咧咧,一个箭步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照顾容公子吗!” 云楚脑袋骤然一疼,等反应过来,她立马回头,捂紧自己的头。 云想上前:“对姐姐怎么可以这么凶?” 云楚马上委屈的跑进四姐怀里,眼睛都红了。 但云想也没姑息八妹:“你也是,怎么不好好在车里呆着?” 云楚抽抽噎噎的捏着糖葫芦,委屈的道:“我看大叔们在说这镇上的命案,就听了一会儿,四姐,我错了。” 认错认得快就招人疼,云想给她揉揉后脑勺,叹了口气:“回去吧。” 云楚赶忙跟着她后面走,深怕一落单又要被云觅揍。 回到马车上,云楚忍不住就说起了那桩命案。 当然,她的重点是放在渣男孙二公子身上的,她对孙员外不肯让黄家姑娘的灵位入他们孙家祠堂一事,非常愤愤不平。 云觅就喷她:“关你什么事?你起什么劲儿?” 云楚知道这几天因为失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把云觅给折磨到了,现在她一好点,云觅就迫不及待追回利息,对她轻则冷眼嘲讽,重则拳打脚踢。 但她也没办法,她平日就说不过云觅,也打不过他,一直很无奈的挨欺负。 不过这会儿她身边有靠山,胆子就大了,她缩到四姐身边:“难道你认为,那孙家的做法不过分吗?” 云觅又不认识那些人,很随便的哼哼:“孩子都没找到,谁知道是不是孙家的种?再说,谁有证据证明黄姑娘和孙二少有关系?两个人都死了,活人怎么猜都是虚的。” “就是知道!”云楚嚷嚷:“那个……那个叫什么,哦,黑水村,黑水村的柳小哥,那个柳小哥,从黄姑娘的案子报到衙门,再到发现孙二少的尸体,他都在!他说了,他有证据!能证明孙二少和黄姑娘有染!” 云觅嘲讽:“他一个外人能有什么证据?” “他就是有!” “你跟我吼什么,你信不信我打你!” “四姐!” 马车里闹闹嚷嚷的,云想被折腾得护住云楚,没让云觅真的打到她,又跟云觅说:“不准再吓……” 可话还没说完,之前一直半眯眼眸休息的容公子,突然睁开眼,一双又黑又冷的瞳眸,看着她们。 云想被他那冷黑的眼瞳盯得有些慌张,一时,竟没顾得上开口。 倒是旁边的云席发现了情况,淡声问:“容公子怎么了?” 容棱没有看他,他只盯着云楚,声音干裂:“柳……什么?” 云楚愣了下,不知他在说什么:“啊?” 云觅反应快,张口道:“人家问你,那个什么柳小哥叫什么?”说完又看着容棱:“容公子也是白山洲人吗?还是在此处有认识的朋友?” 容棱拧着眉摇头,可一摇头,令他伤口又被触动了,牵连疼痛。 云想连忙道:“小心些。” 那边云楚也开了口:“那些大叔都没说柳小哥的名字,不过是黑水村人。” 容棱沉吟下来,片刻,转首看向云席:“劳烦云兄……送我,去黑水村。” 云席面色清冷,声音沉沉:“你这身子,哪儿也去不了。” 容棱激动的要坐起来。 云想忙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别动,伤口要开了。”说完,又轻声问:“容公子认识那位柳小哥?” 容棱不知如何回答,半晌,道:“内人素爱,男装扮相……” “内人”二字,令云想愣了一下。 而后就听云觅道:“容公子是说你妻子吗?你不是说你们一起落的水?” 说完,云觅又一拍大腿:“对了,我们发现你的地方,如果往南走,就是行官线走白山洲码头,可如果往北走,便是穿过直海,抵达白山洲下属临海的渔村群,难道容嫂嫂是被过往的渔船所救,给带回了渔村?” 越说越有可能。 云楚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容公子你闷闷不乐,时时盯着窗外发呆,定然是相思成疾,这下好了,你们夫妻二人总算可以团聚了。” 容棱一开始也只是听到那个“柳”字敏感了一下,尤其其中涉及到命案,他更觉得说不定就是柳蔚。 但现在被云觅云楚这么一祝贺,他觉得那“柳小哥”定然就是柳蔚,忍不住面上露出笑容。 这是他获救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浅若,但却真实。 云楚一下看呆了,痴痴的捧着脸说:“容公子的妻子真幸福,有个这么挂念她的相公……” 云想也看到了容棱那清浅的薄笑,她也有些晃神,但云楚的话让她清醒过来。 云想也面带笑意:“如果真是容公子的妻子,那这黑水村,怎么都要去一趟了,只是容公子身子不便,不若云觅云楚先跑一趟,去看看,若真是容家嫂子,将她接来客栈也好。” 云楚云觅立马拍胸脯:“包在我们身上!” 马车没一会儿就驶到客栈。 安置妥当后,云楚就去跟人打听黑水村怎么走。 当知道黑水村是整个渔村群最远,最靠山边,坐马车都要坐大半天后,云楚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毕竟现在都晌午了,一去一回,今夜说不定不能再回客栈。 她走进房里,跟四姐悄悄说了一下,意思就是,要不明日一大早再去? 云想也觉得明日早上去时间应当能赶得上,今日的话必然是要在渔村过夜。 可当她这么去跟云席说时,云席却不同意:“既都答应了,便该早些启程。” 云想解释了两句。 云席却突然看向她,拧着眉问:“你对容公子,可是有何想法?” 云想吓了一跳,忙问:“三哥何出此言?” 云席又看了她一会儿,沉声叮嘱:“总之,莫要行差踏错。” 云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着头道:“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云席冷冷:“再好看也有主了。” 云想:“……哦。” 第1211章 我们小黎是灵童转世! 因为云席不赞成明日再去,所以云觅云楚还是出了门。 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这车是云想今日包的,就是为了接云席他们,而现在又多了一个任务。 县城要去下属的村庄,一般不会用马车,都是用牛车或者驴车,因为乡里路难走,用马儿反而走不稳。 但是给钱的是老大,车夫也不说这些,拿了钱高高兴兴的上了路。 不出所料,出了县城,刚走了小两刻钟,问题就来了,车轮陷进了一处泥坑,出不来了。 云觅云楚都被逼下车,而车夫则慢条斯理的在哄马儿。 两姐弟都不高兴,又看旁边路过的都是驴车牛车,更觉得这个车夫不厚道,驴车牛车的价钱比马车便宜岂止一倍,这车夫想做生意,就拿他们的时间来耽误。 云觅是个暴脾气,看车夫哄了半天哄不好那马儿,就恶声恶气道:“到底还能不能走?” 车夫看了他一眼,钱已经进袋了,是不可能再拿出来的,但雇车的是客人,做生意也不能撵客,他就讨笑道:“这位小公子,当真对不住,这坑太深了,马儿怕是有些吃力。” 云觅鼻子都气出火了:“那总不能大路上这么干等着吧?” 车夫转着眼珠说:“小公子若是不嫌弃,我找个熟人送你们去可好?” 云觅这才消气了点:“那你快找。” 云觅以为车夫是去找别的车夫来接班,结果那车夫独自去了远处的茶寮一会儿,再回来竟然牵了个牛车回来。 那赶牛车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抽着大烟袋显然是知道这两个白俊小孩又是被城里的马车夫给坑了的,他抽了口烟,也顾忌这车夫算是给他接了个生意,没说什么,操着乡音问:“去哪儿?” 马车夫道:“黑水村。” 老汉皱了皱眉:“可远咧,一两。” 马车夫在云想那里收的车费是五两银子,现在路才走三分之一,走不下去了,他也不提自己付钱给牛车老汉,反而对云觅道:“小公子,一两是划算的。” 云觅听出他的意思,更是生气得不得了,但那边云楚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竟然直接从怀里掏出钱袋,要拿钱。 云觅一把按住姐姐的手,瞪着马车夫道:“我不喜欢坐牛车,我就等你的马车好,钱都给了,何苦多付一份。” 马车夫尴尬的涨了涨脸,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的马车是卡在泥坑里,但并不是出不来,他这是故意走到半道给人撂下,就是为了省自己的功夫,又拿全程的钱。 他还打算一会儿回县城再找两个业务,美美的工作到傍晚就回家吃饭抱媳妇呢。 这要是真为了五两银子去一趟最远的黑水村,那怕是明日晌午才能回来了,而且夜里在村中过夜,这过夜费还得自己花销。 吞吞吐吐的,马车夫还是忍痛自己摸出一两银子,塞给牛车老汉:“是小的车未赶好,怎可能让小公子付钱,自然是小的付。” 牛车老汉拿了钱,也不管是谁给的,慢悠悠的上了车。 云觅心气这才顺了点,又看了马车夫一眼,跟着上了牛车。 云楚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天真无邪的又把钱袋塞回怀里。 坐牛车和坐马车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牛车特别慢,而且没有棚顶,风吹日晒。 云觅是个小少爷,身娇肉贵,一点不喜欢这破烂的牛车,但云楚不在乎,她还没心没肺的跟旁边路过的驴车牛车打招呼。 “小妹妹,你好啊。”路走到稍微狭窄的小道,云楚就看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那驴车。 驴儿没有牛那么有劲儿,那驴车一行是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带两个小孩,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可中年男子和小男孩都走着,唯有小女孩被安置在车上。 云楚跟小女孩打了招呼,那小脸黑乎乎,双眼亮晶晶的小女孩就朝她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干饼子掰了一半给她。 云楚惊喜:“请我吃吗?” 小女孩害羞的点头。 云楚伸长了手去够,但两车之间有距离,她够不到。 驴车边的小男孩就接过,传给云楚。 云楚对小男孩笑:“谢谢你。” 小男孩也微笑着回:“不客气。” 声音清脆,音色软糯。 云楚这才仔细看这小男孩,和车上的小女孩不同,小女孩小脸是黑的,一看就是从小被晒的,但这小男孩却白白嫩嫩,近看脸颊水得比她还莹润。 她不禁问道:“你是县城的孩子吗?” 小男孩耸耸肩,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倒是小男孩身边的中年男子道:“我们小黎是灵童转世,哪是县城孩子能比的。” 小男孩特别害羞:“大泰叔,你这样人家要笑话了。” 中年男子却哈哈大笑:“本来就是,还怕人家知道。” 小男孩不跟他说了,红着脸闷着头往前走。 云楚看得稀奇,推推身边的弟弟:“灵童誒。” 云觅早就一肚子火,这会儿被她一推,都爆炸了,张嘴就吼:“人家的事,干你什么事,你好好坐着别乱动行不行!” 他这一喊,整条小道都静了。 驴车三人组也被吓到了。 中年男子呆了呆,也不敢招惹这些锦衣华服的陌生少年,赶紧牵着车,带着小男孩,过了小道就走了另一条岔路。 云楚特别生气:“你把人家吓到了!” 云觅老神在在,哼了声,仰躺在牛车上,闭着眼睛假寐。 赶牛车的老汉这会儿就抽了口大烟,慢条斯理的吐了句:“刚才那对父女,是柏三村的。” 云楚不解:“柏三村?” “黑水村的兄弟村,挨着的。” 云觅一下子腾坐起来,瞪着眼睛呆了。 云楚骂他:“你看你看,大好的机会,既然是兄弟村,那肯定知道容大嫂的消息,你把人家得罪了吧!” 云觅也有些心虚,但他还是鼓着腮帮子反驳:“一个,一个村那么大,说是兄弟村,也不是同村,又不见得,就一定知道……” 牛车老汉又抽了口烟,插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那是陈泰父女,陈泰是柏三村村长。” 云楚又吆喝:“傻了吧,傻了吧!人是村长!村长什么都知道!” 第1212章 他们对付不了我 牛车老汉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关键时刻一句话不说,人都走了他又马后炮,分明是不安好心。 云觅心里不得劲,生着闷气把自己抱成一团。 云楚还在怪他,一会儿说如果能打听那是不是容大嫂,他们就不用这么辛苦赶路了,一会儿又说就算还是得赶路,人家本村人肯定比他们外人知道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小路可以快些抵达。 反正数落了一大通后,云觅被批评得惨不忍睹。 他也没办法回嘴,只能难受的一声不吭。 可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在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竟然在另一条乡道边的茶寮看到了驴车三人组。 “停车停车。”云楚立马喊了出来,随着牛车老汉拍停了大牛,她马上跳下去,蹦蹦跳跳的往茶寮跑。 云觅也看到了那边的人,他也想去,但又觉得就这么过去脸面上挂不住,可容大嫂的消息又很重要…… 最后,他终究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了过去。 陈泰在给自己的闺女夹馒头,刚吃了两口,就看到那边熟悉的牛车也停在了茶寮外。 他心里还记着之前路上的不愉快,就对身边的小男孩道:“小黎,你坐过来一些。” 小男孩倒是无所谓:“大泰叔,他们应当不是冲着我们。” “那可说不准。”陈泰一脸阴谋论:“没准就是孙家派来的,那姓孙的一家实在不是东西,明明都有人看到孙二死前曾和二宝一同出没过,到他们嘴里,又成子虚乌有的事了,你说你会拿出证据证明孙二同二宝有染,他们别是就为了这个,要找人对付你吧。” 小男孩,也就是柳小黎笑了一下,咬着馒头道:“大泰叔,他们对付不了我。” 陈泰想说他年纪小太轻敌了,但又一想也不一定,就嘟哝:“你是灵童转世,必有神仙庇佑吧。” 小黎没有纠正他。 在柏三村解剖黄二宝的尸体后,第二日,他便随着众人进城报官,官衙上,县官老爷原本对此事非常怠慢,找来的仵作更是不着四五,直言黄二宝是自缢而亡,并非他杀,而她肚子上的致命伤,也被忽略为碰撞时的小伤口,并不重要。 这种结论别说小黎不接受了,就是柏三村的村民也不接受,黄大和黄大嫂差点联合村民把衙门给掀了,要死要活的非要县老爷给他们女儿做主。 柏三村的村民来得多,人多势众又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县老爷终究认了怂。 但他们这小县城只是白山洲下属的一个靠近海域的普通小县,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里的仵作非说是自缢而亡,县老爷也没办法。 最后柏三村以村长陈泰为首,直接把小黎推出去了。 小黎也没做什么,就是把头天晚上的验尸结果当庭又说了一遍,他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头头是道。 甚至在那县衙仵作倚老卖老斥责他胡言乱语时,他还怒目而瞪的反问了仵作一系列问题,把仵作镇得一个也答不上。 就这么一堂下来,灵童转世的名号便不胫而走。 一开始这个案件也就归咎在黄二宝这个乡下村姑的身亡上,有人怀疑凶手是江洋大盗,有人怀疑是采花淫贼,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话题度不算高。 可直到查出,黄二宝这一年来每次进城住的那间客栈都是孙家客栈,而黄二宝每次进城,孙二少竟也会来这间客栈视察检验,这才延伸查到,黄二宝同孙二少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这下城里的八卦民众就炸了,孙家可是员外郎,又是大财主,是小县里最大的门户,孙家的绯闻,那必须喧嚣得满城风雨啊。 而更让人应接不暇的是,这会儿孙二少突然失踪了,但两日后,人就找到了,被发现死在孙家染坊的染缸里,死的血肉模糊,根本不是一人,是一缸烂肉。 事情越来越热闹,吃瓜群众可谓看了一出大好戏,而这出好戏里,撇开双双身亡的黄二宝和孙二少,孙家不认黄女身份啊,黄女亲儿下落不明啊,都为人津津乐道。 而流言传流言时,作为唯一能为广大人民群众解惑的官衙,自然也被常常提到,提到官衙,就又提到县老爷的不作为,最后又提到那个据说灵童转世的柳小哥。 关注此事的人都知道,这个案子能不能解,最后结果如何,都牵系在那个所谓的柳灵童身上。 大家都等着,看那柳灵童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黄二宝和孙二少是否有关系。 陈泰是今日天没亮就进的城,卖渔货,带上最小的闺女英子,是因为他最疼这个女儿,也想带女儿进城去吃吃甜嘴,见见世面。 带上柳小黎是个意外。 小灵童说他是进城给李玉儿买药的。 李玉儿他知道,黑水村著名的傻姑娘,没爹没娘,成日疯疯癫癫,又脏又臭。 听说柳小哥就是被李姑娘所救,才在海难中幸免于难,陈泰又觉得难得,知恩不忘报,果然是灵童秉性,就带上了他。 原以为就是一来一回,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还节外生枝了。 看着那已经进了茶寮的华服少女,陈泰一脸警惕,还隐隐的将小黎护在身后,避免对方靠近。 云楚进了茶寮就直奔陈泰这桌,一个桌子四面,三人坐了三面,还剩一面。 云楚也不见外,坐下后就倾着身子问:“大叔,听说你是柏三村村长?” 柏三村只是海边一个小村庄,村长也不是什么官,顶多就是在村里有些话语权,不是认识的人,根本不会管你们是什么村,村长是谁。 可这少女却一下点破自己的身份,陈泰当即提起精神,更觉得对方是冲着柳灵童去的。 他们柏三村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村,在海边这么多渔村中连个排行都上不去,若不是这次出了二宝这个事,这个村名怕是都没人知晓。 可对方一来就提到他们柏三村的名头,分明就是意有所图。 不管对方只是八卦的先驱者,还是对他们柳灵童起坏主意,陈泰都不能放松,他沉了沉脸,几乎没犹豫的摇头:“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村长。” 第1213章 小黎都快生气了!! 恰好这会儿云觅也磨磨蹭蹭的过来了,他没听到陈泰那句话,只是别扭的走到云楚背后,小声问:“打听到了吗?” 云楚没空理他,她惊讶的望着陈泰:“您不是柏三村村长?”她说完下意识就去看外面的牛车,驾车的老汉正翘着脚歪在车头抽大烟,压根儿没往他们这边看。 云觅也很意外:“不是吗?” 云楚觉得老汉没那么无聊故意戏弄他们,就认真的打量陈泰:“那你们是柏三村人吗?” 陈泰继续否认:“不是。” “那你们……” 云楚还想问,可陈泰却拉着两个孩子起身,丢了几个铜板到桌上,喊了声:“老板,钱在这儿。”就往外走。 云楚忙跟上去,一连嘴的道:“大叔,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要去黑水村找人,您要是认识黑水村的人,能不能向您打听打听?” 陈泰一听是往黑水村找人的,更确定对方找的就是小黎,他头也不回,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孩子,把他们塞进驴车里,拉着车就走。 “大叔,大叔……”云楚在后面喊,甚至掏出钱袋,边走边往外掏银子“我们付钱可以吗?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 可不管她怎么喊,驴车都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 云楚觉得这是彻底没希望了,正失落,驴车上坐的稳稳的小男孩突然蹦了起来,手脚利落的跳下车,往他们这边跑。 “誒,小黎!”陈泰见了,慌了似的喊。 小黎几个迈步,小炮弹一般跑回来,站在云楚面前,仰着头问:“银子?” 云楚一看有门,眼睛都亮了,忙蹲下身把整个钱袋子塞他手里:“全给你,全给你。” 小黎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大略看了看数目,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姐姐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泰这会儿也追过来了,一听小家伙这话,脸都黑了:“小黎,他们不安好心的……” 云楚连忙自辩:“大叔,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就是打听一个人,黑水村的人。” 陈泰哼了一声,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敌人。 云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乡下的村里人都这么有警惕性,她也不往陈泰那边看,索性就问这小男孩:“小弟弟,你知道黑水村的柳小哥吗?就是最近县城传得风生水起那个。” 陈泰立马戳戳小黎的后背,露出一副“看吧看吧,我就知道”的模样。 小黎反倒爽快,捧着银子美滋滋的点头:“我知道他。” “那他是男是女?什么摸样?什么年纪?可有婚配?” 小黎唔了一声,挨着回:“他是男的,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年纪不大,没有婚配。” 云楚看了云觅一眼,云觅低着头深思片刻,也蹲下身来问:“你见过他吗?” 小黎点头:“每天都见。” “那他是地道的黑水村人吗?还是从别的地方过去的?” 这个问题就有点古怪了,不过小黎也不在乎,老实回:“他不是黑水村人,不过他姐姐是。” “他还有姐姐?”云觅摸摸下巴,这个容公子可没说过。 “有的,他姐姐也长得很漂亮,也没有婚配,大哥哥你成亲了吗?” 云觅愣了一下,脸顿时就红了,支吾的摇头:“我,我没成亲……” 小黎笑了笑,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最后满意的点头:“那你想和柳小哥的姐姐认识认识吗?” 云觅回答不上来,整个人都卡在那儿了。 云楚闷着笑“噗嗤”一声,推了弟弟一把,跟小男孩道:“他虽没成亲,但已有婚约,怕是不好认识别的姑娘了。” 云觅脸顿时更红了,还红到了脖子根,头顶更是仿佛要冒烟了一般。 小黎有些遗憾,失望的应了一声,又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云楚想了想,突然神秘莫测的压低了声音:“小弟弟,你见过那位柳小哥没穿衣服吗?他真的是男的吗?” 小黎僵了一下,然后马上挺直背脊,振振有词:“他当然是男的,他是堂堂男子汉,他有小叽叽!” “你看过?”云楚还是质疑。 小黎都快生气了:“我当然看过!他是站着尿尿的!” 那这么说,那柳小哥就不是容大嫂了。 云楚心里拿不准,就回头看弟弟,可这一看,就把她吓住了,云觅竟然还红着脸,而且比刚才更红了,整个人跟烧着似的站在那里,表情还有些痴痴呆呆的。 “你,你没事吧?”她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 云觅也没回神,仿佛正沉浸在什么不可说的思绪中,时不时还发出猥琐的笑声:“咯咯,呵呵呵嗝……” 云楚错愕极了,不知道弟弟突然之间怎么就坏掉了? …… 轻轻松松赚了五十两银子,小黎心满意足的抱着银子回到驴车旁边。 他把银子放到车上,然后招呼陈泰过来牵车,脸上始终带着笑。 陈泰把英子放上驴车,跟小黎一边走,一边道:“虽说银子是个好东西,但也不能为了银子把自己卖了啊,小黎,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多危险啊。” 小黎笑嘻嘻的抿着嘴:“村子附近的大山不盛产药,县城里药铺的药材又贵,要治好玉姐姐的病,药材必定不能省,有了这些银子,我就可以买好点的药了。” 一听他竟然是为了傻姑娘李玉儿,陈泰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的道:“你倒是对她用心。” 小黎一脸乐呵:“是她救了我呢。” 陈泰失笑,又觉得这些不是自己该操心的,最后说:“回去让你婶婶给你蒸些松糕,拿回去跟你玉姐姐一块儿吃。” 小黎连嘴答应:“谢谢大泰叔。” 驴车又行了一个时辰,伴随着日暮西斜,眼看着再爬过一座山,就能到柏三村了,陈泰便让英子下来走,让小黎上去坐车。 小黎有武功,这点路程累不倒他,便没坐,让英子继续坐。 英子才四岁,个头小,身量也小,小黎看到她就想到丑丑,更不肯让这么小的妹妹自己走路。 车子走到山间时,毛驴突然撅了一下蹄子,站在原地不动了,还嗡嗡的冲着山林方向叫唤。 小黎不解:“大泰叔,这是怎么了?” 陈泰脸色很黑,拽着毛驴一边拉,一边道:“这是遇到下山寻食的野兽了,驴儿害怕。” “野兽吗?”小黎往黑黝黝的林子那儿望去,似乎很好奇。 而就在这时,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啊啊啊啊,是大熊啊……” 小黎认得那个声音,正是刚才给他五十两的那个小姐姐,也顾不上其他,小黎身子一冲,便往林子跑去。 第1214章 看着小黎,眼里都是惊惧 “小黎!”陈泰追到林口往里喊,他想跟进去,但他还带着英子,既不敢让英子以身犯险,又不敢把她留在林子外不管。 犹豫再三,等再抬头时,林子里哪里还有半点动静,小男孩早已不见踪影。 小黎顺着树木往里走,耳边分辨着虫兽鸟鸣,很快,便捕捉到方向,直挺挺的朝着右边飞去。 等到小黎赶到,看见的便是三人一牛,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鬼哭狼嚎的惨烈一幕。 其实,发生这个意外,真的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在路上打听到那黑水村的柳小哥不是容大嫂时,云觅便有些想返程了,既然不是要找的人,那根本不用再奔波一趟。 可云楚却觉得,不管是不是,还是亲自看一眼比较好,毕竟那牵驴车的大叔对他们很防备,万一是他哄那小男孩说谎骗他们呢? 两姐弟因为这个问题在路上就这么争执起来,最后吵了大半个时辰,才决定,那就继续走一趟吧。 而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赶牛车的老汉看他们屁事这么多,早就不耐烦了,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云家姐弟心里也着急,眼看着天都擦黑了,万一今夜到不了黑水村,难不成他们要露宿荒野? 他们赶紧问老汉,有没有什么近路可以抄? 老汉迟疑一下,还是跟他们说了,说如果不走正道,走山道,从山林横穿过去,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柏三村村尾,而柏三村离黑水村那可就近了,几步路的功夫。 他这么一说,云家姐弟当即就拍板,那就走山道! 可是山道要过林,夜晚的林子不好走,颠簸不说,就怕有野兽。 云家姐弟不当回事,牛逼哄哄的叉着腰,艺高人胆大的担保:“有我们在,放心吧!” 老汉看他们还挺有气势,猜测可能是会武艺的,心就定了点,赶着牛上了山。 可谁知道,他们真是倒了血霉,刚走小半个时辰,还真碰见野兽了,且还是黑熊!两头! 老汉和老牛都被吓坏了,尤其是牛儿,踩踩踏踏的就想跑,可又不知道该往哪边跑,样子特别特别可怜! 但云家两姐弟不慌,他们跳下车,掰掰手指头,就要跟黑熊正面杠。 那两头黑熊是幼熊,估计是天黑了出来遛弯的,没想到就碰到了生人。 云楚云觅一眼就认出这熊年纪小,肯定好欺负,就联手把人家揍了。 牛车老汉看在眼里,顿时惊为天人,眼里的崇拜怎么掩都掩盖不住。 小熊被打跑了,一边嚎一边屁滚尿流。 云家姐弟不屑一顾的扬着下巴,虎虎生威的重新上了牛车,可牛车又走了一会儿,报应就来了…… 小熊受欺负了,肯定要回去叫熊的,然后,人家家里大熊就来了! 两只一米多的小熊,委屈巴巴的缩在两只两米四五的大黑熊背后,对着牛车这边又是跺脚又是干嚎,一看就是在告状。 然后,大熊就怒了,冲上来就要给自家孩子报仇。 云楚云觅这回打不过了,只敢跑,一边跑一边叫,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威风凛凛。 而听到他们尖叫声的小黎就这么窜进来了,然后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画面,在地上抓了把石子,就往那边扔。 这可不是小孩丢石头,小黎精通暗器,在没有刀剑武器的情况下,他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 云楚云觅还围着树在绕圈,拼命的躲大熊全家的群殴,却突然感觉身后的追击声音不见了,回头一看,四头大熊竟然都在朝后跑。 两人一惊,以为是抓不到他们,大熊去吃赶车老汉了,连忙又往回走,可这一回来,却趁着夜幕前最后一点夕阳余光,看清了那立在树上,正朝大熊丢石头的小男孩。 “是他?”云楚叫了一声,眼睛一转,也抓了把石子,爬上最近的树。 没一会儿,两姐弟也开始往下头丢石头。 可不知为何,他们把石头都丢完了,四头黑熊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两人正讶然时,一颗石子儿破空而来,应该是小男孩失了手,砸黑熊的时候被黑熊躲掉,石子儿打在地上的石头边,又因为惯性擦到了他们这边。 云觅本想轻轻松松的伸手接住,毕竟他挂在树上,要躲也不太好躲。 可等石子儿越发靠近时,他眼中闪过一道惊异,立刻缩了手,抱着头把自己护起来。 只听“砰”的一声,云楚立在另一棵树上,眼睁睁看到云觅的那棵树,拦腰断了。 “云觅!”她大喊一声。 云觅从身体失衡时就反应过来,踩着树干,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利落的下了地面。 一棵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被那么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儿削断,云觅脸都黑了,他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树上的男孩,眼里全是惊惧。 小黎把四头黑熊都引到了自己这边,也不急着去跟其他人打招呼,而是跃起身,开始踩着不同的树枝,在林中穿梭。 熊性本蠢,空有蛮力。 小黎就这么丢一颗石头,换一棵树,像个跳跃的精灵似的,将气得冒烟且被打得头破血流还偏偏无能为力的四头黑熊越带越远。 熊被他带跑了,那边云楚也跳下树,她担心的问弟弟:“你没事吧?” 云觅摇摇头,又走到那棵断掉的大树前。 云楚也跟过去,她很不解,好好的一棵树,怎么说断就断了? 等到她看见大树腰身那仿若利刃隔断的切口,才愣了一下:“这是?” 云觅没说话,他埋头不知在找什么,很快,他找到了,那是一颗已经埋进另一棵大树树干的白色石子儿。 他小心翼翼的抠了抠,终于,把那白色石子儿抠了出来。 “这是什么?”云楚问。 云觅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颗被他捏在手上的石子儿,竟就在他根本没有用力的情况下,慢慢的,碎成了粉末。 云觅:“!!!!” 第1215章 我娘亲才是最有本事的! 过了一刻钟,小黎才跑回来,回来时他身上有些脏,小脸上都是灰,看得出来,以他现在的本事,还做不到在树海中穿梭而片叶不沾身。 云楚云觅都在等他,一见到那小小的身影,便赶紧冲过去迎接。 小黎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问:“你们没事吧?” 云觅难掩激动的握着拳,拼命点头:“我们没事,车夫大叔崴了脚,在那边休息!” 小黎放心了,跟他们叮嘱:“这边的山多陡峭险峻,天黑了最好不要走山道,那四头大熊已经被我引开了,你们要走就赶紧,不要逗留了。” 云楚一脸崇拜的对着小黎捧脸:“你真的好厉害,你的轻功好轻盈,还有那些石子儿,都把树干劈断了!” “只是内劲而已。”小黎羞涩的红了红脸:“我没有很厉害,我娘亲才厉害,如果是我娘亲,明天我就能吃红烧熊掌了,我还杀不死它们的,只能远远的丢暗器,近身就不行了。” 云楚还是很佩服:“我都不知道内劲是什么!” 小黎被吹得有点飘飘然,就抖抖耳朵道:“你们要出林吗?我刚才就是从正道穿进来的,我知道怎么出去。” 云楚赶紧答应,马上就去跟牛车老汉说。 云觅没去,他就站在原地,一脸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盯着小黎两眼发光。 小黎被他看得有点害怕,轻轻问:“你怎么了吗?” 云觅赶紧蹲下身,跟小男孩平视,疯了似的摇头:“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啊…… 小黎也不知该说什么,就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离他远点。 云觅人没跟过去,视线跟过去了,痴痴的目光简直如影随形! 小黎有点慌了,咽了口吐沫,揪着自己的小手问:“小哥哥,你有事吗?” 云觅又疯狂摇头:“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小黎都要哭了:“那你别看着我啊……我,我害怕……” 最后云觅是被云楚撵走的,漂亮的少女站在一大一小中间,把他们强制隔开,又偷偷跟小黎说:“你别理他,他就是佩服你,又不会说话,跟个二傻子似的。” 云觅听到了,但他却没像平时那样又吵又闹的要揍云楚,而是闷着声低头不语。 云楚就拉着小黎一起,离云觅有多远隔多远,走远了后,她又问小黎:“你说的内劲是什么?我们家也有师傅教导我们自小习武养身,可我们习的外家功夫。” 外家功夫习的形,内家功夫习的劲,正统的武艺,其实是内外结合的,内以蓄劲为力,再佐以外形之架,达到内外兼备。 若说单练外家功夫,那只是好听一些的说法,难听一点,没有内力灌输,外家不过是个花架,三脚猫功夫而已。 小黎没有说出来,而是跟她解释了一下内劲的意思。 云楚听得恍然大悟,回头跟云觅道:“那不就是父亲那样?父亲也有这么厉害吗?” 云觅没回答,他也不知道,他们从未见过父亲用武,父亲的所谓内劲,是在施针时使用的,父亲总说,蓄了内力的针,方才是治病救人的针,起死回生的针。 但他们根本不懂。 “你年纪这么小,武艺就这么高,你真的很有本事,那你师父是谁?” “我娘亲。”小黎说着,脑中便闪过一道纤细素白的身影,他满脸微笑:“我娘亲才是最有本事的!” “真好。”云楚羡慕:“我娘亲只会骂我罚我,老让我抄书……” 小黎一僵,干巴巴的摸摸鼻子:“其实,我娘亲也会让我抄书……唔,很多很多的书。” 云楚惊讶:“那你还觉得她好?” “当然好啊。”小家伙一脸理所当然:“她是我娘亲嘛,我娘亲就是最好的,全世界最好最好的!” 云楚理解不了,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自小就有很多人疼宠,因此严厉的娘亲,便让她本能的感到害怕与抗拒。 “那,那你爹呢?”一直没找到机会搭话的云觅耐不住寂寞了,悄悄的插了一句嘴。 可谁想到,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小家伙,顿时就乌云密布,晴转冰雹! “不要跟我说他!他是世上最坏最坏的人,我如果见到他,我就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云觅:“……” 云楚:“……” 远在县城客栈,病得要死不活的容棱:“阿嚏……” 云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就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赶车的老汉突然道:“小弟弟,你是不是指错路了,俺看这道儿不对啊……” 小黎这才回过神,定定的看了会儿前面的树林,又看看背后的树林,然后,木在了原地。 事实证明,让一个不是本地人的小孩带路,真的不是明智之举。 突如其来的迷路,让四个人面面相觑,小黎脸都涨红了,坑坑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汉虽说拉了几十年牛车,对附近山道都熟,但之前还好,偏偏让这小孩瞎带了半天路后,现在他也找不着了。 云楚云觅更别说了,两人宛如废物,一点忙也帮不上。 牛车找了棵大树停下,老汉摸出他的烟袋子,沧桑的抽了口烟:“看来,今夜得在林内过了。” 云家姐弟面露惨色,这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但很快他们又想开了,尤其是云觅,看小黎的目光熠熠生辉,他说:“没关系,我最喜欢在野外过夜了,小……小黎弟弟,你要是害怕,我们一起睡吧,我,我睡山风口,我能给你挡风!” 小黎之前还挺不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哥哥,现在一下就被感动了,红着眼睛的拼命点头。 云觅高兴极了! 气氛松缓下来后,面临的就是饥饿。 小黎自告奋勇去找食物,云家姐弟则去找干草,好晚上当床用,老汉则一边引着老牛去吃草,一边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生火的柴火。 大家纷纷散开。 小黎之前就听到周围一直有动静,他知道这片山林很野,林内有松鼠也有兔子,他不求打头鹿来吃,烤两只山兔也够饱了。 可走了许久,或许是天黑的缘故,他一只兔子都没见着。 小黎觉得奇怪,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明漫山遍野都是兔子,怎么走到这边,一只也瞧不见了? 正捉摸着,他听到右边有声音,转首去看,是一块石缝里传来的。 他跑过去蹲着往缝里瞧,这一瞧就乐了,嘿,小豹子。 有吃的了! 第1216章 小夜,我是你的哥哥啊! 一般大的,都喜欢欺负小的。 云楚云觅看小黑熊不成气候,就把人家揍了,这会儿小黎也是,一只落单发抖,毛都没长齐的小豹子,那可比小熊还好欺负多了。 幻想一下豹子肉的美味,小黎就笑嘻嘻的伸手往石缝里够。 很快他就摸到了软绵绵温乎乎的豹子腿,拉着就往外面拽。 小豹子很害怕,本能的张口咬这个扯自己前脚的大坏蛋,可是它还在吃奶的年纪,牙齿根本没长好,唯二的两颗小乳牙咬起人来一点不疼。 小黎顺利的把小豹子揪出来,笑呵呵的摸摸它的脑袋,评估:“十分饱不够,八分是勉强了。” 小豹子大概感受到危险气息,凶悍的尖着声音呜呜叫,继续用小乳牙磨坏人的手,可结果除了把小黎的手背咬得湿乎乎的,并没有任何卵用。 小黎把手上的口水擦干,揪着豹子后颈,跟拎猫似的,直接往回走。 小豹子还坚持不懈的在呜呜叫,大概被抓的太难受,它还委屈的四脚乱刨,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竟也传来两声回应似的呜呜声。 小黎脚下一顿,耳聪目明的四下打量。 很快,他就发现远处一大树背后,竟还有一只小豹子! 他兴奋的赶紧跑过去,一看,是和他手上这只豹子一样大小,一样毛色的小豹,看起来两只应该是兄弟。 小黎把这只也抓起来,一左一右简直美滋滋。 而与此同时,出乎意料的,远处又响起了呜呜声。 居然,居然,居然又有一只? 难道是要吃撑的节奏? 小黎顾不得太多,拔腿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可走近了,他却没看到豹子,只看到一个厚厚的稻草窝。 小黎这就明白了,看来是有母豹在此处安了窝。 这么说来的话,就难怪附近没有山兔了,豹子落居的区域,兔子哪敢安窝。 而这两只落单的小豹子也有解释,它们应该不是落单,这片区域都是豹妈妈的领地,那这两只小豹子充其量就是在自家后花园溜达。 不过只见豹窝与小豹,母豹又去哪儿了? 豹子是会爬树的,意识到自己找食物都找到人家家里来了,小黎也不欲多呆,想抓住剩下的第三只小豹,就赶紧溜了。 这么想着,他就四处打量,果然,看到稻草窝里,被草梗掩盖的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嘻嘻。”小黎笑出声来,蹲下身就往里头看。 这一看,他就对上了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在黑色的草窝里,犹如最闪耀的星星,亮的发光发热。 手里的两只小豹子不知何时挣脱了钳制,可小豹子大概真的被豹妈妈保护的太好了,明明脱困了,却不知该往哪里跑,它们木木呆呆的挤在一起,然后似乎思索了一下,就四脚并用的攀着窝,要往窝里钻。 很快,小黎便看不到那双眼睛了,两只小豹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它们缩进了草窝的最里面,和它们仅剩的小兄弟,挤在了一起。 两只小豹子大概是想跟兄弟诉苦,“呜呜”的叫唤着,诉说着委屈。 而被它们拥在最里头的那个小家伙,也不知听懂没有,也张着嘴,“呜呜”的回应。 “小夜?” 错愕而干裂的声音,在很久之后才响起。 小黎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没穿衣服,光着屁股的浑身灰灰嫩嫩的小女婴,抖着手往里面探。 小女婴可比它的兄弟们野多了,两只小豹子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抓起,小女婴却不会那么好欺负,她张着嘴就往那只手上咬,没牙的牙龈,咬出湿漉漉的水痕后,她又手脚并用的往窝内钻,尽一切努力抗拒这个外人的接触。 小黎被抗拒得停了动手,一时不明所以起来:“你不是小夜?” 小女婴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然后搂紧了自己的豹子兄弟。 “你就是小夜,我怎么会认不得自己的妹妹,小夜,小夜我是哥哥啊,我是你的亲哥哥啊!”小黎激动的把搭造得根本不坚固的稻草窝给拆了,然后蛮横的抱出当中那一脸哭相的小婴儿。 和小豹子只会呜呜叫不同,小女婴是会哭的,她被抱难受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小黎着急坏了,眼眶包着泪,慌忙的不断解释:“小夜,我是哥哥啊,你看看我,我是你哥哥啊,你不认得哥哥了吗?哥哥以前给你喂过奶,还抱着你一起睡过,小夜,你看看我……” 越说声音越哑,说到最后,他不说了,哭起来了。 像是要比谁哭得大声似的,小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么多日下来的孤独,彷徨,无助,在这一刻全部宣泄而出,他嚎啕大哭,慢慢的,哭得比不谙世事的小女婴更激烈,且越发停不下来! 小女婴的阵势被他压过了,小女婴不哭了,打着嗝愣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凑上去,嘴里喊着;“呀。” 小黎吸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问怀里的小人:“你终于肯认我了?你要是再不认我,我就还哭!一直哭!” 小女婴像是被他唬住了,就在他怀里,往他胸口上爬。 小黎把她抱好,用干净的衣服里衬给她擦脸,等擦干净了,他又心疼:“你怎么脏成这样了,还不穿裤子,万一有寄生虫跑进肚子里怎么办啊……” 小女婴听不懂,听他念叨,手就往他胸口摸,还掀他衣服。 小黎不明白,可等妹妹钻进了他的衣服最里面,他才知道她是饿了,要吃奶。 小黎看看左右,一边把自己胸口捂紧,一边说:“我没有奶的,我以前喂你的,都是娘亲的奶装奶瓶里的。你一直没吃东西吗?你和豹子呆在一起,是母豹子喂你的吗?母豹子呢?” 小女婴无法回答,两只嗷嗷待哺的小豹子也无法回答,六双漆黑闪亮的眼睛就这么巴巴的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饿着急了,看他没有恶意后,两只小豹子也钻出来,往小黎怀里拱。 最后,又在豹子窝里等了一刻钟,还没等回母豹子,小黎索性不等了,抱着妹妹,牵着两只小豹子,直接往回走了。 可没想到的是,刚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地,远远地,他就听到豹子低鸣的哑叫声。 小黎跑过去一看,就看到云家兄妹坐在暖烘烘的篝火边,对着旁边树干上拴着的黄皮豹子指指点点。 而那只后腿被捕兽夹夹断了骨头,在大量流血的成年豹子,正嘶喊着想爬起来,却怎么都无法立起身子。 第1217章 自己最小的崽子不长毛! “小黎弟弟回来了!” 云觅最先发现小黎,立刻就站起来隆重迎接。 可等他看到小黎怀里抱着的那个竟是个婴儿后,他又呆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跟着小黎一路回来的两只小豹子,此刻已经跌跌撞撞的往拴在树干上的成年豹子那边跑去,小黎怀里的小女婴也张牙舞爪的挣扎,要跟着跑过去。 小黎心中全是疑问,但还是赶紧抱着妹妹过去,把她放到成年豹子身边。 成年豹子是头母豹,看到了小豹子和小女婴后,它不再挣扎,也不再想办法站起来,而是趴在地上,把自己的肚子敞开。 三个孩子围着它“呜呜呜”的叫。 母豹子也不管自己腿上的伤,低头就给它们舔毛,舔到小女婴时,它格外小心,因为它知道自己最小的崽子不长毛,所以害怕舌头上的倒刺割坏它的肉皮,就舔得非常缓慢。 三个小家伙温暖的靠在一起,在母豹子肚子下面拥挤的抢着吃奶。 而云觅云楚这时也迟钝的走了过来,两人看看地上母慈子孝的画面,又看看立在边上的小男孩,干哑的问:“这是,什么情况?” 小黎看向他们,问:“这只大豹子是你们找到的?” 云觅得意极了,邀功似的道:“我们本来去找干草,但走远了,走到一个山坳附近,就发现这只豹子,它的腿被捕兽夹夹伤的,不知在山坳里躺了多久,我们一看还没死,就给它带回来了,山里猎食不容易,有它在,我们今晚肯定都能吃饱!” 小黎闷闷的没有作声。 云觅一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向云楚。 云楚就小心翼翼的问:“小黎弟弟,这个小女孩是谁?” 小黎抬头道:“我妹妹。” 云楚呆了一下。 云觅也不明所以:“你妹妹,为什么在这里?” 小黎摇头,他也不知道,明明当初龙卷风袭来,小夜是跟娘亲还有容叔叔一起的,后来大家都淹水了,可就算获救,也应该像他一样,给飘到海边,小夜怎么会在山上? 虽然这里离渔村很近,但是飘到岸上,跟飘到山上,这可是两回事! 还有这只母豹子为何要喂养小夜,是母豹子发现了小夜,把她叼到山上去的吗? 但是豹子是野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到山下去? 小黎有很多疑问想问,但小夜只是个婴儿,根本不会回答,他愁心的蹲下身来,盯着妹妹狼吞虎咽喝奶的背影,觉得又欢喜又担心。 能见到小夜,真是意外之喜,可是小夜到底经历过什么,娘亲和容叔叔又在哪儿,这是小黎此刻更想知道的。 如果他和小夜都能活下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都活着? 如果是,那他们,会来找自己和妹妹吗? “小黎弟弟?”看小男孩一声不吭,只是抱住自己的膝盖发呆,云觅有些担心。 小黎被他叫的回过神来,仰起头,指着几只豹子说:“云觅哥哥,我们可以不吃它们吗?” 云觅哥哥? 小黎弟弟居然叫他云觅哥哥! 叫了他的名字,还带上哥哥两个字! 不是像之前那样生疏的统称“小哥哥”,而是云觅哥哥,亲昵的“云觅哥哥”! 云觅被振奋得浑身发抖,什么都答应了:“不吃不吃,你不想吃,我们就都不吃,我们不饿,都不饿!” 饿得都快死了的云楚:“……” 小黎看他这么好说话,又赶紧保证:“我再去找,东面有豹子窝,兔子都不在那边落居,我去西面就能找到了,我很快回来!” 小黎说完,拔腿就不见了。 云觅还想叫他别着急,他们刚才去找干草也摘了很多野果,吃果子也是一样的。 但小黎已经跑得没影了,他就也不说了。 蹲下身来,云觅喜滋滋的看着在喝奶的小豹子和小女婴,抬头问云楚:“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云楚:“……”这个云觅是不是个假的呀…… 如小黎所言,他的确很快回来了,回来时就提了一只山鸡,一只山兔。 火很快升起来,在烤肉的时候,小黎就走到已经喂完奶的母豹子身边,看着它后腿的伤。 那个伤口附近已经发黑,不知伤了几天,看起来经脉已经坏死了,这条腿怕是废了。 小黎伸手去碰了碰,母豹子立刻警惕的耸了一下,似乎是想站起来戒备。 小黎忙安抚道:“我没有恶意,我给你看看伤,你喂了我妹妹,我不会害你的。” 母豹眯着眼睛看他,眼里全是不信任。 小黎知道不能来硬的,只好暂时退开。 过了一会儿,眼看着母豹子已经把两只小豹子和小夜都哄睡着了,小黎突然就跑出去,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又抓着两只兔子。 把兔子杀了,他剃干净毛,将生兔肉递到母豹子嘴边。 “给你吃,就算不看伤,也要保持体力,你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这样奶水是不够的。” 母豹子没有立刻吃,而是等到小黎离开后,才叼着兔肉,三下五除二咬碎了咽下去。 小黎又端了水,送过来。 眼看着把母豹子喂好了,等他最后一次靠近时,母豹子似乎知道他真的没恶意,对他轻“呜”了一声。 小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碰它的头,母豹子没有躲开,让他摸。 小黎乐了,赶紧坐下,试探性的去摸它的腿。 母豹子痉挛性的抽动一下,但最终也没怎么反抗。 小黎如愿以偿的给它检查伤口。 这一看才发现,虽然外面的毛黑了,但伤口却没有意料中的那么严重,至少经脉没有坏死,处理好了,不会影响之后恢复。 他翻出刚才抓兔子时,顺便采的山草药,又找了两根木棍,又撕开自己的衣服,给母豹简单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后,才摸摸头上的汗,停了下来。 母豹似乎不舒服,舔了舔上了夹板的腿。 小黎忙拦住它,道:“不可以碰,也不可以用力,要好好养。” 母豹不知听懂没有,倒是没有再舔了,而是用鼻子拱了拱怀里的三个小崽子,让他们更紧凑的挤在一堆。 这是动物们取暖的方式,也证明了它们是一家人。 第1218章 我就姓柳,我叫柳小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19章 小黎的童音,带着冰凉的严厉! 古有晦语,言,地狱为阴,阳人往之,前赴,轮回也。 最终,还是云家姐弟与牛车老汉匆匆先下山,小黎呆在原地,看着身边的死尸,脑中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娘亲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他还很小,抱着一本医药典籍,傻傻的指着上面不认识的字问娘亲。 娘亲抽空看了一眼,不怎么在意的道:“狱。” 尚幼的小家伙不知:“狱是什么?” “狱中花,一种红色桔梗类植物,药效提神,明目,健气,是一味药用价值较全面的辅助性药物。” 小家伙呐呐点头,又问:“是牢狱的狱吗?”说着,还特别标注,写了娘亲教的拼音,打算回头好好认认这个字。 娘亲停了一下,大概是手上的活计已经忙完,难得闲暇的坐到儿子身边,说了起来:“字是同字,但这上面的意思,却不太一样。” 小家伙标注的手一顿,一时不知该不该写下去。 “古佛教有一种说法,阳人作恶,阴人受罪,就是说,人在生前做了错事,死后下了地狱便会受刑,这地狱,也叫地府,乃是十殿阎王惩治生前有过恶行的罪人的地方。” “哦哦哦。”小家伙忙不迭的点头,赶紧做笔记,可才四岁的小孩,写的字歪歪扭扭,十殿阎王的阎字,用的还是言语的言。 他娘亲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十分顺畅的继续往下说:“地狱分为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一种特别的刑罚,残暴血腥,不忍直视。” 小家伙愣了一下,听到那“血腥”二字时,眼睛就偷偷瞟了下床头摆着的干尸头颅标本,心动的舔舔嘴唇,追问:“怎么残暴血腥?” 小孩的娘亲看向他:“第一层,拔舌地狱,凡是在人间时,挑拨离间,油嘴滑舌,巧言说谎之人,死后就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会用铁钳将你的舌头生生钳住,然后整根拔出,越拔越长,最后拖到地上……” 小家伙激动的坐直身体,眼神迷离了一下,仿佛很向往,很想看! 孩子他娘亲揉了揉儿子的脑门,继续跟他念叨。 等到把十八层地狱都说完了,她又长叹一声:“若这世间真有报应,就该早点出现,等到死后再清算,那还有什么意思?” 小孩没听懂,傻傻的发呆,半晌,又唔唔的点头。 孩子他娘亲笑他:“什么都跟着答应,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小孩举起自己的小本子:“都写上了,都写上了!” 其实在孙二少的尸体出现时,小黎就有过这种感觉,但他落水之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已经不见了,那跟了他许久的小本子也不知所踪。 时隔太久,小家伙记不太清那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代表什么,他只记得有一个是剪手指,十指连心,他当时听了就很害怕,晚上还做了噩梦。 还有一个是拔舌头,能越拔越长,特别有意思。 其他的就模糊不清了,可如今看到这具男尸,小黎脑中又闪过了那十八层地狱的注解…… 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犹记得娘亲说到最后一个时,已经有些疲累了,说得很简单,只说拐卖妇女儿童,行不法买卖的人,死后便会入刀锯地狱,被小鬼从双腿往上,用刀锯锯成两半。 因为涉及到“小孩”这个词汇,小黎那一阵就特别故意的一个人往街上走,那时候他才四岁,小胳膊小腿,出了街也不认识人,但专门就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是盼着来个人把他拐了,这样他说不定就能见识见识那人贩子是怎么被锯成两半的。 年纪尚小的他满脑子天马行空,也算不清死前被锯还是死后被锯的区别,就知道被锯开很好玩,肠子内脏流的满地都是,肯定特别过瘾。 当然最后他并没有被拐卖,曲江府又不是别的地方,别说他一个人在人多的地方走,就是在人少的地方,但凡见过他的,都会第一时间把他往衙门里送。 没别的原因,这孩子是衙门仵作柳先生的独生子,就是街边要饭的乞丐都知道这事儿,谁让柳先生名气大呢。 小黎就这么出去溜达,后来日子久了,小家伙也没耐心了,渐渐就把人贩子这事儿忘了。 可毕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如今再看到这具被劈开的尸体,小黎就觉得,原来并没有以前认为的那么好玩过瘾。 死的这么难看,也不知这人生前,料到过没有。 又盯着死尸看了一会儿,小黎找了几把干草,将对方的身体稍微遮了遮,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人,才等到远处,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过来。 来的人很多,以陈泰为首,后面有许多熟脸,黑水村的,柏三村的,还有一些不熟的,应当是别的村庄的。 小黎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村民们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小黎看了看众人,走过去拉住陈泰的手,道:“因为死状可怖,大泰叔你先认认,若是能认出,就行了,别吓着旁人了。” 陈泰是柏三村的村长,他做代表去认人,没人不赞成,只是在走去草丛的路上,陈泰好好的斥责了小黎一通:“你知道你昨晚这么跑走,都快把我吓死了吗?我在山口等了你两个时辰,后来还叫了人进山找,差点以为你被狗熊给吃了!” 小黎赶紧冲过去把草丛掀开,果然,一看到尸体,陈泰不骂了,吓得连连后退,一脸惊惧。 小黎问:“大泰叔你认识他吗?” 陈泰哆哆嗦嗦的抬着手指,半晌,回头指着人群中一个男人,咽了咽唾沫说:“高竹,这这这,这不是你弟吗……” 那被叫做高竹的男人愣了一下,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然后扛着柴刀走出来,好奇的往草丛里一看。 这一看,他也吓坏了。 “高……高……高槐!高槐!” 高竹不是柏三村的人,也不是黑水村的人,他是坐落在黑水村山背后的一个叫四季村的人。 因为小黎不见了,昨晚半夜陈泰便叫了人上山找,而他们找的方向就是穿过山体,到四季村的方向。 今日一早,他们见到四季村上山砍柴的山民,便朝他们打听,还没打听出结果,就有人跑来通知他们,说找到小黎了,还在山上发现了尸体。 一听山里有死人,四季村的人也顾不得砍柴,纷纷跟着来看。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黑水村和柏三村离海岸近,村民基本都是渔民,但四季村在山背面,离海比较远,所以村民一半是渔民,一半却是山民,山民是靠狩猎砍柴为生,若是这山上真出了人命案子,那对他们山民来说,便是天大的麻烦。 高竹是四季村一个普通的山民,早年丧父丧母,唯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高槐。 但两兄弟关系不好,高槐又好吃懒做,因此在前年的一次争吵中,高槐离家出走,去了县城,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 高竹对弟弟的事从来不过问。 只有一次,陈泰去县城卖渔货,见高槐正拽着个姑娘,往青楼里拉,才知道高槐给县城的青楼做龟奴,专干一些逼良为娼的丧良心事。 后来陈泰将此事跟高竹说过,高竹听了也就听了,直说一辈子不会再管那个弟弟。 可如今,他弟弟死了,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死的恐怖又血腥。 毕竟是一父所生的亲兄弟,高竹猛地就受不了了,一边后退,一边捂着嘴,半晌,直接呕了一声,吐了起来。 陈泰也退到了人群中,战战兢兢的问小黎:“高槐……高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黎站起身子,没急着说别的,先问高竹:“你与死者是兄弟?” 高竹吐得黄疸水都快出来了,满脸菜色的点头。 小黎又问:“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何时?” 高竹摇头:“很久没见了,我不记得了,至少……至少两年了……” “你撒谎。”小家伙稚嫩的童音,带着冰凉的严厉:“你们三日内必定见过,怎会是两年没见?” 第1220章 刀锯地狱,石压地狱! 高竹愣了,呐呐的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周围的村民立马离他远远的,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凶手一样。 高竹连忙道:“我,我,我是感觉家里好像有人来过,但也不敢确定是他……就,就前日,我砍柴回家看到大虎在吃肉包子,我都小半年没吃过肉包子了,又怎可能给家里狗吃这么好的玩意儿,后来问了一圈儿也没人应,我就没当回事,但我心里觉得,能随手给狗丢肉包子的,必是不差银子的主儿,这种人,我,我就只认得一个高槐……我想他可能回来过……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若高槐只是曾经回过高家,那就不能说高竹见过高槐。 可连高竹都不敢确定就是高槐回去过,这小男孩又是如何知晓的。 四季村的人不认识什么柳小哥,听传言倒是听了不少,可他们以为,既然是小哥儿,那怎么也有个十八九的年纪,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小哥儿是真的小,小的站在草丛里就都快看不见了。 小黎听了高竹这番言论,沉默着又低头看看高槐的尸体,吐了一句:“如此说来,也说得通。” 陈泰急忙问:“小黎,你到底瞧出了什么?” 小黎走到尸体边,蹲下,又抬头看看远处的村民,招手:“你们过来些才能瞧见。” “不不不不。” 所有人都摇头后退。 小黎只好就这么说:“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八个时辰,也就是昨日申时到酉时遇害的,死者身上赤身裸体,但他头发却完好无损,他的发髻为半梳,与良民不同,通常商民或官籍才会用到半梳的发髻,从而我判断出他身价,至少也是个商贾之辈,可他的胃里,却是草梗与粗米的混合物。” 小家伙说着,找了根树枝,从尸体被劈开的腹腔内,勾出粘物,递向众人。 所有人再次后退,甚至掩住鼻息。 小黎道:“你们闻闻,还能闻到干土味。” 大家都摆手。 小黎就道:“虽然从肉眼分辨有些困难,但死者生前最后一餐明显用的粗狂,连未熟的食物都糊弄吞下。” 说到这里,小家伙又把树枝放下,走到尸体的脚边,抬起他的右脚。 为了不让其他人过于不适,小黎没有将尸体的腿整个抬起来,而是稍微往上,示意一下:“他的鞋是完好无损的,从鞋的质量上,可以看出他的确是个有经济能力的人,这鞋是绸缎面的,但鞋的大小,却与他并不合适。” 说着,小黎就看向高竹,尤其盯着他的脚:“但与你的脚,却分外合适。” 高竹连忙说:“这,这鞋是我的,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有人催促起来。 高竹一咬牙,还是说了:“这是今年过年的时候,高槐让人送来的,说是……年节的礼物,但我暗恨他进出青楼,赚的银子龌龊,一直没穿,就放在床下的盒子里。” 小黎点头:“所以我断定你二人近期见过,这鞋磨损清浅,的确是刚穿的新鞋,不过你说你没见过他,那他若是趁你不在偷去了你家,换走了这鞋,也说得过去。” “可他换鞋做什么?”有人不解。 小黎又抬起高槐的左脚,指着脚踝处那青淤,又点点脚背上明显的伤痕:“他左脚的鞋丢了。或许是崴脚,还是别的什么,导致他仓惶离开而跑丢的,但之后,左脚没穿鞋在山上走,他的脚背被划伤了,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附近的哥哥家,便去换走了鞋。” 高槐在县城里大手大脚惯了,以前是做龟奴,后来行了许多不法之事,做了许多人口买卖,自己已经成了个富贩子,因此,当然穿不惯高竹的破烂草鞋,所以去高竹家换鞋时,就换走了自己曾送给高竹的绸面鞋。 鞋子的事情解释清楚了,那其他的呢,比如高槐为何要来这座山,又为何遇害? “他到得罪了什么人啊!” 高竹悲恸的低喊。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哪怕关系不好,可血脉总归相连。 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终究不忍心。 “致命伤在这里。”小黎指了指高槐的脑袋。 众人没看清楚,稍稍往前走了点,这一走近,顿时就把劈成两半的高槐看了个明明白白。 视觉冲击来的太猛烈,当即一堆人已经腿软。 小黎刨开高槐的头发,在他半梳的发丝后面,刨出了一个血窟窿刀伤:“他是被人在身后,一利刃刺穿后脑底部而亡的。” 众人都心惊肉跳,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已经后脑疼了。 “这样还算好。”小黎叹了一声:“毕竟他是在死后才被劈开的。劈得这么整齐,用的工具应当是柴刀,但柴刀切割面窄,要想这么干净利落的把一个人活生生劈斩分割,那不止需要强大的臂力,还要确保死者不会因为疼痛而挣扎,死人,就不会挣扎了,也好劈。” 众人:“……” 有了初步的验尸结果,小黎又想到了娘亲曾提过的十八层地狱。 犹豫一下,他还是问了出来:“大家知道,地狱有十八层之事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 半晌,所有人都面露惊骇。 小黎眼睛尖,顿时知晓里面必有隐情,急忙问:“大家知晓?” 四季村的村民先就白着脸摆手,死咬着道:“不知晓,不知晓,从未听说过什么地狱,什么十八层。” 柏三村与黑水村的村民则缄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古怪。 小黎忍不住看向陈泰。 陈泰明显也不愿说,但最后还是道:“都过去十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况且,红粉当初的死,衙门都判了是自尽了,又有什么好晦气的!” 有人连忙拉住他:“村长,别胡言啊,红粉那事……还是别再提的好。” 小黎狐疑的看着众人像打哑谜一般,沉吟片刻,道:“看到高槐的尸体,我只想到刀锯地狱四个字,因为实在太像了,而刀锯地狱,乃是我娘亲曾与我说的,她说地狱共有十八层,而这第十八层,正是刀锯地狱,我原本也只是随意一猜,可当我的想法被引导到十八层地狱后,我又想到了孙二少,但我记不清地狱的传说里,是否有一层是那样的死状,若诸位知晓,可能告知我?” “石压地狱!”突然,高竹神经质的冒出这么一句。 他一说完,自己都愣了,又连忙摇头,跌跌后退。 第1221章 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22章 小黎弟弟,你跟我们去见容公子 无论高槐的尸体,是否让人又回忆起那个十年前的旧人。 出了命案,总是要先报官的。 报官人定的是四季村的村民,毕竟死者是四季村的户籍,由他们去报案,名正言顺。 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是小黎,加上小黎的身份比较镇得住场面,所以经过商量,大家决定把尸体暂时安放在黑水村祠堂。 等到人群都散了后,小黎也没在祠堂多呆,与村长告别后,带着云家姐弟回了李家小院儿。 李玉儿此刻正好在屋里,但不止她一个,大虎也在。 看到小黎回来,大虎黑乎乎的小脸上浮出几片红晕,然后立刻操起桌上什么东西,藏在背后,怯怯的喊了声:“大哥……” 小黎看着他愣了愣,又看向边上正在啃包子的李玉儿,明白了:“你来给我姐送吃的?” 大虎立马摇头,结结巴巴的辩驳:“我,我才没有……这傻子,谁理她啊……”说完又意识到他大哥是叫这傻子“姐”的,果然抬头一瞧,大哥的脸都黑了,他又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反,反正,我走了!”说着,拔腿就跑。 等他跑远了,小黎才看到大虎刚才藏背后的是个盘子,应该就是拿来装包子的。 小黎又笑了起来,快走两步,走到李玉儿身边,摸摸她的头说:“玉儿姐,我回来了。” 李玉儿咬着包子吃得满嘴油,还把包子递上来,让小黎也吃。 小黎摇头:“我不饿,你吃。” 李玉儿就乖乖的埋头吃。 和姐姐说了话,小黎又仰头,看了看房梁上的珍珠。 或许是落水后有点什么后遗症,珍珠平日都在窝里趴着,没事不会出去乱跑,跟以往走哪儿都跟着的样子大相迳庭。 一开始小黎还挺不习惯的,但又想到落水时,珍珠明明死在了他怀里的,虽然不知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但这件事在小家伙心里还是个疙瘩,他怕珍珠劳累了,真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它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珍珠。 小男孩笑嘻嘻的对着房梁上的黑鸟嚷嚷:“珍珠,我见着小夜了。” 原本正睡得七荤八素,还流口水的乌星鸟猛地一震,黑豆似的小眼睛顿时亮出精光,趴在窝沿上,就冲着下面看。 小黎指指外面的大山:“就是那座山,她跟一只母豹子一起,喝豹子奶,我在豹子窝附近做了记号,就是以前我们去乱葬岗找坟时那种记号,你还记得吧?” 上头的黑鸟,扑着翅膀就飞下来,落在小男孩肩膀上,仰着头叫:“桀桀桀!” 小黎撸撸它的脑门:“那你去找小夜,村里发生了命案,我得留在这儿不能走,你去陪着小夜,帮我盯着她,如果有事就通知我。” 小黑鸟马上答应:“桀桀桀!”叫着往外飞。 小黎又喊它:“你把小花也带上,我忙起来没空管它的!” 可话还没说完,小黑鸟已经从院子口出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珍珠!”小黎又跑到门口喊,可哪里还能看到黑鸟的踪迹。 没办法,自己的蜘蛛还是得自己管。 小黎无奈的走回堂屋,路过一脸呆滞的云家姐弟,身形一窜,窜上了房梁,然后在还带着黑鸟体温的窝里,掏出一只睡得迷迷糊糊,有小孩半个巴掌大的毛蜘蛛,把它带下来。 小花只会睡觉,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冬眠期,小黎看它这会儿连眼睛都不睁,有点恨铁不成钢,索性也不管了,把它直接兜头顶上。 那边云楚顿时躲到云觅背后,尖叫着指着小黎的头顶:“蜘蜘蜘蜘……” 小黎愣了一下,也觉得这样可能不雅观,就把自己头发刨出一个坑,把珍珠藏进去,又用头发盖上,这样就看不到了。 他一脸满意的又去看云家姐弟,却看到云楚脸白得跟鬼似的,而云觅也捂着嘴。 小黎歪歪头,又不解的看向李玉儿,李玉儿一直在吃包子,注意力也都在包子上,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云楚姐姐,云觅哥哥,你们怎么了?”小家伙往前走了一步,刚走一小步,对面的云家姐弟就往后退了三四步。 “小黎弟弟,你……你……”云觅“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看着小黎的头顶,觉得自己头上都开始发麻了。 小黎还是不明白,眨眨眼,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们要在黑水村暂住几日吗?那就住我们家吧,我分两床被子给你们。”他说着,指指地上的被子堆。 因为小黎洗过,也晒过,这些被子堆现在看起来不脏了,至少睡觉是没问题的。 云家姐弟很无语,连个床都没有,就只有被子? 小黎也很不好意思,觉得留人过夜,这个条件是有点怠慢,就红着脸解释:“另外两间屋是漏的,只有堂屋能睡人,但堂屋没有床,所以……” 两姐弟连忙摆手,示意没问题没问题,被子就被子吧。 不过过了片刻,云楚还是委婉的提到:“要不,我们去县城吧,那个山上的尸体……反正也要报官,也要去县城,要不咱们现在就进城吧,小黎弟弟,你跟我们一起,食宿我们包了!” 小黎摇头,走到李玉儿旁边,看李玉儿吃完了,就用帕子给她擦嘴:“我昨晚没回来,我姐可能都没吃饭,我不好走太久。” “那把她也带上!”云觅张口就提。 其实早上在祠堂被看守时,云觅就听到村民提过,说小黎弟弟是十几日前偶然来到黑水村的,当时救他的人,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傻子李玉儿,而小黎弟弟醒了后,就认了这个傻子当姐姐,吃饭睡觉都带着她,还给她买药治病,说能治好这傻病。 可都傻子好几年了,哪里说能治就能治的?况且毕竟是个小孩,哪来那么多钱买药? 云觅想到在路上他们给小黎弟弟的五十两,估计当时小弟弟那么兴奋的想要这笔钱,就是为了给这个傻姐姐治病。 这么一想,云觅心里就特感动,然后就开始许诺:“县城里,我三哥与四姐也在,小黎弟弟你虽然很厉害,但毕竟术有专攻,我三哥四姐都是杏林妙手,早几年就出铺行医了,都是我爹亲口夸过的,把你姐姐带上,说不定他们能治好她呢!” 云楚一听也连忙点头,跟着附和:“还有容公子,我们这次来黑水村,其实就因为容公子,容公子以为那位传言中的柳小哥,是他的夫人,如今知晓不是了,但容公子怕是不信,小黎弟弟你跟我们走一趟,去见见容公子,也好跟他说清楚。” 第1223章 有没有可能,叫容棱? “容?”小黎愣了下,给李玉儿擦嘴的手也顿住了:“容公子,是姓容吗?” 云楚点头:“对啊。” 小黎将帕子一放,整个人往前倾:“那你们这儿,姓,姓容的人多吗?” “这个……”云楚苦恼一下,就去看弟弟。 云觅哪能知道这些,他和云楚因为年纪不到,心性不坚,平日连出门的机会都少,这回还是蹭着三哥才去的外祖父家,好歹算是趟远门,但别的,他们可就不知道了,见识不广。 “应,应该挺多的吧。”云觅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又马上急切的道:“小黎弟弟你就跟我们去县城吧,我保准带你去最好的馆子,吃山珍海味!” 小黎皱了皱眉,思忖一下,还记挂着之前那件事:“那位容公子,叫什么名字?” 云家姐弟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茫然。 “好像是提过……”云觅捉摸着摸摸下巴:“但是名字……” “容西?”云楚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名字!” 云觅摇头:“不是不是,他不叫这个,叫……容方?” “怎么会是容方。”云楚反驳:“你是不是想到苏方了?苏方是咱们书院坐第一排那个书呆子,不是容公子!” “可也不是容西啊,你说的是不是赵西?那是咱们赵师傅的名儿,教咱们蹲马步那个。” “是,是吗?”云楚也迷糊了,挠挠头发,又抓抓脸:“难道真是容方?” “我就说是。”云觅瞪了姐姐一眼,转头就跟小男孩信誓旦旦的道:“就是这个,容方。” 小黎沉默的看了这俩人一会儿,不怎么信任的垂垂眼,然后问:“有没有可能,叫容棱?就是,棱角的棱,木字边那个。” 云觅摇头:“不可能,方角跟棱角我怎会分不清,就是容方。” 云楚也实在记不得,最后索性就盲目信任弟弟:“是容方,就是这个。” “真的是这个?”小黎还是不太信,同时心里抱着一丝希望。 云觅云楚对视一眼,然后十分笃定的同时看向小男孩,异口同声:“对,就是这个!” 小黎失落的耷拉下脑袋,整个人跟盛开后又凋谢一般。 云家姐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有点担心。 索性小黎很快调整过来,捉摸一下,道:“今日去报官,那算上路程,天黑之前县衙门的人便会来,将尸体接走后,审讯时间应该是明日一早,我明日也要进城,唔,也可以今日同你们先去。” “那就走吧!”一想到不用裹着被子,在地上过夜了,两姐弟马上振奋了! 可他二人这么积极,小黎反而犹豫了:“珍珠刚走了,我得告诉它我要进城,让它有事去城里找我。” 云家姐弟都看到小黎弟弟刚才跟一只黑鸟说了半天话了,可那鸟儿真的听得懂? 云觅道:“那你要怎么跟它说,再上山去吗?那下山可能就来不及进城了。” “要是咕咕在就好了。”小家伙叹息一声,道:“我给它留记号吧,我们有自己的小秘密,我的记号它看得懂。” 说着,他就咻的一下跳上房梁,拿着石块在梁柱上写写画画。 半晌,他才下来,轻功用的特别溜,飞来飞去的贼轻盈。 云觅看得眼馋。 小黎赶紧去拉李玉儿。 如果真的有人能治好玉儿姐姐,那此番进城,的确是非去不可了。 祠堂还放着一具尸体,小黎这个时候要进城,黑水村村民都不同意,但小黎说,是要带李玉儿去看病,且明日就在县城里汇合,大家又不好说什么了。 大家都知道,这小灵童特别感恩,李玉儿救了他,他就要回报人家,一会儿说要给人家治病,一会儿说要给人家找婆家,恨不得把人家生养死葬全给包了。 离开的时候,是找人送的他们,都是不熟路的,要没有赶车的,让三个半大孩子带个傻子走,谁能放心。 从黑水村去县城,坐的也是牛车,是王坪赶的车。 王坪今日不打渔,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告奋勇。 王大娘本来挺不乐意,她同情李玉儿是一回事,却怎么都记得李家姑娘曾和他儿子有那么点苗头,害怕让他们接触就给赖上,她可不要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个傻子回来。 索性王坪也说只是帮帮忙,没提是因为李玉儿。 进城的路上,李玉儿坐在牛车上就开始焦躁,她心思单纯,心里不安明面上就能看出来。 小黎只好拉着她,跟她保证没事没事,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抚住。 王坪这会儿回头就说:“李姑娘以前从牛车上摔下来过,后来就怕牛了。” 小黎应了一声,就搂住李玉儿的腰,拍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这牛不咬人的。” 李玉儿本身是怕的,不过怀里有个热乎乎的小家伙,她就搂着不放了,然后就不怎么怕了。 她那样子,一看就是傻子,云家姐弟都不知说什么,两人坐在牛车最边上的位置,有点同情小黎弟弟。 怎么好好的,就要对这么个傻子,有这么强的责任心呢?若真的治不好,难道还要照顾她一辈子? 殊不知小黎心里是笃定的,李玉儿不是天生痴傻,她是后天因外力造成的,这种情况本来就是可以治的,只是他能力有限,只要见到娘亲,娘亲一定能给李玉儿治好!一定! 牛车一路前行,因为王坪驾车稳,过路快,他们未时刚过,就进了城门。 一进城,云楚就乐开了,干净整洁的街道,比起坑坑洼洼,满是泥土的山路,可美好太多了。 车子驶到了他们留宿的客栈,云楚麻雀似的跳下车,还没进大门,就往里头吼:“三哥,四姐,我们回来了!” 云觅就识大体多了,没云楚那么咋呼,而是等着小黎弟弟把李玉儿扶下车了,才领着他们进客栈。 边走边说:“我三哥四姐都是和气的人,如果能治好你姐姐,他们一定会尽力,你大可放心。” 小黎乖乖的听着,跟在他后面,手里牵着李玉儿,四下张望一番,问:“我可以见见那位容方公子吗?” 第1224章 他儿子还哭得像个喷壶! 正好这时,云楚拉着云想跑出来,一出来就兴奋的介绍:“四姐,就是他,这就是小黎弟弟,旁边那是他姐姐。” 云想无奈的被妹妹扯着,待看到大厅里,那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男孩时,脸上露出一丝楞然,而后又看向小男孩身边的女子,更是不解。 云楚急匆匆的进去,也没解释来龙去脉,到这会儿,云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黎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听到云楚喊那声“四姐”时,他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小黎很乖的朝云想颔首,喊人:“大姐姐好。”然后又拉了拉身边的李玉儿,教她:“玉儿姐,叫人。” 李玉儿还东张西望着,在陌生地方,傻乎乎的李姑娘并不习惯,样子有些瑟缩,听到小黎的话,她就紧了紧小黎的手,悄悄往小黎身后藏了藏,才盯着对面的陌生人,叫了一声:“好。” 云想只能干笑着:“你们好。”然后看向自己的妹妹。 云楚毫无所觉,窜到小黎身边,把对方的身份公布出来,说完就特别与有荣焉,下巴扬起。 云觅也忍不住跟着扬下巴,然后比云楚还走火入魔的把小黎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 接下来的小半刻钟,云想就懵逼的听着弟弟妹妹把一个五六岁大小,小的都快看不见的小男孩吹到天上去了。 等听完全部,云想长长的吐了口气,才问:“所以,那位柳小哥,并非容公子的发妻,而是眼前这个小孩子?” 云觅马上点头:“是啊,小黎弟弟是不是很有本事,他一个人把四头熊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太有本事了!” 小黎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涨着脸解释:“我只是……把它们引走……没有打它们……” 他的解释被云楚、云觅的口沫横飞掩盖的灰飞烟灭,但云想还是听到了,她看向那乖巧的小男孩,不再听弟弟妹妹胡言乱语,而是弯腰问小朋友:“所以,你想让我替你瞧瞧你姐姐吗?” 小黎点头,拉拉李玉儿的手,把她往前面拽拽。 但因为是陌生人,李玉儿很怕,不敢上前。 小黎有些着急:“玉儿姐,大姐姐不会伤害我们的。” 李玉儿还是不敢,就拼命的摇头,还使劲往后看,像是想跑。 小黎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跑走,这里是县城,跑丢了可是大麻烦。 索性云想也不在意,她直起身来,道:“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这两个顽皮的弟妹,姐姐真心谢谢你,不过我对头颅方面的病症并不精通,我替你找另一个人,但他是男子,可以吗?” 因为顾及到李玉儿现在的状态,对生人太抗拒,女大夫或许还能安抚住,但男大夫恐怕会让她更抵触,并且男大夫诊病,难免会有些身体上的接触,怕病人家属不乐意。 小黎却不明白她的顾虑,只懵懵的点头:“可以啊。”但是心里却想,难道大夫,不都是男的吗? 在青云国,女大夫非常稀有,像娘亲那样出外就诊的,都是行男装,穿男衣,一些贵族皇胄府中倒是养有女倌,但那叫女医倌,只能替府中女眷看些妇科病,并且还是小病小痛,真正挂牌行医的,都得是男大夫。 见小男孩同意了,云想便吩咐云楚去叫云席。 小黎看云楚离开,想到之前跟云觅说的话,就又看向云觅,提醒他:“那位容公子……” 云觅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道:“我这就带你去看他。” 云想不解:“容公子什么?” 云觅道:“小黎弟弟听说我们找柳小哥,是替容公子找夫人,便好奇想见见容公子,四姐,我带他去就好,见一面就出来,顺道跟容公子解释解释。”毕竟容公子还以为他们去一趟,真能把他娘子带回来。 云想“嗯”了一声,本想叫他们快去快回,不要打扰容公子休息,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也跟去。 四人顺着客栈楼梯上了二楼,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房,云想先敲了敲门。 半晌,里面传来一声轻到模糊的男音:“请进。” 云想回头看了云觅一眼,叮嘱他:“不要说得太直接,容公子昨晚咳血了,受不了刺激。” 云觅惊了一下,连忙点头,然后低头想跟小黎弟弟也嘱咐两句,却看小黎弟弟愣愣的站在那里,整个小身子都是僵的。 云想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开得很小心。 云家姐弟走进去,看到床榻上那满面病容的冷峻男子,云觅先唤了一声:“容公子。” 容棱直直地看着他,轻“嗯”了声,眼睛却想尽办法往门外看。 门外站着两个人,因为伤痛,使得自己视力模糊,容棱一时无法聚焦看清外头那女子是不是柳蔚,但他心被提起来了,半个身子都是木的。 云想知道他的期待,越是知道,也越是心疼:“容公子,其实……” 吸鼻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云想停顿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小男孩眼眶通红,不知何时,已经哭了起来。 云想吓住了,云觅也吓住了,结结巴巴的唤:“小,小黎弟弟……” “小黎”两个字一出,房内的容棱竟从之前半躺的姿势,直接撑着……坐了起来。 他动静太大,一动把手边的灯柱都快掀翻了。 云想一回头马上就喊:“你的伤口……” 话音未落,就看门外的小男孩一边大哭,一边小炮弹一样的冲进来,像一道黑影,猛地窜到床榻前,一颗脑袋埋进床上男子的怀中。 “容叔叔!”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久别亲人的激动全涌在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上,他哭得很突然,很剧烈,青筋都爆出来了,哭声更是震天雷。 容棱有一瞬间失神,待过了片刻,体会到怀中小人身上的温度,又恍惚的看清小人儿的脸,他一下握紧了拳,将孩子紧紧箍着抱。 小黎被抱得快窒息了,激动的情绪也散了一半,他挣扎着想退出来,可容叔叔抱着他不放,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耳朵湿湿的,歪着头往上一看,容叔叔的眼睛红得吓人,眼白里裂出了红丝,眼眶边是湿的。 第,第一次…… 在自己心里像大山一样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容叔叔,竟然掉泪了吗。 小黎愣住了,他直直的看着容叔叔的眼,看着看着,容叔叔就把眼睛闭上了,深吸一口气,终于,将他松开些。 再睁开眼,还是那么红的眼白,但眼眶边的泪水已经消失了。 大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但小孩还做不到。 小黎就做不到,他对视着容叔叔的红眼睛,然后,自己又哭成了傻子。 “嗷”的一声,乱七八糟的情绪蜂拥爆发,比昨晚见到小夜时哭得还厉害! 见到小夜他高兴,他庆幸,他觉得头上突然有烟花炸开,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他找到他妹妹了,他的妹妹好好地,他也好好地,他们兄妹团聚,他们可以一起找娘亲了! 而见到容叔叔,也是庆幸,也是高兴,但不一样,和小夜在一起,小黎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必须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妹妹,保护妹妹,他必须用最勇敢的姿态面对一切。 但是在容叔叔面前,他就是小黎,容叔叔那么喜欢他,那么心疼他,他可以不那么勇敢,可以被高高大大的容叔叔的抱着走,可以被举到头顶,可以骑在容叔叔脖子上捂他的眼睛,可以缠着容叔叔要吃的要喝的,可以只撒娇,只赖皮,不用担心天塌下来,他一个人能不能顶住,能不能把小夜给护住。 小黎的哭声越来越大,容棱慢慢恢复了平静。 当病弱的他已经能平稳的呼吸,用自然的姿态搂着自己儿子时,他儿子还哭得像个喷壶,他只好给他抹眼泪,轻轻的哄他。 他越是哄,小黎越是哭,最后,到云想云觅都回过神了,他还抽抽噎噎的继续哭。 云想表情很微妙,她想提醒容公子,他的伤口已经开了,胸口正在渗血,血渗透了衣服。 但哭得正起劲的小孩就缩在他怀里,耳朵靠着那块血迹,明显,冷峻男子并不想打断小孩,他纵容的任小孩在自己不健康的身体上折腾,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也不知是忍住了痛,还是太过高兴,忘记了痛。 云觅哑巴了好久,才终于找回舌头,恍恍惚惚的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小黎也哭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时,满脸通红的小男孩看起来比这两日相处下来,更显稚气,他撅着嘴,想跟云觅解释,但是一张嘴就是嗝,哭嗝。 容棱温和的将手贴在小男孩的头顶,替他对云家姐弟介绍:“小黎,是我儿子。” 小黎一抽一抽的点头,小手依赖的攥着容叔叔的衣角。 继父也是父,芳鹊姑姑跟他科普过,说娘亲和容叔叔成亲了,生下了小夜,小夜的爹爹是容叔叔,他是小夜的哥哥,所以容叔叔是他的继父。 继父,也是父子来的呢。 第1225章 小黎非常失落…… 突如其来的亲属关系令云想愣了好半晌,云觅也晕晕乎乎的,觉得跟做梦似的。 所以,他没替容公子找回夫人,却替他找回了儿子? 唯一状况外的,大概就是傻头傻脑的李姑娘了。 李玉儿手足无措的站在客房中央,一路上始终牵着她手的小男孩跑走后,她就慌了,紧张不安的想跟着上前,可小男孩扑进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还哇哇大哭。 李玉儿不敢有样学样,可她又不想离开小男孩,所以一番纠结后,她就难受了,闷着声音不言不语的开始掉眼泪。 小黎也哭得抽抽噎噎的,可抬头发现李玉儿也在哭后,小男子汉又马上不哭了。 他跳出容叔叔怀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李玉儿面前,抓着她的手,着急的哄:“玉儿姐你怎么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怕不怕。” 李玉儿怎么可能不怕,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一离开小黎,她就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要被四面八方不存在的危险生吞活剥!她怕的要命! 小黎猜测是自己刚才的动静吓到她了,就擦擦眼泪,把自己干干的眼眶对准李玉儿的眼睛,说:“我不哭了哦,玉儿姐也不可以哭了。” 李玉儿扁扁嘴,不知道是不是对小男孩擅自制定的规矩不满意,但她还是老实的点点头,然后擦擦眼泪,假装自己也不哭了。 小黎牵着李玉儿,走到床前给容叔叔介绍:“她是玉儿姐。”然后又对李玉儿说:“他是容叔叔。” 一直沉默的云想立马出声:“叔叔?” 之前小男孩哭着扑进屋时,好像叫的床上人也是“叔叔”。 如果是父子,为何叫叔叔? 云想的心,有了片刻清明,而后她直直的看向容棱,像是想从他口里听到另一个答案。 但容棱没有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云想,只是打量了一圈儿畏畏缩缩的李玉儿。 从抱住小黎的下一刻,容棱便本能的抬头看向同儿子一起前来的女子,距离近了,他清楚的看清女子的容貌,是陌生的,不是柳蔚…… “是玉儿姐救了我。”小黎这么说着,然后,他便简单的将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因为年纪小,他捕捉重点的能力很差,说得颠三倒四,明明很重要的地方却被他一语带过,不太重要的事,比如他第一天吃了什么,第二天吃了什么,却被他着重描述。 等说到最后,小家伙似乎想起了这里是哪里,也想起了云家人的身份,就狐疑的反问:“容叔叔呢,你受伤了吗?” 胸前的血迹已经非常明显…… 容棱并未在意,他“嗯”了声,不再看房内任何旁人,只是盯着小黎问:“你见过小夜?” 一说到这个,小黎就来劲了:“昨天见到的,小夜和母豹子在一起,我想带她下山,但她不肯,母豹子也不肯,我又没有奶喂她,就让珍珠看着她了。” 对于自己没有奶这件事,小黎非常失落,如果有奶,就可以把妹妹带走了,和山上的野兽呆在一起,他真的非常不放心。 小孩的心思简单,想的可能只是自己的妹妹不和自己在一起,却和一只豹子在一起,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奶,豹子有奶,他输给豹子就是因为奶,他非常不服气。 可放在成年人眼中,这可不仅仅是哺乳的问题,山上是什么环境,小夜才多大,还是个婴儿,没有尿布,没有衣服,甚至不能洗澡,身上有虫子怎么办?生理问题怎么解决? 会不会冷,会不会冻的生病?会不会吃一些泥巴石头等不能吃的东西? 这些都是大问题! 容棱来不及想太多,立刻掀开被子要起身。 云想连忙冲过去,把他按住。 若是以前,一个小女子,哪可能限制大名鼎鼎的容都尉,可现在,容棱的确是虚弱得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你需要换药!”女大夫严肃的说。 这会儿,她已顾不得那些不知发生了还是没发生的绮丽心思,不管她对眼前这人是什么心态,她首先是一名正式挂牌行医的大夫,而对方是她的病人! 容棱蹙了蹙眉,身体的不支并不影响他周身的气势,他是个习惯高高在上的男子,生来如此。 可偏偏,这种气势对其他人或许有震慑,对云家人…… 云家,本身便是庞大的贵族世家,不说其他,便是云家家主,也就是云楚云觅的父亲,真正生气时爆发的气势,与现在的容都尉不相上下。 在云家长大,云想最不怕的就是权贵,什么大人物是她没见过的?哪怕当朝太子,在她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喊她一声师姐。 小黎看到了容叔叔胸前的血花逐渐扩大,小家伙吓坏了,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刚才激烈的动作造成的,立马道:“换药换药,容叔叔你快换药。” 儿子的担心,到底使处于不耐边缘的容棱,安定下来,云想看他力道卸下,立马让云觅帮忙,替他当场换药。 小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尤其是脱掉衣服,看到容叔叔胸口那足有自己半个脑袋大小的一片伤口,他脸色都变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容棱嘴唇煞白,没有作声,只将唇瓣抿着。 小黎看到云家大姐姐将打算给容叔叔重新涂的药膏拿在手里,就牵着李玉儿上前,靠近嗅了嗅,随即便皱了眉:“这药不行,愈合效果太差了。” 云想正要涂药的手一顿,微愣的看向身边的小男孩。 云觅是在药材堆里泡大的,虽然他自己没本事,学东西又慢,现在也认不全很多药,但对于家里的“镇府之宝”还是知道的。 他悄悄的道:“小黎弟弟,你别乱说,这药是我爹制练的,是世上最好的金疮药,曾经有人腿被砍断经脉,用这个一擦,三天就能下地了。” 小黎着急:“这个对经脉恢复有用,里面含有三芎花,乌竹草,还有牛麻,这些都是强健经脉,固本培元的上佳药材,可是我容叔叔伤的是胸口,受创的是内脏与皮肉,要这个有什么用?治不好的啊。” 第1226章 小黎说的哼哧哼哧的! 金疮药分两种。 一种治内,一种治外。 治外的金疮药极易购买,因为原材料配制简单,效用直接,治疗跌打损伤,刀枪磋伤都可以,还能止血化淤。 尤其是猎户山民等人家,更是家家都备,一点小伤小痛,能自己在家擦金疮药解决的,绝不特地跑去医馆找大夫。 而另一种治内的金疮药,则要稀罕许多。 第一,因为人的内脏经脉小气,一个不注意,擦拭不当,或者疗法不对,就容易伤上加伤。 第二,则因为能真正通过涂抹的方式,从外部渗透进内脏的药,炼制太过费劲,通常要不就没有医馆卖,要不就是贵得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一些豪贵府中,治内的金疮药,却是有的。 云想现在手上这瓶金疮药是治内的,在受伤的地方涂抹少许,能令药效通过血液伤口,尽快的渗透伤势最严重的中心地带,从而达到快速的疗效作用。 因为容棱内脏受损,所以云想与云席都是想用这药先将他的内脏滋养愈合,等到内脏好大半了,药就可以停了,从而转为口服药静养,而伤口处则会换成外伤药,用以愈合皮肉。 这种治疗手段,云想做得并没有错,甚至她给容棱用的药,绝对是最好的,至少在这片大陆,找不到比这更好的。 可偏偏,药是好,用法却完全错了。 小黎是个小大夫,他从小跟着娘亲学习医术,虽然自己是个半吊子,但下起定论来,却是老道得很。 他盯着容叔叔胸口那黑红色伤口看了一会儿,又嗅了嗅云想手上的金疮药,道:“伤口位置距离心脏好近,用这个药,就算能强劲脉搏,修复经裂,可伤口不会自己愈合,需要动手术人工缝合。” “缝合?”云觅是听过这个词的,在哪里听过却记不清了:“什么意思?” 小黎道:“就是要先做开胸手术,把胸口打开,微调里面内脏的位置,同时在脏器周边破裂的地方做人工弥补。” 他说着,还去把了把容叔叔的脉,然后嫩白的小手,掌心向内的贴着容叔叔心脏的位置:“看,心脏离伤口这么近,稍微扯动就渗血,明显是心脏边缘已经破了,但容叔叔还能活着,且能保持清醒,说明脏器应该只是被刮了一下,没有伤到内里,可是就这么让它自行愈合肯定不行,要人工弥补的。” 云觅听傻了:“打,打开胸口?怎么打开?” 小黎仰头看他:“切开啊,用手术刀。” 云觅目瞪口呆:“都盼着容公子伤口能合拢,你还要把他切开?” 小黎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道:“要是真的就干等外面皮肉合拢,不管内脏破损,也不作任何弥补措施,那容叔叔至少要在床上再躺三年,或者更久。” 一说到这里,小黎就忍不住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曲江府的刘婆婆也是,都告诉她了,她腿里的瘤子必须人工切除,否则等到转恶,只有死路一条,她非不肯听,每天疼得不行,还是让我娘亲给偷摸着打了麻醉做的切除手术,大腿切开的时候,里面的毒瘤都病变了,周围的经脉都坏死发黑了,我娘亲说了,再晚半个月,等到病源扩散到全身,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而手术后,她虽然走路会一瘸一拐的,但命是保住了,身体也好了,所以该治病的时候,不能老想着害怕就不肯治,动手术的时候就疼一下,放着不管,那可要疼半辈子啊,而且打了我娘亲制的麻醉,根本也不疼啊!” 小黎说的很激动,哼哧哼哧的,鼻尖还在冒气。 云觅让他这气势给镇住了,半天不会说话。 云想则在此时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站起来道:“我去叫三哥。” 她说着,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深深打量了小男孩好一会儿。 云想去找的时候,云楚正好将在房内翻看医书的云席硬拉出来,一看到四姐她就问:“四姐,四姐,小黎弟弟呢?” 云想随口说了句“容公子房里”,云楚立马小麻雀似的撒欢跑过去。 云楚离开后,云想便走近云席,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等她说完,云席愣了楞,片刻反问:“你说,有人提出容公子的伤,需先开胸?” 云想点点头:“大伯治一些大病时,也会先开皮,再诊内,但容公子是外伤,我并不觉得这种治法有用,那孩子还说了缝合,这个我听父亲提过,祖父当年,不就是将先帝的断手缝上去的?” 云席沉默起来,过了会儿,抬腿,朝前走去。 云想跟在他身后,等两人进到容棱房间时,正好看到白白嫩嫩的小男孩,拉着傻乎乎的大姑娘,坐在床榻边缘。 云楚已经跑进去了,和云觅并排坐在凳子上,而小男孩就一板一眼的伸着小手指,跟对面的云楚云觅讲解着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床上的伤重男子,便用温和的目光盯着他,只是间或大概因为伤口疼痛,他眉头会稍稍皱一下。 注意到兄姐进来了,云楚先看过去,然后睁大眼睛说:“三哥、四姐,小黎弟弟懂的东西好多好多啊,他能说出我们家金疮药里的药材誒,能说对一半呢!” 被夸奖的小男孩却并不开心:“我明明都说对了,怎么会只有一半?” 云楚就笑嘻嘻的道:“很多说错了哦,什么白齿桔梗,我们听都没听过,我们家药里也肯定没有的。” 小男孩很委屈,道:“性味甜,形若兽齿,梗叶有舒经活络,散瘀化血之效,多生长于南方与西南交界,某些大漠绿洲也有此草,但乃为变异种,梗筋更强,叶效足,花蕊却含毒,不是这个吗?” 学渣云觅一听这个详细的描述,立马咋咋呼呼起来:“错了错了,这不是什么白齿桔梗,这叫焦石草,额,我们家的药里,倒的确有这个草……” 小男孩哼了哼鼻子:“百草大全里就是叫白齿桔梗。” 云觅抓抓脑袋:“那是不是,咱们这边的说法,和你们那边的说法不一样,小黎弟弟,你是哪里人?” 小黎抬着下巴:“松州曲江府人。” 云觅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这个地名,就看向云楚。 云楚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将脑子里已知的所有地名联系了一下,问:“是公羊府那边吗?” “是曲江府啊!”小黎跟她辨:“江南松州,曲江府,曲江府可是江南最大的州府呢。” 云楚表情很尴尬:“我没听过这个地方,不过江南不是京都吗?云觅,我们家是住江南吗?” 云觅点头:“是啊,我们家就在京城,比邻天阳江啊。” 小黎有点呆:“我没听过天阳江,曲江府在两江边,唔,名字就叫两江,因为听说以前那边只有一条江,后来发洪水,一条江变成两条江,就叫两江了。” 云楚就说:“我们这儿也有两条江,叫天阳江和安江,安江可长可长了,我们之前就是横渡安江去的外祖父家,容公子也是在安江上救上来的。” 听着完全陌生的江海名字,傻傻的小男孩扭头看向身后的容叔叔。 容棱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但他没有问过,云家姐弟也没有提过,直到现在,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他也确定了。 那天的龙卷风,将他们带到了另一个与青云国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是国度不同,而是,地域不同。 这里仿佛是另一片大陆,另一片天地。 向来沉稳精明的男子蹙起眉头,他身前的小男孩却在片刻的迟疑后,又朝云家姐弟打听起来:“难道,这里就是魔鬼海的另一面吗?我娘亲所说的……海外?” 云楚云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睁着大眼睛。 “此地,可有建国?” 半晌,这话却是容棱问的。 和小孩说话与同大人说话不一样,云楚云觅立马就郑重起来,理解了一下容公子口中的“建国”之意,云觅就道:“此地,为仙燕国境。” 云家便是仙燕国居民,而提到自己的国家,小家伙们与有荣焉。 云楚特别说道:“传说,仙燕国的由来,是因始祖皇帝与一只会说人话的燕雀,那燕雀识人性,通人心,帮助了始祖皇帝创国立世,成就不拔功业,也因此,有了仙燕国之名,我们仙燕国已经建国上千余年了哦,江外的别的小国,都以我们仙燕国马首是瞻呢!” 第1227章 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 “容公子不是仙燕国人?” 相比前面那些药草名称的说法不同,云想更在意的,显然是这个问题。 仙燕国占地面积极大,包揽了两江内二十九个州府,近两百亿亩地,其中海域占三十亿,乃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强国,与周边那些数十亿,甚至数亿的小国相比,凌驾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仙燕国内遇到的不是仙燕国人,那还能是什么人?他国奸细? 生活在京城,对国事知之甚详的云家四姑娘,陷入了自己的阴谋论。 同为政治核心,在青云国权倾朝野的容三王爷,哪里看不出云想那点小心思,他点头,并未否认自己的来历。 “我们,并非仙燕国人。” 得到了肯定答案,云想沉吟起来,心里绕了许多弯弯道道。 但与心乱如麻的妹妹相比,一生只对医术感兴趣的云家三公子,并未在此事上过多计较,他反而死盯着床榻前的小男孩,抿了抿唇,然后坐在床前的小凳上。 拿起那瓶金疮药,掀开容公子的衣襟,要给他换药。 换药的时候,他动作故意很慢,身边的小男孩没有打断他。 过了一会儿,云三公子反而抬眸过去,问:“就是她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房内人大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小黎聪明,马上领悟,急忙道:“是,就是玉儿姐。”他又拉拉李玉儿:“玉儿姐,叫人,叫哥哥。” 李玉儿瑟缩的埋着脑袋,不太敢看对面那个“哥哥”的脸,但她还是听话的叫了人:“哥,哥哥……” 说话的功夫,云席已将容棱的伤口包好,包完后,他又慢条斯理的开始收拾药膏,摸到金疮药时,他又一次盯着小男孩:“你说,这个没用?” “啊?”小男孩。 云楚倒是反应过来了,急忙道:“小黎弟弟就是随便说说。” 云觅也帮腔:“小黎弟弟并没有说咱们的药不好,他不是那个意思……” 云席没理弟妹们的劝解,只盯着小男孩:“你还说,你的娘亲,会将人的胸膛剥开,再调内安外?” 小黎不知这个大哥哥为何要问自己这些,但他还是老实的点头:“那叫外科手术,我娘亲的确会。” “她如何剥开胸膛?剥开了又如何合拢?” “用手术刀切开,用羊肠线缝合,因为羊肠线能溶解,不用特地再拆线,如果没有羊肠线,用其他线代替也可以,但需要人工拆线。” “切开胸膛,人不会死?” “不会,心脏还在跳动,人怎么会死?” “切开不疼?” “用麻醉剂,可以让人局部麻醉,感觉不到开胸疼痛,但等麻醉效果过去后,还是会觉得疼,所以之后的外敷止疼也要跟上。” “如果手断了,可能以此法接上?” “理论上可以,但前提是断手需用冰镇保存,且切下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人手上的血管经脉非常多,如果想要将断裂的脉搏重新接上,那必须在切口完整的情况下。断下的手臂会萎缩,萎缩的血管不可能接上,当然,毕竟是续接的肢体,要想恢复到与曾经一模一样,必然不可能,但至少能保持日常使用,同时,也不可提重的东西。” “那……”不断问问题的青年终于停顿一下,而后,深深的看着小男孩:“你的娘亲,替人续过手吗?” 小男孩老实的摇头:“没有。” 云席轻笑,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似乎认定了,既然没有续过,那你说的再头头是道,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但我娘亲替人续过腿。”小家伙又说。 问问题的青年愣住。 小黎一板一眼的:“是一个猎户叔叔,他遇到山崩,脚被卡在了石头下面,救援他的时候,必须把他的腿砍下来才能获救,后来,是我娘亲将他的腿接上的。” 等他说完,发现房间里诡异的安静起来。 小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盯着那个不断提问的大哥哥,等着他下一个问题。 很快,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那个大哥哥开口了,他举起手里的金疮药,声音有点淡:“那你说,现在,扔了这瓶药?” “当然不。”小家伙想都没想,立刻道:“我只是说这药的愈合能力差,治不好我容叔叔的伤,又没说它毫无用处,毕竟里头用的都是上等药材,在没找着我娘亲以前,就先用着吧,总好过什么也没有。” 那凑合将就的语气里,酝酿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终于,提问题的大哥哥,表情沉了下去! 等到云席带着心事重重的云想离开后,云楚与云觅也紧忙跟出去。 房间里,一下空了下来。 小黎这才后知后觉,傻傻的问他的容叔叔:“那个大哥哥,是不是生气了啊?” 容棱嘴角勾了一下,轻轻点头。 小黎慌了:“那他还给玉儿姐诊病吗?” 虽然与云席相识不久,但对方那股子医者仁心,自己却看得很清楚,容棱再次点头,给了儿子肯定的答案:“会。” 小黎放心下来,想了想,又问:“那容叔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正是容棱考虑的。 与小黎团聚,他们下一步要找的,自然就是柳蔚,可失联多日,又是异国他乡,该从何找起? 在容棱还没想好如何与儿子筹谋未来时,小家伙却先一步道:“我最近还有点忙,容叔叔,黑水村那边出了三桩案子了,我得先将凶手找到,不然村里的村民,可能还会遇到危险。” 说着,他又站了起来,样子很郑重,拉着李玉儿的手:“玉儿姐,这是我容叔叔,你要在这儿让大哥哥看病,所以你得先留在这儿,我趁着现在,要去一趟孙府,孙二少的尸体我得再验一次,案子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复杂,你明白了吗?” 李玉儿能明白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而忙碌的小男孩也不等李玉儿回话,他又看向容叔叔:“容叔叔,你替我照顾玉儿姐,我很快就回来,重验了尸体,我还得去一趟衙门,这里的县太爷认识我,会听我的,哎,真是的,我真是太忙了!” 病榻上的容三王爷总觉得他眼前的小孩,与他脑中的那个女人,完美重叠了。 所以,走到哪儿都往死人堆里扎,是柳家的习俗? 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儿子忙事业的时候拖他后退,但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先将小夜从山上接下来。” 第1228章 找不到她相公和孩子的母老虎! 破案是另一回事,女儿才是当务之急。 而此时,在海洋的另一边,钟自羽、魏俦、柳蔚,终于踏上了前往白山洲的海航。 魏俦趁着柳蔚不在的时候,愤愤的跟钟自羽抱怨:“早就说了没人没人,非在海上又瞎漂十来天,我就说了应该先上岸嘛!” 钟自羽眼皮都没抬的理着手里的金线,道:“这些话,你有本事当着她的面说。” 魏俦立马一噎,而后又拍桌子:“当初就不该救她,不对,根本就不该跟踪他们的船。他们倒好,后来不知跑哪儿去了,咱们在那小岛附近瞎转悠好几天,可是迷了路了,幸亏最后你认识路,咱们还能穿过水底来这儿,要不还在那边,怕是已经饿死了。” 是的,当第一次柳蔚他们的大船抵达浮岛时,钟自羽已经跟在了后面。 而当柳蔚他们转航前往白狼所在的绿岛时,钟自羽还在浮岛附近迷路。 但最后,他们反倒比柳蔚他们先一步通过浮岛,穿行到了这片土地。 只是没想到,半个月后,柳蔚他们竟会通过龙卷风的方式也降临于此。 要知道,钟自羽当初可没经历什么龙卷风,他们就是看到水涨潮了,浮岛被淹没,而浮岛下面有一个漩涡,那个漩涡里有许多鱼儿涌出来,一时好奇,他们穿行进水,逆流而上,便抵达了如今这片海洋。 上岸时,他们身上连个磕碰都没有,魏俦还把行李背上了,他的那些宝贝毒药也一瓶都没漏。 但这些话,他们是肯定不能跟柳蔚提的,主要是他们一点事没有,人家不止人散了,还生死未卜,说出来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也容易被揍。 毕竟,魏俦的武功不敌柳蔚,钟自羽又内力全无,这会儿挨揍,他们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还手都不敢还。 屈服在那母老虎的淫威之下,魏俦偶尔倒是敢在背后吐槽两句,但当着人的面,他是气儿都不敢吭的。 钟自羽则更加沉默,他每日只看着平静的海面出神,有时候,一发呆就好几个时辰。 如今船开始返航了,他们要往白山洲继续前行,魏俦挺高兴的,因为终于可以上岸了。 钟自羽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魏俦了解他,看他那不声不响的模样,就哼了一声:“你啊,也别管了,不是都看过了吗?连她都放弃了,你也放弃吧,岳单笙都把你搞成这样了,你还想着救他?别傻了,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仇人。” 柳蔚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魏俦这句话。 下意识的,恢复一身男装的女子,朝钟自羽的方向看了过去。 钟自羽只专注着整理手上的金线。 魏俦索性坐到他身边,拍拍老友的肩膀,道:“别理了,这点小玩意儿也没用。” 失去内力后,现在的钟自羽,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甚至因为以前的一些遭遇,他的身体状况比普通人还差。 比如腿是瘸的,有一只眼睛也是半瞎的,平时看不出来,但仔细一点分辨,能瞧出他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同,左边那只是棕黑色,右边那只棕黑中带着点白雾,就是那些白雾令他视力受损。 在没有强大武力装备的情况下,没有安全感的青年需要用另一种方法给自己安全感。 武器,是他唯一的选择。 而什么样的武器合适呢?最后,他瞄准了这些金线。 看起来只是线,实则却是打磨得极细的铁丝,上面镀了层融金,这能令它更加坚韧,不易断。 钟自羽正在学习使用这些金线的方法,但在这之前,这些小玩意儿,是不被魏俦看在眼里的。 年纪已不轻的丹邪老祖,早就想把一身毒技教给唯一的好友。 但对方却死活不学。 所以,在诱骗对方给自己当徒弟,让自己长长辈分的同时,他不介意时不时打击一下老友的自信心,把老友的金线说得一文不值。 可钟自羽并没有受影响,在众多武器中,唯一一个不用内力催动的就是金线,他很珍惜的摸索,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用这条线杀第一个人。 算是给自己开开荤。 这么想着的同时,听力、视力、甚至行动能力早就大不如前的青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身边传来魏俦的惊呼:“卧槽。” 魏俦也被吓了一跳,柳蔚的武功比他高,对方有意放缓脚步,他根本发现不了,还是对方靠的太近了,他才反应过来。 一回头,差点吓尿了,赶紧一蹦到老远,心里暗暗猜测,自己刚才说的话,这女人不会都听到了吧? 心头大震的同时,那边钟自羽也浑身僵硬的站起身来,然后正对着柳蔚,将手里的金线藏在背后。 “看看。”看起来玉树临风的女子伸出右手,对前方的青年伸手。 钟自羽紧张的咽了咽唾沫,一时没动。 “金的?不给看?”女子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冷。 魏俦忙在后面捅钟自羽的肩膀,道:“给她,赶紧给她啊!” 这女人因为找不到她的相公孩子,现在就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不如意就又打又骂。 动真格的,气过劲儿的时候,还差点把船也给凿沉了,最后好说歹说才给劝住,全船人的小命也才给保住。 钟自羽又一次想到自己失去的内力,用不出来的武功,心里憋屈的同时,脸上一点抗拒不敢有,终究老实的把金线递了出去。 柳蔚手指一勾,将那坚硬的丝线在掌心捏了捏,感觉到材质不对,她又眯了眼睛:“铁的?武器?” 钟自羽咳了一声,声音微哑:“随,随便玩玩。” “开什么玩笑,武器哪有随便玩的,既然是武器,就是行凶用的。”柳蔚往前走了一步,眉眼挑衅:“想杀谁了?不会是……我吧?” 钟自羽立刻抬起头。 那边魏俦急忙道:“不不不不可能,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他就是瞎弄弄,就是几条金丝线而已,没想干嘛,真没想,你别冲动,别动手……” 盯着钟自羽的眼瞳好一会儿 ,柳蔚又笑了起来:“我动什么手,寄人篱下,该是在下求二位,高抬贵手才是。” 魏俦脑门上全是汗:“你……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第1229章 柳蔚已经弄清楚了这是哪里 最终,柳蔚把那金线丢还给了钟自羽,从两人身边路过,去了船尾那边。 等她走远了,看不见了,魏俦才松了口气,然后又生气的拍了老友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把你的线藏起来啊,让她再看见,你不要命了?” 钟自羽没动,眉头拧着,而后看向魏俦,说了一句:“你说,这条线,真能杀了她吗?” 魏俦眼睛当即鼓大,谨慎的看看左右,确定那母老虎没回来,忙压低声音道:“你是真不想活了!杀个屁,就这两条线?你还没靠近她,她就把你扒了皮扔下海了,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咱安分点成吗?上了岸,送走这个瘟神,咱赶紧离开,离她越远越好!” “不是。”钟自羽并非要对柳蔚动手,他只是突然有点开窍了:“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武器,说明,她也认为这些铁线有杀人之力,也就是说,我的研究方向是没错的。” 魏俦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错没错的,往后再说,但这些话我求你了哥,别再说了,你不想活,我还想呢!” 钟自羽没应下,只若有所思的捏着他的金线,朝房间走去。 待他离开了,魏俦想了想,又悄悄跑到船尾,果然,老远就看到那女人盯着海面发呆,表情怅然,悲伤。 心里终于安定下来,知道对方这是不打算秋后算账的意思了,魏俦小心翼翼的再按原路离开。 从他出现,到他离开,这个短暂的过程,船尾甲板上那个男装柳蔚,一清二楚。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柳蔚叹息,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船身边缘的梭杆,指尖力气很大,没一会儿,便将梭杆捏出一排手印。 在甲板一直呆到傍晚,中间一点东西没有吃,等到再回到船舱时,柳蔚的脸,已被海风吹得苍白起来。 魏俦小心的冲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意思就是里面给她留了饭。 柳蔚没什么表示,径直进入。 舱门关上,安静的房间内,没有婴儿的哭声,没有男子的询问声,更没有小男孩咋咋呼呼的叫唤声。 空空如也。 坐在平整的床榻上,一身男装的柳蔚,神色木纳的盯着窗口的方向。 从这儿,还能看到船外的景色,暗沉的海水,以及天际边,那朝着最后的夕阳,飞翔而过的鸿雁。 嗯,应该是鸿雁。 只有鸿雁,才会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排列方式飞翔。 柳蔚本没在意,可过了一会儿,当她发现那群大雁居然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表情顿时转为微愣。 再之后,她发现那似乎不是大雁,而是……鹰? 好像是有点像鹰,那飞速那翅膀,包括身量,的确很像鹰。 想到鹰,就想到了家里的咕咕。 在船上小半个月,也遇到过出海的渔民,柳蔚已经弄清楚了这是哪里。 这里是仙燕国,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国名。 她隐约知晓了这里或许就是他们寻寻觅觅的海外,那天的龙卷风将他们卷入了另一片大陆的另一片海域,她在这里生还了。 可其他人呢。 是否还活着? 寻找了半个月,除了船上这两个她并不想重逢的故人,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任何亲人,她不知,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们。 现在,她想他们。 看,就是天边路过的飞鹰,都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咕咕。 可咕咕只是幼鹰,虽然会飞,但飞不了太久,并且大概因为不是与父母一起长大的,它的独立能力非常差,走到哪里都要珍珠陪着。 是啊,珍珠。 想过咕咕又想珍珠,想到珍珠再想小黎,然后轮流一遍把今日不知道第几次思念的所有人都再想了一遍,她听到了一道鹰鸣。 “咕咕咕……咕咕咕……” “……” 柳蔚几乎当即抬起头,眼睛朝窗外看去。 这一看,她便看到一只体型健硕的灰鹰,不知何时正站在她的窗前,对着她叫唤。 “咕咕?”柳蔚轻唤一声。 灰鹰并不是咕咕,长得也和咕咕完全不同,甚至体型还不如咕咕大,但它听到了柳蔚的回应,就又叫了起来:“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柳蔚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其实,她不认为这是鹰鸣,一开始收养咕咕时,咕咕还太小,不会叫,只会从喉咙里发出“咕咕”音,也因此,后来它发育好了,也老是“咕咕”叫。 柳蔚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没有及时纠正,所以咕咕长大了,也不会鹰鸣,只会鸡叫? 这是柳蔚第一次见和咕咕同样叫声的鹰,她有些稀奇。 灰鹰对她叫了很久。 直到一刻钟后,灰鹰飞走了。 柳蔚失落的看着它离开的方向。 这一天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海航的速度不快,他们离白山洲至少还有十天的距离。 半夜,柳蔚听到了“科科科”的声音。 她一开始以为是风吹响了窗户,可再一听又不像,她睁开眼睛,不解的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这一看,她就对上了一双黑黑的大眼睛。 愣了一下,柳蔚立马坐了起来,顺手将蜡烛点上。 再一看,窗户外却是一只鹰。 一只正在用尖尖的隼,敲窗户,有些幼齿,脑袋顶是深棕色毛毛的……幼鹰。 柳蔚将蜡烛一放,紧忙冲过去。 外头,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身上还有些湿漉的幼鹰,望着它分别多日的主人,委屈的嚎叫起来:“咕咕咕咕……” 然后它使尽力气,想从窗户钻进来,钻到主人的怀抱。 可窗户太小了。 柳蔚手忙脚乱的出了房间,在雾蒙蒙的夜色中喊:“咕咕。” 扑扇两下翅膀,健硕的幼鹰一个猛子,将湿乎乎的大脑袋埋进主人的怀里。 柳蔚不知咕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现在也顾不上别的,只抱着咕咕,脸上露出大大的笑,笑了一会儿,她又领着咕咕进房,给它擦身上的水,使劲揉它脑门的毛。 等到身上被擦干净后,它就跟主人说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咕咕咕咕……” 柳蔚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她自行领悟了,就问:“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找吃的,你看你都瘦了,肯定一直没吃好。” 心疼的情绪一下上来,母爱无处宣泄的女人赶紧去了厨房,抓了一只笼养鸡出来,全给咕咕吃。 咕咕一边吃鸡,一边继续跟主人说:“咕咕咕咕……” 柳蔚就“嗯嗯嗯”的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问:“是不是口渴,我给你找水。” 忙里忙外,等到幼鹰吃饱喝足了,它也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老实的窝在主人暖暖的大床上。 最后,在折腾了小半夜,柳蔚终于搂着咕咕睡下了。 但在她睡着后,乖顺的幼鹰又从她床上扑腾下去了,然后它走到窗口,用尖隼怼开窗户板,对着窗外半空中盘旋不散的一行灰鹰,小声“咕咕”叫了起来。 等它叫完,那些灰鹰也散了,而咕咕,则轻手轻脚的爬回床上,重新把自己塞到主人的怀中。 咕咕睡了这十几天来,最踏实的一个觉,和久别重逢的主人一起。 第1230章 小破孩儿(小黎)又来了衙门! 白山洲,乃是仙燕国东南部最大的海陆州郡,全州共含四县,其中最靠近两江的西进县最为贫瘠。 西进县总含一百二十一个下辖村,黑水村也好,柏三村也好,都只是其中最不起眼之一。 税收不多,百姓不多,但因为靠近海岸,因此还算有点搞头,至少每年的赋税,他们还没有拖欠过。 西进县的县太爷是个九品芝麻官,从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任职后,他便一直规规矩矩,与乡绅富商联络,与驻县兵将来往,他自认自己也算八面玲珑了。虽不指望有朝一日能面圣进京,荣升几品,但总归在其位谋其职。 他将这早些年还被江南那些达官显贵评论为“码头县”的西进县,发展得像模像样,前几年他还得了块“治下有方”的吏部亲赐匾额呢。 西进县的县太爷姓宋,在这个西进县县令的职位上,他一干就干了十二年,可以说从科举高中后,他便直接在这儿没离开过。 宋县令最近头很疼,疼得让他最宠爱的两个小娇妾轮流着天天按,也按不好那种疼。 这头疼一开始起源于柏三村的一具女尸。 黄二宝,一个渔民家的女儿。 尸体被送来衙门时,宋县令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按规矩请了仵作来验尸,也不是要验出什么花样,就是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其实在看到黄二宝尸体的第一眼,宋县令就认定了对方是自缢,没别的理由,脖子上一圈儿的红,一看就是上吊上的,现在的小姑娘,有点压力就闹着要死要活,他家的女眷也爱搞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黄二宝明显就是走了绝路,虽然不知是什么让她轻生,不过人都死了,也没必要追究了。 已经是老油条的宋县令非常优哉,甚至在仵作验尸时,还有空思考一会儿下堂后的午膳是吃水煮肉好,还是香煎青鱼好。 而与他设想的一样。 短暂的验尸结束后,经验丰富的仵作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就是自杀,可以结案了。 宋县令一边心里嘀咕着“果然如此”,一边拿起惊堂木打算拍案定论……可柏三村的村民们却闹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让老胳膊老腿儿的宋县令心神俱疲。 柏三村的村民不接受仵作的验尸结果,然后,他们就推出一个比宋县令家最小的儿子还小的小男孩出来,那小男孩嘚不嘚不唠叨了满一个时辰,最后逼宋县令,必须彻查! 宋县令很生气,你说查就查?谁是官谁是民? 然后宋县令就差点领悟了一把什么叫官逼民反…… 是的,那些柏三村的村民把事情闹大了,还在县衙门门口传小纸条,说县衙不作为,又嚷嚷什么六月飞霜,死不瞑目。 还说要把黄二宝的尸体放在县衙大门口示众,还到处跟人说,黄二宝要是头七回来找人报仇,就找衙门里的人! 宋县令气的冒烟,恨不得把这些刁民都抓起来! 可人家聪明,你抓他,他就跑,你再追,人家索性坐大街上不起来,一边哭一边嚎,然后吸引更多的路人指指点点。 到底是爱惜羽毛,都尽善尽美了十二年,眼瞅着再过两年就要致仕了,宋县令不敢拿自己这块瓷器去碰那些瓦缸,然后他同意了,查吧。 不过说是查,可因为心里不舒服,宋县令当真没干什么实事,连一个衙役都没派出去,摆明了就打算用“拖”字诀。 可要命的是,那个嘴皮子特利索的小男孩,就柏三村人叫他“柳小哥”的那个熊孩子,他不要衙役帮忙,也不要衙门做主,县太爷一松口,他自己带着一批人就查起来了。 几天下来,还真让他查到了,黄二宝和孙员外家的孙二少有关系。 那种关系。 可,孙员外可是自个儿的“老朋友”啊,宋县令不敢再袖手旁观,必须过问起来。 但他也不好直接把孙家的嫌疑摘了,就静观其变,打算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助孙家一臂之力。 正在宋县令琢磨着官商勾结时,那位柳小哥愣是带着柏三村的几十个村民,把孙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他们找到了孙二少的尸体。 涉及到孙家少爷的性命,宋县令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一边是柏三村的村民逼着他还黄二宝一个公道,一边是孙员外家的孙富商哭着嚷着要他替儿子找到真凶。 宋县令一个头两个大,然后,他精准的视线,瞄到了那位人称“小灵童”的小男孩身上。 或许,这小孩真的还能发现什么? 这样想着,宋县令便等不及了,一改之前打对台的态度,开始认认真真的和这个小男孩套近乎、拉关系。 到底是小孩,对方很容易的与自己既往不咎,并且将很多案件线索透露给了自己。 宋县令很高兴,觉得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在走,很快就能破案。 但是这个时候,那个小破孩儿又来了衙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县令大人,我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明天早上会送来,你找人去接一下。” “啥?”宋县令傻眼了,声音有点发抖:“小祖宗,你说你又怎么了来着?” 衣着整洁,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小男孩就仰着头,实事求是的道:“昨晚山上死了个人,就是我们黑水村后面那座山,死者名字叫高槐,是四季村的村民,不过很早以前他就离开村子,在县城谋生了。” “高槐?”一向私生活还挺混乱,也认识一些拉皮条的宋县令眼睛当即鼓了起来:“他死了?” 白净的小男孩看他一眼,眼眉挑了挑:“方才我又去了趟孙家,得到一个消息,那高槐,与孙二少生前,关系似乎极好。” 那可不,孙二少也是个爱寻花问柳的人,那高槐在这上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宋县令心里想着,就问:“你莫非想说,高槐之死,也与之前两桩命案有关?” “谁知道呢。”小男孩咂咂小嘴,音调意味深长:“认识的人,刚好前后接着丧命,巧合的几率可不大,而且高槐的死状,也就比孙二少好那么一丁点。” 宋县令当即想到孙二少那肉酱似的模样,脸都白了。 小男孩又道:“我有一些看法,县令大人此刻有空吗?” 本来已经下堂,打算回家抱小妾的宋县令滞了一下,半晌才干巴巴的点头:“有空。” 第1231章 你听得懂吗?就会嗯嗯嗯! 然后,小男孩就这么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走进衙门后堂。 进了县太爷的书房后,不顾侧坐正在整理文书的师爷,他跑到了县太爷的书案前,在那一堆繁乱的文书里,翻翻找找。 后进来的宋县令问:“你要找什么?” 小男孩道:“之前两桩命案的验尸报告。” 宋县令也不记得自己放哪儿了,正想说让师爷帮着找时,就看小男孩翻出了一叠宣纸,扬了扬:“找到了。” 宋县令点头,问:“找这个做什么?” 小男孩翻阅着验尸报告,看得很仔细,然后嫌站着看累腿,他就顺势坐到了县太爷的大宽椅上。 短短的上身懒懒的趴着书案,他对书案对面的宋县令道:“我刚才又看了一次孙二少的尸体,尤其是骨头,发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问题,一开始我发现他的肉几乎被碾成肉泥,就并未仔细观察,只以为这就是形态。而在看过高槐的尸体后,再看孙二少尸体的骨肉,我发现原来孙二少也是被切割过的,他的四肢,包括头,身体上一些面积大的地方,之前也都被切成块儿了,然后才扔进染缸砸烂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宋县令反方向盯着那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宣纸,老实的摇头。 小男孩:“这说明,染布坊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之前就假设过,但一直找不到明确的证据,现在有了,染布坊没有合适的作案工具,孙二少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然后切割后,被扔到染布坊的。” 宋县令“唔”了一声,顺势坐到书案对面的椅子上,这个椅子是衙门有客人时,招待客人坐的。 说好听点能叫客席。 宋县令满脸求知欲:“也就是说,之前排查过的染布坊工人,有可能不是凶手?” “案子没结案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小男孩一板一眼的纠正,然后针对验尸报告,和自己的最新发现,跟宋县令开起了小会。 一个时辰后,天朦朦的黑了。 繁忙的小男孩看着对面已经明显倦态的“老人家”,叹了口气:“算了,你也帮不上忙,先走吧,我再自己看看。” 宋县令挺愧疚的,道:“没事,你说就是了。” 小男孩不乐意,小模样透着不耐烦:“我说了你听得懂吗?就会嗯嗯嗯。” 宋县令就不吭声了,闷着脑袋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男孩也知道不能逼他:“你回去吧,别打扰我。” 宋县令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那你忙,我先走了。” 坐着县太爷的椅子,压着县太爷的书案,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操心的“嗯”了声,也没多打招呼,又低着头,对着一堆文书档案写写画画。 宋县令走到书房门口,看到正要搬书进房的师爷,忙小声提醒:“他还在里头忙,你进出小声一点,别惊动他,打断了思路,他又要发火。” 抱着一堆很重的文书,明明是进自己的书房,却突然要看个外人脸色的师爷:“……” …… 小黎从衙门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没有去打扰已经睡下的容叔叔,他直接回了云家姐弟给他安排的客房,可倒头就睡前,他却看到房门开了,定睛一瞧,竟然是李玉儿。 在李家小院的记忆太根深蒂固,小黎甚至没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就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唤道:“一起睡吧。” 李玉儿立刻高高兴兴的跑过去,美滋滋的睡在了床的里侧。 等到小黎躺下后,李玉儿就像在李家小院似的,笑嘻嘻的把身边的小孩抱住,这才肯闭眼。 小黎没有挣扎的由着她,他知道李玉儿没有安全感,也极为怕生,自己今天离开了一天,让她一个人呆在客栈,虽然拜托了容叔叔还有云楚云觅照顾,但她心里肯定还是很害怕的。 第二日一早,云楚醒来后,习惯性的在大床上打了个滚儿。 滚完她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她一下想到了。 李玉儿呢?那个李家傻姑娘呢? 因为都是女眷,李玉儿又傻傻的不分东南西北,云楚怕大家熟睡后,那傻姑娘自己摸着黑瞎跑,就索性把她拉到自己房里,和自己一起睡。 结果一觉起来,人怎么不见了? 云楚吓坏了,急急忙忙起床穿衣,出来找,人还没找到,却看到对门的房间门虚掩着。 那是小黎弟弟的房间,她记得昨晚睡觉前小黎弟弟还没回来,现在应该是回来了。 她凑过去一看,却惊奇的在房内看到了寻觅许久都不见踪影的李玉儿。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云楚又委屈起来,她站在门口,对小黎弟弟抱怨:“玉儿姐姐不喜欢我呢。” 小黎正在洗脸,给自己洗完后,又给李玉儿洗,听到云楚的话,他就笑了笑:“玉儿姐姐不认识你们,所以怕人,多认识两日就好了。不过云楚姐姐,我马上要去衙门,今日玉儿姐姐还是得留在客栈,麻烦你帮我看着她,我刚才去看了,容叔叔还没醒,我没叫他。” 云楚立马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把她照看好,决不会让她再跑掉!” 小黎就弯着眼睛“嗯嗯”点头,然后又跟李玉儿叮嘱了一番,才背着一个小包包出客栈。 这个小包包是昨日来县城后,王坪给他的,说是王大娘给他缝的,因为他老是往县城跑,县城人多,小偷肯定也多,王大娘就给他缝了个小侧包,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不要被人偷了。 这个小包包虽然不是自己以前那个,但小黎还是马上就背上了,包包虽然小,但是真的可以放很多东西哦。 一路熟门熟路的前往衙门,刚到衙门口,远远地,小黎就看到熟人。 是四季村的高竹,他和一群面生的,应该是四季村人的村民站在衙门口对街,因为现在天色早,街上行人也不多,所以他们的身影就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看到小黎,高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 第1232章 趁其不备,将丑丑偷回来! 小黎从客栈出来得早,那是因为他想趁着清晨头脑清楚,再去衙门书房看看昨晚看过的东西。 娘亲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但他没想到四季村的村民也会这么早到,按照路程来算,这群人难道半夜就启程了? 果然,高竹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衙门门口站岗的两个衙役后,瑟缩的问小黎:“柳小哥儿,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晚点再来?哎,我就说应该寅时再走,哪有丑时启程的……” 丑时……那不是三更时分吗? 小黎愣了一下,才摇头,指着衙门外立着的大青鼓道:“县衙门是十二个时辰无休的,你是来报案的,没有早晚一说,哪怕是深夜,只要敲了鸣冤鼓,就会有县太爷来升堂。” 乡下来的村民因为没见过世面,平日来县城的机会也不多,很多规矩都不懂,等到他们傻傻的听小黎解释完,高竹才在其他村民鼓励的目光下,胆颤心惊的走向那所谓的鸣冤鼓。 而他一过去,站岗的两个衙役就扭头看他。 高竹吓得差点把鼓槌扔出去,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比起柏三村村民头一回报案,就敢跟县太爷对着干,还差点把县衙门拆了的暴脾气,四季村的村民,要显得胆小怯懦许多。 最后,高竹还是敲了那鸣冤鼓。 而一直注视着这边,也不知道这群乡巴佬到底想干什么的站岗衙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来报案的。 而且是命案。 既然有人报案,那就要去传报,于是两个衙役中的其中一人,便进了衙门内,去找住宿就住在衙门的师爷。 辰时二刻,西进县的县衙门,已经升堂了。 宋县令来的很快,一来他住的宅子本来就在县衙门同一条街上,二来他听到通传,说那凶巴巴的黑水村小孩已经到了,和那些报案的村民一起,正在衙门口等他。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个难缠的小孩,宋县令没辙了,只好匆匆忙忙的赶来,早上饭食都没顾得及吃。 来了后,果然看到大堂上满满的人。 师爷快步朝他走来,与他耳语一番,宋县令听明白了,这就上了主坐,一拍惊堂木。 通俗的流程,通俗的细节,因为提前一天已经知道高槐尸体上的各种问题,所以宋县令走过简单的审讯过场后,便进入了正题。 他的正题就是,把目光放到高堂下那矮矮小小,背着小侧包的漂亮小男孩身上,然后问:“你可有何想说的?” 小黎就“嗯”了一声,站出来,走到高槐尸体面前,把遮掩的白布掀开。 小家伙蹲着身子,指着那被切成两半的人尸,不顾周边衙役措手不及的惊慌,对着堂上县太爷,规规矩矩的道:“首先先说凶器,从被害人的伤口角度与切割痕迹,可明显看出,此人是被……” 唠唠叨叨的验尸过程被师爷手脚迅速的记录下来。 等到小黎说完之前在山上说过的,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而这些,昨晚小黎其实已经同宋县令单独说过了。 所以宋县令也没表现得多么意外,就理所当然的应了几声,问:“接下来你认为,该如何?”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先去高槐的家,他在县城可是有大宅子的人。” 宋县令老老实实的点点脑袋,然后就扭头,吩咐两个衙役,带人去高槐府上。 第一次进衙门,第一次报案,看什么都很稀奇的四季村人,这时正在交头接耳:“我怎么觉得那个县太爷,好像没什么主见?” “你也瞧出来了?我也这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问柳灵童。” “那……他能破案吗?” “我看……有点悬……” 而此时,县城某间客栈内,容棱已经醒了,上半身剧痛的男子勉强坐起身。 过了一会儿,房门就开了。 是云觅,他端了面盆,要给容公子洗漱。 看到他,容棱声线清冷的问了句:“可否能替我叫下小黎。” 云觅拧干盆里的帕子,直起身来道:“小黎弟弟啊,出去了,好像是去衙门了,去了快一个时辰了。” 容棱蹙了蹙眉:“可说过,何时回来?” “不知道。”云觅忙活着:“小黎弟弟可忙了,今日那些山民应该会进城,前个儿山上发现的那具尸体也要运来,小黎弟弟又要关注之前两桩命案,又要关注这桩新的命案,对了,这桩新的,他还是第一发现者……忙起来……或许晚上才能回来了吧?” 容棱:“……” 云觅又很热心:“容公子找小黎弟弟做什么?我可以代劳吗?” 容棱看了他一会儿,沉着声道:“我的女儿,还在与豹为伴。” “啊,那个小女婴啊。”一说到这个,云觅就想起来了,然后又急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不敢靠近那只豹子,那只豹子可凶了,刚开始腿瘸了还好,小黎弟弟偏给它治好了,第二天醒来,那豹子就厉害了,还老朝我呲牙。” 容棱闭上一双湛黑眼眸,眉头皱的很紧,片刻道:“可能替我叫叫云席兄。” “我三哥吗?容公子,我三哥没武功的,你别指望了。” 容棱:“……云想姑娘……” “我四姐就更别说了,她就是辈分高,大家都不敢跟她动手,但真比起来,她还不如我呢。” 容棱:“……” 云觅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再叫上云楚,带点肉,那母豹子看到肉,应该不会吃我们,我们趁其不备,将女儿给你偷回来,要是偷不回来,大不了把命搭上,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容棱:“……” 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容棱也不敢就这么让对方拿命去拼,深深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问:“小黎,真的那么忙吗?” 云觅重重的点头:“忙疯了!” 又补一句:“起早贪黑!” 然后总结:“都是为这个家啊!” 最后感叹:“还有病重在床的老父亲!” 老父亲:“……” 第1233章 可以劳烦您闭嘴吗? 而另一边。 孙二少的死,要说对谁的影响最大?不是孙员外,不是孙夫人,而是孙二夫人。 孙二少大名孙箭,名字乍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本人却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没有半点东南竹箭的优秀气魄,愧对父母对他的一番期望不说,更愧对孙二夫人为他生的一双子女。 孙二夫人娘家姓蒋,蒋氏不是西进县的人,是西边平关县的人,她是远嫁过来的,因为离娘家远,她这一过来,等同于与娘家断了联系,天南地北的,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都只能自己受着。 孙二少好女色,平日与当地有名的龟公子高槐走得近,蒋氏看在眼里,说也说过了,哭也哭过了,但都没用,以为生了孩子能好些,可除了刚生下龙凤胎的那一个月,孙二少念她给府里立了功,日日回家,过后却又开始故态复萌。 渐渐的,蒋氏也绝望了,索性只守着两个孩子,连大院都不出,过得活像个寡妇。 但有一日,蒋氏的门前,来了个人。 …… “姓黄,她是这么说的。” 干净的衙门后堂,搂着三岁的小女儿,正哄着女儿玩手指的蒋氏,细细的回忆着。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小男孩,粉粉嫩嫩的样貌,精致出彩的五官。 已经做娘的蒋氏对这种好看小孩着实没有抵抗力,因此说话的时候,也尽量说得更清楚。 就在刚才,宋县令派人领着衙役去高槐家搜查时,一直否认孙二少与黄二宝有关系的孙夫人,竟然带着蒋氏,亲自来了衙门。 高槐死了,这是今个儿一早西进县城里便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话。 别人不知道,但孙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那高槐与孙二少这两年来,可谓是同进同出,狼狈为奸,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就能死了一个,又接连死另一个呢? 孙夫人和孙员外是一个头的,一开始听说一个乡下女子竟妄图与他们孙家攀亲,且那女子还亡故了,做父母的,是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儿子与对方有关系。 一个死去的女人,承认了有关系,那不是给自己找晦气?这要怀疑是他们家儿子杀的人怎么办? 之后,孙箭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令孙员外与孙夫人几近崩溃,可这种崩溃引来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一个劲儿向衙门施压,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杀死亲儿的凶手。 但凶手还没找到,高槐的尸体又出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承认孙箭与黄二宝的关系后,会不会被柏三村的村民赖上了,在知道一向缄默不言的儿媳妇曾见过黄二宝与高槐后,孙夫人迫不及待将儿媳审问一顿,然后,就把人拉来了衙门。 蒋氏现在身边坐着的就是孙夫人,与朴素的蒋氏不同,已经做婆婆的孙夫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厚的都能刷墙了。 在家显然是常年受压,蒋氏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一开始说话还紧张,直到见到了像画里仙童似的小男孩,她才稍微放松了些,情绪也稳定了。 抱紧怀里的女儿,蒋氏回忆的时候很多词都说不精准,因为实在过了太久了,她真的记不仔细了。 可但有些细节,她又记得很清楚,因为对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年在家的女人而言,有些画面,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那黄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蒋氏是这么说的。 说完,便琢磨了一下用词,道:“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她的夫君,因为他们二人,举止动作都很亲近。” 旁边的孙夫人,立刻像找到证据一般,跳起来嚷嚷:“听到了吗,那个黄二宝,跟我家箭儿根本没关系,她的奸夫是高槐,是那个龟公子!” 这也是孙夫人主动带蒋氏来衙门的理由,她要给自己儿子平冤。 龟公子,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点就是龟公,因为哪怕已经从一开始营生的青楼离开,又自立门户,开了一条街的暗门子,当起了高老板,但高槐的起点还是龟公,大家心里不说,暗里地还是叫他龟公子。 在今日之前,小黎没有得到关于黄二宝与高槐有染的信息,蒋氏是第一个说的,因此他也问的很仔细。 “他们怎么亲近了?” 蒋氏脸颊有些发红,无措的看了看自己的婆婆。 孙夫人立马道:“让你说就说,他都不怕害臊,你还怕丢人?” 对一个小孩说那种话,蒋氏到底不愿意,最后她折中一下,咳了一声道:“就是,拉手啊,亲嘴什么的,也摸了腰和胸……” 孙夫人索性直接插嘴:“就是动手动脚,他们是来找我儿媳妇的,可来了人家府邸后门,等人的功夫就搞上了,在那小巷子里哟,又是脱外衫又是脱裤子的,简直淫秽不堪!” 蒋氏很不好意思,拉了拉婆婆的衣袖:“娘……” “怎么了?和别人有私情,还赖着我箭儿,他们家还有理了?我说了怎么了,那女人就是个淫娃荡妇,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不清不楚,还有脸巴着我家箭儿不放,没见过这么下贱的东西!” 小黎皱了皱眉,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很多语句都无法理解,但他知道,那是骂人的话,于是就板起面孔:“您目睹了他们的有染过程吗?” 孙夫人一愣:“我还用看,光听就知道……” “那就是没有目睹?您不是人证,可以烦劳您闭嘴吗?” 孙夫人一噎,站起来就想不依不饶,一旁记录的师爷突然咳了一声。 孙夫人动作一顿,到底不敢跟衙门里的人闹开,满面怒气的坐了下去。 小黎继续问蒋氏:“他们找你做什么?” 蒋氏叹了口气:“要银子,那黄姑娘说,她怀了我家相公的骨肉,若是我不想那孩子出生,便给她银子,她以后便不再出现,还说,我已经看到了她现在有了新欢,她并不想与我相公再多纠缠,说只要我给的银子诚意够,他们便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第1234章 人面兽心爹,小白菜儿子 “那你给了银子吗?”小黎问道。 蒋氏摇头,苦笑一声:“她要三千两,我哪里有。” “你这傻子,你跟我说啊!”旁边的孙夫人又叫唤起来,一边骂蒋氏,一边恨不得动手:“这不知道哪儿来的狐狸精就是来讹人的,你跟我说了,看我不活撕了她!” 蒋氏安抚的拍拍婆婆的手臂:“这不是不愿您操心吗,况且我想,哪怕那孩子真的出生,若相公要把他接回来,我就收着便是,到底是相公的骨肉。” 一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孙夫人也黯然下来,捏着锦帕,就要开始哭。 那边小黎继续问:“后来呢,你还见过他们吗?” 蒋氏点头:“还见过一次,不过只见了那位高公子,在我家相公的书房里,我进去送茶的时候,却没瞧见相公,那高公子说我家相公去净房了,我放下茶杯本就要走,那人却将我拉住,还,还说了一些轻薄难听的话……” “他说了什么?”小黎问得很仔细。 “就是一些,下流的话。”蒋氏一脸苦涩,低着脑袋道:“最后又问我,有没有告诉相公,他与那黄姑娘之事……其实,那已经是过了小半年了,那黄姑娘再未出现,我相公莺莺燕燕不少,带回府的也多,纳进门的也有四五个,我是当真不记得那位黄姑娘了,也没同相公特别提过,但那高公子这么一说,我反而警惕起来,到了晚上,我便同相公说了。” “孙二少怎么回的?” “我没见着他。”蒋氏有些狼狈:“他在小妾的房里,我差人去传的话,传话那人后来回来,说我相公说知晓了,不是什么大事,让我别管,我就没管了,只以为那黄姑娘也就是他贪的一时新鲜,估计后来都没联系了,但直到这回我才知道,那黄姑娘竟把孩子生了下来,人还……还过世了。” 小黎消化了一下这些讯息,且不说黄二宝是否与高槐有关系,但她的确认识高槐。 那么接连发现的三具尸体的死者,就都给串起来了。 三角恋?情杀? 这是小黎第一想到的,但很快他又否定了,如果是情杀,那最后的受益人应该是活下去的那个,可现在,三人无一生还,都死了。 蒋氏自觉该说的都说了,便站起身来,牵着女儿,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孙夫人挺不耐烦的,道:“急着回去干什么?你就是太素,死板的样子,才连相公都守不住!害得他天天去外头寻花惹草!” 蒋氏没争辩,低垂着头。 孙夫人看了眼她那一身白装,又看看她头上别的白花,道:“回去吧,在我儿灵前好好跪着,别偷懒!” 蒋氏应了一声,拉着女儿小心的走出去。 小黎这时已经思考完了,也没管赖着不走的孙夫人,而是看向一旁的师爷:“记好了吗?” 录口供这种事,师爷也是第一回做,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忙把一叠宣纸递上来,让他过目。 小黎翻了一下,大部分字都认得,点头:“行,我再想想。” 师爷答应一声,起身,道:“我去前堂看看,大人还在前面。” 他走的时候,还灵性的把孙夫人也叫走了,没让这咋咋呼呼的女人在后堂碍着小灵童想案子。 黑水村附近这座山,地图上叫什么暂且不说,附近的山民,向来把它称之为“怀山”。 因这座山连绵起伏,铺开的山体经过时间的洗礼,竟发展成环抱之形,远远一看,就像一个母亲的怀抱,守护着山内两盘的无数村庄。 怀山山势险峻,物产丰富,多年来,因地理因素无法靠打渔为生的山民,便在怀山上狩猎伐木,倒也过得极好。 怀山养育了许多人,同时,也给了山形野兽们建造了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 环山实在太大,从头到尾能联通数十村庄,因此不少村民便在中间,踩出了小路,从这些小岔路,他们可从中进入山体,方便行走不说,慢慢的,也给这些村庄划分了地域。 靠近某条岔口的村庄,基本上山内方圆五十里的资源,都属该村庄,若是其他村的人跨界过来采摘砍伐,虽嘴里不说,但大家心里都不会愿意。 高槐被发现死亡的地方,是四季村的山体范围,但小夜被母豹子拖走的那片,却是属于同月村的范围。 同月村与柏三村为邻,两个村子的山体区域基本是挨着的,因为想图省事儿,小黎再次上山时,便借道同月村,从同月村开辟的小径上山。 这阵子柏三村黄二宝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同月村的村民也听到了不少,自然也认得那位从黑水村出来的柳小哥儿。 来借道的时候,是陈泰领着小黎一起的,四季村的村民将高槐的尸体带进县城,一日的审讯后,衙门在高槐的屋里并未找到线索,但小黎基本上已经猜到了,高槐这个案子,应该从他的人际关系网着手。 与宋县令通了讯息后,小黎便赶在晚饭前回了客栈,原本是担心容叔叔,因为早上他出门时没见过容叔叔,容叔叔又伤情严重,他就想早点回来看看。 但一回来,他就被云觅拉到了一边。 云觅哥哥神秘兮兮的跟他说了好久的小话,最后简直言之的道:“别进房了,你爹想你妹妹了,一整天饭都没吃。” 小黎这才回过神,然后一拍小短腿,道:“我这就上山!” 云觅把他拉住:“看看什么时辰了,现在回村?都半夜了!” 小黎一边摇头,一边把刚刚放下的小包包又背上,道:“没事,大泰叔下午也进城了,刚从衙门出来时,我看他要回村,我坐他车回去。” 这次陈泰没带闺女,那驴车上就他一个,因此多带个小孩,完全没有压力。 小黎跟云觅说完后,怕时间来不及,也没跟容叔叔打招呼,急匆匆的又跑走了。 眼看着他离开,云觅叫都叫不住。 正拉着李玉儿下楼的云楚也瞧见了,好奇的问:“小黎弟弟又要去哪儿?” 听到小黎的名字,一直揪着云楚衣角,怯生生的李玉儿马上抬起头,两眼发光的在楼下找来找去。 云觅叹了口气:“去接他妹妹,容公子不是已经拼命下地,自残的快没命了吗。” 云楚摇了摇头:“儿子都这么忙了,当爹的真是不懂事。” “可不是,小黎弟弟太辛苦了……” 两姐弟越说越来劲,最后把容公子形容成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把小黎弟弟形容成卖身葬父的小白菜,这才稍微出了口气。 而房间里的容棱:“……阿嚏。”扯动心肺!呼吸都疼! 云席在旁边刚刚收了药布,闻言看过去一眼:“伤寒了?” 容棱摇头,抬眸看了眼窗外。 云席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只看到有彩云的天空:“等你儿子?” 容棱表情稍微丰富了一点,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他与他娘,当真一模一样。” “容貌?”云席问。 “性子。”容棱低垂着眸子,眼底有浓浓的思念:“他娘是仵作。” 云席愣了下,似乎没想到那位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却从未见过一面的容夫人,竟然从事着这样……唔,厌恶型的职业? 便是五大三粗的大汉,也没几个愿意当仵作的,何况一个女子。 “胆量不小。”云席真心评价。 容棱又笑了一下,更加无奈:“岂止不小。” 第1235章 千万不要停留,也不要回头! 正因为胆子太大了,才能养出比她胆子还大的儿子。 想到小黎现在还在衙门,不知用怎么样的姿态,在一群大人中游走辩论,他便打心底里担心,好奇:“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处理一个案件,听说,案情很复杂。” 云席不是个爱打听的人,但西进县最近的热门话题就是黄二宝那桩案子,因此他免不了也听到一些:“像是又死了个人。” “看来,不是个小案子。” 云席忍不住打量他:“凶手虽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但对方还在作案,那说明,后面极有可能继续作案,你就不担心你儿子涉险?” “担心。” 身为人父的容三王爷,回答得很诚实:“但他管上了,便不会放手……我说了,他与他娘,一模一样。” 云席大概能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容夫人是什么模样了,大概,是个很不好惹的。 脑中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有大伯母,以及家里的其他女眷,云席喟叹一声:“总不会,也有暴力倾向吧。” 容棱突然看向他的目光,很深沉。 云席滞了一下:“尊夫人,也会武艺?” 容三王爷平静点头。 云席:“……”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云席硬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有武艺的人,身体都好,落水了,也容易获救。” 容棱表情又变了。 云席反应过来,正后悔自己这话说得不合适,要解释,却听容棱道:“这些日子,多谢。” 云席表情温和:“医者仁心,怎可见死不救。” 容棱从枕头下摸出一柄短刀,这柄短刀是他贴身收放的,习武之人,最贴身的地方,总会藏着点保命的东西。 把短刀递给云席。 算是谢礼。 云席没有虚伪的推拒,他把刀拿过来,着重看了看短刀刀柄的位置。 通常江湖人士都会将自己的名讳,身份,甚至族徽刻在贴身武器上,直到今日,云席对容棱的身份都只是一知半解,作为云家人,他有着天生的仁者之心,也有着天生的警惕防备,他想通过这柄短刀,确认容棱的身份,不光是他非仙燕国人这一点,还有其他的。 比如,他的具体来历。 可他注定失望了,短刀上只有一个“容”字,其他,一片空白。 在权术谋算中浸淫多年,容三王爷哪里会看不出云席眼里那观察。 最后,云席将这短刀带走了。 半夜,容棱从房间,缓慢走出。身上的伤口已经又开始渗血,真气无法运行的结果,便是四肢提不起力气。 而就在这时,隔壁房门,突然开了。 云席一身白袍,果然看到人,忙过去将人胳膊搀住:“我知道你想去哪儿,云觅同我说过,明日一早,我让云想去看看,我打听过了,那座山叫怀山,至于你,现在,好好回房休息。” 容棱皱起眉头,唇瓣紧抿。 云席正要硬拖着人往房里拉,手指在略过容棱脉搏时,突然愣了愣,然后错愕的抬头,睁大眼睛:“你……容兄真是武艺高强,移形换影这样的偏门功夫竟也有涉猎,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将胸腔的经脉震断,使伤势无法蔓延,同时抽调丹田真气,用以蓄养内息,保住性命,是,这样的方法能令你短时间身体大好,可之后又该如何?时机过后,若是接脉不慎,你往后只能当个半条命的废人,你何必这样自毁?” 容棱闭了闭眼,大概是站得太久,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没那么严重。” “当然,既懂得这样邪门的内调之法,必也有针对其的治疗之法,可容兄,我虽不知道你练的什么功夫,但报应循环才是天人之道,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你要用这种古怪法门令自己短期内身体无恙,那必然,其后受到的反噬,也会变本加厉,甚至直捣心脉,要人性命,我云家也是武学世家,我云席虽武艺不精,但其中规则,还是知晓一些的!” 云席一说就说了好大一通,而他说的也没有错,天底下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就比如容棱,他当初学这门功夫时,师父就与他说过,这种功夫常人是不会练的,因为练过程中受的苦,足以令心智稍弱一些的人走火入魔,甚至经脉尽断,成为废人。 但师父又告诉容棱,如果你有信心,希望你能练,因你常年在宫中,那里危机重重,这门功夫虽不能令你化险为夷,却能在关键时刻让你九死一生,就如蜥蜴断尾,金蝉脱壳,同理可证。 为了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年幼的容棱练了,那阵子,他每日夜里,几乎都会成为一个血人,要将自己完好的经脉生生摧毁再逆循改造,这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但在经过两年的不懈努力后,他成功了。 那日的龙卷风吹翻了船帆,一块船体铁角插入了他的身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门在他年少时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练好的功夫,终于让他,真正的九死一生。 而经过十数日的调养,他发现,这门功夫,他还能用第二次。 可毕竟伤势太重,内力受损,真气无法运行,他一直不知能否成功。 最后,他选了另一个方法,自断伤脉。 自断伤脉的后果的确很严重,但他知道,他仍然不会死,他的经脉与正常人的经脉是相逆的,这让他以前练任何功夫,都事倍功半,可现在,这成了自己的保命之法,正因为经脉的逆转,他能在自断经脉后,保住自己的心肺功能,他还能呼吸,还能活着。 当然,事后想再调养回来,必然会吃更多的苦,甚至比当初修习这门功法时受的苦还多,但若只是吃苦便能一家团聚,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值得。 小黎毕竟是个孩子,小孩子哪怕舍不得妹妹留在山上,也会认为,已经安排珍珠留在妹妹身边,无甚大碍了。 小黎疼妹妹,却理解不到大自然对幼小婴儿的伤害,而今日一整天,容棱都没见着小黎。 就像柳蔚一样,每次钻进案子里,便会废寝忘食。 作为父亲,他既然还能动,便想自己前去把女儿接回来,只有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如果云席现在往客栈外看一眼,便会看到大门外正候着一辆马车,那是傍晚时容棱安排的,在小二给他送膳食时吩咐的,他做好了今晚夜行的打算。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怀山山腰。 在告别了友情带路的同月村村民后,小黎紧了紧自己肩上的小包包,对身边的陈泰道:“大泰叔,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出来后,你就马上赶着驴往山下跑,记住,千万不要停留,也不要回头,那母豹子虽然脚瘸了,但还是跑得很快的!” 第1236章 缩在豹子窝瑟瑟发抖的小黎 一路上,这样的叮嘱听了好多遍。 陈泰点头,同时也担心:“你一人进去可以吗?”毕竟是个孩子,面对的那可是猛兽啊! 小黎信誓旦旦的拍胸脯:“没事的,我一定会把妹妹带出来!” 陈泰提议:“不如还是等天亮吧,这会儿太晚了,明个一早再多叫些人……” “不行。”小黎一口否决:“豹子警惕性很高,听到太多人的脚步,肯定会跑,到时候还把我妹妹带走了,岂不弄巧成拙。” 陈泰忧心忡忡:“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让豹子给叼走了……” 小黎也很无奈,并未说关于妹妹的太多细节,只让大泰叔安心等着,自己进了山林。 雾蒙蒙的山林,时不时传来虫鸟的鸣叫声,皎洁的月光明明就在头顶,但因树影摇曳,光线受阻,这点光源便几乎等同虚设。 小黎一路走时脚步都很轻,主要是怕惊动林中的其他动物,他可没忘记上次那一家四口大黑熊呢。 今晚重要的是带走妹妹,他并没心思再跟大熊玩捉迷藏。 小家伙一边绕开自己认定的危险区域,一边动作迅速的前行,等到确定好方位,几乎快抵达豹子窝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没错,是狼嚎! 他听过白狼的嚎叫声,就是这种声音! 小黎心中一凛,忍不住加快步伐往前走。 狼是群居动物,很少有狼会落单,因此,听到一声狼嚎,那通常意味着同一个方向,还潜伏着不知多少头别的狼。 还是那句话,小黎今夜只想悄无声息的从母豹子怀里偷走自己的妹妹,不打算与这片森林的任何猛兽有其他接触。 但他不想,不意味着别个不想。 狼嚎声响起一声后,过了片刻,又响起第二声,然后第三声,第四声…… 渐渐的,狼嚎声连成一片,撕心裂肺,声声不绝…… 小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豹子窝就在前方,他认得方向,只要再走一会儿,就能抵达。 但在抵达前,小黎打算先跟珍珠会和,如果能让珍珠引开母豹子,自己去偷妹妹时就会顺利很多。 他计划得很周详,可是当远远地已经瞧见豹子窝时,他在附近却找不到珍珠。 小声唤名字也好,学珍珠那样“桀桀”叫也好,都没有任何回应。 心中的不好预感越发强烈,小黎提了一口气,直接往前奔去,奔到豹子窝前。 空空如也的四周,没有一根豹子毛,而那铺着厚厚干草的坑窝里,小黎拿手去探,是温的。 果然如此。 心里懊悔着,小黎咬着牙关,瞪着狼嚎传来的方向,非常生气。 豹子是很敏感且矫捷的动物,在野外,一旦意识到周遭有自身能力无法压制的天敌,它们便会头也不回的逃跑,再想尽办法隐藏起来。 那边的群狼跟开会似的一叫就叫个没完,母豹子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小豹子,也得赶紧溜啊。 所以小黎一来,直接扑了空。 一边气恼那些狼怎么偏挑这会儿叫,一边下意识的抬头望天,可这一望,小黎就望到了半空中,那格外浑圆明亮,犹如大球似的满月,然后,他沉默了。 狼爱叫月,每逢月圆之夜就是群狼聚会的时候,它们喜欢一家大小乐呵呵的朝着月亮傻叫,像是一种仪式,又像一种信仰。 小黎伸手抹了把小脸蛋,觉得自己真是太背了,怎么正好就遇到月圆日了? 那边的狼叫还在持续,就跟过年似的,吼得周边能听到它们动静的大小动物都焦躁不安。 可它们自己不觉得。 叫久了,大概吵醒了别的动物,终于有动物出来谴责他们深夜制造噪音了。 是熊叫。 “吼,吼……”的声音,听着怪熟的。 小黎听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上次的一家四口,但也不敢保证,毕竟保不齐这林子里还有别家熊。 熊叫完之后,又是虎叫,然后是猫头鹰叫,最后是蛐蛐叫,连兔子都跟着凑热闹叫,一时间,满林的动物昆虫都叫了起来,叫声一乱,那狼叫声便听不仔细了。 小黎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的动物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兽叫,还虎视眈眈的,他有点怂,一时呆在豹子窝里,就不敢动了。 而此时另一边,珍珠跟着母豹子飞走了。 母豹子轻轻叼着没长毛还不会走路的小女婴,又领着两头已经会自己跌跌撞撞跑的小豹子,一走就从同月村的地界,走到了黑水村的地界,要是再往前走,就走进深林了,那里面有沼泽,而且沼泽区很大,一般没什么动物会往那儿走。 待感觉到危险远离了,母豹子总算放下小闺女,然后又拱供两只小豹子,确定全家都平安,就趴下来,把三只小崽埋进自己肚皮底下,露仨小脑袋。 可它刚安稳没一会儿,就听到细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母豹子立刻警惕起来,站起挡在小崽身前,背脊拱高的盯着黑暗的前方。 没一会儿,一头白色的大狼走了出来。 待看到狼身时,母豹子叼起小闺女,便一个猛蹿,上了附近最高的石头,把闺女放在石头上后,又跳下去,叼起另外两只小豹子,而做这些动作时,它喉咙里一直发出“赫赫”的低吼声,它在警告白狼,不准靠近。 树枝上的珍珠瞧瞧母豹子,又瞧瞧那头突然冒出来的大白狼,愣了一下后,飞到石头上面,落在了小女婴身边。 小女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乖乖的在大石头顶,两手弱弱笨笨地环抱住自己的两个豹子兄弟,看到身边落下来一只黑鸟后,她又顺势的把黑鸟也抱住,搂怀里。 而石头下面,母豹子已经摆出狰狞的面孔,随时要对白狼进行扑咬。 但奇怪的是,那白狼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它甚至动都没动,只是站在月光下,一双湛蓝的眼睛平静的注视前方。 片刻,白狼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这回的脚步声要轻许多,然后,母豹子看到白狼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类。 满面胡须,衣着简朴的老人,佝偻着身子静静的走入月影底下,他先看看前方的母豹子,又看看石头上的小女婴,最后,弯腰费力的拍了拍身前白狼的脑袋,用亲昵的语气问:“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一个,小孩?” 白狼适时的仰头,嚎了一声:“嗷——” 它这一嚎,让明明已经隔了很远,应该不能再听见这边声音的狼群听见了,然后那群狼疯了似的又接连嚎叫起来,这一嚎,气的其他动物也忙比赛似的跟着嚎…… 嚎叫声此起彼伏,越演越烈。 缩在豹子窝瑟瑟发抖的小黎:“……” 第1237章 带她回去,总要喂她喝奶… 白狼听到远处的狼嚎后,就美滋滋的眯起眼睛,大嘴几乎咧到耳根。 身侧的老人无奈的在它脑门上按了一下,轻斥一句:“顽皮。” 白狼大尾巴低垂着左右扫了扫,脑袋顶还故意在老者掌心顶了顶。 老人又看向前方的小孩,就这么看,他实在难以看出那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 小家伙身上裹着灰蒙蒙的衣服,屁股蛋却是光着的,但应该是母豹长期舔舐的原因,孩子那两条裸露在外的胖乎乎的腿,并不脏。 老人往前走了一步。 “吼呜!”母豹子呲牙咧嘴的朝他咆哮。 白狼护主的往前迈了两步,正好挡在老人身前,与母豹形对立阵势。 母豹子瞧它走近,以为它是要进攻,当即嘶吼着往前一扑,抓准机会,直咬白狼的脖颈,那是所有野兽都喜欢攻击的地方,敌人的命门处。 白狼似乎也料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硕大的身子往后一退,同时再一个猛扑上前,凶狠的大嘴里亮出尖牙,不是开玩笑的咬住了母豹的脖后。 母豹发出疼痛的吼叫,与敌人厮打起来,白狼一看就是好勇斗狠惯了的,也没收力,没一会儿就把母豹身上咬得遍体鳞伤。 石头上的小豹子听着母亲的叫声,着急的叽叽的叫唤,想跳过去找母亲,但石头太高,它们不知怎么跳,只能着急的左右踏脚。 小女婴似乎也想下去,她四脚着地的爬到边缘,直接就往下面扑。 在她身边的小黑鸟玩命似的尖叫起来:“桀!” 可小的忽略不计的鸟儿怎么拉得住一个小孩,眼看着小孩栽下去,小黑鸟慌得不行。 而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正准备朝母豹子喉咙咬下最后一口的白狼,咻的一下松开母豹子,一个猛蹿,站到石头底下,下一瞬,那还带着血的白色背毛上,落住一个小婴儿。 半空中的黑鸟长长的松了口气。 而根本不知自己九死一生的小女婴,先下意识的揪紧了白狼浓密的毛毛,确定自己趴稳了后,她就抬起脑袋,冲着白狼的头拍了一下。 白狼扭着脑袋看看她,用大狼嘴亲昵的蹭蹭她的脸蛋,然后乖顺的趴下来,让小女婴得以从自己背上下来。 小女婴顺着白狼的侧边滑下去,滑到地上后,就手脚并用的往母豹子那边爬,地上的石头磕磕绊绊的,但因为已经爬习惯了,小女婴并没有半点不适,爬过去后,她就坐在母豹子身边,用圆嘟嘟的手将母豹子抱住。 白狼想凑过去,可刚过去,就被奄奄一息的母豹子竭力吼住。 白狼就不动了,远远的站着,舔舔嘴边的鲜血。 石头上的小豹子眼见另一个兄弟已经下去了,它们胆子也肥了,也跟着跳下来,母豹子吓了一跳,瘫软的身子想爬起来,但在它还没站稳时,离得近的白狼已经窜过去,用同样的方法接住了两只小豹。 小豹子落地后,也跌跌撞撞的爬到母亲怀里,三兄弟都贴着母豹子,灰扑扑的,可怜兮兮。 老人看完了全过程,沉默着往前两步,走到母豹子身边,蹲下。 现在的母豹子无法再对他咆哮,聪明的母亲已经意识到,方才正是自己对这位老人不敬后,那头白狼才将它胖揍一顿,趋吉避凶是兽类的本能,同样的错误,它们不会再犯第二次。 老人拍了拍母豹的脑袋,母豹不敢做声,但也没有松懈,一双兽瞳警醒锐利。 老人又伸手摸摸小婴儿的脑袋,小婴儿不怕生,好奇的看着他,还举起自己胖胖的小爪子,去抓抓老人的手。 老人笑了一下,双手过去,卡住小婴儿的胳膊,将她整个抱起来。 抱高了一看,才看出是个女娃。 “你认识她?”老人这句话是对白狼说的,同时还捏了捏女婴的脸蛋。 白狼低唔一声,往前两步,站在老人脚边,哼唧着想去够小女婴。 老人就弯了弯腰,让白狼靠近。 女婴显然也是认识白狼的,她脏兮兮的脸蛋露出笑,然后举着胖胖的手指,去戳白狼的大嘴,嘴里喊着:“呀。” 每天都在发育的女婴,早就会断断续续说出一些音节了,老人看着她那憨头憨脑的样子,忍不住又捏捏她的脸。 小女婴也不知是不是以前被捏习惯了,并没有半点不适,只是对在自己眼前晃荡的大手非常好奇,老是想去抓,抓住了就抱在怀里。 老人看着自己粗糙的大拇指被小女婴两手环抱住,他觉得新鲜,脸上再次露出笑。 不得不说,小孩,无论是哪家的小孩,都有让长辈微笑的魔力啊。 过了一会儿,等小女婴对那根陌生的大拇指没兴趣了,老人才有些失望的起身,重新把女婴抱在怀里。 白狼亦步亦履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这是要离开,但就如上次小黎要带走女婴时,女婴与母豹都极力反对,现在也是同样的情况。 女婴不肯离开母豹,母豹哪怕瘫在地上,饱受威胁,还是叫唤着想守护自己的小崽。 老人有些为难,看向白狼。 白狼只是闷着声音低吼,表示它也不知道怎么办。 “罢了。”半晌,老人叹了一声:“带她回去,总要喂她喝奶……” 最后,老人走在前面,白狼走在他后面,再后面,则是大大小小的三只花斑豹子,他们一路向前,走的方向,正是那片据说布满沼泽,连动物都很少踏足的荒芜之地。 而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一只黑色的乌星鸟,尾随在他们身后…… 黑色的鸟儿在黑夜中能完美隐藏,但熟悉它气味的白狼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它的存在。 毕竟是认识的关系,所以白狼并没有表示出对乌星鸟的排斥,但因为关系不好,它也没有主动跟乌星鸟打招呼,更别说向自己的主人介绍对方,他们就这么沉默的走着,直到穿过那片沼泽地,他们到了一个红色的村庄。 一个,遍地都是红色的月季花,几乎在月季丛中坐落的,宁静的小村庄。 第1238章 小黎走进了一片红色的田园 陈泰听了大半晚上的兽嚎,心也跟着揪了大半晚上,后来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匆匆跑到最近的同月村,找村民求助。 同月村的村民知晓陈泰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同意让个小孩独自进山,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瞪他,然后粗粗的换上衣服后,就拿着家伙什上了山。 他们进山的口是同月村自己的岔路口,所以走起来顺畅也识路,可是当他们听见远远近近那不同种类野兽,此起彼伏的嚎叫时,就有些迟疑了。 “怎么突然叫这么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有地震?还是海啸?” 一般只有天灾人祸时,动物才叫得这么丧心病狂。 同月村的村民顿时有些担心了。 有惜命的,也开始没那么踊跃的想进山了。 陈泰在岔路口跟他们说了半天,最后却只有两三个人愿意一同进山,更多的人是说在岔口等着接应。 陈泰气的不行,拧着棍子正要冲进去,却听里面传来脚步声。 是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声响很大,是朝他们这边来的。 陈泰当即一愣,同月村的其他人立马将他拉到一边,远远的站着,还把火把都点上了。 他们以为是有什么野兽跑出来了,可过了一会儿,却看到一个匆匆忙忙的人形身影。 是个小男孩,小脸有点黑,头发乱糟糟的。 “小黎!”看到小孩出来了,陈泰激动的上前将他拉住,上下打量。 小黎这大半宿可是吃不少苦,妹妹没找着,还让野兽们包围了半宿,这会儿天即将要蒙蒙亮了,他也终于跑出来了。 看到道路口的人,小黎知道这些应该是陈泰找的帮手,毕竟自己这一进去就进去了差不多一整晚。 他感激之余,也急忙表示自己没事,让大家不用担心。 也有人问:“那林子里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小黎叹了口气,指指头顶上还未完全被晨光代替的月,把事情的罪魁祸首,那群朝着月亮嚎了一晚上的狼群给揭发了。 村民们这才纷纷点头,又有人好奇:“又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怎么还是圆月。” 天象的玄妙,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解释的,总之小孩平安出来了就行。 同月村的村民看没事了,便告了辞,陆陆续续的回了村子。 等他们走后,小黎却拉着陈泰的手,道:“大泰叔,这回你可得帮我。” 陈泰惊了一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小黎摇头,满脸苦色:“我妹妹还没找着,我不知她跑哪儿去了,我还得进山一趟,大泰叔,烦劳您回趟村子,再多叫些人,天大亮后大伙一起进山继续找。” 一开始小黎是知道豹子窝的方位的,也确定妹妹的具体坐标,但现在经过昨晚,母豹子一家让乱叫的满林动物吓跑了,小黎在豹子窝守了一夜也没见它们回来。 现在妹妹的坐标丢失了,珍珠也没踪影,小黎自己一个人肯定也找不完一整座山,只好求助更多的帮手。 陈泰很讲义气的立刻就同意了,但他不放心小黎,跟他说,在自己带人回来找他会和前,不准小黎再单独进山。 小黎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自己不答应大泰叔肯定不放心,就点头答应了。 陈泰不知道这小孩还有鬼主意,更不知他赶着驴车走后,转头,小家伙就偷摸的窜进了林子。 随着天光越来越亮,叫了一晚上的动物们也累了。 森林里再没有嚎叫声音,只有虫鸣还在叽叽喳喳。 小黎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向前,他是故意找的不好走的路,动物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会走一条较为曲折,陡峭,有更多掩体的路。 因为它们下意识会认为,曲折的路,比一览无遗的平路更加有安全感,就像人,在身后有敌人追捕你时,你会下意识的钻进一些七拐八拐的巷子,而不会在平坦的大长道上傻傻的直跑。 小黎走的方向是西边。 昨晚狼嚎的声音是从东边传来的,所以他猜测母豹子会带着小崽往离狼嚎最远的方向跑。 而走了一刻钟后,他果然在一片较为潮湿的泥土地发现了豹子的脚印,杂乱的梅花脚印下旁,还有两串小号的梅花印,那应该就是小豹子。 可是再往前走,很快脚印就没了。 再前面是一片杂丛,灌木横生,虫蚂非常多。 小黎抓了抓脸皮,在脖子上挠出几个小红疙瘩后,他悲剧的发现这些虫蚁有毒,他皮肤上的小疙瘩越来越大了。 赶紧摘了附近可以用的清凉草止痒,又把外衣脱下来,把脑袋包住,小黎才艰难的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他看到了一片水坑。 应该也不能算水坑,是一个天然的凹坑,而凹坑因为常年被雨水积蓄的原因,看着更像一个蓄水池。 小黎想,这片山林附近的野兽,估计都是在这片蓄水池饮水。 想着想着他也渴了,舔舔嘴唇,他就趴在地上,用手接了半捧水喝了起来,水很清澈,可味道并不好,喝了一点小黎就不想喝了。 然后再走的时候,他就开始收集周边的野果。 野果可以解渴也可以饱腹,比蓄水池的水好多了。 这么一走,渐渐的周边的环境更加恶劣。 一开始走的地方还有路,后来便没路了,从蓄水池离开后,越往前面,灌木越深。 到最后,小黎已经不敢走陆地了,他开始爬树,然后一棵树,一棵树的跳。 而此时,陈泰找来的黑水村、柏三村村民已经进山了,有些人从其他岔口进山,有些人跟着陈泰过来同月村的岔口,找小黎。 这一找,当然没找着。 陈泰生气小孩的不听话,最后无奈,还是让人先进山再说。 小黎是相信陈泰如果没见着自己,肯定会进山找自己的,所以他很放心的没有等他们,但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他不知道这座山竟然这么深,他以为这片山已经被区分开了,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村庄承包,基本上都不算太荒芜。 但现在他走的这条路,分明已经到了原始丛林才有的荒蛮程度了,他一下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反正都找不着路了,他索性就凭直觉继续走,走着走着,他终于再次发现了前方有开采痕迹。 有好几棵树,一看就是被人用斧头砍断的,所以就证明,他又到了某个村子的承包范围了。 有人烟的范围,自然就会有路。 这次小黎不敢再瞎走,怕耽误寻找妹妹的时间,他顺着痕迹最深的一条明路走,想随便找个人先问问方向。 而这一走,他就走进了一片红色的田园。 鼻尖还能嗅到浓郁的月季花香。 第1239章 你们好,我迷路了 西进县包含数十村庄,每个村庄都要向朝廷缴纳乡税、田税。 但西进县地域特殊,位于整个仙燕国的港口位置,村户分落零散,且沿山海,因此每次征税时,衙门的公差都要跋山涉水,很是辛苦。 宋县令任西进县县令整整十二年,刚开始任命的一两年他经营得很困难,还是那个原因,地理位置不好。 但沿海城市有什么不好的?空气好,风景好,就算被人戏称码头,只要经济抓得牢,那就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金铂铂,油水可有的捞呢。 却很不幸,这座临海州府没那么好的经济,究其原因是什么?因为海。 不对啊,海内物产丰富,靠海应该很有赚头。 当然,如果这片海域平静,那就有赚头,可要是这片海域隔三差五就闹个海啸、龙卷风呢? 在不知出了多少事故天灾后,白山洲别说经济好了,没赔得掉裤子就不错了。 反正,只要你在京城听闻什么,某某地方又发大水了,某某地方又山体崩塌了,某某地方又需要朝廷拨款救助了,没错,那百分之九十九点八,都是白山洲。 白山洲府台也很操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西进县还是逢山洪就得淹水,逢山崩就得地裂。 宋县令刚来到西进县,就觉得自己是被整了。 但他干得不错,自己也起劲,正正经经的把西进县当自己的事业干,且年纪大了,他也不闹腾着想回京城了,一家老小都搬来了西进县,所以在西进县的经济上面,他非常看重,曾经他为了争取一个村庄的所有权,跟临县,也就是同属白山洲旗下的鲁白县县令吵过架。 事情一开始很简单,宋县令不是继任后去每个下属村庄视察吗?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一个满村开满了月季花的小村庄,那个村庄叫“红家村”。 可谁知道,红家村的村长却说,他们不是西进县的村落,他们的地理,不在西进县范围。 但是县衙的文书上,明明标注了红家村就是西进县的管辖范围。 宋县令不干了,非要人家交税款,红家村村长却说,我们每年都交给鲁白县,交了几十年了。 宋县令震惊,当即就决定要找鲁白县赔钱。 鲁白县比西进县经济发达,鲁白县的县令还是白山洲府台的远房表弟,人家怎么可能赔你钱?而且那红家村其实就建在鲁白县和西进县的中间交界处,说是谁家的都说得过去。 于是,事情闹到了府台那儿,府台大人听到最后脸都黑了,给他们骂了一顿,让他们滚回去! 红家村一个村子就八户人家,为了这么点赋税,好意思面红脖子粗? 回去之后,鲁白县的县令就担心他的府台表哥是不是觉得他丢人?为了表现,他当即书信一封,上呈府台说,不劳府台大人多虑,这红家村,我们不要了,让给西进县。 而宋县令也恰好是个有官心的人,他也怕为了这么一个小村庄就得罪了府台大人,回去了,马上也书信一封,就说,红家村他们不要了,给鲁白县。 府台大人前后收到这两封信,最后评判了一下,决定给西进县一个面子,毕竟人家是困难县,经济差得有点过分,权当可怜可怜,把红家村划分给西进县。 可他的回话的信还没写完,亭江州府台突然造访,于是为了招待远来的客人,他就把这儿搁下了。 接着过了一段时间,他就给忘了。 从此以后,那红家村里,再没有鲁白县的人来收税,也没有西进县的人来收税,红家村成了一个无人管辖的特殊村落。 红家村的村长估摸了两个月,也知道他们这是占了便宜,为怕这便宜再长翅膀飞走,所以他特别叮嘱村人,以后咱们少去县城,周边的其他村庄也少打交道,别让人家知道了我们不交税,不然人家眼红去举报我们咋办。 十年过去了,十二年过去了,现在的红家村,坐落在怀山沼泽地的最深处,这里人迹罕至,向东却有一大片的农田与花田。 这里就像世外桃源,成了一块独立开辟出来的小天地。 小黎站在那花香怡人的村落入口,看着远处随着鸡叫,缓缓冒出炊烟的人家,他愣了愣,而后快步往前跑去,就去了生烟的那户人家。 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刚刚睡醒正在梳头,她捏着木梳子,扎了一边的头揪,另一边还没扎好,看到外面那完全陌生的同龄男孩,小姑娘一下全醒了,瞪大眼睛往屋里喊:“娘!” 小姑娘的娘亲还没出来,他的姐姐先出来了,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大姑娘本想骂妹妹大清早的咋咋呼呼,可一看到外面的生人,她也惊了,于是也喊:“娘!” 被姐妹俩千呼万唤,提着锅勺的大娘终于走了出来,出来时还未开口说话,就先愣住了,然后懵头懵脑的问一句:“你是谁?” 小黎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他立刻恭恭敬敬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迷路了,我是黑水村的人,我想问问,怎么能走回黑水村?请问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小姑娘仰头看看大姑娘,大姑娘仰头看向娘亲,一家三口在那沉沉的思索了片刻,那位大娘终于又往屋里喊:“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没一会儿,一个猎夫走了出来,经过家里女眷的科普后,他看小男孩的目光好歹没有太吃惊:“我们这里很难走出去,你是黑水村的人?我们附近有个村子叫黑水村吗?”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生人的小姑娘纳闷的摇头。 很小的时候见过生人,但大了后早就忘光的大姑娘也摇头。 孩子他娘倒是回忆了片刻,最后问:“是不是红粉姑娘那个村子?那个村子是叫黑水村吗?” 小黎一听他们竟然提到红粉,猛地愣住了,拧眉问:“你们,认得红粉姑娘?” 孩子他娘呐呐的道:“我倒不认识她,是以前她爹还未死,她家还未家道中落前,我去她家送过鸭子,不过后来听说苏府让衙门封了,她娘也带着她妹妹走了,她还流落青楼了,真是可怜啊,不过后来不是说有个她爹的旧友,将她赎出来了?她还搬到了山对面的哪个村子里了,是你们黑水村不?” 小黎仔细的盯着大娘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撒谎,才道:“她十年前便过世了。” 大娘愣住了,转头看向她家男人:“真的?” 孩子他爹也是懵的:“我咋知道,我猎兽又去不到山那边。” 大娘一想也是,但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真是造孽哦。” 随后再看向小黎时,大娘就带了点软和气:“你迷路了是不,我们虽不知黑水村咋走,但我男人一会儿要进山,让他送你过沼泽林,到了那边,走不了多远就能出山,到时候你再问其他人。” 小黎想了想,最后摇头:“谢谢大娘,不过我还是问问其他人吧,不用送我,给我指个路就行……”然后他就往左右看,思考自己下一个再去敲谁家的门。 大娘却道:“别看了,我们都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不过村长可能知道,村长每个月都会出村去县城卖货,我带你去问问村长。” 大娘是个热情人,拉着小黎就带他往前面最大的那家农舍走。 可走到一半时,她看到某一家院子竟然是开着门的,愣了一下,突然惊喜起来:“白爷爷回来了?” 那家农舍里的人,显然也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出来。 徐大娘笑:“白爷爷是昨晚回来的?哎呀,您这可是好久没回来了,还以为今年又见不着你了。” “有些事,正巧就回来了。”那位白爷爷说着,眼睛就看向了徐大娘牵着的小男孩,一老一少隔空对视,然后那白爷爷就弯腰,对小男孩招招手:“过来。” 小黎呆了呆,他是不认识这位老爷爷的,但是对方是长辈,又叫了自己,因此犹豫一下,他还是慢慢的走过去。 农家的院子都是矮墙,篱笆栅栏,小黎推开了虚掩着的栅栏门走进去,那白爷爷就从兜里摸出了山楂糖,递到他手里,道:“长得好快啊,一眨眼就这么高了。” 小黎眨眼:“啊?” 门外的徐大娘却听懂了,笑出来:“白爷爷,这不是我家的宝子,我家宝子是个姑娘,你咋忘了。” 白爷爷笑逐颜开的脸猛地僵住,然后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 徐大娘笑过后就解释:“这是山那头黑水村的孩子,迷路了,我正带他去找村长,这么小个孩子,丢了一夜,他爹娘还不得急死。” 白爷爷笑笑的点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认错人,忙又把孩子往外推:“那快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了。” 徐大娘就又拉住出来的小黎,临走前对白爷爷道:“一会儿我让我家那个给您送点腊肉来,您这几年没回村了,村里人可都想您咧。” 白爷爷笑着点头,背着手站在那里。 小黎手里还捏着那个山楂糖,想了想,虽然老爷爷是认错了人,但长辈送了礼物,作为晚辈还是要道谢的。 他正要回头说声谢谢,却看那老爷爷已经走回了屋子,“啪嗒”一声,门都关了。 小黎只好把山楂糖放进兜里,决定一会儿再吃。 而另一边,白爷爷回到屋内后,先看看占据了他整个土炕的那只受伤的母豹子,又看看那两只异常活泼,咬着他的被子满地拖的小豹子。 最后才把视线投向那个在炕上爬来爬去,却光着屁股的小女婴,发愁的嘟哝:“是不是得先去借两件衣服?” 他的问话没人回答,只有床边趴坐着的那头白狼仰头呜咽了一声。 第1240章 它可是头十分记仇的狼! 红家村以前是叫洪家村,但当年的村长认字不多,在县城登记时,把洪写成了“红”,后来要改回来手续太多,大家就一直叫红家村了,再然后有村人去外地带回来一种红色的变种月季花,在这边的花田竟然开的极好,红家村也就逐渐名副其实。 村长洪阳是村子里唯一与外界接触最多的人,因为整个村子都偷税漏税,所以村人就过得特别低调,但村子里的粮食,物产总要拿出去变卖,偶尔也要从外面买一些家用物品添置,因此,但凡是有什么与外界联系的事,村子里的人都会来找他们功能齐全的村长。 村长也很乐意给村民办事儿,都是街坊邻居,大家其实是一家人。 这边徐大娘带着小黎到了洪村长家门口,洪村长听了描述,知道这是别的村迷路过来的小孩,就笑哈哈的表示,这就带他出山。 小黎很感激,但又说,不用麻烦村长相送,指个路他自己走就成。 可山里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淳朴,热情,红家村平时也没什么外来客,过得跟归隐似的。这会儿乍一看到这么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孩,立刻就来劲了,村长咋咋呼呼,牙都没刷完就漱了口牵着屋后头的大牛,把小孩往牛背上赶。 小黎懵头懵脑的上了牛背,像个牧童似的跨坐在那儿,特别不好意思。 村长又看他小脸脏兮兮的,想他这一路肯定受苦了,又从家里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全塞孩子怀里。 小黎抱着暖暖的馒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喊道:“爷爷,您真好!” “哈哈。”洪村长爽朗的大笑一声,牵着牛就往外走。 他走的时候,正好别家也陆陆续续起来人了,大家出来院子里洗漱时,就看到村长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孩牵着牛要出去,就好奇的问。 每有人问一回,洪村长就回答一回,这一路走走停停,光出村就走了一刻钟。 出了村口,他们没沿着正道儿走,而是上了旁边的山道,小黎原本还担心这老黄牛能不能爬山,正想说自己还是下来自己走时,那老黄牛已经蹭蹭的上了山坡,动作比洪村长还利索。 小黎一下眼睛就直了,盯着老黄牛非常佩服。 洪村长见了就又笑:“怎么,是不是没见过会登山的牛?” 小黎立马点头。 洪村长又问:“你们黑水村的牛都不爬山啊?” 小黎摇头,李玉儿家虽然没有牛,但别人家有,他见过,所以知道:“黑水村的牛只会耕田,但也会下水。” 洪村长又一阵哈哈:“我们家老黄以前也不会爬山,后来还是让他白叔给教会的,没办法,要出村只能这么走,带的东西多了,肯定得赶牛,自己爬山多遭罪。” 小黎听到那个“白”字就反应了一下,然后问:“是那位白爷爷吗?” 洪村长上下打量他一圈儿,道:“按你的年纪,喊太爷爷差不多。”随后又狐疑:“你还知道我们村有个白爷爷?” 小黎点头:“知道啊。” 洪村长诧然:“我们村白叔快五年没回来过了,你怎么知道?” 小黎朝着后面还没走远的红家村村道口一指,道:“那位白爷……白太爷爷好像昨晚回村了,方才徐大娘就和他打了招呼,他还请我吃了山楂糖。” 洪村长彻底愣住了,往回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牵着老黄牛就往前面赶:“快快快,送你离开后我得马上回去,我可太久没见着我白叔了!” 老黄牛突然加快速度,小黎在牛背上坐不住,就抓牢了牛脖子上的绳子,又好奇的问洪村长:“村长爷爷,那位白太爷爷,不在村子里住吗?” 洪村长就回:“对啊,早些年我爹还在时,他倒住在村子,后来我爹去了,他也走了,近几年他基本都没回来过,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提前也没个信儿,也没通知我们去接一接……” 小黎笑:“可能是不想麻烦大家奔波吧。” “晚辈孝敬他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麻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后面的红家村里,突然响起一道震天的尖叫。 洪村长一愣,拉着黄牛猛地止住步伐。 小黎也顿住,回头好奇的看向那在山林雾气中,只能隐约瞧见模糊影子的村子。 “你听到了什么?”洪村长问小黎。 小黎小脸崩起来:“好像有人叫?” 洪村长皱紧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小黎却拉着牛绳,立马道:“村长爷爷,你们红家村住在山林深处,对外面的事或许知之甚少,但您可能不知,最近别的村子,柏三村,四季村,包括县城,都发生了命案,不管是什么事,叫的这么厉害,咱们赶紧先回去看看!” 小黎虽然担心妹妹安危,可他同时也是西进县这三桩命案的负责人,他现在一听到有人尖叫,心里就下意识的咯噔一下! 而这红家村正位于怀山深处,这完完全全是那名凶手的涉案范围啊,难道自己刚才来去匆匆疏忽了,红家村里也出了命案? 洪村长一听“命案”两个字,眼睛都差点花了。 他是了解自己村子的,刚才那声尖叫没听错应该是徐家嫂子家里的二丫头宝子,那宝子可不是个咋呼的姑娘,若不是看到极为可怕的东西,不会叫的这么惊慌。 心里这么想着,洪村长抖着手就把黄牛往回拉,且回去的速度几乎是来时的两倍。 等他刚回到村口,远远的就瞧见村子里所有门户都开了,而那些人,则密密麻麻的全挤在白叔家院子的外头。 难道是白叔出事了? 洪村长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奔过去。 小黎也急忙跳下牛,跟着拔腿。 到了人圈外时,小黎矮头矮脑,看不见里头的情景,洪村长倒是挤进去了,小黎就听到洪村长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然后就是那白胡子太爷爷满腔苦色的解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宝子来给我送东西,让我家小白给吓着了,小白,你太调皮了。” 随着老人一声呵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黎,听到了一声陌生中,却又夹杂着些许熟悉的狼嚎:“嗷呜——” 随着这声狼嚎,周围的村民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数步。 小黎本来站得靠后,现在被众人这么一挤,平白无故的却挤到前头了,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正前方,篱笆栅栏内,一头身形硕大,浑身白毛,双眸湛蓝的凶狼。 那头凶狼也看到了他,蓝幽幽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它黑黑的鼻尖就耸了一下,随即满含恶意的冲着小黎更大声的“嗷呜——” 小黎眼睛都直了,盯着那头白狼目不转睛。 白狼似乎以为自己的长嚎震慑住了对方,十分得意的把下垂的尾巴左右晃了晃,下巴抬得高高的。 而下一刻,在白胡子老爷爷还没来得及严词厉色的教训白狼故意捣乱,乱吓唬人时,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然后,他瞧见一个灰色的小身影,炮弹一样的从他家院子外腾空跳起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到了他家白狼面前,一个猛击,将白狼压在身下。 “等等,白狼没有恶意,不要打架……”以为这小孩是要攻击白狼,也害怕白狼为求自保伤害这小孩,白太爷爷急忙解释,但他的话说了一半,后面就卡住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冲进来的小男孩,是带着笑压在他家白狼身上的。 白狼被小男孩撞倒后,显然有一瞬间的懵然,四脚朝天都不知道怎么翻回去,而小男孩就坐在白狼身上,满脸大笑的拼命薅白狼的脖子毛,大喊:“白狼,真的是你,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白狼被呼噜得全身毛都快炸开了。 它在船上和这个小屁孩的关系就不好,不止这小孩,还有那个白胡子老头儿,还有一只傻了吧唧的黑鸟,它可没忘记这两人一鸟是怎么残害它们森林里的其他动物的。 它可是头十分记仇的狼。 昨天晚上遇见那只傻鸟时它就不乐意了,今天又见到了这个小破孩儿,白狼一点不想搭理他,还故意凶巴巴吓他。 本以为这没出息的小孩会像在船上一样,被它吼两嗓子就缩到桌子底下不出来,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抗,反抗不说,还坐在它身上,拼命薅它的毛,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它的毛都快被薅掉了! 白狼是真的不懂,明明关系很差的人,为啥突然对它示好。 当然,它作为一头有目标的狼,在到了这片大陆,暂时将自己竭力保护的小女婴送到刚刚生下幼崽,正有母乳的母豹子身边后,它就跑出去寻找主人了。 找到主人后,它又狼不停蹄的带主人回来,平平安安的接走小女婴,它自己是过得很充实,也很忙碌。 却不知道,现在别说见到一头狼,就是见到一只在青云国见过的跳蚤都能兴奋半天的小黎,见着它是有多开心。 所谓的他乡遇故知,不外如是,无论以前有什么恩怨,再逢熟人的小男孩,是真的开心得不得了的! 第1241章 大狼背上驮着的小女婴! 局势瞬时发生转变,看着地上滚成一团的小男孩和大白狼,身形佝偻的老人笑了一下,大略猜到了什么,对周边的村民道:“是我不好,忘了同大家知会,小白不会轻易出院,大伙儿不用害怕。” 洪村长算是明白前因后果了,虽然很惊讶,他白叔怎么会养一只狼?但错愕之后,还是赶紧安抚村民。 村民们也都是吓了好大一跳,一开始听到宝子的惊叫时,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又看到白爷爷的院子里有狼,还以为是山上的野狼跑下来了,都商量着怎么驱赶,可没想到过了会儿,院子里头的木门居然开了,白爷爷竟然回村了? 错愕与惊喜交杂,又有一头一看就不好惹的大狼在,村民们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 与洪村长想的一样,大家都没想到这头大狼会是白爷爷养的,红家村已经没什么老人了,数年前离村未归的白爷爷是村子里大多数成年人的长辈,也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 冲着这个,就算有人对这大狼不满,可想到养这头狼的人是什么身份,所有的不满,又都憋回了肚子。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散了,大清早的,各家各户都忙着洗漱和早饭。 人离开后,徐家的徐大娘和徐小宝没有走, 事情一开始,就是徐大娘家的徐小宝,听她娘的话,来给离村多年的太爷爷送腊肉,丫头片子年纪小,看到有狼顿时咋呼起来,这才引发了刚才的事。 徐大娘接过了徐小宝还没送出去的腊肉,隔着院墙,小心翼翼的朝里面递,道:“白爷爷,这是给您的。”她说完,还谨慎的盯向地上的大狼。 大狼现在并没有多威风,它身边还蹲着个小男孩,小男孩哥俩好的一直搂着白狼,白狼烦他烦得不行,满脸的不高兴,使劲想躲开,可小男孩就是不怕生的非要黏上。 白爷爷接过腊肉,又跟小宝道了歉,小丫头连忙摇头说没事,徐大娘也打圆场,最后徐家娘俩匆匆离开。 洪村长还没走,他有许多话要跟这位久别重逢的长辈说,同时还在想着那黑水村的小孩怎么跟白叔的狼这么亲? 这个疑惑也正是白老的疑惑,他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毕竟不能肯定,于是便弯着腰问:“小娃娃,你认识小白?” 小男孩乐滋滋的道:“认识认识,我是和白狼一起来的,我们一起落水的!” “落水?”捕捉到这个有些奇怪的词,老人眼神变了变。 小男孩却没急着解释,反而是好奇的盯着老人家看了又看,恍然的问:“您就是白狼一直要找的主人吗?我师祖爷爷说,他执意带上白狼,就是想找您,您和我师祖爷爷是朋友吗?” 老人察觉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复杂,便回头对洪村长道:“小阳,我想同这孩子单独聊聊。” 洪村长多少年没听人叫他小名了,顿时耳朵都红了,结结巴巴的点头:“行,行,白叔你们说,我,我一会儿过来。” 洪村长走了后,老人又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下问:“你师祖爷爷?” 小男孩点头,大概是想到师祖爷爷曾经同他说的话,顿时对这位老爷爷就带上了两分亲近:“我师祖爷爷说,他和您认识好多年了,他还曾救过您的性命,我们当时去那座岛时,师祖爷爷就带着肉去森林里找白狼了,他说只要带上白狼,白狼一定能找到您!” 小孩说得颠三倒四的,但老人却偏偏都听懂了:“他还说过什么?” 小男孩道:“他说他以为您也会在那座岛上,但只有白狼,显然您好久没去过了,他还说,不知您是否还活着。” 说到这里,小男孩又高兴了:“不过您活的好好的,师祖爷爷再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老人停顿了一会儿,试探的问:“你的师祖爷爷,可是姓祝?” 小男孩摇头,回答的毫无负担:“我不知道啊。” 老人一愣:“他不是你的师祖?” “不是啊。”小男孩的声音咯嘣脆:“我的师祖不在这里,我娘亲说,我师祖在另一个世界,那意思估计是,我的师祖已经过世了,师祖爷爷是我容叔叔的师父,容叔叔和娘亲都说,我叫师祖爷爷就行,所以我就叫了。” “容?”这个在老人心中含有特殊意义的姓氏,令他浑浊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在沉默片刻后,老人又想到一个几乎不现实的可能性,声音霎时带了些紧张:“难道你……是青云国的……” 没想到突然能听到自己国土的名称,小男孩一下兴奋了:“是啊是啊,我家就在青云国曲江府,太爷爷,您知道我们青云国吗?我说青云国,大家都不知道,云楚姐姐和云觅哥哥还说听都没听过,明明我们青云国那么大的……” 老人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恍惚,随即他失神的看看天空,半晌,垂下眸,视线有些模糊的抬手,拍拍小男孩的脑袋:“好孩子。” 小男孩眨眨眼,盯着老人的眼睛,小心的问:“您哭了吗?” “没有。”老人再眨眼后,视线又恢复清明:“只是没想到,几十年了,还能遇到故人。” 说着,又揉揉白狼的脑门,道:“小白是我多年前养的,那会儿,我原本想带它回去,可没想到,哪怕穿过了大海,也依旧找不到路……甚至,遇上风浪后,我还将它弄丢了……当它再找到我时,我当真吓坏了,原来,它是被你们带回来的,谢谢你们。” 小男孩含糊的搂着白狼,想了想,就笑道:“白狼很乖,它会作揖,还会照顾小夜,我们都很喜欢它,对了,白狼最喜欢小夜了,每天都跟着她……”说着,小黎就扭头看着白狼,眼睛亮晶晶的问:“白狼,小夜也在这片山上哦,你要跟我一起去找她吗?” 大白狼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倾斜,略带鄙视的瞥了这自来熟的小破孩好半晌,然后挣开他的束缚,抖抖毛皮,步履缓慢的走进屋子…… 小男孩顿时失望了,揪揪小手,快哭出来似的:“找到主人,白狼就不喜欢我们了,连小夜也不喜欢了……” 可他话音未落,就见灰扑扑的木房子大门口,白森森的大狼又走了出来,而它背上,此刻则多了一个没穿裤子,却喜笑颜开的揪着大狼的鬃毛傻乐的小女婴。 小男孩:“!!!” 第1242章 在浩瀚江海中,拼命狗刨 “小夜!” 小男孩几乎是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抱起狼背上还稀里糊涂的自家妹妹。 找了一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重见妹妹,小男孩都快哭了,把脸埋在妹妹的脖子里,眼眶迅速湿润。 老人想明白了什么,也起身,朝他们走去:“这孩子,是小白非要带上的,是你的妹妹?” 小男孩急忙点头,一个劲儿的证明:“她叫小夜,小名丑丑,是我的亲生妹妹,我们是一起落水的。” 说到这里,小男孩也想通了什么,红红的眼睛立马看向白狼:“是白狼救了小夜?前日我见过小夜,在一个豹子窝里,我还在想,若是落水后被冲上岸,应当会在岸边被发现才是,怎会跑到山上,我还以为是豹子叼走了小夜,难道是白狼把小夜送去的?因为母豹子有奶?” 白狼立马扬着下巴,还很得意的晃尾巴。 小男孩激动坏了:“谢谢白狼,你对小夜太好了,那你还见过其他人吗?你见过我娘亲吗?” 白狼低唔一声,不知想表达什么。 老人适时翻译:“它说没有。” 小男孩很失望,但又马上抱着妹妹可劲儿亲:“救了小夜也好,那日风浪那么大,小夜那么小,必然是因为白狼,她才安然无事的。” “嗷。”白狼立马又得瑟了,连低呜声都想响亮了许多。 一个小婴儿,想在狂风大作的大海中生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柳蔚在事前将孩子紧抱在怀里。 但真正被狂风侵袭时,十指紧扣的夫妻会被分割,誓死抵抗的母女会被拆分。 而就在小女婴即将被海浪掀飞,掉进水里丧失性命时,敏捷的白狼扑到了她身边,用牙齿咬住她的衣领,在浩瀚的江海中,它拼命狗刨,且始终扬着脑袋,让小女婴的脑袋,能全程保持在水面上,至少,不会出现窒息的问题。 白狼可以不关心其他人,哪怕是对它尤其宽容的新主人容棱,但这个小女婴,它却拼全力在守护。 上了岸后,在这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土地重新降落时,白狼很兴奋,它记得这里,这是他曾经与主人一起走过的地方,它想带着小女婴去找主人,它知道该怎么找。 可小女婴醒了,哭着要喝奶,它是公的,没有奶。 无可奈何之下,它只好将小女婴先交给山里的母豹子,刚生过崽的动物极具母爱,尤其是豹子、狮子、虎、狼这类对幼崽格外呵护的兽类。 母豹子接受了陌生的小崽,而它也终于可以去寻找它的主人。 找到主人后,它没有忘记被暂放在豹子窝的小女婴,它带着主人回来寻找小女婴,幸运的是,第一晚,他们就找到了。 其中的艰辛小黎不知道,白狼也无法描述,它只能一次又一次心疼的用大鼻子去蹭那光屁股的小女婴,每当小女婴回过头来抱住它的鼻子时,它就会非常开心。 激动的兄妹重聚之后,小黎又看到了屋内躺在炕上的豹子一家,也算是熟人了,所以他就进去跟母豹子打招呼。 母豹子一眼就认出了他,对他晃了晃自己疼痛的脚。 小黎明白了,就把妹妹暂时放在旁边,找太爷爷借了水,给豹子重新包扎。 老人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小男孩忙碌,片刻,起身道:“我去借些东西。” 屋子太久没回来,虽然有村子里的晚辈定期打扫,不至于铺满灰尘,但屋里除了被褥能用,其他的生活用品可都没了。 老人离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再回来时,拿了一匹绑带,还有一些草药,以及两套徐小宝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小黎看妹妹脏的要命,给母豹子上好药后,就问能不能借地方给妹妹洗澡,洗了澡再穿干净衣服。 老人笑着说好,起身便要去后院的井里打水。 可小男孩不敢麻烦老人家操劳,忙说自己去,打了水又烧了柴,过了好一会儿,才兑好洗澡水。 小黎一个人动作不灵活,白狼又帮不上忙,老人便主动帮忙。 老人的动作一开始不顺,后来便很熟练了,小黎非常佩服:“太爷爷真厉害。” 老人笑着道:“我也有女儿,我也给小时候的她洗过澡,不过,她娘总说我洗得不好。” 小黎随口问:“太爷爷,您的女儿现在好大了吧?” 老人点头:“她若还在,你该叫奶奶了。” 一提到奶奶,小黎就乐滋滋的:“我有奶奶,不对,我有外婆。” 老人道:“辈分是一样的,不过奶奶是你爹的母亲,外婆是你娘的母亲。” 小黎就拼命点头:“嗯嗯,我有外婆,还有舅舅,我舅舅和我娘亲,还有我,都是一个姓的呢,我们都姓柳!” 老人愣了愣:“你不同你爹姓?” 小黎立马板起脸:“我也不认识他,而且很讨厌他!” 老人脑补了一出非常影响下一代感情的家庭纠纷,就干脆的道:“柳是个好姓。” 小黎也觉得自己的姓氏很好,但被人这么夸出来,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回夸:“太爷爷的姓氏也很好,白,我最喜欢白色了。” 老人沉默一下,片刻,脸上的笑,变得有那么点苦涩起来:“我不姓白。” 小黎一呆,恍惚的看着太爷爷。 他以为白太爷爷是因为姓白,才叫白太爷爷的?难道只因为长得白? 小黎就非常仔细的盯着太爷爷的脸看,凭空猜测,太爷爷年轻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白很白? “我妻子,姓白。” 寂静的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等湿漉漉的小女婴终于被哥哥从水盆里捞出来,擦干净,裹上漂亮的新衣服了,安静良久的小男孩,才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反正,白也是个好姓。” 老人看他那不知自己是否说错话,担心又瑟缩的小模样,觉得好笑,就揉揉他的毛脑袋,道:“我是想她了,怕年纪太大,会忘了她,就给自己改了姓,我以前,是姓纪的,你师祖爷爷认识我时,我就姓纪。” 第1243章 我外婆也姓纪 小黎恍悟的“唔”了声,而后脆生生的道:“我外婆也姓纪。” 纪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姓氏。 老人温和的笑道,:“那可真巧。” 小黎一个劲儿的点头! 正好这时,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再也不像小要饭的小夜窝在哥哥的怀里“呀”了一声。 小黎就看向妹妹,问:“你怎么了啊。” 小夜双手往上攀,两脚瞪着哥哥的肚子,使劲想往哥哥头上凑,还伸出小手,去摸哥哥的头发。 小黎想到了什么,在自己脑袋顶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条毛茸茸的蜘蛛细腿。 他一掏,将小蜘蛛掏到手心,拿下来给妹妹看:“小花醒了呢,自己爬出来了,小夜还认得小花吗?” 小夜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就高兴的咧着没牙的嘴,还伸手去碰小花的毛背。 “这是?”一旁的老人有些迟疑的问。 小黎就把蜘蛛递到老爷爷面前,道:“是小花,我的好朋友。” 老人目光微妙的看着那只毛蜘蛛,毛蜘蛛似乎也意识到生人的注视,仰着头看向他,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一会儿,老人率先笑了起来。 小黎看着老人开怀大笑的模样,不解的挠头。 老人在笑了好一会儿后,摸着小男孩的脑袋,道:“真没想到,我这有生之年,还能碰见个喜欢虫子的孩子。”他说着,神秘兮兮的从自己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白色的石头。 小黎不知道那是什么,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硬的。 “这是蛊虫,你听过吗?”老人道。 小黎惊讶的睁大眼睛,非常稀奇:“听过,我听我娘亲说过!” 老人问:“你娘亲还说过什么?” 小黎想了想,道:“我娘亲说,古有蛊医一派,正是应这蛊虫之道,以虫饲生,济世为怀,只是法子过于偏激,因此蛊医一门向来不被中原杏林所接纳,而现存在世的蛊医,更是百不存一,且还有一些坑蒙拐骗之辈,也令更多不识真相的百姓,认为蛊医一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老人点点头,似是觉得,有些自己在成人面前需三思而行的话,在小孩子面前,倒是可以坦荡,因此温笑道:“我当初,便被一蛊医救过。” 小黎兴致勃勃的问:“后来呢?” “后来?”老人举了举手里的白色石头:“那人便问我要不要娶她,新婚之夜,更是将这枚双生蛊,种到了心脏之内,再后来,我们便生儿育女,她也随我到了中原。” 小黎恍然:“就是您的妻子,白奶奶?” “你倒是可叫太奶奶。”一提到自己的发妻,老人的心情似乎就变得很好,但随即,神情又黯然下来:“不过啊,我离家数年,也不知,她还在不在。” “她一定还在!”小男孩不会说什么安慰之言,只耿直的相信着。 老人笑了笑:“生老病死是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的过程,我不敢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去,但却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一定可以的!”小男孩信誓旦旦的说。 明知道这孩子不过是说些好听的话,但奈何,年迈的老人就喜欢听这些,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小孩坐上来。 小黎就抱着妹妹,爬上了炕头,坐在那里,两脚悬空。 “想听这双生蛊的故事吗?”白色的石头,大概是因为常年被握在手里抚摸摩挲,看起来非常干净光滑,远远一看,甚至就像一颗白蛋。 小黎点点头,期待的望着他。 接下来的功夫,老人便短短的描述了,那些早在他记忆中根深蒂固的过去,他说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女儿,还说他离开时,他女儿还是个皮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欺负别人家的男孩子,还爱爬树,有次掏了蜜蜂窝,让蜜蜂蛰得满头包,让她娘按着擦药之后,整颗脑袋包得像个球,可她还不消劲儿,没被包上的嘴的部分,还偷着蜂蜜吃个不停,让她娘按着给好好打了一顿才消停。 老人说的时候很开心,眼角都带着笑。 小黎听着也觉得开心,把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也说了些,就这样,两个年龄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老少,愣是聊成了莫逆之交,最后小黎看时候不早了,要走了时,老人还特别不舍得。 “再坐会儿,我给你做腊肉饭。”举着徐大娘之前送的腊肉,老人笑着说。 盯着那又香又油的肉条,小黎也想吃,但他非常有大局观念,他还记得自己回县城有事,只好忍痛拒绝:“白太爷爷,我过阵子再来看您成吗?” 老人看他是真的要走了,摸摸他的头说:“爷爷要走了。” 小黎愣住:“您要去哪儿啊?” 老人看了眼趴在炕头,脑袋顶上不知何时还坐着个小女婴的白狼,道:“白狼怕你妹妹有危险,让爷爷来接你妹妹,现在人还给你了,爷爷自然得回去了。” 小黎很舍不得:“不能不走吗?您不是红家村的人吗?” 老人摇头:“爷爷在别的地方住,这里啊,以后怕是都不回来了。” 小黎揪住老人的手:“那太爷爷住在哪儿?我以后去看您!” 老人再次摇头:“那个地方,你去会有危险。” 小黎道:“我不怕危险的!” 老人还是没同意,最后,他直接不说了,小黎问了好久问不出来,最后让洪村长领走时,还一脸的失落。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对这种事看得非常开。 同时他也很高兴,年迈之际,弥留之际,还能遇到个这么有趣的小朋友。 且,他还是从青云国来的。 小孩走了后,老人坐回炕上,先看了眼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崽已经被带走,因为受伤还在昏昏欲睡着的母豹,又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白狼,他佝偻着身子拍拍白狼的脑袋顶,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白狼仰起头,对他“嗷呜”一声。 老人笑问:“你也舍不得那个孩子?那等我走了,你再去找她?” 白狼不说话,闷闷的又把脑袋耷拉下来。 老人道:“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别闹脾气了。” 白狼不甘心的“呜”了一下。 第1244章 被白狼藏在柜子里的黑鸟! 老人不说了,转而起身,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收拾到一半,正拿笤帚,想扫扫柜子前的地面时,在炕上趴着的白狼,突然窜起来,走到柜子前坐下,挺大一个身子,实实在在的将柜子门遮得严严实实。 老人不解:“你做什么?让开点,我扫地。” 白狼不动,坚定不移的挡住柜子。 老人先是狐疑,而后想起点什么,突然眯起眼:“你是不是又干坏事了?让开。” 白狼不让,还用鼻子“呜呜”的叫,企图撒娇。 但老人没让它蒙混过关,而是非常生气的瞪着它,表情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 白狼让老人很有压迫性和谴责性的目光侵略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的让开了点。 老人直接将柜子打开,然后他就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柜子里,一只好像已经硬了的黑鸟,正躺在那儿。 老人弯腰将那鸟儿拿起来,伸手一摸,就摸到一手的红,再一看,是鸟儿身上已经干涸的血,他指责的瞪着白狼:“你咬死的?怎么也不吃?还藏在柜子里?” 白狼低垂着头,埋着脑袋很委屈的模样。 老人无奈的拍它头顶一下,正想将这鸟儿随便扔出去,可刚一抬手,就见那明明经他确定已经干硬的死鸟,突然扑扇起翅膀,猛的一下,从他手心跑出去,一个劲儿的往上飞,没一会儿就飞到了房梁顶。 “装死?”老人狐疑的嘟哝。 白狼则盯着顶梁上的黑鸟“嗷呜嗷呜”的叫唤。 黑鸟立在房梁最高处,它自己似乎也挺懵的,站在顶端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而后则低头看看下面的情景。 这一看,它就愣了,视线所触之地,竟都没有熟悉的小女婴的身影,黑鸟吓得毛都炸了,也管不了那昨晚与自己斗殴,还将它咬晕的坏白狼在吼什么,一个猛子从窗户飞出去,没一会儿就飞进了旁边的大山。 黑鸟闹得这出,并未对年迈的老人造成什么影响,但老人却严厉的批评了白狼,这种往柜子里藏死鸟,跟猫往床底下藏死老鼠的行径都一样,不能提倡! 而另一边,坐在洪村长的牛背上,抱着吃饱喝足已经睡过去的妹妹的小黎,也在东张西望,他想找找,之前明明被他安排,得好好跟着妹妹的珍珠到底去哪儿了? 找了半天没找到,他正犯难时,突然,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鸟叫:“桀桀。” 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小黎高兴的唤起来:“珍珠!” 一身血红的黑鸟一个猛冲飞到小黎头顶,落在他肩膀上后,立马“桀桀桀”的说话。 小黎连忙止住它,道:“别叫,把小夜吵醒了怎么办!” 珍珠这便不敢吭声了,很委屈的把自己靠在小黎身前。 小黎顺手摸了它一下,一抹,一手的血,愣着问:“你受伤了?” 可仔细一看,珍珠身上并没有伤,那这些血是别的动物的血? 珍珠憋着不能说话,胸腔却有千言万语的状要告,它非常生气,也非常难受,简直恼得快要冒烟了! …… 洪村长将小黎送出红家村的范围,便回去了,临走前他还笑眯眯的招呼:“有空再来玩啊。” 邀请完,又提醒:“不过就你一个人来就是了,可别告诉别人哦。” 小黎乖乖巧巧的点头,圆圆白白的小脸看起来特别质朴。 送走洪村长后,小黎便抱着妹妹在林子里穿梭,也算他运气好,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遇到了正在山里找他的柏三村人。 两方人马汇合,柏三村人立马将小黎领到陈泰面前,陈泰当即就把乱跑的小孩骂了一通。 小黎老老实实的挨了顿骂,小脸上却带着笑。 要不是这么瞎跑,还找不着妹妹呢,他现在可得意着咧。 陈泰也拿这熊孩子没办法,又看他的的确确抱了个小女婴回来,便拉着人先出林子再说。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出了林子后,柏三村的村民们看没他们的事了,就都回去了。 陈泰则赶着驴车,带着小黎到附近老乡家蹭了顿饭。 吃完后,他们便马不停蹄的往县城赶,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全速前进的话,傍晚之前便能进城。 三个时辰的路程,中间,小夜便醒了。 小娃娃醒了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奶喝,可她摸来摸去,探来探去好一会儿,也没闻到身边的有奶水的味道。 她愣了愣,呆呆的大眼睛瞪着,缩在哥哥的怀里望着哥哥。 小黎早就准备着她会醒,他手忙脚乱的从小包包里掏出一个水壶,在壶盖子里倒了点水,又用之前在老乡家借的筷子,点着水,往妹妹嘴里喂。 小女婴尝了一口那水,不是奶,她立刻就不吃了,扭着脸往旁边躲。 小黎着急的哄她:“乖,乖哦,回到县城哥哥就给你找奶,咱们先克服克服,这是糖水,有味道的,再吃吃。” 可小女婴就是不吃,她这个年纪就只喝奶,除了奶别的都不吃,她就要喝奶,就要喝奶! 于是,发现怎么看哥哥,哥哥都不给她喝奶后,她就哭了。 “哇”的一声,把赶车的陈泰吓住了,甚至把驴都给吓了一跳! 小孩哭的时候,就是闹脾气的时候,看过小婴儿是乖乖窝着哭的吗? 小夜不光哭,她还闹,还手舞足蹈,企图挣脱哥哥的怀抱,反正怎么折腾怎么来。 小黎又不敢使劲抓她,怕把她抓疼,最后哄也哄不住,只好先停车。 陈泰有儿有女,对付小孩很有一套,他从小黎手里接过小女婴,用非常专业的姿势抱起来,颠着哄了好一会儿,小女婴总算哭得没那么狠了。 但她还是哭,嘴里“嗷呜嗷呜”的叫着,像是在找母豹子。 小黎心疼得受不了,左右看看,发现离他们不远处,正好有户民居。 那户民居门前正有两个妇人在晾衣服,她们边晾衣服还边往这边看,那怀疑的目光,分明是以为陈泰和小黎是拐子佬,这不知偷了哪家的孩子要拿出去卖。 陈泰是柏三村的村长,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他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过去,简单的说了两句,那两妇人似乎就有些信了,犹豫一会儿,她们进去了片刻,再出来时,就牵着条狗出来。 第1245章 父女团聚! 小黎此时也跑了过去,刚好就听到其中一个妇人道:“我们这儿附近可都没有奶娘,这孩子要实在饿的狠了,这条母狗正好是月子期,让她喝两口垫垫也行。” 豹子奶都能喝,狗奶肯定也能喝。 妹妹哭得都快哑了,小黎实在受不了,干脆利落的同意:“那麻烦两位婶婶了。” 两名妇人便接过孩子,带着母狗和女婴一起都进了内屋。 没一会儿,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就没声儿了。 小黎悄摸地从门缝儿边往里头偷窥,就看见妹妹正缩在母狗的肚子下面,小手一推一推的推奶,吸溜吸溜的喝得正起劲。 可豹子奶和狗奶,到底味道不一样,小女婴喝了一会儿就不喝了,但不喝又饿,可喝又难喝,最后她苦兮兮的喝了个半饱,就把小臭脸傲娇的扭到了一边。 妇人将女婴还回来,小黎看妹妹终于不哭了,千恩万谢后,赶紧与大泰叔继续上路。 不过这件事也给了小黎启发,他想,如果真没有妇人说的那个什么奶娘,他知道怎么解决妹妹以后的饮食问题了。 回到县城时,天边刚好太阳落山,他们没有立刻回客栈,小黎说要去趟菜市场。 从菜市场出来后,小黎就牵了一头母羊。 进客栈时,云楚和云觅正在大堂,瞧见小黎抱了小女婴回来,还牵了头羊,以为他是为了一家团聚,晚上想吃涮羊肉庆祝庆祝,还乐呵呵的表示,他们也喜欢吃羊肉。 小黎赶紧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老实道:“这是给小夜喝奶的。” 云楚愣了愣,女孩子家想东西细,立刻就问:“羊奶那么膻,你妹妹会喝吗?” 小黎想了想,道:“她会喝豹子奶和狗奶,羊奶应该也会喝。” 云楚挺发愁的:“要不请个奶娘吧,畜生的奶,要是喝出毛病咋办。” 小黎摸摸自己扁扁的小包包,囊中羞涩的道:“我请不起奶娘……” 云觅大笔一挥,特别财大气粗:“我替你请,别怕,我别的没有,钱管够!” 小黎眼角就露出了笑,抿着嘴羞涩的承下这份情,然后,他赶紧抱着妹妹去找容叔叔,他知道容叔叔肯定可想妹妹了。 二楼的房间里,容棱正在喝药,因为上次执意要出去,伤情又加重,死是死不成,但吊着一口气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云席给他的药剂加量了,这两日他基本上睁开眼就开始喝药,喝完差不多又没知觉了。 容棱知道云席肯定在药里加了催眠的东西。 不过云席不说。 他问了云席,云席也不承认,这么僵持的结果,就是药量不变,困只能睡。 小黎推开门冲进来时,容棱已经再次有些睡意了,但听到儿子的声音后,他来了精神。 隐约看到儿子怀中抱着的小女婴,容棱几乎立刻撑着坐了起来,小黎也抱着妹妹风风火火的冲到床前。 小夜这会儿是醒着的,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小黎把妹妹递到容叔叔面前,容棱立刻颤抖着往日很结实的手臂,将其抱过。 熟悉又温暖的小家伙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容棱手指也有些不受控制的颤动,这种颤动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激动,他尽力想将孩子抱好,可抱来抱去,却怎么也抱不稳。 小黎盯着容叔叔的手,表情一下变了:“容叔叔,你的手怎么了?你是不是伤情加重了?” 容棱平静地对他摇头,眼睛始终看着怀里的小女娃,眼角温和:“我没事。” 可话音刚落,双手的颤抖,却逐渐变严重了。 然后,越来越严重。 最后,小夜明显已经被抱得很不舒服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容棱只能将孩子交给小黎,小黎将妹妹接住,好好哄了会儿,妹妹不哭了,但容叔叔的手,还在抖着。 小黎睁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握着容叔叔的脉搏就探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吃惊的问:“容叔叔,你这两日吃过什么?你的经脉在乱窜,你走火入魔了?” 容棱沉默。 这时,过来收药碗的云席进来了。 云大夫自然也看到了容病患那双仿佛触雷般颤动的双手,他在愣了一下后,极快的诊视起来,一番了解后,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嘲讽,而后,他松开了病患的手。 小黎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自断经脉的后遗症。”云席平静的说道。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情况,云席之前也是料到了的,大夫都不喜欢病患擅自做主不惜命:“这下好了,快残废了。” 容棱并不后悔。 小黎不懂:“什么意思?什么自断经脉?” 云席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眼小黎怀里的女婴,问:“你妹妹?” 小黎呐呐的点头,又把妹妹往怀里紧了紧。 云席道:“那就是了,人的激动情绪,引得经脉跳动异于平时,这若是个脉搏完好的人倒是不妨,可遇到个脉搏虚弱,且经脉乱接的人,就出大问题了,现在经脉全乱了。” 小黎一时没明白。 之前容叔叔不只是脏器有问题吗?现在怎么经脉也出毛病了?但他还是问:“那该如何治?” 云席将旁边的药碗拿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幽幽的道:“先静养吧。” 小黎毕竟还不了解容叔叔这经脉到底咋了,因此也拿不出章程,但看容叔叔手虽然颤动不停,可气色却没太多变化,他也知道那是心脉无碍,只要心脉不妨事,其他的毛病都可以治。 他就把妹妹抱起来,往前递了递,体谅的道:“容叔叔你现在不能抱小夜,那我抱着你看吧。” 容棱沉默的盯着自己的女儿,抖动的双手又往前面伸了伸。 小黎对他摇头:“你抱不了啊,只能这么看。” 容棱不语,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 小黎无奈的叹气:“容叔叔你瞪我也没用,那怪谁啊,谁让你生病了呢?不过,云大夫刚才是什么意思?谁自断经脉了?” 容棱:“……” 第1246章 上岸了…… 云家三姐弟这一趟,原本是想去了外祖家后,回京城府邸的,可却在路上捡了个伤患,本着慈悲之心,他们将人救了起来,而后再与来接他们的云想会和,又在西进县暂住了起来。 云家姐弟一开始以为,他们顶多住上三五天,可光是云楚云觅去一趟黑水村,来来回回,就折腾了三天,再然后又发生了许多计划外的事,比如容棱病情加重,以及答应替李玉儿看诊…… 如此一来,云家四姐弟就脱不开身了。 索性回京城的事也不着急,云席便命了云想书信回府,道明实情,同时交代,他们要在西进县多留一阵。 这一阵到底是多久,也没个定数,总之,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半个月,小黎与李玉儿,包括小夜都住在县城客栈。 人命案子的凶手没抓到,县城上下包括周边村落都是人心惶惶的,小黎也忙,几乎每天都要去县衙门关注案情发展。 其实能查的线索已经都查出来了,可案子就是陷入了瓶颈。 虽然调查出了黄二宝、孙箭、高竹之间微妙的三角关系,也调查透了三人生前的仇家,与何人有生意往来,关系往来,但这些偏就是与凶杀案无关。 案情没有进展,最头疼的就是宋县令。 宋县令一不好过就缠着小灵童不放,弄得小黎也很不好过。 小夜起早贪黑,这回算是真真正正的了解了娘亲平日的苦楚,每次晚上回客栈,他都累的够呛,连抱妹妹的力气都没有。 要说小夜也不好伺候,原以为一个能在豹子窝里待着的孩子,应该皮实得很,至少不会出现挑奶的问题。 可小夜还就挑奶了。 云想给请的奶娘,都是县城里出了名的奶质好的妇人,可小夜却挑嘴,怎么也不肯吃,逼急了还哭。 到最后,竟还是靠着小黎牵回的那头母羊解决温饱。 羊奶是肯喝,但是也不肯多喝。 足半个月了,大家就没见过小女婴吃饱过一顿,每回都吃个半饱就停了,后来只能想方设法的给喂米糊糊。 其实这么大的孩子了,也是能断奶了的,一般贫穷一点的村子,母亲身子骨差,没奶水,孩子一两个月就得被逼着断奶。 现在小夜不肯喝奶,总不能饿肚子,只好搭配着羊奶,给她喂米糊糊。 可小孩断奶本就是个比较残忍的事,加上之前小夜就半饥不饱的,现在羊奶喝不够,还要被逼吃米糊糊,她顿时饿的更凶。 小黎见着这样,也难受。 事实上,在发现小夜跟着自己回来后,反而瘦了一圈时,小黎就慌了,和容叔叔商量了一下,急忙又跑回了怀山。 可这次他怎么找也没找到那头母豹子,甚至去了红家村,却被告知白太爷爷已经又离村了。 小黎心里着急,早知道妹妹回来了反而要吃苦,还不如就把她留在母豹子身边。 当然现在怎么说也来不及了。 小夜以前喝母乳,都是娘亲喂,从生下来就没饿过肚子,后来落了水,被白狼救走,但在此之前,白狼也带着她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虽然幸运没生病,但孩子是实实在在饿了一天的,再之后遇到母豹子,小夜是已经饿过头了,别管是什么奶,一吃就没完,而等她已经适应了豹子奶,现在乍然换口味,她就怎么也不行了。 其实如果再饿她两三天,饿出毛病了,再给喂,别管喂什么,肯定都能头也不抬的吃光,可谁能这么狠心? 小黎这个当哥哥的,看妹妹一顿吃少了两口,都能急的掉眼泪。 更何况容棱虽然面上不说,却每天都守着女儿,生怕女儿磕了碰了。 云家四姐弟是外人,平时帮帮忙,但孩子是别人家的,他们可不敢乱出主意,而且都是些没嫁人没娶妻的年轻男女,谁又懂怎么带孩子? 于是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现在半个月过去,小夜虽然还是喘气的,但不管让谁来看,都能看得出这孩子营养不良,不用大病,一个小伤寒,估计就能去半条命,体质太差了。 也因为如此,小夜身边现在更是离不得人,基本上小黎出门,小夜就要被放到容棱房里。 可日子不能这么过,这是客栈,不是自己个儿家。 云家姐弟是好心帮助他们,却不是应该应分的,现在欠下的银子,以后都是要还的。 虽然云家姐弟说不用,但小黎还是仔细的把他和容叔叔还有小夜、李玉儿用的每一款债项都记录下来,等着将来有钱了都给还上。 而这种时候,小黎就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挣钱。 他开始跟宋县令讨价还价,他表示,自己一定会抓到凶手,但是作为报酬,衙门必须给嘉奖。 不能口头嘉奖,得给银子! 宋县令琢磨了一下,觉得能破案,钱根本不算什么,因此,就同意了,只要破案,立马就给一百两奖金! 当然,这一百两也不光是衙门出的,大头还是孙家赞助的,要说急着破案,宋县令头一个,孙家就是第二个。 有了那一百两的金萝卜,小黎就开始每天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就为了赶紧让银子入袋。 可是案子怎么破都是绕圈子,在死循环里卡了几轮后,热闹的来了。 又出人命了。 而这回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听闻二弟身亡,带着妻儿回县探望父母的孙家大少爷——孙桐。 在孙桐尸体被发现的当日,西进县往东的码头,一艘普普通通,看起来尤为不起眼的灰顶船只,靠岸了。 先从船上下来的,是个身穿黯紫色长衫的白净男子,那男子相貌清隽,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极了。 男子身后,是另一位年轻男子,长得也很好看,斯斯文文,就是有些清瘦,看着像是读书人。 再后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穿的倒是干净,就是容貌一般,不过却精神奕奕,一下船就笑了起来:“可算是上岸了,娘的,老子再也不想坐船了!” 第1247章 虐尸狂魔!! 孙桐的尸体,依旧被发现在孙家染布坊里头。 上次孙箭就是死在此处。 孙家早在事发的第二天,便停了染布坊的生意,不止雇工都挨着去衙门录了口供,登记了户籍,就连管事也被监管了起来,毕竟在杀害孙箭的凶手没有被捕前,染布坊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首先发现尸体的是布坊的管工,叫赵五。 赵五乃是孙家染布坊的老人,在布坊做工了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老伴儿去世了,儿孙也成家了,他不想去儿子家住,惹儿媳妇的嫌,便索性住在布坊里头。 布坊暂时停业,但赵五并非无家可归,他依旧可以从后面的小门进布坊后院,就是他住所的地方。 可事情偏就这么巧,那孙家大少孙桐,就死在他那单独小院儿的天井旁。 死的时候根本认不出是个人。 赵五年岁大了,清早起来朦朦胧胧的眼睛就看到天井旁放了个东西,鼻子还闻到一股糊味,他原先以为是野猫还是野狗啥的,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 一个被拆成好几块,大大小小扔在地上,且被油给炸得外焦里嫩的人! 赵五吓得当即差点疯了,叫叫嚷嚷的跑出了大街,张口咋呼:“死人了!死人了!” 最后在衙门的确认下,终于有人认出,那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恰逢回县探亲的孙家大少爷,孙桐。 这孙家是造了什么孽,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 孙员外与孙夫人无法接受事实,哭得肝肠寸断。 小黎在衙门的通报下,一大早什么瞌睡都没有了,着急忙慌的赶往布坊,远远的,就看到宋县令已经到了,正拿着一张帕子捂着嘴,难受的站在小院儿的树荫旁拍胸。 小黎走上前去,有衙役认出了他,赶紧给他让路,又通知了宋县令。 宋县令也顾不得满腔的恶心想吐,捂着口鼻就过来,一脸苍白的说:“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怎么死成个这个模样,手啊,脚啊,包括头,都被人炸变形了,而且太难闻了。” 尸体炸完有尸油,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 小黎一时没做声,沉默着上前查看,一番检验后,他发现,尸体的保存度已经非常低,再特地翻看了一下,发现油炸程度高到,几乎将尸体表面证据全部破坏的地步。 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除了证明凶手丧心病狂,实在是个虐尸狂魔外,还给破案方向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小黎不会太精细的尸检,比如要是他娘亲在,或许还能从切割现有尸块,检查内部肌肉密度或肌理环境,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甚至可以从切割角度,炸尸手法,鉴别出凶手身高、力量等有助辨别凶手性别的具体特征。 可小黎还是个实习生,与他娘亲的十项全能不同,很多东西他哪怕以前看娘亲做过,自己也知道原理,但要他来做,他却完全做不到。 原因无他,他没有那个经验。 老仵作验尸从来不是照本宣科,手摸一下尸块就能断定出尸僵程度,这些让新手来做却不可能。 说到底,哪怕从小就和尸体一起泡大,但小黎实实在在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哪怕早熟,哪怕聪明,很多事依旧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理解的。 心里懊恼的同时,小黎在宋县令满含期待的目光下,只能道:“先录口供吧。” 尸体已经成了这样,宋县令也没指望真能检出个子丑寅卯,但是看小灵童也一幅被为难得无力回天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失望。 毕竟他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子,搞经济可以,搞命案,他真的不行,但他可是将全副身心都压在了小灵童身上啊,小灵童要是也不行,这桩案子必定是要越闹越大,最后惊动州府,甚至传到京城…… 到时候…… 想到自己没两年就快致仕了,宋县令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下个管治不严的名头,甚至有可能连乌纱帽都要不保…… “那就,先录口供吧。”最后没办法,宋县令也只能这么说,没辙啊,难不成抱着尸体哭去? 口供方面自然优先就是赵五,赵五说他昨晚回来的很晚,是去了大儿子家,且是用过晚饭才回来的,因为喝了点酒,回来也不是很清醒,也记不得那尸块是不是昨夜就有。 而经过衙门的调查,也证实了赵五昨晚的确是去了他大儿子家,他大儿子一家,包括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然后就是孙家二老的口供。 孙桐虽说户籍还在西进县,但早在五年前,便彻底离开西进县,在他岳父所在的亭江州淮峪县安家。 淮峪县乃是亭江州内五大县中最好的一县,也是州府设立之县,算是亭江州的机关要处,而孙桐的岳父更是身份高重,人家是亭江州府尹,正三品的朝廷命官。 孙员外家不过是一介商贾,能攀到这么一个亲家,可谓是用光了祖宗十八代的福气。 孙家大少很懂人情世故,知道妻贵夫贱应该怎么为人处世,因此,当妻子提出在西进县住的不习惯时,他二话不说,便带着妻子搬去了亭江州,甚至在淮峪县定居起来。 孙家大少不是入赘,但看起来跟入赘已没什么区别,妻子一家是那样的人物,他将来是决计不可能再回孙家继承家业的,因此,孙员外与孙夫人便将满腔心血寄托到孙二少孙箭身上。 孙箭自然是个纨绔子弟,生意子嘛,没几个品行端正的,可别管平时怎么玩,怎么闹,只要他会做生意,能把家里的事业继续经营起来,那老两口便无所求了。 可眼下孙箭一命呜呼,老两口心力交瘁时,定然就要通知仅剩的大儿子回来一趟。 孙桐回来了,不光他回来了,还把妻儿带回来了。 旁人猜测,应当是孙大少想着父母伤心难过,才特地让妻儿回来探望父母,也算让老人家安安心,毕竟死了弟弟,还有哥哥在,晚辈是怎么也不可能不管长辈的。 但坏事一个接着一个,刚回来,孙桐也死了。 还死得比孙箭好看不到哪儿去。 孙箭是被砸成了肉泥,孙桐被炸成了块儿,都是面目全非,死无全尸。 孙家二老是真的崩溃了,录口供的过程里,他们都在哭,而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儿媳蒋氏,则一直在旁陪着孙夫人,倒是那位传说中的亭江州府尹千金,大少夫人万氏,没有露面。 而里面因为孙桐之死乱成一团,外面的县城百姓也有了新的谈资。 短短一个月,死了四个人,这可是西进县几十年来头一回。 不管心里是不是害怕,但八卦这种事,向来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的。 大家说的热火朝天! 柳蔚想着该给咕咕买点鸡肉吃,正在摊子前挑选活鸡时,就听到卖鸡的大婶神神叨叨的跟旁边摊的菜贩说:“肯定是撞邪了,我就说那姓孙的一家为富不仁,肯定要遭报应,这回啊,肯定是以前被他们害过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第1248章 一语道出,漫长哗然! 大婶说得煞有其事,旁边的菜贩也深以为然:“造孽啊,这得是受了多大冤屈啊,才接连让他们家两个少爷都死了,也不知那鬼魂还要杀几个。” “这不是还有两个孙子吗?我看两个小孩也好不了了。”大婶说完又叹气:“就是可怜了那么小的两个娃,你说这要偿命,找孙员外孙夫人去啊,找个孩子算什么?” 柳蔚听着新鲜,忍不住搭了句讪:“你们这儿,出人命案子了?” 大婶看了他一眼,瞧是个白生面俊的公子哥儿,便道:“您不是咱们县的吧?” 柳蔚说道:“路过贵县,今个儿才下的船。” 大婶一听,这便道:“那您可得赶紧走了,咱们这儿出了好几桩悬案了,连着一个月了,都没找着凶手,也不知道那凶手是什么变态!您这外地来的可最好别多逗留,就是我们这些本地老实头儿,也是一下了工就回家了,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怕是容易碰见凶手!” 柳蔚点头承了大婶的忠告,又探了探头,问:“能具体说说吗?” 大婶立马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唠唠叨叨的给完整的科普起来。 魏俦也去买了好些东西,大多都是吃的,在船上呆了那么久,吃的都是干粮,他现在就迫切的想吃点肉。 叼着肉饼过来时,魏俦就看到那奴役了他们一路的母老虎正一脸乖巧的坐在鸡摊边上,跟卖鸡的说话。 魏俦忍不住推推身边的钟自羽:“她就会在外人面前装涵养,平时不知道多凶,简直是个疯婆子。” 钟自羽嫌弃的离他远点,没让他油乎乎的手挨着自己的衣服,又平静的道:“去问问她,是在这儿歇一晚,还是今日就启程?” 魏俦哼了声:“问这个有啥用,她能知道去哪儿吗?都家破人亡了,去哪儿不一样……” 钟自羽道:“她看过来了。” 魏俦立马背脊一抖,口中的肉饼差点把他梗死。 再看鸡摊那边,人模狗样、女扮男装的贵气公子哥果真看过来,魏俦刚才多得瑟,这会儿就有多怂,他忙踢踢踏踏的跑过去,一脸恭敬的问:“您有什么吩咐?” 柳蔚拧着眉,不解这人为何突然点头哈腰起来,只看着他心虚的脸,道:“找家客栈,今晚我们住下。” …… 因为偏近码头,魏俦索性找了家盖在码头附近的客栈,客栈不大,但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柳蔚一进去,就看到一楼大堂边上,有蓄着小胡子的老头儿,挥着扇子侃侃而谈:“要说那孙家孙大少,可是个有大福气之人,可保不齐就是福气太好,这不,老天嫉恨了……” 说书先生要想听客多,自然就要讲百姓都喜欢听的,今个儿早上出的命案,不过片刻,已经有段子出来了,不知详情的百姓果真听得有滋有味,还有人举手提问:“那孙大少死了,他家夫人怎么是好?” 是啊,提到孙大少,西进县的人都得提一嘴他家大少夫人万氏。 万氏乃是亭江州府尹之女,可谓是千金贵体,锦衣玉食,怎么满朝文武、青年才俊看不上,偏偏看上一个官家面前就显得分外低贱的商贾之子? 而这,也是说书先生一再强调孙大少有福气的原因。 可不是?没福气能娶官家小姐?还是正三品的大官? 柳蔚瞧了一会儿热闹,索性也寻了个位置,在魏俦他们去安排客房时,她已经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听起来。 与鸡贩大婶说的不同,这说书先生是把孙大少的前半生都讲了一遍,着重说的,还是他的夫人,其中,怎么与夫人相识,怎么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再私定终身,最后抱得美人归,讲得那叫一个浪漫非凡,都可以写成故事演大戏了。 柳蔚听了一会儿,也举手提问:“听说这回孙大少死的,比他弟弟还难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说书先生一拍扇子,道:“这位客官问得好,怎么死的呢?大家可听过十八层地狱?” 有人立马吆喝:“听过听过,我娘说生前做了孽,下了十八层地狱,要让小鬼勾舌头,炸油锅!” “对了,就是炸油锅!”说书先生明显也是有内部情报的,毕竟是今早才发生的案子,大部分人也就知道人死了,死得很难看,可到底怎么个死法,衙门里的人是都看到了,可外头的百姓却还不清楚。 看大家都来了兴趣,说书先生又卖起关子。 “你们说,一个人那么大,得多大的锅,才能把他丢进去炸?” 有个小姑娘比划着手道:“得,这么大这么大吧?” “可这么大的锅,寻常人家哪里有?你们说,有别的法子吗?” 听客们交头接耳,半晌摇头:“不知道,你倒是快说。” 说书先生笑了一下,正想公布答案,却听靠门位置,一道清清凉凉、秀秀气气的男音飘了过来:“砍成小块,不就好炸了。” 说书先生愣了一下,扭头去看,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刚才问孙大少怎么死的那个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明显不是本地人,见都没见过,但这里是码头附近,西进县又是码头县,来来往往生人商贾一贯都多,也不稀奇。 “胡说,怎么能把人砍成块,又不是鸡鸭猪!”刚说话那小姑娘明显没见过什么世面,反驳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但说书先生这时却道:“还真让这位公子说对了,就是砍成了块儿,给炸了!” 一语道出,漫长哗然。 柳蔚反倒因为猜测落实,而没有兴趣再听下面的话,她起了身,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里,魏俦正趴这栏杆也在听下面说段子,看柳蔚上来了,他就站直了,小心的指了指后面的房间,道:“这是您的。” 柳蔚“嗯”了声,从他身边走过,走了一半又停住,转过头来。 魏俦一紧张,后背都僵了。 柳蔚道:“你去打听打听,衙门里对这桩案子是怎么个说法。” 魏俦愣了一下,马上点头:“我这就去。” 第1249章 柳蔚想谈个条件! 魏俦的办事效率很高,过了半个时辰回来时,就一边喝水一边说:“衙门那边挺保密的,我递了好几十两银子才打听出来,这西进县里,最近已发生了多起命案,除了一开始那个叫黄二宝的女子,剩下的死得都难看,衙门说这桩案子要和前头几综一起查,说他们仵作说了,这是连环凶杀案。” “哦?” 柳蔚倒是有些讶然,一个月之间死了四个人,是个人肯定都会想到这是连环作案,可凶手行凶的手法、抛尸的方式,每次都不一样,若是遇到不负责任的县衙,必然会为了大事化小,一口咬定这是单个作案。 连环凶杀案可不是好玩的,柳蔚自己就曾为了一个连环凶杀案,川洲过省,足足追了好几个月,才将凶犯缉拿归案。 但同样,在她认定那是连环案之前,府衙上至府尹付子辰,下至衙役,都一口咬定这是单个作案,不为其他,只因为单个作案压力比较小,往上呈报的时候也好说一些。 通常,哪怕是一些明显就是连环作案的凶杀案,衙门内部,也会尽量往单个作案上面引导。 这和案子本身无关,却与事件大小,造成什么社会影响有关。 “他们仵作倒是实在。”柳蔚这么说着,脸上就带出一点笑。 她是初来乍到,通过在船上的见闻,自然知晓自己是到了一个叫仙燕国的国家,这是另一片国土,另一片大陆,与青云国横跨了一整片海洋。 而西进县,是柳蔚见到的第一个县城,西进县的官员人品,直接就决定了她对整个仙燕国的理解与认识。 如今西进县县衙给她的印象不错,让她对自己原本想做的事,多了一丝信心。 如果这个国家的县衙是认真负责,实事求是的,那么她直接报案,请求县衙帮她寻找失踪的亲人,是否也是可行的? 毕竟不是仙燕国人,柳蔚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在路上她就想,若是能求助府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她不了解这里的官员秉性,又不敢贸然行动,毕竟,容棱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好歹也是青云国如今的储君人选,若非万一,她不想暴露这点。 “晚些我们去趟衙门。”柳蔚这么说道。 魏俦撇了撇,问:“你想帮着他们破案?” “算是吧。”柳蔚道:“我想跟他们谈个条件。” 以她为西进县逮捕连环真凶为利,换取县令大人一纸搜海文书。 …… 计划确定之后,柳蔚便又让魏俦出去多打听些几起案子的其他细节。 魏俦特别不乐意,他他妈的已经坐了一个月的船了,早就累了,上了岸其实就想躺着歇会儿,但他也不敢有意见,只能闷着脑袋颓丧的出去,去之前,还把钟自羽给拉上了。 拉上钟自羽,只是想找个人陪自己,顺道和钟自羽一起,在背后骂骂那个把他们当老黑奴使唤的变态母老虎。 但没想到,听明白了柳蔚这是想借朝廷的兵力搜海寻人后,钟自羽竟然也来了精神,还用他那张看起来非常文人学士的脸,温声细语,仔仔细细的跟人多方探听情报。 魏俦脑子一转,基本上就知道他在捉摸什么了。 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拍他后脑勺:“你就不能给我忘了那个岳单笙?!人家跟你都恩断义绝了,要你犯贱老想着他啊?” 钟自羽理都不想理魏俦,拧着眉道:“你干嘛。” “他都要杀你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钟自羽不耐烦的瞪打断魏俦,转身就与魏俦背道而驰。 魏俦气坏了,脸红脖子粗的抱着双臂也不理他,直接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家羊肉馆。 想着刚才的肉饼不顶饱,魏俦就进去要了一锅涮羊肉,肉没上来前,就比划着筷子乐滋滋的等。 这会儿不是用饭的时间,羊肉馆没什么生意,魏俦也趁机跟老板多聊了两句,总归也是打听命案的事。 老板说了一些不新鲜的,所有人都知道的讯息,然后看到门外来了客人,就起身去招呼。 来的是两个模样生得姣好的少年少女,看样子应当是兄妹或者姐弟,两人牵着一头羊,进来就道:“老板,换一头。” 羊肉馆的老板显然认熟了他们,一边牵羊,一边问:“又不肯吃啊?” “就是。”那个少女道:“我们家姑奶奶嘴刁着呢,怕是把你这儿羊都换一遍,也找不到她爱吃一口的。” 羊肉馆老板就道:“我这儿可就三头母羊,都换了两头了,最后一头再不行,你们可就换别家了吧,但说好,银子我是不给退的。” 少女咂咂嘴,点头:“知道了,您赶紧给我们换吧,家里还等着喂奶呢。” 老板去后院的时候,那两名少年少女就找了个椅子坐下。 因为羊肉馆就一桌客人,少年少女下意识地就朝那唯一的客人看去。 这一看,双方都愣了一下。 正好这会儿,钟自羽来找魏俦了,他是看到了魏俦进羊肉馆的,因此进来就道:“你还想着吃,不是去打听……”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两双灼热的视线盯住。 钟自羽转首一瞧,认了一会儿,才认出了两人,便开口道:“是你们?” 话音未落,却见那标标致致的小姑娘,激动的猛地眼圈一红,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魏俦吓了一跳。 钟自羽也没好到哪儿去。 招呼也不打,突然哭得肝肠寸断的,自然就是云楚,毫无防备的再次看到自己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她心理根本承受不住,一扭头,掩面就跑了出去。 钟自羽与魏俦皆是不明所以,云觅却是冷着脸瞪了那生得模样极好的钟自羽一眼。 恰逢老板牵了新羊出来,云觅接过羊,往外走时,走到钟自羽身边,还故意恶意满满的去撞人家。 把那书生模样的小白脸撞得歪了一下,云觅就得意的哼了声,抬头挺胸的离开了羊肉馆。 第1250章 柳蔚去容棱住的客栈啦! 云楚是哭哭啼啼的回到客栈的,一进去就闷着脑袋回房间,云想本来想叫她,可还没开口,就瞧见二楼的房间门被摔上了。 过了一会儿,云觅牵着羊也回来了,李玉儿本来跟着云想边上转,见状嘻嘻哈哈的就跑过去,前前后后把母羊摸了个遍。 云想走过来,问弟弟:“你又欺负你姐了?” 云觅冤枉:“哪有?” “那她这是怎么了?我瞧着还哭上了。” 云楚一贯是个乐天派,能让她哭得伤心难受,那必然是挨打了,且是挨疼了,而这整个西进县,会打她的也就云觅一个。 云觅不敢跟四姐说云楚是见着初恋了,甚至他连云楚瞎了眼出一趟远门,就看上一个小白脸的事也不敢讲,最后闷闷的嘟哝一会儿,只能憋着劲儿承认:“是我打她了。” 云想早猜到是这样,就教训他:“这是外面,不是家里,她又是个大姑娘,你别老是闹她。” 云觅憋屈极了,但还是点了下头,表示以后不打了。 原以为就是弟弟妹妹之间的小矛盾,可到晚饭的时候,云想却见云楚还在哭,眼睛通红不说,还肿了起来。 云想有些愣神,云席也发现了,皱着眉问:“怎了?” 云楚不敢说实话,云觅也没多张个嘴,还是云想说了:“两个小的闹了脾气。” 云席这就不在意了,只是坐在首位上,提着筷子叮嘱:“用饭的时候,莫要哭。” 一句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楚被迫停了眼泪,委委屈屈的老实咬筷子。 云楚上回发现心上人有“妻房”后,就哭了一整路,还是到了西进县,去了一趟黑水村,才给岔了心思,这回故人重逢,她是又受刺激了,而且一闹腾就没完,别说当天晚上,就是第二天起来,也是精神不济的。 云觅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再好的脾气也让哭包姐姐折腾出了真火。 偏偏云楚自己还不自知,天天拉着唯一的知情人云觅诉委屈。 云觅这回没留手,真的揍她了,最后还是云想来敲门,才停下。 云想拧着云觅的耳朵下楼,一边说他一边往外走:“你有空在客栈欺负你姐姐,不如给我去跑腿,你三哥说李姑娘的病是脑子里不清楚,他开了几味药,咱们去药铺找找。” 云觅本来不想出去,这西进县就这么大,早就逛完了,再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但留在客栈就要听云楚哭,他更不耐烦,最后两者权衡,还是跟四姐出了门。 云席开的几味药都不是本地产的,江南或许有,但在西进县这个小县城,还真没有,一连找了七八家药铺,都是空手而归,打听了衙门对面街还有一家小药铺,两人这便过去了。 可也是巧,刚到衙门门口,就看到了熟人。 云觅立马蹦跳着窜过去,张口就喊:“小黎弟弟!” 小黎这会儿正好就在衙门,且刚点好了人,要再去一趟孙家染布坊,这不刚出来,就看到了迎面跑来的云觅。 小黎脸上露出一丝笑,和气的跟他们打了招呼。 云觅看他们整装待发的,应该是要去办案子,立马好奇了,兴冲冲的问:“我能一起去吗?” 小黎愣了一下,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以前娘亲办案子也总会带着他,在他看来,都是熟人,要是有兴趣,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就是外人可能会无聊。 但云觅不怕无聊,兴奋得直嚷嚷。 小黎就同意了,然后云觅立马看向他四姐。 总归也是最后一家铺子了,云想自己去找就行了,手一挥,让小弟野去吧。 目送他们离开后,云想就转脚去了街对面的小药铺,好消息是,这家小药铺竟然还真有云席单子里的其中一味药,只是放得有些深,需要再找找,可账面上是显示有存货的。 这一找,就找了好久,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翻出来,且分量极少,云想都买了,出来时,却猛地撞到一个人。 是个白衣公子,应当是正要进药铺,与她打了个照面,她还撞进了对方怀里。 云想连忙后退两步,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而对面那位白衣清俊的公子则看了她一眼,弯腰,从地上捡了个小纸包,递给云想:“姑娘。” 云想一看那是自己的药材,忙接过,有些尴尬的道谢:“有劳公子。” 对方又对她笑了一下,而后从她身边错过,进了药铺,一进去就问:“掌柜的,可有徊百草。” 云想也是学医的,自然知道徊百草是做什么用的,而果然,那位公子刚问完,药铺掌柜的就摇头:“没有,这是南方的药,我们这边都没有。” 白衣公子有些失望,道了谢后,便出了药铺,再次与云想擦身而过时,云想也不知怎么的,脱口就出:“公子要找徊百草做什么?” 白衣男子微诧的停下步伐,看着她道:“做尸检。” “尸检?”新鲜的词汇,令云想一时没联想出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问:“姑娘是知哪里有卖?” 云想便道:“这边的药铺应当都没有,不过我倒是带了一些,做成了干药,在客栈。” 白衣男子思忖了一下,道:“干的也行,不知姑娘可否卖予在下?” 云想道:“我本是大夫,见着公子寻药材而不得,是以为您家有人犯了恶症,急需这药,医者父母心,哪怕不是我的病人,我也不想因着药材不齐,令病人遭罪,可我不知,尸检是何病?外病还是内症?” 白衣男子扬起唇角,先赞了句美:“姑娘人美心善,实令在下佩服,只在下虽非以药治人,却也算以药救人,将徊百草兑上杏香泥,敷在被烧损的尸体皮肤表面,十二个时辰后,再清洗,能令尸体表面浮现出死者生前受到的部分伤形,仵作验尸,遇到不好检症的疑难尸类,尤其是烧损类,用此法可行,有利于侦破案情,也好快速抓捕真凶。” 云想愣神,有些呆呆的问:“公子是仵作?” 白衣男子点头:“若能以此法寻获真凶,也算是为活人寻一个安生,如此,姑娘可以将徊百草卖予在下吗?” 云想从没想过仵作能是这么个模样,看着比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哥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想想家里不就有个小仵作,还是个小灵童,顿时就有些为难:“不知验尸还有这种法子,我一友人之子,也是仵作,此时正为西进县县衙侦破最近出了名的孙家大案,那徊百草若有此等大用,公子可介意我将此法告知与他,也好助他尽快破案,很是巧,昨个儿发现的孙家大少尸体,就是被油炸至毁,与烧损应当事出同类,公子若是答应,小女子愿将一半徊百草赠予公子。” 白衣男子显然没想到之前还被她惦念的西进县的仵作,竟是这位萍水相逢姑娘的熟人,愣了一下后,便爽快的道:“有何不可。” 云想松了口气,急忙热络的领着公子走,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话。 门外一直等着的魏俦与钟自羽,看柳蔚竟然和个妙龄女子有说有笑,两人都滞了一下。 最后魏俦甚至一脸受惊过度的叫唤:“她这是干什么?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嫁了人,孩子都生了两个的女子,竟然到处勾搭小姑娘?!” 钟自羽在稍稍失神后就回过劲儿了,有些嫌弃的瞥了魏俦一眼。 而这会儿白衣翩翩,俊朗不凡的柳公子哥儿也走了过来,同钟自羽他们简单的介绍,意思就是,没买到药材,但这位偶遇的姑娘有,所以他们要去这姑娘所住的客栈拿药材。 柳蔚出门在外习惯男装打扮,而因为这位云姑娘说她自己是大夫,柳蔚才知晓在仙燕国,女子竟是可以独立成医的,她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与其说了一路的话。 魏俦和钟自羽走在后面。 钟自羽还好,魏俦的眼睛都瞪圆了,看柳蔚的背影,就像在看一个风流成性,只会花言巧语,轻薄大街上良家好姑娘的登徒子! 抵达客栈门口时,李玉儿就匆匆跑了出来,一看到云想就亲近。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李玉儿已经认熟了云家几兄妹,尤其是云想和云楚,她和她们很亲。 李玉儿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一个没留神,就和柳蔚撞成一堆。 柳蔚没想到一个大姑娘会这么实实在在的撞自己,险些两人一起摔倒,急忙伸手拉了李玉儿手腕一下,算是让两人都稳住身形。 云想见状也吓了一跳,忙拉好李玉儿,又担心的问柳蔚:“可有撞伤公子?我这妹子,就是毛毛躁躁的。” 柳蔚好脾气的笑笑,摇头:“不碍事。”又看了李玉儿那明显傻头傻脑的模样一会儿,手还握着对方的手腕,她就索性捏了捏,随后恍然道:“缺魂症。” 云想在看这位公子不在意后,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听到对方后半句话,顿时愣住:“缺魂症?” 第1251章 他要和柳蔚促膝长谈! 缺魂症,这是老一辈的说法,因小时候出了怪症,或是发烧短路,或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单纯的受惊过度,从而导致失心疯,那便叫缺魂症。 古人寻三魂六魄,缺魂症,便是说你缺了其中一魂。 李玉儿这种情况,柳蔚其实见过不少,因此在刚瞧见她傻头傻脑时,她便顺势把了个脉,脉搏显示,并非天生如此,若是天生智力受损的人,那叫白痴,也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痴痴呆呆,话都说不全。 可李玉儿明显不是。 那么不是天生如此,就是外力所造,若是外力,那就分很多部分,可总的来说,主要还是头部,也就是脑子受过冲撞。撞击也好,钝击也好,什么都好,反正是受了伤的,而这些,把脉是能把出来的,因为脑神经闭塞,在脉里会显示出来。 柳蔚就是顺口说了这么一句,这也是她看到李玉儿的第一反应。 可云想明显是知晓缺魂症这种病症的,愣了一下后,她就瞪大眼睛看着柳蔚:“您是说……” 她这反应倒是让柳蔚也楞了:“云姑娘不知?” 李玉儿匆匆忙忙跑出来,云想还亲近的唤对方妹子,而云想本人也是个大夫,柳蔚以为她是知道的,因此说这么一句,也就真的只是脱口而出,没有别的意思。 云想并不精通脑部的病症,李玉儿一直都是让云席看的,云席虽说博览医书,但术业有专攻,云家族内是有精通脑科的族亲,可云席却只有个半桶水的水平,要是让他治内治外,他都能手到擒来,可治脑…… 要知道,人脑神秘莫测,精细多变,不是打小专学这一科,乍然是搞不懂的,不说别的,精神病都知道,可你又知精神病分多少种? 就柳蔚所学的知识里,精神病统共分为十四大类,九十小类,一百二十细分。 云席也知李玉儿并非天生如此,但因为时隔多年,现在治理,其实已经不怎么好找病症了,所以这阵子,云席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给李玉儿开一些利脑的药,或是开脱脑神经的,或是加强大脑发育的,可这些,对李玉儿其实不说完全没帮助,就算有帮助,也只是杯水车薪。 云席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治得很尽心,但毕竟他平日主要还是照顾容棱,容棱若是照料不好,是要丢性命的,李玉儿好歹命是无忧。 有了轻重缓急之分,李玉儿虽说在客栈呆了大半个月,实则并没怎么被治疗过,不过因为也看得出云席对此下了功夫,所以小黎也不说什么,脑子的东西,的确是不太好治的,他也明白。 再说现在,云想是真的吃惊,这位仵作先生,怎会见了李玉儿一眼,就断出她的病症? 缺魂症?就这么确定是缺魂症? 她倒是觉得可能是脑部受损。 因为她看过,李玉儿的后脑勺有个疤,应该是早年被什么磕撞过的,保不齐里面就有淤血未散? 这么想着,云想就这么说了。 柳蔚伸手摸了摸李玉儿的头。 李玉儿下意识往后缩,躲到云想背后。 柳蔚好声好气的道:“姑娘莫怕,让在下给你瞧瞧,一会儿就好,看好了给你买糖人儿,姑娘喜欢吃山楂的还是红糖的?” 李玉儿听了好吃的,又探出了头,张口糯糯的道:“山,山楂……”她吃过城里的山楂糖人儿,忘记是谁给她买的,但是可好吃了。 到底是做大夫的,柳蔚知道怎么安抚病人,因此嘴里说着乱七八糟哄小孩的话,没片刻,李玉儿便不怕她了,瑟瑟缩缩的从云想后面站出来,还让她摸头。 柳蔚在她后脑上摸了摸,因为头发多,她摸了好一会儿,最后放下手:“应当是近期造成的,前后不超过一年,不是早年的伤。” 云想不太信的扒拉着李玉儿的头看了又看,回头问柳蔚:“摸一下就知道了?” 魏俦此刻就站在旁边,闻言笑一声:“她还不至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柳蔚看了他一眼。 魏俦立马缩了一下脖子,后退半步。 与像个跟班似的魏俦不同,钟自羽却是有些不耐了,他本就不是多和气的人,只是现在没有内力,武功不济,才被逼伏低做小,可那是面对实力比他高的柳蔚,不是对一看就是个弱质女流的云想。 “不是买药吗?” 他这么一说,云想也回过神来了,请柳蔚进去,在大堂,拉着李玉儿就匆匆上了二楼。 过了一会儿,云想提个大包袱下来,里面都是徊百草。 柳蔚刚伸手接过,就见二楼又相继下来一人,是个青衣公子,面上冷冷清清的,五官长得极好,且与云想有三分相似。 那人走过来,便看向柳蔚。 云想连忙介绍:“这位便是柳公子。柳公子,这是家兄。” 柳蔚微微颔首,礼数周到:“云公子有礼。” 云席也回了礼,视线却在她身上绕了好几圈,最后问道:“柳公子说,这位姑娘患的乃是缺魂症?” 柳蔚知道不解释清楚,这两兄妹怕是不会放她走,也怪她嘴贱,非要多嘴多舌,心里懊恼的同时,嘴上倒是没遮掩,将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 一楼毕竟是店家做生意的地方,哪怕现在不是饭时,也有不少客流,在下面说话显然不太合适。 再说缺魂症这东西,一两句哪能说完。 云席这个学术控可不管,说了一会儿他就起身,让云想去楼上房间准备茶点,他要和柳蔚上楼促膝长谈! 柳蔚:“……” 几乎是被逼着上的二楼。 柳蔚很想说自己还有事,但那位云公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反而接连不断的问:“柳公子说人的脑子分为两部分?那是何意?” 柳蔚憋着脸道:“就是左脑与右脑,不是,云公子,在下……” “左脑右脑?就叫这么个名儿?我倒是没听过,四妹,你可听过?” 云想还真想了想,而后道:“我好像听九叔说过一回,但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两兄妹议论了一会儿,云席已经走上了两节楼梯,然后回头对着柳蔚做了个手势:“柳兄请。” 柳蔚:“……” 为什么两句话的功夫连称呼都变了? 他们不是才刚认识吗? 第1252章 容棱柳蔚见面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53章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拥抱 短暂的寂静后,首先发出声音的,是云想。 她看着容棱,眼泪快出来了:“容公子……” 容棱没有看她,甚至连坐在地上,还没起身的云席都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被门口那人占据,满心满眼,只有她。 柳蔚也看着容棱,四目相对着,她看清了他硬朗的眉眼,看清了他苍白的脸庞,甚至看清了他孱弱的姿态。 对,孱弱,认识容棱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虚弱得仿佛连精气神都失去了,整个人就像病娇娘似的坐在床上,四肢僵硬,连动一下都困难的模样。 她顾不得其他,一心口的话,一句也来不及说,她走过去,在云家兄妹不忍直视的目光下,站定在床榻前。 “哐当。”又是一声巨响。 是容棱想起来,却碰倒床边小几的声音。 那小几上放了很多东西。 因为容棱下不得床,除了放在床榻外侧的杯盏,小几上还搁了好些别的日常用品,乱七八糟的药瓶不说,还有中午没收的空药碗。 这一碰撞,小几翻倒,地面狼藉的惨不忍睹,偏偏容棱像是没看到床前的狼藉似的,还挣扎着要起来,但他手上没力,眼看就要摔到床下。 危急关头,白衣青年拖住他。 柳蔚握紧了容棱的手臂,隔着衣服,她触到了他臂膀的线条,和以前不同,瘦了好多好多。 她一言不发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已经湿透,喉头又苦又干,她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瓣,拖着那虚弱的人弄回了床中,待对方坐定,她则坐在床边,然后,二话不说,猛地抱住对方。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个拥抱,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柳蔚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容棱就这么安静的让她抱着,短暂的沉默后,他咬紧牙关,双手回抱住她。 明明没有什么力道,却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子里似的。 云席与云想还在房里,两人瞧着眼前的画面,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 大概是父母拥抱得真的太紧太紧了,夹在他们中间的小女婴终于受不了,“嗷呜”一声,又哭了起来。 婴孩的哭声打破了房中诡异又紧绷的气氛,柳蔚想后退一点,她想好好看看容棱,看看她的夫君,她的相公,她想问他为何成了这样,为何整个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她动不了,第一次尝试后退时,被抱了回来,再次尝试的时候,被抱得更厉害了,最后一次尝试时,不用她起反应,先起反应的是怀里的丑丑,小家伙终于受不了了,扭着身子,爹也好,娘也好,总之先放开她啊! 容棱到底还是放开了柳蔚,身子是放开了,手却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再次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病态,柳蔚心疼坏了,明明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但因为分隔太久,思念积压得太过浓郁,她眼泪絮絮的就跟着掉。 一掉就停不下来,还越哭越难受。 容棱忙小心的给她擦,看她吸着鼻子,鼻尖红红的望着自己,便倾身吻住她的唇。 云席:“……” 云想:“……” 第一回看男人和男人亲嘴,云席又是个行事较为传统迂腐的人,他呆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木的,脑袋里某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得四分五裂。 云想也没好到哪里去,与只爱钻研医术、素来端正严肃的三哥不同,云想虽是个大夫,但她也是个姑娘。 女眷们爱做的事,她虽不见得都爱做,但有些事,是不需要她主动,光别人主动就成的。 比如她家娘亲,因着娘亲是商贾之女,平日消息最为灵通,又因只得一个女儿,爹爹出去坐诊时,娘亲便爱在家折磨唯一的女儿,比如,非拉着她说一些外面的八卦。 谁谁家又娶亲了,谁谁家又嫁女了,谁谁家的儿子是个废物点心,不光逛青楼,还逛倌馆。 倌馆? 对,就是小倌儿们的馆子,不懂了吧,就是男人和男人…… 因此,在当初还很年幼的云想心中,男人和男人那回事,早就出现过了,不算新鲜。 但也绝对没正常到突然看见能面不改色的地步。 不光外头有倌馆,有些豪贵府邸,也喜欢养一些男宠,云想在那次被她娘亲无意中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比如后来,她长大了,开始坐诊了,有一日,有个病人来她这儿求诊,诊病时有亲属陪伴,那位病人是从外地来京城赶考的学子,长得斯斯文文,很是清秀,而陪着他来的,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的学兄。 那位学兄长得比较粗蛮,瞧着不光不像读书人,还有些暴躁,动不动还爱骂人。 一开始云想还没什么,这种出门在外,出了事劳烦学友照料的事,她见得很多。 但那位学兄骂人的话就听着很不对头,比如:“说了让你夜里看书要点灯,省那点油墨星子做什么?这下好了,伤了眼睛!我告诉你,晚些我给你炖鱼汤你必须喝完,一口不许剩,要是再敢做些有损身子之事,看我不动手打你,你干什么?你要什么?喝水,你还有脸喝水?我给你倒,不准动,磕着碰着怎么办!” 偏偏那位学兄还有些唠叨,也许是太过恨铁不成钢,反正看了多久诊,云想就听对方骂了多久他的学弟。 骂到最后,云想已经话都不会说了,只想赶紧将这两人撵走。 不怪她受不了,你骂人就好好骂,你说脏话也成,但你骂人的味道……等等,你是不是不会骂人啊?你喜欢骂人就好好学,不要骂得奇奇怪怪的,衬得你俩的关系也奇奇怪怪的! 反正那些轻骂的话,云想是天天都能听到她娘对她爹说。 从那以后,男人与男人那什么,就在云想纯洁的思想上,沾上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而眼下,比上回那两个学子骂来骂去更让人浮想联翩的事发生了。 她眼前的两个人……他们在亲嘴! 嘴对嘴的亲! 亲了好多下! 就算她站得比较后面,但她看得很清楚,是真的挨上了嘴,真的亲! 第1254章 你爹是个病人,千万别打他 云想毕竟见识广博,在直击灵魂的震撼中浮浮沉沉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 但她扭头去看她三哥时,她又慌了。 只因他三哥的表情……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云想连忙小心翼翼的唤:“哥?” 没反应。 云想索性直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一边把人往外拉,一边说:“我们走,不看了,不看了。” 云席被拉出房间,房门还被云想特地阖上。 出了走廊,待听到楼下食客的喧嚣声,云席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但一时间,他又无法用自己贫瘠的词汇,描述刚刚受到的惊吓。 云想拉着兄长的胳膊,想把他拉远一些。 却听他三哥一脸涨红,额冒青筋的道:“简直不知所谓,荒唐至极!” 云想忙朝容公子房间看了下,压低声音道:“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就算……是,是有一些别的爱好,可咱们非亲非故,也管不了……” “爱好?”云席表情更难看了:“风流成性,三妻四妾也就罢了,可分明先前还对发妻心心念念,焦心劳思,一转头,却跑出来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真是……真是……禽兽不如!” 回过劲儿后,云想看了容公子房门一眼,然后抬头唤自家小妹:“云楚。” 云楚正在楼梯拐角边,她刚才真被吓坏了,那个白衣服的,不认识的公子,竟然一拳头把她身后的红柱砸出一个窟窿,她当时就懵了,知道自己闯祸了,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在角落。 这会儿四姐唤她,云楚急冲冲的跑过来。 云想跟妹妹耳语几句。 云楚听完,有些不明所以:“现在去找小黎弟弟?可是小黎弟弟去衙门了,衙门应该不准闲杂人等进入吧。” “他去了孙家染布坊,我也不知是哪条街,你问着人去,记住,快去快回,就跟他说,出大事了。” 云楚也不敢多问,急忙往楼下跑。 …… 云楚的动作很快,七问八问的,极快就到了孙家染布坊。 布坊已经被封了,前后都不准进,贴了衙门的封条,还有衙役看管。 云楚跟衙役说要找小黎弟弟,那衙役犹豫了一下…… 好歹在关键时刻,后头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云楚姐姐?” 小黎看到门外的云楚,他很惊讶。 “有事吗?” 云楚只对小黎道:“四姐说客栈出大事了,我不知道什么事,但有个凶神恶煞的公子去了容公子的房间,我还听到摔东西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打起来了。” 小黎愣了一下:“凶神恶煞的公子?” 云楚心有余悸:“反正他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小黎皱着眉抿紧小嘴,将手里一叠乱七八糟的宣纸塞给旁边的衙役,抬脚就走。 …… 另一边,魏俦要被烦死了。 那个姑娘是个傻子?呸,她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机灵人了! 买了山楂糖人又要浆果糖人,买了浆果糖人又要苏蔗糖人,等把小摊上每种味道的糖人都买了一串,又嚷嚷着要吃橘酥饼,不给买就闹,鬼哭狼嚎! 魏俦本来就没多少私房钱,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这点钱,他堂堂丹邪老祖还去当扒手! 后来遇到柳蔚,更是惨绝人寰,那女人直接将他和钟自羽身上的银子都搜刮走了,现在她倒成了富婆,他俩穷得一人只敢在鞋底藏十两碎银角,硌的要命。 买完了橘酥饼魏俦说什么也不干了,他瞪着那傻姑娘,严词厉色的说:“我没钱啦!” 那傻姑娘也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就拿着吃食傻笑,然后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看她塞着塞着,魏俦也饿了! 拿手上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一个夹肉饼,将热腾腾,油滋滋的夹肉饼吹了吹,魏俦正要咬第一口,猛地后面突然冲来几个人,不管不顾的就把他撞了。 一个不留神,夹肉饼掉地上了。 魏俦抬头,正要谴责罪魁祸首,却看刚才撞他的人已经走了。 魏俦看清了,是个小孩,气的张口就喊:“哪个没长眼睛的臭小子,你爹娘没教你瞎子别上街吗!” 小黎因为担心容叔叔,一路上走的很快,甚至连云楚都没有等,更没注意到路上碰见李玉儿。 所以等小黎跑回客栈,直接冲上二楼时,云楚、李玉儿,一连串的跟在后面追上来。 二楼走廊,云想看到小黎急匆匆的身影,连忙拉住他,没让他直接进房。 小黎被拉住后,就冲着云想问:“云想姐姐,我容叔叔怎么了?” 云想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你的长辈,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动手,知道吗?” 小黎愣住。 云想叹了口气:“你爹吧……他不是不爱你娘,就是可能,生活中有很多诱惑,总归,一会儿要好好说,你爹是个病人,千万别打他。” 小黎彻底懵了。 云想蹲下身将小孩紧紧抱了下,然后摸着他的头道:“没关系,受了委屈就出来。” 小黎抓抓脑袋,莫名其妙。 到最后,云想还是把小黎放进去了。 房门开了又关上,接着,里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 云想惴惴不安的揪着衣角,一脸惆怅的盯着房间大门。 小黎进去了很久都没出来。 房间还挺隔音的。 云楚是知道出事了,吓得不敢动。 李玉儿只是单纯的来找小黎黎,小黎黎每当晚上回来得早时,都会在这间房里呆一会儿,她只要在门口等着,小黎黎很快就会出来陪她玩了! 房门紧闭了接近半个时辰,才悠悠敞开,先出来的是小黎,小家伙似乎没想到房门口有这么多人,他愣了一下,然后便一脸振奋,笑的合不拢嘴的道:“我娘亲来找我们了!我娘亲!” “你娘亲?”云楚惊讶极了。 李玉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小黎黎就高兴。 唯独云想…… 云想现在呆了,痴了,傻了,眼前一片漆黑,脑袋一片空白,唯有八个字,那八个字浮现在她眼前,回荡在她脑海,震耳欲聋。 ——断袖之癖,女装大佬! 第1255章 小黎高兴的像只兔子! 最终柳蔚被她儿子拉出来时,眼角都还是红的,瞧着门外那齐刷刷的几双眼睛,她先是有些愣住,继而才语带轻涩的看向云想道:“之前,多有误会……” 云想没回话,实际上她现在还傻着。 小黎倒是特别激动,小家伙现在都不敢相信,一直牵肠挂肚的娘亲竟然活着回来了,他的娘亲来找他了! 他就知道娘亲不会出事! 他们都没出事,娘亲肯定也不会出事! 之前再多的自我安慰,在没见到真人前,到底都只能算自欺欺人,可如今再度重逢,乍然而至的狂喜,令他整个人都跟要爆炸了似的,手脚都快没地方放了! “娘,娘,娘,这是云想姐姐,这是云楚姐姐,这是云觅哥哥,这是玉儿姐姐……娘,娘,娘……”喋喋不休的念念叨叨,也不管他娘亲听清没有,小家伙就是拉着娘亲的手,小脚一踢一踏的,像只兔子。 柳蔚知道儿子这是乐坏了,脑子都快短路了,忙按住他的肩膀,道:“我听到了,听到了,你别跳,好好站。” 小黎却不停,继续蹦跶,就围着娘亲身边绕圈子。 柳蔚无奈了,但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思念儿子,眼眶渐渐又红了,她绝对不是爱哭之人,可这种时候情绪上来了,生理反应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小黎见她掉泪,立马慌了,他不想娘亲哭,就急忙拽着娘亲的衣角拉扯,他也快哭了。 柳蔚到底没有太失礼,毕竟还有人看着,她仰仰头,让眼泪流回去,便搂着儿子的小身板,让他紧紧挨着自己。 小黎高兴了,一把抱住娘亲的腰肢,说什么也不松开。 母子重逢固然是好事,可…… 在短暂的惊讶、错愕、目瞪口呆后,还是后来的云觅先婉转的开了口:“小黎弟弟……你说他……这位公子……是你的……” “娘亲。”小黎仰着脖子接口,然后又亲亲热热的抱住他娘亲,黏腻的道:“我娘亲来找我了,娘亲终于来找我了!” 云觅憋闷得不敢说话,眼睛鼓溜溜的往云楚身上转。 云楚倒是大胆,直接脱口而出:“这位公子分明是个男子!” 柳蔚闻言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张嘴便想解释…… 可她怀里的小豆丁却一下子窜起来,理直气壮的道:“我娘亲就是男子!不对,娘亲是女子,也不对,反正爹爹就是娘亲,娘亲就是爹爹,是一个人!” 云楚不知所措:“那是什么意思?” 柳蔚再次出声:“其实我……” 小黎又插嘴:“我以前都管我娘亲叫爹爹,那有什么不对的?云楚姐姐,我娘亲来找我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云楚:“我……我高兴不起来啊。” 云觅也咬着嘴很委屈:“我也,也高兴不起来的……” 小黎可纳闷了:“为什么啊?” 云楚简直不知该怎么解释,一跺脚,直接把云觅推出来。 云觅被推出来后,硬着头皮看看小黎弟弟,又看看小黎弟弟的那位“娘亲”,踯躅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道:“男子,根本就不该称为娘啊,娘嘛,当然得是女子才能当的啊……” “可我娘亲就是女子啊。”小黎立马说。 云觅不忍直视,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这事根本说不清楚,你说你娘是你爹的! 柳蔚这回终于抢在儿子胡言乱语前,赶紧说道:“行走江湖,男装较为简便轻快,因此多有乔装,并非故意隐瞒诸位。” 说到这儿,柳蔚又特地看向云想:“家夫特言,生死垂危之际,多亏云家兄妹侠肝义胆,倾力相助,这才侥幸保住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柳蔚在此厚谢!” 说着,柳蔚还鞠了一个大躬。 云想这下回神了,哪里敢受柳蔚的礼。 然后托着柳蔚的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不对……姑娘……也不对,先,先生?不是,容夫人?哎,总,总之,您莫要多礼……” 柳蔚被她那的模样逗了一下,面上便露出笑意:“云姑娘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姐……”云想纠结得直挠头:“姐,姐姐……” 柳蔚摇头,知晓对方还没信自己是女儿身,索性抬手一晃,便将发顶束带轻轻一扯,顿时,发丝倾斜,顺势而落。 之前束高发顶时,柳蔚英姿勃发。 现在长发凝泻,眉眼五官分明还是一模一样,却硬生生让那一头青丝,衬得整个人轻软了起来。 云想又是一阵发呆,恍惚了一会儿,才像灵魂归窍似的:“原来您真是……” 柳蔚垂首一笑:“家夫怕是未同诸位道明,出门在外,我向来爱着男装。” 柳蔚这么一说,云想就猛地想起了,一拍脑门,道:“提过提过,容公子提过,我这真是,怎么就给忘了,闹大误会了,容嫂嫂您可千万莫生气,我这……我就是傻了才……” 柳蔚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自责。 云想却还是一连嘴的道歉,之后又想着自己先前的蠢样,顿时恨不得挖个坑跳下去,她又说:“我,我这就去同三哥说一声,他现在还当容公子是个抛弃妻子,见异思迁,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呢,我这就去告诉他实情!” 云想跑走后,柳蔚又看向走廊上的另外三人。 云楚和云觅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两人立马围了上来,看稀罕东西那么盯着柳蔚看,然后道:“原来您就是小黎弟弟的娘亲啊,早就听小黎弟弟说起您了,今个儿终于见到活人了。” 云觅一把捂住妹妹的嘴,赔笑道:“她就是个口不择言的傻蛋,您别理她!” 柳蔚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云觅却很识大体的道:“您与容公子还有小弟弟久别重逢,必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便不打搅了……” 说完,赶紧拉着妹妹往楼下去,路过李玉儿身边时,还把始终茫然不知的李玉儿也带上。 门前一下变得空荡起来。 柳蔚低头,看着还缩在自己怀里使劲瞧自己的儿子,摸着他的脸道:“我们进去。” 分别太久,有许多话,是怎么说也说不完的,今日一天,她怕是都不会再出这间房了。 第1256章 小黎,你还是太嫩了哈哈! 如柳蔚所言,她和容棱在房间里一呆就呆到晚饭前。 小黎抱着妹妹在边上跟着傻乐,柳蔚就一边和容棱含蓄地卿卿我我,一边给他探脉。 容棱的身体一看就出了大问题,但经过一番检查后,柳蔚难免还是吃惊:“内损外亏,经脉混乱,若非常年习武,底子深厚,这样的身子,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说完,柳蔚又心疼,白皙的手,抚摸着容棱深刻精致的脸庞,一寸一寸的摩挲,轻声问:“难受吗?” 容棱眉眼柔和,分明已是病入膏肓,却端的一派自在清浅,只哑着声音说:“不。” 柳蔚鼻尖又酸了,感觉今日一天,是要把自己一年的眼泪都用光,她又道:“不过没事,之后我给你调养,你这伤势得开刀缝合,等底子好点了,我给你开刀,很快就好了。” 容棱点头,眼睛却始终盯着妻子的脸,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柳蔚又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感觉他手腕凉凉的,就给合上去捂捂,又问:“一会儿想吃些什么,你瘦了好多,这阵子都没吃好吧,是不是用了过激药物影响食欲?不吃可不行,底子养不起来也没法动手术。” 容棱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你坐着让我好好看看,我便什么都不用吃。” 柳蔚一下笑出来:“我不用你说甜言蜜语,你赶紧好起来就成。” 而后,柳蔚又低垂下眸,黯然的说:“对不起,我没早点找到你,若非你福大命大为云家兄妹所救,这样的伤,说不定已经……对不起,真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容棱轻缓的道:“还能重聚,已是天造之恩。” 柳蔚立马点头,无比赞同。 旁边的小黎也跟着“嗯嗯”,死命点头。 之后柳蔚又问了些容棱这段日子的经历,同时再次对云家兄妹感激不已,不管怎么说,人家从茫茫大海中将你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救了上来,本身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同时还如此倾心治疗,好药从不停歇,甚至从头到尾都自掏腰包,眼下更是热心肠的连小黎、丑丑,与那位素不相识的李姑娘都接收。 一家三口带一个李姑娘,在之前的日子里,都靠人家萍水相逢的四兄妹无条件供养,好吃好喝好住,偏偏人家还不图你什么,就是单纯好心,医者仁心。 柳蔚觉得,哪怕是她,也不一定会为了几个陌生人无条件做到这个地步,因此遇到这四个人,真的是他们一家人天大的福气。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那场龙卷风将他们这四口之家一个大浪无情冲散,中间磨难不予言说,可如今还能重聚,且安然无恙,真的,真的要好好感谢人云家四兄妹。 柳蔚心里打定主意,便决定,从明日开始,要好好报恩。 那位云席公子与云想姑娘不是对脑科医学很感兴趣吗?没关系,想知道什么她就说什么,还举一反三,倾囊相授,包管说到他们烦为止! 当然,别的东西也要还,比如银子,容棱的医药费用,是肯定要给的。 这么一嘀咕,柳蔚就发现自己打劫魏俦与钟自羽那点银子怕是不够,咕哝一下,她看向儿子:“小黎,明个儿一早你带我去衙门。” 小黎正想同娘亲说西进县人命案的事,闻言立马答应:“好好好,我对这边的衙门可熟了,娘亲,我还参与了验尸破案,娘亲想知道什么,现在就可以问我!” 柳蔚就问了:“包破案,衙门给多少赏银?” 小黎愣了一下,他以为娘亲是要问案子细节,但他还是比了一根手指,说:“一百两。” 柳蔚眼睛一圆:“才一百两?” 小黎顿了一下,小身子往后缩了缩:“不,不够吗?” 柳蔚叹息的看着儿子稚嫩的脸,拍拍他的头道:“你还是太嫩了。” 小黎不明所以。 柳蔚传授经验:“这种离乡背井,又不在制度内,纯属赚外快的案子,是有额外定价的,你问问你容叔叔,他当初把我从曲江府挖到京都去破案,花了多少钱?” 小黎就看向容叔叔。 容棱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全部身家。” 小黎又看向娘亲。 柳蔚嗔了容棱一眼,对儿子道:“反正在办那桩幼儿失踪案时,我从他身上赚了几千两,当时我就觉得,这种冤大头,不多赚点简直对不起自己。” 冤大头容棱:“……”久别重逢的兴奋,突然就淡了。 小黎深以为然,握着小拳头跃跃欲试:“那明日我就去衙门跟宋县令说提价!” 柳蔚老怀安慰的摸摸儿子的头,欣慰极了:“明日娘同你一道去,人多好办事。” 两母子商量好涨工资的事后,柳蔚终于问了点跟案情有关的事。 与在街边瞎打听不同,小黎是从头到尾参与案件的。 他这里的讯息比衙门文书库里的还多,而同时,最让他束手无策的,还是孙桐的案子。 “我查过了,赵五的小院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具体尸块被投至而来的时间,应该是深夜丑时到卯时之间,不过周边留下的环境证据太少,我今日又去了孙家染布坊一趟,也没办法锁定具体时间。” 柳蔚琢磨一下,轻轻点头:“你怎么查的?” 小黎道:“围墙,草丛,包括树干,我都查过,但没有近期被踩踏的痕迹,也没有油渍或血渍,我找不到凶手停留过的线索,包括连拖拽尸块的线索也没有。” 就因为这个,这两日小黎头发都快愁白了。 柳蔚却在此时道:“周边没有,那正门呢?” 小黎一愣:“啊?” 柳蔚道:“有否可能,凶手就是开了门,大摇大摆提着尸块,从正门进来,丢了尸块,再从正门离开的?” 小黎懵住,眨眨眼睛赶紧回忆。 柳蔚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等他想起来给自己答案。 而坐在旁边的容棱,与因为同娘亲谈正事,被哥哥丢到爹爹身边的小夜,则面无表情,互相对视。 过了会儿,容棱撑着身子,把女儿搂到怀前,一副过来人姿态的语气安慰她:“没事,慢慢就习惯了。” 第1257章 容三王爷的十一伙食,是醋。 晚上用饭时,云楚云觅很紧张,俩小孩都不知道该怎么同小黎弟弟的娘亲接触,再说之前还有些误会。 最后还是云觅涨红着脸,端着酒杯,非要敬人家一杯。 柳蔚应下。 云觅立马仰头把整杯酒都喝了,然后耳根烫烫的坐下。 有了弟弟打头阵,云楚也站起来,学着弟弟的说辞,害羞的敬了一杯,柳蔚同样也应下了。 两个小孩敬完酒还很不好意思,坐下后脸上一直都是热的。 云席已知道了先前是他们弄错了,免不了有些不自在,前头两个弟妹都表现得很好,他捉摸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敬一杯? 这么想着,他就端着酒壶开始倒酒,倒完正待说话,对面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反而对他道:“先前不知其情,险些误伤公子,还望公子见谅,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将酒杯喝空了。 云席愣了一下,端着酒杯道:“云某也知姑娘先前手下留情,是在下谢过姑娘才是。”说完,也将酒水饮尽。 柳蔚:“家夫逢诸位相救,大恩大德,我一家四口,没齿难忘。” 云想忙摆手,想着都是女子,虽对方现在还是男装,但也不拘这些,便拉着柳蔚的手道:“容嫂嫂莫要再客气了,以前的事都不说了,往后小妹还有好多问题想要求问嫂嫂,之前可就听小黎提过,嫂嫂医术了得,不止精通炼丹之法、针灸之法,还通一门唤为‘外术’的独门功夫,能替人生接断腿。那已经掉下来的腿,怎么还能接回去呢?嫂嫂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提到这个,云席也竖起了耳朵,悄悄将身子前倾了些。 柳蔚见大家似乎都想听,便不嫌闷的把一些外科手术的概念带了出来。 因为都是习医的,云席、云想第一反应并非是质疑,而是结合自己本门所学,换位思考,看能否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融合进他们原本的医学系统里。 这顿晚饭,一吃就吃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菜还剩大半桌子,餐桌上的所有人,却都露出餍足满意的神色。 云席、云想对柳蔚口中所言的“手术”非常感兴趣,再结合自己曾经的病人,他们侃侃而谈的说了好多以前被证实为无法医治的病症,他们发现,如果能熟练的运用“手术”的方法,是否那些人都是可以被治愈的? 他们就像海绵一样,不断的吸收从柳蔚身上获得的所有知识。 等到晚饭终于结束后,云席还不顾忌男女有别的一个劲儿的把柳蔚往他房间里拉,非要秉烛夜谈。 最后还是云想找回理智,揪着三哥的手,提醒他:“容公子一个时辰前就唤小二来问了,问咱们到底要吃多久,人家想娘子了,你怎么这么不识趣?” 云席面露失望,目光含蓄又渴望的看着对面的柳蔚。 柳蔚干笑,咳了一声道:“来日方长,明日咱们再说也可!” 云席面无表情的道:“小黎说明日要同你去衙门。” 言下之意就是,明日你有空吗?你没空了。 柳蔚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固了,登时无言以对。 云想拧了自己三哥胳膊一下,小声骂道:“你有完没完,人家是有家室的,你一个大男人,老缠着人家女子,你要不要脸!” 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但柳蔚还是听到了,柳蔚摆摆手,尴尬的道:“无碍,无碍……” 云想对柳蔚赔笑着:“容嫂嫂您别管他,他就是个木头,我们先回房了,不打扰您了。”说完,死拉硬拽的把沉溺在知识海洋里的三哥揪回屋里锁好。 就像云觅佩服武林高手一样。 云觅对小黎的崇拜,从小黎一块石头将大树劈断后,他就进入了一种不可收拾的狂热阶段。 现在同样的情况,在云席与柳蔚之间复制了。 差别只在于,云席可比云觅执着多了。 所以,第二日清晨,柳蔚洗漱完毕,坐在容棱的房间,跟容棱说话,等着儿子穿戴好就一起出门时,云席来敲门了。 接着,等小黎的功夫,容棱就用他那双锐利得仿佛剑刃一般的冷漠视线,面无表情的一直盯着强行插在他和柳蔚中间的云席。 非常想以怨报德、恩将仇报,把他的救命恩人从二楼扔下去。 等到小黎终于过来了,同娘亲结伴离开了,云席还回味着柳蔚之前说的话,怔忪的坐在凳子上独自思考。 床榻上的容棱,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冷冷的问道:“你还不走?” 云席思绪被打断,回头看着病人问道:“什么?” 容棱眯起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 云席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走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若不然,我替你开刀?我已懂了其中原理,将胸腔破开,为里头的脏器缝合,听起来并不难。” 容棱:“……” 云席跃跃欲试,对那所谓的手术痴迷不已:“我这就去铁匠铺打刀,柳姑娘说过尺寸,我记得。” “容夫人。”容棱沉着脸色强调,让外人注意称呼。 云席不在意:“柳姑娘唤着较为顺耳,我先去打刀,有事你叫云想。” 云席说着,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云想熬了早上的药送进来,容棱喝完药后,严肃的对她道:“劳烦走后,将房门锁死。” 云想一脸茫然:“什么?” 容棱道:“令兄去了打铁铺。” 云想先还不知道这有什么关联,但脑子一转,突然想通了,然后一脸郑重的道:“他要给你开刀?呵呵,我去找掌柜要两把锁!” …… 另一边,伴随着孙桐的遇害,宋县令这几日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 眼看着两日了,一点破案方向都没有,宋县令躲避孙员外与孙夫人的同时,也不得不将全部希望寄托到只有六岁的小灵童身上。 可今日,小灵童带了一个人来,白衣翩翩,是个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五官清雅俊逸,是那种在西进县这种小县城里不易出现的面孔。 “你的帮手?”宋县令半信半疑的盯着那白衣公子打转儿,实在没法想象,这样出尘潇洒的人物,竟然也是个仵作? 第1258章 柳蔚和小黎的十一,胃口好。 不过再一想,六岁的小孩童都能验尸破案,这公子虽然看着像个绣花枕头,但毕竟是成年人,没准儿人家真有本事。 可手短脚短的小男孩却不接受这个说法,他蹦的老高的强调:“不是帮手,是主侦,主侦!” 主侦是什么东西,宋县令连个概念都没有,因此,很是茫然的瞅他。 柳蔚却不计较这些称呼,只道:“先看看尸体吧。” 小黎以为按照现在他们家这种经济环境,娘亲应该先谈工资,没想到却提到了尸体。 他这便拽着娘亲的衣角,把娘亲往衙门后头的天井拉。 边拉他还边邀功似的说:“我让宋县令开辟了一间柴房,暂时充当停尸间,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既然是后期开辟的停尸间,环境自然就不用指望了,木质的房屋前后都不通风,只有两扇并排的窗户勉强能打开换点气。 柳蔚一进去就觉得闷,四具不完整的尸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不好描述。 稍微蹙了蹙眉,柳蔚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吩咐儿子去将窗户打开。 初秋的天气其实并不难捱,可因为秋雨绵绵,外头一下雨,这木头做的房子便容易返味,因此不光尸臭味,屋里还有一股子不容忽视的霉味。 小黎去把窗户打开,正好看到宋县令也跟到了门外,就邀他进来一起看,算是尊重人家是父母官。 宋县令拿帕子捂着鼻子进来,就停在门口边。 四具尸体,从左至右,黄二宝,孙箭,高槐,孙桐。 黄二宝的尸体是早大半个月前便送来衙门的,在常温气候里摆放,现在基本已经腐烂过半了。 孙箭的尸体倒是后头被孙家人要了回去,打了冰棺,停灵了许久,这回若不是孙桐又出了事,孙家人是肯定不会放手交给县衙门的。 不过孙箭的尸体看不看也就那么回事,几团肉泥,是用三个大盆装的。 其次是高槐的尸体与孙桐的尸体。 高槐那具和黄二宝差不多,烂了一半了,孙桐这个倒是新鲜的,还炸过,没腐不说,闻着还有点烤烂肉的味道。 闻着闻着柳蔚就有点饿了,转头跟小黎说:“去买点吃的。”他们是没用早饭就出来的。 小黎倒是熟门熟路,立刻道:“衙门后厨每天早晨都做饭,我去拿!”说着,就一溜烟跑走了。 宋县令在门口自己捉摸,心想食物与尸体有什么关系?什么食物还对验尸有帮助?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可因为同这位年轻公子不熟,他又不好瞎问打扰人家验尸,便打算等着小灵童回来,问小灵童,熟人之间好说话,小灵童也不会笑他见识浅薄。 过了一会儿,小黎回来了,拿了两个包子,两碗清粥。 宋县令的视线就定点在那两样吃食上,目不转睛。 然后,他就看到拨弄了两下孙桐尸块的年轻公子,从怀里拿出一条手绢,擦擦手,然后接过粥碗,仰头喝了一口,再用筷子夹起包子,咬了一个缺儿。 宋县令:“……” 再看小灵童,看年轻公子吃了,他也乐滋滋的张口吃,边吃还边走到放置孙桐尸体的木床前,指着其中一块大腿块说:“这块炸得比其他的焦,看得出来是先下锅的。” 宋县令一个没忍住,捂着嘴,窜出去就扶着墙根呕吐起来。 小黎听到动静,端着碗出去看了一眼,看完后满脸嫌弃:“好脏啊,我不想吃了。”说着就把包子和粥碗都放到了门口,一脸不高兴的又进屋。 宋县令到最后也不敢再进去了,他就呆在院子外,满脸苍白,唇部无色,还一直揉自己的眉穴,口里哼哼唧唧的,一副难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煞星出来了,一大一小,出来后还贴心的把柴房门给阖上了。 “宋县令,我们要去染布坊,你去吗?”小黎脆生生的问。 宋县令一脸虚弱,气息断续的摆手:“我不想动,反胃,难受,还胸闷。” 小黎就过去捏着他的手腕探了探,然后说:“没啥大碍,熬点清凉茶喝两碗就好了。” 宋县令白着脸点头,抬眼又着重看了看那位年轻公子,最后问小黎:“你们看出了什么?孙大少的案子,有方向了吗?” 小黎一下就笑了:“有了,有了,我娘亲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宋县令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岔,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那白衣公子目瞪口呆的道:“你娘?” 小黎可劲儿点头:“嗯嗯,我娘!” 柳蔚看他们还得说一会儿,就道:“你们聊,后厨怎么走?”一个包子一碗粥,是吃不饱的。 小黎马上给娘亲指路,还想和娘亲一起去,可宋县令不让他走,拉着他叽叽喳喳的问问题,小黎只好让娘亲先去,自己留下来给宋县令解惑。 等说的七七八八了,那边娘亲又过来了。 只见柳蔚又拿了三个包子,用油纸包着,问儿子:“可以走了吗?” 小黎立马道:“可以了,可以了,布坊在西街!” 眼看着一大一小相携离去,宋县令呆在原地,还回味着之前的冲击,半晌后,他抹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去了书房。 柳蔚这边针对案件开始了一系列的侦查,另一边,在客栈等了一晚上,没见着柳蔚回来的钟自羽与魏俦,坐不住了。 按理说好不容易摆脱那个母老虎,他们该赶紧逃命,分道扬镳才是。 可显然二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魏俦还想着昨日见到的那个撞了自己的小男孩,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柳小黎? 钟自羽则一心记挂着柳蔚的计划,搜海什么的。 两人最后一番讨论,决定再去一趟那位云姑娘落脚的客栈,可一到门口,魏俦没进去,却说:“你去问问,我在门口等你。” 钟自羽不解:“为何?” 魏俦道:“因为……” 话还没说完,就听客栈里,冷不丁冒出一道意气风发的女声:“山楂糖人!山楂糖人!山楂糖人!” 魏俦的脸,霎时白了一大片。 第1259章 望着娘亲,把脖子缩进衣领里 孙家染布坊外头,这两日可谓人来人往,都是悄悄过来溜达的,大家都好奇,这布坊的风水是有多差,怎么一连死了两位少爷? 比起没什么身份背景的黄二宝、高槐,孙箭与孙桐的死,在这不大的小县城里,是传的沸沸扬扬! 柳蔚随小黎抵达的时候,就看到布坊外头探头探脑的好多人。 柳蔚看了小黎一眼,小黎咳了声,蹬蹬蹬的跑过去,跟守门的衙役说了两句。 衙役听了他的话,这便拿个衙棍将周遭的人赶走,赶人的时候还出了点阻滞,县城不大,多数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里头难免就有相熟的,其中一个衙役撵的甚至是自己家的族伯,撵人的时候没防备,还让族伯给他脑袋顶了一下。 把人都驱得差不多了,柳蔚同小黎才进去,说了句:“再过两日,都可以卖门票了。” 但凡是死了人的地方,多数人都会绕着走,生怕晦气,这么上赶着来看热闹的,的确不多见。 按照小黎的描述,柳蔚从前门到后门走了一整圈,走的时候也没怎么刻意停留,就像是随便看看。 小黎也拿不准娘亲这是瞧出毛病没有,只能跟在她身后一一介绍。 可等到抵达天井时,娘亲突然顿住了,看着头顶上那直冲云霄的方形大孔,慢慢的拧起了眉头。 小黎立马来了精神:“娘?” 柳蔚目光转了转,天井下面有个水井,但看着已经有些废了,搭在井旁的木桶都是坏的。 柳蔚走过去,朝着井底看去。 小黎就道:“娘,这口井第一天我就排查过了,井已经有些枯了,平日只够赵五洗漱就近用,要真需太多的水,还得去布坊前面打。” “枯井?”柳蔚琢磨着。 小黎就凑过去:“还没枯,但估计今年内就会枯了,可能是下头有什么东西堵着,听说是近几年水流开始越来越少。” 孙家染布坊这里的水井,是建造布坊之前就有的,并不止这一口水井,但唯独就这口堵了。 柳蔚蹲在那半枯的水井边,朝里头看了又看,一动不动。 小黎在边上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娘亲莫非认为,凶手是通过这口井,将孙桐的尸块送上来的?” 柳蔚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什么?” 小黎眨眨眼,看着娘亲,又看看水井。 柳蔚无奈:“凶手是从正门进来的!我看这口井,只是觉得它怪!” 小黎忽略娘亲后半句话,只惊讶前面:“真是从正门进来的?为何?娘你发现了什么?在哪发现的,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被儿子喋喋不休的吵着,柳蔚也没办法集中精神进行思考,只好将儿子拉到正门口。 这个正门,是整个布坊最大的前门。 因着孙箭的尸体被发现在布坊内,所以整个前院、中院,都被封锁了,唯独后院,可以从侧面的小门进人。 让儿子站在大门口,柳蔚指了一下:“看到了什么?” 小黎盯着那铜制的锁面,仔仔细细的道:“大锁已经用了许多年,锁很陈旧,锁眼附近非常杂乱,有钥匙插孔的痕迹。” 柳蔚“啧”了一声:“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让你看门环。” 小黎愣了一下,这才去看那圆溜溜的两个大门环。 比起大锁的饱经风霜,门环就显得干净多了,门环也是铜制的,往上的半圆透着黑色的腐锈痕迹,下面半圆却异常明亮,这是因为常有人用手捏下半圆,下半圆磨损较多,就更干净。 小黎把门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犄角旮旯都观察了一整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他无辜的望着娘亲,把脖子缩进衣领里。 柳蔚叹了口气:“你的观察力呢?” 小黎都要哭了,委屈的拿手背擦自己的眼睛。 到底刚刚一家团聚,热乎劲儿还没过去,柳蔚也不想第二天就把儿子弄哭,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说:“左边门环和右边门环有什么区别?” 小黎包着泪,又看了看,然后说:“没,没什么……区……” “就是没区别,才是最大的区别。”柳蔚道。 小黎愣了,傻傻的张着嘴,不明所以。 柳蔚开始跟他讲解:“布坊是封闭式经营环境,所以这里的大门,常年会是紧闭的,你还记不记得曲江府就有染布坊,那里的布坊是什么样的?” 小黎回忆了一下,马上道:“是关着门的,因为每家布坊都有他们的独门秘方,什么布能染什么颜色的料,普通的料子不稀奇,但是越精细的布越是难染,甚至有些复杂的,还要染上几十天方成一匹,因此这种涉及商业机密的工厂类经营环境,多数是除了前面的铺子开门,后厂都是关闭的,轻易不容外人靠近的。” 看在儿子记性还算不错的份上,柳蔚欣慰了一点,又指着门环道:“这两扇门常年是关着的,而有人进入,肯定便要敲门,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所以按理说,右边的门环使用的几率就会较多。” 小黎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是,真的是这样,别人家的大门环就是这样。” 柳蔚又道:“你上手摸摸,两个门环分别是什么感觉。” 小黎就去摸了,摸完了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也没什么……太,太大的区……” “对,为什么会没区别?”柳蔚反问,然后在儿子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指着左边门环道:“长年累月,左边用得少,右边用得多,按理说右边应该较为顺滑,左边较为涩,可为什么两边手感差不多?” 小黎瞪大眼睛,盯着两个门环看了又看。 “因为,别人擦拭过。”柳蔚皱起眉头:“有人用他沾了什么的手,握过左边的门环,事后,特地将其擦拭过,甚至擦了很久,久到将上面应有的凝涩手感,都擦顺滑了。” “也就是说……” 柳蔚点头:“对,也就是说,凶手通过正门进入染布坊时,大门根本没上锁,所以他敲了门。假设一下,凶手右手提着尸块,不方便敲门,他因习惯性站位,就对着左边门用左手敲了左边门环,接着有人给他开门,然后或许是凶手,或许是给他开门的人,他们将门环上所沾到的东西擦拭干净,惟怕被人发现,他们擦拭了很久,将门环擦拭得焕然一新,他们以为,这样便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可恰恰相反,右边门环除了常年被人手握的部分顺滑干净,上半圆依旧布满铜锈,可左边门环,因为被特地擦拭过,连上半圆,瞧着都干净了许多。” “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并非一个?” 柳蔚拍拍儿子的头:“还不算太傻。” 小黎其实不觉得自己的观察力真的弱到睁眼瞎的地步,但和娘亲相比,他的确差太多了,赦然的同时,他又来了精神:“帮凶给凶手开门,所以帮凶就是染布坊里的人,但也不对,布坊已经被封了,唯一的后门只有赵五使用,难道帮凶是赵五?” 柳蔚受不了了,一根手指戳着儿子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刚夸你一句,马上就犯蠢了。” 小黎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望着娘亲。 柳蔚头疼的不得了:“赵五若是帮凶,他们还从正门走什么?直接去后门不就得了?而且凶手既然是从正门进入的,那帮凶必然就是个有正门钥匙的人,明白吗?” 小黎灵机一动:“管理层?” 柳蔚点头:“赵五虽说也是个小管事,但要管大门钥匙,估计还不够资格,你回去查查,将布坊所有员工的资料再看一遍,记住,长点脑子,好好看。” 小黎赶紧答应,信誓旦旦:“我一定好好看,肯定能找出帮凶身份!娘你相信我!” 柳蔚一脸纠结…… 第1260章 “小大人”说的没错。 破案讲究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柳蔚针对抛尸方法以及过程的假设,在她这里完全成立。 接下来就是求证阶段。 而这个阶段,她打算放手交给小黎去办。 并不是她偷懒,而是小黎在西进县呆了整一个月,四起案子,他都从头跟到尾,现在让他继续,无疑是对他最好的锻炼,当然,她也会把关,不会让孩子错得太离谱,毕竟这孩子是她生的,有多笨她心里是有数的。 看着儿子风风火火的跑去要染布坊的员工档案,柳蔚又走回后院的井边,遥遥的往里头张望。 黑洞洞的井底,因为水量的减少,而越发漆暗,柳蔚看了好久,直到小黎捧着一叠厚厚的书册过来,才再次打断她的思路。 “娘,这上面写的,除了孙员外、孙夫人、孙二少,就只有布场主事老金头有钥匙。” 柳蔚把视线从水井移开,问:“那老金头呢?” 小黎道:“老金头是孙家的家生奴,平日都是住在孙家。” 柳蔚“嗯”了声,又看了眼水井,转头往前庭方向走:“那便去孙家看看。” 小黎屁颠屁颠的跟在娘亲后头,还一边看名册,一边跟娘亲叨叨:“正好也问问孙家几位主子,这上头写的,以前孙大少也有布坊钥匙,只是搬走后便将钥匙放在了库房,那库房,可是许多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 母子俩离开染布坊,便一路去了孙家大宅。 西进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哪怕当地首富,住的宅子也只是大一些,豪华程度,是比不上江南、京城等富庶之地的。 可饶是如此,从前门走到中院,还是要走片刻。 孙家开门的是门房长工,通报之后,将他们领进去的也是这人。 孙员外、孙夫人听完通报后,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小黎是来过孙家很多次的,同时也与孙员外、孙夫人有多次接触,但这次与前几次不同,这次他能明显看出孙家的颓状,尤其是孙夫人,哪怕之前孙箭的死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的穿戴衣着一度又素又浅,却也不到现在这种地步,现在的她,满目苍凉,憔悴不堪,像是一夜间又老了几十岁似的。 还有孙员外,两三日的功夫,鬓角两边都花白了。 小黎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句:“节哀顺变。” 孙员外还好,孙夫人当即便捂着帕子哭了起来,哭得断断续续,声音也是哑的。 孙员外也满脸黯然,虚弱的问小黎:“你今日来又是要做什么?尸体……我儿的尸体……不是都给你们了吗?” 小黎看了娘亲一眼,在娘亲鼓励的目光下,把手里的名册往前递了递,道:“我们怀疑杀害令郎孙桐的凶手,并非一人,他有同伙,且那同伙,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孙家府里的自己人。” 之后又简短的将对凶手的猜测说了一遍,小黎刚说完,那边孙员外与孙夫人已经颤抖着,嘶喊着命人去叫老金头! 老金头因为布坊停工,这阵子一直呆在府里,被主人气急败坏的喊过来时,老金头先是懵的,后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他家女主人竟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一个猛子冲下来,尖利的手指甲,直接就往他脸上招呼! 老金头猝不及防,被孙夫人在脸上刮了好几道血痕,连忙跪下,磕着头问:“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可,可奴才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明示啊……” 孙夫人厉着声音把怀疑他是凶手的话说了,老金头登时喊冤! “什么布坊钥匙,什么杀人帮凶,奴才从布坊封锁后,便再没去过一次,再说……再说大少爷去世那晚,奴才和孙管家一起吃酒,不信,不信主子可以问孙管家,当时在孙管家屋里的还有孙管家的儿子、儿媳!” 孙夫人听着,倒是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孙员外。 孙员外便派人去叫孙管家。 孙管家来了便如实禀报,话和老金头的能对上,那日下工早,两人因为常年有交情,平日都会喝酒吃肉,那晚也只是普通的一晚小聚,很多人都能作证。 孙夫人立马又捂着帕子哭,一边哭一边问小黎:“那你说,到底谁是杀我儿的凶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小黎耐着性子道:“我现在需要知道布坊的钥匙,到底还有多少人能接触到,并且孙桐出事当晚,有多少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孙员外颓然的叹着气,对孙管家吩咐:“去将府里所有人都叫来,我就不信,一个一个查,还查不出来!” 孙管家连忙去了,不一会儿还真将府里所有下人都叫来了,同时几个主子也都到齐了。 蒋氏是带着女儿出来的,而他的儿子则是被奶娘抱出来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后,小黎扫了一眼,看向孙员外,问:“听闻孙大少此番回县,是带了亲眷的,请问大少夫人可在?” 孙员外一愣,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家夫人。 孙夫人用帕子擦擦眼泪,道:“大儿媳不在,她伤心难受,这两日都没出来,别去打扰她了,难不成她还能杀了自个儿相公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孙大少的布坊钥匙是放在库房的,作为女主人,大少夫人是完全有可能接触钥匙的,哪怕她不是凶手,有没有可能,她看到过别人碰过钥匙?”小黎实事求是的道。 孙夫人却不耐烦了,直接说:“不可能是她,她要是看到什么还能不说?那可是她相公,总之人都在这儿了,随便你问,我大儿媳,你们甭去扰她清净!” “但……”小黎还要说什么。 二少夫人蒋氏此时走到孙夫人身边,柔声道:“母亲,小大人说的没错,不若也让大嫂出来说说,不管怎么说,也是为了给大伯申冤……” “啪。”蒋氏话还未说完,孙夫人已绷着脸,起身一个巴掌扇过去,当即就在蒋氏脸上扇出一个红手印! “我做事还要你教?说了不准打扰她就不准打扰她,你再去惹她,信不信她叫她那当府尹的爹将你全家充军流放!你个扫把星不要命,老娘还要命!” 第1261章 小黎憋屈的闭上小嘴! 蒋氏被孙夫人一巴掌扇得背过头去,低垂着头,捂着被打的脸。 脚边的女儿可儿似乎错愕于这番阵仗,当即小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 蒋氏连忙蹲下来将女儿抱住,不顾疼痛,一边哄女儿,一边将女儿拉到一边。 短暂的插曲后,小黎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孙夫人那巴掌看似是打在蒋氏脸上,却分明是打给自己看。 坦白讲,在孙桐的案子上,孙家真的非常配合,比孙箭那起案子配合不知多少倍。 孙家属于受害者,而小黎是站在官府的视角,官府公差这么逼人家受害者,的确也说不太过去。 这么想着,小黎就决定算了,大不了回头让宋县令上门,再来见见那位矜贵得不行的大少夫人。 可他这么想,他的娘亲却不这么想。 “看来诸位,也没那么迫切的想查获凶手?” 不咸不淡的男音在死寂一般的孙家大堂缓缓飘出。 话音未落,孙员外与孙夫人已齐齐看了过去。 今日来的只有小黎与柳蔚,对孙家人而言,这并不奇怪,那位据说是灵童的小孩,如今在帮着衙门侦破凶杀案,连着日子,他经常独身前来孙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家已经习惯了。 可今日他多带了一个人,这也好说,兴许是衙门某个衙役,或是什么文书小吏,总归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现在,这个不是重要人物的人开口了,语气又浅又淡,听着还很膈应人。 孙夫人本就是个泼辣的,见状一口气憋在喉咙,当即就道:“我同儿媳说话,哪来的不知所谓的东西乱插嘴!” 小黎本还想叫娘亲别说了,可听到孙夫人这句话,他立马炸了,也顾不得什么受害者不受害者,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张嘴就要怼。 可头顶上,却突然被按住了一只手,仰头一看,小黎就见娘亲对自己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小黎憋屈的闭上小嘴,鼻尖都喷出了火气。 柳蔚也不管儿子有多生气恼怒,只云淡风轻的继续对孙员外道:“据在下所知,孙家就两位少爷,如今二位前后亡故,孙员外痛失爱子,难道还想连孙儿也保不住?” 此话一出,大堂里又寂静了。 接着,就见那位二少夫人蒋氏,一脸错愕的问:“什,什么意思?我的君儿,我的君儿会出事?” 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孙君一脸无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大人们是在议论他,只听到娘亲唤了自己的名字,他就转过头去看娘亲。 儿子和女儿不一样,孙桐有子有女,但那都是跟着万氏的,而早在孙桐与万氏离开西进县,去了亭江州后,孙家二老已知道大房的孙子怕是将来不会与他们多亲了,因此,一直盼着二房蒋氏怀孕。 蒋氏不负众望,生下一子一女,女儿二老都不稀罕,便是蒋氏自己带,但儿子二老稀罕,请了奶娘不说,平日还多放在跟前教养。 蒋氏这儿子孙君,虽知自己的亲娘是谁,但因为是被奶娘看大的,平日与娘亲素来接触少,听到娘亲唤他会看过去,可再多亲近就别指望了。 蒋氏看儿子盯着自己,抬腿就想走过去,可孙君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双手环抱奶娘的脖子,看起来更像是将奶娘当做亲娘。 蒋氏表情一滞,低垂下眼,又搂住怀里的女儿。 孙员外此时也问:“君儿怎么了?君儿这不是好好的?你们想说什么?” 柳蔚平静的道:“对方若头一次杀害孙箭,属于随意之举,那第二次对孙桐下手,便可能属于有目的作案,对方明显是针对你们孙家。那么,大胆的猜测一下,凶手若非是与二位孙少爷有仇,便是与孙员外你,或者孙夫人有仇,他想要你们孙家断子绝孙。既然‘子’没了,那‘孙’可不就是下一个目标?如今凶手身份不明,行迹不明,让他在外面恣意流窜,孙员外你说,是对西进县的其他百姓威胁较大,还是对你们孙家的嫡孙威胁更大?” 四次案件,两次都是找的孙家男丁下手,与孙家有仇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在孙箭身亡后,孙员外就把目标放在了自个儿的仇人身上,他有不少怀疑对象,但又觉得那些商场上的敌人,不至于到了要他家人性命的地步。 因此,始终没个章程。 这会儿一听到凶手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他的孙子,已经失去两儿子的老人实在是受不起刺激了。 挣扎一下,他叹了口气,对孙管家吩咐:“去请大少夫人出来。” 孙夫人本想再说什么,可眼睛看向孙君的方向,又迟疑了,最后只能咬咬牙,任孙管家离开。 原以为既然是孙员外亲自开的口,那么那位神秘的大少夫人总会出来见个面,可哪想到,孙管家去了一趟回来,却带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大少夫人说……说她,不想见人。” 尴尬,是真的尴尬。 哪有公婆都开了口,当媳妇的还公然拒绝的? 孙夫人当即脸就涨红了,孙员外也气的不轻,但想到那儿媳娘家人的身份,又不敢硬来,只好闭着眼,压着火气对身边的孙夫人道:“你去叫她。” 孙夫人不想惹这大儿媳,也不愿意纡尊降贵的拿热脸去贴儿媳的冷屁股,她没去,绷着脸,头也没回的吩咐蒋氏:“老二家的,你去。” 蒋氏逆来顺受的应了一声,将女儿交给丫鬟,独身出了大堂。 在她同柳蔚擦身而过时,柳蔚在她身上嗅到一股清香之气,应当是皂角粉的味道,很浅,也很好闻。 蒋氏离开后,柳蔚环顾大堂一圈,道:“不要浪费时间,先问着吧。” 小黎知道这是要自己干活了,当即咳了一声,有板有眼的对外头道:“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的进来,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跟别人串词,逮到态度不端正的,可别怪我们将你当凶手缉拿了!” 一番提醒后,小家伙就开始审问,柳蔚则走到堂前,看了看左右,最后坐在了孙员外下首。 第1262章 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63章 柳蔚知道自己没看错 万氏只觉得那铜制的钥匙快戳穿自己眼球了,忙惊慌失措的点头,颤颤巍巍的说:“没,没见过……” 柳蔚敛着眸子:“真没见过?” 万氏哆嗦的道:“真,真的,没见……不,不对,我好像……好像见过……” 柳蔚将她脑袋丢到一边,站直身子,将钥匙悬在万氏面前:“说!” 万氏跌坐在地上,面如白纸,畏惧而惶恐的望着头顶上的青年,然后小心翼翼的再次确定一下那把钥匙的形状,瑟缩的道:“我在……我在很久以前……见过……” “多久以前?哪里见过?” 万氏咽了咽唾沫,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转向蒋氏的方向。 蒋氏还抱着她的女儿,见万氏看向自己,愣了一下。 柳蔚拿着钥匙,朝蒋氏走去。 蒋氏怀里的孙可显然是被刚才的画面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蒋氏忙哄女儿,又轻捂女儿的嘴,让她别哭。 柳蔚没走太近,隔了几步的距离就停下,把钥匙又提起来,晃在半空:“二少夫人方才,似乎没提过认识这把钥匙。” 蒋氏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睑道:“回大人的话,这钥匙我确实不识。” 柳蔚又看向万氏。 万氏一个激灵,忙道:“我明明见你拿过,布坊以前不就是二弟做管?去年春节布坊休业,我分明瞧你拿着这把钥匙去开了布坊大门,还拿了好些布匹出来,当时念在妯娌一场,你又穷酸,我懒得拆穿你,可这钥匙你怎会不认识?” 蒋氏脸色顿时惨白,嘴唇也失去血色。 倒是一旁的孙夫人回过劲儿来了,立马一个巴掌又给蒋氏:“去年给京里进贡的两匹‘万华贵鸢’原来是你偷的!你个贱人!你可知州府衙门来收货,我孙家险些因为贡品失窃而下狱入牢?你说,你把万华贵鸢卖到哪里去了?从实招来!” 蒋氏被孙夫人连着几巴掌打得后背都驮了,她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慌了手脚,哆哆嗦嗦的否认:“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 “都有人瞧见了,你还敢说没有,看老娘不打死你!你个偷婆家东西的丧门星!” 孙夫人的手劲是真不小,不到几下,蒋氏嘴角就冒出了血腥,可她还是死咬着什么也不说。 孙可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孙夫人听了烦,索性一个猛抓,抓过三岁小孙女的头发,将小孩整个往外扯。 柳蔚见状眯起了眼睛。 就见蒋氏忙跪了下来,一边抱住女儿,一边哭着道:“我说,我说,我都说……不,不是我,是相公……他,他欠了赌坊一千两,说朋友有路子,卖了万华贵鸢,就能给他两千两,还了赌坊的银子还剩能一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孙夫人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炸了,孙员外也一个头晕眼花,直接仰躺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蒋氏哭得梨花带雨,怯怯的抱紧女儿:“相公说,说父亲不肯给他银子,他才,才唯有出此下策,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布匹给他后,我也怕了好久,尤其是衙门来人时,我是真的害怕……可当时万华贵鸢已经卖了……钱也已经拿到了,我……我没办法……” 去年遭受的那场无妄之灾,可谓是所有孙家人都忘不了的记忆,西边属国送来贡品雪缎,可缎面太素,礼部在上呈时便将雪缎下放,征召绸商对缎面进行二染。 当时江南许多绸商都奋力争取,可恰逢亭江州府尹万大人与礼部左侍郎乃同门师兄弟,靠着万家的姻亲关系,孙家拿到了二染权,眼看着孙家就要靠着二染贡品一飞冲天,走出西进县,进入富贵的天子脚下了,偏偏此时,贡品出事。 染好并被命名为“万华贵鸢”的贡缎,丢失了。 礼部下罪问责,孙家几乎要被定罪成满门抄斩,最后依旧是靠着万大人周旋,花了几万两银子说情,才把此事给揭了过去。 而这也是孙员外、孙夫人都惧怕万氏的原因,万氏父亲的能耐,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乡下商贾可以想象的。 而如今,孙员外与孙夫人知道了当初贡品失窃的真相,当真是大受打击…… 早知道二儿子是个废物,纨绔无常,好吃懒做,但没想到,去年那场大祸,竟也与他有关…… 可现在说再多也无用了,孙箭人已经死了,但帮助孙箭偷贡品的帮凶还在! 孙夫人咬牙想着,几乎是不要命的对蒋氏又是一阵殴打,蒋氏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眼泪断了线似的掉。 柳蔚不知那些往事,只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心里不禁失望,她调查钥匙是为了眼下的凶杀案,什么贡品遗失,跟她有何关系? 转过头来,她本想再问问万氏还知道什么,却不经意一扫,扫到万氏脸上一抹清浅的笑意。 一闪而过,等她再去看时,万氏还是那个跌坐在地上,被她打的畏畏惧惧的千金小姐。 可柳蔚知道自己没看错,自己打了万氏,扫了她的颜面,甚至还掰断了她的手指,万氏怕她,像只鹌鹑一样缩着,却只是怕,不敢瞪她,也不敢恨她,可她对蒋氏…… 万氏方才那抹笑,就是对着蒋氏的方向……她恨蒋氏?为什么?这二人,有何恩怨? 柳蔚开始觉得,这桩案子没那么简单了,这个孙家,也比她一开始所以为的复杂得多。 一个身上的味道与女儿截然不同的蒋氏。 一个看起来大而无当,暗地里憎恨着被婆家捏圆搓扁的二儿媳妇妯娌的万氏。 这两个少夫人,似乎都有不少隐瞒。 还有刚才,明明谁去叫都叫不来的万氏,为何蒋氏亲自去一趟,她就出来了? 她们说过什么?万氏又是如何看待蒋氏的? 孙桐与万氏、孙箭与蒋氏……还有两次案件的事发地染布坊? 染布坊,万华贵鸢,这两者,有没有关系?万氏又为何要在这一刻,将蒋氏揭发出来?去年发生的贡品失窃,为何偏偏要现在才说? 第1264章 小黎已经急得头发都要薅秃了 孙夫人下手是真的狠,最后,竟直接将蒋氏打得昏死过去了。 孙可趴在母亲身边哭个不停,孙员外烦的头疼欲裂,一声吩咐,让人将蒋氏抬回去,但不准请大夫。 等大堂再次安静下来时,万氏也被小丫鬟搀扶了起来,她看着堂门口的方向,直到蒋氏身影消失,她才回头。 可是,才一回头,就对上柳蔚的脸。 心头一慌,万氏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柳蔚只是看了万氏一眼,便转开视线,而因为有了先前的武力震摄,接下来的时间,万氏再也不敢起幺蛾子了,其他人也都老老实实,问什么回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到全部审问完后,毫无意外,案情并没有进展。 所有人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就是接触不到钥匙。 柳蔚还好,小黎已经开始发愁了,失去钥匙的线索,他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入手。 过了会儿,小黎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钥匙看着是只有三把,可若凶手一开始就有意作案,会不会提前拓印钥匙? 如果真是这样,那侦查范围就广了,几乎所有不管何时何地碰过钥匙的人,都有嫌疑。 案子绝对不能这么查,这么查无疑是大海捞针,但还能怎么查?该往哪个方向查? 等到离开孙府时,小黎已经急得头发都要薅秃了。 柳蔚见状,生怕儿子小小年纪就要地中海,忙按住他的手,让他别挠了。 小黎委屈兮兮,想抱娘亲的腰,可想到娘亲先前打人的动静,有点害怕,又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柳蔚提出要再去一趟染布坊,同时让小黎去衙门叫宋县令来。 小黎不懂:“叫宋县令干啥?娘你不知道,他啥忙也帮不上,净添乱!” 柳蔚摆手:“让他来就是。” 小黎只好答应,和娘亲告别后,就往县衙门跑去。 柳蔚却没有如一开始说的那样去染布坊,而是又一次迈进孙府大门。 这回,柳蔚没惊动孙员外、孙夫人,而是让门房传话,要见万氏。 按理说,一个外男,进别人家门是不应该找内宅女眷的,你找了人家也肯定不会出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但柳蔚还偏就找了,门房之前也在大堂,见识过这位爷的暴脾气,还真麻溜的去了大房外头通报。 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小心的看了柳蔚几眼,将人往前领。 柳蔚一路往右,没走多久,就见到了坐在亭中的万氏。 万氏现在穿的已经不是先前那件衣服,没那么艳丽了,却依旧华贵。 柳蔚过去时,就看到整个亭子周围站了十二个家丁,个个高头大马,婆子丫鬟也有七八个。 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龙精虎猛的盯着柳蔚,然后便听万氏一笑,对着周围一挥手。 顷刻间,所有人齐齐前进,不一会儿便将柳蔚围住。 万氏是谁,亭江州府尹千金,正三品的外臣之女,之前在堂前是大意失策,加上身边没有自己的人,但现在不一样,这些人可都是从亭江州带过来的老家奴,只听她一个人的,如此,还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柳卫是吧?”万氏挑高眉毛,表情得意而凌厉:“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万,茹,雪!” 话音刚落,周遭二十来人一起动手,朝着柳蔚攻击而来。 柳蔚眼皮都没动一下,右手一抬,随意一挥,掌心蕴含着内力,掌风夹带着劲气,不过一个照面,便将半数之人掀翻在地。 万氏表情一变,猛地站起身来! 柳蔚左手握拳,目视前方,手臂轻轻一抬,猛烈出击,一个正要冲上来的彪形大汉,便被她击飞在数米之外。 “砰”的一声,砸落在地。 柳蔚步履缓慢地朝亭子走去,一路上,无数人接力一般的朝她冲来,却不意外的都被她轻易摒退。 等到柳蔚走到万氏面前,万氏已面无人色,“砰”的一下往后一跌,跌到石凳上。 柳蔚再往前走了半步,瞧着万氏,然后一抬腿,鞋尖踩在凳子边缘,跨着身子,微微倾身。 万氏瞪大眼睛,虚张声势的吼:“我,我一定会让我爹杀了……啊啊啊……” 柳蔚薅着万氏的头发,把她整个人扯得脱离凳子,看她痛的要命,才掏着耳朵问:“杀什么?” 万氏咬着牙道:“你放,放开我,放开我!”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揍两下就皮痒,柳蔚没兴趣欺负万氏,但她又实在懒得跟她哔哔。 万氏这回是真的被打怕了,柳蔚放开她后,她连忙跳开凳子处,躲去了亭柱后面。 柳蔚也不追,只靠在石桌边缘,环着双臂问:“你对蒋氏,知道些什么?” 万氏一愣,似乎没想到柳蔚会问这个问题。 柳蔚往前起来点,作势要走过去:“不说?” 万氏忙伸出一只手,制止柳蔚靠近,咽了咽唾沫道:“她是个贱人!” 柳蔚重新靠回去,点头:“说具体点。” 万氏瞧见周遭都被干翻的家奴们,暗恨的咬牙,憋着气道:“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那天晚上,孙桐去见过她!” “哪天?” “他死的那天!”一说到这个万氏就恶心:“我说他怎么就这么着急,听说二弟死了就巴巴地往回赶,原来不是记挂着他二弟,是想着他弟妹呢!这种狗东西,死了也好,就是可惜了蒋氏这个贱人,怎么没跟他一起去死!” 万氏这话,说得可谓非常坦白,不止不觉得难以启齿,还讲得十分铿锵有力,柳蔚倒是想到过这个可能,毕竟一个女人恨另一个女人,理由无非就那几个。 虽然不了解那位孙家大少爷的脾性,可蒋氏……闻那一身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良家女子。 蒋氏和孙桐,也不是说不过去。 柳蔚又问万氏:“就这些?” 万氏哼了声:“还不够?” “所以你今日是故意的,说那万华贵鸢的事?” 提到这个,万氏突然就笑了,笑的眼波暗涌,皮角狰狞又亢奋:“我也是第一回知道,原来借刀杀人……这么有趣儿,看着我那位好婆婆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她,可比我自个儿动手,有意思多了。” 第1265章 柳蔚显然不吃他这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66章 娘亲你找什么? 张麻子,东武街有名的窝里横,为人窝囊好赌、还贪杯好色,是个十足的渣滓混混。 但张麻子哪怕再是庸碌无为,她娘在世时,还是用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给他买了个媳妇儿。 前头刚娶了媳妇儿,后头张老娘就重病不治,身亡了,从此以后,这个张麻子就放飞自我,狐朋狗友结识了一堆,还老把一些不认识的人往家里领。 有人说,这张麻子是欠了赌债几十两,还不上,逼良为娼,用家当窑子,逼他媳妇儿给他还债呢。 甭管传的这些闲话是不是真的,张麻子媳妇儿的名声,是彻底没有了。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张麻子媳妇儿出个门都是缩头缩脑的,平时在家就呜咽咽的哭。 可张麻子横啊,他媳妇儿一哭他就打,揍得街坊四邻都能听见还不算完,晚上继续把不认识的人往家里领。 大伙儿都说这张麻子媳妇儿可怜,可那能怎么办呢?媳妇儿是买的,有卖身契的,就是跑了都能报官抓回来,根本没有活路。 于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两年,今个儿,张麻子媳妇儿爆发了。 大概也是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张麻子媳妇儿穿的周身红艳艳的,把自己浑身浇满了油,提着油桶,举着火把,从家里一直追着张麻子到大街。 街上瞧见的人,容易躲,可街窄马车宽,马车就不容易躲了!马儿受了惊,当街就尥了蹶子,马车里的人受了震荡,四仰八叉,被颠簸得黄疸水都快吐出来了。 边上的行人也着急,马儿失控,这高大马车里的人要是被甩出车,不死也得摔残啊。 大伙儿都想法子怎么让马先平静,可马让火把吓着了,不止不平静,还挣扎得越来越凶。 就在这人仰马翻之时,张麻子媳妇儿吓得把火把和油桶都脱手了。 “哗啦”一声,火把点燃了车侧的布帆,油撒的到处都是。 狂躁的马儿,燃烧的马车,车厢里有妇人的求救声,有小孩的嚎哭声,可已经没人再敢靠近了。 救火,必须赶紧救火! 但这里临街,没有水井,甚至找个大点的盆都费劲!马车周围都是油和火,一沾即燃,谁敢靠近?! 等到终于有人端着水过来泼火时,厚重的火光里,已经没有声响了。 当火势终于落灭,大家七手八脚的过去,看到的,就是两具黑漆漆的尸体,一大一小,正是孙府的奶娘与小孙少爷孙君。 此事,不过一会儿就传遍了西进县。 柳蔚这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听后就呆愣着,滞住了。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心情,明明上一刻还见到的人,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了…… 小黎也惊讶极了,但他想到的却是另一方面:“孙箭、孙桐就算了,到底是遭人谋害的,可孙君又没惹着谁,怎么好好出个门就遇到这样的祸事?这孙家也太倒霉了。” 柳蔚缓了缓,沉吟一下,对儿子道:“走。” 小黎傻傻的跟在娘亲后面:“去哪儿?” “东武街。” 柳蔚赶到的时候,东武街已经被衙门接手了,案发地点周围聚满了人群,大家指指点点,隐约能听到衙役的吆喝声:“让开点,让开点!不准再靠近,死人没什么好看的,都走开都走开!” 小黎人矮又灵活,脱开娘亲的手就钻进了最里面,柳蔚也进去,刚靠近就嗅到一股焦味。 现场可以说非常惨,尽管隔着不少人,也能看到那已经被火烧得落了架的马车下,有两具人体。 周边呜咽的哭泣声传来,转头一看,是几个孙家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正在跟衙役说话。 柳蔚拍了拍小黎的脑袋,示意一下。 小黎懂了,蹬蹬蹬跑到正在问话的衙役身边去。 那衙役是认识小黎的,见状问他怎么跑这儿来了?小黎说自己路过,让他继续问。 根据孙家丫鬟的口述,孙君今个儿出门,是奶娘要带他去南街那儿的天福香馆上香。 近期孙家出了太多事,孙夫人担心有什么晦气染到小孙儿身上,遂选了今日让奶娘带着孙君去一趟香馆,原是早就要去的,但因柳蔚和小黎的突然造访,给耽误了,便只好等他们走了再去,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不走运,在去的路上就丧了命。 孙府的丫鬟边说边哭,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她们都是从孙君出生开始就照顾的,且不说有多少感情,单说主子丧了命,下人还活着,这在孙府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可这能怪谁? 孙家虽说是当地富户,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县城员外郎,家里总共就养了一辆豪华大马车,造得跟个小房子似的,孙君身边虽跟着一溜烟婢女,但随他一起坐马车的,却只有奶娘和车夫,其他人则都是走路。 之前发生火难时,孙家的婢女就小跑着跟上来了,可她们哪敢生生的往火里冲?不要命了啊! 而孙家婢女幸免于难的同时,车夫也捡回了一条命,因为马儿尥蹶子,车夫早被掀下了车,在地上摔了好几圈,手臂都断了,这才没有被火势波及到。 马车窗子图案繁密,是钻不出人的,天凉马车也装饰得更加厚重,而且前门是一对儿门组成,但被车夫的宽长座椅卡锁着,从里面自然也推不开,外头的人更没勇气冲进火里给打开。 小黎把该打听的都打听了,回来就跟娘亲转述。 柳蔚听了,朝着马车走去。 有衙役要拦,小黎忙站出来:“我们就看看。” 衙役们是认识小黎的,闻言便让开了,只是好奇的在柳蔚身上打量了几圈。 两具尸体还没有被移出来,柳蔚走过去。 有衙役忍不住道:“你是谁,别乱碰!” 柳蔚头都没抬,道:“我是谁?问你们县太爷去!” 衙役当即被唬住了,以为是什么关系户,顿时不敢再吆喝。 柳蔚小心的把孙君的尸体抱出来,放在地上仔细看了看。 小黎也在边上跟着看,看了一会儿,小声对娘亲道:“死因没可疑,的确是烧死的。” 柳蔚没做声,继续翻看。 小黎不解:“娘亲你找什么?” 柳蔚正要说,却猛地在孙君颈部摸到一片东西,细细一捻,正是衣服与皮肤油脂融燃后,形成的黏焦物。 第1267章 小黎觉得自己棒棒哒 小黎探着身子问:“这是什么?” 柳蔚捻了一块,递过来凑到儿子跟前:“你闻闻,是什么味道。” 小黎听话的嗅了嗅,迟疑的回:“干尸油味?” “还有呢?” 小黎立马紧张了,因为他就只闻出了干尸油味,没闻出别的,因此就瑟缩的揪揪手指,开始支支吾吾:“那个……唔……” “麻。”柳蔚道。 小黎眼睛一亮,急忙说:“对,是麻,麻同绵、绸不同,绸缎因为制线精密,烧着后的气味偏涩,绵则火烧后会呈团状灰物,唯麻烧着后会大面积硬化,却形状松散,易捻成灰。” 一口气说完,小黎觉得自己棒棒哒,立马昂首挺胸的望着娘亲。 可他娘亲根本顾不上看他,只皱眉,又在那奶娘尸体上翻找。 小黎嘟着嘴有点小失望,但很快他又发现了线索:“咦,这奶娘穿的绸料衣服,娘你看,奶娘的手肘、关节,我再闻闻,嗯,是刺鼻的涩,可是不对啊,他们为何不穿一个料子的衣服?” 亏得之前小夜挑奶,县城里找的奶娘她一个都不要,也因此,小黎知道了不少奶娘与小主子之间的规矩,其中两点尤为重要。 第一,要想小主子吃的奶水够好够足,那就一定要给奶娘吃最好的滋补品,山珍海味,燕窝鱼翅这些,给的起就不能吝啬,否则奶水质量有问题,小主子也吃不够营养。 第二,因为小主子要被奶娘抱着喂奶,最好就是培养小主子与奶娘的关系,奶娘身上的衣料与气味与小主子相同,小主子就会下意识以为这就是他的娘亲,会非常依赖,吃奶的时候会更加安心。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两点,普遍大户里请一个奶娘,通常一请就是一辈子。 若是只喂到小主子还不认人,倒好说,可要是喂到小主子两三岁会认人了,那这奶娘在小主子眼中,跟亲娘已经没多大区别了,唯有等到孩子再大些,更懂事了,才能分辩奶娘与亲娘不同。 孙君已经三岁了,这奶娘若喂养了他足三年,必应该是跟足规矩,衣料、气味都同孙君相近才是。 缎子偏柔,麻布偏硬,再怎么说,小孩也少有穿麻的,就是贫苦人家呵护孩子的,也尽量给孩子穿棉衣,麻衣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谁会给娇嫩的小孩子穿? 小黎想不明白,柳蔚倒什么都明白了。 柳蔚起身,走到前面那一堆正呜呜哭泣的孙家婢女面前,张口就道:“先前在孙府门口,我见过你家君少爷分明穿的是冰蓝色宽襟绸锦衫,后来他换过衣裳?” 婢女们不知此人为何问这些,愣神半晌后,呐呐的道:“没有吧,出门前才换过衣裳,后来怎会再换?” 柳蔚皱眉:“你们一直在马车后?可有注意到什么动静儿?” 婢女们纷纷摇头:“马车是厢门式的,加之马车跑得比我们快,我们不知道。” 柳蔚大概已经有想法了:“孙君的奶娘,你们知道多少?奶娘的亲朋好友中,最近可有举债欠钱,或是惹上官非麻烦的?” 柳蔚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婢女想起来,道:“奶娘的弟弟吧,记得前阵子听谁说,奶娘家弟弟在码头干活时,货物掉下来砸到了过路的贵人,把人砸伤了,要赔八十多两呢。” “我知道我知道。”另外一个婢女也跟嘴道:“听说是还不上,让人给送官了,现在还在县城大牢里蹲着,她弟弟家的媳妇那会儿正是临盆在即,听到这个噩耗,活生生给吓早产了,流了好多血,险些大小都保不住,后来虽是保住了,却落下病根,现在还躺在床上。” 几个婢女七嘴八舌,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都说了出来,柳蔚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奶娘缺钱,八十两,或者不止八十两,弟妹的疗养,小侄儿的照料,加之弟弟即便能出牢房,暂时也找不到活计糊口,勉强往少了说,奶娘至少需要一百两银子,才能挽救亲弟弟一家。 但西进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奶娘虽在孙家给小孙少爷当奶娘,却吃住都在孙家,根本攒不下什么钱,要一下子拿一百两,就是要了她的命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怎么办? 老话说得好,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正是缺钱救命的时候,只要有钱,什么事不会做? 况且只是悄悄给小主子换身衣裳。 麻布并不比棉布和绸布助燃多少,可绵布和绸布却比麻布更阻燃! 要确保火能在烧到孙君身上后,孙君连脱衣服的时间都来不及,那麻布无疑是最合适的。 一个娇少爷,平日绝不可能穿麻质的衣裳,收买奶娘却是最好也最快捷的途径。 而既然换上麻衣服是为了更好的燃烧,那怎么燃烧?火从哪里来,就成了另一个问题! 柳蔚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流言中所提到的张麻子与他媳妇儿,她问旁边的衙役:“纵火犯呢?” 衙役道:“已经认罪了,被带回了衙门。” 柳蔚皱眉:“谁认罪了?” 衙役明显是个知道张麻子有多人渣的主儿,闻言一脸厌恶:“当然是张麻子的媳妇儿,火把和油是她带出来的,张麻子说他也是被追出来的,根本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总之……他媳妇儿这回怕是要偿命了,倒是张麻子,没准还能释放。” 和柳蔚想的一样。 孙君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制造的杀人事件,幕后之人收买了张麻子,让张麻子激怒他媳妇儿,同时安排了火把和油,放在他媳妇儿触手可及的地方。 否则怎么解释,大白天的,突然有火把和油冒出来? 张麻子就趁着他媳妇儿疯了似的找他拼命时,有意的把媳妇儿带到马车附近,马车是厢式扣锁的,只要外面着了火,里面根本出不来,加之火把还惊了马儿,使得马车越发颠簸。 奶娘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给小主子换身衣裳,竟会害得小主子魂归西方,更没想到,自己会同小主子一起丧命。 倒是张麻子,举火把,丢火把的,都是他媳妇儿,而他无事一身轻,还能从那幕后合作之人手上拿到大笔银钱,这买卖,可真是稳赚不赔。 但也不想想,连奶娘都能一并杀死,那幕后之人,又怎可能真放张麻子一条生路? 柳蔚深吸一口气,对着那衙役道:“立刻去衙门,张麻子有危险。” 第1268章 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狭窄阴暗的牢房里,湿漉漉的地面,泛着潮湿的恶臭。 路过一间间破旧不堪的牢室,间或还能看到牢室边缘露出一双双泛着异光的眼睛。 张麻子很害怕,哪怕他是个地痞流氓,无赖混混,但自出生起,却从未有下过大牢啊。 他的媳妇儿就跟在他背后,一声不吭,他不知道媳妇儿心里在想什么,总归这一回,这婆娘是死定了! 想到自己谈好的五百两银子,那点对大牢的恐惧立刻烟消云散了,那可是五百两!有了那五百两,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 前头的牢头还在带路,西进县的牢房年久失修,地上坑洼不平,容易积水,每次踩下去,都能溅得一裤脚,牢头走的很快,走两步又回头冲后面跟着的人吼:“快着点!” 张麻子急忙跟上,他媳妇儿也快走了两步。 “哐当。”铁质的隔门被拉开,牢头往旁边靠了靠:“你,进去。”他指的是张麻子的媳妇儿。 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两边光影,张麻子的媳妇儿就这么沉默的踏进去,脚步趿趿,鞋面都被地上的水泡湿了。 等她进去后,铁门再从外面被锁上,牢头转身往分岔路走。 张麻子看了眼自己的媳妇儿,他的媳妇儿已经走到了牢室角落,蹲着身子坐下,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 “阿娟……”张麻子唤了一声,到底跟了自己几年,这就要死了,他想再跟她说两句。 可他的媳妇儿动都没动,更没有抬头,安静的就像融入了黑暗里似的。 “干什么呢,赶紧的!”前面牢头见张麻子拖沓,扯着嗓子就是一吼。 张麻子不敢再留,又看了她媳妇儿一眼,最后只能仓促的道:“你安心走吧,回头我给你订最好的棺材,当初你全家都要饿死了,是我娘拿十两银子救活你全家,你的命本来就是我家的,你也别怨,就当还债了。” 张麻子媳妇儿动了动,被头发盖住的眼睛,幽幽的望了出去。 可惜张麻子没空再看,那边牢头已经要动手了,他只好跟上去。 男子的监室和女子的不同,又走了好一会儿,张麻子才被关到了其中一间。 地牢里的空气真的很差,张麻子媳妇儿那间牢室是没有窗户的,张麻子这间倒是有一个小气窗,巴掌大,也就够喘气,干别的是肯定不行。 柳蔚带着人赶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衙役匆匆的跟牢头交代,说可能出事了,牢头不明所以,却还是立刻为他们领路。 穿过一条条的岔路,等走到张麻子牢房时,先从外面,大伙儿就瞧见张麻子正睡在稻草上,脸朝着墙里头。 牢头一边摸钥匙,一边说:“看吧,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 柳蔚拧了拧眉,看着张麻子的背影,抿着唇道:“快开门。” 牢头麻利的将锁头打开,拉开门时就唤了一句:“张麻子!起来!” 稻草上的人没有动,静静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柳蔚已经知道不对了,沉默着上前,一拍张麻子的肩膀,顿时,睡得好好的人,就垮了下来。 张麻子被翻转过来,一张七孔流血的脸,映照在所有人面前。 “啊。”牢头和衙役齐齐倒吸一口气凉气。 小黎本来站在人最后面,见状走到了最前面,贴在娘亲身边,小声的道:“是中毒。” 青白交错的脸,乌青的眼圈,泛着黑血的七孔,正是中了老鼠药后的反应。 “他妻子呢?”柳蔚回头问牢头。 牢头在强烈的震惊下,缓了好半晌才抖着手指着另一个方向。 柳蔚推开人便往那个方向跑去,小黎跟在娘亲身后,牢头和衙役跟在最后。 等所有人都赶到张麻子媳妇儿所在的牢房时,就看到黑暗的牢室边缘,张麻子媳妇儿正一动不动的拿头抵着墙,不知在做什么。 “不会也死了吧?”牢头怕的整个人都要哭了。 柳蔚道:“先开锁。” 牢头忙把锁开了,因为里头太黑,他们看不清张麻子媳妇儿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能慢慢靠近。 而就在柳蔚已经要伸手碰到张麻子媳妇儿肩膀时,对方动了一下,脖子立了起来。 “他死了?”干哑的声音,从喉咙中积压而出,张麻子媳妇撕裂儿更加将身子坐正,然后沉沉的,从地上站起来。 柳蔚后退半步,看着她。 张麻子媳妇儿慢慢走出来,走出最黑的角落,走到稍微光亮的地方,大家这才发现,她脸上,竟是浮着狰狞的笑。 眼睛鼓得很大,皮肤苍白无色,嘴唇生着猩红色的裂纹,嘴角却翘得高高的。 “死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走得不快,但每走一步,不知为何整个身子都在癫狂似的摇晃! 牢头与衙役被这女人疯魔似的表情吓得步步后退,最后退出了牢室,卡在门口瑟瑟发抖,柳蔚和小黎没走,两人就站在原地,等到张麻子媳妇儿走到他们眼前时,小黎一个猛地窜上去,捉住对方的手,硬是掰开她的拳头。 “老鼠药!她手上有老鼠药的味道!” 张麻子的媳妇又笑起来,从隐秘的低笑,逐渐变成汹涌的大笑,最后,她眼角流出泪,笑得抽搐着哭泣:“死了……死了……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 柳蔚看出她情绪不对,忙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告诉我,你是怎么杀他的?” 张麻子媳妇儿盯着柳蔚,目光失神,嘴里呢喃:“我走在他后面……我把药……吹进他耳朵里…………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呵呵呵……他心里没有我……他只知道钱……哈哈……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柳蔚又掰开张麻子媳妇儿的手,果然,看到她手指缝里还有特毒老鼠药的粉屑,如果是这样碎的粉屑,的确可以吹进人的耳朵,察觉了耳朵痒,伸手指去掏只会加快剧毒发作。 “这么厉的毒药是你买的?”柳蔚又问。 张麻子媳妇儿往前靠了靠,凑到柳蔚耳边,吐着气的说:“是……夫人……给我的。” 第1269章 小灵童,您冷静一点…… “夫人?”柳蔚紧了紧眸子。 张麻子媳妇儿就看着柳蔚笑,笑得“咯咯咯”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柳蔚看她情绪不对,又将她拽紧些,追问:“哪个夫人?” 张麻子媳妇儿歪七扭八的站不稳,身子一晃一晃的,沉浸在张麻子死了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柳蔚又问:“哪个夫人?姓什么?你在哪儿见的她?”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出口,张麻子媳妇儿突然顿住了,然后,她盯着柳蔚,“噗”一声,嘴里喷出血来。 “啊——” 牢室外的牢头和衙役,吓得叫成一团。 柳蔚脸颊边被溅了不少血点,但还来不及在乎,就去抓着对方的手腕探查起来。 中毒。 剧毒。 还是那特毒的老鼠药。 身上没有任何工具,以前随身携带的针灸包早在大海中被冲的不见踪影,而在一连喷了好几口血后,张麻子媳妇儿已经站不住了,仰着身子,就往后面倒去。 柳蔚把她放在地上,隐约还能听到对方笑着呢喃:“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太好……太好了……” “别说话,张开嘴!”柳蔚命令着,伸手进她的嘴里,挖着她的喉咙,要给她抠喉。 可张麻子媳妇儿却突然一发狠,牙齿一咬,直接给柳蔚手指咬出血。 她咬住就不放,一双眼睛满是仇恨,盯着柳蔚就像在盯张麻子,还在使劲儿。 “松嘴,快松嘴!”小黎急的眼睛都红了。 他看到娘亲的手指已经被咬得快要见骨了! 柳蔚绷着一张脸没做声,不顾疼痛的撑着张麻子媳妇儿的上下牙齿,把她嘴硬生生掰开。 可到底耽误了一会儿,毒性蔓延太快,几乎是立刻,张麻子媳妇儿整个脖子已经青了,颜色和张麻子中毒后一致,且青色还在朝上延伸。 来不及了。 “到底是哪个夫人?” 这是柳蔚不死心,继续问的问题。 张麻子媳妇儿已经不行了。 以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但张麻子媳妇儿却像在临死之前突然回光返照一般,她松开了嘴。 似乎终于确定了,自己现在咬着的不是自己那个禽兽不如的丈夫,往后仰了仰,她眼睛盯着牢室黑洞洞的顶部,用轻的几乎飘渺的声音说:“孙……孙……大少……夫……”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眼睛已经鼓得老大,眼睑再也不眨了。 柳蔚伸出手指到她的鼻息下,已经没了呼吸。 牢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小黎先出声。 他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娘亲的手指,眼眶红红。 柳蔚的手指上全是血,一半是张麻子媳妇儿的血,一半是她自己的血。 食指和中指骨节的位置已经破开,上下都被咬得断了皮肉,唯有中间的骨头还没被咬坏。 临死前满怀恨意的噬咬。 小黎心疼得不得了:“呜呜,疼不疼?疼死了吧?我看着就好疼好疼啊……” 柳蔚搂了搂儿子,拍拍儿子的头,让他别矫情了,站起来道:“她说万氏。” 孙大少夫人,正是万氏。 孙君被蓄意谋害,死法却并不是与孙箭、孙桐相似的虐尸死法,且凶手有很明显的买凶作案痕迹,一开始柳蔚就不觉得杀孙君的会是之前四起案件的凶手,现在得到了万氏这个答案,可以说并不惊讶。 而万氏做了这么多事,杀害孙君的意义…… 应该,同蒋氏有关。 与万氏,即便只是短短的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柳蔚也算看透了几分。 对自己的丈夫没有感情,看重自身,优越自身,她恨蒋氏的原因是蒋氏同孙桐有染,但孙桐的死对她而言,又不起任何波澜,她可以轻松自在的穿金戴银,在她眼里,孙桐恐怕就是她的一条小狼狗,但这条狗现在背叛了她,对着别的女人摇尾,因此,她要报复那个女人。 简而言之,就是所有刁蛮专横的千金大小姐的通病,面子大于一切,所有罔顾她颜面的,都要被她打击报复,甚至亲手摧毁。 这种人,说好听了是公主病,说难听了就是脑子有水。 “快,我们回去包扎吧,走了走了。”小黎揪着他娘亲的衣袖,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柳蔚按住他,让他别着急,转头对门外的两人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牢头与衙役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目光闪烁,最后,还是衙役支支吾吾的说:“孙家……大,大少夫人吗?她……” 牢头接嘴:“她可是亭江州府尹的亲生女儿,且因为八字同其父相合,自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咱们的宋县令,哪敢抓她?” 柳蔚愣了一下:“杀人犯你们这儿还是看人抓的?” 牢头尴尬。 衙役犹豫着道:“要不我回去问问,其实,张麻子媳妇儿都死了……也算死无对证……” 饶是一心担心娘亲伤势的小黎也惊住了:“我们都听到了,这也叫死无对证?四个人证啊!” 衙役却还是说,回去问问宋县令。 小黎气得不行:“她买凶杀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什么问问宋县令,让宋县令把人抓了!现在就抓!” “小灵童,您冷静一点……”衙役安抚。 小黎冷静不了,他举着娘亲的手喊着:“你看这是什么?你们看这是什么?看清楚!我娘为了逼问出凶手身份,伤成了这样!你们告诉我不能抓人?凭什么不能抓!凭什么不能抓!” 牢头目瞪口呆:“娘?小灵童你说这位先生……是你娘?他不是男的吗?” 小黎要疯了,在牢室里蹦着跳脚:“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我让你们抓人,抓人,抓人!” 衙役叹了口气:“可,可是,她只说了老鼠药是孙大少夫人给的,也没说是人家让她杀人的,这个,不成证据啊,你说药铺也卖老鼠药,那总不能所有被老鼠药毒死的人,都是药铺掌柜杀的吧……” 眼看儿子已经在暴走边缘了,柳蔚忙拉住小家伙,又看着那衙役,严肃的道:“我会把证据带给你们。” 第1270章 小花妹妹? 现在孙君也死了。 孙员外听到消息,就已经站不稳了,孙夫人更是瞪大眼睛,脑袋一仰,直接昏死了过去。 蒋氏本来被孙夫人好打了一顿,躺在房里疼的下不来地,偏又没有大夫看诊,硬靠自己撑着,身边还只有一个三岁的孙可打水伺候,已是非常艰难。 这会儿再得外面传话,说是儿子死了,她当即起来,什么伤痛都已顾不了了,身上青紫都像瞬间消失一般,她拉着那传话的人就不放:“君儿?君儿怎么了?你说我的君儿怎么了?” 传话的丫鬟也一脸的泪,啜泣着道:“马车失火,君少爷与奶娘都……都……” 蒋氏呆住一般,整个人僵直不动,大脑一阵一阵的抽疼,口里喃喃自语:“不,不会的……我的君儿……不会的……不会……” 丫鬟拉住蒋氏的手,扶她站稳:“二少奶奶,您可要撑住啊,此事,此事是个意外,谁也不想……” “不是意外!”蒋氏眼睛一瞪,盯着那丫鬟的目光满是凶厉:“不会有意外,我的君儿,不会死,不会死……” 丫鬟看她这是伤心过度,都说胡话了,忙安慰着解释:“就是意外,说是东武街的混混一家闹事,举着火把到了街上,正逢咱们家的马车过去,车里坐着君少爷与奶娘,火把惊了马儿,后来又烧着了车围……” “你滚,你给我滚!”蒋氏将那丫鬟一推,整个人往后跌了几步,踉踉跄跄的扶住桌角。 孙可担心的走过来,小奶娃小心的揪了揪娘亲的衣角。 蒋氏却抬手一挥,呵斥:“滚!” 孙可本就年纪小,平日自己站都不太容易站稳,如今被娘亲一推,整个贯力往后,猛地就摔到了地上。 摔倒时她发出重重的“砰”声,小丫头不明所以,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传话的丫鬟见状想去扶,可又看了眼蒋氏的表情,周身一颤,又不敢多事,她咽了咽唾沫道:“话奴婢已带到了,夫人那边还有事,奴婢先走了。” 传话丫鬟倒是跑走了,待她走远了,蒋氏才回头,看着地上的女儿。 孙可很害怕,见娘亲看自己,就伸出小手,抽泣着叫:“娘……” 蒋氏闭了闭眼,话也没说,转身进了内室,打开柜子去换衣服。 秋季天凉,冰冰的地上终究不能坐,最后孙可是自己爬起来的,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用手背抹干净脸上的泪,又一颠一颠的走到娘亲脚边,轻轻的吸鼻子:“娘……” 蒋氏脸上一阵抽搐,孙可叫一声,她就抽一下,最后情绪积压到一个顶点,她猛地将衣服一摔,低下头吼:“不准再叫!” 孙可吓呆了,睁大眼睛,要哭不哭。 蒋氏鼻尖一酸,终究也哭起来:“我的君儿,我的君儿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孙可啜泣着贴上去,抱住娘亲的腿,问着:“娘,娘,怎么了?娘,你不要骂可儿,可儿不惹娘生气了,可儿知道错了……” 蒋氏硬生生将孙可撕开,深吸口气,一鼓作气将衣服换上,抬脚就往外面去。 孙可在后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跨出院子,消失不见。 孙可又想哭了,但她怕娘亲一会儿回来看到她哭又生气,只好把眼泪憋回去,默默地去屋内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大门前,坚强的等娘亲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她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小石路前来人了。 来的是个小哥哥,比她高,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哥哥好。”小孙可有礼貌的站起来,跟这个见过好几次的小哥哥打招呼。 小黎看看这个小女孩,又往院门内瞧了瞧,问:“你叫可儿是吗?” 孙可点头,乖乖的说:“我叫孙可,今年三岁了。” 小黎拍拍她的头,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外面,你娘在屋里吗?” 小孙可眼泪包了包,最后好歹没有掉下来,闷闷的说:“娘出去了,我在这里等娘。” 小黎看看孙可单薄的衣衫,牵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找你娘,但是你要多穿一件衣服,你的衣服在哪里。” 小孙可老实的指指屋内:“在柜子里。” 小黎便拉着她进屋,打开柜子,先整个扫视一圈儿,最后拿了一件厚外衫出来,给孙可套上。 穿好衣服后,孙可果然觉得自己暖和了不少,她缩缩脖子,觉得很舒服,就羞涩的对着小哥哥笑笑。 小黎捏捏她的小脸蛋,说:“现在我们去找你娘,不过要先去见我娘,我娘在大堂和你祖父说话。” 孙可急忙点头,只要能找到娘,什么都好。 去的路上,小黎又问:“你一直和你娘一起住吗?身边有人伺候吗?” 孙可道:“娘说二房的人都是伺候爹爹的,我们要自己照顾自己。” “那你爹去世后呢?那些人也没来伺候你们吗?” 孙可摇头:“我没见过她们……” 小黎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会儿,又问:“你可知你弟弟出事了,就在之前,他坐的马车着火了。” 孙可对这些并不理解,睁大眼睛愣神一会儿,就说:“我不知道。” “但你娘肯定知道了,所以她才出去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孙可又摇头:“娘没说。” 看来在这小女孩身上是打听不了什么了。 小黎正失望时,孙可突然灵机一动,“呀”了一声:“我知道了,娘肯定去看小花妹妹了。” 小黎一顿:“小花妹妹?” 孙可点头:“就是隔这里五条街的小花妹妹啊,娘每隔几天都会带我去看小花妹妹,小花妹妹跟我一般大,我俩可好了,小花妹妹有好多糖人和布老虎,还有小狗,对了,小猫也有,那么长的胡须……” 小黎蹲下身子,握住孙可的肩膀,仔细打听:“那个小花妹妹是谁,为何你娘每隔几天就要去看她?” 孙可脆生生的说:“小花妹妹是我的妹妹啊,她也管我娘叫娘!” 第1271章 理解容棱想要女儿的心情了 “你的妹妹?”小黎惊讶了:“从没听说你还有妹妹啊。” 蒋氏生有一子一女,龙凤胎,儿子是孙君,女儿是孙可,哪里还有别的子女? 可孙可却说:“就是我妹妹,小花妹妹一直叫我姐姐,亲姐姐。” 小黎沉了沉眸:“那她今年几岁?” 孙可道:“三岁啊,我们都三岁,我就比小花妹妹大三天。” 那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小一岁,还能是蒋氏之后又生的一胎,可小三天算什么? 小黎琢磨了半天,又问了许多关于那小花的事,打算一会儿告诉娘亲,让娘亲定夺。 两个小孩拉着手一路过来大堂,孙可远远的就瞧见她的祖父从堂内出来。 小丫头想到之前祖母打娘时,祖父一言不发的模样,就有些害怕,往小哥哥背后缩了缩。 孙员外瞧了他们一眼,眼睛定在孙可身上,板着脸说:“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孙可抖了下身子,说:“我,我,我找……找娘……” 小黎替她道:“刚才遇见可儿妹妹,她说她娘不见了,我带她出来找。” 孙员外现在满心都是死去的孙儿,便懒得搭理孙可这个丫头片子,抬脚走了。 等他走远了,孙可才松了口气,小黎已拉着她进了大堂。 堂内,柳蔚还坐在那儿,手已经上药包扎妥当,两根手指像两条胡萝卜似的被缠了好些布,弄得她自己都尴尬,尽量把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小黎进来后,先让孙可等着,然后跑去娘亲身边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柳蔚听说蒋氏不见了,愣了一下,就看向后面的孙可。 孙可紧张兮兮的也望着柳蔚,礼貌的对其微微颔首。 柳蔚就招手,让她过来。 孙可怯怯的过来,喏着嘴喊:“叔叔……” 柳蔚又从袖袋里拿出一颗花生糖,递给她。 孙可没有接,瞧瞧小哥哥。 小黎就道:“拿着。” 孙可这才轻手轻脚的接住,没吃,抓在手里。 柳蔚道:“你小黎哥哥说你娘不见了,叔叔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孙可点头:“好!” “但是叔叔不认识路,你能带叔叔去你小花妹妹家看看吗,你娘或许就在那儿。” 孙可马上答应了:“我认识路,我带叔叔去。” 柳蔚一捏她的脸蛋:“真乖。” 孙可就腼腆的抿抿小嘴,被夸后,耳朵都红了。 这么软萌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柳蔚现在可以理解容棱一心想要个女儿的心情了,她也突然想回去抱抱她家丑丑了。 这头孙可的乖萌,算是彻底俘虏了柳蔚,连小黎也拉着小妹妹的手不放,还主动剥了花生糖往她嘴里喂。 甜甜的糖果入了口,孙可高兴得不得了,一路上话也多了,边给叔叔和小哥哥指路,边说一些小花妹妹的事。 孙可是真的很喜欢小花妹妹,真的将她当亲妹妹那么喜欢。 可她说得越多,柳蔚越疑惑。 以蒋氏的性子,怎会对一个陌生女孩那般好? 好到,几乎超越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尤其孙可还提到,祖母赏下来的有些好布匹,孙可都没资格裁了做衣服,蒋氏却全给那个叫小花的小姑娘送去了。 叫蒋氏做娘,但这个叫娘不一定就是蒋氏所生。 乡下地方,关系近的侄子、侄女也可能会叫婶婶“大娘二娘”。 可如果那小花是蒋氏的侄女,蒋氏这样贴娘家人,也说不过去,都有自己子女的人了,再怎么心疼别家孩子,也肯定是自家孩子优先。 带着一路疑惑,很快她们便到了五条街外的王宅。 进去前,柳蔚稍加打听过,这王宅里只住了两个人,王老婆子与她的小孙女王小花。 敲门的是孙可,看到熟悉的门,她就立马跑过去了。 门很快被打开,来开门的正是王老婆子。 “王奶奶。”孙可笑呵呵的打招呼。 王老婆子却愣了下,错愕的脱口而出:“你咋来了?你娘不是把小花接走了吗?又出啥事了?” 孙可顿时激动极了:“王奶奶,我娘来过吗?她现在在哪儿?我在家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她。” 王老婆子道:“她半个时辰前来的,说小花在这儿不安全,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跑出来跟人说了吗?这……这两人是谁?” 孙可说:“这是很好心的柳叔叔,这是小黎哥哥。” 王老婆子盯着两个陌生人看了一会儿,问:“你娘认识他们吗?” 孙可道: “认识啊,我娘见过小黎哥哥好几回的。”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王老婆子也懒得管,她就是个拿银子干活的,蒋氏秘密又多,每次来看小花也都是把她打发出去,不让她听她们说话,干什么都防着她。 她也不愿意为蒋氏操心,看这两个生人不像拐子佬,就不管了,只叮嘱孙可:“你娘走了,你也回去吧,别在街上乱晃了,回头让人贩子把你拐了。” 孙可乖乖的应下,王婆子这就要关门了。 柳蔚却一把按住门扉,突然道:“这些年,劳累王妈妈遮掩了,二少夫人说,这点银子,是额外给您的,往后小花就不劳烦妈妈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有钱谁不要? 王老婆子立马把钱拿过来! 因为收了钱,王老婆子对这生面孔的怀疑,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以为对方真和蒋氏熟悉,也知道小花那些事,就叹息道:“孙君的事我也听说了,那凶手看样子就是针对他们孙家,前头两个儿子没了,后头可不就轮到孙子了,但要我说,她真的不用担心小花,小花在我这儿一直挺好,街坊四邻也都以为这是我的孙女,从没有人生疑过,这突然的把人带走,反而容易暴露,回头要是真让人知道,她蒋氏为怕自己的亲女儿在孙家受委屈,早三年前生下来就把亲女儿送到我这儿养活,在黑市买了个别家丫头放在孙家凑数,她还不让她婆婆给打死啊!你和她认识,你也劝劝她,我和小花也呆了几年了,哪怕不为那点银子,我也愿意替她养着,就是别老把我当贼,我可不图她什么!” 柳蔚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已变了几番。 最后,在小黎错愕的目光下,在孙可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柳蔚轻轻的点头:“是这个理儿,回头,我会同她说的。” 第1272章 做回你自己就行! 王老婆子一心认为自己菩萨心肠,还挺了不得,见这年轻人接话接得自己舒坦,忍不住又唠叨起来:“其实她倒也是个冷静的,前头才听说孙君死了,后头立马就过来了,我还想着她得去衙门看看,怎么也得把儿子的尸骨认回去。就是担心小花,也得明个儿才来,可她倒是……啧啧,估摸是觉着死了就没指望了,得先把活着的护好,也难为那君少爷同她不亲,要是我也不亲……不过她待小花倒是真好,得了空就过来,还回回都把可儿带来,把可儿养的跟小花的小丫鬟似的。” 可儿听到王奶奶提了自己的名字,就仰着头盯着王婆子看。 王老婆子拍拍她的头:“可儿乖。” 王老婆子也是年纪大,平日对蒋氏意见不少,这会儿有机会,一股脑就说了,柳蔚静静听着,等王老婆子说高兴了,才沉着脸附和:“您说的这些,回头我都会告诉二少夫人。” 王老婆子又哼了声:“也别怪我多嘴,还不是看她不容易?换个人,我还懒得说的。” 从王宅离开后,走了一会儿,柳蔚停下,低头问孙可:“可儿每回来看小花妹妹,是不是都要替小花妹妹做些事?” 孙可眨眨眼,不知道什么叫“做些事”。 小黎接口道:“就是斟茶递水,什么的。” 孙可这回明白了,脆生生的回:“娘说,小花妹妹的衣服,王奶奶洗不干净,有时候我会替小花妹妹洗衣服,都是小衣服,我洗得动的,就是怕洗不干净。” 小黎脸色变了变:“那你娘呢?她让你洗,她不洗?” “娘要陪小花妹妹说话啊。”孙可一脸理所当然:“还要给小花妹妹裁衣服绣头花,可忙可忙的。” 小黎不说话了,柳蔚也不说话了,两母子沉默着,默契的一左一右,将孙可牵得更紧了些。 今个儿上午孙夫人打骂蒋氏时,他们就纳闷,孙可为何总抢着认错,明明打的骂的又不是她,她为何就一口一个“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合着原因在这里。 小姑娘这是早已被蒋氏养出了奴性。 或许,孙可从一开始就没被蒋氏当做人看待过,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奴才,为了掩人耳目而存在。 走了王宅一趟,孙家龃龉的事情知道了不少,但蒋氏的踪影还是没找到,柳蔚要找蒋氏,其实是想同她合作,孙君的死或许没有直接证据,但万氏谋杀孙君其主要原因,是因为憎恨蒋氏。 因此,蒋氏是打开万氏的唯一钥匙。 她需要蒋氏与万氏面对面,需要她们当面对质。 万氏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她心狠手辣。 若不想万氏继续将人命当做玩意儿般恣意戏弄,那么把她抓起来,就是当务之急。 不管心里是不是在怀疑蒋氏做了别的,但在孙君的事上,蒋氏的确是个受害者,柳蔚没有选择。 可是没想到,在寻找蒋氏的过程中,他们会无意间知道蒋氏的这些龌龊事。 柳蔚现在心里很膈应,估计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同蒋氏合作了。 “小黎,你把可儿送回孙府。”考虑了一下,柳蔚只得先这么吩咐儿子。 小黎刚“嗯”了声,就听孙可着急的问:“叔叔,那我娘呢……” 柳蔚弯着腰,耐心的跟她说:“你娘很快就回家了,可儿乖,你先同小黎哥哥回去,要不你娘该找不着你了。” 一听娘亲会找不着自己,孙可急了,忙嚷着现在就要回家找娘。 小黎带着小丫头离开后,柳蔚便转道了。 见到钟自羽时,钟自羽正一个人坐在他们落住的客栈一楼,等上菜,因为身上所有的财产都被某只母夜叉充公了,钟自羽和魏俦是没钱交房费的,连吃饭都吃不上,幸亏他们可以挂账,凭着人模狗样的外貌,他们至今还没被店家怀疑是住霸王店、吃霸王饭的。 但这样装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今日一早,他们就去找了柳蔚。 人没找到,魏俦还被搭上了,钟自羽最后是一个人回来的。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他打算吃晚饭,菜都点好了,柳蔚就出现了。 钟自羽眼睛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亮光,他用仿佛见到亲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柳蔚注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柳蔚腰间,那放钱袋的位置。 柳蔚在钟自羽对面坐下,看了周围一圈儿,问:“魏俦呢?” 钟自羽淡淡的道:“被人抓了。” 柳蔚一愣,脱口而出:“被谁抓了?我可没钱赎他!” 钟自羽眯着眼看她。 柳蔚板了板脸,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正好这时菜送上来了,钟自羽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鸡肉,道:“先把帐结了。” 柳蔚看了一下他点的都不是什么贵菜,抠门兮兮的掏出二两银子,丢给他。 钟自羽拿过银子,递给小二,把昨日的房钱和饭钱交了。 无债一身轻后,钟自羽吃什么都香,很快酒足饭饱,然后问:“帮什么忙?” 柳蔚从凳子上站起来,道:“起来,边走边说。” 找上钟自羽,这也是柳蔚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毕竟钟自羽有些特殊才艺,柳蔚觉得干放着也挺可惜的,废物利用其实也很好啊。 而一开始,钟自羽也没以为柳蔚会找自己办什么重要的事,可听完来龙去脉之后,他的表情就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 柳蔚愣了一下:“我说得这么仔细,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钟自羽脸色很难看:“我听懂了,你要我去抓个女人?” “对啊,姓万,你从后门爬进去,据我观察,万氏不会武功,我把她身边的下人处理了,你把万氏打晕带走。” 钟自羽脸都青了:“然后呢?” “然后才是我找你的目的,你就拿出你的老本行啊。”柳蔚也不知怎么形容,手舞足蹈的比划两下:“威胁,恐吓,虐待啊,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人渣败类什么的,这些你不都拿手吗?做回你自己就行。” 第1273章 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钟自羽本来想帮她,可让她这么一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耷着脸,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我不会。” 柳蔚盯着他:“不会?” 钟自羽哼了声:“不会装。” 柳蔚挑眉:“怎么说?” 钟自羽无语道:“你见过我恐吓谁,威胁谁了?要干就干真的,给我一把刀,天亮前我给你扎一排灯笼,什么花样的都行,兔子小猫的比较受欢迎,好卖。” 柳蔚话都不想说,直接伸手,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 钟自羽只觉得脑袋一懵,脑浆似乎都跟着晃了两下。 他连忙后退几步,晕乎乎的端稳了头。 柳蔚又过去揪他的耳朵,把他整个耳朵揪变形了,对着他吼:“你是不是皮痒了?欠打是吗?还扎灯笼?我把你的皮扒了,把你扎成个灯笼!” 钟自羽耳朵疼得钻心,一边小心翼翼的碰耳尖,一边结结巴巴的道:“放,放开我……你放开……” 在把他耳朵拧掉之前,柳蔚还是放开了他,又警示的对他道:“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敢自由发挥一下,你看你能不能活到明个儿天亮!” 钟自羽很不服气,很生气,但他没内力,他打不过柳蔚! 在内心抗争了好半晌后,钟自羽终究还是屈服在柳蔚的淫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声。 柳蔚冷哼一声,觉得这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能对他有半点好脸色,否则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教训完钟自羽,柳蔚把他带到了孙府后门,让他先等着,自己则绕到正门,从大门进府。 孙家的门房都把柳蔚认熟了,这一天进进出出无数趟,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不过孙君发生意外,孙府能做主的不是受了刺激卧床不起,就是去了衙门找县令大人理论,今个儿算是孙府防守最松懈的时候,连下人都忙着听热闹,传小话,真有谁进进出出也没人在意,只要不惊动上头主家,大伙儿贪省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蔚就这样随意的,像逛大街似的,一路笔直的进了孙府大门。 过门房到前院的亭子里,柳蔚看到了小黎,小黎送了孙可回二房就在这儿等娘亲,之前娘亲说她会再来孙府。 见到娘亲,小家伙就跑过来,给娘亲通风报信:“孙家大少夫人还在大房,听说一下午都没出去。” 柳蔚点点头,又多问了几句。 小黎之前显然是都打听好了,都回答上了。 最后琢磨判断一下,柳蔚道:“你去孙府后门等着,对了,钟自羽在门外,你别管,我找他来帮点忙。” 小黎本来还没所谓,一听到“钟自羽”三个字,就瞪大了眼睛:“古庸府那个……那个姓钟的?” 柳蔚点头:“就是他。” 小黎顿时皱紧眉头:“他怎会在这儿?他想做什么?娘,他不是好人!” 柳蔚摆摆手安抚:“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管,我在路上遇见他的,说来话有点长,回头再与你细说。” 小黎板着脸,浑身透着不乐意。 柳蔚只好哄他:“你先去后门等着,我很快过来。” 最终小黎被打发走了,柳蔚一路直行的去了孙府大房的中院。 万氏今日的确没出过孙府,早上柳蔚他们造访,她去了大堂一趟,之后就一直留在院子,哪怕后来柳蔚去找她,她也是在自个儿院子见的人。 外头的大门不需通报,万氏的大房却被严防把守,多走一步,都有家丁上前阻拦。 柳蔚被拦下后也没生气,平静的表示自己要见万氏。 家丁进去通传,很快万氏就出来了。 这会儿万氏还是中午那套衣衫,华贵雍容,美艳骄人,她看着柳蔚,居高临下的姿态,嘴唇轻勾,她的心情明显很好,好到已经不在乎眼前这人前后两次对她施暴,将她气得跟河豚似的敢怒不敢言。 挥挥手,万氏谴散了周围的下人,亲自领着柳蔚到了院中长亭落座。 柳蔚看她如此,已知自己果然小瞧了这位府尹千金,待周围没人了,柳蔚先开口:“大少夫人好手段。” 万氏闻言,倏地大笑起来,毫不遮掩的道:“你也知道了,哈哈哈,我就说,此事如此轰动,你该是想到我头上。” 柳蔚点头:“大少夫人,不否认?” “否认什么?”万氏抚着自己涂了鲜红色蔻丹的指甲,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对着别人我还装装,但对你,我就省了这个力气了,你不是厉害吗?现在你说说,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买凶杀人,教唆杀人,自然是你厉害。”柳蔚道。 万氏又是一阵大笑:“你承认就好,那本姑娘也不怕与你明说,下一个,就是蒋氏那贱人,你没发现,她不在府里吗?” 柳蔚掀了掀眼皮:“你知道她在哪儿?” “之前去哪儿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看了看天色,万氏幽幽的估算:“大略,再有一刻钟,好消息就要来了。”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那就等上一刻钟?” 万氏挑着眉轻哼:“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有多少本事。” 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本就是傍晚了,夕阳落得很快,在天边完全变得漆黑时,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万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不知又过了多久后,万氏的婢女匆匆跑了进来,贴着她耳边说了两句。 万氏听完,脸色一板,起身就在那婢女脸上扇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打得婢女嘴角当即溢出血丝。 “废物!” 婢女委屈的捂着脸不敢做声,柳蔚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语中带笑:“看来,你失败了。” 万氏立马怒气冲天的问:“是不是你!你做了什么!” 柳蔚摇头:“我什么也没做,不过以此,我倒猜出了点东西,大少夫人,你可愿同我走一趟?” 万氏满脸警惕:“去哪儿?” 柳蔚笑着:“原本是为防你草菅人命,对孙可动手,想将你先关起来,但现在……我想你也发现了,你的仇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我还是要将你关起来,却不是防你害人,而是……防你遇害。” 第1274章 怎么样,是不是很够意思! “遇害?”万氏嗤笑一声:“我?” 柳蔚不动声色。 万氏一脸矜傲的扬着下巴:“是说那贱人敢对我动手不成?那你怕是脑子进了烟,人都不清醒了吧?她若敢出现在我眼前,我这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这贱人勾引别人的相公,本就该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留她这么久,已是便宜她了!” 柳蔚估摸清楚了万氏院子下人的分布规律,也不理万氏的喋喋不休,只看着她问:“你不愿走?” 万氏像看傻子似的看她:“我为何要走?我连你是谁都不知晓,你要我跟你走?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柳蔚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万氏跟前。 万氏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的瞪眼:“你想做什么?你又要动手是不是?呵,我就知道你和那贱人是一伙的,怎么,她也爬上了你的床榻?我可提醒你,仔细别染了病,到时候浑身脱皮,流脓起泡,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柳蔚盯着她的嘴,啧啧的摇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口德。” 万氏像听到天大笑话一般,鄙夷的道:“对你们这种狗东西,我要什么口德?你们这些蚁民配吗?” “啪。” 柳蔚话都懒得说,熟练的捏捏手指,一巴掌直接糊过去。 万氏被打得脑袋歪到一边,她忙后退,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 柳蔚问:“还说不说了?” 万氏怒得泣血,对周遭大吼:“动手啊!” 有一种人,就是记打不记疼,明明已经三回了,明明知道挑衅的下场是什么,偏她就是乐此不疲,一次次重蹈覆辙的作死,一点不记教训。 柳蔚之前就看好了周围的环境,现下万氏的下仆一拥而上,她毫无压力,轻松自如的把他们都击晕后,目光又扫回了万氏身上。 万氏就是个娇小姐,呼奴唤婢她擅长,真遇到事,除了一张嘴皮子利索,别的什么本事没有。 柳蔚问:“还有什么想说的?” 万氏后背贴着长亭的红柱,瑟瑟发抖了一会儿,突然仰着头,大叫起来:“啊啊啊啊——救命啊——唔……” 柳蔚从一个晕过去的丫鬟身上拿起绢帕,往万氏嘴里一塞,齐活。 万氏并没有被绑住手,她可以把绢帕拿下来,可以继续说话,但她不敢,她动都不敢动,她像只鹌鹑似的被柳蔚收拾了后,就真的怂了。 “上路吧,大少夫人。”柳蔚往前头一指,示意万氏先走。 万氏委屈又愤恨,但她的人都被撂倒了,她一个能使唤的都没有了,她无法反抗,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在前面,但眼珠子却在乱转,她祈祷着前行的路上,能遇到府里的下人,她必须呼救! 可她注定失望了,拜她所赐,孙君的死在孙府造成了巨大的动荡,所有下人都跑去看热闹了,要不就是去主院照顾卧病在床的孙夫人。 平日还算人声鼎沸的孙府,今个儿愣是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瞧见。 万氏心里绝望了,但她还是鼓着勇气,悄悄拿下绢帕,跟柳蔚张牙舞爪:“你要敢伤害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会死的很难看!” 柳蔚也不说话,就似笑非笑的看她。 万氏后脖子一凉,又主动把绢帕塞回嘴里,耷拉着头。 走到孙府后门时,柳蔚没看到小黎,她有些狐疑,可等把后门打开,看到门口鼻青脸肿的钟自羽,她就知道了。 果然,眼珠子往上一转,她瞧见了坐在树丫上的小黎。 大概因为揍了人后心虚,小黎挂在树杈边不下来,见娘亲看着自己,还悄咪咪的把眼睛往别处转。 柳蔚闷声道:“下来。” 小黎不知娘亲是不是生气了,一边慢吞吞的下来,一边解释:“是他先动的手,他打我来着……” 柳蔚把视线转向钟自羽。 钟自羽的眼圈现在有一边是黑的,嘴角有一大块淤青,鼻尖是红的,鼻梁有点塌,左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拳头印。 柳蔚问:“你打他了?” 钟自羽牵动着脸上的伤口,面无表情的道:“他说他肩上有虫,让我替他拍拍……” 柳蔚:“……” 钟自羽继续说:“然后他养的那只蜘蛛就咬了我……” 小花是只毒蜘蛛,小黎还老拿毒蛇、毒蜈蚣的毒腺喂它,把它喂得又肥又胖,毒性还增强了。 柳蔚都快忘了,小花其实是只剧毒无比的蜘蛛王来着。 钟自羽被咬的是食指,现在指尖上起了一个黑色的包,那包又鼓又泡,乍一看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看起来非常突兀。 柳蔚观察了一下,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抖了一颗药给他,让他赶紧吃。 钟自羽把药吃了,持续肿胀的大黑包终于停止了,鼓泡开始越发萎缩,最后扁成了一滩脓水,戳破,滴在地上,地上的砖都被侵蚀出了一个坑。 柳蔚道:“这药是魏俦做的百解丸,应该有点用。” 柳蔚来到仙燕国时孑然一身,但魏俦不是,魏俦挺肥的,什么都有,还抽空自己制药。 然后柳蔚就凭借武力优势,把魏俦的全部身家搬到自己身边了,包括一大堆瓶瓶罐罐的毒药解药。 百解丸能解百种常见毒,柳蔚随身携带,备不时之需。 也算钟自羽运气好,她来得快,否则再晚两个时辰,小花的毒蔓延到整只手臂,他还想活下去,就得截肢了。 手指被粗糙的包扎完后,钟自羽看向柳蔚背后的女子,问:“就是她?” 柳蔚点头,把万氏推出来。 钟自羽脸色很差:“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动手?” 柳蔚道:“她爹可是府尹,虽然我不清楚他们这儿的官员职称,但听说官位不小。” 钟自羽疑惑:“所以?” 柳蔚说:“所以,我动手要是出了事,我就成了主凶,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冒险,但你不同,你孑然一身,烂命一条,要真出了事你就去顶罪,没死我给你请状师打官司,死了我负责你后续殡葬事宜,怎么样,是不是很够意思!” 钟自羽没说话,他想往柳蔚脸上吐口水。 第1275章 容·贤内助…… 钟自羽的一腔气愤,最后都发泄在万氏身上了。 他抬手一劈,就把万氏劈晕了。 内力没了,招式还在。 柳蔚将万氏托住,然后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给钟自羽:“你叫个马车,再去码头附近租个仓库,在我下一步吩咐之前,你把她看住,记住,不能让她逃走,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她。” 钟自羽接过钱,掂量了一下,讲价:“不够。” 柳蔚面无表情的又给了他一两。 钟自羽说:“十两。” 柳蔚把万氏往他怀里一推,在钟自羽把人接住后,冲着他头脸就是一顿吼:“给你一百两吧?给你一千两吧?你想不想上天?试试飞的感觉吧?” 钟自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也不敢提钱的事了,拿着六两银子,老实的把人带走。 待他走了后,小黎问娘亲:“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柳蔚大手一甩:“回客栈,我饿了。” 小黎也饿了,但他摸着小肚皮,还是忧心:“可是孙府大少夫人不见了,府里人又都见过咱们,他们会不会来找咱们要人?” “让他们找县衙门去。”柳蔚牵着儿子的手,边走边跟他说外包破案的一些规矩:“这种时候,我们就要镇定,就算人是我们带走的,但我们是替衙门做事,出了事当然优先是找县衙门,放心好了,等到宋县令扛不住了,不是还有钟自羽吗,火烧不到咱们头上。” 小黎半信半疑,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不放心,他的想法比较直白,就是觉得人是在他们去了后不见的,那孙家人肯定要找他们麻烦,他们就算把责任推到县衙门或者钟自羽身上,孙家人也不一定买账,必然还是会追着他们要人,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可显然,他的顾忌是多虑了,就如柳蔚说的,他们是替县衙门做事,他们这里死不承认,说没见过万氏,孙家人就算怀疑,就算认定了就是他们把人拐不见了,最后顶多,也只能是找宋县令要说法。 宋县令现在还不知道他马上又要有麻烦上门了,他这会儿还在为凑一千两银子而头疼不已,只隔了几个时辰,晚上的他,已经比早上的他,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而柳蔚这边,已经结束了第一天的侦案过程,下班回家了。 回到客栈时,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儿,她先去了容棱的房间,一上楼她就愣了,容棱的房间门口,门神似的站着两个人,分别是云楚和云觅。 柳蔚走过去,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云楚说:“我不知道,四姐让我在这儿站着,说不准三哥靠近。” 云觅跟着点头,把外衫掀了掀,露出挂在胸前的一串钥匙:“四姐还要我保管好这些钥匙,都是开容公子房门锁头的。” 柳蔚看了一眼,容棱房间的大门上还真被上了四把锁,都是铜头铁环,足有成人巴掌大的大锁。 柳蔚更纳闷了:“云三公子怎么了?” 云楚不太清楚内情,只摇头,云觅倒是探听了点风声,神秘兮兮的说:“三哥今个儿出门出得很早,去了邻街的打铁铺,回来后带了好几把玩意儿,模样很奇怪,像短刀又像匕首,非常古怪!” 像短刀又像匕首?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比划一下:“是不是这么长,这么窄?” 云觅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您也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她昨晚给云席画的手术刀! 云席非常好奇手术刀到底是什么样的,又好奇尺寸,柳蔚都给他标了,但她真没想到,云席才一天就给造出来了,这意思,是还要拿容棱试刀? 这可不能乱试,云席就算再有野心,也真的不可以这么乱来,哪怕不是容棱,别人也不行。 柳蔚觉得自己应该找云席再聊聊,不过现在,她还是先对云楚、云觅表达了感谢。 还有云想,云席头脑发热,全靠云想姑娘给拦着。 柳蔚谢得很正式,云楚云觅都给弄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把钥匙给了她,说他们也没做什么,就是在这儿守了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柳蔚笑着进了房间后,就看到容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盘腿端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柳蔚走过去,先就凑上去,给他嘴上“啾”了一下。 容棱也笑了,想捏她的手,伸手却摸到一片布,他愣了下,低头一看,才发现柳蔚的食指和中指,被布给缠起来了。 他蹙眉:“怎么回事?” 柳蔚就说:“牢里出了点事,不严重,小黎太紧张了,给绑成了这样。” 容棱握着她的手看,越看,脸色越严肃,最后眉间已经凝出了杀气。 柳蔚赶紧捧着他的脸,又在他唇上亲了两下,低低的说:“今日出了许多事,我跟你慢慢说。” 柳蔚说得很仔细,从染布坊开始,说到孙君的死,孙君的死已经很明显是万氏所为,万氏也根本不否认,现在万氏被控制住了,关键的人物,是蒋氏。 蒋氏到底是不是杀黄二宝、高槐、孙箭、孙桐的凶手?如果是,她是怎么做到的? 高槐是被砍成两半抛尸荒野,孙箭和孙桐一个被碾成肉泥,一个被炸成肉块,这些高难度操作,蒋氏一个女子,真的能够完成吗? 当然从染布坊大门的门环已经可以看出,凶手至少两个,那另一个是谁,蒋氏又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是主谋还是帮凶? 蒋氏无疑已经是柳蔚心中的第一怀疑人选,但如果凶手是两个,另一个可能会是谁? 几具尸体柳蔚都看过,前面三具尸体时间太久,可参考的非常少,唯一孙桐的尸体还有些用处,但炸损痕迹太重,尸块表面体征都被毁坏得差不多了,也不太好找出新的东西。 环境证据倒是很有参考性,可柳蔚今天去看了一圈儿,染布坊最可疑的,也就是大门和天井下的水井。 说到那个水井时,柳蔚的语气还带着模糊,反倒是容棱愣了下,沉着眸说了句:“旧井底部环节处,会所设凿库,你可知晓?” 柳蔚眼睛一抬,坐直了身子:“你说清楚些。” 第1276章 你说的坏人是谁?只有一个吗? 旧时的水井通常挖的会比较粗糙,没有章法,只图顺道,日子长了,井底河道会被灌入许多泥沙,泥沙一多,造成水流堵塞的同时,也会使得饮用水质量浑浊。 但是,又不是干旱年间,谁愿意喝泥水? 所以在一些上百年的老井底下,逢几十年,就会有专门的泥瓦匠下井人工凿节库。 这是维护老井惯用的土法子。 孙家染布坊开设了好几口新井,赵五院子的老井用得非常少,或许真的已经多年没有维护过了。 可井是一口一口的,水却是一条道引进来的。 赵五院子的井堵塞了,连通的别的井应该也会堵塞,而若是别的也堵塞了,就算赵五这边不出钱维护井道,别家也不维护吗?但凡别家维护了,这一整条水道的水,都不应该堵。 孙家是西进县首富,染布坊又是用水量大的行当,孙家有钱凿新井,开辟了新的井道,别人家就也有这个钱吗?总不会家家户户都是新井,只有赵五的院子还用着老井。 话是绕来绕去,但是道理却很明显,如果单单就是赵五院子的水井堵了,别人家却没有干扰,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井道是通的,但水井上面被什么塞住了。 想通这些,柳蔚便思索起来,她决定明日一早再去孙家染布坊看一看,当然,前提是孙家人不拦着她,毕竟在万氏平安归来之前,孙家应该把她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不过那也没事,她还可以偷偷进去。 公事说完,又说起了私事。 柳蔚说起了门口的云楚和云觅。 容棱闻言,脸色很不好。 柳蔚却笑了起来,把玩着他的指尖,道:“回头我去看看,若云公子那刀尺寸合适,再置备些别的工具,找齐药材,我便尽早给你动手术,到时候云公子若想参观也可以,他熟知药理,替我打个下手也行。” 容棱现在整日央在床上,不止他自己不好过,柳蔚也心疼,但手术前期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实在心急不得。 晚饭的时候,云想亲自上来送的饭,看着容棱开始动筷了,她才叫柳蔚下楼一起吃。 容棱是情况特殊才在房间吃,其他人还是都在一楼一起吃的。 刚出房门,云想立马同柳蔚道歉,说的还是云席想拿容棱练手的事,幸亏这次反应快,把人给拦住了,要不真让她三哥这么胡搞乱来,只怕现在已经出了人命。 柳蔚摆手说没事,但是下来一楼后,还是和云席好好的谈了话。 等到菜都上齐,云席下午才打好的一套刀,已经被柳蔚拿走了。 云席也不心疼,还喜气洋洋的问:“那你打算何时替他开胸?” 柳蔚掰着手指跟他算:“一些仪器要现制,前期的麻醉药,后期的止疼药,都要特配,你们这边的药材与我们老家那边似乎不一样,不光品状不同,名称也不同,我还得多研究研究,等设备仪器药物都安排好了,手术随时都能开始。” 云席琢磨了一下,道:“药方面倒是好说,你缺什么,尽管同我讲,若是这里没有,我差人回京给你带来。” 柳蔚脸上露出笑容:“如此,便劳烦了。” 药能用好的,就一定要用最好的,古代手术限制本来就多,术后伤口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感染,这时候消炎药和止痛药,就等同是救命良药。 商量了好大一通后,百分之七八十的手术需求物都让云席给承包了。 柳蔚对他真诚的表示了感谢,并且再三承诺,手术时云席不止可以全程观看,有什么问题,记下来,事后她也会一一为他解释。 其实到了这里,不光云席、柳蔚,连云想都察觉到了,自家三哥这是拜了一个先生。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虽说云家乃是医药世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怪物。 恰恰相反,云家家训正是“学无止境”这四个字,任何行当,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云席跟柳蔚越来越投缘,云想就在他们旁边,围着他们转,云楚和云觅听不太懂他们的话题,就看着门口,等着人到齐了可以用饭。 可是等来等去,餐桌上还是差两个人。 “小黎弟弟和李姑娘到底去哪儿了?”云楚跟弟弟小声嘟哝。 云觅也不知道,只能说:“我去看看。” 说着,他就离席跑出去找人。 正逢这会儿街上人流多,他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才被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抱着个布娃娃,一动不动的李玉儿。 他忙过去拍李玉儿的肩,问:“你在这儿啊,小黎弟弟呢?” 李玉儿木木的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李玉儿是个傻姑娘,她一哭,就真的是不顾场合。 一时间,周遭所有人都看向云觅。 云觅自己也慌了,手忙脚乱的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小黎弟弟呢?” 李玉儿哭得一嗝一嗝的,抽噎着伸手往前面指,说:“坏,坏人打,打,打他……” 云觅眼睛一瞪,忙随着李玉儿的指向,往人群中看,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到。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有人打小黎弟弟?谁打他?为什么打他?他在哪里?” 李玉儿回答不了太有逻辑性的问题,只哭得非常难受,手还一直往一个方向点。 云觅索性也不问了,气得一跺脚,匆匆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李玉儿在又哭了一阵后,后知后觉的跟上,但和东张西望的云觅不同,她知道地方,所以是笔直的朝着那个地方跑去。 两人几乎前后脚的停在一个小巷子前。 到了这儿,云觅就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砰砰砰”和“唔唔唔”的奇怪声音…… 他问李玉儿:“在这儿?” 李玉儿急急点头。 云觅稳重的安排:“我去瞧瞧,你就在这儿等着。” 可话音未落,李玉儿已抱着布娃娃,冷不丁的冲到最前面,还跑得飞快。 云觅只能跟上,一边追一边喊:“你慢点,你说的坏人是谁?只有一个吗?还是好几个?长什么样子?我们可就两个人,没带帮手啊!” 第1277章 十分护犊子的蔚哥…… 喊到最后,没有喊停李玉儿,云觅已经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坏人。 是个非常眼熟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穿了一件颜色较深的黛青长袍,站在巷子最深处,那里杂物很多,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小男孩仰着头在跟他说话,两人似乎争执着什么,但最后说不拢,直接打了起来。 “小黎弟弟……” 云觅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揪住那中年男子的衣领,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拳:“你这个混蛋!” 云觅本身是没啥武功的,可对方似乎武艺不俗,云觅这一拳还没挨着对方一根毛,对方已条件反射的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然后往旁边一甩…… 只感觉后背被砸到了石墙上,待再回神,云觅整个人都木了,他疼得捂住胸口,一边咳一边跪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傻姑娘吓得尖叫起来,丢开布娃娃,冲上去,对着那中年男子就是一顿挠。 对方在求饶:“哎哟,哎哟,别抓了,别抓了,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他突然偷袭我来着!快放手,你这个疯女人,给我放手!” 这时,那个站在他对面的小男孩突然弹跳起来,一个拳头打中中年男子的腹部。 “你说谁是疯女人?谁准你骂她的?你凭什么骂她!” 小男孩说着,直接隔开李玉儿和中年男子,把人一拳一拳的按在地上揍! 李玉儿哭得抽抽噎噎,一边挠指甲,一边还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断断续续的嘟哝:“打,打人……坏……坏人……” 小男孩也是火气上涌,还跟着附和:“对,他是坏人,打他,打死他,他还打云觅哥哥!” 李玉儿受了刺激,也跟着骂:“打死!打死他!打他!” 云觅缩卷在地上,勉强分辨着眼下情况。 他听李玉儿说,有坏人在打小黎弟弟,他心里慌极了,本身没什么本事,他还是跑进来救人,可他太笨了,手脚也不灵活,刚和坏人照面,就被坏人抓起来扔了出去。 可小黎弟弟却非常厉害,他的脸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没破损,怎么看都不像是和人打架还打输的那个。 反而是那个坏人,那个中年男子,他脸上是破的,眼角全是淤青,嘴角还有血,他叫的非常凄厉:“我到底惹你们什么了?别打了!你这死孩子!你娘都没这么打过我!x!” 云觅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不明所以的问:“到,到底怎么了?” 正好这时,小男孩又一个拳头,把中年男子打得直接站不住,跪地不起了,他才回头跟云觅解释:“一点私人恩怨,云觅哥哥你先带玉儿姐走,我刚才让她走,她怎么又跑回来了?” 云觅勉强寻找着逻辑和他对话:“我在街上看到玉儿姐,她说你被坏人打了,我们就跑来了。” 小男孩一边揍人,一边不忘解释:“我没有被打,我看到坏人了,他刚才拉玉儿姐手,还色眯眯的把玉儿姐往巷子里带!” 云觅一听,震惊似的抬眼去看李玉儿,然后也不顾自己浑身伤疼,昂首挺胸的过去,一脚往已经被小黎弟弟揍成猪头的中年男子身上踹去。 李玉儿一看大家都打得起劲,她也起劲,抓着坏人的胳膊就是一口,差点把对方的肉给咬下来。 中年男子绝望的被撕扯着,围殴着,痛苦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半个时辰后,伤痕累累的“坏人”被特地出来找儿子的柳蔚带回了客栈。 柳蔚领着对方上了二楼,一边给对方擦药,一边回头看着站在屋中央,那三个从高到矮,缄默不语,低着头认错的小孩。 魏俦哭的哽咽,手臂还湿哒哒在流血,他那个委屈:“那是个傻子,那是个傻子啊!她傻,其他人也傻吗?什么叫色眯眯的拉她手?我是拉了,不是这傻子乱跑,不一会儿就不见人了吗?我这是怕她丢了才拉她,你们知道这傻子干了什么吗?她抢东西!她抢人家街上小孩的布娃娃,抢了就不撒手,人家管我要钱,我有钱吗?我让她把布娃娃还给人家,她就跑,就不乐意,我只能追,追进了巷子是我愿意的吗?我没钱啊,真的没有啊!” 柳蔚皱眉,看魏俦实在可怜,安慰:“你先别急,不哭了,我给你上药。” 魏俦不肯上药,使性子:“我真的没钱啊!这傻子老缠着我,我烦死她了,可她就赖着我,还有这两个,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你也知道你儿子,下手没个轻重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我的药都不在,都被你拿走了,我一瓶药没留,我打不过他啊……” 柳蔚回头瞪儿子:“你看你!” 小黎还梗着脖子,很有理由的狡辩:“我就是看他欺负玉儿姐了,不信玉儿姐说,是不是!” 李玉儿听到小弟弟叫自己名字,也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反正小弟弟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于是她就使劲点头。 魏俦都要气疯了:“你再点头,你再点,你有本事摸着良心点头,你到底怎么祸害我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有种看着我的眼睛再点一次头!” 李玉儿还真看着他的眼睛,傻乎乎的一直点头,一直点头。 魏俦那个痛! 柳蔚只能安抚他:“说了让你别急,这不是在了解问题,解决问题吗?你看你一动又流血了。” 魏俦重新坐好了,又开始吸鼻子。 柳蔚瞧这样问下去也不是办法,李玉儿没有逻辑,自己儿子一直看钟自羽、魏俦这些人不顺眼,肯定不会说实话,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云觅了。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云觅当然知道,他立刻说:“我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巷子里,然后我想救小黎弟弟,但坏人打我,可疼了,然后小黎弟弟也打他了,玉儿姐也打了他,反正……这个人是坏人,他不是好人!” 魏俦浑身发抖,挣扎着就要上前理论:“我怎么不是好人?我招你惹你了,是不是你自己冲上来突然对我动手?你们怎么就揪着这一点不放?你没来前,这小孩怎么打我的你看到了吗?他话都不说,就打我,脸上身上这些还能看到,我感觉我都有内伤了,我现在心口疼得不行,八成肝都让他打歪了!” 云觅倔强:“我没看到别的,反正你打我了。” 魏俦又是一通哭,边哭边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不回去,我们没银子给房钱,掌柜的都要把我们撵出去了,我们没地方住了,谁知道后来就……” 柳蔚安慰他说:“我看这次就是误会,情况我了解了,这样吧,先下去吃饭。” 魏俦不肯,犟着嘴说:“不跟我道歉我不吃饭!他们凭什么打我?连傻子都欺负我,这就算了?” 柳蔚叹气:“你也要从自身寻找问题,这种情况,人家怎么就非要打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人家产生误会?” 魏俦不敢置信:“怪我?” 柳蔚道:“不是怪你,但你长得就不像好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要不这样,你先在房里自我检讨一下,我一会儿给你送点饭上来?至于这几个孩子,我会教育的,一定让他们了解到自己的错误。” 魏俦肝肺都疼起来了,认识到了什么叫三观不正的护犊子! 第1278章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联系? 最后,柳蔚还是暂时将魏俦哄住了,她带三个小孩下楼吃饭,楼下,云想已为大家布好碗筷,催促着。 李玉儿一看到吃的就乐,笑嘻嘻的大快朵颐。 比起傻姑娘的没心没肺,云觅和小黎就拘束得多。 云觅其实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在他看来,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坏人,打了又怎么了?和那中年男子一起的书生青年这是没在,在他一样打! 小黎倒是知道自己错了,他就是故意的,白天看到钟自羽他就动手了,晚上看到魏俦他手一痒,又忍不住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明目张胆的打人,从娘亲白天替钟自羽说话他就看出来了,娘亲和这俩人关系好像好了不少,他要是大庭广众打人,不是给娘亲抓小辫子吗?所以他把魏俦带到了巷子最里面,还把玉儿姐撵走了。 要不是玉儿姐后头又回来了,事情绝对不会有这么复杂,至少他们不会耽搁这么久,久到娘亲出来找人了,然后给了魏俦告状的机会。 小黎心里嘀咕着,面上却表现得很虚心,尤其是在好几次娘亲看过来时,他都老实的缩着脖子咬筷子,表现出一种“知错悔改”的态度。 果然,在用过晚饭后,娘亲的气仿佛消了不少。 小黎就一蹭一蹭的到娘亲身边,揪揪娘亲的衣袖。 柳蔚叹了口气,拍着他的头说:“就算你不喜欢他们,也不能说打就打,他们没钱的。” 小黎很委屈,扁着嘴低下脑袋。 柳蔚还在嘀咕:“他们没钱就要找我要钱,金疮药挺贵的,你要是打出内伤,别的药更贵,我们已经这么穷了,你就不能为家里节省点开销?” 小黎只能轻声细语的认错:“我以后不打了。” 柳蔚又心疼儿子:“也不是说就不打了,他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打打还委屈上了?可打也要注意方式方法,首先力道要有数,不能瞎打,你打那种看不出来,光疼不费药的地方就行,知道了吗?” 小黎马上点头:“我知道了,娘,我会再研究研究。” 柳蔚很欣慰:“那好,你去厨房说一声,刚才剩的饭菜先别喂狗,你送一碗上去给魏俦吃。” 小黎答应了,蹦蹦跳跳的跑去了厨房。 客栈后院养了一些家禽,平日店里剩的厨余,能用的,洒扫婆姨就会捡了喂猫喂狗喂鸡喂鸭,小黎从大黄狗嘴里抢回了一碗鸡腿饭,开开心心的给魏俦送上去了。 魏俦本身也饿了,看是小黎送上来的,他又拧着脸不愿意吃。 小黎也不劝他,爱吃不吃,丢下碗筷就走了。 魏俦最后还是把饭菜吃干净了,吃完打了个饱嗝,觉得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过了一会儿,柳蔚上来叫他,说带他去见钟自羽。 魏俦还挺纳闷的,钟自羽不是白天就回客栈了吗? 柳蔚也没细说,带着人就往码头方向走。 租好了仓库,把万氏捆好扔里面后,钟自羽差人给柳蔚送了信,把地址报了。 柳蔚本来是想过两日去看一次,但这不是遇到魏俦了,就顺便带魏俦去认认门吗? 光留魏俦一个人住客栈多不划算,不如让他俩并着万氏都在仓库里睡,买三个木板床,三张褥子,顶多花四十文钱,比住一天客栈还便宜。 柳蔚这段时间非常会过日子,简直是把一文钱掰成十瓣儿花,就连带魏俦去码头,她也只愿意走路去,明明这段路程坐个驴车牛车都行,顶多花两三文钱,可她还是舍不得,非要自己走。 她自己当然没事,白白胖胖的,精力充沛,可魏俦不行,刚受了伤,正是难受的时候,一连半个时辰的走,走到最后,他都眼冒金星了。 以至于一到仓库,魏俦什么也顾不上,哎哎哟哟的坐在仓库的破地上,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钟自羽跟柳蔚说了点正事,柳蔚随口答应着,眼睛突然看向门口,唤了一声:“进来吧。” 钟自羽愣了下,魏俦也扭过头,齐齐看向大门口方向。 只见仓门外,一个满脸傻气的大姑娘探出个脑袋,然后整个人蹦出来,手舞足蹈的跑到柳蔚身边,围着柳蔚喊:“姐姐,姐姐……嘻嘻嘻……” 柳蔚摸摸李玉儿的头,问:“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跟小黎说了没有,看不见你,他又该到处找了。” 李玉儿没听懂柳蔚的话,就围着柳蔚转,还拿眼睛去瞅地上的魏俦,还对魏俦笑眯眯,似乎已经忘了就两个时辰前,她还差点给人家手上咬掉一块肉。 魏俦也没想到这个傻姑娘会跟在他们后面,他之前可没发现,这会儿见了人,他可生气了,哼着鼻子就站起来追着李玉儿打。 李玉儿还以为他是陪自己玩,在空旷的仓库里“哈哈哈”的笑,还到处跑。 魏俦追的气喘吁吁的,可算揪住了李玉儿的后领,把她提溜过来问:“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别以为你是傻子我就不打你!你看我打不打你!” 他说着扬起手就要下一巴掌,可巴掌还没落下来,前一瞬还哈哈大笑的李玉儿,突然瞥了一眼墙角后,“哇”的大哭起来。 这是真哭,眼泪冒得可凶了。 魏俦愣了一下,也有点慌,哆嗦着把手放了,咽着唾沫说:“你别给我来这套,你哭什么!我又没真打!你给我闭嘴!不准叫唤!” 李玉儿不听他的,被松开后,她直接跑到柳蔚身边,躲在柳蔚背后,使劲使劲的哭。 柳蔚也发现不对,半搂着李玉儿问:“怎么了?他真打着你了?” 魏俦冤枉得不得了:“我没打!我没有!” 倒是钟自羽发觉了什么,眼睛顺到了仓库墙角,那里,正躺着还未苏醒的万氏。 他示意柳蔚一下。 柳蔚反应过来,便蹙着眉,观察李玉儿的表情。 果然,她发现李玉儿是望着万氏那边哭的,哭得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 万氏……李玉儿……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联系? 柳蔚一时陷入了迷惑,而李玉儿越哭越厉害,最后她哭得满脸通红,眼神涣散,身子还开始发烫。 柳蔚见势不好,只能在她后脖子上劈了一下。 下一瞬,李玉儿便身子一软,虚虚的晕在了柳蔚怀里。 第1279章 不明觉厉,柳蔚下井。 柳蔚把李玉儿带回客栈时,李玉儿已经开始严重发烧,整个人迷迷蒙蒙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柳蔚给她把脉后,先给她换了衣服,通了气,再用云席的银针给她扎了针灸,这才算把人缓好了。 房间外站着很多人,云家四个兄弟姐妹,并着小黎都在。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所有人对李玉儿都有了感情,李玉儿其实要说是傻子,更不如说是小孩脾性,做事没有章法,想一出是一出,带着她就跟带个孩子似的。 云想和云楚两个姑娘就不说了,本来就是爱心泛滥的年纪,就连云席和云觅这两个不太情绪外露的男子,都对这傻姑娘有了好感。 因此,出去一趟再回来,李玉儿就成了这样,大家都着急。 最着急的还是小黎,哪怕一开始李玉儿只是无意中救了他一次,但从那天开始,他就是真心待这个傻姐姐好,想法子为她治病,给她找吃的,能带着她的地方,都带着她去,李玉儿一不好,他比所有人都担心。 “娘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蔚抬手,示意大家到屋里再说。 到了容棱的屋里,容棱一脸严肃的抱着丑丑,像两个凑热闹的局外人。 柳蔚把之前的事跟大家说了。 小黎很纳闷:“万氏?玉儿姐为何会对着万氏哭?” 云想也道:“哭也就罢了,怎会哭得这么激烈?这种反应,听着像是……” 她顿了一下,没有往后再说。 云席却替她补了:“受惊过度。” 云想沉下眸子,道:“太奇怪了,李姑娘虽说有些傻头傻脑,但这阵子住在客栈里,见多了人来人往,她已经不怕生了,按理说,不可能见到不认识的人就嚎啕大哭,况且还哭得这么……” “受惊过度是对的。”柳蔚此时道:“不知二位可还记得,之前我就说,李玉儿的傻病,应当是缺魂症。” “你的意思是……”云席倏地眉头紧锁。 柳蔚点头:“缺魂症的主因,正是由于过度惊吓,恐惧使人大脑混乱,再逐渐到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因此,我怀疑,李玉儿曾经受到的那个惊吓,说不定,就与万氏有关。” 云想道:“可是容大嫂你不是说,那位万氏,是孙家的大少夫人吗?还是亭江州府尹的千金?她这种身份的人,怎可能与李姑娘有关系?” “那就要问李玉儿了。”柳蔚抬起眸:“等她醒来再看看,说不定,她已经能想起什么了。” …… 李玉儿是在第二日临近中午才醒来的,刚醒时她还有些迷糊,困惑的坐在床上呆了好一阵。 正好这时云楚进房,见状忙扑过去问:“玉儿姐,你醒了?你想起什么没有?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李玉儿疑惑的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咧着嘴,大笑起来,拉着云楚的手叫唤:“楚,楚……楚楚……” 李玉儿平日也叫云楚“楚楚”,云楚听习惯了,再看李玉儿这个表情动作,与往日一般无异,她知道,李玉儿这是忘了昨晚的事了,更别说什么想起更早的事了。 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安抚了李玉儿一会儿,去叫了她四姐。 云想过来后,就给李玉儿先探了脉。 昨天回来,李玉儿是发烧了,但柳蔚治疗及时,因此一夜过后,李玉儿并无大碍,只是脸色还有些憔悴。 探脉之后,确定她没有大碍,云想又让她喝了粥,用了点清淡的早饭后,吃饱喝足的李玉儿满血复活,嘻嘻哈哈的又开始到处跑。 而此时,柳蔚已经站在了孙家染布坊后院的天井下头。 柳蔚今日起来得依旧很早,早早出门后,她没有去县衙门,没有去孙家,而是带着儿子去了染布坊附近的民居。 她探听到了不少消息。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关于这口井的。 昨夜与容棱交谈后,柳蔚知道了“凿库”这个词,她今日就是想同附近的百姓打听打听,他们这边的井道,最近一次“凿库”是在什么时候。 可年轻的百姓却并不懂什么叫“凿库”。 反而说:“我们这是地下河,接的都是下头的正河水,不是以前老辈儿们用的泥井道,也不是后头新井惯用的圆管道,我们用的是直打水。” 柳蔚懵了一下:“请问这三者,有何区别?” 百姓讲不清楚,索性唤来家里的老人,老人以前就是县城里的泥瓦工,这么多年,打的井无数,什么门道区别都知道。 那老人就道;“你说的那得是一百多年前了,我小时候那会儿,就没人用连通所有人家的井道了,更别说凿库了。” 柳蔚想到容棱昨晚的话。 容棱估计也没算好年份,他说早年的老井都是那种连通的,估计那真的是很早很早了。 而老人的话,更是验证了这一事实:“你下到井底就知道了,我们这里除开新修的井道,前面的井,都是用的直打水,从井口是能下去的,下面是一条河,那河是更早的人挖了很多路,引进水库的嫁接河,不过是和大河连通的,水质很好,人能喝。” 柳蔚惊讶:“还能直接下去?” 老人笑了:“你别看那是一口井,水桶扔下去,其实是扔到下面的河里,打的是河水,中间有悬空,当然就可以下去,就我小时候,还爱和人下井道里玩,不淹人,两边还有石头岸,能踩着走出去,顺着往后走,能直接走到山上的大河口,那边修了水库,有了缓冲,水势也不猛,死不了人。” 之后那老人又说了一些话,说他们这种临海的县城,打井是最不能马虎的,因为你要是打错了地方,不是没水,就是不小心接了海水渗进来,那海水,哪里能喝? 柳蔚不明觉厉的连连点头,缠着那位老人问了一上午,临近中午才终于放过人家,带着小黎,偷偷摸摸的再次爬进了赵五那个院子。 柳蔚手边放了一大捆绳子,把绳子绑好,这就要下去看看。 如果那位老人说的是对的,这井道里,水桶竖下去打到的都是河水,而河水又是活水,那这口井,就更不可能会堵塞了。 第1280章 娘,你说凶手是不是个厨子? 绳子已经绑在了腰间,而另一头,则绑在最近的大槐树上。 柳蔚叮嘱小黎在井边守着,小黎有点不乐意,一副也想下去一探究竟的样子,同时他也狐疑:“娘,为何你非觉得这口井有问题,不管它堵不堵,下头有没有异样,都与案件无关啊,尸块是在井边发现的,我们也查到抛尸人是从大门进入的,这个井就算真的可以出入,也并不是凶手抛尸的路径,那你为啥总觉得这儿古怪?” 柳蔚正在仔细检查两头的绳子是否稳固,抽空给儿子解惑:“染布坊发生过两起命案,孙桐的抛尸路径是大门,那孙箭呢?” 小黎愣了一下:“孙箭死的时候,染布坊还在营生,没被查封,那到了晚上,总有人能进出吧?” 从一开始,小黎就没把孙箭的案子想得太复杂。 毕竟当时的染布坊没有条件限制,他以为孙箭是在布坊遇害的,后来又怀疑到,布坊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孙箭是被抛尸到布坊的。 可尽管如此,小黎也只以为孙箭是被凶手杀害后,从别的地方趁夜运进来的,毕竟当时布坊管制真的不严,晚上也有赶工的伙计,人多就有疏忽,也是说得过去的。 而孙桐命案发生时,布坊已经成了一个类似密室的偌大空间,所以他才把怀疑方向先放到抛尸路径上。 小黎把这些考虑,都跟娘亲说了一遍。 柳蔚摇摇头;“正是因为孙箭死时,染布坊依旧人来人往,凶手才不可能从门口运尸进入。我们先假设一下,凶手是孙家的熟面孔,或者布坊的人,那他大半夜的运东西进来,就不怕碰见熟人?他头天晚上运东西,第二天大家就发现了二少爷的尸体,他的熟人不怀疑他吗?人家不跟官衙说吗?再假设一下,凶手不是孙家的熟面孔,是个生人,你我都知道,布坊就算前后门进出再松懈,那也是针对内部人员,对于外部人员,人家也是防备的,冷不丁的大半夜一个生人带着具尸体进了布坊,但凡是随便一个人见了,都能把他撵出去。” 小黎眉心紧皱:“所以娘你始终认为,布坊里还有别的路径,而这个路径才是孙箭的尸体被搬运进来的路径?但是也不对啊,孙箭是被碾成肉泥的,我们假设凶手是在外面就将尸体处理成肉泥的,他运送的也只是一缸肉泥,那从大门走,推个小板车显然就可以完成,但如果按照娘你说的,这口井才是路径,那凶手怎么可能把一口大缸,或者别的什么不露出血水沫的容器,从这个井里拖出来?这井口哪里过得了缸?” 柳蔚索性不弄绳子了,就盯着儿子:“你就非认为凶手是在外面处理完尸体,再将尸体运进来的?他就不能将尸体带进来再碾碎?” 小黎坚定的摇头:“动静也太大太大了,娘你也说了,染布坊晚上也到处都是人呢。” 柳蔚双手环抱,眼睛扫了周围一圈:“这附近有几间房?” 小黎也看了一下,回答:“除开赵五居住的小院,旁边还有一排七间杂房。” 柳蔚抬下巴:“你去看看房里有什么。” 小黎满含狐疑,但还是凑到那一排杂房门口探头探脑,而才看了几眼,他表情就变了。 柳蔚腰上绑着绳子,走过来道:“昨日我在这天井附近绕了几圈,你当我干绕着玩?这几间杂房里放的都是瓦缸,还有一些杵布用的木墩儿,甚至连晒杆都有,只要将尸体切好运进来,再弄烂,等到下半夜,所有赶工的工人都休息了,他再把尸体运出去,放到染布场中央,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小黎还有些傻,呆呆木木的僵了一会儿,才说:“那赵五就住在对面,他什么都没听见?” “赵五是工头管事,既然有工人赶工,他自然也要守着,你就没看布坊员工排班表?在员工资料的下一叠,还有布坊最近的订单量,孙家两个月前接了一笔大单子,上个月一整月都在赶染,过半的工人,每日都要忙活到三更才能睡,你没瞧仔细?” 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错了,小黎汗都出来了。 柳蔚叹了口气,点了点儿子的额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小黎咽了咽唾沫,赶紧推推她娘:“那娘你下井吧,我就在上面给你守着,保证没有危险,也不会叫人发现!” 柳蔚没急着走,好整以暇的问:“现在没问题了?有什么问题都问清楚,别光自个儿瞎捉摸。” 小黎挠着脑门想了想,还真让他又想到了一点:“娘,你说那凶手怎么就非要把尸体变着花样弄成这样呢?又是捣烂,又是油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琢磨新菜式呢,娘,你说凶手是不是个厨子?” 柳蔚被儿子的脑回路吓到,转身说:“我要什么都知道,还在这儿干什么?早立地成佛了!现在连凶手的作案动机都搞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他的心路历程?” 小黎嘟嘴:“蒋氏不就是怀疑对象吗?” “但搬尸,运尸这些体力活,明显是她干不了的,她还有同伙,在不确定她是主凶还是帮凶前,光靠她一个人,能判断出什么来?没准她就是知道这事,帮着凶手开开门,望望风,真正动手的那个,他的心里怎么想的,才是关键。” 小黎跟娘亲犟:“或许蒋氏就是主凶,她口述作案方式,同伙执行,那蒋氏的心路历程,就是关键!” “证据呢?”柳蔚眼睛盯着井口:“现在一切都是猜测,确凿性的证据根本没出现。” 小黎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叹了口气,他又催促:“那娘你下井吧,如果井下真的有路,那确凿性的证据,说不定就在里面。” 柳蔚下井了,井下很黑。 但只是一开始很黑,等到接近底部时,眼前就有星点光亮了。 闻着泥土味儿的潮湿气,柳蔚的脚悬空了,而更底下,是一条正在潺潺流水的小河流。 绳子放到最下,柳蔚踩进了水里,用脚探了探自己正下方的一大块沉物。 一块石头,非常大的石头,几乎整个井口那么大,但对小河来说,却不受影响,因为河水还可以从石头两边走。 赵五院子的这口井,从井口扔了木桶下来,桶应该正好会撞在这石头上,而若是将桶往旁边扭一些,晃一下,或许能打到点周边的河水。 所以,这大石头,就是这口井堵塞的原因? 第1281章 你瞧见娘亲了?怎么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82章 沉默了,沉默得很诡异 柳蔚口中找到凶手的说法,其实也没那么绝对。 李宽,李大官人家的大公子,而立年岁,家中一妻两妾,外室知道的有三个,不知道的保守估计有六个。 柳蔚怀疑李宽,是有事实根据的。 山河边那间小木屋和小木舟,经过调查,证实了属于李宽个人私产,实际上,那整片的山林,都是李宽的。 西进县的怀山,归朝廷所有,并没有谁靠的近,谁就能强占土地的道理,居住在怀山附近的山民能在山上砍柴狩猎,那是得县城府衙盖章允许的,这是利民条例。 在宋县令接任西进县县令前,山上的物资是不允许山民占有的,也正是因此,西进县才越过越穷,风调雨顺的年间,都能饿死几十人口。 宋县令接任后就把山辟给了村庄,每个村都能占一部分,山上的物资也够山民使用。 可是怀山太大,环绕整个县府,县府南边与东边的村庄最多,西边最少,北边则是交通枢纽,西边撇开分给不同村庄的山地后,还剩下很大一片山域,抠门的宋县令怎会让这些资源白白浪费呢? 于是宋县令做主,把山地租出去了,无论是伐树的,狩猎的,还是在山上种果树的,只要你想,交了租金给衙门,这山在多少年以内,就是你私有的。 闺女不继承财产,李大官人和发妻只有一个独子,就是李宽。 既然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无须分房,所以哪怕都到了而立之年,娶妻生子,早该分出去单过了,李宽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 但年前不巧,李大官人找回了一个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的母亲,是以前李大官人出门和人谈生意时,在外地养的青楼女子。 李大官人是看不上青楼女子的,也没想过要把那种身份的女子纳回家当妾,那女子也识趣,拿了钱,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年前也是凑巧,李大官人再次去当年的府城谈生意,偶然在路上,遇到了已经嫁为人妻的外室,两人当初也算好聚好散,本不打算交流,奈何就让李大官人那么不小心听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称那女子“娘”。 算算年纪,一番调查,再算算月份,李大官人才知道,那外室当初是怀了他的孩子跟他分开的。 李大官人气坏了,发妻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妾室不争气,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没成想,外地竟然还有一个亲子。 李大官人当即什么也不管,非要把孩子带走,索性那孩子也不是几岁的稚童,并没有多离不开娘,听说他爹是临县富商,自己回去也有更为光明的前程,便同意随亲爹回家。 就这样,那位私生子来到了西进县。 而与骄纵胡闹,纨绔成性的李宽不同,这个私生子穷苦长大,很有几分眼力,刚来他就摸顺了李大官人的脾气,过了十来天,竟连质疑反对他进门,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李宽亲母,李夫人的脾气都摸顺了。 吃瓜群众无不叹服他的手段。 李宽让这个新来的弟弟坑了好几把后,与其势成水火,无论在管事买卖上,还是在平日生活上,都与其闹得不可开交。 两个月后,李大官人在京城谈了一笔生意,关于船行在京城开分行的事,这个好买卖,李宽和私生子都想争取,但李大官人是有意给小儿子的。 知晓自己与分行的事无关后,李宽闹了一大通脾气。 世人都在等着他火气上涌,跟新弟弟来个你死我活时,李宽沉默了,沉默得很诡异,沉默了几天后,他以自己的名义,跟衙门租赁山地去了。 这是怎么了?打算弃商从农? 不做船行,当地主去了? 没人知道李宽在想什么,总之,从那天开始,他就安安静静、低调行事,连家都回的少了。 再然后,柳蔚就很轻易的,几乎是不费任何功夫,在衙门的租赁文书里,找到了那块山头的署名身份。 李宽,正是柳蔚的怀疑对象。 宋县令目瞪口呆的听柳蔚说完了她在山上发现的一切,之后,错愕的同时,立马反驳:“山是他的,凶手就是他?这说法也太马虎了吧?你也说了地下河的接口和水库位置都在那片儿,兴许是凶手自个儿偷摸过去运的尸,凭什么说是人家李大公子?” 宋县令是个经济官员,前头得罪了孙家他就心疼得整宿整宿的掉头发,这回再把另一个大富绅李大官人给得罪了,他这整个县府的经济民生找谁支援去? 柳蔚可不管钱不钱的事,她只管破案,不管别的。 “你衙门的租赁书上写的,李宽租赁的地头面积是正四十亩,从水库口,到山顶,连通一路,是不是?” 宋县令点头:“是又怎么样?” 柳蔚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从水库口出来,就是一条不能填的地下河,地下河两宽占十二亩,河水的左边,过五亩路就是悬崖,河水的右边,是上山的矮道,怪石嶙峋,山势艰难,再往前还有瀑布,你说,这种地,租赁来干什么?” 宋县令顿了一下,当初租地时他只关注一亩地多少钱,可没管在什么位置。 测量位置啥的,都是师爷在做。 这么想着,他就跟柳蔚说了句“你等等”,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外面找师爷。 把师爷找来后,师爷就道:“当初测地的时候我就纳闷,怎么李大公子非要那块地?我还特地跟他说了,那条河过了水库要进井道,水不能填,上游的瀑布也不能碰,碰了下面的水也流不过来,他也同意了,回来我还是觉得狐疑,不是还跟大人您说过吗,您没当回事啊。” 宋县令都不记得了,问:“你跟我说过吗?我怎么回的?” 师爷道:“您说,管他呢,难得有个傻子要那种地,他脑子有病就让他犯病去,反正盖了章,钱您是不会退了。” 宋县令尴尬的抽抽嘴角:“我……我是这么说的吗?” 师爷认真的点头,而后又说:“不过李大公子租地的时间也挺古怪的,咱们这儿租地最低租半年,他也就只租了半年。” 这回,宋县令哪怕还有一肚子话想给李宽解释,也说不出口了。 租一块干啥啥不行的地也就罢了。 最低半年,您还就真就只租半年。 半年能干啥,种树种粮食接收成还得四季呢,且那块地里还发现了属于李宽名下的木屋和木船,所有证据都指向李宽,他还能昧着良心说李宽无辜吗? 就算凶手真不是李宽,但李宽租这块的目的,也一定不纯。 第1283章 抱住头,不要看! “那您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宋县令现在也想通了,直接破罐子破摔,什么经济不经济的,都不管了。他就算再想包庇李宽,也不敢真的把杀人真凶放在街上晃荡,他寻思着应当去一趟李家,跟李大官人对对话。 可小灵童这位娘亲一看就不是好打交道的,他怕自己出的主意这人也不听,索性让对方决定好了。 柳蔚眼睛看向日渐昏暗的天色,道:“这个不忙,查那李宽时,我无意中得到了个别的消息。” 宋县令狐疑:“别的消息?” 柳蔚没回答,而是朝天空吹了一记悦耳的口哨。 宋县令与师爷都是懵逼的,不知她在干啥,却见昏浊蒙昧的天际边,一只身形硕大,浑身棕毛的大鸟俯冲而下,翅膀翻动间,还响起一阵鹰鸣。 宋县令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师爷比他镇定,仔细瞧了又瞧,确定那飞过来的真是只鹰时,他二话不说,拽着县令大人就往地上扑,嘴里喊着:“抱住头,不要看!被划到了咱们都要完!” 谁不知道,鹰爪犀利凌锐,稍触碰之,骨裂肉碎,惨不忍睹! 宋县令怕得不得了,埋头闭眼,整个人瑟瑟发抖的,师爷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师爷有点小心机,他趴的地方有个大花盆,他躲在花盆背后,算是给自己找了个遮挡。 柳蔚一个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两人成了滚地虫,她纳闷的问:“你俩干啥?” 师爷正要回复她,就见天上直冲下来的那只鹰,在半空中盘旋一个圈儿后,竟然稳扎稳打的落到了地上,它大身子就在柳蔚背后,胖胖的体型因为重心不稳,往前栽了栽,正好栽在柳蔚背上。 “小心!”师爷大喊一声。 柳蔚回过头,看着身后乖模乖样的咕咕,抬手揉了揉大鸟的脑袋顶,又回头问师爷:“小心啥?” 师爷:“……” 柳蔚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猜到了什么似的道:“我家咕咕不咬人。”说着,还往旁边站了站,道:“不信你摸。” 师爷哪敢去摸,他瑟瑟发抖的躲在花盆背后,小声的抗议:“那是猛禽!凶禽!” 柳蔚回头看咕咕一眼,眼疾手快的把咕咕的耳朵捂住,不赞同的对师爷道:“你小声一点,它还小,不懂这些,你会吓到它。” 师爷哭了。 宋县令这会儿睁开了眼,他一眼就看到了柳蔚身边的大鹰,问:“怎么回事?这鹰怎会飞到衙门来?我们这儿又不养鸡!” 柳蔚没回答他,只凑到咕咕耳朵边,在它耳间说了几句话。 咕咕听完,仰着脖子“咕”了一声。 柳蔚不知道咕咕听懂了没有,但她觉得咕咕这么聪明,肯定听懂了,就拍拍它的翅膀,道:“去吧。” 咕咕听话的振翅高飞,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天边了。 师爷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顺道把宋县令也扶起来。 两人都有些虚弱,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大的凶禽,要知道,鹰可是吃人的,真的吃人那种吃人! 柳蔚瞧两人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有点看不上,咂咂嘴道:“走吧,还有事要办。” 宋县令恍惚的问:“什么事?” 柳蔚道:“李由。” 宋县令:“什么理由?” 柳蔚不想跟他说话了,抬脚就往外走。 …… 与此同时,西进县某条商业街上,刚与船行掌柜视察完码头,正要回府的李由,被三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 李由沉默的瞧着三人,十九岁的年纪,令他看起来少年气未褪。 掌柜不认得这三人,皱了皱眉,道:“几位大哥可是有什么误会,这是咱们李家船行的二公子,可是认错了人?” 三个彪形大汉里的其中一个哼了声,掰着手指道:“李二,呵,找的就是他!” 话落,三人一拥而上,动作粗鲁的便把李由架了起来。 掌柜的吓一跳,李家是西进县的老商户,行的又是船行,与三教九流的人打的交道不少,可掌柜的却认不出这三个汉子的身份,这三人,听口音分明不是本地人。 难道是二少爷以前的“朋友”? 李由压着火气,对三个大汉好声好气,引诱商量起来:“是谁叫你们来抓我的?不管对方是谁,他给多少,我给双倍!” 三个大汉愣了一下,打头的那个一巴掌扇在李由后脑勺,哼哼道:“怎么?哥几个像见钱眼开的人吗?你这小瘪三,一朝得志,语无伦次,得罪了谁都不知道,死了也他妈是活该!” 说话间,三人推推搡搡,七手八脚的将李由直接绑了起来。 掌柜的几次都想阻拦,甚至掏了银子出来跟三个大汉示好,却只惹得三个大汉将银子抢了,把掌柜的往墙角一推,带着绑起来的人就走了。 李由这会儿真的有些慌了,他咽着唾沫,脸涨叻起来,脑子飞快旋转着,同时不动声色的跟三个大汉套话:“三位大哥以前认识小弟?三位也是盐仁县的?” 盐仁县是李由以前跟母亲居住的县城,与西进县隔了整个天阳江。 大汉嗤了声:“少他妈废话!” 李由硬着头皮笑:“三位大哥,天大的误会,也有说开的时候,这南街人来人往,我家掌柜又是见过三位大哥容貌的,小弟要真出个好歹,衙门通缉令一出,三位难不成还得给小弟陪葬不成?” 其中一个汉子猛地给了李由一拳:“你这是威胁我们?你这小瘪三胆子不小啊!” 李由吃疼的咬了咬牙,又好言好语:“小弟哪里敢,三位大哥都是盖世之躯,小弟敬仰还来不及,哪敢威胁?” 另一个大汉道:“这小瘪三果真有几分口舌,大少爷的顾虑是对的,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患!” 李由浑身一震,在听到“大少爷”三个字时,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个大汉哈哈大笑:“怎么,意外?就是你大哥要我们把你处理掉的!” 第1284章 小黎出马! 李由眼神有片刻的惊恐,半晌,他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哑着嗓音说:“笑话,我大哥待我不知多好,怎可能雇你们对我不利?我劝你们最好悬崖勒马,三位要说我父亲或是主母夫人要对我不利,我怕是还信,要说我大哥?你们难道不知?连去京城开分行的好差事,都是我大哥特意让给我的,他说他是独子,没有体会过兄弟感情,我一回来,他就对我顶顶的好,就我现在身上这套衣裳,都是我大哥命我大嫂特地给我做的!” 三个大汉愣了一下,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莫名。 打头的大汉拧着眉问:“你说真的?” 李由深吸口气:“我骗你们这个做什么?你们不是扬言说是我大哥的人吗?问问他不就是了,看我说的可是谎话!” 其中一个大汉走到老大身边嘀咕两句,李由竖着耳朵,将对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大汉说:“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对这小瘪三这么好,怎么还让我们来抓他?” 老大说:“这小瘪三口舌了得,别是他颠倒黑白,故弄玄虚?” 大汉回望了李由一眼,挠头:“我看他不像撒谎,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要不再问问大少?” 老大不赞同:“大少都下令了,哪还有错,别让他三言两语糊弄了,先把人关起来!” 两人商定了主意,回来跟同伴揪着李由就走。 后半路,李由竟然无比配合,从头到尾再不吭声。 领头的大汉狐疑,故意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方才话不是很多?” 李由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你们必然是搞错了什么,若真是我大哥吩咐你们,那要不就是你们听错了,要不就是我大哥在逗我玩呢,我大哥不会害我,我相信他,所以我一点不怕。” 领头大汉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大少的指令了…… 大汉忍不住有些慌,害怕真的是自己在乱来,他盯着两个手下,眼神询问他们怎么看? 两个手下也都让李由那镇定自若搞得七上八下,最后,其中一个道:“你们带着人先去关押,我去见见大少。” 李由闻言,好心的提醒:“今个儿初九,你们别去李府,今日大哥不回家,是回北六街二十三号的米姑娘那儿,对了,米姑娘是我哥还没报给我嫂子的那个,你们去的时候从后门走,别让人瞧见了,回头传到我嫂子耳朵,我嫂子可得闹一通。” 汉子半信半疑的“哦”了声,没再呼和李由。 那汉子离开后,剩下两个汉子不自觉对李由放松了些手脚,怕绳子将他束得太疼,回头若真是误会,大少会不饶他们。 李由这下倒是有些反客为主了,笑呵呵的问两人:“你们不是本地人,是我大哥外地的打手?我知道我大哥在远丰县有八个护卫,你们是远丰县来的?” 两个汉子起先都没回答。 后来领头那个清了清嗓子,再出声时,声音就有些变化:“老实点,别乱猜,要是让哥几个知道你在耍我们,看老子不活撕了你!” 李由哈哈大笑:“活撕了我?好,那你们看看,前面那是谁?” 两个大汉往前一看,只看到前方是条清幽雅静的小道,并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愣神的功夫,李由突然暴动,他周身一荡,原本绑得紧紧的绳子,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他往后一撤,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跑进了附近的小巷。 “妈的!”大汉后知后觉,再去找人时,却哪里还能见到半片身影。 “人不能丢!赶紧找!找不到大少不知会怎么惩治我们!” 两个大汉动作迅猛的在附近寻找,李由则就躲在其中一条暗巷里。 李由不是被他娘养大的,他娘更早之前是个青楼女子,本身就活得较为低贱,十九年前李大官人养了她一阵儿后,给了她些钱财,她就靠着那些钱财,寻摸了个小生意,后来遇到良人,就出嫁了。 李由的娘找的是个鳏夫,那鳏夫与亡妻有三个儿子,娶了李由娘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李由原就是个拖油瓶,那时候他才六岁,但已经开窍,为了怕让自己拖累,娘在那个家过不好,他便主动去了县城酒楼当小杂工,要求酒楼包吃包住。 李由是市井长大的,什么杂活都做过,也什么行当都知道,他很有一套自保手段,早在他小时候险些让人贩子拐走后,他就养成了习惯,在自己的衣袖里,缝一块铁片。 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所以刚才三个大汉绑了他,他一路与他们说话,胡言乱语,各种分散他们注意力,其实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取出袖子里的铁片,将麻绳割断。 他现在跑了出来,但大汉就在附近,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法脱困,他整个脑子都在转,寻思着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安全。 正没有头绪时,巷子口传来了脚步声,李由浑身大震,惊慌之际,却听头顶冒出一个童稚的男音。 “你在这儿干嘛?” 李由慌乱的抬头,错愕不已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圆润瞳眸,险些尖叫。 “嘘。”男童伸出他胖胖暖暖的小手,捂住李由的嘴,贴着他耳边道:“不能叫哦,会被发现的。” 李由瞪大了眼睛,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有个小孩离自己这么近,他却毫无所觉…… 这,这孩子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来救你的。”小男孩如是说道:“但是,我娘说,她需要你替她做点事,所以,你懂了吗。” 李由抖着手指,怯生生的要张嘴说话。 小男孩放开了他的嘴,李由瑟缩的问:“要……要怎么做?” 小男孩一笑:“我出去告诉他们,你在里面,让他们,把你抓走。” 李由惊诧的跳起来就要跑。 小男孩拉住他,安抚着:“别怕,只是挨顿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在暗中保护你。” 李由不肯,拼命的摇头。 小男孩又摸摸他的头:“我娘说,你大哥做了一些奇怪的事,如果你能帮我们揭发他,往后,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怎么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285章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李由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被李大官人带回来,而且回来不久,就将李府上上下下都打点好,甚至连对他一腔怨恨的李夫人,都被他安抚得妥妥当当。 李由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让外面的人抓走。 李宽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他之前那些兄友弟恭的话都是骗人的,李宽有多容不下他,多恨不得他死,他一清二楚。 被抓走必然要吃尽苦头,甚至性命不保,但若是真有机会,能借此除掉李宽,会不会,又是另一个转机? 李由其实还是不想这么铤而走险,但小男孩靠他如此之近,每个呼吸,每个动作,似乎都在告诉他,你没有选择,这个“做点事”,没有“做不做”的说法,从一开始的结局走向就是必须得“做”。 “你们,要揭发他什么?”咽了咽唾沫,李由问。 看出他已经动摇了,小男孩笑了一声,又拍拍他的头,在他耳畔,低语一番。 片刻之后,李由浑身一震,眼瞳瞪圆的对小男孩道:“好,我做!我愿意做!” 小男孩开心的从墙头蹦下来,巷子太黑,李由看不到小男孩的容貌,只看到小小矮矮的单薄背影,而小男孩肩膀的位置,站着一只黑影似的鸟。 一人一鸟就这么缓慢的朝巷口走去,随即彻底消失在拐角。 紧接着,李由就听到巷外大汉的怒喊声:“在里面!进去把这瘪三给老子抓出来!看老子不宰了他!” 李由浑身发抖,他知道,这顿打,是真的避不了了。 李由如何挨打,如何口吐鲜血、惨遭凌虐的不说,就说三个大汉中唯一离开的那个,现在已经到了北六街二十三号的米宅门口。 米宅建在北六街东边最后一间,宅子是个小宅子,不显眼,也僻静。 大汉敲了门,门内过了好半晌,才有个老太婆出来开门。 老太婆只开了一点门,露出一只眼睛,浑浊的眼球鼓得老大:“找谁。” 大汉让那老太婆诡异的模样吓了一跳,抖着鸡皮疙瘩说:“小的是李家大少的侍人,来找我家主子的。” 老太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哑着声音说:“没有这人。”说着,就要将门阖上。 大汉条件反射的挡住门板,解释:“小的知道这是米姨娘的宅子,小的不会多嘴,还请您行个方便,小的当真有要事要寻我家主子。” 老太婆不吭声了,硬抵着双手非要阖门,大汉也不退让,卡着门缝,就是不让她阖。 就在此时,屋内传出一声女娃啼哭。 老太婆眉头一蹙,也顾不得阻拦大汉,提着衣摆就往院子里跑去,大汉见没了抵御,直接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刚进前院,大汉就听到屋子传来女子斥责的声音:“让你好好看着小姐,你就是这样照看的?还不赶紧去打水,看我家小花流了多少汗,不给她擦干净,你是想让她受凉染病吗?” 接着就是老太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大汉猜测屋里那个就是米姨娘,男女有别,主仆有别,他不敢惊动女眷,又不知主子在哪儿,只得站在院中央干等。 等的时候,他又听到那米姨娘哄孩子:“我的小花,娘在这儿,莫要哭,到娘亲怀里来,娘疼你,娘亲你,娘只剩小花了,小花可莫要吓娘。” 大汉正嘀咕着,没想到大少与这位米姨娘都生了个女儿了,就听那女娃抽泣着说:“我要王奶奶,我要王奶奶,奶奶……奶奶……” 米姨娘生气的道:“叫什么奶奶,那老泼妇不是你的奶奶,看看娘,娘在这里,我们不要奶奶,明个儿一早,娘就带小花出城,咱们离开这祸患地方,去江南。” “奶奶,奶奶……奶奶……”小女娃只要她的奶奶,且越喊越哭,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声音都哑了。 先头的老太婆打了水过来,给小女娃擦了身,换了衣服,接着,大汉就听那位米姨娘问:“李宽怎么还没来?你去看看,他到哪儿了?” 老太婆应了声“是”,这就出来,一出来,不出所料的看到院正央的大汉,她忙过来拉走大汉。 把大汉推出了宅子,才恶狠狠的道:“你可莫要害我受罚,我若受了罚,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连忙讨好:“小的是真的寻主子有要事,屋里那位就是米姨娘吧?小的不敢叨扰,更不敢冒犯,求您给小的传个话,小的感激不尽。” 老太婆气得烦闷:“你没听见我家姨娘说的?大少还没过来,我上哪儿给你通传去?” “这……”大汉也不知怎么办。 老太婆盯着大汉瞧了几眼,恨恨的嘟哝:“米姨娘心情可不好,她在这儿等了两日了,就等大少来了给她出个主意,不管你有什么要事,我敢说,都没她的事儿在大少心中要紧,我劝你现在就走,等大少真来了,看你在此处扫兴,哼……你别想要命了!” 大汉被说的心中一怕,但他就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不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就只好再向老太婆求救:“那我在这儿等好不好?不让大少瞧见,等大少与米姨娘说完了,您再替小的通报一声。” “你这死驴头,怎么说不听了?”老太婆恼得想打他,却正好这时,巷子外传来马车声, 老太婆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连忙拉过大汉,将大汉藏到门扉后面,提醒他不要说话后,恭敬的在门口迎接。 来的人果然是李宽。 李宽在路上显然就知道了事情始末,他看也没看老太婆,脚步急切的进了米姨娘的屋子,啪的一声,把门扉一摔。 老太婆松了口气,对大汉道:“你出去等着吧,等大少与姨娘说完了,我替你通传。” 大汉大表谢意,出院的时候,院门关闭前,他正巧听到米姨娘那屋里,传来女子啜泣的怨愤声:“必然是万氏那个贱人,她怎么能这么坏,怎么能冲这么小的孩子下手?我不甘心,阿宽,我不甘心啊!” 然后,是李大少稍显冷硬的回应:“你再不甘心也得等着,李由的事还没落定,这个节骨眼,切不可招惹万氏那母夜叉。” 第1286章 柳蔚找上门! 大汉听到“李由”两个字时,就愣了下,他下意识的想再听听。 奈何老太婆已将门关了。 大汉懊恼的站在门外。 再说屋内,被称为“米姨娘”的女子,在听到李宽如此置身事外的冷话后,她表情当即就变了,方才的赢弱娇怯顿时荡然无存,板着脸沉沉的盯了李宽一会儿,她弯腰,将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儿抱起来,走到门外。 候在院外的老太婆立马过来。 将女娃交给老太婆,又叮嘱她一定要好生照看后,女子将门关上,走回房内。 “你不帮我?”女子的音色轻轻的,眼睑低垂着,是问房内另一个人。 李宽蹙起了眉,深吸一口气道:“先前就说好的,我帮你,你帮我,互助互利,可现在呢?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孙家之事我替你做了多少,而如今李由却还活得好好的……我爹甚至要将京城分行交给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米姨娘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办?” 李宽眼中露出几分快意:“靠你是靠不住的,我已派了人去了,明个儿一早,便能瞧见他的尸体了。” 米姨娘表情不悦:“你派人去了?你事先没告诉我!” 李宽看向她:“有什么区别吗?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还能替我动手?” 米姨娘直接走到床榻边,一屁股坐下,生着闷气。 李宽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贴着她身边坐下,大手握住了她略带粗糙的小手:“你放心,我不会露出马脚,前头那么多事,我不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哪回让你操心了?” “那些事可是有我帮着你的。”米姨娘抬头瞪着他,眼中全是恼意:“别怪我没提醒你,衙门新来了一个先生,不知是宋县令从哪儿借来的,是个毒人,看我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若非顾忌他,我也不用带着小花到你的宅子来,就万氏那贱人,有没有你,我都能处置!” 李宽笑了一声,越发亲热的将米姨娘搂住,还在她脸上亲了几下:“什么你的我的?这宅子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将来把你纳进门,总要有个说法不是。” 米姨娘推了他一下:“谁稀罕当你的妾,我眼皮子还没那么浅。” 李宽把她抱得更紧了,手不规矩的开始往对方衣摆里头钻:“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我喜欢你,太喜欢你了,别说是妾,就是正妻,我都愿意,我恨不得天天见着你,日日搂着你……” 声音越来越低,米姨娘知道这男人是动情了,但她还没有。 她挣了一下,抵开了李宽的触碰,直接站起来:“那你说说,你到底帮不帮我?这西进县不安全,我明日要带小花出城,在我回来之前,你得替我将万氏处置了,我要看见她的人头!” 正是情浓色起时,李宽也不在乎什么承诺,张口就道:“好好好,等李由的事处置了,我立马帮你将万氏抓来,让他俩凑一对去,什么府尹小姐,千金闺秀,身首异处时,我让她当阎王爷的千金去。” 米姨娘被他那话逗笑了,轻嗔一声倒进了李宽怀里。 屋子外,老太婆搂着好不容易入睡的小女娃,嘴里嘟哝:“骚狐狸,不知跟了多少男人,比青楼里的姐儿还脏。” 说了这一句,老太婆感觉到怀中女娃似乎不舒服的动了下,她又连忙小心搂着,不敢因一时轻慢,让这闹腾孩子再醒过来。 房间里的缠绵,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等老太婆将女娃终于哄的睡实后,便把人安置在房内,就走了,打算洗漱后,去被窝里呆着。 可刚打上来水,她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老太婆表情一变,猜测八成又是那个傻汉子,她心中不悦,直接蹬蹬蹬走过去,将门打开,脱口而出:“不是说了让你别……” 话还未说完,她就愣了,院子外不是什么大汉,而是一个容貌清隽,斯斯文文的白衣公子哥儿。 老太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当即就冷下了脸:“你找谁?” 白衣公子哥儿,儒雅的道:“请问妈妈,李宽,李大少可在?” 老太婆忙将院门阖了一半,只露出半张脸,阴阴的道:“没这人,你找错了。” 恰好此时,院子了传来女子高昂的娇叫音。 老太婆脸都白了,心想那骚狐狸当真是见不得男人,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叫那么大声! 心中一紧,老太婆就要强行阖门。 可门扉却被那位公子挡住,问:“那位,可是米姨娘?” 老太婆只摆手:“不是不是,那是我那女儿,我不认识你,你快走。” 白衣公子被赶得有些无奈,道:“那位米姨娘应当不姓米,姓的是蒋,对是不对?而妈妈你,才是姓米,米姨娘借了您的姓氏,还雇了您的院子,雇您的人,可是如此?” 老太婆当即脸色变了:“你,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谁!” 白衣公子还是那副笑模样:“在下今个儿前来,绝非闹事,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在下也没有兴趣,只是在下寻李大少却有事,李大少月前在县衙门租赁了一片山地用作开采之用,而那片山地中,包含了一片瀑布河,今日晌午有猎户报官,说瀑布下面断了一棵树,树压塌了山上的猎屋,我们调查发现,那木屋的所有人也是李大少,因此,特来寻李大少签个文书。那片山地现在的所属权都是他的,受灾猎屋也是他的,若无他盖章作实,我们衙门无法进行后续工作,还请李大少配合。” 老太婆听得浑浑噩噩的,一大半都没听懂,但她还是道:“要找人去李府找去,我们这儿没这人。” 白衣公子无奈:“在下是代表衙门来的,还请妈妈莫要耽误衙门官差办事。” 这帽子扣得可大了,老太婆的嘴一下就被堵住了。 恰好此时,屋内那对男女似是完事了,开门声一下响起。 而在老太婆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眼前的白衣公子竟像鬼魅一般,推开她死死抵扣的门,一个眨眼,便进了院子。 她连忙大叫着追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却闻到敞开的内屋里,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第1287章 就像不在里头似的 “米妈妈。”李宽人在灶间,朝外头唤了一声。 追着人进来的老太婆,闻着空气中的腥味儿,再看着地上,从内屋到灶间一路蔓延的血迹,干巴巴的回了声:“大,大少。” 灶间里的人声音浅浅淡淡的:“抬点水进来。” 老太婆看着院中央的水缸,脚下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动。 她鼓起勇气问:“大,大少,米姨娘呢?” “已睡下了。”李宽说着,又催促一声:“水。” 老太婆没有办法,看了身边的白衣公子一眼,竟没再拦他,只磨磨蹭蹭的去打水。 等打满一桶水,要提进灶间时,手腕却被人按住了,老太婆看着近在眼前的白衣公子,下意识的想到对方的身份,就道:“大人不是要见大少吗?老,老身替您通传去!” “妈妈当心些。”白衣公子叮嘱道。 老太婆顿时更害怕,身子似筛糠似的抖起来,眼睛则使劲往内屋里瞧。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位“米姨娘”,就像不在里头似的。 “米妈妈。”灶间又传来李宽的催促声。 老太婆不敢再耽误,提着水,哆哆嗦嗦的走进去。 进了灶间,老太婆甚至头都没敢抬,她脑袋低着,视线一直在自己的鞋尖上,但她余光,却看到灶台前站了一个人,那人双腿光溜,身上弥漫着血气。 老太婆将水倒进灶间的大锅,丢了一个大瓢,转身就要走。 李宽却叫住她:“点火。” 老太婆咬着牙,手麻的拾起木柴,迟钝的一根一根往灶眼里捅。 灶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李宽没再说一句话。 老太婆也只是埋着头干活,过了半柱香功夫,老太婆感觉身后有脚步声,接着,她整个人被条影子罩住。 几乎是条件反射,老太婆立刻开了口:“大少,今个儿有两人曾来找过您,一个是前头来的,说是您的下手,要寻您问个事儿,还有一个,是衙门来的差役,就在院子里,他说您在山上租赁的山地有地方塌坏了,要您签个什么文书!” 身后的影子像是被定住一般,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婆才听到李宽说:“你先出去。” 老太婆如蒙大赦,丢下木柴,埋着头一窜就窜出了灶间。 等出了院子,看着院子里那月下如玉的白衣男子,老太婆的心才安定下来,她跑过去,拽着白衣公子的袖子就道:“我闻到了,真的闻到了,全是血味,大人,你是衙门的人,你……你不能让我出事啊!” 白衣公子安抚似的拍拍老太婆,道:“你可知会了他,我在这儿等他?” 老太婆忙点头:“说了,说了,若非如此,我怕是都出不来了。”说着,眼睛又看向内屋的方向,颤颤巍巍的说:“米姨娘她……” “你去看看。” 老太婆怕得直摇头:“我,我不去……我不去……” “男女有别,莫非我去?” 老太婆还是不敢,躲在白衣公子背后,直道:“她本就不是什么干净女子,身上不知沾了多少男子的味儿,您又是衙门官差,看她等于是救她!” 白衣公子笑了一声:“既这么看不上她,为何还要伺候她?” 老太婆不吭声了,总归就是躲在白衣公子后头,说什么也不出头。 “那我去看看。”白衣公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脚就过去。 老太婆贴在他后面,亦步亦履。 当两人走到屋门外,正要推门进去时,灶间门却开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李宽走了出来,看着院中那陌生的男子,挑眉问:“衙门来的?” 白衣公子站定了,看着他,朝他行了个君子礼:“李公子有礼。” 李宽打量着他:“先生面生,不知是衙门的哪位?如何称呼?” “只管一些文书来往,在下姓柳。”白衣公子简单自述过后,视线开始在李宽身上环转。 李宽眼皮动了动,道:“县城多事,之前连出四条人命,听闻宋县令从外县借了个灵童来帮忙破案,也是姓柳,应当,不是阁下吧?” 白衣公子摇头:“那是在下的儿子。” 李宽眼神微妙,停顿一下,道:“我家老奴说,我在山上的赁地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要我签什么文书?” 白衣公子,也就是柳蔚,点头说:“有棵粗壮无比的大树倒了,一头压倒了不远处的山间木屋,把那木屋砸破了一个窟窿,我们查到,那木屋也是李大少的。” 李宽说:“好像是吧,那地赁了之后我也没去看过,只派了手下验收,记得,山上是有间木屋,对了,还有个破木舟,不过破烂成那样,应当也不能用了。” 柳蔚垂了一下头:“可不一定,那木屋与木舟,最近都有用过的迹象。” 李宽一脸惊讶:“当真?这么说,有人偷上我家山头,住了木屋,还用了小舟?啧,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最是不保险,明个儿我便命人去周围布上绳网,言明那四十亩地是我李家所有,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那是公用的山头,去偷占我李家的便宜。” 柳蔚突然有些佩服这李宽了:“李大少的意思,是那木屋与木舟,都不是你用的?” 李宽一笑:“先生说笑了,我堂堂李家大少,好端端的去住山里的木屋干什么?” 柳蔚点了一下头,眼睛又转向旁边的内屋大门:“屋里的,听说是李大少金屋藏娇的爱妾,唤米姨娘?” 李宽挡在屋门前面,道:“一个外室罢了,家里正妻爱闹腾,暂时没让她知道。先生是衙门里的人,应当,不会出去乱传些闲话吧?” “自然不会。”柳蔚和颜悦色的:“不过,我怎么听说,这米姨娘不姓米,原是姓蒋?与孙家二少夫人,是同姓。” 李宽瞧了柳蔚背后的米妈妈一眼,又笑起来:“那都是谣传,先生可别什么流言都当真,我李家与孙家都是西进县大户,多的是人想编排我两家的恶言,我堂堂李家大少,即便要通奸,也不会找他孙家的少夫人,这不是把两家的关系放在火上烤吗?我可没那么傻。” 柳蔚盯着他:“我也没说你与孙家二少夫人有染啊。” 李宽又呵呵的笑起来:“咱们还是说说签文书的事吧,你们要我签什么文书来着?” 第1288章 今夜,还长着,我不会走 柳蔚还真带了手撰文书来,上头也的确写的是山上大树倒塌的事。 李宽翻开,瞧了两眼,便拿去堂屋里签。 院子夜晚昏暗,按理说去堂屋签是正确的,可他发现,这堂屋里没有笔。 柳蔚跟着,就这么看着李宽,李宽显然也没了主意,最后迟疑一番,只得对米妈妈道:“去你小屋,拿笔墨来。” 米妈妈看了柳蔚一眼,又想到满院子隐约飘着的淡淡血腥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大少,老奴大字不识一个,屋里怎会有笔墨。” 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米妈妈又说:“整个院子,只有米姨娘房里摆着文房四宝。” 李宽的视线,几乎立刻盯向米妈妈,那目光,尖锐得能将人扎穿。 米妈妈被吓着,连忙垂下头,瑟瑟发抖。 柳蔚笑了,这个老妈妈,倒是个聪明的。 “李大少,这天色也不早了,您早签了,在下也早回去交差。” 李宽把视线从米妈妈身上转回来,看着柳蔚,无奈说道:“那屋子里秽气,还未收拾。” 柳蔚疑惑:“怎会秽气?” 李宽表情淡定:“男女那档子事,先生应当也了解,我们李家却有个规矩,刚完事儿的女子脏,看不得,碰不得,只等屋子收拾干净,人收拾干净,才碰得看得,那满屋子的騒腥味,闻着难受。” 柳蔚有些意外这人亵渎女性的说法,也没与他争,反看向米妈妈:“那就劳烦这位妈妈跑一趟。” 米妈妈不想进去,可也知道,自己若再坚持不进去,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真没人知道了! 若米姨娘真的出事了,衙门先生又走了,等院子只剩下自己和大少,他还不让大少直接给灭口了? 内心纠结片刻,米妈妈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进去就进去! 米妈妈闷声答应一声,转头就往外走。 李宽见状,登时一喝:“米妈妈!” 米妈妈让他吓得住了脚,瑟瑟回头。 李宽皱眉道:“米妈妈到底是谁的奴才?” 米妈妈这会儿也不知鼓出来什么劲儿,竟张嘴就道:“老奴自然是大少的奴才,所以才替大少分忧,大少您且等着,老奴这就给您拿笔墨去!” 说完,米妈妈头也不回的奔出去,李宽脸色大变,就要追,柳蔚悄悄一伸腿,在人刚要出门槛时,给绊倒了。 李宽大头朝下,一脑袋栽下去,发出“哐当”一声。 柳蔚装模作样的去扶:“李大少,可摔着了?” 而就在这时,米妈妈的惊叫声,骤然传来:“杀,杀,杀人啦!” 李宽浑身一震,一动不动了。 米妈妈叫了一通后,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面无血色:“死,死人了……米姨娘……死……死了……” 柳蔚立刻看向李宽。 李宽虽绷着脸,表情却有几分镇定,他张嘴就斥:“胡言乱语什么?哪来的死人?你这疯婆子莫要瞎嚷嚷!” 米妈妈哆哆嗦嗦的指着,丢魂的叫着:“真死了,血,都是血,满屋子都是血……全是血……” 柳蔚狐疑的抬步,边走边道:“究竟怎一回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宽跌跌撞撞的也跟上。 等三人出现在内屋门口时,柳蔚就看到了,米妈妈说的一点不夸张,屋子里的确全是血。 地上、桌椅上、床上,到处都是血迹,但看血迹模样判断,像是人在挣扎时自然而然的摸上去的、抹上去的。而床榻间,那直挺挺的躺着,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不是蒋氏,又是谁。 柳蔚转首,看向了李宽。 李宽反而态度从容起来:“话,可莫要乱说。” 柳蔚直接走进去,而她刚走到床榻前,床榻上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女人,嘘嘘弱弱,突然转过身来,浑身是血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蒋氏在愣神片刻了,低头,看向自己始终在捂着的伤口。 身上裸露的地方,斑驳着许多血迹,她就这么看着柳蔚,虚弱尴尬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人应该没事,只是受了伤,不知之前是何情景,才弄得满屋子血迹,也没个明显响动。 柳蔚敛了敛眸,退开两步。 李宽忙过去,拉了被子,将蒋氏盖住。 奸夫淫妇脸上都没表情,仿佛屋内诡异不是他二人造成的。 米妈妈现在也懵了,浑然不知什么情况,柳蔚在稍稍思忖后,拿起书桌上的笔墨,又拿出文书,递到李宽面前。 李宽草草的签下名字后,表情凝重,看向柳蔚。 柳蔚却不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米妈妈追着柳蔚到外面,惊恐万分的道:“大人,大人您可不能走啊!我,我不知之前里屋是怎么了,可我忤逆了大少,大少不会放过我的,您要救救我啊!” 柳蔚安抚的拍拍米妈妈的手,道:“无需担心,今夜,还长着,我不会走。” 说完这句,无视米妈妈的阻拦,柳蔚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米妈妈绝望的立在院子中央。 而另一边,内屋里,李宽沉着脸,盯着门外问:“他就是你说的那人?那个柳先生?” 蒋氏没有作声,她的手,轻轻滑进自己枕头底下,在底下,她摸到了一把匕首。 “为什么……你要杀我?”蒋氏艰难的问。 李宽回头看她,凉薄的嘴角讽刺的勾起,视线定在她的手上,冷漠的道:“枕头下的匕首,我调包了,没开刃的,死不了人。” 蒋氏不信的看着他,但她的确没死,只是在挣扎想叫救命时被他一直捂着口鼻,窒息的晕了过去。 李宽道:“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这一刀若不是我先刺了你,你敢说,今夜你没存灭我口的心?” 蒋氏脸色变了变。 李宽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道:“少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想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临走前把我也除掉,好无后顾之忧的过你的清白日子?别做梦了!同样的一套,你在高槐和黄二宝身上用过就算了,还想在我身上用?我像那等子蠢货吗?” 蒋氏板着脸,喘的厉害,被迫仰着下巴,问:“你,你想怎么样……” 第1289章 中计了?中什么计了? 李宽眼中透着得意,也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蒋氏便沉默的看着他,像第一日认识此人。 老实说,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恐怖,本就浑身是血,偏还眼神泠泠,若非她现在当真虚弱得动弹不起,李宽都要怀疑,她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扑向他,朝他撕咬。 “闲话不说,我只需你知晓,往后,按照我说的做便罢,之前提过帮你处置那万氏,我说到做到,等李由的事处置好,寻个功夫,就让她万氏血债血偿。” 蒋氏的目光这才稍稍缓了些,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沉默一下后,她道:“米妈妈不能留。” 李宽嗤笑一声,语气恨恨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早该死了。” 蒋氏皱了皱眉:“但现在还不是良时,那个柳先生不是俗人,别掉以轻心……” “砰!” 蒋氏话还没说完,李宽一踢将床边的小凳踢倒,发出声响。 蒋氏看向他。 李宽道:“我做事,不用你教。” 说完,李宽扬长而去。 接着,蒋氏就听到外面传来李宽的吩咐声。 “米妈妈,过来,将屋子里的血,擦干净。” 蒋氏知道,李宽性急冲动,他今夜是必然要对米妈妈动手了。 垂首看着自己胸下的伤口,蒋氏慢慢掀开被子,赤着身子下了地,地上冰凉,她咬着牙,打开衣服柜子。 她拿出干净的衣布,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金疮药,自己上好药,还未包扎完,房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李宽,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刀身却是干净的,没血迹。 蒋氏问:“你当真要今夜杀米妈妈?” 李宽把刀丢在桌上,道:“已经死了。” 蒋氏惊讶。 李宽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的茶:“那老刁婆胆子比耗子还小,我没动手,已经吓得破了胆,一探气,已经没呼吸了。” 蒋氏皱了皱眉,一边按着伤口,一边立刻扶着墙往外走。 李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跟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蒋氏骨头都寒了一下,她问李宽:“人呢?” 李宽指着灶间。 蒋氏又往灶间去。 灶间暖暖的,灶眼里还生着火,可这个一眼看便的灶间,哪里有米妈妈的身影。 李宽也愣住了,恍惚一下,一锤木柱:“老刁婆,竟敢炸死骗我!看我找到,不活宰了她!” 蒋氏身形有些晃,片刻之后,她从地上捡了块木棍,举着木棍,对准胸前的伤口,狠狠的戳了一下。 “啊——”她疼得惊叫起来。 李宽诧然的看着她,问:“你干什么?” 蒋氏将染了血的木棍丢开,脸上又少了几分血色,她握住李宽的肩膀,匍在他身上,一字一顿的说:“快,快报,报官……” “哐哐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而后,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开门,开门!里面的人,赶紧开门!” 李宽不明所以,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蒋氏一把扣住他的肩胛,红着眼睛说:“我们,中,中计了,记,记住,一会儿,什么也别说……”话落,她像是终究抵御不了疼痛,满头大汗的晕了过去。 李宽明白她是装晕,却不知外面怎么回事,只管推她:“醒醒,醒醒,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蒋氏没被叫醒,但大门却被撞开了。 一下涌进八个汉子,个个穿着官衙差服,其中打头的衙役,闯进来,对着不知所措的李宽就道:“方才我等巡街,接到一老妈妈举报,说此处有人杀人掠货,要害她性命,她说的,可是你们?” 那衙役说完,又拧着眉看向李宽怀里的蒋氏。 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人的面目。 蒋氏现在只搭了一间外衫在身上,遮不到什么风光,甚至胸前的血迹还能看的出来。 衙役立刻掏出衙棍:“感情还真是桩人命案子,你把人怎么了?弟兄们,上!” 后面的衙差听了指令,顿时疯狗似的一拥而上,李宽来不及有反应,甚至连自报家门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按倒在地,还踢了几脚。 蒋氏被衙役们护住了,可是一帮大老爷们,也不敢碰她,只得用那外衫将她裹好后,抬着人,打算出去找大夫。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进来一人,白衣翩翩。 “柳先生。”凑近认出人的衙役立马喊了出来。 李宽趴在地上,硬是用余光看向门口,果然,他看到了一刻钟前明明已经离开的人,现在又回来了。 想到蒋氏晕倒前说的那句话……中计了。 难道,他真的中计了? 可是,他中了什么计?这些人要干什么? 柳蔚看了看衙役们,视线转了一圈儿,转到扶着蒋氏的那个衙役身上:“这是怎么了?” 衙役老实的道:“方才遇到先生您,您说听到这边有动静,我们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此,正好就撞见个老妈妈疯了似的跑出来,一问才知道,她家遭贼了,贼人不止抢掠,还要害她性命,我们立刻过来查探,这不,抓到凶徒了。” 柳蔚听着,点了点头,看向李宽:“这就是凶徒?” 衙役哼道:“对,就是他!” 柳蔚走过去,故作辨认似的盯着李宽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李大少吗?快放开,李大少怎可能是什么凶徒?” 衙役们愣住。 李宽被柳蔚解救出来,她好心的替李宽拍拍身上的灰:“误会,都是误会,天太黑,大家都看不清人,李大少莫要见怪。” 李宽皱眉盯着柳蔚,越看,越不知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恨那蒋氏必然是猜到什么,却什么都不跟他说,弄得他到现在还云里雾里。 李宽不吭声,柳蔚见状就道:“方才柳某才来见过李大少,在下可以证实,此处是李大少的私宅,不是什么老妈妈遭抢的人家,大家找错门了。” 衙役们不知说什么好,扶着蒋氏那个衙役却道:“那这女子……” “小两口的情趣,不该衙门管。” 小两口? 有聪明的衙役已经猜到了什么重口味的情趣,几人交头接耳一番,便道:“那,那可能真是误会。” 柳蔚做主,把蒋氏扶过来,推到李宽身上。 第1290章 我越莫名其妙,他们越想得多 李宽顺势搂住,还是闭着嘴不吭一声。 衙役们三三两两走出小院,柳蔚走在最后,她甚至还殷勤的为李宽关上大门。 外头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以后,李宽大松口气,一把将蒋氏推到地上,还踢了她一脚:“贱人,还不起来!” 地上的蒋氏白着脸,眉头紧紧蹙着。 李宽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颚,问:“到底怎一回事?还不老实交代!” 蒋氏也有些懵,按她猜测,那柳先生今夜前来,绝不是为了什么山地坍塌的小事,他既然提到了山上的木屋,还说木屋被使用过,必然也看到了屋中的那口大锅。 李宽炸尸体时,蒋氏也在,当夜时间有些紧,她需先回孙府,拿上染布坊的钥匙,先进布坊,再等着李宽前来,给他开门。 她走之前提醒了李宽,让他收拾好木屋,但李宽是个什么性子她心里也有数,答应了收拾,但必然不会真收拾。 不过这也无所谓,那山头是无人管无人去的地界。 可这柳先生今夜借着山地坍塌、木屋破损的由头来找李宽,摆明了是在炸他。 李宽咬死了没有认,含含糊糊的就把人打发走了。 但对方这么容易被打发,很不正常。 其后米妈妈炸死逃脱,蒋氏已有预感,那个柳先生与此必然有关系。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门外就有衙役找来。 甭说那米妈妈没事,就算真的有事,作为一个家奴,主子责罚奴才,也是正常极了的,就算闹到衙门,李宽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入狱。 但关键是,不能闹到衙门,她什么身份,李宽什么身份? 只要事情一传扬出去,她就完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装晕,把自己摘干净,搁在受害者的位置。 她让李宽不要说话,是怕他胡言乱语,让人抓了把柄不说,还占了先机,但在晕倒的那一刻,她的确看不透,那柳先生与米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若真是只为将她和李宽的关系宣扬出去,大可不用这么费周章。 其后的事,更出乎她的意料。 那柳先生竟为他们遮掩? 不以此威胁,或是直接将他们带到衙门追问山中木屋之事,而是好心的替他们赶走衙役?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蒋氏看得出,那柳先生已经怀疑他们了,只是她想,那又如何,她有信心让自己清清白白,没人能抓得到她的证据。 可对方的套路,却又不在自己猜测的范围内。 这种隐约有什么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心情,太差了,蒋氏脸色很难看。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小宅外远处的一条巷子里,与衙役们分开后,柳蔚靠着巷内的砖墙,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石头。 旁边跟了她许久的宋县令和师爷都困了,宋县令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道:“你到底抓不抓他,赶紧抓吧,我真困了!” 柳蔚摇头:“不急,急什么,今晚月亮这么好,多晒晒。” 宋县令没好气:“我又不是妖怪,晒什么月亮。”他说完,正好墙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下,他顺势给师爷比了个手势。 师爷也焉头八脑的,他走过去,随便一踢,嘟哝道:“老实点,再乱动打死你。” 墙角那东西“呜呜”的发出声响,师爷一个不耐烦,真踹他几脚。 那东西登时不敢再吭声了,老实的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宋县令又打个了哈欠,擦擦眼角的泪,说:“柳先生,柳姑娘,柳大姐,柳奶奶,您到底想做什么?守着李宽也就罢了,你抓这人又干什么?那汉子是谁啊,你认识吗?” 墙角的东西,不,应该是人,正是绑架李由的三人组里,让李由忽悠得来找李宽的那个大汉。 大汉之前正在宅子门口等着自家大少办完事,好得大少召见,可没想到他就低头踩了个狗屎的功夫,脑袋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等醒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现在非常恐慌,因为他发现绑他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西进县的县太爷,他不知道县太爷干啥同自己过不去,他们不是西进县人,以前也没在西进县做过什么恶,怎么就让县太爷给盯上了? 而且盯上就盯上,绑了就绑了,您倒是给个说法,就这么大冷天的丢墙角搁着? 就是拎去衙门,也比在这破巷子里呆着好啊。 大汉现在非常委屈,鼻子酸酸的。 可大汉的心路历程没人在意,实际上,绑他的也不是宋县令,而是柳蔚,当然,敲他闷棍的也是柳蔚。 柳蔚是知道大汉的,因为珍珠从小黎那儿传了话过来,所以她知道这人是绑架李由的其中一个,之所以把他捆这儿,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她今夜要做的事,与李由那边也有联系。 她这边没有进展,李由那边也需要拖延时间。 月色正好,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柳蔚看宋县令和师爷已经靠着墙,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了,她猛地“啊”了一声,吓得两人立刻睁眼! 两人睁眼后,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柳蔚在吓唬他们玩,他们气坏了,师爷敢怒不敢言,宋县令直接头一甩,吵着要回家。 柳蔚又把他拉回来:“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宋县令虎着一张脸:“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要等什么,你让我心里有个数成吗?” 柳蔚估摸一下,就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宽那院子的方向。 宋县令脸色更虎了:“说人话!” “等他出来。”柳蔚还是道了:“我不知李宽与蒋氏间,究竟谁更聪明,但聪明的,敢玩弄律法、操控人性命的人,必然有一个通病,就是多疑,多疑者,寝食难安,摇摆不定也。” 宋县令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柳蔚仰头看着天边的弯月:“所以,我做的事越是莫名其妙,他们越是想得多,想得越多,做的也会越多,做得越多,马脚才会露得更多。” 宋县令正捉摸着这一连几句,突然听到前面一条巷子,发出哐当的声音,他探头去看,立马捕捉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李宽!”宋县令脱口而出。 第1291章 可把他厉害坏了! “跟吗?”师爷这会儿也来了精神,跃跃欲试的盯着李宽的背影猛瞧。 柳蔚没说话,她还在犹豫。 李宽出来了,但蒋氏没出来。 下意识的,柳蔚认为蒋氏更重要。 或许是之前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个柔柔弱弱,受婆家欺凌的小女子,一敢私通大伯,二敢通奸外男,三敢私藏子女,蒋氏的外在形象与所作所为大相迳庭,实在让人不得不更加警惕。 小院没有后门,方才米妈妈逃出来,是从灶间侧边的狗洞出来的,但蒋氏不可能钻狗洞,因此,她若是出来,必定从正门出。 可她会出来吗? 李宽已经走远了,再不跟就来不及了,柳蔚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 宋县令与师爷都想追上去,但柳蔚不动,两人也不敢动,眼瞧着李宽过了转角,眨眼的功夫,连影子都没了,宋县令有些生气,憋着闷道:“等等等,等到了又不跟,那等他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是“哐当”一声,却比之前的声音小了不少。 柳蔚立刻探头去看,果然看到,同一个小院门前,这回出现的是蒋氏。 “跟她?”师爷问了一句,很是不解的样子:“蒋氏虽说德行有亏,但与案件应当无关,跟着她有何用?莫非她还会与李宽汇合?” 柳蔚没做声,实际上,蒋氏离开,她也没跟。 这可急坏了被拉壮丁的两人,宋县令都发脾气了:“俩都不跟,那咱们到底在这儿干嘛?真的就为了晒月亮吗?可我不爱晒月亮啊!” 柳蔚没回他,虽然她没跟,但她已比了个手势,让珍珠跟着蒋氏去了。她之所以还在原地等,是因为仍旧心存猜测。 果不其然,一炷香功夫后,李宽回来了,从另一条巷子穿出来的,直接回了小院。 又过了两刻钟,蒋氏也回来了。 蒋氏是按原路返回的,走路的过程她很艰辛,几乎走几步就要停一下,她受了伤,站着尚且有些受不住,何况匆忙走路。 当看到两人都回来后,宋县令更懵了,抓着头,傻傻的挠鬓角:“这就完事了?他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快?” “什么也没干。”柳蔚嘴角勾起:“虽不知是李宽还是蒋氏的主意,但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二人必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的他们,就像惊弓之鸟,哪里也不会去,就算心里猫抓狗挠,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也得忍着,不敢轻举妄动。可他们又实在着急,因此,一番权衡后,便打算先出门一次,诈一诈我们,试探周遭是否有人埋伏。” 师爷呐呐的嘟哝:“这么有心机的吗?” 柳蔚回头看师爷一眼:“这二人是连环杀人的嫌犯,这种人,可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谋略,不缺一颗残忍的心,对付这类人,你必须比他更谨慎,他想到一点,你就得想到十点,否则,你就落了下成,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师爷没有做声,心里暗暗嘀咕着,却也觉得这话说得没毛病,只是或许西进县以前真的太平静了,这种命案是第一次发生,他们谁也没有经验。 “那现在怎么办?”不知不觉,师爷挤开了宋县令,凑到了柳蔚身边,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 宋县令冷不防的被推了一下,还有点懵,正要斥责师爷没大没小,便听柳蔚道:“他们肯定会出门,尤其是李宽,他原本就定了下半夜要去看李由。” “那我们还要等到下半夜?”宋县令脸都青了。 师爷反倒一改之前的懒散,激昂的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柳蔚欣慰的拍师爷的肩膀,鼓励他:“跟恶势力作斗争,最需要的就是您这样有觉悟的人,记住,在比耐力的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没有觉悟的宋县令:“……” 总觉得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在骂他。 事实证明,柳蔚的话是对的,先沉不住气的,是李宽。 在重回小院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宽再次出门了,大略是因为今夜发生了太多事,而李由那边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心里不安,决定提前出门。 他走的方向是柳蔚先前就打听好的。 大汉囚禁李由的仓库,算是恰好,也在码头附近,跟钟自羽关万氏那个仓库只隔了两排。 这回柳蔚终于亲自跟了上去,但她留下了珍珠,让珍珠盯着蒋氏。 撇开宋县令与师爷看到柳蔚跟鸟说话时,脸上露出的不太有出息的表情外,今晚的一切,还算都在柳蔚的预料之内。 不过很快,柳蔚发现自己高估李宽了。 李宽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聪明,因为出了门后,他竟然走到大街,雇了一辆夜车,让车夫送他去码头。 县城是有夜车这个行当的,夜车多半在烟花柳巷外停泊,等着有大爷吃够了花酒要回去时,讨个生意,赚个车资,而这种车资,自然比白日的普通雇车,要贵价多了。 李宽轻飘飘的上了马车,到了码头后,还给了车夫一大锭银子,让对方不用找。 可把他厉害坏了,这土大款的做派,不光是车夫,连柳蔚都让他镇住了。 柳蔚盯着李宽的背影,像在盯一个傻子,师爷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 柳蔚简短的道:“如果李由真的死了,那个车夫就是证人之一。” 师爷不懂:“那车夫也见过李由?” 柳蔚跟他解释:“李家二少陈尸码头仓库,李家大少在案发时间恰巧到过码头,你说,单就这一条,够不够将李宽列入嫌疑名单?” 师爷道:“这自然是够的,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可黑灯瞎火,这车夫也不见得认得出那是李宽。” 柳蔚冷笑:“给你近百倍车资的冤大头,你记不住他的脸?” 这么一说,师爷一下想起来,刚才那车夫离开时,似乎笑着往回看了好几眼,那模样,就像是还等着要做回头生意似的。 既然是回头生意,那肯定是记住了脸的。 这么一琢磨,师爷也沉默了,他思索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发出自己的总结:“我觉得,李宽可能不是凶手。” 就这个智商,感觉干不了连环杀人这种费脑子的事。 第1292章 你是不是傻! “聪明人动嘴,笨人动手嘛。”一直不吭不响的宋县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柳蔚和师爷都看向他。 宋县令哼了声,嘟哝:“不是你说的?闹不准那二人中谁才是出主意那个,现在瞧着,应当就是蒋氏了。” 在小院的时候,李宽的作为还尚算聪明,有计谋,不冲动,但一出了院子,分道扬镳后,他立刻暴露原型。 作为李家船行的大少爷,他自然是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因此,从小院来码头这段路,他不爱走路,就顺应天性的雇了个街边夜车,平日给要饭的都是银锭子的他,自然对车夫也不会小气。 可这些平日看来正常无比的大少爷习性,在这个夜里,在这个他意图作案,意图对自己亲弟弟不轨的夜里,就非常不合适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他这么大摇大摆、金光闪闪,你说他跟二傻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至少,真正的二傻子,一般来说没他这份心狠手辣的毒心肠。 …… 码头的仓库外,小黎翘着短短的二郎腿,坐在仓库对面茶楼的房檐翘梁上,黑漆漆的夜晚,他这个位置不易被人发觉,他却能清晰的看清下头人的所有踪迹。 月上树梢的时候,李宽出现了。 小黎不认识李宽,但这个时间出现在仓库外头,穿一身绫罗绸缎,周身彰显着富贵逼人四个字的年轻男子,除了李宽,他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年轻男子敲响了仓库的门。 几乎立刻,门就开了。 年轻男子看看左右,似乎确定无人跟踪,闪身便进了仓库。 小黎此时小身子一跃,腾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从茶楼楼顶,飞到了仓库房顶。 仓库四面无窗,但房顶正央却有个气窗,小黎趴着气窗边,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进去仓库的年轻男子果然是李宽,他听到那两个大汉叫他“大少”,而李宽进了仓库后,先就看到了角落里被捆绑着,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李由。 “还活着?”李宽皱着眉问了句。 领头的大汉愣了下,试探性的问:“老三不是去请示大少您了?您,没见着他?” 李宽满脸难看:“我没见着任何人!”说完,他走到李由面前,蹲下身,用手抓起李由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领头的大汉本还在琢磨手下去哪儿了,见大少关注那小瘪三了,立马走过去,张嘴就道:“这屎壳郎玩意儿路上还想跑,让我们给抓回来了,毒打了一顿,现在只剩一丝气了,但拿不准大少您是要他的命,还是有别的意思,我们不敢下死手,只等着……” “杀了。”将李由的脑袋随手一丢,李宽掏出张锦帕,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道。 领头的大汉立马道:“那烦请大少您背过身去,省的这玩意儿的脏血污了您的眼睛!” 李宽嗤笑着勾了勾唇,不在意的道:“杀吧,我看着你们杀。” 主子都这么说了,大汉也不敢再说什么,掏出一把刀,直接就要往李由身上捅。 气窗口的小黎已抓出了一把石子儿,随时打算丢暗器打断下头行凶,可他暗器还没丢出去,李由醒了。 或者说,刚才他也不是真的晕过去了,现在,他醒的恰是时机。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虚弱的声音,显现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好。 见他竟然这时醒了,大汉有些着急,刀,眼看就要扎进李由胸口,李宽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不该回来。” 得,这两位爷还有话要说,他哪儿凉块哪儿歇着吧。 大汉收了刀后,仓库变成了李由和李宽的主场。李由的样子很狼狈,之前大汉没有收劲儿,打他的时候用了全力,他眼角嘴角颧骨处都破了,眼角的血流的,就跟在流血泪似的。 “我得到的,并不多……”李由气弱游丝的盯着李宽:“去了京城,更是,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呵。”李宽一个气愤,踏步过去,一脚踹翻李由,大骂道:“还敢提京城,你算什么东西?我是什么身份!那老不死的竟把分行这么重要的都交托给你!他糊涂了,我还没糊涂,全都怪你这个小畜生!要是没有你,李家,全是我的!” 李由被踹得头晕眼花,他勉强维持住呼吸,艰难的道:“李家,本就是,你的……你娘,你娘难道,没跟你说?” 李宽一愣,下意识觉得这个小瘪三又要胡言乱语什么,但自从分行的事定下后,他的确不怎么回家了,也没再见过他娘。 他娘,哼,不也被这个小畜生哄骗过去了,这小畜生,就是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李由见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娘,疼你,她不可能,见着有人,抢属于,属于你的东西……我的出现,她,根本不接受……所,所以,父亲,才提议,提议在京城,开设,分行……他的本意,不过是,拿三千,三千两保金,让我,独去京城……闯荡,而你,留在西进县,继承,继承李家的,的全部……也因为如此,你娘,才,才肯容我……因为,她知道,只要我去了京城……就,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李宽滞了一下,眼神一时变得空洞,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什么脾性,他立马又踹了他一脚,喝道:“胡说八道!我娘分明已站在你那头!还有那老糊涂蛋,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 “你才糊涂!”李由被踹得也火大了,瞪着眼睛,鼓起最后一口气咆哮:“你的亲娘,为……为什么要站在我这头!你他妈是不是傻.逼!” 不经意的,最后一句话,还真让李由说到了点子上。 可李宽气啊,他一气,又抓着李由的头,把他按在地上揍。 李由也被凑出火了,虽然手被绑着无法动弹,但脚是好的,他就踢,想尽办法的往李宽脸上踢。 两人扭打成一团,自然是李宽占上风,但李由就是不认输,越打越来劲,等到最后他一个碰巧把李宽嘴角踹破后,李宽终于气崩了头,站起来就吼:“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旁边看了半天白戏的大汉急忙提着刀过来,刀眼正冲着李由的头顶,他打算一刀将李由的脑袋干穿。 可就在刀只差最后一寸就要没入李由头皮时,李由大喊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与此同时,一颗指甲壳大小的石子,打中大汉的手背,大汉手一抽疼,嗷一声,丢开了刀柄。 第1293章 眼眶红红的控诉我们小黎崽儿~ “谁?” 石子出现得突然诡异,大汉几乎立刻意识到附近有人。 这个仓库并非一个空仓库,里头被放置了许多货物,大大小小堆积成山,若哪堆货物后面藏了一两个人,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有人?”李宽愣了下,他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今晚他是必会杀了李由的,如果这时候跑出去个目击证人,那他就完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汉怎会看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思,他当即道:“大少您先走,事情我们自会办妥!” 李宽不愿走,他想亲眼见着李由死。 但敌在暗,他在明,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非走不可。 犹豫一下,他便快速朝大门方向移动,临出门前,他环视仓库一圈,道:“做利索点,不要露出马脚。” 大汉应了一声:“是!” 出了仓库后,外面是一片的漆黑。 李宽来的时候孑然一身,无惊无险,走的时候,他却心惊胆战,他不知仓库里藏的人是谁,那人为何要帮李由,他只担心外面还有那人的同伙,对方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战战兢兢的走了好大一段路,终于走到码头附近的小街,瞧见了街上零星摆着小食的夜摊,李宽可算松了口气,一个精神抖擞,他直接朝最近的小夜摊走去,叫了几样小食带走。 跟在后面的师爷不可思议:“他就这么饿吗?” 柳蔚勉强想了个解释:“可能,没吃晚饭?” 宋县令按了按眉心:“李大官人一生精明,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三人不忍直视时,李宽已带着吃食离开,走了一条街,他又看到了等客的夜车。 柳蔚三人已经能猜到下面的画面了,果不其然,尊贵的李大少不爱走路,他又坐车了,但这回车却是往城郊的方向走。 “他要去哪儿?”宋县令问。 师爷嘟哝:“李由那儿随时还有变故,他却这么心大的一出去就又吃又喝,现在他去哪儿我都不惊讶了,闹不准他这是去炼尸现场,就是山上那个木屋,他说不定想在那儿等着,等他手下把李由的尸体带过去,他再故技重施,把尸体怎么折腾一番。” 宋县令不认同师爷的观点:“两个多时辰前,才让他签了一份文书,说木屋破损,他还上去干什么?就算要处理李由的尸体,也得另挑个地方,我想,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这是故意带着我们兜圈子吧?” 师爷嗤笑一声:“发现我们?大人,您摸摸自己的良心,这话您自己信吗?” 宋县令迷之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叹了口气:“好吧,当我没说过。” 就冲李宽那个傻劲儿,他要能发现后头有人跟踪他,那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李宽最后在怀山山脚下的车,下车后,他就提着小食,溜溜达达的上了上坡。 他上山的步伐非常灵活,夜晚走山路,却比不少人白日走还利索,山上的路宋县令和师爷都没法跟,他们俩爬山不行,容易崴脚,也容易踩秃噜。 柳蔚便让他们在山脚等,自己亲自上去看。 一路跟踪,柳蔚发现李宽竟然真的回了小木屋,木屋的屋檐处有柳蔚之前特意砸出来,以防万一的窟窿,李宽看到了那窟窿,却并不在意,推开门就走进半塌木屋,没一会儿,还把蜡烛点上了。 柳蔚靠近在窗口下看,看到李宽在屋里唯一的方桌上剥花生吃,顺便还把之前街上买的小食都摆了满桌,时不时吃吃这个,再吃吃那个,吃的满嘴是油。 柳蔚有点编不下去了,不知道还能为这个疑似杀人凶手的家伙找点什么借口,最后她没办法,只能硬掰。 所以下山后,被宋县令和师爷问李宽去了哪儿时,柳蔚只能勉为其难的替李宽说好话:“可,可能……李宽是那种不吃晚饭,会低血糖的人吧,所以,一顿都不能饿,必须顿顿吃,你们……不要误会他。” 宋县令:“……” 师爷:“……” 李宽这里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虽说他的行为大大超出了柳蔚的预料,但这并不妨碍柳蔚接下来的计划。 又过了一刻钟,珍珠飞来了,黑漆漆的鸟儿站在柳蔚肩头,仰着脖子,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一遍。 在李宽离开小院儿后的半个时辰,蒋氏也离开了小院儿,她穿了一身的黑,身边还牵着个睡眼朦胧的小女孩。 蒋氏,带着小花回孙府了。 走是从后门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自己的二房后,她叫醒了窝在院子墙根儿下,等了她一天一夜的孙可,让孙可照顾小花,而她自己,开始进屋收拾行囊。 相比起李宽这种,刀在脖子上,尚不知大祸临头的蠢蛋,蒋氏明显有谋有略,她知道,今夜发生这么多事,不管这些事最后造成的结局是什么,她只有暂时离开,才能完全的保住自己。 李宽的死活她不在意,不仅是李宽今夜对她动了手,还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李宽坐在同一条船上。 蒋氏很聪明,这个聪明不止体现在她遇到事情,懂得以退为进、明哲保身,还聪明在,她看得清时态,也懂得撇清自己。 四宗命案,黄二宝,高槐,孙箭,孙桐,现在,柳蔚终于可以肯定了,凶手或许就是李宽,但教唆李宽杀人毁尸的,绝对是蒋氏。 李宽今晚做了一件错事,他对蒋氏下了刀子,若没有这么一刀,蒋氏或许还会救他,但现在蒋氏只带了小花走,她不打算管李宽。 当然,其中因果柳蔚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明知自己要走,蒋氏今晚本就是打算对李宽下手?只是李宽将计就计,反给了她一刀? 这两人属于狗咬狗,柳蔚不关心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关心一点,蒋氏,到底有没有参与直接杀人? 如果只是纯粹教唆,那在仙燕国的法律上,她能否被定罪? 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宋县令,宋县令却比柳蔚还懵逼:“什么叫,教唆?” 柳蔚面无表情的把视线转到师爷身上。 师爷倒是摸了摸下巴,过会儿道:“仙燕律法中,似乎当真没有针对教唆杀人者的处刑条例,仅有一条,叫做连同犯案者,无论多寡,按以相等刑责处置。” 这是针对两人及多人以上的团伙犯案颁发的处刑条例,是说无论是贼头,还是贼众,都以同一刑责处责。 那这样的话,首先就必须证明蒋氏和李宽的关系,是丛属关系。 贼众听取贼头的吩咐犯案,两人获罪相等。 李宽若是肯承认蒋氏是他的贼头,那蒋氏,会以相等罪名被捕。 有点迂回,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柳蔚细细摩挲着下巴,心里推演着策略。 宋县令看她一言不发的不知在想什么,用手戳戳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问:“要抓李宽了吗?” 柳蔚点头:“快了,但还不是现在。” 宋县令脸一垮:“还要等?” 柳蔚朝肩上的珍珠说了几句,珍珠听完振翅一飞,眨眼的功夫便融入黑暗,消失无踪。 “收网还需要时间,耐心点。”柳蔚拍了拍宋县令的肩膀。 宋县令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已经不见的黑鸟,咂嘴嘟哝:“我就不信那鸟真的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装什么装……” 小黎接到珍珠带来的信号后,小家伙直接砸破天窗,从天而降。 在仓库里小心翼翼翻找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活人的两个大汉直接懵了,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黎三两下打翻在地,疼得站不起来了。 小黎轻飘飘的走到李由身边,把他扶起来,又给他松了绑。 却不想刚解开双手,李由就哭了起来,满脸是泪,眼眶红红的控诉小黎,还伸手推他,砸他肩膀:“你怎么才来,疼死我了,我都要死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气死我了……呜呜……也不早点来……” 小黎看他实在可怜,吃太多苦了,忍不住同情,还给他递手帕子,说:“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掉泪呢。” 李由抽着鼻子继续瞪小黎,但下一瞬,他又有别的事要做了,他顺手操起地上的青石板砖,直接往那两个大汉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打你爷爷我是吧?要杀你爷爷是吧?忤逆不孝是吧?孽子,看爷爷不打死你两个鳖孙!” 小黎看呆了,心想刚刚还哭得像个娘们似的,怎么转头就这么悍了,他默默后退两步,没让血溅到自己身上,同时提醒李由:“别忘了回头到了衙门怎么说话。” 李由打人打的正起劲,随口回:“放心吧,老子不会让他们好过,李宽是吧!打我是吧!老子要他血债血偿!” 话落他丢开板砖,直接抓着大汉的头,把他头往地上砸,一下就砸出了血。 小黎盯着那飞出来的血花,默默眨眼,决定给李由多一点空间:“我去外面等你吧……” 第1294章 金钱的奴隶,也硬气起来了 李由出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他满脸都是血,看起来非常狼狈,但精神却很好,还在笑,只是笑起来五官有些扭曲,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问门外的小男孩:“咱们现在去哪儿?” 小黎看了看天色,道:“娘既然让我行动,那她那边应当已经抓人了,直接去衙门就是,对了,屋里的人绑起来了吗?” 李由点头:“照你说的,痛扁一顿后捆一块儿了。” 小黎“嗯”了声,又说:“很快就有衙役将他们带走,咱们不用收尾。” 李由老实的跟在小男孩后头,想了想还是问:“你之前说,李宽杀了人,是真的?” 小黎边往外走,边没啥好保密的回:“具体杀了几个不知道,目前掌握证据的,只有他毁尸和抛尸留下的证据,就是孙箭和孙桐。” 李由惊讶极了:“他可真是胆大包天,一下把老孙家的种都给灭了,那小孙少爷,那个小孩,也是他杀的?他为何与孙家这么大仇?我没听父亲提过我们李家跟孙家有什么生意上的龃龉啊。” 小黎看了李由一眼,抿着嘴没有做声。 之前在天窗上,小黎看完了全程的戏,他一开始也不理解,好端端一个李家大少,怎么会与蒋氏联合起来,对孙家的人下手? 后来听到李宽的质问,和李由的回答,他才琢磨出来,或许事情的源头,正是李由。 李由的出现,打乱了李宽所有的生活步骤,他的父亲不再专注在他一人身上,他的母亲话里话外也开始透露对他的不满,李宽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虽说不是京城大户人家子弟那样尊贵,但在这小小西进县,他已算是独一份。 好好的天之骄子,冷不丁被个小私生比下去了,这小私生还极有可能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当然不会愿意。 争执吵闹无果后,不知是他自己想岔了,还是有人对他抛出橄榄枝。 李宽就这样走上了犯罪道路。 李宽与蒋氏联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借机铲除李由,只是或许一开始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其他人。 黄二宝与高槐暂时不知道,但孙箭和孙桐必然是蒋氏想要铲除的,因为他们与蒋氏有着直接的恩怨关系。 蒋氏与李宽各有所需,然后形成了团队作案,等到前面的人都除掉了,现在,重头戏终于来了,李宽终于要对李由下手了。 算算时间,黄二宝的死亡时间,正好就是李宽租下那片山头的时间,而也是李大官人落实让李由去京城开分行的时间。 三则结合起来,已经可以直接断定李宽的作案动机了。 见小男孩没回答自己,李由以为对方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嘟哝:“孙家是做布的,虽然也经营别的行当,但主家业还是布料丝绸等,我们李家是做船运的,货运客运都做,按理说两家人平日关系还挺好,什么时候闹出仇恨的?我回头得打听打听,难道李家还有什么秘密是瞒着我的?” 李由独自阴谋论着,作为一个后来被寻回家的私生子,他在李家的身份极为尴尬,虽然靠着从小习得的街头伎俩,他能勉强凭借油嘴滑舌在李家站住脚跟,可从本质上,李家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与李宽的差别。 李宽是真正的大少爷,李由只是个外人,哪怕担一个小少爷的名头,也还是一个外人。 外人要融入一个不接纳他的大环境,必然得做出很多努力。 李由能在极短的时间同李家上下打成一片,是他的努力成果,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到了现在,在李宽认为李由已经取代他,成为李家的继承人时,李由却仍旧独自小心翼翼着,李由的世界,李宽从来不懂,就因为不懂,才在猜忌中走错了路,做错了事。 就像在之前李由说的,李宽就是个傻.逼,如果他肯找他的母亲好好问清楚,后面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在小黎与李由离开后,很快便有衙役寻到了仓库,带走了被绑在一起的两个大汉。 随后还有人去了李宽小院儿对面的巷子,带走了另一个大汉。 三个绑匪带到后,另一边,宋县令亲自领人,上山逮捕了李宽。 理由有两条,第一,绑架李由,第二,出现在案发现场。 柳蔚已经带着文书告诉了李宽,山上的木屋被发现了,屋里的东西他们都知道了,可李宽还是上了山,不知他是笃定了就那几口黏黏腻腻的锅,没人能知道里面是煮过人肉的,还是他在发现背后无人跟踪后,整个人就真放松了。 总之,他在木屋里被抓到,这推翻了他之前的说辞,他说他没上过山,也不知道谁去过木屋,而现在木屋里的就是他,那官府自然有理由怀疑,那几口大锅里的东西,也是他的杰作。 人肉和畜生肉是很容易分辨的,有经验的仵作,有经验的大夫,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几口锅里的东西的确黏腻,又被煮过炸过,但依旧能作为呈堂证供。 哪怕不出动柳蔚,专业的人还是能证明那就是人肉。 李宽被带走时是懵的,回过神后,他才像想通了似的,将今夜的一切联系起来。 然后,他沉默了。 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吭,显然他想起了蒋氏提醒他的话——不要说话。 在现代,面对这种不配合调查的嫌犯,警方是没办法的,因为不能暴力执法,只能干耗着,还得面临跟嫌犯的律师周旋,非常花时间。 但在古代,就没这么多屁事了! 就连容棱在镇格门审问犯人,都得挥着鞭子打几下!又何况是别人? 李宽不肯说话,只道要见自己爹。 宋县令这个金钱的奴隶,难得一次居然硬气起来,一边差人去李家传话,一边已经对李宽用刑了。 现在已经寅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宋县令作为一个老男人,一夜没睡,脸上皱纹都冒出来了,头发也白了几根,整个人透着憔悴。 他不高兴,李宽也别想高兴,横竖已经基本确定李宽是凶手之一,李家是必然会得罪的,宋县令也不管了,打过瘾了再说! 第1295章 堂审 同样作为一夜没睡的师爷,或许是比宋县令年轻吧,他的精神头倒是不错,还有空跟在宋县令背后,嚷着要一起看审讯。 宋县令有点烦他,问:“你懂什么叫审犯人吗?” 师爷当然不懂,他是个坐班的文职工作者,审讯犯人这种粗暴活,根本不是他会参与的。 但这不是经过昨夜的追捕犯人,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出过外勤的武职人员了吗,就很膨胀的非要跟着来审讯室。 宋县令挥着鞭子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李宽身上。 李宽虽然人不精明,但关键时候还很拎得清,他就是咬死了不吭声,还用怨恨的眼睛瞪宋县令,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在说——别让我出去,否则这个仇,我迟早要报! 宋县令也算是老官了,他什么人没见过?虽然爱财如命,但他左右还是个朝廷命官,哪里有可能让个商贾之子吓唬住? 李宽越瞪他,他越是火大,手里的鞭子挥得越起劲。 等到李府来人时,李宽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摇摇欲坠了。 宋县令可算是打够了,随意吩咐人给李宽换件囚服,带到大堂上。 到了大堂,门外已经堵满了人。 李家大少爷被抓了,衙门官差透露,他是杀孙家两位少爷的凶手,此言一出,还没开堂前,八卦的西进县县民们就搬着板凳过来等开戏了,而被涉及到的另一方当事人,也就是孙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如此一番,孙家几乎全府出动,再加上百姓喧闹,宋县令一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拥挤场景。 “谁放百姓们进来的?都轰出去!”宋县令不耐烦的吩咐道。 衙头领了命,这就要去轰人,师爷却抬手阻止了:“先问问柳姑娘,柳姑娘没准不惧百姓围观呢。” 宋县令想到昨晚那柳姑娘夸了师爷好几回,师爷现在对对方是忠心耿耿,他心里不是滋味,哼唧道:“那赶紧问。” 再不乐意,他也知道今日这场堂,主要发话的还是小灵童的娘。 他和师爷是跟了李宽一晚上没错,但光是李宽昨夜的行程,并不能完全断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到底还有哪些证据证明他的确杀了人,他和师爷都不知道,只有小灵童的娘知道。 师爷得了令,这就去后堂找人。 而前堂,李夫人看到儿子像个破布口袋似的被丢在地上,她心疼坏了,哭着就扑了上去。 李大官人也红了眼睛,在没找到李由前,李宽就是他的独子,放在心坎里的宝贝,哪怕后来有了李由,到底多年感情,他对李宽还是充满了容忍和宽纵,现在乍一看到长子成了这个模样,李大官人根本接受不了。 滔天的怒气将他头脑冲昏,他咬着牙,对宋县令就放狠话:“县令大人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杀人,若是没有证据,凭什么将他伤成这样,这官府,难道不讲究个王法吗?!” 宋县令方才也打过瘾了,现在倒是和煦得很,尤其是面对一直有“生意来往”的李大官人。 他拿出了耐心,也不怪责对方出言不逊,只道:“若是没有证据,本官怎会将他押下,李官人,你有两个儿子吧?” 李大官人心中一凛,左右看看,却没在李家的家眷中看到李由,他顿时捏着拳头问:“你们将我幼儿怎么了!” 宋县令嗤笑一声:“怎么了,何不问问你的好儿子,他昨晚,对他弟弟做了什么?” 李大官人这便看向了李宽。 李宽却什么也没说,或许是被打得太疼了,他只是咬着牙在哭,还一个劲儿的往李夫人怀里靠。 李夫人心疼儿子,搂着儿子对宋县令嚷嚷:“我儿淳朴至善,他能对李由做什么?大人不要含糊其辞,你们究竟凭什么说我儿杀人,他从小胆子就细,往日杀鸡都不敢,怎可能会杀人?你们这分明是污蔑!是陷害!” 宋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带李由!” 很快,李由就被两个衙役带了出来。 先看李宽这身伤,是新鲜的,伤的血淋淋、温乎乎。再看李由这身上,经过半宿的沉淀,已经没刚开始看着那么吓人了,但他脸上还是很精彩,一只眼睛高高肿起,眼皮都睁不开。 他吸了口气,捂着自己左边肿胀的腮帮子,对宋县令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宋县令瞥了李大官人一眼,果然,李大官人很震惊,不知小儿子为何也成了这副狼狈样。 “李由,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宋县令扬声问道。 李由瞧了身后的父亲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抱在一起的李夫人与李宽,深吸一口气,他敛眉道:“大人明鉴,小民这身伤,乃是昨夜被人绑架殴打所致。” “谁绑架予你,你可知晓?” 李由点头:“回大人,绑架小民的三人口称,他们是受我大哥,也就是李宽之令,要将我……斩草除根。” “你胡说!”李由话音未落,李夫人就疯了一样嘶吼着,然后她放开李宽,站起来就打李由。 李由身边的衙役立刻将李夫人拉开,李家来的奴婢,急忙三三两两的去把自家夫人搀扶住。 被拉远的李夫人还在挣扎,同时,狠狠的瞪着李由,咒骂他:“我李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儿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早知有今日,在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该把你轰出去,轰出西进县,轰出白山洲,你这个小孽种,你这个狗杂碎……” “够了!”李大官人忍受不了夫人这发狂失控的状态,狠骂一声后,他直接看着李由,问:“你说的是真的?你大哥,要害你?” 李由知道今日他站在堂上,与李宽打对台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怕父亲的质问:“大哥的人绑我走时,西街掌柜与我一道,父亲大可问他,是否有此事。” 李大官人还没说话,李夫人已道:“就算真有人绑你,你凭什么说是你大哥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第1296章 我这哥们儿为了你可是拼了 李由看向李夫人,目中有些不忍,他自己也有母亲,虽然他生母对他的照应并不多,但骨肉连心,他能体会李夫人现在的崩溃,所以他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大哥的人将我绑在码头货仓,临近午夜时,他也亲自来了,我亲眼看到他,亲自同他说了话,三个绑匪也已经被衙门拘下了,甚至大哥要朝我下手时,还有另外的目击证人也在。这件事,太多人看到了,您若是还不信,可以问大哥本人。” 若是李由大吵大闹,恶语连连,李夫人还能与他继续嘶吼,偏偏李由的语气很轻,轻得就像平时偶尔带点小东西回来孝敬她时那样,很恭敬。 李夫人本就不是个泼妇,她之前能接纳李由,除开李由本身会做人外,还因为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她对相公一直有所愧疚,所以李由出现后,她虽然下意识排斥,可当发现李由知情识趣,也很懂分寸后,她还是慢慢的接受了他。 接受之后,在意识到李由不会抢走李宽的一切后,她对李由就很友善,这是她的性格。 而李由擅长揣摩别人心思,他自然也知道怎么跟李夫人说话,才能让她容易接受。 李由的态度让李夫人无法再发作,她哭着看着从小宠大的儿子,绝望的问他:“是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宽本想继续保持着“一言不发”的韧劲,但看母亲竟然真的相信了那小杂种的话,他顿时气得发狂,怨毒的脱口而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只听他的,何时听过我的?我看我才是捡回来的那个,他才是你们亲生的吧!” 李夫人没想到李宽会说出这种话,她愣了。 宋县令适时的一拍惊堂木,又唤道:“传三个绑匪,还有另一位目击证人。” 衙役又去带人。 没一会儿,三个被绑成粽子的大男人被提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个矮矮小小的小男孩。 审问的过程很顺利,三个绑匪虽然效忠李宽,但他们也只是拿人钱财的打手,并非李家家奴,忠诚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钱多钱少。 而如今大家都落网了,他们自然没理由再替李宽兜着。 三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都说了,说完就拼命磕头,请求大人饶命。 宋县令嫌他们吵,让他们滚到边上去,又和颜悦色的问最后的小男孩,问他昨晚看到了什么。 小男孩,也就是柳小黎,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他昨晚是帮着娘亲去保护李由的,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因此,改了点细节,他把情况说成了——他碰巧撞见了逃跑的李由,也见证了李由被大汉找到,再被带走,然后他尾随而至,最后见证了李宽的到来,还有李宽说过的那些话,他也都复述了一边,情况和那三个大汉说的一样,话里话外,也和李由的口供能对上。 随着小黎的话音落下,堂下没被轰走的百姓们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大家都觉得,兄弟相残这种戏码,虽然老套了点,但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还真蛮有趣的。 百姓们都在前排吃瓜,当然他们能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吃瓜,也因为没闹出人命,说到底这就是李家人的家务事,别人看个热闹,说点小话,无伤大雅的。 可随后大家就想起来,今个儿他们之所以来围观,可不是为了听李家两兄弟的私怨,不是说李宽杀人吗?还杀了孙家两兄弟?这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 师爷再出来时,带了柳蔚的话,说这些百姓可以不轰。 宋县令有点不高兴,但又只能敢怒不敢言的憋着,然后再一次拍惊堂木,当堂质问李宽:“李宽,他们所说的,可都属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宽还是没做声,他眼睛拼命的往门外的人群里看,视线环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知道实情的宋县令与师爷都清楚,他这是在找蒋氏,他还指望蒋氏来救他。 可是,蒋氏会来吗? 蒋氏当然不会来,事实上,现在她已打包好了行囊,带着小花,上了雇佣的马车了。 孙可贴着后门门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娘亲,蒋氏回头打算关后门时,发现孙可还没走,她拧起眉毛,轻斥着:“赶紧进去,别让人瞧见了。” 孙可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娘亲的衣袖,道:“娘亲,会回来用晚膳吗?可儿让厨房的月妈妈,给娘亲留热菜。” 蒋氏拉扯回自己的袖子,握着孙可的肩膀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只记住一点,如果府里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香堂给你父亲烧纸钱了,说我晚上才能回来,知道了吗?” 孙可眼睛立刻亮了:“娘亲会回来用晚膳对吗?” 蒋氏看着这个带了三年的替身女儿,最后一次摸摸她的头,为她理了理衣襟,同时掏出孙可脖子上挂着的小香囊,对她道:“这里面,有张五十两的银票,收好了,不要让人发现。” 孙可看着那个香囊。 蒋氏又抱了抱她,道:“乖,娘亲会回来用晚膳。” 孙可高兴极了,开心的回抱着蒋氏。 抱了一会儿,蒋氏将孙可赶回门内,关上了马车后门。 马车里,她真正的女儿小花正看着她,见孙可进了屋子,没有同她们一起,小花不解的问:“可可姐姐呢?” 蒋氏吩咐车夫驾车,同时搂着女儿道:“她不是你的姐姐,她只是个小孤儿,一个陌生人。” 所以,哪怕她不带孙可走,也没什么不对,若当初没有她买下孙可,一个小婴儿,根本连这三年都活不下来,她没什么对不起孙可的,何况,她还给她留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当初买下孙可,才花二两罢了。 五十两……自己够仁慈了。 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蒋氏又看了看窗外的风景,街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商贩来往,她知道,这次走了,几年内,她是不会再回西进县了,唯一遗憾的是…… “万氏?” 方才一闪而过,蒋氏确定,她在窗外的人流里,看到了万氏。 她立刻撩开车帘,疯狂寻找。 很快,她就看到画扇摊后面,有一抹熟悉的青色侧影,那个侧影闪身便进了巷子,可对方那套衣服,那身装束,那发髻上摇曳生辉的金步摇,不是万氏又是谁? 看了看天色,蒋氏不想错失良机,她当即吩咐车夫停车,又叮嘱小花在马车里不要离开,自己则独身进了万氏去的那个小巷,一边走,她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一瓶毒药,高槐曾经搞来的私货,在高槐死的时候,她就拿走了,这小东西,她一开始就准备用来对付万氏,只可惜,这两日万氏那贱人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这个巷子是个拐角巷,进去到底后朝右还有一条路。 蒋氏走得小心翼翼,捏着毒药瓶的手越来越紧。 而随着她走过拐角,却在一条直挺的巷道里,没见着任何人。 她有些不能接受,直接朝里跑去,刚跑到一半,右边一堆杂物里,突然窜出来个人,这人穿了一身青色衣裳,头戴步摇发簪,面无表情的看着蒋氏:“找我?” 一出声,竟然是个男音。 蒋氏愣了下,她条件反射的往后跑,但她一转身,身后又多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子,脸上看着有些狼狈,眼角唇角有许多淤青,但对方能不动声色的出现在她身后,可见是个有武艺底子的高手。 蒋氏被左右围堵,前后又是堵死的巷墙,她勉强镇定下来,跟两人道:“我……我认错人了……” 中年男子“呵”了一声,用下巴努了努对面面无表情的青衣“女子”,道:“我这哥们儿为了你可是拼了,你就不问问他这是图什么?” 蒋氏此时已有些冒汗,她知道自己要出事了,转了个心眼,她立刻解下腰间钱袋,递给二人:“两位大爷,不成敬意。” 中年男子高兴的一把夺过钱袋,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 蒋氏以为成了,眼前一亮,立马小心翼翼的从中年男子身边穿过。 中年男子没有拦她,大方的让她走。 蒋氏立马加快步伐要离开,可刚过拐角,迎面便过来三个衙役,三人见到她后,立马将她抓住。 蒋氏大惊失色,但她竭力保持镇定:“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因为身上有伤,哪怕已经包扎过,可轻微的挣扎,还是容易牵动伤口,很快蒋氏便疼得嘴角微抽,三个衙役则一板一眼的抓住她后,道:“有人报官,说你绑架你家妯嫂,还意图对她不利,现在跟我们去衙门。” 蒋氏皱眉:“我没有对谁不利,也不知什么绑架妯嫂,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还狡辩!”一个衙役凶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巷道,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套青色女装,还有一支金步摇:“证据都在这儿,这件衣服,这支步摇,不就是你妯嫂的吗?走吧,衙门谈吧!” 第1297章 谁让你跟我的一千两银子挂钩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298章 心力交瘁的都开始掉头发了 老天爷会不会站在她这边,这个尚不得知,总之,李宽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 蒋氏被带到衙门后,没有被直接提上堂。 现在堂上在处理的是李宽杀人案,蒋氏与此没有任何关系,没有提她上堂的道理。 而蒋氏自己也是胜券在握,在她看来,只要不让她与李宽当场对峙,那她根本不会有任何麻烦。 但换言之,要将她与李宽并堂审理,首先需要的,就是证明她与李宽是同伙的证据。 她与李宽在小院儿被目睹,那只能说明他们通奸,通奸与伙同杀人,这可是两个性质。 蒋氏放心了不少,呆在后堂时,还与衙役周旋着万氏的问题。 万氏不过是个由头,是柳蔚摆出来借题发挥的由头,蒋氏咬定了自己没见过万氏,又说巷子里的衣服和发钗她不知道,衙役除了反复问她,要她老实交代,也做不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前堂的审理一直没有进展。 李由和三个大汉,包括小黎的口供,都能证实李宽绑架李由的事实,可绑架是绑架,谋杀是谋杀,证明李宽与孙箭、孙桐案件有关的线索,还是没摆出来。 宋县令已经有些发愁了,他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师爷:“柳姑娘还没回来?” 师爷摇头,以同样的声音回:“方才进去问话时还在,原以为一直在,可等到小灵童出来后,再进去看,人就没了,不知去哪儿了。” 宋县令蹙眉挥手:“快去找。” 这回师爷运气不错,刚去后堂,就看到大厅里,那坐着喝茶的男装女子。 师爷立马跑过去,张嘴要说话时,却发现堂内还有别人,那个蒋氏竟也在。 师爷不敢多说了,走到柳蔚身边,小声气的同她交谈。 柳蔚摆摆手,对他道:“让宋县令再拖拖,这里快好了。” 师爷也很愁:“已经拖了很久了,不如,直接把蒋氏带上堂吧?就说,就说她是李宽的淫妇,询问她是否知道李宽对李由绑架的详情,咱们不管她知不知道,只要上了堂,李宽看到她还不疯?” 柳蔚摇头,瞧了蒋氏一眼:“不要小看她,她现在很镇定。” 柳蔚这话说的没错,蒋氏的确很镇定,在来衙门的路上,她就想好了一切,最好的结果,是衙门没证据把她跟李宽并堂审讯,那衙门关她一遭,也只是白关。 最坏的结果,是她上堂,与李宽面对面。 可就像她想的,她没有参与过直接行凶,就算面对发疯的李宽,李宽能说得出她一项罪吗? 蒋氏现在根本不惧什么,现在着急的不是她,而是想方设法,意欲给她定罪的衙门。 师爷无功而返后,上了堂就跟宋县令转述了柳蔚的话。 一听还要拖,宋县令头都大了,心力交瘁的揪了一把头发,没想到还扯下来一整把,他烦躁的把满手的发丝丢到地上,一拍惊堂木,无可奈何的继续针对绑架的事,对李宽进行审理! 可现在的情况是——李宽本人早就已经间接承认了他的确绑架了李由,就连李大官人和李夫人,也都相信了李宽的犯罪事实,所以宋县令再说的那些话,听着都像废话! 堂外的百姓和孙家人都开始不耐烦了,说好的孙箭、孙桐杀人案呢?倒是开审啊,翻来覆去就说那绑架的事! 都知道李宽的确绑架李由了,不用再反复强调了! 宋县令自己也不愿意强调,他顶着堂下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说几句话,就要偏头瞪师爷一眼,瞪得师爷满头大汗,无奈之下,只能频繁的往后堂跑。 可无奈,柳蔚就是沉得住气。 而随着师爷越发着急,见证他进进出出好几次的蒋氏,就更镇定了。 蒋氏现在是笃定了,衙门拿她没办法,她现在很得意,心中最后一丝焦虑也消散了。 她想,恐怕不用等着当堂释放了,还没上堂,她就要被释放了。 随着师爷再一次被柳蔚打发走,柳蔚看向与衙役说话越发游刃有余的蒋氏,亲自走了过去,站到蒋氏面前。 蒋氏抬头,看着柳蔚,嘴角露出一丝笑:“先生,我真的没见过我家嫂嫂,况且,我与嫂嫂无冤无仇,我何故要偷藏她?再说,我家嫂嫂可是亭江州府尹的千金,身边随时都带了大把的奴仆,我一个弱质女流,怎能从层层防卫中,将她一个大活人带走?您说,是不是?” 柳蔚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到蒋氏对面,看着她道:“你与她,无冤无仇?” 蒋氏眼神闪了一下,看向别处,道:“对啊。” 柳蔚懒得揭穿她这明显的说谎举止,只问:“她害死你的儿子,这也不算仇?” 蒋氏猛地看向柳蔚的双眼,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同时问:“既然衙门知道是她害死我儿子,你们为何不作为?为何眼睁睁看着我儿子枉死?” 柳蔚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微凉:“所以你是因为衙门没替你报仇,才决定亲自动手的?” 蒋氏有些不耐烦:“我说了,我没见过她。” “那你想过杀她吗?” 蒋氏表情一凛,盯着柳蔚看了又看,忽而,她笑了:“您不用拐弯抹角套我的话,我想不想杀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藏她,没杀她,甚至没见过她。” 柳蔚身子突然往前倾了倾,盯着蒋氏的眼睛,低声道:“那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亲手替你儿子报仇吗?” 蒋氏蹙起了眉,不知是不适应柳蔚的靠近,还是对柳蔚的话心存疑惑:“先生,您只有这一招吗?绕来绕去,总说些莫须有的话。” 柳蔚又往前倾了倾,这回,几乎是贴着蒋氏的耳廓,道:“万氏,在我手上。” 蒋氏顿时又看向柳蔚。 柳蔚说:“万氏的事,很好查,不过两天,我便查清楚了,她在亭江州,便是个草菅人命的主儿。身边的人,稍有不慎,不是被她打骂,就是被她沉井,严重的,尸骨还会被剁碎了喂狗,将人当畜生那么糟蹋,靠着她那个当府尹的爹,她越来越随心所欲,自己私下还养了不少男宠,却不许孙桐对她有半年点不忠,你,想必也是心疼孙桐的吧?” 第1299章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蒋氏明知对方这还是在套她的话,可一说到万氏的坏话,她就控制不住,嗤笑着,压着怒气接口:“岂止这些,有卖身契的,她糟蹋了,杀了,算她这个当主子的处置自己的奴才,旁人说不得,可没有卖身契的呢,她那是犯法,是杀人罪,是要坐牢、要问斩的!可她什么事都没有,她一直逍遥自在!” 柳蔚注意到“一直”这个词。 蒋氏这愤怒,柳蔚以为是替孙君抱不平,可这个“一直”,又透露出另一个意思。 或许,很久以前,还有一个蒋氏在乎的人,也死在了万氏手上? 柳蔚眼眸一闪,又继续问:“你的男人很多,孙箭,李宽,但是孙桐,应当是你最爱的,对吗?孙君和孙可,难道是孙桐的孩子?” 蒋氏冷笑一声,瞥着柳蔚:“我为什么要爱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窝囊废,一条被万茹雪养废的狗!” 柳蔚:“所以孙君和孙可,不是他的孩子?” 蒋氏笑开了:“他倒是想我替他生一个,不知这个你查到没有,万氏的孩子,并不是他孙桐的种,万氏男人那么多,独没有他孙桐的份儿。” 这个柳蔚的确没查到,西进县与亭江州有些距离,两天之内要查万氏在亭江州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现实,她的消息来源都来自于西进县本地,万氏到底是孙家的大儿媳妇,流言一直不少。 “那孙君孙可,的确是孙箭的孩子?” 蒋氏没说话,她不想承认,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是爱过孙箭的。 她这一生,这么多男人里,唯一一个让她动过心的,就是孙箭。 那时她的夫君,是她出嫁前,万分期待的,将来要相携白首的男子。 在有身孕前,见证了孙箭的种种花心、薄情,她的心本来死了,可有身孕后的那阵子,孙箭难得的每日都回来瞧她,每日都陪她。 死掉的心,轻易的就被捂活了。 之后,到底是本性难移,才一个月,孙箭又故态复萌了。 可肚子里的孩子,蒋氏还是生下来了。 或许只有这两个孩子,尚能证明她是孙箭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跟外面那些野女人不一样。 蒋氏不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柳蔚答案。 柳蔚没想到,那两个孩子竟还真是孙箭的。 在柳蔚看来,蒋氏都给孙箭戴那么多顶绿帽子了,她最不在乎的,应该就是孙箭才对。 或许是从未与人谈过心,柳蔚循循善诱,问的一些不涉及案情的话,蒋氏难得的都回答了。 蒋氏对自己红杏出墙,看得很开,孙桐和李宽在她眼里都是调剂,她说得很直白,你情我愿,又有意思,权当解个闷了。 但当柳蔚问到李宽对她刺的那一刀时,蒋氏又不说了。 哪怕是徘徊在案件边缘的问题,蒋氏也理智的很懂得分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一直知道。 触碰到蒋氏的底线后,柳蔚又换了个问题。 这回,问的是黄二宝。 西进县的连环案,一开始,就是从黄二宝这个乡下小村姑身上展开的,黄二宝吊死在村口大树上,她是如何死的,凶手是谁,一直都没有确定。 黄二宝的死法,是被人捅了腹部身亡的。 应该是正欲同人行欢时,被人冷不丁的捅了一刀,伤口有麻草药成分,那一刀捅进肚子,黄二宝甚至根本没感觉。 麻草药的麻醉效果,的确如此。 相比起高槐被人砍成两半,孙箭被人剁成肉酱,孙桐被人炸成肉块,黄二宝至少被留了具全尸,死得还算轻松。 柳蔚现在提到黄二宝,是因为黄二宝的死,和另外三人不同。 这说明,黄二宝本身就和另外三人有着什么区别。 通过这个区别,她可以从中判断行凶者的心态。 柳蔚问蒋氏,对黄二宝是什么看法。 蒋氏在一开始的口供中就提到过,她见过黄二宝,甚至亲眼瞧见大着肚子的黄二宝同高槐举止亲密,但明面上,黄二宝又是孙箭的女人。 蒋氏是孙箭的发妻,柳蔚这个问题,问得合情合理。 果然,蒋氏回答了。 回答得很随意,并不当回事的样子:“她是个蠢货。” 柳蔚挑了挑眉:“她的孩子,你知道在哪儿吗?” 蒋氏眼神变得冰冷:“死了。” 柳蔚问:“谁杀的?” “病死的。” 柳蔚缓了口气,又问:“你很清楚?” 蒋氏并不隐瞒:“我的相公在外可能有了别的孩子,我难道不该过问吗?” 柳蔚点头,又问:“那黄二宝和高槐……” “孩子是高槐的。”蒋氏哼了一声:“你以为高槐是个好人?他是个畜生,平日做的就是些男盗女娼的买卖,地痞流氓,龌龊好色。可偏偏,他长了一张巧嘴,不止能勾搭上孙箭与他同流合污,还能把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骗的团团转,那个黄二宝就是。我知道,她跟孙箭在一起,就是高槐牵的线,可高槐又怎会那么好心,白给孙箭找女人?黄二宝虽说不算漂亮,但贵在娇嫩,两三回下来,他便食髓知味,后来,这两人便瞒着孙箭,连孩子都有了,更甚的,他们还想利用那孩子,找孙箭拿钱,可真够无耻的。” 柳蔚听出,话里话外,蒋氏竟还有些维护孙箭,她便又问:“所以,那孩子只是个骗钱的工具?” 蒋氏眼神轻飘,语气也淡:“黄二宝对那孩子倒还不错,可她没嫁人又不敢带孩子,那孩子就被高槐安排人家养着。这养的不好,亲娘又不在身边,可不就病了,可叹,就因为那孩子的病,高槐被激怒了。” 蒋氏说到这里似来了兴致,盯着柳蔚:“高槐早就寻好了买家,要卖掉那个孩子,可孩子这一病,到手的钱,就飞了。啧啧,那一次,黄二宝可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蔚目光微妙:“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蒋氏从容:“我花了钱,命人去查,知道又怎么了?先生不会又诬陷我,给我定什么别的罪名吧?” 第1300章 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柳蔚好整以暇的环着双臂,说道:“再聊聊,后来呢,黄二宝死了,你消息灵通,可知是谁杀的?” 蒋氏笑得更灿烂了,眼角眉梢都带着荡意,她说:“高槐杀的。” 柳蔚挑眉:“又是你花钱派人查到的?” “是啊。”蒋氏抬头,并不畏惧柳蔚问的这些:“花了五十两,问的是高槐手下的小卒子,不信先生可以传那人来问,看他是不是收了我的钱,再说,那种事儿根本不稀奇,高槐是什么脾气,他杀的女人少吗?倒卖过来,逼良为娼的良家女子,誓死不从,他是怎么对付的?让手下的人一个一个的睡,睡到人家姑娘愿意为止,把人家睡残了,有的受不了自尽了,有的为了一口气,从了,可活得一样低贱又卑微,这些人命,他高槐当过事儿吗?他还跟人吹嘘,说他睡死了几个女人,睡残了几个,黄二宝那事,他杀了人之后,就跟身边的小卒子提了,我花了钱一打听,什么都一清二楚。” 蒋氏回答得坦荡,说得有理有据,语气也豁然。 柳蔚知道,黄二宝的死,或许跟蒋氏真的没关系。 蒋氏谨慎,但凡跟她有牵扯的,她就闭嘴不言,生怕漏了马脚,黄二宝的事她能说得那么详细,必然是有绝对把握。 “那高槐怎么死的?”柳蔚又问。 蒋氏停顿了一下,将柳蔚上下打量个遍,摇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但要说,这纠察命案的事,不是你们衙门的责任吗?怎么倒是问起我这个局外人了?” 柳蔚回她:“孙二少夫人,不是四通八达,什么都知道吗?” 蒋氏还是摇头:“我可不是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话题到这里,蒋氏开始打太极了,柳蔚与她又说了两句,蒋氏便开始三缄其口了,又过了一会儿,师爷铁青着脸再次进来。 这回他直接跟柳蔚说:“县令大人要疯了。” 然后掏出一把黑白驳杂的发丝:“这是宋县令的头发。” 柳蔚沉默一会儿,道:“将蒋氏带出去吧。” 师爷眼前一亮,当即命人带走。 蒋氏眯着眼,镇定的问:“凭什么?我与李宽的事,有半点关系吗?” “有。”柳蔚回答得咯嘣脆,同时一挥手,吩咐身边的衙役去院外把东西拿来。 没一会儿,衙役就扛了把大砍刀进来,一看到那大砍刀,蒋氏的脸沉了。 柳蔚说:“这刀,是在李宽山上的小木屋找到的,这么大的砍刀,寻常铁铺是不打的,整个西进县,只有一家铁铺半年前被下定过这种砍刀,我差人拿去一问,人家立马认出,就是他们铺子卖出去的,同时……”柳蔚靠前一些,走到那砍刀面前,指着刀口上的一个豁口位置,说道:“这里有个缺口,应该是凶手对高槐进行分尸时,崩掉的,而豁口的那片刀片,正好就扎在高槐尸体的血肉里。” 蒋氏眉头皱的很紧:“这与我有何关系?就算高槐是被李宽杀的,我也不知道!” 柳蔚却道:“这刀不是李宽的,是高槐的,订刀的人就是高槐,虽不知高槐要这么大的砍刀做什么,为何之后这刀又到了李宽手上,但是,下订的时候,高槐是命了手下一个小卒子去的,而铁铺老板认识那个小卒子,同时,他也认识你。” 蒋氏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孙府二少夫人,西进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认识你不足为奇,可不凑巧,铁铺老板看到你给了高槐的小卒子一包银子,就在他们铁铺外面。” “我那是……”蒋氏有些慌乱了:“那是我让他替我打听黄二宝的事给的银钱。我方才跟你说了,我差人查过黄二宝和她肚里的孩子。” “是,你说过。”柳蔚还是那个表情:“但是你没说,你给那个小卒子的银子里,还包括让他,替你下订,多打一把一模一样的砍刀。” 蒋氏咬着牙,立刻否认:“我没有!” “你有。”柳蔚道:“当然,你要执意不承认,我们可以慢慢问,那个小卒子也可以带上堂,你方才不是说了,你们很熟,你还是他的老顾客了,他不会忘记你的。” 蒋氏脸色顿裂,她现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定好了什么都不承认,却还是被套出去话,承认了她和高槐的小卒子有好几次来往。 若是没有承认,她还能反驳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现在…… “那也不能证明,我与高槐的死有关!”很快镇定下来,蒋氏立即矢口否认。 “但你与凶器有关。”话落,柳蔚对蒋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堂上说吧。” …… 宋县令的头发都要掉光了,终于得到师爷的信儿,说蒋氏可以上堂了。 蒋氏一出现,衙门外的围观群众都炸了,尤其是孙家人,因为涉及孙箭、孙桐,孙家人几乎是全府出动。 在出门前,孙夫人派了人去叫蒋氏,但蒋氏不在,当时顾着出门,孙夫人也没多问。 没想到,蒋氏在这儿出现了。 可怎么是从后堂被衙役带上来的? 而相比起堂下百姓,堂上人的情绪,显然更重要。 李宽激动了,他原本还满脸铁青,跪在地上整个人被戾气笼罩,可看到蒋氏的那刻,他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立马精神百倍,那双眼睛,盯着蒋氏一瞬不瞬,眼里的期翼,更是差点闪瞎他亲爹娘的眼睛。 李大官人不认识蒋氏,哪怕这西进县就巴掌大的地方,但他是个大忙人,船运行的事儿南来北往,他的交际圈不可能有别家女眷。 李夫人倒是见过蒋氏,县内大户人家就那么几家,往日里女眷们也有些集会,孙夫人只有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远在外地,二儿媳妇倒是经常跟在她身边露面。 李夫人对这位孙二少夫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乖巧、文静、逆来顺受上,却不知这位与自家儿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别家少夫人,会这个时候上堂来。 “堂下何人?”宋县令一拍惊堂木,虎生赫赫的问道。 蒋氏瑟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抿着唇,仰头豁然的道:“小女子孙门蒋氏,拜见大人。” 宋县令又问:“你可认识你旁边那人?” 蒋氏瞧了李宽一眼,点头道:“认识。” 宋县令眼珠一转,看了柳蔚一眼。 柳蔚对他点头。 宋县令便继续问:“你与他,是何关系?” 蒋氏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 宋县令再次拍响惊堂木,喝道:“从实招来!” 蒋氏像被唬住了,背脊抖了一下,咽着唾沫道:“回,回大人,小女子与李宽,乃,乃是……知雅,知雅关系……”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 第1301章 利用女人脱罪,此法下作又无耻 吃瓜群众们觉得自己果然盼到等候已久的八卦,孙家亲眷则是险些吐血了。连带惊愕的,还有李家的亲眷,尤其是李宽的发妻,愣了一下后,捂着脸就哭出了声。 知雅,按仙燕国的说法,这是形容男女之间,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可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怎么说,都跟知雅二字扯不上关系,但人家就是明说了,他们就是那档子关系,说难听的,就是偷人。 要说李宽找已婚少妇养着玩儿还不算意外,毕竟他本性就是个纨绔子弟,男男女女,荤腥不忌。 可蒋氏…… 认识蒋氏的,无不是如李夫人一样,对她的印象除了乖顺老实,就是文雅清秀,红杏出墙这等出格的事,她竟然敢做? 孙家孙夫人已经捂着胸口快站不住了,她哪里能想到,儿子才刚死,儿媳妇的绿帽子,这么迫不及待的就给戴上了。 孙夫人想骂蒋氏一句“贱人”,可她还没开口,已经有人替她骂了。 “不得好死的贱人!” 说这话的是李宽的发妻,李宽的女人很多,妻妾成群,但他的妻子从不多说什么,只因李宽懂规矩,在外面向来很给妻子面子。 可这回,一个蒋氏,却让李少夫人在大庭广众,丢尽颜面,别说骂了,要是条件允许,她估计都要冲过去扯蒋氏的头发了。 下头嘈嘈杂杂的不清净,宋县令又拍了拍惊堂木,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才继续问蒋氏:“你与李宽的关系,维持多久了?” 蒋氏揪着手指不想说,宋县令便又问了一次。 蒋氏终究还是说了:“小,小半年。” 孙李两家又是一阵晴天霹雳,吃瓜群众则已经开始打快板了。 “那这半年,李宽与你呆在一起的时日多吗?” 宋县令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辛辣,好些问题,让围观的女眷们,都羞红了脸,可蒋氏虽然表现得瑟缩胆怯,回答时却一点不含糊。 等到一系列问题问完,终于问到了正题:“高槐尸体发现前一夜,也就是九月初十那天,你与李宽在一起吗?” 蒋氏皱了皱眉,半晌摇头:“我不记得了,太久了。” 宋县令眼皮闪了闪:“那这刀,你认识吗?”他说着,命人将柳蔚之前提到的大砍刀搬了出来。 那砍刀是真的大,比寻常砍刀大三倍有余,但以李宽的体型看,肯定挥得起来。 蒋氏盯着那把刀点头:“这个我认得,是我托人打的,是因李宽说,他那阵子要出行到外地,我恐他路途遇险,特地让人打了这刀,让他的护卫带着,这刀我是好几个月前就给了李宽的。” 一席话,说的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明说了,刀是她作为心意,早早交托给情郎的,后面这刀又发生什么事,跟她没关系。 李宽再傻,也听出了蒋氏口中的推脱之意,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开口,蒋氏却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 接到这个暗示,李宽又不敢多言了,他唯恐这是蒋氏的什么计策,自己乱说话会打乱她的计划。 见李宽不反驳,蒋氏松了口气,同时,她用惶恐中略带得意的眼神,扫到柳蔚身上。 柳蔚知道她这是挑衅,没说话,不言不语。 宋县令又指着那砍刀道:“这刀,便是杀害高槐的凶器,昨日夜里,本官在缉拿李宽的木屋里发现的。” 蒋氏似很意外,愣愣的替李宽说好话:“会不会,是个误会……” 宋县令嗤笑一声:“蒋氏,本官问你,怀山靠上阳瀑布的地方,那间山头的木屋,你可知晓?” 蒋氏懵然的回忆了一下,然后摇头:“回大人,小女子不知。” 李宽忍不住了,有些着急的道:“你怎会不知,那片山头不是你叫我租的吗!” 蒋氏又立马看向他,错愕的道:“李郎,你在说什么?我,我让你租个山头做什么?” “你……”李宽到现在才发觉蒋氏竟是想牺牲掉他,换她自己全身而退,他气得发笑:“好啊,好你个蒋怀蝶,你敢陷害于我?” 蒋氏有些慌了,往旁边躲了几步,瑟瑟发抖的道:“李,李郎,你在说什么?你……” 她眼珠看了看宋县令,而后压低嗓音:“你要让我替你作证,你提前知会我啊,这贸贸然的,我不知该如何才能帮你,只能实话实说……” “蒋怀蝶,你这个贱人!”李宽气急的冲上去,伸手就要掐蒋氏的脖子。 蒋氏吓得尖叫起来,起来就往柳蔚背后跑。 她躲在柳蔚后面,小心翼翼的揪着柳蔚的衣角,贴着柳蔚的耳朵道:“先生,你可要救奴家啊。” 柳蔚哼了一声,挥开她的手。 蒋氏也不在意,见李宽被控制住了,她又老实的跪到离李宽有些远的地方,规规矩矩的等待宋县令继续发问。 宋县令也意识到这蒋氏是块难啃的骨头,他握了握拳,拍着惊堂木,继续问:“蒋氏,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可知,你相公孙箭的死,也与李宽有关?” 蒋氏错愕的捂着嘴,惊讶极了:“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说完,她又看着李宽,后知后觉的问:“是,是因为他发现了我们吗?所以你杀了他?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杀人……” 李宽要崩溃了:“你胡说,你胡说!是你杀了他,是你给我的药,让我下到他酒里,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蒋氏虚弱的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她抽泣着道:“李郎,你我早已相知相许,你若要我替你认罪,你尽管同我说,只要是为了你,便要我死又如何,可你,你不能污蔑我。”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又鼓起勇气,对宋县令磕了个响头:“大人,既然李郎这么说了,那,那便当是我杀的吧,我愿为他认罪,总归,是我对不起我相公……便让我,去陪他吧……” 瞧她这情深似海的样子,衙门外不少百姓,都开始唏嘘,有觉得蒋氏对李宽是真的情深意重的,就算两人名不正言不顺,但情谊总是骗不得人,也有人觉得李宽利用女人脱罪,此法下作又无耻,这种男人,根本担不得蒋氏的一往情深。 李宽有苦难言,被气得眼睛都红了,拼命叫嚷:“她说谎,她说谎,是她要我杀孙箭的,她说孙箭对她不好,还打她,她要他死,还有高槐,孙桐,都是她让我杀她的,都是她要我做的!” 第1302章 你这个贱人,和你姐姐一样! 李宽和蒋氏这基本属于狗咬狗,且蒋氏还带动了舆论,把李宽塑造得狼心狗肺、忘情负义。 宋县令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才制止了下面的议论越演越烈,他有些无奈的看向柳蔚,想让这位柳姑娘赶紧出马,否则这案子还审不审了? 千辛万苦把蒋氏押上堂,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胡言乱语,把李宽耍得团团转的吗? 宋县令很着急,柳蔚却一点都不急。 她站在边上,看戏似的看着蒋氏唱做俱佳,最后,她终于等到李宽说了一句关键话。 “我早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和你姐姐一样,都是不得好死的贱婊/子!你等着吧,你姐姐能下地狱,你迟早也会下地狱!” 就是这句话,让演得正带劲的蒋氏,表情一变,然后,她惊愕的看向李宽。 蒋氏了解李宽的一切,包括他的性格,甚至他的智商,所以要她和李宽对峙,根本没有悬念,她必然完胜,李宽斗不过她,也说不过她。 可同样的,相处大半年,有了肌肤之亲,还一起犯案杀人,李宽就真的傻到底了,对蒋氏一点也不了解? 他能猜到蒋氏临走之前会杀他,从而提前下手,捅蒋氏一刀给予警告,自然也会对蒋氏的身份背景进行调查。 蒋氏或许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其实,李宽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柳蔚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从被捕开始,李宽就什么都不肯说,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蒋氏的,他都三缄其口,可现在,危在旦夕了,他终于还是说了,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重要的话。 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诅咒蒋氏,提到了她的姐姐。 可蒋氏,恰恰就对“姐姐”两个字格外敏感。 而她一敏感,柳蔚也敏感了。 看来,突破口出现了。 柳蔚来了精神,咳了一声,走到大堂中央,对着还在挣扎不休的李宽问:“蒋氏的姐姐,你认识?” 李宽还有些懵,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他回过神,立刻露出轻蔑的表情,嗤笑道:“妓女,婊子,千人枕,万人睡的浪货,苏怀欣!” 蒋氏一下站了起来,明知自己现在不该说话,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瞪着李宽吼:“不准你侮辱她!” 李宽就像按到了蒋氏的软肋,不止不住口,反而说的更大声:“十几年前,万艳坊有个家道中落,被逼为娼的女子,苏地主家的长女,苏怀欣,一朝家破人亡,她沦为艳妓,受尽男人摆弄,还有人给她取了个花名,叫红粉,青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多好听的一句词,可那个贱人配吗?她配得上吗?” 蒋氏已经受不了了,她冲过去用尖利的指甲抓破李宽的脸。 衙役连忙阻拦,强行将两人分开。 李宽还在吼,说了一切折辱红粉的话,蒋氏不愿听,又打不到他,最后只能捂着耳朵,整个人起伏着重喘。 而在“红粉”这个名字出现时,大堂已陷入沉沉的安静。 十几年前,西进县发生了一件大事,稳居县府第一富的苏家,被抄家灭门了。 起因是苏地主有眼不识泰山。 苏地主本名苏向,是个读过书,中过举,却因感叹仕途不易,而选择中途从商的普通人。 苏地主的父母都是农人,农人习惯看天吃饭,常言,有老天爷在,就饿不死咱们庄稼人。 农人也有个习惯,有点闲钱就爱买地,自己家种不过来,就赁人帮种,自家再给工钱。 苏地主原是被阖家,甚至阖村栽培的读书人,全村人都盼着他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可他去了一次京城,考过一次会试,回来竟决定弃文从商了。 凭着父母多年攒下来的地,加上他自己的头脑,不过二十年,他已成为了白山洲数一数二的大地主,甚至,他的田庄都开到京城去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苏地主得罪人了,得罪的不是别人,是当朝六王爷的小舅子,那位六王爷看上了苏地主的田庄,偏因苏地主不肯贱卖,惹怒了对方,对方滥用职权,将他直接随意安了个罪名,抄家了。 一夕天地变色,苏地主的发妻,也就是她长女苏怀欣的生母活活病死了,苏地主自己也在牢里郁郁而终了。 可他家还有其他人在,比如,那个被他养得花骨朵一般,亭亭玉立,娇俏夺人,却不谙世事的长女,还有,他的二房小妾王氏,与二房那个当时不过六岁的小女儿,王怀蝶。 王氏带走了小女儿,回了娘家,她没管苏家长女,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那孩子还不是她生的。 没多久,王氏回到娘家,凭着出色的容貌,托人又给说了一门亲,这回是某个乡绅家的六姨娘,她带了女儿过去,从此,王怀蝶跟了继父姓,叫蒋怀蝶。 苏家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西进县的百姓早已忘怀了。 可怜的苏家长女,在二娘将家中所有还算值钱的东西带走后,她孑然一身,偏还遇到农户追债,无奈之下,她被卖入了青楼。 在青楼她呆了两年,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两年后,她为自己赎了身,离开后,却没有远走西进县,反而在县下某个小渔村落户了。 在渔村的事,县城的百姓们偶尔还能听到,比如,她在朴实的村庄不老实,与男人勾搭成奸,更甚的,说她在那两年里已被青楼的嫖客养刁了身子,现在就算赎了身,一日没了男人也活不下去,再然后,就有人说她怀孕了,十个月后,她还生了个女儿。 县城离渔村远,又没人特地去打听她的消息,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在意了,而等大家再听到苏怀欣的消息时,便是说她女儿死了,她人疯了,最后,她也死了。 一个悲剧。 但终究是别人的事。 议论谈笑间,或有人唏嘘说苏地主真是可惜,或有人说苏怀欣太命苦了,还有人说那二房王氏太绝情了,但十年过去,这些都早已成了尘埃,无人再问。 偏偏现在,过去的种种,又被翻开了。 第1303章 瞪着柳蔚,凶狠的反驳! 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或是老人,都还记得苏家曾经的盛况,还记得苏家那个如花般美好的大小姐。 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那个与亲娘远走他乡,带走苏家最后余钱的王氏的女儿,王怀蝶。 或者说,蒋怀蝶。 所有人都看着蒋氏,看着她失控,看着她啜泣,看着流着泪捂着耳,不愿再听李宽对她姐姐的羞辱。 偏偏这时,李宽还骂了一句:“她死了还被阎王殿的小鬼勾走舌头,她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 人群中,有人大声回了句:“苏姑娘是被冤枉的!” 那声一出,所有人都看过去,是一张生面孔,穿着土气的粗布衣衫,看起来是县城周边下辖某个村庄的村人。 而小黎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柏三村的人,好像还和黑水村的大虎有亲戚关系。 对于自己的小弟家的人际关系,小黎还是有点记忆的。 那位村人说完之后,似也发现自己引起轰动了,他又有些害怕,缩着脖子,轻轻的嘀咕:“当初的事……都,都是误会……苏姑娘,很可怜的……” 伊人已逝,是不是冤枉已经无从定论,但可怜倒是真的。 好好的千金小姐,一朝家破人亡,自己也沦落青楼,这岂止是可怜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么想来,大家看蒋氏的目光又有些变化,这竟然是苏家那个大小姐的妹妹,可当初,正是因为她娘带走了所有钱,致使苏大小姐无钱还债,才流落青楼的,现在她这姐妹情深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蒋氏没有解释,她知道现在自己多说多错,她不愿听李宽胡言乱语,却也只敢冲上去打他,或是捂着自己的耳,她不敢说太多姐姐的事,因为那与她自己息息相关。 而她不说,柳蔚代她说了。 柳蔚还是问的李宽:“你说蒋氏的姐姐被小鬼勾走舌头,这是什么意思?” 李宽嗤笑一声,将当初的流言说了一遍,等他说完,柳蔚的表情已经变了。 小黎这时也凑了过来,悄悄在娘亲耳朵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都是些他自己的猜想,没有证据,但他在之前听闻红粉姑娘的惨状后,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因为缺乏证据支持,一直是他自己瞎想。 而柳蔚听了儿子的话,再看蒋氏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的胜算已经超过六成。 柳蔚走到蒋氏面前,垂首瞧着蒋氏的眼睛,拿开她捂着耳朵的手,问:“这就是原因吗?你,毁尸的原因?” 蒋氏听了手指颤了一下,死命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证据,你们不要冤枉我!” 这个狡辩,中气十足,但偏她的表情漏洞百出。 蒋氏擅长设想,她有很强的自保意识,在遇到危险时,她会在极快的时间内,将最坏的结果设想出来,从而寻求破解之法。 但她并非万能,她的聪明睿智,自信满满,骤然间遭遇了李宽的致命一击。 精明的凶手,不惧被人复原他的作案过程,甚至面对铁证如山,他也能淡淡一笑,毫不在乎。 可动机呢。 杀人是需要动机的,而动机就是仇恨的本源。 柳蔚知道,她找到这个动机了,而蒋氏现在的状态,就处于被迫面对自己的动机,面对自己最初的仇恨。 仇恨就像伤疤,伤疤徒然被揭开,她一方面想掩盖伤口,一方面又不知该用什么掩盖。 她慌乱了,慌乱的结果,就是她的自信被攻破了。 若说之前的蒋氏还是坚固的壁垒,那现在的她,薄弱得仿佛一张白纸,她脸上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柳蔚甚至不需要特地观察,一个眼神,便能看出她的徘徊,她的惊慌。 “我之前一直好奇,除开黄二宝外,三个死者,为什么有三种死法,高槐,被人砍成两半,孙箭成了肉酱,孙桐成了炸肉块,很有创意的毁尸方法,可图什么?先人有鞭尸之刑,只有恨到极致,才会在对方死后,朝对方的尸体持续泄愤。我想了很久,我一直将凶手杀人动机定义在仇恨上面,可我不明白,他们三人,能与谁,同时结这么大的仇?” 蒋氏狠狠的握住自己的拳头,随着柳蔚的话越说越多,她心里的惶恐再也抑制不住,她不敢松懈,她怕一旦松懈,她会被完全击倒,她现在在想办法,拼命想办法,想尽快挽回自己的失态。 可偏偏,有人不间断在攻击她的心防。 “现在我明白了,仇,或许没有那么大的仇,这更像是一种报复,你在替你姐姐报复,对吗?” 蒋氏依旧咬紧牙关,说着同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蔚笑了:“当初的事,我不知道,你姐姐究竟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可你是清楚的,所以当流言都指向你姐姐是多行不义,死后还被小鬼勾走舌头后,你便不服气了,然后,你对高槐、孙箭、孙桐的尸体,实施了同样的报复方式,这个案件,我简称为地狱案怎么样?” 蒋氏此时已经红了眼睛,她拼命的瞪大眼睛,瞅着柳蔚,一字一句的道:“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我没有杀人,没有!” 柳蔚摆摆手:“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我不想听。”蒋氏打断! 柳蔚看她:“那就由不得你了。” 柳蔚继续道:“石压地狱,先人言,十八层地狱的第十一层,凡在世之人,产下一婴儿,无论是何种原因,将婴儿溺毙,抛弃者,这种人死后,便打入石压地狱,刑法,是将人放在一口石槽中,上方吊着巨石,将绑石的绳子砍断,让巨石落下,砸碎槽中之人……之前在后堂你同我说,黄二宝的孩子是高槐的,这是假的对吗?你既用了石压地狱对付孙箭,那么那个孩子一定是孙箭的,你还说那孩子是病死的,也是假的吧?他是被孙箭杀了,大概就是,孙箭发现了黄二宝与高槐的关系,误以为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毁了那孩子。让我想想,他怎会发现黄二宝与高槐的关系?怎会在孩子生下后,再怀疑孩子的父亲?你告诉他的,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蒋氏瞪着柳蔚,凶狠的反驳。 第1304章 小黎已突然脱口而出! 柳蔚又看她:“从你之前与我的对话中,我就听出了,你喜欢孙箭,哪怕你杀了他,你还是喜欢。爱之深,你能容忍他在外面有女人,却不能容忍他在外面有孩子,你让他亲手了他的孩子,你可真是狠毒啊。” “胡说,你胡说!”蒋氏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衙役直接压了回去。 蒋氏大骂:“谁会喜欢他?贱骨头才喜欢他,他负了我,在他眼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比我好,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从来没有!” “哦……”柳蔚长吟一声,为蒋氏的不打自招喝彩:“你杀他的杀机,是他对你不忠。” “我没有!” 柳蔚不理她的反驳,继续道:“刀锯地狱,十八曾地狱的第十八层,偷工减料,欺上瞒下,诱拐妇幼,逼良为娼者,死后打入刀锯地狱,刑法,把人大字型绑在架上,用一把大锯,从裆部至头顶,将人锯开。这就是高槐的死法,你杀他又是为什么呢?他让你想到了你姐姐当初的遭遇?” 蒋氏深吸一口气,根本不再回答柳蔚的话。 柳蔚凑过去,看着她的眼睛,执意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等等,莫非你爱孙箭成痴,黄二宝背着孙箭与高槐私通,你这是……为了替孙箭抱不平?” 蒋氏听得嘴角都抽搐了,受不了的大吼:“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柳蔚笑:“那你就是承认了,你确实参与杀害高槐?” 蒋氏眼睛更红了:“你有什么证据?你根本没有证据!” 柳蔚立起身子,悠然的在堂上晃了两步,再道:“油锅地狱,十八层地狱的第九层,凡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诬告诽谤,谋占人财者,死后丢入油锅,翻炸成响。这就是孙桐的死法,不过,孙桐在你口中只是条被他妻子养乖的狗,而你一方面与他私通,一方面又这么正义的给他下油锅,你这人还挺精神分裂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蒋氏狠狠的闭上眼睛,不再说一句话。 她就是咬定了,没有证据,就没人能定她的罪! 偏偏,李宽却在此时自告奋勇的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什么杀孙桐,是孙桐杀了她姐姐,是孙桐和万茹雪杀了苏怀欣。” 蒋氏立马睁开眼,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看着李宽。 李宽却什么都不管了,现在蒋氏要他死,要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身上,他现在能求的只有自保,他什么都愿意说。 只要能保住自己,他什么都愿意说! 柳蔚直接走到李宽面前,蹲下,亲切的道:“你说说看。” 李宽咽了咽唾沫,大口喘气:“当年,当年我才十五岁,我第一次进青楼,我听说,很多人都想点一个叫红粉的姑娘,但红粉已经不接客了,她被人包了,包她的人是个外地客,那是我第一次找姑娘,我要找最好的,我不甘心,我拿出很多钱,非要红粉,但老鸨说得罪不起那个外地客,后来,后来我就去后院偷偷看了,有个外地人,听口音是京城那边的,但房里有两个男人,孙桐也在,我认识孙桐,当时孙家就是他独当一面,我随我爹偶尔参加县内的绅商集会,经常看到他,孙桐和那个外地男人一起包了红粉,但是我知道,孙桐的妻子根本不许他在外面找女人,这是咱们西进县的笑话,说他孙桐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自己婆娘都管不住,还让婆娘的娘家人拿捏,过得比小白脸还不如……” “你,你,你……”那边的孙夫人已经气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李宽也不看她,继续道:“那回之后,没多久红粉就赎身了,再过了一阵,她就死了,当时有人说,有个农户曾见过万茹雪去了柏三村,还说孙桐也在,后来红粉就死了,那肯定就是他们杀的啊,不然他们两夫妻去个小村庄干什么?他们可是府尹家的女儿女婿,金贵得呢。” 柳蔚皱了皱眉,李宽说的这些都是他个人猜测,但是如果万氏与孙桐在苏姑娘生前真的去过柏三村,那的确很有嫌疑。 柳蔚想了想,看了蒋氏一眼,又问李宽:“哪个农户见过他们?你听谁说的?” 李宽脸色变了:“这,这过去多长时间了,我哪里还记得?就知道,那农户已经死了,对了,听说那农户一死,他女儿都疯了,不过那农户不是柏三村的人,这个我记得,那农户是在海滩上见着万茹雪夫妇的,就是红粉被发现尸体的那个海滩……那农户应该也是邻近村子的人吧。” 柳蔚听到这里稍稍愣了一下,小黎已突然脱口而出:“玉儿姐?” 柳蔚目光一凛,忙看着李宽:“那农户姓什么?” “李!”李宽立马道:“跟我一个姓,跟我一个姓,是李,肯定是李!” 柳蔚又看向蒋氏,走过去,揪起蒋氏的衣领:“时隔多年,你不可能知道是谁杀了你姐姐,那个农户是近几年才死的,你找过他对不对?是你杀了他?” 蒋氏被拉扯得有些难受,但她硬是别过脸,什么都没说,就跟之前一样,没人有证据降罪她,她根本不需要说任何话。 柳蔚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平缓了一下呼吸,喘了口气,同时放开蒋氏的衣领,贴着她耳廓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不需要定你的罪,只要李宽一口咬定是你与他合谋杀人,我哪怕没证据,光是他的口供,也够我将你关进牢里,审个一年半载。” 蒋氏愣了一下,而后瞪大眼睛。 柳蔚冷脸:“这就是律法有趣的地方,你能钻律法的漏洞,为自己开脱,我也能以同样的方式,给你冠上别的罪名,你要不合作,就等着跟李宽一起进大牢,当然,若是李宽秋后问斩前我还拿不出证据证明你的罪,你倒可以被释放,不过我想想,让你和李宽同一牢室,他会怎么对付你?” 蒋氏咬牙切齿:“你威胁我?” 柳蔚啧了一声:“别说那么严重,我就想知道,那农户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不是你杀的?” 蒋氏生气的道:“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柳蔚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点头:“相信。” 蒋氏一滞。 柳蔚直起身来:“从方才到现在,你说了无数谎,只有这句,是真的。” 第1305章 柳蔚真是讨厌死了 不理蒋氏乍然无措的面部表情,柳蔚转身,走到师爷身边,在师爷耳边交代了几句。 师爷听完,麻利的点点头,转身往后堂跑去。 宋县令挺好奇这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他给柳蔚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也告诉他。 但柳蔚直接又走到李宽面前,对上李宽急切紧张的目光:“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想你也明白了游戏规则,那么我现在问你,黄二宝、高槐、孙箭、孙桐四人,可是你杀的?” 李宽立刻摇头,焦急的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都是她让我做的!” “那你就是承认,你的确做过?”柳蔚抓住他的话头。 其实从刚才开始,李宽已经有了坦诚的意识,他在明白蒋氏打算牺牲他后,便丧失了理智,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对方,把那些他认为不是自己的错,都归咎到蒋氏头上。 可实际上,他是同伙,就算蒋氏也在犯罪嫌疑人名单中,那也不代表蒋氏能替代他,全权接收他的所有罪名。 这个逻辑问题李宽现在并不明白,他以为凶手只有一个,虽然动手的是他,但发号施令的是蒋氏,所以他一直强调,凶手是蒋氏,都是蒋氏的错。 柳蔚没功夫在现在给他来个今日说法,科普法律常识,她只问最关键的问题。 而果然,李宽很轻易的说漏了嘴。 堂审到现在,李宽的罪名已经是落定了,而接下来的关键,是蒋氏。 柳蔚刚才唬了蒋氏,虽然他们可以以嫌疑人的罪名拘留蒋氏,但绝不可能真的关她一年半载,这个在开堂之前柳蔚就特地查过。 也就是说,如果这堂审讯,他们无法将蒋氏落罪,那顶多再拘留七天,七天后再无法证明她的罪名,他们必须无条件释放她。 李宽的口供很有效,但也不是最有效的,因为他说的每一条,控诉蒋氏的每一句,都是能被蒋氏反驳的,因为那是没有证据支持的,仅能算片面之词。 关键的部分,还是在蒋氏自身。 可蒋氏很谨慎,她已经开始不说话了,面对李宽的揭发,她除了一开始的慌张,已经越来越镇定了。 甚至当无人再提到“红粉”这两个字后,她变得更加刀枪不入了。 可红粉就是她的杀人动机,至少是一部分,柳蔚不可能放过这么重要的突破口。 李宽说话很乱,有时候还会词不达意,柳蔚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很久,从否认自己杀人,到指控蒋氏杀人,他把该说的都说了,一字一句都带着恨,瞪着蒋氏的目光,是恨不得吃了她。 可蒋氏,却面无表情。 柳蔚知道,短暂的慌乱后,蒋氏已经调整了过来,这个时候,要想再一次攻破她的心房,她需要一个杀手锏。 李宽陈述了近小半个时辰,从他怎么与蒋氏接触,到蒋氏什么时候提到要杀高槐,要杀孙箭,要杀孙桐,甚至要杀万氏,他说得非常细,真假不论,但这个时间,让柳蔚能充分的安排一些别的事。 半个时辰后,柳蔚打断了李宽的滔滔不绝。 师爷对柳蔚打了个手势,柳蔚点了点头,让对方将人带进来。 被带进来的是孙可,小孙可很懵懂,她是个比较怕生的小姑娘,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里,她很不安,可看到堂上的娘亲后,她又很开心,雀跃的像只小麻雀似的,窜到娘亲身边。 蒋氏看到孙可的时候,还不太懂他们的意思,但她听到那位柳先生接下来的话后,她就明白了。 “可儿乖,告诉叔叔,这是你的谁?” 小孙可亲昵的抱住娘亲的胳膊,甜甜的靠着娘亲的肩头道:“这是我娘。” 柳蔚摸了摸孙可的脑袋,道:“可儿喜欢娘亲吗?” 小孙可点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小孙可不会描述了,她呆呆的张大小嘴,过了一会儿,用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最大最大的圆,说:“这么这么喜欢。” 柳蔚站直身子,严肃道:“可儿撒谎。” 可儿一愣,轻轻的皱起小眉毛,小声辩解:“可儿不撒谎……可儿没有撒谎……” 柳蔚一脸冷酷:“可儿若像自己说的那么喜欢娘亲,那娘亲经常半夜出门,可儿为什么不跟上?” 小孙可让凶巴巴的叔叔吓到了,眼眶一下红了,胆怯的躲在娘亲背后,弱弱的道:“娘亲,娘亲说,让可儿乖乖在家睡觉,醒,醒来,她就会回来了……” “那可儿知道娘亲去哪儿了吗?” 小孙可看看娘亲,又看看凶叔叔,扁着嘴摇头:“不,不知道……” 蒋氏松了口气。 柳蔚却更凶了:“那你就是不喜欢娘亲,孙可是骗子,是谎话精!” 小孙可一下哭了,坐在地上,捂着小脸,伤心得再也停不下来。 小孩的哭声充斥整个衙堂,别说门外的围观群众,就是堂上的人也都懵了,这柳先生好好一个清隽公子,干啥非欺负一个小姑娘,还把人家弄哭了,真是讨厌死了。 孙可哭得厉害,且发现没人劝她后,更是哭得整个人都开始发烫了,小脸还涨红得快爆炸似的,接着,她就开始打嗝,一边打嗝,一边含糊的反复:“可儿不撒谎……可儿是好孩子……可儿是乖孩子……” 小女娃说的时候,还一直看凶巴巴的柳叔叔,希望柳叔叔能被自己打动,可柳叔叔的脸越来越冷了,眼神更是越来越漠然,就像看一个真的谎话精一样。 孙可害怕极了。 然后,她突然脱口而出:“可儿知道娘亲去了哪儿,娘亲去了染布坊,我们家的染布坊,我偷偷跟在娘亲背后去的,娘亲进了染布坊就不见了!” 此语一出,全堂今日再一次哗然。 柳蔚也终于舒了口气。 而蒋氏则几乎是疯了一般瞪着孙可,抓着她的肩膀吼:“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去了染布坊?!” 孙可一下哭得更崩溃了:“可儿错了,可儿再也不敢,可儿喜欢娘亲,不想离开娘亲,娘亲,娘亲不要生气,可儿真的错了……” 柳蔚则在此时一把将孙可拉过来,护在身后,轻轻的搂着哄她。 “告诉叔叔,你是哪天,看到娘亲去染布坊的?” 孙可不肯说,拼命的摇头。 第1306章 参与杀人,是同谋 柳蔚跟她保证:“可儿放心,娘亲不会生气,娘亲最喜欢可儿了,对不对?” 孙可想到了从睁眼开始,就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娘亲,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她是相信娘亲喜欢她的,因为娘亲经常抱她,还总会保护她,所以她也最喜欢娘亲了。 一听娘亲不会生气,孙可就想去看娘亲的脸,证实一下,但这个角度让她扭不过去头,最后又听凶巴巴的柳叔叔一劲儿的哄自己,她考虑了一下还是相信了,就怯生生的啜泣着回:“经常,经常去染布坊,六月,七月,九月,十月,前,前几天,也去了……” 柳蔚替孙可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又叫来小黎,让他带好妹妹。 小黎多识趣的人,马上就明白娘亲的意思,他把孙可拉到边上,却一直微妙的控制着,让孙可的视线里都是自己,让她无暇去看蒋氏。 而那头,柳蔚已经扬声说道:“孙家的染布坊,用的都是近几年打的新井,唯有管事赵五暂住的那间屋子后面,用的是以前的老井,那口老井我下去过,底下是水库流出来的水,相信在场许多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都知道,西进县的地下河井道,是用了上百年的。” 人群里立刻有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接口:“对,我小时候还总下井道去玩儿。” 一个人说完,三三两两又有别的人应和。 柳蔚点点头,看向李宽:“李宽,想必你很清楚,地下河直通的地方是哪儿。” 李宽立刻点头:“是我山上租赁的那块地……不对,是蒋氏让我租赁的那块地!”时时刻刻不忘带着蒋氏的名字。 柳蔚又问:“那地是你两个月前租的,但你租的时候,山上就有小木屋,河道边还有一条小船是不是?” 李宽点头:“对,一开始就有。” 柳蔚又看向蒋氏:“早在近半年,或许更早以前,蒋氏你就发现了山上的木屋,你知道那间木屋多年无人,所以你看中了它,甚至在更早以前,就把你托人打好的那把大砍刀挂在了里面,我们在砍刀悬挂的部位,发现了积尘,除了近期被挪动外,那把砍刀附近的尘埃还能保持原有形状,这就说明,它至少在那放了半年以上。” 蒋氏立刻道:“我不知道什么尘埃,什么痕迹,那砍刀我早就给了李宽,我也不知道什么木屋!” “你放屁,明明是你……”李宽又要吵架。 柳蔚已经打断了他:“你知道。山上有一条瀑布,瀑布下面接通的就是水库,水库往下就是地下河,那种地方,怎么会有条船?那条船能划到哪儿去?只有一条河道,还是用水库接的,这种地方,要船做什么?” “我不知道!”蒋氏想也不想就否认。 “赵五院子的井下堵了,我下水后发现,下面有一大块石头,好端端的地下河里,通畅了上百年,怎么会有一块那么大的石头?且石头的位置,正好就在井道的底下,像是为了给谁踏脚专门准备的,且那块石头形状并不浑圆,旁边有个小的凸起,那个凸起,是为你栓船而特地准备的吧。” 蒋氏还是那句:“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从那儿走过?” “当然有。”柳蔚说:“你女儿,方才不是说了吗?” 蒋氏立马看向孙可,她回忆了又回忆,却没发现孙可刚才说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你莫要胡言乱语冤枉我!” “衣服。”柳蔚语气很是轻缓:“我先假设,孙可说的你去染布坊,我就假设你是为了通过水道行船上山,那么你要行船,衣服上必然会沾到痕迹。” 蒋氏一愣:“痕迹?” 柳蔚又道:“开了上百年的破旧老井,井壁还能干净?当然那口井很大,足够你富余行动,你或许说你沾不到井壁?但你要经常进出,衣服上怎么也会碰到些青苔,或是脏污,只要把你的衣服拿来,一件件检查。” 蒋氏顿了下,她想说好啊,检查啊,因为她的衣服是经常洗的,这个柳先生是不是傻子? 但她又想到,她的衣服不是自己洗的,有时候是自己洗,有时候冬天衣裳厚,是放到后库,由府里的浆妇洗,甚至还有些时候,薄薄的一两件,她会让孙可洗。 接触她衣服的人太多了,但凡有人留个心眼,此刻都能成为指控她的人证。 她一下很心虚,眼珠惊慌的转着。 片刻,她猛地抬头道:“就算证明我下过井又怎么样?但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柳蔚笑了一声:“我想你弄错了,我的任务,不是证明你杀人,我只要证明你,参与杀人便足够了。” 参与杀人,是同谋。 蒋氏的确没有杀人,就算再颠倒黑白,动手的也的确不是她,可只要证明她出现在毁尸现场,与凶器又有直接关系,还有另一个凶手,也就是李宽的口供证实,那她帮凶的名头就跑不掉。 既是帮凶,又是主谋。 李宽方才也承认了,说一切都是蒋氏让他干的,他这已经算是认同了他与蒋氏属于从属关系,那他们这样,就已经构成了仙燕国律法中连同犯案罪。 两人及多人以上的团伙犯案,无论多寡,按以相等刑责处置。 柳蔚吐了口气,盯着蒋氏尚有些不明所以的脸,道:“你的确很聪明,但你怎么会以为,犯了罪,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蒋氏眼神颤抖了一下,她迷茫的望着柳蔚,还有些不能接受现实:“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杀人,没有……” 柳蔚走到她面前,轻轻的说:“你的衣服我一早便派人去查了,你们府内后库的浆洗娘子,是将所有人的衣服放在一起洗的,她分辨不出哪件是你的,也记不清你的衣服上何年何月何日是否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孙可也是,她那么小,自己的衣裳尚且经常磕碰脏,你的衣服再脏,在她眼里又能有多脏?你说对了,我真的没有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但你做贼心虚,你自己承认了,这算不算善恶到头终有报?” 蒋氏有些踉跄的往后跌了一下,双目失焦,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柳蔚又说:“今天我就赌一把,赌上孙可对你这个娘亲的爱,真是幸亏她跟踪了你,否则,我依旧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与李宽有通奸以外的关系。” 第1307章 告一段落。 蒋氏被带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关于她的罪名,堂上并没有定案,今日的堂审只能算初审,凡是与人命牵扯的案子,都不可能草率的一局定论。 倒是李宽的事儿基本落定了,李宽被带下去时,嘴里还一直嚷着“都是那个贱人害我”,他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曝光了蒋氏,那他就应该无罪释放了,而衙门没有释放他,只是因为衙门还不信蒋氏就是元凶。 李夫人知道儿子这一走,怕是以后就见不了几面了,她哭得伤心欲绝,悲情上脑时,摇摇欲坠的就要晕厥。 而李大官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整个人仿佛突然老了十岁,他没有说话,没有搀扶哭得喘不上气的发妻,也没理会周遭各种各样的视线,他只是站在那儿,沉默的站着。 衙门外的百姓看了一上午的戏,有看明白的,也有没看明白的,看明白的就跟没明白的讲解,大家还约着,再审的时候也要来看戏。 到底黄二宝、高槐、孙箭、孙桐是怎么被李宽和蒋氏谋害的,大家都非常想知道其中细节。 不止想知道李宽所说的犯案过程,还想知道蒋氏的心路历程。 怎么就有女人,能忍心对自己的相公下手呢? 还有蒋氏竟然是当初苏地主的小女儿,真是一百岁不死也有新闻听。 宋县令下堂后并没闲着,孙家需要安抚,李家也需要安抚,他之前虽然挺有骨气的跟李大官人对着干,但逞一时之勇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钱,还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大家都散了后,柳蔚是最后一个走的。 柳蔚走的时候,左手牵着小黎,右手牵着孙可,带着两个小孩去吃饭了。 选的是一家包子铺,等包子的时候,小孙可用她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小黎:“小黎哥哥,我娘呢?” 小黎没有回答,只是给她布好了筷子和碗,又拿手绢给她擦擦鼻子,才说:“先吃东西,吃完了再说。” 孙可乖乖的问:“吃完了,哥哥就带可儿去找娘吗?” 小黎还是那句:“吃完再说。” 孙可就以为小黎哥哥这是答应了,便乖乖的坐好,等着包子上桌。 包子来了后,小黎看孙可能自己吃,就没有帮她,而是自己蹭到了娘亲旁边,小声气的问:“娘,接下来怎么办?” 柳蔚掰开一个酱肉的包子,一半递给儿子,一半往自己嘴里塞,问:“什么怎么办?” 小黎说:“孙可啊,方才下堂的时候,孙夫人的婢女来找我要人,我特地看了一下,孙夫人的表情,跟要吃人似的,咱们要是让孙可回去了,她还能活吗?” 柳蔚也没想让孙可回孙家,她嚼着包子,咽下去,慢条斯理的道:“案件还没结束前,孙可也算目击证人之一,一会儿吃完了把她送到宋县令那儿,让宋县令安排。” 小黎有点心疼宋县令了:“宋县令会不会不接收?” 柳蔚摇头:“不会。” 小黎狐疑:“娘你这么肯定?” 柳蔚说:“他是个好官。” 他们能想到孙可的处境,那对孙可身世同样一清二楚的宋县令自然也能想到,宋县令作为父母官,不可能不做工作,孙可交给他,他会妥善安排。 小黎见娘亲这么信誓旦旦,自己也放下了心,他回头叮嘱孙可,多吃点。 孙可本来有些吃不下了,但见小黎哥哥这么热情,就又塞了一大包子,还有半碗豆浆。 等到她都吃完,觉得自己的小肚子鼓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吃多了,就有点困。 柳蔚把孩子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道:“睡吧。” 小孙可没有吃过饭就睡的习惯,她很害羞,挂在柳叔叔身上,一直没闭眼,就悄悄的揪柳叔叔的扣子玩。 柳蔚带着她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可孙可到底年纪太小,过了一会儿,控制不住了,还是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 柳蔚看她睡着了,才转角,把她带回了衙门。 到衙门时,已经没见着宋县令了。 事实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暂时送走孙员外和李大官人后,宋县令立马下班了,但他下班前也叮嘱了师爷,让他别急着走,可能还有善后事宜要做。 所以柳蔚回到衙门时,就只见到师爷了。 柳蔚把熟睡的孙可递给了师爷,师爷小心的将小女娃接过来,说道:“柳姑娘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她。” 柳蔚点头,牵起身边的小黎,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忙了两天一夜,大家都累了。” 师爷对她点点头。 柳蔚走了两步,师爷却想起什么似的,又在后面喊她:“柳姑娘。” 柳蔚回过头:“还有事吗?” 师爷尴尬的笑笑,弱弱的提醒:“二审与终审的时候,您可要早点来啊?” 柳蔚脸上的笑凝固,解释道:“后面的审讯,应当就是走个过场了,二审之前,该问的,该画押的,该认罪的,牢里都做好不就……” 师爷打断她的话:“不行,您还是得来。” 柳蔚蹙起眉。 师爷拿出杀手锏:“宋县令说了,您不来不给您结钱。” 柳蔚:“……” …… 到最后,柳蔚还是妥协了,带着儿子离开县衙门后,她特地回头看了县府大门一眼,然后对儿子道:“记住了,这种衙门的外快,以后不要接了。” 小黎好奇的问:“为什么啊?” 柳蔚磨牙:“又抠门,又多事,已经说好附送售后保险和结审文书了,却还赖着不放,真不痛快。” 小黎无奈的喃喃:“算了,宋县令也怪可怜的,他们估计都不会牢审,娘你说让他们在二审前在牢里先让蒋氏画押认罪,他们估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蔚啧了一声:“这有什么不会的,蒋氏现在的情况几乎是全线崩盘,这会儿提审她,说话的时候只要言辞重一些,语气厉一些,不过几个回合,她便招的干干净净了。” 小黎嘟着嘴:“咱们知道,但宋县令不知道,他们这县衙门里,一个正规提刑役都没有,什么都闹不懂的。” 柳蔚再一想也是,但她还是郁闷:“感觉这笔买卖亏了。” 小黎笑了起来,开朗的摇着娘亲的手臂,乐观的道:“新环境,新人事,就当打折促销了。” 第1308章 不是说,你对容棱芳心暗许吗? 现在不打折也不行了,已经被赖上了,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 柳蔚心里不痛快,加上熬了一夜,回到客栈时,她脸都是黑的。 云想正好带着李玉儿在一楼靠窗的雅座吃东西,李玉儿吃的是土豆泥,吃得满脸都是。 看到柳蔚和小黎从客栈窗户外走过,李玉儿当即兴奋了,把土豆泥的碗一搁,就往外跑。 因此,柳蔚一进门,便迎面撞到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大姑娘。 “玉儿姐。”小黎叫了一声李玉儿,然后发现她脸上好脏,就从怀里掏出帕子,让李玉儿低下头来,给她擦脸。 李玉儿乖乖的任他擦,高兴的喊:“黎,黎,黎……” 小黎无奈的道:“是我,是我。” 李玉儿又不喊了,抓着小黎的手,拉着他蹦蹦跳跳。 小黎对娘亲道:“娘,我带玉儿姐去玩会儿,她一天一夜没见着我了。” 柳蔚拍拍他的头,道:“去吧。” 等小黎把李玉儿带出去后,云想才走过来,她有事跟柳蔚说。 柳蔚看了看左右,客栈大堂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与云想一起上了二楼。 进的是云想的房间。 一进去,云想先说的就是李玉儿的事:“她之前哭得那么难受,但一觉睡醒,却像什么都不记得似的。” 柳蔚点头:“有这种可能,如果万氏真是她的刺激源,那再次接触刺激源,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大脑会下意识的排斥,短暂性失忆是可能的。” 云想很发愁:“如果真是这样,那到底该怎么治?” 柳蔚想了想,将昨晚到今晨的缉凶行动,以及后面的堂审都说了。 云想一听造成巨大影响的四起凶杀案抓到凶手了,先是惊喜,但之后随着柳蔚越说越多,她又愣住了。 “你是说,那个农户就是李姑娘的爹?所以,李姑娘很可能是见到了她爹的被害过程,才成了现在这样?”云想蹙眉,“如果是这样,那那个万氏,就是杀李姑娘爹的凶手?” “这方面我会继续查,蒋氏的事是一方面,万氏的事是另一方面,无论是十年前的红粉,还是十年后的孙君,再或者李姑娘的爹,这些人命,都需要凶手付出代价。” 云想重重的点头,“一定要让凶手一命抵一命!” 她说的音太重了,语气也有些激烈,柳蔚不禁看向她。 云想脸便红了,有些涩然的道:“我就是个小大夫,没你们那么有本事,就只会说说……” 柳蔚道:“但很有是非观,这是好的。” 云想脸更红了,不太好意思的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手还搅了搅衣裙。 过了会儿,她又抬起头,盯着柳蔚那俊逸翩翩的脸庞看了看,问:“柳姑娘一直着男装行走,那往日,可有姑娘家朝你暗许芳心?” 柳蔚滞了一下,脑中想到李茵的脸,支吾了起来:“我不清楚。” 云想瞧着柳蔚的脸说:“若我不知你是女儿家,怕,怕是也要对你心动了。” 柳蔚有些尴尬,想起什么似的问:“令兄不是说,你对容棱芳心暗许吗?” 云想脸上的笑刹时一顿,接着她疯了似的急忙解释:“我,我,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会对容公子……我,我没什么别的心思,真的,你相信我,柳姑娘,容大嫂,你要相信我……” 柳蔚看她急坏了,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我没误会你们。” 云想揪着柳蔚的衣服带子,仰着头,可怜兮兮的:“就是,就是那天,第一次看到容公子的时候,不是觉得他长得俊吗,就只有那么一回,真的就一回,他说他有娘子的,我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真的,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有娘子……” 柳蔚拍着她的背安抚:“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不是质问你,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云想眼眶都是红的:“我真的没有对容公子有丁点越矩的心思,真的没有……” 柳蔚点头。 云想觉得柳蔚在敷衍自己,急的上火了:“我,我就是觉得他长得俊,我也觉得你长得俊,我觉得很多人都长得俊……” 说到最后,云想大概真委屈了,眼泪珠子开始往下落,一颗一颗的往柳蔚衣服上滴。 柳蔚真的非常不擅长哄人,她失笑的托起云想的脸,用袖子给她擦眼泪,轻缓的道:“我明白,真的明白,别着急了。” 云想难受得不行,脑袋一埋,埋进柳蔚的怀里。 柳蔚有些尴尬的只有把她搂着,一下一下拍她后背。 等云想哭够了,红着鼻子,红着眼睛抬起头时,就看到柳蔚胸前一大片都湿了。 柳蔚也看了看自己胸前,只道:“不哭了就是没事了,不能再哭了。” 云想轻轻点头,眼睛就盯着脚下,都不敢抬起头来。 等到柳蔚从云想房间出来时,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她看了看自己胸前,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换衣服。 云想正一个人呆在屋里惆怅,云席上门了。 一看到云席,云想立马冲过去:“你为什么要跟柳姑娘胡言乱语,什么芳心暗许?我有吗?” 云席是来找她说事的:“你发什么疯?” 云想质问:“你怎么能胡说?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云席哼道:“哪里胡说了,你不是明确表示过对容公子的喜爱?” 云想否认:“我没有!” 云席啧了一声:“你敢说一开始你没对他暗许芳心?” 云想还是说:“当然没有!” 云席无语:“没有吗?” 云想摇头:“没有!” 云席含糊一声:“看起来很像……” 云想郑重的警告道:“不要再在柳姑娘面前胡说八道了,她要是真误会我,我该怎么办!” 云席:“柳姑娘医术高超,我向她取经,自是需敬她重她,你与她并无关系,也并无向她求教医法,哪怕误会了又能如何?” 云想嘀咕:“就是不能。” 云席不解:“为什么?”又问:“你往日性子沉稳,哪怕与他人有些争论,也不会这般激动,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反常……” 云想不能说因为那个人是柳姑娘,因为她觉得柳姑娘穿男装的样子好俊好俊,比容公子还俊,所以她下意识的不想柳姑娘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只道:“反正你不要再乱传些小消息污蔑我了,你记住!” 云席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含糊的“嗯”了声,又说起正经事:“我让你添的康宁散你买了吗?柳姑娘说这是手术会用到的药材,需提前备置。” 云想眼珠往旁边撇了撇,道:“买了,回头我给柳姑娘送去。” 云席伸手:“给我就是,一会儿我拿过去。” 云想:“我说我送过去,你别管了。” 云席不解:“你到底怎么了?” 云想不管哥哥,推着哥哥就把人往外屋外赶。 云席被撵出去后,房门“啪”的一声在他眼前阖上,然后他就听到屋里响起云想的哼歌声,哼的不知什么曲子。 好好的妹妹,怎么突然就疯了…… 第1309章 冷不防的容棱把她拉住 另一边,柳蔚换了衣服,转脚就去了容棱的房间。 容棱这会儿是醒着的,正在看书,看的是仙燕国的地域杂册,而他床榻的内侧,挺着小肚子睡得哼哧哼哧的,就是小丑丑。 柳蔚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凑到床边,先就将容棱手上的书给拿了下来。 书后面,是一张略显清瘦苍白的俊逸面庞,配着一双漆黑深邃的敛沉双眼,不失硬朗。 柳蔚觉得容棱这双眼睛真好看,她便倾身,吻了吻他。 容棱轻笑起来,端详着她的脸看了看,看到了她眼睑下的乌黑,有些心疼:“很忙?” 柳蔚“嗯”了声,说:“忙了一夜。” 容棱往里面靠了靠,腾出宽大的睡塌外侧。 柳蔚笑着脱了鞋子,钻进了被窝,紧紧的贴靠着他。 容棱坐的比较高,柳蔚睡得比较矮,她的脸正好蹭到他腰间的位置,这个姿势,能让容棱很方便的环手将她整个人搂住。 柳蔚闭上眼睛,安静的体会着此刻的静谧,容棱则将手放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拍她的后背,仿佛在哄她入睡。 柳蔚并没有睡意,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不能睡。 闭了会儿眼,她就抬起头,就着这个姿势,看着头顶上的男人。 容棱手还在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却已端起了书,继续看着。 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他放下书,看了过来:“睡不着?” 柳蔚摇头,道:“一会儿要出去。” 容棱蹙了蹙眉,指腹抚摸她的眼睑:“不累?” 柳蔚:“趁热打铁,很多事尽快做,比拖着好。” 容棱尊重她的决定,但还是说:“回来用晚饭。” 意思就是,再忙,天黑之前也得回来,不能再熬夜了。 柳蔚轻轻的应下:“知道了。” 反正也睡不着,趁着现在还有空,柳蔚就把命案的事又说了一遍,其实李宽和蒋氏属于连锁关系,只要李宽的罪定下来,蒋氏就逃脱不了,只是按照规矩,还需要蒋氏的认罪书。 因此,这个环节,也就是二审和终审的必要性。 可如果在二审之前能把认罪书拿到,那二审和终审基本就是走过场,官府办案的套路规则就是这套,容易得很。 容棱听到凶手落网了,也不好奇其中细节,在他看来,凶手已经入狱,那接下来的事就都水到渠成。 他反而好奇柳蔚口中所说的万氏。 万氏犯案累累,是必不能姑息的,但她的所作所为,又要如何审判才能落罪? 其实万氏的犯案过程并不谨慎,她不是个细致的人,要找她的犯罪证据肯定不难,难的是,怎么才能将她定罪。 亭江州府尹千金,这个名头摆着,别说宋县令,就是白山洲府尹亲自过来,也不可能将蒋氏怎么样。 万氏有她的优势,她的身份能让她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逍遥法外。 “仙燕国与青云国最大的不同,便是在这地域管制上。”扬了扬手上这本杂册,容棱道:“青云国是君主一统制,仙燕国却是分域制,这里的一州府尹,已有三品正衔,通常,在该州府无王封时,府尹,有该地所有行使管辖权。” 柳蔚听到这里,稍微坐起来一点:“你是说,这个府尹,等同一州的土皇帝?” 她蹙起眉:“皇帝能容忍?” 容棱道:“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各州府尹,由君上统管,也就是说,表面上各地府尹算三品正官,实则,他们有一品之权,州府内各事物,可直接向皇帝禀报,越级禀报。” 柳蔚觉得真新鲜:“还有这种分官法?” 容棱:“换言之,各地府尹,都属皇帝心腹,而若等该州府被王封后,府尹与王封的关系,才是最有趣的。” 柳蔚明白了:“也就是说,每个州府设立的府尹,由皇帝亲管,但等皇亲国戚们到了封地之年,州府王封出去后,皇帝在州府里设立的府尹一职不撤,那就等于,封王要与府尹同管一地?这算什么?牵制各州府的王族?还有这种玩法?” “哪里的皇帝,都逃不开多疑一虑。”容棱翻到杂册的某一页,指给柳蔚看。 那页是个趣闻,讲的就是前代,某个州府的王爷与当地府尹发生纠纷,最后双方各不相让,直接闹到皇帝面前了。 柳蔚颇为无语:“要是放在青云国,只要你的身份一拿出来,别管什么后台,只要犯了案,立马给我下牢去,偏这仙燕国官管这么混乱,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那就是说,我要想给万氏立案下罪,还得直接找皇帝去?” 容棱又把那书翻到另一页,这页写的是一种叫“巡按检察吏”的官职,说这种检察吏,有监督,统控各州府府尹私下行为权利,职位功能类似于青云国的御史台。 “也就是说,如果有检察吏做主,只要有证据,万氏还是可以被定罪的?” 容棱点头。 柳蔚端着书的那页看了又看,最后说:“巡按府设在京城?那各地有分官吗?” 容棱摇头:“看起来没有,不过检察吏会不定时下州巡检。” 柳蔚“啧”了声:“明个儿我去问问宋县令,看他知不知道点什么,最好打听一下,白山洲这边何时会有检察吏来。” 谈了一些正事,柳蔚也来了精神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就开始找鞋子。 冷不防的容棱却把她拉住。 柳蔚回过头,不解的挑眉:“嗯?” 容棱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里拉了拉:“再躺会儿。” 柳蔚明白过来,突然羞涩笑了一下,懂事的“嗯”了声,甜滋滋的又钻回被子,抱住容棱的腰…… 等到两人分开时,是因为有人来敲门。 敲门的是云想,她已换过了之前那件衣裳,穿了一件白色的对襟裙,也重新梳洗过,发髻都换了。 她清美的站在门口,看到柳蔚出来,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将手里的康宁散递过去。 柳蔚接过,道了一声谢。 云想看柳蔚要进去了,却急忙叫住她。 柳蔚不解:“还有事?” 云想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道:“我对针灸之法一直不太熟悉,扎穴位总是扎不准,你能不能教教我?” 柳蔚愣了下,看看天色,道:“我一会儿要出去……” 第1310章 柳蔚X钟自羽X魏俦 云想有些失望:“那……那以后再说吧……” 柳蔚看她这样,又有些不忍,道:“还有时间,那你先去房间等我,我同容棱说一声,一会儿过来。” 云想马上又笑起来,高兴的应了声,开开心心的回了房间。 柳蔚回去就跟容棱说了,说她要去帮着云想看看。 容棱先是答应了,后来想到什么,道:“她的针灸之术不好吗?我听云兄提过,似说云想姑娘于针术一门,素有天分,十四岁时以此行医,多年来救人无数。” 柳蔚顿住,觉得云想没理由撒这种谎,便道:“或许是你听错了,云席公子好像有许多妹妹。” 容棱不再说什么,点头让柳蔚去。 等到柳蔚到了云想那儿,云想便立刻问了许多针灸一术的忌讳和手法,柳蔚不厌其烦的跟她说了,最后还手把手,教她用什么力道扎最稳。 云想全程都学得很认真,让柳蔚更觉得容棱肯定是听错了,云想姑娘与针术一门,根本一窍不通嘛。 不过云想好像对穴位认识也不多,经常找着找着,就找偏了地方,每次都要她纠正。 这对云楚来说或许是正常的,但云想到底是个挂牌行医的大夫了,穴位认识还这么浅薄,有点说不过去。 后来,柳蔚就对她比较严厉了,云想又找错穴位的时候,柳蔚语气变重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是很严肃的凶云想,云想却不生气,反而脸颊越来越红,弄得柳蔚好几次都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 短暂的教学并没持续多久,半个时辰后,柳蔚估算好时辰,就出门了。 这次出门她没带小黎,是自己去的,去的码头,找的是钟自羽和魏俦。 可柳蔚到的时候,却只看到魏俦,没看到钟自羽。 她问魏俦:“人呢?” 魏俦正窝在仓库的一角吃面条,见柳蔚来,他就站起来,端着面条,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他有点事出去了,你怎么这会儿过来?” 柳蔚漫不经心的:“我不能来?”说完补了一句:“这仓库的租金还是我给的。” 现在她对钱的问题非常敏感。 魏俦没敢说,那钱也是你抢我们的,他咕哝着道:“什么事儿?” 柳蔚看了眼被捆在另一边,还毫无意识的万氏,问:“她醒来过几次?” 魏俦回忆了一下,道:“七八次吧,反正迷药多,醒了就弄晕,一直躺着。” 柳蔚蹙眉:“没喂吃的?” 魏俦道:“给过两个包子,喝过点水。” 柳蔚点头,又问:“菜包子还是肉包子?” 魏俦愣了愣,才回:“肉的。” 柳蔚冷着脸道:“下回给菜包子,便宜一文。” 魏俦被她噎了一下,缓过来劲儿才应道:“行,知道了。” 柳蔚过来主要是找钟自羽的,在变态犯罪心理上,她相信钟自羽有很深的造诣。 这会儿钟自羽不在,柳蔚也没什么想跟魏俦说的,就让他自己吃面条,她去旁边等着。 魏俦继续蹲在那儿吃,吃了两口又觉得不对,他吃不下了,将碗一搁,道:“你能不能别看着我吃,你看着我吃不下。” 柳蔚盯着他手里的面碗,问:“碗哪来的?” 魏俦皱着眉说:“店家的啊。” “你把碗带这儿来,给押金了吗?” 魏俦滞住了,半天才想明白,他哼声道:“放心,没用你的钱,我自己的!” 柳蔚笑:“蒋氏那包银子?” 魏俦立马把荷包捂住,警惕的说:“这回你不能再拿走了,这是我们的!” 柳蔚也不要,就闲适的往后靠了靠,然后继续盯着魏俦。 魏俦索性不吃了,搁了碗,闭着眼睛窝着打盹儿。 可他睡不着,因为有一双阴暗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做不到无知无觉。 最后他烦了,睁开眼问:“你到底要干嘛!” 柳蔚伸出手,也不说什么意思,就是伸出来。 魏俦憋着气:“那你看吧,我不在乎。” 之后他还真不在乎了,板着脸,背着柳蔚死闭眼睛装睡。 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钟自羽回来了,回来时怀里抱着个包袱,看到柳蔚他也不惊讶,把包袱搁下,就走了过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半晌就要结伴出去,走之前柳蔚又跟钟自羽提了点什么。 钟自羽先是顿了顿,然后就走到魏俦面前,跟他伸手:“银子给我点。” 魏俦警惕的瞪着眼:“你要银子干啥?” 钟自羽把手往前伸:“给我就是。” 魏俦悄咪咪的瞧了柳蔚一下,看她站的比较远,没注意他们这边,就小心翼翼的掏出银子,打算给钟自羽一点。 结果钟自羽直接把整袋抢走了,魏俦还来不及抢回来,钟自羽就走到柳蔚面前,规规矩矩的把银子都上交了,还一脸严肃的道:“记住你说的话。” 柳蔚拿着钱袋子,点头:“放心,答应你了。” 魏俦惊呆了,他冲过去就往钟自羽背上打:“你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又把银子给她了!你是不是有毛病!” 钟自羽也不回他,就盯着柳蔚,认真的问:“你有消息了?” 柳蔚但笑不语,她看了眼近乎崩溃的魏俦,拍拍钟自羽的肩膀,道:“我在外面等你。” 她出去后,仓库里,魏俦就抓着钟自羽的肩膀疯了似的质问:“到底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钟自羽被他吵得有些烦,皱着眉道:“她有岳单笙的消息。” 魏俦又他妈惊呆了! 他一下一下的锤钟自羽的胸口,眼眶泛红:“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岳单笙跟你什么关系,跟她什么关系,往好了说,人家算是远房表兄妹,有没有消息又怎样,少你这包银子她就不找人了?要你瞎操心,要你瞎花钱,我不管,你给我把银子要回来,要回来!” 钟自羽不耐烦的推开他,又看了眼墙角的万氏,道:“我出去会儿,你盯着她,盯好了。” 魏俦泣不成声,哽咽着:“不盯,除非你把银子还我。” 钟自羽看了他一眼:“别幼稚了。”随即又补了句:“钱财,身外物。” 魏俦“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第1311章 拿出你的智慧来! 东武街街头,十分的热闹喧嚣。 申时二刻,一身青衫的钟自羽走入街尾一家药材行。 这会儿药材行里人少,堂前的大掌柜没动,但跟脚的小伙计已经热情的迎了过来,张口就问:“公子要买点什么?” 钟自羽看了眼四面八方,满柜子的药名,道了句:“老鼠药。” 小伙计点头,弯腰就在柜子最下面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到柜台前:“一包五文钱。” 钟自羽伸手拿起那小药包,拆开,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摊了出来。 “不够。”他道。 小伙计愣了下,下意识道:“公子您放心,您别看这东西就这么点,绝对是够用的,这药粉也不是干放,您兑了水,淋在水道口,第二日一早,保准一窝的老鼠都给您毒死在那儿。” 钟自羽“啧”了声,也懒得争了,直接道:“这样的小包,给我二十包。” 小伙计表情有些尴尬,解释道:“这,这就对不住了,公子您不知道,这老鼠药不光毒老鼠,也怕人误食,所以一般药铺这种药售卖,是有定量的,一人最多只能买两包。” 钟自羽皱了皱眉:“一包十文,给我二十包。” 小伙计为难着:“这……这真不行,咱们这儿卖了东西是要记账本的,这账本每季度都要交衙门审查,不敢乱来。” 钟自羽不看小伙计了,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掌柜。 那掌柜之前也关注着这边,见客人瞧过来,便走了过去,看向小伙计。 小伙计小声的给掌柜把情况说了。 掌柜也很为难:“公子您有所不知,但凡是什么砒霜啊,断草啊,老鼠药这类对人也有害处的东西,衙门都是设了定量的,不光咱们药铺这一家,全西进县都是这样,不光西进县,整个仙燕国也这样,这乱卖危险药材,是要吃牢饭的,再说,您家有多大?哪儿用得了二十包老鼠药?二进的院子,这一包就顶够了,就是咱们县城的孙家李家那样的大家,一家也就两包就够了,要不这样,给您拿两包,您回去要是毒不死老鼠,改明儿再来?” 钟自羽脸色很不好:“几文钱的东西,哪来那么多规矩。” 掌柜的干笑:“对不住,当真对不住,那……给您两包?” 掌柜话音刚落,小伙计赶紧机灵的又拿了一包出来。 掌柜的将散的那包小心翼翼包好,再把另一包也拿上,递给客人:“承惠十文。” 钟自羽眼皮都没抬的将两包药拿过来,掏银子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高兴:“京城都没这么多规矩,你们这儿倒管得严。” 掌柜一听这客人还是京城来的,当即就笑了起来:“原来是京城来的少爷,那就难怪了,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自然什么都好说,可咱们这小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上头颁什么令,下头就怎么执行,可不敢有丁点违背,更别说讲人情什么的……” 钟自羽把十文钱付了:“若是不够,我明儿个再来买,你可还卖我?” 掌柜哈哈的笑,也不答应,就说:“您慢走,您慢走。” 钟自羽一看就明白了,不乐意的问:“你们这条街,就这一家药铺?” 掌柜立刻回,用甩包袱的语气道:“街中央有个巷子拐进去有个医馆,平日也卖些药材,那儿也有老鼠药。” 钟自羽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药铺。 药铺外面对角处,柳蔚靠着墙,正等着。 钟自羽过去后,将两包老鼠药递给她,摇摇头。 柳蔚手指夹着两包药,挑眉:“不肯卖?” 钟自羽点头:“都一样,说最多卖两包。” 柳蔚将药包拆开,评估了一下量,便蹙起眉:“要够用,这样的小包,至少需要三百包。” 钟自羽顺势也靠在旁边的墙上,计算着:“整个西进县,药铺加医馆共十二家,每家买两包,也才二十四包,要想买够三百包,至少需要十二个人。” “同时这十二家药铺分布太杂,要想在一天之内全部走完,有点勉强。” “而且每家店都在同一天接待十二个买老鼠药的人,这么大的目标,会不会让人起疑?” “且三百包的分量,是杀一人的分量,两人,至少得六百包。” 两人一搭一唱,说了半天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答案——药的获取途径不是这样。 “可不是这样,又是怎样?是万氏从亭江州带来的?”钟自羽猜测着。 柳蔚却摇了摇头:“万氏对蒋氏的仇恨,是因为她发现蒋氏与孙桐有染,这个发现是在她与孙桐接到孙箭死亡的消息后,返回西进县才知道的,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在亭江州就计划好后面的行动,她是临时起意,所以张麻子也好,老鼠药也好,都是在西进县筹备的。” 钟自羽再次计算起来:“万氏来西进县的两天后,孙桐便死了,其后又过了两天,孙君死了,时间这么近,她是如何做到在两天内布局好一切的?光是买药的时间就不够,最重要的是,你说杀死张麻子的那种老鼠药,很特殊,只用了一丁点儿就足以让人毙命。” “黑医。”这是柳蔚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钟自羽倒是认同,可却觉得有点飘渺:“黑医那里自然是有钱什么都能买,可这黑医在哪儿?既然是黑医,便不挂牌,不挂牌要怎么找?” 柳蔚思忖一下,眼睛看向对面的药材铺,然后看看钟自羽。 钟自羽脸色变了:“又是我去?我方才去过了,再去会引人怀疑。” 柳蔚“啧”了一声:“你可是京城来的少爷,怀疑又怎么样,他们还敢把你怎么着?” 钟自羽一脸老大不情愿:“那我怎么说,也不能问黑医人家就告诉我。” 柳蔚一拍他的肩膀:“拿出你的智慧来,以前诱拐良家妇女时你不是口若悬河、花言巧语的?” 钟自羽蹙了蹙眉:“我不会花言巧语。” 柳蔚嗤了一声:“哦,那以前杀人,是勾一勾手指,人家就跟你走了?” 钟自羽正经脸:“对。” 柳蔚:“……” 钟自羽扬了扬下巴,眼底露出一丝轻讽,同时他站到柳蔚面前,单手抵住她身后的墙壁,用将她半圈在怀里的姿势,压低声音道:“之前你也听到了,我说过,我是很挑的,我不是什么人的皮都看得上,也不是什么人都杀,被我杀的那些,你该了解了解,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 柳蔚掀起眼皮,沉沉的盯着他的脸:“大妞小妞的姐姐呢?” 钟自羽顿住,似乎回忆了一下,片刻才道:“她也不是好人。” 第1312章 那你还能干什么? 到最后,还是钟自羽又进了一回药材铺。 进去了一刻钟左右才出来,出来时脸色很不好,但走到柳蔚跟前,他还是点头道:“前面。” 每个地方都有黑医,这种赤脚大夫也分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啥也不懂,一种是有点本事,但本事还不足够给人医病看诊的。 但不管是哪种,干黑医这行当的,多少都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药铺里的掌柜不愿得罪人,尤其是一个县里的,怕说多了被报复。 但钟自羽用了点手段,威逼利诱还是问到了,对方说了一个人,马大夫,是东武三巷那边的,这人早年是个乡下大夫,在乡里就给人看过诊,跌打损伤都能看,后来进了县城,混着混着,就混起了见不得光的买卖。 马大夫没有医馆,没有挂牌的大夫若想行医,顶多就是在家里开辟个诊房。有没有病人来看诊,只看人家信不信你。 柳蔚和钟自羽去的时候,是马大夫的徒弟迎接的,听说是来买药的,小徒弟没有做主,只说师父正在给人看诊,请两位稍等,还上了茶。 过了一会儿,诊房里出来两个女子,一个面戴薄纱,遮掩了容貌,一个伴随在旁,全程伺候。 应该是哪家的小丫鬟,陪着自家主子来。 那女子出来的时候看到堂屋有人,便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手牵了牵脸上的薄纱,显然是不想被认出来。 而柳蔚也注意到,那女子的发髻是妇人的发髻,并非少女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已经嫁了人的少妇。 前一个客人走了后,小徒弟进诊房通报一声,没一会儿,就出来对两位新客道:“里面请。” 柳蔚和钟自羽一前一后进去,进去后,两人都有点愣住,因为这位马大夫,竟然是位女大夫。 瞧着大略四十岁的年纪,梳的是最简单的散髻,看到客人进来,她头也没抬,一边包着手里的药,一边比了下桌前的椅子:“坐。” 柳蔚走过去坐下。 那马大夫这才抬起头:“听说二位公子想买药?不知要买什么药?” 柳蔚眼睛环视了诊房一圈儿,最后稍微压低了点声音,含蓄道:“一些,不好说出口的药。” 马大夫点头,懂了。 她打开身前的抽屉,拿出一个药包:“伏龙散,三碗水煎成一碗,保准公子精力充沛,虎虎生威。” 柳蔚笑了一下,摇头:“不是这种。” 马大夫顿了下,然后她又懂了:“化春散,就这么一小包,放进酒里一兑就化,药效发挥时,再烈的贞女,也能软成一汪春水。” 柳蔚还是摇头:“也不是这种。” 这马大夫就不明白了:“还请公子明示。” 柳蔚眼睑动了动,音色透着随意:“也没什么,家里老鼠为患,为杜绝鼠患,我想买些老鼠药。” 马大夫笑了笑:“老鼠药到处都有卖的,公子没必要到我这儿来,您要的分量,不少吧?” 柳蔚比划:“这些。” 马大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后,她低下头,继续包着手里的药,声音冷了下去:“对不住了,我这铺子小,没那么多存货。” 柳蔚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马大夫的眼睛,轻声道:“少夫人让我来买的。” 马大夫包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打量着柳蔚。 柳蔚也很上道,拿出一支发簪,正是从万氏那里拿来,今早还骗过蒋氏的那支。 柳蔚其实没什么把握,整个西进县的黑医绝对不止这一个,但这里离东武街最近,所以她赌了一把。 马大夫看着那支发簪,定睛一会儿,又低下头:“对不住,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这回的语气,却比之前软和了许多。 柳蔚明白了,她将刚刚从魏俦那儿抢来的银袋子拿出来,豪气的拍在桌上,低低的道:“今晚之前要。” 马大夫脸上终于再度露出笑容,她伸手将银袋子包住,掂了掂分量,满意的放进抽屉里,还热情的问:“少夫人这回,可有合适人选?” 柳蔚立马听出这话里的内容,她眼珠一转,叹息一声:“少夫人吩咐我去找,可这西进县我也不熟,不知,马大夫可有相熟的?放心,人若是好用,介绍费,也是少不了您的。” 马大夫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她道:“我这里倒是还有几个人选,我看看。” 她说着,就翻开一个册子,找了起来。 柳蔚看不清那册子里写的什么,而在马大夫翻找的时候,她也随口提醒:“像张麻子那种就很好,方便,直接,没有后患。” 马大夫点点头,册子停在其中一页,她道:“洪三。”说着,她把册子那页撕下来,直接递给了柳蔚。 柳蔚看着那页纸,纸上写了洪三的名字,还有他家人口,他的住址等等。 将纸折叠起来,放进口袋,柳蔚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今晚之前,老鼠药。” 马大夫也站起来送她:“放心,一定。” 出了马大夫的小院儿后,钟自羽不禁好奇起来:“那包银子,你还真给她了?” 柳蔚心里也隐隐作疼:“权当放在她那儿的,里头是六百三十二两五钱九文,我记得。” 钟自羽问:“不抓她?” 柳蔚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抓回去也定不了万氏的罪,还打草惊蛇。” “那老鼠药?” “今晚你来拿。” 钟自羽脸色沉了沉,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不要总让我跑腿。” 柳蔚嗤了声,扭头看着他的脸,反问:“那你还能干什么?” 钟自羽噎了,卡了一下壳,才问:“现在去哪儿?” 柳蔚懒洋洋的模样:“文喜街三号巷。” 文喜街三号巷,以前也叫苏家巷,只因这条巷,在十多年前,是属于苏地主家的。 随着苏地主被抄家入狱,这条街被衙门收回,之后辗转,又卖给了一个京城商人,再然后,这里就成了文喜街,成了一条暗藏春色,销金腐骨的……那种街。 柳蔚鼓励的拍拍钟自羽的肩:“一会儿就到你发挥了,不要给我丢脸。” 并不知道文喜街是什么意思的钟自羽:“???” 第1313章 能用嘴解决的事,千万别用银子 文喜街里有青楼。 一开始钟自羽以为柳蔚要让他进青楼,他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猜测这个时辰青楼是不是没开门? 后来他才知道,他要去的是舞坊。 不同于青楼带出的贬义,舞坊里头虽然也是莺莺燕燕,但看起来,稍微有格调一点。 进去前,柳蔚还特地跟他说:“古庸府的八秀坊你不是门清得很吗?这里肯定也没问题,对自己有点信心,加油。” 钟自羽颇为无语:“以前我也不常去八秀坊。” 柳蔚“咦”了声:“那你平日干什么?” 钟自羽一本正经:“教书。” 柳蔚:“……” 柳蔚认真回忆一下,好像记得这人的老本行的确是教书,就是白天教书,晚上杀人,业余生活有点太充实了。 柳蔚推了他一下:“进去吧,该打听的没打听清楚前,不准出来。” 钟自羽到底进去了,白日舞坊也是开业的,钟自羽去的这家叫华萃阁,门面瞧着很大,生意也不错。 一进大门,就听到里头传出曲调声,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大堂中央翩翩起舞的十数娇俏女子,她们个个穿的妩媚多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万千。 华萃阁很像青楼,但里头的姑娘却都卖艺不卖身,她们唱曲儿跳舞,吟诗作对,能陪客人做一切高雅或低俗的娱乐,却就有一样禁忌,那就是陪睡。 钟自羽进去后并没有人接待他,他便漫不经心的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走过去,才看到里头是一位美貌姑娘同一位书生公子在拼对联,两人一来一往,说得天花乱坠,也引得周围许多人谈笑围观。 钟自羽好奇的打量了一圈儿围观群众,发现这里面真正看起来像读书人的,少之又少,更多像是外地来的商客,穿的倒是锦衣华服,可脸上身上,一举一动,透出的都是商人的铜臭味。 钟自羽不是来玩乐的,他记得自己的任务,因此,逛荡了两圈后,他便开始锁定目标。 他在角落靠二楼楼梯的地方,堵住了一位教习娘子。 舞坊的姑娘以卖舞为生,但舞不是天生就会的,华萃阁是文喜街最大的舞坊,这里的教习娘子,自然也不会少。 钟自羽堵住的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打扮得很低调,被拦下来后,她有些不高兴,盯着这个陌生公子的目光很警惕。 钟自羽与她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甚至没听他说完,就摇头要走。 钟自羽又拦下她,再说了几句,对方还是不乐意,最后,钟自羽塞银子了,对方这才停下来,跟他对起话来。 打听消息是要花钱的,柳蔚进门前给了钟自羽二十两,明说了,只有这么多,省着花,并且一直劝他,说能用嘴解决的事,千万别用银子,挣钱真的不容易。 钟自羽现在一口气花出去十两,但也算有成效,因为这位教习娘子真的给了他不少答案。 在华萃阁呆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银子都花没了,钟自羽终于出来了。 出来时,柳蔚先就打量着他腰间的荷包。 钟自羽立马把荷包取下来,翻过来给她看,里面空空如也。 柳蔚发自内心的长叹一声,而后有些疲惫的问:“都打听到了?” 钟自羽点头,自信满满。 蒋氏的母亲叫王氏,王氏不是良家女子,她是因为苏地主与其夫人耗尽半生,只生了一个女儿,无子后继,无奈之下,被纳进苏家的小妾。 王氏在没进苏家门前,是个舞女,有着婀娜的身段,玲珑的舞姿,她曾是华萃阁的台柱子。 当然,当初的华萃阁还不是现在的规模,那时候西进县还没有多少做娱乐生意的,青楼都只有一两家,舞坊这种给人家感觉与青楼相似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 华萃阁那时候就坐落在苏家巷,每个月收租时,苏地主都能见到华萃阁的姑娘们,当然,里面就有王氏。 后来,顺理成章,一个想纳妾生子,一个想攀附权贵,就一拍即合了。 一开始苏地主很满意王氏,因为王氏看起来比体弱多病的苏夫人健康很多,他相信他们能生下儿子,可不幸的是,王氏生的也是个女儿。 但王氏不信邪,她希望母凭子贵,所以她一直没有放弃,她回过华萃阁好几次,求以前的姐妹们,给她找些药。 “当时我们都劝她不要给自家男人吃那种药,那种虎狼之药,多吃几次,还不把人底子都掏空了?况且苏地主当时也不年轻了,本就是勉勉强强,还这么折损身子,这不是要人命吗?”那位教习娘子是这么说的。 “后来呢?”钟自羽问。 “后来。”教习娘子冷笑道:“后来她不听,她说只要生了儿子,她就能取而代之,当上正夫人,我们念在姐妹一场,就给她找药了,不过还没等她再怀上,苏家就出事了……” 苏家出的到底是什么事,外面流传着很多版本,最真实的,当然就是得罪京中权贵的那个版本。 但华萃阁里,却有人提出不同说法。 那个教习娘子笑了起来:“京中权贵是真,但,这里头还有别的秘辛。” 钟自羽疑惑:“嗯?” 教习娘子搓搓手指。 钟自羽心领神会,又给了她十两银子。 那教习娘子倒是没直说,而是把钟自羽带到另一个地方,见了另一个人,是个后厨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记性好,有人问以前的旧事,她也不藏着掖着,只当个八卦就说了。 “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还能不知道?自从王氏给苏地主吃那药之后,苏地主的脸色啊,就越来越差,到后来我们再看到他时,就跟那鬼怪话本里的僵尸似的,脸是白的,嘴是黑的,人瘦的不像样子,我们老板当时说,身子亏成这样,别说生儿子了,以后怕是连起都起不来了,所以啊,王氏发现自己生子无望后,她就……就……” “就什么?” “就跟他临县的兄长串通,摆了苏地主一道。” “摆了一道?”柳蔚听着钟自羽说到这儿,脸上已满是讥讽:“怕是要命的一道吧。” 钟自羽看着她,并不惊讶:“你猜到了?” 柳蔚嗤了声:“不然让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从知道蒋氏是红粉姑娘的妹妹后,我就纳闷,当初红粉落到那步田地,怎么算都是王氏间接造成的,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同父异母,十年不见,没多少交集的姐姐,蒋氏特意给红粉报仇?可能吗?” 钟自羽挑了挑眉:“但她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是有原因的。”柳蔚语气凉薄:“愧疚,心不能安。” 第1314章 这么美妙的事,为什么不笑 钟自羽笑了笑,不得不说,某些时候,他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 她洞悉事态的本事,太多男人都比不上了。 “说是愧疚,不算吧。”钟自羽杀人成性,他将杀人看成一种艺术,他也的确运用了这种艺术。 他做的灯笼千姿百态,他用那些人的皮,扎出了一个个在夜晚美轮美奂、绽放光芒的星,他对杀人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和看法。 这也是柳蔚带他出来的原因,并非仅仅让他跑腿,而是她知道,在关键时刻,钟自羽的一些话,会对她起到点睛的效果。 通过一些旁人的片面之词,他们无法准确的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但柳蔚有一条她的看法,她认为蒋氏是出于愧疚,才对红粉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替她报仇。 但钟自羽有另一个看法。 “人性本恶,一个杀人碎尸的凶手,如何会对人心怀愧疚?” 柳蔚皱了皱眉,对他这个说辞的前半句并不赞同,但也懒得纠正:“继续。” “王氏摆了苏地主一道,她为了生子,找上她的兄长,要她兄长去京城带回另一种药,一种能让她再度怀孕的药,但失败了,而京城的糜烂,腐朽了王氏兄长的心,他在京中,欠下了十万两债务。” 柳蔚猜着后续:“那笔债务,是苏地主还的?” “不。”钟自羽眼底露出嘲弄:“王氏偷了苏家的地契。” 从华萃阁得到的内容就是这些,王氏为了怀上儿子,无所不用其极,在那一年,她的女儿六岁,苏地主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已到了近乎不育的时刻,王氏与她的兄长勾结,打算走偏门,她势必要让苏地主在死之前,在自己肚子里再留下一个种。 当然,不管这个种是男是女,最后,她都会把这个孩子变成儿子,变成苏家唯一的独子。 可王氏的兄长进了一回京城,却闯了大祸,欠下了十万两银子的巨债。 因为兄长是用苏家的名头进京行走的,这笔债,落在了苏地主头上。 王氏替他还了那笔钱,她偷取账房的钥匙,盗出了田契地契。 解决完一件事后,王氏的兄长却并没有就此收手,他甚至变本加厉,最后,得罪了京中某位权贵,那位权贵扬言,要他不得好死。 真正闹出大祸后,王氏的兄长赶回了西进县,但权贵的鹰犬,后脚也追了过来,再然后,苏家莫名其妙的遭到了报复,王氏兄妹着急忙慌的卷走最后的钱,远走高飞了。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我们怎会不知?不光我们,咱们华萃阁的老板也是知道的,当初她与王氏也算姐妹一场,出了这桩事后,才知道她把人家苏家坑成了什么样子,真是个祸害精,嫁了人就这么糟践夫家。” 那位厨房的老太婆说到这里时,还很义愤填膺。 而教习娘子,也在此时叹息一声:“苏地主,真的挺好的,华萃阁那会儿刚起业,去到哪里都受人诟病,那些男客,个个当我们是青楼女子,尽做些龌龊举止侮辱我们,若非苏地主看不下去,在苏家巷便宜赁了间大阁楼给我们,将我们这些弱女子庇佑住,这华萃阁,怕是早就散了。” 苏地主的人品一直是饱受县民拥护的,这方面柳蔚也打听到不少,提到苏地主,个个都是交口称赞,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可偏偏,好人就是得不到好报。 钟自羽眼底满是讥讽:“王氏美艳多姿,嫁给苏地主时不过十八九岁,后来生下蒋氏,卷钱离开时,她也顶多二十四五岁,正是女子最皎洁的年华,哪怕带着女儿改嫁,也必然有人要,但她过得好不好,与蒋氏的成长,却没丝毫关系,我们都知道,蒋氏是远嫁过来的,在孙家她受尽委屈,试想一下,王氏若真的那么在乎她,蒋家若还疼惜她,怎会让她婚后落入这步田地?” 柳蔚明白了:“你是说,蒋氏报复的目的,在于自身,和她姐姐并没多少关系?” “愧疚没有,怨恨肯定是有的。”杀人犯,没有谁是不怨的。 就是因为怨,才会杀人,才会犯法,才会用人命去填补心里的那股发泄不掉的浊气。 “她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她将苏家毁掉,怨恨她将她,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家二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的蒋家继女,在孙箭对她不忠时,在看到万氏因为娘家的势大,而为所欲为时,她的不忿和怨怼,造成了她最后的扭曲。” 柳蔚盯着钟自羽,看他说这些话时,脸上那掩盖不住的兴奋,她有些无语:“你可以不笑吗?” 钟自羽眼睛亮晶晶的:“这么美妙的事,为什么不笑?” 柳蔚抿着唇:“你笑的很变态,我想打你。” 钟自羽笑容立刻凝固,半晌,他恢复正常,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红粉只是个借口,我想,她对红粉应该是产生了同理心,她认为自己和红粉一样,红粉也是从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成了青楼艳妓,最后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她也一样,从苏家二小姐变成孙家苟延残喘,名不副实的二少夫人,这种同理心,让她下意识的将自己与红粉放在了同一立场。所以,她不是替红粉报仇,她是替自己报仇,至少心理上,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这个解释也是说得通的。 柳蔚敛了敛眉,再看钟自羽时,脸上露出笑容,果然,心理专家再经验丰富,和真正的罪犯比起来,还是有许多力所不及的地方。 钟自羽把蒋氏的心态分析得很好,柳蔚能感受得到,如果是她自己,是分析不到这么精准且合乎逻辑的。 柳蔚看着钟自羽,一脸满意:“说的不错!” 钟自羽并不喜欢她的眼神,冷漠道:“不用夸我。” 柳蔚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他:“给你吃。” 钟自羽皱起眉头:“我不吃糖。” 柳蔚直接把糖纸剥了,递到他嘴边。 钟自羽僵了僵,最后还是半信半疑的吃了,吃的时候很谨慎,怕糖里有毒。 而柳蔚看他吃了,更高兴了,然后她抬手,拍拍他的头,道:“乖,乖哦。” 钟自羽“呸”的一下把糖吐了,满脸铁青:“我不是你养的狗!” 第1315章 花生都剥两篓子了,满脸嫌弃! 从华萃阁出来后,下一站,也就是最后一站,苏家祖宅。 柳蔚此番出行的目的很明确——万氏。 她需要知道万氏是通过什么方式,杀害的孙君,也需要知道万氏多年前,是否真的杀过红粉。 红粉是孙桐和万氏所害,这个说辞是李宽说的,蒋氏没有否认,所以,蒋氏也是个关键人物。 通过苏家,延伸到蒋氏、红粉、再到万氏,这是个过程,缺一不可。 苏家祖宅时隔多年,早已改朝换代,十年间,这里换过三个主人,柳蔚特地在衙门看过西进县地志册,她知道搬得最快的一家,甚至只住了三个月。 有人说,苏家祖宅不吉利,里面死过人,所以整个宅子都鬼气森森,住进去的人,就算大好的身子,也要被磋磨萧瑟。 这个所谓的死人,说的是苏夫人,在苏地主入牢几日丧命后,苏夫人便在府中跟着走了。 苏夫人是有病的,早年便身子孱弱,生了个女儿后,更是落下了病根,苏地主与夫人伉俪情深,听说两人是青梅竹马,关系说是夫妻,又远胜夫妻。 若非为了后继香火,苏地主应当是不愿纳妾的,而苏夫人在苏家遇难后,病情加重,又得知相公在牢中身亡,她跟着走,实则情有可原。 但就因为她是在祖宅里去的,所以瞎编乱造的流言,便将整个苏宅都污蔑了。 苏宅是否有鬼不得而知,但人世间,哪里又是没死过人的? 如今的苏家,是有人居住,这家人姓蓝,是个书香门第。 去敲门的还是钟自羽,他文质彬彬,偏还用了张书生脸,来开门的小厮一看到他,便问道:“公子可是我家少爷书院的同窗?” 钟自羽愣了一下,把先前的说辞咽回肚子,自然而然的道:“在下姓钟,正是来找蓝公子的。” “原来是钟公子。”小厮礼貌的鞠了一躬,便毫无生疑的将他请进去。 到了大堂稍等片刻,那小厮便去请了所谓的蓝公子出来。 这蓝公子身形消瘦,面容普通,眉宇间还染着病态,看到堂上陌生的钟自羽,他先顿了顿,而后自嘲似的问:“这位公子可是老师今年收的门生?” 钟自羽都不用想借口,理所应当的默认着。 那蓝公子叹息一声:“那便劳烦公子回去同老师说一声,蓝某愧对老师,我这身子,今年的科举,必然是赶不及了,老师多年教导,学生却让他接连失望……实在……实在……咳咳……”说到这里,那蓝公子脸色涨红起来,猛烈咳嗽。 旁边的小厮立刻给他顺气,同时抱歉的看着钟自羽,道:“这几日书院已有好几位公子来劝了,可我家少爷这身子,必然是受不住颠簸,要想入京赴考,周居劳顿,便是他受得住,老爷夫人也是不会允的。” 钟自羽大概明白了点情况,他眉目转了一下,扶着蓝公子,让他坐下。 蓝公子坐下后,喝了口茶,茶水刚入口,喉咙已涌出一阵腥甜,小厮慌乱不已,忙催促下人去请大夫,接下来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钟自羽扶着蓝公子的时候便给他探了个脉,钟自羽不习医,但习武之人,对脉搏生息总有了解,一个探脉,结果很快就有了。 积劳成疾,肺气累郁。 很小的肺病,不需要柳蔚,光是魏俦就能三两下给他治好,钟自羽不通医术,但他与魏俦多年交情,耳濡目染,对药材方面,总有涉猎。 没多久大夫便来了,此时蓝老爷与蓝夫人也赶回来了,钟自羽这个外人被挤到了最后面,而来的大夫给蓝公子诊脉之后,叹息着道:“还是那么回事,我先开个方子,让蓝公子先服着。” 那大夫写药方的时候,钟自羽走过去看了看,一看就笑了。 不是暗暗地笑,是明摆着笑出了声。 这个笑,终于让晚归的蓝家二老注意到府内还有个外人。 小厮立刻介绍,说这位钟公子是少爷书院的同窗,来劝少爷进京赴考的。 蓝老爷有些生气,板着脸道:“我儿不会往京,公子请吧。” 钟自羽不急着走,反倒是抽过那大夫写的药方,点着上面的两味药道:“吕梗与大会子,这两位药,若在下记得不错,是互生相克,抵肺润肾的。” 那大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而后站起来道:“你,你说什么?” 钟自羽嘲弄的看着他,勾着唇瓣:“这蓝家是给了你多少诊金,让你这么舍不得?挺小的毛病让你这庸医给一拖再拖,一延再延,还弄些相生相克的药来助长病气,你可知这样,久而久之,会将病人的命都磨掉?” 蓝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惊愕的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钟自羽看向她:“这药方有问题,这大夫也有问题。” 而那大夫此刻已是满头大汗,面对钟自羽自信满满的拆穿,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僵硬的颤栗着,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蓝老爷脸色大变,当即吩咐:“报官!” 听了指令的家丁立刻三三两两的将那大夫抓起来,同时有人麻利的跑去报官。 大堂内稍稍安静下来,蓝夫人已是泪流满脸的捧着蓝公子苍白昏迷的脸,蓝老爷倒是够沉稳,他看着钟自羽,朝他拱了拱手。 钟自羽摇头,只说:“既是拖延科举的大病,自该多找些大夫诊诊,哪可一个大夫的话就信了。” 蓝老爷脸上有些尴尬:“我们蓝家并非西进县人,是前年才搬迁而来,一开始听闻是蓝家求医,一些大夫,都闭门不见……” 钟自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苏家闹鬼的传闻,看来是真的深入人心了。 因为揭穿了庸医骗钱,钟自羽被蓝家奉若上宾,等到他离开蓝家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而这回,他同样收获丰富。 柳蔚在蓝宅对面的小茶楼听说书,听得花生都剥了两篓子了,才看到钟自羽出来。 她脸色不好,觉得钟自羽效率太低了,满脸嫌弃,但很快,钟自羽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但凡有年岁的宅子,都有宅谱,苏家的老宅虽说更替多次,但宅谱却是留着,蓝家已将宅谱借与了我,同时蓝老爷答应,只要我愿意,随时可去蓝家做客,宅中大小院落,我也都可参观。” 这回柳蔚是真的对钟自羽刮目相看了,她又开始掏袖袋,找花生糖。 钟自羽却提前一步,板着脸拒绝:“不吃糖!” 第1316章 以为还有容三王爷给她撑腰? 柳蔚现在对钟自羽是一百万个满意,她把那本宅谱翻开,着重看了苏家之后的那几年。 苏家刚没落时,宅邸是被一罗姓人家购得的,罗家在苏宅住了五年,其后搬离了西进县,而宅谱上所写的罗家人员名单,只有三个。 那么大个宅子,不可能只有三个人住,就连现在已经算住得空散的蓝家,前后加起来都有七八位主子,下仆也有二十来个。 这罗家人购了这么大个宅子,怎么可能只有三个人住? 这个宅谱刚拿到手时,钟自羽就看了,他瞧到柳蔚定的是罗家那页,便问:“你瞧这个,有用?” 柳蔚将宅谱阖上,付了茶馆的银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认为没用?” 钟自羽蹙着眉:“苏家如何,看似与万氏并无多大关联。” “的确没有。” 钟自羽就不懂了:“那你……” “要定万氏的罪,除了她买凶杀人的证据,还需要什么?” 钟自羽沉默。 柳蔚嗤了一声:“证据什么的,不过是点缀,就算她真杀了红粉,真的杀了孙君,那又如何?谁敢把她怎么样?别说苏家没人为红粉申冤,就连孙家,都不可能找她讨回公道,她有她天然的优势,她根本不惧怕这小县城里的任何一人。” 钟自羽眉头拧出一个结:“我可以杀了她。” 柳蔚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 钟自羽吃疼得立马捂脑袋。 柳蔚瞥他一眼,声音冰冷:“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就不光是打一顿的事了。” 钟自羽不说话了,脸色很不好,抿着唇眼睛看向别处。 柳蔚又给他顺毛:“不要这么野蛮,虽然定罪困难些,但也不是没办法,这不是把宅谱拿到了吗?” 钟自羽还是不懂:“这个到底有何用?” “没有直接作用,但有了它,做事却可以事半功倍。” 钟自羽依旧不明白。 柳蔚索性跟他说开了:“这仙燕国的官职有些奇怪,而若想定罪万氏,首先需要的,是打击她的后台,也就是她父亲,亭江州府尹,要打击一州府尹,需要一个人。” “谁?” “检察吏。” 钟自羽没做声。 柳蔚举了举手上的宅谱:“检察吏都管各州府府尹作风实证,万氏的案子不能让宋县令审,他没这个权利,只能等检察吏来审,而若要动用检察吏,那就不是万氏一介女流的人命案子了,而是一州府尹是否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的政治案了,一州之地的府尹公开被审判,这样的大事,必然闹得满城风雨,等事情闹到京城,闹到皇上跟前,到时候,这个案子的影响会有多深,就不用我赘述了;所以,我们现在就需要准备充分。” “比如,你手里的宅谱?” 柳蔚点头:“这个宅谱记录的是苏家的过去,而红粉的死亡与苏家的破败有直接关系,案子一旦闹起来,红粉也好,苏家也好,都会被扒出来,苏家当初灭门的真实原因,也必然会摆到台面上,到时候,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钟自羽拧着眉头:“你打算……” “对。”柳蔚微笑着:“找点帮手。” 柳蔚把宅谱记录罗家那页翻开:“这个罗家,在苏家破败后的一个月,就购买了苏家大宅,动作这么快,偏还不是西进县本地人,我敢保证,这罗家与陷害苏家的那位京中权贵,有必然关联。” “你打算联系他们?” 柳蔚:“万氏的事情闹大,苏家必被牵连其中,苏家的过去被揭发,陷害苏家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当初是错怪了好人,待真正的恶人王氏兄妹被摆上台面,京中自然有人会寻他们报复,而那个报复王氏兄妹的人,便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钟自羽思忖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认为,那位京中权贵知晓了当初他是错杀苏家,现在会反过头来帮苏家,帮红粉?” 柳蔚点头:“不是认为,是一定。” 钟自羽却不这么看:“你想的会不会太美好了?这罗家在西进县五年,苏家被王氏迫害的事,在坊间也不是秘密,京里那些人若想知道,怕是早就知道了,但到现在也没消息,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有权有势的人,有几个是有良心的?对的错的,在他们眼里,都是蝼蚁,都不值一提,都不重要。” 柳蔚盯着他笑:“小伙子想法挺偏激的。” 钟自羽说:“这是事实。” 柳蔚把宅谱罗家那页放到钟自羽眼皮底下:“一个宅子,只有三个人住,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根本没人住,那五年,有人买了苏家的宅子,但却根本没住过,那三个人,不过是看房子的下仆。” 钟自羽皱了皱眉:“就算他们的确不住这儿,也不知当初的真实情况,总归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事了,真的还有人在意?” 柳蔚自信满满:“我说了,一定。” 钟自羽嗤之以鼻。 柳蔚道:“如果万氏的事闹大,苏家的事闹开,当初苏家为何家破人亡的真相也会随之在坊间流传,不管你口中那些有权有势的京城人把不把这件旧事放在心上,等到舆论真的沸腾到一个点,那些人总归会被扒出来,身处京城的人,手握大权的人,不可能不爱惜羽毛,他们不会平白蒙上误杀忠良的罪名,他们只能咬死了当初自己是受王氏兄妹蒙蔽,致使错怪好人,只要他们承认一切的错都在王氏兄妹头上,那他们就必须为苏家报仇,必须替红粉申冤,这是他们欠苏家的。” 钟自羽还是不赞同:“你所说的这些的前提,是万氏的案子能闹大,能牵连亭江州府尹,能把一个小小的谋杀案,膨胀成政治案件,那你又怎么知道,事情会如你所愿?若是检察吏与万氏的父亲官官相护,事情闹不大呢?” 柳蔚目光悠然,语气漫不经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将事情闹到最大。” 钟自羽盯着她,他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野心,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信,但他却不认为,事情会真的如她描述的那般顺利。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仙燕国,他们作为外来人,对这里可谓一无所知,要想在这么勉强的情况下,操控这里的律法,玩弄这里的权贵,真的现实吗? 她以为这里还是青云国,她以为这里还有一个容三王爷,一个镇格门都尉,能给她撑腰? 他们在这里,真的只是一无所有而已。 第1317章 柳蔚终于带他玩了! 这天回去,钟自羽继续老实的看管万氏,继续呆在那个不大的仓库里。 魏俦看他回来就找他要钱,钟自羽没钱,但给了他一把花生糖,魏俦再次哭成一只猴子,这一哭,就哭到了第二天下午。 柳蔚没再去仓库,也没再找过钟自羽,她开始忙着往衙门跑,蒋氏的牢审,检察吏行踪的打听,还有,她经常与师爷开小会。 宋县令就好几次逮到柳蔚跟师爷在书房里说小话,两人一本正经的,像是在干什么大事,但他一进来,他们就不说了,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他东拉西扯。 宋县令知道这两人一定什么事瞒着自己,他很不开心,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同时他发现,他使唤不动师爷了,师爷对柳蔚言听计从,并开始对他这个县令摆脸色了。 反了! 宋县令十分委屈,而在他闹了好几天小脾气后,柳蔚和师爷终于带他玩了,他们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让他去鲁白县,要他去见白山洲府尹,同时把七日后将在白山洲巡查的检察吏骗到西进县来。 宋县令目瞪口呆的接受了这项任务,同时心力交瘁的发现,他们还不如不带他玩呢,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当个无忧无虑的守财奴! 但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宋县令还是委屈巴巴的去了白山洲府,死皮赖脸的在州府呆了十天,等他回来时,他还真把那位检察吏带来了。 而在这个时候,蒋氏的二审上堂了。 现在的蒋氏,与十天以前的她相差甚远,这十日,柳蔚几乎每日都会去牢里见她,有时候是审问,有时候就是说些话。 现在的蒋氏很憔悴,脸色苍白,身上倒是没有明显伤痕,但精神非常差。 来的那位检察吏姓庄,是个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他长得有些胖,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肚子,还有一张圆圆的脸,他看起来非常讨喜,同时也很富态。 他是被宋县令以视察工作的借口带来西进县的。 检察吏的工作,只是负责监察各州府尹私下行为,但有时候,下辖县城的县令也在范畴,跟检察吏套套近乎,比如说,大人您来我们县城看看,我们县城可繁华了,比某某年可进步多了,这都是皇上龙气庇佑,治理有方啊,对了,我们的经济也提高了,百姓素质也提高了,您来看看,看好了,能不能回京后,向上美言几句? 反正套路大概就是这样,而检察吏一般看这些县令顺眼,也会顺路到辖县去逛两圈,也算是体察民情。 庄检察吏就是这么让宋县令拐来的,然后今天,衙门要开堂,有个连杀四人,弑夫屠亲的女子要问审了,宋县令就问庄检察吏了,您要不要旁听? 庄检察吏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笑眯眯的答应了。 接着,二审就开堂了。 蒋氏的状态很差,眼神涣散,瞳孔发灰,她的视线定在某个方向时,眼球都是不会动的,她的脸还很白,是那种很凄冷,很病态的白。 庄检察吏先就皱了皱眉,大概觉得这个犯人长得如此娇弱,真的不像个杀人犯。 听闻,还是碎尸案,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啪!” 一声惊堂木,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失神的蒋氏。 蒋氏回过劲来,目光迷蒙的看向堂上,那如死寂一般的眼睛,盯得宋县令浑身不自在。 宋县令咳了一声,道:“蒋氏,听闻你在牢中,已愿认罪,但你说你还有一个条件?本官倒想听听,你还敢有什么条件?” 蒋氏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嘴,不一会儿,目光又转到他拿着惊堂木的手上。 短暂的寂静过后,她音色沙哑的道:“我……要见那个女人。” 宋县令挑眉:“那个女人?你说的是谁?” “万茹雪。”蒋氏声音一下大起来,整个人猛地从那种临到悬崖边际的绝望中苏醒过来,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要见万、茹、雪!” 宋县令再次一拍惊堂木:“你说的万茹雪,可是你的大嫂万氏?你缘何要见她?” 蒋氏近乎疯狂的握拳,大声咆哮:“我要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姐姐!为什么要杀我儿子!为什么一定要同我过不去!就因为她爹是府尹吗?就因为她有权有势吗?可我哪里惹了她!我哪里惹了她!” 庄检察吏原本就是个听白戏的,听到这儿,却愣住了,错愕的看向宋县令:“府尹?” 宋县令转头,压低声音道:“这蒋氏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大人您无须理她。”说完,又对蒋氏吼:“蒋氏,你休要胡言,你犯案累累,嗜夫杀亲,你那姐姐死了十年有余,死因当初也查了是溺水而亡,你那儿子更是数十人亲眼目睹,乃意外而故,这些又与你大嫂有何关系?你分明是存心污蔑,本官警告你,莫要再胡搅蛮缠,老实认罪,本官或考虑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蒋氏失神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再轻不过是从五马分尸,改成人头落地,死前少受点罪罢了,又有何用?” 宋县令皱眉:“你这蒋氏,当真是冥顽不灵……” “我要见万茹雪!”蒋氏又吼起来,大声的吼,发了疯似的吼:“你们当官都是欺上瞒下,同样是杀了人,我要血债血偿!她凭什么能逍遥自在?是她杀了我姐姐,是她杀了我儿子,你们明明知道的,你们明明有证据,为什么不抓她,为什么包庇她!为什么,为什么!” 宋县令气得一连拍了三下惊堂木,同时丢出判筹,大喊一声:“蒋氏拒不认罪,冥顽不灵,来人,杖责五十,立即执行!” “宋县令。”一直没说话的庄检察吏突然喊了一句。 宋县令立马看向他,解释:“大人恕罪,这毒妇说的当真都是假的,她就是明知死到临头,硬要拉个人下水,她真的……” 庄检察吏沉着脸打断他:“那位府尹千金,现在何处?” 宋县令一脸为难:“这……” 庄检察吏脸色更沉了:“姓万的,莫非与亭江州万州府有关?” 宋县令脸都白了,整个人欲言又止。 庄检察吏冷笑着看他一眼,霍得起身,对正要押解蒋氏用刑的衙役道:“都住手!” 衙役们一愣,却都看向宋县令。 宋县令连忙道;“住手住手,先住手。” 那庄检察吏又转首,走到宋县令面前,冷着脸道:“此案,本官替你审了。” 宋县令一愣,然后,一脸天打雷劈的表情,整个人透着惊慌。 第1318章 简直要命啊。 若要换人审案,那开堂时间就必须延迟,因为主审大人务必得先了解案情经过,所有证据也好,线索也好,包括人证,都要先在他面前过一遍。 从前堂下来后,宋县令就很不安,他跟在庄检察吏身边,全程伏低做小,前倨后恭。 庄检察吏之前还对这把西进县这种码头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宋县令刮目相看,现在却看他不怎么顺眼。 庄检察吏其身正直,否则也不会被提进巡按府,他最见不得这些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到了后堂,早已接到消息的师爷战战兢兢的把蒋氏案件的所有文书摆到席案上。 接着,庄检察吏就开始审阅,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天。 等到把所有细节看完了,他喝了一口茶,板着脸,抬起头来。 宋县令和师爷瑟瑟发抖,两人一直站在旁边,大气都没敢出一下。 “这里头,并没有有关万氏的信息。” 蒋氏的案情已经很明确了,她和李宽狼狈为奸,奸夫淫妇,在短至数月的时间里,残忍至极的杀害了高槐、孙箭、孙桐三人,毫无疑问,光是这三条人命,已足够定他们死罪。 但这整摞的文书中,万氏的名字却从未出现,若非庄检察吏早知有这么个人,怕是看光所有文书,也不会发现这些微的不正常。 万氏在蒋氏的案件中并未扮演任何角色,可她是孙桐的夫人,作为死者的发妻,孙桐的亲属栏上,甚至都没她的名字。 宋县令咽了咽唾沫,脸色非常难看:“大,大人,万氏、万氏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她奉公守法,规规矩矩,蒋氏那些说辞全是杜撰出来的,万氏怎会杀人,她好好的……” “宋县令!”庄检察吏大喝一声,佛爷似的笑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尖锐苛刻的严厉:“你这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宋县令“扑通”一声,猛地跪下:“大人,大人明鉴啊,下官句句属实,实在不敢欺瞒啊……” 庄检察吏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起身:“那本官就亲自去问问蒋氏,看她又是个什么说法。” “大人,大人……”宋县令在后面叫他,可走远的圆胖男人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待庄检察吏走远了,宋县令好歹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胸口,后怕似的道:“简直要命啊。” 师爷推了他一下:“都这步田地了,没有后路了,您赶紧跟上吧。” 宋县令一脸汗的抹了抹脸,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嘴里抱怨着,但人还是跟上了。 西进县只是个小县城,县令的权限也非常有限,柳蔚想扳倒万氏,但是她不想连累宋县令,所以演戏,是必须的。 他们这是在唱双簧,在宋县令的立场,他是怎么都要包庇万氏的,因为他不敢得罪上级,便只能用拙劣的方式尽量护万氏安全,他抹掉了万氏在蒋氏案件中的所有出场,自以为是的替她保驾护航,可就因为护得太明显,才会让经验丰富的检察吏大人一眼看出了问题。 宋县令的戏要做全套,而他所扮演出来的“心虚”“惶恐”“官官相护”,也是促发庄检察吏更加怀疑万氏的催化剂,只有加深了这个怀疑,后面的剧情才能展开。 当然,这些剧情都是柳蔚设计的,后面,她也会出场。 她的出场很快,就在庄检察吏不顾宋县令阻止,执意到了大牢后,他们在牢中相遇了。 看到她的第一刻,宋县令表情便非常惊慌,他一开始还在劝庄检察吏回去,拼命的想把失控的情况兜回去,但见到柳蔚,他突然卡壳了,然后一句话都不再说,沉默的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庄检察吏当然发现了他的不妥,他停了下来,环视四周。 很快,他在脏污混乱,臭气熏天的大牢里,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谁?”他问道。 宋县令惊了一下,眼珠乱转,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没有谁……” 庄检察吏皱眉,直接扬声唤道:“那边那个,过来。” 这叫喊声有点突兀,正在缠着狱卒说话的柳蔚愣了下,还没意识到那是在叫自己,但等她回头,看到宋县令竟然在时,她急忙过来,面上带着愤怒,开口就质问:“狱卒说张麻子的尸体被带走了?为什么会这样?” 宋县令额上冷汗都出来了,他看看检察吏,又看看柳蔚,最后强作镇定的道:“大,大胆,本官的决策,由得你一个小小仵作质疑?” 柳蔚皱起眉:“您明知道孙君的死是……” “闭嘴!”不等柳蔚说完,宋县令慌乱的打断,眼角瞥着检察吏大人,鼓着勇气道:“县衙大牢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的?还不滚出去!” 柳蔚很不悦,面上沉得仿佛能滴出墨。 一番一来一往,庄检察吏就是个傻子也开窍了,何况他还不是傻子,他一抬手,打断宋县令的话,看向柳蔚:“你是谁?” 柳蔚瞧他一身官服,到底压了压火气,躬身道:“小民姓柳,乃是月前碎尸案的审案仵作。” “仵作?”庄检察吏蹙了蹙眉,又问:“你方才说的张麻子,是何人?” 柳蔚怨恨的瞪了宋县令一眼,才道:“孙桐案件发生后,过了两日,本案嫌犯蒋氏的儿子孙君,因火灾意外死亡,小民赶赴现场后,发现火灾并非意外,乃是人为所致,而纵火人张麻子夫妇,有很大嫌疑,可张麻子夫妇被关押大牢后,不到两个时辰,双双死亡,小民又发现,他夫妇二人的死因,都是由老鼠药造成,小民怀疑案件背后还有原因,而经过多日查访,昨晚小民终于找到决定性证据,可昨晚小民来找宋县令,宋县令却闭门不见,今日一进大牢,更听说……” “张麻子的尸体没了。”庄检察吏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完,然后冷着脸看向宋县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县令都快吓死了,他再次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连连赔罪:“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庄检察吏大发神威:“事情究竟如何,你给本官从实招来!” 第1319章 幸亏万氏让柳蔚藏了! 腐臭的大牢里,宋县令便这么跪着,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他说的非常晦涩,提到一些疑点时,更是一语带过。 可他身边有个“知晓真相”的柳仵作,因此他每每含糊其辞,柳蔚都能将他揭穿,到最后,他已经不用说了,全是柳蔚在说。 宋县令很绝望,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蔚发现这位比宋县令官职更大的大人似乎是个清官,他意在调查事实,并不打算因为万氏的身份而包庇纵容。 柳蔚说了很多,黑医贩子那里更是侃侃而谈,尤其是那黑医贩子不光卖毒药,还卖当地一些地痞流氓的联系方式,那些地痞流氓都是从根就坏透的人,平日做些下九流的事,只要给钱,就是杀人他们也干。 柳蔚的信息很重要,而她越是表现得刚正不阿、大义凛然,就越是衬得宋县令的权欲熏心、唯利是图,到最后,庄检察吏已经不听宋县令的话了,他跟柳蔚私谈起来。 蒋氏那边自然也去了,之前的几日,柳蔚日日来大牢,她从精神层面早已瓦解了蒋氏,暗不见天日的牢房,明明白白的死罪,还有一些苏家的旧事,这些都是击溃蒋氏的武器。 现在的蒋氏,早已不是之前堂上的张牙舞爪,她变得低落、疯狂、绝望,这种绝望的蔓延,不受控制的激发了她的仇恨,不管以前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以前有多少城府心机,现在她明确的知道,她要死了,而她的仇人,却还逍遥快活。 她不甘心,她本性就是个自私的人,她死也要拖上别人下水。 她要让万氏不得安宁。 根本不需要柳蔚引导,现在的蒋氏处在崩溃边缘,庄检察吏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句句泣血,一会儿说到红粉,一会儿说到孙君,说到孙君时她哭,说到红粉时她哭得更严重。 庄检察吏有些惊讶,因为听起来,这只是对同父异母,还多年未见的姐妹,没想到感情居然这么深。 柳蔚适时的为他解惑:“她不过是哭自己罢了,她认为,若是苏家没有遭难,她的人生,红粉姑娘的人生,都不会是悲剧。” 提到了苏家,庄检察吏难免就要问一句:“这苏家当年,究竟出了何事?”毕竟,苏家的遇难,似乎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苏家若是还在,苏怀欣不会落入青楼,蒋氏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子,就算苏家的事不是这次案件的主因,但细想起来,依旧令人唏嘘。 庄检察吏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他没想到,这会揭发另一桩大事,一件,比亭江州府尹包庇亲女、草菅人命、为祸百姓更严重的大事。 苏家的事版本很多,柳蔚挑了一个最普通的说了,说完却笑了。 庄检察吏狐疑:“你笑什么?” 柳蔚摇摇头,道:“小民只是觉得,不实的流言蜚语,有时候真的能杀人于无形。” 庄检察吏皱眉:“不实?” 柳蔚垂了垂首:“苏家的过去很复杂,大家都说苏地主当年是因为舍不得京郊外的那两块地,才惹怒京中奸商,被设计陷害,最后搭上性命,可小民特意去查过,京城里,没有哪家富商,是姓罗的。” 罗是个大姓,至少在仙燕国,姓罗的人很多,可再多也只是平民,地位上升到一定程度的人里,罗姓却是没有。 事实上,京里有头有脸的商贾就那么几家,而有权有势的豪贵也只有那么几家,这几家个个姓氏不同,背后代表的底蕴也不同。 柳蔚查了查京中罗氏,目标很简单的锁定了。 而如今他提起,久居京城的庄检察吏,脑中立刻就想到一个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蔚看他两眼,最后摇头:“都是些往事,与此案也无关,说出来徒增大人烦恼,不提也罢。” 庄检察吏皱眉:“本官让你说你就说,婆婆妈妈做什么?” 柳蔚有些犹豫,但顿了一下,还是道了:“小民手上有份宅谱……” 用旁述的语气,简短的将苏家的旧事提了一遍,柳蔚说得并不细,只大概描述,同时将那罗姓人士着重提了。 庄检察吏的表情越来越沉,到最后,他已抿着嘴,沉思起来,半晌他问:“你那宅谱,现在何处?” 柳蔚道:“在家中,大人要看?” “要!” 等柳蔚将宅谱拿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彼时,县衙的书房内,又是另一派情景。 庄检察吏高居首位,宋县令与师爷,则小媳妇似的,规规矩矩的跪在堂下,他们小心翼翼,瑟瑟发抖,看堂上那位大人的目光,就像在看阎王爷,柳蔚觉得不管是不是做戏,这两位要哭不哭的表情,都做的太精极了,精准得她都忍不住想为他们手动点赞。 庄检察吏的脸色很不好,大概是趁柳蔚不在的半个时辰又审问了一遭,而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现在看到柳蔚回来,他迫不及待伸出手。 柳蔚恭敬的将宅谱送上,随着确实无误的在宅谱上看到罗氏的那三个名字,庄检察吏重喘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没想到,会在偏远临江的一个小县城里,发现那位爷的行迹,更没想到,那位爷当年所做的一件事,会延续到今天,会在这十年内,造成前前后后十数条人命死亡。 “你可知这罗宅当初,住的何人?”庄检察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个柳仵作能将万氏勾结黑医、买凶杀人的线索都查到,难保她不会查到更多的东西。 柳蔚敛下眉宇:“据说,当初罗宅,根本没人住过。” 庄检察吏眯了眯眼:“没人住过?这里不是写着,住了五年?” 柳蔚道:“应当只是登了记,人,却是没有。” 庄检察吏停顿一下,似乎在揣测她说的话是否属实,半晌,他点头,将宅谱阖上,道:“这本宅谱,先放在本官这里,等万氏案情了结,本官自会还给你。” 柳蔚恭敬的应下,没有半点意见。 这一日,基本上就是柳蔚、宋县令、师爷三人,以大相迳庭的方式,做着同一件事——告诉庄检察吏真相。 夜幕降临前,庄检察吏也终于了解了“真相”,他没打算息事宁人,他定了,蒋氏的二审,在三日后,届时,他要见到万氏。 他自以为的认定万氏的失踪,是宋县令为了包庇她而将她藏起来,他也不揭穿,就直点着宋县令,要他三日后必须把人带过来。 这是幸亏万氏让柳蔚藏了,要她真跑了,跑回亭江州了,宋县令挖地三尺给他找人去? 而这日的深夜,回到暂居的驿馆后,庄检察吏没有睡下,他书了两封信,连夜派人送往京城。 一封,送往巡按府,汇报上头。 另一封,则是送到了一个莫名的地址。 第1320章 柳蔚有点怀疑人生。 西进县的码头,永远是人来人往。 柳蔚挑了个不太冷的中午,来到了租赁了半个月的货仓。 魏俦正在角落里午睡,钟自羽倒是醒着,看到柳蔚来,他起身,直接把她拉到了外面。 魏俦因为那包银子的事,到现在还念叨着要找柳蔚还钱,钟自羽不想徒增麻烦,反正魏俦睡着了,便和柳蔚到外面说话。 柳蔚也知道魏俦的劣根性,省得与他面对面,她便在外面与钟自羽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蒋氏的二审定在明日,今个儿她来,是为了带走万氏,但也不是现在就带走,是今晚让宋县令来接。 到时候为怕节外生枝,她要让钟自羽和魏俦先离开,尽量不要和衙门的人碰面。 钟自羽对这种看犯人的生活早就厌倦了,闻言还挺高兴的,但回过神来,他还是问:“那个新来的检察吏,如你所愿了?” 他们之前的计划,是通过蒋氏的案子,诱发检察吏彻查万氏,宅谱也好,黑医也好,都是为万氏准备的,可短短两日,那检察吏真的做了柳蔚所需要的一切? 这么顺利? 柳蔚摇了摇头,但脸上并不担心:“至少他会先抓捕万氏。” 钟自羽皱起眉:“你还是认为,京里那个姓罗的,会站在你们这边?” 柳蔚眼皮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小声透露:“汝降王,千孟尧。” 钟自羽不解:“谁?” “罗宅当初的主人。” 钟自羽讶然:“你是说,王氏兄妹得罪的,是个王爷?” “异姓王。”柳蔚眯了眯眼,声音有些浅:“我拦截了那位检察吏大人的书信,昨日他寄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到巡按府,另一封,到汝降王府,信中内容我也看了,那宅子当初就是让汝降王买去了,王氏兄妹得罪的,也的确是他,不过宅子承记的名字,却用了老王妃娘家的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一开始我只以为苏家当年的事,是与太师一家有关,竟没想到,罗家不过是个掩护,汝降王才是元凶。” 钟自羽表情不好:“你说那检察吏书信去了王府,他通风报信?他不想将当年迫害苏家的人牵扯进来?那你的计划不是……” “这不是还没回信吗。”柳蔚倒是不着急:“先看看那位王爷是什么态度吧。” 钟自羽并不觉得回信就会得到好消息,他有些烦恼的盯着柳蔚看了一会儿,突然又道:“若不然还是让我将万氏杀了吧,一了百了,省的……” 话还未说完,柳蔚就一巴掌一巴掌往他脑袋顶上拍。 钟自羽被拍得难受,抬手挥开她:“我是想帮你。” “谁给你的权利法外制裁?” 钟自羽与她对视一会儿,到底败下阵来:“懒得管你。”说完,他转身回了仓库,临关门前,又转头说了一句:“有时候看到你这副忧国忧民,大慈大悲的模样,真想吐。” 这大概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圣母。 柳蔚不是圣母,或许有时候她会过于执着某种规则,比如法律,但她却不会用悲天悯人的目光,去看待所有事。 无论在哪个时代,柳蔚都相信法律才是所有罪恶的克星,她是干法医的,她是在公安部门工作的,她每天接触的事,就是怎么用尸体,去还原一个犯罪真相,去还原被害者生前的最后遭遇,同时,去捕获凶手。 她相信国家律法会对这些受害者予以最大的弥补,也相信律法会对罪犯进行最严苛的打击,这是她入职后的信念。 而她很荣幸,哪怕穿越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古代,这里,依旧是有法律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人有权利对其他人的生命进行判决,钟自羽也不能。 同时,按照钟自羽的逻辑,万氏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哪有这么简单。 亭江州府尹的包庇行为,官官相护间的贪污腐败,这些,都是可以从万氏的事情延伸出来的。 如果事情真能像她所期望的那么发展,那到最后,坐牢的绝对不止万氏一个,她是一个鱼饵,会牵扯出一整条河的大鱼,而这些,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柳蔚没有把钟自羽叫回来,她不用跟他解释,这些话也解释不清,因为他们的三观从一开始就在对立面。 一个是相信法律的良好民众,一个是蔑视法律的穷凶罪犯。 根本无法沟通。 从码头仓库离开后,柳蔚没有回客栈,她去了药材铺。 容棱的身体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在云席和云想的帮助下,手术需要的工具也都准备妥当。 只是还有两味药材需要筹备,筹足了后,在蒋氏二审之后,她便能为容棱动手术了。 今个儿运气不错,那两味缺货的药材终于补货了,药材铺掌柜都认识柳蔚了,见她又来,就乐呵呵的告诉她这个喜讯,同时替她将药拿出来。 柳蔚很高兴,付了钱,拿走药后,回到客栈,仔细一看,却又愣住了。 这时候云想就在她身边,拿着银针,在一个人体穴位娃娃上戳来戳去。 云想还故意装不懂,“哎呀”一声,娇滴滴的说:“是不是扎重了?” 柳蔚没听到她说话,她只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药。 云想叫了半天没见柳蔚理她,不禁看过去,她也看到了柳蔚手里的药,但不觉得不妥,便问:“怎么了?” 柳蔚终于回过神,举着那木柱一般的药材,问:“这是巴覆子?” 云想点头:“是。” 柳蔚狠狠的眨眼:“这么大的,巴覆子?” “大?”云想盯着那柱枝看了又看,说:“不大啊。” 柳蔚直接把那柱枝戳到她眼皮底下去:“这么大还不大?手掌那么大了!” 云想愣了:“一般的巴覆子,不就这么大吗?” 柳蔚惊呆了,看看云想,再看看手里的药材,再看看云想,突然,柳蔚脑中灵光一闪:“你们这边的很多药材,都这么大吗?长得这么足?药性这么强吗?” 云想不太明白柳蔚的意思,却突然想到了小黎提过,他们全家是从另一个国家来的,便道:“我们这儿的药,一直都这么长的,我也不知你具体指什么。” 柳蔚有点怀疑人生。 半晌,柳蔚喃喃自语:“你们这儿的巴覆子比我们那儿的至少大三倍,而巴覆子是做麻醉药的基本药材,黄二宝死前被大量麻醉药麻醉,我一直怀疑,凶手是提前准备好了上等的麻醉药进行行凶,但现在看来……”柳蔚突然抬起头,盯着云想:“你们这儿随便买的麻醉药材,可能就有我提纯后的精品麻醉剂的效用了。” 云想不明所以,盯着柳蔚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是,是好事吗?” 第1321章 容棱很满意这样的同居 岂止是好事,简直就是奇迹。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富贵滔天的大豪贵,他开出千两黄金,要买一株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极品人参。 人人都说,人参难得,何况如此粗壮的,便是万两黄金,怕是也有价无市。 可却不知在大海的彼岸,在另一个国度里,这里的百姓平日就是把人参当萝卜吃,像小孩手臂那么粗的人参,他们这儿家家都有。 当你正惊讶万分,不可思议时,人家还说,这些人参我们一般都是炒着吃,有时候也凉拌,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客人你要不要来点? 柳蔚愣了,看着手里的巴覆子,就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自己。 云想却有点慌了,她觉得柳蔚现在的模样不对,好像有点魔怔,可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一株巴覆子? “阿蔚?”是的,经过多日努力,云想对柳蔚的称呼,已经从容夫人,容大嫂,柳姑娘,晋升为“阿蔚”了。 俨然是把自己当成柳蔚的闺蜜那般亲热了。 云想拍着柳蔚的肩,拍了好几下,柳蔚也没回神,不知在想什么。 云想怕了,心惊胆战的跑去找兄长。 没一会儿,云席过来了,他听了云想说的来龙去脉,稍一联想,便想到了情况,他拿起那株再平常不过的巴覆子,看了看,然后问柳蔚:“我这里有一册百集药谱,柳姑娘可要同我一道儿看?” 柳蔚猛地抬头,紧盯云席。 片刻后,柳蔚和云席头凑着头,唠唠叨叨的聊起了百集药谱上的所有药材。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 因为药谱上的插画都画的很简单,也没有大小模样的比例,柳蔚便挨着问,云席也耐心,挨着给她描述,两人这么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整天。 等到整本药谱都看完,柳蔚已经两眼发光,啧啧称奇了:“简直想都不敢想,原本只以为你们这儿的药材,与我们那儿的只是名称不同,却不想,原来体积药性竟都如此各异,相比起来,我们那儿的药材,就像发育不良的幼苗,倒是见笑了。” 云席同样也处在惊愕中,通过他的描述,柳蔚知道了仙燕国的药材情况,而通过柳蔚的描述,他也知道了柳蔚所在国家的药材情况,他无法想象,巴覆子在别的地方竟然只有成人拇指那般长? 束叶果竟不是拳头那么大的果子,而是只有小指结那么小的一丁点?还有黑生砂竟是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他们这儿的黑生砂可是靠南的山里遍地都是的,比野草还不值钱,还有苦胶、泻芥、毕实壳,这些药材在别的地方,竟都是稀罕之物? 而更让云席不敢置信的,用那样拙劣而低等的药材,柳蔚竟还能成为一代神医。 相比起来,拥有大好资源的他,却像拿了一手好牌,却输得一败涂地。 若说以前云席对柳蔚只是敬佩,那现在,这敬佩里便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仰望,就像他对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伯父,对那些杏林前辈那般的仰望。 他承认,自己还是个学徒,学无止尽,哪怕他已经挂牌行医,但他的医术,也并非炉火纯青。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他厉害的人太多了。 他会抱着谦逊的姿态,继续学习,而这些值得他学习的人,都是伟大的! 一日的彻谈后,云席对柳蔚越发尊重了,而他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赖在柳蔚房间不走了。 柳蔚为了就近照顾容棱,已经和容棱搬到一间房了,碍于容棱身体不好,他们是睡两张床,但再怎么说,也是同处一室。 容棱很满意这样的同居,可他不满意现在的云席。 一个云想也就算了,云席又在凑哪门子热闹? 直到月上柳梢,容棱才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冷着脸,轰走了云席。 云席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柳蔚去关了门,回来后便在容棱唇上亲了好几下,笑话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容棱眯着危险的眼,还是不高兴。 柳蔚就又亲了几下,直哄了他好一会儿,才让他面色缓和下来。 这夜,他们夫妻二人睡得很好,可其他人,却没那么好过了。 受创最深的,就是可怜的宋县令。 万氏失踪并非一朝一夕,她已经被柳蔚藏了好一阵子了,孙家一直寻不到她,自然是着急上火。 孙家不是担心万氏遇害,他们对万氏可没什么情分,可怕只怕万氏在西进县出了事,会惊动亭江州的万府尹。 孙家在过了三天还找不到万氏后,便已经心惊胆战的差人往亭江州送信了,信是早就送到了,但人却迟迟未来。 可现在,人来了。 万重是在临近关城门前抵达的西进县,他优先去了孙家,得知万茹雪已经失踪了近半个月后,他大发雷霆,吓得孙家上下静若寒蝉,心惊肉跳。 随后,他满脸铁青的去了西进县衙门。 彼时的宋县令正集结人马,要去码头仓库接人。 万重就这么冷不丁的冒了出来…… 万重,亭江州驻兵总督令,万府尹的义子,万茹雪的义弟。 很难形容这一刻宋县令的心情,呆了,傻了,木了,慌了,最后急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就道:“下官不知督令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万重是亭江州地方官,宋县令是白山洲地方官,按理说地方不同,哪怕是下级遇到上级,也不至于行此大礼。 可万重又不是普通的地方官,他还有个更牛逼的身份,是亭江州府尹的义子,是有权势,有后台的那种。 宋县令怕死了,整个人哆哆嗦嗦,跪都快跪不稳了。 万重毫不在意的受了宋县令的全礼,随即眼眸一闪,看到了宋县令后面的大批人马。 “这是要出去?” 宋县令心脏砰砰的跳,咬着牙,强撑着回:“是,是有些事,要,要去办……” “何事?” 宋县令说:“城南那边,抓,抓了个小贼,下官,带人去看看……” 万重的表情没表现出信了还是没信,他只盯着宋县令又看了一会儿,刚要再说什么,却眼睛一瞥,看到了衙门内又走出来一人。 来人满脸和煦,胖胖的脸,胖胖的身子,笑眯眯的眼。 看到万重,那人仿若并不惊讶,反而好脾气的唤了声:“这不是万督令吗?” 万重却是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会见着巡按府的人? 第1322章 当官为民,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庄检察吏,全名庄常,在巡按府各类油盐不进、明镜高悬的牛鬼蛇神中,庄常是最和蔼的,他喜欢笑,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人和睦,也容易说话。 每一次的监察,各州府的府尹最愿意接待的就是庄常。 可大概是他近几年真的太温和了,致使许多人忘记了,年轻时候的他,也是个让各地贪官们不寒而栗的煞星。 庄常以前不是巡按府的,刚科举出来那年,他被下派到乐州岚泉县,任县令一职,乐州在天阳江的左岸,与白山洲遥江对立,二者刚好横跨整个天阳江。 而就因为乐州离京城远到天边,这边就藏了许多狰狞的污垢。 庄常任职的第一年,他在没有通报,不向上反映的情况下,把乐州府台的亲娘舅腰斩了。 在县衙斩的,他亲自操的刀,血溅三尺。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查到,那位府台大人的亲娘舅,利用职权,与县内数家医馆勾结,他们在当地井水中投毒,致使百姓病痛连绵。 而让人惊讶的是,在庄常进入岚泉县前,这种情况,这种将百姓当做玩物践踏的情况,已经长达三年之久。 期间不知有多少人遇害,也不知有多少受害者自杀。 而同时,乐州府尹,与岚泉县原县令也在那三年中敛财无数。 岚泉县原县令之前就是被其中一位遭到奸污的女病患家人杀害的,而因为他的死亡,才迎来了庄常的任职。 庄常当初正值年少,在愤怒与冲击的双重刺激下,他近乎丧失理智,于是,他夺了衙役的刀,横腰斩杀,直接把那位府尹娘舅给结果了。 然后,是以此类推的几位医馆主事。 那天的朝堂,静若寒蝉,鲜血淋淋。 而庄常,一战成名,在他被怒不可遏的乐州府尹下判斩首前,京城巡按府的人,闻讯赶来,他们救下了庄常,彻查了岚泉县,而那之后,庄常进入了巡按府,一直到现在。 万重从不敢小看这位巡按府的老油条,比起当初的初出茅庐,现在的庄检察吏,已是只人见人笑的老狐狸了,他更懂得为人处世了,更懂得迂回战斗了,当然,他也更难缠了。 或许很多人觉得他不难缠,那是因为你没犯在他手上,一旦犯了,他不止要让你死,他要让你全家都死,更甚的,他一来劲,还连你祖坟都会挖。 万重收起了浑身煞气,他谨慎的朝庄常行了礼,心里却已乱成一锅粥。 姐姐的失踪,检察吏的到来,这个西进县发生了什么?与他们万家,又有没有关系? “万督令?”庄常唤回了失神的万重。 万重立马看向他,硬挤出一丝笑:“不知会在此处遇见大人,下官还当,大人已从白山洲离去。” 孙家很早以前就传信到了亭江州,万家早就知道万茹雪失踪,可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的过来,正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白山洲不日会迎来检察吏 宋县令吓得后背都湿了,却只能讨好的干笑着。督监,日程大概会在五天左右,万重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的,但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顺路过来看看,这西进县倒是人杰地灵。”庄常笑着说,眼睛还往宋县令身上瞥了一下,意味不明。 因为庄常绊住了万重,他甚至提出时辰还早,要与万重喝一杯,两人离开后,宋县令不敢再耽误,立刻马不停蹄的带人去往码头。 其实到现在宋县令都是慌的,万重的到来是他没想到的,如果万重在,那明日的开审,还会顺利吗? 但想到庄检察吏最后的那个眼神,那个,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又无端的涨了些信心? 算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庄检察吏和柳姑娘顶着,他什么都不管了。 秉持着不管不顾,就一颗傻大胆的心,宋县令带走了万氏。 彼时的万氏刚被钟自羽喂了药,确保她在被运输的过程中不会醒来,宋县令带走得很顺畅,他把万氏安置在了提前就备好的安全房里。 这夜庄常与万重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县令不知道了,但第二日一早,他亲自跑到了客栈,去找柳蔚。 柳蔚昨晚睡得美滋滋的,今个儿起来还精神饱满,看到宋县令竟带着人在楼下等她,她愣了下,下去就问:“出事了?” 这话可谓是一矢中的,宋县令急忙把昨夜的事说了。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简单梳洗完,连招呼也没打,便与宋县令离开了。 去衙门的路上,宋县令一直在说,柳蔚一直在听。 关于万重的传闻,关于他在亭江州的身份,还有关于他同万府尹的关系。 宋县令越说越害怕,最后是柳蔚安抚住他,反问道:“那庄检察吏呢?” 宋县令一顿:“什么?” “我知巡按府只出清官,这庄检察吏也是个清廉的好官,但从他能准确无误的出现,带走万重这点,就足以说明,他不止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的传闻你知道吗?” 宋县令想了想,对于当初的腰斩事件也记起来了。 等他说完,柳蔚的脸上已露出了笑,她点头,自信的道:“那就无须担心了,今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县令还是害怕:“但是万重……” “宋县令。”柳蔚打断他,郑重的对他道:“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我见到过很多,我不希望有哪怕一个坏人,是被包庇,被隐藏,被保护的。你或许会说,岚泉县长达三年的遭遇只是个小概率事件,这个世界远没有那么恐怖,但我告诉你,有的地方就是这么恐怖,就是发生了这种事,这是你看到的知道的,那些你没看到的你不知道的呢?善良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但人间的恶魔,就是绵延不绝,律法的意义,是维护正义,而大多数官员缺乏的,就是整治罪恶的勇气,就是惩奸除恶的动力。那位庄检察吏,当年做到了,我相信他现在也会做到第二次,这是他的本性,好人对罪恶的不容忍,是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 宋县令直直的看着她,柳蔚的话说的很快,很愤怒,当她把一整段话说完后,他突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热血正义感。 好像“当官为民”这四个字,真的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第1323章 昔日母老虎,今日小老鼠 被柳蔚说服了,宋县令突然就胆大起来,带着对庄检察吏的盲目自信,他一马当先,到了县衙就去后堂找人。 柳蔚作为仵作,算是证人,必要时她会出席作证,所以她直接在前堂等候。 等待开堂前,柳蔚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万督令。 万重是从前衙进门的,他的身份不同,不会被拦在门外,并且还有衙役为他引路。 从柳蔚身边走过时,万重稍微看了她一眼,柳蔚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柳蔚是打量,那位万督令却只是顺遍一撇,他大概也并未觉得,这个生面孔与后续案情会有多大的关系。 万重被请到高堂的侧位,那是旁听位。 柳蔚稍微挑了挑眉。 师爷这时不知从哪儿冒过来,蹭到柳蔚身边耳语:“是庄检察吏请他来旁审的。” 柳蔚“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刻钟后,庄检察吏出来,他身后跟着亦步亦履的宋县令,瞧见外面已到的万重,庄检察吏老好人似的笑笑,跟万重打招呼。 万重站起来迎接他,两人寒暄几句,敲鼔开审。 蒋氏被带出来时,比之三日前,显得更没有精神。 她脸颊凹陷,眼眶乌青,头发似干草蓬乱,身上还隐隐散发着臭味。 万重的眼睛朝下瞥了一眼,瞧见了蒋氏白色囚裤前的干黄污渍,似猜到那是什么,他厌恶似的皱了皱眉,抬手略微挡住自己的鼻子。 庄检察吏没有宋县令那一惊一乍的习惯,他甚至惊堂木都没敲,只语声温和的看着蒋氏:“你可认罪?” 蒋氏眼底流出泪,狼狈不堪的捂着自己的脸,哽咽着点头:“我认罪,我认罪……” 柳蔚有些讶然,虽然早已确定蒋氏会乖乖认罪,但刚说第一句就认了?这么好商量? 庄检察吏叹了口气,拿出张帕子,让衙役递过去。 衙役把帕子送到蒋氏手上,蒋氏捧着帕子,呜咽着哭得更难受了,边哭,她边还望着庄检察吏,像仰望老天爷那么期盼的道:“您说会替我姐姐找回公道,您说会替我儿子沉冤得雪,我相信您,大人,请您千万要说到做到啊……” 庄检察吏没有做声,只是抬了抬眼皮,朝堂下又道:“带嫌犯李宽。” 牢狱之灾的苦,绝对不是普通人愿意去尝试的,蒋氏在牢里关了半个月,再出来已从耀武扬威的母老虎,变成任人宰割的小老鼠,而李宽本就是个心志不坚的人,一段日子的牢狱之苦,再出来时,他的状况比蒋氏还惨。 按理说,李宽的审理根本不需要上堂,证据确凿不说,这人也早就什么都招了,但这次把李宽叫出来,却是为了别的事。 庄检察吏要李宽把作案过程再从头到尾坦白一遍。 第一次审理的时候,李宽在堂上已经交代得七七八八了,就连围观群众都快了解来龙去脉,这种情况,完全没必要让李宽再复述一遍。 但柳蔚知道,这一遍是必须复述的,因为他们不是说给别人听,是说给上次一审没有在场的万重听的。 万重来西进县的目的是寻找姐姐,昨晚被庄常逮了个正着,已算是耽搁他的行程了。 可因为这人是巡按府的,他不敢得罪,只好阳奉阴违的应付了,还稀里糊涂的答应今日来当个什么谋杀案的旁审。 万重之前对这桩案子没有半点兴趣,可这会儿听李宽再说一遍,却猛地发现,这说的不是他那个窝囊废的姐夫吗? 万重和孙桐的关系很疏远,名义上虽说是姐夫,但实则他看到孙桐不会有半点礼貌,孙桐看到他,却是要点头哈腰的奉承。 万重一直很看不上孙桐,他不理解身为府尹千金的姐姐,为何要找这么个男人。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义父的主意,义父疼姐姐,不愿姐姐嫁入高门,看夫家人的脸色,所以才找了个低门,让姐姐过去享福。 孙桐不需要有任何优点,没钱、没成就、没事业这些都无所谓,他只要做一个乖乖的傀儡,将姐姐捧在掌心,千般疼万般护,不要妄图爬到姐姐头上,更不要妄想做对不起姐姐的事,这就够了。 万家这不是嫁女,这是招赘,孙桐就像入赘过来的,但对万家来说,也只是多个人,多张嘴罢了。 孙桐死了,这事儿万重知道,姐姐这回与孙桐回西进县,好像就是因为孙家的谁死了,他们是回来吊唁的,但没想到,刚回来不到两天,孙桐也死了,当时姐姐书了信回去,开玩笑的说自己成寡妇了,万重还笑了,心说那窝囊兮兮的男人,死了跟没死有什么区别吗? 万重没想到原来这个蒋氏与李宽,就是杀害孙桐的凶手,甚至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还对孙桐进行了碎尸,砍成一块块,再放进锅里油炸? 还挺有创意的,比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男人还心狠。 到现在,万重都跟在看白戏似的,没把这件事和自家姐姐挂上钩。 直到李宽提到了万氏。 “我知道蒋怀蝶和孙桐有一腿,他们的关系有好几年了,当时孙桐早就成亲了,但还没与他妻子搬到亭江州去……” 万重愣了愣,没料到那龟孙子孙桐还给她姐姐戴了绿帽子。 他有些生气,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他们刚成亲那会儿,孙桐好像也闹过一出,是跟个青楼女子,不过那件事最后怎么解决的来着? 李宽还在继续说:“都是她要我做的,都是蒋怀蝶的错,当时我就没想过要杀人,是她说孙箭对不起她,她要报复,还有高槐、孙桐,都是她出的主意,怎么杀,何时杀,怎么碎尸,也是她教我的……我那时候哪知道她一开始就存了利用我的心?她就是要给她姐姐报仇,她知道红粉是孙桐和万茹雪杀的,她还想杀万茹雪……” “啪!” 巨大的声音倏地响起,打断了李宽未说完的话。 堂上人的目光齐齐向右转去,就见县令位的右下方,旁审位的那位武将大人,此时正一脸愤怒,拍桌而起,目光磅礴又凌厉的瞪着李宽。 李宽被那目光吓住了,呆呆的愣着,嘴张了一半,就这么望着他。 第1324章 把她一半身子扯进地狱! 万重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是这样,他到现在才察觉自己上当了。 李宽的口供,将案情引到了万氏身上。 而万氏就在衙门,此刻的她,经过一夜的昏睡,已经苏醒,这半个月,万氏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像今日这么清醒,还是头一遭。 可清醒后所面临的,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杀人?我?”万氏的精神非常不好,嘴唇苍白,脸颊干瘦,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在昏昏沉沉的半个月里,吃的东西甚至连果腹都不算,她现在很虚弱,又饿又渴,脑袋里还满是浆糊。 可尽管这样,她依旧在了解事态后,谨慎的本能的选择否认。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莫要冤枉我。”她竭力的说着,眼皮上掀,视线朝向旁审位上的义弟。 万重握着拳头,周身散发着狂暴的戾气。 他很愤怒,很生气,就像易燃的炸药桶,只需一个引子,便能轰然爆开,将整个衙门炸得七零八落。 宋县令已经怕得往师爷背后躲了,可离万重最近的庄检察吏却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依旧面色平静的问万氏:“张麻子,你可认识?” 万氏摇头:“不认识。” 庄检察吏挑眉:“回答得这么快,不再想想?” 万氏皱起眉:“名字如此粗鄙庸俗的人,我怎会认识?” 庄检察吏转首,看向宋县令。 宋县令顶着万重杀人般的目光,咽着唾沫,艰涩的道:“传婢女银秀。” 万氏有很多下人,但是身边最贴身的有四个,两男两女,名字分别是金银铜铁。 官府县令有权传召任何人上堂作证,银秀是今日一早被衙役提带过来的。 银秀自己都很慌,根本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被带上堂后,她先是茫茫然的看着小姐,然后又茫茫然的看向堂上的庄检察吏,莫名的磕了个头:“民女见过大人。” 庄检察吏语气平静的道:“银秀,本官问你,上月初四,你做过什么?” 银秀愣了愣,想了半天才回:“禀大人,那……那么久的事了,民女不记得了……” 庄检察吏提醒她:“上月初四,就是你家姑爷被发现身亡的日子,那日你做了什么?” 一说起这个银秀就想起来了,她面色先变了变,随即偷偷瞥了眼自家小姐,最后一脸凛然的道:“回大人,那日我家姑爷突逢大难,我家小姐伤心欲绝,民女从头到尾都陪在小姐身边,照料宽慰小姐。” “没出去过?” 银秀摇头:“没有。” 庄检察吏笑了声,和蔼的胖脸看起来亲和力十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寒:“这可是你说的,没出去过,那若本官有证人证明那日在东武街见到过你,你如今说的,便是谎言,欺瞒本官,藐视朝堂,此乃充军大罪。” 银秀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一丝惊慌,随即急忙改口:“大,大人,时日过得太久了,民女当真忘了……不,不过,现在民女想起来了,那日下午,小姐因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民女……民女是去了东武街的汤圆铺,给我家小姐买过汤圆……” 庄检察吏问:“哪家汤圆铺?” 银秀脑子飞快转动,结结巴巴的说:“喜,喜记甜铺……” “胡说!”庄检察吏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东武街根本没有一家喜记甜铺!” 银秀忙又改口:“不是喜记,是德,德……” “德品斋?” 银秀忙点头:“对,德品斋,德品斋……” 庄检察吏脸上的寒意都快结冰了,他道:“宋县令,你说。” 宋县令扬声道:“上月初一到初八,德品斋老板嫁女儿,歇业八日。” 银秀脸上汗都出来了,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看着自家小姐,又吞吞吐吐的道:“不,不是德品斋,是……是……” “是什么?”庄检察吏咄咄逼人。 “是……” “你说你是去买汤圆,那你买的什么汤圆?芝麻的?鲜肉的?还是八宝的?” 银秀咽着唾沫:“鲜……鲜肉……” “你家小姐食欲不振,你不给她买开胃的,给她买油腻的鲜肉汤圆?” “是八,八宝……” “到底是八宝还是鲜肉?还是都买了?” “都买了……不是,是八宝……不对,是,是鲜肉……” 银秀已经彻底混乱了,整个脑袋搅成一锅粥,事前想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万氏早已看不下去了,狠狠的瞪着银秀。 偏这个时候,庄检察吏目光又转向万氏:“她不记得了,你呢?你自己吃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 万氏正要说话,庄检察吏又打断她:“你吃过汤圆吗?不是新年,不是中秋,这个季节吃汤圆的本就少,各地甜水铺子在非年非节的日子大多不包汤圆,包括德品斋,你倒说说,你吃的是什么,本官这就派人去问,初四那日,他们究竟是否卖过汤圆给你。” 万氏欲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她有些慌乱的看着自己的义弟。 万重此刻早已皱紧了眉,眼底的阴暗挡都挡不住。 偏这个时候,庄检察吏又看向银秀,大喝着问:“买的哪家汤圆记不清,买的什么馅的也记不清,你到底去东武街做了什么?又是谁让你去的?你给了张麻子多少钱?还有张麻子的妻子,你见过她对不对?你跟她说了什么?” 一连数个问题,将本就心慌意乱的银秀彻底击垮。 伴随着心智上的不坚,她像豁出去了一般,突然捂着耳朵,大喊起来:“我把老鼠药给了她,我告诉她他相公要害死她!” 一语出,全堂鸦雀无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庄检察吏再度恢复了他轻缓温和的语气:“那你便是承认了,你接触过张麻子夫妇?” 银秀像只被戳破气的皮球,焉了似的半瘫在地上。 诚如柳蔚所言,要找到万氏的证据,非常容易,万氏不是个多警惕的人,仗着背后的势力,她向来胆大包天,而正是她的无所顾忌,致使她连清理罪证都那么敷衍了事。 银秀的证供等同拉住万氏的一条腿,把她一半的身子扯进了满是岩浆的地狱。 而柳蔚接下来的证词,会将万氏整个人按进岩浆里,让她尝尝火烫岩石的滋味,究竟如何。 第1325章 小黎是个很有经验的“小护士” 二审持续了接近一个时辰才结束,结束时,李宽、蒋氏的罪名已完全落实,万氏则被暂且收押。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要定万氏的罪非常容易,红粉的事且不说,就孙君的案子,万氏买凶杀人的罪名怎么洗也洗不掉了。 下堂的时候,万氏一直看着万重,目光似是在传递什么,而万重也接收到了。 之后万重一直没说话,哪怕再生气,再愤怒,他也保持沉默,直到堂上人渐渐散去,庄检察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万重站起身来,与庄常对视。 庄常圆胖的脸上,全是笑:“一起喝一杯?” 万重眼睛眯了眯,过了一会儿,才点头:“您请。” 两人一起离开,柳蔚站在后面,有些微妙的瞧着二人的背影。 宋县令此时已经放松下来,他拍着胸口走到柳蔚身边,跟她嘀嘀咕咕:“那万督令倒是挺沉得住气的,不过检察吏大人作何对他和颜悦色?不是迟早都要把万家都牵连进来吗?” 柳蔚道:“我想,他是有些欣赏万重。” 宋县令讶然:“欣赏?” 柳蔚又摇摇头,拍拍宋县令的肩膀,道:“你们仙燕国的官场人际,我也不清楚,总归人家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且先看着。” 二审结束,柳蔚总算能暂时闲下来了,西进县来了一位手段高超,一身正气的清官,她这个外人自然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过宋县令倒是奸,都到这份上了,还硬是压着她的一千两银子不给,非要等终审。 柳蔚拗不过这个守财奴,说了半天无效后,只能继续等着。 回到客栈,柳蔚便开始着手手术的事。 云家四兄妹都帮了忙,小黎暂时承担了照顾丑丑和李玉儿的责任。 柳蔚本来想叫钟自羽和魏俦也来帮忙,又想到容棱和小黎都不喜欢他们,便只好作罢,而少了两个跑腿的,柳蔚又不太好意思使唤云家兄妹,很多事,她便只能亲力亲为。 这一忙下来,就过了三天,手术的一应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场地也另做了安排。 手术不可能在客栈进行,人多杂乱。 他们就临时赁了个宅子,宅子是宋县令帮忙找的,看在他是县太爷的面子上,宅子的主人还打了折的,柳蔚很满意,这宅子干净、宽敞,空气也好,不管是手术,还是术后康复,都很方便。 手术日期定在三日后,而这三日,柳蔚对容棱的身体条件要求也高了起来,因为临时发现仙燕国许多药材含有特殊性,柳蔚的手术计划是经过几次整改的。 除了基础的消毒,还有事后止血止疼的草药,复原伤口的汤药,都重新调配了药方。 工程量大,而因为是第一次用这些新药,她也必须格外小心,最重要的一点,她得确保容棱的身体状况能承受手术中可能会发生的任何意外。 为了做到这一点,柳蔚废寝忘食了三日,紧盯容棱的各项指标,那严阵以待的态度,令周围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终于,关键的时刻到了。 前一夜,柳蔚很早就睡下了,因为她算好了,第二日的手术预估会进行很久,这是极费精神体力的一件事,她必须养精蓄锐,手术时不能有丝毫分神。 而因为手术对象是容棱,她本身就带有紧张感,如此下来,整整四天,她脸上没出现过一丝笑容。 这期间宋县令来找过柳蔚一次,是庄检察吏要见柳蔚,柳蔚房间都没出,直接回绝了,最后是小黎陪着宋县令去了一趟衙门,回来后他也没说什么,甚至都没跟娘亲提过那位庄检察吏说了什么。 小黎很清楚,在容叔叔的身体如此关键的时刻,任何事都不足以让娘亲分神。 手术当天,小黎跟着进了“手术室”,云席也进去了,云想则是在外面负责应对紧急情况。 小黎陪娘亲做手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个很好的助手,是个很有经验的小护士。 云席就显得生涩多了,他的目的主要是观摩。 柳蔚也没给他安排太复杂的工作,就让他观察容棱的一些变化,随时注意,随时汇报,不能有任何停滞。 手术开始时,云席手都抖了。 容棱喝下了柳蔚送到嘴边的麻醉药物,味道很苦,他喝完后便平躺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头顶上柳蔚被罩住一半的脸。 简易的口罩是云想缝制的,手艺很好,效用也不错,房间里除了容棱外的三人,都戴着这个口罩。 随着药效发散,容棱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开始无法聚焦,眼皮很重,身子越来越沉,最后,没了知觉。 今天对云席来说是见证奇迹的一天,他凭着年龄的优势,整个过程都努力说服自己要沉得住气,他将柳蔚安排给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他一直盯着容棱的脸,时不时翻开他的眼皮,确保他的昏睡程度,手也一直在探着他的脉,脉搏有半点过快或是过慢,他都立刻报告。 手术他们是上午开始的,结束时,已经黄昏了。 容棱的身体状况很好,手术过程中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但在缝合的时候,遇到点问题,当时容棱有即将苏醒的征兆。 麻醉药的时间肯定还没过,容棱不可能醒来,但他真的动了。 这个时候醒来,一定会出大事,在还没止疼的情况下,这样程度的疼痛,足矣让一个成年男子去掉半条命,就算容棱能凭着自制力压抑住这股疼,可精神是精神,身体是身体,在面对高于自己承受能力的痛楚时,人的皮肤,内脏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紧绷与抵抗。 身体的变化是精神无法控制的,手术过程中,容棱必须十分放松,如果他紧绷了,手术很可能进行不下去,更严重的,会失败。 柳蔚无暇顾及是麻醉药的配方出了问题,还是容棱的身体免疫力增强了,她立刻用了另一种液体药给容棱灌进去,让他再度进入深度昏迷。 等到“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时,柳蔚看到了门外或是蹲着,或是站着的云家三姐弟,整整一天,他们都在门外等着。 除了云楚中途喂李玉儿吃过一次饭,云想喂丑丑喝了两回奶,手术室里的三人一天未进食,他们在外面也同样一天未进食。 他们焦躁而紧张的担心了足足数个时辰,而现在,他们想知道,手术,是成功了吗? 第1326章 现在丑丑不挑食了 “成功了。” 揭下口罩的一瞬间,柳蔚也松了口气,长时间全神贯注,她看起来异常疲惫。 其实不止是她,小黎和云席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都累得不想说话,尤其是对第一次参加手术的云席而言,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他现在还没醒过来。 容棱还在昏迷,之后加入的药剂效用有些超负荷,他至少还会昏睡三到五个时辰。 因为现在不适合移动,容棱依旧睡在这间临时“手术室”里。 一整天没吃东西,现在心头大石落下,每个人都感觉到腹中抗议,幸亏的是,租院子的时候,宋县令心细的给他们留了厨娘,因此吃食倒是随时都有。 简单的吃过一些后,柳蔚又回了手术室,她得等容棱醒来,一些术后的信息反馈她必须及时跟进。 云想凑到兄长的身边,看着兄长神不守舍的模样,好奇的问:“真的,把胸……切开了吗?” 云席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若非知道那翻操作是为了救人,他都以为柳蔚是在谋杀亲夫。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视觉冲击,当真是推翻了他前二十多年的所有。 云觅与云楚也很好奇,两个家伙虽然还是学徒,但求知欲可是不少。 云席缓了一会儿劲儿,才开始讲述手术过程,从容棱昏睡过去开始,到如何开胸,如何透过那血淋淋的创口,寻找内脏的位置,如何满手是血的在人肉中寻找缝合的契机,他一开始说的还很慢,后来语速就快了,再然后他就兴奋了,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迫切的想与其他人分享。 容棱是在深夜丑时醒来的,刚醒时他整个人还很混沌,视线不能集中,嘴无法张开,动都不能动。 柳蔚随时关注着他的情况,见他有了意识,立马提醒:“慢慢来,不要着急,药效刚过,身体机能还处在麻痹状态,要等一会儿才能恢复。” 正想挪挪手脚的容棱停住了,听话的没有乱动,眼睛则朝向柳蔚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团朦胧的人影,却因为太恍惚,根本看不清人影的脸。 柳蔚在床头边拿了一团棉花,沾上水,为他点了点唇瓣,道:“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是术后复检和调养,现在告诉我,除了伤口疼,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容棱顿了一会儿,嘴唇抿了抿,抿到了一些湿润,才轻缓道:“还,还好……” 柳蔚心疼的摸着他的脑袋:“怎么可能还好,是疼得哪里都不好吧。” 容棱没做声,现在他的视野恢复了,他能看到柳蔚的脸,也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惫。 眼角再撇了撇,瞥到窗外的天色,他问:“几时了?” 柳蔚道:“丑时。” 容棱指尖碰了碰她的手。 柳蔚握住了他温热的大掌,与他十指紧扣。 “歇歇吧。”他说。 柳蔚“恩”了声,倒是坐下了,就坐在他床边,明显是打算陪夜的。 容棱现在的情况特殊,他知道柳蔚放心不下,也不多劝了,说起了闲话:“何时能不疼?” 柳蔚看着他胸口被缠了好几圈的白色绷带,估摸着道:“至少也得明日。” “何时,能下地?” 柳蔚想了想,说道:“那就得四五天了,现在别想了。” 容棱微白的面上露出一丝失望:“我觉得,我精神奕奕。” 柳蔚笑了起来,容棱看到她笑,也轻轻笑着。 劫后余生的二人,享受着这短暂的松快,容棱使尽全力的想让柳蔚放松一点,柳蔚也如他所愿的真的放松了。 这一夜到后面,容棱又睡了过去,药效在反复,虽然不至于昏睡,但还是有催眠的效果。 到了天快亮时,柳蔚也迷迷糊糊的打起盹儿来,直到小黎来敲门。 小黎昨晚是睡舒服了,因此今个儿一大早就来找娘亲换班,柳蔚被儿子推醒后,还不愿意走,小黎直接把她往屋外推,顺道把一起抱来的丑丑塞娘亲怀里,催促道:“让你女儿陪你多睡会儿。” 丑丑压根没睡醒,大清早的被哥哥吵起来,现在又被换到娘亲怀里,传来传去的,小丫头早就有起床气了,她瘪着小嘴,一幅随时都要哭的架势,搞得柳蔚还真不敢再闹,只能抱着女儿先回房。 而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天黑。 恐怖的是,一向浅眠的柳蔚,还觉得自己只睡了一刻钟? 等再醒来时,柳蔚先看到的,就是在自己脑袋顶上耀武扬威的女儿。 丑丑这会儿就趴在娘亲枕头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贴着娘亲的耳朵,又短又胖的手指,则揪着娘亲的耳垂,娘亲的耳垂上有个洞,小家伙正在观察那个洞,还妄图想把手指头穿过去。 柳蔚就这么被她折腾,给活生生折腾醒了。 醒来后她先缓了缓劲儿,然后坐起来,随手一捞,把动手动脚的女儿捞怀里搂着,低头与她对视。 丑丑牙床粉嫩的嘴咧开好大的口,她“呀”了一声,藕节似的手指就伸到娘亲嘴上,拍了娘亲一下。 柳蔚顺势亲了亲她的小手,含糊的问:“什么时辰了?” 丑丑当然没法回答,她就往上爬,在娘亲怀里造反,过了会儿,她小嘴咂咂两下,圆溜溜的眼珠子突然盯准了娘亲的胸口。 柳蔚呼噜呼噜她头顶的呆毛,笑着问:“饿了?” 丑丑眨着眼看她。 柳蔚此刻也不困了,她下了床,搂着女儿出去觅食。 走出去一看,天是黑的,她都懵了,就看到云想正好拿了奶瓶过来,看她在房外,就笑着道:“以为你还得睡一会儿呢,正想把小夜抱出来喂。” 柳蔚问了句:“几时了。”顺手接过奶瓶,试了试温度,便塞到女儿嘴里。 丑丑现在喝的还是动物奶,羊奶、牛奶、狗奶,换着味儿的喝。 在海里游荡一个来月后,不知怎么,柳蔚就没奶了,不过现在的丑丑也没那么挑食,估计是知道再怎么哭也只有这些口味不佳的动物奶,所以强迫自己习惯了。 “戌时了。”云想说着,脸上又露出笑:“容公子傍晚就醒了,小黎说,没有排斥恶化的情况,所以就没叫醒你。” 柳蔚听完,眼睛微亮,抱着女儿,抬腿就往容棱的房间去。 第1327章 坑爹儿子 容棱是真的无大碍了。 可柳蔚就是不放心,又给他检查了一遍,结果非常喜闻乐见。 小黎也很高兴,同时让小家伙异常兴奋的是,他知道了仙燕国的一些药物,比青云国的药效更足,分量更大这件事。 小黎本来就喜欢医药方面的东西,有了这惊人发现后,他更是沉迷其中,整日往宅子附近的药铺跑,天天往家里搬东西,变着法儿的折腾固本培元的药物给容叔叔滋补。 看着容叔叔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小黎可自豪了,硬是觉得那都是他的功劳。 容棱在床上躺了五天,生生被儿子的热情折腾得吃不消了。 夜里没人的时候,他只能跟孩子他娘亲告状。 “明日让小黎跟你去衙门。” 柳蔚正在给容棱擦身体,闻言愣了一下,道:“衙门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去也是做些收尾工作,去的晚回得早,不用小黎帮忙。” 容棱想了想,又问:“珍珠呢?” 柳蔚说:“野着呢,成天不见影子,跟咕咕把家都安在怀山了,叫都叫不回来。” “会不会有危险。” 柳蔚不解:“能有什么危险?” 容棱一脸认真:“山内多险峻,明日起,让小黎看着它们。” 柳蔚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跟编的似的,她有些拿不准,婉转的问:“你想把小黎支开,为什么?” 容棱不做声,只是有些幽怨的看着她。 柳蔚没领悟到他眼神里的寓意,刚好这会儿,她擦身擦到了容棱的腹部,温热湿润的布巾在容棱的腰上滑来滑去,等布巾拿开时,她惊讶的发现容棱的腰好像恢复了点。 她一开始还不确定,还拿手去比,比了几下,发现真的恢复了。 柳蔚十分纳闷:“前天不是还瘦的一把骨头吗?才两天,怎么就长了这么多肉?”说着还在那有肉的地方揉了揉,确定真的是肉。 容棱话都不想说,别过头去,闭着眼睛。 柳蔚这才回过神来,明白了里头的意思:“小黎都给你吃什么了?” 柳蔚要忙着去衙门,又不放心让别人照顾容棱,便让小黎负责容棱的伙食。 容棱现在是不能吃固体食物的,只能吃流食,柳蔚是真的不懂,流食也能喂成这样?有点不科学啊。 看容棱是真的绝望了,柳蔚也只能劝道:“一会儿我给小黎一份餐单,以后按那么吃,你现在术后恢复很关键,不是吃得多就恢复得好,影响了体脂,也会妨碍伤口康复的。” 柳蔚说得一板一眼,容棱也就姑且这么听了。 第二日,柳蔚如常的早上已时去衙门,傍晚酉时回宅子。 刚回宅子,她就看到小黎手里捧着个罐子,蹦蹦跳跳的朝她这边跑。 “娘,我给你看个东西。” 柳蔚好奇的弯腰,问:“什么东西。” 小黎神采奕奕的把罐子凑到娘亲眼皮底下,轻轻揭开一个小口,顿时,扑鼻而出的药香,令柳蔚沉醉。 等到罐子完全揭开,柳蔚看到了一株填满了罐子的白兰灵芝。 她眼睛瞪得老大,稀奇的拿手去碰:“好厚的兰芝啊。” 小黎高兴得声音的变调了,说:“厚吧,我养了好几天了,是咕咕给我找的虫子,全喂给这株灵芝了。” 柳蔚一顿:“虫子?” 小黎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这里的灵芝怎么长的,竟然可以靠蛋白质滋养,我觉得这可能不是白兰灵芝,但肯定是好东西,娘你闻闻,多香啊。” 这倒是真的,药香是真的香过分了。 柳蔚姑且也就把它当做一种她从前没见过的药材植物,她伸手道:“我再看看。” 小黎大方的把罐子全递给娘亲,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剪下了一片灵芝叶。 “这是容叔叔今晚的晚膳,我先拿到厨房去……”小家伙说着就要走。 柳蔚脑子一冲,伸手一捞,生生把儿子扯回来,一脸古怪的问:“这几天,你就是给你容叔叔吃这个……这个……连品种都不知道的野山芝?” 小黎笑起来,以为娘亲这是夸奖自己,还谦虚了一下:“这可是好东西,要不容叔叔能长肉吗,他可太瘦了,要好好补补的!” 柳蔚不知该说什么,只赶紧捧着罐子,去找云席。 云席倒是认识这野山芝,是肉灵芝的一种,不靠土壤肥沃,靠动物昆虫的尸体肥沃,也是一种大补的药。 云席还非常稀奇:“靠江的地域,这种灵芝可不多,小黎在哪儿买的?” 小黎跟在后头,乐滋滋的回:“街对面的药材铺,他们进了三株,这株最大,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 云席点头:“二十两吗,挺便宜的,可能地方小,卖不贵吧,在京城至少五十两才能买到。” 小黎哇了一声:“那我捡到便宜了?” 云席笑了一下:“是占便宜了。” 柳蔚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脸上的表情从深沉到复杂,从复杂到微妙,最后,她决定了,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容棱,打死也不能让他知道,他儿子花了二十两,买了一株不认识的药草,还谁也不告诉的,每天拿给他吃。 柳蔚怕容棱会气死。 不过这毕竟是好东西,柳蔚估摸了一下后,还是藏了点私心,她说:“药效太足了,以后每顿往他粥里放半片,一整片他吃着太补了。” 小黎点头答应:“好哒。” 可饶是如此,等半个月后,容棱能下地时,大家还是都方了。 就跟吹气球似的,容棱彻底胖了,穿着衣服还不显,脱了衣服,柳蔚忧伤的看着他的身体,深深的怀念他以前的八块腹肌。 半夜的时候,柳蔚摸着容棱的脸,掐到了他脸颊上的一块肉,然后她发现容棱在皱眉,她连忙撒手,婉转的安慰:“其实,大病一场后,人或多或少都会胖点,你看我怀孕的时候多胖,现在不是瘦下来了,所以,等身体恢复了,肯定就瘦下来了,都是这样的。” 容棱理都不想理她,背过身去就睡了。 柳蔚又粘着他,在他耳朵后面说:“病了一场胖了,总比病了一场瘦了好,要是瘦脱相了,那才恐怖,连五官都变了,而且你也不是很胖,就一丁点,一丁丁丁点。” 容棱烦她了:“你睡不睡。” 柳蔚道:“睡睡睡。”然后身子往里头凑,从后面把男人搂着,搂得特别特别紧,让他丢不开的那种。 第1328章 生死不论。 这半个月里,柳蔚一家大小忙着给容棱治疗、恢复,衙门那边却是忙开了。 万氏的案子,闹大了! 结局和柳蔚预想的差不多,检察吏插了手,这件事便注定不能善了。 上头似乎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最近这两天,西进县可是来了好多大人物,有巡按府的,也有监察令的,这些人知道万氏是打击万府尹的重要人证,都上赶着前来西进县过问一番。 庄常作为第一个发现案情的主要功臣,这两天也是忙得不行,今天和这位领导吃饭,明天和那位领导见面,大家来来往往,你言我语中,探讨的都是亭江州接下来的整改安排。 柳蔚在把蒋氏的案子收尾工作做完后,便没再去衙门,宋县令一开始还拖着她的工资,等发现再怎么拖延,柳姑娘都坚定的撒手不理,愣是不管他死活后,只能夹着尾巴把尾款结了。 拿了钱后,柳蔚更是再也没露过面。 不过现在,容棱能下地了,身体也在渐渐康复,柳蔚心满意足下,自然就开始留意起八卦。 西进县的八卦,必然就是万氏这桩案子。 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中,就能听见人聊两句:“听说皇上都下令了,这桩案子要严惩,万家这回算是完了!” 另一个人却说:“我怎么听说是没证据,要放人呢?不是说孙君那案子,那个小丫鬟畏罪自尽了,还留了遗书,说是她看不惯蒋氏,才借了她家小姐的名头,去买凶害人,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把人弄死,后来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张麻子两口子也弄死了。” “啊,是这样吗?”先说话的那个人懵了:“这是拿个小婢女顶罪啊?” 后说话那人叹了口气:“县衙说是还在找别的证据,咬不定是不是万氏亲自下的令,就不好给她定罪。还有啊,听说朝廷里还有几个万府尹的同僚替万氏说情呢,说这是御下不严,一不注意让狗奴才钻了空子,反正就是明说了,不关他们的事,都是下人自作主张。” 先说话那人生气了:“还能这样?这些当官的,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万氏平日风评如何,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她还御下不严?丫鬟都被她打死好几个了!” “那没办法,那些丫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被主人打死,那是活该,那是自己胎投的不好。” 两人说着说着,说无解了,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磕着瓜子,聊起了别的话题。 柳蔚和钟自羽在旁边就这么听着。 这半个月来,隔几天钟自羽就会来找一趟柳蔚,没别的原因,就是要钱。 但因为柳蔚租赁的那个宅子里有容棱和小黎,这父子俩是一点不想看见钟自羽和魏俦,所以每次来找柳蔚,钟自羽都只能把她约出来。 在外面见面,少不了就要听一些街头流言。 之前柳蔚不在意,现在却有些在意了:“关在大牢的人都能弄死,这万家手有点长啊。” 钟自羽已经吃了两个豆沙包了,现在在吃第三个,他说:“同你讲了,此事必不会那么简单。” 柳蔚支着下巴,琢磨着:“那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钟自羽明白柳蔚的意思,他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又拿了第四个,倾着身子分析道:“但凡一国之君,必然是自私自利,多疑善变,亭江州府尹结党营私,包庇亲眷不假,但这毕竟只是小毛病,至少亭江州在他的治理下,没出什么大问题,再打个比方,或许他贪污背公的那些钱,就是替那个皇帝挣的?如此一来,你觉得这皇帝还会惩治他吗?” 柳蔚盯着钟自羽看了会儿,半晌“啧”一声:“你就非要把人往坏处想吗?” 钟自羽冷笑:“我口中哪个人,你认为是好人?” 柳蔚估摸了一下,又道:“那皇帝与万府尹的关系如何,咱们都只是猜测,可他若真是万家背后的靠山,他建立一个巡按府又是做什么的?若他的目的就是从各州私下捞利,那他完全可以直白点,犯不着弄这么多监督机构来给自己添麻烦。” 钟自羽拿起第五个豆沙包,张嘴就啃了一半:“可不一定是给自己添麻烦,若就是为了用这巡按府钳制各州府尹,让他们用心替自己敛财,别起什么欺上瞒下的心思呢?” 柳蔚还是不赞同:“你这说法太偏激了,我不信。” 钟自羽吃完了五个包子,看盘子空了,又抬手让小二再上一盘,才看着柳蔚道:“那你觉得,万氏这事,最后不会不了了之?” 柳蔚道:“可能性很小。” 钟自羽笑了:“证人已经自首了,还自尽了,你有别的证据?” “她又不止杀了一人。” “其他人呢?在哪儿?会出来作证吗?” 是啊,这就是关键,万氏手上鲜血淋淋,染过的人命不计其数,但谁又敢来衙门告她? 柳蔚仰着头:“蒋氏不就是,她姐姐是万氏害死的。” 钟自羽一脸不屑:“一个杀人犯,指控另一个杀人犯?你是主审官,你信吗?” 柳蔚觉得跟钟自羽说话太没劲了,这人就是悲观主义者,看待世界的角度永远是黑的。 “我还有杀手锏。”她道。 钟自羽看向她。 柳蔚嘴角微微上勾:“会有人替红粉做主,我早就说过了。” 钟自羽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脸上毫不留情的露出嘲讽:“姓罗那个?你还没死心?” “打个赌吧。”柳蔚也懒得再说服他,直接简单粗暴道:“我输了给你一千两银子,你输了……” 钟自羽笑:“我可没有一千两。”别说一千两,一两都没有,穷得比乞丐还惨。 柳蔚含糊道:“你输了先记账,回头等我想到了再说。” 钟自羽很看不上这种赌局,他没答应,但在又吃了两个包子后,他忽然又道:“我赢了不要那一千两,换个条件。” 柳蔚看向他:“嗯?” 钟自羽眼睛又黑又深:“替我把岳单笙找到。” 末了又补一句。 “生死不论。” 第1329章 你叫岳单笙? 另一边,一袭长衫的青年男子,倚着树干,望着前方。 远处的船只影影绰绰,男子能从漆黑的海平线上,看到那些船只的进程,他知道那些船是来接他的。 今个儿下午,他们的船正待过安江往天阳江时,遭到了风浪侵袭,船只被迫靠停在附近唯一的中转码头。 这个码头很小,只有一家官营的驿站,但码头上的人却不少,还个个都不简单。 收回盯向海面的视线,男子转眸,看向侧前方,那正坐在海面礁石上垂钓的男子,然后起身,慢慢的走了过去。 “收获如何?”他轻声的问了句,怕吓跑鱼儿。 这个垂钓的男子,便是让他觉得最不简单的人之一,这人似乎在这小码头住了一阵子了,听说因为身无分文,自行在官驿后面盖了个小茅屋,平日吃食,都是靠自己钓鱼所获。 垂钓的男子穿了一身带着补丁的渔衣,青年寻了个好位置,坐在他后面,纳闷的问:“日日吃鱼,不腻吗?” 男子没回他,只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鱼竿,像是随时等待大鱼的召唤。 “接我的船快来了,你若有想去的地方,我可顺路送你一程。” 他这是纯粹的一片好意,可对方似乎并不接受,甚至聊了这么久,连个眼神都欠奉。 “喂,问你呢。” 男子终于回头了,但脸色却并不好,大概觉得身后这人一直逼逼叨很烦人,他直接丢了一句:“滚。” 青年:“……” 青年滚了,起身抬腿就往后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身笑着道:“你叫岳单笙?” 垂钓的男子皱皱眉,看他。 “我记住了。”这话像是警告,又像是恐吓,说话的人看着是温言细语,可话里的意思,却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正巧这时,鱼竿有动静了,垂钓的男子收回分神的心思,伸手一提,钓起了一条大鱼。 把鱼取下来放在旁边的水桶,他便继续挂鱼饵,全神贯注的样子,像是不会被任何事打扰。 青年离开了,刚走回驿馆,外面就涌来一大帮人。 其中打头那个恭敬上前,对着青年先就行礼:“王爷,船都到了。” 青年轻应了声,转身,看向驿馆的驿丞:“去把后面那茅屋推了,这码头到底也属官家地方,哪里容得闲人恣意搭盖?” 驿丞先是愣了下,随即便点头答应:“小的明日就派人将那茅屋拆了。” “现在就去!”青年面无表情的说。 驿丞有些为难:“王爷您有所不知,那茅屋里住了两人,年轻的那个倒是不妨事,可年长的那个,头发眉毛都花白了,总不能让那老人家也跟着露宿街头……” “去。”被唤作王爷的青年神色强势,语气不容拒绝。 驿丞就算存了大发慈悲的心,可在霸权面前,他就是只小小蝼蚁,哪里敢跟人家王爷对着干? 咬了咬牙,驿丞还是答应了。 招了几个小卒,便要去拆房子。 岳单笙钓了两条鱼便回来了,回来时,隔得老远就听到茅屋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快步过去,看到的便是官驿的小卒正对茅屋进行毁灭性的破坏。 房顶被掀了,墙和门都被劈倒了,而屋里原本还住着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这会儿就站在茅屋外,背脊略微佝偻,瞧着有些可怜。 “怎么了?”他放下桶,过去问道。 白胡子老头回过头,撇撇嘴道:“还不是你闯的祸。” 岳单笙蹙眉。 老头抬着下巴,往前方比比:“那个小白脸,今个儿跟你搭话两三次了吧?驿丞说是他下令拆房子,还说这是个王爷。” 岳单笙没做声,只表情有些难看的盯着老头口中的小白脸。 那“小白脸”也似有所觉,将视线转过来,两人冷不丁来了个四目相对。 对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张狂莽撞的顽劣。 岳单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提起水桶,对老头道:“今晚找别的地方睡。” 老头啧啧的撇嘴:“这小码头就丁点大,哪还有地方睡?” 岳单笙不悦:“前辈便是一夜不睡,又能如何?” 老头连忙摆手:“那不成不成,我得睡觉,我不按时睡觉,我那两个小徒弟是要生气的。” 岳单笙明知这人就是说说,就是没事找事拌嘴皮子,但他还是觉得这老头真招人烦。 这要不是容棱的师父,这要不是两人在船上已经礼貌性认识了,鬼才乐意带着这么个糟老头亡命天涯。 不过到底不是真的贪那一瓦遮头,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便没将茅屋被拆这事放在心上了。 眨眼间,前头又是一声巨响,本就豆腐渣工程的小屋子,这回是彻底片瓦不留了。 白须白眉的老人揣着手,跟岳单笙闲聊:“你说你到底怎么那小王爷了,把人气成这样?” 岳单笙也不知道,勉强想了想,想到一点:“刚才,我叫他滚。” 老人啧了一声:“这就是你不对了,就容棱那小子,也不会张口闭口叫人滚。”提到容棱,老人又顿了顿,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们,现在好不好……”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是无解,岳单笙没有接口,他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们必然很好,因为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陆快两个月了,他真的一点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或许已经葬身大海了。 或许还在青云国没有过来。 总之,他和老头约好了,在这小码头等三个月,如果依旧等不到,他们便走。 当做,其他人已经死了的走。 前面的茅屋逐渐被拆得支离破碎,老人也没什么想说的,转身揣着手道:“先找个地方把鱼烤了,我都饿了。” 岳单笙提着水桶,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挑衅的朝他微笑的王爷,转身跟着走了。 却不想,两人刚找了个僻静地方,打算生火做饭,那位害他们露宿街头的主儿就找上门了。 “你的武艺不错,我看的出来。”对方开门见山的夸了一句,然后就和煦的提议:“要不要跟在我身边?我正巧缺两个侍卫。” 他说的是两个,显然,是把旁边的老人也算上了。 老人挑眉看着他,正巧看到对方眼中亲切的温笑。 老人笑了,笑的有些惊喜:“还当是个没见识的小后生,却原来是个有眼见的行家。” 第1330章 汝降王! 有的人观武,看的是体格,有的人观武,看的是内蕴。 自从流落此处后,岳单笙与老人过得便相当低调,岳单笙还好,到底是个青壮年,身板在那儿摆着,但老人一把年纪白须白眉,是个人也不会将他往武林高手上面靠。 可这位小王爷却看出来了。 还大言不惭的,要招他们替他做打手? 脸是不是大了点? 老人转过头,看着岳单笙,意思很明显,你解决。 可岳单笙能解决什么,他本就是个冷冷清清的人,性子倨傲,为人难处,他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总归,他不愿搭理对方,那就是真的一点都不愿跟对方说话。 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片刻后,大略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态度,那小王爷扬了扬眉,朝后打了个手势。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 耳语交代几句,那侍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个小匣子,匣子打开,里头全是金银珠宝。 “定钱。”对方这么说道。 正在烤鱼的岳单笙头都没抬,只问老人:“撒盐吗?” 老人闻着味儿,捉摸着道:“撒辣椒吧,烤鱼就要生切露白,裹着辣椒才好吃。” 两人一顿商量食谱,生生把旁边的人彻底忽略了。 那小王爷倒也没脾气,把匣子收了,自己也坐下,就坐在岳单笙旁边,还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鱼架。 岳单笙手躲开,拧眉看他。 王爷含笑着道:“瞧你挺生疏的,该翻面了。” 岳单笙有些烦,将鱼架往老人手上一丢,背过身去串另一条鱼。 老人拿着烤鱼,翻来覆去的烤,眼睛还看着那位古古怪怪的王爷:“你这后生还是回吧,我二人不会同你走的。” 那王爷又轻笑着问:“你们在等人?” 的确是个眼睛尖的。 “还看出了什么?”老人问。 那王爷没说,只垂了垂眸,片刻问:“要等多久?总有个时日。” 这话冷不丁的又戳到了心尖,老人不做声了,默默的在烤鱼上撒了辣椒粒,还凑近闻着香味。 “无妨。”那王爷又站起身来,拍拍衣摆的灰尘,温言道:“我在驿馆多呆一日,你们尽可考虑。” 说完,他便走了,平淡的步伐,显示着他并非武林中人的事实。 一个毫无内力的普通人,却有着非凡的眼力,甚至能一眼勘破其他人的武功路数…… 不简单啊。 这夜,两个无瓦遮头的流浪汉只能凑合着找了棵大树,在树下烤着火,睡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岳单笙便看到港湾旁停了七八艘大船,这些大船有一半是昨晚傍晚来的,另一半应当是半夜来的,但毫无疑问,都是属于那位王爷的。 还真是财大气粗。 心里随便想了那么一下,岳单笙便去洗漱,洗漱完又往海边去。 昨晚钓完鱼回来前,他在海边的礁石旁绑了个小网子,今个儿去收获,小网子里已经多了两只螃蟹,四五只大虾。 这就是他与老人今晨的早饭,也幸亏这码头附近海产丰富,他们才能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自给自足。 收获了虾蟹,岳单笙正要原路返回,可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那位王爷又过来了。 今个儿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站在那里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质彬彬,看起来非常和善温纯。 可岳单笙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看起来无害,实则心机叵测,狂妄傲慢。 反正,冲他把他们茅屋拆了这事儿,他就不可能再给对方好脸色了。 从这位王爷身边走过,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位王爷却明摆了就是故意堵他,还巴巴的跟上来了,凑在他身边说:“我知晓你姓什么,你也当知晓我姓什么才公平,嗯,我姓千。” 岳单笙一点不想知道他姓什么,他走得更快了。 “千孟尧。”对方紧跟不放:“听过这个名字吗?” 岳单笙没听过,也懒得回答,双目始终直视前方。 “汝降王。”对方又说了一句,说完自己却笑了:“还是头一回遇见不认识我的人,挺新鲜的。” 彼时已经到了昨晚暂住的大树下,这会儿老人已经醒了,正揣着手,靠着树干,缩着脖子看看由远而近走来的两人。 岳单笙把虾蟹网放到熄灭的火堆旁,丢了两块打火石,意思是让老人生火。 老人慢慢磨起来,砸着嘴打石头,打了两下没生上火,他就看向那小王爷:“你能点上吗?” 小王爷愣了下。 老人往前倾了倾:“点上我们便同你走。” 小王爷目光眯了眯,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岳单笙眼神冰冷,是在抗议。 颠沛流离两个月以来,他对这糟老头一直不太客气。 老人没理岳单笙,只把打火石丢在了地上,目光看着那小王爷,等他自己决定。 岳单笙伸手,要去把那打火石拿起来。 关键时刻,那小王爷弯腰,一把抢到,笑呵呵的走到老人身边,坐下开始点火。 就像他竟然还知道烤鱼要翻面一样,这养尊处优的王爷,连生火也会,点了两下,干草冒出了火星,接着火苗窜了起来。 岳单笙脸彻底黑了。 老人却爽朗的往后靠靠,接着大笑起来:“你这后生,好,我们同你走,不过事儿办完了,你得送我们回来。” 小王爷一点不惊讶老人话里洞悉一切的意思,他没答应,只是就这么笑着。 等这小王爷离开后,岳单笙已经沉着脸快把老人瞪出一个窟窿了。 “你看不出来吗,那小后生遇到了点麻烦。”老人漫不经心的说着:“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既向我们两个生人求助,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绝境求生的地步,总归在这儿呆着也是呆着,帮他一把,也未为不可,正巧,咱们也出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仙燕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岳单笙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但他并不愿多管闲事:“萍水相逢,何必节外生枝。” “可他缠上你了。”老人揶揄的将岳单笙打量一圈儿,半晌啧啧的嘀咕:“你似乎,很招男的,那姓钟的……” 岳单笙霍然起身,朝海边走去,根本不想再同老人说话。 第1331章 抵达西进县! 那王爷的人很快便来了,早些起程,也能早日抵达目的地。 上船的时候,岳单笙与老人被安排到主船。 汝降王府的侍卫服是深棕色,岳单笙不想穿,他哪怕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当过谁的下人。 老人也没穿,到他这把年纪了,也不适应向谁俯首称臣。 两人还是穿着他们原本的破烂补丁衣服,不保暖不说,还脏兮兮。 那王爷看不下去,倒也没勉强他们必须穿侍卫服,回头就差人找了两件长袍,让他们暂且换上,一幅生怕他们将跳蚤带上船的模样。 洗漱一遍,换好新衣服,岳单笙沉寂了一早上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他的确太久没这么干净舒服过了。 那王爷对他们并无什么特别要求,也没再找他们说过话,仿佛他们二人就真是对方闲来无事时,在路途中随手收拢的两个普通侍卫。 可王爷没表示,他身边的人却都盯圆了眼。 据说他们这趟船是要去白山洲。 白山洲这个名字岳单笙听过,事实上这两个月时间他们虽然呆在中转码头没走,却也偷偷打探了不少这个陌生国度的信息。 白山洲位于两江的左边,接洽州府是一个小码头,那码头归属白山洲辖下一个小县城,县城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据说是个很穷困的县。 他们现在就是要去那个码头县。 岳单笙不爱说话,人也冷漠,自从上船以来,每日都有王府的下人往他身边打转,他不乐意搭理,也就真的不搭理。 但容棱的师父却很喜欢与这些年轻人交流,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找他套话的,他却总乐滋滋的接下,最后他们的秘密自然没被人套走,可他却套到了不少别人的秘密。 要说秘密也不确切,但总归是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们此行的目的。 圆脸胖嘟嘟的小丫鬟坐在白发苍苍的老人屋里,吃着老人递到她手边的糕果,鼓鼓的脸颊,像仓鼠似的动着,然后跟老人说:“一开始我们也不知晓,但后来不是事情闹大了吗,说是亭江州的府尹千金在白山洲杀了人,还不止一个,圣上都震怒了,我们爷就说要过来看看。” 慈眉善目的老人看着小胖丫头吃得那么香,忍不住笑眯了眼:“所以你们就是去看热闹的?那你们王爷可够排场的,七八艘船跟着。” 小胖丫头噗嗤的笑:“爷爷您说话真好玩,哪是我们的王爷,不也是您的王爷吗,不过王爷以前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回也不知怎么的,这要是我们在京城还好说,离白山洲也不远,可我们随老王妃去乐州祭祖呢,那么远的路,还要赶过去,把老王妃都丢下了。” 老人微微拧了拧眉:“这么远赶去,是涉事的有王爷的亲信?” 小胖丫头一愣,忙压低声音,警惕道:“爷爷可莫乱说话,我们家王爷只是异姓王,哪里敢与一州府尹谈什么亲信不亲信,皇上可是很忌讳这个的……” 老人忙点头:“好,爷爷不说了,你再吃点。” 小胖丫头又笑了,拿着糕点一口一口的咬,嘴里也继续说:“我们总往爷爷您这儿看,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就是觉得奇怪,王爷也不是爱在路上捡人的,谁也不知怎么在那小码头呆了一夜,就带回来两个大活人,我们老王爷一生戎马,咱们府内的侍卫,向来是从军中挑选,从来没有在外头找的,更何况,爷爷您年纪还挺大的……” 说年纪挺大是婉转了,不都叫爷爷了吗。 老人探听得差不多了,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王爷,与什么人不合吗?” 小胖丫头摇头:“没有啊,我们王爷在京里人缘虽不算好,但表少爷是个爱结交的性子,有表少爷在,王爷怎会与人不合,大伙儿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 小胖丫头在老人屋里吃了三盘糕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他走后,老人也去了岳单笙的房。 岳单笙正在房里磨剑,剑是船上侍卫长分的,他拿到手后,看到剑并不算锋利,便开始自己磨。 行走江湖多年,岳单笙一直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之前流落码头、孑然一身,那是环境所逼,现在又有了武器,他自然不愿放过。 岳单笙磨剑的时候,老人就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揣着双手,嘀嘀咕咕的道:“这仙燕国的朝堂好奇怪,一州府尹,竟是由皇帝亲管,权势还不小,王爷豪贵之流,反倒没有实权,只有个漂亮名头,这在青云国,可是听都没听过。” 岳单笙对别人国家的制度没兴趣,只问:“他找你了吗?” 老人知道他说的是谁,便摇头:“没有。” “目的呢?” 老人又摇头:“说是这小王爷没与什么人结仇,这趟还是从乐州过来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之前那模样,分明就是有苦难言,要寻你我相助。” “那就等着吧。”岳单笙看得很开:“憋不住,他自个儿会说。” 老人笑笑:“堂堂王爷,怕做梦也没想到会有求助两个流浪汉的一天,他这会儿估摸正别扭着,不知该怎么与你我说。” 让老人与岳单笙意外的是,大船行驶了六天,抵达那个所谓的码头县时,那位小王爷都没找他们谈过话。 倒是借了小胖丫头的口,船上的王府下人,对他们这两个生人的警惕小了许多,偶尔遇到了,还会打招呼。 这个码头县叫西进县,大船靠岸的时候,在船上,岳单笙便看到岸边站着人,都是身穿官服的朝廷官员,看头上的顶戴,官职还不小。 王爷是被侍卫们簇拥着下船的,排场很大。 他一下去,下面的人就行礼,模样毕恭毕敬。 岳单笙与老人走在最后,下船后,便跟在小王爷身侧。 那小王爷正与一位官员寒暄,说了一会儿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便出来,埋着脑袋的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备好府宅,恭请王爷回府暂歇。” 第1332章 柳蔚就在此时僵住了 柳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被搁在自己怀里的丑丑。 丑丑这会儿还没醒,小小的身子缩在娘亲怀里,脸朝外面,小嘴撅着。 柳蔚就这么伸着头,在女儿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又亲了一下,再亲了一下。 连番举动,把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吵到了,小丫头的小眉头皱着,嘴里嘤咛一声。 柳蔚不敢再惹她了,小心翼翼的退开,把她放到床最里面,再在旁边放上高枕头充作护栏,让她自己睡。 柳蔚下了床,看到房内的盆架上有干净的水,猜测是容棱准备的,便就近洗漱完才出去。 房间外连的是个小院子,容棱正在院中武枪,容棱擅长的武器其实不是枪,但因为这宅子里本就有几把给护院用的枪,他就顺手练了。 从身体大致恢复后,他就开始练枪,之前躺了太久,身子早就麻木了,若再不用用,怕是就要废了。 习武之人,最忌耽乐躲懒,勤学苦练方是正道。 柳蔚倚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容棱武枪的身姿,眼角露出笑意,半晌等他练完一套,她就远远的拍手。 容棱早注意到她出来,这会儿看她拍手,才看了过来,眼神清清的,道:“外头有人找。” 柳蔚惊讶,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走到容棱的跟前,便贴着他给他擦汗,问:“谁找我?” 容棱单手半搂着她的腰,身体因为剧烈运动有些发热,脖子一片都有些烫,他道:“衙门的。” 柳蔚无语:“宋县令又怎么了?” 容棱不知,没做声。 柳蔚道:“那行,我去看看,丑丑在房里,你盯着。” 容棱“嗯”了声,顺手将她因为洗脸而溅湿的衣领擦了擦。 柳蔚起得晚,衙门来找她的人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大概受了叮嘱,不敢打扰,也就没叫醒她。 柳蔚出去时,那小衙役也大松口气,张嘴就把他家县令大人的话给带到:“汝降王来了。” 庄常之前寄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寄到巡按府,一封寄给汝降王,巡按府的人接了信早就来了,汝降王府那边却一点消息没有,现在,这边也终于来了。 柳蔚轻笑一声,也懒得再换正式的衣裳,就着这身稍显家居的长袍,便道:“那就去吧。” 汝降王是昨日傍晚来的,但因为太晚了,宋县令作为地主,又要忙着招待,安排住处,一时便顾不上通知柳蔚,今个儿这才择了空,立马就差人来知会了。 柳蔚不想找那汝降王做什么,她只是想先观察一下,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异姓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对方又会不会如她所愿,助苏家一臂之力? 她跟钟自羽保证时,虽然自信满满,但心里未尝没有忐忑,毕竟是不认识的人,她无法百分百确定,这位大王爷真的会顺利入局。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来了,就是个好的开始,来,便意味着对此事是在意的,只要在意,就好说。 出人意料的,小衙役并没带柳蔚去衙门,而是把她领到了过三条街的一间四进大宅前。 柳蔚看着那大宅门匾上写着“李府”二字,猜测这应该是李大官人家。 可来这儿做什么? 还不等柳蔚问出口,李府里就蹦出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由。 “柳先生。”因为小黎的关系,李由已知那日救自己的人实则是这位仵作先生。 李宽现在已经蹲了大牢,死罪已犯,迟早是个人头落地,这一切虽然与李由无关,但间接的,李由成了最大受益者,原定计划他这个月就要启程前往京城,正式接管分行,但因李大官人已没了大儿子,不敢再失去小儿子,便将分行之事搁浅,让李由继续留下。 如无意外,这李家的全部财产,将来都会是李由继承。 李由自己得了好处,对柳蔚这个救命恩人,也是知恩图报,因此这会儿他就亲自出来了,一出来就主动解释:“宋县令说先生一向仰慕汝降王,知晓王爷来了西进县,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也是正巧了,王爷如今就住在我们李府大宅,这不,我爹已主动让出主宅,阖家搬到他处小院暂居了,也是怕王爷人生地不熟,我还留着,权当个给贵人引路差使,先生要想面见王爷,那我这儿可做不了主,不过若只是远远看看,倒是可以同我一起,王爷现在住的院子,原就是我的院子,路我熟。” 柳蔚闻言,便点点头,不耽误的道:“那走吧。” 李由也麻利,领着人就往宅子里去。 李家大宅是整个西进县最大的宅子,王爷要来西进县,宋县令是挠破了头皮也不知能安置在哪儿,最后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李大官人借。 因为来的是王爷,李大官人再不舒服宋县令抓了他大儿子的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乖乖的带着一家老小搬出去。 不过王爷一住,原本好进好出的李宅,也变得严防死守起来,这不,就是李由这个主人家带个人进来,都要先被排查一遍。 王府的侍卫可不跟你讲情面,只要是不认识的人,进门都得排查。 也幸亏柳蔚出来的急,没换衣裳,就这一身长袍,一目了然,也不像藏了什么武器的,因此好歹没搜身,只问了几句就放了进来。 进来后,李由还吐槽:“真是太严格了,出去买个菜,回来时菜篓子都要翻个底朝天。” 柳蔚笑笑没做声,只问:“那汝降王是个怎样的人?” 李由哪能知道这些,就道:“昨晚看过一眼,很年轻,顶多二十七八,但派头可不小,带了两百多侍卫呢。” 柳蔚挑眉:“两百多人都住这宅子?” “那哪能住得下,只住了五十个,别的安置在别处,全是东拼西凑借的宅子,提前宋县令哪能想到一下带了两百人呢?” 柳蔚能想到昨晚清点人数时,宋县令凄惶的表情,她随着李由的步伐朝李宅的最里面去,过了花园时,却见李由突然住了脚,咦了一声:“汝,汝降王!” 柳蔚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花园偏左的凉亭那儿,坐了两个人,从这视角,能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脸,另一个却只有个后脑勺,正脸的那人五官英挺,眉目俊朗,是个嘴角噙着笑,瞧着一身上位者姿态的年轻公子。 “那就是汝降王?”柳蔚问了声。 李由声音都结巴了:“就,就,就是啊,就是他啊……” 柳蔚往前面走了走,想绕近一点,仔细看清那个王爷。 却不想,亭中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另一个男子突然起身,大概与汝降王说了什么,然后转身,一脸冷漠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柳蔚就在此时僵住了,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似的立在那里,她眼睁睁看着那冷漠男子离去,满脑子都是对方稍纵即逝的侧脸。 是她看错了吗? 那个人好像是…… 第1333章 柳蔚是不是中邪了? 等柳蔚揉揉眼睛,打算再仔细确定一下时,那男子已消失无踪。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先生,王爷要走了,要走了!”李由一惊一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蔚忙回神,便看到亭中那汝降王已起身,在周遭侍从的陪伴下,往花园的另一边去了。 李由叹了口气:“好可惜,还想多看两眼,那可是王爷呢,我这辈子怕就这一次机会能这么近的瞻仰王爷了。” 柳蔚想着问:“方才与王爷说话的人,你可认得?” “啊?”李由懵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然后说:“不认识,没见过。” 柳蔚有些心神不宁,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怎么可能,岳单笙怎么会在西进县,还是与汝降王一起? 他们落水的地方在两江靠东,她是在那边被钟自羽救的,容棱也是在那边被云家姐弟救的,就连小黎都是从那边飘到黑水村的,可汝降王在京城,岳单笙总不可能遇难之后飘到京城去了。 “先生,还要去看吗?”李由此时又问了句,他看汝降王离去的方向,就知道他们是去前堂,前堂管理没那么严,要是想去,还可以从后面绕过去。 但柳蔚这会儿已经没精神了,她思索了一会儿,同李由道:“方才与汝降王说话那位公子,你见着他的容貌了吧?” 李由下意识的点点头,问:“怎么了?” “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人叫什么,与汝降王什么关系,回头派人来告诉我。” 李由不明所以:“先生认识那位公子?” 柳蔚没回答:“总之你帮我问问就是。”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由答应了,不过还是道:“那位公子能与王爷坐在亭中相对而聊,身份应当也不低,我也不确定能否再见到他,毕竟这李宅现在全是侍卫……” 柳蔚也没有多为难他,点头:“你尽力吧。” 从李宅离开后,柳蔚便去了衙门,跟宋县令聊了一会儿,之后转道,去了码头附近的一间客栈。 仓库退租后,钟自羽和魏俦又被安排到码头附近最便宜的客栈,柳蔚见到他们时,魏俦正翘着二郎腿,撅在床上啃馒头,钟自羽则坐在旁边,擦着手里的金丝线。 看到柳蔚来,两人都有些讶异,这十天的钱,前日钟自羽已经去取了,柳蔚应该没有来找他们的目的。 “有时间吗?”她问的是钟自羽。 钟自羽愣了愣,将手里的金丝线放下,跟着她出去。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客栈外的大街,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柳蔚犹豫的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钟自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觉得这样的开场白真的不适合她:“有话直说。” 柳蔚咳了一声,看看他的脸色,估摸道:“我记得你背伤了,现在好了吗?平日活动还有困难吗?还会疼吗?” 钟自羽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了,语气特别不好:“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蔚道:“就是关心你,多问两句。” 钟自羽笑了:“我这伤都快过去半年了,你倒是想起来了。” 柳蔚尴尬:“那没事了?以前的事也放下了?” 钟自羽还是琢磨不透她的意思:“放下什么,我有什么好放不下的?”然后突然一凛,像是猜到了什么:“是不是又有谁死了?你怀疑是我干的?呵,这种事你倒是第一个想到我。” 柳蔚摇头:“不是这个。” 钟自羽不耐烦了:“那到底是什么?”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缓了缓语气,唤道:“小钟啊……” 钟自羽脸都变了,猜测柳蔚是不是中邪了,同时道:“我好像比你年长?” 柳蔚一脸自然的改口:“老钟啊……” 钟自羽彻底没心情了:“你有事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这会儿见他们一直没回去的魏俦也跟出来了,手里捏着半个吃剩的馒头,贼兮兮的缩在门槛边,朝他们这边打望。 柳蔚就在此时说了:“我好像见着岳单笙了。” 一句话,吓得魏俦手一抖,馒头掉地上了。 “卧槽!” 先有反应的不是钟自羽,而是魏俦,魏俦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说秘密,他一窜就过来了,一惊一乍的叫唤:“岳单笙?真的假的?哪儿见到的?他没死啊?” 柳蔚烦他,瞥了他一眼,扭头观察钟自羽的表情。 钟自羽表情很呆,似乎是木了,眼睛瞪得有些大,嘴微微开着,整个人一动不动。 柳蔚推了他一下,道:“打赌什么的,也是说着玩的,我知你在意他的行踪,跟你说一声,但丑话我也讲在前头,不管是不是他,你不能动手,有我在,我不许你伤他。” 钟自羽回了一下神,注意到她话语中的歧义:“不是他?” 柳蔚道:“还不确定。” 钟自羽使劲深吸口气,然后握了握拳头,道:“跟我细说说。” 柳蔚便跟他说了,听到汝降王的名字时,钟自羽眉头先就皱了一下,而后抿着唇,脸色变得难看。 柳蔚还不知这是怎么了,魏俦已经嘲讽起来:“亏你这么担心他,人家跟在王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呢,和以前真是一个德行……” 柳蔚不觉问:“以前怎么了?” 魏俦有些生气,也有些为钟自羽抱不平:“岳单笙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再大的磨难,他都能过得比其他人好,他全家被灭时,那会儿多惨,他自己崩溃了,他妹妹也病得快死了,可那么艰难的时期,他们兄妹俩愣是没出去挣过一分钱,全靠这傻子当牛做马的养他们,到最后,还成了这个结果,真他妈良心喂狗肚子去了。” 柳蔚皱皱眉,觉得这么说没道理:“是钟自羽有错在先。” “那就能对他动手了?”魏俦是真气了,声音带着咆哮:“我他妈说句良心话,这小子作孽是不假,杀人是不假,但他有那么一丁点对不起他岳家兄妹吗?谁都有权利指责他,就岳单笙没这个资格!” 柳蔚脸色变冷:“那岳重茗的死……” “这才是最扯的。”魏俦平日是怕柳蔚的,但这会儿气劲上去了,竟然不怕了,还敢顶嘴:“你不知道那段,我知道,岳重茗喜欢上了那男的,跟人家好了,岳单笙不在,钟自羽又不是人家亲哥,他没阻止,是他不对,可我换句话说,你和容棱在一块儿,你乐意人家阻止你吗?好好的小姑娘跟小伙子谈情说爱,有啥问题?谁知道那男的是个混蛋?那会儿钟自羽也就是抱着嫁妹妹的心看着他们好的,怎么最后岳重茗难产就怪他头上了?怪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这回还下死手,是非要钟自羽给他妹妹陪葬啊?他岳单笙哪来的这个脸?那要真说钟自羽有错,他这个当人亲哥的就没错?他妹妹病成那副模样,他不陪在身边,出去乱溜达,把妹妹交给一个外人照顾,他就有道理了?” 第1334章 等着看好戏吧! 魏俦对岳单笙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说起来还就没完了。 到最后还是钟自羽打断他:“行了。” 声音冷冷的,带着不悦:“别废话了。” 魏俦气哼哼的瞪着他:“我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他妈你一个朋友,还不能为你操点心了?” 柳蔚听着两人骂骂咧咧,心里则想着岳单笙曾跟她说的话。 那时候在船上,她着重问过岳单笙当年的事,岳单笙的版本不是这样的,虽说事儿还是这么件事儿,但意思真的不同。 岳单笙的话里,钟自羽是知道那男的不可靠,还眼睁睁看着岳重茗跟那男的好,甚至纵容他们未婚行房。 连提亲都没有,就同意岳重茗跟那男的作实夫妻之实,带着自私的心思,眼看着岳重茗跳进火坑。 这才是岳单笙恨钟自羽的根本原因。 那段特殊的时期,他是真的以为,钟自羽会像他一样,将岳重茗当做亲妹妹照顾,所以才放心离开,他认为,他们那时已经算一家人了。 无亲无故,无父无母,萍水相逢的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兄友弟恭的新家庭。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最后,岳重茗的死,把一切都毁了。 这么多年,岳单笙恨着钟自羽,他也同样恨着自己,恨自己所托非人,识人不清,恨自己连唯一的亲人,都保不住。 岳重茗的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最坏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导致的兄弟决裂,是完全无解的。 魏俦带着个人立场,他和钟自羽是朋友,下意识的站在他这边,但失去亲妹妹的是岳单笙,他才是承受最惨烈的那个。 柳蔚也不赞同魏俦对岳单笙的评价,什么叫做再艰难的时候,他都能过得比其他人好? 当初突逢巨变,家破人亡,岳单笙还是个刚找到妹妹,以为可以一家团聚的小孩子,钟自羽那时帮了他,所以他认了这么兄弟,真心实意的认为他们是铁哥们,岳单笙并没有骗过谁,钟自羽也不是冤大头,只是现实在那个时机,促成了他们这段情义,这里面不存在阴谋论,魏俦的说法太偏激了。 而同样不认同这席话的,还有钟自羽,他依旧吼着魏俦:“他是什么人我很了解,别说了。” 魏俦气得更厉害了。 钟自羽不想再提那些旧事,转头问柳蔚:“汝降王住哪里?” 柳蔚停顿了一下,才说:“李宅,李大官人的府。” 钟自羽明白了,点点头,转身回到客栈。 魏俦想跟进去,又没跟,转头冲柳蔚发火:“你就骗骗他,哄哄他就成了,干嘛真把岳单笙的消息给他?你就不怕他找人算账去?” 柳蔚嗤笑一声:“他看起来不会。” 就因为觉得不会,才坦白相告,相处了两个多月,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岳单笙也好,钟自羽也好,若非岳重茗的事隔在中间,他们都不愿与对方为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经历过生死的情分,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 魏俦肺都要炸了:“你看得挺准的,他是不会,他是个傻逼,咱们都知道。” 柳蔚正视魏俦,微微蹙眉:“你的反应太大了。” 魏俦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是个牛脾气,一根筋,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们俩隔得远远的,谁也别有机会伤害谁,现在……呵,等着看好戏吧!” 魏俦所谓的好戏是什么,柳蔚猜不到,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汝降王遇刺了。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李府的下人脚不沾地的来找柳蔚,说李宅昨夜进了贼,还刺伤了王爷,说这件事惊动了尚在西进县的所有官员,因为不知道刺客的身份,李宅被全面封锁。 李由特地派人来跟柳蔚说一声,他答应要帮柳蔚打听人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因为现在多问一句,都容易被挂上刺客同党的罪名。 柳蔚很理解,让李由不用管了。 回头又去了客栈,这回柳蔚没找到钟自羽,只看到魏俦。 柳蔚脸色很难看。 魏俦倒是因为事已发生,反而破罐破摔了:“看到没有?戏好吧,擦了十几天的金丝,用上了,差点勒断那个什么狗屁王爷的脖子。” 柳蔚皱紧了眉:“他人呢?” “李宅啊。”魏俦语气很差:“昨晚去了就没回来,要岳单笙真在那儿,现在两人怕是已经遇上了!” 事情超乎了柳蔚的想象,她想知道李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没办法,她只能去找宋县令。 现在宋县令是她唯一了解真相的途径。 而在柳蔚与宋县令汇合时,李宅里却远不如大家所设想的那么严重。 千孟尧是受伤了,但只是擦破点皮,轻伤,而行刺他的刺客,已经被抓了。 之所以告诉外界刺客跑了,完全是故弄玄虚。 汝降王在向外界求救,在向两个陌生人求救,因为他知道有人想杀他,但却不知道那人是谁,他被人盯上了,对方随时可能动手,而现在他抓到一个刺客,不清楚刺客背后的主人,不清楚对方是否还有同党,他不敢打草惊蛇,先把情况隐瞒下来,审问的事,慢慢进行。 知道王府侍卫里有内奸,刺客被抓的事,千孟尧除了几个亲近的侍卫,对其他人也瞒了下来,但他没瞒岳单笙。 “去看看吧。”这是半个多月来,他第二次召见岳单笙。 第一次是昨天,他们在花园小亭聊了点不愉快的话题。 千孟尧亲自带路,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红润,眉目清亮,跟岳单笙说话时,他嘴角还噙着笑,他很喜欢笑,经常怪怪的笑,看起来很古怪。 岳单笙不精通审讯之法,他直说了:“我帮不了你什么。” 千孟尧却摇摇手指:“看看他的功夫底子,我要知道他的路数。” 这个自己倒是能勉强看看。 岳单笙没意见了,随千孟尧走到那关人的柴房。 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们没给那刺客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对待俘虏,有着正规军素质的汝降王府侍卫不会手软。 门被打开时,岳单笙先适应了一下屋内外强烈的光差,柴房里很黑,有种闷闷的臭味,他眯了眯眼,看着那缩卷在墙角,背对着门口的身影,觉得那佝偻的身形很单薄。 这么单薄的身板,不像是个习武之人会有的。 千孟尧倒是胆子大,先一步踏进去,岳单笙后一步跟进去,走到柴房中央。 屋里的人应该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但他没转头,只是面对墙面,将自己抱成一团。 “去看看吧。”金主大人发话了。 岳单笙往前挪了两步,走到那身影背后,手扣住他的肩,将人慢慢转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文质彬彬,斯斯文文,嘴角漫出一丝血丝的陌生脸庞。 第1335章 一家之主 这个人像个教书先生,胜过像个刺客。 岳单笙扣着那人的肩,能感受到掌下的人肩骨很薄,人很瘦。 他拉过那人的手臂探了探,半晌,拧眉回头:“内息平静。” 千孟尧挑挑眉,倚在门旁,含笑看着他。 岳单笙解释:“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千孟尧愣了愣,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刺客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又抬手,捏着那人的下巴,左右看看。 那刺客似有不悦,脸色深沉的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千孟尧笑起来:“脾气还不小。”说着又看向岳单笙:“确定?” 岳单笙一板一眼的:“不会看错。” 千孟尧突然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他握着那匕首,直接刺向刺客的小腹部位。 刺客眼眉一闪,侧身去躲,同时控制不住的伸手,反手捏住了千孟尧的手腕。 钟自羽以前是习武的,受了伤,生生破了丹田,无法再凝聚内力,但光论招式,他还是会的。 三脚猫的功夫,使不出大劲儿,但对付眼前这个一丝武艺都没有,纯粹是个绣花枕头的娇王爷已经绰绰有余了。 钟自羽捏住千孟尧的脉门,瞳孔一缩,已经用力按了下去。 千孟尧感受到他的杀气,想往后挣扎,同时看向岳单笙:“这叫没武功?” 岳单笙轻而易举的钳住钟自羽的手腕,也不管人疼不疼,把那手腕往后一掰,差点给人掰断。 钟自羽吃疼之下放了千孟尧,千孟尧赶紧躲到岳单笙背后,还把手伸出来,杵到岳单笙眼皮底下给他看:“红了!” 岳单笙嫌碍眼,挡住自己视线了,抬手把他的手腕握住,在那脉门的地方揉了两下,蕴含了内力,力道很热,只两下,千孟尧已经没那么疼了。 他把手收回来,还有点稀奇,活动了一下手骨,发现真的好了,不觉又笑了:“有点本事。” 对面的钟自羽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明显。 岳单笙不认识他了,因为换了一张脸,重伤后身体消瘦,乍看起来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但柳蔚能一看认出来,连柳蔚都认得出…… 钟自羽不知自己想怎么样,他是希望岳单笙认出来?还是认不出来?他很模糊,自己也没个定数,只是有些气恼的看着他,又有些暴戾的看着那个王爷。 “花架子,伤不了你性命。”岳单笙平淡的道,说完,看到地上丢着一捆金线。 钟自羽立马弯腰去捡,刚捡起来,就被岳单笙夺过来,盘在手指上绕了绕,眯着眼说:“这个倒是能伤人,往脖子上一绕,头能被割下来。” 千孟尧把那金丝拿过来看,看了会儿,又笑着丢开:“铜的。” 岳单笙拿在手里,这也算武器,他不可能交回凶手手里。 这个刺客算是毫无收获,有点花架子拳脚功夫,但靠他一个人想夺堂堂汝降王的性命,根本是开玩笑。 千孟尧乐了:“到底是谁弄这么个玩意儿对付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玩意儿”这个词,侮辱意味太重。 钟自羽已经皱起眉,若说假装行刺,不过是想以最方便的方式混进李宅,那现在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让他非杀不可了。 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这个人。 “你们抓错人了。”片刻之后,还是钟自羽先说话,压着嗓子,是在解释:“我从府外路过,被你们的人抓住,污蔑我是刺客。” 千孟尧嘴角含笑,眼底闪着厌恶和不屑,根本不听他的狡辩。 钟自羽看他不信,就看向岳单笙,咽了咽唾沫,似乎有点紧张,这回他没有压嗓子,用完整的声音说:“我只是个待考秀才,并不认识你们。” 岳单笙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钟自羽是期待着,岳单笙却只是表情平平,眉眼连触动一下都没有。 他还是没认出来,哪怕钟自羽用了他原本的声音。 也是,两人自从岳重茗死后,就再没联系过,直到岳单笙杀钟自羽那回,当时他们也没说多少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对方的声音。 当然,钟自羽是记得的,岳单笙却显然一点印象没有。 紧紧的握了握拳,钟自羽算是知道魏俦骂自己的话有多正确了,到现在,还记着这份兄弟情的,只有他一个了。 …… 柳蔚从宋县令那儿离开后,回了租赁的宅子。 回去就把钟自羽的事说了。 容棱表现的平静极了:“所以?” 柳蔚知道他讨厌钟自羽,道:“我没想救他,不过我想知道,汝降王旁边那个,是不是岳单笙。” 小黎在边上喂李玉儿吃饭,闻言直接道:“让珍珠去看看不就是了,珍珠呢?” 柳蔚说:“不知道。” 珍珠和咕咕已经不是家养鸟了,十天半个月没见过它们一面了,它们已经是野鸟了,找都找不回来了。 小黎犹豫的嘟哝:“那我去?我是小孩子,容易蒙混过关。”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优势的。 李玉儿这时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就瞎举手:“我我我,去去去……” 小黎把她手按下来,又正了正她衣领上的小围兜,道:“吃饭的时候不要乱动,怎么比丑丑还漏嘴。” 李玉儿以前是没饭吃,现在跟着小黎,已经天天吃饱穿暖了,吃好了就不会太珍惜粮食,也就暴露了傻子的特质,比如吃饭老漏嘴,人痴痴呆呆,有时候这一刻的事,下一刻就忘了,看起来浑浑噩噩,稀里糊涂。 李玉儿挺喜欢自己的围兜兜的,高兴的把围兜揪了揪,又张嘴,吃下小黎喂过来的一勺米饭带肉片。 柳蔚其实有办法混进李宅,但她特地跟容棱提了一下,还说不是为了钟自羽,就是想趁容棱反对前,先给自己找个借口。 但容棱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眼皮抬了抬,就知道柳蔚打什么鬼主意,于是冷漠的说:“若是,迟早会见。不是,也无须急于一时。” 这就是不赞同去李宅找岳单笙,至于钟自羽的事儿,更是想都别想。 柳蔚有点不乐意,她的姿态已经这么低了,之前容棱身子不好,她是哄着宠着捧着疼着,现在人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了,就开始压制她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柳蔚筷子一丢:“明日我就去,若是岳单笙,也好问问当时的情况,至于钟自羽,掺上那个不明不白的王爷也是个麻烦事,我把他带出来,有什么事私下说。” 容棱蹙眉,眼底凛着寒光。 柳蔚已经起身,道:“今晚我睡别的房间。” 容棱眼底的寒光刹那间烟消云散,他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先用饭。” 柳蔚又坐下来,闷声捡起筷子,也不怎么吃。 容棱就给她夹菜,但柳蔚不领情,夹就给扔出来,如此一来,容棱也不夹了,放下筷子,声音浅淡:“你拿捏好分寸。” 这是松口了。 柳蔚这才不拧了,嘴角露出一丝笑,算是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一家之主的具体地位。 容棱看着她嚣张的笑,牙齿不露声色的磨了磨。 第1336章 这是不正常的,就拿容棱来说 既然决定了,那就事不宜迟。 当天晚上,柳蔚就行动了,没跟李由说,也不打算惊动其他人,单靠她自己的本事,要进入这样的府宅,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闹过刺客,李宅的防守比昨日更严格了,柳蔚从后院的外墙翻进去,就正好与一队巡逻卫兵相遇。 她闪身躲进了附近的建筑阴影处,巡逻兵没发现她,从她身边错身而过。 李宅并不大,但因为巡逻的人太多,柳蔚躲躲闪闪,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一刻钟后,她才抵达汝降王居住的小院。 趴在房檐上,她静听下面的动静。 屋里有人,还不止一个,他们在对话,但因为砖瓦累叠,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在争执。 柳蔚从房檐的前面蹭到后面,沿着墙体往下滑,借着一棵大树的遮掩,凑到了天窗边,从天窗往里面看。 屋里有四个人,汝降王坐在内堂的圈椅上,低垂着头,正在摆弄着手里的宝石匕首。 他的面前站了三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三人似乎在吵架,吵得青筋勃发,暴跳如雷。 柳蔚听了一会儿,才听懂他们是在吵府邸防卫的事,三个首将,领着三队人马,其中一队跟着汝降王进驻李宅,另外两队人被安置在了别处,但现在,汝降王遇刺了,考虑到之后或许还有危险,或者之前逃逸的刺客会去而复返,另外两队的首将提出他们必须也进入李宅,随时保护王爷安全。 但李宅就这么大,如果三队都要挤进来,那必然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争闹的内容就是,看谁的队伍最后能留下。 其实这种争论很没意思,汝降王才是主子,他一声令下,要哪队留下,哪队就留下不就得了,但那汝降王愣是一言不发的就坐在那儿,任由三个首领吵得不可开交。 柳蔚再去看那汝降王,就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表情倦怠,眼神虚无,明显是一副早已不耐烦的模样,但他却什么都没说,硬撑着不耐,继续听三人无意义争执。 这是不正常的,别人不知道,但就拿容棱来说,同样是王爷,以前容棱出个门,身边带的人可全都以他马首是瞻,有什么需要的,都是直接吩咐安排。 从来没听说过,主子不发言,主子的人身安全,却要交给下属们自己商量的。 柳蔚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但一个王爷,出个门儿,身边却带了三队面和心不合的侍卫,这本来就很古怪,她觉得,这汝降王更像是被软禁了。 不是他带着三队人出行,而是有三个人,分别安排了三队人,在他身边把控他。 看来很多事,果然不如她设想的那么顺利。 柳蔚又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三个首将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就不听了,她从大树滑到地下,摸着路,在小院附近慢慢游走。 钟自羽不在这儿,这是柳蔚观察了半天的结果。 但钟自羽没回客栈,所以他一定还在李宅,他会在哪儿?僻静的地方? 还是岳单笙所在的地方? 应该是第二个,若李宅没有岳单笙,钟自羽不会继续留下,这说明岳单笙的确在这儿,她昨天没看错,但岳单笙是怎么跟汝降王混到一起的? 李宅西侧的小院里,岳单笙没有睡,他站在长廊下,清浅的月光透过树影铺在地上,将石板地面映衬的支离破碎,他就看着那些破碎的光影,怔怔的发呆。 老人半夜出来起夜,看到院子里站着个大活人,问:“不睡?” 岳单笙没回话,只依着墙面,手上捏这个什么东西,转来转去。 老人去了净房,再回来时,本想错开岳单笙直接回屋,但到门口时,他又停下了,到底还是转头,问岳单笙:“这世上,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岳单笙看着老人,对上的就是老人睿智的灰眸。 这是个什么都能看透,什么都知道的糟老头。 岳单笙自嘲似的笑笑,慢吞吞的回:“最后悔的,是当年没将我妹妹带走。” 老人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那就去梦里见见她吧,看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岳单笙皱了皱眉,知道这个所谓的“做梦”不是真的做梦。 这时老人已经进屋了,关门前又补了一句:“睡吧。” 岳单笙深吸口气,反身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进去睡了。 …… 一个时辰后,柳蔚找到了钟自羽。 在柴房。 之所以发现,是因为门口站着四个守兵。 远远的用暗器击晕了四人,柳蔚凑过去,打开窗户一看,真是钟自羽。 她大手大脚的进去,惊醒了浅眠的男人。 钟自羽先是很激动,看着窗口翻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的嘴角翘起了笑,然后月光映照,他看到了那身影的主人…… 柳蔚确定了外面没人,便看着钟自羽道:“你怎么被抓起来了?哎,不管了,先走吧。” 钟自羽脸上的喜色瞬间烟消云散,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柳蔚,默默的又躺回柴堆里,说:“我不走。” 柳蔚愣了,走近了问:“你说什么?” 钟自羽闭上眼睛,头也没抬:“我不走。” 柳蔚气笑了,自己忙活了一晚上,难道是多管闲事? 她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钟自羽脸上挂了彩,嘴角和眼角都破了,她问:“你真不走?” 钟自羽不回了,翻了个身,假装睡着了。 柳蔚彻底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直接往人头发上一扯,钟自羽没防备,让柳蔚抓了个正着,然后柳蔚就揪着他头发,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钟自羽急忙推她的手:“你干什么?疼疼疼,我不走……妈的,疼疼疼……” 柳蔚懒得管他同不同意,像拖死狗似的,拖着钟自羽头发就把他往大门外拉。 钟自羽也来气了,竟然大吼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靠!”柳蔚骂了句脏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钟自羽趁她发愣,忙护住自己的头,往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坐在柴堆里,抱着脑袋控诉:“我不走,我不走,没人让你来找我,我不走!” 远远的似乎有侍卫被惊动了,大批脚步声由远而近。 柳蔚深吸口气,压着气问:“你见着岳单笙了?” 钟自羽捏了捏手指,片刻道:“赶紧走吧,来了不少人。” 柳蔚骂了句:“c!”骂完还是赶紧飞上了墙,踩着屋顶,蹭蹭蹭的往外逃。 第1337章 柳先生不会同意的 柳蔚奔回家,进了房就坐在凳子上倒水。 容棱这会儿还没睡,看她动静大,轻轻搂了搂趴在他腰窝处打瞌睡的丑丑,确定女儿没被吵醒,才问:“怎么了?” 柳蔚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水,压着火,把之前的事说了。 容棱听完,眉眼动了动,声音浅淡:“那便算了。” 柳蔚还是气:“我真没想到他还叫人?他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容棱嘴角噙出一丝笑:“睡吧。” 柳蔚带着一肚子火去洗漱,洗漱完了上到床榻上时还烦。 容棱睡在外侧,丑丑还趴在他身上,柳蔚也怕惊动女儿,不敢再大声抱怨,只压着声音念叨。 容棱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搂着妻子,一会儿拍拍这个,一会儿拍拍那个。 到底得了安慰,柳蔚总算消了点气,把脸枕在容棱腹部,手指搅着他的衣服带子:“早知道听你的,不去管这桩闲事。” 容棱掌心抚着她的发丝,一下一下的揉:“现在置身事外,也不晚。” 柳蔚又抬起眸看他:“不过岳单笙似乎真在这儿,找个时机我得见见他,你说,他若也活着,那其他人……” 当时龙卷风侵袭,太多人生死不明,柳蔚担心容棱,担心小黎,担心丑丑,也担心大妞小妞、明香惜香,还有师父。 这些人现在都没有消息,但会不会,他们也都幸免于难了? 容棱也有这个想法,但他没说出来,有些事不说还能抱有希望,说了,反而害怕失望。 这一夜,夫妻俩睡得都不太好,早上起来时,就听说了另一个消息。 亭江州府尹万立被摘去顶戴,现正被押往西进县受审,人已经在城外了。 因为案情的主因是由万氏引起,切入点是万氏的情况下,万立只能先被带来西进县,只有确定了万氏真的获杀人罪,且万立这个父亲真的为其包庇遮掩过,才能正式对万立在亭江州任职期间的一切行为进行复检。 而顺序就是,要扳倒万立,就必须先定万氏的罪。 西进县这番可是众星云集,小小的县衙门,挤满了高阶大官。 宋县令这个小县令在一堆大人物里是气都不敢多喘,但偏偏,因为万氏的案子是在他管辖地发生,他作为父母官,还必须参与全程审理。 巡按府其实已经接手了部分权利,但部分却不代表全部,因此,万氏的案子审理的还是庄常,副审的也还是宋县令。 万立是在刚过晌午的时候被带进城的,考虑到他之前的职位,押解官差对他很是客气,一路上更是照顾有加。 抵达县衙门后,庄常亲自出来接管嫌犯。 他看到万立,先就笑起来了,而后同其鞠了鞠躬:“见过师兄。” 庄常师承太师罗庸,而跟在罗庸身边最久的学生,就是万立。 万立能得亭江州府尹一职,也是由罗庸当初一手提拔引荐的。 万立长得颇为严肃,没有庄常那么爱笑,一番变故后,他更是心情极差,对着庄常就使脸色:“一两句话的师门情,万某受不起。” 庄常只是笑笑:“今年春天去亭江州拜访师兄时,师兄可不是这个态度。” 万立脸都拉长了:“你污蔑于我,还指望我对你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庄大人怕是欺人太甚!” 庄常叹了口气:“是不是污蔑,是不是陷害,师兄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庄常你……” 眼看两人这是要吵起来了,宋县令头皮发麻的站出来,赶紧打圆场:“书房准备了茶水,万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里面请,有何事,大家里面谈,里面谈。” 万立现在是暂时被述职,说难听点,他顶多也就是个协助调查,案子到底能不能定论还是两说,而这种情况下,贸然得罪万立,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宋县令好言好语的把人请了进去。 到底顾忌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万立没有发火,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却对庄常更是冷面相待。 万立今日抵达西进县的消息早上就传来了,在西进县的官员几乎个个都收到了风,可现在出现在衙门的,却只有一个庄常,一个宋县令,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哪怕是巡按府内部,也是选择了一番,避免了直接跟万立面的面,把人给得罪死。 这些官场之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说破,也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虚与委蛇着。 衙门没办法将万立关押,宋县令特地命人打扫了间客房,让万立暂住,算是给了他最大的尊重。 万立虽说住在衙门里,但房门外还是需要人看守的,看守的人也安排好了,但离开时,万立提要求了:“我要见茹儿。” 庄常一张弥勒佛的脸,温和的道:“不可能。” 万立眼睛眯了起来:“你们对她用刑了?” 庄常不回答,只保持着一张笑脸:“提审上堂的时候,师兄自然能见到令千金。” 万立一步冲过来,揪住庄常的衣领警告:“你要是敢伤我宝贝女儿一根汗毛,我要你在仙燕国呆不下去!” 庄常挥开他的手,一脸轻蔑:“师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离开后院时,宋县令能感觉到,万立还在背后盯着他们看,他满头是汗,紧张得手都抖了。 而出了院子,庄常突然止住步伐,沉思一会儿,看向宋县令:“宋县令似乎对柳仵作异常推崇,可否与本官细细说说?” 宋县令没想到庄检察吏会问起柳蔚。 毕竟蒋氏的事情结束后,柳蔚就没再因公事来过衙门。 宋县令不明所以:“大人这是……” 庄常冷笑着道:“万立如此胸有成竹,此案必在着手打点,审理公正上的事,本官可担保不让他投机取巧,可私底下他若还有别的作为,本官想,派你去盯着。” “我……我我我?”宋县令声音都变调了:“庄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庄常吐了口气:“就是看你不知道,才想让那柳仵作与你一道,本官与他聊过,算是能看出其是个睿智晓理,逻辑分明的人,他与你一道,本官也放心。” 宋县令委屈的嚷嚷着道:“柳……柳先生不会同意的,您不给她钱,她不会帮您办案的,上回下官雇她,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呢,整整一千两啊!” 第1338章 仵作改行,杀猪去了…… 这个说法,很是超乎庄检察吏的意料。 “仵作,不是归府衙调派任命的吗?”没听说过还要单给钱的。 宋县令可怜巴巴的解释:“我们西进县没有仵作,早年倒是有,后来衙门也没出过什么死人案子,仵作就改行,去杀猪了……” 庄检察吏:“……” 现在这么看,问题就有点复杂了,一千两银子,两袖清风的庄大人是拿不出来的,但他还是决定先让宋县令去问问,拉拉关系,说点好话,最好是能让那位柳先生无条件答应帮他们。 宋县令觉得悬,可上级有命,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 他去的时候也是不赶巧,柳蔚和小黎在屋里炼药,云想云席也去帮忙了,听说要过一两个时辰才出来。 宋县令不敢打扰,愣是在人家大堂干坐着等。 等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出来给他送了茶,宋县令看那小姑娘挺面熟的,就道了句谢。 谁知那小姑娘突然“哈哈哈哈”的怪笑起来,然后一挥手,把他手里的茶杯摔地上了。 宋县令愣住,人都傻了。 “这……这,这位姑娘,你……” 宋县令妄图跟这位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好好说话,可小姑娘不听,摔了茶杯就开始疯疯癫癫的乱窜,一会儿跳到椅子上,一会儿跳到桌子上,还去扯宋县令的帽子。 宋县令忙护着头顶,远离那姑娘,哆哆嗦嗦:“姑娘,本……本官不认识你,你……你有话好好说……” 小姑娘看抓不到帽子,就改去抓宋县令的衣服,看他衣服上有花纹,就去拉那花纹。 宋县令被逼得没办法,直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云楚本来在前院浇花,听到声响,好奇的过来看,一看就看到李玉儿追着那位来寻容大嫂的县令大人跑,她忙放下水壶,过去拦住李玉儿:“玉儿姐,你怎么跑出来了?云觅呢?” 李玉儿看云楚过来,就哈哈的笑着,去摸云楚的头发。 云楚的发髻都被她摸乱了,没办法,只能捉着她的手腕,要把她往后院带,边走边喊:“云觅,云觅你去哪儿了?你又偷懒是不是!” 刚喊了两声,就听右侧不耐烦的少年音传了过来:“大白天的,嚷嚷什么?” 云楚看到云觅从侧院出来,刚要斥责他丢着李玉儿不管,就看到云觅背后又走出来一人,深青的长衫,手里拿着长剑,剑眉星目,身姿颀长。 云楚到嘴边的责骂顿时又咽回去了,她小鹌鹑似的埋着头,乖乖的喊:“容大哥。” 以前是叫容公子的,但因为叫了柳姑娘容大嫂,所以自然而然就改了,称呼容公子为容大哥了。 容棱将手里的长剑收了收,看着云楚道:“云觅在学剑,有事吗?” 云觅一直想练武,但别看他平时胆子大,嘴巴坏,但真要让他求着别人教他,他又拉不下这个脸,以前他就垂涎小黎弟弟的武功,可小黎弟弟不提,他也不敢让小黎弟弟教他。 容棱自从身体逐渐康复后,便每日练剑,相反小黎则开始捣鼓各种自认为奇异的药草,如此一来,云觅就从黏着小黎弟弟,变成黏着容大哥,每天一有空,就来偷看容大哥练剑,久而久之,容棱也会时不时教他一点,都是些基本的东西,比如拿剑的手势,用力的方位。 不是收徒,就是指点指点小辈,无伤大雅。 云觅学得可起劲了,也因为想练剑,总忘记别的事。 比如今天,他应该照看李玉儿的,却把李玉儿丢了,自己跑不见了。 云楚敢跟云觅吆喝,却不敢跟容大哥较劲,她咬了咬唇,心想容大哥这是给云觅撑腰了,她就委委屈屈的道:“那,那我带玉儿姐去后面玩吧。” 她这么一提,云觅也想起来自己本来的职责,他有点尴尬,红了红耳朵,闷闷的道:“下次还你。” 云楚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就要牵着李玉儿离开。 可李玉儿这会儿又发病了,她嘻嘻哈哈的挣脱开云楚的手,一个拔腿,就往院子跑,然后看到院子里探头探脑的宋县令,她就又跑过去拉宋县令的帽子。 宋县令没料到这大姑娘又出来,让她那一吓,往后踉踉跄跄几步,竟然直接摔到了。 坐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像被暴风骤雨侵袭一般,闪个神的功夫,头上的帽子就不见了。 他忙按住自己的脑袋,悲痛欲绝的大吼:“我的乌纱帽,那是我的乌纱帽啊!” 云楚此时也追出来了,伸手就去抢李玉儿手里的帽子。 可李玉儿不给她,一蹦一跳的,抛着帽子到处跑。 云楚在后面喊:“玉儿姐,那是别人的帽子,你还给人家,我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给你买带花边的,带绸带的,带绣纹的那种……” 大院里闹得不可开交,容棱和云觅也走了出来。 容棱还好,云觅一看这阵仗,给吓住了,忙过去跟云楚一起抓人。 容棱则淡淡的扫了院中央那急的团团转的男子一眼,容棱见过宋县令,就一次,是他上回来找柳蔚的时候,当时只是一瞥,两人也没打招呼,说不认识也行。 那边李玉儿跟遛狗似的,溜着云楚和云觅满院子跑,叫叫嚷嚷的,搞得鸡飞狗跳。 容棱听着烦,趁着李玉儿跑到他这边时,伸手一捞,将那乌纱帽抓住了,拿在手里。 李玉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容棱手里的帽子,小嘴一撇,委屈了,哼着鼻子就要再抢那帽子。 可容棱不是宋县令,也不是云觅云楚对李玉儿千依百顺,他生的严肃,眉眼不笑时给人的感觉便是不怒而威,他板着脸,站在那儿,盯着李玉儿的目光很是不善。 都说脑子不好的人,第六感都超强。 李玉儿夺帽子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看着容棱,又看帽子,又看着容棱,然后,鼻尖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楚、云觅都有些着急,李玉儿不常哭,但每回哭了之后,都不容易哄,毕竟不是个有逻辑的正常人,你跟她讲道理她根本不听,就光哭。 可容棱却不吃她这套,他冷着脸,声音跟夹了冰渣似的:“闭嘴。” 一瞬间,周遭仿佛冻了三度,李玉儿不敢哭了,咬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第1339章 容公子你脾气不太好啊你… 云楚忙过去,搂着李玉儿的背,耐着性子的哄她:“乖了乖了,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去逛街买帽子,给玉儿姐买好多好多顶帽子。” 李玉儿不乐意,眼睛还是盯着容棱手里的帽子,但李玉儿又怕容棱,最后无可奈何下,她只能闷闷的把脸埋进云楚的脖子里,跟她撒娇。 云楚忙拍着她的头,把她往后院带,直到两人走远,云觅才松了口气,过来跟容大哥说:“玉儿姐现在是越来越古怪了,以前也没见她喜欢帽子。” 容棱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帽子,是乌纱帽,宋县令是穿着官服过来的。 他把那帽子递给云觅,云觅接着,顺手扔给宋县令。 宋县令忙接住,把帽子戴好后,正了正方向,才上前对容棱微微颔首,算是道谢。 不得不说,在平民百姓面前,宋县令还是会保持官威的。 可惜容棱不是平民百姓,他也没有回礼,转身,便要离开。 云觅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见两人快消失了,宋县令又忙追上去,问道:“公子可是小灵童的父亲?” 容棱没回答,云觅迷之得意的替他回答了:“对,容大哥就是我小黎弟弟的父亲,你有事吗?” 说完一遍,云觅又顿住,容大哥,小黎弟弟,这辈分,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不管了,能套近乎就行! 宋县令脸上扬起一丝惊喜,随即他快步上前,对待容棱的姿态变得小心起来:“若是小灵童的父亲,那便是柳姑娘的……” “相公。”这回容棱自己回答了。 宋县令脸上顿时笑出了花:“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容棱眉目严峻的瞧着他,淡淡的回:“容棱。” “原来是容公子啊!”宋县令周身都舒展开了,整个人突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容公子想必也知晓,柳姑娘日前为我西进县衙门立了一项大功,今个儿呢,本官便是来嘉奖她的,只是柳姑娘不在,那这嘉奖小礼,本官想来,交给容公子,应当也是可以的?” 容棱隐约听柳蔚提过,西进县的宋县令是个抠门的父母官,铁公鸡,嗜钱如命,见钱眼开,这样的人,还能送礼给别人? 容棱不动声色,淡淡的“恩”了声。 宋县令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郑重的递给容棱。 容棱随手拿过来,解开一看,面无表情的问:“嘉奖信?” “对!”宋县令一脸正气的道:“本官亲自写的!下面还有京城巡按府检察吏庄常,庄大人的亲笔落款!柳姑娘立的功劳,庄大人也是看在眼里啊!” 容棱将那嘉奖信卷起来,背在身后:“好,我会交给她。”说完便要离开。 宋县令又忙给他拦住:“稍等片刻,稍等片刻,本官还有些话没说完。” 容棱又停下来,看着他。 宋县令咳了一声,幽幽的道:“是这样的,柳姑娘日前为我们西进县立的汗马功劳,我们整个衙门都是铭记于心的,碎尸案、分尸案、抛尸案,如此残忍的手法,如此灭绝人性的屠害,是柳姑娘带领我们找到真相,是柳姑娘带领我们抓捕真凶的!柳姑娘是那些枉死的冤魂的恩人,她是伟大的,是不朽的,是值得我们敬畏以及钦佩的……” 容棱打断他:“这些嘉奖信里都写了。” 宋县令摆摆手:“还有还有,听本官说完。” 容棱耐着性子继续听。 宋县令终于说到正题了:“但是,用心险恶的嫌犯是不会跟我们讲人情的,柳姑娘为我们西进县衙门做了很多,奸诈的嫌犯们也看在眼里的,现在,她很危险。” 容棱挑了挑眉:“哦?如何危险?” 宋县令叹了口气:“想必你们也收到消息了,亭江州前任府尹万立,已被带往西进县受审,他人现在就在我们县衙门里,而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巡按府的庄大人与本官都相信,万立此番是有备而来,他想做什么,我们暂时不知,但必然不是好事,而一旦他成功,当初参与抓捕他们父女的一干人等,都不会有好下场,其中,作为抓捕万氏主力的柳姑娘,更性命堪忧,岌岌可危。容公子,本官想,你也不希望你的娘子,你的儿子以身涉险,身陷囹吾吧?” 不得不说,宋县令散布恐怖信息,制造恐怖气氛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他知道自己这套说辞骗不了柳蔚,因为柳蔚比他精明太多了,所以在知道柳姑娘的相公就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振奋了,他觉得他可以骗柳姑娘的相公,只要现在就把事情说定,就算事后柳姑娘找他们要钱,他也可以抵死不认,毕竟,当初你相公可没说什么钱的事。 宋县令想得很好,他很有商业头脑,算计钱的方面,没人能比他厉害。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但是,他错估了对手的实力。 他忘了句老话,那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于是,容棱就道了:“两千两白银。” 宋县令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他失神的看着容棱,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问:“什,什么?” 容棱眉目清冷,语气凉薄:“两千两白银,要她帮忙的话,至少这个价。” 宋县令抿了抿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他笑了,笑的有些尴尬,最后,他摆摆手,强作镇定道:“容公子你可能没听明白,本官的意思是,柳姑娘和小灵童可能会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容棱一脸淡定:“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他们。” 宋县令摇头:“容公子,你听本官说,万立吧,就是万茹雪的爹,他是亭江州府尹,他身份很高,朝中又有……” “三千两。” “容,容公子,你不能这样,你好好想想,那个万立……” “四千两,” “不,不是,我们慢慢说,你不要激动,容公子你脾气不太好啊你……” “五千两。” “容,容……呵呵呵呵,容公子,容公子……” “一万两。” 最后一句,尘埃落定。 轰隆一声,宋县令仿佛他听到了自己原地爆炸的声音…… 第1340章 赚钱养家容霸霸 容棱该说的都说了,看到宋县令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便丢下一句:“阁下好好考虑。”说罢,带着云觅离开了。 走远了后,云觅才好奇的问:“容大哥是不想容大嫂再理这西进县的是是非非,所以才坐地起价的吗?” 容棱轻笑一声:“她会管的。” 云觅不解:“那您……” “有了一万两做对比,两千两,便显得物美价廉了。” 云觅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容大哥是在讲价?真是……真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容棱瞥他一眼。 云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容大哥一身贵气,初相见时那般狼狈,言行举止却不失涵养,我三哥也一直说,容大哥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或许还是皇亲贵胄,反正寻常人家,定然养不出这样的气质,所以……所以您说您是讲价,我就觉得惊讶,您看起来就不像会为钱烦恼的。” 容棱表情不变,眉眼的严肃却浅淡了些:“在这里,我很没钱。” 云觅忙表忠心:“我有,我有,容大哥缺银子我的都给您,我三哥也有,四姐也有!” “不用。”容棱揉了揉小孩的头,看他傻头傻脑的,道:“你们的银子,我会还的。” 云觅脸颊通红:“不用的,不用的,都是些小钱,提什么还呢。” 容棱也不说了,反正钱是肯定会还的,不管他们要不要。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之前他行动不便,现在身子逐渐恢复了,为了还债也好,为了养家也好,他的确应该着手挣钱了。 只是什么东西来钱快,他也没心得,以前在青云国,他倒是从未缺过钱,哪怕幼时过得最潦倒的日子里,因有敏妃照拂,也没愁过吃穿。 没成想现在,倒还遇到了难题。 或许,西进县这桩案子,会为他带来第一桶金? 当然,这个第一桶金的意思不是说那两千两,那点钱,也算不上什么金。 …… 柳蔚等人从房间出来时,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听说宋县令来了,柳蔚一边解着手套,一边往大堂去。 远远的看到宋县令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柳蔚就唤了声:“宋县令?” 宋县令像被惊动的鸟儿,一下立起头来,看着柳蔚,而后,他眼眶发红,嘴唇发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行将入墓的死气。 柳蔚看他不对,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我给你看看。”说着就去把脉。 可还没碰到宋县令的手,宋县令就跟兔子似的跳开,他抹抹脸,一脸痛不欲生的道:“柳先生,柳姑娘,姑奶奶,一万两我是真的拿不出来,我们西进县很穷的,我们真的没钱,真的没钱,真的没钱啊!” 柳蔚都不知他在说什么,懵懵的:“什么一万两?” 宋县令捂着嘴抽泣:“问你相公去!” 柳蔚还是不明白:“你见过容棱?他怎么你了?他打你了?” “不是打。”宋县令摸着自己的心坎,一下一下的捶胸口:“是挖,是把我的心直接挖出来,扔在地上砰砰砰的踩!” 柳蔚抓脑袋:“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县令扁着嘴,眼泪包在眼眶,一连嘴把之前的事说出来了,说完他还告状:“你相公根本不是人,他是魔鬼!” 柳蔚有些哭笑不得:“一万两啊,唔,他这人有点没有金钱概念,也不知道你们西进县的具体情况,你知道的,富人家的大少爷嘛,不过我做主了,要我帮忙是不是,对折,五千两,五千两我干了。” 宋县令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没有五千两,杀了我也没有,你别想了……” 柳蔚很为难:“那不行了,这和蒋氏李宽那案子不同,你也说了,万立可是大官,有人脉,有手段,我帮你,我是要承担风险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再便宜我真的没办法接了。” 宋县令流着眼泪,过了半晌,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的姿势:“两千两,最多两千两,我们县衙门出一千,我让庄大人想办法,让巡按府也出一千,不能再多了,真的没有了!” 柳蔚摸着下巴,琢磨着没吭声。 宋县令也不说了,两千两也等于他半条命,他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一脸沧桑道:“今个儿也晚了,我先回去了,你若答应,明早来县衙门见我吧……” 柳蔚赶紧送他:“那你先回去吧,可你的状态不好,要不要我派个人送你?” 宋县令摆摆手:“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冷静冷静。” 送宋县令到门口,柳蔚转身时,脸上便笑开了花,她蹦蹦跳跳的跑回小院,一过去就看到容棱一个人在舞剑,她冲过去就从后面把容棱抱住,脸贴着他的后背。 容棱感受到有人侵袭,但察觉到那道气息是柳蔚后,已收敛气场,轻轻松松的将他的妻子接纳。 转身,他单手搂着柳蔚的腰,低着头问:“做什么?” 柳蔚把他抱得紧紧的,下巴搁在他的胸前,吃吃的问:“宋县令说给我两千两,要我帮点忙。” 容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没什么特别表示:“所以?” “所以,都是你的功劳。”她说着,伸手去挠挠容棱刚毅的下巴。 容棱捉住她不规矩的手,往下按了按:“便是没有我,他也会同意,两千两罢了,物超所值。” “那可不一定。”柳蔚挑着眉毛:“若是没你,他能接受的最大金额,顶天了是一千两,而且还得磨来磨去,磨个天荒地老,但现在,一刻钟不到,谈妥了,两千两,还是他主动提的。” 容棱还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脸上始终平静。 柳蔚从他身上起来,站直了身子,突然严肃:“不过我要去衙门帮忙,就没空盯着你了,你记住,量力而行,没我看着,也不能舞着你这把剑没日没夜的练,我会让云觅替我盯着,我知道你想尽快恢复回以前的样子,但复健这种事,是需要循序渐进的,绝对不可能一就而成。” 容棱瞧她唠叨的样子也没半点不耐,只在她说完了后,顺口提了一句:“明日之后,我也有事要忙。” 柳蔚不解:“嗯?” 容棱没明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1341章 姓容的大夫…… 李由这两天一直过得谨小慎微,自从出现了刺客一事后,他这个李宅的主人,在府中的日子就越来越不自由了。 李由其实挺怕的,那可是刺客,杀人的,要是运气不好,没准还会误伤他。 心里不放心,李由就琢磨着想离开,把这个李宅彻底给汝降王腾出来。 但不行,守卫说他不能走,刺客一日没抓到,之前在李宅的所有人等,就皆有嫌疑,嫌疑没打消前,谁都不能离开。 李由简直方了,他心里非常后悔,早知当初就不提什么主动留下了,后悔的同时,他便开始不常出房间,不常出院子,就是王府侍卫找他这个管事人问话,他也多推脱抱恙,让管家去应付。 就这么哆哆嗦嗦的过了几日,府内却一片祥和,哪还有什么刺客的影子? 李由心里嘀咕着难道真的没事,只是他自己吓自己? 也是,他家这个宅子虽然不算高档,防卫也不严密,但那一百多个王府侍卫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么多人守着,什么刺客还敢过来。 李由放心了,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溜溜达达的出院儿了。 一出来,就碰上管家跟他说府里没柴禾了,说要让猎户送柴进门,得他这个当家人去跟王府侍卫说一声,不然人家不放人。 李由很惊讶:“没柴禾?柴房里不是还一整摞吗?”他闭关前看还有很多的,用都用不完。 管家不知道:“厨房就说没有了,哪间柴房还有?” “就后院往西那间。” 管家想了一下,就说:“要不……您去找找?我前面还有事忙。” 李由也不摆主子架子,应了一声,便亲自去后院。 后院都是下人住的地方,守卫较为松懈,反正李由走了一路,没瞧见一个侍卫,他走到柴房前,正要掏钥匙开门,就发现柴房门上挂着的大锁是开着的,他也没在意,随意将门推开。 这间柴房里的确还有很多柴,李由大略数了数,若只供应后厨,加起来还能用十来天左右。 他也没带下人过来,想着厨房缺柴,就自己捡了一筐,背着要直接送过去。 李由自小在外给人做学徒,吃苦费劳力的事从没少做,背一筐柴,小意思了。 可他背着柴要离开时,却听到屋里有什么声响。 他愣了一下,转头在柴堆里看了看。 那声响又没有了。 李由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怎么在乎,但走到门口时,那声响又出现了。 这回他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处,几乎是立刻便大喝着跑过去:“谁在里面!” 原本以为是逮到了躲懒偷混的家丁,可不曾想,一摞厚厚的柴堆背后,竟藏着一个血人,浑身的血,脸上身上全是红的。 李由吓得往后跌撞,嘴里下意识的大喊:“来,来人……”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撞到了什么。 他头皮发麻的转身一看,就看到一个面色冷凛,眉目清浅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李由认得这人的容貌,也认得这人的衣服,知道他是汝降王的人,忙指着那柴堆里面,哆哆嗦嗦的说:“死,死,死人……” 男子一语不发的蹙蹙眉,推开李由,跨步走进去,而后,他也看到了柴堆后的血人。 低头叹了一下鼻息,还有气,人没死。 男子转头,尖锐的视线几乎要在李由身上扎出一个窟窿:“怎么回事?” 李由哪知道,他可怜兮兮的摇头,手忙脚乱的道:“我,我就是进来拿柴,不知道怎么……怎么……” 男子语气不善:“门口的侍卫呢?” 李由更不知道了:“我,我来的时候,门口没人啊……” 男子不说话了,他狠狠的盯着李由又看了一眼,确定将这人的容貌记熟了,才转身,抱起那柴堆后的血人。 路过李由身边时,他说:“请大夫。” 李由慌忙不已的答应下来,却整个人都乱七八糟的。 …… 今个儿天气好,捧着大罐茶晒太阳的老人,正眯着眼睛,撅在院中央假寐,岳单笙抱着一坨红色的不明物体从旁边窜过去时,老人稍稍抬了抬眼皮,声音懒洋洋的响起:“干什么呢?” 没人回答他,房间的门被粗鲁的踢开,岳单笙已经进去了。 老人揣着手,从院中的躺椅坐起来,慢悠悠的往房间门口走,走到门边,就往里头瞧了一眼,继续问:“你干啥呢?” 依旧没人回答他,但他影影绰绰,能看到岳单笙把什么东西放在床上了。 老人又走进去一点,定睛一看,才看到那床上那是个人,全身是血,红得跟泡过油漆桶似的。 “呀,死人。”老人伸出手指,说了一声。 岳单笙头也没回,只捉着床上人的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有别人来了。 老人一看,是汝降王,那小王爷穿着青竹花纹的衣袍,远远走来,儒雅风度,身后还跟着三个首领侍卫。 四人进来前,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进屋后,那汝降王直接开口:“听说你将那刺客带走了。” 岳单笙这才回头,瞪着汝降王的目光很是冰冷:“你让人杀他?” 汝降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淡的道:“既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也省得留下后患。” 岳单笙站起来,与他对视:“你没问过我。” 汝降王蹙眉:“问你什么?” 岳单笙回答不上来,他咬着牙,表情里带着气愤:“他不是刺客。” 汝降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岳单笙加大了声量:“我说他不是刺客,他是来找我的,与你无关!” 汝降王嗤笑起来,指控似的道:“他伤了本王!” 岳单笙盯着他乱跳的样子,嘲讽似的道:“是吗?” 汝降王深吸口气,觉得这人有点问题,他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先出去。” 三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互相对视,评判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出去。 三人离开后,老人脚尖一勾,顺势将大门关上。 三人一愣,身子已条件反射的向前,想再把门拉开,但老人就堵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偏不让他们靠近。 待房间里安静下来后,汝降王便收起了之前的凌厉尖刻,他含笑着看着床上的血人,又看看愠怒的岳单笙,轻缓的道:“他们发现了,认为这刺客不该留,便自作主张……” 岳单笙不想听他解释,只道:“他的命我保了。” 汝降王眼底的笑意加深了,温和的问:“之前本王提的事,你还要再拒绝吗?” 岳单笙直接道:“不拒绝,我同意了。” 至于那是件什么事,两人谁也没有明说,隔墙有耳,既然达成共识,他们从现在开始,便要小心为上了。 而彼时,李由已经请到了大夫,正带着这位姓容的大夫,进入李府大门。 第1342章 庸医容棱 “容大夫,就是这边。”李由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拿小眼神悄悄瞄那个长得异常好看,一瞧就很有气质的大夫。 又走了两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以前在回春堂,没见过容大夫,王老大夫,是您的老师吗……” “是朋友。”容大夫清清冷冷的回了一句。 王大夫是回春堂的掌柜,李由听说两人是朋友,就心里有数了。 同辈相称,这容大夫看起来年轻,医术应该不差。 想到那血人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李由觉得,若没点手艺,恐怕不是谁都能救活的。 “就在前面。”李由说了一句,加快了步伐。 李由是不知道那血人被带到哪儿的,进门前是管家知会他的,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那个出现在他身后,抱着血人离开的冷面男子是住在以前李宽那间院子。 整个李宅若细分下来,最好的自然是李大官人夫妇的院子,其次便是李宽的院子,最后才是李由的院子。 能住李宽的院子,那人的身份应当也不低吧。 心里胡思乱想着,没多久便到了地方,守门的侍卫似乎知道他们的来意,没有阻拦,轻易放行。 李宽的院子很大,李由四下看了看,看到西侧的小院里似乎有很多人,他便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发现院子里堵满了带刀侍卫,他一下就慌了。 李由不敢进去了,回头哆哆嗦嗦的想提点那容大夫一声,却见那容大夫面色清冷,提着医箱,便从他身边径直略过。 “容大夫,你,你等等……” 李由喊了一声,突兀的声响,惊动了院子里的人,所有侍卫齐齐回头,其中打头的三个首领侍卫,直接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 李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张嘴就喊:“小民李由,见过诸位大人。” 首领侍卫认了一会儿,认出了李由,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这人又是谁?” 李由忙禀:“这是回春堂的容大夫,是大人差小民去请的。” “还请什么大夫。”其中一个首领侍卫不悦的嗤了声,直接下令:“回去吧,这儿没人让你医治。” 李由愣了下,正想再说点什么,那容大夫已凉凉的道了句:“我闻到了血腥味。” 下令的首领侍卫不耐烦了:“让你走就走,少在这儿罗里吧嗦的。” 李由拉了拉容大夫的袖子,想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走吧。 可那容大夫只是挥开他,迈着步,直接往里走去。 “喂,你这人……” 三个首领侍卫齐齐将他拦住,而他们一动,整个院子内的侍卫全都动了,拔刀出鞘,哗啦一声,银光闪闪。 李由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却见这时,人群里头突然冒出个白发白眉的老头,那老头怀里还抱着个大茶罐子,三分意外,七分愕然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上上下下都透着严肃。 …… 容棱最终还是被带进了房间,也见到了那个血人。 而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房中另一个人,猛地起身,僵楞住了。 “你是大夫?”一脸和煦的汝降王问道。 容棱先是看着岳单笙,闻言便转首,看向旁边立着的那个清隽男子。 容棱应了声:“是。” “那便看看吧,瞧瞧还能否救活。” 容棱敛着眉上前数步,走到床榻时,与站在床榻边的岳单笙四目相对。 岳单笙这会儿已经回神了,深吸口气,直接就往外面吼:“再去请个大夫来!” 容棱蹙了蹙眉,白发老头也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这小子跟他媳妇好上后,就苦习医道,你别小看他,他还给我拔过火罐呢。” 岳单笙脸都青了:“现在是性命攸关!”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久别重逢很高兴,你们师徒重聚也很高兴,但还有个人半死不活躺床上,所以,麻烦给他个真大夫!能救命的那种真大夫! 容棱没有理会岳单笙,直接就去看床上人的伤势。 这一看,才发现这人是钟自羽,容棱愣了一下,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救。 岳单笙在旁边急问:“怎么样?” 容棱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巴不得他死。” 老人在边上偷偷笑:“我也这么觉得。” 岳单笙有些暴躁的加大音量:“我问你能不能救他?” 容棱的医术是真的菜,懂点皮毛,因为当时习医是为了给柳蔚安胎,所以看的书多半也是妇幼系列,可是要救人,还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他肯定是不行的。 事实上,今天之前他就在想办法进入李宅,恰好李宅请大夫,他就冒名顶替了,他以为就是治治感冒咳嗽什么的…… “能吧。”他自己也拿不准,含糊的应道。 岳单笙似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在这儿,那柳蔚也在?我去找她?” “她不在。”容棱立刻说,然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瓶子,递给他:“先喂两粒。” 岳单笙半信半疑:“这是什么?” “救命的东西。” 岳单笙还是不太放心,但也不能让钟自羽就这么干躺着,于是顾念着容棱好歹也属于名医家属的身份,便抖出两粒,喂给了钟自羽。 喂了之后,半点反应没有。 容棱想了想,打开医箱,翻了一会儿,又翻出一个瓶子,打开塞子嗅了嗅,味道很香,就又递给岳单笙:“喝半瓶。” “这又是什么?”岳单笙问。 容棱还是那句:“救命的东西。” 岳单笙一咬牙,又给钟自羽喂了,期间钟自羽咽不下去,他还得仰着头他的头,帮他顺脖子。 喝完还是半点反应没有。 所谓知徒莫若师,老人这会儿稍微凑了过去,悄悄问他大徒弟:“这药箱不是你的吧,你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吗?” 容棱也小声的回:“是参凝浆,我前阵子日日吃,是固本培元的东西。” 老人愣了下:“你为何日日吃?” 容棱脸色难看的道:“海难受伤。” 老人脸色变了变,忙抓着徒弟的手探脉,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看来柳蔚的确与你一起,我看你这脉搏,不止没有半点病后虚弱的颓气,反倒虎猛生劲、生机勃勃。” 第1343章 庸医夫君嚣张娘子加强版 容棱压根儿不想理他师父,又在医箱里捣鼓捣鼓,再翻出一只药瓶,同样也递给岳单笙。 岳单笙喂了三次,钟自羽没有丝毫好转,脸色还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他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盯着容棱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容棱走到床边,又给钟自羽探了探脉。 很好,脉息更弱了。 又过了片刻,容大夫斟酌了一下措辞,一脸严肃的道:“伤势太重,备好后事吧。” 岳单笙:“……” 老人:“……” 汝降王:“……” 汝降王作为一个外人,对眼前的情况其实是不太明白的,但再不明白,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大夫是与岳单笙和白须老人认识的,而且他还是个庸医,稀里糊涂给病人吃了几瓶药,最后把人吃死了。 停顿了一下,汝降王好心的往门外唤了声:“再去请个大夫。” 门外的人有否接令,有否执行他并不关注,只上上下下,好整以暇的盯着那年轻大夫看。 瞧身形步伐,也是个习武的,手指缝隙内带着剥茧,是习剑的。 而就在此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钟自羽突然动了下,整个身子无意识的抽搐,接着中毒似的口吐白沫。 岳单笙脸都黑出墨了,瞪着容棱的目光,像在看个死人。 容棱也意识到没准是三瓶药药性相冲造成的,他没表现出心虚,只低着眉眼,又把脉。 他的亲师父都看不下去了,在他耳边小声说:“还是找柳蔚吧。” 容棱却很倔强,沉静的说:“第二三瓶乃是凝气蓄内之上好补药,第一瓶更是我平日所食药饮,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也会护住他心脉。” “那他怎成了这样?”老人问。 容棱摇头:“我再看看。” 岳单笙已经受不了了,一掌拍开容棱的手,抱起钟自羽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柳蔚在哪儿?” 容棱没说,抿着唇。 岳单笙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死盯着他:“在哪儿!” 容棱还是没说,且眉头皱的很紧。 岳单笙有些生气,浑身都透着火。 老人忙扯扯徒弟的衣袖,警示:“若钟自羽真死在这儿,他跟你没完。” 容棱最终还是说了,现在柳蔚不在宅里,他说了两个字:“衙门。” 岳单笙先是愣了下,后又想到柳蔚的老本行,便不再耽误,立刻带着钟自羽前往。 老人也跟上去,跟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唤徒弟:“你不去?” 容棱看了眼旁边一直在打量他的汝降王,敛了敛眉,道:“您先去。” 老人便也看向汝降王,视线在两人间绕了一圈,没有打听,转身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千孟尧与容棱两人后,千孟尧先笑了声:“有何贵干?”姿态慵懒,周身透着自信。 容棱也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而后慢慢的走近。 看着他靠过来,千孟尧本能的后退一步,退完他又止住,有些不悦自己的示弱,便挺直背脊,眯着眼瞧他,目含警惕。 容棱在他身前几寸处停下,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 岳单笙亲自驾了李府的马车赶到县衙门时,柳蔚正在与万重见面。 万立涉嫌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包庇刑犯,诸多罪行,但万重虽也在亭江州任职,却与万立并非一个衙门,万立的罪状,并不涉及万重,换言之,万重如今的身份,竟成了协助结审万立罪行的审判官。 柳蔚现在才体会宋县令那句“万立底下的人手”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说万立提前派出了人,会在背后贿赂其他审案官员,妄图脱罪,不成想,他的义子,竟也在审案官员之中,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义父义子,不用避嫌的吗? 同一个问题,柳蔚问了庄检察吏,庄常是这么回答的:“万重对圣上保证了,他会公事公办,必要时,大义灭亲,也在所不辞。” 柳蔚问:“说了就信?” 庄常看着她笑:“不然呢?” 柳蔚品出了这个笑容背后的深意,庄检察吏定然也觉得很扯,但,九五之尊,上头那人怎么说,下头必然就怎么做,换言之,现在是上头那人,有意给万立一个机会。 这样看来,要定万立的罪,就真的太不容易了,圣上的亲信,待遇就是不一样。 那在如此不公平的情况下,巡按府还执意审查,这不是得罪皇帝吗? 这个问题,柳蔚也问了。 庄常这回的回答,就很微妙:“帝心好疑,疑罢。” 柳蔚明白了,那皇帝一边想要守着自己的心腹官员,一边又害怕心腹真的背地里做了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事,所以一边想要护,一边又想要查,说来矛盾,但到底,也的确是个“疑罢”可以说透的。 于是,柳蔚就见到了万重。 一开始庄常是想要柳蔚与宋县令一起侦负监督之责,但现在,在花了两千两银子的现在,庄常改主意了,他把万重推给了柳蔚。 “接下来,就看先生的了。”这是庄常对柳蔚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离开了,留下柳蔚独自面对万重。 万重是个武将,看面相有些生勇,五官瞧着也算端正,因为二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并非完全不识,也就不算太尴尬。 单独相见,是万重先说的话:“你是那日的仵作?”这是认出来了。 柳蔚便施礼,恭敬的回:“小民之前负责检验孙君的尸体。” 万重的表情很沉,提到孙君,便想到自己的姐姐被污蔑买凶杀人,作为武将的戾气毫无收敛的溢出,他冷瞪着柳蔚,不屑的问:“那你验出了什么?” 柳蔚没有抬头,只道:“验出了有人故布疑阵,假借意外之名,实则行他杀之事。” “那如何证明乃万茹雪所为?”万重声音更冷了。 柳蔚看他一眼,沉稳的道:“她对小民承认过。” “啪。”万重一拍桌子,桌子顿时碎成两半。 柳蔚盯着地上的桌木,突然弯腰,捡了一片起来。 抓着一根桌柱,她单手一捏,直接捏了粉碎,然后,在万重震惊的目光中,她把那碎末往地上一撒,轻轻抱怨:“大人有话便说,拍桌子动椅子的做什么,还得收拾。”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衙役的通报:“柳,柳先生,外头,外头有人抱着个人死人,说要找您!” 第1344章 暴力威胁…… 死人? 柳蔚第一反应是又出命案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万重,却见万重还盯着地上的碎木灰看,怔怔的模样。 嗤了一下,柳蔚对衙役道:“带到前厅。” 衙役领命前去,柳蔚回过头,问万重:“万大人可要一起?” 万重看着碎木灰不动,过了会儿,眼睛往上移,移到柳蔚脸上,再从她脸上转到手上,最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仿佛受到很大的冲击。 柳蔚又唤了声:“万大人?” 万重这才回过神来,他快速的凛起面孔,霍然起身,直接走去屋外。 柳蔚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跟在后面。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死人。 岳单笙与师父的出现,令柳蔚大吃一惊,她错愕的还不来及寒暄两句场面话,岳单笙带血的手已经揪住她,将她硬拉到前厅的红木敞椅前。 柳蔚看着敞椅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看向岳单笙:“你又把他杀了?” 岳单笙因为一路抱着钟自羽,脸上身上都沾了血,斑驳的血迹让他生冷的面孔更显几分凶煞,这个模样,的确像个杀人犯。 岳单笙沉着脸说:“先救他。” 柳蔚打量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执起钟自羽的手,探了探脉。 探脉的结果让她有些意外:“脉息平缓,并无大碍。” 岳单笙愣住:“无,无碍?” 老人也觉得这话说不过去,质疑她:“这幅样子还无碍?” 柳蔚也觉得不正常,又着重检查了一番外伤,最后才综合分析:“表面伤痕太多,被殴打得太狠,脖子上是勒痕,腿上是脚印,腹部是棍印,打的没有章法,骨头断了几根,致命伤在胸口,是内伤,击中的位置是心脉,但看拳印的颜色,内息蓄得不多,并未第一时间震碎心脏,之后应该是服过保护心气的救急药物,现在药物挥发得很好,内息已经逐渐平缓,外面样子看着可怕,但命是保住了。” 岳单笙松了口气,而后又想到自己可能错怪了容棱,便道:“他吃了容棱给的三瓶药。” 柳蔚一愣:“你们见过容棱?” 岳单笙点头,又道:“他说其中一瓶药是你所制。” 柳蔚迷糊:“我吗?” 岳单笙就形容了一下那装药的瓶子是什么模样。 柳蔚听完才想起:“那个……唔,那个……是好东西。” 岳单笙看她表情不对,警惕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柳蔚摆手,笑眯眯的:“没事没事。” 岳单笙觉得她敷衍,不信:“那药莫非有何危险?” 柳蔚无奈道:“那药是小黎给他做的药饮,里头,放了一些特别的药材。” 岳单笙上前一步:“有害的药材?” 柳蔚失笑:“怎么可能,都是好药,不光好,还贵重,都是精选的东西,只是那药吃了养人,容棱闹脾气,一直不愿意多吃,所以小黎就变着法的给做成了药饮骗他喝,还非说是我制的,其实是小黎制的。” 岳单笙听到这里才缓了口气,同时轻飘飘的问:“养人的东西不好吗?” 柳蔚道:“当然好,只是他不爱吃,嫌长肉。” 岳单笙有点无语,之前在船上时,他就看出来了,容棱表面上是个冷冷清清的贵公子,实际在亲近之人面前却很爱使性子,偏柳蔚又一贯纵着他,只是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连吃个药都要连哄带骗的地步了。 呵,小孩子吗。 反正吃糠咽菜,过了两个月流浪汉生活的岳单笙,是挺想吃点长肉的东西的。 钟自羽的情况并不严重,这里又毕竟是衙门,柳蔚便让岳单笙带着人去他们租赁的宅子。 想了想,又提醒:“别让小黎知道你是带着钟自羽去的,他俩不对付,那小子没准会捣乱,府里有位云公子,是在京城挂牌的大夫,医术了得,你说是我的朋友,让他帮着照看钟自羽就是。” 岳单笙答应了,记下了宅子的地址,便弯腰抱起了钟自羽。 柳蔚看着他那番自然而然的动作,嘴唇稍微抿了抿,才道:“前些天我去李府想带他离开,他不肯走,我想,是因为你,旁的我也不想说,就一句,你要杀他替你妹妹报仇,就走远点,别让我看见。” 岳单笙手指滞了滞,抱着钟自羽的力道突然有些不稳。 他好像现在才想起什么,脸上弥漫出明显的懊悔。 柳蔚看一下就明白了,轻笑出声:“如果这份仇,要靠不断提醒自己去记住,那或许,你也没那么恨他,看到他受伤,第一反应是救他,这种本能反应,不是对待仇人该有的,你心底深处,还是将他当做你的兄弟,是不是?” 岳单笙张张嘴,似乎想反驳。 柳蔚又打断,指着钟自羽的脸,说:“他这张脸换的很高明,但我第一眼就认出是他,你知道为什么?” 岳单笙蹙了蹙眉,没有吭声。 柳蔚道:“因为当时他对我笑了,笑得恶心,让我光看他弯曲的眉尾就想把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这种本能性的厌恶,几乎是我的潜意识在他身上打的标签,那么……你呢,他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标签?” 柳蔚并非是在给钟自羽求情,只是她看出来了,岳单笙对钟自羽还带着一份不忍心,她想,魏俦说的果然是错的,岳单笙从没轻视过钟自羽,也没利用过他,心底深处,他们看待彼此的目光都是平等的,犯了再多错,钟自羽都记得岳单笙是和他同甘共苦的兄弟。 岳单笙也是相同的,哪怕妹妹的仇恨卡在中间,但他心里,估计也还将钟自羽当做弟弟,所以,一家人之间,又哪来的不死不休? 岳单笙到离开时脸都是黑的,老人与他一起走的。 临走前老人凑到柳蔚身边,小声的对她耳语一番,同时从袖子里拿了一把小刀递给柳蔚。 柳蔚接过那把刀,与老人道了谢,才目送老人离开。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柳蔚转过头,看着侧门方向,在那儿站了许久的万重。 柳蔚对上万重的眼睛,将手里的小刀扬了扬,道:“我师父说万大人你一直在角落用古古怪怪、虎视眈眈的眼神偷看我,他觉得你会对我不利,所以让我带个小东西防身。”柳蔚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步步紧逼的走到万重跟前,然后把那小刀一扬,“咔嚓”一声,扎进万重身边那根木柱的柱体里。 柳蔚的力道用得大,轻飘飘一下,除了刀把,整把刀都插进了柱子内。 万重盯着那刀默默咽了咽唾沫。 柳蔚却是弯着眉,自说自话:“但是那怎么可能呢,万大人看起来分明是个很讲道理的好人,对不对?” 第1345章 还将柳蔚点着名的骂了一顿! 从某些方面来看,万重跟万茹雪是有相似处,两人都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并且都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特性。 柳蔚选择给万重一个下马威,不过是不愿在查案的时候束手束脚。 若确定了在万家父女落罪前,她都要与万重一起行动,那她的某些查案方式,便瞒不过万重的眼睛,她不愿到时候左闪右避难为自己,索性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而万重似乎是吃这一套的,在盯着那柱子上的刀把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沉默的转身,朝外走去。 柳蔚盯着他的背影问:“万大人这又是去哪儿?” 万重板着面孔,头也没回的吐出两个字:“大牢。” 所谓的协助办案,拥有的权限实则非常有限,就比如,若只有万重一个人,他是不可能见到万茹雪的,庄常会防着他,但现在有了柳蔚,莫名的,他们进大牢的时便一帆风顺。 万重一开始显然也是存了利用柳蔚的心,所以当庄常把柳蔚介绍给他,并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需要他与柳蔚一起合作时,他并没有拒绝。 他知道庄常是安排个眼线到他身边,但同时这个眼线也会给他带来许多便利。 要想在协助破案的身份上替义父与姐姐脱罪,他少不了得需要些方便之门,而这些,都可以通过这个眼线达到,当然前提是,这个眼线得配合他。 从刚才的武力压制开始,万重就知道这人是个硬茬子,不太可能会主动配合他,他得想别的法子,但现在,他的确利用这所谓的方便之门,见到了他姐。 和万立不同,万立毕竟还没证据定案,所以被安排在后衙暂居,万茹雪就没什么好待遇了,她这属于有人控告她,有原告的,这种情况,在开审前,她只能蹲大牢。 看到万重出现时,原本颓然的万茹雪立马坐了起来,灰蓬蓬的牢房里,稻草横生,角落里甚至还有老鼠窜过。 万茹雪跑到牢门前,隔着铁栏杆看着外头的柳蔚,柳蔚也看着她,好脾气的还对她微笑。 万茹雪脸色青了,手伸出栏杆缝隙,想去抓万重。 万重看了柳蔚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万茹雪的手,原本冷硬的脸,柔和下来。 万茹雪咬着唇对他说:“你得救我。” 万重重重的点头,正想保证点什么,话到临头又止住,顾忌着柳蔚在,只咬着牙说:“若你是无辜的,我必会为你查出真相。” 万茹雪拼命的点头:“我是无辜的,我当然是无辜的。” 柳蔚听着,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 那笑声刺激了万重,他狠狠的瞪着柳蔚。 柳蔚懒得搭理他,只看着万茹雪问:“孙君之死,你这会儿又死不承认了?” 万茹雪茫然的看着柳蔚,道:“我不知为何你们都要冤枉我,平日我虽刁蛮了些,待人寡淡了些,却从不曾害人,这次,这次你们却连我爹都牵连上,我们万家树大招风,我爹早便提醒我,让我谨言慎行,以防被歹人钻了空子,这次是我大意了,未防备有人趁我丧夫之痛难以自持时污蔑构陷于我,我更没想到,你们会以杀人来定我的罪,这位柳先生,我自问与你可是无冤无仇的……” 万茹雪那一声声的委屈,听得柳蔚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万氏不是蒋氏,蒋氏擅长以柔弱为武器装腔作势,为自己谋取好处,但万氏从最早开始,便一直盛气凌人。 可现在,这样一个直肠直性的人,却硬生生把自己弯曲成出水白莲,该说演戏是女人的本能吗?什么性格的女子,演起矫揉造作来,都那么入木三分。 柳蔚不知道万茹雪这出戏是做给谁看。 万重? 认识数年,难不成万重还不知道她的秉性? 柳蔚想笑,觉得这两姐弟在她面前搞这么一套挺没意思的。 偏偏万重和万茹雪演得还挺上瘾。 万重一腔正义的说要为姐姐洗脱冤屈。 万茹雪泫然欲泣的表示自己相信他。 姐弟情深了好一会儿,柳蔚都看的有点困了,他俩才分开。 万重重新恢复了端正严肃,对柳蔚道:“你既是庄大人派来助我的,那你来说,此事该从何处开始查起?” 柳蔚看看他,又看看万茹雪,再看看他,意识到他真不是开玩笑的,她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还有什么好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万茹雪干的,装模作样的查,糊弄什么呢? 可万重就是铁了心了要替她姐姐“平反”,柳蔚琢磨了一下,不咸不淡的提议:“孙府?” 万重思索一会儿,同意了:“就孙府。” 柳蔚:“……” 搞的跟真的一样…… …… 从大牢离开后,两人便去了孙府,在进门见到孙员外后的第一眼,柳蔚就知道,孙府已经被打点过了。 果然,还不等万重开口,孙员外先坦白了:“万大人您明鉴啊,茹雪自从嫁入我们孙家以来,一直恪尽本分,为我孙家开枝散叶,延绵香火,可这次,这次……都是我孙家无用,是孙某无法护她周全,连累她被人构陷,还受了那牢狱之灾,孙某,孙某愧对亲家公啊……” 万重原本对孙家意见很大,毕竟姐姐是在西进县出事的,这里面孙家难辞其咎。 但现在看孙员外如此有诚意的主动认错,他便有些消气了,叹息一声,道:“事情究竟如何,你快些从实招来。” 孙员外假模假样的抹了两滴眼泪,啜泣着将事情说了。 说的内容狗屁不通、颠倒黑白,不止将孙君的死全部抹掉了,还将柳蔚点着名的骂了一顿。 柳蔚听完就笑了,凌厉的目光在孙员外身上打转。 孙员外到底不敢真惹柳蔚,见她看过来,就别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而说到最后,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孙君的死是活该,与任何人都无关,他们孙家也从未追究过,到底是谁捡了这个空子,当做对付万家的把柄,他们不知道,但背后之人,绝对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第1346章 这个穷仵作太蹬鼻子上脸了 孙员外的这套说法,万重是吃的,等从孙府离开时,柳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家的倒戈,在她意料之内,毕竟孙家人是什么德行,从之前的种种事迹已经能看得明白。 但让柳蔚惊讶的是,打点孙家的人,不是万重。 柳蔚一开始以为万重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让她听一遍孙员外的废话,在她面前把戏演全了,但孙员外字字泣血的说到后面时,万重那表情却分明是信了。 柳蔚有辨别谎言的能力,但她从未想过,万重有可能真的是被万家人蒙在鼓里,她认为这不现实,相处数年,知根知底,又在同一座城池朝夕相见。 这样的相处模式,你跟我说,万重不知道万立、万茹雪的秉性?不知道他们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 可能吗?有可能吗? 但万重的表情的确不是撒谎,他没有演戏,他就是信了孙员外的话,就是信了自己的姐姐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自己的义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好人。 柳蔚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这些错觉,但这个发现,让她不得不重审对万重的看法。 想起万重刚到西进县时,庄常请他一起喝酒……庄常那老狐狸是不是早就知道万重的立场?所以在调查万立的同时,他还能对万重和颜悦色? 脑子里一下挤满了许多问题,柳蔚必须静下心来重新思考。 偏偏这时,万重还得意洋洋的跟她说:“这下你信了?” 柳蔚沉默的看着他,第一次尝到了哑口无言的滋味。 万重昂首挺胸,沉冤得雪似的哼了声:“孙君之死,连孙家都承认只是意外,你们却还自以为是的拉着我大姐不放,倒是不知你们巡按府衙门的处事之法,如此草率。” 柳蔚瘪了好半天,才温吞吞的吐出一句:“我并非巡按府人。” 万重不听,反正他就认定了柳蔚是和庄常一伙儿的。 “接下来你想去哪儿?”万重很尊重的询问柳蔚的意见。 柳蔚看他那大摇大摆的模样,沉默了会儿,才问:“万大人一直问柳某想去哪儿,是打算去一个地方,便反驳一个地方?” 万重抬高下巴,眼神睥睨极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手段,总之,你们既说我义父大姐包庇杀人,贪污行凶,那我便用事实,将你们的谎言一一推翻。” 柳蔚盯着他眼睛:“万大人于亭江州,是任何职来着?” 万重有些不悦,道:“驻兵营总督令,怎么?想说本官也滥用职权,包庇亲眷?” 柳蔚摇头,解释道:“柳某只是随便问问,大人无需紧张。” 万重皱紧了眉:“本官有何好紧张的?清者自清。” “是,清者自清。”柳蔚有点想笑出声,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问:“驻兵营离亭江州州府衙门远吗?” 万重不知这人为何打听这些,随意的回:“快马加鞭,七个时辰可到。” “这么远?”柳蔚惊讶。 万重不高兴:“驻兵营设在鸡潍县与余恩县交界,亭江州州府设在淮谷县,七个时辰,已属极近。” 柳蔚没去过,不知这三个县城之间的距离,但若以西进县为例,那三城相隔,绝对不近。 “万大人常年留守兵营,不常在你义父身边?”柳蔚又问。 万重却反驳:“父母在,不远游,本官每月初一十五,皆会回府,陪义父吃斋,以尽孝道。” 说完还炫耀:“义父信佛多年,向来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恐怕是佛口蛇心吧。 柳蔚又问:“那既不常常联系,又非同府居住……对了,万大人是几岁入的兵营?” 万重有些烦了:“你总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本官几岁入营,与此案有何关系?” “大人先说,说完咱们再慢慢分析。” 万重有些想发火,他觉得这个穷仵作太蹬鼻子上脸了,但想到自己应该打不过这人,他一咬牙,又把火给压了回去,答道:“九岁,本官九岁入的兵营,如何,你想分析什么?” “那柳某就明白了。”柳蔚一脸豁然开朗,笑呵呵的:“九岁已算识事之年,万大人从九岁到现在竟一直过得稀里糊涂,愚不可及,原来并非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你傻而已,这下全明白了!” “放肆!”这回万重真的火了,武将的本能,伸手就往柳蔚身上招呼,一个巴掌,铁箍一样的手指揪住了柳蔚的后领。 柳蔚不动声色,腰身往前一弯,趁着万重要提她衣领时,前腿一踢,膝盖向上一顶,顶向了万重两腿之间。 “唔……”男人命脉之处受到撞击。 万重不可思议的盯着柳蔚,身体因为极速的疼痛而循序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在他吃痛的功夫,柳蔚已经闪身挣脱,一下失去支撑,万重身子慢慢往下滑,最后屈在地上,把自己缩卷成虾米状,窝在那儿动都不敢动。 柳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全是冷漠:“疼吗?” 万重青筋都爆出来了,岂止是疼,简直疼去了半条命。 柳蔚可不是柔弱可欺的小姑娘,她会武功,她动手的时候,不管想不想,难免都会带一点习武之人的内劲。 这点内劲,往别的地方砸还没事,但往那种地方砸,万重哪有可能吃得消。 柳蔚优哉游哉的弯下腰,蹲在万重身边,慢慢的道:“疼就对了,疼才长记性,现在长记性了吗?能好好说话了吗?” 万重看着这人,眼睛都是红的,眼白全是血丝。 柳蔚很有耐性的等了一会儿,总算等到万重憋着嗓子,气喘吁吁的说:“趁人不备,偷奸取巧,这就是你巡按府官员的操守?” 柳蔚啧了一声,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巡按府的。” “那你……”万重还想吼,但一动气就疼得钻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全。 柳蔚对他伸出手,礼貌的问:“先起来?” 万重直接挥开她的手,根本不领情。 柳蔚表情淡淡的:“你不承认你傻,我便带你去看看,你究竟有多傻,届时,你会感谢我打醒了你,怎么样,去是不去?” 第1347章 骨头又痒了是吗? 一个时辰后,柳蔚带着万重,出现在了西进县最为出名的一间清坊——万艳芳。 万艳芳是青楼,青取名为清,只是应了些文人的小脾气,爱卖弄风雅。 西进县并不富裕,万艳芳的姑娘素质也比不上京城江南等富庶之地,但这里的生意,却不差。 万重是武将,武将不似文官儒雅,兵营中的男子说话是最没有顾及的,万重平日也会逛青楼,在亭江州就有好几个相好的,但来这趟西进县,他是有正事要办的,并不想在这儿寻花问柳。 因此被柳蔚带到万艳芳时,他已经生出不悦了。 而彼时,万艳芳的姑娘也出来迎人了,娇娇悄悄,娉婷婀娜的姐儿挥着帕子,妩媚多情的唤着:“公子,里面请……” 万重到嘴边的话,就被柳蔚给打断了:“找间干净的屋子,再把你们家妈妈叫来。” 姑娘们笑呵呵的应着,两个姑娘,一个搀着柳蔚,一个搀着万重,就把两人往里头带。 在大地方,白日间青楼是不营业的,可西进县这种小县城,若只营夜场,那坊子恐怕早就破产了。 不过白日比起夜晚的生意,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就拿大堂来说,白日的大堂没有安排舞姬,整个厅堂便显得冷冷清清的,就连客人也只有那么几桌。 柳蔚要了房间,两个姑娘很快将他们带去,老鸨也接到了消息,亲自端着茶就过来了。 接茶的时候,柳蔚很上道的在托盘里放了二两碎银子,算是小小的打赏。 老鸨收了那银子,笑眯眯的问两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柳蔚笑眯眯的摆手:“妈妈不急,坐下说话。” 老鸨愣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极快的又面带微笑,坐在了柳蔚的对面。 柳蔚掀开手上的茶杯,瞥了万重一眼,问:“你知道这位妈妈是谁吗?” 万重不解,拧着眉看柳蔚。 老鸨也不解,自己是谁?自己不就是万艳芳的老鸨吗? 面对两双懵懂糊涂的眼睛,柳蔚勾一下唇瓣,淡淡的道:“她姓丁,人称丁五娘,十多年前,是她买下了因无力还债,被卖入青楼,迫身为妓的苏怀欣。” 苏怀欣这个名字一出来,万重与丁五娘同时怔住了。 万重还好说,丁五娘直接翻脸了,原本笑眯眯的表情荡然无存,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满脸寒霜的看着柳蔚,直接道:“公子若是想问红粉以前的事,就请回吧。” 柳蔚啄了一口茶,将茶杯搁下,对万重抬了抬手。 万重不解,盯着柳蔚的手看。 柳蔚又抬了一下手:“钱袋。” 万重后知后觉,这才掏出钱袋,递给柳蔚。 柳蔚先看了看钱袋里的数,然后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摆在桌上:“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哪有赶客人的,妈妈先别急,坐下来,先聊二十两银子的。” 丁五娘皱紧了眉,不想跟他们废话了,转身就要离开。 柳蔚又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丁五娘有些动摇了,小县城的人,对五十两算是看得很重的。 柳蔚又拿了张一百两的出来,温声细语的道:“一百七十两,聊半个时辰。” 丁五娘坐下来了,手先收了银子,才看向柳蔚:“那件事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我不想再提了,近期因为孙家二少夫人的事,红粉当初的种种又被传得沸沸扬扬,我这万艳芳还来过衙役问话,公子,您就当是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女子行身不易,莫要再为难我们了。” 柳蔚笑了一声,眼神淡淡的:“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问题,妈妈过虑了。” 丁五娘叹了口气,低着头道:“那,公子您问吧。” 柳蔚便问了:“苏姑娘当初是如何流落青楼的,这些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在你万艳芳期间,她的恩客有多少。” 丁五娘苦笑一声,道:“公子您是知道的,红粉她……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女子,她爹是苏地主,在苏家发生那些事之前,我们都听说,苏地主早在三年前便给红粉在京城说了亲事,对方是京城名商家的庶公子,虽说是庶出,但也是个有身份,有样貌,有气度的,您想想看,一个千金小姐,还有个京城人士的未婚夫,这样的女子,流落青楼,会有多少男子垂涎?” 柳蔚点头:“丁妈妈能将万艳芳做得如此经久不衰,自然不会是个短视之人,喜欢的男子多有什么用,给的上价的才是关键。” 丁五娘笑了出来:“公子您说对了,咱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价高者得。” 柳蔚挑了挑眉:“那价给得最高的是谁?” 丁五娘没有半点隐瞒,直接说了个名字:“孙桐。” 旁边的万重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结。 柳蔚又问:“孙桐当时,应该已经成亲了。” 丁五娘笑的有些讽刺:“岂止成亲了,他夫人当时还怀着孩子。” “砰”的一声,万重一掌险些将桌子拍碎。 丁五娘与那两个没走的姑娘都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柳蔚瞪了万重一眼,示意他老实点儿,又看向丁五娘,继续问:“孙桐的夫人可是亭江州的府尹千金,孙桐敢出来寻花问柳,正夫人就没点表示?” “怎么没有。”一提到这个,丁五娘就生气:“孙桐当初是趁着他夫人安心养胎时,出来鬼混的,等那位大小姐发现了,派人来时,红粉肚子里都揣了一个月了,这可了不得了,我这万艳芳直接被活拆了,还有红粉,被那正夫人揪住头发往死里打,孩子是给活生生打掉的,一棍子一棍子往肚子上揍,整个地面,全是血。” 万重听了不耐烦,插嘴道:“正室处置不老实的外室,打掉孩子算什么,命都不该留。” 柳蔚皱着眉,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 丁五娘直接拍桌子吼:“什么叫做外室?那是让男人包在外面养起来的,孙桐养红粉了吗?可连给她赎身都不肯!” 万重没料到一个青楼老鸨还敢对他大小声,他直接抬手,想给老鸨一点小惩大诫。 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柳蔚截住了,柳蔚捏着他的手腕,声音不咸不淡的:“坐好。” 万重板着脸,不服气极了。 柳蔚瞥他一眼:“骨头又痒了是吗?” 万重把手收回来,坐好了。 第1348章 是因着有五娘你推波助澜? 柳蔚继续问丁五娘:“后来呢?” 丁五娘还带着气,语气很不好:“后来什么后来,孩子掉了,红粉静养了足两个月,我万艳坊还得重新装潢,前前后后损失了几百两,亏得我啊,心口都在流血!” 柳蔚笑了一声:“后来孙桐还来找过红粉吗?” 丁五娘绷着脸,说起话来硬邦邦的:“来过。” 柳蔚点头,等她说下去。 丁五娘叹了口气:“红粉啊,真是个傻姑娘,烟花之地哪来的真爱?就因为孙桐是她第一个男人,又包了她两个月,她便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后来孙桐是来了,那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带了个京里的贵商,把红粉送到那男人床上了。” 这个柳蔚之前就知道了,对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话说到后面,已经不是柳蔚在主动问,而是丁五娘在唏嘘回忆:“我五娘做事从来是往钱看,我同情红粉,但我不会跟钱过不去,她在我万艳坊不能白吃白喝,我也不会养个娇小姐摆着好看,她得给我赚钱,但她赚够了钱,攒足了银子赎身,我也不会拦着她,我是舍不得她。同为女人,我也没想碍着她过清白日子,我只是没想到,让她走,竟是害了她,孙桐啊孙桐,红粉一辈子,就是让他给毁了。” 后面的事,就是外界流传的那套了。 红粉赎身后去了柏三村,但这个朴实的小村庄对她并不友善,一个孤苦伶仃、受尽挫折的女子就这么在流言蜚语中艰难的生存着,甚至最后连命都丢了。 关于红粉生过一个女儿的事,柳蔚也问了丁五娘。 丁五娘沉着脸说:“当然知道,我和烟儿还去看过她。” 说起烟儿,便不得不提红粉事件的另一桩流言,是说红粉赎身之事,当时很多人都说,红粉能顺利赎身,脱离苦海,是因她揭发了好姐妹烟儿与情郎私奔之举,在老鸨这儿得了便宜。 更有人说,红粉最后尸骨无存的下场,都是在给烟儿赎罪,说烟儿是怀着孩子要与情郎私奔,最后却因红粉背叛陷害,让老鸨活生生给打死了。 所以红粉最后失去女儿,又丧了命,实际上是烟儿回魂来找她报仇了。 大家都说她是自作自受,这个说法在坊间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可实际上,只有万艳坊内部的人才知道,这些话有多么子虚乌有。 丁五娘很疲惫,当初的事,她每回想起都难受:“孙桐的夫人派人砸了万艳坊,这事许多客人都看到了,红粉当众落胎也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这事儿当时没起什么波澜,可过了一阵,听说是别处的官府要过来调查,然后,风向某一天就变了,所有人的说辞,都变成了被打落的孩子是烟儿,而出卖烟儿的成了红粉。说实话,烟儿才是最无辜的,那孩子是我手下最红的姑娘,除了我以外,她算是万艳坊最能做主的,我的脾气大,但凡来了新姑娘不肯合作,我会直接动棍子,烟儿就不会,她人温和,脾气又好,新姑娘在她的劝说下,都容易看开,红粉没有朋友,烟儿是她唯一的朋友,那阵子红粉流了孩子起不来床,全是烟儿在照料她,后来红粉赎身不够银子,烟儿贴给她两千多两,半辈子积蓄都搭进去了。” 柳蔚听着,下意识的问:“那位烟儿姑娘,现今何在?” 丁五娘笑了声:“她早就嫁人了,那个男人没什么身家,但人勤快,对她也是真心好,两人去了外地,转眼五六年了,听说孩子都几个了。” 柳蔚嘴角露出笑意:“那是挺好的。” 丁五娘道:“当初红粉去了柏三村,没过多久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怀了孩子,我们过去看她,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连她都不知道。” 柳蔚想到红粉当初的遭遇,红粉应该是被轮奸过,但孩子的出生,好像不是那个时间段。 “后来孩子生下来,那个男人回来过,哪怕是个女儿,那男人也想将他们母子带走,可惜已经晚了。” 柳蔚一愣,凝起了神:“还有个男人?” “就是那个京里的富商。”丁五娘气得不行:“我就说她是个傻姑娘,脑子就跟被门夹过似的,那个富商一开始是被孙桐攒动跟红粉好上的,但我看得出,他挺喜欢红粉的,私下还找我说过,要给红粉赎身,我问过红粉,红粉不同意,说不愿意去京城,说那男人妻房多,就算现在想起她,久了腻了也不会管她死活,到时候离乡背井,她想回家都不成。她胆子小,我也理解,替她回绝了,后来红粉自己赎了身,离开后去了柏三村,那富商又去找过她,想她跟他走,红粉还是没同意,但那男人天天去,不知怎么,两人又扯上了床,再后来,孙桐也去村里找过她,然后红粉就怀孕了,我猜测,红粉是以为那孩子是孙桐的,才一心要生下来,其实我和烟儿都觉得那孩子是富商的可能性更大,可红粉不听,她是陷在了孙桐这个人身上出不来了,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孩子就死了,那富商后来又回来过一次,找的我,应该是在外面听到了消息,知道红粉生了个女儿,特地回来想带他们母女回京,可那时候,红粉和那个女婴,都死了。” 时间线梳理了出来,柳蔚点点头,又看向了万重:“你是不是依旧认为,这件事与你那位好姐姐没有丝毫关系?” 万重绷着脸,还是为自己的姐姐找了托词:“哪怕孙桐是个人渣,红粉的死,也不能赖在我姐姐头上!” 柳蔚又看向丁五娘:“五娘听说过一个叫李玉儿的姑娘吗?” 丁五娘想了想,摇摇头:“我这万艳坊里叫玉儿的有四五个,但姓李的,倒没有。” “她不是青楼女子。”柳蔚说道:“她是个农家女,黑水村人,五娘有印象吗?” 说到黑水村,丁五娘最快联想到的就是红粉的死亡地点。 红粉是死在海滩的,那地方就是黑水村与柏三村的交界处,而姓李的农女…… 丁五娘犹豫一会儿,半晌,突然福至心灵,眼睛瞪得大大的:“莫非是那个老李头?” 柳蔚眯着眼,坐直了些:“李宽曾说,当初有传言,说有个农户曾见过孙桐与万茹雪在柏三村附近流连,其后红粉就死了,这件事,五娘可清楚?” 丁五娘脸色有些难看,她攥着手指,迟疑了片刻才道:“公子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柳蔚看她:“李农户只是个普通农人,他的说辞传的再远,也不可能传到全县城人尽皆知的地步,李宽说他听到的这些消息,都是来自他平日玩耍的地方,那阵子李宽沉迷男女之事,玩耍得最多的,就是你们万艳坊,一个万艳坊,传死人间的晦气事?应该不太可能,所以,在下大胆猜测,五娘以前见过李老爹吧?李老爹的那些话能被传得沸沸扬扬、此起彼伏,也是因着有五娘你推波助澜?” 第1349章 柳蔚的揭穿 丁五娘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她人看起来沉稳,但表情已经转瞬间变了许多。 柳蔚一直维持着耐心等着她,终于,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到她说:“万家在朝廷有背景,老李头的话没人信,他去衙门报案,衙门的人却斥他胡言乱语,是污蔑贵人,他没法子,深知民不与官斗,唯有忍气吞声,不再提及,我是后来才知道红粉的死还有人证,我找到他时,老李头怎么都不肯说,他被衙门警告过了,那时候我看他屋里是有个小姑娘,青葱似的年纪,水嫩嫩的,乖巧又机灵,老李头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早早没了娘,他没多少盼头,就想守着女儿长大嫁人,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也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了……可我不服气,我就是这牛脾气,我质疑问他细节,磨来磨去,他最后还是告诉我了,我听了很气愤,也没什么顾忌,将此事在坊子里传出去了,我当时是想,不管能不能被官府重视,我就不想让那些恶人那么痛快,但……我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李老头会死得不明不白……” 李玉儿父亲的死,一直是柳蔚想查探的症结。 丁五娘的语气很后悔,声音从之前的中气十足,变得有些颓然:“红粉的案子过去没多久,当时西进县的县令便升官了,去了外地,之后来的县令就是现在的宋县令,一个守财奴,除了银子,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当时事情已经过去一阵子了,外面的流言也传得孙桐和他夫人很不好听,老实说知道扳不倒这些所谓的贵人后,我已经调整着自己,让自己尽量消气,后来我也不想再在旧事上多计较了,这件事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但我没想到,老李头会因为当初那些流言,在过去七八年后,丢了性命……” 柳蔚表情很严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丁五娘按着鬓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老李头是三年前死的,没人知道为什么过去的事还会被翻出来,当初红粉刚死的时候,人证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也没见孙家万家有什么动静,可过去了那么久了,怎么又会被翻出来呢?我知道的时候,老李头已经死了,多年不见,他那小女儿成了个大姑娘,但听说因为他爹的死受了刺激,一夜之间疯了,我是动过心思,想把那姑娘接到万艳坊来,毕竟无依无靠又疯了,她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但他们黑水村的人不允,估计是觉得我是去浑水摸鱼的,死捂着那姑娘不撒手,还拿扫帚撵我,后来我便没再去看过,这件事也没同别人提过了。” 其实丁五娘不提,也是因为她害怕,李老头因为当年之事死了,她害怕那些贵人会发现传播流言的中间人里还有一个她,也来找她麻烦,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装傻充愣,在那之后,哪怕心里愧疚,也再不肯去看李玉儿一眼,唯恐一不注意会露馅。 自保是每个人都有的常态,柳蔚并不想对此有什么评断,她稍稍思考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了万重。 “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万重没吭声,其实,丁五娘说了这么多,他却从一开始都是嗤之以鼻的,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姐姐是被冤枉的,这个念头从未动摇过。 可一说到三年前那个所谓的“人证”死了,他脑子忍不住就想到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心里隐隐有些触动,万重没有回答,他是低着头,有意回避着。 武将不似文官精明,表情动作掩饰起来也很迟钝,柳蔚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万重的隐瞒,她眯了眯眼,朝他靠近了些:“真有事?” 万重后退一点,眼珠子乱转:“没有,没发生任何事。” 柳蔚毫不留情的揭穿:“的确有事发生对不对,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关于你义父的?恩,不对?关于你姐姐的?也不对?那难不成,是关于你的?”话说到这里,柳蔚看到万重的右手手指抽动了一下:“哟,还真是关于你的?” 万重有些生气,喘息着盯着柳蔚,头皮发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蔚突然握住万重的手腕,指腹在他脉门处按着,片刻笑出了声:“心跳这么快,有这么紧张?” 万重忙挣开她的手,咽了咽唾沫,站起身来:“这烟花之地,乌烟瘴气,我要走了!”说着,还真快步往门外走去。 柳蔚跟了出来,快速站到万重前面,挡住大门。 “说清楚再走。” 万重恼羞成怒:“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柳蔚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一板一眼:“能让男人生怒的东西,只有三样,钱、权、情,你的义父是万立,你不可能缺钱,你无妻妾,却有相好,也不缺女人,剔除一下,就剩下一个权,这件你不肯明言的三年前的旧事,与你的权力有关。” 柳蔚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万重顿时有些脚步虚滑,颠三倒四。 万重自认自己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他也不可能傻到随便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看透,他有些慌,看着柳蔚的目光更是摇摆:“你不要信口胡言!” 柳蔚将他上下打量着,因为信息不多,她只能边猜边骗:“既是围绕权力一说,那遍只有升官与降职之间,是降职吗?哦,不是……” 万重大吼:“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是!” 柳蔚面无表情:“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那么不是降职,就是升官,三年前就有一个升迁机会,对吗?那个机会来之不易,你义父不想你失之交臂,他要确保你一定能升上去,但这与李老爹的死能有什么关系?除非,有人利用红粉之案对你万家的声誉影响,威胁了你义父,你义父为了助你升迁,斩草除根,派人除掉了李老爹……” 话说到这里,其实有理有据,但柳蔚感受到了点不对劲,她再加思考,便知道哪里不对了。 “不是你义父,是你姐姐,你义父老谋深算,不会是个容易受人威胁的主,是你姐姐对吗,有人威胁了她,让她做点什么,否则便要你前途尽毁,你姐姐保护了你?” 第1350章 和柳蔚杠上了! 万重与万家的关系,柳蔚一直有些模糊,首先万重与万家没有血缘关系,其次万家那些龌龊事,万重好像都没参与,这两点就让柳蔚下意识认为,万重在万家并没地位,他不被万家人看在眼里,亲近的事不会让他做,秘密更不会告诉他,甚至为了回避他,万立在他幼年时就送他到了驻兵军营。 可如今再看,万立是何立场不好说,但万茹雪对她这个弟弟,仿佛还有几分真情? 万重这会儿的脸色也很难看,柳蔚今日带他出来,目的就是想打破他的自以为是,将万家的所作所为摊开在他面前,让他做出选择。 但现在,如果万重也是万家行为的受益者,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绝不可能与他们站在一边了。 柳蔚有些失策,她不应该这么冒进,反而助长了万重对万家的归属感。 短暂的沉默后,首先打破沉寂的是丁五娘,她带着身边两个姑娘,道:“二位公子慢慢谈,我们先下去。” 柳蔚没想让她走:“半个时辰可还没过去。” 丁五娘僵了一下,使了眼色,让两个姑娘先走,自己又留下了。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差,过了好一会儿,万重终于咬了牙,转身坐回了凳子上,拿着桌上的茶壶,咕咚咚灌了一大半。 将茶壶搁下时,他满嘴都是水,下颚连着衣领都湿了,他也不顾及,有些撒气的对柳蔚吼:“三年前的升迁,是我用命换来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柳蔚嘲讽的盯着他,冷冷的笑。 万重让她笑得火大,伸手把衣领扒开,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前胸。 武将的身体柳蔚看过不少,容棱身上就有许多伤口,大大小小,新新旧旧,交错斑驳,万重身上也有很多伤,但其中最扎眼的,是左边心口位置那个已经结了疤印的箭痕。 戳着那箭痕的位置,万重语气很差:“连着两箭,射的同一个位置,拔箭的时候军医都吓坏了,说不敢拔,一个不注意就是大出血,会丧命,知道最后是谁拔的吗?是我,我自己拔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最后绑上,我还得继续出去打仗,一整船的海盗,数千万两赃银,我们十来个兄弟丢了命,把他们全给抓住了,你说,这份功劳,够不够我从副督令转正?我命都豁出去一半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份升迁是我爹我姐给我走的后门?你他妈说得有点道理吗!” 万重是真的气坏了,他吼得很大声,可越大声,柳蔚越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心虚。 甚至不止柳蔚,连丁五娘都听出来了。 丁五娘不知道事情经过,可她识人无数,辨人只需一双眼,这个什么督令是心虚了,就因为心虚,才嚷嚷那么大声,生怕被谁抹去了努力,张牙舞爪的要证明自己。 偏偏越证明,越是证明不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没那么信任自己。 这件事到这儿再说下去也没意义了,柳蔚现在对万重持保留意见,她犹豫一下,让开了挡住的大门,对万重道:“你走吧,我与五娘还有些话要说。” 万重一下就炸了,刚才不让他走,非要他说个子丑寅卯,现在听完了,立刻把他当贼似的,迫不及待撵他走。 凭什么?难道他靠自己努力挣得的升迁机会,就这么让人难以相信吗? 若说之前柳蔚对万重和气,是认为万重在万家的事里属于无辜者,那现在防备他,完全就是觉得自己之前瞎了眼,这万重与万家分明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所以柳蔚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她需要万重离开,因为后面他与丁五娘要说的话,已经不想让他听了。 可万重不干,他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他受不了这个委屈,他气的把茶壶直接砸了,“哐当”一声,碎片散了一地。 柳蔚啧了一声,不咸不淡的看着他,已经不想与他多话了。 其实分道扬镳挺好的,两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一个用尽方法想为自家亲眷脱罪,一个掘地三尺要给贪官全数定罪,两人的理念从始至终南辕北辙,但万重都接受了巡按府给他身边安眼线的事,这会儿这个眼线却告诉他,我知道你坏,但没想到你这么坏,所以我不盯你了,咱两各走各了。 万重那个气啊,郁闷的胸口都长毛了。 而柳蔚还一副“你还不走,你赶紧走吧,我看到你就烦”的表情,更是把万重憋得一身的骨头筋都捋不直。 万重不走了,就是不走,和柳蔚杠上了。 柳蔚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问他:“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重又不想说,又想说,不想说是看不惯这小小仵作,却高高在上,一副审判者的姿态,想说是觉得憋屈,想给自己正名。 最后,他还是说了,语气故意倔强:“没什么特别的,官银追回后,写了文书上京,之后提职令便下来了。” 柳蔚问:“万茹雪当时在亭江州?” 万重瞪她一眼:“姐姐多年前便定居家乡。” 柳蔚又问:“那她可有说什么?” 万重也在想,可想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就有些发火:“没有!” 柳蔚瞥着他,不喜他的态度,说:“那你走吧。” 万重一愣,而后就更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柳蔚理直气壮:“不好好说话,不好好回忆,问什么就乱答,我听你在这儿废话,不如找个姑娘进来听两首曲子有趣儿。” 万重烦的恨不得把这万艳坊给砸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想清楚,他也想告诉自己,副督令转正的事,是他自己的功劳,与旁人没有丝毫关系,但他越是回忆,越是心烦,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义父与姐姐不会骗他,他不应该在这儿听个外人胡言乱语,他应该像之前那样,无条件信任他的家人,他的亲眷…… 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万重正想这么回驳柳蔚,可猛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他记起一件事…… 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张得开开的,他愣在当下,神色几分徘徊。 “想起来了?”他这表情就像一个信号,柳蔚立刻问。 万重咽了咽唾沫,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认为自己想的不对,他迟疑的说:“纪……纪大哥,转职了。” “恩?”柳蔚不明白他说的谁。 万重有些恍惚,样子怔怔的:“御前四衙都正官司纪淳冬,五年前从京都转职入亭江州,三年前,由亭江州转原州武皇县……” 柳蔚没懂:“所以?” 万重看着她,咽了咽唾沫:“他刚离开三天,亭江州边海就闹了海盗抢劫官船之祸,大仗之时,我司兵营出兵镇压,正督令携四千将士出战,首战失利,命丧匪枪之下……” 柳蔚明白了:“老上司死了,你就由副转正了,并且,海盗一事,发生的时间点还有问题?” 万重一下就失了神了,他呆了好一会儿,转过视线再去看柳蔚时,那目光,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第1351章 他可不像个纯粹的局外人 这件事要说起来有点长,但要说清楚,还真得从头开始说。 万重年纪不大便进了军营,他的整个少年青年阶段,都是在无尽的操练中度过的,若说一开始觉得辛苦,那时日长了,也就习惯了。 万重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升上的副督令,他的正督令是他的师父,年长他足足二十岁的前伐北副营正将都统倪南天,倪南天名气响,功勋多,但因性子暴躁,曾当堂辱骂过圣上,被穿了小鞋,十多年前就被调到了亭江州当个小小督令,终身回京无望。 万重很崇拜他的师父,除了义父,他觉得师父最厉害,所以他平日对师父也绝对言听计从。 五年前,京里下来一位御前衙都,兵营的人都知道,这是上头派下来的钦差大臣,特地来监管他们的,大老爷们火气都旺,兵营数千上万将士都不服那位新衙都,成天与其作对。 这位新衙都叫纪淳冬,没听说过什么名声,就知道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官威不小,但估计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纪淳冬的下达,对亭江州上上下下都有一定的影响,州府那边还好,毕竟离得较远,可兵营这边就开始鸡飞狗跳了。 倪南天一开始还管管,后来就不管了,作为曾经的一员前兵猛将,倪南天是看不上关系户的,他也存了让下面这些小的挫挫这位衙都大人锐气的心思。 可谁知这位衙都大人竟也是个暴脾气,冒头挑事的,一个接一个收拾了,遇到有士兵实在调皮的,他直接给人拧出来,打的鼻青脸肿,往兵营操场上一捆,斥令不捆够五个时辰不准放下来。 万重也不懂事的找过纪淳冬的茬,被揍得杵了七天的拐,腿骨头当场就断成三截,军医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给接回来,那事儿后万重就不服气了,找他师父给他出头,谁知道倪南天和纪淳冬打一场后,两人突然成了哥们,万重快崩溃了。 但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神秘,不打不相识,打着打着,突然就惺惺相惜了。 万重后来也接受了纪淳冬这个大哥,他心里把长辈们又重新排了位,第一是义父,第二是师父,第三是纪大哥。 那两年间,万重慢慢的也佩服起了纪淳冬,他知道了纪淳冬来亭江州的真正目的,他是来挑兵的,上头有意让他组建一支私兵,将来专门在御前效力,纪淳冬呆了两年,两年里亭江州安安生生,没出过半点问题。 两年后,他要走了,走之前他和倪南天在营帐里聊了一整夜,第二天万重就看到他师父脸色很不好,心情也很不好。 纪淳冬走后,不过几天,州府传来消息,有批官船被截了,官船上的银子是今年亭江州送往京城的税款,足足千万两。 这笔银子要是丢了,还是在亭江州的地盘丢的,那京城那边绝对不会买账,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州府府尹。 万重急坏了,找了倪南天,提出要亲自上阵。 倪南天没答应,凶神恶煞的把他撵走后,却亲自带了兵去前线。 然后,他就再也没回来了。 倪南天死在了海盗手里,连带的还有一整支先头兵也都没了,这批先头兵与万重算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被倪南天手把手带大的,十多年的感情,比亲兄弟差不到哪儿去。 万重那会儿根本没办法接受,哭着带人上阵,要给他师父报仇,要把海盗杀光,要把官银都抢回来…… 他成功了,倪南天打不下来的匪,他竟然打下来了,一场恶战之后,他受了伤,但,立了大功。 再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群龙无首的兵营,由副转正的官职,万重带着对师父的痛惜,对师兄弟的思念,掌管了整个亭江州的武力。 可是,事情真的就这么巧吗? 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现在再想想,细节处都透着毛骨悚然。 师父为什么要拦着不让他上阵?却带着其他兄弟去了? 纪大哥走之前与师父说了什么,师父那两日为何那般失常? 师父入殓的日子,纪大哥又为什么没有回来,甚至,连个口信都没带过? 万重不敢把这件事阴谋化,他害怕师父的死不是意外,他害怕这件事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更害怕这些隐情带来的结果,会让所有人崩溃。 万重的叙述很直接,在这种精神面临极大冲击的时刻,他已经顾不上去绕弯子。 柳蔚听完就沉默了,事情到这里她其实猜到了许多,但她不知该不该说,因为猜测毕竟只是猜测。 直到过了好久,柳蔚见万重还没回过劲来,才问:“官银失窃,你义父很担心吧?” 万重纳纳的点头,样子失魂落魄的:“他书信给我,要我务必将官银寻回。” “那信倪南天也看过?” 万重眉眼放的很低:“嗯。” “那官银寻回后,数目有差别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万重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而他犹豫的时候,柳蔚已经知道了,继续问:“差得多吗?” 万重抖了抖唇,过了好半晌,才回:“少了……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也不少了。 柳蔚抬了抬眉毛:“你说的那位纪大哥,你没再与他联系过?” “纪大哥……”万重喃喃自语,又有些烦躁的伸手薅薅头发:“他,没回过我的信……” 柳蔚什么都明白了:“那你假设一下,如果海盗之乱是你义父设计的,他的目的有二,一,吞掉三百万脏款,二,替你铲除倪南天,你会不会认为,这样就更说得通了?” 万重当即瞪起眼睛,张口就反驳:“不可能,义父一直让我好好跟师父学习,又哪来铲除一说!” “那他把你送入军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永远矮人一头,当个副督令?” “义父是磨砺我,哪有好男不当兵的!” “当了正督令后,他是不是常常书信给你?以前不怎么写,现在写得多了,涉及公事的,更多了?” 万重顿住,哑然着没有回答。 柳蔚啧了声:“你那位纪大哥怕是早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再联系联系他,再问问,他是否曾找过万茹雪,在我看来,他可不像个纯粹的局外人。” 第1352章 他的身份,有些敏感 从万艳坊离开时,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柳蔚看出万重心不在焉,主动提出今日先到这儿,让他回驿馆好好歇歇。 万重神不守舍的离开,须不知他前脚一走,柳蔚后脚就跑去了县衙。 见到庄常后,柳蔚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纪淳冬是谁?” 庄常本在翻阅万立案子涉及的文书资料,看得正入迷,柳蔚闯进来了,还冷不丁问出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名字。 庄常愣了愣,目光在柳蔚身上绕了好几圈,才慢慢开口:“纪淳冬?” 柳蔚站在那里,神色严肃:“听说是位御前的大人,现今在原州武皇县任职?” 庄常那张弥勒佛似的笑脸,这会儿已经收了起来,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柳蔚,眼睛上上下下的转:“万重告诉你的?” 柳蔚“嗯”了声,又上前一步:“那位纪大人……庄大人您了不了解?” 庄常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换了个坐姿,又问一遍:“真是万重告诉你的?” 柳蔚不知道他为何老问,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解释:“庄大人您要在下做的,是想法子定万氏的罪,可在下看来,要定罪,先就要确定她是否当真杀人,不管是红粉,还是李老爹,都是突破点,我必须确认万氏的时间线,才能做更深入的调查,红粉的案子隔了太多年,李老爹的案子发生在三年前,红粉那事儿查起来麻烦,但李老爹若真的是被万氏所害,那就属于灭口,灭口这种事,做起来仓促,中间细节很容易被忽略,我目前想了解的,就是李老爹案件前后万氏的时间线,甚至包括她当时的人际关系等等,因此,烦请庄大人您如实相告,那位纪淳冬大人,您究竟了不了解,又知不知道三年前,他与万氏是否有过牵扯?” 询问庄常是柳蔚看来最快捷的方式,她等不了万重对她坦白,刚才在万艳坊属于突如其来,她的一连串剖析让万重受到了冲击,所以她才能那么容易的从万重口套到话。 但现在冲击过去了,万重自己又都稀里糊涂的,柳蔚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所以她需要另一个线索链。 那个纪淳冬,如她所言,看起来就不像个局外人,所以那个人的事,她想了解。 庄常迟迟没回答柳蔚,哪怕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但庄常就是不吭声。 正在柳蔚以为自己问错人时,庄常说话了:“不过一个白日,万重已向你提到了纪淳冬?你给他灌迷汤了?” 柳蔚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庄常居然在想这个:“万重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下以为庄大人已经足够清楚了,您不是还约他喝酒吗?” 庄常坐的端正了些,笑了起来:“正因为在他醉酒后依旧套不出话,才将他丢给你的,那你,又是如何让他说的?按理而言,他该是防着你才对。” 柳蔚砸了砸嘴,样子很不在意:“他看起来挺笨的,随便问问就都说了,不过可能正因为他傻,万家才把他当二愣子那么利用吧。” 万家利用万重这件事,庄常显然也是清楚的,他闻言笑的深了些,但看柳蔚的目光,还是很惊喜:“两千两银子,值。” 柳蔚眼睛亮了亮,以为这是要谈涨价了,有点激动。 谁知庄常话锋一转,这会儿又说起了纪淳冬:“他是御前的,也不是御前的。” 柳蔚没听明白,拉了张椅子,坐到庄常对面,把手放在桌上,有兴趣的点头:“怎么说?” 庄常瞧着她那副没有尊卑的举动,也不计较,说:“他的身份……有些敏感。” 柳蔚也把头凑近了些:“敏感?” “有传言……”庄常的声音更小了:“他是那位……”指指天空:“就是那位,流落民间的私生子……” 柳蔚听了个大八卦,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这儿的皇帝,也喜欢在民间开桃花?” 庄常注意到“你们这儿”四个字。 他从宋县令那儿就知道了,这位柳仵作不是仙燕国人,但具体她是哪国人,又问不出来。 庄常假装不在意,心里转了一圈儿,又说:“但也只是传言,或许他太年轻了,年纪上总让人想歪?” 柳蔚又问:“很年轻吗?万重叫他大哥来着。”反正万重二十七八了。 庄常说:“三十一还是三十二,无妻无子。” 柳蔚摸着下巴:“长得丑吗?找不到媳妇儿?” 庄常摇头:“原本有妻子,后来病死了,两人当时也没孩子,后来发妻死了,他一直不娶不纳,就单身至今、膝下无后。” 柳蔚点点头,又问:“那他当年在亭江州,真的只是去选兵?亭江州那些事,又是否与他有关?” 这个庄常也说不准,他圆圆胖胖的手指捏了捏自己圆圆胖胖的下巴,估摸着道:“他好好一个御前侍卫长,怎么跑去州府任职,这事儿京里一直众说纷纭,而亭江州当年那起官银失窃案,时间上也太过巧合,当时损失了三百万两白银,这事儿你可知道?” 柳蔚点头:“知道,万重说了。” 庄常瞟了她一眼:“万重还有什么没说的?” 柳蔚想想,摇头:“不知道,能问的都尽量问了。” 庄常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继续道:“州府上报遗失三百万两,这么大笔钱银,我们巡按府当时是出了人去调查的,查的人不是我,但最后查上来的结果我看了,确实无异,不过京里也有人传,万立与纪淳冬,私下有些往来。”说完搓了搓手指:“那方面的来往。” 金银来往? 柳蔚当即就愣住了,完后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纪淳冬选兵,选好的兵为己所用,万重说过,那支兵挑好后会被定义为御前私兵,那么您的意思是,皇上给了纪淳冬权限,也给了万立授命,让万立私下调拨三百万两,给纪淳冬选兵之用,所以,纪淳冬一走,就有了官银失窃?” 庄常眯了眯眼睛,虽然觉得这些话不该跟柳蔚一个外人说,但他还是忍不住提了:“倪南天其人,你可知道?” 柳蔚点头:“万重的师父。” 好了,万重知道的,看来这位柳仵作都知道了,庄常决定一会儿这种问题就不白问了。 “倪南天年轻时本也曾风光无限,前途大好,后在御前说错了话,才被发配亭江,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柳蔚摇头:“什么?” “他说,皇上任命府尹这种职位,是大错特错,还说皇上根本不是为国为民,分明是自私自利,贪财好色的无耻小人……” 柳蔚不敢想象:“他这么说了,还能活着离开京城?” “所以这不是死了。”庄常叹了口气:“这几桩事,早便有人连在一起议论纷纷,那么,柳先生你,又觉得是真是假?” 第1353章 我们勤劳能干的小黎呀! 柳蔚回答不上来,她不是仙燕国人,她对这里的传统,这里的人际,这里的皇帝,都一知半解。 她想象不到一个皇帝会和他的大臣一起敛财,既然都是皇帝了,那钱对他来说,还有意义? 可他的确这么做了,他任命府尹一职,全权把控整个国家每州每县的财政状况,他给予了府尹许多职权,让他们安安心心的为他所用,同时还设立巡按府,让巡按府监督各州府尹是否有阳奉阴违、弄虚作假的行为。 他就像在玩一个游戏,将整个国家玩弄在鼓掌之中。 青云国那个狗皇帝,都没这么过分过。 那么再试想一下,如果纪淳冬真的和万立属于合作关系,他们都是为皇帝效力,他们共同制造了一个官银失窃的假象,那么纪淳冬就不可能为了给倪南天出头,去找万氏。 那么促发万茹雪突然对李老爹下手的原因,就不是纪淳冬。 柳蔚觉得她被绕得有些晕了,原以为出现的线索链,原来与案件并没有关系,却与另一桩高官造假案有关。 柳蔚不意外庄常会跟她说这些,因为庄常现在就在调查万立,如果证实万立真的私吞了三百万两,那不管这三百万是否已经到了纪淳冬手上,只要是在万立手上消失的,那这个罪万立就吃定了,是不是黑锅,他都要背。 但这也是万立的案,柳蔚不关心万立如何,她的任务是万茹雪。 所以绕来绕去,这些事哪怕的确是一件事,也与她无关。 万茹雪的案子,依旧没有进展。 “不过。”就在这时,就在柳蔚以为今天一天,一半时间都白忙了时,庄常又说话了:“这些都是传言。” 柳蔚看向他。 庄常笑眯眯的:“纪淳冬其人,我两年前在原州见过,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柳蔚问:“奇怪?” “很有义气。” 柳蔚皱眉:“义气?也算奇怪?” 庄常想到了当年看到的那个画面,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笑:“他养了一匹狼,那狼叫小胖,有一次,那狼上山误中了山贼的捕兽夹,被发现时,军医说除非前腿截断,否则就活不了,纪淳冬他……唔……哭了。” 柳蔚:“……” 庄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胖胖的脸蛋,肉一颠一颠的抖:“他哭了,哈哈哈哈,狼都没哭,他哭了,哈哈哈哈……” 柳蔚:“……” 庄常笑的停不下来,大概这真的是他的笑点吧,哪怕常人理解不了,但他就是觉得很有趣,笑的前仰后合。 柳蔚不好意思打断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完,然后问:“这就是,义气?” 庄常嘴都没合上,手去擦眼角的笑泪,喘着气说:“还不够义气?都哭了,嘴里还念叨,小胖,是爹爹对不起你,哈哈哈哈,他以为那是他儿子呢,哈哈哈哈……” 柳蔚看不下去了,她没办法接受这个样子的庄检查吏,忍不住泼他凉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句小胖不是叫狼,是在叫你,他在讽刺你胖,还占你便宜,自称是你爹。” 庄常:“………” 柳蔚高兴了,嘴角翘得高高的:“那庄大人,在你看来,纪淳冬和倪南天的关系究竟好不好?你说他讲义气,万重也说,那两年纪淳冬和倪南天关系非常好,称兄道弟的地步,那如果他真那么有义气,那三百万两又的确与他无关,他会不会为了倪南天的死,与万家对上呢?” 庄常没回答,他觉得柳蔚刚才骂了他一顿,但他不知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柳蔚就很有耐心的看着他,样子从头到尾都非常纯真。 庄常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拿出柳蔚真的骂了他的石锤,他只能闷声闷气的道:“你若是真对他好奇,大可亲自问问他,据我所知,他稍后会来西进县。” 柳蔚抬眉:“来西进县?” 庄常“嗯”了声:“他应该同原州府尹一道来,万立这个乐子……许多人都很感兴趣。” 乐子?柳蔚有点无语,他们仙燕国的同僚情都这么塑料的吗? 又和庄常聊了一会儿,大概因为彼此说了很多八卦,关系深了,阶级观念慢慢就消弭了,临走前,庄常甚至提出要跟柳蔚去喝两杯。 柳蔚想到自己是个有家室的女人,拒绝了,从县衙出来后,转头就回了家。 到家后,她才发现容棱没在。 据有关目击者爆料,今日早晨,她前脚一走,容棱后脚也出门了,期间没回过家一趟,女儿都丢给儿子带了。 带了一天妹妹的小黎抱着妹妹站在大厅里跟娘亲说话,说两句,还会被妹妹的小手拍两下脸,拍着拍着,他的右边脸颊就红了。 柳蔚有点看不下去,伸手把丑丑接过来,搂在怀里,顺手又擦了擦儿子脸上的红印。 那印子是被打红的,擦不掉,还越擦越红。 柳蔚收回手,扭头教训女儿:“怎么能打哥哥呢?跟哥哥说对不起,快。” 丑丑没牙的小嘴豁开一条缝,木怔怔的看着娘亲,然后咧着嘴扑过去,张口就去亲娘亲的脸。 柳蔚被亲得没脾气,也忘记了给儿子出头,捏捏女儿软软的鼻尖,轻声细语:“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丑丑不知道她说点什么,凑过去又亲一口,亲了柳蔚一脸口水。 柳蔚被她亲得笑,小黎在旁边勤勤恳恳的摆碗筷,一边摆一边说:“容叔叔昨天说,今天要出门,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也没说回不回来吃晚饭。” 柳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没说不回来,应该是要回来的。” 小黎就多摆了一双碗筷,把桌椅都顺好位置了。 柳蔚看了一眼,八副碗筷,八张凳子,她不解:“岳单笙和师父呢?” 小黎撅嘴,闷闷不乐的道:“把那个谁送来就走了,也不知岳叔叔和师祖爷爷为何要走,我留他们住下来他们也不肯……” 柳蔚倒是没想到岳单笙和师父会走,她以为大家团聚后,自然会住在一起。 心里正想着,瞧见云席与云想结伴出来,后头还跟着郁郁寡欢的云楚,和满脸不耐烦的云觅。 小黎悄悄的跟娘亲说:“那个谁啊,辜负过云楚姐姐,云觅哥哥说,他是个始乱终弃,见利忘义大坏蛋,还说云楚姐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第1354章 姓容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云楚和钟自羽?这个组合柳蔚连想都没想过。 这两人以前认识?钟自羽不是到仙燕国也才不久? 因为不了解情况,用饭的时候柳蔚也没好意思开口,倒是云觅,一直在给云楚夹菜,但云楚心不在焉,也不怎么吃,就捏着筷子,一颗米一颗米的往嘴里送。 云席和云想明显没发现妹妹的不妥,两人吃的贼香,吃一半时,云席还特地问:“给容兄留饭了吗?” 小黎仰起头说:“留了,还留了鸡腿。” 云席就没疑问了,美滋滋的把自己的饭吃完了,还添了一碗汤。 云想倒是突然提起了家里新多的这位病号:“那位钟公子……” “钟公子”三个字一出来,云楚、云觅、小黎齐齐抬头,看着她。 云想莫名,咽下嘴里的牛肉,看向柳蔚:“那位钟公子的伤不算严重,估摸快的话,今晚就能醒,要留人守着吗?” 柳蔚知道钟自羽命硬,道:“不用,哪儿那么多人手。” 云想听说那位钟公子是柳蔚的朋友,有点隐晦的往前挪了挪屁股,拍马道:“其实,我能照顾他。”说完就拿眼睛盯着柳蔚看,一副等着被夸奖的表情。 柳蔚没注意到她的小细节,还是那无所谓的语气:“醒不醒都没事,看到身边没人,他会自己再睡会儿的,不用管他。” 看柳蔚是真的不在乎,云想也不争取了,“哦”了一声,埋头用筷子戳米饭。 云楚在边上却突然亮了眸子,她大口大口的扒了两下饭,然后推开凳子,站起来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她一走,云觅也忙丢了筷子,跟着道:“我也吃饱了……”说完也要跟过去。 可云席猛地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事与你说。” 云觅愣了一下,一心想去追云楚,但又不敢忤逆三哥,只能着急的坐下来,问:“何事啊?” 云席细致的吹着碗里的热汤,不慌不忙:“一会儿你同我回房,我要考校你最近的功课。” 云觅望着云楚已经消失的方向,有些烦躁的挠脑门:“明日考校吧,哥,我今个儿困了,想回房歇息。” 云席严肃的瞪了弟弟一眼:“最近你老跟着容兄后面转,天天捣鼓着什么刀啊,剑啊,你自己说,你多久没好好看书了,现在跟我犯浑,那我不考你,回家之后,师父也不考你?师娘也不考你?” 云觅觉得这么被哥哥指着鼻子骂很丢人,鼓着腮帮子,跟青蛙似的跳起来,说:“那我现在回房看看书总行吧?” 没想到都这样了,云席还不同意:“临时抱佛脚管什么用,现在别看了,回头考校了,该罚抄罚抄,该罚跪罚跪,一样都跑不了。” 云觅气了:“那云楚呢,怎么不考她!” 云席把汤吹凉了,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她天天看书,我都瞧见了,就你没正行的,上蹿下跳,比猴子还皮。” 云觅莫名其妙的当了反面典型,别说盯着云楚了,自己都自身难保。 云席吃完饭就把云觅带走了,云想在旁边看白戏,还乐呵:“那小子今晚少不了得脱层皮。” 云席多严格,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还能不清楚。 饭时结束后,云想跟着柳蔚回了房间,趁着容棱没回来,她缠着柳蔚就不撒手,正好柳蔚也有话想问她,两人一聊就聊了一个半时辰。 直到容棱回来,云想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容棱回房后先脱下外袍,屋里点了炉子,他一进来就热。 柳蔚也不习惯冬日里在房间烧火,但这不是丑丑还小吗,怕屋里凉让她感冒,大人就只能憋一憋。 柳蔚过去帮容棱脱衣服,顺口问他:“身子还没好全,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容棱道:“一些小事。” 柳蔚也没真想打听,转头就不在乎了,跟他说起了白日自己和庄常的对话。 容棱听完也不惊讶,语气淡淡的回:“确定会来西进县吗?” 柳蔚琢磨道:“庄大人说会跟原州府尹一起来,到时我必是要问问他,可他若真与万立是一伙的,事情就复杂了。” 正好这时,外头下仆送来了吃的,容棱还没吃晚饭,就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柳蔚跟过去,在他旁边,道:“方才我问了云想,云想说她在京里也听过纪淳冬这个名字,不过,说得最多的是他的出身。” 容棱抬眼看过去:“恩?” “说他是皇帝私生子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提到他,还是说起他野人的出身。” “野人?”容棱吃了一口菜。 柳蔚点头:“云想说,纪淳冬一开始被人发现时,就与狼群生活在一起,后来地方上征兵,他年仅十二岁就入了军营,能力出众,出类拔萃,上阵的第一天,就杀了十来个敌兵,立了大功,露了脸面,再后来大军告捷,他跟着回京,因缘巧合又得了圣上眷顾,这便一飞冲天,名声大振,还被提到了御前……” 似乎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国家,传奇人物的少年经历都是那么一套,听的人不腻,说的人都快腻了。 反正柳蔚听完之后是有点腻,这些所谓的传言,多半杜撰的可能性更大,要按柳蔚的想法,她还是觉得皇帝私生子这个说辞更靠谱,毕竟一个小兵,无缘无故就得了圣宠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假。 反倒是容棱,听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起来。 柳蔚不解的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容棱摇摇头,淡淡的道:“只是觉得,有些巧。” “巧什么?” 容棱不说了,低头继续吃饭。 柳蔚斜着眼睛打量他,嘟嘟哝哝:“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姓容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容棱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抿了抿唇,把饭碗放下,站起来,走到挂外袍的架子前,在外袍里衬的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叠纸,拿过去递给柳蔚。 柳蔚把那叠纸打开,发现竟然是银票,再看银票上的数字,她顿时石化了。 把所有的银票数额都看了一遍,再在心里心算了一把,半晌,她木木愣愣的仰起头,盯着容棱,满脸不可思议:“三,三十万两?你,你偷谁了?” 第1355章 腰包鼓鼓的柳蔚,神清气爽 神奇的获得了一大笔财产,柳蔚顿时顾不得再质问容棱,她捏着那叠银票,像捂心肝宝贝一样捂在心口,满脸都是笑容。 “怎么回事?这么多钱,西进县有这么大的大户让你偷吗?没被人看见吧?说好了,不管是谁的,我不会还的,你想都别想!” 容棱淡淡的看着她,坐回桌前,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柳蔚忙腾手去给他夹菜,靠的很近,又很殷勤。 容棱到吃完也没再说银票的事。 柳蔚也没问,等洗漱好上了床,容棱才开口:“要还缺,同我说。” 柳蔚睡在床内侧,把女儿塞到床榻最里面,才看向他:“钱到底怎么来的?” 容棱没吭声,理了理被子,躺好了。 柳蔚凑过去,趴在他胸口,眯着眼看他。 容棱闭上眼睛,装睡,柳蔚“啧”了声,伸手去戳他的下巴,又捏他的鼻子。 容棱被闹个没完,没办法,叹了口气,睁眼时就握住了柳蔚捣乱的手指,捏在掌心。 柳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等着他解惑。 容棱稍微坐起来一点,后背靠在床头的软垫上,道:“别人给的。” 柳蔚问:“谁给的?” 容棱看着她道:“你猜。” 柳蔚还真猜了:“汝将王?” 容棱:“……” 柳蔚从他身上起来,坐在被子里,理所当然的道:“整个西进县,能随手拿出数十万两银票的冤大头,我怎么看都只有那小王爷一个,说吧,你为什么去找他?” 容棱一开始也没想瞒柳蔚,只是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可现在柳蔚追问起来,他就说了:“他的处境,我明白。” 柳蔚挑眉:“他什么处境?” “异姓王的处境。” 容棱整个前二十多年,都活在猜忌与利用中,他明白一个王爷在皇帝眼中的价值,哪怕是亲父子间,都存在着对抗与争斗……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异姓王,说好听点叫小王爷,说难听的点,叫定时炸弹。 说不定什么时候,导线就被引燃了,崩的一声,所有人灰飞烟灭。 容棱在找千孟尧前,查过很多资料,从仙燕国的皇帝,到京城的势力分布,然后他发现,汝将王不是个定时炸弹,他是个原子弹。 原子弹这个词,容棱是听柳蔚说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找到了最贴切的形容词,而后,他接触了千孟尧,一炷香的谈话时间,已经够他近距离了解这个人,和他设想的相同,这人就是个原子弹,有趣的是,对方自己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慌不择路的在路上,找了岳单笙与师父。 容棱的主动提议,千孟尧第一反应是怀疑,但一个下午的接触后,怀疑烟消云散,他们之间形成了合作。 不存在雇佣,就是合作。 三十万两银票,是结交朋友的诚意费,汝将王表现出他的诚意,容棱收下了这份诚意。 整个过程,容棱说得轻描淡写,但柳蔚听完,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过去,揽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容棱垂眸看她,将她搂得紧了些,问:“怎么?” 柳蔚又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半晌,摇摇头,笑道:“只是没想到。” 容棱问:“没想到什么?” 柳蔚把脸贴着他的胸口:“没想到,你也会出去赚钱。” 容棱温热的大掌覆盖在柳蔚的头顶,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抚摸:“我不赚,如何养你?” 是啊,来到这个异国他乡的新环境,不放下王爷的尊严,不放下镇格门都尉的光环,他要怎么让他的发妻继续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还记得当初在富平县重遇柳蔚时,柳蔚就很贪钱,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在乎手上的每一文,而后来,容棱将整个王府的银子都交给了她,柳蔚不缺钱了,然后,她活得更自在了,破案,查案,验尸,她更多的是在乎侦破案件的过程,而非把那个过程,核算成金钱,去计较那份死人的得失。 容棱一步一步将柳蔚惯成后来的无法无天,不管她与谁作对,与谁争执,他始终能在背后支持她,给她撑腰。 现在到了这个新环境,柳蔚再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在这里,他们都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依仗。 这个时候,容棱要做的,就是重新成为柳蔚的依靠,重新让她无法无天。 容棱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也不清楚柳蔚现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这才是个开始,将来他做的事会更多,他会告诉柳蔚,哪怕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异乡,他也可以为她撑起一片碧海蓝天。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腰包鼓鼓的柳蔚去县衙时,嘴边一直挂着笑。 宋县令不知道她遇到什么好事了,乐呵呵的问:“怎么了?” 柳蔚直接甩了他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我住的那宅子,买了。” 宋县令拿下脸上的银票,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假钱,不可思议的问:“你发财了?” 柳蔚财大气粗,美滋滋的仰着下巴,得意的说:“哎,一点小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宋县令惊呆了,觉得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反正突然成了大款的柳蔚,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的,就连看到万重,也没那么讨厌了。 万重的状态却不好,昨日受了一系列刺激,晚上回驿馆后,万重就失眠了,把身边的几个亲近侍卫来来回回问了一圈儿,问完更睡不着了,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今日一早,他草草洗漱完,呆不住了,立刻跑来堵柳蔚,见着柳蔚就说:“我书了封信给纪大哥,你替我看看这么写行不行。” 那信也是万重熬夜写出来的,删减过很多回,还打了草稿,天蒙蒙亮才写完。 柳蔚看都没看那信,一摇一摇的坐在县衙后厅的红木圈椅上,拿起桌边的甜果,啃着说:“别急,过几日你纪大哥就过来了。” 万重不信:“纪大哥要来这儿?” 柳蔚咂嘴,舔舔嘴边的果泥,咕哝道:“是啊,他们说你义父人缘不好,一听说他栽了,周边很多府镇的官员,都绕道过来看他笑话呢。” 第1356章 我又不喜欢女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357章 这世间的戾气! 柳蔚一脸天打雷劈的站在那里,整张脸都透着怀疑人生的迷茫。 钟自羽吼完之后也反应过来了,再看柳蔚那表情,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蔚后退两步,警惕的对钟自羽上下打量,不可思议的问:“你是……断,断袖?” 钟自羽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柳蔚太震惊了,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等到退出房间后,扭头就跑。 钟自羽在后面烦死了,遥遥的喊:“你听我说完啊……” 他不喜欢女子,但也不意味着他喜欢男子啊,他只是因年幼的生活环境,对男男女女那种事,一开始就没有兴趣罢了。 柳蔚走得很快,走出去老远了,心还砰砰的跳。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没想到钟自羽会突然向她出柜,她没准备好。 正好这时,云想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她,立刻喊:“外头有人找。” 柳蔚恍惚的抬起头,“啊”了一声,顺着云想的方向过去,边走边问:“谁找?” 云想道:“就昨日见到的那位公子,送你朋友过来的那个。” 柳蔚脚步立刻一顿,犹豫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云想狐疑的也跟着停下,不解的问:“怎么了?” 柳蔚沉思一会儿,才摇摇头,继续迈起步子。 外面来的是岳单笙,柳蔚看到他,目光便复杂起来。 岳单笙是一个人来的,来找柳蔚,要求单独说话。 柳蔚让云想先出去,等到大厅没人了,反倒她先说:“钟自羽醒了。” 岳单笙表情硬硬的,没什么反应,说他的事:“容棱找过千孟尧,你可知晓?” 柳蔚见他不提钟自羽的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钟自羽的性向,只能跟着转开话题:“昨晚他说了。” 岳单笙神色严肃:“千孟尧其人,有些问题。” 柳蔚挑起眉:“恩?” 这些话,若不知千孟尧与容棱接触上了,岳单笙是不想说的,他与千孟尧相处了一段时日,对这个举止怪异,心思深重的小王爷一直没什么好感。 对方说是被人钳制,身边满是眼线,可人却从未表现过一丝急躁,他似乎并不在意被人监视,被人拿捏,甚至,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 这是不合常理的,岳单笙记得,千孟尧与他的对话,话里话外皆是无奈,可在别的地方,他却从未无奈过,你可以说他演技好,喜怒不形于色,但演技好的人岳单笙见过不少,包括他自己,要演起来也很像那么回事,也因此,他看得出,千孟尧不是演的。 这个小王爷很奇怪,他似乎在筹谋什么,岳单笙认为他是想利用自己,可到现在,他也没看透对方要利用他做什么。 将自己的怀疑都说出来后,岳单笙提醒柳蔚:“若是可以,你便劝劝容棱,那个小王爷,并不简单。” 柳蔚听完便微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岳单笙这是一番好意,若非好意,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她表明自己会和容棱谈谈,同时跟岳单笙拉起了家常。 龙卷风之后,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柳蔚说到了自己怎么被钟自羽、魏俦救了,也说到了容棱的伤,还有云家四兄妹的相助,而相比他们的遭遇,岳单笙和师父,就没那么艰难。 “先是漂了几天,快饿死时,见到了个码头,之后便在码头暂居,也偶尔问问过往船只,可有遇到过你们。” 柳蔚点点头,忍不住又唏嘘起来:“不知其他人可还好。” 毕竟是一个老家过来的,柳蔚跟岳单笙还有点八竿子亲戚关系,见到岳单笙,就像见到半个亲人似的,柳蔚心里那些话,也没什么隐瞒的都说了,说完这些,她又提起这仙燕国,这里的药材,这里的皇帝,这里的官员,包括现在正在侦破的命案。 岳单笙倒是嘴角扬起一个忽略不计的小勾:“到哪里,都少不了破案。” 柳蔚也笑了,身子往后仰了仰,叹息:“谁让这世间的戾气,到哪里都这么多呢。” 这个傍晚,柳蔚觉得她和岳单笙的关系近了不少,以前岳单笙没这么健谈的,这次见,好像话多了。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候。 容棱也回来了,看到岳单笙,愣了一下。 岳单笙这时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柳蔚看看天色,自然的邀请:“吃了再走吧,饭菜都快好了。”然后又忍不住炫耀:“这宅子我买了,自家的房子,住下都行,后面空房多着。” 岳单笙推拒:“还有事。” 柳蔚一听有事,就不想耽误人家了。 却听岳单笙话锋一转,突然道:“但用个晚饭的空闲还是有。” 柳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留下吃,便应了一下,带着人就往前厅走。 厅内人已经到齐了,因为有客人,多安了个位置,等都坐满后,大家自然而然的动筷。 岳单笙没动筷,他安静了一会儿,问:“人都来了?” 柳蔚看了一圈儿,点头道:“都来了。”说完又想到自己没介绍,便挨个把云家四兄妹都介绍一遍。 云家四兄妹也配合,点到谁,就颔首示意一下,因为是容棱夫妇的朋友,他们对岳单笙也很客气。 但岳单笙却没什么表情,他又恢复了以前那冷冷清清的模样,吃饭的时候,也不夹菜,就拿筷子戳米饭。 他的这点小举动柳蔚注意到了,容棱也注意到了,柳蔚想到一个可能,犹豫一下,突然问云席:“云公子,我那位朋友的伤,还好吗?” 云席正在喝汤,将勺子放下,道:“吃了些补药,并无大碍,人也醒了。” 柳蔚悄悄瞥岳单笙,又问:“明日可能下床?” 云席想了想,说:“最好多养两日。” 柳蔚点点头,便不再问了。 再看岳单笙,终于开始吃饭了,还夹了块红烧肉到自己碗里。 柳蔚心情很微妙,一下换她吃不香了。 过了一会儿,餐席过半,云楚搁了碗筷,擦着嘴,嚷嚷着吃饱了,就跑了。 云觅气得要死,将碗一放,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又去见那小白脸了!”说完也追了出去。 云想有些尴尬,又怕云觅乱来,忙放下碗筷,也追了出去。 一下走了三个人,他们的领头大哥云席,却还老神在在的在吹汤,他嫌汤烫。 柳蔚这会儿咬着筷子,估摸了一下,悄悄凑到岳单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说的小白脸是钟自羽,今个儿我还看到,钟自羽摸云楚小手。” 一瞬间,岳单笙眉头皱了起来,捏筷子的手也紧了。 柳蔚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绝望了。 第1358章 容棱又又又又又又又吃醋了…… 晚饭过后,岳单笙离开。 柳蔚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刚进去,就看到容棱斜倚在门前,目光凉凉的看着她。 柳蔚没在意,走到他旁边时,还赖了一下,将身子压到他身上。 容棱将她搂住,表情还是冰冰冷冷的,动作却分明是怕她摔着。 柳蔚在容棱怀里懒了一会儿,容棱先还端着,后来就忍不住蹙了眉,而后抚着柳蔚的发丝问:“做什么?” 柳蔚也不知自己想怎么样,她其实不是那种喜欢传小话的人,但这件事是大事啊,要知道她娘还挺喜欢岳单笙这个表侄的,她怕将来再把她娘也刺激到…… 咬了咬牙,柳蔚还是跟容棱说了,她想容棱给他出个主意。 她说的比较含糊,措辞什么也比较隐晦,也是怕把容棱吓到,可不曾想,容棱听完只是淡淡挑眉,一点受惊的样子都没有,浑不在意的反问:“就因这个,整个饭时,你都与岳单笙交头接耳,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过吗?柳蔚没感觉,她有点无辜的看着容棱。 容棱吃了会儿干醋,一边转身回屋,一边道:“不可能。” 柳蔚跟在他后面,虚心的问:“什么不可能?” “他们。”容棱坐在凳子上,回身看着柳蔚:“钟自羽是否断袖我不知,但岳单笙对他绝对无意。” 柳蔚抿了抿嘴,嘟嘟哝哝的:“我说钟自羽摸云楚手,岳单笙表情立刻就变了……” “那是厌恶。” 柳蔚问:“厌恶云楚?” 容棱:“……” 柳蔚又摆摆手:“我知道了,厌恶钟自羽,可是厌恶什么呢?厌恶钟自羽对清白小姑娘动手动脚?还是厌恶他用情不专,见异思迁?” 容棱无语:“你便非要将他们凑一对不可?” 柳蔚也觉得头疼,抓了抓脑门,破罐破摔:“算了,找一日直接问他们就是了。” 容棱点头,起身去把房间门关上,走向床榻。 今晚丑丑在小黎房间睡。 柳蔚又说:“就明天吧,你去问。” 容棱:“???” 柳蔚看着他,说:“我觉得我问不好,你们都是男人,你问好一点,问到了你告诉我。” 容棱:“…………” …… 容棱会不会真找岳单笙问这种问题不好说,反正第二天,衙门这边是忙起来了。 庄常这边案情有进展了,现今巡按府出动多方人马,已经找到七八桩万立贪赃枉法的证据,但证据力度并不大,涉及的贪污金额加起来也仅才十一万两。 这样的罪证,或许能把他从亭江州府尹的位置踢下去,却不足矣让他丢官,顶多是降职或者罚款,罪不至死。 柳蔚早上到衙门时,就看到庄常在书房与巡按府的其他人争执,争执的内容就是这沓罪证。 庄常说,这点证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根本不需要现在摆上堂,既然要落实万立,就要落实到点子上,一次让他彻底完蛋。 但巡按府的其他官员却说,既然有证据了,为甚么不开堂?上头要求的是尽早破案,同时只要摘除万立府尹的帽子,他们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巡按府的职责只是督查府尹,万立不在这个位置了,剩下的事,自然有其他部门接管,他们根本不用再为此费心,这不好吗? 两边吵得激烈,谁也不肯让步,最后的结局,就是不欢而散。 巡按府的其他官员先走,走的时候气呼呼的,甩袖甩得袖子都要飞上天了。 庄常也恼火,人一走,他就把砚台砸地上了。 柳蔚一进去,就被墨汁溅了裤脚,她顿了一下,停在了那里。 庄常回头瞥了她一眼,随意指了指旁边的圆椅:“坐吧。” 这两日因为案子的事,柳蔚经常找庄常谈话,话说多了,就培养了点感情,关系也突飞猛进了。 柳蔚没什么讲究的坐到那圆椅上,眼睛盯着书案上那叠宣纸,问:“就是那些?” 庄常单手插着腰,还生气,见柳蔚想看,就道:“看吧。” 柳蔚倾身把整叠都拿过来,翻了翻,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的确什么都不算。” 终于有个跟自己意见一致的,庄常顿时扬眉吐气:“你也觉得是,他们怎么就想不通?这点东西够干什么?伤得了万立?费这么多功夫,就为了这么个结果?他们到底收了万家多少贿赂?” 庄常这也是气糊涂了,口无遮拦。 巡按府的人之所以能在巡按府,就是因为他们或许没有其他优点,可清廉一项,必然是有的。 收受贿赂这种事,他们不会干,但胆小怯懦、避重就轻的毛病,却真有。 万立这是块硬骨头,巡按府摊上了,那肯定是要管到底,可若是能把其推到别的部门,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个大好机会,跟来西进县的巡按府官员一共有四个,算上庄常有五个,五个里,三个都同意现在就开堂,另一个弃权。 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庄常要想坚持,非常困难。 柳蔚把那叠文书放下,又问:“要几时开堂?” 庄常绷着脸道:“说三日内。”而后又反驳:“怎么可能!” 柳蔚琢磨一下,道:“也不是不可能。” 庄常立刻看向她。 “但需要一人的帮助。” “谁?” “汝降王。” 庄常立刻坐了下来,仔细的琢磨:“你是说,我去寻汝降王相助,让他下令,命我继续调查?” 柳蔚摇摇头。 庄常不懂了:“那你……” “庄大人可还记得汝降王为何来这西进县?” 庄常一愣,而后便沉默下来。 柳蔚语气轻慢的道:“我的那份宅谱,大人您可还未归还,现在,它怕是早搁在汝降王的书案上了?” 庄常顿时看向她,眼中浓浓的警惕。 柳蔚摆摆手道:“大人无需忧心,您究竟效忠何人,我不感兴趣,可我呈上宅谱,要找的,便正是汝降王,既然他现在已经在这儿了,若他肯配合,想来,苏家当年之事,应当很快会就水落石出了。” 庄常盯着柳蔚来来回回看了好久,才绷着声音,不悦的道:“那又如何?苏家之事即便平反,这与苏怀欣之死又有何干,不能定万茹雪的罪,现在节外这些生枝又图什么?” “大人想错了,我说的,并非是万茹雪。”柳蔚看着他,声音不紧不慢:“说的,是万立。” 第1359章 落井下石一番 一开始庄常主动担下彻查万茹雪之事,冲着的便是万立,庄常的目标很明确,透过万茹雪,将万立那些不堪入目的龌龊勾当都掀出来。 他与万立没什么私人恩怨,但他这人嫉恶如仇,对待贪官赃官,就是不让对方一无所有、粉身碎骨就不舒服。 万茹雪的把柄他们有,但将其与万立连接上的锁扣却没有。 这才是最关键的,要定万茹雪的罪,那法子多了去了,就算不用红粉,不用孙君,她还有其他漏洞,万茹雪是个张狂任性惯了的人,以前做事从不顾及,要抓她的小辫子,怎么都能抓到。 但还是那个问题,这些东西太轻了,太容易被开脱了,对万立根本不能造成威胁,所谓弃车保帅,要是到最后万茹雪把所有事都一人承担,说这些行为都是她自己做的,与她父亲无关,那万立依旧安然无恙。 而只要万立好好的,他就会有办法在事后把他的宝贝女儿再救出来。 说来说去,罪犯还是逍遥法外,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庄常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巨大的,有杀伤力的,能让万立无法开脱,只能束手就擒的高级别罪证。 而柳蔚,现在就给他这个罪证。 “万立与苏家,能有何关系?”庄常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看着柳蔚。 柳蔚问他:“那份宅谱,大人是否有认真看过?” 庄常想了想,数列出来:“苏家之后,那宅子卖给了一家姓罗的,再之后,便时常转手,姓秦的,姓杨的,姓周的,转了五六次后,目前住着的那家人,姓蓝。” 柳蔚点点头,说出一个全名:“秦远川,大人可有印象?” 庄常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是?” “白山洲鲁白县人,祖籍平关,十二岁那年由鲁白县被卖往淮谷县,同年进万府为书童,是万立替万重挑选的伴侍,长万重十岁,待万重入兵营后,便被安排服侍万立,现任亭江州辖南元孝县知县,同时,他也是万茹雪非常要好的一位朋友。”说到“要好”二字时,她加重了些音调。 庄常哪里会不明白,但仍旧不解:“你是说,罗家之后,是秦远川买了苏家的宅子?他是替万立所买?” “应该是。”柳蔚道:“秦远川说是一县县令,但讲穿了不过就是万立身边的一条狗,他为万立马首是瞻,并与万茹雪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因此,我有理由怀疑他买下苏宅的目的并不单纯。” 庄常皱了皱眉:“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蔚往前坐了坐,手搁在椅子旁的小茶案上:“苏家的事发生时,万立远在天边,根本就是个局外人,甚至整个万家,与苏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偏偏,苏家灭门后,京里有位大人物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西进县,买下了平平无奇的苏宅,这件事,当年在西进县算是一件大事,至少当年的西进县县令是知晓的,那位县令能升迁得这么快,自然对如何与上级相处,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我也从西进县百姓那儿打听过,之前那位县令,并不是什么好官,所以,八九不离十,那位知县把苏宅的事上报过,按理说,白山洲的事,与亭江州没什么关系,可大人也知道,白山洲府尹司马吉与万立,是什么关系。” 庄常声音低沉的道:“同门师兄弟。” 柳蔚笑了下:“也正是因为有司马吉的纵容,万茹雪才能在西进县同样为所欲为,当初她杀了红粉,此事必然是要疏通,可案件结束得这般快,这里头,除了有西进县知县的包庇,自然也有白山洲府尹的安排,那么司马吉既然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为万茹雪遮掩,说明这两州府尹间,还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更多往来。” 庄常拧紧了眉头:“你是说,苏家之事,司马吉告诉了万立,可这与万立又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柳蔚重重的道:“就是因为没有关系,不涉及到自己,万立才好奇,而当他知道苏家竟与汝降王扯上了关系,这才是他涉入其中的穿插点。” 庄常低着头琢磨起来,表情越来越难看。 柳蔚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但她不介意再说开一点:“汝降王在朝中是个什么情况,庄大人必然一清二楚,我也不怕把话说明了,现今我的好几位朋友,都与那位小王爷走得迫近,咱们姑且先不说汝降王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单说以前,汝降王与苏家的关系,落到了万立眼睛里,是不是就等于落到皇上眼睛里?皇上不管什么苏家,他在乎的就是先帝封的异姓王有什么动静,所以,皇上派万立涉入其中,仔细再调查调查,合不合理?万立要调查,利用秦远川这个中间人,买下苏宅,正不正常?” 当然合理,当然正常,可让柳蔚这么一说,庄常顿时后背都开始发凉了。 柳蔚却在此时笑得十分得逞:“我们也都知晓皇上的脾性,他现在怀疑着万立,但同时又信任着他,万立是他的亲信,为他办事多年,可他也担心万立会中饱私囊,对自己的利益造成损失,所以皇上是矛盾的,正因为矛盾,才让巡按府彻查此案,其实我们现在,可以利用的就是这个矛盾点,大人你想想,如果皇上知晓了万立当年调查苏家之事,让汝将王知道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庄常脱口而出:“不悦。” 柳蔚笑起来:“当汝降王询问皇上是否不信任自己时,皇上又会如何?” “恼怒。”庄常再次说。 “还有记恨。”柳蔚补充:“记恨万立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竟让汝降王发现了,将原本大家明面上还能过得去的关系,搞得如此尴尬。” 庄常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他震惊的盯着柳蔚:“所以你就打算……” “对。”柳蔚说:“趁着皇上对万立现在的信任不足,再落井下石一番,让万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越发低下,只要皇上对此人产生了厌恶,那君心不再的万立,还不是任人拿捏?” 庄常看着柳蔚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你要利用汝降王和皇上的矛盾,去处置万立,你连皇帝也敢算计?” 柳蔚忙否认:“我没有,我只是看现在两起案子都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万茹雪那边仗着万立撑腰,万立又仗着皇上恩宠,既然怎么办事都要顾前顾后,何不就来一招釜底抽薪,让万立彻底没了依靠,到时候,咱们按规矩办事,按规矩破案,不就简单多了?” 第1360章 纪淳冬到了 简单什么简单? 你去算计皇帝,还想简单?脑袋不想要了吧? 庄常很难跟柳蔚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京中权势圈子复杂,其中博弈更非常人所能料,柳蔚说得容易,仿佛成与不成真的就是那几句话,可且不说汝降王会不会愿意与皇上对峙,单说皇上,少年登基,中年积威,做了二十几年皇帝,他又岂会是那么容易任人掣肘的? 柳蔚的计划庄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否定了,这不可能实现。 千孟尧不是普通人,皇上更不是普通人,外人看不透的东西,他作为局中人很清楚,万立的案子,断不能牵扯上京中的权利角逐,那会激怒很多人,最后的结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深怕柳蔚再说出惊世之言,庄常也不敢多留她,匆匆说自己还要忙,让她立刻离开。 柳蔚几乎是被赶走的,她站在书房外,有些无辜的望着被紧闭的书房门,无奈的咂咂嘴。 “胆子这么小?” 嘟囔一声,也没再去敲门,她转身去找宋县令。 自从西进县来了不少高官,宋县令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尤其是高官们大驾光临,他作为东道主,自然需尽地主之谊,至少不能把他们西进县的面子丢了,一来二去,几日下来就花了不少钱,他现在正心疼得要命。 柳蔚见到他的时候,宋县令正捧着一本账册捂胸口,师爷在旁边给他抖药丸,让他先吃两颗,平息静气。 宋县令把药含在嘴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柳蔚瞥了眼那账册上的数目,也愣了下,西进县消费力度不大,穷地方的优点就是物价低,可饶是如此,短短七天下来,公帐上居然还是少了七百多两,这对宋县令而言,可不就是等于割他的肉么。 柳蔚挺同情他的,坐在边上给他出主意:“找个地方挣点钱呗。” 宋县令白眼看她:“你说得容易,你倒是发财了!” 仇富心理出来了,语气也酸不溜秋了。 以前大家都穷的时候,还是好朋友,现在突然你有钱了,关系顿时不对等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柳蔚失笑道:“那我分你点?” 宋县令立刻看向她,眼睛在发光:“真的?” “假的。” 宋县令气死了:“你别跟我说话!” 柳蔚挥挥手:“开个玩笑,我帮你挣点怎么样?” 宋县令斜眼瞥他:“怎么挣?” 柳蔚看看时辰,使唤师爷:“你去外头看看,看万重来了没,约的是午时前,应该快到了。” 师爷答应一声,麻溜的出去看,过了一刻钟才回来:“到了,万督令就在门口。” 柳蔚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手一挥,对宋县令道:“一起。” 宋县令还挺怕那位武将出身的督令大人的,但柳蔚又说是带他去挣钱,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在恐惧与财富中,选择了财富,小心翼翼的坠在柳蔚后头。 大门外,万重也是刚到,这两天因为心里装着事,又一心等纪淳冬过来,他精神一直不好,眼底乌青也越来越深了。 柳蔚看到他就关心他:“昨晚又睡得不好?” 万重沉沉的“嗯”了声,又捏了捏眉心。 柳蔚想了想,道:“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万重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点了下头,又问:“今日去哪儿?” “现在是午饭时辰,先吃饭吧。”柳蔚说着,又看向宋县令:“西进县哪家馆子最贵,最好?” 宋县令浑身一凛,深怕柳蔚的意思是要他请客,整个人都快炸了,幸亏关键时刻,柳蔚对他摇了摇头,暗示不是要他请客,他这才松懈下来,半信半疑的回:“福来居?” 柳蔚一锤定音:“那就福来居。” 万重其实并不饿,到了福来居后,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也没什么胃口,可他不吃,柳蔚居然亲自给他夹菜,盯着他吃。 万重挺不舒服的,他们也不是朋友,没必要这么亲密,他随口道:“我自己会吃。”把自己的碗挪开一点。 然后柳蔚就捏着筷子,干看着他。 万重没办法,只能吃了一口菜。 柳蔚就问:“好吃吗?” 万重含糊的“嗯”了声,道:“可以。” 柳蔚便兴致勃勃的给他夹别的菜,万重被迫吃了好半晌,才琢磨过来,这是非要他说“好吃”才肯罢休,“可以”不达标? 肚子已经饱了,实在不愿再吃了,万重就在喝了一口汤后,主动表示:“汤味很鲜,鸡肉很嫩,味道很好。” 柳蔚一下乐了,支着下颚,看着他:“真这么好喝?” 万重被她看得头皮都麻了,道:“恩,好喝。” 柳蔚又问:“好喝到停不下来?” 万重抿了抿唇,把半碗汤都喝了,一抹嘴:“对,停不下来!” “是你喝过最好喝的乌骨鸡汤?” “是!” “真的?” “真的!” “那你给它提个字吧。” “好!”又一顿:“什么?” 柳蔚抬手,将旁边早就侯立多时的掌柜招过来,道:“咱们亭江兵营的万督令要给你的铺子题字,还不笔墨伺候?” 掌柜的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乐呵呵的吩咐小二赶紧把文房四宝拿上来。 万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被收起来,桌子被擦干净,然后铺上了笔墨纸砚全套。 万重还有些懵:“这……” 柳蔚帮他把笔沾了墨,塞在他手上,催促:“快写啊,你不是说好喝得停不下来,就写‘好喝到停不下来’,浅显易懂点,别人也容易看明白。”最后这话是对掌柜说的。 掌柜连连点头,样子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最后万重稀里糊涂的题了字,掌柜捧着那张宣纸,像捧心肝宝贝一样离开,他一走,宋县令也连忙跟过去,掌柜把题字交给小二去打匾后,转头就给了宋县令三百两银票。 宋县令拿着那三百两,高兴得人都快飞起来了。 万重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柳蔚道:“我从未给店家题过字。”而且他觉得那乌骨鸡汤也没那么好喝。 柳蔚却只是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一回生,两回熟,吃了饭,去喝茶吧,我问问最贵的茶馆是哪里。” 这一天,柳蔚骗万重在三家铺子提了字,然后把这个生财之道彻底传授给了宋县令,第二天,宋县令就开始带着其他官员,去县城里各个高级娱乐场所厮混,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那些官员高高兴兴,心满意足的,两天下来,宋县令不光没再花一分钱公帐,还赚了三千多两,最后分红的时候,还分给了柳蔚一千两。 而第三日,也就是巡按府逼迫庄常开堂之日,纪淳冬到了。 第1361章 小灵童,你爹娘呢? 临海县府的雨,一下起来就格外绵长。 冷风夹着雨沫,哗哗的往人身上吹,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成齐是个文官,常年身体孱弱,十月初就要找秋裤穿的那种。 这会儿外面的雨下得稀里哗啦,他也早抱好了泥手炉,缩在船舱里面烘火。 边上还有与他随行的师爷,二人说着小话,时不时再吃两口糕点,美滋滋的。 正聊得起劲,外面侍卫推门而进,与他们道:“大人,快靠岸了。” 成齐不在乎的挥挥手,把最后一口糕点也塞进了嘴里,随口问:“纪大人呢?” 侍卫往船板方向指了指:“站外头快一个时辰了。” 成齐愣了下,探出头往外去看,果然看到船板前方立着个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 他有些咋舌:“站那儿做什么?雨这么大。” 侍卫也不懂:“问了纪大人,他说雨声好听,多听会儿。” “这爱好……”成齐无语了,不过又想到大家分属同僚,这次又赶巧乘了一个船出行,便意思意思对侍卫道:“你去通知纪大人,说要靠岸了,让他收拾收拾东西,别漏了什么。” 侍卫领了命离开后,师爷便咂摸着嘴,跟成齐说:“大人您以为,纪大人此次,为何要与咱们一同前来西进县?他那人,可不是个爱看热闹的。” 成齐笑了一声:“这是别人的热闹吗,这可是万立那老王八蛋,别说我们了,京里的那些动作快的,早赶着去占位子了。” 师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心里存疑:“可纪大人以前还在亭江州呆过,总不至于他也跟着落井下石?” “那谁知道。”成齐哼哼:“万立那老匹夫多不得人心,没准以前就得罪过他,我跟你说,武将都记仇,心眼小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 师爷也不多言了,总归与自己无关,没必要多事。 半个时辰后,船靠在了西进县码头,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天地都仿佛跟着湿漉起来。 成齐在原州当了府尹多年,早被养娇气了,哪里吹过冷风,淋过凉雨,这会儿他要下船,身边自然是大把人给他撑伞遮挡。 他自己被护得水火不侵,还抽空跟那边就打了一把伞的纪大人搭腔:“淳冬要不过来我这儿挤挤,你那儿风雨太大,凉的很。” 一身漆黑的高大男子回了个头,英气勃勃的脸上,蓄着短短的胡须,他声音轻豪的对文绉绉的成府尹道:“成大人避着自个儿便是,我这儿不碍事。” 成齐也只是客气客气,没想真让他过来,这码头简陋,路板小,纪淳冬身量大,真挤过来反而大家都尴尬。 出了码头,前面就能看到官府来接的人。 成齐的师爷麻溜的过去联系人,一番交流后,便被安置上了马车。 来接人的是西进县县令,成齐没与那小县令说话,就是受了那人一躬,便上了马车。 可上了马车他才知道,这穷县城居然只安排了两辆车来接,等于他,纪淳冬,和那小县令得三个人挤一辆? 成齐那叫一个憋闷,尤其是那宋县令年纪大,而纪淳冬又身子宽,三人一凑,顿时将身型清瘦的他挤压到了边边。 那宋县令倒是看出了他的难处,主动往门口方向挪,多给他腾点位置,同时嘴里不住抱歉,直说本来是安排了三辆车,但临时有一辆去驿馆了,时候来不及了,就只能带了两辆先过来。 成齐不尴不尬的听着,也不好说什么,又看那宋县令一把年纪,半个身子却都快悬出了车门,便主动道:“进来些吧,帘子开了。” 宋县令以为他是说帘子开了,风吹进来了,连忙又往里头坐点,又不敢坐的太进去。 马车行驶了两刻钟左右,车停在了一处大宅门外。 宋县令先下车,一边撑开伞,将成齐迎下来,一边解释道:“这些日子县里来了许多大人,驿馆早已住不下,客栈又人来人往不清净也不安全,下官便寻了当地乡绅,借出房屋予各位大人暂住,这间宅子姓容,是下官一位朋友所有,宅子里单僻的东院都是空着的,下官已知会过他们,府里的人不会去打扰二位大人。” 一听连驿馆都没有,要住民居,成齐那娇气的毛病顿时就抵不住了,幸亏他的师爷赶紧跟了过来,按住了自家大人,笑着对宋县令道:“那便叨扰了。” 宋县令连说:“不敢不敢。” 容府已经打开了门,几人往里走时,成齐一直拉着脸。 师爷在旁边跟他道:“来又是您非要来的,来晚了没地儿住了,那能怎么办?” 成齐愤愤的生气,最后磨着牙对师爷道:“全赖万立那老混蛋害人。” 师爷只能称“是”,先哄过去再说。 纪淳冬走在两人后头,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全乎,同时微微摇头,他们武官对这种吃喝拉撒都一堆毛病的文官,向来是非常看不上的。 这容府挺大,院落多,但住着的人瞧着却不少,也吵闹。 就从正院到东院的路上,成齐居然看到一只黑鸟从他头顶飞过,大雨的天,那鸟一身湿漉,黑得发亮,远远的飞着,看得人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那鸟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一个小男孩跑出来,那小孩伞也不撑,踩着水花就往这边奔,看到他们后,还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成齐就看着雨水从那小孩头顶顺进他衣领里,一瞬间寒毛直竖,仿佛那雨是流在他的脖子上。 快上一步的纪淳冬已经赶紧过去,将自己的伞打在那小孩头上,为他遮住了雨水。 小孩木了一下,仰着头看着身边的大人,黑黑的眼仁亮晶晶的,道了句:“谢谢。” 纪淳冬笑了声,粗蛮的大掌盖在了小孩头顶,将他耷拉的发丝揉得乱糟糟的。 小男孩也感觉到了头上的雨水,头发乱了后,他就将脑袋甩甩,像刚洗了澡的小狗似的,甩得到处都是水滴,然后咧着嘴笑。 成齐觉得这孩子有病,这么大的雨,不冷吗?有什么好笑的? 纪淳冬觉得这小孩挺好玩的,但大雨天不打伞,家里大人不管吗? 刚这么想着,身边的宋县令就出声了:“小灵童,你爹娘呢?” 个子矮矮的小男孩道:“娘亲去衙门找庄大人了,说是有什么要事……容叔叔被请到了李府去了。” 宋县令又问:“那你这是去哪儿?” 小男孩道:“我找珍珠,珍珠刚跑回来,又飞走了,叫都叫不答应,越来越野了!” 第1362章 纪淳冬认得她 宋县令知道小灵童家有只鸟儿,取名叫珍珠,他便指着身后道:“刚才看到往那边飞了。” 小男孩点头:“我知道。”说完又看着他们,将每个人都打量一遍,问:“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宋县令就跟他解释:“我与你娘亲说好了,有两位大人这几日会暂居你家东院,你没事莫要过去叨扰,可知道?” 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珠就定在了成齐身上,显然这位一身的派头,看起来就很像“某位大人”。 成齐昂首挺胸的与他对视,为表亲民,还对他笑笑。 可那小男孩却把眼睛又挪开了,抬头盯着身边的高大男子:“您也是大人?” 成齐气的不行。 纪淳冬却好脾气的笑着:“你可叫我纪大人,也可叫我纪伯伯,你想叫什么?” 小男孩立马喊:“伯伯!”很会拉关系。 纪淳冬看这孩子可爱,打心眼里喜欢,又去揉他的头发,把小孩揉的脑袋都快掉了才罢休。 之后便是小主人带路,把大家带到东院。 成齐优先选了最大的房间,然后就吩咐人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布置。 纪淳冬无欲无求,选了旁边较小的屋子,一看屋里床被都是现成的,也省了功夫自己折腾,大刀阔斧的就坐下,随手掸掸衣服上的雨水。 小男孩跟着纪淳冬跑进屋子,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笑眯眯的望着他。 纪淳冬抬头就和小孩对视,随口问:“你叫什么?” 小男孩脆生生的回:“柳小黎。” “几岁了?” “六岁。” “哦?六岁。”纪淳冬存心逗这个孩子:“那可开蒙了,会认千字文了吗?” 小黎抿着唇没回答,就看着他笑。 纪淳冬猜测这小孩学习成绩估计不好,不过再一想想,自己也是十四岁才会背千字文,便豪迈的道:“没事,男孩子,会那么好的学问做什么,又不嫁人。” 小黎说:“嫁人要有学问吗?不是考状元才要有学问?” 纪淳冬一拍小孩脑门:“武状元就不考太多学问,但要嫁人的姑娘却多少都得会点本事,你想,这姑娘家是要嫁到别人家去过日子,不是自己的亲娘得叫娘,不是自己的亲爹得叫爹,伺候公婆,教养孩儿,本就吃苦受累,再不长点脑子,还不让夫家随手拿捏欺负死?” 小黎顿时吓到了:“我娘也嫁人了,她也会被夫家欺负吗?” 纪淳冬愣了一下,觉得这小孩怎么傻傻的:“你娘嫁的不是你爹吗?你爹欺负你娘了吗?” 小黎摇摇头。 纪淳冬说:“那就没事。” 小黎补充:“我不认识我爹,我娘嫁给容叔叔了。” 纪淳冬恍然大悟:“再嫁啊。” 小黎没听明白,就看着他。 纪淳冬再看这小孩时,就觉得他可怜,忍不住放软了语气:“那你就是拖油瓶了,那你后爹欺负你了吗?打过你吗?对你娘好吗?” 小黎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样一样说:“容叔叔不欺负我,不打我,对我娘好。” “那还行。”纪淳冬道:“若是他对你们母子不好了,你就让你娘带你走,走得越远越好,一辈子不见他。” 小黎僵了一下,呢喃着嘴:“不能不见容叔叔的……” 纪淳冬顿了一下,想着那位继父对这孩子应该真的不错,自己也不认识他们,没道理在中间挑拨离间,便道:“伯伯是说假如,假如他对你们不好了,你们再走。” 小黎连忙保证:“肯定不会的,容叔叔最好了,比娘都好,写不好字娘会罚抄,容叔叔不会!” 在小孩的世界里,罚抄就是最严重的惩罚,没有之一! 小黎在屋子里跟新认识的伯伯聊了许久,直到外面的雨更大了,有人来把他叫走。 纪淳冬得了清净,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空,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临近午时,主院那边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雨声与嬉闹声交织,一墙之隔,显得那边尤其热闹,这边尤其冷清。 又过了一会儿,有下人唤纪淳冬用午饭,东院的午饭摆在靠南的偏厅。 纪淳冬到的时候,成齐已经到了,看到他来,成齐招呼他坐自己旁边。 两人坐下后,先互相客气了两句,才开吃,不是什么好菜,也不如原州的佳肴富贵,但也不难吃就是。 成齐吃了半碗就不太吃了,倚在那儿喝酒,与纪淳冬闲话:“听说衙门那边已经闹翻了,原本说今日要开个什么堂,审万立的,但不知怎么,折腾了一上午,又说延期,不过好像有人不愿意,吵吵闹闹的,现在还没散场,一会儿用过饭,咱们去看看,顺道跟巡按府的几位大人打个招呼。” 纪淳冬“恩”了一声,两筷子把桌上的一盘炝炒白肉全吃了。 成齐看他吃得真的多,还野蛮,便主动把自己跟前的红烧肉也往他那儿推。 纪淳冬客气道:“我够了,成大人也吃。” 成齐已经没胃口了,干笑着道:“我也饱了,你吃。” 纪淳冬便不再客气,把那盘红烧肉全倒自己碗里了。 成齐看他活像八辈子没吃饱过似的,颇为无语,又不好说什么,只抿着嘴,小口小口的继续喝酒。 正好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成齐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外头人影晃动,好像有人在大雨里跑。 他探着头问:“那是谁?” 师爷便走出去看看,再回来时,也吓到了:“不知是哪儿来的一个姑娘,看着疯疯癫癫的,也不理人。” 成齐有些嫌弃:“这容府没家丁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赶紧撵出去。” 师爷便招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去赶人。 结果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吵起来了。 成齐酒喝多了,脾气就差,他一拍桌子,问师爷:“怎么回事儿?” 师爷忙又跑出去看,再回来时,脸上已沾了不少雨水:“那疯姑娘好像是这容府的人,侍卫去赶人,那姑娘赖在地上不走了,容府的人过来,闹起来了。” 成齐听得直皱眉,这会儿,纪淳冬也终于吃完饭了,他一搁筷子,起身就道:“我去看看。” 成齐本来还想嚷嚷两句,一看纪淳冬人高马大,立在那儿跟座山似的,他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道:“那你去看吧。” 纪淳冬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大雨中拉扯不清的闹剧。 而雨中人影中,他优先听到的,就是一位姑娘家抽抽噎噎的叫喊声:“他们打我,他们打我了……爹……他们欺负我……爹,爹,爹……爹你在哪儿……” 纪淳冬听得皱眉,再往前走了两步,步下回廊时,终于看清了那坐在雨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一张被雨水淋得看不清五官的脸。 但若仔细分辨,依旧能瞧出那张脸上的清秀娟丽,最重要的是,略微,还有那么一些眼熟。 纪淳冬立在廊下好久,回忆了大半天,才不确定的呢喃出一个名字:“李……李玉儿?” 第1363章 让小黎公子来给你报仇! 三年前的西进县,发展的不如现在。 纪淳冬记得那天也是个雨天,那是他第一次来这个临海小县,来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找一个人。 来前就打听好住处,但因雨路难走,在路上,还是耽搁了大半天。 抵达那个叫做黑水村的小村庄时,已经临近傍晚,稍一询问,他找到了李家。 憨厚淳朴的汉子正蹲在屋里锤钉子,家里的桌椅用的日子久,但凡得空,李老爹都会翻出来修修补补,以期望这些老家伙还能多用一阵。 纪淳冬是一个人去的,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来开门的不是李老爹,是个面颊白白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如花似玉,身上穿着质朴的碎花布裙,看到门外的生人,先是愣了一下,才后退两步,警惕的问:“您是?” 纪淳冬往院内瞧了一下,看到了也抬头往外看的李老爹,便道:“我来找他。” 小姑娘还有些莫名其妙,往里头换了一句:“爹,有人找。” 李老爹放下手里的钉锤,打着伞跑过去,到门边一看,却分明不认识门外之人,他问:“尊驾是?” 纪淳冬因着连路的雨,身上大半都湿透了,他尽量做到礼貌,微微颔首,对李老爹道:“可否与您,单独说两句?” 这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上门就提出什么单独说两句,李老爹顿时防备起来,先将自家闺女赶进屋,才就这门口,板着脸道:“你要找谁,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我不认识你。” 李玉儿被撵进了屋子,但她不放心,就立在廊下往这边瞧,雨声淅淅沥沥,她听不到爹爹与那生人的对话,但过了一刻钟左右,爹爹将那位高高大大的陌生男子带进屋了。 李玉儿年纪已经不小了,虽说村人没那么讲究,但有外男上门,还是讲究男女避嫌,她跑进了内屋,贴着门边的帘子,听到了外面两人的对话。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老汉就是个乡下农户,不懂你们这些大人的是是非非,我就想安安生生将我的玉儿养大,盼着她嫁人生娃,我这辈子也就够了,大人您说的那事,恕老汉我帮不上忙……” 李玉儿不知道那生人要爹爹帮什么忙,她也不敢去问,但那日雨下得太大,那位生人在他们家留宿了。 这一住,就住了三天。 家里只有父女二人,李老爹要出海打鱼,也要上山猎物,忙着赚钱养家,家里做饭洗衣的事儿,便是李玉儿做。 小小年纪的姑娘,做起家事却是老练极了,那位生人在李家住的三天,与李玉儿也熟悉起来。 “你可有想过,与你爹爹搬到城里去住?将来嫁人,也好找个城里人嫁?” 李玉儿正在院子里洗碗,闻言笑呵呵的扭过头,脆生生的道:“我有心上人了,他是我们村的,我不去城里嫁人,我要嫁给王坪哥。” 纪淳冬便听着,小姑娘平日羞羞怯怯,但提到自己的心上人,话却多了,一连说了好半天,愣是没让纪淳冬再找到插嘴的时机。 晚些的时候,李老爹回来了,知晓这位远方来的大人竟与自己闺女说了些有的没的,他很是生气,当晚就发了脾气:“不帮,不帮,我们乡下人就想好好过日子,你走,你走,我们什么都不帮!” 纪淳冬被赶出了李家,但他没放弃,在黑水村他磨蹭着呆了十来天,依旧说服不了又犟又拧的倔老李,最后,他只能失落而归。 三年前的事,对纪淳冬而言是个遗憾,那是个很好的机会,当时倪南天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他一边气愤,一边懊恼,武将的倔脾气也生了出来,他执拗的非要替倪南天报仇,至少,不能让害死他的人好过! 可是这位李老爹不愿帮忙,他提出了很多好处,对方都拒绝,为怕在黑水村再呆久了,会让万家人发现,他不敢纠缠不放,最后只好离开。 一别三年,他没想过还有机会来这临海小县,来之前他就想过,如今万立自身难保,若这回他能说服李老爹帮忙,或许能顺水推舟,彻底让万立万劫不复。 他原本还计划着,等雨停了就亲自去黑水村走一遭。 可现在,他看到了李玉儿,在大雨中,被淋得犹如落汤鸡的小姑娘。 不,已经是大姑娘了,当年她便说要嫁人了,想必现在,早已身为人妇? 可她,为何会在这儿?为何会在陌生的容府,又为何会在雨中,张牙舞爪像个疯子一样吵闹? 纪淳冬甚至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雨这么大,错眼也不是不可能,李玉儿在黑水村,与李老爹相依为命,这个人,会不会不是李玉儿? 心里狐疑着,也顾不上打伞,纪淳冬快走两步过去,冰凉的雨水把他在屋子里捂热的脸,一下砸了个透心凉,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些,尤其是靠近了,他还听到一个应当是容府下人的大娘,拉扯着雨中哭叫的姑娘…… “玉儿啊,我们回去了,他们打你,我们回去跟小公子告状,让小黎公子来给你报仇!” 真的是李玉儿? 纪淳冬有错愕,有吃惊。 那大娘又对旁边的侍卫道:“你们是来借住的,哪还有将主人家的孩子这么欺辱的?她人傻你们就推她,打她,这东院以往都是她自个儿玩的,住了人她又不知道,哪能这么不分好歹的就欺负一个小姑娘,真该让柳公子把你们都撵出去,不让你们住了!” 大娘是容府为数不多的下仆之一,容府一开始被宋县令租来交给柳蔚时,里面便有三个下人,一个守门汉,一个厨娘,剩下的一个做些七七八八的杂事,现在这位大娘,便是做杂事的那个,平日府里其他人没空,她也会帮忙照料这个李玉儿,因此对李玉儿很是护犊。 李玉儿还在地上哭,吵吵闹闹的。 夹杂着雨声,还有侍卫的解释声:“没有打她,她自己坐在地上的,你自己看,她身上有一点伤吗?” 大娘不管,反驳道:“淋了这么多雨,病了怎么办?她本就脑子不好,再病出个好歹,这不是要人命吗!” 侍卫也气了:“你这大娘怎么不讲道理,把你们家主子叫来,懒得跟你掰扯……” 两边人各不相让,中年大娘的战斗力一个顶十,把耿直的侍卫汉子们说得哑口无言,纪淳冬就这么在那儿皱眉看着,冷不丁的,与地上的李玉儿,四目相对。 几乎是一刹那,李玉儿便爬了起来,在大娘还没反应过来时,浑身湿漉漉的大姑娘,就疯了似的往前扑,扑倒纪淳冬身上,张口,咬住了他的手。 等纪淳冬反应过来时,雨中夹杂出血液的腥味,他低头一看,小姑娘用狼崽子似的尖锐目光瞪着他,将他手背咬出了血。 旁边,是侍卫们七嘴八舌的叫喊声,有人去阻止李玉儿,将她强行拉开,但她嘴却怎么都不松,眼神里全是咬住了一块肉,像是哪怕把她牙敲碎,也绝对不松口的执拗! 让人看不懂的,莫名其妙的执拗。 第1364章 柳蔚赶回来了 柳蔚接到消息赶回来时,东院已闹成一锅粥。 她身边是云想,云想为她打着伞,看到战事圈中被那些男性侍卫们拉扯着的李玉儿,云想吓得脸都白了。 而彼时,柳蔚绷着脸,大喝一声:“干什么!” 破开雨雾的一声厉呵,震穿了吵吵嚷嚷的众人。 大娘一见是新主子来了,脸上一喜,连忙告状:“柳公子,这些外人打了玉儿姑娘!” 侍卫还待再说什么,柳蔚已快步走过去,云想忙用伞给她遮着头,也匆匆跟上。 纪淳冬的手已经从李玉儿口中挣脱,板正的高大汉子还有些恍然无措,他像是没感觉到手背的疼,只盯着李玉儿,眉头皱的很紧。 柳蔚伸手去拉李玉儿,但李玉儿两只手被两个侍卫分别制住,那侍卫甚至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云想气坏了:“你们做什么?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要不要脸了?” 那侍卫今个儿是被污蔑够了,脾气也大了:“谁欺负这疯婆子了,你们看看,我们家纪大人被她咬成什么样了?咱们纪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行刺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侍卫以为搬出金科铁律就能吓唬住这些边江地方的小乡绅,却不料这话除了让没见过世面的大娘杵了一下,柳蔚和云想都不当回事。 云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姑母还是当朝皇后,哪怕云家再低调,也没让人欺负到头上的道理,云想想开口反驳,又突然瞧见那侍卫的衣着,说道:“你穿的是原州府的衙服,原州府尹成齐何在?” 云想知道今个儿府里会住几位别处来的大人,都是来看万立热闹的,但她平日没事就围着柳蔚转,对这些事又不关心,所以也没打听,这会儿突然间,却像是遇到了熟人? 侍卫听这姑娘竟直呼自家大人的全名,诧然的呵斥:“放肆,口无遮拦,不要命了!” 云想拧着眉说:“把成齐叫出来!” 侍卫已经气得快拔刀了。 却听这时,旁边一直不言不语的白衣公子,突然开了口:“把她放开。” 两个抓着李玉儿的侍卫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手上的疯婆子不知何时已经不闹了,却委屈的耷拉着脑袋,眼泪簌簌的往下落,看起来尤其可怜。 侍卫有些犹豫,去看他们的头头。 侍卫头头就是和云想争执不休的那个,见状也有些心软,又听云想大喊:“还不放人!你们原州府的人还想在白山洲作威作福了?” 她这一说,侍卫头头还真拧上了:“不放,你又待如何!” “你……”云想直接就想动手。 柳蔚脸上的郁气这会儿也升到了顶点,还不等云想走过去,她两步跨前,一左一右,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两个侍卫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同时将两人的手骨几乎捏断。 “啊啊——” 两道刺耳的尖叫声接连响起,侍卫头头也吓住了,其他侍卫更是立即拔了刀,倾身就要迎上。 李玉儿逃脱了钳制,委屈的往前一扑,扑到柳蔚怀里,把脸埋在她胸口,闷闷的呜咽。 柳蔚将她搂住,拍拍她的后背,轻缓的道:“乖,不哭了。” 云想也心疼,对着侍卫们道:“成齐究竟在不在!让他出来说话!” 外面的吵杂终究还是惊动了屋内的成齐,主要是师爷回来禀报,说那疯疯癫癫的大姑娘把纪大人咬了,同僚一场,又同住一处,成齐没有无动于衷的道理,只能跑出来查看。 可一出来,现就听到一道女音在直呼自己名讳,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他也愣了:“想想?” 云想听到熟悉的称呼,扭头一看,一跺脚,大喊:“四表哥!” 成齐是云想的表哥,云想的外祖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唯二的两个宝贝女儿,一个嫁到了京城云家,一个嫁到了原州齐家。 两个姐妹从小关系好,云想出生后,也多次随母亲前往原州探亲,因此他们家与齐家的关系,算得上很不错,云想也与成齐自小就认识,成齐成亲的时候,云想还千里迢迢特地去喝过喜酒,把成齐美得,见人就介绍,这是我表妹,京城过来的,对,日夜兼程,特地赶过来的,搞的云想当时很不好意思,还一直羡慕云席因为被太子召进宫伴读,而逃过一劫。 事情到这儿,就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了,成齐搞清楚事情发展后,也颇为无语,再看纪淳冬的手,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那个,纪大人……”他含蓄的开口,试图打打圆场。 但纪淳冬根本没看他,他只是盯着李玉儿,然后又盯向抱着李玉儿的白衣男子,眉头皱了皱,冷冷的问:“你是王坪?” 柳蔚也一直在看纪淳冬,她知道此人是纪淳冬,就是因为知道,才同意宋县令将人安排到他们家暂住,她原意便是想接触接触这位御前都正官,好探听一下三年前的事,可没料到,李玉儿却先替她接触上了。 李玉儿脑子不好,经常会有些冲动之举,柳蔚见怪不怪。 一开始柳蔚以为李玉儿就是不小心又得罪了一个生人,却不料此人一开口,竟提到了王坪。 王坪,黑水村人,在李玉儿没疯前,是李玉儿的未婚夫。 柳蔚脸色绷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纪淳冬打量了一圈儿,说道:“不是。” 纪淳冬当即问:“那你抱她做什么?”话落,直接伸手,一把将李玉儿扯走。 柳蔚没防备到他会动手,一个微楞的功夫,已失了先机。 李玉儿被男人手劲奇大的箍住,她疼了,张嘴就哭,刚哭一声,抬头看到纪淳冬的脸,一瞬变脸,冲上去,抓着他另一只手发愤的咬。 这一咬,吭哧又是一道血痕。 纪淳冬这回反应过来了,直接挥手,将她甩开,他的力道多大,李玉儿根本承受不住,被他甩的站不稳,险些砸到旁边的水缸上。 幸亏柳蔚眼疾手快,将李玉儿抱回来,恼怒的瞪着纪淳冬:“你有病?” “我……”纪淳冬也有些后悔,刚才挥动不过是下意识行为,他没想伤李玉儿,哽了一下,他索性不看柳蔚,盯着李玉儿道:“李姑娘你过来,我送你回去找你爹。” 柳蔚顿住,看纪淳冬的目光又深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的开口:“玉儿的爹,死了三年了。” 第1365章 容叔叔回来了,还带了客人 三年,是个很敏感的时间点。 纪淳冬愣在那里,脑中想到很多事,李老爹,李玉儿,甚至那从未见过面的王坪。 他有些哑口,思绪混乱,整个人被雨淋得湿透,却感受不到雨滴的冰凉。 半个时辰后,柳蔚、纪淳冬、李玉儿一同坐到了东院侧厅里。 这半个时辰,云想与成齐说起了他们这段日子的经历,说到怎么认识容棱、柳蔚的,说到他们在西进县已经停留了好久。 成齐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他作为云想的表哥,又关系极好,光看表妹那模样,就知道她春心动了,他揶揄的问:“那个姓柳的,就是外面坐着的那个,是你心上人?” 云想脸一下红了,娇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表哥!” 成齐笑的贼兮兮:“是就是了,承认便是,我看他衣着规整,谈吐不俗,你又说云席予他的朋友有救命之恩,那你要是真看上了,让云席给你撮合撮合。” 因为柳蔚现在男装,云想说的时候,便没说云席救的是柳蔚的相公,说的是朋友,谁知道成齐却来劲了。 “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云席开口,我替你说去,云席在哪儿?西院?” 云想骂道:“你别胡闹,柳……柳公子,人家有家室了。” 成齐看云想忽而间垂下来的眼眸,啧了一声,摇摇头:“那就不行了,你不能给人家做妾,我不同意,姨母必然也不会同意。” 云想幽幽的嘟哝一句:“她就是没家室,也不行啊……”性别就不合适。 外头的两兄妹还在说着闲话,厅里的气氛,却已经剑拔弩张。 李玉儿现在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粉绸子的薄袄,花色是她自己选的,她这会儿便坐在柳蔚旁边,吃着桌上的糕点,吃两口,还拿一块起来喂到柳蔚嘴边。 柳蔚顺手接过,夸了一句:“乖。” 李玉儿就可开心了,吃糕点的时候,吃得满嘴笑容。 纪淳冬在另一头静静的看着,他盯着柳蔚的表情非常冷肃,但看李玉儿时,又充满纠结。 说到底,他还是不敢问李老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担心真相果如他想的那般。 “你……”过了好半晌,纪淳冬还是先开了口,问柳蔚:“你认识李老爹?” 柳蔚淡淡的瞥着他,道:“不认识。” “那李姑娘……” “你想问我与李玉儿的关系?” 纪淳冬沉默,等她回答。 柳蔚却冷笑一声:“作为李玉儿新的监护人,我不觉得我需要与纪大人您这一介外客说我们自己的家事,倒是你纪大人,似乎与我们家玉儿有些恩怨?” 扫了眼纪淳冬左右两只手上均缠着的伤口,柳蔚的表情十分凉薄。 纪淳冬有些尴尬,将双手合了合,没回答恩怨的由来,反倒问:“李姑娘现在是?” 柳蔚挑挑眉:“是什么?” 纪淳冬说的比较含蓄:“她似乎不认得我了。” 柳蔚侧了侧眸,看了眼还在她身边天真烂漫的吃着糕点的傻姑娘,沉沉的道:“缺魂症,正在治,不知会不会好。” 纪淳冬是听过缺魂症的,当即坐起来一点:“怎么会这样?” 柳蔚重新看向纪淳冬,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我们怀疑,她是目睹了她爹死亡的过程,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心理与生理均无法接受,便,失了智。” 纪淳冬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李老爹是如何死的?” 柳蔚抿了抿唇,摇头。 纪淳冬皱着眉:“那你又说……” “没有绝对的证据,只有一个猜想。” 纪淳冬问:“什么猜想。” 柳蔚将纪淳冬上下又打量一圈儿,半晌,摸了摸李玉儿的头,反问道:“万茹雪其人,纪大人可知晓?” 纪淳冬脸色一变:“万立的女儿?” 柳蔚说:“上次玉儿见到万茹雪时,反应很大,吓得活生生晕了过去,之后还大病一场,而那万茹雪,现正被衙门收押,罪名是,买凶杀人。” “砰。”只听一声巨响,纪淳冬一掌将手边的案几拍碎了,案几上原本摆着的瓷器杯碟全摔在地上。 “万茹雪杀了李老爹?”纪淳冬大喝一声。 柳蔚看他这反应,微微蹙起了眉。 旁边的李玉儿被吓到了,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纪淳冬看着李玉儿,又是纠结又是无奈,脸上还有遮掩不住的愧疚,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看着柳蔚。 柳蔚倒是娴熟,手往李玉儿脑袋上一拍,刚刚还跟喷壶似的一个小姑娘,眨眼就好了,也不哭了,老老实实的望着柳蔚,又给她递糕点。 柳蔚接过,还再夸了一声:“乖。” 李玉儿高兴得像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美滋滋的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还哭过的事儿。 纪淳冬看得咋舌,再看柳蔚的目光,隐隐便有些惊叹。 初次见面,纪淳冬不可能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柳蔚这个陌生人,柳蔚却是一边隐瞒着一些关键事件,一边又想从纪淳冬口中打探到蛛丝马迹。 两人各怀心思的说了一会儿,最后的结果是,纪淳冬勃然大怒,柳蔚若有所思。 柳蔚见过的武将,除了容棱,每一个感觉都很直率,包括这个纪淳冬,哪怕外传他身份成迷,性情暴戾,柳蔚还是觉得,这人有条粗神经,特别容易看透。 交谈结束时,柳蔚已经将事情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这个纪淳冬,与万立不是一伙的,但他知道三年前那三百万两官银之事,甚至在那之后,他见过李老爹。 这两件事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关系,但若换个立场,其中联系却又千丝万缕。 又过了半个时辰,云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黎,你怎么过来了?” 柳蔚刚好视线一扫,看向了门口方向,随即,她就见着自己身边之前还坐的规规矩矩的李玉儿,猛地站起来,兴冲冲的往门口去。 小黎从屋外进来时,正好就与李玉儿碰个正着,李玉儿嬉笑着围着小黎转,嘴里喊着:“黎,黎,黎……” 小黎面带微笑,伸手抓住李玉儿的手,把她牵着,又好奇的在屋内打量一圈儿,纳纳的问:“娘,你把玉儿姐带到东院来做什么?该吃饭了,容叔叔都回来了,还带了客人。” 第1366章 容三柳蔚夫妻一心! “娘”这个字落下时,周围短暂的寂静了下来。 小黎喊完后,又看向旁边的纪淳冬,礼貌的颔首,规规矩矩的喊:“伯伯好。” 纪淳冬盯着他,又盯着柳蔚,左右来回看了半天,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李玉儿身上。 他觉得这小孩喊的应该是李玉儿,毕竟屋里就这么一个女子,可李玉儿这年纪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啊,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蔚此刻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对纪淳冬道:“告辞了。” 话落,牵起小黎的另一只手。 三人抬步离去,直到他们都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了,纪淳冬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想通了:“女扮男装?” …… 容棱带了位客人回府。 那位客人姓千。 柳蔚看到千孟尧时,习惯性的将这人上下打量一圈。 千孟尧也看着柳蔚,视线在她打了耳洞的耳廓上扫了一圈儿,唤了声:“嫂夫人。” 柳蔚对他微微颔首,谦虚:“王爷折煞了。” 一番客套之后,便是入席。 容棱带了汝降王到家吃饭,这是柳蔚怎么都没料到的,让小黎带李玉儿到后边去,柳蔚坐到了容棱旁边,稍稍暗示性的给容棱递了个眼色。 容棱沉沉的说:“我要走时,王爷说顺道过来拜访。” “拜访”这词用得可说是非常郑重,柳蔚沉默一下,抬眼去看千孟尧。 千孟尧像是没听到他们的低语,只仰头打量着,出色的五官配着他那好奇的神色,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哥儿。 若是不知他脾性的外人,怕是这一照面,就对他放松警惕了。 “这摆设是嫂夫人张罗的?甚为雅致啊。” 柳蔚听了想笑,且不论这人是怎么对着她这一身男装,自然无比的唤出“嫂夫人”这句称呼的,单说他对自己的态度,便已经问题不小了。 官与民,豪与贫,可从来不是什么对等关系。 也不知容棱这阵子是怎么与他相处的,竟让这高高在上的当朝王爷如此屈尊,对她这样的普通小民这般谦逊? 柳蔚含笑着道:“屋子买来时就有的,上一任主人布置的吧。” 千孟尧被噎了嗓子,却没半点不适,反而顺势而下道:“那便是嫂夫人眼光好,随便买个屋子,都能挑到如此精致的。” 柳蔚忍不住皮起来,说:“宅子也是朋友帮忙选的,选好了我们就直接搬进来。” 接连两次被抢白,千孟尧终于顿了一下,而后看了柳蔚一会儿,嘴角一勾,又看向容棱:“那便该夸嫂夫人会交朋友了。” 容棱沉默的端着杯子喝茶,对此不予回应。 汝降王毕竟是贵客,他非要来容府吃晚饭,容棱与柳蔚只能接待,但却不需要云家兄妹来作陪。 因此晚饭的时候,整个饭厅便只有容棱、柳蔚、千孟尧三人。 气氛可以说得上非常的尴尬。 但千孟尧像是毫无所觉,吃菜吃得兴高采烈,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弄得柳蔚频频看向容棱,想知道这位小王爷究竟是要做什么? 晚饭快结束时,千孟尧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端起酒杯,倒了半杯,慢慢浅酌,时不时的,还掀起眼皮,看着柳蔚的方向。 柳蔚索性也不吃了,放下碗筷,与他对视。 这是要说正事了。 容棱倒是还在盛汤,把汤吹凉了,还撇干净上层的油,推到柳蔚面前。 千孟尧笑着说:“容兄与嫂夫人,可真是恩爱。” 柳蔚接过那碗汤,喝了一半,继续看着千孟尧。 千孟尧偏首,对外面唤了声:“来人。” 立刻便有三名侍卫进来。 “去将马车上的礼物搬下来。” 三人领了命,彼此互看一眼,其中二人便去了。 剩下的那名没有去,重新站到了门口。 千孟尧对他道:“你也去,小心着点,莫让雨水淋湿了物件,可都是沾不得水的贵东西。” 主子都提到价格不菲了,剩下的侍卫想托词不去也不行,最后只能深深的看了屋内三人一眼,背身去了。 等人一走,千孟尧又看向柳蔚,开门见山:“身边耳目较多,麻烦了些。” 柳蔚说:“辛苦王爷了。” 千孟尧看了容棱一眼,苦笑:“容兄果然都与嫂夫人说了,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怪丢人的。” 容棱还是没回应,他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但千孟尧却好像就吃这套。 “听容兄提过,嫂夫人似乎查到本王一些往事?” 千方百计跑过来,摒退了左右,确定了隔墙无耳,要说的,就是苏家的事? 柳蔚是与容棱提过自己的计划的,她看得出庄常那胆小鬼是个怂包,没胆气跟汝降王提议,甚至连询问都没有,便直接跟容棱说了,容棱听完没什么表示,但没想到他已经跟千孟尧通信了。 送上门的机会,柳蔚不可能放弃。 “王爷多年前在这西进县买了间宅子,此事许多人都知晓。” 千孟尧轻轻的笑着:“咱们时间不多,嫂夫人便莫与本王绕圈子了,说说你的意思。” 在侍卫搬礼物进来前,他们需要把一切说定,否则就晚了。 柳蔚闻言便省下了那些来来去去的闲话,直奔主题:“我想知道王爷您的想法。” 千孟尧挑了挑眉:“此事难道不是嫂夫人要请本王帮忙?容兄提了,本王帮你这个忙,如此不够?” 柳蔚盯着他看:“王爷是这么乐于助人的脾性吗?您若这么好说话,当初苏家也不会因得罪了您,落了个全家灭门的惨况。” 千孟尧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眼睛却看着柳蔚,半晌又瞧着容棱:“容兄,嫂夫人对本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容棱这回终于说话了,却是对柳蔚道:“和你联手他有好处,若万立倒台,他能从中获利至少七千多万两白银,还有一些万立私藏的金银珠宝,价值难估,正好用于他屯兵之用。” 千孟尧:“………” 柳蔚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利益共同体,那便好说了。” 千孟尧:“………” 听说过夫妻一心的,但没见过这么坦白的,你把我屯兵都说了,你咋不直说我想造反呢? 第1367章 富贵险中求 千孟尧没想造反,真没想。 但屯兵这种事,怎么说也是机密,能随便说出来? 你要说选个只有你们两口子的时候,悄咪咪的说,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你这么直接…… 千孟尧心情很复杂,柳蔚却因为事出有因,反倒松了口气。 趁着耳目侍卫还没回来,柳蔚赶紧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其实这些容棱都跟汝降王提过了,汝降王故弄玄虚想在柳蔚这儿讨点便宜,但容棱肯定是不让的,因此三言两语,千孟尧从主动化为了被动。 “如此,那便说定了。”柳蔚志得意满,说到最后,就笑眯眯的跟千孟尧落实。 千孟尧眉头轻轻拧着,看了看柳蔚,又看了看容棱,道:“圣意难揣,嫂夫人的计划,实则风险极大。” 柳蔚摆摆手,一脸轻松:“富贵险中求,七千万两呢。” 千孟尧:“……” 这会儿,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声响,千孟尧没说了,眼睛看向外头。 出去的侍卫搬搬抬抬,扛了好几口箱子进来,箱子被放进屋后,容棱看都没看,柳蔚已经凑上去,弯着眉道:“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送什么东西。” 千孟尧轻笑一声,挥手,让人把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后,里面倒的确是些好东西,绸缎、脂粉,都是女儿家用的,柳蔚也不管自己合不合用,直接把箱子盖按住了,道:“就放这儿吧,回头再叫人来收拾。” 千孟尧来的目的便是与柳蔚见上一面,沟通沟通,如今面也见了,沟通也沟通过了,他也不再多留。 只在要走时,又停下脚步,回头问了句:“那位钟公子,听说是嫂夫人的朋友?” 柳蔚神色如常,眉眼却瞟了容棱一下,道:“也不算,王爷要见他?” 千孟尧摇头,摆手,走了。 待他离开,柳蔚回身便问容棱:“他与钟自羽还有恩怨?不是说那场行刺没受伤?” 容棱将终于吃完的碗筷放下,抬眸看着柳蔚:“没人跟他说过,钟自羽的名字。” 柳蔚:“……” 容棱吐了口气:“他并不简单,莫要掉以轻心。” 柳蔚想到岳单笙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之前她还提醒过容棱,如今,显然容棱已深有体会。 这日的雨,直下到深夜才停,第二日倒是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柳蔚起了个大早,去了衙门。 庄常又在衙门熬了一个通宵的夜,看到柳蔚来,便疲惫的招呼她坐下。 柳蔚坐过去,直接跟他说:“昨个儿我见了汝降王。” 庄常看向她,愣了一下。 柳蔚继续道:“事情说定了,今日他应会有所行动,或许会来衙门一趟。” 庄常怔忡了好久,才问:“说定什么?” 柳蔚道:“就是之前说的,釜底抽薪。” 庄常一下僵在那里,反应不过来了:“你……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 柳蔚让他镇定点,道:“晚些时候我要与万重出去,若汝降王来了衙门,还赖庄大人招待,届时,万立的案子究竟如何,便全看大人口才了。” 纪淳冬来了西进县,柳蔚必然要让万重与他见上一面,虽说昨日的一番交谈,已让她对纪淳冬这个人大有了解,甚至对三年前的事也有了初步揣测,可毕竟她不是当事人。 万重作为当事人,又是万立的义子,在此案中分量不轻,让他与纪淳冬见上一面,能便于她从中看出更多东西。 庄常昨日忙了一天,要说服那些只顾自保的同僚放弃开堂,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甚至为了尽快将案件落实,还熬了一个通宵,从万立身边各个人物出发,以求发掘一些更有帮助的线索,这么劳心劳力的一天一夜,人都快瘦一圈了,现在又告诉他汝降王要来。 庄常倒不惧怕汝降王,只是人前他从不与汝降王结交,为的便是害怕流言为患,如今却要在衙门见面,这若是让有心人瞧出端倪…… 柳蔚没法顾忌庄常的为难,与他说完该说的,她便走了,亲自乘了马车,去驿馆见万重。 万重昨日就听说了纪淳冬到了,也知道他住进了柳蔚家,但一因昨日天气太差,不适合拜访,二因他也害怕当年之事,真有什么隐情,一番纠结退却后,他现在一下就不敢见他纪大哥了。 柳蔚就押着他过去,非要他见。 到了容府门口,万重更担心了,坐在马车里怎么都不下去:“你让我再想想,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没吃早饭。” 柳蔚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他脑门上:“你们兵营不都是清晨起来跑二十个圈,才给放饭的吗?你跑圈了吗早上,还想吃早饭?” 万重瞪着她道:“那我喝口水?前面那家茶馆……” “你下不下来?”柳蔚直接站在车外,凉凉的盯着他。 万重气的都想动手了,但又想到这弱质芊芊的仵作其实很能打,自己应该打不过,又退却了,咬着牙道:“下下下,这不是下来了吗,催什么催?” 下了马车,万重还是磨磨蹭蹭的,柳蔚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里面带。 手段可说是非常粗暴。 万重叫嚷着让她撒手,柳蔚不撒,还顺势把他扯得更紧了,紧得万重的衣领差点把他脖子卡断。 知道这白脸先生是生气,万重没敢再皮,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气都不敢大喘。 纪淳冬是住的东院,可两人刚进府,还没走到东院,就在正院下的花圃看到了他。 李玉儿的房间就是花圃前面那间,彼时她也刚醒,睡眼惺忪的拿着面巾要洗脸,她身边是起得也早的云楚,云楚帮她把水打过来,盯着她让她必须洗。 李玉儿很委屈,她还困着,不想起来,就和云楚拧,扭捏的一直拽云楚衣角。 纪淳冬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们,或许看的只是李玉儿,但他就是没挪开眼。 万重远远的瞧见了,愣了一会儿,悄悄问柳蔚:“纪大哥这是春心动了?怎么盯着姑娘瞧?” 柳蔚知道,这不是什么动春心,纪淳冬,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李玉儿,因为算起来,李老爹的死,是他间接造成的。 第1368章 花式单打 再走近一点,纪淳冬便发现了柳蔚,同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万重。 他眼帘垂了垂,目光微微泛冷。 万重吓死了,立在原地站直,惶恐又无辜的模样。 到底没有惊动那边的李玉儿和云楚,三人一起走到了就近的小亭子。 万重很局促,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似的,一见纪淳冬盯着他,他就立马低头,往日对着别人时那副作威作福的样子,现在荡然无存。 最后是纪淳冬先开的口:“几时来的?” 万重立马背脊挺直,规规矩矩的回:“有一阵了……” 又含糊的道:“昨日没去接纪大哥……” 纪淳冬冷笑一声,别开头去。 万重可怜的望着柳蔚,心说这还怎么聊,他就说纪大哥不想理他,这么上赶着追到人家面前来做什么。 柳蔚没插什么嘴,她作为一个局外人,说什么都不适合,况且从昨日的交谈中能看出,纪淳冬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他对万重冷淡,一定有他的理由。 尴尬的气氛还在弥漫着,纪淳冬又看向柳蔚:“昨日你说,李姑娘的病能治,可是真的?治病的钱,我给。” 这是想尽力做出弥补,只可惜柳蔚并不想答应。 “纪大人的手还好吗?”柳蔚突然问一句。 纪淳冬看着自己的手背,双手都绑着,是昨晚李玉儿咬的。 他把手往后稍微收了收。 柳蔚道:“哪怕不识得你的身份,却在看到你后,第一反应是攻击你,你认为,用你的钱治病,她会愿意吗?” 纪淳冬脸色开始变白。 柳蔚深吸口气:“西进县的宋县令是个很有趣的父母官,与在下也算有些交情,有一次,宋县令来府中找在下,当时我不在,玉儿见到了他,玉儿调皮,嘻嘻哈哈,可胆子也小,不认识的人靠近,她会有危机感,会躲在熟悉的人背后,但她那次明明是第一回见宋县令,却扑过去,抢了他的帽子,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这件事柳蔚当时也没在场,她是听容棱说的,其中原因,也是容棱告诉她的。 见纪淳冬没回答,柳蔚便道:“因为那日宋县令穿的是官服,头戴的是乌纱帽,玉儿记不得人,记不得事,却记得,她要报官,她要找县令。” 纪淳冬脸色更白了,柳蔚的每句话,都像一根钢针,牢牢的扎在他的心口。 三年前,他是真的冲动了,没有考虑后果,一心想为倪南天平反,却连累了一户无辜的百姓遭殃,李老爹横死,李玉儿疯癫,原本普普通通,平平静静的一个小家庭,因为他的出现而毁灭。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过了三年,才知道这些…… 如此一想,他胸中戾气更甚,看万重的目光更加狂愤。 万重不知道怎么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他吓得都想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姑娘是谁?宋县令又怎么了?还有纪大人那眼神,到底是不是要揍我? 万重心神不宁,纪淳冬也因为被柳蔚的话刺激狠了,整个人透出颓然的丧气。 纪淳冬是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文人的婆婆妈妈和娘们唧唧,可现在的他反而就像个娘们似的,他想为李玉儿做点什么,又知道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对方的丧父之痛,还有倪南天,枉死的倪南天,他昔日的好兄弟。 “万督令,现在是该这么叫了吧?”纪淳冬突然出声,矛头直指万重。 万重苦着脸道:“纪大哥,你别,别这么叫我……” “是升正督令了吧?”纪淳冬继续问。 万重闷着脑袋,轻轻的点头:“恩。” “感觉如何?” “纪大哥……” “问你感觉如何!”话音刚落,纪淳冬突然一拍石桌,只听“哐当”一声,亭中的这张桌子,一下裂成了两半。 万重看的眼睛都直了,动都不敢动。 柳蔚也愣了一下,然后稍稍往后退了点,以免一会儿打起来,血溅到她身上。 没了桌子隔挡,纪淳冬也不收脾气了,霍然起身,伸手揪住了万重的衣领,在万重还没反应过来时,单手把人提到亭柱子上,悬空的抵着,咬牙切齿的骂:“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你师父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起!” 万重哪里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连现在自己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纪淳冬本就手劲大,万重就在他手上,这么顺便的距离,他骂完就直接一拳砸过去,砸了万重的肚子,把人揍得腰都直不起来,还哼都很不敢哼一下。 打完了肚子又打脸,打了脸又打背,反正花式单打,打了一圈儿下来,万重也想还手,他抬哪只手,纪淳冬就揪着那只手,直接往外一拧。 柳蔚自觉自己对万重已经够不客气了,后来是知道这傻子被万家人利用得太惨,才和颜悦色起来。 可纪淳冬显然没这么仁慈,他现在就是在发泄,发泄连累李家人的愧疚,发泄无法为倪南天平反的怨气,这些气一股脑都撒在万重身上,直接就把万重差点打废了。 柳蔚看这是要散场了,才从旁边走过来,低头问万重:“可还好?” 万重哭了,脸上又是青,又是紫,又是红,眼泪再与这些颜色混淆在一起,简直精彩非凡。 柳蔚的目的达到了,通过万重与纪淳冬的“交流”,她这回是真的彻底把三年前的事情始末都联系起来了,她自己欣慰了一下,然后又对万重伸出手。 万重拉着她的手,委屈的站起来,在她背后。 挺大一个男子汉,却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柳蔚背后,头都不敢冒,还隐隐抽泣。 偏他一哭纪淳冬就发火了。 “你再哭一下试试!” 万重又不敢抽泣了,捂着嘴,流着眼泪气都不敢大喘。 柳蔚挺看不下去的,帮万重说话:“说到底,也都怪他。” 轻,轻吗? 纪淳冬瞥了她一眼,声如洪钟的道:“要都怪他,老子就不打这么轻了!” 柳蔚回头看了万重一眼,万重已经绝望了,猫着头。 第1369章 别说话你还能活着离开 纪淳冬以前就是个暴脾气,刚到亭江州兵营那会儿倒是低调了两天,后来和倪南天混到一起,就放飞自我了。 万重以前就没少挨他纪大哥的揍,但从没一次像今天这么疼,疼到骨头缝里去了。 他知道纪大哥是真的生气,可到底气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年前? 三年前,他何时做过对不起师父的事? 纪淳冬打了会儿人,气也消了不少,看万重还是懵懵懂懂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又恨铁不成钢,攥着拳头,还想过去。 柳蔚忙拦在了中间,蹙着眉道:“纪大人打死他又有何用,他连事情始末都不知道。” 纪淳冬咬牙切齿:“你一个外人尚且看得通透,他一个当事人……倪南天还是他恩师……” 万重忍不住插嘴:“纪,纪大哥,义,义父不会害死师父……” 纪淳冬愣了一下,而后不可思议的看向柳蔚:“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敢为那老匹夫狡辩!” 柳蔚回头小声提醒万重:“别说话你还能活着离开。” 万重却倍感委屈,不听劝告,非要说:“柳仵作之前说,三年前之事,可能是义父幕后操纵,一为那三百万两税款,二为我由副督令转正,可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纪大哥,义父不会利用我,哪怕他是希望我升了官职,能为亭江州多做点什么,那也一定是含着一腔丹心,为朝廷效力目的,他不会骗我!” 纪淳冬虎着眼睛问:“那你以为,是我在骗你?” 万重摇头:“纪大哥也一定不会骗我,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不如我们去衙门,义父如今就在衙门,咱们当面说清楚,将三年前的事明明白白的讲出来,可好?” 纪淳冬受不了了,长手一伸,直接把万重从柳蔚背后薅出来。 柳蔚这回没拦,让纪淳冬想怎么打怎么打。 又挨了一顿揍,这回结束,万重脸上已经没一个地方是能看的了,他下意识的又往柳蔚背后走。 柳蔚理都不想理他,挪到旁边,凉飕飕的瞥他。 万重看看纪淳冬,再看看柳蔚,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话说的就是万重。 柳蔚歪着头问他:“你是真心认为,万家都是好人吗?” 万重捂着肿胀的脸颊,口齿不清的说:“他们,对我,对我很好。” “怎么个好法?” 万重想了想,垂着眼睛说:“把我,当,当家人……” “当?”柳蔚啧了一声:“你是几岁被万立收养的?” 万重愣了愣,而后摇头,那时候他太小,根本不记事,反正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是万家的小少爷了。 “纪大人。”柳蔚看向纪淳冬:“若你收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婴,你会在他懂事后,告诉他你不是他的生父吗?” 纪淳冬愣了下,而后粗着嗓子道:“若他不提,我一辈子也不说。” 柳蔚又看向万重,耸了耸肩:“正常人都会这样,一时心善,收养了一个还不记事的孩子,那对这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诉他,他不是孤儿,他有父亲有母亲,他有一个健康的家庭,他不是别人不要的孩子,你当时那么小,却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自己是被人收养的,为什么,因为你身边的人都在给你灌输一个概念,说你不是万家的亲子,说你是别人的孩子,说万立是你的义父,万茹雪是你的义姐,说你和他们不平等,你是万家的小主子,但你更像一个高级下人,一个通过万家人的施舍,才能成长的傀儡。” 万重眼瞳渐渐失真,半晌他咽了咽唾沫,死命的摇头:“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 柳蔚轻轻的叹了口气:“万大人,你不是小孩子,你是个成年人,你应该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判断,你扪心自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好好想想,你的义父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万茹雪的?你不满十岁就被送入兵营,吃苦遭罪,你再看看你姐姐,锦衣玉食,美男环绕,你们说孙桐瞒着万茹雪出去鬼混,那是不忠,那万茹雪呢?她的男宠又有多少?甚至她与孙桐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孙桐的种,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万重脸上慢慢变白,拳头紧紧的攥着。 柳蔚不想逼他,沉着脸道:“你先走吧,回去好好想想。” 万重没有应声,只是抬头又看了纪淳冬一眼,然后转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万重一走,纪淳冬的火气可算消干净了,他板着脸道:“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他要是想得明白,倪南天也不会枉死。” 柳蔚现在对这位稍有些野蛮粗俗的纪大人很有好感,她抬头问:“纪大人能再说说吗?关于三年前的事,还有李老爹和玉儿。” 纪淳冬现在对柳蔚也没之前那么防备,大概觉得她明白事理,又与自己目的一致,便不介意将三年前的事和盘托出。 他先说的,就是离开亭江州前,与倪南天谈心的那次。 “官银失窃,我的确早便知晓,万立雇佣的一票海贼里,有个是我幼时的兄弟,他特地来找过我,问我何时离开,其实当时,我已收到了皇上密信,要求我立刻启程,赶赴原州任职,那任职信来的又急又快,后来想想,那三百万两‘遗失’的税款,应当有一部分,是皇上要用。” 这个说法是柳蔚意想不到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纪大人你与万立串通,因为万重说你从御前下放,目的是组建私兵,既然是组兵,自然需花钱。” 纪淳冬冷笑一声,语气阴阳怪气:“若是有这笔钱,还用组了五年,还没组好?” 柳蔚噎了一下,又问:“纪大人是御前之人,那你可知晓,皇上为何这般爱钱?” 纪淳冬看了她一会儿,抿着唇没有吭声。 柳蔚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转了话音:“那若三百万两都落入了皇上口袋,万立岂非有了免死金牌?” “未必。”纪淳冬抬了抬眼:“三百万两是公家的账,那回的官银失窃,的确是万立一手包办,数千万两税款运往京城,中途遇劫,损失三百万,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暗地里,遗失的应当是五百万两。” 柳蔚眯了眯眼:“那两百万……” “被万立中饱私囊了。”说到这里,纪淳冬又看向柳蔚:“你可知那两百万两,被藏在了哪儿?” 柳蔚心里转了一圈儿,思索起来,半晌又摇头。 纪淳冬说:“万茹雪身上,那两百万两,在三年时间内,被陆陆续续融进了万茹雪的嫁妆单子。” 柳蔚皱了皱眉:“万茹雪已经嫁人,所以这笔钱,算在了孙家头上,不在万家身上,因此庄大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纪淳冬点头:“鼠辈伎俩,却的确能瞒天过海。” 第1370章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柳蔚又道:“那若能查出另外两百万两的下落,万立此番,将必死无疑?” 纪淳冬摇头:“若真有这么简单,万立早便倒了,还能留到现在?” 柳蔚皱了皱眉:“那大人的意思……” “这便是我后面要说的。” 那次官银失窃,纪淳冬临走前提醒了倪南天,实则一开始,他们都没料到,万立的目的竟不仅仅是替皇上敛财,他还想利用这个机会,一箭双雕,顺道除了倪南天。 直到倪南天死亡的消息传到原州,纪淳冬才知事态严重。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倪南天当初也算一名将,却因得罪皇上,被下放成个地方督令,皇上对他本就心怀不满,万立又思忖着提拔万重,二人自然都不希望倪南天这个眼中钉坏事。 倪南天的死,皇上必然是知道的,他是什么态度不说,但万立并未受责,这便说明,这件事他默认了,也同意了。 纪淳冬大可从倪南天的死上大做文章,将万立拉下水,但若皇上一开始就表明了默许,这计便不可能成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纪淳冬必须用更为迂回的方式替倪南天报仇。 万立是个老匹夫,老油条,老混蛋,为官一辈子,又简在帝心,根本无从下手,可他身边的人,却不像他那么老谋深算,纪淳冬打听到他的女儿,一个堂堂府尹千金,竟然下嫁给一户县城乡绅之家,猜测这里面或许别有隐情,纪淳冬便打听起了万茹雪。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这位千金小姐的所作所为,可真是罄竹难书,打骂下人,耀武扬威,任性狂妄,草菅人命,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纪淳冬当即便决定要从万茹雪下手,万茹雪这么多把柄,随便抓一个,便能让万立吃不了兜着走。 他那时还是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已经抓到了万立的痛脚,谁知,他低估了“官官相护”四个字的真正威力。 一夕之间,万茹雪所作的恶事,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全部抚平了。 等到纪淳冬再去找证据时,被万茹雪所害的人家们,众口一词的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万茹雪,也没被她欺凌过。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的孙家尤其相似。 可偏偏,就是有人一手遮天的掩盖了事实真相。 纪淳冬很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才查到红粉的案子上。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时间长的,足矣让万家掉以轻心,纪淳冬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连夜赶到西进县,几乎卑微的求见了家居黑水村的李老爹。 他那时想的很简单,李老爹是红粉案件的目击者,只有他能证明,红粉是被万茹雪亲手杀害,所以他希望李老爹能帮他,揭发万茹雪,扳倒万立,还枉死的倪南天一个公道。 可李老爹不同意,他一个鳏夫,带着唯一的女儿,平淡且安静的生活着,他不想因为当年的事给自家找什么麻烦,他拒绝了纪淳冬,淳朴的农户,压根不想把自己搅入他人权力交战的浑水中。 之后纪淳冬放弃了,带着无尽的失望离开西进县,其实他想过之后再回去求求李老爹,但原州离白山洲并不近,他若频繁前往,很容易落入某些人的眼睛。 所以这三年来,他没再来过西进县,可他写了信,每个月都写了信,一直在往李老爹家寄。 只是,从未收到过回信罢了。 三年后久违的再次踏入这片土地,纪淳冬是想亲自再去见见李老爹的,可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原来李老爹在三年前,在他刚离开后,就出了事,更没想到李玉儿,也成了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话说到后面的时候,纪淳冬一个挺大的老爷们,眼眶都红了。 他咬牙切齿:“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李老爹很无辜,七年前的事,连万家都没再去追究,偏偏是我,是我的出现,把那桩旧案翻开,害得李老爹他……” 柳蔚沉默的看着他,知道他这些话说得都没错,纪淳冬的确间接害死了人,但真正杀人灭口的万家人,才是罪魁祸首,不可原谅。 三年前的事,说到这里基本已经结束。 纪淳冬这次跟着来西进县,一是为了再见李老爹,二是为了见证万立落网。 可现在,柳蔚不得不无可奈何的告诉他,万立或许没那么容易落网,一来有皇上支持,他现今还高枕无忧,二来他们从万茹雪这里找到的漏洞,没办法直接挂扣在万立身上。 纪淳冬听完又怒了:“万茹雪是万立的女儿,她做的恶事,自然需万立负责,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万立替她擦屁股,她能这么多年一直耀武扬威?” 柳蔚稍稍垂了下眸:“你没见过万茹雪,她如今被还押大牢,却呆得很是自得。” 纪淳冬眉头皱的死紧。 柳蔚道:“别说现在我们还没决定性证据,证明万茹雪杀人,就算真的证明了,她落罪了,我敢保证,所有的事,她都会一力承担。” 纪淳冬气的拍桌子:“她承担什么?她一介女流,有人相信她能单独杀人?还有,死了人就这么算了?没有她爹在后面包庇遮掩,她能一直逍遥自在?反正,我不管她要承担什么,总之,只要证明她杀了人,那就证明,万立也跟着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偏偏这个结果还有很多阻隔卡在中间。 柳蔚耐着性子,继续跟纪淳冬解释,解释这里头的微妙关系,解释万茹雪与万立之间的联系,其实这些道理纪淳冬也知道,若没有见到现在的李玉儿,他也会耐着脾气,慢慢的见证万立衰败的过程,可因为李玉儿,他现在变冲动了,新仇加旧恨,他现在反倒成了第一个希望万立早点死的人。 柳蔚又讲了很多,纪淳冬听着就不想听了,直到柳蔚提了一句:“汝降王已答应帮忙。” 纪淳冬才抬起头,猛地看向她。 柳蔚对他笑了笑:“尽管等着小王爷那边的消息吧,他可顶着大作用呢。” 第1371章 走到哪儿被人嫌弃到哪儿 另一边。 阴暗的牢房里,万茹雪枯坐一角,她的眼睛看着门栏外,视线始终注视着不远处巡逻的狱卒。 待到那名狱卒故意从东边走到西边,拐弯进了另一间大牢房,她才起身,步到了门前,对着自己正对面的牢房,小声唤了一句:“东西呢?” 万茹雪对面的牢房住了一个人,是一个时辰前才进的,说是男牢房已满。 只见万茹雪那句话说完,一个时辰前进牢的中年男子便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叠成小方块的信件,准确无误的丢进万茹雪的牢室。 万茹雪捡起来,借着天窗露下的微光,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她又将信纸揉成一团,塞入口中,艰难的咽了下去。 对面牢室中,那个中年男子出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或许会委屈委屈小姐。” 万茹雪看向他,一贯骄纵妄为的她,此刻十分平静:“无事,爹爹会救我的。” 中年男子松了口气:“大人还说,秦大人已经抵达西进县,今个儿便会来见小姐您。” 万茹雪眼睛徒然变亮,手紧紧握拳,像是一下有了动力。 …… 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万茹雪抬头看去,就见一道逆光而来的身影正朝她这边缓步而来。 万茹雪突然有些紧张,手指轻轻的缩卷了一下,又紧忙抚了抚自己杂乱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秦远川虽然与万家关系匪浅,但他毕竟也是朝廷命官,哪怕是跨县,他若是执意要求,依旧有资格进入他县大牢。 秦远川看到万茹雪时,几乎认不出她,爱美如命的骄傲女子,在这简陋荒芜的破烂牢房里,失去了全部光彩,她不再漂亮,不再精致,甚至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澡,身上隐隐散发出臭味。 借口支开了狱卒,秦远川站到万茹雪面前,隔着冰冷的铁栏,他深深吐了口气。 万茹雪伸手,指尖穿过栏杆,去拉秦远川的衣角。 秦远川看见了,挺直了背脊,微微蹙了蹙眉。 万茹雪又把手松开,低垂下头。 “该做什么,大人都与你说了,你都知道了?”秦远川公事公办的问。 万茹雪点点头,但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哪怕知道她的亲爹不会害自己,她还是会紧张,会害怕,会担心,她瑟缩的问:“你会陪着我吗?” 秦远川压低了声音:“你要把我也牵扯进来吗?” 万茹雪立马摇头,有些慌张:“远川,你知道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秦远川冰冷的道:“看不看我,你都不能害怕,这次之事,事关重大,你不容有失!” 这么命令的口吻,令万茹雪很受伤,她以为秦远川千里迢迢的赶来,看到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心疼,会爱惜,没想到他这么冷酷,就像以前一样,从来不对她给予什么好脸色。 秦远川只呆了一会儿便走了,他的出现就像一颗定心丸,专门用来安抚万茹雪的定心丸,效用达到了,也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了。 离开大牢后,秦远川想回客栈,他的身份并不适合长时间在衙门内穿梭,尤其是这里巡按府的人还不少。 可还未离开,他迎面便撞到一个鼻青脸肿的熟人。 他蹙了蹙眉。 “秦远川?”对方立刻喊了他。 秦远川站住脚,盯着那人走近,视线在那人脸上穿梭:“重少爷,你这是……” 万重从容府离开后便直奔县衙,他想见见义父,可衙门的人根本不让他靠近,他发了一通脾气后,只能转道来大牢见姐姐,却意外的遇见了秦远川。 要说起来万重与秦远川也是非常熟识,当初万府买秦远川入府为仆,为的就是让他照顾万重,当万重的书童。 只是两人的感情却一般,后来万重入了兵营,两人更是再没什么来往。 可万重隐隐也知道,他的姐夫孙桐是个废物,姐姐与秦远川似乎有点关系,但他的身份,对这些事也没什么插手的余地,况且义父都同意了,他也只能默认。 在大牢外见到秦远川,万重有些欣慰,色彩斑斓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真诚的笑容:“你来看姐姐?” 秦远川轻轻的点了点头,眼底略过一丝疼惜:“你姐姐吃了很多苦。” 万重忙跟着接口:“是啊,姐姐从小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些委屈,他们也真是奇怪,怎么就非要污蔑姐姐杀人?况且他们根本就没证据,成天就会咬着姐姐以前责罚下人那点破事不放,既然是下人,那做错了事当然要罚,罚了重了,怎么就成迫害了?而且这和她杀人有关系吗?那个红粉是可怜,可也不一定就是姐姐杀了她啊,姐姐自己也说没有杀人的……” 万重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像是在给万茹雪脱罪,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真相就是这样。 秦远川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一直不咸不淡,直到万重说到“下人就该罚”时,他才轻轻挑了下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等万重说完了后,秦远川脸上的温和已荡然无存,他绷着五官,语气略带讽刺:“重少爷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天真烂漫。” 万重没懂他这个比喻,纳闷的“啊”了一声。 秦远川又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觉得重少爷这样的人,活得应该比较自在。” 万重听他的称呼别扭,直接拍着他的肩膀道:“别这么见外了,你也算我半个姐夫,又年长我几岁,叫我阿重就是。” 秦远川看了眼自己肩上的手掌,侧身避开了,音色浅浅的:“主仆有别,重少爷莫要折煞我了。” 万重皱了皱眉,总算感觉出了不对味:“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还是我以前得罪过你?” “没有。”秦远川一脸冷意:“不过是不想僭越。” 万重张口:“什么僭越,我们也算一起长大,哪有那么多规……” “重少爷还要去见小姐吗?您该走了。” 万重被他噎得说不完话,最后还是觉得秦远川不喜欢自己,他挺失落的,今天一天,他是走到哪儿就被人嫌弃到哪儿,挨了纪大哥一顿打不说,到这儿来还遭了秦远川的白眼。 第1372章 阴阳怪气 秦远川的出现,就像一个信号,待他摆脱了万重,离开县衙门后。 书房里,立刻有人开起了小会。 这些人里,庄常坐在中央,板足了面孔,弥勒佛似的笑脸无影无踪。 旁边的巡按府官员斟酌了一会儿,先开口:“这秦远川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前两日还算本分,没什么动静,今个儿直接就进了大牢,万茹雪那边必然已得了消息,庄大人,都这样了,你还要执意坚持,不开堂审理吗?” 庄常盯着那名官员,眉头狠狠的皱着:“庄某要说的,之前已经说了,张大人无须再言。” 那名姓张的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苦大仇深的模样:“秦远川就是万立的狗腿子,他好端端的在外面替万立游走,作用可比万重那小子大多了。” 之前万重也想帮万立、万茹雪脱罪,但大家都默认他干不出什么成绩,因此庄常也就很随便的把他交给柳蔚,再没怎么搭理过。 可现在这个是秦远川,万立一手扶持起来的左右手,和老狐狸比,就是一只小狐狸,不能掉以轻心。 庄常依旧一板一眼:“秦远川一个小小元孝知县,能成什么气候?无外乎就是递递话,跑跑腿,无伤大雅。” 张大人要气死了:“如此轻敌,要吃大亏!” 话落又说:“你吃亏归吃亏,莫要连累巡按府!” 日常怼完张大人,又和书房里另外几位大人顶了一通嘴,最后庄常心满意足的送他们离开。 等诸位大人一走,庄常的表情又严肃下来,秦远川作为万立的心腹,好不好对付,庄常心知肚明,刚才他那是虚张声势,现在静下心来,也不得不承认,秦远川的确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这么想着,庄常又看向屋外,已经快下午了,王爷还没来,柳蔚说的是真的吗? 王爷今天,真的会来县衙? 千孟尧是真的要去县衙,只是出门前,他心血来潮,去找了一趟岳单笙。 岳单笙当时在舞剑,千孟尧也没催他,就在旁边等着,一等,就等了近两个时辰。 而岳单笙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却没有搭理,他不搭理,千孟尧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互相沉默着,直到最后,岳单笙进屋喝水出来,终于对千孟尧行了礼。 千孟尧脸上带着嗤笑,没有生气,只是问:“可要一同出门?” 岳单笙皱了皱眉,本想拒绝,拒绝的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好。” 如此,晚了两个时辰千孟尧才出府,且出府后,他并没有直接去衙门,反而在街上闲逛起来。 身后跟着六名侍卫,亦步亦趋的将他守卫着,千孟尧很有闲暇的在街边买了许多零嘴,连糖葫芦都买了一串,吃了一口,却嫌酸,丢给了岳单笙。 岳单笙就这么被动的替他拿着糖葫芦,有些生硬的问:“扔了?” 千孟尧头也没回的拒绝:“一会儿再酸酸嘴。” 扔不了,岳单笙只能举着,样子挺滑稽的,街上还没有一个成年男子会这么举着糖葫芦。 岳单笙觉得千孟尧这是报复他,报复他刚才接连两个时辰没理他,不过又一想,好歹是个王爷,应该也没这么幼稚? 逛街的时候,千孟尧还要买东西,看到什么都要买,路过纸扎铺的时候,还买了一套香烛蜡烛。 岳单笙看着他们身后跟着的六个护卫手上,渐渐多出来的大包小包,心里大概明白了千孟尧的意思。 果然,逛了近一个时辰,千孟尧对护卫们道:“先把东西送回去。本王在前面的茶亭等你们。” 六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人站出来道:“属下不敢离开王爷,这些东西,让店家送回府也……” 千孟尧脸上荡出笑意:“现在连送点东西都不愿意了?” 护卫们一噎,忙低头道歉:“属下不敢,属下是想……” “明白了。”千孟尧语带自讽:“本王什么事儿,轮得到自己做主了?行了,你们愿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将东西扔了都成,本王还敢斥你们不成?” 这话是越说越严重了,几个护卫头上汗都出来了,几人再次来了个对视,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领命道:“那还请王爷在茶亭稍后,属下们去去就回。” 千孟尧这才不阴阳怪气了,转过身,直接往茶亭走。 岳单笙跟在他后面,直到两人皆进了茶亭,六个护卫才提着东西紧忙离开。 等他们一走,千孟尧又从茶亭走出来,模样轻漫的往衙门方向去。 岳单笙手里还拿着那串糖葫芦,看着千孟尧的背影,忍不住轻笑。 那笑声很微弱,但千孟尧还是注意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岳单笙微弯的眸子,他惊奇的道:“哟,还会笑呢?” 岳单笙又崩起脸,恢复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千孟尧轻哼一声:“有什么法子,不将人支开,哪里敢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 岳单笙没回答,他一直觉得千孟尧不简单,因此始终堤防着,害怕稍有不慎,掉进他的陷阱里。 千孟尧似也不需他说话,只自言自语起来:“昨个儿我见了你那位朋友,姓钟的那个,身体很不错,你可也去瞧过了?” 岳单笙眉头一皱,嘴唇抿紧:“你见他做什么?” 千孟尧回头看他:“激动什么,他不是就住在容兄府中,顺道就瞧见了,听说,他与你感情还不错?” 岳单笙脑子飞速旋转着,过了一会儿,他冷冰冰的道:“不熟。” 千孟尧挑了挑眉:“哦?” 岳单笙不耐烦的道:“无须炸我,想知道什么直问便是,能回的,我会回。” 岳单笙很清楚容棱和柳蔚的为人,他与钟自羽关系复杂,其中牵扯了早亡的妹妹重茗,千孟尧与柳蔚夫妇又不熟,柳蔚他们不可能随便将他与钟自羽的纠葛告诉千孟尧。 那么千孟尧故意说这些话,便只有一个可能,在炸他,甚至他昨日是否真的见了钟自羽,都是未知。 岳单笙挺烦的,觉得没完没了,索性将手里的糖葫芦扔了,开门见山的跟千孟尧直说起来。 千孟尧看着地上沾了灰的糖葫芦,嘴角始终勾着,半晌才说:“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很容易影响你为本王效力的心,本王只是想杜绝一些不好的情况发生,你何须生气。”说到这里,他又转了转眼睛,突然问:“还是说,姓钟的朋友不是外人,本王才是你眼中的外人?” 岳单笙嘴上没回,心里却脱口而出——对,没错,你才是外人。 第1373章 容三,善妒?小气? 似乎也没打算真从岳单笙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千孟尧慢条斯理的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答应了本王,便该尽职尽责,行刺之事,本王不计较,并不代表不追究,你那位朋友的确有心对本王不利,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岳单笙皱紧了眉头:“那你便杀了他吧。” 千孟尧眯着眸:“若非你执意要救,他可不就早死了,那些人虽未听本王之言,擅自行动,但你那位朋友,本王的确一开始便没打算留。” 这算是把话都说白了,一个行刺自己的刺客,不管是冒着何种目的接近,千孟尧都没打算姑息。 放虎归山,害人害己,他不可能给自己留个隐患。 岳单笙却还是那句:“没有下次了,你想杀便杀,随意就是。” 千孟尧半信半疑:“这回不救了?” 岳单笙一脸冷意:“他的事,我不会再管。” 千孟尧紧紧的看了他一会儿,半晌笑了一声,也没说个章程,继续往前,朝县衙门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抵达了衙门,千孟尧见到了庄常,关着门,与他说起了私话。 岳单笙在门外守候,这场谈话,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千孟尧又走了出来,庄常亲自相送,出来时看到了岳单笙,还将他打量一番,眼中透着警惕。 千孟尧却笑着道:“他与你一样,是本王亲自瞧中,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拢的人,放心。” 庄常听着有些脸红,一下又想到了当初年纪轻轻的汝降王,日日往他家走的情景。 如今想来,也不知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可有些事已经做了,也没有办法回头,况且,王爷还给他带来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告别了庄常,千孟尧带着岳单笙又回到了茶亭。 刚落座不到片刻,六个气喘吁吁的侍卫便赶到了。 千孟尧看都没看他们,只听着楼下书台上,说书先生伶牙俐齿的段子,闭着眼睛,惬意品茗。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七天,这七天里,西进县的万家案件,已彻底成了人尽皆知的闹谈。 京城里陆陆续续又有人千里迢迢赶来看戏,成齐也仗着云家兄妹的关系,开始在容府大摇大摆的落户,知晓柳蔚还是万茹雪案件的仵作后,成齐更是咋咋呼呼,天天嚷着要柳蔚多跟他说点细节。 柳蔚一开始脾气还好,还真跟他说了,可哪成想成齐压根就不是想听什么细节,就是想柳蔚跟他一起骂万家,每回柳蔚刚说两句话,成齐就开始洋洋洒洒的喷出一场单口相声,柳蔚最后也不说了,反正说再多也是白搭。 后来容棱发现了借住在他们家的原州府尹老跟着柳蔚屁股后面跑,他大手一挥,直接把人撵出府了。 被赶走时成齐都是懵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朝廷命官,还有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他不服气,找云席和云想闹意见。 云席理都没理他,直接闭门不见客,云想倒是见了,却是直接带着成齐,去城里一家比较好的客栈订了上等房。 成齐气死了,跟云想告状:“你的朋友也太没礼貌了。” 云想瞥着他,道:“人家纪大人规规矩矩的,容大哥就没把人撵走,你说你,缠着谁不好,非缠着柳姐姐,不是跟你说了,容大哥这人不好相处,善妒,还小气得不得了,你非往上撞,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在一个姑娘身边,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成齐烦死了:“她穿着男装,说话也挺爷们的,我老忘了她是女的。” 云想哼了一声:“那你就是活该。” 最后没有转圜的余地,成齐只能在客栈暂居,可偏偏因为西进县最近成了旅游旺地,四面八方来的人都多,搞得客栈也供不应求,成齐这间客栈是县城里比较上等的,而同样自远方而来的许多客人,也都选的这家。 因此一出门,成齐就撞见了隔壁房的秦远川。 秦远川就是万立的狗腿子,成齐讨厌万立,自然不可能喜欢秦远川。 这下可把成齐难受坏了,为了怕和秦远川打照面,他索性不出房门,每天就和师爷呆在房里骂万立,偶尔还穿插两句秦远川的坏话。 相比起来,随着万立的案子拖得越久,秦远川这阵子也越发忙碌。 他作为一个小小县令,按理说不该在非管辖之地停留太久,元孝县那边需要他去主持大局,可偏偏西进县这边,又的确离不开他。 这七天里,他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几乎一早就出门,晚上常常深夜才回来。 原本就已经够忙了,可雪上加霜的事,又发生了。 京城那边,传来了一个对他们不利的消息。 狭窄阴森的牢室里,这次秦远川买通狱卒,直接进了牢内。 满地的冰冷黏湿的稻草,天窗里只有虚弱斑驳的微光,秦远川进去后,便搂住了万茹雪。 长久没有洗澡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很差,秦远川面上没有半点不适,只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事情原本一切顺利,可这两日从京城过来的人提到了一桩旧事,皇上,似乎知道了三年前那两百万两税款的下落。” 万茹雪闻言,深深皱起了眉,立刻就说:“为什么会这样?那些银子,都在我嫁妆单子上了,京城的人怎么会查到?” 秦远川摇了摇头,微微起身,近距离看着万茹雪的脸。 万茹雪脸上很脏,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后退半步,低下了头。 秦远川上前,拖着她的下颚,抚摸她的脸颊:“让我再看看你。” 万茹雪脸上有些苦色,委屈的说:“真希望这些事赶紧结束,让我们尽快回到以前那样。” “会结束的。”秦远川说着,又将她搂紧,道:“不光那两百万两,我听说,皇上还在朝堂上提了万大人,说到了贪污包庇之类的话,按理说,皇上不该在此时落井下石,可帝心难测,或许有什么人在皇上耳边说过什么,我怕就怕,皇上会因那两百万两之事,不再庇护万大人。” 万茹雪一下紧张了:“那该怎么办?远川,爹爹可是万不能出事的!” “我自然知道。”秦远川低头看着万茹雪的眼睛,沉默一下,又移开视线。 万茹雪何其了解他,立刻就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远川摇头,吐了口气:“没有。” 万茹雪挣脱他的怀抱:“一定有,到底是什么事,你快告诉我,这个时候了,求你什么都要告诉我!” 秦远川缩卷了一下手指,想再把她抱过来,万茹雪却躲开了,秦远川眼底闪过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牙道:“你爹说,迟则恐变,此事需得速战速决,若你能全揽下,他那边,会有应对之策。” 第1374章 是否到了有说法的时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375章 我要她必死无疑! 到最后,秦远川还是灰溜溜的自己走了。 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把丁五娘吓得够呛。 等他离开,丁五娘忙进去问烟儿:“这到底是谁,与你什么关系,他跟你说了什么?” 烟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在这世上,唯一还算有情分的,就是丁五娘,当初在万艳坊时,丁五娘对她们这些小的一直照料颇多,因此哪怕赎身从良了,烟儿也愿意与丁五娘来往。 秦远川的身份,烟儿一开始其实没打算隐瞒,但当时红粉的事还是她们心中的一根刺,秦远川又与万家关系亲近,因此,烟儿下意识的说不出口。 可现在,秦远川都找上门了,烟儿也觉得自己没必要遮掩。 她拉着丁五娘的手,慢慢的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与秦远川相识,是个意外,那时烟儿还未赎身,被邀去县内一门大户中陪客,其实按照她花魁的身份,是不用亲自出台的,可对方给的银子多,烟儿就差那么五十两就够赎身了,她便咬咬牙去了。 说是陪客,但听说是外地的贵客,家里有妻有子,人洁身自好,并不是找姑娘陪睡,去了,也就是在酒桌上帮着倒倒酒,当个花架子。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那些男人虽然有些动手动脚,但多顾忌身份,始终没太难看。 偏偏是邀烟儿前去的那户乡绅,对烟儿诸多小动作,甚至在堂前,就把手伸到她裙子里。 烟儿当时便气恼了,尤其是她看到那乡绅的妻子就在旁边,她脸涨得通红,想挣扎又怕扰了气氛,犯了错。 这个时候,秦远川就出手了。 秦远川不是被宴请的贵客,但与那贵客是一道的,他喝了一些酒,看着没怎么上头,但性子却很冲动,他走上前,一把将烟儿拉起,跟那乡绅道:“这人,我要了。” 乡绅的手还伸在半空,闻言一阵尴尬,连忙说:“自该大人享用。” 之后,烟儿便被秦远川带走了。 带去了客房,却什么都没做。 现在说起这件事,烟儿还是想笑。 “他倒是想做,可一进屋就倒下了,醉的晕晕乎乎的,跟个傻子似的。” 丁五娘听她说,脸上却笑不出来。 烟儿又说:“后来,我们也没什么联系,我回坊里筹备着赎身,却是在我已经交够了钱后,他出现了,问我既是自由身,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个青楼女子,生活悲苦,哪里见过外面的市面,烟儿当时便心动了,又想着自己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便同意了。 那时秦远川还不是元孝县县令,但已经在元孝县任职,他带烟儿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他家。 之后的事,便顺其自然起来,两人相处了两个月,没什么情谊,但双方都很满意这种关系,直到烟儿知道了秦远川的身份,甚至亲眼目睹了,万茹雪进秦远川的房。 “那时你为什么不走?”丁五娘急得满头大汗。 萍水相逢的一段情,没成想却纠葛出往日的伤疤,那时候,烟儿应该走得越远越好才对啊! 可烟儿却说:“我凭什么走?” 她高傲的样子,不像一个出身青楼,颠沛流离的弱质女流,姿态摆的比那些骄矜富贵的千金小姐还高。 “我喜欢抢她万茹雪的男人,我那时候还没喜欢秦远川,可一想到他是万茹雪的,我就非他不可了,我就要让他喜欢上我,爱上我,离不开我,还要他肝脑涂地的娶我!” 丁五娘愁眉苦脸:“你这是何苦呢?” 烟儿却得意得很:“我就是要给红粉出口气,怎么着,她万茹雪是公主还是王妃?这么了不得?我勾引她男人她能把我怎么着?她敢把我怎么着?” 丁五娘气得直戳烟儿脑门:“你这个犟脾气,多少年也不改。” “我有什么好改的。”烟儿一脸不可一世:“万茹雪管着孙桐,孙桐在她面前跟狗似的,但她喜欢秦远川,在秦远川面前,她跟狗似的,其实,她万茹雪也发现过我,元孝县的烟夫人,秦远川带我去了多少地方,见了谁都说,这是我家内人,万茹雪手眼通天,能不知道?可她敢怎么?像对付红粉那样对付我?她倒是真做了,找了人来堵我,要对付我,结果呢?手还没伸过来,就被秦远川掰断,秦远川为了我,能跟万茹雪动手,能一巴掌把她嘴角扇出血。” 丁五娘越听越焦心:“你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你明知道红粉的下场……” “五娘,我不是红粉,秦远川也不是孙桐那个窝囊废,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我的。” 丁五娘听着还是慌:“可是你为何偏要去招惹这些事?红粉的事都过去了,跟你也没关系,你怎么就非要搅合进去?” 烟儿微微垂眸,半晌,气息浅浅的道:“不甘心啊,人活着再不赌口气,那还剩什么?” 烟儿和红粉的关系,没有好到那个份上,但若说红粉是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烟儿就是头张牙舞爪的母老虎,老虎看不得绵羊的窝囊,因此一有机会,就要出掉这口气,若是还有机会,她还能把吃了绵羊的饿狼给活吞了。 这,也是她此次回西进县的目的。 “红粉的案情再审,秦远川会出大力。” 丁五娘皱紧眉头:“那秦……秦大人不是替万家做事的?” “以前是。”烟儿说:“但我说了,只有替红粉沉冤,我才同意嫁给他,所以,他一定会帮红粉。” 丁五娘不太信:“他有这么痴心?” 烟儿笑出声来:“若我离不开他,他就没这么痴心,若他离不开我,他就必须痴心,总归,五娘你放心,这西进县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管,反正,万茹雪,我要她必死无疑!” …… 与此同时,秦远川已经回了客栈,进客栈时,他看到了坐在一楼听小曲的成齐,回房放了东西后,他又出房,直接找上了成齐。 成齐彼时还在吃水果,见到秦远川冷不丁窜到他跟前,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坐得挺了挺,问:“有事吗?” 秦远川静静的看着他,半晌,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一枚印章,一把钥匙。 把两样东西丢在成齐怀里,秦远川板着脸说:“送你了。” 成齐愣了,兜着那两样东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远川也没有解释,一脸冷意的转身就回了房。 第1376章 连诛 柳蔚收到云想送来的小包裹时,正在教容棱给丑丑拍背。 小包裹到柳蔚手里后,云想就说:“这是表哥送来的。” 柳蔚顺手将包裹掀开,看到是一枚印章,与一把钥匙,印章上刻的名字是反的,但字体简单,就这么看,也能看出是“万氏茹雪”的字样。 这是万茹雪的私章? 柳蔚不解,问云想:“成大人这是何意?” 云想也不知道,摇头:“表哥说是别人给他的,他看是与万茹雪有关的东西,便送到容府来了,姐你最近不是在忙万茹雪的案子?” 柳蔚拿着那钥匙和印章,没头没脑,也是懵的。 倒是那边抱着女儿的容棱走过来,单手拿起那钥匙,随意看了看,说:“后面有字。” 柳蔚拿回一看,钥匙两面,正面刻着一个金元宝,背面还真刻着一个“库”字。 “库房的钥匙?”柳蔚不确定,又问云想:“成大人可说过,这是谁给他的?” 云想道:“说是和他同一家客栈的,脾性不太对付的一个官员,他还说这里面没准有诈,所以忙不迭就把东西送来了,怕被拽进什么坑里。” 柳蔚思索两下,也没搞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便道:“东西先放着吧,明个儿我送去衙门问问。” 云想答应一声,看时候不早,便离开了。 她走后,柳蔚便看向容棱,问:“你有什么看法?” 容棱正在费劲的哄女儿,走来走去,听柳蔚问他,就随口回:“秦远川吧。” 柳蔚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解:“秦远川不是万立的走狗吗?” 容棱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没答。 柳蔚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他:“你又从汝降王那儿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快告诉我!” 容棱伸手一递,把女儿递给她。 柳蔚犹豫了一下,把女儿抱了过来,随意拍了两下,又颠了两下,丑丑打嗝了。 容棱愣住,盯着丑丑看了半天。 柳蔚嘲笑他:“跟你说了要掌握节奏,一二三四,这样,你拍得太快她打不出来。” 容棱有些苦恼,又把丑丑抱回来,学着柳蔚的样子继续拍。 可丑丑不答应了,吃饱喝足也消了食,她该睡觉了,爹爹这么抱着她动来动去,她烦得要命。 小娃娃不舒服,就是撅嘴哭,丑丑白白的小脸当即皱成个疙瘩,稀稀疏疏还泛着粉色的眉毛更是快连成一片了。 容棱不敢惹她,连忙把她送到床上,用被子挡着外围,让她睡在床铺最里头。 躺下来后,丑丑就困了,小嘴张了张,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女儿睡觉后,屋里的两个大人也不得不将声量放小,柳蔚问:“你到底说不说?” 容棱也不卖关子了,道:“秦远川其人,野心勃勃。” 柳蔚不明白:“具体呢?” “北三州副吏官之职,他意在争取。” 北三州,说的是南新洲、天石州、亭江州三洲,因三洲位处北方,因又称北三州,北三州吏正司,乃是京城的官职,不属辖区,直领朝廷俸禄,官居正三品,而秦远川想争取的,正是目前从缺的副吏官之职,从四品。 其实要分属起来,元孝县县令,比一个小小的北三州副吏官油水多多了,可要分官职大小,京官又要比地方官更占优势,秦远川选了北三州副吏官,若真让他当成了,那将来平步青云,直入内廷,前途不可限量。 容棱在汝降王身边久了,对仙燕国一应官职多有了解,他对柳蔚道:“秦远川为万立做事不假,但若要与自个儿的前程比起,一个泥菩萨过江的万立,不值得他倾尽一切去维护。” 这就是典型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万家给了他什么,利益面前,永远利己。 “况且。”容棱抬了抬眉,眼中掠过一丝轻蔑:“现任北三州吏正司,乃是汝降王父亲的学生。” 换言之,这钥匙和印章若真是秦远川给的,那图的什么,巴结的又是谁,不言而喻。 “挺好的。”柳蔚听明白了:“连自己的心腹都已弃暗投明,那万立这回,彻底无依无靠了。” 秦远川的投明,无论如何,是好事,虽然秦远川借了成齐的手将两样东西交了出来,但这个功,必然是要记在他头上的。 而第二日,柳蔚拿着这两样东西去衙门时,庄常告诉她了一个消息。 “万茹雪要揽罪。” 柳蔚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真的?” 庄常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说要在巡按府所有大人面前全招,我已派人去请其他人了,等人齐了,会一起审她,到时你也跟着。” 柳蔚听着,从袖中将钥匙和印章拿出来。 庄常看着,心思转了转,立刻吩咐人去叫宋县令。 宋县令来了后,庄常命他带印章去西进县各个银号询问,又命他把万家在西进县的所有房产找出来,带着这把库房钥匙一一去试,看哪一间能打开。 临走前,柳蔚又提醒一句:“孙府的库房也试试。” 宋县令表示明白,麻利的领着人出动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巡按府在西进县的所有官员都到齐了,大家浩浩荡荡。 半晌,万茹雪便被带出来。 万茹雪的样子很平静,不像受了什么刺激,状态看起来很正常,但她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柳蔚。 她承认了自己买凶杀人,孙君、苏怀欣、甚至张麻子夫妇的老鼠药,她也承认是自己提供的,同时她还自曝一些不在此番调查名额中的受害者,时间最长的,能追溯到多年前,而她说这些的唯一目的,便是强调,这些事,都是她一人所为,与他的父亲全无关系。 等她说完这一切后,漆黑潮湿的审讯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在场的都懵了,万茹雪将她生平所作的所有恶事几乎全部公布,她是为了想让自己的父亲脱罪没错,可,她难道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连诛”? 若只是孙君与苏怀欣这两桩命案,因万茹雪涉案时已为孙家妇,万立受到的罪责虽也存在,却不至于罪大恶极,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也是柳蔚他们一直害怕万茹雪一力承担后,会无法将万立定罪的原因。 可现在,万茹雪连没出嫁前的种种罪名都承认了,她这是图什么,怕她爹死得不够快吗? 柳蔚彻底懵了,在场其他人也懵了,他们都怀疑万茹雪是不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就脑子短路了? 但万茹雪看到其他人这么震惊,她反倒松了口气,这是秦远川跟她说的,承认得越多,案件的重心才会越集中在她身上,父亲那边,才越容易脱罪,她全都是按照秦远川吩咐的做的,一定是没错的。 第1377章 人心隔肚皮 万茹雪的交代,对柳蔚来说就像个新年大礼包。 离开大牢时,庄常还没回过神来,另外几位巡按府大人也是不明所以,一群人交头接耳,都在互相证明,刚才他们不是做梦。 柳蔚走在最后面,她的心思绕的远点,想到了秦远川。 钥匙印章在前,万茹雪交代在后,两者之间仅隔了一天,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因为万茹雪的交代,庄常这下彻底忙了起来,他兴奋得不得了,回县衙时,还用的是小跑,挺胖的一个人,跑起来肉都颠着颤。 一帮巡按府同僚看他跑,也跟着跑,之前最为主张息事宁人的张大人,甚至还跑到庄常前头,回过头来跟庄常说:“庄大人这阵子也忙得够累了,后面的事,张某愿意替你分担!” 分担个屁,怕事儿的时候跑的比狗还快,现在争功了,倒是恬不知耻的窜前面去了。 庄常理都没理那张大人,回到衙门,进了书房,顺手就把房门给反锁了,任凭那几位同僚在门口又敲又喊,就是不让他们进来! 万茹雪交代的消息,很快便在西进县传开了,各路看戏人马,全都瞠目结舌,其中反应最大的,一为万立,二为万重。 万立那边虽说是被软禁,但外面的消息还是能传进来,他并未知会过女儿揽罪,更不知女儿为何将十多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掀出来说,他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这是巡按府那些老狐狸在讹他,但随即,秦远川亲自来衙门,着急的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才确定,茹雪竟然当真揽罪了。 秦远川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对着一向敬重的万大人,他难得的一次发了火:“除了巡按府那几位油盐不进的大人们,其他地方,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甚至司马大人那边也来了信,说会站在咱们这头,可现在突然闹这么一出,之前联系好的几位大人都打了退堂鼓,有的称病,有的称事,个个均称不见客,甚至将之前送的礼都退了回来!” 说到这里,秦远川深吸一口气,疲惫感与背叛感双重夹击,他狠狠的按着眉心,一锤桌子:“究竟小姐为何要突然交代罪行,大人您难道没跟她说,让她好好闭紧嘴巴?!” 气急攻心的指责脱口而出,万立沉默的看着秦远川,仔细注视他每一寸表情,目光幽深且危险。 说实话,女儿揽罪,万立受到的冲击很大,但冷静下来,怀疑的对象也昭然若揭,女儿与秦远川的关系他一清二楚,茹雪突然交代,必然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秦远川。 万立一直不太信任秦远川,但碍于身边会办事的人实在是少,秦远川不会讨好卖乖,却比那些只懂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好上十倍百倍,因此他也没说什么。 但终究人心隔肚皮,哪怕秦远川是他的左右手,万立也不可能将他当自己人那么信任,尤其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怀疑的第一人,自然就是秦远川。 可秦远川不知是恶人先告状,还是当真无辜,一通脾气发得万立无话可说。 就在气氛逐渐凝固的时候,秦远川又说话了:“用药吧。” 万立看向他,眼睛眯成一条线。 秦远川道:“大人不是有那种灵药吗,让人暂时咽气,假死托生。” 万立皱眉:“你要本官给茹雪吃?” 秦远川深吸口气:“否则还能有什么法子?先诈死过去,死无对证,届时再加以周旋也容易些。” 现今这个时候,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万立已经无法相信秦远川。 “此事本官再想想。” 秦远川一脸烦躁:“事不宜迟,大人,大局为重!” 万立又盯着他看了许久,眼里试探、斟酌,什么情绪都有。 秦远川也不逃避,与他对视,眼里满满都是真诚,还有不加掩饰的焦急,这是因为同气连枝,他害怕被万茹雪拖累而产生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万立还是没给出确定答案,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这是个暗号,秦远川来见万立,本来就是避着人的,打点了县衙的衙役,但会面时间不可能太久,外面现在在催了。 万立合了合眼,稍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摆摆手道:“你先走吧。” 秦远川还想再说点什么。 万立已不耐烦:“待本官确定好,自会命人通知你。” 秦远川没办法,只得不甘不愿的离开。 一直到离开县衙,回到客栈,秦远川脸上的焦躁都没褪去,而这样的状态,他持续了两天,这两天,除了去见万立,他还四处奔走,去了许多如今在西进县暂居的官宦居所,忙忙碌碌,呕心沥血,花出去不知多少银子。 而这些,自然也被黑暗中那双监视他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两天后,县衙后院,万立的房间。 侍从恭恭敬敬的颔首,将这两日秦远川的一举一动,据实相报,末了补充一句:“秦大人应当的确无疑。” 万立没做声,眼睛看着窗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侍从耐心的等着他吩咐,直到过了好半晌,才听万立轻笑出声:“若他的确无疑,那也就罢了,要是当真是他做的,那他如今一言一行,便是故意做给本官看的,你说,本官真的养出了一只小狐狸吗?” 侍从不敢轻易回复,只沉默了一会儿,斟酌道:“秦大人一向效忠大人,多少年来,从未违背,小的实在不敢相信,在如今关键时刻,秦大人会出卖大人,况且,他与大小姐又是……又是那种关系。” 万立扫了那侍从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侍从便不敢说什么了,但心里还是认为,大人这是多心了,那可是秦远川秦大人,在大人身边多年的老人,他要出卖大人,何必等到现在?要出卖不早就出卖了? 总之,万立现在是无法信任秦远川,但他也没抓到秦远川吃里扒外的证据,也只能静观其变,万立一边思索对策,如何抑制女儿揽罪带来的后续问题,一边又要堤防,防止秦远川倒打一耙,反咬他一口。 而就在整个西进县都因为万茹雪的交代,而陷入不同程度的紧张刺激中时,汝降王千孟尧暂居的李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深夜时分,李府,走水了。 第1378章 通天的大火,就烧破了这么块皮? 一场大火,在所有人耽于睡梦时发生了。 通天的火光,惊住了打更的更夫,紧接着,便是敲锣打鼓的呼喊。 这晚的西进县,家家户户基本都被惊动了,柳蔚站在屋前,看着远处隐隐冒起的黑烟,问身边的容棱:“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容棱给柳蔚批了件外衫,将她搂了搂,搂到怀里:“他们自有分寸。” 柳蔚叹了口气,顺势歪在容棱肩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恩。”容棱漫不经心的回:“人都清开了,除了千孟尧,不会有人受伤。” 柳蔚“啧”了声:“这是下了血本啊,要是烧毁容了怎么办?那不是因小失大?” 容棱轻笑一声:“岳单笙与师父还在呢。” 柳蔚又点点头:“这倒也是。” 李府的大火,是在下半夜被浇熄的,万幸的是,火势虽大,但没人丧命,可倒霉的是,起火的地点是汝降王的寝房,听说是半夜蜡烛倒在纱幔上引起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汝降王受了轻伤,左臂手肘被烫坏了。 那清俊无双的玉面王爷缠着一只胳膊,面色漆黑,眉目幽深,那模样,活像要吃人似的。 原本还想上门慰问的各路官员,立刻偃旗息鼓,打算等天亮了再来看看。 而李府内,汝降王发了一通大火。 跟在汝降王身边的人都知道,汝降王不轻易发火,他是个喜欢用冷言冷语,阴阳怪气来表达不满的人,他不会直接骂人,更不会直接打人。 而今天,他做了。 将大厅的案几一把掀翻,任由杯盏碟瓷撒了一地,他再起身,一脚踩碎破裂的瓷片,走到下方的侍卫首领面前,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男人的手劲,又是盛怒中,把那侍卫首领扇得脸都歪到了一边,腮帮子肿了,嘴角还泛起了血丝。 “是你做的,对不对?”千孟尧平静的问,眼睛里却像淬了火似的,他咬牙切齿,又抓住是为首领的衣领,大吼一声:“现在坐不住了?开始想要我的命了?是不是!啊!是不是!” 一通质问,侍卫首领很被动,他低垂着头,咬牙直接跪下,磕着头告罪:“属下该死,还望王爷息怒!” 千孟尧一脚踢在他身上,把人踢到一边,抬眼却看向厅内其他人。 厅里的人很多,都是侍卫,三股势力的都有,千孟尧扫过他们,眼睛红出了血丝:“谁吩咐的,谁要我的命,说!” 所有人齐齐低头,无人吭声。 千孟尧抬手按着自己的眉心,深吸口气:“不说吗,那便是都有份了。” “扑通”一声,所有人齐齐跪下。 千孟尧看着他们,抿紧了唇,握着拳头:“你们不说我也知晓,是他对不对,一国之君,呵,让我发现了点旧事,便恼羞成怒,还以为要等到我回京再动手,没成想这就忍不了了?这么快就想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啊?” 最先被打的侍卫首领几乎立刻喊道:“此次事件实属意外,皇上从未想过伤害王爷,我等出京以来,一直奉皇上之名保护王爷,皇上一直将王爷当做珍爱的晚辈……” “这是什么?”千孟尧抬起胳膊,露出自己绑了伤口的手肘:“珍爱的晚辈?这个珍爱法?” 侍卫首领要冤枉死了:“这次大火,属下会尽快查证,务必给王爷一个交代!” “你查?”千孟尧冷笑:“自己查自己?” 这是非赖上他们了,侍卫首领简直百口莫辩。 “起火原因是蜡烛倒在了帐幔上,而那帐幔平日都是拢起的,偏今夜,王爷特地命人放下来……” 千孟尧立刻看向他:“你这意思,是说本王自个儿活该?” 侍卫首领忙磕头:“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只是其中或有隐情,还请,还请王爷给属下一点时间,天亮之前,属下必给王爷一个说法!” 千孟尧还是气怒,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犹豫一下,他发了一回善心:“好,天亮之前,本王等着!” 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因为房间被烧毁,千孟尧只得临时住到偏院。 岳单笙站在偏院门口,身上穿着亵衣,困得没精神。 千孟尧进入院子时,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冷不热。 管事为千孟尧临时安排的屋子,就在岳单笙隔壁,等回了房,千孟尧以疲惫为命,把人都撵走,侍卫们平日还厚着脸皮的不愿走,但今个儿却不敢捋虎须,屁都没放,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人一空,千孟尧便卸了一身的戾气,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岳单笙:“你倒闲适,也不担心本王遇险?” 岳单笙眼皮都没掀一下,静静的看着他:“王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千孟尧哼了声,抬了抬自己胳膊:“受伤了。” 通天的大火,就烧破了这么块皮,还值得特地说?有这么娇气? 岳单笙没吭声,脑子又想到了钟自羽那浑身上下的疤,钟自羽就是个身上没一块好皮的小混混,但以前那些伤还是小打小闹,最严重,最深、最惨、最重的那道疤,却是蔓延了他整个后背。 冷不丁的又想到了当初割他后背的过程,岳单笙有些失神,当时钟自羽一言不发,疼是肯定疼的,但就是没叫,也不知倔强什么,就盯着他,眼里又是痛苦又是伤心。 多想一会儿,岳单笙就开始烦,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现在钟自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又变成了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总让他,渐渐心软。 重茗的死是因他钟自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可推脱,这么大的仇恨摆在面前,他却对自己的仇人心软? 岳单笙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小时候那些情分,难道还能记一辈子?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他要钟自羽死,是没错的。 但下次,他应该,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对他仁慈一点,让他死得,舒服点…… “喂。”千孟尧敲敲桌子,拉回了岳单笙的思绪。 岳单笙回神儿正好对上千孟尧视线,沉默一会儿,他抿了抿唇,走过去坐到千孟尧面前,拉过他的手。 千孟尧不明所以,问:“做什么?” 岳单笙替他解开缠着的布,同时解释一句:“我有别的药,好一点的。” 千孟尧“哦?”了一声,另一只手支着下颚,盯着岳单笙的侧脸,似笑非笑。 第1379章 容棱,炫妻 李府起火的事,闹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容棱如期去到李府,刚进府门,就看到院外大批侍卫,有的匆匆忙忙,有的交头接耳,看起来个个都很忙碌。 进入主院后,这种情况越发明显,而千孟尧所在的正厅外,平日总会站着的两三个侍卫首领,现在也见不到人影了。 容棱知道昨晚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他面色平静的进去,看到了厅内正在用早饭的千孟尧。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千孟尧吃了很多,看容棱来,还招呼他一起吃。 容棱说在家吃过了,又不着痕迹的炫耀一句:“柳蔚说这两日天凉,给我熬了参肉粥。” 千孟尧本来还吃得挺香,闻言就把碗筷放下了,偏头盯着容棱看:“容兄一日不提嫂夫人,是不是会死?” 容棱眼皮都没抬,一点反应没有,就坐到旁边的圈椅上。 千孟尧吃完,那边岳单笙也过来了,三人看着厅外忙忙碌碌的一片,岳单笙问:“今夜前,消息能来?” 千孟尧估算道:“应当吧,总要让我息怒。” 所居之处闹了大火,火势庞大,险些要人性命,汝降王大发雷霆,命侍卫连夜调查,可一夜过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查到。 内心焦躁的同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侍卫们,已管不了火到底是谁放的了,他们只知道,汝降王这次是借题发挥。 这明明只是一个意外,但他就是要小事化大,这不是他没事找事,却是他故意为之,特地给京里面那三位爷找晦气。 这个时候,这三股势力若不想与汝降王撕破脸,便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关系。 千孟尧昨夜特意提到了一国之君,显然是在挑选中,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皇上那股势力的脑袋上,因此如今,三股势力虽然都焦急,但其中最急的,还是皇上那一片儿。 千孟尧做了这么多,原因有三,一,让皇上顾忌他的关系,放弃插手万立案件,二,给皇上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自己没那么好欺负,三,做给另外两股势力的人看,告诉其他人,他千孟尧,也不是颗小白菜。 一举三得,若是成功了,也算为他之后回京,奠定了一些有利基础。 至于到底有没有成功,消息今夜之前,应当就能收到。 苏家抄家之事,乃千孟尧所为,事后他买下了苏家老宅,却在之后转卖他人时,被万立谴派的秦远川购得。 秦远川是为万立跑腿的小卒子,但万立这只嗅到了气味的狗,却是在为皇上办事。 千孟尧几乎可以猜到,苏家之事,前前后后,或许在多年前,皇上已调查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清楚了。 其实,说穿了,苏家这事是个小事,过去这么多年,也没起什么波澜,对千孟尧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对皇上来说,也只是查了那么一回,随即发现没什么价值,便抛出脑后了。 可偏偏就这么一件小事,让千孟尧知道了,皇上在多年前调查过自己,而他知道皇上调查过他这个讯息,在之前,也多次隐晦的在侍卫们面前表达过。 这就是被人监视的方便之处,他想表达什么,只要不经意的透露一点,该知道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而前面之事,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应该爆发的时机,是这次的大火。 千孟尧知道了皇上不信任自己,多年前便调查自己,他不高兴,这段时间说话一直尖酸刻薄,侍卫们为此噤若寒蝉,而这个时候,府里着火了,偏偏谁都没受伤,只有千孟尧受伤了,生死面前,平日还算彬彬有礼的王爷,变得狂躁起来,发了火,打了人,打算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可偏偏,皇上也好,另外两股势力也好,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真的没人想要烧死千孟尧。 但千孟尧不信啊,就赖上他们了,尤其是皇上,他就咬死了,非说是皇上干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皇上不想现在就撕破脸,他就必须妥协,哄着千孟尧这个“受害者”,哪怕自己不是“施害者”,他也得温言细语的,好声好气的跟千孟尧讲道理。 那千孟尧听他说吗? 不,他不听。 那不听怎么办?只能用行动表示。 当晚,如千孟尧预期一般,昨晚被他打得脸现在还是肿的侍卫首领过来了,连磕了十个响头,口称昨晚的火,当真是一场意外,但守职侍卫未能及时救出王爷,也属失职之过,因此他提出,所有当值人员,一律杖责三十,而他自己也是昨夜的当值之人,他又是头头,他自愿受罚双倍,并罚俸半年。 其实千孟尧就烧了个胳膊肘,出了点血,昨晚让岳单笙包扎后,今天就好了大半,半点毛病没有。 但他不想善了,所以侍卫首领提出责罚后,他不止同意了,还得寸进尺的道:“罚俸就算了,杖责后,带着你的人,滚吧。” 侍卫首领又一次重重磕头,但没说什么。 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侍卫首领也知道,之所以出这件事,就是汝降王不想他们跟了,以前还算和气的一个人,因为知道皇上调查过他,就不干了,闹脾气了,没事找事了,而现在,他们的确呆不住了,好在,今日白天他们也收到了消息,若汝降王赶他们,他们无需挣扎,该走就走。 如此,侍卫首领没有再求饶,规规矩矩的领了罚,老老实实的带着人离开了。 李府里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千孟尧身边,却清净了不少。 原本的三股势力,被赶走了一股,另外两股,因为这次汝降王的“反抗”之举,也不敢太嚣张,变得隐晦而低调起来。 千孟尧舒服了的同时,京里又传出了一个消息。 是内宫传出来的,说,有人看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在每晚圣驾翻牌的名单中,把一位叫做“宝美人”的后妃名字删掉了,有知情人称,那位宝美人,便是亭江州去年送进宫的小主。 这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无人知晓。 一个后妃不被临幸,怎会沸沸扬扬的宣扬到千里之外的西进县去,也无人知晓。 总之,在听到这个小道消息后,统管万立贪污包庇、结党营私案的巡按府官员,庄常,宣布三日后,于西进县县衙,正式开堂审理万立。 同日,还将并审万立之女万茹雪,残害百姓,买凶杀人等罪名。 第1380章 三日后,堂审! 三日后的西进县县衙,可谓人声鼎沸。 晌午时分,柳蔚已经在衙门等候,她作为本案唯一的仵作,开堂之后,她会与原告蒋氏一同上堂,为孙君、张麻子夫妇的死作证。 现在还未开堂,柳蔚还很悠闲,坐在书房里翻阅着文书。 万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柳蔚已经摞好好几份文案,正在整理。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书案前。 柳蔚冷不丁的抬头,就看到了他,不禁问:“这几日没见着你,上哪儿去了?” 万重绷着脸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她。 柳蔚不明所以:“做什么?” 万重又垂下视线,盯着她手里的文案,从他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几个眼熟的名字,他哑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柳蔚迟疑一下,还是将文书翻开,往前推了推,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万重手有些抖,指尖都是麻的,犹豫了很久,他才拿起,白着脸一行一行的看。 刚看了半页,他就看不下去了,闭着眼,把文书拍在桌上。 柳蔚往后靠了靠,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你还坚持什么?” 万重脸色更白了,他咽了咽唾沫,样子非常憔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姐姐……姐姐是荒唐了些,但她不会杀人,她一个女子,连杀鸡都不会……” “不会杀鸡是因为不会下厨,跟会不会杀人没关系。”柳蔚冷声打断万重的自欺欺人,随即又叹了口气:“别找借口了,她自己都承认了,总归,是非曲直,堂上自有公辩,一会儿自己上堂看去。” 万重还是不敢相信,他有些崩溃,猛地一下蹲在地上,缩卷成可怜兮兮的一团。 柳蔚又心软了,她绕过书案,走到万重跟前,拍拍他的肩,道:“本来我是不想走这些后门的,但看你也不容易,这样,我给你占个位置,靠前的,一会儿你全场旁听。” 万重仰头看着她,眼睛是红的。 柳蔚又补充一句:“原州府的成大人找了我两天,要我给他安排个前排握手位,我一直没答应,现在一分钱不收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万重话都说不出,他觉得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都快家破人亡了,跟坐什么位置有啥关系啊! 但柳蔚还觉得自己挺仗义的,要知道旁听席第一排位置,宋县令那边是卖五十两一座,还供不应求,她现在免费给万重安排一个,摆明便宜这小子。 万重最后还是走了,不是去大堂占座,是去大牢那边,他想在开堂之前,再见见万茹雪,他要好好问问姐姐,为何要认罪,为何要说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为何要把自己害到现在这个死路一条的地步? 开审的时间定在未时一刻,开审前,大堂已经热闹起来,宋县令一劲儿在那儿炒气氛,搞得不明所以的围观百姓,还以为这里在举办什么聚会。 未时一刻一到,主审官上堂,予首位席上一座,“啪”的一声,惊堂木响。 巨大的动静,引得堂下窃窃私语、寒暄招呼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默契的不再喧嚣,静等着接踵而来的重头戏开场。 “带嫌犯,孙门万氏、原告,孙门蒋氏。” 庄常一声令下,立刻便有衙役领命前往。 万茹雪早已被带到候审厅,这边衙役传话刚过去,就有人带着她出来。 但蒋氏那边,则是由柳蔚亲自押着。 柳蔚带着蒋氏上堂时,就看到下方一排排席位上都坐着了人,容棱坐在第一排,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那应该是汝降王的位置,但汝降王还未来。 “犯妇万氏,还不速速跪下!” 蒋氏已经老老实实的跪好了,但万氏却立在堂上不肯下跪。 庄常一声呵斥,万氏有些不甘,尤其是她看到跪在她身旁的蒋氏,她更是整张脸说不出的厌恶:“该认的罪,我已都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跪你?呵,省了吧。” 静谧的堂下,因为她这番话,又是一阵悉悉索索。 庄常再次一拍惊堂木:“万氏屡教不改、冥顽不灵,更于堂前藐视本官,现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筹子一落地,两个衙役就扛着衙棍上前。 万氏被吓住了,白着脸道:“我都认罪了,你凭什么还罚我!你,你公报私仇!” 庄常懒得与她废话,直接示意衙役:“行刑!” 两个衙役还真上去了,一左一右扣着万氏的肩膀,把她往地上按,万氏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但惟怕受皮肉之苦,她还是识趣的大喊:“我跪,我跪,别打我,别打我!”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庄常依旧道:“行刑!” “我,我已经跪了,你凭什么……啊……”话未说完,一棍子已经拍在她屁股上。 万氏叫的撕心裂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真的会挨打,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 明明,明明秦远川跟她说,所谓的上庭伏诛就是走个过场,她虽会被判刑,但也仅仅是判刑,只待父亲被释放,她便能出狱,什么罪责不罪责的,都是明面上的东西,私下她自会安然无恙 可现在,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庄常这个下马威,几棍子下去,是真把万氏打懵了,但以一个女子来说,三十棍的确是重了,因此看着万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皮开肉绽,庄常还是叫了停手,然后看也不看万氏,偏头去问蒋氏:“蒋氏你身为死囚,按理,你的控诉,本官不应理会,但因你控告之人身份特殊,又与一州黎民百姓生计安康有关,本官不得不听你一言,眼下,你且实话实说,本官问你,你要告之人是谁?缘何告她?她又涉了何等事案,要你不惜冒死,向本官直谏?” 蒋氏就比万氏聪明多了,她闻言哐当一声,直接磕头,对着庄常声泪俱下的把自己的儿子、姐姐的惨况一一道出,说到动情处,她还狂流眼泪,哭声震天地,把围观群众听得一愣一愣的,遇到两个心肠比较软的,比如成齐那种,都开始抽帕子按眼睑了。 第1381章 终于到柳蔚上场了 蒋氏明显是在做戏,但她就有这个天分,能把人听得动容。 庄常脸色未变,只听蒋氏说完,便又看向柳蔚:“烦请仵作先生,将孙君等人的尸检报告解说一番。” 终于到柳蔚上场了,下面坐在第三排的成齐捅了捅云想的胳膊:“来了来了。” 云想挥开他的手:“你别吵。” 成齐凑在云想耳边,眼睛则打量着柳蔚,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又旧事重提:“你看她那样子,谁能看出是女的?你听她说话的声音,比庄常还爷们,就像个男的!” 云想要让他烦死了,生气道:“你再叨叨,我听不到我姐说话了!” 成齐这才闭嘴。 柳蔚的解说其实就是照念,走个过场,把验尸报告里的东西拿出来复述一遍,而这些东西一般是直接提交给主审官的,因今个儿在场旁听的不止主审官,这份验尸报告也不是人人都看过,柳蔚才公开说一遍,也算担上一个“证据确凿”“心服口服”的名头。 大家听得议论纷纷,成齐这种话唠,基本上都快黏在云想身上了:“什么叫血什么蛋白?吃的?” 云想没搭理。 “纤维什么坏死又是什么?谁坏死了?” 云想还在忍耐。 “麻布的衣服和绸制的衣服烧起来味道为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臭的吗?欸,想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快告诉我啊。” 要不是顾忌场合问题,云想已经一脚踹在她表哥脸上了。 怎么就这么烦人?跟鸭子似的,一直嘎嘎嘎的叫个不停! 偏偏成齐还眉飞色舞,得不到云想的回答就反过来笑话她:“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哈哈哈,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又不会笑你,没关系的啊。” 云想的脑袋差点炸成两半。 这份验尸报告并不深奥,只是里头涉及的一些词汇,柳蔚偷懒没修饰,说出来时,多数人第一反应是听不懂,但别人听不懂,庄常能听懂。 这些资料庄常早就看过了,不懂的,柳蔚也都解释过了,所以再听一遍,庄常是没有任何障碍的,等柳蔚以一种“说完收工”的状态结束话音时,堂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而庄常就在这时缓缓点头,一派高深:“案情实在令人发指。” 众人:“…………” 恩?哪里发指了?为什么发指? 大家看庄常不是装的,居然是真的听懂了?那几个之前还捉摸着想抢庄常主审官位置的巡按府官员都不吭声了。 他们觉得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原来其貌不扬、膀大腰圆的庄大人这么有智慧? 原来庄大人大腹便便的肚子里,装的不止是肥肠,还有知识? 柳蔚这边说了孙君,又提了张麻子夫妇,最后又把黑药商人马大夫供出来了,等她都说完,庄常便把目光转向万氏那边,问:“蒋氏与仵作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万氏因为挨打,现在下半身疼得要命,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堂审,加上她原本就已认罪,此刻便就含糊的点了点头,说:“承,承认。” 承认就好办了,庄常一拍惊堂木,当即公布:“万氏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如今证据确凿,本官特判你还押死牢,于立罪书上表朝廷后,月后问斩,你可心服?” 万氏愣了一下,“问斩”二字磨到了她的心口。 月后问斩,这么急吗?那父亲可有时间救她出去? 庄常看她迟疑,再次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是否心服!” 万氏眼珠乱转,生死关头,她终究没傻得那么彻底,通常死刑多会被判为秋后问斩,因春夏两季万木葱茏,正是世间百态生长的季节,生时不杀,乃是古往今来的传统,反之秋冬一片萧瑟景象,为了顺应这个肃杀之气,死刑多会被判在秋后。 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这个国度,秋季已逝,冬之将临,算上地方死刑需上表朝廷,立立罪书,一番文书来往下来,今年之内,应是赶不上斩刑之期了。 万氏以为,她会被判为秋后问斩,那今年来不及,便是明年秋后行刑,这一年的时间,足够父亲将她捞出来。 可现在,巡按府竟宣判她月后问斩? 月后自然也能赶在今年秋冬的尾巴,可文书来往时日够吗?立罪书上表,光于各部流通,便需至少两月有余,但却要判她月后问斩? “我……我……”一番思虑后,万氏仰头大喊:“我要见秦远川!” “放肆!”庄常重重呵斥:“你当本官的衙门是你家后院,想见谁便能见谁?” 万氏咬紧牙关:“见不到秦远川我便不服,立罪书上我绝不签字!” 庄常皱了皱眉,眼睛看向堂下的柳蔚。 柳蔚对他挑了挑眉,微微颔首。 庄常明白了,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让衙役去找秦远川。 衙门后院,等待着接下来被带上堂的万立,此刻表情严肃,侍从在门外与他小声通报:“小姐虽认了罪,但不肯签罪书,说要见秦大人,现那庄常已派人去找,大人您放心,只要见着了秦大人,小姐必会幡然醒悟的。” 万立眯了眯眼,神色冷厉,音量微低,却是问了另一件事:“宝美人当真被打入冷宫?” 侍从一愣,缓而也沉默下来:“应当是真的,大人,皇上那边,莫不是真要放弃大人?” 万立深吸一口气,三日前他便听过了京里传来的消息,宝美人是他进贡给皇上的,皇上对其一直算是看中,可如今宝美人骤然失宠,这绝对是个危险信号,但皇上这突然之间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何现在却…… “不。”万立一下咬住了牙,对侍从道:“莫让秦远川接近茹雪,你现在便去前堂,想办法带话给茹雪,让她认罪,签下立罪书。” 侍从不解:“大人,立罪书上写的可是月后问斩,时日太紧,万一咱们救不出小姐……” “稍后再说。”万立狠狠的皱着眉,握紧了拳头:“茹雪那儿还有两百万两税款,下堂之后,你立即让她把钥匙与印章交给你,皇上那边变得太快,必然是有人寻到了这两百万苗头,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多疑,这两百万两不能留,你拿到钥匙,立即带人销毁,可明白!” 第1382章 是狼是狗? 侍从很是惊慌,闻言哪敢再说,忙应承一句,匆匆离开。 万立在房中坐下,双手紧握着,一向不露声色的脸上,难得的带了些焦躁。 这一焦躁,就是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外面守门的小衙役突然又来敲门,道:“万大人,有人找您。” 万立起身,忙走到门旁,却从狭小的窗口间,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是秦远川。 秦远川的脸色很难看,额头上还带着薄汗,应当是匆匆赶来的,他见到万立,忙支了一锭银子给看门小衙,上来,便压低声音问:“下官方才见到了阿业,他说大人要小姐认罪?” 万立没回答,反正上下打量着秦远川,沉着脸问:“你从哪儿来?” 秦远川急的心急火燎,想也没想就回:“城外驿站,今早收到的消息,司马大人今日会到?司马大人之前一直不愿前来,这回下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他,有他在,今个儿的堂审,必会有利咱们,可下官还未等到人,却见县衙衙役赶来,说要下官上堂。进衙之后,下官不敢贸然上堂,寻了个借口,说要上净房,偷跑出来,原是想直接来见大人,却在途中见着阿业,阿业说大人要让小姐认罪,可是真的?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巡按府这次咬住不放,若治不了大人,他们必会拿小姐开刀,定罪月后,这不明摆着要先祭一人,若小姐同意了,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万立始终打量着秦远川的表情,看了半天,他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这小崽子对自己当真忠心一片,便是他养虎为患,真正养出了一头会吃人的大老虎。 面上不动声色,万立转了转眼珠,问:“茹雪为何认罪之事,你说你去查,可查到了?” 秦远川点头:“查到了,小姐,是中计了。” 万立挑眉:“什么计?” “巡按府的计。”秦远川一脸沉重:“那天大人您说,小姐认罪不是您授意的,下官便觉奇怪,一番打探后,果真查出,一切皆因巡按府庄常,庄常派了人住进小姐所居的那间大牢,每日朝夕相对,那人说了许多辱没大人的话,小姐听不下去,几次与那人争执,认罪那日,也正因受了刺激,小姐才不管不顾,只图为大人平反,却贸贸然的,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大人,小姐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不管她!” 万立又问:“此事你是何时查到的?” 秦远川一顿,道:“两日前。” “为何迟迟不报。” 秦远川犹豫一下,半晌没有吭声。 “说啊。”万立咄咄逼人。 秦远川看了他一眼,终究道:“下官怕大人听了生气,会,会不管小姐……” 万立不知是信了没有,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讽刺。 他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无非是一再试探,想看看秦远川到底是狼是狗,可三言两句,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是狼。 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这头小狼到底背叛他到了什么地步呢? “茹雪之事,我自有主张,你今个儿不许上堂。” 秦远川迟疑:“可县衙那边……” “阿业的话一带到,茹雪不会吵着要见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呆着,见不到你,本官父女,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最后这句话,说得可谓诛心。 秦远川皱眉:“大人您这是何意?” 万立头也没回,转首进了屋子。 秦远川透过那小窗缝,看着万立的背影,清清白白的双眼倏地染上一缕阴鸷。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这是看穿了? 不过也不重要了,只待今日过了,一切尘埃落定,他这出戏,也就能散场了。 前堂那边,气氛出奇的诡异,成齐没心没肺,一听要等什么秦远川,白眼早就翻到后脑勺了,之后见大家居然真的在等,他一下就没精神了,偷偷骂了两句脏话,就歪在旁边打瞌睡。 现在都快睡完一觉了,堂上终于有了心动静。 “立罪书,我签。” 万茹雪这一语刚出,萎靡不振的人们,顿时精神奕奕。 成齐也不睡了,揉着眼睛,懵懵的问身边的表妹:“秦远川来过了吗?什么时候来的?我睡得这么沉吗?” 云想也等得有些疲惫了,揉揉自己的脖子,道:“没来,万茹雪估计自己想通了。” 成齐不信,要是能想通,还用折腾这小半个时辰,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前边的柳蔚。 柳蔚一直是与西进县的县师爷坐在一块儿,两人偷偷摸摸的,说了许多小话,成齐现在看过去,就看到柳蔚正在低头喝茶。 万茹雪突然声明要签立罪书,柳蔚也没什么反应,不惊讶,不好奇,就这么一片平静的听着,面无表情。 成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却就是觉得不对,他问云想:“方才我睡着后,你那个柳姐姐做了什么?” 云想倒是一直关注着柳蔚,闻言腼腆的抿嘴笑笑,说:“就坐在那儿啊,特别俊朗,英姿飒爽,怎么看都好看。” 成齐皱眉:“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她做过什么没有?离开过没有?” “没有。”这话不是云想回的,却是成齐左边,突然冒出的一个声音。 成齐一扭头,看到身边之人时,吓得人差点跳起来:“纪,纪大人,你何时来的?” 他旁边这位置明明是空的,怎么冒出个人来? 纪淳冬看也没看成齐,目视前方,回了一句:“一刻钟前。” 成齐闻言就很尴尬,咳了一声,终于不再叨叨了。 万茹雪当堂签下了立罪书,在她签字画押后,庄常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的确是松了口气。 临门一脚,他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索性万茹雪这边总算定案了,那接下来,便轮到万立了。 小心翼翼的收好立罪书,庄常一拍惊堂木,喝道:“带,前亭江州府尹,万立上堂!” 万茹雪在被带下去的最后一刻,听到了这句传召,她忙扭头去看,想抓紧机会,再看自己父亲一眼,可直到她被扭送下堂,也没见到父亲身影。 而此时的万茹雪并不知,她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父亲了。 直到临死关头,钢刀临脖之际,她也,没再见到那个将她呵护宠爱了一辈子的父亲。 第1383章 见过人渣,没见过这种人渣! 万立被带上堂时,周遭一片寂静。 看热闹的,不是看热闹的,都顿时正襟危坐,一个个目光炯炯,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皇上的宠臣,亭江州府尹,作威作福半辈子的地方高官,就这么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立在堂下,面临审判。 对,是立,不是跪。 万立有足够的资格不跪,他现在只是嫌犯,未定案之前,他的身份还能赋予他足够的特权,他依旧高高在上,依旧神采飞扬,不需要狼狈,不需要沧桑,他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成齐稍稍呼了口气,跟身边的云想道:“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云想压根没理他,还把身子扭到一边。 成齐得不到回应,挺寂寞的,瞄了瞄另一边的纪淳冬,内心蠢蠢欲动,然后就去跟纪淳冬搭讪了:“纪大人认为,这万立今日可能被定案?” 纪淳冬不太想理他,但大家挨着坐,不回答显得有点得罪人,他就说了句实话:“难。” 成齐倒吸口气:“万茹雪已然认罪,万立教女不善,连诛之罪已成定局,怎会无法定案?” “连诛罢了,罪不至死。”纪淳冬目视前方,看着万立那镇定神色,深知这老狐狸的精明之处:“连诛之罪,或能让他丢官。” “那贪污受贿、包庇行凶,这些也定不了?不可能吧,巡按府既定下今日开审,必是拿到他致命之处,怎会让他轻易甩脱?” 纪淳冬不做声了,今日定不了罪,是他的直觉,但究竟如何,事在人为,说不定庄常真有什么秘密法宝还没拿出来? 堂上,沉默中透着火热,大家都知道,万茹雪只是前菜,真正的主食在这儿呢! 庄常在至高处侃侃而言,将万立的罪证一一念出,因为太长,足念了一刻钟有余,等他念完,一拍惊堂木:“万立,本官方才所言,你可伏认?” 万立眼皮稍抬:“子虚乌有,欲加之罪,不认。” 意料之内,他不认罪,这是所有人都猜到的。 当然,庄常也猜到了,所以接下来,他摆出了一样样的罪证,有万立与辖县官员私通首尾的账册,有他府邸宅院一应贵重物品的清单,还有万茹雪多年来残害无辜,事后逍遥法外的案情明细,一章一册,证据确凿,就搁在万立的眼皮底下。 万立盯着眼前一大摞的罪名,苦笑一声,语气却自信满满:“账册可以作伪,清单可以造假,而茹雪所涉案件,万某虽身为其父,却实在毫不知情,当然,子不教父之过,连诛之罪,万某认下,如何惩治,只待圣上定夺。” 好一句圣上定夺,竟是将庄常这个主审官不放在眼里。 庄常是什么脾气,能当堂腰斩别人的猛人,就算年纪大了,脾气好了,老虎还是一头老虎,他冷笑一声,把那一叠罪状往案桌上扔了扔:“也就是说,你自个儿很无辜?” “自然。”万立挺直脖子,面色严肃:“万某为官数十年,对朝廷竭力,对圣上忠心,一些胡编乱造的罪名,还不足以打击万某,而您庄大人,若是真有实际证据,何不现在就拿出来,也好让在座各位大人都看看!” 三言两语,咄咄逼人。 庄常冷厉起来,还真就如了他的意,将一应人证口供都搬出来。 这些人证,有的是万立的下属,有的是亭江州乡绅,总之为了一击打垮万立,涉及他政治罪名的证人,庄常都提前将他们抓来了。 现在一个个的摆上台面,万立却只是笑笑。 “这人,王区,人称王老三,早年便是个殴打妻小的孽障,五年前贪下县中税款两千余两,被万某发现,将其杖责五十,赶出府衙,如今,竟又成了庄大人你的证人?” 说完一个,他又指向另一个。 “这人,黄旁,又叫黄拐子,是余恩县有名的人贩子,多少姑娘从他手里被卖入青楼,多少家庭在他手上支离破碎,这样的人,有两个钱银就能称作乡绅?万某明明记得,这人早已不是我亭江州人,他有什么资格前来作证?” 那王区与黄旁同时磕头,口称冤枉。 王区道:“大人英明,小人早年的确心有恶患,因那时替万立做事,总被他逼着干些违背良心、丧尽天良的恶事,那时小人每日过得浑浑噩噩,白日欺压善民,晚上却只能醉酒度日,我家娘子每次劝我,反会被我推搡,日子过得的确可恶,而后来家中小儿患了重病,小的深信那是老天爷的报应,至此辞去府衙之职,带着妻儿远走他乡,家人一家至今和睦,大人,小人绝对有资格作证,万立早年所作所为,小人全都记得,小人的证供,确实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啊!” 万立冷漠的瞧着他:“两千余两税银,从你家中搜出,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区气得浑身发抖:“是你冤枉我!你怕我离开后会揭发你,是你把银子放在我家,再带人来搜,你……你……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万立只看着庄常:“王区当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府中尚有当事案件的卷轴实册,且还有王区的认罪状,这王区,口称遭了冤枉,后来不还是认罪画押了?” 王区气得眼泛红丝:“你抓了我妻儿,不给我家小儿喝药,我不认罪怎么办?让你害死我全家吗!” 万立看着他:“你既认了罪,又何必说这些污蔑之言,你偷盗税银,证据确凿,这样的人,庄大人,能作证吗?” 庄常脸色也难看起来,那边黄旁又道:“那我呢,万大人又想说我什么?我黄旁为你万立做了半辈子的买卖,最后让你弄得家破人亡,我孑然一身,没什么不敢说的,但我也没犯法,你的府衙里,总不会也有我的案轴吧?我总有资格作证吧?” 万立看都懒得看他:“市井流氓,作恶多端,你的话,更不值得取信,庄大人,这黄旁是未犯在万某手上,我亭江州允许人口买卖,只要买卖双方银钱妥当,卖人,并不算罪过,这黄旁就是拿捏了这一条,表面上做着正常买卖,私底下,却将人家好姑娘给卖到临县青楼去,受害人家恐于他恶名昭彰不敢报复,最后万某秉着爱民之心,无证无据之下将其黄旁赶走,这才算是还了余恩县一片清净。” “你撒谎!”黄旁大声反驳:“是你说有人看上了那姑娘,人在临县,但价格给得好,你让我去偷拐的人,最后那姑娘被弄死了,事情闹大了,你怕我这压不住,给你捅出去,便一壶毒酒要杀我灭口,幸我那日身子不爽,没有喝酒,可我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当场气绝身亡!万立,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了我儿子的命,害我妻子痛不欲生,郁郁而终,你这个恶贯满盈的混蛋!” 黄旁骂的痛心,万立却优哉游哉:“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若没有,便是污蔑。” 说出污蔑二字时,他特意看着庄常。 下面的成齐已经气疯了,他咬牙切齿的跟纪淳冬说:“你说的没错,今日恐怕真的定不了他的罪,见过人渣,没见过这种人渣,颠倒是非,混淆视听,真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捅他一刀!” 第1384章 老奸巨猾?滑不溜秋?没用! 除了王区和黄旁,其他的人证,也被万立一个个反驳了回去,万立做事向来有章法,替他做过事的人,他必不可能让其全身而退,离开时,多多少少都留了对方的把柄,而眼下,来替庄常作证的,恰恰都是那些已经离开的。 这些人,万立一开始就没看在眼里,太弱了,三言两语便能消灭,无足轻重。 当然,没有离开的他也不会松懈,就像秦远川,他知道,就算秦远川背叛了他,也不可能上堂作证反咬他,秦远川是重视前程的人,不管他因什么原因叛变,若敢上堂,那等待他的,只剩前途尽毁,死路一条,秦远川不可能冒这个险,这人将来或许不得不除,但现在,根本不算个威胁。 万立自信满满,他略骄傲的瞥着堂上的庄常,静等着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人证、物证,均被一口否认,你若强行定罪,那便是草菅人命、屈打成招。 眼下大庭广众,旁听的人又比比皆是,庄常若做不到证据确凿,那今个儿,他就只能向万立屈服。 向一个罪犯屈服。 恰好此时,外头惊起一片喧嚣。 成齐气得够呛,不经意的扭头看去,一下就瞟到了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 “他……” 纪淳冬也看了过去,只见门外人群缓缓让开,从中间,走过来一行人,打头领步那个,四五十岁,斯斯文文,胡须微白,正正是这白山洲府尹,司马吉。 “他怎会过来?”成齐如遭雷劈,现在情况已经够难了,万立老奸巨猾,滑不溜秋,这司马吉又是万立同门师弟,两人若是联手,那今个儿,他们所有人岂不是都得白忙一场? 司马吉的到来,掀起了一阵小风暴。 庄常稳坐首位,没有动静,但其他官员,或多或少,都与其打了招呼。 白山洲就是司马吉的地盘,西进县只是白山洲一个小小辖县,作为府尹,司马吉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与万立的关系非比寻常,如今万立前途不明,司马吉一直迟迟未表态,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插手,可现在,他突然出现,莫非这是决定要与万立祸福与共? 那如此这般,事情的确就变得更难办了。 堂上的气氛很微妙,司马吉和气的笑笑,主动跟庄常拱了手,行了一个小礼。 庄常朝他微微颔首,表情却并不好。 司马吉道:“本官辖县内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若不到场,岂非太尸位素餐了。” 好言好语,倒说的冠冕堂皇。 大家静观其变,知道这万立与司马吉师出同门,都不是好对付的人,可就看之后,情况要如何发展。 司马吉来得晚,现在堂审已经过半,他官居高位,旁听席中,自然有他一位,可偏偏旁听席宋县令都拿去卖钱了,一个位子没剩,全塞满了。 宋县令急的满头大汗,赶紧让师爷去搬椅子,打算在旁边安个加座。 可司马吉不知道,他看到第一排还有个空位,而且位置正中,视野良好,他以为他前来的消息县衙已经知晓了,这是特地给他安排的,便直接走过去,坐下。 容棱就这么看着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面无表情。 “本官只是旁听,诸位继续。”司马吉微微扬手,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宽厚的让他们放松点。 在场众人中,要论官职,的确是他居首位,他也有资格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是…… 那个位置…… 其他官员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人想当个出头鸟,提醒他,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道:“那位爷现在都没来,怕是今个儿不来了,他要坐你就让他坐吧,只要那位爷不来,咱们就当不知道。” 出头鸟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是应下了。 堂审继续,万立的姿态,却是比刚才要自在多了,司马吉到底会不会来,万立心里也是没谱的,他与司马吉是师兄弟,也正是因为关系亲近,互相了解,才知道对方是个如何明哲保身的人。 他现在的情况,老实说,司马吉应该避之不及,但他又的确需要司马吉与他联手才好脱身,为了这个,他也算费了些功夫,只是到底司马吉愿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也不确定,但此刻司马吉来了,那便是决定站在他这边了。 一切水到渠成,今日这堂审,应该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司马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他摆起的姿态,却分明是给万立当靠山的。 庄常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他看向柳蔚,眼珠晃来晃去,拼命使眼色。 柳蔚却只是稳稳当当的喝着茶,见他看过来,就对他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 庄常内心纠结,柳蔚这个意思,是让他按照原计划,说后面的话?但说了有用吗?突然冒出一个司马吉给万立撑腰,他说那些,还有意义吗? 但柳蔚就是让他说,庄常不知该不该听,越发的沉默起来。 堂上因为这诡异的安静,弥漫出了窃窃私语,司马吉老神在在,时不时的看向万立一眼,万立与他对视,眼里尽是笑意。 局势似乎已经稳定,庄常已经认输了,一切,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 却在此时,庄常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喊道:“传人证,千孟尧!” …… 此言一出,堂下哗然。 喊出千孟尧三个字时,庄常尾音都是抖的。 不止是他,听到的人,也跟着呼吸打了颤。 千,千……汝降王? 人,人证? 直到千孟尧本人真的从后堂慢条斯理的走出来时,众人因为错愕而微张的嘴,都没办法合上。 万立原本自信满满的脸,顿时被复杂取代,优哉游哉的司马吉也马上坐直了身子,满面严肃。 汝降王的出现,令堂上气氛陡然巨变,而庄常,就顶着这诡谲的氛围,咽着唾沫道:“千……王,王爷,您请说吧。” 千孟尧满面微笑的立在那里,视线先扫了下姗姗来迟,已经占了他座位的司马吉,然后又看向万立,在万立紧张慌乱的视线中,挑着眉道:“我证明,庄大人所言罪状,万立皆有所犯。” 第1385章 还真听了柳蔚的鬼话… 千孟尧说完这么一句,就停了。 堂上的气氛非常尴尬。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试探。 心想,就算您是王爷,您也不能红口白牙,胡编乱造啊,说证明就证明,证明是要有证据的,您有证据吗? 庄常也很不自在,他之前就说了,让汝降王做什么证?他能知道万立的什么事? 可偏偏,柳蔚就是安排了这么一个环节,还骗汝降王,说这是让他压轴,说一般只有身份极重的人,才有资格压轴,整个西进县,只有汝降王够分量办这件事,大家都很仰仗他。 汝降王还真听了柳蔚的鬼话,答应了,还大言不惭,说不就是人证吗,他闭着眼睛都能做。 做什么?您倒是接着说啊。 千孟尧不说,他已经说完了,他做完证了。 柳蔚在旁边悠悠散散的轻笑,杯中茶水已经过半,她敲了敲桌,提醒师爷给她续杯。 师爷拿起身后的茶盏,整个壶丢柳蔚面前,眼睛则全神贯注的盯着汝降王,也想听王爷继续说下去。 柳蔚给自己倒了茶,喝着喝着就饿了,又找吃的。 而堂下的气氛,还是那么僵持着。 旁听席那边,细小的议论声静静弥漫,成齐问纪淳冬:“这是什么意思?” 纪淳冬摇头,他也没看透。 坐第二排的某位大人恰好这会儿扭过头来,跟他们嘀咕:“汝降王不是常年在京吗?他与万府尹有关系吗?” 成齐把身子往前面凑,跟那位大人说:“我也没听过,按理说这两人应当是无冤无仇才对。” “要不问问别人,看有知道的吗?” “你问第一排,我问第四排。” 两人分好工后,那位大人就开始跟第一排的官员说悄悄话,第一排的官职都不小,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容棱那边。 容棱那个位置就在中央位的旁边一格,他右边坐着司马吉,左边就是个来找他说小话的。 “这位大人,您看明白了吗?” 因为容棱面生,但偏偏坐在第一排,那位大人也不知道他的官职,只下意识的礼数周全,好言好语。 容棱本不想回,但扫了眼同样困惑的司马吉,突然开了口:“一目了然。” 那问话的官员愣了:“您真看明白了?” 此言一出,前后多少双眼睛都凑了上来。 司马吉也转过头来,好奇的注视容棱。 仙燕国大,地广人繁,地方官员更如过江之鲫,在场的这些大人中,也有互相不认识头一回见的,因此司马吉虽不认识容棱,却下意识的将其看做同僚,跟着问了一句:“这位大人有何高见?” 容棱目光沉稳,漫不经心:“汝降王已然说明,万立罪名属实,如此,还有何不明?” 有人插嘴:“汝降王不是什么都没说?” “本王说了。”那人说话的声音,让前面的千孟尧听见了,千孟尧回头一瞥,再说一次:“本王说了,庄大人所言罪状,万立皆有所犯,一字一句,说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位被盯上的官员脱口而出:“您……您有证据吗?” 千孟尧挑眉:“本王的话,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这样的吗?您这是以大欺小,以权谋私! 万立的脸现在已经黑透了,他咬牙看着千孟尧,不知这位汝降王为何突然冒出来跟他过不去,就算,就算让他发现了多年前自己调查过他的事,那也已经是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怨了,怎么现在非要翻出来? 千孟尧这会儿还真没空跟他翻旧账,他只是按照柳蔚给的剧本,老老实实的念而已,至于效果如何,结局如何,柳蔚说不用他管。 堂上的情况变得很诡异,庄常满头大汗,都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他心烦意乱,觉得这一切都是让柳蔚给搅合了,一发脾气,直接拍惊堂木,喊道:“柳仵作,你起来回话。” 柳蔚正在剥花生,闻言手一抖,花生仁掉地上了。 庄常瞪着她,再拍惊堂木:“起来回话!” 柳蔚看他一眼,有些无奈,擦了擦手,规规矩矩的站到堂前。 庄常懒得绕弯子了,直接问:“王爷说他能证明万立犯案属实,你认为呢?” 王爷说的话,你问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小仵作做什么? 堂下又开始窃窃私语,但庄常已经顾不上了,他看不得柳蔚在那儿大吃大喝,明明是她搞出来的事,凭什么让他们在这儿瞎忙活? 柳蔚倒也没推脱,庄常问了,她就回答:“小民认为,王爷说得字字肺腑、有理有据,很是令人信服。” 下面议论声变大了,都在说这个不知哪儿来的小仵作,在拍汝降王马屁。 庄常威严镇压,湮灭一切闲言碎语,继续问:“具体的,你解释解释。” 柳蔚就解释了:“王区手持万立压榨百姓,苛捐杂税的贪污账本,敢问汝降王,您觉得这账本可是真的?” 千孟尧跟个摆着好看的洋娃娃似的,脑子都没走,直接“嗯”了一声。 柳蔚又问万立:“万大人可认为是真的?” 万立说:“自然是假的,王区其人……” 柳蔚抬起手:“后面的就不用叨叨了,您觉得不是真的对吧,这就行了。” 万立憋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柳蔚道:“万立与汝降王,所言同一桩事,二人回答却大相径庭,敢问庄大人,您是相信谁的?” 庄常似乎明白一点了,眼睛稍微亮了亮,道:“王爷德高望重,万立乃阶下之囚,自然是信王爷的。” 柳蔚又说:“所以,既然王爷给王区担保,证明其所言非虚,所拿出的证据亦然可信,那贪污账本这一实证,不就石锤了?” 石锤是啥,柳蔚早已给大人们科普过。 庄常这下全明白了,他顿时爽朗起来,一拍惊堂木,又问:“敢问王爷,您觉得黄旁手上非法拐卖人口名册,可是真的?” 千孟尧也摸清楚意思了,他稍稍扫了柳蔚一眼,心里对容棱这位夫人有了新的看法,从善如流的应:“是真的。” 庄常笑开了嘴:“既王爷您也说是真的,那便一定是真的,万立,你还有何话好说?” 万立彻底气着了:“切词狡辩,胡言乱语,欲加之罪!” 第1386章 就是比谁嘴皮子翻得快吗?结案! 柳蔚出声:“万大人这话可有意思了,您说王区、黄旁不好就行,人家王爷说他们好就不行?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王爷点灯?您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不是也得是?别人说的就是狡辩、就是胡言、就是信口雌黄,鬼话连篇,您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 万立绷着面孔,狠狠的看着柳蔚:“你又是谁?这县堂之上有你说话的份儿?” 千孟尧马上给柳蔚撑腰:“本王让她说的,如何?” 万立握紧了拳,咬牙别过头去:“诸位既已决定污蔑万某,又何必惺惺作态,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姿态,做什么公审?平白让人恶心!” 柳蔚轻声细语:“万大人,咱们好好说话,不要发脾气,您前头说了这几位人证那么多的不好之处,有打妻儿的,有逼良为娼的,听起来的确个个都不是好人,那您认为,这群坏人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这西进县来刻意冤枉您这个大好人?” 万立皱紧了眉头,刚要回答。 柳蔚又打断他:“您一定会说,因为这是有人安排的,有人要对您不利,那么天下之大,为何偏偏就有人要对您不利?旁的不说,咱们白山洲的司马大人,与您一样,同为一州府尹,官居相等,怎么没人设计陷害司马大人?为何偏偏就找上您了呢?” “你这是胡搅蛮缠!”万立冷声道。 柳蔚却言:“那您强词夺理,将几位人证物证贬得一无是处,如此,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胡搅蛮缠?分明是证据确凿的事,你三言两语,钻一些空子,就想全部抹灭?您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 万立让她逼得出离愤怒,呵斥道:“你这小仵作大言不惭,本官不需向你解释!” “万大人,在下称您一声万大人是给您面子,但您可不能自称‘本官’,您现在是嫌犯,您的乌纱帽已经被摘了去,您说这话等同是冒充朝廷官员,庄大人,冒充朝廷官员,这是什么罪名?” 庄常听柳蔚说得满心过瘾,立即回答:“冒充朝廷官员,乃是流放之罪!” 柳蔚轻飘飘的:“那您可以再加一条,万立方才于众目睽睽之下出言不逊,藐视朝廷,冒充朝廷官员,在场这么多人,这回,总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吧?” 庄常还真听她的话,顺杆往上爬:“本官记住了,师爷,这条罪状写上了吗?” 旁边的师爷立马点头:“写上了写上了。” 一唱一和,简直像在演戏。 实际上,这就是演戏,不就是语言陷阱吗?不就是比谁嘴皮子翻得快吗?他万立有他的张良计,他们自然也能造一把过墙梯,比后台,司马吉有汝降王够分量吗? 比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东西在,人在,光靠嘴皮子就想翻案?想得是不是太美了? 柳蔚看万立黑着脸不说话,却还是不依不饶:“万大人,您方才那边狡辩推脱之言,随便一个状师都说得出来,您没那么厉害,您的话也没那么无懈可击,您若是觉得不服气,觉得不甘心,还有一个办法,您可以告御状,您这样的罪名,自然是要入京受刑的,到了皇城底下,您找皇上替您平冤去,看皇上愿不愿意管您的死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柳蔚眼皮又扫向旁听席上的司马吉,果然,司马吉脸色陡然大变,随即,跟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 司马吉会突然出现,本身就透着古怪,官场上的朋友,都是见利忘义的朋友,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万立不知是怎么把司马吉骗来给自己撑腰的,但若让司马吉知道,皇上已经放弃了万立,他又会不会这么傻,继续给万立当个冤大头呢? 京中宝美人失势之事,司马吉的确已有耳闻,万立还押期间,京中小道消息太多了,司马吉之前一直没决定是否要来助万立,就是摸不清皇上的打算,害怕一不小心触怒龙颜。 但皇上那边毕竟没有明确态度,万立这边却不断的派人来与他游说,司马吉最后是让万立说通了,相信了万立所言的“皇上是为了避嫌”。 相信之后,他就来了,但如今大庭广众,随便一个外人尚且提到了“看皇上会不会管你死活”这样的笃定之言,司马吉一下又慌了,小心试探的询问一圈后,旁边的其他官员竟都给出他统一的答案。 皇上必然不会管万立,若是要管,巡按府哪有胆子堂审?早寻个由头,轻拿轻放了。 这是说得通的,司马吉一下后背津津,满头大汗,他这是真让万立给坑了。 看清时事后,司马吉一下就坐不住了,身上就跟长了虱子似的,左摇右摆。 偏偏此时千孟尧走过去,站在他跟前。 司马吉心口一跳,立马起身,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千孟尧瞄着他黑洞洞的脑袋,抬了抬眉:“本王的位置,坐得畅快吗?” 司马吉猛地一咽唾沫,回头看了眼自己坐了半天的椅子,紧忙手忙脚乱的让开,恭请道:“下官该死,不知这竟是王爷您的席位!” 千孟尧也没坐下,只看着他,道:“这堂上没有你的席位,你可知是为何?” 司马吉哪里还听不懂这个暗示,忙低着头,咬牙道:“下官糊涂,还请王爷提点。” 千孟尧放低了声音,说的话不像提点,更像威胁:“司马大人,何必为了莫须有之人,自毁前程?本王记得,你比万立可小七八岁,这白山洲府尹的位置,还能再坐七八年吧?” “是是是。”司马吉满口答应,又忍不住看了眼堂前万立的位置,最后豁出去了,深深拱手,道:“下官告退。” 话落,带着侍从,扭头就走。 司马吉都走了,万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临阵脱逃,连忙要把人喊回来,堂上庄常却在此时出声:“前亭江州府尹万立,贪污受贿、包庇恶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共犯罪行二十四条,皆存属实,务须狡辩,现本官判,万立众罪相叠,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于月后还押入京,定京城中缉大牢,牢狱三十二年服刑,以儆效尤!” 这是巡按府的好处,这天底下,像万立这样的地方二品大员,也只有巡按府能不通过御审,直接定罪定案。 如此,万立案,结。 堂上堂下,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当然,万立并不甘心,就像柳蔚说的,他还有个突破点,那便是进京告御状,如果,皇上还舍不得他,他依旧有一线生机。 但,皇上会舍不得吗? 万茹雪的嫁妆单子,万立筹备着的两百万两私吞税款,现正在送往京城的途中,只要皇上收到这笔款项,万立,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万立当年曾是状元及第,身份显赫,又为官多年,因此哪怕犯案二十四条,判处的刑法,也仅仅是牢狱三十二年,若要他人头落地,巡按府还做不到,只能由皇上亲自开口,这两百万两银子,与万立“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罪名,不知是否足够皇上将他打入死刑? 现在的万立,或许还将“入京”当做最后一道救命符,殊不知,真正入了京后,才是他死到临头的最终一刻。 第1387章 相当熟悉的身影 万家两父女的案子,一审就是一天,从县衙离开时,外面已近黄昏。 庄常还有得忙,不止他,巡按府一众官员也都被留了下来。 万立之案非同小可,虽说已经定刑,但恐有反复,他们尚不能掉以轻心。 柳蔚走得最快,怕被庄常拉壮丁。 容棱在门口等她,看她出来,就去牵她的手。 千孟尧本站在衙门前,感觉容棱没跟上,就回头瞧了一眼,一瞧就瞧见那两口子不知何时都手拉手凑一块儿了,腻得他“啧”了一声,撇嘴扭开头。 岳单笙这时驾着马车过来,车上没车夫,岳单笙就坐在车夫的位置。 马车准确的停在衙门当口,千孟尧立刻迈步过去,要上车的时候却顿住,然后看着岳单笙。 岳单笙单腿曲在车辕上,动都没动,也看着他。 千孟尧提醒:“脚凳。” 富贵人家的马车较高,上下车不好抬腿,都是设了脚凳,这辆车也配了脚凳,就挂在车辕底下,车夫应该在贵人上车前把脚凳拿出来,供予踩踏,但岳单笙没拿。 岳单笙像是没听懂,明明千孟尧那两个字是对着他说的,他听了,却只是别开视线,看向后面的容棱与柳蔚,然后催促:“上车。” 千孟尧挑了挑眉,感觉出来岳单笙这是在无视他,可他哪儿又惹这人了? 容棱柳蔚慢条斯理的过来,因为两人前头堵着个千孟尧,柳蔚就下意识的唤了句:“王爷?” 千孟尧回过神来,抬着腿,跨上马车,动作拉扯得有点大,看着挺狼狈的。 他上去后,柳蔚也窜了上去,最后上的是容棱。 马车不大,车厢坐三个人已是极限,脚凳不脚凳的,容棱、柳蔚肯定是不计较的,他俩啥时候上下车是踩过凳子的?不都是直来直往吗? 千孟尧却不能不在意,因为他是一直踩凳子的。 一直都有,就今天没有。 车厢里柳蔚跟容棱在说话,柳蔚说她饿了,在衙门呆了一天,早饿了。 容棱捏着她的手指,说回去就吃。 柳蔚便把下巴搁容棱肩膀上,懒洋洋的耷拉着脑袋。 容棱侧身稍微将她搂住,手没事干似的,又去拨弄她的鬓发,非要把那缕飘下来的发丝给她别到耳后去。 千孟尧看着很不自在,咳了一声,故意问:“可有备本王的碗筷呢?” 柳蔚愣了一下,抬眸看他一眼,容棱则凉凉的扫着他。 两夫妻都没吭声,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千孟尧失笑:“这么不欢迎本王?” 柳蔚又扬唇笑着:“没有。” 但是也没说那就一起到家里来吃吧。 千孟尧颇为无语:“本王家的马车,却像是本王碍了你二人的眼似的,莫不然,本王出去坐?给你们腾位置?” 车夫旁边还有个狭窄的位置,也够一个人坐,但堂堂汝降王,断不可能真的去坐。 容棱柳蔚都知道他是说笑的,偏偏一帘之外的岳单笙冷不丁的一句:“少添乱。” 千孟尧一顿,有些无辜的望着柳蔚:“他这是怎么了?从方才开始便阴阳怪气的。” 柳蔚哪知道,容棱也不知道,两夫妻压根没想管别人的事,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千孟尧在旁边看他们墨迹了一路,好不容易车停了,他率先下去。 这里是容府,岳单笙先送容棱和柳蔚回来。 容棱与柳蔚紧随下车,两人道了别,就要进府,千孟尧不声不响的跟在他们后面。 岳单笙皱了皱眉,问:“你做什么?” 千孟尧也没回答,就往里面走。 千孟尧留下来用晚饭了,尽管没有人邀请他,但是他已经坐在了主人席。 此时天已渐黑,食物被一一端上,桌前坐满了人,大家热热闹闹,就像往日一样。 云想比柳蔚他们还早回府,回来就跟云楚、云觅讲堂上的趣事,云家四兄妹今日只有云想去旁听了,另外三个是不太关心,但云想说起来,云楚、云觅还是很捧场的洗耳恭听,只有云席,一点心神没分过去,看到柳蔚,反而拿出一张药方,与她讨论正事。 这药方是给李玉儿喝的,柳蔚也比较关心,两人一商量,就商量到饭菜上齐。 容家人与云家人相处了这般久,早已不分彼此,也没了当初的疏离,两家人就像亲朋好友一般自在,吃饭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说点闲话。 千孟尧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也不插嘴,但却将他们的家长里短都听了个大概。 饭食过半时,云楚率先放下空碗,说:“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她说完就起身走了,云觅看了她一眼,没有跟上,但表情不好。 餐桌上的其他人似乎都见怪不怪,柳蔚与云席还在说药方的事,云想在强迫李玉儿吃蔬菜,小黎把蜘蛛小花带上了桌,给它吃切碎了的肉丝,容棱则盛了一碗汤,让柳蔚务必喝完,不能剩下。 大家都各做各的,云楚的离开,对除了云觅以外的人来说,都没影响,但千孟尧上次来容府做客时,已经知道了那位云小姑娘为何总是提前离席。 所以,他就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钟公子的伤不是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还需旁人特意照料吗?” 餐堂里一瞬间静了一下,柳蔚抬头看向千孟尧,过了半晌,才回:“钟自羽已经搬走了,能下地后,便让他朋友接走了。” 千孟尧显然没料到这个,微微错愕。 柳蔚有些看透他的心思:“岳单笙有什么不对劲,王爷您自个儿问他就是,在我们这儿,您是找不到答案的,况且钟自羽他,也没本事左右岳单笙的心思,他们二人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 千孟尧稍稍垂下眸,面上没有被戳破的窘态,只沉默一会儿,又问:“那么,那位小云姑娘这是去哪儿了?” 这话的意思,竟像是怀疑容府私藏了钟自羽。 这么理解也没问题,毕竟钟自羽行刺过汝降王,汝降王这人,又不是那么宽宏大量,有点小心眼,记仇。 云觅闷闷的道:“我姐是去找那小白脸了,那小白脸就住在过两条街的客栈,王爷您要找他,去那儿找就是。” 于是,晚饭过后,千孟尧还真去了两条街外的大风客栈。 又在客栈楼外,瞥见了一道,相当眼熟的身影。 第1388章 眼底尽是凶戾 岳单笙刚从大风客栈出来,门外还停着他的马车,跳上马车,他还没拿起鞭子,就瞧见前方缓慢地走过来一个人。 看了看时辰,戌时一刻,之前千孟尧非要进去容府用晚饭,岳单笙没进,但定了戌时三刻去接他,可现在千孟尧提前出来了,还不偏不倚的来了大风客栈外。 岳单笙倚在车辕上盯着他,眼角不经意又撇了下客栈二楼的某扇窗户。 千孟尧走过去,嘴角噙着笑,问:“可吃过了?” 岳单笙还没吃饭,但应了声“恩”,也懒得细言,道:“上车吧。” 千孟尧没上去,反而走向客栈内。 岳单笙皱了皱眉。 廉价的客栈,厅堂内三教九流都有,富贵逼人的当朝王爷却没有半点嫌弃,坐到个靠楼梯的位置,招来小二,点了几碟小菜。 岳单笙最终还是跟着他进去,坐在他对面,面色不善的问:“你不是吃过了?” 千孟尧道:“又饿了。” 岳单笙有些不耐烦,但从身份上来说,他是管不了这位小王爷的,说难听点,他只是对方的侍卫,为其效力,哪怕不甘不愿,也得尊个主仆之别。 小菜端上来,卖相很差,油溅得到处都是,有些菜头还炒焦了,千孟尧光看就没胃口了,筷子拿了又搁下。 岳单笙趁势道:“吃不下便回府。” 千孟尧嗤笑一声,语气凉飕飕的:“这间客栈环境不好,菜色还差,如此困苦委屈,你也不担心,损了你那位伤情初愈的旧友身子?” 岳单笙眉头又拧紧了些。 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懒得遮掩,直言道:“你若是来寻仇的,他就在三楼,从左数第二间房。” 千孟尧往楼上看了一下,表情越发阴凉,反问:“你来见他做什么?” 岳单笙没回答。 千孟尧音量渐大:“本王问你,你来见他做什么!” 岳单笙说:“我不是来见他。” 千孟尧明显不信,盯着他的目光尽是嘲讽。 岳单笙说:“我来见另一人。” 千孟尧还是不信。 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他来见我。” 魏俦单手端着托盘,盘里放了一碗药,这药是钟自羽一会儿要喝的,他刚从厨房拿出来。 原以为岳单笙已经走了,没成想还呆在大堂点了一桌子的菜,魏俦本没想再跟岳单笙打招呼,却听到他对面那人厉声质问,魏俦不认得那人,却隐隐猜到对方应就是柳蔚口中,那位暂雇岳单笙的小王爷,因此多了个嘴,窜出来搭了一句话。 千孟尧也不认识魏俦,瞧这人中等年纪,模样普通,身上还有一股子药味,下意识先蹙了蹙眉。 魏俦是个糙脾气,瞧出对方嫌弃自己,还就把药盘搁下,坐到了他们这桌。 岳单笙斥了魏俦一句:“滚,没你的事。” 魏俦磨了磨牙,瞧着岳单笙看:“老子可不是钟自羽那孙子,对你小子千依百顺,你再骂一句试试?” 千孟尧这会儿倒不吭声了,坐在边上,瞧着眼前的场面,还有点云里雾里。 这状况,要说起来还挺复杂的,今个下午,岳单笙送千孟尧去了衙门后,本也进了百姓堆里看白戏,但万立这案子,造势太久,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太多,这人一多,就容易撞见熟人。 岳单笙就这么与钟自羽打了个照面,他脸色当即就差了,钟自羽则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钟自羽是跟魏俦一块儿来的,岳单笙当时几乎本能的追了出去,却被魏俦拽住。 钟自羽的朋友很少,除开自己与重茗,就只剩一个魏俦。 早年,岳单笙也与魏俦打过交道,知道这人为非作歹,是个用毒高手,当时他还劝过钟自羽,让他与魏俦少来往,怕他被带坏,谁成想时过境迁,现在这两人恶与恶的凑一块儿了。 岳单笙不想与魏俦纠缠,甩开他,要离开。 魏俦却叫住他,冷不丁的骂出一句:“那么大的海难,怎么就没把你淹死?” 岳单笙朝魏俦直接动手,你来我往,直到钟自羽回来,一言不发的把魏俦拉走。 之后岳单笙也没心情回衙门看戏,他烦躁的在衙门外,一呆就呆了一下午。 再后来衙门散场,他心烦意乱的继续当他的车夫,再之后,千孟尧去了容府,他就来了大风客栈。 对,他也知道前几天魏俦从柳蔚那儿接走了钟自羽,两人就住在大风客栈,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来干什么,就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想找个人发泄。 然后他就看到了魏俦。 白天打过一场,岳单笙知道,比起用毒他不是这人的对手,但真论武功,他能把魏俦头打烂,而经过白天的纠葛,魏俦似乎也没打算跟他动手,两人互相仇视了一会儿,魏俦突然问:“你想不想知道,岳重茗刚死那会儿,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岳重茗刚死的时候,岳单笙是崩溃的,是疯狂的,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无法接受,每天都活在痛苦与懊悔中,苟延残喘。 那段时间,他没见到钟自羽,钟自羽跑了,在与他打了一架后,负伤逃了。 岳单笙猜到他应该是去投奔魏俦,但他不知魏俦住哪儿,无法追寻,只能留在原地,埋葬了妹妹的遗体,抱走了妹妹用尽性命诞出的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再之后,他远走他乡,抵达岭州,将孩子,交托给了柳家人。 岳单笙过得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关于钟自羽,他余留下的只有恨。 那了时候,钟自羽在做什么? 他没有想过。 也不好奇。 现在魏俦却突然提起,趁着岳单笙错愕之时,给出了答案:“自杀。” 岳单笙猛地看向他。 魏俦说:“他忙着自杀,我救了他三回,第四回他才愿意活下来,因为我说,岳重茗的孩子被你带走了,我说你这人连妹妹都养不好,那么小的孩子,肯定也养不好,他要不去将孩子要回来,那孩子没准会让你养死,然后,他就振作了,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念着对不起,念了两天两夜,第三天,终于肯吃饭了……” 那段时间,是魏俦对钟自羽改观的时间,两人以前的关系,就是狐朋狗友,凑在一起没少干坏事,但自从那次,魏俦才知道,钟自羽跟他不一样,他没心,钟自羽还有心,那小混蛋,居然还有真正在乎的人。 从那之后,他就像个长辈,一直照顾着钟自羽,这种心情有点像养了个孩子,还是个熊孩子,但是孑然一生,无亲无故的魏老哥,还真觉得挺有意思的,因此父亲这个角色,他一演,就演上瘾了。 现在再看到岳单笙,魏俦很难不为钟自羽抱不平,是,岳重茗的死,钟自羽就是侩子手,这个没得说,但岳单笙这个做哥哥的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 有些话他以前就说过了,不想重复,但岳重茗的死,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折磨,受苦受难的不止是他岳单笙,每个人都很难受,所以,姓岳的,能不能请你不要用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摆出一副兄妹情深的表情,去羞辱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还将你放在心上毕恭毕敬的人。 你明明知道,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恨你,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你为什么要选在医馆后巷对他动手?是你故意给了他一线生机!那现在,你又凭什么这么恣意妄为的出现,用你所谓的仇恨,再次无止无尽的去折磨他? 魏俦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他也没听到岳单笙的一句辩驳。 然后,他去了厨房给钟自羽煎药。 煎药出来,也就是现在,岳单笙还没走,身边且还多了一个人。 气氛很古怪,客栈里已经有不少食客偷偷摸摸的在往他们这边看。 药应该趁热喝,钟自羽的身子还没好全,魏俦又瞪了岳单笙许久,才哼了一声,端着药盘,上了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岳单笙还在那里,眼底尽是凶戾。 千孟尧犹豫了很久,才拉了拉岳单笙的衣袖,掏出银子,付了饭钱,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边走边说:“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说。” 第1389章 为了那点尾款的柳蔚 千孟尧这回算是真得罪岳单笙了,回去的一路,岳单笙一句话没说,进府后,又直接回了房,还把门关得“砰砰”响。 吃饱喝足躺在院子里欣赏月色的老者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立在院子中间,眉头紧锁的汝降王。 老人家晃着酒杯,悠哉哉的问:“他又怎么了?” 千孟尧走到老者跟前,坐到他对面,看小案上还有酒杯,便拿了一个,也给自己添满了酒,一饮而尽后,有些气闷的问:“之前入府行刺本王那个刺客,老先生可否与本王细说说?” 老者“啊”了一声:“钟自羽?” 千孟尧“恩”了一声,有些苦恼:“岳单笙与先生您不同,先生从一开始便乐意相助本王,本王一直心怀感激,而他,却始终不情不愿。当然,本王并非想干涉他,只是待到回京后,几桩大事应接不暇,皇上那里也需周旋,届时本王忙里忙外,必是顾不上他,因此本王害怕……” “害怕他与行刺你的刺客为伍,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令你骑虎难下,腹背受敌?” 千孟尧狠狠的吐了口气:“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本王信赖先生,也信赖容兄,但岳单笙他……” “他这人是这样。”老者起身,亲自给汝降王又倒了一杯酒,再慢慢躺回摇椅上,慢悠悠的道:“他那人不爱受人钳制,性子极倔,看着是不好相处,但又极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你,必然就会帮你,你无需担心,至于钟自羽,你更不用在意,那次的行刺虽不知是受谁指使,但他应该,不是冲你去的。” 千孟尧不懂:“不是冲本王?可他的刀尖,的确是对着本王的。” 老者笑了一下:“他估计是不知打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岳单笙在这儿,想来找他,这才弄了一出。” 千孟尧不信:“要找人,开门见山来找便是,何必鬼鬼祟祟、舞刀弄枪?先生,不是本王小气,您是知道的,本王身边虎狼环饲,内外交困,那姓钟的来意不明,岳单笙又与他诸多来往,因此,若没有一个明确答案,本王不敢掉以轻心。”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摇头:“我们不是仙燕国人,我,岳单笙,容棱,柳蔚,都不是,那钟自羽,自然也不是,我们与你国中人非亲非故,我虽不知钟自羽是何时抵达此处,但他应该不会被你的对头们收买来对付你,他与岳单笙,的确有一段纠葛,他们是从小一道儿长大的好兄弟,后因一条人命,反目成仇,依我看来,岳单笙是不愿原谅他的,但他一再出现,应是,还在祈求原谅。” 到底是别人的私事,老人没想把岳重茗的名字说出来,隐晦的概括了两人的恩怨,话里话外,不过是给汝降王吃一颗定心丸。 果然,千孟尧并不知道这个,他没再细问,只是眯起了眼,似在斟酌。 与老人家谈完,千孟尧是畅快一些了,只是心里难以释怀的,依旧无法释怀。 位高权重的人,皆有一个通病,多疑。 尤其对身边亲近之人,尤其提防。 千孟尧知道了钟自羽这人的一些来历,心里安了不少,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松懈了。 说到底,身处他这样环境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真正放松的一刻。 …… 万立的案子已经解决,从四面八方,千里迢迢赶来的各路人马,也可以原路返回了。 西进县几乎是在两天之内,就送走了一大半人,还剩下的,除了成齐这种闲着没事干的,也就只剩巡按府的几位大人了。 柳蔚天天都在躲庄常,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庄常以花了钱的名义,非要把柳蔚叫去衙门,有点事就让她干,反正就非要确保自己花的两千两白银能物超所值。 柳蔚为了那点尾款,辛辛苦苦,连着好几天晚饭都是在衙门吃的。 日了久了,她也发脾气了,差点没在县衙和庄常大打出手。 最后还是宋县令在中间调停,才没真的干起来。 这件事被成齐当成笑话说给纪淳冬听,纪淳冬听着,眼睛却看着李玉儿的方向。 呆了一阵子,成齐也知道了纪淳冬与李家父女的瓜葛,他很是唏嘘,可逝者已往,也只能安慰纪淳冬:“我那小表弟已经答应了,定会治好李姑娘。” 纪淳冬也没走,按理说他早就该走了,但因为李玉儿,他硬是留下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但就成天想起来就给李玉儿做点事,给她捡卡在树杈上的风筝,替她捉树窝上的麻雀,总之就变着法的想对李玉儿好。 后来,他还要命的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在一次晚饭时,他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起身,义正言辞的宣布:“我要认玉儿为义女。” 当时的情况可谓非常尴尬,因为当他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原本在边上乖乖吃饭的李玉儿,突然跳起来,张着嘴,就往纪淳冬身上咬。 那次事件的结果就是,认女之事不了了之,纪淳冬手上多了一圈伤。 成齐当时不在场,他是后来听说的,现在看纪淳冬又盯着李玉儿可劲儿看,他实在不忍心,就劝他:“你呢,要真想为她好,就给她钱,你看她日子过得不好,人还病着,将来等她病治好了,定然是需要钱银过日子的,你就给她钱,也算是还债了。” 纪淳冬本来没想跟成齐闲聊,听他说到这儿,倒是突然福至心灵,捉摸起来:“我的身家并不丰厚,全给她,够吗?” 成齐噎了一下,有点卡壳:“也别全给啊,你不活了?” 纪淳冬理所当然的道:“我有月俸。” 成齐愁眉苦脸:“光月俸够干啥的?你家人呢?哦,我忘了,你是孤儿,不过我记得你说你有个义父来着,你义父不要你供养吗?” 想到自己的义父,纪淳冬又叹了口气:“我已有,两三年未见过义父了。” 成齐说:“他住在京城吗?也是,你在原州任职,你们父子相隔异地,不常见也正常。” 纪淳冬垂了垂眸,因不想多提自己的家事,没有回复,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无奈。 他那位义父,几十年来,心里记挂着的都是那位他从未见过一面的义母与义妹,而他这个白捡的儿子,怕是早忘到脑后跟去了。 第1390章 小黎出手相救! 红家村。 村长洪阳牵着自家的老黄牛,急匆匆的往村外赶。 路过徐大娘家时,徐大娘家的二宝探出头,问了声:“村长爷爷这是要去哪儿?” 洪村长头也没回,边走边说:“山上出事了,你在家好好呆着,莫要出去!” 二宝一脸懵懂,纳纳的往山头的方向瞧去,只见雾气未散,山林清净,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怀山上今日的确是出了桩事,事情的起因是前日夜里的雷雨。 前日天下骤雨,电闪雷鸣,怀山内居住的野兽被惊动了,昨日起,就有其他村上山砍柴的村民受到了暴怒野兽的袭击。 这两日,依山而建的各个村庄都小心谨慎,惟怕山上的野兽冲进村子,伤了人命。 而今天,红家村人也受灾了。 洪村长赶去时,就看到三四个他们村子的村民,围着一个不认识的,腿正在流血的汉子,着急的想把人救下山。 看到洪村长来,徐二宝他爹就忙道:“这人好像是柏三村的,让熊给挠了,瘸着腿好不容易跑到咱们这片地界。” 洪村长蹲下身看了看那汉子的伤势,问他:“柏三村离沼泽地不近,你这是在哪儿被挠的,还能跑这么远来?” 那汉子疼得呲牙咧嘴,嚷嚷着道:“您倒是先给我止个血,我这腿都快废了。” 洪村长满心怀疑的盯着那汉子又看了两眼,没再追问,先叫人把他背上,带进村子再说。 下山的路不好走,驮着伤员的村人走得比较慢,这若是平时,走得快的先走,走得慢的后走,这都是常态,但今天,洪村长却对走得慢的说:“你们走前头。” 大家都有些纳闷,但路就在前面,谁走前谁走后也没讲究,因此迈步就去了。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被人驮在背上,扬言自己来自柏三村的那个受伤汉子,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朝着驮他的村民脖子上抹去。 “你做什么!”关键时刻,一直心存警惕的洪村长猛地朝汉子扑去,抓住他的手,硬生生给人扭了一整圈。 那汉子受到钳制,背他那人下意识将他丢下。 谁知刚刚还一瘸一拐的人,现在却能双足立地,他绷着脸,就跟洪村长周旋起来。 几个村人这才发现问题,忙七手八脚的去帮忙。 一番扭打中,沉寂的山林里,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三四道身影,这些人与那汉子是一伙的,一出现,便朝村民们下狠手。 危险来得淬不及防,淳朴善良的村民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好好地救了一个人,却被这人攻击,且这人还有同党,同时出现时,这些人手上都拿着利器,对着村民的身子就开刺。 村民们空有一身力气,但终究手无寸铁,很快便有人被刺伤,匕首削铁如泥,刺在人身上,还没感觉到什么,已经出来一道血口子。 “你……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洪村长咬着牙吼出。 杀手们面无表情,互觑一眼后,有人说:“留下村长,其他人先杀了!” 话音一落,已经有人朝其中一个村民的心脏捅刀。 洪村长吓得面无人色,几欲昏阙,大喊一声:“不!” 话音未落,却看捅刀的杀手手腕一荡,接着匕首落地,掉在石上,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林中的气氛,有一瞬间沉寂。 行凶者与受害者,皆齐齐一默,接着,他们就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柳小黎捏着石块,一颠一颠的从树林里走出来,那几个手持凶器的汉子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彼此,摇头。 柳小黎把石块抛得老高,落下来时,又稳稳接住,他轻轻软软的问:“村长爷爷,您没事吧?” 洪村长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小孩,还记得不久之前,有个黑水村的小男孩迷路了,误闯他们红家村,让他给送回了山上,当时那小男孩就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他们。 洪村长也没当回事,更没放在心上,可今天,这小孩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洪村长是个好老人,见状已顾不得寒暄,立刻嘶喊:“小朋友你快跑,这些人是坏人,你赶紧走!马上走!” 柳小黎却没动,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这些坏人会欺负村长爷爷。” 洪村长说:“你快走,你赶紧走,走啊!” 行凶者见此,冷笑一声,阴森道:“谁都别想走!” 话落,捡起地上的匕首,猛地朝小黎冲过去。 小黎没费什么功夫,轻飘飘的躲过了对方的第一刀,在对方正要扭身施展第二刀时,扣住对方的后腰,在其腰骨位置,用指关节一按,那行凶者只感觉腰眼一疼,还未反应过来,半个身子已像被卸了一般,往地上滑去。 趁着对方还未落地,小黎脚尖朝着对方的裆下一踹,力道不轻不重,却足矣让人痛不欲生。 倒地后,行凶者什么都顾不上了,缩卷着身子,像个虾米一样趴着,小黎咂咂嘴,又抬头看向另外三人,眼底尽是笑意:“一起上吧,别耽搁时间了。” 几人似是被燃起了火气,正要一拥而上,却听山下传来喊叫声:“村长,桩子,你们在哪儿了啊?” 行凶者们互觑一眼,最后彼此打了个眼色,没再纠缠,闪身跑进了山林。 危险来得快,去的也快,小黎一低头,看到自己脚下那汉子也窜的跑没了,他也没去追,而是过去查看洪村长的情况。 村长刚才一通力气,与匪徒纠缠,现在早就没劲了,哐当一下坐在地上,另外几个村民也一个比一个凄惨,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挂了彩。 小黎面色严肃,问道:“村长爷爷,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您怎么会与那样的人结怨?” 洪村长止不住的摇头,整个人也是混混沌沌的。 倒是旁边的有村民咬着牙道:“他们必然是来找白叔的,不行,村长,您赶紧写信给白叔,让他近段时日,可千万不能回来!” 第1391章 小黎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 白叔不是红家村人,红家村却处处都是他的传说。 洪村长回到村子后,便立刻进屋去写信。 小黎被留在徐大娘家。 徐大娘知道了山上发生的事,非常惊恐,紧张的一直追问小黎当时的情况。 小黎跟她说了,徐大娘更担心,捂着头念叨:“这可怎么办是好,这些人,怎么会又跑到村子里来?” 小黎好奇的问:“大娘您也知道他们吗?他们是来找白太爷爷的?” 徐大娘点了点头,叹气:“白叔不是咱们西进县人,他刚来我们村时,我还很小,那时,就见过好几批不同的人来找他,有些来得礼数周全,有些来得穷凶极恶,直到多年前白叔离开,经久不归,这些人才渐渐没了声响,可哪知道现在又跑来了,还……还朝村人下杀手,这不是要人命吗。” 小黎更好奇了:“白太爷爷怎会认识那么多三教九流之人?” 徐大娘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白叔啊,可是个大人物。” 小黎张大了嘴:“大人物?多大的人物?” “我听我娘说,白叔是京里面的,他还连皇上都认识。” 小黎是真没想到,忙目瞪口呆的比着大拇指:“好厉害啊!” “可不是。”徐大娘忍不住也有点与有荣焉:“我听说啊,白叔早年是当官的,后来致仕,便五湖四海的游山玩水,也不知什么契机,就让他留在了红家村,一呆就呆了许多年,直到五年前才离开。” 小黎又问:“那白太爷爷为什么离开呢?那些人又为什么来找他呢?” “谁知道呢。”徐大娘又叹了口气:“白叔当初就走得突然,一走就走了多年,倒是回来了一趟,可也什么都没说,就是上回你遇到的时候,呆了三天,又走了。” 小黎跟着点点头:“我知道,洪村长还说我运气好,迷个路,还能撞见白太爷爷回村,其实上次离开后,我便一直想再回来探望白太爷爷,可县城里出了命案,事情太多,我娘又忙得焦头烂额,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妹妹,便没空回来,前个儿县里的事终于忙完了,我这才找了机会跑来,来前就想,也不知今个儿能不能见到白太爷爷,没成想,倒见了那群坏人。” “那群坏人也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徐大娘又被牵起了愁丝,脸色一下就差了:“我们村里真的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以前来的那些人吵吵嚷嚷,可也从未见过动刀子的,哎,真是太让人挂心了,别是白叔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啊!” 小黎小脑瓜转了转,就道:“要不我回去的时候,替你们报官?我认识西进县的宋县令,我跟他提提,让他派人过来看看,不然这样太危险了,咱们村子安在怀山里头,中间又隔了沼泽地,要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 徐大娘一拍大腿,忙道:“报官好,报官好,报了官坏人就怕了,不过咱们村子有些特殊,得先跟村长说好,走,我们去找村长。” 两人一前一后,火急火燎的跑到村长家门口,刚好见着洪村长拿着写好的信要出去。 徐大娘将报官的事说了,村长想了想,便点头:“报官也好,加强防备,再跟其他村庄通个信,别让那些匪徒跑到别的村去祸害人。” 那些人到底是以什么目的来的,还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多半与白叔有关。 除了白叔也没其他可能了,这不是前阵子,白叔还回来了一趟?这些人怕就是这么跟来的! 小黎这回来红家村,纯粹是来探亲的,也没想到会遇到匪徒伤人的事情,插手将村人救下后,他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主要是红家村太偏僻了,他害怕他前脚一走,后脚那些人就又来,因此报官之事,变得迫在眉睫。 原本小黎还想从红家村离开后,再去黑水村走一圈,顺道再去柏三村,趁着今天有空,把西进县的朋友都见见,但现在这么一弄,他就不敢再瞎溜达了,趁着天没黑,就和洪村长一起回了城。 回城的路上,小黎还问洪村长:“村长爷爷给白太爷爷写了信?您知道白太爷爷住哪儿吗?” 洪村长摇头,道:“白叔上回走前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有事便让我寄信到那儿,可那个地址怪怪的。” 他说着,把写好的信拿出来,给小黎看。 小黎就看到,信封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数个墨字——阜昌州桐平县八大里驿馆收。 “驿馆?” 洪村长点头,长叹了口气:“也不知白叔能不能收到。” 赶回城里后,小黎带着洪村长去县衙,因为是小黎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宋县令很认真的立了案,又亲自吩咐人前往调查。同时他脑子里也稍微溜达了一圈儿,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辖县里,还有一个叫红家村的地方。 红家村毕竟偷税漏税多年,洪村长也不敢太高调,看县令没问,忙以寄信为由,赶紧跑了。 小黎心事重重回到家,刚进屋,就被猛扑过来的李玉儿撞得差点摔倒。 李玉儿平时就这么蹦蹦跳跳的,但小黎都不会被她撞歪,今天却神不守舍的。 李玉儿也愣了,难得的不闹了,抓着小黎的手,盯着他看。 小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耷拉着两只耳朵去屋里找娘。 柳蔚被庄常奴役着,带了一大堆工作回家来做,对着满桌笔墨纸砚正奋笔疾书,小黎进去后,就拉拉她的衣袖,喊:“娘,我有事跟你说。” 柳蔚没空,不搭理他。 小黎就缠上去,抱住娘亲的腰,蹭着撒娇。 柳蔚没好气的立起身子,低头看着小矮子儿子,嚷嚷道:“你没爹吗?有事不会找你爹去!” 小黎愣了下,傻傻的看着她。 柳蔚这才回过神,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泄愤似的道:“去找你容叔叔,他没事干,带着丑丑在隔壁戏园子听戏,可把他给闲坏了!” 第1392章 去找外祖父 容棱其实没柳蔚想的那么闲,但柳蔚忙,忙的人看不忙的人,就怎么看都不顺眼。 容棱也省得在府里招她,索性带着女儿出去溜达。 小黎找到容叔叔时,容叔叔正坐在街边茶寮,拿筷子沾了蜜糖水,喂丑丑吃。 小黎一过去就跟容叔叔聊心事,说自己今天进了一趟怀山,想去见当初救丑丑的老爷爷,但是老爷爷不在,村子里还发生了事。 容棱听着也没个反应,倒是丑丑因为蜜糖水好喝,在爹爹怀里一直拱,还伸手要去拿那根筷子。 容棱一边护着女儿,一边估算着喝了小半杯了,是不是够了,主要是柳蔚一直说不给孩子吃甜的,怕坏牙,他这也是在外面偷偷给女儿喝,回到家也不敢声张。 小黎说了半天,见容叔叔看都没看自己,他很生气:“容叔叔!” 容棱这才回神,瞧他一眼,疑惑:“恩?” 小黎泄气了:“我跟你说话呢!” 容棱点头:“我听了,你要进山?去吧,天黑前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我去过已经回来了!”小黎大声咆哮。 容棱让他吼得有些迷茫,到底正视了自己的儿子,好声好气的道:“你再说说。” 小黎撅着嘴,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容棱听完,总算有了反应,他的脸色非常差,语气更是冷涩:“如此重要之事,你为何不早说?” 小黎正要解释,我刚刚说了,你没听啊,但容棱已经起身,直接往府里赶。 回了府,柳蔚还是那副加班加到崩溃的死样子。 容棱把丑丑塞给小黎,将房门一关,与柳蔚呆在里面足一刻钟。 一刻钟后,房门被打开,柳蔚一脸冷肃,一边往身上套外杉,一边急匆匆的朝外走。 容棱与她焦急的样子差不多,路过小黎时,他嘱咐一句:“赶紧去通知你师祖爷爷,说他那位旧友找到了,就在红家村。” 小黎抱着丑丑,还有点懵懵懂懂的,闻言先是答应一声,然后就开始四下张望,找人接管孩子。 偏偏这时家里谁都不在,走了两个院子,才看到正在给李玉儿编花环的纪淳冬,小黎连忙跑过去,把妹妹往其怀里一扔,焦急道:“劳烦伯伯替我照顾妹妹,我有事要出去,很快就回来。” 纪淳冬哪里抱过这么小的婴儿,他都懵了,两手停在空中,动都不敢动,偏偏小黎说完就跑不见了,纪淳冬慌得不得了,一个脆弱的小婴儿放在他怀里,就跟黑熊捧着蜜糖罐子似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拒绝已经来不及了,那边小黎走得飞快,另一边柳蔚与容棱,也是匆匆忙忙。 出了府邸,两人便找了辆马车,说要去红家村时,那车夫明显愣了下,显然是没听过这么个村庄。 容棱提醒一句:“满村种着红月季,在沼泽地深处。” 车夫这才想起来:“那个村子啊,不过那好像不是我们西进县的村子,是鲁白县的吧,车钱……” 柳蔚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摆到车夫眼前:“现在就去!” 车夫顿时什么废话都不说了,扬着马鞭,马不停蹄。 柳蔚的外祖父没有死,这是她很早以前便知道的,最开始说的人是权王,因涉及那张藏宝图,权王将话说的很明白,那张图,就是由岭州纪家当初出海的数十人里,唯一一个安全返航之人所绘的。 因为那张图,他们才踏上了寻海之路,越过重重阻碍,来到这陌生的仙燕国,柳蔚一开始是迷茫的。 这里是另一片土地,另一片大陆,又时隔数十年,外祖父,真的还在吗? 师父曾说,白狼的主人就是她的外祖父,可白狼已经失踪,大海茫茫,音讯全无。 西进县一连串的案件,搅得柳蔚不得安宁,她忙着顾及眼前,竟是没想到,小黎是曾近见过白狼的。 不止见过白狼,他还见过外祖父? 那是外祖父吗?姓白,因妻子姓白,时隔多年,恐会忘却,便给自己改姓为白。 应该,是外祖父吧? 柳蔚揪着自己的衣领,咬紧牙关。 容棱搂住了她,无声的给她安慰,柳蔚将头搁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问:“为何现在才说?小黎是从外祖父手上救回丑丑的,为何现在才说?” 容棱落了个吻在她额上,深吸口气:“是我不好。” 那时容棱重伤抱恙,卧床不起,小黎进山一次,说看到了丑丑正被母豹子饲养,他心中担忧,想带回丑丑,可阴错阳差,险些伤了自己性命,小黎懂事,独自一人进山带回妹妹,见到女儿时,容棱又是庆幸又是恍惚,什么都顾不上了。 小黎那时因小灵童的身份每日早出晚归,父子二人竟也没空腾些功夫,说上一场话。 忙忙碌碌的过去了近两个月,时至今日,容棱才知,当初竟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小黎,竟是见过白狼,甚至见过白狼的主人。 小黎并不知白狼的主人有多特别,他只听师祖爷爷提过,白狼的主人是师祖爷爷的旧友,小孩子懂得少,柳蔚和容棱也没特地与他说过那位“主人”的重要性,因此纠纠葛葛,到现在才把话说开。 去往红家村的山路难行,一路上,柳蔚又是紧张,又是焦躁,她按住自己的额头,冷不丁的念叨起来:“一开始没料到大海之外是另一个国度,那时纪槿来寻我,与我说,外祖母重病在身,已经开始不记得人事,我明明说,会尽快赶赴岭州,见见她老人家,偏一场海难,不知何时才能前往……” 容棱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让她别再说了,只沉着脸道:“小黎见到的若真是外祖父,那也是他祖孙二人的造化,老天既定了这场缘,便不会再收了。” 柳蔚还是担心:“真的会是外祖父?这么多年,他都在仙燕国?他,过得好吗?” “他很健康。” 柳蔚仰头看着他。 容棱吻了吻她的唇:“小黎是这般形容的。” 山路越发难行,柳蔚的心也跟着马车颠簸忐忑,她想见外祖父,又心存担忧,整颗心被搅得七上八下。 终于,临近傍晚时,马车在山脚停下。 车夫指着上头道:“越过前面的沼泽地,便是红家村,上面马车过不去,你们得自己走。” 第1393章 小黎把他叫来,神神秘秘 红家村占地面积小,村内村民也少。 但围绕着村庄的月季花田,却又大又美。 柳蔚也因这瞩目的艳红,确认了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红家村白天遭了难,晚上又来了两个生人,村人们都非常警惕。 柳蔚立即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再说出与小黎的关系,淳朴的村民们这才放松下来,将他们请进村坐。 柳蔚看了容棱几眼,始终开不了口。 容棱便替她问:“敢问村中,是否有位姓白的老者?” 姓白的老者现在不在红家村,这是来之前柳蔚和容棱就知道的,小黎说过,姓白的老者多年前便离村远行,但两个月前,回来过一趟,且还是为了丑丑。 现今老者不在,柳蔚依旧执意跑这一趟,不过是想确定一番,确认那是否真是外祖父本人。 询问过程中,一些知道的问题,村民们都回答了,他们大概以为这两位公子是为缉捕行凶者而来,因此要对白叔的身份多加了解。 当容棱小心翼翼的问到白叔的亲人时,有村民说道:“白叔有个儿子。” 容棱一顿,立马看向柳蔚。 柳蔚:“……” 容棱握住她的指尖,牢牢的攥在手心。 柳蔚深吸口气,道:“很正常,毕竟几十年过去了。” 外祖母一直住在岭州,多年来,并未改嫁,晚年得了痴傻之症,心中想的,却依旧是分隔多年的相公。 柳蔚承认,当容棱跟她说,那位白老以前姓纪,是因怀念发妻,才替自己改姓为白时,她心中有多激动。 她笃信一夫一妻,她与容棱也好,她的母亲与早亡的父亲也好,皆是两情相悦,一心一意,哪怕其中一人离去,另一人心中,也始终留有一片空白,供以安栖。 柳蔚以为外祖父与外祖母也是,哪怕天各一方,哪怕时光荏苒,他们依旧彼此挂念,彼此相爱。 但是,原来有些人的情,并不一定就经得起时间的蹉跎。 几十年,半辈子,坚持不下来也很正常。 外祖父孤留异乡数十载,遇到了别的女子,成了亲也好,留了后也好,都情有可原。 只是可怜了外祖母,苗女一生爱一人,她到死,心里怕也只装得下外祖父,但外祖父,已有了新的家室。 村人们还在继续说,但后面的话,柳蔚已经听不进去了,此时天已黑透,这个时候下山回城是不可能的,村人们热情,但也畏生,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人有胆量留他们借宿在自己家中。 最后,一番商量,他们开了白叔遗留的那间空屋,清扫一番,让两位暂住。 房子里很空,除了一张床,两个柜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村人送来了干净被褥,容棱铺好后,转头看到柳蔚正盯着木柜发呆,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静静的拥抱,没有言语,但柳蔚受到了安慰,她回身把脸埋在容棱坚硬又温热的怀里。 安静的房子里,两人的拥抱也变得冗长,这一夜,柳蔚没有睡实过。 第二天,刚过晌午,洪村长与县衙的人一起回村来了。 洪村长昨日上县城报官加寄信,本是下午就可以回来的,但他又担心村子偏僻,县衙的人若是找不到路,会不会就不来了? 于是一咬牙,在城里住了一夜,今日一早亲自去衙门自荐,要给衙役们领路。 衙役们很尽职,进了村就开始调查伤人案件,还给每个受伤的村民录了口供,恰逢在这儿还遇到了柳蔚夫妇,衙役们更是惊喜,笑呵呵的与他们打招呼。 村民们这时也介绍一番,将柳蔚二人的身份,与小黎的关系,同洪村长说了。 洪村长听了后连称怠慢了,又说小黎没与他提过会请家里人帮忙,倒是他们招呼不周了。 柳蔚昨晚便想见村长,因为她听说,村长是知道白老如今的住址的,不管那是不是外祖父,又是不是有了新的家室,柳蔚都决定尽快见其一面。 洪村长本来不想公开白叔的下落,但这两位是特地来帮忙的,他便不好隐瞒。 犹豫了半晌,最终,他还是将白叔现今应当在阜昌州桐平县的消息与其说了,但具体住址在哪儿,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应当在八大里附近。 柳蔚听了,同容棱对视一眼,眼中意味明显。 容棱握着她的手指,道:“我陪着你。” …… 与此同时,县城那边。 成齐又跑到容府去串门,这次串门,他还带了一封信。 信是给纪淳冬的,但见到纪淳冬前,他先看到了院子里神不守舍的一老一少。 成齐是认识小黎的,但却不认识小黎身边的老人,他悄悄问厅堂里的云想:“那老头是谁?” 云想白了他一眼:“你称呼尊重些,那是容大哥的师父,之前不住这儿,昨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小黎把他叫来,两祖孙神神秘秘的在那儿呆了一早上了。” 成齐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怎么在意,得到答案后便东张西望,再问:“纪大人呢?” 云想指指后院:“给玉儿扎蹴鞠呢。” 成齐溜溜达达的去了后院,果然看到纪淳冬挺大个人,坐在个小马扎上,手里忙活着扎蹴鞠布,背上还背着个小婴孩。 那婴孩成齐也见过两次,是柳蔚的小女儿,府里的金疙瘩,平日谁都会抱着她带,但成齐还是第一次看纪淳冬带这孩子。 他觉得好笑,还真哈哈大笑起来了:“纪大人这是唱大戏呢,怎么还扮起小娘子了?敢问这孩儿的爹是谁啊?” 纪淳冬杀人般的眼神,冷扫过去。 成齐笑意凝固,吓得不敢再往老虎嘴里伸爪子,咳了一声,老实的递出手里的信,恭敬道:“原州来的,说是给您的。” 纪淳冬接过信,拆开看了两行,不觉蹙眉。 成齐撩闲儿,探头去问:“谁写的?”眼尖瞥到了信纸落款上,有“父言”二字,猜测应当是纪淳冬提过的那位义父写来的。 纪淳冬没回答,几下把信阖上,起身,往屋里去。 但起来时因动作太大,把背上的婴孩给惊动了,小女婴娇气得很,当即不乐意的哼唧。 纪淳冬连忙放轻手脚,仔仔细细的把小女婴抱到怀里,笨拙的哄了两声,忍不住抱怨:“到底何时才把这孩子拿回去!真是要命了!” 第1394章 码头筹建,可愿了解一下? 其实家里这么多人,是不需要指着纪淳冬一个外人看孩子的,奈何丑丑还挺喜欢他,昨日带了一会儿,小家伙就赖在厚实的怀里不肯出来,任凭其他人怎么去逗,她都无动于衷,最后没法子,看纪淳冬也不像个会拐卖儿童的,大家一商量,就把孩子留他这儿了,说到底也是同一屋檐下,没那么讲究。 纪淳冬带了一天孩子,比自己生了一个还累,小孩子矜贵,他这个粗人习惯了大手大脚,冷不丁的这么小心翼翼,都快连路也不会走了。 现在更甚,他接到一封信,信是义父两个月前写给他的,寄到原州,但他不在原州,因此辗转一番,又从原州寄到白山洲,现在才落他手上。 信中义父言,要请他帮一个忙,让他收到信后尽快与其联系。 这种事纪淳冬还是第一回遇到,义父闲云野鹤惯了,自打他为官后,义父就像没他这个儿子似的,几年见不着一面,更别说请他帮忙。 因为是第一次,纪淳冬也想表现一下,但带着个孩子,肯定不方便。 眼珠子转了两圈,他就盯上了成齐。 成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好来送封信,最后引火烧身。 一刻钟后,成齐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婴,手忙脚乱的去找云想求救。 云想接过孩子,哄了半天,方才止住丑丑哭闹,她问满头大汗的成齐:“纪大人呢?” 成齐没好气:“谁知道呢!别问我!烦死了!” 云想:“……” …… 纪淳冬去了县衙,一去便找上了宋县令。 义父信中所言,是望他能借职位之便,替其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因为这里不是原州,纪淳冬又没带什么下属,便只好来西进县衙,拖宋县令帮忙。 因为万立的案件,巡按府好几位大人还没走,书房、正堂,宋县令都让了出去,他现在办公的地方,是后院的小侧房。 纪淳冬求助宋县令,宋县令还挺热情的,亲自帮他翻阅典籍,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宋县令便提议去文案室看看。 “万户集是每个州府县城必备的,纪大人您说的那人若真的于十年内曾涉过人命刑案,而万户典籍上又找不到,那便一定在二十吉法册中,今年的法册更替还未送来,但截止到去年的法册内容,文案室都有记录,只是要想在万千典籍中找到您要找的那一人,恐怕需要些时候。” 纪淳冬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还是劳烦宋大人了。” 宋县令憨厚的笑了笑:“纪大人乃是御前当过差的人,又于原州位任高职,不知码头筹建,可愿了解一下?” 纪淳冬一愣,看着他。 宋县令哈哈大笑:“说笑而已,说笑而已,文案室就在前头。” 纪淳冬面无表情的进入文案室,间隙回头,发现宋县令还盯着他看,纪淳冬无语了,只好道:“宋大人为西进县筹建呕心沥血,实为可敬,本官倒也有些闲钱,若本官今个儿要找之人,天黑前能找到,本官愿捐一万两白银,供西进县码头扩建安生。” 宋县令眼睛顿时亮得发光:“好说好说,纪大人您且坐着,天黑之前,下官必会给您好消息!” 宋县令说到做到,为了捐款,为了钱,他豁出去了,本来纪淳冬要找个以前犯过罪,落过刑的旧犯档案,他这边要在上千本二十吉法册中翻找,是很难找到的,他一开始也就打算给纪淳冬开个门,让他自己在文案室里昏天黑地的找,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给钱啊,人家要给钱的,宋县令立刻一声令下,将县衙上下识字的都叫到文案室来,上天下地的给他找。 临近傍晚时,还真让他找到了。 宋县令指着典籍中的一页,杵到纪淳冬眼皮低下,激动的道:“这里这里,肖习正,三年前曾于京城犯过两起人命案,当即被捕,但因逢去年太后六十大寿,大赦天下,此人由二十年狱刑,被改为流放东漠,却在今年年初,杀了拘刑衙差,逃出东漠,至今仍在通缉中。” 纪淳冬盯着那页档案,看了好一会儿,将其抄录下来,打算一会儿就去驿馆,将查到的内容回信寄给义父。 临走前,纪淳冬也没诓宋县令,说回头就让人送银票来,宋县令高兴的只差没把他当祖宗拜。 其实一万两白银,对纪淳冬来说的确是小意思,当了这么多年官了,一万两还真不至于有多心疼,至少宋县令拿钱也是办实事,都用在刀刃上,为了百姓扩修码头,纪淳冬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出了县衙,趁着驿馆还未关门,纪淳冬赶去驿馆,将信按照义父寄来的地址,原路寄回,同时叮嘱驿丞,信是急件,必得快马加鞭送往。 出了驿馆时,天已经黑透,纪淳冬看看时辰,打算回容府,刚走两步,迎面便见几位麻衣男子,几人打扮松散,步履极快,因为街道窄,数人要一同通行,难免会与另一边的纪淳冬有所碰撞。 纪淳冬没有让路,他右边是石阶,再走根本没路,他以为对面的这行男子会侧身,避让着他,但没想到那几人大摇大摆,竟是直接走正路,仿佛并不在乎与其他行人碰撞。 纪淳冬不悦,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人,这么不懂规矩,大街是你家的吗?由得你占一整条道儿走路? 他身为武将,脾气本就有些冲,于是他也不让,就等着对方与他撞上,他再暗暗施力,将对方撞倒。 本是一桩小事,但当对方真与自己碰倒一起时,纪淳冬却愣了一下。 只因他听到“哗啦”一声,眼睑一垂,便看到几人中,其中离他最近的男子,竟在靠近他时,拔出匕首,正对他的腹部。 纪淳冬眉头一皱,快速往后退去,几人见手段暴露,竟直接于大街之上朝他行凶。 数把匕首同时抽插,纪淳冬冷不丁遭到暗算,避让之时,难免受到轻伤。 他拉开距离,盯着穷追不舍的几人,冷声问:“你们是何人?” 几人不作回答,迎头又上,手中利刃咄咄相比,令得纪淳冬不得不连连后退。 正在这时,纪淳冬看到其中一个男子眼睑下有颗黑痣,再回忆之前于县衙文案室见过的通缉令画像,他脸色一变,喊出那人名字:“肖习正?” 正是义父要他调查之人! 第1395章 低头一看,是急急忙忙的小黎 两日前,距离西进县百里外的郊野茶寮内。 年迈的老店主亲自端了茶,两笼屉包子,进了茶寮唯一的简陋小间。 小间门一打开,蹲在门旁的白色大狼猛地立起身子,冰蓝色的眸子里,寒光凛凛。 老店主轻轻一笑,并不慌张,将托盘搁下,顺手拿了个包子,递给白狼。 白狼嗅了嗅,闷头咬走。 老店主坐下,仰头看向对窗而站的白发老人,叹了口气,询问:“您这是明早便要走吗?不能再等等?” 白发老人转过头来,瞧向认识了半辈子的老伙计,摇摇头:“晚了,怕会来不及。” 老店主皱眉:“不是已经书信给少爷了?不如就让少爷将那伙人逮了,您何必亲自过问?” “他哪里知道这些。” 老店主一愣:“少爷不知道?” 白发老人不说了,拿起桌上的包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店主又开口:“若不然找皇上?皇上向来对您孝顺,若知那伙人竟敢私揽死囚,妄图对您不利,必不会袖手旁观。” 白发老人放下包子,长长的叹息:“你啊,年纪比我不小多少,如今有子有孙,安享晚年便罢了,何苦还操心我的事?” 老店主一下站起来:“一日为主,终身为主 ,老奴伺候您半辈子,哪里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况且,老奴真的不认为这有必要,那些人到底想要什么,您就不能给他们吗?您藏了这么多年,连皇上、少爷都瞒着,难道那东西还比您的性命更重要?” “就是比我的命重要。”老人冷静的道。 老店主滞住,颓然的坐回凳子上。 吃了一个包子的白狼显然没饱,低甩着尾巴,蹭到自家主人跟前。 白发老人又拿了一个给它,同时与老店主道:“那伙人查到我前些日子回过西进县,怕是以为我将东西留在了红家村,他们心狠手辣,连大牢里的死刑犯都敢偷运出去,以己私用,我是担心,他们会对无辜村民不利,托冬儿查探那姓肖的下落,乃因此人正是那批死囚首脑,原以为很快便有消息,未想到回信迟迟不到,不得已下,这趟西进县,我便非回不可……” “可您回去,岂不正如了那些人之意,他们就是想要找您……” 老人苦笑:“那也没法子。” 主仆一番对话,到最后,却是无解。 第二天,天还未亮,老店主一觉醒来,发现对面的床铺已经空了。 他的老主子与主子那头晚年重遇的白狼,已消失无踪。 …… 百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快马加鞭,亦可快到。 县城容府内,云席一边收拾医箱,一边起身,对床榻上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道:“不要碰水,每日换两次药。” 纪淳冬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没什么感觉的“恩”了声,起身就要下床。 云席瞥了他一眼,严肃的将他推回去,道:“再躺会儿。” 纪淳冬挺不乐意的:“这点小伤,不足挂齿,那几个孙子伤的比老子重,妈的,当街砍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别让老子抓到,逮到了,把他们一个个皮都扒了!” 粗鄙的恶言脱口而出,云席听在耳里,摇了摇头,也懒得管了,拿着医箱,转头走人。 房门外,宋县令胆战心惊的守着,见大夫出来,忙小心询问:“纪,纪大人,还好吧?” 云席还未回答,房内气势洪亮的男音便传出:“宋县令?你还在吗?” “在在在,下官在。”宋县令点头哈腰的走进去,后背都汗湿了,他的管辖区县内竟然发生匪徒当街伤人这样的恶劣现象,伤的还是个朝廷命官。 宋县令刚听说时,吓得人都快昏了,现在再看到纪淳冬,他是心虚得不得了:“衙役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大人您放心,下官必会给您一个交代,那几名匪徒,下官就是掘地三尺,也定给您找出来!” “必须找出来!”纪淳冬恶狠狠的道:“那些人身怀凶器,于闹市行走,本官这点小伤倒好说,若他们疯起来,朝路人百姓下手又该如何?况且,他们还不是普通人,另几个本官没看清,但其中一个,正是年初东漠逃逸的死刑犯肖习正,宋县令,逃犯啊!” 宋县令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应承:“是是是,本官这便亲自带人去抓,只要他们还留在西进县,下官必将他们全挖出来!” 再三保证后,纪淳冬终于放宋县令离开。 等房中安静下来,他也免不了深思,义父两个月前书信于他,要他查那肖习正其人,两个月后,肖习正正好就在西进县出现,且胆大包天的朝他下手。 这里面,是巧合还是蓄意? 义父为何要查一个逃犯的信息,肖习正又怎会出现在西进县,正好,他也在西进县,这里面,可有什么联系? 他出现在西进县,是因万立之案,那么,若他不在此地,肖习正会否追到原州对他下手?那肖习正,莫非是与义父有什么恩怨? 难道义父要他查探此人,就是因为此人有可能会对他不利? 那么义父为何不在信中言明,提醒他万事小心? 不,应该不是这么简单,那究竟背后原因又是什么? 一番思索无果后,纪淳冬也坐不住了,他下床,拿出笔墨,奋笔疾书又补了一封信,正是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记录,想再问问义父。 但信写完后,已过子时,这会儿夜太深了,驿馆也关门了,信今晚必然是寄不出去了,他心里烦闷,睡不着,索性出了院子,在外吹风。 刚出院子,迎面便撞到一人,低头一看,是急急忙忙的小黎。 小黎也是刚听说纪伯伯出了事,他匆匆忙忙的赶来,抓着纪伯伯的手就问:“伯伯,您没事吧?” 纪淳冬心里欣慰,那点心烦也消散了些,他摇头:“一点小伤,无需紧张。” 小黎踮着脚尖,在纪淳冬身上看来看去:“云席哥哥说您受伤了,伤口是由寒银匕首所致,是什么样的匕首,几尺几寸,刀身可有什么标记?” 纪淳冬一愣,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小黎都急坏了:“昨,昨天红家村里,也有村民被那样的匕首刺伤,当时我在现场,那匪徒用的是五寸尖刃,匕身也是寒银铁所制,纪伯伯,我能看看您的伤口吗,我想确定一下!” 第1396章 柳蔚一顿,猛地看向他! 伤口已经被包上了,要再拆开很费劲。 但小黎是熟练工,他推着纪淳冬进屋,扒拉着就给他脱衣服。 纪淳冬还有点恍惚,等全被解开,他冷飕飕的问:“一样吗?” 小黎摸着下巴,自己研究一番,一拍小短腿儿:“一样的,就是这个!” 这下,两人面面相觑。 伤口一样便意味着凶器一致,凶器一致,便有极大的可能行凶者也一致。 那么问题来了,肖习正一行人先伤红家村村民,又于闹市伤纪淳冬,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纪淳冬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不知道什么红家村,也不可能与红家村民有什么恩怨,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伯伯,你跟我们走一趟红家村吧。”小黎提议道。 纪淳冬看了看天色:“现在?” 这会儿已经快深夜了。 “明早。”小黎说:“容叔叔和娘亲昨日就去了红家村,我与师祖爷爷等了一天一夜,他们也没回来,师祖爷爷说,若今夜再不回来,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去找他们,您与我们一起吧?” 纪淳冬没怎么思索,直接答应:“好。” 他也想知道,那红家村,究竟与自己有什么联系。 …… 县城到郊村,快马加鞭的话,也要两三个时辰,清晨的马车上,女婴哇哇大哭的声音,穿透天边的第一缕日光。 小黎一下就醒了,看着怀中被马车颠簸而吵醒发火的妹妹,忙翻出装了羊奶的奶瓶,堵到妹妹嘴巴里。 丑丑咬住娘亲自制奶嘴,小脸红扑扑的,眼睫还挂着泪,有吃的了,她终于不哭了,但小鼻子还在轻轻抽泣。 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眼,叹了口气:“不该带她的,山路难走,早上风还大。” 小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嘟哝:“我也不想带,可昨晚她一直哭,非要跟我睡,一早起来,我说把她送到云想姐屋里去,谁知刚搁下她就哭,没法子,只好带着了。” 老人看小黎也困得点脑袋,便伸出手,道:“我来抱。” 小黎忙将妹妹递过去,刚抱着还好,嘴里有东西,小丫头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可半瓶奶喝完,她吃饱了,就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哭。 老人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没抱好她,换了好几个姿势,小娃娃还是哭个不停。 小黎没办法睡,只要硬撑着起身,道:“我来吧。” 老人又把孩子递过去。 丑丑是个矫情鬼,人不大,脾气却不小,一点不舒服就折腾大人,全家除了她爹甘之如饴,其他人都被她折腾得崩溃过。 小黎这是没办法,自己的妹妹,摊上了。 可他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已经有点精神不济了,在车上睡已经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还要抱个孩子,他也憔悴。 倒是坐在另一边的纪淳冬一直不声不响。 可纪淳冬本来就挺喜欢小黎的,又看这孩子熬得眼圈都黑了,也不落忍,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说:“我试试。” 小黎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倒是记得丑丑挺喜欢纪伯伯的,于是试探性的把妹妹塞过去。 奇迹出现了,刚才在师祖爷爷怀里死活不乐意的小女娃,呆在纪淳冬怀里,一下就不哭不闹了。 小黎惊讶的瞪大眼睛,老人也有些吃惊。 然后,丑丑就安家在纪淳冬怀里了,任凭马车再是颠簸,她也没半点不自在。 老人心里不太舒服,表情一直不好。 小黎安慰师祖爷爷:“纪伯伯肉厚,敦实,师祖爷爷太瘦了,车晃起来,丑丑铬得慌。” 老人:“……”并没有被安慰到。 两个时辰的车程,到红家村外的沼泽林时,天已大亮。 山上雾气重,山风大,三人老老少少,如履平地的走过蜿蜒曲折的道路,远远地,总算看到了一片月季花田。 那片花田实在是大,越过山峰,几乎整个山底,都是艳丽红瑰。 纪淳冬深吸口气,看看身后泥泞的沼泽林,又看看前方的月季田,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这穷困潦倒的临江小县,竟藏着此等大好的世外桃源。” 小黎指着山下错落有致的小房子,道:“那里就是红家村了。” 三人沿着附近的小径,一路向下,临到红家村村外时,就听小黎冲着里面大喊:“村长爷爷!村长爷爷!” 刚吃了早饭,打算出门放牛的洪村长闻言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高高矮矮的三个人,从山上下来,再仔细一瞧,走在最前头的,可不就是前两日还见过的那个小娃娃吗。 村中靠右的篱笆围墙内,还没怎么睡醒的柳蔚,见到了三个不请自来的。 容棱已经抱走了丑丑,小女婴在路上吃饱喝足,现在正起劲,和爹爹玩得不亦乐乎。 柳蔚那边就没这么好了,柳蔚冷着一张脸,先看看小黎,又看看师父,最后才看纪淳冬,她深吸一口气,态度不太好的问:“你们来做什么?” 小黎惴惴不安,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就调转枪头,把纪淳冬推出去,声情并茂的把他受伤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再三强调,和红家村村民的伤口是一样的! 果然,原本还有点不悦的柳蔚,闻言立刻看向纪淳冬,她坐直了身子,详细的问了纪淳冬遇害的过程。 纪淳冬一一回答,却对柳蔚这格外慎重的态度有些不解:“柳姑娘知道那伙人的目的?” 柳蔚抿着唇,垂了垂眸:“按村里人的说法,应是冲着一位姓白的老人家去的。” 纪淳冬皱眉:“那位老人可在村内?” 柳蔚摇头,视线又转向师父:“那人,应当就是外祖父,不过,他已离开村子两月有余。” 一直没做声的老人等的就是一个确实答案,现今答案有了,他也松了口气,点点头,声音因激动,有些起伏:“还活着就好,总能见到的。” 时间太久,古暮年岁,有幸还能再见一回昔日旧友,已是苍天怜悯了。 纪淳冬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明白这是说那老人不在此地,他沉吟一下,又问:“姓白的老人家吗?家父也姓白,那伙匪人中,有一朝廷钦犯,家父不日前正好托纪某查过,不知村里的这位白老人,与家父会否有何联系?” 纪淳冬这么联想实属合情合理,毕竟义父请他查肖习正,这肖习正就正好刺伤了他,这会儿又遇到一个同样姓白的老人,他自然以为,义父与其会否有牵扯。 柳蔚却很意外:“纪大人不是姓纪?令尊为何会姓白?” 纪淳冬摆摆手,道:“家父原也姓纪的,只因年老,思念远在他乡的妻女,因此为自己改姓为白,改了也有好几年了。” 柳蔚一顿,猛地看向他。 纪淳冬问:“怎么了?” 旁边的容棱也转头,看向他。 纪淳冬疑惑:“恩?” 沉浸在旧友尚在人间的喜讯中,难以自持的老人,也跟着看向他。 纪淳冬:“……”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第1397章 你当真不是你爹亲生的? “敢问令尊,姓甚名谁。”沉默了许久,柳蔚才慢慢开口。 纪淳冬还有些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下,才老实道:“纪南峥,怎么,柳姑娘还识得不成?” 柳蔚:“……” 岂止是识得,关系还匪浅…… 柳蔚感觉头很痛,她捂着额间,靠在椅背上,沉沉的闭着眼。 容棱盯着纪淳冬,上下打量了一圈,问:“纪大人年逾几何?” 纪淳冬莫名其妙:“我的年岁,与此事有何关系?” “有关。”容棱道。 纪淳冬皱眉:“三十有七。” 容棱低眸算一番,若纪淳冬当真是外祖父的另一个儿子,那也就是说,刚到仙燕国没几年,外祖父已另娶他人。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再看柳蔚,柳蔚嘴唇都白了,整个人仿佛大受刺激。 最后反应过来的是师父,他并不知老友在仙燕国还有子嗣,如今乍一听闻,错愕之外,竟是观察。 老人盯着纪淳冬看了许久,半晌才得出总结:“你与你父亲,倒的确有几分相似。” 柳蔚听不下去了,“砰”的一下一拍桌子,站起来,抬腿往外走。 错过纪淳冬身边时,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撞了他一下。 纪淳冬一脸莫名,看看柳蔚,又看看容棱,最后看向老人:“老先生认得家父?” 老人同为男子,倒是较为理解老友移情之心的,仙燕国离青云国太远了,既已注定回不去,何苦抱着那段记忆不肯面对现实,独在异乡,寂寞孤苦,另外安一个家,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孩子都三十多岁了,说什么都晚了。 老人点点头,整个屋里,现在只剩他还对纪淳冬有笑脸:“若你父亲正是我所识得的那个纪南峥,那你该唤我一声叔伯了。” 纪淳冬有些吃惊:“老先生当真认识家父?” 老人一脸慈祥:“我姓祝,你唤我一声祝叔便是。” 纪淳冬心里虽还惊异,但也行了一晚辈礼,规规矩矩的唤了:“祝叔。” 又问:“家父闲云野鹤,周游四方多年,却是从未听说有位姓祝的朋友,不知祝叔与家父是何时相识的?” 老人摇摇头:“太久了,那时,你还未出生。” 纪淳冬更吃惊了:“可却从未见过祝叔,也未听父亲提过……” 老人颇为理解:“你父亲不愿提,也是免得触了心底那块疤,往事难忘,不提为好。” 纪淳冬思索片刻,猛地想起:“莫非祝叔是父亲故土的亲友?” 这个故土,指的自然是青云国。 老人笑了笑,轻轻点头。 纪淳冬忙问:“那祝叔可见过家母?” 老人脸上的笑容略凝:“嗯?” 纪淳冬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家母姓白,名讳父亲未提过,但父亲说,母亲年轻时很漂亮,是他们家乡那边的一枝花,还有小妹,父亲说妹妹最为顽皮,年纪小小,却是十足的男孩子习性,不光成日逗猫惹狗,还和别的男孩子比尿尿,比谁尿得远,当真是让家里人操碎了心,多怕她以后长大会嫁不出去!” 老人听着纪淳冬侃侃而谈,大说他家中逸事。 旁边的容棱越听越不对劲。 最后,老人憋着嗓子问:“令堂,也姓白吗?” 纪淳冬点头:“自然姓白,否则父亲怎会为自个儿改姓为白,祝叔,不认识家母吗?” 老人有些迷茫:“是认识你父亲的一房妻子,但……” “那祝叔也见过妹妹吗?”纪淳冬又问。 老人摇摇头,呐呐道:“我与你尚第一次见,怎会识得你的妹妹?不是,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你再说一次,你父亲叫什么?” 纪淳冬笃定道:“纪南峥。东南西北的南,山宁高峥的峥。” 老人有些糊涂:“那你……”他也说不清楚了,扭头去看徒弟:“阿棱,你可听明白了?” 容棱自然听明白了,他想到一种可能:“纪大人,并非令尊亲生?” 纪淳冬爽朗的承认:“纪某乃是孤儿,自小被父亲收养,容公子竟是不知?纪某这段家事,在仙燕国并不是秘密。” 仙燕国里,知道纪淳冬这号人物的人,必然也知晓他孤儿的身份,要不怎么会传出他是皇帝私生子这种流言。 但容棱柳蔚并非仙燕国人,他们刚来仙燕国几个月,这也是第一回见到纪淳冬,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打听人家的家事。 如今把话说开了,容棱拍了拍脚边的小黎,道:“去将你娘亲叫回来。” 小黎刚才看娘亲一言不发的走出去,他不明所以,也不敢跟,这会儿听容叔叔喊,忙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把一脸不情不愿的娘亲拽了回来。 柳蔚心情欠佳,知道外祖父还有个儿子是一回事,那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自己的熟人,这又是另一回事了,柳蔚光想想都心里烦闷,看什么都不顺眼。 容棱将她拉到一边,耳语解释一番,半晌后,柳蔚回过头,意外的盯着纪淳冬,试探性的问:“你当真不是你爹亲生的?” 这话问得十分失礼,听着还像骂人。 纪淳冬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义父待纪某向来犹如亲生,纪某视义父,也如亲父一般。” 柳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大松口气,再看纪淳冬时,她脸上露出笑意:“纪大人可否与在下说说,您与您父亲往日的相处逸事。” 纪淳冬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绕到了这儿,他与父亲的往日相处,与柳蔚有何关系? 还有,祝叔真的不愿告诉他母亲与妹妹的近况吗?要知道他小时候可是做梦都梦到温柔慈祥的义母带着聪明伶俐的义妹,来接他和义父回家呢,那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娘亲,都有兄弟姐妹,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柳蔚和颜悦色的问起了纪淳冬家常,纪淳冬则老把注意力往祝叔身上瞟,时不时就把话题带到想念母亲与妹妹身上。 柳蔚听多了,听不下去了,皱着眉道:“老说什么妹妹,你父亲的女儿比你还大七岁,你该叫姐姐才是。” 纪淳冬一愣,看着柳蔚。 第1398章 侄女见过小舅 的确是姐姐不是妹妹。 事情要追溯起来,可有些年头了。 那时候纪淳冬刚被他义父收养,两父子相依为命,过得虽不至于凄苦,但因家中没有女主人,还是较为邋遢。 还好那会儿纪淳冬已经懂事,十一岁的孩子,会自己洗衣做饭,还能给义父缝补破掉的长袍。 但小孩子的手艺肯定不能多指望,偏纪南峥自己也不在意,所以很多次,他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就看见,好好一个当朝太傅,过得跟要饭的似的,还穿着打补丁的朝服。 后来纪淳冬听说了,心里就不舒服,他天生神力,擅勇斗狠,却不是做绣娘的料,拿针,他是真不行,但小孩子不知道啊,他就觉得自己帮不上义父的忙,很是颓废,成日没精打采。 义父为了安抚他,便与他说起了家里的其他人。 “你母亲也不会绣线,她是苗女,自小与蛇虫鼠蚁为伍,针倒是会拿,但却是拿来给毒蜘蛛放血用的,还有夏秋那孩子,虽说才四岁,但终究是女孩子,你见过哪个姑娘家学男孩子站着尿尿的?还跟男孩子比谁尿尿尿得远的?真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纪淳冬听得颇为着迷,也是这次,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个义母,还有个义妹。 但现在,柳蔚的话回荡在耳,姐姐和妹妹,这可是完全不一样,说好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呢? 姐姐的话…… 姐姐是什么概念,他也不清楚。 但总觉得,姐姐肯定是端庄的,沉稳的,大方得体的,与站着尿尿,应该是,沾不到边的。 柳蔚听纪淳冬颇为委屈的把自己有个妹妹的事详述了一便,听完后她就明白了:“你父亲离家之时,你义姐尚处幼龄,应当也就四五岁左右,多年未见,他老人家的记忆里,可不就只有你义姐四岁的样貌,你现在要是问他,他必也只记得你义姐四岁的模样,难道现在她也只有四岁吗?” 纪淳冬有些受到打击,他还是不愿相信,倔强的看着柳蔚:“你又如何知晓?祝叔还未说话。” 白发苍苍的老人摆摆手:“若说是与苗女所生,叫夏秋的孩子,柳蔚的确会比我清楚,因为那是她娘。” 纪淳冬:“……” 柳蔚轻笑一声,朝瞠目结舌的纪淳冬微微拱手,道了一句:“若咱们都未认错,那么,侄女见过小舅。” 纪淳冬:“………………” …… 傍晚。 西进县外郊有间破败的钟馗庙,这庙曾经也是香火鼎盛,但因多年前一场雷雨,将庙堂冲毁大半,庙祝拿不出钱修缮,这庙便荒废了下来。 纪南峥看着满是沧桑的钟馗像,隐约还能记得多年前这间庙宇的盛况,他叹息一声,拍了拍身畔大狼的脑袋,道:“还剩半日路程,今夜便在此歇一夜吧。” 白狼晃晃悠悠的蹲到钟馗像底下,寻了一块较为干燥的地方,拱了拱地上的干草,又看向主人。 纪南峥走过去,席地而坐,轻靠在白狼背上。 山野之外没有食物,老人拿出几张已经放凉的薄饼,自己吃了半张,其他的都给了白狼。 天色将晚,夜色凉人,纪南峥看看天边,隐隐皱眉:“怕是要下雨。” 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小雨还真落了下来。 西进县周遭都是穷苦人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还未入夜时突兀降临,不多时,小小的钟馗庙,便进来好几波人。 先进来的是一位背着竹篓的农夫,农夫看到庙里已经有人了,礼貌的冲老人家点点头,憨厚的道:“俺还想趁着这两日山上静,多拣点柴好去集市卖,未成想碰到这场雨,险些把柴火都浇湿了。” 老人让出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农夫过来坐。 农夫看着他身边蓝眼睛的大狼,惊恐摇头。 老人也不勉强,看着农夫在离他不远的角落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之后进来的是一位猎户,猎户手上还提着两只野鸡尸体,乍进庙内,没先看人,反是注意到那头皮毛油量的大狼。 老人适时的睁眼,拍拍身下蠢蠢欲动的老伙计,对猎户道:“外头雨大,老师傅要不要坐过来?” 猎户盯着那狼两眼发光,又知这狼是认主的,犹豫一下,摇头道:“雨停我便走,不劳老先生了。” 最后进来的是个乞丐,这乞丐浑身脏臭,头发都结成块了,他进来得最是随意,也不与任何打招呼,就闲闲散散的找了个犄角处,躺下就睡,没一会儿还打起了呼。 那打呼声实在是大,脾气好的农夫没说什么,手里还提着砍刀的猎户却有意见了:“能不能小声点,雨下得已经够烦人了,还要听你这磨牙打呼声!” 乞丐分明是听到他的话了,却不止不收敛,还打得更大声。 猎户腾地一下站起来,抓起砍刀就要过去算账。 农夫忙起来当和事老:“都是为了躲雨,这位大哥消消气,消消气。” 猎户还是不舒服,但也没朝农夫发脾气,他又坐下来,冷不丁的开始说话:“有的人啊,就是骨头贱,好手好脚的做什么不行,非要乞讨为生,也不知他爹娘生他出来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丢人现眼的?” 农夫一脸尴尬,那边的乞丐也不装睡了,直接坐起来问:“你骂谁呢?” 猎户瞪过去:“骂你了,怎么的?” 乞丐抄起身边的砖石,站起来就朝猎户过去。 猎户握着砍刀朝他也走去。 两人一触即发,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农夫阻止不及,慌忙的朝钟馗像下,那个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老者喊:“老先生您快劝劝他们吧,都是萍水相逢,可别闹出人命啊。” 靠着白狼的老人家缓缓抬眼,微白的瞳孔内显得浑浊,他没说话,却是看着他们三人,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站的时候动作很迟钝,而那边互不相让的三人也停止了对峙,齐齐转头,看着他。 老人叹了口气,撑着钟馗像,有些疲软的问:“何时下的软筋散?” 第1399章 珍珠咕咕! 三人中那农夫说:“乞丐进来时下的,下在他的衣服上。” 老人轻笑:“何时寻到我踪迹的?” 三人中那猎户没回答,反是拱手道:“我家主子有请大人过府一聚,还请大人赏脸。” 老人问:“你家主子是谁?” 乞丐道:“也是您的学生。”见对方似乎没想到,他又冷讽:“太傅大人心中只有皇上,怕已不记得当初上书房内,您的学生,可还有好几位。” 老人摇头,拍拍白狼的脑袋,问:“可否能让我这个老伙计走?” 再看白狼,狼的嗅觉灵敏,他吸入的软筋散比老人还多,此时它正趴在地上,动一下都困难。 三人没答应,这显然就是不同意了。 千里迢迢跑回来一趟,却还未进城,便被堵在了城外,老人心中叹一句“天意”,却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跑不了了。 他看着三人,又问:“谁是肖习正?” 乞丐越众而出,淡淡道:“肖某承蒙大人挂念。” 老人有些唏嘘,这时药效发作,他顿觉身上骨头跟化了似的,整个人站都站不住了。 白狼一颗护主之心冉冉,它坚持着站起来,冲着对面三人威胁似的干吼,可声音低垂,一声还未喊完,又跌回了地上。 老人有些难受,按着白狼的脑袋,在它耳边小声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想法子跑,一定,要跑掉。” 白狼低吼着看着他,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闪着湿润。 三人看时机差不多了,慢慢靠近,想对老人伸手,同时他们也很防备,确保地上的白狼不会突然跳起来袭击他们。 老人轻易的被三人抓住,正想拖延时间为白狼争取逃命时机,却见白狼突然扬起头颅,凉沁沁的眼睛看向头顶的钟馗像,长吼一声:“嗷呜——” 下一刻,一只人脸大小的黑色鸟儿,俯冲一般朝下飞落,鸟儿坚硬的隼角直击三人中乞丐的手腕,一个呼吸的功夫,乞丐手上已多了一道穿透筋骨的血腥伤痕。 “嘶。”乞丐,也就是肖习正猛地一甩手,再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先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 “哪儿来的野鸟,还会叨人!”农夫说了一句,也看了眼乞丐的手,同时惊愕:“怎么流这么多血?没毒吧?!” 肖习正野蛮的抬手,吸了吸自己伤口上的血迹,将血吸出一大口,往地上一吐,如此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毒,都先把毒吸出来。 叨了人一下,又飞回钟馗像头上的黑色鸟儿静静的看着下方,它黑黝黝的背毛顺滑晶亮,豆子一般的小眼睛四下乱转,转了一会儿,它冲着白狼叫唤:“桀桀,桀桀。” 白狼也看着它,似是想表达什么,但已经没有力气,倦怠的闭上了眼睛。 黑色鸟儿站在钟馗头上气得跳脚,又叫唤:“桀桀,桀桀桀。” 下头的三人看白狼已经昏迷,再瞧纪老也快撑不住了,三人不愿再与个野鸟周旋,对视一眼,道:“先走!” 外面的雨还在下,三人先扶着虚弱的老人上了马车,又回来拖走庞大的白狼,黑色鸟儿就看着他们一番动作,没再出手攻击。 可就在白狼被提上马车后边时,雨夜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鹰鸣。 “咕咕,咕咕咕……” 同一时间,一直安分的黑鸟,又从天上飞下来,这回直奔的是农夫,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尖锐的嘴角,钉子似的专往人头脸上扎! 然后,一只成人大小的老鹰也俯冲下来,老鹰伶俐锋芒的尖爪,直抓猎户的头颅,一个爪子,就在猎户头上留下三个伤口,头皮抓破。 “啊啊啊啊……”农夫叫的惨绝人寰。 “啊啊啊啊……”猎户喊得撕心裂肺。 没再被攻击的肖习正忙掏出匕首,想朝这攻击人的两只鸟刺去,可鸟儿灵敏,哪里是他能刺中的,黑鸟更是嚣张,把农夫啄够了,直接调转枪头,又往肖习正脸上扎。 肖习正手里的匕首捏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要捡的时候,黑鸟已先他一步,把匕首叼走,咻的一下飞走了。 “妈的,哪来的毛畜生!”肖习正狠骂一声,脸上鲜血淋淋,皆是被黑鸟啄出来的,他怒上心头,再看身边的同伴,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更是气愤。 这时,大雨越发倾盆而下,雨雾中,一道闪电劈下,将他们正前面钟馗庙的招牌,晃得耀眼夺目。 钟馗庙,钟馗,凶神,掌人间生死福泽,擅降妖伏魔,匡扶正义。 肖习正忍不住有点抖,捏着拳头自言自语:“莫不是真的撞鬼了?” 黑色不吉,黑鸟又被某些小地方的流言话本称作黄泉鸟,鹰属凶,性恶,肖习正做了一辈子坏事,却第一次有自己真的触怒神仙,被降下报应的想法,否则,谁能解释这黑鸟与山鹰突然出现的原因? 可那又如何?金银钱财,珠宝荣华,与人间富贵相比,报应不爽,又算得上什么? 肖习正咬紧牙关,也不管两位同伴是否还有力气,他仅凭自己,满脸是血的将昏迷的老人与白狼塞进车厢,然后踢了两脚同伴,见同伴爬不起来,便直接上车,一扬马鞭,驾着车走了。 可他刚走两步,马儿就不动了。 棕色大马长鸣一声,前蹄向上,立于半空,等肖习正仔细去看,才发现马儿的头上站着一只黑鸟,黑鸟一个叨隼,正中马儿眉心,马儿吃痛,挣扎不已,自然不再前行。 马车因马儿的失控颠簸起来,肖习正那位置无依无靠,马儿扭动几下,他便摔下了车,还运气不好的被马蹄踩了一脚。 他疼得痛不欲生,气愤的同时,对天大吼:“有本事一道雷劈死老子,劈不死,便是老天爷你没种!” 敢对老天大放厥词,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冬季夜雨本就不如夏夜猛,方才一道闪电,或许是恰逢时宜,但现在,天空平静,却没有电闪雷鸣之象,肖习正正当得意,攻击着猎户的大鹰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肖习正的脚踝,把他拖拽着,直接拉走。 肖习正大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放开我……畜生!” 大鹰的力气不足以将人腾空抓起,但拖拽几米,却绰绰有余,肖习正被拉着在地上摩擦,正回神时,正前方是一棵大树,接着,他的脑袋与大树紧密相接,意识瞬间丧失。 肖习正撞晕了,农夫与猎户也疼晕过去了,钟馗庙前绵绵细雨依旧没有停歇,可四周却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片寂静的雨声中,咕咕叫的大鹰飞进了破庙中。 湿漉漉的黑鸟,也跟着飞了进去,冬季雨凉,两只鸟面面相觑一会儿,黑鸟气愤的跳起来,跑到马车边,钻进车厢,去啄还未醒来的白狼。 是白狼向它们求救它们才过来的,帮了这么大的忙,白狼居然还睡觉,要生火,要烤毛,毛毛全湿了! 第1400章 无奈!拉了一车飞禽走兽进城 清晨,山间沁凉,浑身酸痛的老人,是被活生生冷醒的,他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一片灰褐色的木质板顶。 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中。 他想坐起身来,却使不上力,左右看看,车厢内只有他一人,白狼不在,那三人也不在。 老人有些恍惚,愣了一下,待身体稍微复苏,方撑起身子,正要撩开车帘瞧瞧外头什么光景,便听“啾”的一声细响。 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这才瞧见,自己怀里竟缩卷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 有猫崽大小,却像耗子一样灰黑。 伸手碰碰,那东西抖了一下,不舒服的左右挪动了一番,而后从翅膀下面,露出半截尖尖的小嘴。 是只鸟? 老人还有些不明所以,自己这是被鸟儿当巢用了? 他拿手去捉,将睡得安安分分的小黑鸟抓了起来,展开翅膀上下的看。 黑鸟被他闹醒,喉咙里发出不舒服的“咕隆”声,待小眯缝儿眼睁开,看到眼前的老人,它方苏醒一般,扑腾着翅膀,挣扎着要摆脱桎梏。 老人没与这小东西较劲,也是怕牲畜叨人,撤手撒开它。 黑鸟趁势飞出车厢,站到对面的树上,引颈长鸣:“桀桀,桀桀桀……” 老人跟着出去,发现已经天亮了,待要下地时,又见马车旁边竟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他脚步一顿,猛又缩了回去。 “是他们?”认出两人的衣服,老人又是不解:“怎么成了这样?” 四周荒无人烟,只有对面树枝上黑色鸟儿似回答他般,朝他吆喝:“桀桀,桀桀……” 老人听不明白,他下了车,回到旁边的钟馗庙,看了一圈儿,却没见白狼,不禁心焦,正要沿着山边寻找,就见远处一道白影疾驰而来,定睛一看,还就是白狼。 老人松了口气,弯下腰,冲白狼招手。 白狼嘴里叼着只被咬死的野山鸡,见状将野鸡吐了,匍匐着身子,趴到老人脚下。 老人拍着他的头,心中欣慰:“你没事吧?” 白狼仰着脖子,对他低吼:“嗷呜——” 老人微笑,又接连揉了许久狼头。 白狼舒服的眯起眼睛,似很享受主人的抚弄。 这时,对面树枝上的黑鸟飞了下来,笔直的身子落在野鸡头上,小爪子抓了抓野鸡的脖子部位,低头,叨了下去。 白狼较为护食,平日跟着主人赶路,吃不到荤腥,虽是连烧饼馒头也会啃,但是一旦有肉,却是绝不相让的,可现在,一贯把自己的食物当金疙瘩似的藏起来的白狼,竟看着黑鸟吃它的野鸡,动都没动一下。 老人拍拍白狼的头,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狼生性狠戾,头脑聪明,擅勇斗狠,却也深含自知之明,通常在打不过的敌手面前,狼会委曲求全,不敢造次,可一旦对方是可与自己有一战之力的,它又会无所顾忌,上去就干! 在老人看来,白狼不保护自己的食物,唯一的解释就是,它觉得自己打不过那只黑鸟,会落于下风,因此知情识趣的不与其发生冲突。 可一头狼,怎么会打不过一只鸟?白狼平日也会猎食鹊类,它杀鸟可是一咬一颗头的。 除非,它受伤了,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狼也不会贸然战斗。 老人忙对自己的老伙计一番查探,可看了一圈儿,也没看见它哪里有毛病,正狐疑着,天边闪过一道黑影。 老人抬头,正好看见一头山鹰俯冲而来,直直的落到他前面的马车车顶。 山鹰爪子上抓着一捧东西,东西用荷叶包着,看不清是什么。 老人下意识后退了些,鹰这种鸟类,属凶兽,易伤人,他不想触怒这只山中霸王。 同时他又担心白狼会与其发生争执,白狼太为护主,平日就是有只鸭子冲着他叫,白狼都挡在他前面,把人家鸭子吓个半死,这一只凶鸟,白狼怕是已经将对方视作威胁了。 “白狼,冷静。”惯性的,老人先安抚白狼一声,让它不要冲动。 低头一看,却见白狼正乖乖的趴在地上,低甩着尾巴,仰头看着他。 完全不在备战状态。 眼神毫无防备。 姿势坦坦荡荡。 就像看不见那只凶鹰正用尖锐刻薄的眼神在瞪他们,且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他们一般。 老人:“……” 白狼:“???” 地上的野鸡被叨走了最嫩的脖子肉与翅膀肉,接着,那黑鸟就不吃了,黑鸟从地上飞起来,先用树叶蹭蹭嘴,把嘴擦干净了,就飞到马车车顶,站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山鹰脚边。 山鹰乖顺的松开爪子,被它抓了一路的荷叶散开,里头滚出几颗红果子,黑鸟跳过去找了一颗最大的,小嘴一叨,扎出里面的果肉,慢吞吞的嚼。 吃了肉,又吃了水果,再跑到树枝上去喝了露水,黑鸟舒服了,美滋滋的飞到老人面前,歪头看了他一眼,蹦到他怀里,踩了踩窝,趴下睡。 老人:“………………” 等黑鸟睡下后,白狼终于站了起来,叼起那只被黑鸟吃剩的野鸡,把他放到山鹰面前。 山鹰没动,就看着他。 白狼示好的弯了弯腰,用鼻子又把野鸡往前推了推。 山鹰这回动了,它咬走野鸡,几下就吃完。 等它吃完,白狼就冲它叫:“嗷呜……” 山鹰咂咂嘴,三催四请的腾飞起来,眨眼间不见踪影。 等它再回来时,手上抓了两只野兔,都给了白狼。 白狼叼走两只兔子,放到主人面前,笑呵呵的对主人甩尾巴。 老人:“………………” 所以,这两只鸟是白狼交的新朋友吗? 一头狼为什么会和两只鸟做朋友? 还有这两只鸟很有问题啊,尤其是他怀里这只,吃了就睡,吃东西还挑嘴,是小公主吗? 早上吃烤兔虽然不利于肠胃,但荒郊野外,薄饼又吃完了,老人无奈之下,也只好把兔子拔毛烤了。 这两只兔子,全入了老人与白狼的肚子,看那样子,黑鸟和山鹰应该是不喜欢吃熟食,等吃饱喝足,老人就寻摸着该下山了。 这里马车倒是有现成,可车边还晕着两人。 一番思忖后,老人把他们拖进钟馗庙,用麻绳绑住,打算一会儿下山后直接报官,至于肖习正,那人不见踪影,应当是跑了,虽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老人心明,这是有人救了他,只是对方救人后为何不肯露面,他却不得而知。 下山时,老人驾车,白狼坐进了车厢,山鹰寻摸了一下,也把自己塞进了车厢,同时那只睡醒的小黑鸟,也跳了进去。 老人无奈,心想自己拉了一车飞禽走兽进城,也不知守城门的官爷,会不会将当他非法狩猎的盗户给逮了? 第1401章 一颗极大的白毛屁股 仙燕国的所有州府都设有地域管制,这是一种土地资营说,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州的东西,只有我们州的合法公民有权享有。 打个比方,怀山是西进县的土地,怀山上的所有资源,树木也好,牲兽也好,都归西进县所有,县令有权割分土地予不同村落,也有公家土地的约束权,但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分,还是人家西进县自己关起门来的事。 纪南峥已经踏入西进县范围,昨晚的钟馗庙便已在西进县界碑之内。 因此拉了一车兽禽进城,他是真的担心会被误以为成盗户,更怕禽鸟乱飞,届时会引起骚动。 但他的愁绪还未蔓延到进城,就发生了转折。 临近东城门时,车厢里发生异动,他将车停到路边,回头刚把车帘打开,里头呼啦啦的就飞出来一只大鹰,大鹰上了车顶,耀武扬威的冲天鹰鸣一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老人一愣,下意识的问:“它去何处?” 白狼蹭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子怼了怼主人。 老人理解了一下,才看出白狼这是让他启程,不用等了。 真的不等? 城门就在前方,那鹰若是自个儿飞进城,惊扰了百姓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不定,就看那本来缩在白狼脖子下面的黑鸟,突然钻出来,蹦跳到他怀里,仰头对他叫:“桀。” 老人:“……” 黑鸟看他没反应,就跳到老人肩上,又叫:“桀桀。” 同时白狼继续怼主人的手。 老人这算是明白了,是真的不用等了。 他唉声叹气的放下车帘,驾着车,继续进城。 进城的时候果然遇到盘查,他肩上立着的黑鸟并不打眼,这种小型鹊禽,有些人家还会豢养,因此守城士兵毫无波动,但车厢掀开,里面却是一颗极大的白毛屁股。 士兵吓了一跳,问:“这是什么?” 老人笑着拍了拍白狼的大屁股,道:“家里养的猎犬,来,叫一声。” 白狼不怎么会叫,含糊的咕哝:“嗷汪呜……” 叫的不伦不类,像狼又像狗。 士兵也没怎么多想,山民们都喜欢养大犬,个头壮,能看家,遇上熊瞎子都有一战之力,也不稀奇。 爽快放行后,老人原想先去县衙,黑鸟却在他肩上又跳又叫:“桀桀,桀桀……” 老人没办法,只能停下,问:“你说什么?” 黑鸟从他身上飞起来,往右边绕了一圈儿,又回来。 老人这回明白了,这是让他向右行。 一路上,顺着黑鸟的引路,他们朝着与县衙完全相同的方向,一路前行。 最后,马车听在了一户叫“容府”的门前。 老人猜测:“这是你家?” 黑鸟开心的飞起来,围着府门转来转去。 “原来是家养的鸟,怪说那么娇气。”老人也不在意,挥挥手道:“既到家了,你便走吧。” 黑鸟扑扇着翅膀,原就可以从围墙飞进去,但它不走,回身又飞到老人肩上。 老人不懂:“怎么了?” 黑鸟就在他肩上蹦蹦跳跳。 老人让这小毛团折腾得头疼不已,最后只能跟着下车,道:“我送你进去便是,莫要叫了。” 敲了两下府门,里面很快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个半大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看到他,便问:“您找谁?” 话落,又看到老人肩上的黑鸟,立马一脸惊喜:“珍珠!你跑哪儿去了,小黎弟弟到处找你!” 老人看这鸟儿的确是这家所养,便道:“路上恰逢,这鸟一直跟着老朽,引着老朽来此处,原是要回家,如此,鸟儿奉还。” 半大小子,也就是云觅自然立即道谢,他与珍珠是认识的,嗯,也就是认识而已,珍珠平日不常在家,就是在家,也不怎么搭理他,倒是他好奇小黎弟弟竟能与鸟儿交流,非常稀罕的老围着珍珠转。 黑鸟这回没有较劲,乖乖的飞进了大门,却还看着老人,叫唤着:“桀桀,桀桀桀。” 老人听不懂,云觅也听不懂,这时,突听院中传来一声大叫,正是云楚的声音:“啊啊啊啊,是咕咕,咕咕回来了,三哥,四姐,咕咕回来了!” 云觅更加惊喜了:“咕咕也回来了吗?你们俩到底跑哪儿去了?小黎弟弟都快急死了,说你们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们了!” 珍珠还在边上飞来飞去的晃,它也不听云觅说了什么,就看着老人不眨眼,见老人想离开,还过去叼老人的衣角,弄得云觅惊奇不已。 云觅倒是很有想法,当即就道:“这是在谢谢老先生送它回家吧,既相识一场,便是缘分,老先生若不赶路,不若进门歇歇,您不知道,珍珠野得很,这都快半个多月没回家了,成日在外头称王称霸,家里人翻了天都找不着它们,您能送它们回来,真是太好了!” 老人说自己还有事,不好多呆,但这时,原本好好蹲在马车里的白狼突然跳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进了容府,坐在门内不走了。 老人:“……” 云觅好生惊奇,这是狼吗?唔,还是狗?狗的话,也太大了吧? 老人则是颇为无语,最后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坐坐。 云觅刚才正在院中练舞,这会儿身上汗津津的不好看,便朝里院喊了一声:“云楚,有客道,你出来招呼招呼。” 云楚哪里有空,李玉儿见了咕咕就扑过去抓人家翅膀,云楚在旁边拦都拦不住。 见没动静,云觅又喊:“四姐,四姐你快来啊。” 云想倒是容易出来,她本来就在厅中给丑丑缝新帽子。听云觅喊,她就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见到前厅真来了客,她先是一愣,而后问清原委,便亲自奉茶。 仙燕国重伦常礼仪,晚辈给长辈上茶,实属正常,可老人却很尴尬,他都不认识这些人,完全是被白狼与黑鸟逼着进来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想坐在下首也不知说什么,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云想没话找话:“老先生长得好生慈祥,竟像极了晚辈幼时的师长。” 老人笑呵呵的喝茶,随口寒暄:“是吗,那可真是巧……” 第1402章 丑丑不在家,嗷呜~ 这时后院的云席正好要出门,打前厅而过,见厅中有人,顺势瞟了一眼,原本没怎么上心,可刚看了一下,他就顿住,然后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最后站在厅外发起呆来。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进了前厅,盯着上首的老人看了又看,最后试探性的开口:“老师?” 纪南峥一生为人师,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傅,教任过无数学子学孙,不夸张的说,京城除了近十年诞生的孩子,哪户豪门大家的公子少爷是他没教过的。 哪怕是圣上,在还是太子前,也吃了他不少鞭子,更遑论皇家子嗣念书,本就陪读不少,这些陪读身份同样显赫,虽没资格与太子同称太傅为先生,却也会尊一声老师。 云席以前,是当过侍读的,侍的是现今太子,他的表哥,那时候他年纪小,大概六岁,算一下也有十多年光景了,当时的纪太傅还未致仕,因此纪南峥,也算教过云席。 云席这声老师,叫的厅内三人都懵。 老人年纪大了,学子遍布天下,哪可能是个人都认得? 老人原本就是进来歇歇脚,喝喝茶,心里还盘算着一会儿该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但现在,突然偶遇学生,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脸上的笑意撑得实在困难,偏两人见了他一番惊奇,喋喋不休的一直与他搭话。 老人其实并不好奇他致仕后京里发生的事,该知道的他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也无足轻重,但云席云想却拉着他说个没完,全是围绕曾经学堂的趣事,但,不怕明说,他真的想不起来了,执教三十年,他真的带过太多届学生,不是人人都能记忆深刻。 莫名其妙的,老人就被留下来吃了晚饭,中间的时候,知道他要去县衙报官,云觅一手包办,直接替他跑了个腿。 老人没找到借口走,生生的让两名学生拖住了,用饭的时候,云席一改往日食不言寝不语的刻板规矩,竟一直与老师说些闲话。 老人只能陪他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被报官的两个人,自然也提到了其中逃之夭夭的首犯肖习正。 不想云想还真知道,她道:“这两日可把我们宋县令给急坏了,就差把整个西进县都翻过来了,就是没找着那肖习正,今日得亏老师报官,他现在指不定多高兴,也是亏了纪大人前往红家村未回来,要不这都两天两夜了,人还没抓到,纪大人指不定得发多大脾气,他们武将,动起手来可是没轻没重的。” 老人本没细听,偶然却闻“红家村”三个字,顿时放下筷子:“红家村?” 云想点头:“是啊,老师您不知道,您遇到的那肖习正,日前才在西进县做了两起伤人案,先是红家村村民无辜遭累受伤,再是原州府的纪都正平白于路上遭刺,纪都正您知道吗?以前在御前任都正官职那位,我是不了解,但老师常走御前,应当知道他,说来也巧,他与老师还同姓。” 老人沉默了好久,才不可置信的问:“纪淳冬在西进县?” 云想看他直呼其名,便知二人或许熟悉,便道:“可不是,纪大人也住在咱们容府,住的东院,不过现在他不在,去了红家村,好像说也是查那通缉逃犯肖习正。” 老人:“………………”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无缘无故在山上遇到两只鸟,无缘无故送鸟儿归家,无缘无故撞见曾经的学生,无缘无故还得到了义子的下落。 可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无缘无故。 白狼横趴在院中,它的头顶,落着一只黑乎乎的鸟儿,对面的大树上,站着一只在啄自己毛的山鹰。 白狼很低落,耳朵没精神的耷拉着,想了想,又站起来,先看了眼厅中还在用餐的主人,然后凭着气味,甩着尾巴往后院走。 走了好一会儿,它走到一间屋子外,趴在屋门口,不动了。 珍珠跳到他鼻子前,安抚的用嘴刮刮它的毛。 咕咕也跟了过来了,看着不太高兴,仰头叫了一声:“咕……” 珍珠就不摸白狼了,但是也挺同情白狼的,说好的可以见到小丑丑,但是丑丑不在家,它们事先也不知道的,在路上聊起来,才知道白狼很想丑丑,于是就拐了老爷爷回家,好不容易安排一次会面,没成想,一番周折,丑丑并不在。 白狼呆在丑丑的房间外不肯走,直到前厅吃完晚饭的主人开始找了,它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老人因知晓了义子就在此地,虽未留宿,也说了明日会再来一趟。 学生亲自将他送到客栈,安顿好了,才离开。 同一时间,县城另一边的李府里,千孟尧得到了侍卫禀报。 “纪太傅?你当真没瞧错?” 侍卫如实点头:“确实是他,太傅大人乃王爷的授业恩师,曾多年出入汝降王府,属下怎会认错。” 千孟尧皱了皱眉:“太傅怎会在这偏陲小县?” 侍卫道:“或是也为了万立一案?” 千孟尧摇头:“万立一案已结多日,便是要来,也不该现在才到。”片刻又问:“当真去了容府?” 侍卫点头:“还是被云家那两位亲自送出来的,看那样子,云家两位,或也曾为太傅学生?” “这不奇怪。”千孟尧随口道:“京中权贵,有几个不是太傅开蒙。” 侍卫问:“那咱们?” 千孟尧道:“备车,趁着还早,先去同太傅请安。”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千孟尧哪怕实在好奇太傅出现的原因,更担心自己于西进县筹谋的那些事会被京里人发现,但毕竟太傅比起与他,可是同皇上的关系更为亲密,但师尊在前,明知而不上门问安,便是他的不是了。 于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学生,刚放松一会儿的纪太傅,突然又迎来另一个面子更大的学生,他烦得要死,无比后悔自己为何非要进城,早知道进城这么麻烦,还不如绕点远路,直接去红家村了。 这些学生,看到他就不能装没看到吗?他都致仕了啊,不要再缠着他了! 第1403章 小黎的逼供方式! 柳蔚一家再次回城,已是两日后。 因肖习正落网,宋县令差人禀报纪淳冬,柳蔚等人得了消息,便一同回来。 要说起那肖习正被擒,也是有趣,县衙接到百姓报案,说城郊钟馗庙有两名行凶匪徒,宋县令带人前往搜查,好巧不巧,竟在庙后头的山背坡,见到了一名昏迷未醒的老乞丐,那乞丐蓬头垢面,满脸血污,衙门的人还担心是附近山民糟了意外,却在救助清洗对方的脸后,大吃一惊。 不为其他,只因,这人不就是他们多日来苦追不到的逃犯肖习正吗? 宋县令激动得热泪盈眶,马上把人带回衙门,前后脚的就去找纪大人邀功。 因肖习正其人太过重要,柳蔚一家回城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县衙。 肖习正被拘两日,却始终缄口不言,死不认罪,宋县令没法子,已对此人施过大刑,却仍旧无济于事,因此等柳蔚几人见到肖习正时,看到的便是他破破烂烂,浑身伤痕的狼狈模样。 纪淳冬很解气! 当初街头械斗,他是手无寸铁,对方却拿了兵器,那场搏斗本就极不公平,最后结果他挂了彩,心里不舒服得很,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现在看到肖习正这副鬼样子,他登时过瘾了,又亲自领人,拉到刑讯室去审问。 宋县令对肖习正用的大刑是鞭刑,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皮。 纪淳冬不然,他用棍刑,皮打坏了算什么,这人是骨头硬,那就该打骨头,打碎了骨头,看他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兵营里的军士对待俘虏什么样,纪淳冬对待肖习正就是什么样。 纪淳冬比宋县令心狠手辣,不到一刻钟,原本还铁骨铮铮的男人,被折磨得什么都交代了。 画押好的认罪书摆在眼前,柳蔚看着上头的血污指印,抬眉,瞟了眼她的小舅。 纪淳冬对上她的视线,像才反应过来,忙又抢回去,道:“姑娘家别看这些,容棱你看。” 认罪书被塞到怀里,容棱拿出来看了几眼,道:“看似都说了,实则什么都未说。” 纪淳冬道:“他就是个打手,多的该也不知了。” 纪淳冬对自己的问讯手法很有信心,屈打成招,兵营里惯用的伎俩,百试百灵。 可对付有些人,屈打成招,还真不一定都行…… “真的都说了吗?”柳蔚也半信半疑,她想了下,对小黎道:“你去看看。” 小黎双手踹在衣裳兜里,往里走。 纪淳冬忙拦住他,斥责柳蔚:“怎么能让他一个孩子进去,里头那可是杀人逃犯,多危险。” 小黎眨眨眼,望回娘亲。 柳蔚跟纪淳冬道:“小黎不怕。” 纪淳冬还是不许:“那也不成。” 柳蔚无奈,只能问儿子:“告诉你舅爷爷,你怕吗?” 纪淳冬一愣,脸顿时红了一片。 却听小黎还真乖乖巧巧的道:“舅爷爷放心,我不害怕。” 这回别说脸了,纪淳冬脖子都跟着红了,他扭捏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个,你别……别叫我爷爷……” 到最后,小黎还是进去了,却是在纪淳冬的陪伴下。 然后,审讯室里响起了巨大的尖叫声,且久久不停。 柳蔚和容棱没进去,两人就在外面说闲话,又过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开了,小黎与纪淳冬走了出来。 纪淳冬脸色不太好,嘴唇还隐隐发白。 小黎则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与娘亲道:“那人撒谎了,撒了很多慌,我吓唬了一下他,他现在都说了。” 纪淳冬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脱口而出:“不是吓唬,他把肖习正的肚子划开,还把人家肠子拉了出来!” 小黎说:“很小的一个伤口,就拇指长短,等他不叫唤了,我就给他缝回去,我就是吓吓他,没想伤害他。” 纪淳冬根本不信! 小黎有点委屈,腮帮子鼓了起来:“是他先撒谎的……” 容棱把儿子抱起来,看着纪淳冬道:“晚辈敬您是长辈,还请您莫要倚老卖老,以大欺小。” 小黎吸吸鼻子,双手抱住容叔叔的脖子,把脸埋进容叔叔怀里,嘟哝着:“我会给他缝回去的……” 容棱拍拍儿子的背,道:“恩,没事。” 纪淳冬看着这一大一小,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而且,他并不老好吗! 肖习正重新认罪,自然就有新的认罪书,这份认罪书依旧血迹斑驳,但内容,却比之前一份多了许多。 肖习正效忠于当朝六王爷,算是六王爷豢养的一批,较为优质的爪牙,他之前的任务是替六王爷铲除一些明面上不好对付的仇人。 这次的任务,本不是他接,但接取任务的那人,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暗杀,人手紧缺,无可奈何下,六王爷才勉为其难,让他前往。 他这回的目标,是带前太傅纪南峥回京叙谈。 说叙谈是好听的,目的,则是为了纪太傅手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看着认罪书上空白的一行,并没有理她相公与她小舅在争执什么的柳蔚,直接问小黎。 小黎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他也不知。”然后补充:“真的不知。” 柳蔚信了,继续往下看。 纪太傅多年前致仕归宁,便一直音讯渺乎,后有人说在白山洲一临江小县曾见过他,可当时太傅身边尚有皇上安排的人暗中保护,前来寻找的人,均无功而返,而这次,却是纪太傅在长达五年的失踪后,第一次现身。 京中得到消息,两个月前,纪太傅回过一次白山洲,也由此,他们便追了过来。 至于袭击纪淳冬,完全是意外之举,他们没想到会在西进县见到纪太傅的义子,他们在红家村守株待兔,想抓纪太傅,但若纪淳冬在,必会令他们无功而返,因此一番踌躇,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料数人联手,也并未将纪淳冬伤至多重,不过所幸,后来他们得到消息,纪太傅并未在城中,而是刚刚打算进城,于是几人前往堵截,终于在路上,让他们堵到了。 “堵到了?”柳蔚愣住,眉头皱的很紧。 小黎又解释:“没有没有,后面说是撞鬼了,人丢了,一觉醒来,已经被抓进了衙门。” 柳蔚不解:“撞鬼?” 小黎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柳蔚越发懵了,不知道撞鬼这是什么梗。 这时,纪淳冬却道:“若肖习正说的没错,那父亲现在,就在西进县内,不过,人丢了,是怎么个丢法?会否遇到其他危险?” 柳蔚也担心,她也是这两日与纪淳冬详聊,才知道外祖父在仙燕国竟贵为太傅,惊讶之时,也不免与有荣焉,古往今来,教授育人,总归是崇高之举。 宋县令本来像透明人一样站在后面,听他们说到这儿,下意识的开口:“纪太傅吗?他就在城里。” 三人一愣,同时转头看向他。 宋县令眨眼道:“报官的就是纪太傅,下官本来也不知,可这不是汝降王天天往纪太傅暂居的客栈跑吗,后来知道的人多了,巡按府的几位大人,还有原州府的成大人,也都往客栈跑,纪太傅让他们堵得,两天都没出过门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第1404章 外孙女柳蔚,拜见外祖父。 这叫可怜吗? 不,这叫造孽! 纪南峥怎么也没想到,西进县居然有这么多熟人。 巡按府的庄常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大聊最近刚办完的一起大案。 要说这万立,纪南峥也有印象,皇上跟前的红人,未曾想时过境迁,现已落至这步田地。 他适时的赞叹两句,夸巡按府办事得力。 庄常怪不好意思的,胖胖的圆脸蓄着笑,摆手道:“也多亏背后高人相助,若非如此,就万立那老狐狸,也没这么容易落网。” 这个纪南峥也听说过:“可是孟尧?” 万立大审当日,汝降王化身人证,当庭作证这件事,在西进县可谓广为流传。 庄常却摇头:“王爷固然有功,可居功至伟的,却是另一人。” 纪南峥挑眉:“哦?” 庄常笑起来:“是一位女仵作。” 当着柳蔚的面,庄常是不爱夸她的,怕她蹬鼻子上脸,但背着人,他并不吝表达对其的赞扬。 短短一刻钟,庄常将事件前后,柳蔚所作功绩一一详述,说完后大为过瘾,还朗笑起来:“那丫头若非已为人母,就这胆识魄力,放在京里,便是当个皇妃也是使得的。” 纪南峥倒也来了兴趣:“女扮男装,着实有趣,不过,既非本国人,那又是从何而来?可莫是他国细作?” “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国家。”庄常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宋县令曾提过的:“青云国?好像是这个名字,说是离咱们这儿挺远的,恐怕比周边另几个小国还要偏?” 纪南峥却一愣,顿时看向他:“青云国?” 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庄常听到动静,笑着道:“怕不知又是哪位得了消息,往这儿赶了,要说起来,这客栈毕竟不方便,太傅若要在西进县多呆几日,不若住到驿馆,到底是官家的地方,也没那么张扬。” 说话间,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庄常作为晚辈,自然起身去开门,可他手刚放到门栓,一直趴在地上,谁来都不搭理的白色大狼突然一下窜起来,乒铃乓啷的就往门上撞。 庄常吓了一跳,门也不敢开了,后退好几步。 纪南峥这时也回过神来,看向门边的白狼。 只见白狼双脚立起,整只狼像是站着一般,趴在门上,“呜呜呜”的对着门板挠,边挠还边从门缝往外面使劲嗅。 “太傅,这……”庄常着实不敢靠近,手脚僵硬的站在一边。 纪南峥亲自起身,过去抓了下白狼后脖的一撮皮毛,斥道:“莫要调皮。” 白狼却难得不听主人的,前爪一直在门栓的位置刨来刨去。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纪南峥施力将白狼拉下来,单手去开门,打开门前,还命令白狼:“坐下,不许闹。” 白狼还真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尾巴一直在地上扫。 看它终于乖了,老人才把门板拉开,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自己何其熟悉的硬朗脸庞。 “父亲!”纪淳冬雀跃的大唤一声,趁着房里的老人还未反应过来,他砰的一声跪到地上,拱手喊道:“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纪南峥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意,忙将义子搀起来,笑道:“就听说你在这儿,果真见到你了,这些年来,你可还好?” 纪淳冬立马点头:“劳父亲挂念,儿子甚好!” 纪南峥欣慰的点头,正想再与久别重逢的儿子说多几句体己话,身后的白狼坐不住了,又窜了起来,从门缝里死命的往外拱。 白狼个头大,力气足,这一番顽皮,还真把老人挤得趔趄,索性纪淳冬眼疾手快,将义父扶稳了,才没让义父磕着。 白狼钻到门外,也没乱跑,就直直的走到纪淳冬身后的一行人面前,蓝沁沁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其中一位男子,它尾巴一个劲儿的甩,围着男子绕来绕去,嘴里一直哼哼:“呜呜……嗷呜……” 纪南峥不明所以,正要斥骂白狼胡闹,却见那男子弯腰,手掌贴在白狼头上,白狼并未拒绝,还对他更使劲的摇尾巴。 纪南峥有些惊讶,白狼认主,对陌生人,向来警惕性十足,怎么会…… 如此思忖,他又看到那行人中,有个极为面熟的小男孩,眼前一亮,他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小男孩可不就是两月之前,在红家村所遇的那孩子,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看过一次,便让人印象深刻。 小男孩显然也发现了他,小家伙往前挤挤,笑眯眯的喊:“太爷爷。” 纪南峥弯了弯腰,对着小孩童言童语的道:“咱们又见面了,小朋友。” 小男孩眼睛弯的像两只月亮,听了老人的话,他直接扑上去,短短的小手,抱住老人家的腰,又喊了一声:“太爷爷。” 纪南峥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喜欢自己,有点惊喜,便拍拍他的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白狼还对着男子拼命撒娇,男子看它不依不饶,有些无奈,道:“以前倒不是这么黏人。” 容棱当过白狼一段时间的主人,但哪怕如此,白狼对他的态度,也顶多就是不讨厌,真有多黏他,那是万万不存在的。 可现在,白狼就像换了一头狼,不止黏他,还一个劲儿在他腿上拱,就像真的很想他。 心里古怪,但容棱还是把怀里的女儿递给柳蔚,自己蹲下身,想抱抱这大家伙。 可哪知,女儿刚刚易手,刚刚还对着他死缠烂打的白狼突然顿住,然后转换阵地,去缠柳蔚。 容棱:“……” “父亲,儿子有话与您说。”纪淳冬看着后头闹闹腾腾的几人,又看向一脸沉静,始终盯着父亲的柳蔚,他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先跟父亲说一声,小黎一声太爷爷没什么,柳蔚要一声外祖父喊出去,父亲都这把年纪了,万一给吓出个好歹? 反正他当初是被吓得接连两天,饭都吃不下。 纪淳冬将父亲推进屋子,看到屋里还有个庄常,也没怎么在意,就斟酌着言辞,询问了父亲一番,主要是问清楚,自己是不是有个义姐,还有义姐的姓名,年龄,甚至身上有没有胎记都问了。 得到完全属实的答案后,他就有些尴尬了,摸着脖子,慢慢说:“那个,父亲,您的女儿……就是我小妹……不是,我姐姐……额……就她吧,那什么,嫁人了。” 纪南峥并没怎么听明白,只挑着眉头,狐疑一声:“恩?” 纪淳冬又抓抓后脑勺,最后没办法了,走出去,把丑丑从柳蔚怀里拿出来,又牵着小黎,重新站到父亲面前。 “小黎,再喊一声。” 小黎笑弯了眼睛,脆生生的冲老人喊:“太爷爷!” 纪淳冬又把丑丑递给父亲,道:“她叫容夜,小名丑丑,是您的,额……曾外孙女。” 纪南峥眉头皱的很深,又是错愕,又是恍惚的看着自己的义子,手颤抖着,半天没接过丑丑。 外面的柳蔚觉得这么说,太麻烦了,她直接走进去,盯着老人浑浊苍白的双目,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重重跪下,埋着头道:“家母姓纪,名夏秋,外孙女柳蔚,拜见外祖父。” 第1405章 一不注意,蔚哥就娇弱起来了… 要说受惊最重的,其实并不是纪南峥,而是站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庄检察吏。 庄常人都吓懵了,盯着眼前的画面,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什么情况?外孙女?纪太傅什么时候有女儿了?不对,纪太傅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在京多年,他可从未听说过纪太傅成亲生子,什么儿子女儿,哪里冒出来的? 纪淳冬十岁由义父收养,在太傅府住了两年,十二岁只身从军,他的功勋战绩,都是自己一刀一剑,一拳一脚拼出来的,朝中只知纪淳冬出身狼群,无父无母,却不知真要拼起爹来,他爹并不比别人的差。 而纪南峥为人师,行事低调,自己在朝为官,因此致仕之前,为避嫌,除了当今皇上,少有人知新晋御前都正官司纪淳冬,与他乃是至亲关系。 之后致仕云游,天南地北,他便更少有机会同别人说这些家事。 庄常不知道很正常,但现在猛地给他这么多信息,他完全消化不了。 他以前还跟别人传闲话,说纪淳冬是皇上的私生子,现在想想,皇上待太傅向来尊重,纪淳冬以小兵出身,一路扶摇直上,却不一定是他与皇上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反而有可能是皇上爱屋及乌,看在太傅的面子上,给开了后门。 他还跟纪太傅说,助他破获万立一案的背后高人,乃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女仵作,现在看来,人家怕根本不稀罕他这些吹捧,那是人家的外孙女,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样,还要你一个外人嘚不嘚? 庄常大受震惊,捂着胸口,恍恍惚惚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又见那边在短暂的寂静后,纪太傅几次张口后,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你是……你是……” “您的外孙女。”柳蔚重重磕头,鼻尖变得又酸又痒,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您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纪南峥还是不敢相信,他咽了咽唾沫,盯着柳蔚,又看向纪淳冬:“这……这……” 说话间,浑身都在抖。 纪淳冬见他激动,忙抚着他的背,缓声道:“应该没错的,她的母亲叫纪夏秋,她的外祖母叫白妆,她的外祖父叫纪南峥,都对得上。” 纪南峥苍白的脸庞抖动着,他有些慌,握着纪淳冬的手,像是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彷徨的问:“是真的?这是真的?” 纪淳冬不住点头:“真的,是真的!您不是一直想回家吗?您的家人来了,我们的家人来了!” 纪南峥终于哭了出来,他忙去扶还跪着的柳蔚,碰到她手臂时,又瑟瑟的缩了一下,他还是不敢置信,他怕这是幻觉,他怕眼前的人会一碰就碎,消失,没了。 柳蔚反手握住外祖父的手,老人的手掌很宽,略带粗粝,她直接扑过去,牢牢的抱住老人。 如果对纪南峥来说,现在的惊喜是无穷,那么对柳蔚来说,这份无穷,她要再乘以二。 很久以前,她便知道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与她原本在现代的世界,是有所关联的,前世今生也好,平行世界也好,总之,两者之间有许多许多的共同点。 她在现代的母亲叫纪夏秋,这里的母亲,也叫纪夏秋,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她在现代时的外祖父并不叫纪南峥,她来之前以为会见到一位陌生的老人,可却不是,一样的,哪怕名字不一样,但这里的外祖父,与她在现代的那位,无论容貌身形,举止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定不是巧合,是老天将她的亲人都送了过来,是老天不忍心她孤苦无依,将她最记挂,最不舍得的家人重新带到了她身边! 柳蔚真的控制不住,她这一哭就没有停下,哭声里有委屈,有思念,就是停不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容棱,容棱知道她思念外祖父,但却不知她竟触动这般大,大到,旁人看着,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禁担心,上前一步,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纪南峥也吓到了,他原本就激动得想流泪,可现在外孙女哭得比他还惨,他又不好哭了,只能不住的拍着她的肩,嘴里念叨:“没想到,真没想到……” 这场祖孙相认,结果是在柳蔚的痛哭中结束的。 一直到最后,柳蔚眼睛都哭肿了,她还是抱着外祖父。 纪淳冬也有点方,前两天他和柳蔚相认时,柳蔚态度挺平静的,叫了他一声小舅,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但现在,这是咋回事啊,怎么一不注意,就娇弱起来了? 小黎也很担心,他从未见娘亲哭得这么可怜过,小孩子本就容易生情,娘亲一哭,他小嘴一撇,也跟着哭,哭两声后还打嗝,然后就一边打嗝,一边哭,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容棱看不下去了,把儿子拉过来,拍了他一下:“你凑什么热闹?” 小黎鼻子哼唧着,扑过去,抱住娘亲,缩在娘亲怀里哭。 有了小黎的打岔,柳蔚好歹缓和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平静了,她便坐下来,打算与外祖父说些青云国的事。 这个时候,庄常这个外人还呆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庄常也自觉,主动提出告辞,离开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狗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柳蔚正式介绍了自己,又介绍了容棱,还有小黎丑丑。 纪南峥满脸欣慰的听着她说,眼睛不时的又在容棱、小黎、丑丑身上转。 这时丑丑已经被放到了床铺上,白狼老早就凑了过去,甩着尾巴,把大脑袋杵到丑丑跟前去。 丑丑大概还记得它,软绵绵的坐在那儿,伸手就抱住白狼的头,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白狼张开比丑丑脑袋还大的嘴,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上,大鼻子湿漉漉的,又去嗅丑丑的脸蛋。 丑丑和白狼玩得不亦乐乎,柳蔚抱着小黎,一脸温情的与外祖父说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弟弟陌以。 相比起他们母子三人的悠哉,容棱就要严肃多了,他正襟危坐,但凡外祖父看过去,他立刻要挺一挺本就很直的脊背,这副严谨自律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面圣,可对容棱来说,面圣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这可是柳蔚的外祖父,是柳蔚正正经经的娘家人,他哪里敢丝毫怠慢。 等柳蔚说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什么,赶紧去推容棱,问:“师父呢,他怎么没进来?” 容棱见外祖父也看向了自己,忙规规矩矩的道:“怕是近乡情怯,我去唤他。”说着就要起身。 纪淳冬恰好与义父说:“容棱的师父,说是您的挚友,姓祝的一位老者。” 纪南峥顿时就知道是谁了,他笑了声,对容棱交代:“让他来吧,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也不怪他,让他无需不好意思。” 第1406章 我知道怎么回去了! 两位老人过去的确有些恩怨,这个恩怨,在当时看来还挺大的,可时过境迁,眼下久别重逢,故友之间再纠结那些旧事,就没必要了。 当再见到彼此时,两位老人都红了眼眶,纪南峥较为主动,他先走过去,在旧友忐忑的目光中,爽朗的一拍他的肩膀,道:“没成想,当初一别,这辈子,竟还能相见,问松,你也老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再平淡不过的一句寒暄,却让立在门口的祝问松,当即红了眼眶。 他上前一步,哽咽的喊:“纪大哥!”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数十年前。 那是纪南峥飘至仙燕国,定居安住,甚至入朝为官的第十年,那年出现了两桩大事,其一,是安江以南,雷平国内发生了暴乱。 那年,雷平国君遇刺身亡,国中四皇子勾结藩王,联手作乱,欲逼宫太子,太子无奈之下,为求自保,主动派出谴使,抵仙燕求助,承诺若仙燕出兵,替他铲除乱党,他愿于事成之后,割三座城池,以表盟劳。 仙燕国君与其一拍即合,当即调兵遣将,派出六万精兵,入雷平相助太子,可在渡过安江时,发生海难,仙燕国近万将士在一场龙卷风中葬身大海,虽最终,剩余五万精兵,依照承诺,替雷平国太子平定国乱,仙燕国也获取了雷平国三座城池,但仙燕国亦损失惨重,皇上大哀,特派太傅纪南峥,于安江之中,唱念圣上亲手写下的悼文,已慰海难死者生息。 纪南峥便是在尊崇皇命,为亡故兵将唱悼哀文后的第三天,从安江之上,救获了一名青年。 那名青年,名叫祝问松,不是仙燕国人,是来自大海之外的另一国度,叫做青云国。 那是独在异乡十年间,纪南峥第一次见到从故土而来的活人,他再三确认,确定了那个叫祝问松的青年,是与其师一同出海,路径魔鬼海域时遭遇海难,才流落至此的。 纪南峥视此为转机,他不断的追问对方,是否知晓如何回去,他说自己也是青云国人,他的家人,他的女儿,都在青云国,他想去找她们,想回去见她们,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祝问松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他与师父失散,也想尽快回去,但要回去,并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他并不知道方法。 于是两人便开始筹谋,总结了两人各自流落仙燕国的过程,最后得出一个的结论,龙卷风。 还有另一个结论,海底。 他们皆是被沉入海底,再醒来时,便飘荡在这片陌生海域。 龙卷风是天灾,可遇不可求,但海底,若是能潜入深海探查,或许他们真能发现这片海洋与魔鬼海之间有什么联系? 两人兴致勃勃,索性住在了海上,日日钻研海洋奥秘。 后来悼念亡士的任务完成,有关人士都被下令即日启程回京,纪南峥不惜违抗圣命,继续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住在船上,后来水师回京,独纪南峥一人留下,自然,便不会有人特地给他准备一条船住。 在海中住不下去,两人便到了与之最近的临江小县安居,甚至长期雇佣了一批渔民,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送他们出海。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年,直到,京中皇上立位太子,昭太傅纪南峥回京,任太子太傅,不得违令。 纪南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他哪怕已经决定要与祝问松一道钻研回国之途,但按规矩,他也应该回京一趟,正式告官也好,交接手头上事物也好,总之,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于是他回去了,在京中闹出极大的风波,引多方人士挽留,最终他毅然决然,告官致仕,再度长途跋涉,来到这个离安江最近的边陲小县。 这个小县叫做西进县,他雇佣的一批渔民,是红家村村民,但是当他再次回来,渔民却告诉他,您的朋友在半个月前进过一次深海,至此,再未归来。 祝问松不见了。 明明说好了两人一起回去,但他不知死活的消失了。 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十年等待,一朝希望,可还未来得及拥抱希望,希望却破灭了。 纪南峥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深受打击,人也变得丧心病狂起来,他每日出海,有时瓢泼大雨,有时激浪翻涌,无论风吹雨打,他接连三个月,不放弃的在祝问松失踪的那边海域游走,但他还是未走出这片海洋。 那年深秋,祝问松又出现了。 他依旧从大海中而来,见到了船上的纪南峥,他激动的冲到他面前,顾不得浑身湿漉,大喊:“我知道怎么回去了,纪大哥,我知道怎么回去了!” 他已经回去过了。 在纪南峥回京后,他独自出海时,遇到了雷雨天,船身翻涌,他落海之后,竟再次穿越海底,回到了青云国,回到了魔鬼海。 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半年相处,他知道纪南峥比他更渴望回家,于是,他在魔鬼海住了下来,寻找下一次回仙燕国的机会,终于,在一个巧妙时机,他又来了。 纪南峥那一刻是狂喜的,他振奋的与祝问松拥抱,之后,便是讲解。 他已经摸透了怎么突破魔鬼海与安江之间的关键联系,他将自己的实践与纪南峥一一相告。 兴奋之余,两人开始试验,一次一次,迫不及待,但他们却怎么都没有成功。 两片海洋的大门,似乎已经关闭了。 两人都不愿接受,他们不断的实验,不断的出海,甚至还因此,救下了一只被海商偷运,不幸落水的白色幼狼。 终于,在一个深冬的雪日里,他们亲眼见到了大海中央,转起了一股漩涡。 不是龙卷风,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股漩涡,就像一扇大门,一扇通往家的大门。 老练的渔民告诫他们,不能下水,那是鬼洞,进去就死。 但他们都不相信,两人在这一年,已经被这片大海给折磨疯了,他们顾不得其他,冲入了海中,亡了命的往那个黑洞里游。 然后,祝问松溺水了。 纪南峥游得更快,他先一步进入了漩涡,但祝问松只是比他晚了半步,却被风浪甩入了海底,险些窒息,不停求救。 祝问松不住的呼救,但那种情况,没人能救他,渔民不敢靠近,他自己越陷越深,眼看着就要溺毙其中,灵台前的最后一丝清明,他看到纪南峥向他游来。 天际电闪雷鸣,摇曳的船只一片片被掀翻,渔民接连落水,纪南峥拖着半死不活的祝问松,拼命的朝与漩涡相反的方向游。 但那漩涡或许真的是个鬼洞,周遭不断的有鱼翻着肚皮飘在海面,纪南峥是个读书人,气力有限,终于,他被浪花冲开了手,他拉不住祝问松,看着他,被吸进了漩涡。 那天,有好几名渔民因此丧生,红家村里,传出哭声。 纪南峥愧疚,憔悴,他差使了人去找祝问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猜测,那个漩涡或许就是回去的路,祝问松或许是再次回去了,但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回家的,不是他? 红家村不再欢迎他,他若还想再出海,需要另行雇人,但经过这样的事,他不知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他害死的这几条人命,他们难道就没有家人吗?这天底下,就只有纪南峥一人的亲情可贵? 他带着那只小白狼,打算另觅地方落脚,他不愿走,他还想再试试,但以后,就是他一个人试了,他不会再连累别人,若是不幸死在水里,就让他自己死吧。 那年冬天,他在怀山山脚搭了一间小茅屋,在某一个夜晚,他感觉怀中的白狼不见了,寻声去找时,在山底一个凹洞中,见到了一个灰头土脸,衣不遮体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误中村民的陷阱,掉进了深坑。 纪南峥将那个孩子救出来,洗干净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摇摇头,低着脑袋不说话。 “那,你有父母吗?” 小男孩依旧摇头,不肯开口。 那是那年发生的第二件大事,在千里之外的异国,纪南峥,为自己找了一个亲人,他给孩子取名为纪淳冬,因为他是在深冬之日,被他发现的。 至于祝问松,他的确没有葬身大海,但他也没有回到青云国。 那是纪南峥重回京城,位任太子太傅之后的第五年,发生的事。 那时纪淳冬已入了军营,纪南峥收到一封从远方寄来的书信,信的落款,是祝问松,他那一刻激动不已,寻着地址找了过去。 然后,他又一次见到了祝问松,那时的祝问松,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第1407章 这就是回去的路!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当时祝问松见到纪南峥后,说的第一句话。 纪南峥怔忡的看着他,伸手,想拉他。 祝问松却甩开!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脸,手,都是破的,腿还瘸了一条,他怨怼的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挚友,咬牙切齿的说:“我就不该回来,以后,我要同你一起被困在这儿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无缘无故的被仇视,纪南峥很是懵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伤……” “拜你所赐!” 那日的水难,祝问松溺进了漩涡,那场漩涡没有将他送回青云国,当他再次醒来时,周遭是碧蓝色的空荡海域,而他,就荡在这大海中央。 他在水上度过了三个月,活得千辛万苦,最后被一渔民所救,可等养好伤,再赶回红家村时,村民却告诉他,他溺水后不久,纪南峥已经走了,并没有再回来过。 祝问松大受打击,他没想到,自己生死未卜时,纪大哥竟然会不闻不问,毫不在意。 强烈的背叛感让他分外委屈,他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吃的苦,受的罪,都毫无意义。 他原本已经回去了,是因为纪南峥他才重新过来的,可现在,他全心全意对待的大哥,却抛弃了他。 痛心疾首,心烦意乱,祝问松认为,这大概就是师父提过的“交友不慎”,他以为人性本善,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但或许,人心从不是那么简单,是他想得太美好了,他是唯一一个穿越两个国度的人,纪南峥对他穷追不舍,只是因为,他能带他回家,可他失踪了,或许死在海里,纪南峥认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不闻不问,一走了之。 对,这就是事实! 是他识人不清,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都是他活该! 怨恨蒙蔽了初心,尚处青年的他钻起牛角尖来,整整五年,未找过他的大哥一次。 五年后,他在又一次探索海洋时,受了重伤,这次伤的太厉害,钱银不够,连药都不敢敷,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在重重愤怒的驱使下,他终于写了一封信,找来了他昔日的大哥,却开口,便是怨怼。 弄清事实后,纪南峥无话可说,这五年来,因为收养了纪淳冬,他的心境渐渐平缓,他最终接受皇上的旨意,重新回京。其实在那一刻,他已经算是放弃了还能回家的可能,他不知道祝问松还在那临海小村,不知道这五年来,他并没放弃寻归之路,与他相比,自己的确三心两意,因为在这片国土有了归属,有了亲人,有了挂念,便渐渐遗忘了曾经对回家的渴望。 祝问松对他的辱骂,他一一接收,并不回嘴,只希望对方发泄完不满后,能同自己回京。 若是注定再也回不去了,那比起留在这伤心地触景生情,不若与他回京,在京里,以他的能力,倒能让两人都过得好些。 可是,老天爷偏偏就喜欢捉弄人。 纪南峥留下来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祝问松的伤势渐渐好转,除了对纪南峥依旧仇视憎恶,两人又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一起同甘共苦,朝同一个目标奋斗的日子。 一个月后,祝问松观测天象,认定当晚会刮南风,他决定要在当晚出航。 纪南峥知道时,船已经离了港,他担心祝问松伤势未愈,贸然出海遇到危险,会旧伤复发,便追了出去。 然后,他见到了奇迹。 平缓安静的海面上,祝问松的船,透过层层薄雾,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他奋力划桨,追过去时,只看到海面上一艘翻覆的小舟,船上之人,却早已无影无踪。 纪南拼命叫喊,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叫自己。 那声音很远,又似乎很近,他朝着声音来源处划去,白狼在他身边,咬着他的衣角,“呜呜”低叫。 白狼会水,或许是因为年幼时落水险些丧命的原因,它的水性竟是比纪淳冬还好,纪南峥知道白狼这是提醒他危险,但他害怕重蹈覆辙,害怕祝问松又出什么意外,因此他依旧选择循声而去。 终于,他见到了祝问松。 祝问松落在水里,正被密密麻麻的一群鱼儿包围着。 祝问松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他身边的鱼儿都朝着一个方向游,夹在鱼群中间,祝问松越飘越远。 “问松!祝问松!” 纪南峥拼命的喊,但祝问松毫无反应,最后无计可施,他只好跳下水,想去抓住祝问松。 当他抓到祝问松时,祝问松醒了,他迷蒙的睁开眼,确定了眼前情况后,他疯了一样的大喊:“就是这条路!就是这条路!通了,路终于通了!” 这么说着,他挣扎着甩开纪南峥的钳制,大概他太兴奋了,动起手来没轻没重,那一番推搡,竟将纪南峥推进了海底,连溺了好几口水。 船上的白狼拼命叫着,却无法唤得主人浮出水面,于是它一跃下海,冲着纪南峥游去。 纪南峥看到了白狼,他想伸手抓住它,可手指尚未探出,海里的鱼群已越聚越多,白狼毕竟不是人,纪南峥又被淹得没力气,眼看着两人被越冲越散,这时,祝问松竟游了回来,他拉住纪南峥的手,别扭的说:“这边!顺着鱼群,这就是回去的路!” 纪南峥好歹喘了一口气,他攀住祝问松的手,刚要说话,祝问松却已等不及,他似乎没发现纪南峥的状况,他眼里只有那片鱼群,在纪南峥尚未平缓好呼吸时,他已拉着纪南峥,冲那鱼群的方向狂游。 纪南峥几次被他拉扯着溺进海底,他闭着眼睛,只想让祝问松放开自己,祝问松却刚好嫌他太慢,直接松开他,独自往前游。 他以为纪南峥会追上,但那时的纪南峥,却连根手指都没力气再动。 最终,纪南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祝问松从他眼前消失,看着他进入那片鱼群中,看着他身影渐渐模糊,直到,连个黑点都不剩。 再后面,纪南峥哑着嗓子,挣扎着喊:“问松,祝问松……” 可这回,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当他再回神时,发现竟连白狼,也消失无踪了。 整片大海,除了远处两艘翻转的小舟,只有他一人浮在中央,任凭如何呼唤,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第1408章 柳蔚,不属于这个世间! 两位老人一见面,往事全都浮现于眼前。 柳蔚容棱等晚辈,却不知内意,只能沉默的不予打扰。 待二老稍稍平静,祝问松才愧疚的道:“日子过得太久了,以前想不通的事,后来都想通了,但我,始终回不来这里……纪大哥,这几十年来,辛苦你了。” 纪南峥摇摇头,拍着祝问松的肩膀,道:“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一次,我已知足,况且,你还给我送来如此天大的礼物。”他说着,目光又转向柳蔚,然后慢慢看过去,柳蔚、小黎、丑丑,甚至白狼。 孤独了数十年的人,何其有幸,能再次拥有此等温情,眼前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小黎最为知趣,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跑过去抱住太爷爷的腰,仰着头就喊:“太爷爷!”他也不知道该叫娘亲的外祖父是什么,就都叫太爷爷好了。 纪南峥听得心里发甜,一边答应着“诶诶”,一边弯腰,将小孩抱起来。 小黎窝在太爷爷怀里,又亲昵的凑过去,亲了太爷爷脸颊一口,把老人家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小黎撒娇很有一套,加上他本就是个招老人家喜欢的性子,被他连声的太爷爷喊着,纪南峥只觉得一生之中,从未像现在这般幸福过。 最后还是柳蔚怕小黎太重,外祖父抱太久会累着,才强行将儿子扒拉下来。 有了小黎的打岔,两位老人那些往事,也似乎也显得没那么悲凉了,最后,祝问松又想起一件事,他看了柳蔚一眼,将纪南峥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 纪南峥听完,愣了下,皱眉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祝问松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纪南峥沉吟下来,他思忖片刻,对房中晚辈道:“淳冬,你们一路奔波,刚回县城,应当还未用饭,你带他们,先去楼下吃点东西,有什么话,我们晚些再说。” 纪淳冬看出来这是父亲与祝老有私话要说,他便领着柳蔚等人,出了房间。 等小辈们一走,纪南峥脸上的震惊再也掩盖不住,他看着祝问松问:“金瞳女,纪家这一代,当真生出了金瞳女?” 祝问松不住点头:“对,就是金瞳女,千真万确的金色眼瞳,当年我顺着鱼群,游回了青云国后,却发现将纪大哥您弄丢了,我在那魔鬼海又呆了半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回来之路,最终,我想带着白狼先入中原,去见见您的妻女,告诉她们您尚且安好,可白狼并不同我离开,它似乎认定了我是害您的人,对我始终虎视眈眈,后途经一片绿岛时,它竟趁我不备,跑进深林,我在岛上找了它一个月,它也不肯出现,最后我好不容易搭上了一条回航的船,却不知,那船竟不是通往青云国,而是去了西海以外的倭国,当时倭国与青云国正值战乱,我无法返航,只得在当地暂且停留,最后花了数年时间,才从倭国辗转四个国家,回到青云国,等我再寻着地址找到岭州时,正好那日有一对双生姐妹出生,其中一个女娃,生来眼瞳为金,与您曾同我说过的纪家金瞳女,当真是一模一样。” 在红家村里共同钻研回家之法时,祝问松与纪南峥可谓是惺惺相惜,无话不谈,纪南峥与祝问松也说起了许多纪家的往事,纪家的先祖,纪家的宝藏,甚至还有他们纪家数十青壮远渡重洋的真正理由,祝问松那时天真,纪大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知自己记得多少,但有一些关键的东西,听一次,便让人难忘。 比如,纪家先祖里,有一位祖奶奶,生来眼为异色,是金瞳女,而金瞳女的特别之处便在于,她们生而,有感悟天地的能力。 这么说似乎有些玄乎,但每次族内发生重大事件,或是世间出现什么大型天灾,金瞳女都能提前预判,她的预感,让嫡亲眷宗们数次逃脱厄运,金瞳女,也被称作纪家的守护灵。 可纪南峥却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纪家分很多支,主脉一支,因子嗣难得,从数百年前开始,便只余一嗣,而纪南峥,恰恰就是那一脉的最后一嗣,若他还有个儿子,那主脉还能绵延,可他只有个女儿,按老祖宗的规矩,非子不得继承祖志,因此他这算是绝后了。 可偏偏,主脉流传下来的家学,要比支脉多许多,因此,纪南峥知道,金瞳女的本领,并非是感悟天地,而是,伴帝为星。 简单的来说,金瞳女是个信号,但凡这一代出现金瞳女,便说明,这一代的晚辈中,会出一个堪比帝王般尊贵的人上人。 祝问松说完这些,看纪南峥还未回神,他深吸一口气,又道:“纪大哥,我生来不久就丧父丧母,由师父教养长大,我的师父教会我占卜天象、五易八卦,这些您都是知道的,那我的眼光,您应该也是相信的。” 纪南峥看着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要说什么?” “您的外孙女。” 纪南峥心里一咯噔,紧张起来:“她……她有事?” “她有大事。” 纪南峥整个人都摇晃起来。 祝问松忙托住他,道:“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但的确是大事无疑,您外孙女的命数,太过离奇,且她的身上,竟夹带着万物之灵。” 纪南峥没懂:“万物之灵是什么?” “是一颗比帝王、帝后星更为耀眼的星宿。”祝问松道:“总之,按照她如今这命格来看,她并非这世间之人,她的命数,应当在多年前便断绝,可偏偏,有一位血脉相连的至亲,为她续了命,而那位续命的至亲若是还活着,那人才是真正的万物之灵,能取代帝王,成为这人间主宰的大人物。” 纪南峥勉强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纪家出现金瞳女,是因感应到了万物之灵,可那位万物之灵,却在早年丧生,且将自己的命数,续给了我的外孙女?那个万物之灵是谁?” 祝问松道:“不是族亲,是至亲,您外孙女的至亲,除了她的兄弟姐妹,父亲母亲,还能有谁?” 纪南峥紧张了:“难道夏秋……” “不。”祝问松摇头:“您的妻子女儿尚都安好,我打听过,夏秋当初生了一对双生子,那个小儿子虽说自幼体弱多病,但也还活着,这些应该都不是为您外孙女续命之人。” 纪南峥不解了:“那到底是谁?” 祝问松摇头:“您外孙女的命格,是人外人的命格,她就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所以我大胆猜测,或许,她幼时还有什么别的奇遇?” 纪南峥一脸严肃:“我会问问她,金瞳女已出现,此事非同小可。” 第1409章 柳蔚有很多秘密…… 纪南峥这么紧张,实在是因为他万万没料到,这一代的纪家,竟有金瞳女。 最后一任金瞳女的出现,要追溯到数百年前,距今实在太过久远,若非族志上白纸黑字的记载,连他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奇特之事。 伴帝为星,听起来多么荒谬,可却又的的确确发生过。 纪荟。 一个一生只活了二十五年的苦命女人,天生异瞳,十七岁那年偶遇前朝末代君王万翰帝,得帝恩宠,入宫为妃,荣冠后宫,历经五年,由低嫔晋至皇后,却在三年后,义军容家军挥军南下之时,自寝宫中香消玉殒。 纪荟,是一个见证了历史更替的女人,伴帝为星,她找到了那个需要自己陪伴的君帝,却无法辅佐他,令他成为一代明君,最终,只导致国破家亡,而她,亦红颜薄命。 金瞳女的出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无人可知,但有一点无可否认,一旦金瞳女现世,这世间,必将出现大事。 再与祝问松的话结合,纪南峥现在是真的慌了,他害怕金瞳女的魔咒会与自己的外孙女有关,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做什么大人物,他只想他们平安喜乐,健康安定。 心里这般想着,他已等不及,这就要出门去找外孙女。 祝问松却拉住他:“您这样问她,恐怕会吓着她。” 纪南峥一顿,又纠结起来:“可是……若不问……” “先问容棱。”祝问松给自己的老大哥出主意:“那小子好歹是您外孙女的枕边人,又心性冷静,为人沉着,先从他下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他这么一说,纪南峥才想起来自己女儿嫁人了,外孙女嫁人了,她现在都是曾外祖父了。 但是外孙女的相公…… “我方才没注意看,那个容……容……” “容棱。”祝问松拉关系:“我徒弟,大徒弟,做事干练,脑子也好,值得托付终生,纪大哥,咱们这也算儿女亲家了。” 纪南峥表情淡淡的:“再看看吧。” 祝问松忙道:“他们都成亲了,孩子都两个了,哪能再看看,怎么?您还不满意怎么的?阿棱那小子,在青云国可是很吃香的,多少名门闺秀想嫁给他。” “哦。”纪南峥听着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祝问松有点吹不下去了,就说:“我去叫他,您等等。” 几个小辈本在楼下用饭,祝问松在楼上喊了一声,就把容棱喊走了,柳蔚怪狐疑的,问她小舅:“这是有什么事吗?” 纪淳冬心大,无所谓的摆手:“能有什么事,你外祖父那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看了谁都笑呵呵,他还能为难你家容棱不成。” 事实上,为难谈不上,但也算个下马威了。 容棱老老实实的站在房中,看着眼前两位老人,躬身给纪南峥行礼。 纪南峥表情不咸不淡,抬手道:“不急。” 容棱身躯僵硬,尴尬的停住。 纪南峥上下打量他,问:“坐吗?” 容棱没动,看了眼他师父。 祝问松也没嫁过闺女外孙女,不怎么明白他纪大哥现在的心态,不好瞎出主意,就谨慎为上,替容棱道:“年轻人,哪能说不了两句就坐,长辈面前,站着就行了,纪大哥,让他站着。” 纪南峥笑了声:“问松啊,我同阿棱说话,你不要插嘴。” 祝问松一听都叫“阿棱”了,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说。” 容棱却没他师父那么看得开,从外祖父的口吻中,他已听出了不善,琢磨了一下,他也不知自己哪里不招老人家的眼,只好以静制动。 纪南峥又看着容棱,笑问:“你师父方才可是将你夸上了天,说你人本事,又能干,还有姑娘缘,说是许多名门闺秀都想嫁你,可是真的?” 容棱心里一个咯噔,忙自辩:“晚辈从未听说过。” 祝问松不怎么明白:“不是吗?难道我记错了?我明明记得你那两个师妹还老跟我说,有个什么郡主,天天往你府上跑,你那皇帝老爹还要给你俩指婚,是有这个事儿不?” 容棱滞了一下,看向师父:“您记错了。” 祝问松摸摸下巴:“记错了?是记错了吗?” 纪南峥在此时说道:“是不是风流多情,暂且不知,但却撒谎成性。” 容棱看了老人家一眼,沉吟片刻,道:“柳蔚性情刚烈,成亲之日,我曾许下鸳盟,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一生一世,绝无二心,如若违背,天诛地灭,万箭穿心。” 这话,终于令纪南峥抬了抬眼皮,他审视的又将这米已成炊的外孙女婿打量一圈儿,最后道:“记得你的话,希望你说到做到。” 容棱颔首:“能否做到,晚辈会用这一生的时间,向您证实。” 纪南峥的表情又和善了许多:“坐下吧,我同你师父,有正事与你说。” 祝问松看看他纪大哥,又看看他大徒弟,最终咳了一声,小声问容棱:“师父刚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容棱毫无孝心的点头:“是。” 祝问松:“……” 容棱坐下后,祝问松便简短的将纪家金瞳女的传说,与柳蔚的命格,说了一便。 容棱是祝问松的大徒弟,虽说与师父修习的是武艺,可周易八卦,却也有所耳闻,他并不觉得这些星象之说纯属荒谬,反而在师父提到“续命”时,他想起了什么。 祝问松立刻问:“你知道什么?” 容棱又摇头:“没有。” 纪南峥皱眉:“如今说的是我外孙女的安危大事,你若知晓什么,最好是和盘托出。” 容棱还是那句:“没有,是晚辈想岔了。” 纪南峥又问:“那你想到了什么?” 容棱看了他一眼,依旧道:“当真没有。” 纪南峥气得不行,扭头看祝问松:“你这徒弟胆子不小!” 祝问松也挺尴尬的,他给容棱打眼色:“得罪你媳妇的外祖父对你有什么好处?知道什么赶紧说,别耽误!” 容棱站起身来,也不惧二老逼视,只行了一礼,躬身道:“有些事,并非晚辈不想说,只是晚辈不确定柳蔚想不想他人知晓,柳蔚有很多秘密,武艺、医道、甚至那一手验尸解剖之术,这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她究竟从何习得,她从未透露,这些事,晚辈虽有猜测,却不愿逼她,她若有朝一日想说,晚辈自愿倾听,她若不说,那一辈子如此,也没甚所谓,二位若真想知道,大可直接问她,但依晚辈而言,不问比问好,她如今平平安安的在这里,就足够了。” “那将来若是不平安呢?” 金瞳女的存在,让事情有了很多不确定性。 “那就将来再说,总之,无论危机重重,亦或是喜乐康泰,她的一生,都将有晚辈守护,假若有一日当真不幸倾来,也自有晚辈,替她抵挡这一切灾劫。” 第1410章 娘亲和珍珠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砰砰砰。”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房中三人不禁同时回头,最后是祝问松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端着一只小瓷碗的小黎站在那儿,见门开了,他就走进来,边走还边道:“太爷爷,娘亲说这家店的人参鸡汤味道不错,让我送一碗上来给您尝尝。” 纪南峥刚才对容棱那是一百万个不顺眼,现在却一下笑开了,他忙朝曾外孙招手:“鸡汤啊,唉哟,小黎可真是乖孩子,快过来,到太爷爷这儿来。” 小黎捧着鸡汤放到太爷爷面前,又顺着太爷爷的腿爬到他的膝盖,坐到他怀里说:“太爷爷,这家店里的人参个头太小,但是鸡是老母鸡,所以营养价值还是很高,您喝喝看,若是喜欢这个味道,回头我给您亲自煲一锅更好喝的。” 纪南峥那叫个开心,端着碗连忙喝了一口,然后竖着大拇指:“好喝,真好喝,太爷爷就喜欢喝这个味道,小黎还会煲汤呢?” 小黎脆生生的答应:“我很小就会了,以前娘亲一忙起来就不爱吃饭,可不吃饭怎么行,我就给她熬汤,汤水补身子,比吃饭还好呢。” 纪南峥连连点头:“对,汤水补身子,我们家小黎可太孝顺了,小黎这么能干,告诉太爷爷,你还会什么?” 小黎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呐呐道:“我不能干,我可笨了,娘亲总说我学东西慢,老是学不会。” 纪南峥揉着曾外孙的脑门道:“没关系,你还小,学问之事欲速则不达,太爷爷是教书先生,以后太爷爷教你念书好不好?” 小黎表情僵了一下,胆战心惊的问:“学不会,要罚吗?” 纪南峥板起面孔:“那当然,学不好,要打手心的。” 小黎愁眉苦脸:“可以不打吗,好疼的。” 纪南峥让曾外孙这小表情逗得可乐,忍不住又把他抱紧了些,说:“不打也行,那就要认真学,只要尽了全力,就算真的学不好,太爷爷也不罚你。” 小黎特别为难,撅着小嘴一脸的郁郁寡欢。 纪南峥一看就看出来这孩子估计是个熊孩子,平日在学堂里会逗猫惹狗的那种,他不禁失笑,他也只是吓唬吓唬孩子,真要他打,这么可爱的小娃儿,他可下不去手。 奈何小黎当真了,他拧着小眉头思索了好半晌,又小心翼翼的问:“也会抽考吗?答不上来,也要挨罚吗?” 纪南峥以前在上书房教那些王孙贵胄时倒是不常抽考,除非皇上来视察,但搁在曾外孙身上,他就故意说:“要考的,抽出来背不下书,也要打手心。” 小黎快哭了,他委屈得不得了:“那怎么办,我念书可笨可笨了,念了快半年,我现在还没背全《史论五范录》,就连《治鉴林义》和《通合轨览雅集》也只背得出前两百卷,太爷爷,你可不可以不教我念书啊,还是容叔叔教我吧,容叔叔打我不用内力,都不疼的。” 纪南峥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曾外孙:“你在学《史论五范录》?” 小黎闷闷的点头,整个人都苦兮兮的。 “还有《治鉴林义》和《通合轨览雅集》?” 小黎继续点头,然后可怜巴巴的望向他容叔叔,希望容叔叔能救他。 纪南峥也看向了容棱,看了一会儿,又问小黎:“《三字经》,《小学集解》,《龙文鞭影》,《幼学琼林》这些书,你学过吗?” 小黎回忆一下,皱巴巴的道:“很久以前看过,小时候付叔叔不让我看杂书,要我看《千字文》和《诗书百集》什么的,我背了三天,把那些书都背给他听了,他才同意我可以继续看《黄帝内经》和《本草经集注》。” 纪南峥更茫然了:“你还看过《黄帝内经》和《本草经集注》?” 小黎道:“看过啊,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 纪南峥来来回回把曾外孙看了一整遍,也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小娃儿口中的“小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这时,容棱开口了:“柳蔚以前不会教孩子,小黎的启蒙书大多为诗词集或各色医册,小时候学的东西杂,现在长大了,该懂事了,便教他一些助国安邦的官修典籍。” 纪南峥足足好半晌没发出声音,他看看容棱,又看看小黎,再看看容棱,再看看小黎,最后不禁哈哈朗笑起来:“问松,你听见没有,我曾外孙六岁稚龄,已能通背《史论五范录》和《黄帝内经》了,天才啊,他是个天才啊!” 祝问松拧着脸道:“纪大哥,您别激动,这小娃娃会的还不止这些,他娘会的,他都至少能会一半,他还会看诊,还会验尸,有回我心情不好,他还给我表演过胸口碎大石。” 纪南峥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小黎窝在太爷爷怀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噙着大眼睛,望着老人家看。 倒是祝问松灵光一闪,突然问道:“小黎,师祖爷爷以前没问过你,你那些本事,可都是你娘教的?” 小黎回过神来,无比自然的答应:“嗯,是啊,都是娘亲教的。” “那你娘亲的本事,又是从何习来,你可知晓?” 容棱皱了皱眉,本能的想阻止师父套话。 纪南峥却提前一步瞪着他道:“你闭嘴。” 容棱一噎。 小黎则老实巴交的道:“娘的本事,自然是师公教的啊,不过我没有见过师公,娘说,我和师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永远都见不到面。” 两个世界? 祝问松琢磨一下,纪南峥又问:“什么叫两个世界?” 小黎就解释:“不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娘亲和珍珠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娘亲说,在那个地方,我们还有很多亲戚,有大伯,二伯,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师公,不过娘亲又说,在这里也很好,这里有陌以舅舅,娘亲最喜欢陌以舅舅了,她说陌以舅舅一定就是小令舅舅转世,她也最最喜欢小令舅舅了!” 纪南峥眉头拧得很紧:“你娘亲,还有别的兄弟?” 小黎道:“小令舅舅是娘亲的弟弟啊,不过我没见过小令舅舅,我只见过陌以舅……” “好了小黎。”容棱打断儿子的话,绷着脸道:“你先出去。” 小黎懵懵的盯着容叔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又看看太爷爷和师祖爷爷,见两位老人家也是一脸严肃,他只得咕哝着嘴,闷闷不乐的走出房间。 第1411章 逼问柳蔚! “他说的那是什么?”小黎一走,祝问松便盯着容棱问。 纪南峥也看向他,同样眉头紧锁。 容棱面色平静,起身,拱手要告辞。 祝问松忙拦住去路,难得的正经起来:“柳陌以我知晓,是夏秋侄女生的那双生子小儿子,可什么令又是谁?” 容棱道:“徒儿不知。” 祝问松厉起眸子:“纪夏秋于西南边关邂逅镇军都将柳桓,二人两情相悦,奈何纪家不接受京官为婿,遂纪夏秋私逃,与柳桓私奔回京,大婚之前,却遭皇后孙氏识破,为帝后囚于禁宫,迫其绘制赤玄宝藏图,纪夏秋誓死不从,为孙皇后磋磨,后柳桓回京,屡立战功,迫使帝后释放纪夏秋,二人成婚之后,柳桓被冠以勾结前朝,判敌卖国之罪,纪夏秋被禁于柳府,身怀六甲,再被胁迫绘制藏宝图,可宝图尚未绘制,柳桓先行逃狱,后于镇格门中,被千军射杀,万箭穿心,纪夏秋被留下性命,一边绘制宝图,一边待产,生育之期,她绘出假图,生下一对双生子女,女为姐,男为弟,后带着儿子,与权王里应外合,逃出京都,那女儿,则被留在柳家,由柳家老太爷担保,冠以柳家二爷名下,外称为柳城所生,这些,就是柳蔚的来历,而纪夏秋,从始至终只生过这两个孩子,至于柳桓,他亡故在柳蔚出生之前,更不可能给柳蔚生下什么弟弟,所以,柳蔚不可能有别的弟弟,容棱,你到底知道什么,还是说吧。” 容棱看着师父,向来吊儿郎当的师父,此刻的表情十分认真,他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便敛着眉道:“柳蔚乃纪夏秋与柳桓所生,这毋庸置疑。” “怎会毋庸置疑。”祝问松大声道:“七年前,发生过一场变故,皇帝指亲柳蔚嫁七王爷容溯为侧妃,柳蔚不愿,私逃离家,她再出现,已是五年之后,如果,五年之后出现的这个人不是柳蔚呢?如果现在的柳蔚说她还有一个弟弟,那她就不是柳蔚啊,真的柳蔚只有一个弟弟,也只有真的柳蔚……”说到这里,他愧疚的看向纪南峥:“才是纪大哥的外孙女。” 祝问松现在心情很复杂,自从知道容棱与柳蔚有那一段姻缘后,他便沾沾自喜,将柳蔚带到纪大哥面前时,他更与有荣焉,总觉得这场祖孙重逢,他的功劳最大,他是为了弥补纪大哥,才将他的外孙女带来的,可相认在前,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却从小黎口中,得到一个惊人的说辞,什么叫还有一个弟弟? 难道柳蔚消失的五年中,被谁冒名顶替了吗?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柳蔚吗? 祝问松很慌,他怕自己搞错了,怕给纪大哥带来的是空欢喜一场。 纪南峥现在也极为严肃,他没有作声,沉着眸,他的心也是忐忑的,多少年了,甫见至亲,祖孙以泪相认,难道,是假的吗? 二老的担忧,容棱回答不上来,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五年后重遇的这个柳蔚,她过去是谁,过去经历了什么,过去做过什么,他都不在意,他要的就是现在这个人,可二老要的,显然是以前那个。 以前的和现在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二老怀疑,他心里也并不确定。 养在深闺的柳家大小姐为何会有武艺,为何会有医术,为何还会验尸?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个多才多艺的柳蔚,就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心上人,如此,便够了。 至于冒名顶替,他又觉得前后矛盾,若真是冒名顶替,为何会对纪夏秋那般孝敬?为何会对柳陌以那般疼惜?为何又因见了外祖父,而痛哭流涕? 还是那句话,柳蔚有很多秘密,如果真想知道,就去直问她吧。 容棱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任凭师父怎么晓以大义,威逼利诱,就是一个字都不吭,倒是纪南峥看老友越来越上火,沉着声,表达了一句看法:“我觉得,那孩子很像她外祖母年轻的时候。” 祝问松一顿,忙回过头来问:“像吗,真的像吗?那就没搞错,是她,肯定是她吧?” 纪南峥又纠结起来:“但日子太久,也恐是我记不清了。” 祝问松着急了:“纪大哥,您倒是再好好想想,外孙女是你的,反正不管她是谁,都是我徒媳妇,我是没办法了,但你可不能认错啊。” 纪南峥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小黎倒是很像夏秋小时候。” 这回祝问松不信了:“您确定?男孩子和女孩子,怎么能像?” 纪南峥道:“夏秋小时候就跟个皮猴子似的,还总把衣服搞得脏兮兮的,跟个男孩儿没区别,这么一说,小黎还真有点像她,就是小黎更乖,更干净些。” 祝问松道:“那就是没错,肯定是了,遗传这东西做不得假。” 纪南峥又说:“但是小孩子长得好像都是一个样?” 祝问松烦死了:“您到底记不记得,您别一会儿一个样啊,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纪南峥最后也还是迷糊着,祝问松气急攻心,又看大徒弟一脸置身事外,他直接就走出门,冲着楼下就喊:“柳蔚,你上来!” 柳蔚正在跟纪淳冬聊天,闻言抬头一看,就看到师父气呼呼的站在那儿,她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问:“啊?” 祝问松发火:“让你上来!快点!” 柳蔚愣了一下便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上了楼。 房间里的气氛很微妙,三个男人均缄默不语,柳蔚走进去,自觉的坐在外祖父对面,然后,她就抿着嘴冲外祖父笑,纪南峥看她笑的那么乖,忍不住也笑起来。 祝问松捅他一下:“别笑,没准她是个骗子!” 纪南峥只好把脸再垮回去。 祝问松看了柳蔚一会儿,半晌,慢吞吞的道:“柳蔚,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接下来师父要问你的话,你需老实回答,若是不尽不实,哪怕有容棱护着你,师父也定不放过你!” 柳蔚看老人家这么严肃,也正经起来:“师父想问什么?” “你的生父是谁?”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柳蔚的意料,她愣了一下,才一脸懵懵的回:“我的生父,他姓柳,单名一个桓字,不过他早亡多年,师父应当不认得。” 老人家眯起眼:“是真的吗?” 柳蔚越来越搞不懂了,她悄悄看向容棱。 祝问松立马大喝:“不准偷偷摸摸小动作!你老实回答!” 柳蔚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就道:“是真的啊,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祝问松沉着脸又问:“那,小令又是谁?” 柳蔚猛地一滞,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第1412章 乖孩子,别哭了 房间里出现了长久的寂静,柳蔚没有出声。 容棱心中忐忑,他起身,拉着柳蔚道:“我们先走。” 柳蔚没回应,她像嵌进椅子里了似的,纹丝不动。 祝问松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瞧着柳蔚几乎瞬间苍白的脸,他声音也不自觉放轻,道;“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吗?” 柳蔚低垂着眉眼,好看的眼睫覆下来,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沉默还在蔓延,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柳蔚依旧不置一词,始终不动如山,只脸色苍白,远远看起来,竟……格外的渗人。 祝问松也有点怕事,他咽了咽唾沫,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把这丫头惹毛,他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今天先不问了?” 容棱又拉了柳蔚一下,想让柳蔚跟他走。 可柳蔚依旧没动。 房中的氛围越发古怪,倒是纪南峥,看着正对面的柳蔚,表情越来越悲戚,他心揪了似的疼,祝问松一说不问了,他立刻附和:“好,不问了,都不问了,好孩子,你别害怕。” 容棱这刻也紧张起来,他抿了抿唇,倾身,对柳蔚道:“出去,我慢慢同你说……” 话音未落,柳蔚动了。 她先慢慢抬头,看向容棱,视线冰冷,瞳孔凉漠,那眼神一扫过去,便把容棱看愣了。 多久了,容棱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在柳蔚眼中看到如此陌生的戾气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柳蔚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流转,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师父身上。 祝问松刚才就有点怕了,现在被柳蔚这么可怖的盯着,他一下就有点站不住了,他往后缩了两步,强持镇定的喊:“那个,容棱,你你你,你带她先走吧,你们先走。” 容棱神色复杂的看着师父。 柳蔚身形稍微挪了挪,方才她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现在,她很放松,盯着师父,冷冷的问:“小令是谁,与您有关?” 柳蔚这个人吧,气势大张的时候,真的是很恐怖。 祝问松眼睛左右瞥着,然后小声说:“有,有点关系,有一丁点的关系……” “不知道答案,您会死吗?”柳蔚又问。 祝问松被她这口出狂言给惊了,声音更小了:“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只认识一个小令,他叫柳令,好了,您知道了,您想怎么样?!” “怎么样”三个字说出时,柳蔚身体如猎豹一般猛地一拔,一巴掌重拍在桌子上,视线阴鸷且侵略的死瞪着祝问松。 “哐当”一声,祝问松让她一吓,后脚没站稳,直接坐到了桌后的床榻上,他坐在床榻边缘,两只手规规矩矩的合在一起,使劲揪手指。 “说啊,知道了要怎么样!”柳蔚又问一声,连拍三下,在实木的桌面上,砰砰砰,竟然拍出三个手掌印。 纪南峥看得眼睛都直了,动都不敢动。 祝问松手指头都快被自己拔掉了,他看着柳蔚道:“我不是说,不问了,都不问了……” 柳蔚咬牙切齿,她看不得祝问松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发疯似的站起来,单手一掀,把整张桌子掀翻了,乒琳哐啷,桌上的杯盏茶碟,直接碎了一地。 祝问松这回反应快了,他从床上站起来,两步跑到纪南峥背后,让他纪大哥给他撑腰。 柳蔚直接绕过去,伸手就要抓他,容棱眼疾手快,拖住了柳蔚,把她强行按在怀里。 祝问松趁机说:“你带她出去,快出去啊!” 容棱瞪了师父一眼,又放软声音,轻哄柳蔚:“冷静,先冷静一点。” 柳蔚冷静不了,她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紧盯祝问松,问:“还想知道什么?说啊,你还想知道什么?” 祝问松是真的害怕了,他拼命的摆手:“不问,不问,都不问了……” 柳蔚眼眶都是红的,若说刚才是因为生气气红了,现在这层浅红里,却又带出了几缕血丝。 她这是,哭了。 眼泪没流许多,只一滴,一滴泪落下,又被她迅速抹掉,她倔强的咬紧牙关,手指都在颤抖。 纪南峥真心觉得愧疚,他们不该问的,不该逼这一个小姑娘的,他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慢慢往前走两步,又不敢伸手触碰,只能隔着短短的距离,无措的道:“别哭了,乖孩子,别哭了。” 柳蔚从容棱怀里出来,扑过去抱住外祖父,因为委屈,泪水簇簇落下。 纪南峥听她这么哭,忍不住也跟着落起泪来。 柳蔚把脸埋在外祖父怀里,吸着鼻子,哽咽着问:“你们,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纪南峥不住摇头,拍着她的后脑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是个乖孩子,你是外祖父的好孙女,方才是外祖父想差了,是外祖父错了。” 柳蔚把脸抬起来,泪眼朦胧的望着这个前世熟悉的外祖父。 纪南峥心疼得受不了,揪着衣袖给她擦泪,道:“不哭了,乖,不哭了。” 柳蔚眼睫湿湿的,鼻子嗡嗡的问:“你们为什么问小令是谁?” 纪南峥摇头:“不问了,你不想说,就再也不问了。” 柳蔚停顿了一会儿,看看藏在老远的师父,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容棱,最后又望向外祖父,抿了抿唇瓣,道:“小令,是我弟弟。” 纪南峥点头,又抱住她,道:“好,知道了,知道了。” 祝问松明显有话还想问,可又怕再把柳蔚招急了,只能扁着嘴缄默不语。 柳蔚就待在外祖父怀里,好像很久很久前的从前一样,哑着嗓子说:“小令是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没有他,我应该是早就死了,他为我而死,我这条命,是欠他的。” 祝问松一下来了精神。 纪南峥也明悟了,他点点头,话中有话的道:“我们感谢他,十分,万分的感谢他。” 柳蔚终于不哭了,她擦擦脸颊,破涕为笑:“外祖父若是有兴趣,我可与您说说关于小令的事,他比我小一岁,却天生比我厉害,又聪明,又能干,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下,都能奋勇而上,在最恶劣的环境里,依旧能傲然独放,您如果能见到他,一定会很喜欢他,对,您肯定会喜欢他!” 第1413章 柳蔚心里自豪! 柳令的事,并不是秘密,连小黎都知道的事,怎可能是秘密。 打从在青云国见到吕氏的小儿子柳丰后,柳令的影子,便在柳蔚心中挥之不去,柳丰与小令长得太像了,虽说不是同一个人,但每回看到柳丰,柳蔚总是忍不住想到小令。 她常常想到,夜里做梦还会梦到,这些,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同床共枕的容棱,与母子连心的小黎。 容棱从不过问,哪怕发现她半夜哭醒,也只是默默的为她擦干净泪,拥着她,哄着睡。 可小黎不谙世事,不懂有些话题是不能触碰的,曾童言无忌的问过。 柳蔚一次没说,两次没说,也不记得是哪一次,她就说起了。 说完后,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也轻了不少。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有些痛,不是藏起来就可以愈合的。 说出来,反而会好很多。 她的言语里,把小令形容得威风八面,小黎当时听着,眼睛一直是晶亮的,柳蔚心里自豪,说得也越发多了,情绪越发澎湃了,小黎也越发的崇拜,直言好想见一次舅舅,虽知这一生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柳蔚也高兴,高兴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人知道小令的本事,又多了一个人,能与她一起思念她的弟弟。 现在外祖父想听,柳蔚就又说了。 她的话语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一会说什么“幼儿园门外”,一会儿又说原始森林,甚至提到了金头发,蓝眼睛的教官,这些内容糅合在一起,就像天方夜谭一般离奇。 除了她口中的那个少年。 她就像虚构了一个背景,只为衬托那个少年。 房中的人都听着,随着柳蔚的话说得越多,大家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尤其是祝问松,他虽不知柳蔚提到的那些风土人情都是什么鬼,但却知道,这人的确不是柳蔚,不是京都柳丞相府的那个柳蔚,她是假的。 真正的柳蔚,在成年之前,根本没出过京都,更没去过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容棱的反应最为平静,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怀疑过柳蔚的来历,怀疑久了,期间随着情感递增,那份质疑猜测,就演变成了释然和包容。 所以现在,乍然听到这些,他反而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料定感。总之,还是那句话,无论她从何而来,身份是谁,只要他爱上的那个人没有变,那一切就都没有变。 纪南峥算是情绪起伏最大的,他不似祝问松那般想得深远,也不似容棱那般什么都不想,他一直看着柳蔚,听着柳蔚一句一句的描述她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小少年。听着听着,心就揪紧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喘了起来。 房中人都吓到了,柳蔚忙起身去给外祖父顺背。 纪南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跳还是极快:“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心里却这么难受……” 柳蔚眼眶又红了,他看着老人家与前世的外公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说:“也有可能,您不是第一次听。” 纪南峥抬起头,浑浊发白的双眼懵懂了一下,而后又缓缓闭上:“你莫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柳蔚忙点头,又坐了下来,捉着外祖父的手,给他按摩穴位。 以前也是这样的,那时她跟着师傅终于回到了家,她流着泪,告诉父母,她没有保护好小令,她捧着小令的骨灰,一直磕头。 父亲向来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眶又红又青,母亲则拥着她,不住的哭泣,嘴里念叨:“幸亏你还在,幸亏还有你回来。” 之后小令的死讯传到了两方长者那边,距离柳蔚、柳令被绑架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孙女回来了,四位老人当然高兴,可是另一个孩子死了,死在异国他乡,死得凄惨。 当天晚上,外公便住进了医院,听闻外孙的死讯,直接心脏病发倒下了,幸亏外婆发现及时,第一时间进行了抢救,否则不等救护车到,老人家恐怕就要…… 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明明不是同一人,但是听到同一件事,反应又是如此的一致。 柳蔚心脏砰砰的跳,她给外祖父捏了手,又捏肩,把老人家照顾得细细致致的,纪南峥也终于从那不明来历的窒息情绪中解脱,他叹息着,问向祝问松:“问松,你精通天文星象,你说,那么好的孩子,他死后,会上天当神仙吗?” 祝问松心想天文星象,周易八卦,这些也都是建立在天地之干的运算方式上,与成仙什么,是两回事吧。 可看出纪大哥情绪不对,他也只能应道:“会的,必然会的。” 老人家释然了,点点头,对柳蔚道:“听到了吗,那孩子现在就在天上,无忧无虑,无病无灾,这也很好。” 柳蔚吸着鼻子点头,这一刻,她与老人就像分享了只属于彼此知道的小秘密,那段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似乎也因此消散了些。 柳令的身份没人再打听,柳蔚将那段过去说完,等同已将自己的身份坦白。 半个时辰后,容棱带着恋恋不舍的柳蔚离开,祝问松没走,他问纪南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南峥笑了笑,自然的道:“当务之急,老头我,要带我外孙女回京去显摆显摆,我曾外孙可是个天才,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祝问松讶了一下:“不是,柳蔚她不是您外孙女,你没听出来吗?” 纪南峥说:“她是。” 祝问松懵然:“她刚才都说她不是了。” 纪南峥失笑一声,摆摆手:“可是我觉得,她就是,一开始,我对她还有些陌生,这么大的外孙女突然冒出来,我反倒有些害怕,可她说完那一段往事,我就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绝对错不了。” 祝问松一脸苦涩:“这个想法……有点奇怪。” 纪南峥摇头:“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总之,她一定是,不可能是假的,我的心是这么告诉我的。” 祝问松说不出话来,闷在旁边,半晌道:“你高兴就好。” 纪南峥又笑:“我当然高兴,我有外孙女,还有曾外孙了。” 说着,他停顿片刻,严肃起来:“不过,方才我没问,你说夏秋被人关到宫里去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1414章 我,离不开你了 祝问松在纪南峥房中呆到傍晚,直到纪淳冬来敲门,说要接父亲回容府居住。 纪南峥没拒绝,之前不愿留宿,是因不想被云家那两个孩子缠住,现在不同了,那是他外孙女的家,他自然非常愿意搬过去。 可不想,刚出门,又迎面撞到一行人。 千孟尧今天还是来给恩师请安的,然后他就看见纪太傅左手牵着容兄家的那个小娃儿,右手让容夫人挽住胳膊,正满脸笑意的要出去。 千孟尧有点懵,倒是不知容兄的家人,与太傅也有交情。 大家赶着出门,没怎么与千孟尧寒暄,只有纪淳冬提了一句,请汝降王一道回容府用饭。 千孟尧原是有话与太傅说,才特地前来,见此,心中虽然古怪,但也顺势答应,与众人一起同行。 不算千孟尧,马车准备了两辆,柳蔚并着外祖父、纪淳冬还有白狼坐一辆,容棱带着他师父还有两个孩子坐一辆,千孟尧有心打探,便没坐自己的车,反而挤进了容棱的车。 一路回府,半个时辰后,千孟尧已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他惊讶太傅竟有子有孙,心头倏地又有了盘算,当着容棱与祝问松的面,千孟尧也没隐瞒,他道:“京中多方人马不停寻找太傅,只因他老人家手中有样东西,至关重要,如今太傅既与容兄成了一家人,不知那东西……” 容棱本就是人精,哪里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他挑了挑眉,眼神颇为冷厉的扫着千孟尧。 千孟尧板了板脸:“本王信任容兄,相信容兄亦是盼着本王好,如今既都是自己人了,有些事做起来便方便许多,若是容兄能说动太傅相助本王,这份情谊,本王记在心里了。” 容棱怀里抱着丑丑,小丫头玩了一天,早就累了,缩在爹爹怀中睡得打呼。 小黎倒是没睡,他歪在容叔叔胳膊上,听完千孟尧说完所有话,眨着眼睛,脆生生的插嘴:“王爷叔叔要请太爷爷帮忙吗?” 千孟尧看了眼小家伙,面上带着笑:“是,小黎可愿帮叔叔?” 小黎身子往里缩了一下,抱住容叔叔的腰,把脸埋在容叔叔的怀里,露出一只眼睛道:“王爷叔叔既是要请太爷爷帮忙,为何要与我容叔叔说?我容叔叔又不是太爷爷,您与他说有什么用?” 千孟尧笑道:“自然有用,若你容叔叔同意,你太爷爷也会同意,那便是帮了本王的大忙。” 小黎不解的歪着脑袋:“您是觉得太爷爷会听容叔叔的话吗?那您可找错人了,太爷爷不喜欢容叔叔,方才出门时,容叔叔要扶太爷爷,太爷爷都没让他扶,反是牵了我,临上车的时候,容叔叔给太爷爷打帘子,太爷爷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故意,太爷爷这是一点也不想搭理我容叔叔,所以您找我容叔叔去劝太爷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您还不如街边随便找个人去有效呢。” 千孟尧愣了一下,神情古怪的打量起容棱。 容棱面色冷清,大手一按,把儿子活生生按矮了一截。 旁边的祝问松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容棱:“让你得罪纪大哥,活该,哈哈哈哈!”说完又看着千孟尧道:“你心里那些盘算,还是先收起来,你们说的那样东西,我知道,那个重要是重要,却不是你们能拿得住的。” 千孟尧眼前一亮,盯着祝问松:“老先生知道?” 祝问松摆摆手,“话已至此,王爷若还听我一句劝,便莫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 千孟尧皱了皱眉:“老先生向来支持本王,如今为何却唱起反调?您可知晓,太傅此番现身,京中那几位皇亲已有了动作,甚至有几个手段狠的,已打算对其不利,太傅再是地位高崇,也不过一介文人,何不利人利己,将那东西交托本王,本王担保,必会竭力护持太傅周全。” 祝问松有点烦了:“你这后生,老是说不听,老头我也懒得管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老先生……”千孟尧还想再说什么,此时马车却停了。 祝问松第一个窜下去,小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也跟下去,千孟尧皱着眉,拉住了最后走的容棱。 容棱给女儿掖了掖衣角,反手挥开千孟尧,头也没抬的道:“小黎的话你也听了,容某爱莫能助。”说完,也下了车。 千孟尧坐在车内,眉头狠狠的蹙着,低着眉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柳蔚等人离开府里好几天,却不想一回来,还带了位贵客。 云想看到纪太傅时,楞得人都结巴了,赶忙又跑进去,把自家哥哥叫出来。 厨房准备了饭食,陆续上菜的时候,柳蔚就得意的与云家姐弟正式介绍了纪南峥与纪淳冬,云席性格正直,往日很少有事能打动严肃正经的他,这回他却是大大吃了一惊,云想更是错愕,连嘴的说“巧啊,真是太巧了”,又把自己幼时由太傅开蒙的趣事找出来说个不停。 一餐晚饭用得其乐融融,纪南峥也正式在容府住下,晚饭后,千孟尧寻了个时机,单独与纪南峥说起了话。 柳蔚没跟过去,她在院子里搂着容棱的腰,轻轻的问:“外祖父为什么不喜欢你?” 容棱有些失笑,想了想道:“大略因为,我拐走了你。” 柳蔚笑了声,仰头看着容棱的眼睛:“小黎说,汝降王托你问外祖父要一件东西,是肖习正要的那个吗?” 容棱沉着眸:“应当是。” “师父知道那是什么?” 容棱看了眼屋子内,因为高兴,喝多了酒,正迷迷糊糊,把脑袋往桌子上敲的老人家,拧了拧眉:“师父看似顽皮,实则大智,他说知道,应是真知道,只是之前为何不提……” “不奇怪。”柳蔚哼了声:“当初人都在船上了,他不也没提过,出海是为了寻找我外祖父?” 容棱垂首看着柳蔚的眉眼:“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柳蔚嗤笑一声:“师父最近皮子有点痒了,找个机会打一顿吧,至于汝降王,之前万立一案,他帮了不少忙,按道理咱们不应该过河拆桥,但他若对外祖父心怀不轨,那这个朋友,咱们也交不起了,你说呢?” 容棱笑了一下:“与你所想一致。” 柳蔚仰头看着他,想了想,踮着脚尖,去亲了下容棱的嘴,容棱顺势托住她的腰,把她提上来,加深了那个吻。 柳蔚闷闷的让他含住,唔哝着声音,软软的道:“容棱,我今天很开心。” 容棱舔了舔她的唇瓣,又吸了一下,轻应着:“嗯。” 柳蔚双手挽过他的脖子,把自己整个迎到他怀里,柔声道:“我更开心的是,我开心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 容棱咬了下她的舌尖,把她搂得更紧了。 柳蔚吃吃的笑:“答应我,以后每次我开心,你都陪着我,好吗?” 容棱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璀璨如星的眸子,问:“为什么?” “因为。”柳蔚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你能让我喜悦加倍,忧愁减半,我,离不开你了。” 第1415章 如果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416章 云楚,死心断念 “云楚姐姐,你为什么老爱去找那个坏人?”马车里,小黎不高兴的撅着嘴抱怨。 云楚满脸不解的问:“小黎弟弟,你是不是对钟公子有误会啊,他人很好的,不是什么坏人。” 小黎皱眉:“他可杀过人,好多好多人!” 云楚一愣:“杀人?杀,杀人可是大罪!” “对啊。”小黎道:“他就是犯了大罪的大坏蛋啊!” 云楚沉默了片刻,摇头,脸上有些不悦:“可若他真杀了人,为何没有坐牢,反而安然无恙的在外行走?小黎弟弟,你可不要乱说话,你这样污蔑钟公子,我是要生气的。” 小黎跟她说不清,有些气恼的掀开帘子去叫他容叔叔:“容叔叔,你说,那个钟自羽是不是大坏蛋,他是不是杀过人!” 容棱稍稍回首瞧了云楚一眼,正对上小姑娘倔强固执的双眸。 他道:“钟自羽是个通缉犯,若非柳蔚手下留情,早已死在我剑下。” 云楚还是不信,她绷着小脸蛋道:“我要下车。” 容棱没理他,将车驶得平平稳稳。 谁料往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这回是真的为爱上头了,竟在车里叫嚷撒泼起来:“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容棱皱了皱眉,他对呱燥的女子,向来耐心不足。 扬手拉停了马,他冷淡道:“下。” 云楚像没想到他真会停车,脸上又是羞愤,又是气恼,一撩帘子,还真冲动的跑了出去。 此时夜色正浓,人一走,小黎就担心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容棱是受云想之托接云楚回家,若云楚真遇到什么,他也难辞其咎,一番思忖后,他看向车厢内,一语未发的岳单笙:“帮个忙。” 岳单笙蹙眉,抬眸看向他。 下车了,云楚一番冲动,又跑回了大风客栈,此时客栈正在打烊,按理是不接客了,但云楚经常来,小二已认得她,因此犹豫一下,还是让她进去。 云楚跑上了二楼,直接敲响了钟自羽的房门。 钟自羽还未睡,房间里还有魏俦,见云楚去而复返,回来时还眼眶红红,明显是哭过,钟自羽不明所以。 云楚到底是个小姑娘,年纪轻,阅历浅,喜欢上一个人便不顾一切,自从知道那回在船上看到的女子,不是钟自羽的心上人,而是恰好同船的柳蔚,她便再无负担,恨不得每天都告诉钟自羽一百遍,她喜欢他,甚至想嫁给他。 钟自羽对此一直都是无回应,无表示,但这回,云楚哭着鼻子,直接扑到他怀里,这动静搞得可就太大了。 魏俦在边上看白戏,嘴里还撩闲的吹着口哨。 钟自羽皱皱眉,将云楚扶好,问她:“出了何事?你怎么了?” 云楚泪珠滚落,哽咽着把车上的事说了,同时不服气的道:“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我觉得你很好,特别特别好,你根本不是坏人。” 钟自羽沉默的看着她,神色渐渐冷下来。 魏俦在边上冷笑:“还真是个傻丫头。” 云楚皱眉:“我才不傻,我相信我所看到的,钟公子不是坏人,若他真是坏人,为何这么久了,还一直对我规规矩矩的,我喜欢他,若他有半点坏心眼,早该欺负我了,可他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就是个好人,就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魏俦“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肚子都痛了,弯着腰道:“不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他不是采花贼,只有采花贼才好女色,他不好女色,但也不说明就是好人,小丫头,江湖险恶,长点心吧。” 云楚还是不信,她望着钟自羽,认真的问:“钟公子,他们都是胡说的对吗,你是好人,是不是?” 钟自羽眉头蹙成一个疙瘩,盯着小丫头期翼纯净的双眸,只觉得烦躁无比:“我不是。” 云楚心头咯噔一下,模样一下就委屈了,红着鼻尖道:“你骗人,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再来找你了,才说这种谎话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你就是好人,就是,就是!” 钟自羽有些无语,可能他年纪大了,跟这种青春少女有代沟,两人话也说不到一块儿,他摇摇头道:“晚了,你走吧。” 云楚不走,她挤开魏俦,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揪着衣服角道:“我不走,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走!” 魏俦站在边上摇摇晃晃道:“我们欺负你,你就回家去啊,还跟我们呆一块儿做什么。” 云楚瞪着他:“不要你管,我就是不走。” 魏俦啧了一声,同情的拍拍钟自羽的肩膀:“惹上这种小丫头,有你苦头吃了。” 钟自羽心烦意乱,小丫头不讲道理,好好劝不听,那就只能动手了,他正要上去强行把小姑娘甩出门,就听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魏俦砸嘴道:“估计又是柳蔚家那猴孩子。”说着,去把门打开。 可房门外,却不是意料中的小黎,而是周身寒意,冷若冰霜的岳单笙。 看到岳单笙的第一刻,魏俦就下意识防备起来,再看屋内,钟自羽也看向门外,两个恩怨情仇了半辈子的人,隔着门扉,四目相对。 一刻钟后,云楚抽泣着从钟自羽的房间破门而出。 魏俦心情复杂的跟着出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一眼,见岳单笙与钟自羽还沉默的相对而立,他也不知自己这一走,两人会不会打起来,总之,人都放进去了,怎么样都没法子了,大不了真打起来,他第一个跑进去。 房门关上,魏俦就在门外蹲守了,楼下,云楚跑出去后又跑回来,一脸委屈,声泪俱下的问:“钟,钟公子,你说钟公子不好女色,所以他好男色是吗!” 魏俦一脸莫名:“什么东西?” 云楚锐利的指着房门方向:“刚才那位岳公子,他为什么那么看钟公子?钟公子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断袖!” 魏俦人都听傻了,不自禁放大了音量:“啥?” 云楚看他一直不肯回答,以为自己猜对了,情绪一瞬间跌到谷底:“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我就说嘛,为什么你们都说钟公子不会喜欢我,原来是这样,呜呜呜,为什么是这样……” 云楚哭得不能自已,魏俦半点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最后云楚哭了一场,又跑走了,魏俦纳闷的直挠头,也懒得管那神经兮兮的小丫头,索性凑着头,贴着门板去偷听,想听听屋里的两人,到底说了啥。 第1417章 当他醒来 房间里,紧绷的气氛,弥漫在沉默不语的两人中间。 钟自羽没料到岳单笙会去而复返,更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单独谈谈。 密闭的空间,令他非常紧张。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对面的青年说话了。 钟自羽忙要开口,可因为慌张,一张嘴,竟直接打出一个嗝…… 他脸顿时懊恼的白了。 岳单笙将他上下打量一圈儿,眼底有明显的不耐:“我问你话。” 钟自羽忙抬起头,可一对上青年的眼睛,他又仓皇移开,这样没出息的自己让他很厌恶,他心烦意乱的道:“没,没想什么。” 岳单笙突然起身,粗鲁的动作,将椅子推得“哐当”一声响。 钟自羽看着他,双手不自禁握成拳头。 岳单笙看到了,眯起眼,冷笑:“要动手?” 这话说得十分可恶,因为他们都知道,钟自羽今时不同往日,他根本没有内力,何谈什么动手? 钟自羽就这么凝视着他,安静了好久,也没做声。 岳单笙被他盯得不自在,把目光移开,环视一圈儿这狭小的房间,问:“你可记得,你我上次见面的情景?” 上次见面,是说在县衙那次吗?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岳单笙略带嘲讽的道:“青云国那次。” 此话一出,钟自羽的脸又可见的白了几分。 青云国最后一次见面,是岳单笙朝他动手的那天,那日,这人突然出现,毫无预兆的找到了他落脚的地方,提出要与他单独聊聊,钟自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虽然狐疑,但是兴奋,他做梦都希望有一天能与岳单笙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次,但对方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这次,却是如愿以偿! 那日,他沉浸在与好友冰释前嫌的喜悦中,没有防备对方的任何动作,然后,他喝下了对方倒给他的一杯茶。 在茶里下药,多拙劣的手段?可偏偏,钟自羽就是得意忘形的上当了。 午夜的时候,当他醒来,衣衫已经被褪尽,那人坐在烛火前的长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柄窄小的刮骨刀,银光熠熠的刀尖锐利锋芒,那人看着他,冷笑着道:“我来取一样东西。” 剥皮拆骨的痛,至今难忘,这或许就叫报应,他剥别人皮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尝一把这要人性命的滋味。 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岳单笙知道,钟自羽已经想起来了,他面色冷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阴森森的道:“这间房,与上次见面的那间房,差不多大。” 钟自羽这回连嘴唇都白了,他看着他,问:“你要杀我?” 岳单笙音色寒凉:“我早该杀了你。” 钟自羽皱眉:“可之前你不是救了……” “我为什么救你,你不知道?”岳单笙凉凉的反问,见钟自羽整个人已摇摇欲坠,他得意的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抬手,拔出腰间短刀。 “砰”的一声,刀尖被插进面前的圆桌中,岳单笙握着刀柄,狭促的眸子眯成一条缝。 “你的魏大哥,同我说过一些话,他说重茗死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说你很自责,很后悔,是这样吗?” 刀锋闪烁着割人的冷光,钟自羽盯着那半截刀刃扎在桌子上的短刀,视线上移,又看向自己跟前,近在咫尺的青年。 提到岳重茗时,岳单笙的表情是严肃的,妹妹的过世,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一根刺,谁,也拔不出来。 钟自羽深深的注视他,见对方眼中积蓄的杀意越来越浓,他突然非常疲惫,疲惫到连声量都变弱了:“岳单笙,我从未回答过你,当初为何要这么做,今天,我想说,你要听吗?” 岳单笙沉沉的看着他,身子直立,手上还握着那柄短刀:“说说看。” 钟自羽凝视着他:“我是个疯子,你知道的。” 岳单笙皱起眉。 钟自羽一反刚才的怯懦,突然站起身来,与岳单笙平视对立,牢牢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把一个疯子与自己的妹妹搁在一起,你就没有担心过吗?” 岳单笙将短刀从桌子上拔出来,横向比在钟自羽的脖子前。 钟自羽垂眸看着那柄刀,轻嗤一笑:“重茗她,喜欢我……” 岳单笙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钟自羽看着他:“你也知道。” 岳单笙将短刀往前逼了几寸,咬牙切齿:“对,我知道,我真后悔当初没阻止她,喜欢谁不好,喜欢上你这个畜生!” “对,你应该阻止她。”钟自羽大吼一声,语气中充满怨恨:“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要撮合我们?我独来独往,自由自在,你凭什么要我娶你的病秧子妹妹?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一句“病秧子”,将岳单笙的火气点到极致,他一手捏着刀柄,一手攥住钟自羽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跟前:“你再说一次!” 钟自羽眼眶发红:“说十次都一样!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我看出了你们的意图,但我不想娶她,你走后,我告诉她,我不想照顾她,不想留在那里,不想每日每夜,枯燥乏味的陪着她,我想去找你,小的时候我们不是就说好了,策马江湖,游历人间,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要像个仆人一样照顾你的妹妹!而你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都不会回来一趟!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你为什么要把岳重茗托付给我?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是个拖累,拖累了你,也拖累了我!” “闭嘴!”岳单笙气得浑身发抖,他把短刀一丢,一拳砸在了钟自羽侧脸上。 他的力气大,没有收力,钟自羽被甩倒在地,偏还仰着头固执的说:“我说你嫁人吧,找个人嫁了吧,有了夫家,有了相公,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们了,她说好,那就嫁人吧,如果有人愿意娶她,愿意娶一个病秧子,她就嫁……”说到这里,钟自羽已经哭了出来,他趴在地上,眼底全是血丝:“那个男人出现时,我和她都松了口气,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有人告诉他们,那个男人有妻房,甚至还有好几个儿子,就是这个讯息,让本就孱弱的岳重茗身心受创,因为在那之前,那个男人曾提过,只要她愿意将身子给他,他立马与她成亲。 可成亲是假的,交付了身子,却是真的。 甚至,还怀上了一个孩子。 岳重茗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男人,则死在了钟自羽手上。 可饶是如此,岳重茗也死了,死在,生下孩子的当天,死因是难产,她那个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一个足月生产的婴儿出生的漫长产程,那个婴儿的出生,耗尽了她这一生最后一丝心血。 第1418章 这明明不应该是她的结局。 往事重重,历历在目,钟自羽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岳重茗的死,是所有人的心结,不光岳单笙难过,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当年的他,青涩,幼稚,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他没有岳单笙成熟,甚至还不如岳重茗通透,他只是单纯的嫉妒、厌恶,心里充满了负面情绪,他明知道岳单笙常年外出,是为了给岳重茗找药,他明知道岳单笙只有那一个妹妹,他吃的苦,受的罪,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妹妹能健康起来,他明知道岳单笙无亲无故,不可能带着身体虚弱的病秧子妹妹四处漂泊,他将妹妹交托给他,是信任他,他明明很高兴拥有这份信任,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 岳重茗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这明明不应该是她的结局。 钟自羽捂住眼睛,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样子暴露得太显眼。 他不后悔吗?他太后悔了。不止是因为对不起岳单笙,更因为他也很喜欢岳重茗,他喜欢那个小妹妹,喜欢她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天里,站在屋外,团着汤婆子,遥望着他的眼神,喜欢那个因为他摘了一朵野花别在她发间,就能美滋滋雀跃一整天的小女孩,他们都没有家人,他们三人凑成了一个家,却因为他的自私,这个家毁了,什么都毁了。 紧攥的拳头控制不住的颤抖,钟自羽咬牙抬眼,盯着岳单笙的视线格外锐利:“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多的是人想杀我,不差你一个。” 岳单笙揪着他的衣领,把人半拉起来,磨着牙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但是…… 但是…… 多少次了,他却根本下不去手。 说得再是决绝,态度再是尖锐,可真到了动手的那刻,他怎可能不心软? 岳重茗是他妹妹,可他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把钟自羽当做弟弟,比亲弟弟还亲的弟弟。 那个家是他们三个人的,他们彼此温暖,彼此依靠,明明一开始是很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重茗是拖累,这句话,他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是从钟自羽口中说出的,那是他们最宝贝的妹妹,那不是他亲口说的吗? 是,钟自羽说过,在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个除夕夜。 那晚,疲惫不堪的两位兄长做了一整天的工,终于赶在子时之前回到家,岳重茗就站在屋子外,手里团着汤婆子,远远看到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去,又是捂手,又是搓脸,心疼得都快哭了。 大年三十,谁家还出工?也就只有他们家,太穷了,她还要喝药,令两个哥哥哪怕在这种特别的日子,也只能勤勤恳恳的出外挣钱。 钟自羽那时大大咧咧,反手把妹妹搂住,笑呵呵的道:“这点小风霜算得了什么,你哥我可是男子汉!” 岳重茗让他逗笑了,却还是解下自己的披风,非要披在钟自羽单薄的衣衫上。 钟自羽没拒绝,随意裹了下,拉着妹妹赶紧进屋。 屋里简素,却热热乎乎,桌上盛满了菜肴,今个儿是大年三十,过了年,他们又都长大一岁了。 岳单笙少年老成,进屋后就盯着桌上的菜色皱眉:“不是说了随便做两样,这么一桌子菜,太累了。” 岳重茗小脸红扑扑的,摇头道:“不累不累,一年就一次,我一点都不累。” 岳单笙还要再说点什么,钟自羽已夹了一筷子茄子,吃在嘴里,夸张的道:“太好吃了,我们家重茗的手艺,比那些大酒楼的厨子还好呢!” 岳重茗听得小脸都笑开了花,家里生计困难,桌上看着菜多,却只有一道是肉菜,她夹了一块大肥肉放到钟自羽碗里,捧着小脸,看着他吃。 钟自羽捧场的立马吃了,边吃还边比大拇指,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岳单笙也坐了下来,他坐到钟自羽旁边,拿起筷子前,他先敲了身边这人脑门一下:“你就惯着她吧,她越来越不听话了,就因为你。” 钟自羽一点都不疼,嘴里咀嚼着肉,舔舔嘴唇道:“我就爱惯着她,她是我的宝贝妹妹,我不惯谁惯?” 岳单笙懒得理他,夹了一口青菜,也吃起来,忙了一天,他们都累了。 两个半大少年,嘴里说着菜多了,最后却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岳重茗主动收拾碗筷要去洗,钟自羽忙跳起来,拦住了她,掌心揣着她指尖冰冰的小手,问:“药吃了吗?” 岳重茗乖乖点头。 钟自羽摸了摸她的额间,发现体温正常,便拍着她的背道:“回屋烤火去,我去刷碗。” 冬天井水冻得要死,谁刷碗谁最遭罪,岳重茗体谅两位哥哥在外挣钱辛苦,回到家后,总不愿他们多做家事,可两位哥哥更心疼她身体虚弱。 最后,岳重茗被赶回了屋子,岳单笙陪着钟自羽在院子里刷碗。 两人洗完了进来,手都冻红了,进了屋后,缩在火炉边烤了好一阵才活过来。 岳重茗坐在旁边看着他俩直笑,笑着笑着,又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袄子,一人一件塞他们手上。 新年礼物,这是她熬了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的。 钟自羽比着袄子的大小,美滋滋的站在铜镜前问:“好看吗?” 岳重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太好看了,哥穿什么都好看!” 岳单笙人较正经,平日也缄默少言,但此时拿着妹妹亲自做的衣服,他也忍不住,不着痕迹的也往自己身上套。 钟自羽看到了就笑话他:“你身量比我高,穿着小吧。”然后强行把袄子拿过去,捂在怀里说:“小了就别穿了,我穿刚合适,两件都给我!” 岳单笙上手就去抢,钟自羽不给,他就把人压到炕上。 钟自羽“哎哟哎哟”的穷叫唤,岳重茗忙过去拉哥哥,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岳单笙把钟自羽拉起来,道:“你就装吧,也就这傻丫头什么都信。” 岳单笙说是打,实际上根本没使劲,钟自羽也不疼,但他知道怎么能让岳重茗心疼,因此就格外夸张的倒在炕上,死活不起来,还朝妹妹叫唤:“你哥欺负我,重茗,你别认他了,以后就咱两过吧。” 岳重茗这会儿也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她一点也不生气,软软的说:“咱们三个,少一个都不行。” 钟自羽仰头看着炕边的岳单笙,岳单笙一贯清冷的脸上,这会儿正带着笑,眼眸弯得就像月亮。 钟自羽也笑着,因为他知道,在以后的将来,他将再也不孤独。 一家三口在丑时来临时,缩在宽大的炕头上,身上捂着厚厚的被子,对彼此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不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也不是最后一个,但那份独属于彼此的温暖,却在很久很久之后,依旧无法忘怀。 第1419章 当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时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是某一年的夏天,岳重茗晕倒在厨房,等岳单笙、钟自羽回家发现时,人险些没了气。 恶疾复发,病情加重,大夫说,以后只能卧床休养。 玲珑通透的小姑娘再不似以前那般活泼,她变得沉默。 两个哥哥在县城里做工已经不足以支付妹妹的医药费,更何况这病难熬,要想根治,还缺好几味稀缺大药。 也是那一年,岳单笙决定出外求医,临走前他跟钟自羽说了一夜的话,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说会带钱回来,也会带药回来,说妹妹一定能好起来,他们一定能回到以前那样。 钟自羽认真的跟他保证,说他离开的日子,自己会照顾好妹妹,一定不会让妹妹病情恶化。 一开始,岳单笙走了一个月,回来时带来了五十两白银,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少年是如何在短暂的一个月里挣到那么多钱的,但钟自羽敏锐的发现,岳单笙变得不一样了。 才一个月而已,这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不似以前娇贵了,也不似以前身上有那么多富贵人家的臭毛病了,他变得冷冽了,说话做事,变得更稳妥、也更成熟了。 这种变化是好的,但钟自羽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后来,岳单笙回来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从一个月回来一趟,到三个月回来一趟,最长的一次,近两年才回来。 七年时间,他来来去去,长久的分离。 岳重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喜欢上钟自羽的,在孤苦无依,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时,迷茫的喜欢上的。 这种喜欢或许都不叫喜欢,但当她的整个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时,依赖,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如何能将这份依赖维系得更密不可分,或许,就是夫妻吧。 两人不是亲兄妹。 但若成了夫妻,也是一家人。 一开始的兄妹之情变质,钟自羽第一反应是抗拒。 那年岳单笙回来,也提起了这件事,他问钟自羽,等重茗病好了,愿不愿意娶她。 钟自羽说不愿意,岳单笙听了,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 也是那次之后,钟自羽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他开始提起要与岳单笙一起出去,他不想困守在这小小的城镇,他告诉岳单笙,他不会拖后腿,他认识好多朋友,有一位姓魏的大哥,给了他一本拳谱,他正在努力修习。 岳单笙早已发现了,实际上去年他回家时,就看出来了,他在外行走多年,武艺是必备的,但他没想到,钟自羽也会学这个。 钟自羽有着许多小聪明,他学东西很快,尤其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他最有兴趣,但岳单笙就是了解他睚眦必报的秉性,才希望他多念书,不希望他碰武,他知道这人若是真掌握了什么要人命的手段,将来必定会闯下大祸。 但是他在家里的时间太少了,以前知道钟自羽本性不善,还能从旁督导,后来,他一走就是几个月,无法约束,这孩子已经变得越发无法无天。 悲剧就这么在缓慢的沉默中酝酿开来,各方面的因素加成下,有了岳重茗的死。 那是钟自羽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次,也是他年少无知,最张狂轻率的一次。 他不懂说话之道,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不懂自己迫不及待想摆脱岳重茗的想法究竟让小姑娘有多受伤,有多惶恐,惶恐到不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哥哥心中那个“厌恶”的拖油瓶。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没人能要求钟自羽十年如一日的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妹妹那么掏心掏肺,岳单笙信任钟自羽,信任到忘记了这人骨子里与自己其实不是一路人,忘记了他们哪怕兄妹相称,哪怕表面上是一家人,却终究,不是真的一家人。 岳重茗的死,令岳单笙幡然醒悟,那时他悔不当初。 他恨钟自羽,不为其他,只因恨他为何会同意,在没有成亲前,让一个陌生男人,踏进岳重茗的房间? 这算什么?强吗? 当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时,他真的疯了。 他的妹妹,他当宝贝一样呵护疼惜的妹妹,他千里寻药,颠沛流离,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妹妹好起来,可钟自羽在做什么? 让她怀孕。 他难道不知道那样的身子,根本不能怀孕,用他妹妹的生命换下来的那个孩子又算什么?谁稀罕那个孩子了吗? 能果断的将纪冰送到纪家,甚至连姓氏都不要求姓岳,可见岳单笙对那个孩子的不重视。 他甚至认为,是那个孩子剥夺了妹妹的生命,心底最深处,他连那个无辜的孩子都恨上了! 同时,他也恨他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久不归家,恨自己没有将妹妹保护得更好。 可恨有什么用? 他能做什么?他现在连杀掉罪魁祸首的勇气的都没有! 拳头举起来又落下,落在钟自羽身上,那柄能割断人脖子的短刀,被他弃在角落,再未捡起。 钟自羽没有反抗,实实在在的捱着殴打。 房间里间或传出的巨大声响,令门外的魏俦心惊胆战,终于,在长久的安静后,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动静,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魏俦心慌意乱,想到上次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后来回过神来,钟自羽已经被岳单笙虏到巷外,差点把人杀了。 魏俦担心,咬了咬牙,还是猛地一冲,朝着房门用力撞去。 撞了好几下,房门终于开了,他跄踉的稳住步子,就看到废墟一般的房间内,钟自羽正仰躺在地上,手捂着眼睛,沉默的喘气。 而他旁边,与他一臂之隔的距离,岳单笙也躺在那里。 两人身上的衣服和发带都乱了,看起来颇为狼狈,他似乎累着了,胸腔不断起伏,间或的抿一抿唇瓣。 魏俦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把钟自羽的手拿开,一看,果然一脸的五彩缤纷。 魏俦生气的对岳单笙道:“这里不欢迎你,滚!” 钟自羽安静的躺着,半晌,偏头看了岳单笙一眼,道:“希望你尽快狠下心来,我的确活腻了。” 他也知道岳单笙下不去手,可他偏是挑衅。 就像真的活腻了似的。 岳单笙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锋。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一道微带凉意的轻讽男音:“活腻了,可要我帮忙?” 三人扭头一看,就看到容棱不知何时过来了,正站在那里。 钟自羽:“……” 容棱看着岳单笙道:“许久没出来,怕你被他们杀人灭口。” 岳单笙从地上撑起来,站稳了身子,往外走。 走到容棱身边时,容棱问他:“我没带刀,你的呢?” 钟自羽:“……” 岳单笙绷着脸道:“我也没带,走吧。” 容棱扫了他一眼,又看向钟自羽。 钟自羽突然捂着嘴,开始装咳嗽。 魏俦忙给他拍背,一搭一唱,演得跟真的似的。 容棱还要走进去,却被岳单笙握住胳膊,强行往外面带。 直到走出客栈,岳单笙才松手,他上了马车,刚撩开帘子,就对上一双湿气朦胧的少女眼瞳。 岳单笙愣了一下,然后就听那位叫云楚的姑娘抿着小嘴,悲愤的恨声一句:“你们是无法圆房的!” 岳单笙:“???” 第1420章 举家进京! 十几岁的小姑娘失恋,就跟天塌下来了似的,偏府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真没人能抽出空来安慰云楚。 客栈之事后,容府便迎来了一段忙碌期,先是云席收到京中寄来的家书,书言他们四兄妹多月未归,问他们何时能够归回。 再然后是纪淳冬收到宫里传下来的圣旨,皇上特任命他为都御监官,要他亲自押解恶犯万立回京。 纪淳冬是原州府的官,押解万立这种事,皇上若真需另派人去办,也该指派一位京官,好端端的,怎么会挖他一个地方官? 纪南峥听到后颇为了然,也不与小辈们商量,直接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举家前往京城! 入京之事,柳蔚一开始也有打算,如今被老人家提起,她立刻就带着小黎开始收拾行李。 虽说在西进县没住多久,但房子都买了,肯定也有感情了。 如今要走了,东西收拾起来,还真不是简单的事。 尤其是云想这人,有着女人天生爱买的毛病,家里光是丑丑四季更换的衣服,她就买了两个柜子的,现下整理起来,足装出了七个大包袱。 柳蔚无语了,拎着一件至少七八岁孩子才能穿的花袄子问:“这个也是丑丑的?” 云想把袄子拿过去,一边叠,一边说:“孩子长得快,过两天就能穿了。” 别说过两天,就是过两年也穿不了啊! 柳蔚很发愁:“这些都带上,一个马车不够放吧?” 云想头也没抬的道:“当然不够,所以我定了四辆。” 柳蔚愣住:“装东西的车就要四辆?” 云想笑呵呵的道:“四辆都不定够,先收收看,不够再添一辆。” 柳蔚:“……” 最后收拾出来,光丑丑的东西就占了两辆车,柳蔚彻底怒了,挪出六个包袱,说:“这些都不带!” 云想不乐意:“这些都是丑丑平日要用的,不能少。” 柳蔚深吸口气:“薄被七条、厚被九条、猪尾巴帽、虎头帽、还有整两大包的厚棉絮,我们是搬家,又不是逃难,带这些干什么?沿途又不让你露宿街头,有客栈的!” 云想还是不愿意:“这几张被子都是丑丑平日盖的,上头有她的味道,她要裹着才能睡。” 柳蔚十分冷酷:“哪有这么多臭毛病,我抱着她,看她睡不睡!” 云想嘴撅了起来:“带上又占不了多少地方。” 柳蔚道:“没得商量,这些都不带,我再看看你还收了什么,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不带!” 然后柳蔚又搜刮出了两个大包袱,里头百花齐放,有丑丑的围兜兜,还有丑丑的木质挖耳朵勺,反正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柳蔚统统留下,全不准带! 云想挺委屈的,看柳蔚的眼神都幽怨了不少,但最后强权压不过真理,等柳蔚巡视完,别说四辆车,两辆车都装不满。 出行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临走前的三天里,容府又迎来了一小波人潮。 来的最勤的就是汝降王。 祝问松早早就决定要与容棱他们一起走,但奇怪的是,岳单笙竟然不同行,仿佛是从千孟尧将他的职位提成侍卫统领后,这两人就开始同进同出,岳单笙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千孟尧了。 千孟尧暂时不回京,他有自己的计划,现在回京,有害无益,而岳单笙已决定要助他,因此,也不上京。 可岳单笙不去,钟自羽与魏俦却要一道儿去。 介于这两人都有前科,柳蔚自然不可能把他们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出行的当天,是好日子,宋县令提了两个小包袱来送行,这里面都是他媳妇自己做的肉饼,让柳蔚他们带着路上吃的。 马车一共准备了五辆,两辆装货,一辆坐云家四姐弟,一辆坐柳蔚一家五口并一头白狼,剩余一辆则坐钟自羽、魏俦并李玉儿三人,至于纪淳冬,他会跟官府的行押解车上路,珍珠、咕咕,则要求自己飞。 李玉儿其实应该是跟云家姐弟一个车的,但她嫌人多,自己坐得不舒服,就嚷着要坐宽敞的,最后没办法,只能让她跟钟自羽他们一起坐。 魏俦坐在车里沉默不语,李玉儿上了车就挤到他旁边,魏俦瞥着眼角去看她,李玉儿笑眯眯的托着下巴,魏俦汗都快下来了,李玉儿“咯咯”一笑,突然凑过去道:“你脸上,有毛毛虫哦。” 话落,从手心里拿出一只黏黏糊糊,还带着土的蚯蚓,一把甩到魏俦的脑门上。 魏俦:“……” 魏俦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随时都要大开杀戒。 钟自羽看情况不对,忙按住他,劝着:“擦擦就好了,她是个傻子。” 魏俦抹了一把全是泥巴的额头,怒瞪着李玉儿,恐吓:“臭丫头,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掐断你脖……唔……” “子”字还没说出来,李玉儿突然把手一抬,将手中不知什么东西,全塞到魏俦嘴里。 魏俦眼睛都瞪圆了,推开这死丫头的手,连忙吐出来,然后,他就看到地上三只绿油油,滑唧唧的小虫子,正在艰难的蠕动。 “呕……”魏俦捂着嘴,趴到窗口边,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 钟自羽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警告那傻姑娘:“别胡闹,坐好。” 李玉儿哪里知道这些,她笑得根朵花儿似的,一蹦一跳的喊:“毛毛虫,毛毛虫,变成蝴蝶飞走啦……” 魏俦脸白的都没血色了,他挣扎着去撩开车帘,对着前面车的柳蔚喊:“我不坐车了,我要骑马,让我骑马,让我下车!” 前头马车匀匀行驶,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从白山洲到京城,路程并不算远,正常行驶,十来天就到了。 这十天里,柳蔚过得特别开心,沿途外祖父都在跟她讲仙燕国的风土人情,她听着听着,觉得这哪里是赶路,分明是旅行啊。 可天公不作美,在眼看着还有两日就要抵达京城时,他们遇上了一场春雨。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虽不滂沱,但对赶路的人来说,还是非常妨碍,尤其是下雨天行车,马儿也容易闹脾气。 距离京城不远的小镇上,众人决定先住两日,反正京城近在眼前,他们也没什么急事,晚两日进城,也不算什么。 第1421章 这里住着一支鬼神兵! 落脚的地方乃是入京要塞,常年客似云来。 柳蔚等人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暂住,客栈里还有许多外地商客,也是等着雨停,要往京城去。 天南地北的人凑在一起,性子活络的,便互相攀谈起来。 柳蔚等人看着有老有少,衣着光鲜,还斯斯文文,粗汉们都没找他们搭话,但就在云想帮丑丑换身衣裳的功夫,下楼一看,柳蔚一席男装,领着云楚、云觅已经跟楼下的脚商闲客打成一片了。 云想颇为压抑,靠近去了听。 就听到一个莽汉正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轶事。 “那夜是多黑啊,一整年也没有那么黑的天过,三更的棒子刚响,我还寻思着去找更夫,与他同行壮壮胆,可扭头一看,整条街里哪有什么更夫,但不对啊,我分明从街尾方向听到的更响,我不信邪,非走过去看,这一看不得了了,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云楚往前凑了凑,兴致勃勃的:“看到了什么?” 莽汉瞧了小姑娘一眼,摆摆手道:“大人说话,小丫头别插嘴。” 云楚生气的涨红了脸,云觅一把推开姐姐,也凑上去问:“到底看到了什么,伯伯您就别卖关子了。” 莽汉神秘的压了身子,故意憋了会儿声音,才道:“看到了,一双腿!” “腿?”云觅没闹明白:“看到腿又怎么了,谁身上不长腿?” “就是啊,这腿都是长在人身上的,可那双腿,就立在路中央,上头,却没有身子啊!” 一语惊出,整个大堂都炸开了锅,听趣儿的闲客都开始窃窃私语,云觅却哼着鼻子道:“还当您说的是什么怪谈,原来就是这个,只有腿没有身?那必然是天太黑您看错了呗,难不成,您还见鬼了?” “唉哟,小娃儿,你可不能乱说话啊。”旁边另一位老汉突然取下嘴里的大烟袋锅子,敲着桌面道:“老鬼婆就喜欢找你这种不信鬼的娃娃吃,你也不怕触怒了鬼妖,今晚就找你索命去!” 云觅听到这里彻底没趣儿了:“大白日的就说鬼话,我才不信这世上真有鬼呢。” 老汉指着他道:“别的地方有没有鬼不知道,我们明月镇里,确实是住着一支鬼神兵的,我看你这娃娃细皮嫩肉,再是胡言乱语,恐怕就真要把鬼兵招来了。” 云觅斜着眼睛:“鬼兵又是什么?” 老汉冷笑一声,敲出了烟锅里的烟灰,摆正了姿态,细细道来。 原说这明月镇三十年前,还不是个小镇,乃是一片乱葬岗,从山头到山尾,遍地都是尸骸,某一日,山里头跑进去了一个新嫁娘,那新娘子本是附近小镇的绣娘,被她好赌的爹给卖了,要她嫁给年过半百的屠夫,绣娘不同意,竟在大婚当日,逃婚而出,可那屠夫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召集了十数亲朋,一路好追,生生将绣娘逼进了乱葬山。 那乱葬山是好走的地方吗?满山的鬼气森森,远远看去,山头还冒鬼火,屠夫一行人追进来时,没见到绣娘,却撞见了尸鬼,要问尸鬼是什么,可听过棺立朝月,九日成阴的传说? 人死之后,将棺材以竖形相立,半截埋入黄土,半截露出地面,这意为“不阴不阳”,再把棺材头对准月亮照耀的方向,晒足九日充足月光,将不阴不阳,转为半阴半阳。 九日之后,非人非鬼,非生非死,尸鬼应运而生,不似常鬼让阳人肉眼不识,却比常鬼更贪食人间烟火,每逢满月之日,尸鬼便会开棺而出,将离他最近的活人吞吃入腹。 那尸鬼在之前便食了逃进山里的绣娘,兴味正酣,屠夫一行人又撞到了跟前,尸鬼吃了个过瘾,待天亮之后,镇上的人进山找人,却只见一些断手断脚,还有那屠夫的半颗沾满腥虫的头颅。 老汉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身边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有些得意,正欲再说后续。 一道脆脆的童音突然发问:“为什么是半颗头?” 老汉看了那小童一眼,不在意的说:“自然是尸鬼吃了一半,剩了一半。” 小孩拧着眉,琢磨一下又问:“那是齐断开的一半,还是牙咬开的一半?” 老汉皱了皱眉,觉得这题有点超纲:“牙咬的吧,就是张嘴一啃,吃掉了半颗头,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小孩板着脸道:“人的头骨非常坚硬,活人的头骨,又比死人的头骨更硬,因为人死后钙质流失,骨头也会变软,那屠夫既然是活生生被咬开的头,那就有一个前提,尸鬼的牙齿,比他的头骨还要硬,牙齿硬,并不代表牙龈也硬,换句话说,尸鬼啃噬了一颗头颅,他的牙齿或许能负荷这个力度,可牙龈不见得足够支撑,老伯伯您说过,尸鬼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既然他住在棺材里,那便说明他的体型与生前无异,在体型没有变大膨胀为怪物前,他的牙龈负荷力,嘴张开的大小,为何又会高于与他相等的正常人类?老伯伯,您真的确定那屠夫的头颅,是被咬开的吗?” 老汉木木的看着那小孩,看了半天,气得直喘粗气,伸手指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不管管好,在我这儿捣乱!” 柳蔚见状只得将还打算据理力争的儿子拉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他:“讲故事呢,你听就是了,插嘴什么。” 小黎不开心的嘟着小嘴,跟娘亲嘀咕:“那老伯伯撒谎,我常半夜去乱葬岗转悠,从来没见过尸鬼,娘您想啊,若尸鬼真能将人的脑袋咬开,这说明他生前与死后的骨骼差异非常大,这多有趣啊,要是我遇到了,我一定要把他抓回去研究,测试一下他的激素反应,看他是怎么做到在死后身体机能停滞的情况下,将体格如此大幅度提升的。”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好,点了点儿子的脑门,道:“都是假的,说着玩的,有什么可当真的。” 小黎撅着小嘴,也不吭声了,直接缩进娘亲怀里。 那老汉看这娃儿不捣乱了,终于继续说了:“乱葬山上闹尸鬼,这可是大事啊,镇上当即就有乡绅筹钱,要请道士驱魔,可那尸鬼实在凶悍,生生吃了三个道士两个和尚,最后,却是来了一队朝廷军,那队士兵以皇廷龙气护身,进山寻鬼,大战三日,却不敌那旱鬼凶猛,双方闹了个两败俱伤,一整队的王军命损山头,可哪知,王军们生前无法击败尸鬼,死后却魂化鬼魄,变为阴兵,将那尸鬼击了个魂飞魄散不说,还从此镇守乱葬山,也正是因为这队鬼神军的守护,我们明月镇才能建造起来,你们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第1422章 找回自己的腿,才能走到黄泉路 老汉把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多得是阳气刚烈的年轻人不信,可话已说到这儿,大家来了兴趣,纷纷侃起自己的“遇鬼”经历。 有的直接是谎编,有的则是抄袭志逸怪谈,老汉听大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气愤的敲桌子:“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明月镇有支鬼神军,你们尽管问镇上的老人,上了年纪的哪个不知道!” 起先说话的莽汉也跟嘴道:“我说的也是真的,我半夜街上看到的鬼影,真的没有身子!” 老汉这故事大家倒不提了,那莽汉所谓的没身子鬼影,却有人搭腔:“老哥你说你是在哪儿见到的无身鬼?” 莽汉道:“就是隔壁镇,上回我给隔壁镇的胭脂铺送货时在那儿留了一夜,就是那晚看到的。” 插嘴之人咂摸了一下,摇头:“若说是隔壁镇,我倒是想到一件事。” 莽汉忙问:“何事?” “刘喜娘家的事。” 那插嘴之人是本地人,熟知当地民情,对周边村镇的闲事也了解颇多。 见大家好奇,他也不卖关子,叹息着道:“刘喜娘是隔壁镇的闺女,镇长是个鳏夫,刘喜娘年幼时就没了娘,后来镇长娶了个新夫人,新来的夫人给他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刘喜娘这大闺女,在家就彻底不值钱了,五年前江南连同周边三座州府大旱,朝廷忙着赈灾救援,百姓们也是各施各法,我们明月镇就由镇长起头,在山里挖起了地下水,隔壁镇倒是有趣,他们不想着怎么引水灌稻,却是想着向天求雨,你说你们一不是法师,二不是道士,哪来的本事求雨啊,可偏偏他们不知打哪儿找了个偏方,还真似模似样的摆起祭坛,可是祈福最后一步,大家都知道是供以牲畜斋果,愿佛享用,可他们也不知祈的是哪路的佛,说那神仙不要生猪鸡鸭,竟是要活人为祭。”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刘喜娘嘛。”旁边吃饭的茶客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先说话那人点点头:“咱们这天子脚下,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你以活人祭神,也不怕官府治你个滥杀无辜的死罪,听说当时隔壁镇就被官府扫荡了,可又听说他们趁半夜,还是偷偷将人祭了,祭的就是镇长家的刘喜娘,这主意还是刘喜娘那后娘出的,说是整个镇子,就没有比镇长家的姑娘更尊贵的了,拿她祭神,神仙肯定满意,再后来,那刘喜娘就没消息了,可有人听说,她哪里是被祭给了什么有来路的神仙,分明是被祭给了水鬼,还是让她那亲爹,生生把他溺死在镇边的荷塘里的,从那以后,隔壁镇就经常传说鬼话,有人说见到了刘喜娘从荷塘里爬出来,她说她的腿被水鬼吃了,她要找回自己的腿,才能走到黄泉路,重新去轮回,要不她就只能生生世世困在水里,直到魂飞魄散为止。” 说到这里,堂里忽的鸦雀无声。 那声称撞鬼的莽汉咽了咽唾沫,艰难的问:“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是那个刘喜娘……” 说话那人点头:“你若不是喝酒吃昏头,看花眼了,那你见到的那条腿,就是刘喜娘要找的腿,那腿在街上,说明刘喜娘也在那条街上。” 莽汉吓得大白天的,出了一身冷汗:“腿不是让水鬼给吃了吗?怎,怎么又在街上?” 说话那人摇头:“那自然不是刘喜娘原本的腿,你们没听过吗,这五年来,隔壁镇出过好几次命案,死去的姑娘,无论是正常死的,还是枉死的,被发现时,腿上都有伤,最严重的一个,右边整条小腿都被山上的野狗啃烂了,镇上都在传,那些人腿上的伤,都是刘喜娘弄的,她就是想从别的姑娘身上找到合适自己的腿,可看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满意的。” 莽汉话都说不清了:“没,没有合用的,那街上的腿……” “就是因为不合用,你才会只看到腿,看不到身子,因为没安在一块儿嘛,那街上的腿,指不定又是哪个刚死的姑娘的,我最近也没去隔壁镇,倒是他二叔前两天去送了一次虎皮,问问便知道了。” 那个所谓的二叔不在客栈,却有相识的人立马去门外喊,喊了两嗓子,就喊来了一个左脚有些跛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一脸粗蛮,听了众人的问话,还真捉摸着道:“前个儿是听说,隔壁镇有户人家的闺女去山上采笋菇,不小心摔进了山坳,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腿有没有受伤?唔,好像两条腿骨被摔断了吧,那么高的山,人都摔死了,摔断骨头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言一出,满堂都炸了。 “还,还真是那刘喜娘作祟啊?” “那,那那隔壁镇的人怎还敢安心居住,他们就不怕刘喜娘发起狂来,把整个村子都屠了?” “不是,不是,我听着不是这个意思,那老哥说了,那些姑娘都是自己死的,只是死了之后,刘喜娘才去相看她们的腿,也就是说,刘喜娘没害过人,又怎么会把村子屠了?” “说什么胡话呢?哪有鬼不害人的?我看那些人就是让刘喜娘弄死的,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掉进山坳了,既然知道山上哪里有笋菇,自然是熟悉山路的,既然熟悉山路,咋会说掉进山坳,就掉进山坳呢?” “不不不,那刘喜娘说了,要腿是为了走那黄泉路,她是想投胎的人了,哪里又会在人间作恶?” 众人你言我语,聊得是热火朝天。 柳蔚抱着儿子干巴巴的坐在边上,小黎听了一会儿,已经困了,挽着娘亲的脖子问:“我们能回房吗?” 柳蔚起身将儿子托着,直接往楼上走。 云觅也早就没兴趣了,打着哈欠跟在背后。 只有云楚,兴致勃勃的听得津津有味,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云觅嫌弃得喊都不想喊她。 楼下的话题越说越远,柳蔚把几个孩子送回房后,打算去云想屋里坐坐,却在路过走廊时,看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拐角处,精神矍铄的外祖父正趴在哪里,也在听楼下说话。 柳蔚走过去,站在外祖父身边,笑着问:“您也挺喜欢听鬼故事啊。” 纪南峥摇了摇头:“故事是故事,却不见得假。” 柳蔚狐疑的挑眉:“恩?” 纪南峥幽幽的问:“若我说,刘喜娘是真的,鬼神兵也是真的,你信不信?” 柳蔚愣了一下:“啊?” 纪南峥侧着身子,认真的盯着他的外孙女:“知道我为何要带你们在这明月镇落脚吗?” 柳蔚茫然的摇摇头。 纪南峥叹了口气:“蔚儿,外祖父想请你帮个忙。” 第1423章 让恶鬼知难而退 事情一开始,要追溯到五年前。 五年前,圣上四十大寿,却恰逢江南大旱,为表与民同苦,皇上特令吏部,不施大宴,一切从简,将多余金银,遍施各地,以抗旱灾。 皇上爱国爱民,大臣自然乐于如此,但同时又觉得皇帝大寿,不该太过简易,进而倒也施了些小计,弄了些趣意节目,已悦帝心。 自致仕归宁后,纪南峥便不常回京,但五年前那场寿宴,他回去了。 当时,他便途经这明月镇。 明月镇与官道相连,自京城出郊,一路往东,不过半日路程,便能见到这热闹非凡的林中小镇。 镇上商客居多,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京郊之外亦属皇土,寸土寸金,在这里做买卖,肯定是赔不了本的。 纪南峥知道京郊四面都有不同的闹市,但这明月镇,他是第一回来,想着离大寿还有十日之期,他索性就暂住了下来。 刘喜娘的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一开始是京里有队军队来各镇寻看十六到十八的妙龄女子,说是皇后为了皇上大寿,亲自编排了一曲群舞,群舞所需首舞伶一名,次舞伶十名,伴舞伶八十九名,凑上一曲百鸟朝皇。 其中首舞伶与次舞伶倒是早有人选,奈何伴舞伶哪怕征尽了京中各大舞坊的姑娘,也尚缺十多名,因此皇后便下令民间征寻,这才有了朝廷军亲自上门相人。 明月镇妙龄女子多,但长得能进宫献舞的,还真一个都拿不出,这个时候,就有人听说,隔壁镇的刘喜娘中选了,要御前献艺了。 纪南峥当时就是听了个趣儿,还多管闲事的担心大寿再过十日就要到了,现在还没选好人,那排舞来得及吗? 然后到了第二天,他就听到了刘喜娘的死讯。 事情与之前那闲客说的一样,就是让刘喜娘的亲爹后娘给祭了水鬼,可人家上祭活人是暗地里做的,几个人守口如瓶,竟让官府没有一丁点办法将他们纠办。 可这刘喜娘也不是默默无闻,昨个儿才入了皇后的编舞名单,今天人就死了,这怎么跟朝廷军交代? 纪南峥以为事情会闹起来,但毕竟无亲无故,来相人的军队气恼了一番,又想着大寿临近,不敢耽搁,只得匆匆又去寻看别家姑娘。 朝廷军一走,便意欲着刘喜娘的死,彻底要成枉死了。 纪南峥一生执教,为人师,见到这样草菅人命的恶事,自然心绪难宁,他一时气愤,直接找去了隔壁镇。 隔壁镇原来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自从明月镇建起来,且成了十里八乡著名的闹市镇后,隔壁镇就改了名字,沾了明月镇的光,取了个清风镇。 纪南峥去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传说刘喜娘的死。 祭天是刘家人背着外人干的,镇上人口,自然不是所有人支持这么荒唐的祭奠手段,有义气重的,直接就往刘镇长家门口泼狗血,说他们一家人丧尽天良。 可大多数人,还是事不关己,背后唏嘘两声,悲叹两声,到底不是自家的事,也没理由多管闲事。 纪南峥打算找镇上的乡绅问一下,这事儿镇里就没有人管一管?却在刘镇长家门口,发现了一桩怪事。 “是他们家的小儿子。”纪南峥道:“他在家门口的牌匾上绑了根绳子,又在门口的狮子头上,洒满了石灰粉。” 柳蔚皱了皱眉,双手环抱,后背靠在楼梯的护栏上:“那是什么意思?” 纪南峥道:“这是民间的说法,据说绳子是为了拦下门前的恶鬼,让恶鬼知难而退,石灰粉则是激发镇宅兽的凶性,让他们能目视恶灵,威恐吓退。” 柳蔚皱眉问:“他们是怕刘喜娘的鬼魂,回去找他们?” “是这个意思,但是……”说到这里,纪南峥双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似又想到了当时的情景:“绳子挂上后,绳头忽然无风自起,开始左右摇晃,且越摇越急,狮子头上的石灰纹然不动,但狮子头顶的位置,却多了一只手掌印。” 柳蔚挑起了眉梢:“您亲眼所见?” 纪南峥点头:“正是亲眼所见。” 柳蔚又皱起眉。 纪南峥道:“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找到了镇上乡绅,一番厉谈,要他们惩治刘镇长,乡绅满口答应,却又说此事没那么容易,我毕竟要赶赴京城,无法在清风镇多呆,后入京饮完大宴,我挂记此事,返程时,便再去了清风镇,那时,已是半个月后,我从刘镇长家走过时,撞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姓谁名谁我不知,但她刚从我身边走过,就在离我十步之外的地方,突然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后来,还死了。” 那就是刘喜娘死后,第一个因意外而枉死的姑娘,也是流传中,第一个被刘喜娘借腿的姑娘。 “她就死在我眼前,被花盆砸中头顶后,当即一命呜呼,可是……”纪南峥抿紧了嘴唇,后又说:“她的腿却在流血。” 柳蔚问:“可是在发生意外时,腿部受伤?” “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但等到了京州府府衙,由仵作验尸检查后,却说,那姑娘的腿没有任何伤痕,骨头也没坏,伤口也没有,就连花盆碎在地上,她倒下时,腿也没被花盆碎片扎到过,可那一瞬间,我肯定没看错,她腿一定是流血了,但是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了?我却如何也想不明白。” 柳蔚好笑的看着她外祖父:“所以您也觉得,您是大白日的见鬼了?” 纪南峥幽幽的瞪了外孙女一下,叹了口气:“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又觉得,普天之下,怕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柳蔚过去挽住外祖父的胳膊,安抚道:“好吧,您既然多年来还心中挂念此事,我便陪您走一趟,清风镇远吗?明早去来得及吗?” 纪南峥眼睛亮了亮,点点头:“来得及,一个时辰便到了。” 柳蔚笑了声:“好,明早就去。” 柳蔚在外祖父面前还绷得住,可回房到容棱面前,便笑了起来,容棱不解的问她怎么了,她便将清风镇的事说了。 容棱听完也愣了:“闹鬼?” 柳蔚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在青云国你我见得还少吗?那些有哪个是真的鬼了,不过是些糊弄人心的障眼法罢了。明个儿去看看吧,总要让外祖父破除这个心结,否则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怕鬼,惹不惹人笑话。难怪出行前他非让小舅带师父坐官车走,他怕是也知道,要让师父知道他怕鬼,师父怕能笑到明年去。” 第1424章 柳蔚眼眸一眯! 清风镇离明月镇的确不远,坐马车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上午的小镇热闹非凡,纪南峥走在前面,容棱与柳蔚走在中间,后面则跟着魏俦、李玉儿和小黎。 魏俦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握着酥油饼,这两样东西都是李玉儿的,但那臭丫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看到新鲜东西就把旧东西丢掉,魏俦没办法,只能替她拿着。 小黎最乖,老老实实的牵着李玉儿,在李玉儿跑远时,会负责把乱跑乱跳的她给带回来。 纪南峥一开始还没说什么,耐心十足的遵循记忆,把一大帮子人往刘镇长家门口带。 可走了一会儿,听着后面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他实在忍不住了,回头板着脸问他外孙女婿:“你跟来做什么?” 容棱正在与柳蔚商量中午吃什么,闻言愣了一下,理所应当的道:“出门在外,晚辈自该随侧照料。” 纪南峥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他又指着后面两个孩子:“那他们呢?” 小黎小脸皱巴巴的,可怜兮兮的问:“太爷爷不喜欢小黎吗?” 纪南峥忙舒缓了脸色,轻声细语:“不是不是,太爷爷当然最喜欢小黎了。” 小黎高兴的跑过来,一脑袋扎进太爷爷怀里,李玉儿有样学样,也笑哈哈的跑过去,抱住老人家的胳膊。 纪南峥没办法,两个娃儿是说不得的,他唯有把视线转向场中唯一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他又是做什么?” 魏俦冷不丁被点名,心里比纪南峥还火大,他不爽的重哼一声,指着柳蔚:“你问她!” 柳蔚面带微笑的道:“云想让我帮她看看清风镇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特产,带点回去,我想若是买得多,到时候不好拿,便多叫一个人来。” 简而言之就是苦力。 纪南峥听着都烦死了:“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郊游?” 柳蔚过去安抚的拍拍老人家的背,道:“查案查案,自然是查案,刘镇长家到了吗?就是前面是不是?我去问问。”说着,就逃也似的去了最近的水果摊问路。 纪南峥看后面那一串小辈,一看一个碍眼,正准备对容棱又发作一次,就听柳蔚喊:“到了,就是巷子里那家。” 刘镇长已经不是镇长了,据水果摊的摊主说,他们清风镇的镇长不是世袭制,是每隔十五年,由镇民全民统选而出,去年,就是上任镇长刘广到任的日子,后镇民重新标选后,新任镇长姓张,是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而刘镇长在不当镇长后,今年年前又逢儿子重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只好卖掉祖宅,全家搬到了这深巷的小屋居住。 纪南峥一行人走进小巷时,发现巷子里一共有三户人家,其中最里面的那户大门是敞开的,里面隐隐约约还传出女子的叫骂声。 仔细一听,能听出是女子在辱骂自己的相公没出息,赚不到钱。 纪南峥犹豫着,不知现在应不应当去敲门。 恰时左边的门户突然开了,一位妇人拿着菜篓子出来,看到巷子口站了这么多人,她楞一下,问:“你们找谁?” 柳蔚回答:“刘广。” 妇人顺手一指:“那家就是,不过他媳妇现在正在撒泼,劝你们若没有天大的事,最好别去触霉头,那凶婆娘可不管你是谁,骂疯了头,见人就咬,跟狗似的。” 柳蔚趁势问:“大姐与刘家可相熟?” 妇人哼了一声:“刘广是我弟弟。”说着又盯着三人:“你们是外地来的?找他有事?” 柳蔚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那妇人手中:“是有事要找他,不过他现在既然在忙,不知大姐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妇人掂量了一下银子分量,有些意外:“刘广还有这么阔气的朋友,进屋来吧。” 几人跟进屋子,先寒暄几句,后柳蔚寻到插入点,把话题转到了五年前刘喜娘的事上。 刘大姐是个爽朗性子,大概因为刘家的丑事早就街知巷闻,她也不避讳,直接就道:“刘广这个人啊,一生就是让他现在这个婆娘给毁了,我们刘家一共姐弟五人,小时候闹灾荒,死了三个,现在就剩下我跟他,早年我成亲的时候,他还没当镇长,却也掏心掏肺的为我备了三十两白银的嫁妆,我记得他这份情,所以他现在弄成这样,我也愿意把我家的院子腾出来,给他们一家住,可我认他这个弟弟,不代表认那个毒妇做弟妹,喜娘多乖一个姑娘啊,虽说是个女娃,但从小就孝顺,对她早死的娘也好,没良心的爹也好,都是巴心巴肝,连对我这个姑妈都好,可就因为那毒妇的一句话啊,这么大好的闺女,没了,死了。” 柳蔚倾身问:“据说是为了祭天……” “祭什么天,这天子脚下,那毒妇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拿活人为祭,我那弟弟也是,他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同意把自己闺女拿去淹死。” 柳蔚看了外祖父一眼。 纪南峥立刻问:“但是当年不是人人都说……” “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你说一,传到最后一个人身上,就成一万了!你找谁说理去?”刘大姐大手一挥,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才接着道:“那时候被选为宫里的舞娘,喜娘高兴得是不得了,那毒妇以前就不喜欢喜娘,可那次你们知道吗,她竟然把她远方表妹叫来,问喜娘能不能把舞娘的名额让给她表妹,我的个乖乖,她怎么不让皇上把皇位拿给她坐坐?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开口啊,偏巧我那蠢弟弟也是个傻的,不知被那毒妇灌了什么迷汤,竟也跑来说服喜娘,把喜娘气得当天晚上就同他们大吵一架,后来她跑出家门,也不知去了哪儿,等让人发现时,已经掉进了荷塘,死在了水里,你们说这是不是造孽?” 实在没想到真相是这样,这么说来,刘喜娘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进荷塘淹死的? 柳蔚又问刘大姐:“可坊间怎会又说喜娘是被她亲爹活祭而死的呢?” “也就是那事的前几天镇上因为旱灾,闹了次祈福,因为祈福道场是刘广督办的,也不知怎么,就有人把这两件连在一起,也是胡言乱语,子虚乌有。” 纪南峥不依不饶:“那后来那些姑娘家死后,双腿都出现不同的创伤,这又是为……”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屋中几人都愣住,刘大姐忙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那毒妇又把什么砸了?真是个败家扫把星!” 可走到门外,却发现传出声音的不是刘广他们家,而在巷子外的大街上。 柳蔚等人也好奇的跟出去看,却看到大街正中央,李玉儿正一脸无辜的站在原地,惶恐的左顾右盼,小脸皱成一团,随时都要哭似的。 “玉儿姐。”小黎连忙跑出去。 李玉儿看到小黎,忙朝小黎跑去,害怕的躲到小黎背后。 街上有人开口道:“刚才这个姑娘不知为什么,好端端的跑去推前面那个穿碎花衣裳的姑娘,把人家推到石阶上,头都摔破了,现在还在流血。” 柳蔚等人这才看到,人群围绕的另一边,有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正坐在石阶上,拿手帕捂着自己的额头,手帕上全是血迹。 小黎牵着李玉儿的手,偏头问她:“玉儿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又推人家干什么?” 李玉儿眼眶红红的,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她害怕极了,现在小黎又说她,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指着天上,又指着石阶上那姑娘,说:“石头……扔石头……” 柳蔚走出去,拉住李玉儿的手,李玉儿掉着眼泪,躲到柳蔚身后,拉着她的衣角继续指着天上:“石头……石头……” 柳蔚问:“你看到有人扔石头下来砸那个姑娘,所以推开她,是吗?” 李玉儿忙使劲点头,焦急得不得了。 柳蔚拍拍她的手,拉着她道:“可能是楼上有小孩顽皮,但你也推得太使劲了,你害人家摔伤了,应该去道歉,我们过去道歉好不好?” 李玉儿低垂着脑袋,沮丧又可怜的点点头。 柳蔚牵着她过去,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柳蔚弯下腰,对那额头还血流不止的女子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我家妹妹不是故意的,你这伤口还在流血,不若先去医馆包扎,医药费多少,都由我们负责。” 那还捂着额头的女子,低垂着眉眼,不在意的摆摆手,声音细细的道:“令妹也不是故意的,我这点小伤,不碍事。”说着,她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娟秀姣好的容颜。 这张脸,怎么形容呢,不算太美,但轻柔娟好,乍一看,便给人一种亲近温柔,容易接近的感觉。 柳蔚看着她这张脸,身形渐渐的站直了些,脸上的歉意转而消失,变为了严肃。 那女子也看到了她,却神色自然,表情和善,她站起身来,对柳蔚微微颔首,捂着额头,便要离开。 柳蔚眼眸一眯,立即拉住她胳膊! 那女子一愣,不解的回头看着柳蔚,问:“公子还有事吗?” 柳蔚抿紧了唇,回头看向容棱。 容棱也正在往这边看,他慢慢走过来,走到柳蔚身边,以同样的目光,看着那名女子,他比柳蔚先开口,他问:“柳玥?” 第1425章 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 “两位公子,你们认错人了。”那女子从容的回视他们,神态淡定且有礼。 容棱皱了皱眉。 柳蔚也沉默下来。 这里是仙燕国,按理说柳玥出现在这的几率应该是零,但这人若不是柳玥,又怎会长得一模一样? 那女子伤口还在流血,她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对两人颔首一下,转头便去了最近的医馆。 那医馆就在同一条街,柳蔚看着她进去,有些晃神:“这是怎么回事?” 容棱无法回答,仙燕国与青云国相隔十万八千里,柳玥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才是。 纪南峥紧步走来,见外孙女失魂落魄,便问:“方才那个姑娘,你们认得?” 柳蔚沉着眸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也混乱了,最后什么都没说。 纪南峥又看向容棱。 容棱在人家外祖父眼里,一直都是拱了自家大白菜的野猪,柳蔚可以不回答纪南峥的问题,但容棱没这个胆子,沉吟一下,他简单的说了“柳玥”的身份。 青云国柳丞相家的四小姐,柳蔚的亲堂妹,在柳蔚不知自己是柳桓所出前,一直顶着柳城之女柳家大小姐的身份生活,当时,柳玥便是柳家四小姐。 最后一次见柳玥,是在古庸府,当时权王以裳妃娘娘的贴身婢女黄儿为交换,换走了因柳家落难,而出逃京都,千里迢迢跑到古庸府寻容溯庇佑的柳玥。 当时柳玥作为皇后孙氏的一枚棋子,原本是被皇后安排着要送到容溯身边,但容溯对其无心,柳玥身份又被权王看中,皇后的阴谋不攻自破后,权王便派人带柳玥回辽州,可哪知回程途中,竟让她偷跑出去,自此彻底失踪。 如今算起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柳玥沓无音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被押去辽州的路上,被皇后派遣的人灭口了,可谁能想到,在大海之域的另一边,竟会再见到此人。 可,刚才那个真是柳玥吗? 她说她不是,按理来说,也应该不是,毕竟相隔两岸,横阔整片魔鬼海,但是两人又的确长得一模一样…… 柳蔚一时无法判断,看着医馆大门,想再去看看。 却听刘大姐在后头嘀咕一句:“什么柳玥,那是翠翠。” 柳蔚忙回头看向她:“大姐认识那女子?” 刘大姐道:“当然认识,她是新镇长家的堂小姐,京城人,这回好像是回来给他二伯过寿的吧。” 清风镇地方小,有点什么消息,便传的飞快。 张翠翠这个人,大家都不陌生,京里来的大家闺秀,人漂亮,还和气,是新镇长亲大哥家的女儿,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姑娘就经常来他们清风镇常住,大家都说张家人丁兴旺,分了家的两兄弟,也走得这么近。 刘大姐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柳蔚听着,却怎么都不信:“真叫张翠翠?” 刘大姐摆摆手,随意道:“镇上好多人都认识她,你们不信,尽管去打听。” 其实不需怎么打听,镇子小,在镇上住久的人,对那几个熟面孔都清楚得很,张翠翠身家清白,家世不俗,人又长得好看,这样的姑娘,可迷到不少青年俊杰。柳蔚让魏俦去问了一圈儿,得回来的答案基本一致。 可柳蔚还是觉得怪怪的。 张翠翠在大街上受伤,不过一刻钟,张家就收到消息,张镇长家的大公子张元匆匆赶来,进到医馆,发现堂妹的脑袋都被包成个球了,他紧张的问:“伤的很重吗?不会破相吧?” 张翠翠对着他安抚道:“只是磕了一下,伤口有些大,堂哥,不严重的。” 张元很是恼火:“谁这么不小心啊,我听说是有人推了你?别是故意的吧,是谁推的?” 张翠翠思索一番,道:“看着面生,应不是本地人,堂哥,算了吧,伤口在额角位置,就算留了疤,头发也能盖住,二伯初任镇长,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什么,还会留疤?”张元怪叫起来:“那不是破相了吗?” 张翠翠一脸无奈,回头看向身后的大夫。 大夫适时道:“调理的好,也能不留疤痕,只需安心服药,适当忌口……” “那还是有可能留疤的?” 大夫一滞,不敢把话说死了,害怕信誓旦旦保证不留疤,最后却留了,张家会不找他算账,便道:“若是调理不善,也有可能落下个印子……” “可恶,欺人太甚!”张元一听就炸了,追问张翠翠:“推你的人在哪里?都将我妹妹伤成这样了,怎么连面都见不到,这也太不将我们张家放在眼里了吧!” 张翠翠又一番劝阻:“堂哥,真的不碍事……” “你说,人在那里,你不说我去外面问,总有人知道!” 张翠翠非常为难,迟迟没有吭声,张元直接甩手,去街上随便问了个摊主。 现在是晌午,从刘家出来后,因张翠翠的事,柳蔚被弄得心事重重,几人便没急着去找刘广询问,而是进了附近一家酒楼,打算先吃东西。 哪知菜肴上到一半,外面突然闯进来两个人,柳蔚抬眸一看,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张翠翠。 与张翠翠一起的,还有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青年面带怒气,气喘吁吁,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压着火气问:“你们谁伤了我堂妹,站出来!” 容棱皱了皱眉,眼眸很深。 柳蔚面无表情,盯着张翠翠上下打量。 最后是纪南峥站起来,颇为抱歉的道:“这位公子,我们绝没有伤害令妹的意思,之前之事,实为一场误会,是因为楼上有人……” “你不要与我说这么多,我妹妹的头被你们给摔破相了,你们知道这有多严重吗?” 纪南峥非常不好意思,颇为犹豫的问:“不知需赔多少银两……” “你什么意思?”张元大吼起来:“你以为我们是来讹钱的吗?我们张家家大业大,是缺那一星半点钱银的人吗?你是在侮辱我们吗?” 纪南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绝无辱没两位的意思,只是伤害已经造成,不知如何弥补……” “弥补,我堂妹的花容月貌,你们弥补得起吗?” “那你们想如何?”却是魏俦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今天当了一天的跑腿,心情早就差到极致了,说话口气也冲的要命。 张元气得不行:“你们伤了我家妹妹,还是你们有理了?我想怎么样,我想报官!” “那你报啊!”魏俦站起来就吼。 张元大声咆哮:“你以为我不会吗?我这就报官去,你们等着,一个都不准跑!” 魏俦跟他对骂:“不报你是我孙子!” “我c!”张元撸起袖子,直接就想干架了。 张翠翠可怜兮兮的站在她堂哥身后,见这情况,许是吓坏了,小脸都白了,拉着他堂哥的衣角,细细的劝:“别吵了,别吵了。” 柳蔚冷冷的旁静观其变,她的视线从张翠翠进来后便没离开过她,如今看张翠翠那细细软软的小动作,她先是沉吟着,而后眼睛微微眯了,半晌,突然笑起来。 容棱听到她的笑声,侧眸看她一眼。 两人对视,没有说明。 柳蔚勾起唇来,声线幽幽远远:“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是怎样的人,就始终是那样的人。” 第1426章 就不怕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这个张翠翠,就是柳玥。 柳蔚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张元还在争吵,魏俦也来了脾气,叽叽喳喳,鸡飞狗跳,闹得酒楼掌柜都过来了,哀求他们千万别在馆子里闹事。 柳蔚制住了魏俦,让他坐下。 魏俦心气不顺,重哼一声,给了柳蔚面子。 张元看柳蔚的模样姿态,觉得他是个能做主的,便喘着粗气道:“伤我妹妹,本就是你们不对,我妹妹现在破相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柳蔚冷冷的看着他,又瞧了躲在后面的张翠翠一眼,问:“你希望我们怎么办?” “赔钱是肯定的,但若我妹妹的伤治不好,留下疤,将来影响嫁人,你们要赔她一份八台的嫁妆!” 赔汤药费,哪怕贵一些,几十两银子也顶够了,但赔嫁妆?光是一应金饰绸缎,怕就得花上数百两,更别提八台的嫁妆,添添加加,至少得几千两了。 还不待柳蔚等人说话,旁边看热闹的食客已经插嘴了:“你妹妹就是金镶的银铸的,也费不了八台嫁妆,你当你家那是公主呢?” 张元呵骂道:“我大伯在京中生意做得红火,前年更晋升为皇商,我家的妹妹即便不是公主,也差不到哪儿去,别说八台,就是八十台,她也担得起!” 食客笑了:“竟还真把自家的闺女,与公主相提并论,以下犯上,你这是不想活了?” 张元气急:“我说的本就是实话,我家堂妹……” “你家大伯有钱不假,但一无官职,二无封号,皇商之名,更是年年替换,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区区商户,怎敢如此夸大,今个儿在酒楼的人这般多,随便一个将此事传出去,你们张家,明天就等着完蛋吧。” 张元一愣,像被吓住了,惶恐的看向周遭听客。 看热闹的人们忙左顾右盼,熙熙攘攘,都是一个镇上的,张家又是镇长,没人真会出这个头,去传这些闲话得罪人。 但张元到底不是真的傻子,心里思忖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跟柳蔚等人道:“哪怕不要八台,五台,五台总少不了。” 魏俦听了半天,也知道这张元是狮子大开口,他冷笑一声,道:“那你还是报官吧,看官府怎么判,就你妹妹这破烂姿色,老子还真不信她值五台嫁妆?” “你……”张元气急:“你说什么!” “说你妹妹丑。”魏俦吼道:“一张老相,妹妹?看着比你年纪还大,你看她眼角都有皱纹了,像个大姑娘吗?水灵灵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李玉儿,你过来,看到没,这才叫小姑娘,年纪轻,又白嫩,你妹妹那是什么,又干又瘪,比我看着都老,还敢冒充小姑娘,还嫁人,哪家短命老鬼要这样的媳妇,能不能生出孩子尚不说,回头真生了娃儿,走出去被人当婆孙那才叫笑话!” 魏俦骂人那是真的街头水平,街头水平叫什么,又叫泼妇骂街,三句话不离人身攻击,脏话说起来尖酸又刻薄,不看他男子扮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恶婆婆在骂小媳妇呢。 魏俦骂完自己也痛快了,看那张元被气得浑身发抖,张翠翠也被骂得红了眼眶,他毫无愧疚,反而继续吆喝:“推了她是我们不好,但也是有原因的,傻丫头是看到楼上有人丢石头下来,怕砸着你妹妹,才给她推开,谁知道你妹妹跟豆腐似的,磕一下就成了这样,傻丫头也是一番好意,失手过重是她不对,但你们穷追不放,你们就有理了?还破相?就那破脸,破不破相有啥区别。” 张翠翠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泣着跑出去。 张元又想继续理论,又想去追妹妹,最后一番权衡,他还是想追妹妹,同时对柳蔚等人放狠话:“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 人离开后,酒楼的热闹渐散,魏俦坐下来,发现柳蔚、容棱,包括小黎都在看自己,他哼了一声,颇为骄傲的道:“不用谢。” 小黎慢吞吞的转开视线,给太爷爷夹菜,柳蔚与容棱也低头细说着什么。 魏俦一愣,又不服气了:“你们还真不谢啊!我立了多大功啊,你们怎么不夸我!” 柳蔚抬了下眼睑,淡然的道:“张家是清风镇的土地主,你闹成这样,张家更不会善罢甘休,且等着吧,估计不到午饭用完,他们又会回来。” 魏俦无所畏惧:“回来就回来,咱们想走,还有人拦得住不成?” “我不想走。”柳蔚淡淡的道。 魏俦不解:“不走?为何,那刘喜娘的事不是查清楚了吗,就是百姓谣传,没什么鬼怪,怎么还不走?” “我想多游玩几日,不可?”柳蔚道。 魏俦撇嘴,一脸看不上:“这穷地方有什么好游玩的,还不如明月镇热闹。” 事实果然如柳蔚所料,不等这餐用完,张家果真又派人来了,这回来的不是张元,而是清风镇的新镇长,张元他老爹。 张镇长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家底富足,人缘极好,见了柳蔚等人,没有开口责问,而是先就张元吵闹一事,道了个歉,道歉之后,话题仍旧转到了张翠翠的伤势上。 “翠翠是我大哥的女儿,来清风镇本是来给我做寿,上门是客,客人在我家里受伤,我张家自该负责到底,因此,烦劳诸位,与张某到祠堂走上一趟。” 清风镇隶属江南,为京城管辖,但镇上的小事,一般也不会真闹到京城衙门去,一些鸡毛蒜皮的矛盾,都是把人带到祠堂,由镇长乡绅族老联合做主。 魏俦不愿去什么祠堂,他又不是清风镇的人,正待吵闹,柳蔚却站起身来,反问道:“张翠翠真是镇长您家的亲侄女?” 张镇长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 “您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 张镇长一愣,下意识道:“我张家分家得早,十多年前我大哥一家便去了京中定居,也是去年,两家才重新联系上,翠翠这才经常来镇上瞧我,怎么了?” 柳蔚皱眉:“也就是说,小时候您见过张翠翠,长大后,却是去年才重逢,您也无法确定,这张翠翠,是否就是您的亲侄女,对吗?” 张镇长让她这话弄懵了:“公子到底想说什么?翠翠就是我家侄女,此事千真万确,更有大哥的亲笔书信……” “亲笔书信,莫非自去年至今,镇长只见过张翠翠一人,却未与令兄、令嫂相见过?” 张镇长顿住:“去年张某竞争镇长一职,忙于镇上暇事,京中大哥亦生意兴隆,分身乏术,我与兄长的确尚未见面,只是翠翠这一年来总是往返两地,替我们带话,两家也相处得……” “张镇长。”柳蔚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起来。“都未见过令兄,您如何能随随便便将一个陌生女子,视做侄女?您就不怕,这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第1427章 柳蔚,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428章 生你不如生块烧饼!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疯长起来。 哪怕对这些外地人依旧心存质疑,但对方的话,的确令张翠翠在张镇长心中的地位产生了动摇。 一想到自己视若宝贝的亲侄女会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张镇长便后背生寒,头皮发麻,犹豫一番后,他不再提去祠堂之事,却是以明后两日镇上会有闹集为由,留下了几位外地人,让他们在镇上多呆两日。 柳蔚本就想留下看看这柳玥究竟是怎么回事,故此,顺水推舟,决定在清风镇多呆两日。 从酒楼回去后,张镇长立即回了家。 刚向下人打听到张翠翠正在屋中小息,想过去看看,路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长子拦住了。 “爹,您可为妹妹报仇,将那些贼人送官纠治了?” 张镇长心头正烦,不想理儿子,随口道:“没有,那几位客人是商客,来镇上是为订货采买,既是外商,应也不会平白无故伤害翠翠,受伤之事,应当只是个误会。” 张元听完就毛了:“什么误会,妹妹都破相了,那还能叫误会?” 张镇长皱着眉道:“我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你吵吵什么,你堂妹有事我也担心,我这不正要去看她吗?你既然闲得慌,就同我一道去。” 张元气得冒烟,领着他爹一路到了东厢,屋外丫鬟珠书正在与人说话,见到他们来,立马迎了上来。 “见过老爷、大少爷。” 张元问:“翠翠呢?” 珠书道:“小姐在房里,已经歇下了,二位稍等,奴婢去叫小姐起来。” 张镇长道:“你让她到前厅……” “还叫什么叫。”张元却打断他爹的话:“翠翠既已睡下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她今个儿定是也吓坏了,我们便不要打搅她了,珠书,你可要伺候好你家小姐,万不能让她伤口恶化,你家小姐今日吃了苦,你回头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她买些参茸燕窝,让她好好滋补滋补。” 张元喋喋不休的吩咐了一大串,却没发现他老爹脸都黑透了。 “你倒是对你堂妹上心得很。”五十两银子,都够穷人家用三年了,就这么轻飘飘的送出去,还买参茸燕窝,不就是头上破点口子,药不好好吃,吃那些有的没的,当他们家是开银号的?真金白银伸手就来? 张元却以为他爹这是夸他,笑着道:“那是自然,那可不是别人,是翠翠,大伯家的宝贝,既来我们家暂居,自然得上心些。” 张镇长听得冷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细心,前阵子你娘腰闪了,倒没见你惦记着给她买点什么。” 张元无所谓的道:“娘都一把年纪了,吃那些好东西也是糟蹋,翠翠可不同,她风华正茂,正是俏丽,头上若真留了疤,那下半生还不都给毁了。” 张镇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举着巴掌就往儿子头上拍。 张元被追着打了一顿,委屈的质问:“我怎么了你又打我,我说错什么了!” 张镇长这回不拿手打了,在花坛捡了块石头,朝儿子身上一砸。 索性张元动作快,闪身跑开了,却也吓了一跳:“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要杀你儿子啊!” “就是杀了你这没良心的夯货!”张镇长气得直抽抽:“你娘十月怀胎,生你养你,在你心中还不如一个堂妹矜贵?你说你娘还要你做什么?生你不如生块烧饼!” 张元被打得嗷嗷叫,张镇长却越打越清醒。 以前只道是家里没闺女,长子难得遇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堂妹,便对其疼爱有加,诸多照顾,可听到今个儿张元的话,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过区区数月,以前对长辈极其孝顺的儿子,却像变了个人,亲爹亲娘不关心,全副心思都关心上一个外人了。 再回想起这一年来张元与张翠翠的相处,两人平日几乎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要一起搭伴,好几次他派张元去邻镇收账,张翠翠都要去,两人一走就是三天两夜,还是单独相处,说到底也是孤男寡女,这若不是堂亲是表亲的话,怕不是让外人都要看笑话了。 有些事就不能深想,前头有外来人“引狼入室”的叮嘱,后头有张元前后变化血淋淋的例子,张镇长惊得汗毛都竖起了,他发了一通邪火,对着珠书道:“把你家小姐叫到前厅,就说我找她!” 过了一刻钟左右,张翠翠在珠书的伴伺下出来了,见了张镇长,张翠翠如往日一般要上前请安。 张镇长却板着面孔,对她伸手,直接道:“把你头上的东西解开。” 张翠翠一愣,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二叔,您这是……” 张元在旁忍不住开口:“翠翠头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解开?解开让伤口吹了风,回头若治不好了,那……” “治不治得好都由我负责,你闭嘴!”张镇长骂了儿子一句,目光凌厉的瞪着张翠翠,催促:“解开!” 张翠翠咽了咽唾沫,捏着手心道:“不知二叔这是何意,但这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大夫之前也说,轻易最好不要解开,否则影响了愈合,将来就更不易好了……” 张镇长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对珠书道:“你,替你家小姐解开。” 珠书紧皱着眉,小声应了句“是”,走到张翠翠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让你解就解,费什么话,不是伤的重吗,让他看看又能如何。” 张翠翠握住珠书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珠书一开始没明白,后来才搞懂,登时脸色一变。 张翠翠咬紧了唇,勉强对张镇长道:“不知二叔非要看侄女的伤口是何意,莫非是为了那几位伤了侄女的外地人?说来……也是侄女不对,方才就该拦住堂兄,不该因拉不动堂兄,便放任他去酒楼闹一出,他们是不是不愿赔钱?不赔便算了,我这里不愿追究,终究只是磕了一下,我自个儿养好便是,还请二叔不要为侄女操心了。” 张翠翠这话说得有情有义,可张镇长却听得心头大火。 张元为了她,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去外头闹得街知巷闻,他这个当爹的最后不得不出面解决,可到张翠翠口中,却成了自己儿子自作多情,她这个受害者拦都拦不住了? 张镇长嘴上没说,心里却深深的烦躁起来,他一拍桌子,对珠书呵斥:“还不快给你家小姐解开!愣着干什么!” 珠书被骂,就越发怨恨的瞪向张翠翠! 张翠翠亦是手心冒汗,面白如纸,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这伤口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一清二楚,若真解开了,那她才真是无法收场! 第1429章 给媳妇儿买买买的容棱! 张家出了一桩闹事,这是第二日清风镇坊间传开的流言。 据说事情最初是因为张镇长担忧他侄女张翠翠额头的伤势,要将她送回京城大哥家养伤,可张镇长家的大少爷张元却不同意,公然与自己父亲争执不说,最后甚至还大打出手起来。 有邻居恰巧从张宅大门外路过,正好看到张镇长被他儿子推倒在地,受了伤了,这才把事情传扬出去。 张元忤逆不孝,张家也因此鸡飞狗跳,张夫人最先站出来,可面对外头的流言,她一介女眷,终究镇不住场子,眼看着张家就像笑料一般被镇上百姓们恣意谈论,张夫人急的直掉眼泪。 张宅里,面对哭哭啼啼的发妻,张镇长更是火大:“哭哭哭,就知道哭,有这闲工夫赶紧把那女人给我赶走,再让她在我府里呆一阵,这儿子咱们也不用要了!” 张夫人噙着眼泪,委屈的问:“真要让她回去?就这么赶她走,会不会得罪你大哥一家?你大哥在京中生意做得那般大,之前你不是还属意想让他提携提携你……” “还提携个屁,这都快一年了,连面都没见到一次,当务之急,是救回我们的儿子,你看那张翠翠把儿子迷成什么样了,这要不是堂兄妹,我真怕他要把这狐狸精娶进家门!” 张夫人惊慌道:“什么不是堂兄妹?什么娶进家门,元儿就是再糊涂,也干不出这样的混账事,那可是没出五服的妹妹。” “是不是谁知道!”张镇长现在是越来越相信那几个外地人的话了,心里捉摸着,他便撑着力气要起身。 张夫人忙按住他:“你要去哪儿?都伤着了,好好躺下休息吧。” “哪来的空还躺,我要再去问问,那些人既然斩钉截铁的说那女人身份有异,必然还知道什么内情,至于你,好好呆在府里,把你儿子给看住了,别让他再见那个女人!” 张镇长一路紧忙的赶到那几名外地人落脚的客栈,时隔一日,昨个儿还振振有词,今个儿却要低声下气。 张镇长脸色很差,刚到客栈,见到那几名外地人正要出去,他忙一瘸一拐的过去,不顾周遭闲客的议论纷纷,涨红了脸,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柳蔚等人正要上街,既然决定在清风镇多留两日,自然不能干留,他们打算这就去集市逛逛,逛完再去南边的溪湖桥租一艘画舫游湖泛舟,天黑之前若外祖父还不累的话,他们再绕道去北郊的花灯会看花灯,据说每月十五,清风镇都会举办一次花灯集会,灯会上有很多小食小摊,还有灯谜诗谜,极有趣味。 张镇长拦住了他们去路,因为不愿行程延误,柳蔚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在下的确不认得那位张姑娘,至于为何言之凿凿说她不是镇长您的侄女,是因为曾经见过她一面,对,是见过,见过不代表认识,总之,当时她不叫这个名字,那会儿见到,她姓柳,单名一个‘玥’字,张镇长若不信,大可用这个名字去试试她,不过在下就不懂了,清风镇离京城不过短短两日路程,张镇长如此多虑,何不亲自上京,见见您的兄长?若他也承认那就是张翠翠,便算在下做小人,可若她不是……那么冒名顶替,来历不明的女骗子该如何惩治,就端看张镇长您自己了。” 张镇长醍醐灌顶,心中大悟,忙道:“的确,亲自去一趟京城便好了,可我这来往路途少说也要花三四日,将那女人单独放在家中,我又不放心。” 柳蔚笑了声,话锋意有所指:“是不放心张姑娘,还是不放心令公子?”张元为了堂妹把自己父亲打了的事,现在清风镇还有谁是不知道的。 张镇长听得面红耳赤,羞愤不已:“那个孽子!” 柳蔚道:“不放心便将令公子也带上,父亲出门办事,带上儿子同行,有何不妥?” 张镇长又皱眉:“可我父子二人皆不在府中,那女人若趁机生事,在我府中为非作歹……” “您可是镇长。”不等对方说完,柳蔚就打断他:“堂堂一镇之长,你家儿子昨日就是推搡了你一下,今个儿已闹得街知巷闻,你以为,你府上真出点什么事,瞒得过这整个小镇上千双眼睛?” 张镇长又羞又恼,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个,可犹豫一番,知道自己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张镇长又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有劳公子提醒,张某这就回去准备,不叨扰诸位了。” 张镇长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柳蔚没受这点小插曲的影响,他们一家到了最近的集市,小黎已经带着李玉儿跑到摊贩上去买零嘴了,魏俦任劳任怨的跟在后面拿包付钱,外祖父走进了一家书斋,看到架子上摆着的新书挑挑拣拣,容棱则与柳蔚并肩而行,走了片刻,容棱进了一家珍宝店,盯着案前的耳环发簪看。 柳蔚凑到他身边,笑嘻嘻的。 容棱拉起她白皙的手,给她套上一个镯子,看了看,又觉得镯子成色不好,选了另一个。 柳蔚不过片刻,就让他在自己手上套满了东西,柳蔚嫌沉,抖着手道:“我不喜欢戴这些,太累赘了。” 旁边的店家脸上洋溢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勉强劝道:“这些手镯都是姑娘家戴的,男儿的确不太爱戴,两位公子,要不看看这边的玉佩可有合心意的?” 柳蔚看了眼那店家,悄悄对容棱道:“人家当我们是变态了。”两个大男人盯着满桌的女子装饰看,怎么看怎么像异装癖。 容棱却半点不受影响,选了两支发簪,两幅耳环,两支玉镯,让店家包起来。 店家那表情,真是精彩绝伦,估计要不是因为有钱赚,他都要忍不住去报官了。 拿着买好的东西,柳蔚皱着鼻子:“我哪有机会戴这些。” 容棱看她一眼,问:“要戴吗,不是放着就好?” 柳蔚惊讶:“谁买东西买了不用?” 容棱道:“云想说,女子买脂粉,买首饰,从不是为了用,只是为了有,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不是这样?” 柳蔚噎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人是这样,有些人不是这样。” 刚刚才领悟到给媳妇“买买买”乐趣的容棱,不是很理解娘子的意思。 柳蔚叹了口气,正要给他深入解释一番,却听街外突然扬起一阵喧哗,紧接着,不远处,就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死,死人了,死人了!” 第1430章 没毛病,各家有各家的噱头 死者姓汤,叫汤琴儿,是清风镇西街古董店老板娘吴氏的独生女。 吴氏是个寡妇,她早年成婚,相公却在她怀孕五月时被征召入军,战死未归,吴氏之后并未改嫁,反是继续孝敬公婆,生下女儿,汤家二老觉得对不住媳妇,相继去世后,便留下遗嘱,将家里的古董铺过给吴氏。 从那以后,吴氏兢兢业业,将汤家的古董铺经营得有声有色,而汤琴儿作为吴氏唯一的女儿,也是被镇上长辈们看着长大的。 汤琴儿横死街头,不过转瞬功夫,就已街知巷闻。 刚刚回到府上的张镇长不得不再次赶来,当看到汤琴儿鲜血淋淋的尸体时,他吓得人都打了个晃。 据汤琴儿的好友说,当时她们几个姑娘本是搭伴出来,为了加快脚程,她们没走大路,而是穿的小巷,小巷里有一老妇正在烧冥纸,她们瞧着忌讳,嘴里念叨了两句,更是加快步伐离开。 可刚出巷子,前头几个姑娘便听到后头汤琴儿惨叫一声,她们回头一看,就看到汤琴儿满脸惊恐的滑倒在地,而她背后,一脸狰狞、面色枯槁的老妇正握着一把尖刀,那尖刀的一头,已经插进了汤琴儿的后背。 街上人来人往,闻声过来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所有人都说,杀人的就是那老妇。 那老妇是当场被抓。 老妇看起来精神不济,瞳孔无神,她捅了汤琴儿一刀后,不顾大庭广众,生怕汤琴儿不死一般,又在她胸前,腹部,双腿之上连捅了好几刀,等众人反应过来呼喊时,那老妇已被过路青壮压倒在地,只等镇长到来,送官纠治。 事情并无悬疑,一桩命案的最终,也只是一个疯妇的癫狂之举。 柳蔚与容棱也是听到呼喊,循声而来。 柳蔚上前查看,确定了那惨遭横祸的姑娘已无生息,柳蔚不是本地人,她不知其中内情,但大街上公然伤人,应是仇杀? 张镇长到来后被吓得够呛,但作为一镇之长,他也极快的负起责任,疏散群众,转移汤琴儿尸体,并且第一时间召集当地族老,且派了人报官。 那老妇被暂押祠堂,大街上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吵吵嚷嚷了好久也未停息,柳蔚等人没跟过去看后续,毕竟镇长都出面了,真凶又昭然若揭,并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街头的血迹有附近的商铺伙计出来清洗,容棱拉过柳蔚的手,道:“走吧。” 小黎、李玉儿、魏俦、纪南峥姗姗来迟,听闻街上死了人,除了李玉儿没心没肺,另外三人皆是惊讶,尤其是纪南峥,作为长辈,他尤为多愁善感。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他念叨一声,恰好旁边还有未散的群众,闻言便插了句嘴:“这是真的倒霉,怎么就撞到了厉婆了。” 纪南峥问:“可是那杀人的老妇?” 群众叹了口气:“那人姓厉,原是个无依无靠的老婆子,人一直有些疯癫,可就前几年,她捡到个小乞丐,将那乞丐当孙儿似的教养,疯癫的毛病,一时竟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也不孤僻了,偶尔还会同邻居们串串门,那厉婆是真将小乞丐当自己孙子疼爱,可好景不长,就两个月前,那小乞丐大病一场,死了,厉婆从此一蹶不振,再看到她时,已是神经兮兮,还做出过偷别人家小孩的事,这回也是汤琴儿不走运,怎么好端端就从她身边走过,说什么不好,非说人家烧冥纸是忌讳,那冥纸应就是给小乞丐烧的,那小乞丐可是厉婆的命根子。” 纪南峥闻言不知说什么好:“既会收养乞丐,应是个心有良善的,怎会要人性命呢……” “就是疯子啊。”群众道:“疯子做事哪有章法,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所以才可怕。” 纪南峥摇摇头,颇为唏嘘。 这时,却有另一路人过来接道:“那小乞丐不是病死的吧,我听厉婆家的邻居说,半夜总会听到厉婆在墙角念叨,说什么一命换一命,还说什么水鬼找替身,又说什么要给自己的孙儿也找个替身,才能让他转世投胎,来生无忧。” “水鬼?”先说话那人惊了一下:“咱们清风镇哪来的水鬼,要说在水里死的,不就刘喜娘一个。” 后说话那人笑了声:“没准就是刘喜娘,咱们镇上的志怪鬼谈,哪回少了她了,她都快成咱们镇的活招牌了。” 先说话那人也乐了句:“明月镇有个神鬼军,咱们镇有个刘喜娘,没毛病,各家有各家的噱头。” 纪南峥在边上听得一脸黑线,这都死了人了,这镇上的百姓怎么还有空说这些闲话? 柳蔚拉了外祖父一下,低声道:“走吧。” 终究不是认识的人,路过巧遇一遭,已是坏了心情,无谓再多管了。 纪南峥被拉走,几人也没兴致去游湖了,相继回了客栈。 进了客栈,就听一楼大厅里,客人们也在聊汤琴儿之死,说的话题大同小异,却在柳蔚等人正要上楼时,有一人冷笑一声,凉声道:“这五年来,我们镇上枉死的姑娘还少吗?自从刘喜娘死后,镇上就平白多了许多厄事,要说其中没有联系,我是不信的。” 有人问他:“那你这意思,还真觉得是刘喜娘作怪,把人弄死了?” “不是她动的手,也定然脱不了干系,就说那厉婆杀了汤琴儿,杀人嘛,捅肚子,捅心口都是知道的,捅双腿做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 “那可是疯婆子,疯婆子杀人,你还管她要逻辑?” “就是没有逻辑才怪,没有逻辑就乱杀一通,那她怎么不捅手,不捅头,是什么让她想到要捅双腿的?” 这话一出,周遭还真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有人战战兢兢的道:“其实刘喜娘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瞧见,就是半夜外出,第二日被发现死在荷塘,你们说,她真是失足落下去的?若真是如此,为何最后谣言会传成是她爹活祭了她,会不会,真的是他爹……” 坊间的闲谈沸沸扬扬。 另一头,张宅内。 珠书急急忙忙的跑进后院,见到寝房中还为要被遣回京而心焦不已的张翠翠,她咬着牙关,上去就推了张翠翠一下:“又出人命了。” 张翠翠一愣,下意识的问:“死,死人了?” “汤琴儿,西街古董店老板娘的女儿,你赶紧起来,跟我一道去看看,这是你我来此之后的第三桩,这回再查不出东西,夫人必饶不了咱们,我倒是不怕,可你,继续无功而返,看夫人把不把你宰了喂狗!” 第1431章 与邪灵联系,并未有人觉得不妥 关于来清风镇冒充张翠翠一事的原委,柳玥不知道,但珠书一清二楚。 珠书是当朝相国夫人的贴身婢女,因性子泼辣,人却忠诚,尤得相国夫人宠信。 一年前,珠书眼睁睁看着夫人将相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狐狸精凌虐半死,她看得惊恐万分,却也知夫人这是无奈之举,大家望族,真情难求,若非有些手段,凭着夫人的出身,如何能稳坐相国正妻一位? 夫人以前也是为婢的,出身云家,与云家姑小姐一同长大,后云家姑娘一跃为凰,荣冠后宫,夫人算是鸡犬升天,被皇上赐婚给当朝相爷为妾。 原是妾室,后相国夫人病逝,她便利用手段,由侧转正,要说她的出身,若非有着皇后可以依仗,是如何也斗不过相府的莺莺燕燕们,可幸亏,夫人审时度势,多谋善断,知道自己该仰仗谁,也知道自己该对谁尽忠,更知道什么人需以雷霆手段,一击毙命,什么人,又需晓以大义,循循善诱。 事情一开始,是五年前皇上大寿,皇后娘娘心血来潮,组了一曲百鸟朝皇,当时为凑够百名舞姬,皇后费尽思量,可临危关头,却生了异变,那事情的源头,就是清风镇,一名叫刘喜娘的姑娘。 原已定好的人,这头刚快马回京通报了消息,可过了不到一日,人却突然说死了,换个人而已,本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怪就怪在,刚提出换下人选,皇后便于大殿之上,突发恶疾,卧床不起。 大寿之日近在眼前,皇后的舞曲尚在编制当中,此时病倒,无疑雪上加霜,可偏偏这病来势凶猛,不到两日,太医竟声称药石无灵。 倒是国师指天观测,言说皇后这是撞了邪灵,是什么邪灵能突破皇城龙气,朝当今皇后下手?国师说,并非那人突破而来,而是皇后亲自将那人收入麾下,那人为效忠皇后,因此纠缠不放。 国师一职在仙燕国地位尊崇,原是因为仙燕国国名由来,便是因一只能识人言的仙燕,仙燕国的传统里便有神族、仙族一说,因此,国师将皇后的疾病与邪灵联系,并未有人觉得不妥,就算有不信鬼神的,也终究对其抱有一份敬畏之心。 皇后的病源一直找不到由头,后众人再三筛选,将目标定在了临近京城的一个小城镇,清风镇上。 刘喜娘死在清风镇,但魂魄为何能进入皇城?国师指着那份舞姬名单,指着上头皇后亲自圈起的“刘喜娘”三个字道:“她是被皇后娘娘亲自招来的。” 国师到底有些真本事,又是设祭,又是蛊算,终于在大寿之前,将皇后的厄病去之大半,由此,宫中众人更加尤信邪灵之说。 相夫人在皇后卧榻之时便伺候左右,有人说她身份显赫,不比当年,大可不必为娘娘端茶送水,但相夫人却不畏病气,对皇后不离不弃,可自那次大病之后,皇后身体一直虚弱,到如今,也时常犯病,常常说两句话,便突兀倒地,昏迷不醒。 皇后这怪病在京中虽未传扬,但太医院与国师府却是早已商量得热火朝天,相夫人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理应釜底抽薪,速战速决。 她将目标定在了刘喜娘身上,至于为何会选择一个贱婢去冒充张翠翠,则是她打了另一个算盘。 四年来,清风镇谣言四起,关于刘喜娘的那双腿更是为人津津乐道,据说清风镇每隔数月,便会有一名女子枉死,死法大有不同,但终极到头,这些枉死女子的腿部,都会有不同伤势,有些是生前造成的,有些则是死后莫名其妙出现的。 既然女子是目标,那么就得选定一个女子前去,既然枉死的都是镇上的姑娘,那就得找个生于镇上的本地姑娘回去,张家的确有个张翠翠,但无冤无仇,相夫人并不打算加害人家,于是便生了李代桃僵之计,相爷带回来的贱妾早晚都是要处死的,既然如此,便让她死前去当回鱼饵,真能查清此事,破了皇后病厄,也算她死得其所,若这鱼饵死了还查不清事实,便算这计策失败了,容后再议。 可活人要查出鬼神之说,谈何容易。 长达将近一年,镇上又死了两个人,柳玥与珠书依旧一无所获。 如今,眼看离第二桩命案又过去了三个月,第三桩案子,终于出现了。 珠书急的团团转,她的名字一直都叫珠书,她又并非镇上出身的姑娘,也与这清风镇没有半点关系,她并不怕刘喜娘会找上自己,但她更担心的是,刘喜娘不找上张翠翠,眼下又死了一人,依旧不是张翠翠,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火大,瞪着张翠翠的目光尤为气恼,似乎觉得她太不争气了,又觉得她神憎鬼厌,连鬼都不乐意找她当替身。 张翠翠浑然不知自己在相府一家人眼中,就是个白老鼠,她更不知自己来此是为了做饵,她看珠书着急,便也紧忙换上衣裳,要与她赶去查看。 可刚走两步,她又退缩,手抓住房中桌角,担忧道:“我若出去了,二叔不让我回来该如何?” 张翠翠头上还绑着,但绷的已经轻简许多,只是薄薄一层。 也是,昨日大庭广众,她被撕开缠布,众目睽睽让人发现她只是破了一层皮,留了一个小口子,她装腔作势,假意伤重,把张家人骗的团团转,如今事态揭发,张镇长气她无事生非,惺惺作态,险些动手打了她,后更提出要送她回京,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张翠翠吓得惊慌,还是靠着张元转移视线,才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但她现在怕就怕自己一走出张宅,就会被锁在外面,不许她回,因此,从昨日到今天,她连房门一步都不敢出。 珠书恼得一个劲儿戳她脑门,呵斥道:“现在都死了人了,镇长忙于周旋,哪有空管你这贱皮子!赶紧跟我走,若是再查不清事态,你就给我陪那汤琴儿下黄泉去!” 第1432章 笑的这么恐怖,必然不是人 还未到祠堂,汤琴儿母亲吴氏的哭声,便从里头传出来。 珠书领着柳玥,没从正门走,走的侧门。 祠堂内已有不少妇人围着吴氏,劝阻安慰,让她保重身体,首位之上,张镇长焦头烂额的与几位乡绅商议,厉婆当街杀人,罪大恶极,但派往京城报官的人还没回来,这两日,厉婆必然要继续由他们清风镇看守。 祠堂地下有间地窖,往年镇上有犯了大错的族人,视恶行而定,会将他们锁到地窖中小惩大诫,但厉婆是个杀人犯,还是个疯婆子,要将她锁起来,看守之事,又该谁去做? 几个乡绅你推我让,吵吵闹闹,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个定论。 张镇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只得由他大包大揽,轮班看守人员,由张家全包了。 因为镇上出了人命案子,张镇长无法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家上京,他回到府中,刚进门就见他夫人迎了上来。 得知躲在房间一天一夜的张翠翠竟然出府了,张镇长立马命人把大门后门都关死了,不准那狐狸精再踏进门一步。 张夫人有些担心:“你说她不是翠翠,可万一,万一她就是呢?我们如今得罪了她,届时她告诉她父亲,我们又该如何?” 张镇长叹了口气,摇头道:“眼下的问题已不是她的身份了,而是阿元,你我都年轻过,阿元现在这个痴痴缠缠的模样,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若这张翠翠不是张翠翠,反倒还好,若真是,那张元喜欢上自己的堂妹,这不是有违伦常,天理不容吗! 张夫人明白了,点点头,认真道:“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断不会让这个女人,害了我们的儿子。” 祠堂在热闹一阵后,随着天色渐晚,终归于平静。 珠书与柳玥躲了足两个时辰,直到人都走光了,她们才敢偷偷进去,到大厅查看汤琴儿尸体。 珠书平日张牙舞爪,可毕竟是女流,又是无光无烛,她刚到门口,瞧着里头那幽深耸立的漆木棺材,已本能的打了个抖,一咬牙,将柳玥往前一推:“你去看。” 柳玥自然也怕,但她不敢违背珠书的话,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棺材旁,却怎么也不敢伸头往里瞧。 “去啊。”珠书又推了她一把。 柳玥被推得踉跄一下,闭着眼睛往里一探,然后火速收回,害怕的跟珠书说:“并无异常,我们走吧。” 珠书喝骂一句:“你看都没看就满口胡言!快,你快去看清楚,她是不是被刺死的,身上有几处伤,又不是没见过尸体,你怕什么怕!” 柳玥委屈着倔强的辩驳:“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第一回那王家姑娘是病逝的,我们去的时候,她父母都在,第二回那李家姑娘是上山被老虎咬死的,人运下山时,我们在大街上瞧见的,可这回的汤家姑娘已经下了棺材,还是在这样阴森萧瑟的祠堂,我们……我们还是明日白天再来吧。” “明日明日,你有几个明日,信不信我这就禀明夫人,说你懈怠职事,惫懒拖沓,让她派人来,这就把你的项上人头收走!” 柳玥一想到那相夫人狠辣凶残的手段,便忍不住一凛,相比起来,面对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尸体,怎么也要比面对那豺狼虎豹一般的相夫人要好。 柳玥鼓起勇气,又往里看了一下,可刚看一眼,她就倏然的惊叫起来:“啊——” 短促的尖叫声令珠书心惊肉跳,她重重的拍了柳玥一巴掌,大骂道:“叫的这么大声,是不是想把别人招来!” 柳玥委屈的摇头,指着那棺材道:“她,她,她睁着眼睛。” “呼”的一声,厅外晚风袭来,萧索的凉意吹动空气中飘荡无定的阴寒。 柳玥紧张的盯向厅外,颤颤巍巍的问珠书:“刚才,是不是有人走过?” 珠书闻言,立马也看向厅外,风势婉婉,树影被清风刮得“吱吱”作响,珠书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强自镇定的道:“人,哪来的人,人都走了,哪还有人!” 柳玥一脸担心,她焦躁的道:“不若明日再来吧,我怕会被人发现……” “不想被人发现,你便速战速决,快,去看清楚!”珠书这回加重了力道,把柳玥整个人压在棺材沿上。 柳玥淬不及防,冷不丁的与棺材里的汤琴儿四目相对,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四肢抖动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 珠书哪里肯放,她趁机又按住柳玥的后脑勺,迫使她的脸与棺内汤琴儿的脸近在咫尺,问:“看好没有,是不是被捅死的,伤口看清了吗?” 柳玥急的直掉泪,整个人都在冒汗,明知棺材里的人已经死了,但这样四目相对,她甚至能看清汤琴儿眼白中炸裂的血丝,她依旧害怕的手舞足蹈,两股战战的拼命要往后退。 就在这时,厅门外,响起一阵“吱呀”的推门声。 珠书浑身一震,柳玥也猛地止住挣扎。 接着,便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珠书终于放开了柳玥,柳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怎么办,怎么办?” 珠书倒是镇定,她咬紧牙关,瞪了柳玥一眼,冷声道:“我自有说辞,一会儿你只管点头就是。” 这个时候祠堂还有人来,的确是超出珠书的意料,但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一切可能,自然也预备好了撞到人后的应对之词。 柳玥胆怯的站在珠书背后,两人严阵以待的盯着厅外大门,只等着到底是谁会现在前来。 可人没看到,她们却优先听到一声轻灵的哼曲声:“那……那……那……那那……那那……” 古怪的词曲,古怪的音调,配合着这森冷的环境,还有清脆的脚步声,柳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惊恐的念头,她握住珠书的手,狠狠一捏,问:“会不会,来的不是人?” 珠书咽下唾沫,冷呵道:“别危言耸听,怎么,怎么可能不是人!” 话是这么说,但她自己音调也抖了起来。 这时,她们透过月色倒映的光影,看到了一道细长的女子倩影,停在了大门之外,珠书咬紧牙关,想出声唤一句,却又听一女子笑声,蜿蜒清脆,咯咯作响:“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珠书瞬间浑身汗毛倒立,柳玥眼前一花,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不是人,真的不是人,笑的这么恐怖,必然不是人。 可不是人又会是谁?鬼魂吗?冤魂吗?难道,是刘喜娘?白日汤琴儿才死,夜晚,她便前来,要……要取汤琴儿的腿? 第1433章 珍珠,你借点钱给我吧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鬼神的珠书,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 门外那女子站了许久不曾动弹,珠书心中恐惧,推搡柳玥,要她出去看。 柳玥却说什么都不肯,费力定住脚步,怎么也不往前挪动一寸。 珠书气恼得又想动手打她,可就在此时,却听身后,突然想起一声“磕磕”。 像敲门声。 珠书浑身一僵,柳玥已又一次紧攥珠书手腕,惊恐得不住颤抖。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不断说服自己,方才是听错了,可那声“磕磕”又在下一刻,再次响起。 柳玥终于受不了,捂住头,蹲到地上,抱住膝盖浑身战栗。 珠书则惊惧的睁着一双眼,机械的将头往后头拧去…… 她们现在的位置是正对厅内,身后是整片的宗祠灵位,灵位下则是打横的汤琴儿的棺材。 很简单的三面环壁,只余中为通路,可这样的环境,她们的背后,怎会传出声响? 再联想到那“磕磕”之音像极了有人曲指敲击棺材壁的声音,珠书终究红着眼睛,鼓足勇气往那棺材内看去。 甫一瞧,就是如柳玥所言,死不瞑目的汤琴儿的双目,珠书吓得抖了一下,却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她的视线从汤琴儿的脸,到她鲜血淋淋的胸口,再到她放于两侧的双臂。 双臂垂直在侧,并没有半点不妥,所以,不是她在敲。 那么那“磕磕”之声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这时,厅门前伫立的女子倩影动了,她慢慢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再次轻笑起来,同时伴随着一句呢喃轻吟:“看到了……” 珠书猛地一退,后背紧贴棺材,被吓得满头大汗。 “你的……头发……” 珠书忙捂住自己的头,眼睛朝柳玥看去。 就见柳玥已缩到棺材背后,瑟瑟发抖的拼命摇头,且与珠书一样,死抱住自己的脑袋。 “来……抓你……” “磕磕。” 门外话音未落,身后棺材内又传出敲击之声,珠书再也受不了,她捂住耳朵,尖叫出声:“啊——” 她这一叫,催使得柳玥也大叫起来。 两人这叫声如惊涛巨浪,将冷寂的黑夜炸得是四分五裂…… 珠书手脚麻利的跑到柳玥身后,将柳玥顶在前头,闭着眼睛持续惊叫,柳玥不断的抵抗珠书的力道,死死的往后退,同时与她一起叫。 两人叫了好半晌,便听外头一连串脚步声奔来,接着烛光耀眼,男子的声音焦急响起:“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珠书抬头一看,看到是两个巡逻镇民,她忙扑过去,躲在镇民背后,指着棺材道:“有鬼,这里有鬼……” 大厅被点上蜡烛,不到片刻亮如白昼,镇民安抚着柳玥与珠书,认出了二人身份,虽惊异张家堂小姐与她的丫鬟怎会大半夜的独身跑到祠堂来,但还是好心的为她们解惑:“地窖关着厉婆,那厉婆神神叨叨,你们所说的敲击之声,没准是她搞的鬼。” 珠书忙摇头,又指着大门外道:“还有个女子,就在门口,她还说话了,说看到我们了,要来抓我们……” 镇民挠头:“没有啊,来时我们没瞧见人,况且祠堂平日就没人来,今日是关押厉婆,镇长派了我们几人巡逻看守,巡逻的人里,也没有女子。” 珠书不信:“就是有人,那女子在门外站了好久,还很古怪的笑,笑的像冤魂索命似的……” 镇民无奈道:“真的没人,说起来,你们这么晚了,来祠堂又是作甚?” 珠书闻言便看向柳玥,将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柳玥拉到身前来道:“我们家小姐与汤家姑娘是意气相投的好姐妹,汤姑娘出此不测,小姐伤心难过,硬是要赶来见汤姑娘最后一面,原也是可以明日再来,可小姐说见不到汤姑娘她今夜都睡不着,我们这才连夜赶来……” 镇民叹了口气:“那如今人也看了,我这便派人送你们回去吧,大晚上的两个姑娘上街,多不安全啊。” 珠书惶惶点头,经此一事,她也不敢再多留了。 柳玥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走,尤其是那“磕磕”之声总是在她脑中回荡,令她连在这大厅多呆一刻的勇气都没有。 送走张家这两主仆,巡逻的镇民看了眼大堂,熄灭了屋中的蜡烛,原路往外走去。 而在他们走后,寂静的祠堂外,树影摇曳,祠堂内的棺材里,又响起了清脆的“磕磕”之声。 接着,一道女子倩影,重新出现在大厅门前,这回那倩影旁边,多了一道更为矮小的身影。 “玉儿姐,不是说了不让你跟来吗?” 小黎牵着李玉儿的手,不高兴的指责她。 李玉儿颇为委屈,她望着漆黑的祠堂大厅,指着里面道:“要玩,一起玩,捉迷藏……” “不是在捉迷藏,我们是有正事要办!”小黎无奈极了,他看看左右,确定周遭没人了,牵着李玉儿进大堂,进去后,他直奔棺材,人刚过去,就见棺材里飞出一黝黑之物,那黑漆漆的小东西在棺材上空盘旋一阵,稳稳的落到汤琴儿的脑袋顶上。 小黎忙伸手去挥:“珍珠,不可以调皮。” 黑黑的鸟儿被赶得只能落脚到棺材沿壁上,它尖尖的小隼红红的,小黎看见了顿时生气。 “不可以偷吃,我还没查验呢。”说着就要去捉小黑鸟。 黑鸟从他双手空隙偷溜走,然后跳进棺材里,坐到汤琴儿血糊糊的胸口上,低头往她伤口上叨肉,叼着就马上咽进肚子,然后美滋滋的在棺材角上蹭嘴。 “磕磕”之声再次响起,正是小黑鸟碰触棺材沿壁时发出的声响。 小黎一个头两个大,瞪着眼前的一大一小,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教训道:“玉儿姐不乖,明明让你好好睡觉,为什么要跟出来,没有云想姐姐看着,你就不听话了是不是!珍珠也不乖,明明答应陪我来查验尸体,怎么可以偷偷馋嘴,我知道新鲜的尸体肉质鲜美,但你要是饿我们可以回家吃肉糜,怎么可以破坏证据?” 李玉儿被骂得可怜兮兮的垂着头,珍珠却胆大包天,不止不认错,还振振有词的回嘴:“桀桀,桀桀桀……” 小黎让它说得脸颊一红,压低声音道:“嘘,你小声点,我知道我瞒着娘亲跑出来是不对,但,但我就是好奇,我就想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今晚,那位刘姑娘真的会来取走这名死者的双腿吗?她会怎么取?是割下来吗?用什么割?割下来后,又要怎么安在自己腿上?那位刘姑娘真的可以把别人的腿换到自己身上,还能正常使用吗?好想看她怎么安的,好想学!我把手术刀,手套和口罩都带来了,你说我主动提出当她的助手,她会同意吗?要不要交束脩呢?娘亲那么抠门,我也没多少私房钱,不知道她束脩收得贵不贵?珍珠,听说乌星鸟都喜爱收藏珠宝玉石搭窝,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藏了很多私房钱?你借点钱给我吧,我给你写欠条,还算利息给你……” 第1434章 借出去万一小黎不还…… 珍珠是必不可能借钱给小黎的,不说它有没有钱,就算有,借出去万一小黎不还怎么办?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哪怕关系好,一旦牵扯到钱,那都不好说,万一小黎不还,它也不能追着人家讨债去? 珍珠就装没听到,一摇一晃的光围着棺材盖飞。 小黎盯了它一会儿,也看出它不愿借,他撅着嘴嘟哝:“我不会赖账的。” 珍珠还是没理,涉及到金钱瓜葛,他们姓柳的没一个是好说话的。 对,珍珠一直觉得自己姓柳,跟柳蔚姓。 小黎又磨了珍珠一会儿,看它还不答应,也只能死心,小家伙从侧厅搬出两张大椅子,放在棺材旁边,让李玉儿坐一张,自己坐一张,就守着那棺材,等割腿的鬼出现。 祠堂的大门常年不关,空旷的室内风声萧索,小黎坐了一会儿就困了,他本来就是小孩子,平日也不怎么熬夜,枯坐久了,自然易困,再看旁边的李玉儿,已经点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在打盹儿了。 小黎很发愁,他推醒李玉儿,小声道:“玉儿姐,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李玉儿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捉住小黎的手,依赖的对他摇头,就要跟着他。 小黎叹了口气:“在这里睡一晚,你会伤风的。” 李玉儿不听,还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和小黎的椅子贴在一起,更紧密的与小黎挨在一起。 小黎没办法,只好牵着她,心里估算着,再等一个时辰,若那割腿之人不出现,要不就不等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珍珠靠着汤琴儿伤口里的碎肉,已经把宵夜都吃完了,它随意的窝到汤琴儿的裙子旁边,垫着软软的棉絮,趴着就打算睡一觉。 可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传来细小的脚步声。 小黎也听到了,他立马睁开眼,同时叫醒李玉儿。 李玉儿懵懵懂懂的,抓了抓脸,迷茫的看着小黎。 小黎把两张椅子放回原位,带着李玉儿躲到灵位塔的背后,祠堂有镇民巡逻,在不确定来的人是谁以前,他们不能被发现。 珍珠倒是比较闲暇,它直接缩进汤琴儿的裙子里面,就如之前面对珠书、柳玥的窥探时那般,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门外脚步声渐渐大起来,接着,有一道烛光倒映,小黎探出脑袋往外一看,便看到是个女子,手持烛台,正往里面走来。 刘喜娘吗? 小黎记得是这个名字,激动起来。 却见烛台靠近,那遮掩在黑暗中的女子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露出一张清丽姣好的脸。 是她。 小黎欲出的步伐停止,他对李玉儿摇摇头,示意她也不要动。 外面,去而复返的柳玥放下手中烛台,她看看左右,确定祠堂内没有其他人,便走到棺材前,神色冷静的打量汤琴儿的尸身。 与半个时辰前一惊一乍,惊惧万分的她不同,此刻的她,表情镇定,动作果断,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直接在汤琴儿身上翻找着什么。 从衣襟,翻到袖口,却都一无所获,柳玥皱紧了眉头,抿着唇道:“不可能啊,明明应该有的……” 这么想着,她把手伸到汤琴儿的裙子上。 “哗啦”一声,裙摆掀开,她却还未看清裙底之物,便被猛然窜出来的一道黑影盖脸攻击。 柳玥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便看到一黑色鸟儿从汤琴儿的棺材里飞出,直奔窗外。 “该死。”她咒骂一声,勉强稳住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没有后怕,没有恐惧,柳玥再次走过去,把汤琴儿浑身上下都翻得清清楚楚,却也什么都没翻到。 她握住棺材沿壁,指尖泛白,狠狠的咬着唇:“明明看到的,怎会没有。” 今日下午,柳玥被珠书强迫赶到祠堂,祠堂外人来人往,她们二人不敢靠近,只敢躲在一旁,等待夜幕降临,再偷偷潜入。 可当时在人圈之外,柳玥分明瞧见有人靠近过汤琴儿的棺材,还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里面。 可现在怎会没有? 心中狐疑时,柳玥猛地又看向窗外:“之前那鸟?” 她忙跑到窗口,可那鸟儿浑身漆黑,又长了翅膀,在这暮气沉沉的夜晚,早已无影无踪。 握紧了拳头狠狠锤了一下窗框,柳玥眼中掠过烦躁:“还以为有线索,哪知又是白跑一趟,真不甘心!” 愤愤一声,又想到自己是借腹痛为由,支开珠书偷偷跑回,惟怕被珠书发现,节外生枝,她只得又看了汤琴儿的棺材一眼,不情不愿的再次离开。 直到柳玥再次走远,脚步声已几近于无,小黎才带着李玉儿从灵位塔后走出来。 看着柳玥离开的方向,又看着那阴沉笨重的棺材,小黎坐过去,学着柳玥的样子,在棺中翻找起来。 一无所获后,他看向李玉儿,问:“她在找什么?” 李玉儿哪里知道,她懵懵的砸着嘴,揪着小黎的衣角,等着他什么时候弄完,可以回去。 小黎却皱起眉头,盯着汤琴儿的棺材越看越出神,半晌,他突然福至心灵,踮着脚伸手去把汤琴儿的尸身翻了一整圈,让她背对朝上,面朝下。 这回,小黎果然看到,汤琴儿的后背里有一样的东西,薄薄的贴着她的背心,藏在衣服里。 小黎把那拿出来,借着月光一看,却是一张黄纸,上头书写着符文。 黄符? 只是一张民间随处可见的镇鬼符箓? 小黎有些不信,又觉得方才那女子要找的可能不是这个。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珍珠从窗外又飞了回来,它直接落到小黎肩头,看到他手上的黄纸,它便跳了过去,用小嘴,却戳黄纸上的符文。 小黎忙拦住他,道:“还不知道重不重要,你不要弄坏了。” 珍珠仰着头,对小黎叫了一声:“桀桀。” 小黎一愣,错愕的问:“这不是朱砂?”说完,他拿起来一嗅,果然嗅到黄纸上的符文,不是以朱砂所绘,竟以人血所画。 小黎把那黄纸折叠起来,放进怀中,道:“拿回去让娘亲看看。” 收好黄纸,他又把汤琴儿的尸身恢复原状,左右瞧瞧,确定都恢复如初了,再看时辰也差不多了,猜测今夜那割腿之人应是不会出现了,便谨慎小心的带着李玉儿和珍珠从侧门离开。 第1435章 容叔叔最好了……人鱼案 清晨,清风镇的街头已如往常一般响起摊贩的叫卖吆喝声。 柳蔚窝在被子里,懒洋洋的看着外侧的容棱,容棱已经醒了,却没下床,只微靠在床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柳蔚蹭过去一些,把头枕在他胸前。 容棱移开书册,垂眸看着她,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她的鬓角。 “昨晚小黎几时回来的?”打了个哈欠,柳蔚问道。 容棱想了想,道:“丑时。” 柳蔚说:“也不知又跑哪儿野去了,一会儿叫他来问问。” 容棱看了眼床榻之外的小案,道:“方才他来过,给你端了粥。” 柳蔚眼睛一睁,立起身子,往那粥碗里望。 “鸡肉粥。”容棱说。 柳蔚立马就跳起来,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她一边往脸上涂抹乳白色的霜膏,一边坐到桌前,拿勺子搅拌肉粥。 容棱也下了床,却是去衣柜那边拿衣服。 柳蔚吃了口粥,随口问:“那小子无事献殷勤,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我怎么吃得这么不安心呢?” 容棱瞥了她一眼,冷漠道:“都快吃完了。” 柳蔚将勺子丢开:“就这么一小碗,两口就没了。”说着,直接端起碗,对着口,把剩下的都倒进肚子。 吃好后,她随意从托盘里捻了张纸,擦了擦手,道:“你方才问过他没有,昨晚去哪儿了?” 容棱拿了两套衣裳过来,递给柳蔚一套,道:“没问。” “不会是出去闯祸了吧?”柳蔚接过衣裳,漫不经心的往自己身上套。 容棱换好后偏头一看,发现柳蔚衣襟的领子都是往里拱的,他无奈的上前,将她褶皱的衣角都翻出来,拍理平整,才道:“他有分寸。” 柳蔚却道:“这个清风镇古里古怪,况且还有个来历成谜的柳玥,如无必要,咱们还是莫要节外生枝,柳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容棱不怎么在意的“嗯”了声,随手端起桌上的托盘,打开门,招呼小二上来收碗。 小二把空碗收走后,隔壁房的房门突然开了,小黎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进屋就探头问他娘亲:“娘,那个符纸你看了吗?” 柳蔚不明所以的回他一嘴:“什么符纸。” 小黎指着桌子道:“刚才我端粥过来,托盘里还放了张黄纸,容叔叔都看到的。” 柳蔚看向容棱,容棱愣了一下,道:“只有一张垫碗的纸。” 小黎忙道:“那不是垫碗的纸,是给娘亲看的,容叔叔,那黄纸呢?” 容棱看向柳蔚,柳蔚顿了下,纳纳的回:“我擦手用掉了。” 小黎生气了:“怎么能擦手!那是我特意拿回来的!” 柳蔚忙安抚儿子:“不就是一张黄纸吗?那是什么,你从哪儿拿回来的。” 小黎撅着嘴,气呼呼的把昨晚的事说了,说完后正想下楼去问小二把黄纸要回来,就被娘亲揪住了衣领:“你说你昨晚,跑去了清风镇的祠堂?” 小黎回过头来,看娘亲的表情非常严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扭捏的揪住手指,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我要去的,是,是珍珠非要我去的……” 柳蔚皱起眉:“珍珠呢?” 小黎急忙摇头:“不,不知道,我也没看到它……” 柳蔚吐了口气,起身就往外走。 她前脚一走,小黎立马扑到容叔叔身上,惊恐的道歉:“容叔叔,我错了!” 容棱哪能看不出这熊孩子的小心思,他抿了抿唇,用手指杵着小黎脑门,将他推开:“同你娘说去。” 小黎拼命摇头:“娘会揍我!” 容棱冷漠:“知法犯法?” 小黎苦着一张脸,抱住容叔叔的腰,撒娇:“容叔叔最好了,最喜欢容叔叔了,容叔叔,容叔叔……” 容棱让他缠得没完没了,曲指弹了弹他的脑门,道:“去把那张黄纸找回来。” 黄纸拿回来时,柳蔚已经回了房,肩上还站着一只横眉竖目的小黑鸟。 珍珠一看到小黎,就飞过去,跳到小黎头顶,用隼啄他的脑门。 小黎被他啄疼了,用手捂住头,委屈的望着他娘。 柳蔚板着脸,沉默半晌,对他伸出手。 小黎忙屁颠屁颠的把黄纸送上去。 黄纸上还有污渍,脏兮兮的,但展开勉强还是能看出这是一张符咒,符文横七竖八,且的确是用血画出来的。 将黄纸拿开,柳蔚看向小黎:“将昨晚的经过,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小黎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是说到翻找汤琴儿尸身的柳玥时,更是拿起那张黄纸格外强调:“她肯定就是在找这个,但是娘,这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张符箓?” 柳蔚冷笑一声,单手捻起那张黄纸,又看了一遍,道:“自然不是什么符箓,这是,一封信。” 小黎眼前一亮,立马点头:“对,我昨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像文字,可这一笔成画,我又瞧不出上头写的是什么,娘你看得出吗?” 柳蔚没做声,将黄纸推给容棱。 容棱在看的第一眼便知道了,他道:“一种密信文字,以进三退三之法破译,通常为潜伏细作上奏回报所用。” 小黎没听明白,但还是不明觉厉的点头:“哦哦,那容叔叔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容棱抬手:“纸笔。” 小黎立马把文房四宝送上,还亲自研磨。 容棱在宣纸上先模拟符文,画出模样,然后在旁注解。 “上行一横,下行为“十”,进三为‘土’,中行为‘千’。”然后换下一行,继续道:“东侧为七,西为东进,进三退二,进一退四’……” 一番笔画,他将繁复错乱的一张图符,硬生生解成了十一大小不一的文字,再将其按照逻辑组列一遍,便成了——鲛人珠可成,七日后京城见。 “鲛人珠?”小黎没听过这个词,纳纳的琢磨。 柳蔚道:“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小黎呆呆的张着嘴:“啊?” “一个传说。”柳蔚盯着那张黄纸看了又看:“先古大作《山海经》内言,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简而言之,鲛人,人鱼。” 第1436章 一眼便能瞧出的假,但有人,信了 “世上并无鲛人。”容棱搁下纸笔,视线转向柳蔚:“但鲛人珠,存在。” 柳蔚微楞一下,看向他:“你也知道?” 容棱语气有些清冷:“这很奇怪?” 柳蔚笑了声,忙走到他背后,手挽住他的脖子,细声道:“你博览群书,知道也正常。” 这个吹捧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容棱的表情还是一板一眼,但神态明显舒缓不少。 小黎目光在娘亲和容叔叔间转了好一会儿,见两人都不说了,忙急躁的问:“那鲛人珠到底是什么?” “桀桀桀。”珍珠突然出声,且鄙视的哼唧起来。 小黎听完,惊讶极了:“什么,连珍珠都知道?药?还有这种名字的药,我可从未听过!” “不是药,或者说,不完全是。”柳蔚解释起来:“鲛人乃是先古传说中,生活在海洋深处的水族,数千年前的人类,对海洋的探索一窍不通,他们将海中一类水生哺乳动物错认为人鱼,以讹传讹之下,拥有奇怪上身,与宽大尾鳍的儒艮,便成了古人口中的鲛人,鲛人最初的出现只是民间流传的流言,但通过这个神秘的流言,人类衍生出了无数幻想,在不同的朝代,均有不同的诗人、词人,对此展开臆想,渐渐的,长相其丑无比的儒艮,便成了温柔美丽的人鱼,他们甚至拥有很多能力,泣泪成珠,绡纱成绢,其实这些不过是先早人类的妄言,人鱼并不存在,鲛人也不存在,儒艮倒是一直存在。” 小黎听得一头雾水:“那鲛人珠……” “儒艮的眼球,一种极具药用价值的蛋白生物。” “生物?”小黎愣住:“活的?” “寄生物。”柳蔚道:“儒艮常居深海,它们浑身是宝,食肉榨油,骨可雕物,皮可制革,而眼,则可入药,这个说法并不常见,我也是在家中一本医书孤本上偶然瞧见,儒艮的眼廓较宽,里面易滋生活物,而这类寄生物吸收了儒艮皮下组织的营养,经过后期培育,能形成为一种有效的混合型蛋白元素,此类元素,用于某些器官癌病上,有奇效。” 小黎听出了几分,他又拿起那张黄纸,问:“所以这里面提到的鲛人珠,便是儒艮的眼睛?清风镇有?” “不一定。”柳蔚道:“我口中的鲛人珠为儒艮的眼珠,但其他人口中的鲛人珠,并不见得也是这个。” 她说着,看向了容棱:“你眼中的鲛人珠,是什么?” 容棱说,鲛人不存在,但鲛人珠存在,柳蔚不记得自己与他说过这类话题,也就是说,鲛人就是儒艮的说法,仅限于她,或是她所在的现代概念中,但容棱不是现代人,他生于古代,在古代人眼中,鲛人珠就是人鱼的眼泪,但容棱又说,没有鲛人,只有鲛人珠,那么他对鲛人珠一词,又是怎么理解的?他的理解,与这封密信中的理解,是否一致? 容棱站起身来,直接出门,隔了三间房,敲响了那扇房门。 开门的是纪南峥,睡得迷迷糊糊的老人家披着外袍,开门看到门外是他特不待见的外孙女婿,板着脸问:“有事?” 容棱湛黑的眼眸看向老人家的身后。 纪南峥回头,看向了容棱在看的方向,是他房间的圆桌,桌上有一摞小山似的书册,这都是他昨日逛书斋买的,没办法,职业病,看到书就爱买。 老毛病了,昨日白天买了书后他拿不回来,还是傍晚前外孙女使唤外孙女婿与那个姓魏的,帮他搬回来的。 “作甚?”纪南峥还是没明白。 …… 片刻后,容棱拿着一本叫《异乡奇册》的书回来,递给柳蔚。 柳蔚翻开一看,简介上写着,这是一本囊括了仙燕国各地风俗民情的百科全书,但实际上,这上头描述的,多半是一些穷乡僻壤的神鬼怪志,而这本书之所以在清风镇售卖,则是因为,书上第一个案例,就是数百年前,清风镇还没建立起来的更早之前,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的故事。 几百年前的事,还能有什么真实性? 可就因为没有真实性,所以怎么编造,仿佛都不过分。 容棱漫不经心的道:“昨日,那书斋的伙计说,两年来,此书只卖出过两本。” 因为一看就知道是神神鬼鬼胡说八道的东西,所以这类书向来没什么人买,近两年来,只卖出了两本,一本是两年前卖的,一本,则是昨日纪南峥买的。 纪南峥心中对刘喜娘之事惶惶不安,来到清风镇后,下意识的想看这种书并不奇怪,因此也就是他凑巧买了,容棱昨晚带回来时,顺手翻了两页。 “鲛人珠?”柳蔚看到书册的第二页时,“鲛人珠”三个字,映入眼帘。 再往下看,便是一则一看就子虚乌有的传说,相传,这仙燕国在两百年前并不是现在这样。 当时陆地与海洋的结构并非如此,现在的江南,当初,是一整片的汪洋大海,而大海之中,便居住了一群鲛人,与先古传说不同,这里的鲛人,没有那么多特殊能力,不会纺纱,泪不成珠,但他们本身就是宝,他们阴阳结合,并无性别,他们是天生的孕器,用他们的身体孕育出的孩子,无论体质还是脑力,都是最好的,只要与他们交合,你便能诞下最为杰出的后代,鲛人珠,鲛人珠,鲛人的子/宫,便是那卓绝非凡的宝珠。 鲛人珍贵,但人类贪婪。 很快,因为人类无休止的捕杀,鲛人逐渐灭绝,在历史记录中最后一只鲛人,他被人类豢养起来,斩断双鳍,供人生育,后他死后,他的血肉尸骨还被人类以药物结合,祈求吞噬掉他后,会让正常人,也生出他这样的能力。 柳蔚把长达三页的鲛人传说看完,兴致已是缺缺:“两百年前?地壳与海洋的震荡?天地万物,衍生衍变,短短两百年,要从深海变成陆地,不是不可能,但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到两百亩,整个江南?几千亩的面积,别说两百年了,五百年都变不出来,所以这里的描述,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这是一个人为编造的传说,毫无真实性。” 容棱将那本书拿过来,手指点着书册封面:“一眼便能瞧出的假,但有人,信了。” 是的,有人信,所以那张黄符中,才会提到——鲛人珠可成。 但是成,要如何成? 第1437章 柳蔚隔岸看着这一切 长久的沉默后,柳蔚倏地问了句:“今日京城可会来人?” 汤琴儿当街身亡,昨日案发后,清风镇派人进京报官,京城衙门一旦受理,会尽快赶赴事发地,那么今日,人应该到了? “你要做什么?”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眼睛却又看向那张黄符:“我在考虑,这张密信既然贴身藏在汤琴儿的尸身之上,那这封信是谁所写?又打算交给谁?” 容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理解:“你认为,与京中有关?” “这是在合乎逻辑的情况下,进行的逆向推理。”柳蔚说:“汤琴儿属于被害身亡,她的尸身理应由官家保管,就连她的母亲吴氏也无权带走,所以这封密信在贴身藏于她棺木中后,第一个靠近棺木,且靠近汤琴儿尸体的人,最有机会发现,那么那个发现的人,是否就是密信所要交付的人?” 容棱沉下眸来,起身,往后走去。 小黎不解的问:“容叔叔去哪儿?” “去买黄纸。”柳蔚说道:“这封密信是有人在传递信息,但密信却在中途被你意外发现,且还被搞成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所以,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推断一般,密信是有人专门写给京城衙门中某人的,那么在人抵达之前,我们需要将密信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只有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人赃并获,得到我们想要的确凿答案。” 小黎呆呆的听了一会儿,又不懂了:“难道,难道不是写给昨晚那个女人吗?娘,那个女人我认识,在青云国我见过她。” 柳蔚点头:“她叫柳玥,你的确见过她,但她不是接收密信的那个人,如果是,她不会在翻遍汤琴儿尸身后却无功而返,但她的确知道有这件事,或许她也想中途截获密信,但手段不够,眼力不够,最终一无所获。” 小黎撅着小嘴:“我不喜欢她,我觉得她很坏。” 柳蔚笑了声,摸摸儿子的脑袋:“柳玥做事向来有目的性,以前是,现在应该也是,我不清楚她冒充另一个人的原因,但她性子太奸,的确不善,如非必要,我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 容棱离开了一会儿便回来,他拿了一摞黄纸,对照着原本的符文图样,再次绘制一遍,绘制完毕后,他仔细同小黎确认过黄纸之前具体藏在汤琴儿身上哪个部位,得到答案后,再次离开。 这次离开,柳蔚与他一起。 实际上只是去放个东西,柳蔚不必同行,但或许因这封密信,对汤琴儿的死有了一些捉摸不定的怀疑,柳蔚打算亲自去看看。 清风镇的祠堂,立于清风镇镇口向北的第一个弯道,两人从正街过去,绕过背后的大片荷塘,打算过近路到祠堂后门。 树木将这片小路遮掩的清幽孤寂,两人疾步行走,并未打算欣赏这沿途的风光,可在即将离开这条小径时,柳蔚却突然驻步,回头往荷塘对面看去。 荷塘对面比临着一条小街的巷道,位置深远,整片荷塘水光碧绿,青苔茂密,倒映出的波光,却正好将荷塘岸边,那佝偻黯然的褐色身影彰显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愁眉苦脸,精神不济,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了几样轻便的东西,他蹲在荷塘边,从篮子里慢慢拿出一些事物,柳蔚凝视一看,一眼看出,那是香烛纸钱。 容棱在旁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侧身躲避。 这时柳蔚才看到,那小巷子后还跟着一人,来的却是个熟人,正是他们第一天到达清风镇时,见过的那个刘大姐,前镇长刘广的姐姐。 “今日是她的生忌,你就带这么点东西给她?刘广,她可是你的亲闺女,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刘大姐对前头那褐色男子一阵数落,听到一半,柳蔚已明白了,今日是刘喜娘的生忌,那褐色衣物男子正是他们一开始要找的前镇长刘广,而他们眼前的这片荷塘…… 便是当年,刘喜娘落水,溺毙之处。 此时树影摇曳,四周草木发出淅淅声响,对面的刘广沉默的为自己亡故的女儿点起了香火,他的神色很差,女儿的早亡,身上的债务,甚至家中妻子的嫌弃,都让这个本就历经沧桑的男人,更显悲凉,身后还是有姐姐的责骂,一字一句,让他日渐麻木的心,更加疲惫。 柳蔚隔岸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看来,刘喜娘是被她父亲献祭而亡的传闻,果真是假的。” 一个人的行为可以作假,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做不了假,两岸相望,柳蔚能看出,至少此时此刻,刘广对他亡故的女儿,是思念的。 刘广早年丧妻,与女儿相依为命,后由人介绍,娶了续弦,却不想娶妻不贤,家宅不宁,女儿死了,续弦为他生下了儿子,可儿子也病重卧榻,日子过得清贫,镇长之位也遭到取代,生活如一潭死水,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句狠心话,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只是可惜了刘喜娘,大好姑娘,红颜薄命。 时辰已经不早了,不知京中官务何时会来,容棱看着柳蔚,示意她该走了。 柳蔚回过头来,轻应一声,如事先想好的路,出了小径,见到了祠堂后门。 祠堂是镇上的公家地方,并无阻拦,但如今时辰还早,后门并没有开,柳蔚瞧了瞧周遭,确定无人过往,与容棱一跃而上,翻了墙头。 汤琴儿的尸身被搁放在正堂,两人进去后,直奔大厅,便见大堂中央,硕大的棺材,打横而摆。 容棱拿出那张黄符,柳蔚亲自去放。 挪动汤琴儿尸体时,她却愣了一下,目光有些狐疑的盯向汤琴儿的腿。 “怎么了?”容棱轻问。 柳蔚眯了眯眼,伸手,去将汤琴儿的裙子掀开,裙子下,是穿了亵裤的双脚,因为昨日吴氏来过,给汤琴儿换过衣衫,汤琴儿现在穿的并不是昨日遇害时那套衣裳,但昨日她的双腿被厉婆扎捅过,应该有血迹渗出,可换了衣裤后,这血迹也不可能不泄露出来。 柳蔚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握了握拳,她猛地,将汤琴儿的裤子扒下。 容棱第一时间转开视线。 柳蔚却看着汤琴儿缠满布的双腿,目瞪口呆! 第1438章 柳蔚这人是比较护短的! 已经亡故的人,却有人,为她包扎了伤口。 汤琴儿浑身是伤,致命伤在胸口、腹腔,但偏偏,她的双腿,被人小心翼翼的包扎了。 解开绳结,撕开绷布,柳蔚看到了一双满目疮痍的腿,那厉婆下手真的狠。 柳蔚抚摸那些伤口,手指沾到些微白霜,她捻起嗅闻,闻出了药味。 “金疮药。”容棱也闻到了,相比起柳蔚,武将对于金疮药的味道,更为敏感。 柳蔚神色冷凛:“给死人包扎,是不正常的行为,我勉强可以理解为这是镇上的人惧怕刘喜娘割腿的传说,在汤琴儿死后,为她包扎好双腿,掩盖什么,以期待她能逃过刘喜娘的侵害,那么做这种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汤琴儿的母亲,但是……这药不对,所以我无法勉强这样理解。” 容棱不解。 柳蔚道:“这药太好了,这不是普通药铺能买到的药,这里面有百惠粒子的味道,从发现仙燕国的草本文化优胜青云国数倍之后,我便对此特地研究过,其中百惠粒子,我在云席那里也见过,但云席说,那是贡品。” 容棱面色冷了下来:“你是说,此事还有玄机?” 柳蔚单手握拳,拳尖抵住自己的额头,轻敲两下,突然笑起来:“我想我知道这清风镇的秘密是什么了。” 容棱不太明白:“嗯?” 柳蔚看着他解释:“厉婆此人是真实存在的,她的信息在清风镇并不是秘密,汤琴儿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厉婆就是凶手,这没有任何虚假可质疑的地方。汤琴儿的死因是由于厉婆,但汤琴儿的尸身,却是另一个人的目标,你还记得这清风镇的传说吗?有人说,这五年来,无论是何种方式死亡的女子,她们的双腿,在死后都会消失,不管是何种意义上的消失,这都被归咎在了刘喜娘身上,可是容棱,这世上没有鬼,我始终认为,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所以你看出了什么?”容棱直接问道。 “目的。”柳蔚道:“这些女子的死因都不存疑,疑问在于,她们死后,是什么人,会对她们的双腿产生兴趣?鲛人珠可成,鲛人珠是什么?真的只是一本怪志言说上的荒唐故事吗?对,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可对另一个人来说,他是相信的,不止相信,还为此做过一些事情,比如,将死人的腿带走。” “意义是什么?”带走双腿,然后呢? “这就是问题,我们不知道腿会被谁带走,带到哪里去,但如果我推测的没错,这些都是为了鲛人珠在服务,那么现在汤琴儿的这双腿还在,我们就还有窥探的机会,汤琴儿的腿被仔仔细细的保护了起来,贡品啊,慷慨到用贡品去保存一双死人的腿,这双腿的作用,在那人眼中,必然是巨大的,现在,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一切很快就有答案了。” 说到这里,柳蔚又不着痕迹地笑了起来:“倒是刘喜娘,你不觉得如果一切真如我所言,那么有人在对清风镇女子尸身下功夫的同时,偏偏这里出现一个割腿水鬼刘喜娘的传说,太凑巧了?刘喜娘死后,就传出诡异的流言,都说这些女子的腿是被她带走了,那,为什么是在刘喜娘死后呢?她的死代表了什么?我方才就说了,世上没有鬼,只有人在装神弄鬼,利用刘喜娘的死,伪造了一个水鬼的传说,用传说作为掩饰,五年来不断的对清风镇一些女子的尸首加以侵害,你认为我这个说法,是否成立?” 容棱沉默了片刻,看着柳蔚的眼睛,道:“若按你所言,刘喜娘的死,便不是意外。” “有人在利用迷信作为伪装,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这个迷信的前提,是他们制造的,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他们发现的?这里面含有不确定性。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有人害死了刘喜娘,利用她编织了一个鬼神论,也有可能是在刘喜娘死后,有人福至心灵,利用了她的死,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这两种都是有可能的,但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因为,对方是京城的人,且还是能出入皇宫,有得到贡品资格的人,这类人做事,向来都是目标明确,不择手段,故,我偏向于刘喜娘的死,是人为,且有计划的。” …… 将一切恢复原状,从祠堂后门离开,再路过那片荷塘时,对岸的刘广姐弟已经不见了。 柳蔚绕过去,看到岸上还未熄灭的香烛,与旁边冒着灰烟的铜盆,她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那片绿色的荷塘,神色严肃起来。 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刘喜娘也好,汤琴儿也好,这清风镇里的其他女子也好,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没有立场去过问她们,她没有身份去为她们平反什么。 但是,她还有一个理由,这些人吓到她的外祖父了! 既然不是闹鬼,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招摇撞骗的把一切甩锅给鬼,那外祖父被吓到,就不是因为外祖父胆小,而是有人故意让外祖父看到这些。 有人在外祖父面前表演了一场“妖魔”怪事,让他对自己所见所闻感到恐惧,让他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了,从而过去了数年,依旧耿耿于怀。 她可以理解幕后之人要维护这个鬼论,需要造成一些轰动的视觉听觉效果,来迷惑围观百姓,她的外祖父只是不小心听到看到了这些,算是倒霉,但对方做的这些事,却实实在在的伤害了一位老人家。 柳蔚这人是比较护短的! 与外祖父的团聚让她喜不自胜,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委屈,更不希望老人家因为一些拙劣障眼法,而滋生阴影! 不是小孩子才有心理阴影,老人家的心态也需要保护! 所以,柳蔚觉得,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她都可以会一会那幕后之人。 鲛人珠,她倒要看看,什么了不起的鲛人珠,需要慎重到,花费五年时间,去营造一场范围覆盖整个清风镇的……大型骗局。 第1439章 柳蔚容棱也在这家客栈 另一边。 柳玥看着桌对面的珠书,指尖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的问:“我们……之后该如何是好?” 昨晚跑出去后,半夜她们打算偷偷返回张宅,却被门房拦下,丢出行李,告知她们张宅不再欢迎她们。 事情就如柳玥事前所说的一样,张镇长巴不得她主动离开,这样就能彻底甩掉她。 从昨晚到现在,她们一直流落街头,行李里倒是有些金银,足够她们作为盘缠回京,可回京…… 她们都不愿回京。 珠书是带着任务来的,如今好不容易又死了个汤琴儿,正是她调查内情,理清前后的大好机会,现在回去,无疑是让到嘴的鸭子挥翅膀飞走,别说夫人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惜。 柳玥就更不可能回京,在这里她身边只有珠书一人,对付周旋都还算容易,暗处虽说也有几个侍卫盯梢,但那些人是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面,可若回京,面对她的将会是什么? 是心狠手辣的相夫人,是残暴不仁的老巫婆,回京是死,留下却有机会活。 况且现在柳蔚还在清风镇,向柳蔚求救的念头一直没断,所以她不可能回京,死也不可能! 两人的神色都很严肃,计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柳玥见珠书烦恼了许久也没有主意,试探性的建议道:“若不然先找间客栈住下来?二叔……张镇长顾全颜面,对外我是他的侄女,他必不可能大庭广众的撵我们出镇,而只要留下来,我们便可再找机会联络堂兄……” 珠书猛地抬头,拧眉瞪着柳玥。 柳玥忙表态:“我没有别的意思,堂兄与我也只是兄妹之情,我哪里有珠书姑娘与堂兄般配……” “行了,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珠书不耐烦的斥责,同时也知道,死皮赖脸的找间客栈暂住下来,的确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她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道:“就住这间吧。” “不。”柳玥脱口而出。 珠书看向她。 柳玥忙道:“这家客栈,离张府太近,若我们成日在张家人眼皮底下转悠,怕会让他们越发厌烦我们……” 珠书沉吟一下,思索起来。 柳玥趁机道:“大富客栈可好?” 珠书哼道:“我们钱财有限,你还要住最好的客栈,真当自己是京里来的千金小姐?” “不是不是。”柳玥忙摆手:“大富客栈门脸干净,厢房明朗,珠书姑娘是相府出来的大丫鬟,普通的小客栈,您哪里能住,自然要住个环境清幽的。” 珠书冷笑:“为了我?我区区丫鬟,可没那些娇脾气。” 柳玥忙笑:“珠书姑娘是夫人身边的能人,哪怕是没有娇脾气,也不该亏待了自己,您要是吃了委屈,夫人心里不也难受吗?钱财之事倒是好说,我们是从张家出来的,大富客栈也不定会收我们房钱。” 清风镇小,几位有名望的乡绅都算沾亲带故,大富客栈便是张镇长表叔家的产业,与柳玥所扮演的张翠翠也算远亲关系,若真住进大富客栈,那掌柜的定然是不好意思找她们收钱的。 这么一寻思,似乎也算占便宜,珠书又盯着柳玥打量了一圈儿,最后到底同意了:“走吧。” 大富客栈,清风镇最好,最大,接待的来往商客最多,最热闹的客栈,而柳蔚一家,也住在这家客栈。 与容棱从祠堂回到客栈,刚进门,柳蔚就与柳玥打了个照面。 柳玥正与客栈掌柜说话,身边伴着个小丫鬟,小丫鬟手上提着两个包袱,等柳玥说完,便有小二接过她们的行李,把人往楼上带。 柳玥从柳蔚身边走过,柳蔚看到了她头上,薄薄的一片布料。 柳玥同时也看到了柳蔚。 但她眼神清澈,目光自然,就好似两人全然陌生,互不相识一般。 珠书走在后头,本来没怎么在意,可在见到两人四目相对后,突然愣了一下,而后便皱起了眉。 回了房,门一关,珠书便问柳玥:“你认识那两人?” 柳玥装傻:“谁?” “楼下那两个。”说的是柳蔚和容棱。 柳玥佯装想了一下,才道:“他们便是伤我之人,只是没想到他们也住在这家客栈。” 珠书“砰”的一下一拍桌子,逼近柳玥,厉问:“你说要来大富客栈,是不是因为他们?你认识他们?” 柳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道:“珠书姑娘您误会了?我的确认识他们,我说了,就是他们伤了我的头,可除此之外,我与他们无甚牵连……因为这伤我已经被张家赶了出来,我也不想再寻这些人算账了,只愿好好留下,完成夫人的嘱咐,将来回去复命,也能将功抵过,得夫人宽厚,饶我一命……” “你撒谎!”珠书一把揪住柳玥的衣领,把她往前一扯:“你这伤并不严重,你却刻意装得很严重,我之前就在想你的意图是什么,只是因为骨头骚?吃点苦头就要张元给你出头?为你闹得人仰马翻?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认识这几个外地人,你想接触他们,所以利用张元去找他们,是不是?!” 柳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被她立刻掩盖了,委屈的道:“我没有,珠书姑娘,我没有……” “有没有问问不就知道了,你这小贱婢果真是不老实,当初夫人就该打死你,不该让你活着继续作乱!” 珠书说着,抬脚便走出房门,柳玥眼神一厉,咬紧牙关,追到门口,却不敢阻拦。 珠书下楼,看到一楼大厅,方才见到的两名男子正陪着一位老人,临窗喝茶,她直接过去,站在三人面前,沉声道:“二位公子,我们家小姐请二位上楼一叙。” 柳蔚手里端着瓷杯,轻晃着杯中褐水,抬眸,扫视一眼身侧的珠书,冷笑一声:“什么?” 珠书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再次重复一遍:“我家小姐,请二位故人,上楼一叙,她说,有要紧事与二位协商。” 容棱头也没抬,替柳蔚回了一句:“你家小姐是谁?” 珠书道:“就是方才与二位擦肩而过的那位。” “张翠翠?”柳蔚问了一声,眼底,又掠过笑意:“还是,柳玥?” 第1440章 蔚儿蔚儿的叫的比谁都亲热 珠书眼神一凛,心中顿时闪过无数念头。 “柳玥?”她脱口而出:“不是柳蔚?” 柳蔚一顿,视线瞬间变得逼人起来:“什么?” 容棱也看了过来,脸色比柳蔚更难看。 珠书意识到事件的另一种可能性,心中怒火中烧,那狐狸精自然不叫张翠翠,她被相爷带回京城后,对内宣称姓柳,单名一个蔚字,后顶替张翠翠,她这本名自然没人再会称呼,只是没人想过,她的本名,根本就是假的。 她猜得不错,那狐狸精假意伪造伤势,的确是想同她的熟人接头,但她估计自己也没料到,她的熟人会这般坦诚,直接道出她的真名,不是柳蔚,是柳玥,这小贱人! 珠书一阵火大,握紧了拳,转身就要上楼。 刚走一步,肩膀却被人按住,回头一看,正是狐狸精的两个同伙。 挥开对方的手,她退后半步。 柳蔚看着珠书,视线又扫了一下楼上,冷冷的问:“她告诉你们,她叫柳蔚?” 珠书讽刺一笑,心中认定这些人是一伙的,便撂了句狠话:“主子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你们,等死吧!” 柳蔚笑出声:“果然是她的作风,凡事都留有一手,只是,为何偏偏要用这个名字?” 纪南峥听了一会儿也听懂了,压低声音问他外孙女:“你堂妹,究竟想做什么?” 柳玥的身份,老人家之前已知晓。 容棱却猛地插上一句:“您慎言。” 纪南峥一愣。 容棱表情异常冷锐的道:“她是张翠翠,与柳蔚无关。” 这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柳蔚抓住他的手指,捏了一下,其实她也生气,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盗用,对方还顶着你的身份,不知做了多少肮脏龌龊的事,是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高兴。 柳蔚与柳玥关系不好,但也从未有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想法,可现在,柳玥自己作死了,她捅了篓子,并且扎到了容棱的命门。 容棱面上虽如常,但眼神也好,气势也罢,都已冰冷得不像话,柳蔚安抚不住他,只能一直抓着他,避免他冲动行事。 偏偏珠书还不知好歹,仰着下巴道:“对,她说她叫柳蔚,难为我家老爷还蔚儿、蔚儿的叫的比谁都亲热,搞了半天连名字都是假的,你们既与她是一伙的,我便不怕直言,她死定了,欺瞒夫人,罪当致死。” 容棱紧紧的握着拳头,周身散发着几欲毁灭天地的阴鸷之气,纪南峥颇为吃惊的看着他,一时竟无法将平日忍气吞声、老实巴交的小辈,与眼前这个气势阴沉、雷霆万钧大男人联系在一起。 “容棱,冷静。”柳蔚小手攥住容棱的修长手指,想在他变得疯狂之前,阻止下来,从刚才,那小丫鬟说到什么“老爷”,什么“亲热的称呼”时,她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容棱眯着眸子抬步,一言不发,直接上了二楼。 柳蔚着急的追上去,珠书却以为两人是要与柳玥接头,直接挡在柳蔚面前,冷冷的道:“来不及了。” 柳蔚推开她,寒声道:“的确来不及了,都要出人命了!” 话音刚落,二楼便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 珠书听出那是柳玥的声音,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柳蔚狠狠的握着拳,咬紧牙关,疾步上楼,匆忙的赶到柳玥的房门外,她看着房内的一幕,吓得人都快疯了。 屋内的桌椅被掀翻,容棱正掐着柳玥的脖子,将她抵在墙壁之上,柳玥双腿无法着地,整个人犹如上吊一般悬浮半空,她满脸通红,双眼充血,手指无意识的抠挖容棱的手臂,对方却置若罔闻,只一点一点的收紧指尖,将她的喉咙卡得更紧…… 楼下有人听到动静,已陆续上来。 珠书追在柳蔚后面,看到房中情况,也吓了一跳,她踉跄的后退,指着屋内,呆呆的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蔚急忙跑进去,深吸口气,握住容棱的手背,掌心包裹住他的拳头,尽量轻柔的道:“你冷静点,先放开她,杀了她解决不了问题。” 容棱根本不听,不止不听,还猛地一使劲,只听“咔嚓”一声,柳玥险些就此遏断呼吸。 柳蔚心惊胆战,拍着容棱手背:“快放手,容棱,听到没有,你要捏碎她气管了!” 容棱更加用力,柳玥眼神猛地一突,人如濒死的金鱼一般,张大了嘴,眼皮渐渐往后翻,眼白露了出来。 翻白眼了,真的要出人命了。 柳蔚没办法,一咬牙,只能对容棱动手,她蓄了内力,生生一掌,将容棱往后一推,迫使他不得不松手。 被迫松手后,容棱尖锐的眸子又看向柳蔚,柳蔚忙冲过去抱住他,磨着牙道:“你倒是听我一句,大庭广众,你杀了她?” 那头柳玥好不容易获救,她疲软的滑坐在地上,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涕泪横流,不住咳嗽,整个人犹如一块破布娃娃,除了呼吸,做不出任何多余举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柳蔚拦住容棱,同时回头看着柳玥,冷凛的道:“拦得了他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柳玥,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柳玥红着眼睛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的容棱,命悬一线的恐惧使她到现在还在持续战栗,她惶恐的啜泣起来,眼泪落出眼眶,艰难的对着柳蔚呼唤:“姐姐……大姐姐……” 柳蔚抬手,阻止她后面的话:“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以前没关系,以后更没关系,你到底叫什么,现在已不是秘密,我想,有的是人要对付你,就不劳我们费心了。” 柳玥慌乱的看着她,又看向门外目睹一切的珠书,她手脚并用的往前爬,爬到柳蔚脚下,揪住她的裤腿:“大姐姐,大姐姐你救救我,他们会杀了我,他们是魔鬼,他们是妖怪,你不能让我死,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我们都姓柳,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柳蔚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俯视着她:“你用我的名字与人苟合,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什么一家人?柳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恶心吗?!” 第1441章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话就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柳玥头顶。 柳玥怔忡了好久,才木然的望着柳蔚,忽而冷笑:“你不过也是靠着男人罢了,又比我高贵在哪里?” 柳蔚看着她,气笑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柳玥猛地一吼,涨红了脸,双眼鼓涨地瞪起。 在柳蔚眼里,柳玥整个人犹如一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般,说道:“不过是用了你的名字,出门在外,背井离乡,难道还敢用真名吗?你激动什么?我又恶心了你什么?” 柳蔚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疯子:“你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柳玥踉跄的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她倔强的挺直背脊,道:“我错在,没托生到吕氏的肚子里,我错在,生为庶女,却祈求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我错在不自量力,不识好歹,明知斗不过你,却偏想从你手上抢走点什么,可你是谁,柳家的大小姐!你多聪明,你多能干,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一会儿容溯,一会儿容棱,什么逃婚,什么毁容,做足了把戏,把整个柳家玩得团团转!现在呢,你是不是如愿了?是不是高兴了?所以才得意地站在我眼前,把我当蝼蚁一样侮辱?” “我侮辱你?”柳蔚自诩口若悬河,此时竟也无话可说,所谓倒打一耙,反咬一口,不外如是了吧。 “你知道我活得多辛苦吗?你知道看到你出现我多高兴吗?柳蔚,你就不肯帮我一次吗?”她说着,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门外那人叫珠书,你揭我底细,曝我姓名,若今日你不带我走,她必上秉主事,明日就能要了我的命,你,要看着我死吗?” 柳蔚冷笑:“方才若非我出手,你已经死了。” 柳玥咬紧牙关:“所以你已经救了我一次,何妨再救一次,你替我杀了她,你可以的,容都尉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杀一个小丫鬟罢了,对你们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柳蔚觉得她真的疯了。 容棱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若不是柳蔚强硬的箍住他的双手,他现在只想把这脑子有病的女人脖子拧下来。 “只要你肯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柳蔚拉着容棱,直接扭头,往房间外走去。 柳玥气急的叫住她:“柳蔚,你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柳蔚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什么?” “你,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 柳蔚嗤笑一声:“所以?” 柳玥曾在皇后麾下,皇后或许与她提过自己,但柳蔚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她与皇后不合,那又如何? 柳玥不说话了,只突然,沉默的盯着她笑起来。 柳蔚皱眉,容棱已不耐烦了,带着柳蔚,头也不回的走下楼。 待他们离开后,门外的珠书匆忙跑进来,一脸严肃的问:“皇后?你刚才提到了皇后?” 柳玥低下头,样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怯懦。 珠书握住她的肩膀,凶恶的摇晃一下:“是不是皇后?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柳玥被她晃得只觉得头重脚轻,刚才险些被掐断气的回忆又充斥脑海,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强行咽下几欲反胃的呕意,倏地道:“珠书姑娘,你要听我解释……” 珠书皱眉看着她,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你要解释什么?” “刚才那人,白衣那人,她是个女子,是我的姐姐,她就叫柳蔚。” 珠书冷笑起来:“你不是说你叫柳蔚吗?” “其中别有内情,珠书姑娘,你方才可听我与她说了,她对当朝皇后娘娘,图谋不轨……” 柳玥并不知相夫人与皇后之间的情谊,但这并不妨碍她借题发挥,京中流言,当朝皇后身患怪病,药石无灵,虽只是一些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么个说法,便不怪有人会产生联想。 相国府贵为一品勋贵,涉及到如此重大的深宫秘事,她不好奇,珠书也不会不好奇的。 皇后到底是不是身染重病她不确定,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借来用用又何妨? 珠书身为相府丫鬟,心思格局,自然都端得较高,普通的污蔑她听不进去,但若涉及一国之母,这样重大的事,就算不信,怕也得有三分警惕。 相夫人有多厉害无需她再说,若让相夫人知道,皇后的病,与柳蔚有关呢? 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那相夫人是上报也好,亲自出面邀功也要,均不可能放过柳蔚,届时,柳蔚自然死定了,而她,自然无事一身轻。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柳玥深吸口气,可怜兮兮的说起了她的故事。 故事内容几乎都是编造,但她说故事的能力向来不错,而看珠书越发严肃谨慎的表情,柳玥知道,自己这条命,并不会因为冒名顶替而消失,这招祸水东引,看起来非常有效。 …… 傍晚时分,姗姗来迟的京中衙门五位正役卫,进入了清风镇镇口的祠堂。 因时辰已晚,五人今晚必定借住一宿,张镇长安排了客栈给他们,同时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打算连夜审理汤琴儿一案。 汤琴儿是在闹市遇害,凶手也当场缉捕,此案几乎没有悬疑,而在有正役卫督正的同时,他们并不需要劳师动众的将汤琴儿的尸体运到京城,再经正衙审理,只需由外出的正役卫审理妥当,带回定犯便可。 张镇长与多位乡绅作为陪审,证人分别是案发当日与汤琴儿同行的女眷们,与周边正好看到凶案经过的商贩。 审理非常明快,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接近尾声,厉婆被铐上了手镣,于明日一早,被正役卫带往京城定罪。 事情结束后,张镇长做东,安排了一局大宴,宴请诸位役卫,而宴席过程中,有人离了席。 柳蔚斜倚在祠堂后门内的高大花盆后面,容棱在她旁边,一脸的冰冷,神色极为冷峻。 柳蔚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看不下去了,拉着他的衣袖问:“你到底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容棱没做声,只眉头紧紧拧着。 柳蔚凑过去,踮着脚尖吻住他的唇。 容棱负气的咬住她的唇瓣,狠狠的咬着。 柳蔚“嘶”了一声,小声骂道:“狗吗?” 第1442章 容棱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容棱伸手一掀,把柳蔚压在墙壁上,按在墙上啃噬了好一会儿!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柳蔚忙推开身前獣性大发的男人,一边紧扯自己的衣领:“容棱你给我差不多得了,又不是老子的错,还记不记得今晚的正事了,他妈的,来人了!” 容棱:“……”她骂脏话,都格外好听。 …… 无月的夜空,格外寂静。 祠堂后面的侧门下,一道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 柳蔚站在墙根,小声的问身畔的容棱:“是他吗?” 容棱仔细确定了一番,方才轻应一声:“恩。” 京中正役卫来了五人,五人无论身形样貌,容颜特征都大不相同,傍晚时容棱便在祠堂门口亲眼目睹,现在虽说看不清正脸,但光从身影,他依旧能判断出,来的这人,就是那五人中的一个。 “跟进去看看。”柳蔚走在前面,顺着围墙潜到大厅北面的窗户下。 掀开窗户的一角,屋内浅黄色的光线倾泻而出。 接着,便是轻微的响动声。 柳蔚探头一看,便瞧见屋内一道黛青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朝向汤琴儿的棺材,俯身翻找着什么,屋内的光源便是他手上端着的一盏烛台,烛火摇曳,足够人能视物。 短暂的搜找后,那人似乎发现了目标,他先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没有人,便从棺木中拿出什么,塞到怀里,然后吹熄蜡烛,将烛台放到一边,如来时一般动作迅猛的离开大堂。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容棱便顺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柳蔚则翻窗而入,走到汤琴儿的棺木前,将汤琴儿翻过去,手往她的后背里一探。 白日放进去的黄纸果然不见了! 柳蔚又去确定汤琴儿的双腿,双腿完好,如之前包扎的一模一样,看来那人今晚的目的不是朝这双腿下手,只是为了收信。 将汤琴儿的尸身收拾好,柳蔚悄然离开祠堂,顺着沿途容棱留下的标记,一路追到了镇尾的一家酒楼。 容棱在酒楼一楼要了张桌子,点了两样小菜,正在等她。 柳蔚过去,坐到他旁边,问:“人呢?” 容棱抬了抬棱角精致的下颌,示意她看二楼。 二楼最靠内的一张大圆桌上,张镇长与四位乡绅,正陪同五位身穿青色劲装的男子饮宴,五人穿着的衣衫都是京衙正役卫的官服,材质颜色均一模一样,正是柳蔚方才在祠堂看到的那种。 柳蔚在那五人中打量一圈儿,问向容棱:“中间那个?” 容棱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淡淡的道:“史见,京衙二队役长,受命全权都办汤琴儿一案。” 柳蔚咂一下嘴:“动作挺快的,姓名身份这就到手了?” 容棱扫了她一眼,这种基本操作,他没什么好说的。 楼上的小宴已经接近尾声,柳蔚与容棱便在楼下吃起了宵夜,他们吃完时,楼上也吃完了。 张镇长亲自送几位京里来的领导回客栈休息,柳蔚与容棱亦跟在后头。 此时夜已深沉,转眼便是丑时了,二人站在客栈后巷的大树底下,他们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三楼客房的后窗,五间客房,除了最左边的那间,其他四间都熄火了。 柳蔚歪在容棱挺拔厚实的身上,盯着那唯一亮着烛火的房间,小声嘀咕:“若是今夜不动手,我们岂非要等到天亮?这种粗重活下次还是别自己干了,我看魏俦就挺闲的。” 容棱侧身为她捻了捻微风吹拂到她眼睫上的几根发丝,轻声问:“困了?” 柳蔚回身踮脚把脸塞进他颈窝里,嘟哝着:“还行。” …… 两人于是又等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那间房也熄火了。 柳蔚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白等了,回去。” 容棱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皱眉道:“我去看看。” 说着,身形一跃,直接踩着墙壁,上了三楼窗外。 柳蔚在下面等着他,只见容棱在第五间房外看了一遍后,又去了另外四间房,等他再下来时,神色很差:“五间房内,都无人。” 柳蔚一顿,沉静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我们想岔了,只以为五人中有一人是与那封密信有关,如今看来,这五人分明就是一伙的。” 他们这位置是客栈后巷,可客栈的通道原本就不止一个,后窗可以跳,正门更可以走,如此看来,那五人分明是刚回客栈没多久,便又从正门离开了,走的时候,应当就是另外四间房烛火熄灭的时候,至于最后一间为何亮着,应是走时忘记了,而方才突然熄灭,则是因为蜡烛燃尽了吧。 柳蔚觉得自己太蠢了! 为何只会干等,竟没想过上去查探一番? “赶紧回祠堂看看。”柳蔚说着,便迅速往镇口赶。 赶到祠堂时,意外的是,大堂一片平静,柳蔚再去看汤琴儿的尸体,发现尸体还是她之前离开时那样,没有一点区别。 难道那五人不是来了祠堂?那他们去哪儿了? 此时夜已过半,今晚上了大当,柳蔚心力交瘁,容棱心疼她疲倦,只得牵着她的手道:“今夜算了,回客栈。” 人都跟丢了,不算了也不行啊。 柳蔚没精神的“恩”了声,与容棱从后门离开,打算从荷塘那条小径走,穿过荷塘,能直接绕到正街上。 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那条白日他们行走了两次的荷塘小径,在深夜里,居然并不平静。 柳蔚错愕的看着荷塘中人头涌动的五道身影,间或的,还能听到他们小声的吵声。 “这种挖尸刨坑的活,凭什么就非要我们干,一队那些狗畜生怎么不干。” “行了,废什么话,他们也赖不了,鲛人珠成了,有的是他们吃力不讨好的地方,算起来,咱们还算省劲儿的,赶紧把东西挖出来,明日趁早回京,这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想来了。” “那老三呢?最后不是还差一具尸体吗?” “老三已经定好了,就是那个汤琴儿,明日我们将案定了,最快后日人便能下葬,到时,老三自然会带人掘坟断腿,这种事,老三可比咱们熟练,这五年来,清风镇的尸体不都是他经手?” 几人商商量量,你言我语,柳蔚听着,只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以为今晚要没收获了,没成想就撞个正着。 容棱与柳蔚躲进了树丛的阴影处,二人屏息倾听,听到荷塘中的五人还在抱怨。 “这糟心的狗屁事可算是完了,不过那什么鲛人珠真的有用吗?有了它,娘娘真的能生出皇子?” “应当是吧。”另一人随口回道:“反正国师说行,那便一定能行,国师那可是有大神通的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既都说有七成把握,那便保准十拿九稳了。” 第1443章 冒出来一个真叫柳蔚的。 “国师?” 清晨的大富客栈一楼,纪南峥被两个小辈围着,迷迷瞪瞪的一边搅着自己跟前的粥,一边反问:“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您就说吧。”柳蔚给老人家夹了一筷子菜,催促道:“您官至太傅一职,对仙燕国的朝堂体制必定一清二楚,您就告诉我们,这仙燕国的国师,到底是做什么的?” “国师还能做什么的,主持祭礼,督办钦会,观测四季星雨什么的,哦,对,观测四季星雨,京里大户人家谁家要出远门,临走前必会派人去国象监里问一问,国象监能算出未来三天全国各地的天气环境,特别厉害!” “就只是如此吗?”柳蔚想到昨晚那五个正役卫的交谈,这所谓国师应就是“鲛人珠”事件的主脑,这人对女子的尸首如此感兴趣,怎么想,都透着邪异,可不像是什么老实本分的正道人士。 “这还不够吗?”纪南峥特地强调:“能推算未来三天是否下雨,是否放晴,这还不够有本事?” 柳蔚失笑:“外祖父,这个很多人都能算,我都能算呢。” 纪南峥愣了一下,而后明了:“是,这小子的师父也会算,他教你的?” 柳蔚无语道:“这个哪里需要人教,气候渐变本就有迹可循,天地万物,相辅相成,气候预测,不过是人类根据过去的天气规律,推算出的未来一段时期内的气候可发展趋势,这种本领稍微算术好些的人都能做到,不止人,鸟儿、虫蚁,甚至一些依赖气候生活的兽类也都能凭借本能推算,这个并没什么神奇的。” 纪南峥听呆了,停顿了好一会儿,尤其认真的问:“算术好的都能算?不可能吧,这种泄露天机之事,应当只有道士巫师什么的会啊……” 柳蔚无奈极了:“外祖父您一生习文,对理科还真是半点不懂,咱们先别说这个,您就说说,现在朝内的那位国师,您认识吗?” 纪南峥想了一会儿,摇头:“我认得他师父,却不认的他。” 柳蔚往前坐了点:“那您总见过他吧?他是什么样的人?” 纪南峥摆摆手:“太久了,哪里还记得,上次见他,还是他师父的圆寂大典上,说来也怪,他是他师父从寺门外捡回来的,长大后却并未皈依佛门,而是去了道家,一番周折后,还进了宫,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啊。” 柳蔚皱了皱眉:“他是道士?” “俗家弟子。”纪南峥说着,又闹不懂了:“你怎的就非要问他,你认识他?”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容棱对她点点头,柳蔚便吐了口气,将那鲛人珠一事说了。 纪南峥听完愣住:“你是说,这清风镇发生之事,都与国师有关?鲛人珠?我怎的从未听说过什么鲛人传说。” 柳蔚说:“一听便是假的,但却不知那位国师在打什么主意,他看似并未伤人性命,只是对亡者的尸体不敬,但入殓后再刨尸,这种做法,实在太过邪门。” 纪南峥沉默片刻,看着外孙女:“所以,你想管这桩事?” 柳蔚一滞,犹豫的望着外祖父:“您不愿我管?” 纪南峥倏而一笑:“怎么会,你想管便管,别说是扯上国师,便是扯到皇帝头上,外祖父也给你担着,就是,你查出来了什么,还是告诉外祖父一声,外祖父也想知道那鲛人珠到底是不是真的。” 八卦的老爷子不好意思的憨笑一声,又正经起来:“你方才说,那些人还提到了什么娘娘?什么小皇子?太子都到成亲的年纪了,生下再优秀的小皇子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竞夺储位?我看此事应当就与宫中那几位不受宠幸的妃嫔有关,你若真要查,倒是可以朝这个方向打听打听。” 有了纪南峥这些内部消息,柳蔚对此事的概念也渐渐完整起来,那位国师是个关键人物,至于鲛人珠到底是如何制成的,她想,那五个正役卫那儿,应当就有答案,再想想,国象监与京衙门竟暗中有所勾结,这应当也算是一桩朝堂秘辛了吧。 …… 珠书捏着自己连夜书好的密信,到了与暗卫往来接头的地方,将信交付,格外叮嘱:“信中所言非常重要,你务必要亲手交到夫人手中,你现在便出发,快马加鞭,路上不得有半分延误。” 暗卫点头应是,想了想,又提醒道:“您与张翠翠被赶出张府之事,昨夜已被传回京城,夫人现下应当已经知晓了。” 珠书心里一咯噔,眉头皱的很紧:“这么快便传回去了吗?” 暗卫低了低头:“您该清楚,我等只受夫人之命。” 珠书颓然的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我办事不利,夫人若有责怪,也是我该受的,只是,眼见事态即将有所进展,未成想又是竹篮打水,那汤琴儿之死没有半分不妥,尸身上也毫无线索,看来,我这一年来的努力,是都白费了,还好,我昨日得到一个新消息,现已写进密信,只望这封信能让我戴罪立功,得夫人宽恕。” 暗卫不再说什么,带着信,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回京的快马。 傍晚时分,这封从京郊送回的信,顺利送达到相国府,相国夫人云氏的手中。 云氏本不姓云,她自小便是孤女,进云家为婢,后跟随云家姑小姐长大,云家姑小姐入宫为后,她有幸得小姐照拂,被赐婚入相府为妾。 堂堂相国,便是纳妾也不该纳一个卑微的小丫鬟,为让她过门得体面一些,云家特意上表太后,恩赐为她加冠主姓,赐她姓“云”,算做云家的表小姐。 自此,云氏对云家更为忠心耿耿,因为她清楚,尽管不自量力,但云家,从今往后就是她的娘家,她并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介浮萍,她是有根有主,有灵有位的云家人。 信落到手上时,云氏正在见客,见的是亲信从北方找来的一位仙士,据说是青南山的得道高人,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是位有大神通的能人,云氏请他来是为了皇后的旧病。 信到后,云氏借言到侧间把信看了,看完后她眯紧了眼,指尖一握,将信纸捏成一团:“那贱人果真不尽不实,竟连名字都是假的,倒是让本夫人小瞧了!你回去告诉珠书,那贱人编谎本事既这般高,那又如何证明,她现在不是撒谎?冒出来一个真叫柳蔚的,还是她姐姐?莫不又是什么借题发挥的诡计吧,提醒珠书,莫信她,若管不住了,便自请回来复命,那贱人若三言两语便能将她框去,也别提是本夫人身边出来的了,平白丢人。” 第1444章 这么多人都治不了 打发走了暗卫,云氏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一旁的婢女玉书忙上前搀住她,犹豫再三,还是问:“那位仙士,夫人可要送进宫去?” 云氏撑着椅子坐下,沉沉的叹了口气:“瞧着倒是仙风道骨,就是不知是否有真本事,云家那边你去问过吗?云席何时抵京?” 玉书摇头:“今个儿一早也去问了,还是没消息,事前说的是前两日就该到,可这都晚了快三日了,还没见着人,不知是不是路上有什么耽搁。” “再耽搁也该到了,不是说已经过了京郊吗?” 玉书也不知,便道:“那天黑前奴婢再去云府问问。” 云氏“恩”了声,想了想,又道:“大老爷那边你也去请个安,问问他是否得空,若是得空,请他这两日再进宫一趟,这阵子回天,夜里凉的很,娘娘的身子本就不佳,之前那药方也用了快一个月了,看能否让大老爷换个方子吃,这一种药啊,是真不能吃到老,就怕吃着吃着便没效了。” 玉书听着便笑了:“夫人心疼娘娘,可大老爷那是娘娘的大哥呢,哪能不比夫人仔细,我今早去的时候便听说了,大夫人、二夫人今日下午都进宫,估摸着这会儿该回来了。” 云氏闻言松了口气,又想到厅里还有一位高人,唯有打起精神,继续出去周旋。 可这刚要走,却听外面有下仆进来禀报:“夫人,夫人,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晚膳后呕吐时呕出了血,人现在已经晕了,云家那边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往宫里赶了。” “什么?”云氏也顾不得什么高人不高人,衣裳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的便带着玉书出了门。 皇宫。 青凰殿。 殿堂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太医院院首带着几位老太医,焦头烂额的进进出出,国师与国象监的诸位护道公也都赶来了,十好几人站在外殿,头凑着头,慌忙的出着什么主意。 云氏赶到后,便有宫女带她从侧门入寝殿,云氏与皇后娘娘关系极好,她往来宫内外的时候也最多,因此这青凰殿从来不避忌她。 云氏进去后,先看到的就是卧榻前,握着皇后娘娘的手,正陪伴着她的皇上,她先请了安,年近不惑的九五之尊随意摆了摆手,并未分神看她。云氏起身后,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僭越到床前去查看娘娘病情,只走到了床尾的另一边,云家大夫人身边去了。 她先颔了颔首,同云家大夫人请了安。 殿内所有人都在忙,云家大夫人秦氏看她来了,压低声音道:“你去帮帮阿梳。” 阿梳是云家二夫人应氏的闺名,云氏听着应了声,走到云二夫人身边,同样与她请了安。 应氏托了托她的手,轻声道:“你也是贵为相国夫人的人了,与我说话,自在便是,无须这般多礼。” 在相府作威作福,凶名在外的相夫人云氏,在应氏面前却是规矩得很,听了应氏的责说,她也只是低着头,好脾气的道:“既是自在就罢,这样我便是最自在的,二夫人便莫要劝我了。” 应氏知她格外遵循主仆有别,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了,毕竟她与这位相国夫人来往其实并不多,倒是皇后娘娘,也就是她的小姑子,与相国夫人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多年未变的好姐妹。 云氏的到来并未多青凰殿发生的事有任何帮助,皇后娘娘今日本还精神奕奕,下午时还接见了特地进宫来给她诊病的云家大夫人与二夫人,谁知意外就出现在晚膳上,晚膳的菜肴都是太医院提前订好的餐单,但今日不知怎的,喝完参汤,皇后娘娘突然不好起来,抚着胸,先是呕不出来,后来还不容易呕出来了,却呕出了血,宫女太监们见状吓了一跳,留在宫中一同用晚膳的云家大夫人、二夫人当机立断的给皇后娘娘就诊起来,可病源还未查出,人却先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太医院的人已经急疯了,国象监的也没好到哪儿去,没办法之下,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云家大老爷、二老爷的到来,云家固有神医之名,因不愿一身医术只服务王孙贵胄,云家这任家主并未入驻太医院,但他圣名在外,医术了得,皇后娘娘又是他的亲妹子,所以由他来诊治,所有人都是放心的。 云氏接到消息的时间,与云府两位老爷相近,但相国府离皇城近,因此云氏赶到,云家两位老爷还并没有到。 众人又等了近一刻钟,外头才传来太监的传报声,随即,便将两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先后进入寝殿,同皇上礼貌性的颔了颔首,也不等人家叫平身,就自动走到床榻前,为皇后娘娘诊脉起来。 秦氏此时也走到自家相公身边,将皇后娘娘从发病到晕倒的全过程叙述一遍,她说得仔细且专业,云家大老爷很容易便听懂了。 “是旧疾复发,没什么大碍,但骨子却有些伤。”云家二老爷诊脉之后得出结论,同时看向他的夫人应氏,吩咐:“你去外面拿点葮心草来。” 应氏应声而去,秦氏与云家大老爷细声商量着什么,被撵到一边,连个正眼都没给的皇上沉郁了好半晌,才插嘴问:“国舅,皇后何时能醒?” 云家大老爷没吭声,还在与他夫人说话,云家二老爷间或的也加入话题,三人围绕着皇后娘娘的身体,商量得热火朝天。 过了一会儿,应氏拿了葮心草回来,正好听到皇上还在后头追问:“皇后看着似很是辛苦,国舅究竟有否救治之法?” 应氏将葮心草递给二老爷,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道:“请您小声些,莫要打扰大夫过诊。” 皇上:“……” 云氏在旁也帮不上忙,只能盯着皇后娘娘昏睡的模样干着急,应氏拿过葮心草,又去旁边调药粉,云氏见状跟过去,小声的问:“二夫人,云席那孩子究竟何时能回京,这是不是都晚了快三天了?” 应氏愣了一下,又了然,道:“是晚了,怎么,你还真等着他能给你带个神医回来?” 云氏面露苦涩,干声道:“他信里不是说,他这次在路上见到一位医术惊人的青年才俊,说要将他带回京,给娘娘看诊?难不成不是?” 应氏叹了口气:“是倒是,可娘娘这病,云家这么多人都治不了,哪里外面随便遇个人就能给治了,倒是你,我听说你又找了什么仙士、道人?哎,那些都是江湖骗子,既然是病,便该让大夫治,找什么神神鬼鬼的有何用?” 云氏闻言脸颊一红,也不敢反驳,却还是小声嘀咕:“说不定云席真能找到一位神医,那孩子实诚,从不说虚话,但凡有一点机会,咱们都不能放弃。” 应氏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也就点点头,将手里调好的药粉,端到床前去。 第1445章 柳蔚躺树杈上都不知道说啥了 皇宫里正因为皇后突如其来的旧疾复发而折腾着,临近京城的官道上,羁押着厉婆进京服刑的五名正役卫也正面临着一场迷局。 从清风镇回京,路程并不远,上午出发,按理说傍晚前就应该到了。 但来时还走得顺畅的大路,今日却走出了毛病。 史见满头大汗的捏着马儿的缰绳,看着前后左右极其熟悉的场景,面色苍白的问他另外四个同伴:“是不是,又走错了?” 另外四人咽了咽唾沫,个子最矮的那个咬牙道:“真是见鬼了,这条路咱们来往走过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走不出去过,我就说一开始该从左边走,大树拦了路又如何,翻过去便是了,哪里需要改道,现在好了,天都快黑了,走来走去,又走回来了!” 史见作为四人的头领,不敢在此时慌神,只得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安抚道:“若是实在不行,回清风镇便是,趁着天还未黑透,能看见路。” “老大,不对吧。”另一个高个儿的突然道:“咱们走了几个时辰,是不是都没瞧见别的人?” 他这一说,史见也愣住了,惶惶的问:“你……什么意思?” “京郊官道啊!”高个儿有些激动:“进出京城的主道,怎么可能一天下来一个人也没有?” 史见登时绷紧面孔,及时呵斥:“莫要危言耸听,就是迷路罢了,哪有什么神神鬼鬼。” “但是这……”高个儿还想说点什么,被史见再次打断。 “咱们原路返回,今夜再在清风镇多住一晚,明日一早,让镇长送咱们回京。” 这会儿天色实在是不早了,史见话说出后,同伴们也没意见,一番掉头改道后,几人沿着大道又走了快半个时辰,然后,再次停下脚步。 “是不是……”高个儿浑身发抖,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又绕回来了?” 史见哪怕再告诉自己必须镇定,此时也心慌意乱起来。 今日清早,他们带着疲倦了一夜的身子,羁押汤琴儿一案的犯妇回京问刑,可回程途中,他们却遇到断树拦路。 因为天色太早,附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那粗壮大树断成两截把官道整个拦了,他们无奈之下,便决定改了道。 可改道之后,分明是顺着路牌一路向前的,但不知为何,越走却越偏,等到回过神来时,天都黑了,而他们则像入了鬼打墙的魔障似的,前出不了,后回不了,卡在这道路中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矮个儿直接崩溃了:“昨晚忙了一夜,今日又走了一天,我不行了,我不走了,既是有妖鬼在戏弄老子,那就索性把老子吃了得了,老子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呢,正好他妈的见识见识!” 史见呵斥道:“什么妖鬼,就是走错路罢了,方才过岔道的时候走的东边,咱们走回去,换西边,总能走出去。” 高个儿道:“万一还是走不出去,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呸,咱们是替国师做事的人,国师百神庇佑,妖邪不侵,有他保佑,咱们哪里会死,长命百岁、延年益寿还差不多!” “但是……” “别说了,赶紧走,难道还真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五人再次返路,到了一条路的分叉口,选了西边一条,一走,又是一刻钟。 柳蔚躺在树杈顶上,看着下面走来走去,在同一个地方过了好几遍的五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问另一根树杈上的容棱:“还没走过去吗?” 容棱正仰面看着头顶的弯月,眸色淡淡的,随口应着:“恩。” 柳蔚都困了:“也太笨了吧,就这么几条路,能走到现在?天都黑了。” 容棱侧眸瞟她一眼:“不是你动的手脚?” 柳蔚振振有词:“我就改了几个路牌,我哪知道这些人只看路牌,不看路……”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细弱的马蹄声。 柳蔚都崩溃了:“又绕回来了?” 容棱往下看了眼,果然,看到五名正役卫带着魂飞魄散的表情,绝望的又走到了他们脚下。 容棱默默的感觉,今晚又会熬通宵。 柳蔚不行了,她翻身坐起来,立树杈尖儿上,跟容棱道:“我下去带他们走,我就不信还能走错!” 容棱及时拉住她,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蔚回:“延缓他们回京的时间,让他们进一步接触在清风镇潜藏的掘坟之人,从而钓出遗失尸身部位的下落,再进一步追踪关于鲛人珠的缘由。” 容棱点头,慵懒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指指下面:“现在就在延缓。” 柳蔚无语了,说是延缓,也没想到要这么延缓,她与容棱今日一早提前上路,赶在正役卫回京前,改变道路指标,诱使他们走向了通往明月镇的小路,原是打算在明月镇与清风镇之间戏弄戏弄他们,然后让他们迫于无奈,只得回清风镇再住一晚。 而既然是迷路而归的,他们心中必会存疑,顺势推测,他们将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去见昨夜提到的那个掘坟熟练的“老三”。 只要见到那个老三,柳蔚就可在汤琴儿尸身受辱前,便盯死这个人,顺势再挖掘出其他女子遗落尸腿的下落,并追查出这些尸首与鲛人珠之间的关系。 可她哪里能想到,这仙燕国的官差这么傻? 明月镇与清风镇两镇都有直通京城的路,因此两个镇子间反倒极少有来往,但是来往再少,两个镇子也就隔了一个时辰的路,这五人哪来的本事把一个时辰的路,走出一天的?还怎么走都走不到? 柳蔚原本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下午的时候,发现他们老是走不对,就索性在中间的树杈上等。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瞌睡都睡醒两回了,这五位爷又走回来了。 鬼打墙?别糟践人家鬼打墙了,一条直路你都走不对,真遇上鬼打墙,一刻钟你命就得搭进去。 柳蔚实在等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食指弯曲,放在唇边,对着天空,发出一道细尖的哨声。 这哨声来的突然,树下的五人被吓了一跳,几人团团围住,互相取暖,胆颤心惊的问:“什么声音?是鬼叫?它在说什么,是不是要杀我们?” “是替死鬼吗?我听说山上的树,每棵底下都住着一只冤魂,我们是不是打扰它们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国师的人,我是国师的人……” 柳蔚躺树杈上都不知道说啥了,容棱则不太赞同的皱着眉轻说她一句:“够可怜了,别欺负他们了。” 柳蔚:“……” 柳蔚那声口哨,叫来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以浪迹天涯为乐的珍珠,珍珠是真的越来越野了,这要不是柳蔚今个儿白天看到珍珠从她头顶上飞过去过,还不知道它这几天都呆在这片林子里。 听到柳蔚的呼唤,珍珠蹦跶着就过来了,来得匆忙,嘴里还叼着条虫,看样子是在晚餐。 它飞到柳蔚肚子上面,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望着柳蔚,乖巧的问:“桀?” 柳蔚撸了下鸟头,给它布置任务:“把下头那五人带回镇上,别让他们再流浪了。” 珍珠看了眼树底下瑟瑟发抖的五个大老爷们,很懂事的把虫子吸溜进喉咙里,一口答应这点举手之劳:“桀桀!” 当然,如果现在柳蔚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她宁愿自己下去,也不会让珍珠出这个头。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珍珠自然更不知道。 珍珠的出现犹如天神降临,把五个可怜兮兮的大老爷们救出了水深火热。 一开始他们看到珍珠是吓住的,毕竟这鸟是真的黑,你见过背毛是黑的鸟,见过头顶是黑的鸟,见过爪子是黑的鸟,见过全身是黑的鸟,那你见过脚底板都是黑的鸟吗? 在漆黑的夜里,珍珠冷不丁的落人家跟前,要不是多年当差累积下来的勇气,五人都得吓哭了。 珍珠对五人呼呼喝喝的,站在他们面前就仰着下巴发号施令:“桀桀桀桀……” 柳蔚知道那意思是“跟着我走,排好队形,不要插队”,但下头的五人可不知道,他们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史见福至心灵,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它在指引我们走出这片妖障!” 然后,五人就很老实的跟在珍珠屁股后面,一路向着清风镇走。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前方镇口时,比较感性的高个儿眼泪都掉下来了,史见也是松了口气,他遥遥仰头,望着那只油光水滑,细瘦干劲的黑鸟的伟岸身影,打心眼里露出崇敬。 走进清风镇时,再回头看了眼来时漆黑一片的大道,史见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对矮个儿道:“去老三那儿,都是兄弟,今日的奇闻,咱们必须得与他分享分享才是。” 高个儿急忙点头,用与史见相同的姿势仰望天空,看着珍珠,深深的道:“这就是,活的仙燕吧?” 第1446章 柳蔚容棱都愣了 “就是这里吗?” “恩。” “看起来环境很差。” “恩。” “有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恩。” “那是猪圈吗?” “恩。” “这边呢?羊圈?” “恩。” “那前面是什么?” “茅房。” “……” 柳蔚一脸复杂的暗中尾随五名正役卫,抵达了清风镇西街最靠尾的一间民宅,宅子不大,但刚过巷口就能闻到里面的臭气熏天,柳蔚面对尸臭味时,尚且可以泰然处之,但面对眼前的光景,她却很难做到面不改色。 是什么人,能把自己居住的环境,搞成这副鬼样子,猪圈羊圈仿佛从未清扫过,茅房门大敞,院子宛如一个巨大的潲水桶,别说踏进去,光是看看便让人怀疑人生。 柳蔚是肯定不愿意进去的,她捏着鼻子,看着身旁镇定自若的容棱,好奇的问:“不臭吗?” 容棱满脸铁青:“你说呢?” 柳蔚干笑:“看表情真是看不出来。”然后前后打量,声音嗡嗡的问:“这就是那老三的居所?这国师是不是太抠门了,鲛人珠不是很珍贵吗,都是干大事的人了,能不能大方一点,多批点资金,让手下员工住好点不行吗,住在这种地方,多影响工作热情啊。” 容棱实在忍不下去了,揪着她的后领,把她往外面拉。 柳蔚问:“去哪里?” 容棱咬牙切齿:“回客栈,沐浴!” 柳蔚揉揉鼻子,指着屋内:“这里呢?那五人刚刚进去。” 容棱并不回答,一言不发的拖着柳蔚回到大富客栈,一进房间,他就吩咐小二送水上来,水盛好后,他押着柳蔚,把她按进浴桶里不许出来。 柳蔚无奈之下,只好先沐浴,洗到一半时,听到开门声,容棱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在她开始打第二遍皂角时,容棱又回来了,一脸冷漠的脱衣服,也下了浴桶。 柳蔚问他:“你刚去哪儿了?” 容棱道:“找魏俦。” 柳蔚先是一顿,然后就明白了,抹了一把脸,她出一个大拇指。 在柳蔚、容棱一脸轻松的沐浴更衣时,突然被委以重任的魏俦踏进了一间犹如潲水桶般的民宅。 魏俦一边骂脏话,一边用闭息功潜到了民宅后面的寝间,趴在房顶上,仔细偷听屋内的六人谈话。 这六人聊的都是些屁大点的琐事,他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同时又百般愤怒,不明白自己好端端为什么会落到此等田地,就在他憋了一肚子火,马上就要原地爆炸时,屋内六人终于提到了一个关键词。 “鲛人珠……” 魏俦立马竖起耳朵,把接下来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 进京的决定是在第二日清晨,柳蔚提出的。 正在用早膳的纪南峥一脸狐疑:“不是说,要多呆几日?” “现在不用了。”柳蔚说着,突然看向魏俦,露出一丝笑容:“接下来的事,还是你去办?” 魏俦绷紧一张脸,用随时都要对柳蔚夫妇吐口水的表情,磨着牙齿道:“恩。” 柳蔚友好的递了个包子到他碗了:“那就多谢你了。” 魏俦抓起包子,狠狠的啃了一口,把里面的肉馅吭哧吭哧的咬成碎沫才肯咽下。 昨晚魏俦听了小半夜的墙角,其中收获果然不少。 事情远比柳蔚想象的简单,柳蔚以为,鲛人珠既然牵扯了诸多灵异事件,那其无论是事件本身,还是事件背后的阴谋,应当都是无比重要,可她恰恰忽略了,正是因为事件重要,因此不重要的部分,才会由远在清风镇的一个籍籍无名的老三全权负责,那五个正役卫,与那老三,都不过是小打手,做点刨尸掘坑的力气活,而其中关键的部位,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 再打个比方,就像木偶戏,这几人是被扯线操控动作的木偶,而真正的线头,远在京城。 荷塘里被五人挖了一夜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刘喜娘的尸首,刘喜娘的尸身是被刘家好好的安葬在清风镇后山的陵园的,但很显然,尸体早在五年前就被掘出来了,只是刘家不知道,清风镇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只有肇事者知道。 “知道为什么那么臭吗?”昨晚魏俦回来后,一边拿药水喷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气急败坏的道:“那些尸首,就藏在猪圈羊圈底下,我以前也养过鸡,相信我,畜生的臭味绝不是这种!” 柳蔚很意外:“你是说,以前那些女子的尸首,都被带走了?” “不然呢?”魏俦没好气的道。 魏俦一脸嫌恶:“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也不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邪秽之人,那鲛人珠不是刘喜娘,但刘喜娘之死的确与他们有关,五年前,他们杀了刘喜娘,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被皇后选为舞姬的人选,有足够的资格成为他们蓄养鲛人珠的器皿,又埋进荷塘,说那是阵眼之位。” 柳蔚听都没听过这种操作,问:“然后呢?” 魏俦哼笑一声:“我听那意思,他们除了刘喜娘,倒的确没杀过其他人,那些女子的确是意外死亡,只是他们会在事后将那些女子的尸首挖出来,重新塞入刘喜娘的胞宫之内,你们说前日看到那五人去刨荷塘,对,就是刨刘喜娘的尸首,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法子,泡在水底的浑坑里,那尸首竟然经久未腐,或许也正因为这尸首未毁,这些人才如此笃信他们的国师无所不能,所谓的鲛人珠成,估计就是时辰到了,那胞宫可以收成了,不过我听到的是,这胞宫并非只有刘喜娘身子里的一个,还有七八个是在其他地方蕴养,他们会在收成之后,将所有胞宫送往京城,选出最好的那个,那个才是所谓制作鲛人珠的原材料。” 魏俦说完后,看柳蔚容棱都愣了,他倒是笑了。 “没想到吧,我以为钟自羽拿人皮扎灯笼就够没事找事了,哪知道人外有外,还有更没事找事的,那国师,是个人才啊。” 第1447章 吓得当即不敢再哔哔了 人才,这也算人才? 是疯子才对。 柳蔚听得直皱眉头。 魏俦背景复杂,本性邪祟,见过的污秽事儿多了去了,一两件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听了,也只当是增长见闻,真要让他为此深恶痛绝,倒是难为他了。 柳蔚见魏俦浑不在意,冷笑一声,顺势就道:“一晚便打听了这么多,您倒是天生吃这行饭的。” 魏俦本还优哉游哉的,突然听到那句“您”,顿时后背一凉,警惕的盯着柳蔚:“你什么意思?” 柳蔚道:“红颜枯骨,朱阁荒场,虽说人已死去,不该再计较那些红粉皮囊,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些女子的遗骸都落入了这般田地,你不觉得悲凉吗?说来也是缘分,你既然有缘撞见此事,不如一不离二,二不离三,好事做到尾,送佛送到西,帮忙把那些女子的尸骨都拿回来,找个风水宝地,重新安葬,可好?” 魏俦咳了一声,捂着胸口:“拿?我去哪儿拿?都成肉沫了,还混在一起了,现在更成尸水了!” “那就一起埋。”柳蔚一脸信任:“你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魏俦抬手抵抗:“别信我,我们不熟,我和那些女子也不熟,不关我事。” “不是说了缘分吗?”柳蔚道。 魏俦垮着面孔:“我又不信佛,我不听!” 柳蔚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慢慢前倾身子,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魏俦扁着嘴:“除了刘喜娘的尸首,其他的尸骨残渣,都埋在猪圈羊圈底下,很脏的,我不去!” 柳蔚拿起一只茶杯,放在手心转了转,然后便听“咔嚓”一声,茶杯应声而碎,魏俦扭头一看,却见从柳蔚掌心滑落下来的,不是茶杯的瓷渣,而是一吹便扬的粉粉。 魏俦快哭了。 “恩?”柳蔚挑起一边眉毛。 魏俦委屈得不得了:“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去,我又不认识她们……” 柳蔚叹了口气,跟他讲道理:“是给你积福,好事来的。有没有听过一则小故事,说一个女子前世被人弃尸荒野,从她身边走过三个男子,第一个男子看了她一眼,不闻不问的离开,第二个男子瞧她可怜,给她盖了一件衣裳遮丑,第三个男子最为仁慈,替她挖了个坑,将她埋葬,于是第二世,那女子投胎为一富家千金,最终嫁给了前世的第三个男人,成就了一番美好姻缘,你看,我是给你制造机会,你此生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但来世你可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开不开心?” “不开心!”魏俦大吼,还跳起来撒泼:“反正我不去,不要让我去,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不去!” 最后魏俦还是决定去了,因为比起柳蔚的长篇大论、晓之以理,容棱一脸冷漠的直接揍他了,还狠绝的专打那些光疼又看不出伤痕的地方,手法专业。 嘴里的包子都快嚼出血了,魏俦幽怨的望着很快就接受外孙女的上京决定,已经托人去租借马车的纪南峥,小声的道:“要不等等我,一起走吧。” 纪南峥看他一眼,好奇:“你不同我们一起?” 柳蔚替他回答:“魏先生有事要多停留两日,之后他会赶来京城与我们会和。” 将刘喜娘在内被私藏的尸首全部挖出来安葬,抓起那名老三,逼他供出鲛人珠计划的其他细节,再确保汤琴儿尸首不至受辱,最好能说服吴氏为汤琴儿举办火葬,一劳永逸,一干二净,将这些事都做完,两天应该够了。 纪南峥好脾气的不甚在意的道:“就是晚两日,那两日后再见便是。” 魏俦摇头,一脸哀求的望着纪南峥。 纪南峥有点读不懂他的意思,尴尬的移开视线,悄悄问外孙女:“魏先生是不是没朋友,一点分别都舍不得,太娘气了。” 柳蔚笑笑,目光扫向容棱,容棱眯着眼盯着魏俦,把魏俦吓得当即不敢再哔哔了。 说要尽快上路,但也不是说走就走,首先还得先回明月镇接云家兄妹,待一群人乘上上京的马车时,已经下午过半了。 柳玥是在晚饭时,才听说今日一早,柳蔚一家退房离开的消息。 她先是一惊,随即立马找到珠书,紧张的道:“你怎么能让他们离开?他们全都不安好心,你放虎归山,势必会后患无穷,趁现在他们还未走远,你快派人将他们捉回来,柳蔚此人极其狡猾,为人阴毒狠辣,不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会让我们所有人鸡犬不宁!” 珠书今晨已经收到暗卫带回的口信了,此时再看柳玥,她的目光已不是昨日的犹豫,而是更为决绝的坚定。 她揪住柳玥的衣领,狠狠的磨着牙道:“她的事,夫人自有打算,但是你,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了,你不用白费心机。” 柳玥顿了下,握住珠书的手腕,急切道:“我不知你什么意思,但我绝对所言非虚,柳蔚当真不能放,你既回禀过夫人,那夫人很快便能查到,柳蔚在仙燕国是没有身份的,她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没有户籍,没有文书,她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样的人,你让她脱离我们的视线,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珠书,能不能在夫人面前立功,就看现在了,你不能这么糊涂!” “来历不明?”珠书冷笑一声反驳:“你不就是吗?我看着你还不够吗?” 柳玥抓着头发,有些狂躁的道:“到底谁才是敌人?我们有共同的任务,我们才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你敢骂我?”珠书火气一上来,直接一个耳光甩过去。 可这一巴掌并未落到柳玥脸上,柳玥及时握住珠书的手,将她狠狠甩开,骂道:“废物!” “你——”珠书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仰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此时的柳玥不似平日的委曲求全,她满脑子都在思考对策! 看她这样,珠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你一直在装蒜,夫人说的没错,你才是最危险的人,如此说来,你勾引张元也是故意的?” “张元?”柳玥猛地一抬头,竟然笑了起来:“对,张元,怎么把他忘了!” “你想做什么?”珠书尖锐的问道。 柳玥看向她,从鼻尖哼出一声,表情诡异,又张狂。 看着她如此,珠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448章 蔚姐姐,前面就是了 “一缕千娇数含妆,只余万絮把绿扬,这词儿说的就是咱们京城的好风光,蔚姐姐,这是你第一次上京吧,那回头我可得带你四处走走,我们京城啊,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从进入城门开始,云想便在柳蔚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儿说京城的名胜,一会儿说京城的风土,总之看到的,看不到的,闻到的,闻不到的,她都欣喜的介绍了个遍,恨不得把路过的烧饼摊,都给夸成了心形的。 柳蔚听得无可奈何,直到马车进了京城正街,才听云席冷不丁的打断道:“再过两条街,便到家了。” 因为云家在京城,所以来时云席便做了主,让大家到京后,就在他们家落脚。 柳蔚知道云家兄妹是与长辈同住,本是觉得不太好,怕他们一去这么多人,有老有少,会给人家家人造成不便。 但云席却说,已经与家人通过信了,家人很欢迎他带朋友归家小住,且还说,已经为客人收拾好屋舍,并不嫌麻烦。 人家一番心意,柳蔚不好再推脱,便只得答应。 眼下已经快到云府,柳蔚摸了摸怀里,因为是拉帮结伙的去人家家做客,她肯定不能空手去,因此事前她已备好薄礼,只希望到时不会给云席云想失礼。 “蔚姐姐,前面就是了。” 马车停到了宽街左边,一扇缀了鎏金门饰的红门之前,云想率先跳下马车,却在她之前,后面马车里的云觅云楚已经麻雀似的飞出来了。 云觅又蹦又跳的跑去敲门,喊了一会儿,门内就有门房出来,见着是少爷小姐回家,门房一阵欣喜,一边派小厮进屋通传,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小主子把整扇门都推开。 出外多月,终于归家了,云觅云楚小孩心性,已经叽叽喳喳的朝屋里叫喊起来,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位面色红润,红杉飞髻的中年妇人快步出来。 云楚见了那人,跳起来就喊:“三伯母!”然后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撞进妇人的怀里。 妇人被她撞得踉跄一下,好险将这皮孩子搂住,一张脸笑得快到耳根了,嗔骂道:“你这臭丫头,走了多久了,还当你不知道回家了。” 云楚撒娇的搂住妇人的腰,摇晃着道:“难得出去玩玩,不想这么早回来嘛,三伯母,我好想你啊……” 妇人拍拍云楚的背,道:“好了好了,快进去看看你娘,你娘都快想死你们姐弟俩了。” 云楚站直身子问:“我爹娘呢?” “你爹自然在诊馆,你娘在你二伯母那儿,估计听到消息,也正出来了。” 妇人说着,眼睛往后一看,便看到了正规矩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往前走来的云席。 妇人脸上的表情越发慈祥。 云席走到妇人眼前,老实的躬身请安:“母亲。” 妇人忙上前,摸着儿子的脸庞,略微心疼的道:“瘦了。” 云想正好从后面走来,闻言笑出声来:“三哥明明胖了三斤,怎会瘦了,母亲你看,三哥腮帮子都圆了。” 妇人又看向云想,眼中的柔意越发深邃,她上前,捏捏云想的脸颊,道:“你也瘦了。” 云想大呼冤枉:“我胖了六斤呢,去年做的衣裳,都快穿不上了。” 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怎么亲近都亲近不够的,云想任由母亲将自己上下检查了遍,确定自己离家几月,依旧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才把母亲到她带回家的新朋友柳蔚跟前。 “柳蔚姐姐,容棱姐夫。”已经非常娴熟的称呼,叫起来没有一丁点的心虚。 红衣妇人看着被女儿称作姐姐的白衣男子,愣了一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云席孝顺,小声提醒一句:“是女扮男装。” 妇人这才明悟,忙点头,又上前拉住柳蔚的手,亲切道:“既是席儿、想儿的朋友,便是我们云家的朋友,一路辛苦了,快些进屋歇歇脚来。” 柳蔚对慈祥的长辈向来态度很好,她先道了谢,而后便提到自己的外祖父还在车里。 纪南峥下车时,怀里抱着小曾孙女,身边跟着小曾孙,两个娃娃配一个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笑脸老人,妇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然后再看,等等,再看看,唔,再看一眼…… 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是……是……” “母亲,是太傅,纪太傅。”云想忙道。 妇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道:“老,老师?真是老师?” 纪太傅桃李满天下,在这京城,不是他学生的,你还真找不到几个。 妇人原本对儿子女儿带回来的新朋友很感兴趣,毕竟前几日儿子才寄信回来,说这次带回的朋友也是杏林中人,且医术高超,能文能武,云家乃医术世家,对同道中人,自然百般欢迎,因此妇人一开始便把眼睛盯在那两个年轻人身上不放了,可这会儿,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致仕三十年的前太傅纪南峥回京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爆炸的吗? 秦氏与应氏相携赶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客人们都被安排进了前厅,秦氏是云楚、云觅的生母,因为深知一双儿女的调皮性子,因此儿女出行的这几个月,她面上不显,但心里是最担心的。 应氏与秦氏关系最近,知道她思子心切,陪她一顿好走,却在刚踏进前堂时,先听到她家三弟妹嘻嘻哈哈的拌嘴声。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老师怎的还记得?当时啊,就是云辞那傻子骗我,明明说好替我写题,可谁知道,他做的题全是错的,害我也跟着全错,让老师罚我站了两个时辰不说,回去让我娘打了一晚的手板心,可委屈死我了。” 之后便响起云想无奈的制止声:“三伯母,您这么说三伯,三伯知道了可要生气的。” “他还好意思气,我说他傻子还错了?” 应氏听得一头雾水,迷茫的望着身边的大嫂。 秦氏也不明所以,两人面带狐疑的进堂,就被眼尖的云楚一眼发现。 “娘!” 云楚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母亲。 秦氏也满脸柔和的回搂住女儿,同时抬起头,往屋内看去。 就见因为她们的到来,屋内的谈话声暂时停止,而拨开人群之后,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坐在首位,一脸慈和的朝他们微笑。 秦氏眨眨眼,再眨眨眼,又眨眨眼。 应氏目瞪口呆,持续目瞪口呆,依旧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只听老人轻轻一笑,问候道:“不认得了?” 秦氏、应氏这才回神,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中年妇人,这会儿却愣是让老人家那长辈似的眼神盯得满脸涨红,憋了一会儿,没憋住,两人疑问又慌张的同时喊了声:“老,老师?” 第1449章 我看你这脑子是让猪啃了吧? 云席等四个孩子出去数月,终于归家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各个医馆。 云家是医药世家,整个家族,无论男女,皆从小习医,因此京城中,几乎八成的医馆,都让云家垄断了。 云家各个老爷分别镇守不同街道的几处云氏医馆,而离家最近的东街医馆,云四老爷,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 比起云家另外几位老爷,云家四老爷脾性最为温和,人也最为随性,听闻四个侄儿终于归家了,云家四老爷非常想现在就回家,好好看看侄女侄儿们,但非常不巧,今天他二哥,也就是云家二老爷,正好为了一个诊单,来了他的医馆跟他商量。 早退的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儿就消散了。 云家这代六位老爷中,要说谁最疾言厉色,一本正经,不苟言笑?那就属云家二老爷了。 云家四老爷心里猫抓猫挠的,看他二哥面无表情的在前堂切药,他犹豫了一下,就蹭过去暗示:“听说云席这回带了朋友回来,朋友里还有年轻姑娘,二哥,你说云席别是出门一趟,带了心上人回来吧?” 云家子嗣兴旺,人丁繁多,老一辈的几个老爷们,平安顺遂了一辈子,临老了心里最挂心的,自然就是晚辈们的亲事。 除开大老爷一家是内定的要与皇家结亲,从二老爷到六老爷家,长辈们近几年是都卯足了劲给家里小的相看。 云席上头还有两个堂兄,大堂兄云智早就娶了平欢郡主,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就不说了,二堂兄云存是二老爷家的,因其性格完全随了他爹,一板一眼,凶神恶煞,因此到现在也没娶着媳妇。 听说二夫人应氏为这事儿没少操碎心,天天指着二老爷鼻尖,骂他夫君不知为何非要遗传给儿子这招人恨的狗脾气! 云家小辈中,最有希望在近年成亲的,就是云席,因此云席那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家里长辈是眼睛都能呲出光来! 云家四老爷以为拿捏到了他二哥的命门,旁敲侧击的又提议:“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家看看吧,若是个好姑娘,说不准今年家里就能办喜事了。” 可哪里知道,二老爷根本没那么好糊弄,他“啪”的一声,把一杆木庚拍在桌上,瞪着他四弟就问:“你很闲?” 云四老爷噎了一下,摇脑袋:“没有,不闲……” “那你在做什么?” 云四老爷连忙拿起那根木庚,走到切药器前面,老老实实的把药材切成段,切好了后,又双手捧着拿回来。 云家二老爷正在调药方,顺手拿过一段木庚,放在他正在研磨的药粉里,重新锤烂,然后对他四弟道:“云席那孩子做事做人,皆有分寸,无论是不是带了心上人回来,终归是他自己之事,犯不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替他操心,你有那功夫管小辈的闲事,不若把心思放到医道上,我方才与你说的林老爷的患症,你可想到治理之法了?” 平白无故的被说了一顿教,云四老爷非常沮丧,闷着脑袋说:“有两个方子了,我写给二哥您看。” 云四老爷写了一会儿就写好了,递过来给他二哥检鉴。 云家二老爷挑剔的看了一会儿,倏地冷笑:“这就是你想的调理之法?你自己看看有什么问题!” 云家四老爷立刻紧张了,拿着方子一顿检查。 正好这时,医馆里来了个小娃娃,小娃娃摸样长得极为精致,他身上背着个小侧包,侧包鼓鼓的,瞧着里面应该装了许多东西,小娃娃的手现在就攥着包包的背带,他矮矮小小的站在堂中央看了会儿,然后朝左边走去。 医馆右边是诊堂,左边是药铺,小娃娃走到柜台前,因为个子没有柜台高,他就踮着脚,胖胖的小手攀着柜台的边沿,对着里面的伙计道:“你好,我要买药。” 伙计探出头来,好脾气的问:“小弟弟,你是替你爹娘跑腿吗?你要买什么药,带药方了吗?” 小娃娃摇头,道:“没有药方,但我记得药名。” 伙计点头:“好,那你要买什么。” 小娃娃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药名,其中有两味却是禁药。 伙计说明了情况,小娃娃却不解极了:“为什么不能卖?我们在西进县都可以买的!” 西进县是哪里,伙计不知道,但想也知道应是一般的小县城,有些离京城远的小县城的确会为图便利,私卖禁药,但这种事在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是不可能发生的。 伙计于是又解释了一番,但小娃娃还是不听:“以前都可以买,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买,我有银子的,我带了银子。”他说着,就从随身背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子,摆到了柜台边缘。 伙计哭笑不得,直说不是银子的事。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正趴在旁边柜台检查药方的云家四老爷,四老爷走过来,问伙计什么情况。 伙计为难的把事说了,四老爷便倾身,语气和煦的,亲自与柜台外的小娃娃解释一遍,解释完还给他出主意:“若是你一定要买,就将药方带上,伯伯看看药方上是否有大夫标注,或是让你爹娘来买,好不好?” 小娃娃撅着嘴道:“我现在就要买,我娘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云家四老爷立刻问:“为何会来不及?可是家里有谁得了急症?要不要伯伯随你回家一趟?” 小娃娃也看出了这位伯伯是一番好意,他摇着头道:“我与娘亲到别人家做客,因为事前不知对方家中竟有这么多亲友,数来数去足有三四十位,我们带去的见面礼不够,娘亲要我赶紧买些药材回去,赶在晚上全家聚齐前,将礼物备上,莫要失礼于人。” 云家四老爷闻言笑死了:“哪有到别人家中备药材做礼的,还是禁药,多怪异啊。” “是做回元丹啊,很怪异吗?可以回复青春,固颜增美的,娘亲说人家无病无痛,送别的药不像送礼,反像咒怪,便定了做回元丹,男女老少皆宜,有病没病都能吃上两颗。” 云家四老爷笑疯了:“世上哪有什么回复青春,固颜增美的药,你当是仙丹呢?伯伯看啊,是你娘在逗你玩吧?” “才不是。”被质疑了,小娃娃很不高兴:“是娘亲特意研制的配方,是为太爷爷做的,太爷爷年纪太大了,娘说要让太爷爷年轻一些,健康一些,这样她看着才不会心酸,太爷爷都吃呢,才不是骗人的!” 云家四老爷立刻一本正经起来:“还给家里老人吃了,不行,老人家吃药可是有禁忌的,不能什么稀奇古怪的邪药都吃,哎呀,小弟弟,你可不能让你爹娘胡来啊。” 小娃娃气得都冒烟了:“才没有胡来,明明是好药,不是邪药!伯伯才是大笨蛋!” 云家四老爷说:“小弟弟,你带伯伯去你家一趟吧,伯伯要阻止你娘给你太爷爷乱吃药,你不知道,老人家吃坏了身子,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带伯伯回家,伯伯是坏人,伯伯是笨蛋!”小娃娃说着,又指着云四老爷手里还拿着的药方,振振有词的道:“须参分量写重三克,王豆分量写轻二克,不添七花做引,药汤苦涩,事倍功半,还把皂叶当八枫,以为去味,实则挤肾,你乱写药方,乱理病症,伯伯是大笨蛋,我要去别的地方买药,不理你了!” 小娃娃生气的抓着银锭子,扭头就跑,云家四老爷想叫住他,正好此时云家二老爷从内堂出来,以为他四弟趁他不在要旷工,连忙呵斥住他:“你去哪儿?” 云家四老爷指着门外想解释。 云家二老爷已沉着脸,冷声问:“林老爷的药方呢,你改了吗?拿过来我看。” 云家四老爷只得老老实实的把药方奉上,二老爷一看,一个字没改,气得脸都黑了:“连这点小症都理不出方,你说你还能干成点什么事?” 他说着,亲自拿笔,将里头好几个药名划掉,重新改了药引药方,再丢到他四弟面前:“自己看。” 云家四老爷灰溜溜的拿过来,看了一遍后,突然想到方才那小娃娃的话,之前他未细想,现在过了一会儿了,他又回过味来,便盯着方子上药引的位置,试探性的与他二哥说:“若是换成七花为引?您觉得,会不会太冒险了?” 七花也是禁药,因药中含有三分毒,向来极少用在普通药症上,害怕药性过猛,副作用太大,会伤肝。 二老爷一听,脸更黑了:“连七花都说得出口,我看你这脑子是让猪啃了吧?” 四老爷忙道:“再加上八枫呢?八枫清心明目,还有护肝保肾之效,还能中和七花的药毒……” “你说你……”二老爷习惯性的又要骂,可顿了一下,又心口微动。 他低下头,盯着桌上那药方看了看,片刻,他拿起毛笔,又改了须参与王豆的分量,再左看右看,竟真觉得这个方子比他平日用的方子,好上数倍。 惊喜之余,向来恶声恶气的二老爷难得的对他那蠢钝愚笨的四弟露出一丝赞赏,片刻后,沾沾自喜的道:“我便说,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会差这么多,你果真不是笨,只是平日不爱动脑筋。” 云家四老爷哭笑不得的担了这句夸,却噎巴着嗓子,怎么都觉得他二哥还是把他骂了。 而二老爷拿着那张药方,越看越满意,最后竟因七花与八枫的组合,又衍伸了无数灵感,他喜不自胜,立马执起纸笔,把这些粗略的想法全数记录,记录的时候,嘴角还一直含着笑,他这个诡异的表情,把习惯了“二哥等于夜叉”的云家四老爷,吓得脸都白了。 第1450章 真的是个小娃娃说的… 今日在药方上有了新的进展,云家二老爷非常开心,傍晚散值时,他与四老爷一道回府,在家门口遇到他大哥三弟,二老爷特别得瑟的把这事儿又提了一遍。 “七花与八枫吗?”云家这任当家人,云家大老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忖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以前我倒也想到过,只是考虑到七花药性太毒,针对不同病症上,与八枫的配合不见得能做到毫无歧用,因此一直搁置未思,你方才说,这两种药可配出奇效?回头将你的方子给我瞧瞧。” 云家二老爷爽快的答应:“方子带回来了,晚些时候我到大哥房中再细谈。” 云家大老爷点点头,回头,面带赞赏的又看了四弟一眼:“这样便对了,学无止尽,以往倒当你固步自封,停滞不前,不想偶尔所言所出,还有几分深意,你肯钻凿深研,也证明你用心良苦,晚些你也来我房中,既是你提出的,大哥也想听听,你是否还有其他见解。” 云家四老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老实说,不是大哥二哥突然夸他这一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兄长们心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完全笑不出来好吗! 云家三老爷在旁边听了个全程,此刻也微笑着赞叹:“老四都肯用心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家老四瞪着他三哥,瞪了一会儿,就鸭着嗓子,愤愤发飙:“我说了,这不是我想的!不是我!” 云家二老爷一脸无奈,对他大哥三弟道:“老四倒是害臊得很,与我说是听什么小娃娃提到的,你们说,哪家的小娃娃能出口成章,连药方单子都能背出来?” 云家四老爷焦急的解释:“真的是个小娃娃说的,一个穿蓝衣裳的小娃娃,是个男娃,长得还怪好看的,二哥,你听我说没有,大哥,大哥,三哥,你相信我吗,三哥……” 三位哥哥头也不回的进了主宅,对于四老爷口中那根本不存在的小娃娃,他们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进入云府大门,刚到回廊,就见云府管家喜气洋洋的跑出来,瞧见四位老爷,管家态度敷衍的请了安,抬头就要离开。 云家大老爷叫住他:“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管家一脸笑意的拿出手里一个小瓷瓶,摇晃着道:“三少爷四小姐今个儿不是回府了吗,还带了几位贵客回来,大老爷您不知道,那几位贵客可阔气了,这不是,连我也得了一份见面礼,我去给他们倒茶。” 云家大老爷颇为无语,忍不住轻斥:“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云家亏待了你,看你这失礼模样,怎么,是金子还是银子,值得你这般殷勤?” 管家捂着嘴偷笑:“是,是青春。” 云家大老爷皱眉:“什么春?” 管家不说了,红着耳根跑远了。 云家大老爷迷茫的与另外几位弟弟对视:“他这是怎么了?” 另外几位老爷均摇头,四老爷又催促:“听闻阿席带回来的朋友里,还有姑娘,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被四老爷拉着,几位老爷不得不也急急忙忙的赶到前厅,可还未走近,远远地,他们就听到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云家主宅并不大,六位老爷早年陆续成亲后,便搬到外面安了各自的府邸,自此之后,主宅人迹便最不鼎沸,往往是远方来了族客,或是哪位老爷临时开班,要给家里晚辈授课,才会统一把孩子们安排到主宅来住几日。 今日四位老爷统一回主宅,也是因为事前得到消息,云席云想他们兄妹今日回家,孩子走了太久了,好不容易回来,自然就要全家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团圆饭,再说孩子还带了朋友回来,于情于理,长辈们都得出席,不能失礼了客人。 可饶是知道今晚全家都会来主宅,乍然听到那么喧嚣的笑闹声,云家四位老爷还是有点懵。 不是说来了客人? 有客人来,做主人的自该稳重些,怎么听到那群笑声里,大房的大夫人和三房的三夫人笑的最大声? 门口的婢女见到老爷们回府了,笑吟吟的扬声请了安。 听到四位老爷回来了,屋里原本的笑闹停了片刻,而后,便见三夫人手里握着一把瓜子,走出来,对着迟归的几个老爷道:“就等你们了,怎么这么晚?饭菜都做好了,你们再不回来,我们便不等了。” 天地良心,平日散值明明也是这个点,可从来没听说家里女人会不给饭吃的,再说,做大夫的,就算真晚了,那也是看病人给看的,杏林世家,这种事做夫人们的应当更加体谅才对! 作为三夫人的夫君,三老爷皱紧了眉,打算斥责妻子无状,毕竟自己媳妇在自己家是什么样好说,但在叔伯兄弟面前说这些放肆的话,就很不懂规矩了。 可哪知道,他还未开口,就听里面大夫人也道:“回来了便布膳吧,真是的,都什么时辰了,也不怕饿着老人家。” 三老爷未说完的话立马就咽回了肚子,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没胆量跟他大嫂犟嘴。 大老爷面色这会儿也沉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夫人当着弟弟们说这种话很不给他这个一家之主的面子,他不太高兴,板着脸就要拿出他当家人的威风。 却见屋内四夫人伴着二夫人这会儿正走出来,一双妯娌手挽着手,大大方方的从四位老爷身边路过,何氏跟应氏说:“不知道厨房把汤煨好了没有,这老人家啊,就不能吃凉的东西,伤了胃,那是多少好药都补不回来的。” 应氏就回:“我让厨房把汤隔着碗煨的,就怕串味,你同我一起去看看,若是好了,这就端出来。” 二老爷愣愣的望着他媳妇的背影,觉得他媳妇看都不看他一眼,有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四老爷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他二哥:“她们说的老人家是二哥你吗?你就比我大六岁,有这么老吗?” 二老爷瞪着眼睛扭头:“我当然不老!” 四老爷缩了缩脖子,撇嘴:“是大嫂二嫂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冲我发什么脾气……” “你……” 二老爷又要说什么,四老爷却赶紧跑进厅内,嚷嚷着喊:“阿席,不是说阿席回来了吗?人呢?” 云席本来坐在前位,听到他四师父叫他,就抬抬手,示意一下:“我在这儿。” 四老爷开心的过去,上下打量了云席一圈儿,一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可算回来了,你不知你爹娘多想你。” 云席性格较为内敛,闻言微赦的低了低眸,没有吭声,四老爷笑着又要逗逗他,可转头之时,冷不丁的突然瞧见首位坐了一位白须白眉的老人。 那老人长得颇为慈祥,一脸的和蔼可亲,四老爷盯着那老人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这时,屋外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也进来了,人群散开后,三人很轻易的也看到了首位的老人。 老人也看向他们,数目相对后,却是大夫人率先说话:“看来男人就是比女人没良心,这也没多少年,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在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越来越老的二老爷,咽了咽唾沫,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老,老师?” 此言一出,周遭接连炸开了锅。 “纪,纪老师?” “太傅?” “纪太傅?” “真,真是老师?” 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纪家大老爷,他一脸惊喜的快步上前,对着慈眉善目的老人直接便是一个长躬,将学生对老师的敬重,在第一时间表达得淋漓尽致。 有了他的动作,其他几位老爷也立马效仿,纪南峥望着几个迟归的学生,脸上笑得褶子都捋不直了,他抬抬手,欣慰的道:“不要多礼,都不要多礼了。” 学者讲究长幼有序,尊师重道,作为启蒙之师,又可称作授业恩师,但凡是读书人,没有几个是会数典忘宗的。 云家四位老爷是真的没想过他们的恩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纪太傅致仕多年,天南地北,就连皇上都极少有他的消息,最近一次见太傅,还是五年前,皇上大寿之时,当时他们进宫晚了,还没见到老师,就听说老师又走了,依旧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老师行踪成谜,学生们就是想孝敬都找不到人,现在惊喜突然降临,猛地就把几个大老爷们砸懵了。 前头饭厅的餐席摆好了,二夫人应氏与四夫人何氏亲自过来请大家移驾。 纪南峥起身的时候,大老爷与大夫人一人搀着他一边,惹得老人家直摆手,说他身子骨好得很,自己能走,不用人扶。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问道云席:“蔚儿他们呢?” 云席看了看家里的长辈,犹豫一下,还是悄悄凑到纪太傅耳边,嘀咕着道:“容大嫂说来时备了薄礼,但礼带少了,这会儿正在补办,与容大哥、云想、小黎他们在客房忙活,我派人去叫了。” 纪南峥听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挺尴尬的,心想也不是缺钱,怎么能买少了礼,这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 第1451章 一脸莫名的容棱“???” 因府里来了贵客,今天的晚饭便被特意安排了一番。 纪南峥看着满桌佳肴,面带笑意:“倒是让你们一顿忙活!” 二夫人笑吟吟的端着汤,摆到纪南峥面前:“就是不知合不合老师胃口。” 纪南峥尝了一口,道:“不错,不错。” 一桌人这才入了席。 饭厅摆了四张大圆桌,长辈们两桌,晚辈们两桌,随着人陆陆续续的到齐,纪南峥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终于知道外孙女带的礼为何会不够了。 云家是个大家庭,六兄弟又都在京城安家,眼下这人口还算是客气的,若是逢年过节,外嫁的闺女再带上夫家女婿回家团聚,那个场面,才真是盛况空前。 云楚云觅这会儿早被一群弟弟妹妹围住,谈着离家数月的所见所闻,其中西进县万立一案,也是轰动京城,小孩子知晓原来万立一案受审问刑时,他们家的哥哥姐姐竟然也在场,忙急吼吼问起了细节。 云楚云觅这下可得瑟坏了,虽然当时他们对案子细节根本不感兴趣,但却不妨碍他们现在吹起牛皮,两姐弟还说得有板有眼的,遇到自己答不上的问题,就打哈哈,然后攀关系:“当时小黎弟弟啊……对,就是那个小灵童,你们也听过啊,我们关系可好了,小黎弟弟还有个妹妹,叫小夜,我还给她换过尿布呢……” 说来说去,大的糊弄小的,还真把一群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子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后面,小弟妹们嚷嚷着问:“那小灵童呢,我们能见到他吗?” 云楚尾巴都翘上天了:“当然可以,他也来我们家做客了啊。” 小弟妹们东张西望:“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就在……”云楚说着,却看小黎弟弟真的不在,不止小黎弟弟,容大哥一家竟全都不在,她不禁起身,想看自己是不是瞧漏了,视线往周遭扫视时,正好瞧见门口有了动静,她往门外看去,然后立刻叫喊起来:“来了来了,就在那儿!” 随着她这一吆喝,孩子们齐齐扭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门外的确来了几个生面孔,走最前头的,是他们家的四姐云想,四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看不清脸庞,但小婴儿长得真的小,比他们家最小的小堂弟还要小,四姐后面则跟着两位年轻俊朗的玉面公子,再后面,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姐姐,那大姐姐手上,还牵着个穿着蓝色小袍子的小弟弟。 云楚挥着手,远远的就喊:“小黎弟弟,这里这里。” 整整四桌子的人,孩子又多,屋里可见喧闹,云楚这喊的意思,是想让小黎和李玉儿到他们这桌来坐,这桌坐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般吃团圆饭时,他们家都是按年龄分席位。 小黎听到了动静,却有些茫然的看着满厅的人,因为陌生人太多了,小家伙有些紧张,他老实的贴着容叔叔和娘亲,只跟着自家的大人走。 云想领着容棱、柳蔚去主桌给长辈们见安。 主桌坐着的只有几位老爷夫人,并首位的纪南峥,纪南峥看到外孙女来了,脸上的笑意立马深了。 云席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亲自给几位师父师娘介绍。 一听这两位不止是家里小辈的朋友,还是纪老师的外孙女、外孙女婿,并小曾孙,几位长辈立马热情了。 柳蔚很难得遇到这样的大家庭,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作为晚辈,也不好说太僭越的话,便给云想使了个眼色,想先送礼。 云想果然很快领悟柳蔚的意思,扬扬手,就让婢女过来,将他们带来的两个大圆桶打开。 小黎买回来的药不齐,回元丹一天的功夫也做不好,因此,临时起意,柳蔚便熬了药汁,虽说是药汁,但并不苦口,特地做出了草木清香的口感,效用有回元丹的一半,也可当做药膳的一种汤品。 云想大方的让婢女拿杯子,给在座的人一人倒一杯。 大人小孩们都领到一杯,闻闻味道,好像挺香的,有馋嘴的小孩,忍不住偷喝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的真好喝,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云想解释,这是柳蔚亲自做的,算是一点心意。 柳蔚也开了口,说让大家当做饮品,随意喝喝,若是喜欢,还有。 小孩子们吃到好吃,站起来就道:“那我还要一杯,可不可以?” 云想笑嗔道:“可以可以,祛了药毒再熬的,想喝多少都行,不怕伤胃。” 小孩子愣住:“是药吗?”然后仔细闻了闻,苦恼的抓脑门:“我闻不出药味啊。” 云楚忍不住敲了敲那小弟弟的脑门,道:“你是小笨蛋,你上课素来不听师父讲,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子撅着嘴,不高兴的瞪了云楚一眼,坐回凳子上,抱着饮汁咕咚咕咚喝。 一大家子嘻嘻哈哈的笑闹,大夫人便亲自起身,拉着柳蔚的手,让她与容棱就坐主席。 柳蔚与容棱坐下后,云想又领着李玉儿和小黎到小辈那席,和云楚云觅一起坐。 等大家都坐下了后,却见同样坐在主席的云家四老爷一直把头往后面扭,坐没坐相的,让坐他旁边的四夫人何氏很不高兴。 “你长跳蚤了,老动什么动?” 四老爷还在往后面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指指点点的道:“那个,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孩,他……他……” 四夫人拍了自家夫君的手背一下,斥道:“没礼貌,那是云席带回来的客人,还是纪老师的曾孙子,不要拿手指人家。” 四老爷委屈得不行,摸着自己的手背道:“那个小孩,他……今天来过医馆。” 四夫人:“恩?”然后,她就直接问隔了自己两个位置的柳蔚:“柳姑娘,你家娃娃今个儿身子不好吗?是不是刚来,水土不服?家里都是大夫,若是不好,可要出声,莫要忍着不说。” 柳蔚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回答不上来:“小黎吗?他没有不好。” 四夫人一愣,转头就看向她夫君。 柳蔚也疑惑的看向那位四老爷。 纪南峥正在吃菜,闻言抬起头来,笑呵呵的道:“小黎自个儿便精通医理,若是不适,他不会忍着的,让你们操心了。” 同桌的云家大老爷略微讶然:“老师竟也教家中晚辈习医?还当老师家的娃娃,将来是要从政,不过娃娃太小,也不定性,若是真想长大了从医,不若下定决心,现在便给他寻个师父。” 大老爷一说完,三老爷便开口道:“我膝下倒还有空余,可多收两名学子,若是老师舍得,倒可让您家娃娃,入我门下。” 不是吹的,整个仙燕国要说医道师从,云家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大老爷与三老爷一番对话,俨然是满心满眼的要给自家启蒙恩师开后门,要知道云家收徒相当严苛,不是家中晚辈,便是对习医一道有卓绝天赋的,这种不看娃娃根骨,便开口要收到门下的,极少有之。 可他们的好意,在纪南峥这儿,却行不通:“小黎对医道只是略感兴趣,将来他要做什么,也是看他自个儿的心意,况且他早便有了师父,应不会另拜他门。” 纪南峥这里说完,云家大老爷才想起来,日前云席曾写信回来,说他带回的朋友中,有位杏林中人,还是位在医道上有独特见解的年轻神医。 这么一想,大老爷心里便有数了,他点点头,别有意味的目光转到那位叫容棱的公子身上,笑道:“子承父业,也算是美谈一桩,不知容公子平日,是精通医界哪一门呢?” 一脸莫名的容棱:“???” 纪南峥也看向了容棱,还纳闷一下:“你也会医?” 容棱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差点被自己诊死的钟自羽,一时变得,越发沉默。 柳蔚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一下:“小黎的师父是我。” 柳蔚虽然一身男装,但她既然是纪太傅的外孙女,自然就是个女的,云家人倒不是有什么性别歧视,但云席信中把那位神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人能文能武,那是个人肯定都会联想到,这位神医是个男人。 谁知道,竟是个女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还是八面玲珑的三夫人率先打破沉寂:“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我就说,谁说女子不如男?” 云家几位夫人也都习医,云家的晚辈,如云想这样学成多年的,也会在医馆挂诊,谁说好大夫就必得是男人?同样的师父,同样的教育,女子男子,不都一样吗? 三夫人说完,四夫人也捧了场,同时还扭头问他夫君:“你说我厉害,还是你厉害?” 四老爷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问的哑口无言,咳嗽一下后,果断转移话题,对着纪南峥道:“老师,您可知您家的娃娃,今个儿来我医馆要买禁药,还说是他娘要他买的……” 第1452章 娘亲最厉害!! 说到他娘时,云家四老爷还稍微瞥了下边上的柳蔚,这位是纪老师的外孙女,但是按那个小娃娃所言,这位柳姑娘好像经常使唤孩子去药铺买禁药,还给家里老人吃。 虽说人家自称也是从医的,应该不会乱来,但禁药这东西,之所以被禁,就是因为其药性中搀和了不少毒素,所谓是药三分毒,大多数药材里,其实都带有药毒。 还有极少部分的药里,毒性比药性更强,这些药材你也不能说它没用,在针对某些需要以毒攻毒的病症时,它会有奇效。可常人若是随意服用,却很容易伤心动肺,长此以往,容易滋生内伤不说,重则,更会要人性命。 云家四老爷这么提出,也不是想挑拨,但他心里着实不安,为人医者,想的看的,总是比常人更谨慎。 果然,云家四老爷提出后,主位这边,静默了片刻。 来京城的第一天,便让孩子去医馆里买禁药,这听起来是有些古怪。 四夫人推了推自家夫君的胳膊,小声道:“你不要胡说。” 四老爷冷不丁的又想起那娃娃说,禁药是用来送礼的,他愣了一下,不禁看向自己眼前的草汁。 纪南峥必然是相信自家外孙女的,但因他也不了解情况,因此只能茫然的望着外孙女,等她解惑。 其实,今天小黎没把药买齐全回来时,便将理由与娘亲说了,柳蔚也为此问了云想,才从云想口中得知,京城位于天子脚下,药物监管的确比别的地方更为严格。 云想还提出,是否需要她亲自去医馆帮她把药买回来? 但柳蔚考虑既是送礼,就不好让云家人再出这个面,便拒绝了,转而又想到了熬制汤汁的法子。 这会儿被公然问了出来,柳蔚便将药物的用途说了出来。 云想看过药方,之前配药的时候,也帮柳蔚打了下手,因此可以作证,禁药绝非滥用。 倒是云家大老爷听闻“回元丹”一药,露出几分狐疑,又端着自己手边的药汁打量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嗅嗅:“莫不是,世上还真有固美增颜的奇特药物?” “固美增颜,不过是一种说法。”柳蔚含笑,简单的解释:“人的内在体质,决定了他的身体机能是否康健,外疾内治,内脏的沉疴是引起外部皮肤等周边病状的主要因素,人的面色好坏与心肝脾肺等各项内部脏器,均密不可分,心气旺盛,气血充沛,人自然面色红润,光泽如新,反之,若心气不足,血气亏损,内疴闭塞,血流不畅,人的面上,也会暗黄、灰土,更甚者苍白,青紫,黄斑不断,所谓固美增颜,不过是以用一些固本培元的上佳药材,加以中和调制,以达到康壮体质,强机化能的最终效果。回元丹也好,诸位手上的汤汁也好,以用的原理都在这里,养生与养颜看似截然不同,实则殊途同归,晚辈对此也只是略通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云家二老爷将那草汁杯一放,笑了起来:“好一句看似截然不同,实则殊途同归,医药之法,万变不离其宗,有人穷尽一生,也不过照本宣科,拿着固式的模子,做着十年如一日循序往复的旧事,小姑娘年纪轻轻,却已能从养生之道,悟出养心之道,足矣看出,你天赋不浅,也怪说云席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这不肯墨守成规的灵巧,也值得敬你一句佩服。” 柳蔚连忙摆手,不敢承长辈厚赞。 云家二老爷却笑得更爽利了,又扬手,叫来邻桌的云席。 云席上前后,云家二老爷与他耳语两句,云席听了,愣了一下,又看了柳蔚一眼,才走到另一桌席上,将正在给李玉儿夹菜的小黎叫了过来。 小黎被拉来时,还迷迷茫茫的,小娃娃看着很乖,被领到长辈们面前,虽有些拘谨,但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喊了:“伯伯,婶婶们好。”说完后,就小步子挪到他娘亲身边,有些害羞的守着娘亲。 云家二老爷招招手,让小家伙过来。 小黎揪着娘亲的衣角,没有动。 柳蔚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也推了推儿子,让他不用害怕。 小黎走了过去,站在二老爷面前,又唤了一声:“伯伯好。” 二老爷摸摸娃娃的头,笑问:“你叫小黎?” 小黎点点头,粉雕玉琢的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一看就招人喜欢。 云家二老爷又看向纪南峥,道:“方才老师便说,您家的小娃娃也对医道一门有兴趣,学生不才,既提出收徒,就不愿半途而废……”说着,他又看向小黎:“小黎,听说你的师父是你娘亲,你觉得,你娘亲厉害吗?” 小黎闻言,立马笑成了弯月眼,脆生生的答:“厉害,娘亲最厉害。” “那小黎愿不愿比娘亲更厉害?” 小黎愣了下,低着小脑袋思索片刻,才有一句是一句的回:“娘亲最厉害。”他要与娘亲比,还差很远很远很远,他有自知之明的。 二老爷笑得很开心:“小黎的师父虽是娘亲,但小黎的娘亲在伯伯面前,也是晚辈,无论是医道上的经验,还是入行的年头,伯伯都比小黎的娘亲要强,所以,小黎愿不愿意另拜伯伯为师?伯伯保证,一定把伯伯最拿手的外科全教给小黎,这样小黎长大后,就可以做挂诊堂的大夫,天天给人治病。” 小黎从未遇到过有人想收自己为徒,他有些懵,望望伯伯,又望望娘亲,最后再望望席上其他人,愣神半晌后,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反是认真的斟酌起来,然后童言童语的问:“外科?” 二老爷点头,眼中带着一种炫耀自己独家本领的得意:“你可知,人的手脚掉了,是可以缝回去的。” 云席在旁边听着,含蓄的咳嗽一声,拉了拉他父亲的衣角。 云想也揉了揉鼻尖,以手盖唇,小声的提醒:“爹,别说了……” 二老爷却没听到,他还拉着小黎,笑问:“怎么,是不是没听过?” 小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莫名其妙的道:“听过。” 云家二老爷顿了一下。 小黎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手脚断裂,只要在十二时辰内,将断肢处理干净,在不影响血管闭合的情况下,本来就是可以接缝好的啊。” 云家二老爷往后直了直身子,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小黎又说:“不止手脚,人身上的任何器官,只要在未发生致命性断裂情况的前提下,都是可以通过手术进行缝合治理的,不过既然是手术,无论什么部位的手术,都是有一定风险的。” 小黎说完,发现周遭突然变得寂静,他迷茫的望了四周一圈,见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他一下有些胆怯,又窜到了他娘亲背后,小小的力气揪着娘亲的衣角,问:“娘,我说错了吗?” 第1453章 憋缩在容叔叔怀里,结结巴巴的道歉 “不算说错……” 柳蔚小声的在儿子面前说道。 娘亲和儿子四目相接后,柳蔚拍了拍儿子的小肉手,转而抬起头来,语带歉意的朝众人道:“小儿无状,才疏学浅,倒是让诸位长辈见笑了。” 小黎脑子里转了几圈,将娘亲的这番话消化了大半。 大人说话弯弯绕绕,真是难以揣摩…… 桌上众人还未说什么,柳蔚又补充的把小黎方才没说出来的关键全都说了一遍。 柳蔚说完,又回头看了眼儿子,问:“那你现在该对大家说什么?” 小黎撅着嘴,明白过来,才跟席上众人鞠了鞠躬,人太多,鞠好几个,乖巧说道:“给伯伯,婶婶们道歉,我学艺不精,方才口无遮掩了……” 柳蔚“恩”了声,又看向离她隔了好几个席位的二老爷。 在二老爷木讷呆滞的眼神中,柳蔚微笑着礼貌的道:“小黎虽是我儿子,但大略是小时候未教好,人比较笨,不聪明不说,也不会举一反三,每次教点什么,都得说一句听一句,让他自个儿去琢磨,不到两天就能给你搅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得安宁。按理说二老爷您是云席云想的长辈,您既然开口了想收小黎为徒,那自然就是他的福气,我这个做母亲的应当高兴,可这孩子愚笨得很,就怕到时候您教的太累,反会让他刁扈的性子,气坏了您的身子,因此,虽是妄言,但晚辈还是打算替这孩子回了您的好意,还请您莫要介怀此事。” 开玩笑,把自家孩子送到别人手上当学徒,她怎可能干出这么狠心的事? 要说家里没人教这个也就算了,那必须得送出去。 但家里这不是有她在吗? 虽说严师出高徒,但儿子在自己手上教,总归是看得见的,小黎本来就蠢,傻傻的偏还在某些思想上格外固执,这要是拜的师父,是个说不了两句就要动手的,那孩子还未成才,恐怕就先被抽成陀螺了。 说她自私也好,娇惯也好,总归古往今来,到人家家里做学徒,那都是极吃苦遭罪的事,她宁愿孩子傻点笨点,也不想他平白遭这无妄之累。 柳蔚说完还挺忐忑的,毕竟人家云二老爷是欣赏她在医道钻研上的灵活,才爱屋及乌的想收小黎为徒,自己这么不给面子的说回绝就回绝了,会不会让云席云想不好做? 柳蔚悄悄的又去瞥云席和云想,见云想正一个劲儿的推她娘亲,显然是看气氛有些僵了,想让自己母亲开口,帮忙说说话。 洪氏让女儿推搡得都快掉桌子底下了。 但有云想的插手,洪氏又的确是众人中最先回过神的那个,她咳了一声,脸上带着干笑,摆手道:“不拜的好,不拜的好,柳姑娘医术精湛,对外科一门更是见解独到,言浅意深,倒是……倒是让我们一众人,都跟着听出神了。” 洪氏尬聊完,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她又推推身边的妯娌应氏。 应氏接过棒子,连忙点点头,却是笑着问说:“倒是不知柳姑娘师承何处,你刚才所说的皮内缝合,不知又是何意思?” 柳蔚迫不及待的想令气氛回温,便知无不言的连忙说道:“常见的缝合术法,分为简式缝合,内翻缝合,外翻缝合,减张缝合,与我方才所说的皮内缝合,虽同样属脂肪组织层的创口缝合法,但手法的迥异,在针对不同皮口开裂的状况时,也会有不同的恢复效果。另外四种先不说,单说皮内缝合,皮内缝合适用于小范围创口,从切口的一端进针,然后交替经过两侧切口边缘的皮内穿过,一直缝到切口的另一端穿出,最后抽紧,此法缝合的优点是对合好,拆线早,愈合疤痕小,且愈合后感染的几率大大降低,耳部乃人五官之一,其皮质敏感不言而喻,因此眼耳等部位的外科缝合,引用皮内缝合,是最妥当完善的一种,故,晚辈方才才有此言。” 应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后,茫然的看向她身边的夫君,小声问:“你也知道吗?” 二老爷:“………………” 四老爷此时也反应过来,他悄悄起身,凑到二老爷背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一句。 二老爷听完,整张脸都青了。 四老爷也过意不去,他尴尬的捂着脸,忙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可他这一动弹,原本因为主席人太多,根本没怎么仔细看的小黎,却一下看到了他,小家伙“呀”了一声,伸手比了比,正要说话,又及时捂住嘴,把话头咽了回去。 纪南峥注意到曾外孙的举动,问:“小黎,怎么了?” 小黎脸蛋涨红着,捂着嘴,直摇头。 纪南峥皱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黎又摇头,摇过头,还心虚的望望四老爷,然后把自己塞到容叔叔怀里,把脸埋进容叔叔衣服里。 “小黎,小黎?”纪南峥都急坏了。 容棱也莫名其妙,他把儿子揪出来,拧着眉头,拿大手贴上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小黎不肯说话,可是又脸红,又耳朵红的,很不正常,席上其他人同样不明所以。 四夫人却比较在意方才四老爷离席起身,不知去同二老爷说了什么,二老爷听完,脸色都变了,她小声问了问自己的夫君。 四老爷犹豫一下,到底没瞒媳妇,老实的把话又说了一遍。 谁知何氏越听越惊异,听到最后,直接扬声出口:“你说这小娃娃今日去你医馆,不光问你买禁药,还改了你的药方?七花与八枫?” “嘘嘘。”四老爷忙捂住媳妇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满桌人都听到了。 小黎这会儿更不好意思了,他红着眼睛,憋缩在容叔叔怀里,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伯伯是云席哥哥家的伯伯,我,我,我不该骂伯伯是大笨蛋,我,我错了,伯伯不要怪我……” 四老爷脸都僵了,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整个人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踯躅的木在原地。 第1454章 柳姑娘与那小娃也不是故意的 对云家人而言,今晚是着实特殊的一晚。 晚饭过后,云想领着柳蔚一家回到客房,而云席,则被他的父亲,并伯父叔叔们,叫到了书房。 仔仔细细将如何结识容棱,再结识小黎,最后结识柳蔚的过程全交代了一遍,说完后,就听大老爷问:“你是说,那位柳姑娘,本职,是位仵作?” 云席点了点头,又将蒋氏那案子说了一遍。 四老爷听完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就是谋杀亲夫那桩案子啊,听说就是那起案子衍伸出的万立一案,把整个京城都惊动了。” 万立贵为白山洲府尹,他突然落罪,成为阶下囚,在京城可是闹了沸沸扬扬的一阵。 坊间流言也是此起彼伏,众人都说,万立获罪,其中是有汝降王千孟尧与巡按府笑阎王庄常的功劳,但具体案中发生了哪些细节,传到京城,早就失真了。 至少,云家人便没听说过,其中还牵扯过一位仵作。 众位长辈又详细的问了问蒋氏那桩案子。 云席解释得有些烦了,皱着眉道:“诸位师父若是真想知晓,大可直接问柳姑娘本人,我知晓的当真不多。” 四老爷一拍云席脑门,斥道:“怎么还好意思问,今天丢的脸还不够?问你你就说,你怎会不知?你不是一直跟他们呆一块儿?你应该一清二楚才是!” 云席莫名其妙挨了揍,很不高兴:“破获蒋氏一案时,徒儿正在钻研缺魂之症,并未过多关注其他。” 四老爷愣了一下:“好好的又鼓捣什么缺魂症,正事不见你办。” 云席绷着脸,将李玉儿的事说了。 听完后,四老爷突然笑起来:“那位柳姑娘也治不好?哈哈哈,我就说,她也没那么厉害!你说她这么年轻,就算精通验尸、外科,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总有不会的吧?你看,缺魂症就不懂了吧?不妨事,不妨事,席儿你放心,那李姑娘的病,包在四师父身上了!四师父替你把她治好!” 云席一头雾水:“四师父精通缺魂症?” 四老爷抬头:“我不精通,但你五师父精通,我找你五师父去。” 云席哑然,也不好骂他四师父不要脸,毕竟四师父与五师父乃是双生同胞,五师父常年不在京,真要说家里谁能说动五师父让他回来给人看病,也就只有四师父一人了。 不过云席倒觉得,也不见得非要麻烦五师父。 “柳姑娘说,李姑娘的病情已有好转,她虽心智不高,但某些行为却很有章法,比如见到仇人会有反应,柳姑娘说,这是本性使然,既然本性尚存,那只要取其适当时机,治好不过须臾。” 四老爷不听,摆手道:“反正她现在没治好,以后能不能治好也是两说,就让你五师父治,你五师父本事大!” 云席见他四师父一意孤行,心想多个人诊治,也不是没有好处,便点头,替李玉儿道谢。 四老爷听到这儿,倒是忽然问:“你一直替那李姑娘治病,那李姑娘是不是很亲近于你?” 云席皱了皱眉,并不懂这个亲近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三老爷咳了一声,瞪了四老爷:“别胡说八道。” 四老爷抱怨:“还说带回来了大姑娘,就这么两个女子,一个已嫁人妻,另一个患病在身,总不能一点盼头都没有……” 云席这下听明白了,抿着唇,语气严厉:“四师父,李姑娘在我眼中,只是病人,大夫对病人,怎可能有僭越之心?” 四老爷瞧侄子生气了,忙打哈哈:“我就是随口说说,不是就不是嘛。” 云席不高兴了,对另外几位长辈道:“若是无事,我先回房了。” 三老爷道:“回房之前,先去瞧瞧你娘,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想着你的。” 云席应了一声,这便离开。 云席一走,书房里大老爷便看向了二老爷,斟酌了下,问:“你是什么看法?” 二老爷抬起头来,脸上板板整整:“大哥问什么?” 三老爷笑出声来:“二哥向来爱惜人才,再说柳姑娘与那小娃娃也不是故意的,大哥无需这般小心谨慎,二哥并未生气。” 大老爷虽然贵为云家当家,但不可否认,在观人于微上,他的确不及八面玲珑的三弟,他叹了一声,拍拍二弟的肩:“你这张脸,喜怒均是一个神色,我倒真未瞧出你是否生气,那你便告诉我,你是气还是未气?” 二老爷脸黑了,绷着声音道:“大哥,我当真未气。” “我猜你也不是小家子的人,那下回,你不气便笑一个,省得我一晚上提心吊胆,唯恐揭了你的伤疤。” 二老爷虽说不气,但也不是说笑就能笑出来的人,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笑出来。 二老爷闷声道:“学无止境,我既技不如人,理该越发用心,只是席儿分明说,那位柳姑娘精通各门各类医道学说,不知针灸之法,她又有否涉猎?大哥,不若明日为弟替你问问?” 大老爷皱起眉:“缝合之道,与针灸之术南辕北辙,想来,她便是涉猎,应也算不上精通。” 二老爷哼了声:“大哥如此笃定,看来是对自己的针灸之法,成竹在胸。” 大老爷笑了声:“二弟,为兄怎么听着你的语气,是酸的?” 二老爷不吭声了,抿着唇,起身就往外走。 三老爷故意问了声:“二哥去哪儿?” “回房!” 二老爷一走,四老爷也打起了哈欠,跟着告了辞,临走前,他还顺走了一壶草汁汤。 三老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四老爷理直气壮的道:“席上我就没喝,这是我该得的,固美增颜!” 等四老爷也走了,大老爷才对三老爷说:“那位柳姑娘年纪轻轻,在医道上的见解却已深不可测,你交代云席,与她多多来往,这样的朋友,理该深交。” 三老爷点头,笑道:“席儿自有分寸,只是说到交往,想儿倒是比她哥哥更有天分,今日我听着,叫得比亲姐姐都欢,这若不是我生的,怕姓都要跟着人家改走了。” 大老爷失笑:“天佑稚子,想儿天赋普通,不济席儿万一,却自有她自个儿的造化。” 三老爷同意,眼中露出欣慰:“听想儿说,这两月来,她的针灸之术得柳姑娘指导,已有显著提升,相信假以时日,还会更上一层楼……” 大老爷闻言一顿,看着他三弟。 三老爷笑:“大哥,想儿还说,柳姑娘的针灸之术,比你更厉害,我觉得她是胡说的,你觉得呢?” 大老爷:“…………” 第1455章 柳蔚进宫 夜风摇曳。 深夜的青凰殿内,云瑛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守夜的宫女珊儿立马掌了灯,紧张的询问:“娘娘,您怎么了?” 云瑛满头大汗,梦中的魇魔仿佛还在左右伴随,可要仔细想,她又想不起来,方才到底梦到了什么。 一番吐息缓和后,云瑛睁开眼,问:“皇上今夜宿在何处?” 珊儿顿了一下,有些支支吾吾。 云瑛沉了沉眼,明白了,道:“你去趟尤春殿,就说,本宫身子不适,知晓辛贵妃处有上好的青参茶,问她要一些来。” 珊儿唔了一声,去门外叫了另两个宫女进来服侍,抬脚便去了尤春殿。 半个时辰后,外面有了声响,只见当今圣上身披金衫,腰带宽松,看着风尘仆仆。 一瞧玉塌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圣上眉头一紧,上前握住她的指尖,问:“可有发热心慌?有否传召太医?” 云瑛摇摇头,依恋的靠在圣上肩头,道:“臣妾这都是老毛病了,皇上您来了,臣妾见着了您,心里,就舒快了许多。” 圣上宠溺的点了点云瑛的额间,道:“你惯会让朕担心,现下,真的没有不适了?” 云瑛点点头,又颦着眉问:“臣妾好了,皇上可是要走了?” 圣上握住她的手,道:“朕陪你躺躺,不走了。” 云瑛满意的睡回床上,圣上解了靴,睡到了外侧,夫妻交颈而眠,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 清晨。 圣上临行前又细心的为他的皇后掖好被角,嘱咐宫女好生服侍,这便去了前殿,准备早朝。 云瑛是在辰时才醒的,醒来后脸上犹见苍白,珊儿伺候她洗漱完毕后,一边为其梳妆打扮,一边满脸喜色的将皇上临走前的交代重复一遍,说完后又感叹:“皇上待娘娘,当真是体贴入微,情深意重,娘娘真是好福气呢。” 云瑛听着,手指无意摆弄着一根玉簪,语带嘲讽:“若当真情深,便不去那女人身边了。” 珊儿闻言噎了一下,犹豫着道:“其实,也不一定是与辛贵妃有关……” “那与谁有关?”云瑛抬了抬眼,目光透过铜镜,直视背后的珊儿:“撞邪?驱鬼?本宫是习医长大的,这些胡言乱语,骗骗其他人也就罢了,想骗本宫?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成了现在这模样,三天两头的呕血晕倒,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倒真将本宫当傻子似的搓揉了。” 珊儿轻声安抚:“娘娘息怒,咱们,咱们终究没有证据,皇上又正当宠幸辛贵妃,就怕这些话一不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反倒,对娘娘不利了……” “你当皇上不知晓?”云瑛虽人在病中,可一国之母的气势却并未减弱:“男人,看着情深,实则,对谁都一样,在我这儿他能甜言蜜语,极尽温柔,在别的女人身边,他一样能说出这些话,端看他高不高兴罢了。” 珊儿抿了抿唇,知道自家娘娘这是一肚子的气不过,她也不好劝了。 正好这时,外面宫女传报,相国夫人到了。 珊儿忙笑呵呵的道:“才不过辰时,相夫人便到了,可见是多早就惦念着娘娘了。” 云瑛面色果真好了许多,她点点头,道:“让她进来。” 云氏进来后,一眼就瞧出皇后娘娘虽薄施粉黛,却依旧难掩气色不佳,面颊发白,她急忙上前,掌心贴着皇后的额间,试了试温度,才问:“是不是又不好了?” 云瑛拉下云氏的手,握在掌中,拍了拍道:“做噩梦了,又忘了梦见什么,总归,烦人得很。” 云氏扶着云瑛到内殿的靠椅上,再走到她背后,手托着她的后脑。 主仆二人多年的情谊,早有默契,云瑛不说什么,安心的仰躺起来,等着云氏给她按摩。 云氏手法娴熟的揉捏着云瑛的头部,一边揉,一边说:“我那里来了一位道长,瞧着是有本事的,今个儿我将他带进了宫,一会儿让他瞧瞧?” 云瑛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着云氏:“你又胡闹。” 云氏固执的道:“都五年了,还未查到病源,总要想想其他法子。” 云瑛坐起来,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是病,是病就该治病,找什么仙士道长,说吧,这回又花了多少银子?” 云氏倔强的道:“请仙人总要有所付出,便是仙人不用,孝敬各方神灵,也要打点打点,哪里能计较这些……” 云氏摇头:“你还与我犟上了,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可人各有命,家中几位兄弟已在为我费尽思量,有他们在,总有一日是能治好的,你就不要去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当了。” 云氏有些气恼的唤了一声:“小姐,您怎么……” “别再叫我小姐了,你不是我云家的丫鬟,你是云家的表小姐,是相国府的正夫人,不要自贬身份。” 云氏噎了一下,看看左右,道:“这里又没外人。” “那也不成。”云瑛说着,又拉着云氏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道:“国师的那些话,你听听也就罢了,皇上信他,他就是国师,我们信不信不重要,但你不要信,我听说,你派了人去清风镇寻鬼?怎么,可寻到了?” 云氏眼神一凛,顿时看向门外。 云瑛把她转过来,让她盯着自己,道:“不要看外面,本宫想知晓,总有法子知晓,不是你家小丫鬟说的。” 云氏皱了皱眉,握着云瑛的手,道:“您虽不信国师所言,但这病情如何,您自个儿也心中有数,一开始是一个月发一次病,后来半个月一次,再后来是半个月两次,现在,已成了两三日就发一次,娘娘,您就真的这么不挂心自个儿吗?您不挂心,我挂心啊,我怕这要再治不好,以后您连床都下不得,您说您也是习医的,那您该知晓,一旦常年卧榻,那便是还能治,治好后,身子骨也定将大不如前,说句僭越的话,您不年轻了,真要拖个十几年,您拖得起吗?就是您拖得起,您不想想太子,不想想二皇子吗?您舍得吗?” 云瑛沉了沉脸,表情渐渐清冷起来。 云氏趁机又说:“多个法子,多条路,您虽不信国师真有手眼通天的大能耐,但他既能讲得头头是道,总归有他的门路,咱们试试总好,既然他说事情一开始是从清风镇传来,那我们便去查,只要能查出那妖魔的目的,说不准您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云瑛斥道。 云氏却不管:“若不是这两年您的病越发严重,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不若这样,云席昨日回京了,他前几日信中便说,这次回来,会带位医术高明的朋友回来为您瞧病,我这便去云府请人,要是他那位朋友瞧过您的身子,也说不好治,那您就不能犟,得见我找来的那位道长,娘娘可同意?” 云瑛被云氏逼得有些无奈了:“你这不是胡闹吗,连我家多位兄弟都治不好,你却要为难云席找回来的小朋友?” 云氏只道:“那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云瑛让云氏气着了,按着额角,觉得头又痛了。 云氏不敢真的让云瑛动肝火,忙托着她的后脑,又给她按摩。 …… 一个时辰后,云府。 柳蔚正在给丑丑换尿布,听到一半,回过头去,望着云席:“怪病?” “恩。”云席的模样有些为难:“这件事,我本想找个适合的时机再与你说,可我寄家书回家那天,相夫人正好在府中做客,她也瞧见了那封信,信中,我说会带一位医术了得的朋友回家,还说,若是你同意,或也可进宫,为我姑姑瞧瞧病症,只是,我还未问过你,相夫人这已派人来请,故此……” “你姑姑?”柳蔚了解了大略情况,并未责怪云席自作主张,为人医者,必定救死扶伤,济世为怀,就像云席会在大海中,救下一位来历不明、身无分文的陌生人。 柳蔚并不觉得多看一位病人,会耽搁什么,况且那还是云席的亲眷,就算不提云席对容棱的救命之恩,她们一家,与云家也算是结交过的。 况且云家一家,又几乎都是外祖父的学生,于公于私,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她都非常乐意。 云席见柳蔚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姑姑,也就是当今皇后五年前突发怪病,直至今日依旧没有治愈的事说了一遍。 柳蔚听完后,无法通过云席的口述,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病症,不过既然接她进宫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她也不拖沓了,先给丑丑将裤子扎好,然后把孩子提起来,顺手塞云席怀里,道:“那我就去瞧瞧,你帮我把丑丑交给容棱,他一大早就被外祖父叫走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云席接过孩子,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现在就去?” 柳蔚顺手拿了件外杉,道:“嗯,我早去早回,往前门走是吧?你家我还不熟,前门是哪边来着?” 第1456章 柳蔚进宫(2)天然的硫化汞,就是朱砂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457章 柳蔚进宫(3)杨柳的柳,蔚蓝的蔚 汞中毒不常见。 要在落后的古代找出这么多含有大量汞毒素的东西,也不容易。 柳蔚一开始诊断时,怀疑皇后得的是感染性肺炎,但给皇后诊病不是小事,她不敢妄下判断,又通过望闻问切一番程序后,才终于鉴别出,不是肺炎,是汞中毒。 而皇后的中毒情况,已经由慢性汞中毒,演变成了慢性肾衰竭。 肾衰竭真正到了晚期,是需要换肾的。 开刀缝合,毕竟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操作,取肾换肾,却需要两个人以上,自来到古代后,柳蔚给人开脑不在话下,却从未试过为人换肾、换心。 要知道,这并不是血型相同就能做移植手术,关键是细胞融合,否则术后若产生排斥行为,病人情况甚至会比没做手术前更严重。 索性,皇后的病情还不到末期,他是因汞中毒而产生的肾衰竭,属于并发症,而她中的是慢性汞毒素,因此也算给了她的肾,一个缓和的机会。 柳蔚对于宫廷侵轧,妃后内斗没有兴趣,因此哪怕相夫人一口一个“辛贵妃罪当诛杀!”,柳蔚也没插一句嘴。 说到底,皇后也没证据说这毒就是那位辛贵妃下的,只因两人平日素有恩怨,故此有所连线,但柳蔚还是提醒了他们一句:“凤吟宝座倒好说,可一些贴身的首饰用品,却非亲近之人,无法碰之。” 柳蔚也是想到这个,方才才示意相夫人清场,谁知道皇后身边,有多少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她能想到的,皇后与相夫人自然也能想到,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所怀疑。 可怀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杜绝,中毒已经长达五年之久,现在当务之急,除了追究幕后黑手,更紧迫的是,如何才能治好病源。 想到这里,相夫人一双眼已在柳蔚身上转了不下四五次。 柳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先道:“在下定当竭力。” 到底是云席的姑姑,出了这种事,医者仁心,她都插了一脚,自然不可能现在袖手旁观,还是那句话,有得救。 虽说麻烦些,但还不到绝症的地步,总有机会。 相夫人果真松了口气,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又为自己之前的轻视,而感到赦然,好声好气的道:“瞧我这人,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柳蔚笑着说:“在下姓柳,单名一个蔚字,不过在下素来爱着男装,若是可以,还请夫人莫要直言在下女子身份,毕竟这一身男装,却口称女子,总是有些怪异。” 相夫人听着,正要下意识应承,却又猛地一顿,抬起眼来:“柳……蔚?” 柳蔚点头,以为相夫人不知是哪两个字,便道:“杨柳的柳,蔚蓝的蔚。” 相夫人眉头当即拧了起来,神色有些怪异。 一旁的皇后在乍然知晓有人潜伏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下毒五年之久后,先是沉思排查身边的亲近之人,而后没有头绪,却听这位姑娘或有救治自己的法子,心中自喜,中毒带来的气愤,也随之舒平一些,她调整心情,对柳蔚笑道:“名字极为好听,若是能成一家人,就更好了。” 柳蔚但笑不语,她和云席是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在她眼里,云席就是个小孩。 柳蔚在青凰殿一呆就是两个时辰,本还说早去早回,可皇后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故此忙来忙去,愣是忙到晌午过后。 午膳时,皇后硬是将柳蔚手中的笔抽开,语气还算轻松的道:“都五年之久了,还在意这一小会儿吗?难为你忙了这般久,该是好好休息休息,来,陪本宫用膳。” 柳蔚被拉到了外殿,桌上已经摆好了佳肴,相夫人也在那里,见柳蔚过来,便让她坐在皇后旁边。 柳蔚的身份不是大夫,她是作为皇后娘家的亲友而来的,受到的自然也是皇后娘家人的待遇。 皇后对柳蔚的体贴是摆在明面上的,柳蔚不知道皇后这是故意做给身边的钉子看,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总归,这餐膳,她用得很好。 菜色合口,气氛合宜,偶尔皇后还会说点自己小时候学医时的趣事,与柳蔚颇为相投。 倒是相夫人,从柳蔚说出自己名讳后,便一直沉默。 用膳时气氛正好,相夫人却也没有插嘴。 柳蔚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相夫人对自己的情绪,但对方既然不提,她便静观其变,没有率先多这个嘴。 午膳后,皇后进殿换衣,外殿只有柳蔚与相夫人两人,柳蔚就这么看着她,相夫人犹豫一下,还是问了:“你可识得柳玥?” 柳蔚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位相夫人口中,会听到柳玥的名字。 清水镇的经历让人不悦,柳玥打着自己的名义,与人苟合的事,让她厌恶至今,更气得容棱险些痛下杀手,如今再听此人名字,柳蔚心下反感,脸上原本带着的笑,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表情变化,相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追问道:“怎么,你们不是姐妹吗?” 柳蔚语气冰凉渗人:“原来夫人是明白人,怪说您听到我的名字如此讶异,怎么,柳玥用我的名字招摇撞骗之事,您是知情人?” 相夫人谨慎道:“你一阴阳怪气,我倒拿不准了,你们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关系?”柳蔚横眉一扫:“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相夫人心下思忖,揣摩片刻,又问:“若我说,她死到临头,你可愿为她求情?” 柳蔚顿了一下,眉头微拧,而后似想到什么,试探的问:“珠书是您府上丫鬟?” 相夫人笑了:“你还认得珠书?” “清风镇,一面之缘。” 相夫人也不隐瞒了,直言道:“你想的没错,珠书是我身边的人,柳玥这个名字,我也是这两日才知晓的,以前她就说自个儿叫柳蔚,跟了相爷后,狐狸精似的在我跟前碍眼,我不知你们是否真是姐妹,关系又亲不亲近,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她既是相爷的女人,便是我们相府之人,她的命,就得我说了算,柳姑娘,你救了娘娘,我敬你这个人情,可你若想插手我相府家事,也休怪我不饶人。” 柳蔚听明白了,嗤笑起来:“怎么,夫人想收拾柳玥,怕我救她?” 相夫人面色冰冷:“养虎为患,那贱蹄子,我终归是不会留的,无论旁人说什么。” 柳蔚扭开头去,却风轻云淡的道:“各人终有各人的造化,她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走,走得好,走不好,都是自己的事,我与她没有关系,她是死是活,我也不会插手,夫人与她的私人恩怨,我更没兴趣知道,总之,烦请夫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 第1458章 或是给了她暗示,或是给了她希望 云想跟着她大师娘二师娘赶进宫时,看到的就是青凰殿内其乐融融的一幕。 说开了自己与柳玥的恩怨,相夫人心中再无忐忑,又思及柳蔚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会进宫为皇后治病,她便不自主的对柳蔚示好。 皇后是不知这两位在自己换衣裳的功夫,还有过一番谈话,她一开始就挺喜欢柳蔚的,不光因为柳蔚是云席的朋友,还因为对方替自己诊出了病症。 老实说,下毒这一项,她是想过的,好端端的人,怎会莫名其妙就大病起来,可什么鹤顶红、断肠草、夹竹桃,总归能叫得出名字的可制毒的药,云家都查检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水银毒,偏门不说,还不易寻找,皇后是真的完全没想过。 治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也知晓了毒源,这种心里好歹有个底的感觉,让皇后踏实了些。 而这些,都是柳蔚带给她的,撇开被下毒的愤然,皇后是个赏罚分明的人,面对为自己断症的恩人,她自有一番善待。 秦氏挺意外皇后对柳蔚的喜爱,其实云家几位夫人都挺喜欢柳蔚的,医术精湛,能文能武,又是纪老师的外孙女,家里那几个丢了面子的男人赌着闷气,她们不管,反正女人就该帮着女人,她们就喜欢这种不比男人差,自个儿就能顶半边天的女人。 来青凰殿前,秦氏应氏是抱着给柳蔚撑场子的心思来的,也是怕柳蔚年轻,毕竟是后生,若断不出皇后的症,会让宫里的人小看了去,可来了后,她们发现皇后竟如此关怀柳蔚。 相夫人支开了下人,将情况说了一遍。 秦氏听完,当即拧了眉:“水银毒?” 皇后沉沉的点头,又指了指内殿到处的首饰:“就是瞧我这人脾性软,欺负到头上了,嫂嫂放心,我也不是好拿捏的。” 秦氏自然相信皇后的手段,若真是个心慈手软的,也养不出相夫人这样的厉害人,尤其是云氏后来发迹,成了相府正夫人,却还肯对皇后尽忠职守,足可看出,皇后亦绝非善茬。 到底是自己的姑子,是自己看大的,秦氏自然盼着皇后好,可又担心起来:“辛贵妃如今正当圣宠,皇上对娘娘有情不假,但他是一国之君,你们的情,可足够他为你,得罪辛氏一家?” 辛氏的父亲乃当朝左丞,其兄为辅国大将军,一家功勋不浅,又是元老,对辛贵妃恩宠,也是对左丞示好,自打纪太傅致仕后,这仙燕国的朝堂里,便只剩左丞一位元老。 不管左丞手中实权如何,总归他说的话,在百官心中,是有不小分量的。 皇后眼神闪了闪,瞧着一屋子也不是外人,倒没必要隐瞒了:“辛贵妃敢朝我下手,必是背后有所依仗,我虽不愿朝这方面想,但辛贵妃进宫十二年,为何偏偏五年前才动手?” 秦氏愣了愣,一说到五年前,她先想到的就是皇上大寿。 皇后的病,也是在筹备献舞时突疾病发的,而皇上大寿前,辛贵妃刚怀了第二胎。 辛贵妃第一胎是个公主,第二胎,依旧是个公主,可五年前孩子还没生,试想一下,若是当时皇后起不来了,辛贵妃第二胎又生下个皇子,那这后宫的大权,岂非都落到她手上了。 可是,就如皇后说的,辛贵妃入宫十二年,若有僭越之心,第一胎时,就该对付皇后了,为何要拖到第二胎?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第二胎时,有人与她说过什么,或是给了她暗示,或是给了她希望。 而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枕边人。 秦氏不寒而栗,握着皇后的手,紧紧捏住。 秦氏进门早,秦家与云家又是世交,秦氏嫁给自家老爷时,皇后还是个小丫头,成天追在嫂嫂后面要糖吃。 虽说后来一朝为凰,成了天下之母,但在皇后心中,长嫂如母,她对秦氏这位大嫂,始终有放不下的情谊。 见秦氏担心,皇后又笑了起来,反过来宽慰道:“皇宫本就不是好呆的地方,当初兄嫂曾问过我,是否真心愿嫁,我既说了愿,那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嫂嫂不必忧心,我自有主张。” 秦氏深吸口气,知晓姑子是有主意的人,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还是唏嘘:“看着那般疼你,哪想得到,却……” “皇家的真心本就虚虚实实,以前我便看不透他,现在,更是不懂,不过也好,夫妻多年,过了一开始的浓情蜜意,现在,就是真知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能静观其变,镇定自若了。” 秦氏听她这么说,本来放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夫妻闹到这步田地,该是多悲哀啊,可她却说什么静观其变、镇定自若,这该是早就把心寒透了吧。 秦氏忧心忡忡,累得皇后又是一通安抚,应氏也在旁边劝。 云想作为晚辈,没有说话的立场,便悄悄绕到柳蔚背后,拉拉她的衣服,谨慎的问:“蔚姐姐,娘娘的病,你真的能治?” 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云想虽面上不提,但不代表她不忧心。 柳蔚闻言,也压低了声音回她:“治是肯定能治的,具体的我还得回去与你几位师父商量,皇后的病他们更清楚。” 云想心放了下来:“能治就好。” 而后又目露黯然:“为什么姑丈要伤害姑姑呢,他们不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的吗?” 这时她提到了亲人的称谓,可见心中唏嘘。 难得的,皇上与皇后这段情,当初是两情相悦,并非纯粹的政治婚姻,也正因如此,二人才能相携多年。 但谁能想到,时至今日,竟会突然生变。 柳蔚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辛贵妃,在她看来,男人的情会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变心与伤害,又完全不同,不见得说无法相爱,就非要将对方置诸死地。 在柳蔚来看,若说那辛贵妃给皇上吹了枕头风,让皇上为了她而去对付皇后,这还勉强比较有逻辑。 可若说一开始就是皇上主使,那柳蔚就不懂了,目的是什么?= 第1459章 扑面而来的凌厉之气,直朝柳蔚 云家人进宫不是大事。 自从皇后大病一场后,云家人三不五时便会进宫复诊,有时来的是几位老爷,有时来的是几位夫人,其中来的最多的,便是秦氏与应氏。 可说到底也是皇后的娘家人,傍晚之前,皇上竟抽了空,特地来了一趟。 见着秦氏,皇上口吻甚是温和:“昨夜又说不适,朕来瞧了,是脸色不佳,恰逢今个儿你们到,便多给她看看,让她好歹睡个安稳觉。” 因为怀疑水银毒一事与皇上有关,秦氏表情并不好,更不想回应。 可对方是一国之君,加之现在无证无据,什么也没法说破,应氏便捅了捅秦氏的胳膊,让她不要喜怒于色,平白让皇后为难,秦氏这才深吸口气,勉强道:“开些安神的吧,睡前半个时辰喝。” 皇上便道:“那就劳烦了。” 秦氏看他一眼:“皇上若真挂念瑛儿,便莫让她伤心了。” 云想在边上听得寒颤,就算辈分涨一截,但皇上就是皇上,大伯母张口教训皇上,还不得触怒龙颜! 应氏也板正了脸色,抢在皇上开口前忙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回去吧。” 皇上却心头想到了什么,扬声唤:“来人,送两位夫人。” 门外很快有宫女应声,皇上尤重的看了眼秦氏,而后扫过应氏,转过身去,进了内殿。 相夫人正与皇后说话,旁边还有柳蔚。 柳蔚一身男装,瞧着尤为扎眼。 皇上神色一怔,而后扑面而来的凌厉之气,直朝柳蔚。 柳蔚本来要走了,又听闻皇后这几日睡不好,便在临走前特地给皇后施了一针。 之前她也听见外殿在喊皇上驾到,可相夫人不慌不忙,皇后也一言不发,二人均没有出外迎接的意思,柳蔚便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专心施针。 可眼下皇上进来,却目光狠辣的看着自己,柳蔚就觉得有点无辜了。 相夫人敛眉给皇上请了安,皇上对云氏进宫早已见怪不怪,他的目光自进殿后,便一直凝在站于皇后身侧的白面青年身上,那眼睛,跟掺了毒似的。 若非柳蔚定力惊人,要换个人来,怕是已经被这九五威压,吓得跪地不起了。 不过饶是如此,一国之君都站在眼前了,也没有当没看见的道理。 柳蔚也请了安。 皇上看着柳蔚,面色铁青,问皇后:“这位是……” 皇后抚了抚自己因为施针而被拨乱的发髻,浅笑道:“柳姑娘是席儿的朋友,臣妾前几日不是同皇上提过,席儿的信里说,要带位朋友回京,来给臣妾瞧瞧这老毛病。” “姑娘?”敏锐的捕捉到这一重点,皇上又上下打量起柳蔚,这一看,果真松了口气,点头道:“席儿有心了。” 皇后也笑笑,道:“柳姑娘医术精湛,说臣妾这病,可以治。” 皇上一顿,忙上前握住皇后的手,语气激动:“当真?” 皇后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又偏眸去瞧柳蔚:“柳姑娘说在家乡见过臣妾这种病症,有迹可循,便可以治,皇上,您可以放心了。” 皇上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 云氏在旁看着,脸上是一点笑都憋不出,光想想皇上对皇后做的那些事,又看看他现在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她是心都寒透了。 皇上特地问了柳蔚一些皇后的病症,柳蔚自然不可能说,只捡了些不重要的,加之把病源推脱到奇难杂症上,皇上果真没再细问,只感叹:“原是那么偏的病法,怪说京里愣是找不到一个人能治好。” 其实皇后这病,柳蔚一开始也没看出来,她就怀疑是肾衰竭,想必其他大夫也看出是肾衰竭,但在换肾手术不存在的古代,这种病症,根本没得治。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像云家这样,慢慢温养,以图另想他法。 柳蔚是因为学过西医,才举一反三的从肾衰竭延伸到了并发症的可能性,因此查证出罪魁祸首为水银毒,其他大夫想不到,不证明他们学艺不精,只因为中医西医,隔着山河大海,没有人可以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将两门学问烂熟于心,柳蔚也不可能。 就像皇后的病,从中医来看,的确不好治,云家人和太医院的老太医们都没说错。 而柳蔚能治,是因为她制定的治疗之法里,涵盖了洗肾等需要工具才能完成的西医疗法,这不代表她有多本事,只因为她知道的多点而已。 古往今来,医学越发昌明,正是因为这些肯于钻研的大夫们不断的在努力。 柳蔚是食了现成的果,若比伟大,她不如古代的大夫们在有限的条件下,依旧能将人治好那般伟大。 柳蔚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对来询问她的人也尽量知无不言,她不是好为人师,她只是希望,从她这里学到东西的人,未来也能学以致用,令更多疾病患者受益。 医学的发展,离不开实验与挖掘,更离不开人才,她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让中华医学提前几百年,她只是尽力在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希望不论在何年何代,因为一些小病小灾而亡故的人,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况且,比起治病,柳蔚更喜欢的是剖尸。 对活人而言,病了还有机会治好,对死人而言,被冤枉了,那才真是黄泉天庭,今生来世,再无平反之时,试想一下,这种委屈,可不是最大吗。 时辰已经不早了,柳蔚给皇后取了针,外面应氏也催了,一行人离开时,相夫人也是一道走的,她走前,却还特意多看了皇上一眼,小声的对皇后道:“我明日再来。” 皇后对她点头,眼看着人都离开后,她才起了身,站在皇上面前,问:“皇上今夜可要留宿?” 皇上心情大悦,道:“自然留下。” 皇后分不清他现在的喜悦是不是真的,就像她分不清方才见柳蔚一身男装,他的醋意是不是真的一样,她只笑笑,还故意嗔怪:“就不怕辛贵妃不乐意,过几日,可是小公主的诞辰了。” 皇上想到了秦氏之前的话,想来他多日留宿辛贵妃处,是让皇后伤心了,便道:“朕就想留宿你这儿,你还要将朕撵走不成?” 皇后笑起来,微白的面孔,因为这一抹笑意,带上了红润。 皇上看得心头微动,轻轻将她拥住,低声道:“在朕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尽管听着,却早不似几十年前的小丫头那般,因他一句甜言蜜语,就高兴得上蹿下跳。 时间,能改变任何事,尤其是情。 第1460章 只一眼,你就能看出他的本性? 当晚回到云府,秦氏便与大老爷闭谈了一番。 自己家的人自己心疼,皇后在宫中的处境,是至善的云家人无法想象的,都说天子无情,但因前有先列,云家的姑娘嫁入皇家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因此云大老爷猛然听到这茬,着实吃惊不小。 素来作为大家长的秦氏难得红了眼睛:“多年的感情了,还是一国之君,怎么就能下这么狠的手,这五年瑛儿吃了多少苦,原来全都是拜他所赐,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恨不得将瑛儿除之而后快,那可是他的发妻,为他生了好几个孩子啊!” 大老爷看妻子哭得伤心,又不知如何安抚,只能道:“明日我进宫一趟,好好问问瑛儿。” “你想怎么问?问明了,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大老爷拍着妻子的背:“那也不能什么都不问,总要寻个因果。” 秦氏捂着眼睛:“当务之急这个还是次要,先将瑛儿治好才是正事,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就怕之后治病那个罪,她受不住,回来的路上柳姑娘都跟我说,要治这病,得现做许多工具,还要用管子插进瑛儿的喉咙里,给她喂药,再让她呕,总之,听了就折磨人。” 大老爷愣了愣,忙按下妻子问:“你细细与我说说。” 若真要洗肾,皇后必然会遭大罪,洗肾又称血液透析,从理论上来说,是将人体内的病性血液进行过滤治疗,要完全的西医洗肾,柳蔚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些精密的仪器不是现在的制造科技可以实现的,西医洗肾在古代的实现率是零,因此柳蔚要采用的,便是中医洗肾。 在失去仪器的协助后,中医洗肾便显得原始得多,而柳蔚要做的,是尿排法,详细说起来费时费力,简单而言,便是通过尿液排毒,以中药为源,通过灌、输,等多种方式,将药营加诸到病患体内,再通过正常或非正常排解,进行冲刷式的血膜清洗。 这样的方式,一次两次肯定是没有效果的,因此柳蔚提前就说了,一个疗程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几乎隔一天,就要来这么一次,半个月后,视情况,制定后面的疗程。 这种治疗之法,别说秦氏了,就是大老爷也第一回听,他犹豫一下,抬脚就往外走。 秦氏拉住他:“都晚了,明早再问吧。” 知夫莫若妻,听到这样怪诞的治病法,大老爷必然希望第一时间与柳姑娘当面问清,毕竟那可是他的亲妹妹,但现在天都黑了,人家柳姑娘忙了一天,必然也睡了,没得这么上门打扰的。 大老爷顿了一下,勉强听了妻子的话,可心里挂着一件事,他也睡不好,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 第二日天一亮,柳蔚还在洗漱,就听到外面小黎在喊:“伯伯们早上好。” 柳蔚清理了面容,出门一看,便看到院子里的四个人。 云家四位老爷都来了…… 昨日回到云府实在太晚,加之除了第一日迎接他们到访,云家几位老爷才回到主宅住了一夜,第二天他们便搬回了各自的家,柳蔚就算想与他们说皇后的病情,也不可能黑着天,追到人家家里去详说。 因此,秦氏与应氏便让她莫要奔波,她们回去自会有一番交代,柳蔚心想如此,也就不忙活了。 哪成想,现在天一亮,人几位就直接找上门了。 柳蔚也不卖关子,将昨日的诊断结果当面与几位说了。 几人听完,四老爷最是义愤填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呢,当初求娶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口,可现在,恨不得把人命都要了去,若非他是皇帝,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揍了又如何?”二老爷冷冰冰的瞥过来:“当年我就不同意,家里就这么个姑娘,非要嫁入皇家去吃苦遭罪,伴君如伴虎听过没有!” 三老爷按了按二老爷的肩膀,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当年也是他们两厢情愿,家里才同意的,那人又是老爷子看着长大,与瑛儿又算青梅竹马,谁知道现在变成了这样。” 话说到这里,四老爷突然看向大老爷:“原先不是定的要将楚楚嫁给二皇子吗?大哥,你恐怕得再想想了。” 三老爷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二皇子能一样吗?那是瑛儿的儿子,还是大哥的徒弟。” 四老爷撇嘴:“也是那人渣的儿子,也跟着那人渣学治国之道,谁知道他像谁,我看稳妥点,还是别跟皇家再结亲了,免得回头又遭了大殃,真说起来,皇上不也是姨姑奶奶的儿子,当初若不是看在这个份上,爹也不能将唯一的女儿嫁过去,不就是姨姑奶奶在中间撮合吗。” 四老爷口中这位姨姑奶奶,便是皇上的生母,已故的太后。 皇后是太后过世前亲自选的儿媳妇,当时也是念在亲戚一场,而云家又有与皇家结亲的传统,这才定下了皇上与皇后的婚事,那时正巧两个孩子也两情相悦,他们是自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做长辈的,自然只有成全的份。 谁知道当年的一桩美谈,现在却会这样收场。 皇上不仁,这在仙燕国早就不是秘密,索性近些年来边关安稳,国泰民安,也没出什么叛乱,故此这皇帝当得好不好,也就没人挑剔,可若真说上来,直属府尹,敛财私库,这些都是他昏庸的表证,越想这些,云四老爷越生气。 “他越来越坏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人,现在他能这么对瑛儿,将来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来,我就怕,这仙燕的江山,总有一日要毁在他手上!” “老四,慎言!”大老爷猛地呵斥一声。 四老爷说的夸张,他着实是给气惨了,但再气也不能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的,还当他有造反之心呢。 四老爷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撇了撇嘴,眼角看向正前方的柳蔚。 柳蔚也是倒霉,好端端的听几位老爷抱怨了一通当今天子,她一个外人,这些别人家的私事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尤其是骂皇帝的,她又不是仙燕国的百姓,管她什么事。 不过如此,倒也证明了云家的确没有将她当做外人,否则这些话,怎么敢在她面前讲出。 想到这里,柳蔚心里又划过一丝暖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一事,晚辈不知当讲不当讲。” 四人都看向柳蔚。 柳蔚也看他们。 四老爷抬手说:“有什么当不当讲的,你说便是了。” 柳蔚这便道:“其实,昨日晚辈也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晚辈一身男装,皇上大略以为晚辈是男子,看晚辈的目光,很是凛厉,后娘娘说破晚辈身份,皇上神色稍缓,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听到这里,四老爷就道:“他是个醋坛子,小时候便是,好占强占利,对瑛儿更是盯得紧,若你真是个男子,即便是问诊,中间也得隔着隔幔,那是他定的规矩,他不许外男与瑛儿稍有任何亲近。” 说到这里,四老爷又唏嘘:“以前只当他是霸道,却也证明他在意瑛儿,可谁知……” “问题就在这里。”柳蔚插嘴道。 四老爷一愣:“什么问题?” “眼神。”柳蔚道:“一个人的眼神与面部微表情是做不得假的,晚辈不才,学过几年犯罪心理与行为痕迹,所以晚辈可以肯定,当时皇上看晚辈的目光,的确是警惕且带有敌意的,这不是纯粹的霸占性,更不是领地受到侵犯的本能抗拒表现,而是一种带着挑衅,又带着打量的雄性与雄性之间的博弈。” 四老爷没懂:“你是说……” 柳蔚点头:“雄性,只有在自己在意的雌性面前,才会有炫耀自身,且挑衅对手的表现,晚辈冒昧的说一句,那位皇上,似乎并不是诸位口中那么绝情绝义,至少,在晚辈看来,他对皇后的表现里,是含有情分的,这个情,是爱情的情。” 一席话,令在场众人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才听四老爷问:“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本性?” “观人于微,人体本能的肢体与面部表现,是判断他当下情绪的最好例本。” 四老爷还是怀疑:“你当真瞧出,他对瑛儿是真心的?” 柳蔚点点头,她没有说谎,也不是在为谁遮掩,这的确就是她看到的事实。 四老爷更不明白了:“那他为何又要……” “四老爷。”柳蔚打断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伤害皇后的人就是他,他的嫌疑是最大,但有嫌疑,不代表就是犯罪,我想,诸位还需仔细调查一番,毕竟,冤枉了他不妨事,但放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只会陷皇后于更不利的环境,不过说到这里,晚辈还有一事要说。” 四人齐齐看着她。 柳蔚道:“鲛人珠。” 第1461章 那个柳蔚,就是个疯婆子! 清风镇的鲛人珠事件,魏俦窃听到了来龙去脉。 其中事件又牵扯到京城衙门与国象监的勾结。 柳蔚进京原本就想查探此事,现在,她与云家也算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再有隐瞒。 柳蔚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的时候尽量规避一些敏感内容,唯恐吓到几位老人家。 可饶是如此,四位老爷听完,依旧是怒火中烧了。 四老爷都跳起来了:“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原来是他,原来竟是他!我便说,他一个佛家子弟,为何偏偏入了道家,原来本就是个欺师灭祖的邪佞,还竟敢勾结后妃,伤害皇后,不行,我要去找他算账!” 四老爷冲动,另外三位老爷也头大,三老爷拉住他弟弟,忍着火道:“你就莫添乱了,安生些。” 四老爷恼火:“我哪里是添乱,难不成咱们还要由着他?你没听柳姑娘说吗?那五个正役卫说了,国师答应什么娘娘,用了这鲛人珠,就能保证生出德才兼备的小皇子,什么娘娘,还能是哪个娘娘,肯定是辛贵妃,只有她仗着辛家权贵素来与皇后水火不容,国师就是跟她狼狈为奸!” “四弟!”二老爷心中也烦,但也不似他四弟鲁莽:“你先坐下。” 四老爷倔强的还想说些什么,三老爷已一把将他按下来,让他不得再动。 四老爷气得直拍椅子扶手,大老爷这时又看向柳蔚,沉着脸问:“鲛人珠一事,不知柳姑娘还知晓多少?” 柳蔚理解他们身为人兄的心情,叹了口气,道:“诸位先放心,晚辈派了两位朋友留在清风镇处理后续事件,待他们进京,一切会有分晓。” 原本柳蔚只安排魏俦一人留下,但魏俦闹性子,发脾气,又吵又闹,磨得柳蔚没办法,最后只能又把钟自羽也留下了。 其实留下钟自羽也属下策,毕竟这二人蛇鼠一窝,她也怕脱了自己的视线,这两人会搞出什么烂摊子来,但当时她身边也没旁人,一番权益,心想也就两日,便还是留了。 她也怕这二人阳奉阴违,会趁机溜之大吉,因此,特地留下珍珠监视他们。 眼下两日之约未到,算算日子,魏俦他们最快明后日才会来京。 …… 现在的清风镇,则是另一番场景。 魏俦坐在大富客栈二楼,正在啃卤猪脚,他旁边,则是一本正经的钟自羽,钟自羽看不来魏俦的粗手粗脚,忍不住说他:“你就不能收敛些?” 魏俦笑出声了,一脸土大款的样子道:“不是自己的银子,怎么花都不心疼,吃猪脚怎么了?我吃一个扔一个,谁又能拿我怎么样?” 钟自羽皱眉,起身道:“我回房了。” 魏俦忙叫住他:“明日就要上京了,你事儿办完了吗?” 钟自羽气:“我办?” 魏俦咳了一声,将猪脚放下,笑呵呵的:“咱们兄弟俩还分什么你我,都是自己人,你看,我的银子不是也给你花吗?要不就靠柳蔚留下的二十两经费,咱们能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 钟自羽服了:“你想说什么?” “那个老三。”魏俦又摸回碗里的猪脚,咬了一口:“可还没找到。” 柳蔚走了后,魏俦和钟自羽忍着臭,去把那老三的院子给掀了,先把人给擒了,后按照柳蔚所言,将那些姑娘的尸肉都挖了出来,在镇外的树林刨了个坑,全埋了,就连刘喜娘的尸首,他们都还给了刘家,埋进了当年刘家给刘喜娘安的棺冢里,他们做的悄无声息,周到细致。 可是,在把刘喜娘的尸体埋好后,两人才反应过来,刘喜娘的肚子,好像小了许多? 人都埋好了,两人互觑一眼,都不想再累死累活把坑刨开,因此便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想着回到老三的屋子,把那老三处理了,就皆大欢喜了。 可一回去,竟发现老三不见了,再想到刘喜娘瘦了一圈儿的肚皮,两人这才回过神来,猜测必然是趁着他们掩埋其他女子尸肉时,那老三醒了过来,挖走了刘喜娘肚子里的胞宫,人也跑了。 老三没了,胞宫也丢了,魏俦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老三家翻箱倒柜时,找到了对方藏在床板底下的两百两银子。 银子再多,任务搞砸了,回去也还是要挨批的。 魏俦没办法,死皮赖脸,把责任推到了钟自羽身上。 钟自羽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魏俦缠了一天一夜,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人是跑没了,他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该往哪里找,只能先这样了。 魏俦啃着猪脚,吧唧着嘴,跟钟自羽晓以大义:“要我说,将功补过,是最好的法子,反正人我们是找不到了,那就做点别的,你也知道,那个柳蔚,就是个疯婆子,现在重要的人证物证都搞丢了,去到京城让她知晓了,肯定揍我们,你看我俩,我都一把年纪了,所谓年老体虚,时日不多,而你自从大病一场后,也变得弱不禁风,瘦骨嶙峋,我们俩细皮嫩肉的,都经不得打,真闹起来,留下一身青青紫紫,谁伺候我们上药擦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钟自羽听他嘀咕,烦躁不已:“那你想如何将功补过?” 魏俦手指指了指身后。 钟自羽顺势往他背后看去,他们现在坐在用餐区,魏俦的后面,是客房区。 “那个柳玥,不是现成的吗?” 钟自羽沉思起来:“柳玥?” 魏俦压低声音:“那女的与柳蔚不合,这两日她不是还跟那个张镇长的儿子走得很近,我偷听到,他们想上京,那女人心也够狠的,据说她想以姐妹的名义,状告柳蔚通敌卖国,柳蔚不是仙燕国人,她与容棱都无仙燕国户籍文书,来历不明,却偏偏身手不凡,这样的一对夫妇,放在哪里都招人眼睛,这个柳玥,想借此上告御状,说柳蔚一家是敌国叛细,来到仙燕,是意图不轨,更企图行刺帝后,你说,放他们进京了,会横生多少枝节?” 钟自羽皱起眉来:“青云国与仙燕国相隔深海,你我初到时也打听过,仙燕国人并不知晓大海之外还有一国名为青云,若真被状告,柳蔚想要抗辩,想来也不会顺利。” 况且容棱还是青云国的王爷,他国王储秘密到访邻国,这层身份再扒出来,那才真是天崩地裂。 魏俦吸了口气:“真出了事,柳蔚容棱想走倒也容易,不过姓纪的老头与李家那个傻丫头可走不掉,届时,你说怎么办?” 钟自羽沉下眸来,眼睛看向后面的一排客房。 柳玥就住在第三间。 “金盆洗手这么久了,你手生吗?”魏俦突然问。 钟自羽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摇头:“我不参与。” 魏俦笑起来:“好好想想,柳蔚也算岳单笙的表妹,我前阵子还听说,柳蔚想给岳单笙做媒,说看他一直打光棍,怪可怜的,哎,连结婚生子都管上了,他们感情可真好……” 钟自羽眼睛闪了闪,顿时看向魏俦。 魏俦笑的越发奸险:“还手生吗?” 钟自羽抿了抿唇,起身要回房,走出三步,却又回头,冷冷一句:“抓到人,你再叫我。” 魏俦心情大好,扬声喊了句:“小二,再来三盘卤猪脚!” 第1462章 珍珠被捧得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463章 她如花似玉,千娇百媚 相府的暗卫,是肯定看不上那点银子的,他们原先觉得魏俦是捣乱的,后听对方侃侃而谈如何灭口剥尸,又觉得这人可能是行家,且还是柳玥的仇家。 且不论柳玥是如何得罪的此人,单说此人也想要柳玥的性命,他们便需试探一番。 拿出一大长刀,往地上一扔,暗卫道:“想要身子,好,砍下去拿走吧。” 魏俦眼睛一亮,盯着那长刀,又警惕起来:“一百五十两,一文也不会多,说好了?” 暗卫道:“你真将她尸首分离,我们一分钱不收。” 杀了人就要入刑,暗卫倒是没想多管闲事跑去报官,但既然有人主动出现替他们打手,他们自然乐得逍遥。 魏俦顿时满眼睛金元宝,捉着钟自羽的手,道:“没亏本!” 钟自羽却皱了皱眉,打量着那几个暗卫,沉声道:“众目睽睽,太张扬了。” 魏俦浑不在意:“你还怕他们出卖我们?这坑可是他们挖的。” 钟自羽摇头:“活坑可以填埋,但你杀了人,他们若出尔反尔,扭头状告于你,只会没完没了。” 关键是一旦被衙门通缉了,柳蔚肯定就知道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魏俦细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遂道:“我年纪大,手艺差,一刀断头,怕没那么大的力道,要不,咱们一起?” 暗卫们互相对视,问:“如何一起?” 魏俦笑着:“同时握刀,同时刀落,进退一体,不正是了。” 倒是不傻。 两方人马毕竟素不相识,现在涉及的又是一条人命,双方都不想吃亏,都不想落了把柄到对方手上,故此相辅相助,反倒是互相信任的表现了。 暗卫们稍一犹豫,就有人站出来,捡起那刀道:“那便一起吧。” 魏俦乐滋滋的,笑眯眯的过去,与那人同时握刀,再一同看向绑在旁边的柳玥。 若说柳玥之前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就是彻底灰飞烟灭了。 生死面前,又是弱质女流,柳玥无法说话,只能不住的摇头,她凄楚的望着他们,却见这群男人铁石心肠,最后,只得将唯一的希望,冠之心软的珠书身上。 她尽了自己所有的力,身子犹如虫蠕,拼命的往珠书那边爬动,嘴里“呜呜”叫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相处一年,珠书又是姑娘家,本就见不得这些尸啊血的,她咬咬牙,背过身去,索性眼不见为净。 柳玥肝肠寸断,死到临头,挣扎得越发激烈,她不想就这样死,她如花似玉,千娇百媚,她还有大好前程,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魏俦与那暗卫的刀已近在眼前,刀尖锋利,银光熠熠,长刀高高举起,一股风力从上而下,眼看就要逼近眼前。 倏地,暗卫大喝一声:“什么人?”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恶臭之气随之缚留。 魏俦认得那股臭味,正是那老三,他灵光一闪,忙左顾右盼。 而就在此时,背过身的珠书,发出一声短促尖叫:“啊……” 叫完之后,人滑倒在地。 有暗卫忙去看珠书情况,却在这兵荒马乱之际,魏俦又感觉恶臭逼近,山林漆黑,那臭味宛若实质,魏俦一边闭气,一边本能的朝着气流之处攻击。 山雾中,有人与他交手,魏俦的武功不算多厉害,索性对方也仅尔尔,双方交手,加上暗卫极快反应过来相助,一时林中打得昏天黑地。 钟自羽没了内力,并未帮忙,而是站在一旁,警惕的注视四周。 珍珠就站在钟自羽头顶旁的树枝上,忽然,黑鸟“桀”了一声,钟自羽抬头去看,就见珍珠如离弦之箭,直射而出,钟自羽随着它飞去的方向瞧去,竟见混乱之中,一道黑影挟裹了柳玥,正步进山林深处。 “声东击西!”钟自羽反应过来,忙跟着珍珠跑出去,又喊魏俦:“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经他一提醒,魏俦与暗卫们都反应过来对方是来救柳玥的,想尽快抓住这黑暗中的打手,可对方却快速撤退,收手收得干脆利落,一眨眼的功夫,空气中,只余阵阵恶臭。 “他妈的!”魏俦大骂一声,想都不想,忙去追那打手。 后面暗卫们则顺着钟自羽的方向,去追柳玥。 对暗卫们来说,柳玥的性命,就是他们今晚的目标,杀了柳玥,他们就能回去向夫人复命。 但对魏俦来说,是因为老三失踪,他才想到亡羊补牢,用柳玥将功补过,可现在那老三再次出现,他既去而复返,抓到他,自然比抓到柳玥有用。 钟自羽是纯粹跟着珍珠走,而珍珠一连飞过半个山林,累得钟自羽都快跟不上了,方才停下。 他们一停,后面的暗卫也追了上来。 暗卫怒瞪钟自羽:“人呢?” 钟自羽没回答,只看着天上盘旋的黑鸟。 “桀。”珍珠叫唤一声,直往左边飞去,后面之人急忙跟上,可刚走了几步,突然,他们听见前方一声女子尖叫。 暗卫们立刻甩掉钟自羽,拔前奔去,而等他们越过一片草丛,鼻尖嗅到隐隐血腥之气时,他们都愣了。 钟自羽站在暗卫们背后,弯腰喘息,等喘够气了,方才越过众人,朝草丛里看去。 这一看,他正对上的,就是一双死不瞑目的凄惨眼眸。 魏俦越追越远,还是没追到那老三,他气得捶胸顿足,一边后悔自己平时不运动,一边把那老三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等到他扶着腰,气喘吁吁的回到山林时,就见钟自羽他们已经回来了,却个个神色不明。 魏俦崩溃了:“不是吧,跟丢了?带着个女人,应该跑不远吧,有没有找清楚?” 钟自羽看向魏俦,沉了沉脸,道:“找到了。” 魏俦眼前一亮:“找到了,找到了就好啊,人呢?” 钟自羽往后看了看。 魏俦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就见人群后,一具鲜血淋淋的女尸,正横躺在此,而那女尸的小腹,被人破挖而开,腹内,则空空如也。 钟自羽小声的道:“丢失了……胞宫。” 第1464章 我没听懂,你会不会写字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465章 他上前一步,靠近柳蔚耳畔…… 连着两日,柳蔚都往皇宫跑,皇后的病症不好治,治疗工具都没备齐,但底子可以先调养着,这也是预防真到了大动静的时候,她体质受不住。 秦氏与应氏一直陪着柳蔚,毕竟人生地不熟,她们也不好意思老让客人单独行动。 又一次进宫时,皇后不似昨日精神,昨日有柳蔚的针灸与秦氏的汤药双管齐下,皇后倒是没做噩梦,但旧疾突发,后半夜几乎都在呕吐,待第二日时,人都下不得床。 柳蔚给探了脉,没说什么,只拿出银针,挨着扎。 五年的病痛折磨,皇后这身子早就空了,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大病一场,说是旧疾复发,但柳蔚诊出,她有些微伤寒,应当是前半夜着了凉,后半夜体质反噬,才引发旧疾。 温养之事提上日程,柳蔚一边扎针,一边与秦氏商讨药膳,皇后这身子虚乏得太狠,药得喝,药膳也少不了。 下午之后,皇后稍微舒缓些,咳嗽着撑坐起来,说想吹吹风。 带病的人受不得风,但没有风,屋内炎闷,空气闭塞,也是一种难受。 柳蔚摸了皇后额头,见她没有发热,便斟酌的道:“开窗通风半个时辰吧。” 相夫人云氏忙将窗户打开,没让风口正对床榻。 皇后靠在那儿,唇瓣有些发白,喘息一口,又笑笑:“你们这是什么脸色,本宫没事。” 昨天还精神饱满的人,今天就成了这样,起起伏伏,受尽折磨,不止一天两天,接连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云氏看得眼圈都红了,咬着牙道:“娘娘受委屈了。” 正是因为看多了皇后的惨状,云氏才会病急乱投医,从笃信医术,变为耽信神鬼,甚至四处寻找仙士道士,更于一年前安排珠书与柳玥前往清风镇探查刘喜娘一案。 皇后却是比所有人都乐观:“养养便是,本宫怎会倒下,平白让那些背地里的小人得意?” 云氏听得心酸,却也只能应着:“您说是就是吧。” 皇后笑了一下,因为面颊苍白,所以笑着更显憔悴,她想说点什么,却听外殿突然传来太子来了。 皇后愣了下,而后眼底露出柔意:“他不是去了井州赈灾,怎么提前回来了?” 月前井州闹了山泥倾泻,受伤百姓多达上万,太子受了皇命,领着二皇子亲自前往抚恤民情。 云氏笑起来:“许是惦念着您。” 皇后嗔着:“都娶妻生子的人了,出趟远门,怎会惦念娘亲,不像话。” 柳蔚在旁本来没做声,闻言却是提了一句:“娶妻生子也是您的骨肉。” 皇后眼底的笑更深了,嘴里说不像话,心里却也信了儿子是惦念自己,高兴得病都好了大半。 柳蔚猛地又补一句:“小黎若敢娶妻生子便不认我,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皇后:“……” 云氏:“……” 边上的秦氏、应氏:“……” 不一会儿,宫女领着太子自外殿进来,这太子的容貌不似皇后温雅,也不似皇上威武,却结合了两者的优点,剑眉星目,相貌堂堂。 瞧见皇后一脸病态,太子拧眉上前,先躬身请安。 皇后早已迫不及待,连忙抬手:“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太子上前,路过柳蔚时,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瘦了。”皇后抚着太子的脸,心疼的道:“脸颊都凹进去了。” 太子握住皇后的手,笑了一下:“山路奔波,有些清减,母后无需担忧。” “你二弟呢?”皇后又问。 太子沉了沉眸:“在父皇那儿,离宫一月,父亲忧其心散,拉去考校了。” 皇后不满:“那也才刚回来,风尘仆仆,都不让孩子歇歇。” 太子没做声,又侧身,对云氏微微颔首,再正式的对秦氏应氏请安:“两位舅母。” 秦氏应氏摆摆手,提出要去太医院拿些药材,让他们母子单独聊聊。 秦氏应氏走,云氏也走,柳蔚一个外人更不可能留下。 太医院离青凰殿有些远,索性四个女人走走停停,倒也不累,拿了药材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进殿后,发现太子还未走,柳蔚先走到窗前,将内殿的窗户阖上。 太子来回打量她一番,倏地走过来:“柳大夫医术高超,本殿已听母后提及。” 柳蔚对他颔颔首,算是行礼。 却见太子上前一步,靠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本殿敬阁下是云家的朋友,可需知祸从口出,母后的病源,还请阁下谨慎开口。” 说是“请”,姿态却和威胁差不多,这番有礼又不失威严的敲打,带着扑面而来的王者之气,不愧是当太子的人,倒不草包,只是说话,不太客气。 柳蔚盯着他,不想与其计较,道:“殿下放心。” 太子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紧了紧指尖:“皇宫秘辛,触之即死,柳大夫终究只是云家的朋友,若让本殿知道,你泄露了什么,本殿断不会看云家的面子,对你手下留情。” 柳蔚有点不舒服了,拧着眉,挣了挣手。 太子没放,捏的更紧了,以示警告。 柳蔚感觉这人是用了真劲儿的,她的手臂应当青了,心中不悦,她反手一挥,将太子的钳制挥开,而后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太子不妨她竟反击,怔忡之时,感觉脚下钻心之痛。 柳蔚瞥他一眼,嗤道:“小屁孩。” “你……”太子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面上风度险些维持不住。 那边秦氏正好喊:“蔚儿,你来瞧瞧这个分量可对。” 柳蔚面无表情的从太子身边走过,去秦氏那儿,帮着秦氏看药材分量。 太子没有停留多久,在柳蔚这儿吃了憋后,大略心气不顺,与皇后说了点话,便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多看了柳蔚一眼。 柳蔚理都没理他,这太子年纪倒是不小,但做事风格偏幼稚,估计也是被身边的奴才捧惯了,加之又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被养得太飘了。 太子走后,皇后与云氏在内殿闲聊,柳蔚过去,正好就听到皇后说:“太子道回程途中巧遇了汝降王。这千孟尧,之前不是说不回京吗?” 千孟尧在西进县的所作所为,多得是人传到京里来,尤其是当时万立一案,那么多京中官员旁听,回京后,自然也会议论,毕竟千孟尧还作为人证,出席过公审。 皇后没把这个当回事,皇上一直忌惮汝降王,她却是看着汝降王长大的,心里又觉得,皇上欺负一个娃儿是以大欺小,却又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与皇上有心结,这会儿让看着汝降王倒是顺眼得很。 柳蔚听闻千孟尧竟回京了,有些诧然:“已经到京了吗?” 皇后看向她,这才想起来,柳姑娘也是从西进县出来的,还参与过万立一案,便道:“说是进城了。” 彼时的京城大门,比邻的两辆马车同时进城门过都检。 岳单笙作为汝降王的侍卫长,亲自下马车与检查官差交涉,不妨视线一扫,却扫到隔壁那辆马车的帘子打开着,而车厢里,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人手捧一只黑不溜秋的耗子,正满目错愕的望着他。 岳单笙紧了紧视线,再仔细一瞧,哦,那不是耗子,是只眼睛都没睁开的麻雀,不过看样子,好像已经死了。 第1466章 怎么肥四 边上的魏俦没瞧见车外的岳单笙。 跟守门官差交涉这种事,自有珠书去干,他们是客人,不做这些粗重活。 却看钟自羽在前头身形紧绷,魏俦以为他还在想麻雀的事,拍着他肩膀安慰:“这么小的雏崽,肯定是养不活的,你真喜欢,改明儿我给你抓窝鸡崽,鸡比鸟好养,还都有翅膀,长得也差不多。” 钟自羽没做声,却是醒过神来,退回车厢,哗啦一声,将车帘放下。 魏俦没当回事,歪在车壁上问他:“云家在哪条街你知道吗?临走前柳蔚跟你说没有。” 钟自羽有些神思不定,吐了口气,将手里已经硬了的麻雀放在角落,方才撩帘子,他就是想扔掉,这雀崽已经死了,他从未养过活物,不知道这小东西竟这么难伺弄。 抬起头来,看向魏俦,钟自羽表情略显复杂的道:“岳单笙上京了。” 魏俦还在琢磨怎么找柳蔚接头,猛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谁?” 钟自羽按住眼睑,沉沉的往后一靠,神色疲惫。 魏俦忙窜起来撩帘子往外偷看,刚好进来的暗卫见他鬼鬼祟祟,不耐烦的道:“做什么?” 魏俦后退一点,却还是四面八方的瞄,但什么也没见着,他回头问钟自羽:“你看清楚了?” 跟着柳蔚一家上京,就是知晓岳单笙还会在西进县呆一阵子,魏俦不想这人再找他们麻烦,便思忖着走为上计,可这儿刚到京,怎么又遇上了? 钟自羽抿着唇道:“是他,我不会认错。” 两人血海深仇,你死我活的折腾几年了,魏俦也觉得钟自羽这点眼神还是有的,他烦躁极了:“真是阴魂不散。”又担心钟自羽:“没事吧?” 钟自羽狠狠的捏了捏眉心,倏地问:“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魏俦“啧”了一声,有点心疼:“找个机会暗杀他吧,你俩不死一个,这恩怨完不了。” 钟自羽掀起眼皮,视线透过指缝,盯着他。 魏俦憋了一下,闷着嗓子:“我说笑的。” 钟自羽又闭上眼睛,这时,马车重新行驶,进了京城主街,魏俦还在想辙,看能不能多蹭会儿车,主要是真的找不到路,就听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桀。” 魏俦一下来了精神,笑呵呵的道:“我朋友来接我了。” 马车临街而停,魏俦下车后,就看到拉车的黄马头顶,一只浑身漆黑的乌星鸟正站在那儿梳理自己的翅膀毛,魏俦看了乐,伸手撸了把珍珠的背毛。 珍珠回头就在他手背上叨出一个印子,瞥着他,让他别动手动脚。 魏俦把手收回来一看,手背上那红印子都冒血珠了,他呲了呲牙,心想果真物似主人型,跟它主人一样,一点都不好相处。 有珍珠领路,与暗卫们分别后,魏俦与钟自羽顺利的找到云家。 看着眼前的豪门大院,魏俦赞叹一声:“那几个后生瞧着挺穷酸,家里竟如此富贵。” 云家子弟出门都较为低调,不盛气凌人,也不颐指气使,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穷,垄断仙燕国医疗行业半壁江山了解一下? 敲了门,很快有下人来开,一听是少爷的朋友,门童忙要进去通报,可就在这时,府门外又停了一辆马车。 跑上来的是个小侍从,手里拿着张帖子,见了门童,就将帖子送上:“我家王爷特来拜会贵府当家老爷,还请尊驾通传一声。” 门童愣了愣,看那帖子封面标书的“汝绛王府”图纹,当即郑重道:“小的这就去,大人稍后。” 魏俦是不认得汝绛王府图纹的,这小侍从又没自报家门,他也不知这是谁,钟自羽却认出那辆马车分明就是城门前,他见到岳单笙乘坐的那辆。 暗暗皱起眉,他心中思忖,不会这么巧吧? 门童很快回来,带来的还有云府三夫人洪氏,洪氏先见了堵在自家门口的魏俦与钟自羽,知晓二人也是云席的朋友,粗问了两句,证实了二人身份,便吩咐下人带他们去前厅奉茶,自己又亲自去门外的马车前,对车内恭敬的说了两句什么。 魏俦凑在钟自羽耳边嘀咕:“是什么大人物?” 钟自羽没回答,跟着云府下人进了屋。 魏俦急忙跟上。 云府的下人将他们安排在前厅,又上了茶点,魏俦倒是吃得挺开心的,钟自羽却心事重重,一直盯着堂厅大门。 没过一会儿,洪氏进来了,后头却还跟着三五人。 钟自羽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可不就是眼熟到不行吗。 魏俦本来在喝茶,一见对方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 洪氏让他这阵仗吓了一跳,又看身后几人突然不动了,她回头一瞧,就见门外的汝绛王定步在那儿,一身矜傲,气度不凡,却与厅内云席的两位朋友四目相对,而后,他礼貌的勾起唇角,朝对方缓缓一笑。 …… 柳蔚与秦氏、应氏离宫后,便直回云府,刚进府门,就见管家信步而来,管家将府里来了几位客人的事与大夫人二夫人说了。 秦氏听完,很是诧然:“汝降王亲临?为何?” 应氏也道:“我们与汝降王府无旧。”又问:“三夫人呢?” 管家道:“三夫人正在作陪,已去请了大老爷,只大老爷出了外诊,一来一回,怕是要再晚些才能回。” 秦氏“恩”了一声,带着应氏先去前厅看看。 柳蔚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到前厅,还未进去,柳蔚就看到立在廊前的岳单笙。 秦氏应氏直奔厅内,柳蔚却留在门外,问岳单笙:“怎么又上京了?” 岳单笙抿了抿唇,脸色并不好看,道:“听命罢了。” 意思是说汝降王要上京,他不过跟随。 柳蔚皱了皱眉,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听厅内传来一声大叫:“柳蔚回来了?人呢?” 柳蔚听出了那是魏俦的声音,往厅内一看,正好见着魏俦跑出来,看到她,魏俦仿佛看到亲人,心急火燎的就道:“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多久了!” 柳蔚正狐疑时,就听厅内传出“哐当”一声,她忙上前去看,就见屋里千孟尧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一怒之下,长袖一挥,将手中杯盏狠砸落地,瓷落之时,巨响乍起,而碎掉的瓷片尽数落在钟自羽脚下,滚烫的茶水,去淋在他鞋面之上。 再看那方的钟自羽,他霍然而起,咬牙切齿,眉目阴冷,瞳孔发紧,在云家几位夫人茫然无措,目瞪口呆时,他猛地上前,单手揪住千孟尧的衣襟,把人狠狠一推,推到椅背上卡紧,顺手操起手边案几上的瓷花瓶,一砸,将花瓶砸碎,捏住一片利瓷,扎向千孟尧的颈脖,血液顿时流出…… 柳蔚人都看呆了,这是……怎么肥四? 第1467章 别他妈挑战我的耐心 千孟尧身边留有护卫,在柳蔚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时,钟自羽已被三名护卫强行拉开,岳单笙也忙进厅内,一脸凝重的走到千孟尧面前。 千孟尧“嘶”了一声,按了按自己的脖颈,手指染血。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钟自羽,眸子极黑,冷冷出声:“你是当真不想活了。” 钟自羽挣扎了两下,因没有内力,硬是没挣开三名护卫的手,护卫还反剪着他的胳膊,按压他的后背,想让他给千孟尧跪下。 钟自羽眼底尽是杀意,狠戾极了,挣扎着死不屈膝,后腰被护卫踢了好几脚。 “放手,放手!”魏俦冲过去想把钟自羽救出来,但情况不明,他不敢大打出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移向门外的柳蔚。 柳蔚这会儿回过神来,拧着眉走进战圈,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千孟尧寒声命令:“将他杀了。” 这话不是对着三名侍卫说的,却是对岳单笙说的。 柳蔚看向岳单笙,岳单笙面无表情,但双拳紧握,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也很烦躁,而对于千孟尧的命令,他迟疑了片刻,竟真从腰间掏出武器。 魏俦气得大骂:“你是他的狗吗?让你干嘛就干嘛,什么时候长的奴才相!” 岳单笙盯了他一眼,眉头紧蹙。 千孟尧一拍案几,呵斥:“快!” 岳单笙慢慢走向钟自羽。 钟自羽就这么看着他,眼中不是昔日面对岳单笙时惯有的卑弱与愧疚,而是气愤,烧红眼的气愤。 柳蔚看情况实在不对,不得不站到钟自羽面前,挡住岳单笙的靠近,问千孟尧:“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千孟尧眼底的冷傲不减,嗤笑道:“容夫人不是都瞧见了吗,他行刺本王,人证,物证,均在。” 柳蔚皱眉:“在下也瞧见,是您先动手,您朝他泼水,这又是为何?” 千孟尧扬了扬下巴:“本王手滑,怎了?” 那这不就是故意找事吗? 在西进县时,因为钟自羽潜入李府,还伤了千孟尧后,这两人就结了梁子,后看在岳单笙的份上,千孟尧放了钟自羽,却一再的对其多番打探,还从容棱柳蔚这里下过功夫,挑拨离间。 柳蔚也不知千孟尧为何这般执着的憎恶钟自羽,在她看来,这两人的恩怨,就像过家家那么小打小闹,反正她当初跟钟自羽的仇怨是大多了,要不是在海上,当真是钟自羽与魏俦救了她一命,她也宽不下心,容得这两人跟着自己这么久。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是没错,但千孟尧这可是有点过分,在云府碰个面,当着云家几位夫人的面,就要把人家处理了,理由还属于蛮不讲理范畴,太说不过去。 柳蔚叹了口气,问旁边已经看傻的洪氏:“三夫人,容棱可在府中?” 稳如泰山的千孟尧稍稍滞了滞。 洪氏结结巴巴的道:“容,容公子吗?好像在后院。” 柳蔚遣了个丫鬟去叫容棱,又上前按住岳单笙的手,把他的刀拿过来,岳单笙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跟她拗。 柳蔚把刀放到一边,又让下人去拿金疮药和布,而后走到千孟尧面前道:“先给您包扎。” 千孟尧绷着脸,没做声,侧着头,让她上药。 看了那伤口的尺寸,柳蔚有点惊讶,他以为没伤到根本,却没想钟自羽也挺狠的,直接往人家动脉上戳,要不是护卫拦得早,恐怕真会酿成大祸。 她回头瞪了钟自羽一眼,谴责他没轻没重,钟自羽抿紧了唇。 伤口包好后,容棱也到了,路上下人已对他说明情况,容棱一来,柳蔚便对他耳语两句。 听出柳蔚这态度是要保钟自羽,容棱不太高兴,但终究面上不显,只问千孟尧:“提前回京,可是计划出岔?” 千孟尧来云府就是来找容棱的,看容棱跟柳蔚交头接耳,就知道今天这钟自羽是杀不成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起身道:“出来说。” 要跟容棱单独商谈。 临走前,千孟尧却故意没吩咐护卫放手,三名护卫把钟自羽勒得手臂都青了。 魏俦着急,拽拽柳蔚衣角。 柳蔚把衣角扯回来,面无表情,钟自羽对千孟尧下这么重的手,他也不无辜,现在吃点苦头还不乐意了,那之前较那么大劲儿做什么。 等千孟尧与容棱说完,再回来时,他才大发慈悲的让人放过钟自羽,魏俦忙给钟自羽揉手,看他手腕血都死了,肿成一块,又瞪岳单笙,他把千孟尧的错,都怪在岳单笙这狗腿子身上了。 岳单笙根本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魏俦生气,钟自羽也气,柳蔚咬着牙,在两人背上一人拍一下,道:“还不走!” 魏俦被拍疼了,扭着手去捂背,敢怒不敢言,钟自羽没吭声,却还是紧盯着岳单笙,他就想知道,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何要对这汝绛王如此伏低做小!他的自尊呢?他的傲气呢!被狗吃了! 柳蔚把两个闯了大祸的熊孩子带回客院,云府的下人受了夫人的命,去给他们安排客房,柳蔚就在院子质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魏俦告状:“是那个狗屁王爷先动的手,你也听到了!” 柳蔚一巴掌扇他头上:“那你们见到了他们,怎么不避着点?还非起争执,图什么?” 魏俦委屈:“凭什么我们要避他们?是那位夫人安排我们去前厅招待,我们先到,他们晚到,应该他们走!” 柳蔚气得又想一巴掌,魏俦机敏的躲开了,跑远了还振振有词:“本来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 柳蔚打不到人,按着太阳穴又问钟自羽:“你也这么认为?” 钟自羽脸色很差,图了一时之快后,却需柳蔚与容棱为他求情,说岳单笙傲,他又何尝不傲,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亏,现在没了一身武艺,却像个废物一样,撒点气都担不起下场,他气千孟尧,也气岳单笙,更气自己,气自己没用! 柳蔚瞧他那眼神竟有凶煞,眼神一紧,“啪”的一下,扇了他一巴掌。 钟自羽脸都被打歪了,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她。 魏俦也吓了一跳,跑回来问:“你干什么!” 柳蔚上前一步,揪住钟自羽的衣领,冷声警告:“我知你在想什么,但你最好给我什么都别想,我容得下你,是因你尚有一颗悔改之心,若你重蹈覆辙,钟自羽,第一个杀你的,就是我,听懂了吗!” 钟自羽顿了一下,眼神闪烁一下,又挥开柳蔚的手,转身愤然离去。 魏俦没追,握拳质问柳蔚:“干什么总欺辱他,他已经够可怜了,今日之事,本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都要怪他?那个什么屁王爷,就因为他有权有势,你们就甘心给他当狗,一个个的,都他妈恶心!” 柳蔚没有听人骂自己的习惯,她一把揪住魏俦的衣领,指着离去的钟自羽道:“你方才没瞧见吗,他的眼神。” 刚才为了避柳蔚打他,魏俦溜到了回廊那边,的确没看到钟自羽什么眼神。 “我上次见他露出那种眼神,还是在古庸府。”柳蔚脸色发黑,沉沉的道:“狼终究是狼,哪怕被砍断四肢,挖掉筋骨,骨子里还是头狼,吃人的狼,我知道千孟尧是故意找茬,知道钟自羽是咽不下这口气才反击,但这不代表,我能允许他变回以前那样,他以前有多疯,你亲眼目睹,怎么,还想试试助纣为虐的滋味?还想像以前一样,帮着他滥杀无辜?我告诉你魏俦,我他妈也不是吃素的!别试着挑战我的耐心!” 第1468章 皮这一下,他开心了吗? 柳蔚一顿脾气,把魏俦说得头都抬不起。 魏俦也想到以前与钟自羽在古庸府生活的日子,那会儿他其实已经金盆洗手,很长时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是因为钟自羽有病,他不放心他一个人,这才含辛茹苦的陪在他身边,可惜那会儿他也不会带孩子,钟自羽根儿又是歪的,一来二去,的确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听柳蔚这话里的意思,钟自羽这是有故态复萌的苗头? 其实魏俦和钟自羽认识时,这孩子也没那么坏,杀人不是没杀过,但远不到滥杀无辜的地步,可在岳重茗死了,岳单笙又与他割袍断义后,他就彻底变了,变得丧心病狂,嗜血为乐,魏俦不是没劝过,发现劝不住,又怕他出去闯祸,让衙门给抓去砍头,就只要任劳任怨的在后面追着给擦屁股。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近两年钟自羽是好歹有了点人性的样子了,魏俦也不太愿意他又变回以前丧失理性的样子。 柳蔚骂完就把魏俦放了,让他去找钟自羽,好好跟他谈谈。 魏俦心里七上八下,答应下来,临走前,又扭头问:“岳单笙刚才真打算动手吗?那把刀是你抢过来的,他挣扎了吗?” 柳蔚点头:“恩。” 魏俦眼露失望:“这么说,你不抢刀,他还真想趁机把钟自羽宰了?” 柳蔚又摇头,但发现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说,就摆手道:“去追他吧。” 魏俦以为自己已经洞悉了全部,没再说什么,抬步离开。 柳蔚又从客院回到前厅,正好看到管家领着云家大老爷进厅,她走到厅外,容棱看到她来走了出来。 “他们呢?”容棱问的是魏俦与钟自羽。 柳蔚一脸疲惫的道:“已经说过他们了,在反省吧。” 容棱牵起柳蔚的手,看厅内千孟尧与云大老爷正在寒暄,便拉着她到外面去说:“你是如何打算的?” 柳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啊?” “那二人,留在身边是个祸患。” 柳蔚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你排斥他们,但放远了,你不担心他们生乱?别忘了,钟自羽虽被废了武功,可魏俦还好好的,丹邪老祖以前也不是靠武艺杀人,他一手用毒功夫,在仙燕国同样适用。” 容棱冷冷的道:“我能将他也废了。” 两个废人,放再远也不受威胁。 柳蔚一噎,上前轻轻搂住容棱的腰,问:“千孟尧是真想杀钟自羽?” 容棱没做声,神色清冷,不想她转移话题。 柳蔚又问:“是不是?” 容棱没办法,不太舒服的“恩”了声。 柳蔚一笑:“我就知道,千孟尧是看到我来了,才泼的那杯水,这小王爷,可够皮的,那皮这一下,他开心了吗?” 容棱淡淡的道:“脖子破了一个洞,你说呢?” 柳蔚啧啧两声:“让他作,错将老虎当病猫,这也是钟自羽已经废了,但凡他还有点功夫底子,那脖子上的道儿,都能将他命划没。” 容棱蹙了蹙眉,不想再说这个,只问:“到底如何,你才同意将他们驱走?”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柳蔚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同意,这不是心里不安吗,要不这样,再留一阵子,看他们表现,要再闯祸,你撵走我没意见。” 容棱捏起柳蔚的下巴,让她对着他的眼睛,强调:“说定了。” 柳蔚连忙点头。 看容棱不再追究了,柳蔚趁机又问:“他们为何上京?”说的是千孟尧和岳单笙。 容棱突然倾身,在柳蔚耳边说了三个字。 柳蔚听完,浑身一震。 “鲛人珠?” …… “对,鲛人珠。” 晚上,汝降王府内,千孟尧一边拿着镜子,在照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心气不顺的道:“是叫鲛人珠,我是没听过这种东西,但是这个名字没错。” 柳蔚与容棱坐在他对面,柳蔚心里狐疑:“您是从哪里听来鲛人珠的?” 千孟尧瞥了她一眼,指着自己脖子问:“能不留疤吗?” 柳蔚咂嘴道:“伤口浅,包扎得也及时,这阵子记得忌口,不会留疤。” 千孟尧高兴了,把镜子放下,挥挥手,让身边的岳单笙说。 岳单笙没讲什么,只是将袖子撸起来,手臂上,一条蜿蜒盘旋的刀伤顿时显露出来。 伤口已经结痂,看深度也不深,但长得恐怖。 “这是……”柳蔚疑惑。 “救人时受的。”千孟尧说完,用下巴努努岳单笙:“你自己说。” 在西进县时,柳蔚他们刚走两天,千孟尧便做主,前往乐州,乐州岚泉县里留有千孟尧的两万精兵,他打算先去乐州点将,再带人直上原州,万立中饱私囊的两百万两在之前的案情审理中,已被全数充公,要纳入京城,但既然敢将这两百万两露出来,自然就是有再捞走的打算,这笔钱银途径原州,被上贡入京,但千孟尧已安排人马,在原州境外将其截获,银子现在已经到了手,只等他亲自点算,拨入军饷。 而变故就是此时发生了,刚上前往乐州的官船,千孟尧被行刺了。 岳单笙在抓刺客的途中,刺客抓了码头一位女子做人质,一番纠葛时,那女子随身携带的小包裹忽被撞散,里面,被摔开的盒子里,露出一只肉红色的瘤球。 “不知那是什么,但被这一摔,落入地面,那瘤球竟化成了脓水,恶臭难当。” 而那女子,也在这时突然暴起,不止杀了掳劫她的刺客,还猩红着眼睛,对岳单笙下手,岳单笙一开始没聊到这女子有多大功夫,有些轻敌,留下了这条疤痕。 “后来抓了一审,她提‘鲛人珠’三字。” 柳蔚拧着眉,突然想到之前魏俦去偷听五个役卫与老三谈话,听说了这鲛人珠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分为几处,有许多人在蓄养,只等蓄养成功,再一一进献上京,供以挑选。 那么如此看来,在西进县码头截获的那个女子,就是令一个豢养鲛人珠的猎手? 柳蔚又问:“那女子是何来历?” 岳单笙道:“从保州渡海抵达西进县码头,打算换行陆路上京,她还,提到了国师……” 而正是因为她提到了国师,千孟尧才做主,改路上京。 第1469章 柳蔚也是这么怀疑的 “不追来,莫不是要看着那妖道作威作福吗?” 千孟尧声色很冷,一提到国师,脸上的嘲讽止都止不住。 柳蔚狐疑,试探性的问:“您与那国师……有些恩怨?” 千孟尧没有做声,但脸色极差。 岳单笙见状,替他说道:“祖夫人之死,与其有关。” 千孟尧这个异姓王是世袭的,之前的王爷是他爹,可七年前,他爹出了事,死在了乐州,才有了千孟尧继位。 老王妃自打老王爷过世后,便极少回京,往日都住在保州封地,每年春冬两季,则会回乐州老家,一来祭祖,二来也是多陪陪老王爷的坟。 但千孟尧受了勋,位任了官职,他不能常留封底,因此从七年前开始,便久居京城,只每年新春前后,会抽出一两个月,往老王妃身畔尽孝。 七年前千孟尧才十四岁,年小稚嫩,偏偏身份显赫,一个人在京,谁能放得下心? 老王妃便将儿子托付给同样在京的母亲,千孟尧人生中最懵懂,也最转折的那两年,可以说都是在外祖母的帮扶下度过的,正因为祖夫人镇得住,才没让他小小年纪,就被京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势力,吃得渣都不剩。 外祖母是千孟尧很重要的一位长辈,可老人家毕竟年迈,到了年纪,就有许多病痛。 一开始是小病,后来就开始下不得床,有一回,老人家发了大病,千孟尧不在,等赶回去时,老人家已经去了。 那时千孟尧这一生最后悔的一次,他没见到外祖母最后一面,这比当年没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更遗憾,他痛哭在老人床前,却意外的,在老人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黄符。 提问了祖夫人身边的婢女,才知那黄符是外祖母向国师求来的,求来不过三天,人便与世长辞。 京中有身份的权贵,哪家人生了病痛,不是找云家医馆?分明之前云家的大夫才说过,老夫人虽有些病症,但都不是大病,平日调理妥当,精心伺候,不要生气,活个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 偏偏求来一道平安符后,不过三天,人就这么不可思议的离世了,事前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 千孟尧不信事实,一心认为那黄符有异,拿着符,亲自找去国象监,可还未得到答案,宫中便因皇后突发恶疾之事而炸开了锅。 五年前,是个多事之秋,千孟尧失去了挚爱的外祖母,自小待她极好的云皇后也度过了一次死里逃生,待宫里因为皇后的病情而手忙脚乱时,千孟尧已无法再拖延,只能悲恸的为外祖母举行了葬仪。 “虽然时隔五年,但本王不认为那是巧合,国师,那个妖道,本王早知他居心不良!” 每个人心中,都至少有一个能让自己在乎到不顾一切的人,千孟尧有心造反,但计划毕竟还不成熟,他身边还遍布着京里的眼线,他要做事,困难重重,去乐州势在必行,上原州也是毫无疑问,但这些,却不是都那么紧迫。 现在骤然知道了国师在京中作乱,他认为,这是为五年前外祖母之死讨个说法的最好时机。 当年皇后病情稳妥后,千孟尧依旧去了国象监,可那时外祖母已下葬,无凭无据,国象监不止什么都不承认,他还被皇上斥了一句“兴风作浪”,心中委屈愤然的同时,这件事,也成了他心底扎根的一条刺。 “所以,那鲛人珠到底是什么?”说完这段恩怨后,千孟尧更在意的还是国师的所作所为。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将他们在清风镇的所经所历的一一道来,同时还提到了五年前皇后犯病的时机,至于皇后实际是中了水银毒之事,她没有说,这毕竟是云家的秘密。 千孟尧听完后,忙一拍扶手,大声道:“肯定是辛贵妃,她连生了两个公主,一个皇子都没有,必然是她与国师合谋,想利用那劳什子的鲛人珠再次怀胎,好母凭子贵!” 柳蔚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毕竟她一没见过辛贵妃,二没见过那国师,光是凭现在的一面之词,很难有具体的答案。 况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敌友不明的皇上。 在此事上,皇上是个什么立场,也很重要。 “利用人尸造鲛人珠,一些道教邪术中,或的确有载。”岳单笙突然出声,琢磨一下,提议:“若能去趟国象监,也未为不可。” 柳蔚点头,道:“实际上我也与皇后也提过,皇后说这月十五,国师会进宫为她祈福,祈福完毕后,青凰殿会派出宫女,随国师回国象监取珍珠镇兽,到时,她让我一同前去。” 千孟尧来了精神,看向岳单笙,道:“你带上三五侍从,也一道去。” 柳蔚顿了一下,道:“我本来想让容棱跟我一起。” 千孟尧点头:“可以,都一起去,人多好办事。” 柳蔚斟酌了一下语句,为难道:“这么多人,又不是踏青观光,去两个人去够了吧。” 千孟尧不太满意,他的样子,就像恨不得十五那天带上一个团,去把国象监铲平了一样,可现在无凭无据的,你闹上门人家不找你麻烦啊,所以还是得徐徐图之,咱不能暴力执法。 又聊了一会儿,柳蔚好歹劝住了千孟尧拉帮结派要踏平国象监的行为,临走前,是岳单笙送他们出门。 之前岳单笙手提大刀,要听千孟尧令,对钟自羽下手时,柳蔚就觉得不对,现在她知道哪里不对了,她问:“你手上的伤,还未好全吧?” 岳单笙看他一眼,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自在的“恩”了声。 柳蔚笑了一下,心说果然,道:“这样的手,要杀人,还是有点费劲的,我就说,你也没打算真动手吧,你看出那小王爷是开玩笑的?” 岳单笙板着面孔,冷冷清清的道:“不送。” 说完就转身回府。 柳蔚与容棱站在门外,柳蔚失笑着摇摇头,问容棱:“你说岳单笙,到底还想不想杀钟自羽了?” 容棱虽然不喜欢这个结果,但还是承认了:“不想。” 柳蔚点头:“我也觉得不想。” 要想早杀了,还用等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 第1470章 霎时间,柳蔚福至心灵,拍案而起! 汝降王回京不过一天,小道消息就开始满天飞。 柳蔚一开始没在意,后来洪氏都杵在她耳朵边议论了,她想装不知道也不行了。 洪氏也挺不好意思的,还刻意压低声音问:“柳姑娘,你与汝降王,是否十分亲近?” 千孟尧在人家云府喊打喊杀的时候,几位云夫人可是都在场,几位有涵养,当时没多嘴,但不代表私下她们不讨论。 柳蔚有心为当时的误会解释两句。 可洪氏却摇摇头,叹息道:“他一直便是如此,看似亲和,实则狂妄,柳姑娘,我问这些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若你们私交尚且不深,还请多加回避,那汝降王啊,在京中,风评可不怎么好。” 柳蔚挑眉:“不好?” 洪氏苦笑:“少年继位,身份显赫,自然就养出了些刁毛病,以前他外祖母还在世时,倒能约束一二,待老人家一走,便开始无法无天了。” 柳蔚抬眸:“比如呢?” 洪氏道:“强抢良家女子。” 柳蔚一愣:“良家……女子?” 洪氏沉重的点头。 柳蔚却错愕之后,脱口而出:“他不是喜欢男子吗?” 洪氏惊讶:“什么?他喜欢男子?” 柳蔚又问:“他不喜欢男子吗?” 洪氏莫名其妙:“他告诉你,他喜欢男子?” 柳蔚摇头,又恍然大悟:“原来他不喜欢男子啊!” 洪氏无语了:“柳姑娘,他到底喜不喜欢男子啊?”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柳蔚赶紧将脑中千孟尧与岳单笙之间的粉色泡泡驱逐,然后问:“他抢良家女子做什么?若是心上人,正正经经提亲迎娶不就是了。” 洪氏又叹一口气:“就是赌一口气,两年前皇上做主,要给他纳妃,选定的本是六王爷家的康庆郡主,哪知汝降王不同意,不止当众羞辱郡主,还在第二日,跑到闹市,与一位酒家姑娘拉拉扯扯,闹得街知巷闻不说,最后甚至不顾圣上责难,将那姑娘强娶入府,原以为就算荒唐了些,好歹也成就了一段姻缘,可哪知,不过半月,那酒家姑娘……就悬梁自尽了。” 洪氏说的唏嘘,语气中满是同情。 柳蔚却从这段话中,捕捉到另一个关键人物。 “六王爷?” 仙燕国的六王爷,柳蔚那是太有印象了。 当初在西进县时,肖习正等人恶意追捕外祖父,不止伤了红家村数位村名,还将小舅纪淳冬袭击重伤,这事儿在柳蔚这儿,可还没完。 柳蔚靠近一些,问:“三夫人可了解六王爷?” 洪氏不妨她问这个,懵了一下才回:“六王爷乃皇上的亲弟弟,封地在西边,不过因与皇上关系亲近,常年住在京里,康庆郡主是六王爷的四女。” 柳蔚坐近一些:“还有呢?” 洪氏又想了想,道:“六王爷此人好信鬼神,正阳居士……就是国师,当年便是由六王爷引荐入宫,后冠居国象监主事的。” 柳蔚顿时愣住,讶然的睁大眼睛:“您是说,国师……是六王爷引荐的?” 洪氏点头,不解她为何如此激动:“你不知晓吗?此事在京里并不是秘密。” 皇后中水银毒与鲛人珠二事,洪氏并不知晓,这事毕竟是机密。 目前为止,只有秦氏、应氏,相夫人,太子,与云家四位老爷知晓,洪氏与何氏这边,因为她们极少入宫,一番斟酌后,大家便决定先不告诉她们,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多了,也恐节外生枝。 国师与六王爷还有这层关系在,柳蔚是的确没料到,其他人没说,应也是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可这一瞬间,柳蔚心中生起了许多念头…… 六王爷,康庆郡主,酒家姑娘,汝降王,肖习正,外祖父,国师,甚至辛贵妃…… 一连串的人物如走马灯般一一划过,霎时间,柳蔚福至心灵,拍案而起。 洪氏正盯着她,瞧她一惊一乍,神似癫魔,不禁担忧:“柳姑娘……你,你怎么了?” 柳蔚来不及回答,抬脚就往外走。 洪氏又在后面喊了两声,却叫不回人,她不禁懊恼,难道柳姑娘是怪她吗?她提起汝降王强抢民女这事儿,真不是挑拨离间,她就是怕柳姑娘初来乍到,识人不清,会交友不慎,她没有恶意的,但柳姑娘,好像误会了? 柳蔚现在是顾不得洪氏的心路历程了。 柳蔚不了解千孟尧,但她了解容棱,容棱既然说了,千孟尧可以结交,那便说明这人的人品没问题,可是怎么会闹出强抢民女这事儿? 一想到肖习正在西进县的所作所为,又想到迫在眉睫的鲛人案,甚至五年前的水银毒案,柳蔚心如鼓雷,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一路从云府回到汝降王府,经由门童通报,岳单笙很快出来,亲自接迎柳蔚。 看柳蔚行色匆匆,岳单笙不解:“出了何事?” 柳蔚摇头,问:“容棱呢?” 岳单笙一边领着她往内走,一边道:“在书房,里头人不少,我替你叫?” 柳蔚点头,到了书房门外,便老实等着。 没一会儿,容棱出来,见柳蔚额上竟有薄汗,知晓她赶来匆忙,便抬手替她擦擦薄汗,问:“怎么了?” 柳蔚握住容棱的衣袖,手指紧成一团:“容棱,这几日外祖父可与你说过什么?” 自打来京,柳蔚便忙着替皇后治病,连着两三天累得焦头烂额,回府一打听,却听闻容棱也忙,却是忙着陪伴外祖父左右。 外祖父有多不喜欢容棱,柳蔚是一清二楚,那为何却要走哪里都带着容棱呢? 柳蔚首先想到的就是京中有人对外祖父不利,那西进县的肖习正就是个例子,所以外祖父不喜欢容棱,也需要容棱随身保护。 柳蔚对此乐见其成,恨不得由此能令外祖父与容棱的关系突飞猛涨。 可今天,她却有了其他看法。 容棱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回答:“说了一些当初官任时的趣事,怎么?” “可提到六王爷了?” 容棱一愣,摇头:“没有。” 他也记得,当初肖习正于西进县的恶行,正是授命于六王爷。 “容棱。”柳蔚咽了咽唾沫,盯着容棱的眼睛:“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第1471章 只要,该上钩的人上钩了 京城大街西门前,一辆深黑蓝顶的三轮马车已在此地停滞多时。 未时一刻,城外有辆粪车驶入。 守城的护卫纷纷掩住口鼻,不耐的驱手:“怎么这个点儿拉粪,快走快走。” 推粪车的老汉点头哈腰,好生道歉后,急忙推着车过了关道。 一旁的三轮马车,也在此时动了起来,三轮车驶在粪车前头,绕过街角,进了一个胡同。 没过一会儿,巷子另一头,粪车也进来了。 三轮车车夫皱了皱眉,拿帕子捂着脸,对粪车老汉道:“行了,就搁那儿吧,太臭了。” 粪车老汉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他拔下假胡须,讪笑着道:“让您久等了,这不是怕被查检,所以用了这下下之策。” 三轮车夫别开脸去:“这两日进京上贡的人也不少,就你,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欸,别走了,就站在那儿,你太臭了。” 粪车男子只好站在原地,将随身的包裹拿出来,递上去:“清水镇的货。” 三轮车夫捂着鼻子过去把包裹拿了,小心翼翼的放进三轮车内,随口问:“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粪车男子顿了一下,后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一切安好,这刘喜娘的胞宫也炮制……” “嘘。”三轮车夫呵斥性的一瞪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粪车男子忙捂着嘴,道:“小的省得,小的省得,那,东西既交给官爷了,小的便先告退了。” 三轮车夫点点头:“注意避身,事成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粪车男子离开后,三轮车夫重新驾起了车,他一路从正街走到南街,再从南街走到西街,绕了一大圈儿后,可算在六王府后门停了。 将刚收来的包裹送进六王府库房,由掌库接收后,三轮车夫特地多问了句:“是不是差不多都到了,还差几个来着?” 掌库点了点账册,道:“保州的还未到,不过那地方远,又在两江之外,途中或有耽搁也不定,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在西门多守几日。” 三轮车夫笑呵呵的:“这有什么劳烦的,都是为主子办事。” 二人又寒暄两句,三轮车夫便要走了,这时,外头又进来个人,这人见了三轮车夫,猛地道:“你也在啊,那正好,王爷那边叫人问话呢。” 一听是王爷召见,三轮车夫紧张了,结结巴巴的问:“王,王爷?王爷要见我?” 后进来那人笑道:“别担心,就是问两句,走吧。”然后指着掌库:“你也一起,带着账册。” 三人沿路走到了书房,书房里王爷正在谈事,他们等了片刻,才被允进入。 三轮车夫第一次面见王爷,紧张得一直抖腿,进了书房后,他更是头都不敢抬,先老老实实的请了安,而后就听恢弘有力的男音,沉沉的问:“东西,可都收上来了?” 三轮车夫还未吭声,掌库已尽职尽责的道:“回王爷,还差保州的未到。” 头顶之人沉吟片刻,又问:“清风镇的,可到了?” 三轮车夫可算找到机会表现,立刻振奋的抢答:“到了到了,刚刚才到,已经入库了!” 说着,他一抬头,却猛地与宽大书桌背后端坐着的威严的男子目光相对,男子一身玄袍,气势滔天,只是一眼,已令人心惊肉跳,手忙脚乱,三轮车夫立马垂下头来。 “东西,可是完好的?”高位上的倏尔问道。 三轮车夫正要回答“自然完好”,却一下想到从清风镇老三手里接过货物后,他放进了车厢,却没打开过。 他猛地一顿,扭头小心的看向身旁的掌库。 掌库显然也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打开便被叫了过来,拧着眉,沉默下来。 房间里有了短暂的寂静,过了片刻,却听一阵舒朗的笑声:“东西,应是毁了?” 掌库忙抬起头,瞧了上头的王爷一眼,重重磕头。 他这一磕头,没见过世面的三轮车夫也紧忙跟着磕头。 却听“吱呀”一声,是书桌后的六王爷站起身来,他慢慢步道桌前,心情看似极好:“毁了便毁了,只要,该上钩的人上钩了,那损失一些小物,也不足挂齿。”他说着,又看向三轮车夫:“你叫什么?” 三轮车夫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忙道:“小的叫榔头,是京城衙门的役卫。” 居高临下的六王爷微微颔首:“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重重有赏。” 榔头立马表忠:“还请王爷吩咐!” “你去东街的云氏医馆……” …… 同一时间,汝降王府书房外。 柳蔚认真的盯着容棱:“所以,你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但…… 容棱语气中包含狐疑:“你说的这些,可有佐证?” “没有。”柳蔚摇头:“正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我才来找你,你,觉得我的想法太荒谬了?” 容棱没做声,低眸思索片刻,道:“我去问问千孟尧。” 柳蔚点点头,没跟着进去,只坐在书房外的石凳上,继续思考。 容棱重回书房,对千孟尧使了个眼色,千孟尧虽狐疑,但还是谴退了房中其他人,起身问:“怎么了?” 容棱拧眉看着他:“你与六王爷,有恩怨?” 千孟尧不妨他竟问起这个,失笑道:“你上哪儿听说的?” 容棱没心情跟他贫,只问:“是不是?” 千孟尧看他表情严肃,也收了说笑的心,道:“也谈不上恩怨,之前皇上有意让我迎娶六王家的康庆郡主,我拒绝了,扭头还给了他们没脸,我知城南的大瑞祥是六王爷的势力,里头上至掌柜,下至酒娘,各个身怀武艺,我强抢了里头最漂亮的酒娘,这事儿捅开了,皇上知晓六王爷在他眼皮底下养死士,跟六王爷闹了一通,六王爷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一怒之下,结业了大瑞祥,还将里头的人都处死了,不过本王抢走的那个酒娘倒是过得最久,活了半个月,可还是让六王爷找人做了,不过无所谓,整了这样一出,皇上是再不敢朝我的亲事打主意了,六王爷也不敢惹我,挺好的。” 说到这儿,千孟尧又看向容棱:“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棱沉着眸,深吸口气,才道:“我们上当了。” 第1472章 这不是巧合,全都不是巧合 千孟尧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容棱轻抿了下薄唇,闭上眼睛,眉头紧蹙,喃喃自语道:“她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圈套。” 千孟尧更加不明白了:“什么?” …… 片刻后,柳蔚被叫进书房,就看千孟尧此时满脸严肃,不似往日。 听了容棱的一番话后,千孟尧现在心情很差,眸子阴鸷,手指紧绷,只等着柳蔚从头到尾跟他再解释一遍。 柳蔚现在额头突突地跳着疼,进了书房,做了简短了解,她便沉沉的道:“鲛人案的确存在,正因为这个被蓄谋了五年的大阴谋是确定真实的,所以我才从未想过,原来这会是一个钩子,一个装了鱼饵,用来吊起我们所有人的钩子。” 钩子? 钓起所有人的钩子? 千孟尧的眸色变得更沉! 柳蔚发现不妥,还是在惊觉国师与六王爷竟有如此深远的关系之后…… 在柳蔚目前的有限视野里,京城里发生的事件有二。 第一,迫在眉睫的鲛人案。 鲛人案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五年前刘喜娘死,皇后中毒,国师要制作一种叫做鲛人珠的物件,这物件,需要通过一系列邪门的术法来悉心蕴养。 而结果,是能使目标中的女子,成功诞出最杰出的后代。 柳蔚大胆的将案情逆推,怀疑为,这是国师与辛贵妃一起酝酿的一场阴谋,辛贵妃希望自己能生出杰出的皇子,从而再一步步的去取代皇后和太子。 所以辛贵妃在成功之前就需要皇后重病,只有病重,皇后才能放权,接着她需要尽快生出一个完美的儿子。 在接连生两个女儿之后,辛贵妃失望的发现,自己似乎无法生出儿子?老天不眷顾自己?活在皇家后宫这种地方,却只有生女儿的命? 眼下儿子都没有,那就更遑论让儿子文武双全,聪慧绝伦了。 因此,她需要借助外力,她找到了国师,国师给了她一种方法,告诉了她一个离奇的关于鲛人的传说。 虽然传说听上去荒诞,可她需要这根救命稻草,任何办法她都想试一试。 国师不是三岁孩童,不会跟她开这等玩笑,她坚信。 于是,他们便开始狼狈为奸的为自己的计划广撒渔网,他们利用了无数人尸,创造出各式各样,优胜劣汰的鲛人珠胚胎。 恰好,离得最近的清风镇,也有这么一个。 柳蔚之前就知道,京城衙门的京役卫在帮助清水镇的鲛人珠胚胎制作,她不知这是为什么,国象监与京城衙门,这两个分属两个机构,按理说不应该有牵连。 但后来柳蔚一番打听才得知,辛贵妃的父亲,官居左丞,更是为三朝元老,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开始以为,京城衙门是收到了辛丞相的命令,官官勾结? 官官勾结这种龌龊事,在何时何地,从来都不新鲜。 可直到今天,柳蔚才知道,自己之前八成是想岔了。原来国师与六王爷还有那样一层深的关系。 那么重新想过之后,柳蔚思考,京城衙门到底为何帮助鲛人珠制作?这或许跟辛丞相无关,而是因为六王爷,是六王爷利用职权,公器私用了京衙门的役卫们。 而六王爷是谁,那是外祖父的学生,是肖习正的主子,是曾经在西进县对外祖父动手,对小舅纪淳冬动手,对红家村的百姓动手的一股陌生势力。 六王爷寻找外祖父的原因是什么? 是为了从外祖父的手中获取一样东西,一样外祖父始终都不愿意交出,甚至为此背离京城,远走他乡,销声匿迹许多年的重要的秘密之物。 这就是柳蔚所说的第二件事。 一直以来,柳蔚都知道上京后就会面对六王爷,但对方没有找上门,上京的主意又是外祖父提出的,柳蔚相信外祖父的决定,相信外祖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所以她没有为此太过费神,加上皇后的病情,她开始忙碌于每日进宫,甚至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所谓的鲛人珠案上。 她没有想过,这两件事,原来是可以围绕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六王爷。 六王爷与国师的关系,使得他在鲛人案中不一定就是局外人。 而同时,他虎视眈眈的盯着外祖父手中的某样东西。 那么,如果大胆一点,就像她之前所说的,自己再荒谬一点,思绪再飞散一点,会不会,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会不会,他们上当了,他们中了谁的圈套,有人诱使他们发现鲛人案,甚至插手鲛人案,然后,为他们策划了一场局? 汝降王的突然回京是巧合吗? 为什么会有刺客突然出现,为什么正好路过的女子怀中,会掉出破碎的肉瘤,为什么对方会那么轻易的提到“国师”二字? 柳蔚甚至想到,在清风镇的荷塘里,挖掘刘喜娘尸体的五名京役卫,为何也会那么容易的透露出国师就是他们的主子,为什么魏俦只是去偷听一夜,就能偷听到那么多事件中的关键线索? 这不是巧合,全都不是巧合,有人让他们走进来,继而泥足深陷,有人希望他们真正的去全副心神的关注鲛人案。 柳蔚重重的摇头,她现在的心情非常沉重:“如果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接下来,我们都会有麻烦。” 千孟尧猛地一拍桌子,失笑起来:“我就说,拒绝康庆郡主,令皇上与六王爷心生嫌隙,甚至使得大瑞祥这个六王爷布局多年的死士窝点一举覆灭,六王爷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完全没有报复我……原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柳蔚身子前倾,郑重的盯着千孟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需要判断,我的这些认为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像刚才所说,我没有证据,这些都是我的臆想,我不确定是否就是危险存在的事实,只是,我清楚的知道,一旦它是真的,那麻烦,已经朝我们逼近了,别忘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是有把柄的。” 第1473章 莫不是忘了?柳蔚主职仵作! 青云国历史悠久,位居魔鬼海之外,青云国皇家有一个不外传的秘密,一个关于海外宝藏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皇家历经几代,遣兵出海,时过百年,却一无所获。 虽说遍寻不到,但他们始终确定,大海之外,尚有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仙燕国,或者并联仙燕国的附近小国。 但有一个问题。 青云知仙燕存在,仙燕却并不知青云存在。 仙燕国国君并非明君,若有朝一日,他知晓了大海之外还有一国,国名青云,他虽一时半刻无法抵达青云,但身边却有着几个送上门的青云贵胄。 那他会怎么做? 柳蔚甚至可以预料到接踵而来的囚牢链锁与暗无天日。 当然,他们想走,随时可以走,可他们走了,与他们有所牵连的人又会如何? 首当其冲的,便是底蕴百年的京城云家。 柳蔚夫妇的把柄是他们的身份,不能言说的异国人身份。 千孟尧的把柄,则是他的乐州私兵,一个有着造反欲望的异姓王爷。 而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自己的秘密。可当这些不再是秘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情况又会如何? 柳蔚现在很烦躁,烦于自己的大意失策,烦于敌暗我明的客观现状,更烦于,她甚至无法确定,这个敌,是不是真的敌。 安静下来,书房里四人面面相觑。 容棱最先定下思量,对千孟尧道:“借你亲信数十。” 千孟尧立刻点头,拔下腰间令牌:“尽管取用。” 容棱拿了他的腰牌,转身离开房间,柳蔚知道他这是去安排了,要知道六王爷是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是不是进了六王爷的圈套,首先必得求证,求证柳蔚的猜测是否属实。 容棱离开后,柳蔚看向面露沉色的千孟尧,与始终沉默的岳单笙,她问岳单笙:“你有什么看法?” 这种时候,每个人的意见都很重要,何况他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 岳单笙瞧她一眼,眉头紧蹙:“若是一切皆计,计中之人,便不止你我。” 柳蔚经他一提醒,心中一咯噔:“你担心万立那边……” 万立于西进县被定案,纠束上京,负责羁押他的一是巡按府监检察吏庄常,二是原州武将纪淳冬,容棱的师父祝老也搭了官家的顺风车。 可若京中真有计谋等着他们,那万立那边,庄常与纪淳冬在路上,会不会也遇到麻烦? …… 容棱再回来时已近晚上,回来时风尘仆仆,面色不佳。 柳蔚看他表情就猜到了一二,心里打突:“真是?” 容棱点头:“京城府尹,曾为六王门生。” 各州府尹都归皇帝亲管,但位任府尹之前,这些官员依旧有各自的出身,各自的师门,而京城府尹,在大比金榜前,曾为六王府幕僚,只是时过境迁,那已是旧事了。 可真要探查,依旧能查出。 千孟尧对朝中权贵的背景所知甚详,但府尹简在帝心一说,向来是毫无争议,各州府尹就是皇帝的部足,只效忠圣上,因此千孟尧也未想过,京城府尹竟与六王爷,曾经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证实了京城衙门与六王府的关联,又探查了近半月六王府前后进出的门庭客人,甚至后门来往,容棱心中已经八成认定,柳蔚所想,应是不假。 一天的时间,容棱所做的也极为有限,光是潜入六王府偷盗门客名册,已花费了近两个时辰,毕竟是贵王府邸,守卫森严,加之他们又不熟悉地形,很是周折了一番。 汝降王数十亲信,被容棱安插各处,除了六王府的消息他亲自去探听,其他的皆没回应,最快应也要明日才有结果。 在书房商谈到深夜,柳蔚眼圈发黑,神色疲倦。 容棱心疼她费心费脑,拉过她的手,替她按压手上穴位。 柳蔚缓了一会儿,拿起朱笔,又在纸上笔画:“既知兵临城下,自该筹备反击,在场诸位皆不是任人搓揉捏扁龟缩屈懦的软柿子,那么人既算我,我为何不能算人,这是我的计划,你们且看看,此法需各方配合。” 及至三更,众人才从书房出来,柳蔚头脑发胀,昏昏欲睡,容棱大手揽着她的腰,细心呵护。 千孟尧也难得熬夜,捏着鼻梁道:“快天亮了,就在王府睡一夜吧,我谴人安排。” 柳蔚拒绝道:“云府众人还不知情况,尽早回去,也好与他们通信。” 关键是既知敌人所在,她不放心外祖父独自一人,虽说小黎也在,可那孩子与外祖父睡的地方隔了两间房,他又贪眠,唯恐守护不周。 赶回云府时,天是彻底亮了。 柳蔚劳烦管家,让他去各位老爷的府邸传话,请他们在晨往医馆前,来一趟主宅,她有事要说。 而与此同时,东街的云氏医馆门口,已集结了大批百姓。 在这天刚蒙亮,医馆还未开门前,有手持木棍的男子,三五成群的重击医馆大门。 “哐当当”的声响,伴随着妇幼凄苦的痛哭声,早起的民家或是出摊的贩夫忍不住都将狐疑的目光投射过来。 柳蔚在主宅等了近一个时辰,只等来四老爷一人。 四老爷也是形色匆匆,回来主宅是为了拿病册,见了柳蔚,就道:“东街医馆出了事,几位兄长都赶了去,好像是大哥上月往附近村庄治理瘟症时落了纰漏,有好些当日的病患在最近两日接连身亡,这病册上详述了那次治病的全部细节,对薄公堂时要一一公布。” 柳蔚闻言猛地起身,拉住要走的四老爷,面沉如水:“您说清楚些,什么瘟症。” 四老爷急着走,但被拉着,只能匆忙道:“是小疫,井水不干净造成的,整个村上男女老幼皆患了腹呕之症,大哥前往,呆了四日,才将病情稳定,又谴人在井水中洒了药粉,按理说已经好了,也不知究竟为何,这两日会接连死人……柳姑娘,我得走了,你先放手。” 柳蔚忙道:“我同你一道去!” 四老爷一愣:“你……” “不是对薄公堂吗?原告为谁?尸在何处?四老爷莫不是忘了,柳蔚主职仵作。” 四老爷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道:“衙中自有仵作,此事应是误会,说清之后,应不会……” “说不清的。”柳蔚面露寒霜:“京城衙门主审,说得清就出鬼了。” 四老爷不解:“啊?” 她没回,只看向容棱,轻声道:“看来,已经开始了。” 容棱点头:“我随后赶赴。” 去之前,他得确保外祖父是绝对安全的,因为这极可能,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第1474章 柳蔚担心的,就是这个! 对方摆明了是冲着他们来的,云家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而这灾祸,柳蔚自然有义务替他们解决。 柳蔚与四老爷走得匆忙。 云府这边,容棱也安排了一支人马,贴身保护纪南峥,甚至格外嘱咐小黎,不可让太爷爷离开他视线一步。 纪南峥不明所以,叫住欲走的容棱:“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家于现在的状况,一头雾水。 容棱不知该如何解释,犹豫了一下,只道:“您身上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很重要。” 因为重要,才会环环紧扣的布下一套大局,令蒙在鼓里的他们,险些被打个措手不及。 纪南峥顿时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容棱已在此时离开。 房中只剩祖孙二人,小黎缩在太爷爷怀里,笑嘻嘻的拉拉太爷爷的衣袖:“太爷爷放心,我会保护好太爷爷的。” 纪南峥揉揉曾外孙的脑门,停顿了半晌,突然问:“那太爷爷请小黎帮个忙,小黎帮不帮?” 小黎忙道:“帮!” 纪南峥笑了一声,将孩子放到地上,牵起他的手:“陪太爷爷进宫可好?” 聪明如纪南峥,只凭容棱一句暗示,已知现今状况。 京里头对他手里东西感兴趣的势力,远不止一两股,他回京多日,这些人怕是已坐不住了。 尤其是六王爷,前阵子可是追到西进县去了,想必,是最着急的! 纪南峥心叹,与其让小辈们为了他的安危担惊受怕,还不如他自己解决。 既敢回京,他又怎会怕面对那些贪婪的面孔。 …… 柳蔚与四老爷一同赶赴京城衙门时,里面已经开了堂。 衙门门口,围满了京城百姓。 四老爷手持病册,赶到最前,将册子递交给早已等候多时的状师。 于此时,柳蔚也在堂外,看到高堂之上声威赫赫的京城府尹。 那府尹大人瞧着不惑之年,红光满面,一看便是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大老爷,倒不是说真正的清官就该全是两袖清风,瘦骨嶙峋,但这么脑满肠肥的,实在让人难与清廉二字挂钩。 送上病册后,里面状师开始侃侃而谈,先引病册中词,言在上月大老爷去村上治疫时,那些村民的确各个都是活蹦乱跳的,无论是药方,处症,亦或者当时救急时洒下井口的药粉,全乃对症下药,没有丁点的错漏,若是还有不信,大可请更高深的大夫,出庭作证,不拘对照。 状师说得有理有据,不找借口,就是直言不讳,强硬的咬定,云家医馆绝对没有医死人! 门外的百姓多是京城本地人,在京中过活多年,有点小病小痛,也惯爱上云家医馆,毕竟人家是连锁店,宝号遍布全京,可谓家大业大。 这样一户往日就与自己密切相关的医馆,若真出了医死人的事,那他们这些以往去看诊的,岂非各个都有危险? 如今听到状师口若悬河,百姓们也稍稍安心,有良善的听客便对那一干村民道:“云大夫医术高超,祖上也是在太医院任职的,还时常赠医施药,可谓大善人家,绝不会罔害人命。” 村人们个个横眉怒目,指着堂上一一摆开的七具盖着白布的尸首,痛彻心扉:“什么大善人家?人命关天,若无确凿证据,我们又怎敢上闹官衙?这些遗体,我们已请镇上大夫看过了,个个都说,就是吃了他们云家医馆的药吃死的!证据确凿!” “什么就证据确凿了。”云家状师满面愤慨的打断:“病册在此,用药是否有错处一目了然,你们要再不信,尽可请衙门仵作当堂验尸,让尔等心服口服!” 村民立刻嚷嚷:“好啊,验啊!就让你当堂验尸又如何!” 柳蔚站在人群外,眉头紧蹙。 事情,往最差的方向在走。 四老爷在她身边,却是松了口气:“验了尸便可证明清白了。” 柳蔚看着他,沉声:“验了尸,才不清白。” 四老爷一愣,又想到柳蔚跟来是为了亲自验尸,忍不住道:“京城衙门的仵作经验丰富,不见得便比你差,只要如实验尸,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怎会不清白?” 柳蔚也不知云家人都这么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说:“大难临头,且看吧。” 四老爷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已有一位白发老者带着验尸工具上堂。 那老者在众目睽睽下对七具尸首都进行了验证,然后对照状师手中的病册用药,最后却是脸色一变,神色踯躅的看着堂上的京城府尹。 府尹一愣,立刻坐直了身子,道:“上来说话。” 仵作一脸紧张的上前,小声与府尹耳语几句,府尹听完,亦是脸色一变。 柳蔚冷眼看着。 四老爷有些慌张:“这……难道验查的结果……” 七名死者,当真都是被云家医馆的药给活吃死的。 真正的证据确凿。 仵作与府尹的窃窃私语让堂下众人与堂外百姓都看了真切。 但片刻之后,仵作却对府尹微微颔首,扬声对外道:“七具尸首,俱因恶疾未止,病情激发而亡,与什么药不药的,全无关联。” 一言生出,全堂喧哗。 而后府尹立即宣布:“既案情已了,云家众人,当堂释放,至于原告,本官怜你们痛失至亲,既往不咎,现允你们带回尸首,不可再生事端。” 随即一拍惊堂木:“退堂!” 犹如冷水入了油锅,惊堂木一落,全场众人都惊了,如此匆匆结案,加之之前仵作与府尹的小动作,原告村民们各个痛哭流涕,大喊:“官官相护!” 而之前为云家说好话的那些听客们,也面面相觑,心中惊慌,原来云家医馆当真医死人了,且,还买通府尹,颠倒黑白。 果真,什么大善之家,都是伪装…… 就连一心想为云家平反的状师,也在听到这个结果后,一瞬间呆在原地。 状师应下云家的案子,是因云家乃是积善望族,他敬重仰慕,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是在助纣为虐,从刚才仵作与府尹的动静足可看出,官家分明是有所隐瞒,不尽不实,难道,云家医馆当真犯了人命? 四老爷现在已经慌得手足无措,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只管抓着柳蔚,紧张的问:“怎,怎会这样,怎会是这样……” 柳蔚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云家乃皇后族亲,莫说有无医死人,就是真医死了,看在皇亲国戚的份上,衙门也不敢将罪名真冠在云家头上。 这场对簿,必然是以云家无罪释放为结,毫无悬念。 恰,柳蔚担心的,就是这个。 制造这样一个局面,六王爷根本不是为了真将云家定刑入牢,他是为了毁掉云家阖府数百年的笃笃清誉。 就如方才所观,仵作分明验出了尸体有异,但府尹却急于结案,给了百姓与原告,甚至被告,无限的遐想。 看现在云四老爷不敢置信的样子,再看堂上瞠目结舌的三位老爷,衙门的定刑算什么,现在全京城的人,包括云家人自己,都认为他们真的医死人了! 最为致命的,不过如此! 眼看着这堂审就要散了,府尹已经快步往后堂而去,柳蔚回头一看,就看到人群外容棱一闪而过的身影,她心中大定,扬声喊道:“小民对验尸结果存疑!” 第1475章 只有容棱知她心 柳蔚此言一出,唏嘘着正要离开的围观百姓们尽数回头,而堂内哭得肝肠寸断的村民们,也猛地用看救命菩萨的目光盯着柳蔚。 案情明显存疑,但却只有这么一个明眼人敢冒大不韪说出来。 柳蔚拨开挡在自己前头的役卫衙棍,淡定走到堂前,盯着那满头白发的老仵作,发问道:“魂灵在天,亡者在前,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的验论,千真万确吗?” 一言指出,老仵作已有些慌了手脚,眼神闪烁,只能求助的看向身后下了堂的府尹老爷。 柳蔚看的不错,这位老仵作不是局中人,他是真的老老实实的验尸,且验出尸体真的有问题,但他不敢说,因为他是一介小民,须得仰仗官爷,所以才只得与府尹连成一线,咬死无罪。 柳蔚再看那富贵府尹,见他眼睛微眯,定定的看着自己,再无其他,她一时也难以判断,这人到底是知情人,还是不知情人。 不过对方与六王爷关系匪浅,应当,是个知情人? 有了柳蔚的大闹衙堂,外面就有准备离开的百姓重新聚集回来,其中一人冒头儿吆喊:“到底验尸结果如何啊?这些人莫非真是被云家医馆给医死的?衙门怎可欺上瞒下,蒙蔽民心,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求一个公道,求一个真相!” 有一个人喊,就有无数人跟风一起喊,柳蔚认得出,第一个喊的,是汝降王的一个小侍卫,应是被容棱安排的。 只有容棱知她心,造势造得恰到好处。 民心所向,府尹本想雷霆结案,但被这么一闹,只好先平民怨。 他有些恶狠的瞪着柳蔚,认定对方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堂上的云大老爷如今亦是满眼无助,他微颔着头,神色仓皇,面颊苍白的呢喃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的自问:“我……我当真用错了药?” 柳蔚看他如此,心中酸涩,只是一位救疾扶危的老大夫,只是一位一心为民,一心为善的老人家,怎么就有人狠得下心,这样伤一位长者的心。 府尹重上高堂,一拍惊堂木,震慑嘈乱百姓。 堂下安静了片刻,又陆续蔓开窃窃私语。 府尹知晓,今天若是不将话说明,这堂审是结不了了,法不责众,百姓真闹起来,便是役卫尽出,也堵不上这悠悠众口。 府尹神色紧绷,瞧了堂下一圈儿后,定睛到那主头闹事的白面书生身上。 惊堂木再落,他问:“不信衙府所定,你打算如何证实亡者死因?” 堂外的四老爷突然大喊:“她是仵作,她也是仵作!让她一验,请让她一验!” 府尹脸色差极,他自然也认得吆喝那人是云府四老爷,故而更加的恨,他这头帮着云家一心脱罪,那头云家人却鼓劲的自掘坟墓,这算什么?飞蛾投火?自取灭亡? 简直愚不可及,不识好歹! 府尹被猪队友气得说不出话了,抖着手,又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而后用满含杀意的目光紧盯柳蔚:“你是仵作?” 柳蔚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那就麻烦了,七具尸体的确是药毒而亡,但凡有点经验的仵作一眼就能瞧出,这人若是真验出了实情,云家一家还不在劫难逃? 到时候皇上那边,又该如何交代?云家即便没有封官在身,那也是国舅身份,与皇上,可是有姻亲的! 府尹心绪不宁,柳蔚观察他的表情,不禁有些意外。 这府尹对云家的担忧不似作假,那么,难道他一心顾全云家,的确是因官官相护,而非受人所命? 不管是不是,现在想这些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得先还云家一个清白。 不等府尹再找借口拖延时间,柳蔚倾身,哗啦一下,掀开一条盖尸布。 布落后,一七八岁灰面男童的遗体便露了出来。 “大胆!”府尹大喝一声,有心想寻个理由将柳蔚拿下,定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柳蔚却已捏住那男童的下颚,指着他脖子与锁骨间一抹青黑色道:“死亡时间十二至十六时辰间,尸斑初显,斑色偏褐灰,斑体为椭形半圆。”又捉住男童的右手,看向他的手前腕:“桡动脉凸起,脉线硬若顽石……” 针对性药物中毒与一般性药物中毒,在尸体的表征上会有许多差别。一般性药物中毒,属于食用了高危毒物致死的常规性中毒,而针对性药物中毒,却是由死者生前所服的正常药物与另一种药物相结合,而产生的变质毒素。 这个男童的症状,便是针对性药物中毒。 柳蔚认真将男童身上所见的尸理现象一一道来,堂前的老仵作频频紧张的望着府尹,府尹则一想到自己的大好仕途或会因此遏送,便恼羞成怒,大声呵斥:“本官并未允许你碰触尸身,你破坏罪证,先斩后奏,来人,将他拿下,重打十大板!” 都要打人了。 柳蔚冷笑着觑对方一眼,心中因有容棱在后,并不担心什么。 反又掀开第二具尸体,如前证验。 手持衙棍的役卫纷纷上前,直接就要武力镇压,柳蔚头都没抬,却在衙棍正要落下时,身边冲来一人,一把握住衙棍一端。 “让她验!”铿锵有力的声量,带着微弱的沙哑与笃定。 柳蔚偏头一瞧,正好对上云三老爷鼓励的视线。 长者微微倾身,一拍她的肩头,语气沉重:“好好验。” 对云家人而言,定案判刑不重要,清清白白才重要。 家族声誉不可辱。 柳蔚对他点点头,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我不偏不倚,公平断验。” 云三老爷一笑:“正该如此。” 若他们错了,自该认错受罚,承担责任,若他们没错,也莫要有人想构陷污蔑,含血喷人。 府尹在高堂之上气得冒烟了。 一个二个的,都干什么呢?为何全都调转枪头,都疯了不成?到底谁是救你们,谁是害你们! 七具尸体,症状统一。 柳蔚一一证明七人的确都为针对性药物中毒,也就是说,他们先患病症,而后吃了大夫开的药,但这药,却又与另一种药相冲,历经半月沉淀,药性转变为毒性,一朝暴毙,死于非命! 第1476章 不反击?那她还是柳蔚吗? 听闻真正死因,旁边的村民已哭作一团,有个双眼通红的妇人指着云大老爷,睚眦欲裂的道:“就是他的药,我们吃的,都是他开的药!” 月前京郊外的某个小村庄,因牲畜粪便清理不善,污了井水,发了小疫,云大老爷前往治理,为缓解村人腹呕之症,他先开了止屙安泻的常规治急药,后病情稳定,他离开那村子时,大部分村民已无大碍,于是他又开了另一固本培元的滋养药方,叮嘱他们早晚煎服,直至病情完全安好。 病册上将两种药方都写了出来,数味药中,还含有葵花叶,白附子。 这两种药,的确都是导人安好的救命之药,只用一种,就能将那腹呕小症轻松治愈,但偏偏这两药相合,却起了冲突。 药性相冲这门学问,是杏林中人的入门学问,刚习医的小徒弟,你可以不会断症问症,可以不会辨识药材,但你必须先将药毒相冲书案一一背诵,只有背会了这个,你才有资格去学别的。 药性相冲,便是小黎学艺不精,也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却在杏林世家,证医四十余年的云大老爷身上发生了。 荒唐吗?错愕吗? 反正柳蔚在说完一切后,是笑了。 高堂上的府尹满头大汗,堂外的百姓交头接耳,云家几位老爷也在此时,将目光齐集于他们的长兄身上。 不可思议,瞠目结舌,他们只觉得荒谬。 而最感荒谬的,正是云大老爷:“白附子,我怎会用白附子?白附子在我们这儿怎是渔农人户能一吃三顿吃得起的,我用的分明是川草。” 川草价格低廉,但药效不如白附子配其他草药好用,可腹呕调理本就是小病,多吃几顿,用一把川草代替,村民都是吃得起的。 所以,到底是病册有问题,还是处方有问题? 可是写病册的是云家医馆的小门生,写处方的是云大老爷本人,无论是在谁那里出的纰漏,这件事,都与云家脱不了干系。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在寻找问题症结的时候,柳蔚却将目光,投向了原告村民。 她问他们:“我可否为你们,把一把脉?” 大半村的人都得了疫症,不下数十人吃了云家给出的药,可偏偏,就死了七人。 所以,其他人为何能安然无恙? 村民懵然,但对于场中唯一一位敢直言不讳,蔑视不公的公子的要求,又无法拒绝。 柳蔚上前为他们探脉,几人下来,均是脉象正常,脉理清晰,除了极个别有些骨子里带着的贫血脾弱小毛病,大多数皆为康健。 这时,堂外有些小喧闹。 柳蔚抬眸去看,就见一个眼熟的小侍卫跑到了最前头,正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像是有事不知如何开口。 柳蔚了然,起身,直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小侍卫愣了一下,而后涨红着脸,将手中的纸袋交给她,立马跑开。 从柳蔚提到白附子与川草为症结时,容棱已派人将两种药采购,还是那句,知她心者,唯有容棱,便不需她说,他也知她计划如何,心思如何,速去为她筹备妥当。 拿着两种药回到堂上,柳蔚将其展开,问询村民:“可还记得,你们吃的是哪种?” 白附子为白片状制药,川草叶片为绿,两者区别甚大,只消见过,哪怕是不通药理的普通人,应也能区分。 果然,十数村民中,立刻有人指着川草道:“这个,吃的这个。” 柳蔚挑了挑眉,着重又问:“当真?” 那村民让她盯得紧张,咽了咽唾沫说:“这种草,我们村子后面的山坡便有,云大……云……那个庸医说,若想省些银钱,不需进城去购,大可自个儿采摘煎熬,药效同等。” 云大老爷闻言,立马握住身边二老爷三老爷的手,激动道:“你们听,你们听,我未开错,我分明注的就是川草,只药方与病册上为何书写的是白附子,我也……我也……” 柳蔚抬了抬手,阻止云大老爷自辩的话。 云大老爷忙老实噤声,却目光灼灼的紧盯她。 却听这时,村人中又有别的声音:“白的那种。” 柳蔚耳尖,立马瞧过去,追问:“什么?” 说话那人是个小青年,见状有些被吓到,吞吞吐吐的道:“我,我看村东的李寡妇家,煎的是白色那种……”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 柳蔚目光凌厉的扫视众人一圈:“李寡妇何在?” 小青年僵硬的抬着手,指着七具尸体中的一个,战战兢兢的道:“那,那就是李寡妇……” 已经死了…… 柳蔚拧眉,继续问那小青年:“既是全村人同患一个病症,为何煎药时,有人所用不同,你却并不提醒?” 小青年一听这是在怀疑自己,忙解释:“便是一个村,也有贫富之差,那云大……那庸医说我们自采后山野草便可熬煮服食,我们自想省些钱银,只管自个儿摘采,可李寡妇家肥田百亩,乃大户之家,我们吃自个儿采的,人家却是瞧不上,特托人去城中购上精药,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我……我也不知这两种药原来不同,只以为药铺中卖的自是比山上采的精贵,模样有些许差距,也理所应当……” 柳蔚听到这里,心里已有了数:“进城买,自是按照药方所示而购,药方中的确言明白附子一味,便是真买回了白附子,也算不得药铺的差错,更算不得受害者的差错,说到底,你们听了云大夫额外之言,知晓川草可食用,便以为川草就是白附子,而李寡妇却是拿了药方上药铺去买,药铺抓药,本就依方直取,她买回来的,自是千真万确的白附子,那么言至于此,药方上云大夫亲手所书‘白附子’三字,果真才是关键,换言之,若云大夫没在临走前多提一句,那整个村子的人,服食的应都是白附子,眼下,恐怕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灭尽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云家众人更是瞬间惨白了脸面。 堂外有听客就摇头叹息:“想是云大夫年纪大了,心思也糊涂了,明明心中所想为川草,可真正写在纸上,却成了白附子,就连临走前,他都不忘提醒一句村人省钱,可见他心中所想的确就是川草,却偏偏,眼花耳鸣,稀里糊涂,写上了那要人命的白附子,造化弄人,可真是造化弄人……” 便是造化弄人,无心之失,那错也是错了。 柳蔚直视云大老爷,问:“您还有什么话说?” 云大老爷整个人犹如雷击,恍恍惚惚,只觉头重脚轻,呼吸困难,行医数十年,救死扶伤,为人为民,从未想过,临老竟会犯下如此荒谬的过错,害人枉送性命…… “大哥……大哥……”看出大老爷状态不好,二老爷忙紧张的为兄长探脉,发觉兄长脉息紊乱,心律不整,又紧为他顺气拍背,掐穴急治,恐他会大受打击,突发心疾。 云大老爷到底没晕过去,但整个人恍若一瞬历经了沧桑,老了十年。 柳蔚见他如此,心中不忍,扭头去看堂外。 堂外人头涌动,人群里,容棱站的靠后,但挺拔的身影却格外明显。 柳蔚对他点了点头。 容棱明她示意,转过身去,融进人潮。 案到此处,已是再明白不过,错在云家医馆,众目睽睽,衙门无法狡辩。 府尹都要被气得厥过去了,整个人满头大汗,迟迟拍不下定案的惊堂木。 旁边有个役卫突然上前,小声在府尹耳畔嘀咕两句。 府尹听完,激动点头:“如此正好,那你赶紧送信进宫,这里本官再拖延一二,切记务必请来皇后懿旨!” 役卫领命便去,而柳蔚就看着堂上这些小动作,心中却已大定。 看来她之前是想岔了,这京城府尹原是个清白人,一心只是怕得罪皇后,并没有别的花花肠子,只是他手下的役卫,背着他,却早已成了六王府的狗腿,他还浑然不知,倒是活得云里雾里,狗屁不通。 府尹说拖延,真就拖延起来了,为了等来皇后懿旨,他使出浑身解数,让老仵作重新验尸,还格外叮咛,务必验足一个时辰。 柳蔚见此,非常满意。 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是救云家,怎可能真送大老爷入牢,眼下,是有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若只想自保,不贪反击,那她,还是柳蔚吗? 呵,她不止要让云家人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走出府衙,还要让那幕后黑手,付出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惨痛代价! 从昨日到今日,她这憋满的一肚子的火,可得好好出出了! 第1477章 打下来!拔毛,喂狗 “云府有罪?” 正街的六王府内,衙门役卫榔头将衙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遍,说完后,就听坐在他对面的威严男子冷冽一笑:“他当真这么说?” 榔头急忙点头,眼中同样露出不解:“按王爷您所言,那柳姓一家,该是与云家同气连枝,却不知为何,那人却在大堂之上吃里扒外,陷云家于万劫不复、水深火热,小的不敢妄作主张,眼看计划与爷您之前授意有差,便暂且拖延,特地赶来求问爷,接下来,小的该如何?” 六王爷眉梢轻轻挑起,看着榔头,却是起身,直接走到他面前。 榔头只觉泰山压顶,扑面而来,他忙不敢承受的扑通跪倒,并且不忘重重埋头。 “尔可知,何为善,何为恶?”六王爷绕过小役卫,却是走到窗前,盯着窗外景致,眼底泛出没有温度的笑容。 榔头不明所以,纠结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回:“小人才疏学浅,胡言乱语,只,只认为行利人者应当为善,行害人者应当为恶?如,如此……” 六王爷盯着窗外一只浑身漆黑的栖木鸟儿,兴致昂扬的又问:“那你认为,云家,是善,是恶?” 榔头噎得不敢吭声,憋了半天,才道:“是……是恶……” “是善。”六王爷说。 榔头忙跟着改口:“是是是,是善,是善。” 六王爷笑:“为何善。”。 榔头就是个平庸的衙门役卫,哪里会理解这么深奥的人性问题,这题他答不上来。 六王爷似也不需要他回答,只自顾自的道:“自以为是,便自以为善,不见得是真正的善,派头却是做足了,成日的悲天悯人,为国为民,像是往他身上泼一丁点脏水,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却不想,一无官职,二无勋位,不过是仗着与皇家有了姻亲,便忘乎所以,连自个儿几斤几两都掂不轻了。” 榔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张口应附:“您说的是,说的是……” “他们不吃本王人情,本王也不欲逼着他们。”六王爷看向榔头,冷冷嗤着:“懿旨也甭请了,不是要公事公办,不徇私情吗?既他们自愿认罪,那理该下牢,你便知会衙内,如实处置便是。” 榔头听到这儿却是惊了:“真……真要下牢?那若上头追问……” “上头?”六王爷朗声大笑:“有证有据,便是九五之尊,又如何徇私枉法?” 榔头听得不寒而栗,只觉后背沁凉,额头生汗,他不敢深思王爷方才那句“九五之尊”中,包含了多少冷嘲热讽,只敢鹌鹑似的躬身应允,承诺保证将事办好。 榔头离开后,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六王爷没出房门,只立于窗前,盯着窗外那同自己对视了许久的黑鸟,对外唤了声:“来人。” 很快便有侍从进来。 六王爷眼神冰冷:“将那黑鸟给本王打下来,拔毛,喂狗。” 侍从顿了一下,自然记得主子最忌黑色,忙抬头认住窗外鸟儿模样,立即应允:“是。”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起乒铃乓啷的声响,侍从们各式各法,有用弹弓的,有拿弓箭的,有急忙爬树,要亲自手刃的。 六王爷看得没趣儿,转身出了书房。 可刚走两步,他又顿足,回身看了眼书房大门,再次走进去,拉开书桌前第二个抽屉,将里头一个信封,摆到桌面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乘了软轿,去吏部点卯。 而在六王爷离开,院中又因围捕黑鸟而乱作一团时,一道利刃般的身影,如雷鸣电闪般,轻易进了书房。 容棱看都没看那摆于桌面的信封。 信纸为浆黄色,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苦花香,那信封有毒,昨夜他夜探六王府,偷走府内来往名册,哪怕做得小心谨慎,今晨下来,应也让人发现了不妥,所以现在,对方是打算要瓮中捉鳖。 容棱绕到书房后壁,并不伸手,只靠目视观察柜面,很快,他在其中靠右的一格摆饰鼎钟的柜面前停下,他发现这柜面前后的灰尘,比其他柜面颇浅。 他稍稍靠近,掀开鼎盖,便看到里头全是火灰,却有半截烧碎的纸角,印有“知晖雅集”的字样。 将那字样记入脑海,容棱又将盖子盖好,恢复原样,继续巡看其他柜格。 柜面再无破绽,地面整洁如新,看似好像再无破绽。 但容棱立在桌前,环视整间书房后,很快,又将目光定格在了桌面一支狼毫朱笔上。 容棱小心将朱笔取下,便看到,笔侧上有两个小字,刻的正是“正魁”二字。 将朱笔放回,容棱再扫过桌面,又在桌前的烛台手柄上,看到了同样的刻字——正魁。 如此这般,他循序渐进,花了一刻功夫,终是心落成算。 他离开时,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而在他离开后,一直盘旋在府院上空,把王府侍从溜得跟狗似的黑色鸟儿,也振翅高飞,眨眼间消失踪影。 容棱回到胡同后巷,一边脱下身上黑衣,一边换上玄色外袍,同时快步往外走,并问身边汝降王府小侍卫:“六王为职吏部,可任侍面?” 小侍卫不知他为何这么问,纳纳的道:“六王任职吏部,乃属皇上嘱命,任职便但侍郎,侍面……应是没任过。” 侍面是各部均有的书面先生,换言之,就是各部誊抄书写的复文工,堂堂王爷,自不可能担此劣职。 容棱掀了掀眼皮:“非为侍面,却好用正楷体,字色宽阔,不带潦豪,规整齐砌,倒是比外面的抄书先生,还写得官式。” 小侍卫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便道:“衙门要求官员字面整洁,写奏简练直白,六王会正楷体,应不奇怪……” 容棱知这小侍卫是真没开窍,不知他意,便转了话题:“六王好诗?” 小侍卫这个倒没听过,纳纳摇头。 容棱看这小侍卫实在不顶用,也不问了,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知晖雅集。” 车夫应下,驾车前往,过了半个小时,才抵达一书斋会馆。 第1478章 到底写的什么? 会馆内墨香四溢,大有文人墨客,挥笔执毫,容棱粗粗扫了这些人一眼,直奔柜台,道:“百张浆纹纸,百张青黛纸,百张褐灰纸。” 知晖雅集是一处兼顾书斋与茶居的文式会馆,意在以文会友,广结各方读书人,平日除了招待一些诗书学子,也会售卖文房四宝,各式书册。 三百张宣纸只是小笔买卖,柜台很快拿出货物,整叠妥当,银货两讫。 容棱派人拿上三百张纸,转身时,腰间玉佩却落到地上。 他似未发现,径直离去,后头的柜台小子却忙唤他:“公子,您掉了东西。”说着,绕出柜面,亲自捡起,双手奉上。 容棱拿起那玉佩,掏出银锭,丢到小子手上,算是赏钱。 柜台小子高兴接下,笑得兴高采烈。 离开后,容棱上了马车,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单独折叠的正白珲纸,埋头书写起来。 这纸是那柜台小子算合三百宣纸时被容棱顺走的,这珲纸与购买的宣纸纸质都属上品,但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是知晖雅集的内部用纸,角落印有会馆字样。 与六王爷鼎钟内,半片碎纸上的字样,一模一样。 旁边一直跟随容棱的小侍卫,看容棱奋笔疾书,却是在写一张药方,一张治疗腹呕之患的药方,一张,今日在衙门闹得沸沸扬扬,牵连七桩血案的要命药方。 小侍卫不明所以:“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容棱模仿云大老爷字迹,在右下签下专名,便收了笔,将纸吹干,回答那小侍卫:“伪造证据。” 小侍卫噎了一下:“不是说云家实属无辜,为何……” 容棱瞧他一眼:“这证据,不是给府衙看的。” 小侍卫更不懂了。 容棱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只看纸干透,便折叠起来,塞进一个信封,对小侍卫道:“送去六王府。” 小侍卫愣住:“啊?” 容棱皱了皱眉。 小侍卫便不敢忤逆,接了信封,稀里糊涂的跑了腿。 半个时辰后,送往王府的信,又被送到了吏部正堂,由王府亲信,亲自交给正在与同僚闲话的六王爷。 六王爷拿过信封,随意的展开信纸,看到里头内容竟是一页药方,猛地一惊,皱紧眉头。 “谁送来的!” 亲信被王爷凶神恶煞的样子,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是……是有人从门缝丢进来的,一开门,外头空无一人。” 六王爷面色冷厉,瞧着信纸上还有知晖雅集的字样,更是切齿:“好,很好,能查到这步,倒是小看了他们!” 亲信一脸不解:“王爷……这是?” 六王爷将信纸捏成一团,握在拳心:“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用这种小伎俩威胁本王,本王会怕这些阿猫阿狗不成?” 正说着,门外又来一人,却是王府侍从,见到六王爷,那侍从便急急忙忙的道:“王,王爷,京,京城衙门的役卫,携府尹手令,来,来找您,说,说有些小事,需得请您上堂一问。” 六王爷脸都青了。 旁边的亲信也气得不行:“荒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上带?京城衙门请我们家王爷上堂,他以为他是谁?以下犯上,尊卑不分,不想要脑袋了?” 侍从也知衙门的令传来得稀奇古怪,但他还是道:“随府尹手令一同送来的,还有一首诗册。” 说着,将诗册递上。 看到那诗册上确凿无误的写着《兰许记·连魁手扎》字样,他面色一怔,额上青筋暴跳:“好大的胆,当真好大的胆!” 侍从战战兢兢:“王爷……” 六王爷将书册猛地挥摔在地上,抬步,周身戾气的喝道:“起轿,京城府衙!” 而与此同时,完成任务的容棱,与在堂上眼看着那府尹如何三百里十五度花式拖堂的柳蔚,来了个胜利会师。 柳蔚以腹痛为由,暂退后堂,容棱已在此等候。 柳蔚见了他,忙兴奋的凑过去问:“如何,如何?” 容棱捉住她躁动的身子,道:“还算顺利。” 柳蔚两眼亮晶晶的:“之前我们所怀疑的果然是真的,除了大瑞祥,六王在京还有其他势力,这次是哪儿?” 容棱道了四个字:“知晖雅集。” 柳蔚没听过这个名字,问:“怎么发现的?” 容棱便与柳蔚略说了六王爷书房的蛛丝马迹,而后又想到什么,倾身,在柳蔚耳边又道了两句。 柳蔚听完却是吓了一跳,捂着嘴,后退两步:“什么,那狗屁王爷竟还写艳诗?兰许记?讲什么的?” 容棱一噎,解释:“不是艳诗,那六王应是痛失左膀大瑞祥,便培养出另一右臂,他于知晖雅集中广邀天下文士,天下智者,齐论诗词,争言政论,六王更化身历任会馆魁首,以才子之名,接触其内,相信几年周折,他手下已有了不下百位数的军僚团人。” 柳蔚一个劲儿的点头,又问:“那兰许记里到底写的什么?莫非是肉欲横流,声色犬马?你看了内容?” 容棱蹙了蹙眉,头隐隐作痛:“已说了不是那种,内容自是看了,里头是些六王以连坐魁首之名,书写的诗词合集,诗词并不高深,多为情情爱爱,男男女女,故事浅白易懂,却也难登大雅。” 情情爱爱,男男女女,故事浅白…… 这不就是…… 柳蔚委屈的望着容棱:“你果然背着我看小黄书……” 容棱:“………………” 柳蔚又摆摆手,长叹一声,一脸宽宏大量:“算了,算了,看都看了,我不计较了。” 容棱忍不了了,一把握住柳蔚的手,要不是顾忌她一会儿还要上堂,他都想动粗了:“情爱,男女,浅白,不是只有那档子事!” 柳蔚却无辜极了:“可堂堂一个六王爷,志在天下的紧要关头,却写那种诗,不是很奇怪吗?就算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还是很变态啊,容棱,答应我,以后别看了,对身体不好。” 容棱气得脸都绿了:“我没看!” 第1479章 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吗? 这时,前堂又响起喧哗。 柳蔚顾不上再与容棱细说,匆匆又赶了回去。 却见堂外又来了一批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家一众女眷与小辈们。 云氏医馆被状告上衙,苦主告的原本只是主诊的云大老爷,但几位做弟弟的,自然不可能放任长兄一人孤身前往,纷纷前去,没有惊动府内女眷与小辈,也是怕大家被吓着。 可从开堂到现在已经过去太久了,案情迟迟不定,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在家守候结果的亲眷们哪还坐得住,这不,拖家带口的就赶来了。 云家人口庞大,一来就把堂外的观席区占了二分之一,与其他百姓自然难免有些推搡,造成了不小动静。 秦氏先看到了从后堂进来的柳蔚,忙紧了紧视线,张口欲叫她。 柳蔚对她摇了下头。 秦氏没反应过来,还想要叫,忽的被旁边伶俐的应氏拉住,应氏较为冷静,也纵观大局,她不知事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柳蔚既然让她们不要声张,她们便不能拖后腿。 有了应氏的提点,秦氏也反应过来,忙闭了嘴,却还是很紧张,不为其他,只因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大老爷沧桑的面孔。 那是她的夫君,是云家真正的顶梁柱,是她心中高山一样的男人,现在,却成了这个模样。 秦氏心疼。 应氏在旁安慰秦氏,后面的小辈叽叽喳喳的,太小的孩子没敢带上,在场最小的便是云楚、云觅。 云楚、云觅来时本来也很担心,但现在一看到柳蔚也在,他们都不担心了,虽说心还是悬着的,但他们选择相信柳蔚。 西进县的所见所闻,让两人对小黎弟弟这位能文能武的娘亲,早已心悦诚服。 云家人的出现,造成了一阵不小的骚乱,骚乱之后,柳蔚又看向高堂上的府尹大人。 这府尹大人此刻已是如坐针毡、汗如雨下,也是,云家来的人越多,他越不敢给云大老爷定罪,但现在众目睽睽,他又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强行颠倒黑白,他现在就盼着派去皇宫传信的那役卫快回来,他就要撑不住了! 堂外的百姓,干等了这么久,早已不耐,现在见云家又来人了,不和谐的声音顿时冒了出来。 “几具遗体让你们看了又看,都看了十多遍了,到底何时才有定论,光这么耗着也不是法子,总不能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吧!” 一人说话,其他人就跟着附和,一时吵吵嚷嚷,闹腾不停。 府尹顶着巨大的压力,先拍了下惊堂木,而后问询堂下老仵作:“看,看好了吗?” 老仵作比他更紧张,压力更大,只抹着额头大汗,哆哆嗦嗦:“小,小的学艺不精,还,还要再看看。” 明知道两人是一唱一和,百姓们自然不买账了,当即有人就吆喝起来:“磨磨蹭蹭的拖拉什么,快定案,快定案!” “快定案”三个字被一众百姓齐唱出来,老仵作脸发白,眼发花,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府尹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后堂大门。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百姓就要把府衙房顶掀翻之前,府尹等来了他的救命稻草。 叫榔头的役卫脚步匆匆的跑进来,贴在府尹耳边,急说了几句。 听他说完,府尹却一脸震惊,满脸错愕:“什么,不赦放?要定案?你可问清楚了,皇后真的这么说?” 榔头沉重的点头,又小声说了几句。 两人神神秘秘的窃窃私语,可别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柳蔚却听得到,那役卫说他托人请示过皇后了,但得来的结果就四个字“公事公办”,想来皇后是铁面无私,不惜大义灭亲云云。 而那府尹在起初的震惊后,似也琢磨出了上面的意思,便打算先将犯人押下,容后再上奏亲表。 眼看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握着惊堂木就要定案,柳蔚倏地开了句口:“云大夫,在下还有一疑,想问问您。” 失魂落魄的云大老爷茫然的看了柳蔚半晌,才点头:“你说。” 柳蔚找状师拿了病册,又从原告手中拿了药方,双双摆在云大老爷面前,问:“您可能瞧出两者不同?” 云大老爷盯着两样物证看了片刻,瞧着上头的“白附子”三字,痛苦的闭了闭眼,道:“没有不同,一模一样。” 柳蔚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一模一样,的的确确是一模一样。” 云大老爷没懂她的意思,困惑的看着她。 柳蔚转头又看向一众原告:“诸位可能复述一遍,当日云大夫处写药方时的情况?” 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个小青年出来说话:“就是,他坐在椅子上写下这个方子,旁边的药童,照着单子,又记录在你手中这个册子上。” 柳蔚走到他面前,将两样物证给他看:“可是这个。” 小青年先看了看病册的封面,确定是与自己所见一致,又看药方,也是那份原方,便点头。 柳蔚又问他:“你觉得这两样东西,可有什么不同?” 小青年识字不多,但也认得几个,将两样物证看了半晌,却是怔了。 柳蔚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聪明的,反是一目了然了。 柳蔚问:“怎么了?” 小青年挠挠头,恍惚一下,表情古怪,最后,憋着嗓子,闷声道:“有些,奇怪……” 柳蔚向前一步:“哪里奇怪?” 小青年指着药方上的几个字,又指着病册上的几个字,嘟哝:“勾,是一样的……” 柳蔚故意挑眉问:“一样的又如何?这个字本来就是这么写。” 小青年有些赦然,大概觉得自己没文化,怯懦了一下,不说话了。 柳蔚不为难他了,扬起手,将病册与药方一同放到府尹台前:“两张处方,笔迹不同,但字锋相同,虽是模仿的两个不同之人的笔迹,却忘了锋芒毕露,将正楷体的字形,露了个彻彻底底。” 话说到这里,柳蔚又转首,盯着堂外人潮涌涌的百姓们,扯出一丝冷笑。 “贵客既来了,便进来吧,躲躲闪闪,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吗?” 第1480章 脸色,当即黑成了锅底! 人群逐渐散开一条道,所有人都沿着柳蔚的目光朝后头看去。 便见大门开合处,一身绛青长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些侍卫仆从,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 在场百姓虽多为京城本地人,但也不是个个都有幸面见王公贵胄,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这位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会是什么身份? 云家乃百年世家,又与京城上流圈子交情颇多,自然认得那位就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六王爷。 几位云家老爷面面相觑,不知六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连高堂之上的府尹也愣住了,他在科举高中前与六王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主仆关系,自打入朝为官,又受皇上青睐后,他便总有意无意的与六王府多番疏远。 一开始他也怕六王爷会怪罪,可后来他简在帝心,更被委任京城府尹一职,这些担忧便随之消失了,陈年往事毕竟只是陈年往事,只要他现在只效忠皇上一人,皇上自会保他安然无恙。 现在六王爷乍然出现在他的府衙,府尹怎会不惊,他从高位上下来,恭恭敬敬的走到衙门口,敛袖恭敬:“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爷? 边上的百姓听说这位竟是王爷,纷纷笨拙的行礼。 六王爷看着眼前红光满脸的旧部,眼底掠过一丝戾气,讽刺道:“不是你派人手持官令,召本王来的吗?” 府尹顿住:“下,下官并无……”说到这儿,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向堂上的柳蔚。 随着他的目光,六王爷也瞧见了堂上容貌清隽的年轻男子,方才那句“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便是他说的吧。 迈步,六王上了正堂,迎面站定在年轻男子的面前,虎目危险的眯着,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你可知,你这是在找死?” 柳蔚眼神同样尖锐:“拭目以待。” “你……”六王还待说些什么。 柳蔚已打断了他,扬声道:“请王爷来的,的确是在下,不过现在人还未到齐,烦请王爷稍候。” 府尹脚步匆匆的走到柳蔚面前,压着声音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在下是一名仵作,现在正在协助大人您破案。”柳蔚说着,还比了个“请”的手势:“人应该快来了,您请上座。” 府尹颤抖着,指着柳蔚的脸:“本官真是让你给害死了!”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蔚往外一看,登时笑了起来:“这回,人到齐了。” 最后一个被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知晖雅集的裘掌柜。 看到裘掌柜出现的那刻,原本还算镇定的六王爷,猛地瞪向柳蔚。 裘掌柜也看到了六王爷,他压制住要上前请安的冲动,先对府尹大人行了个礼。 府尹是认得裘掌柜的,京城文人,没哪个是不知道知晖雅集的。 府尹被迫回到高位上,一拍惊堂木,直视柳蔚:“你想说什么,现在便说!” 柳蔚转首,看着年过半百的裘掌柜,问:“裘掌柜可会书正楷体?” 这话明着是问裘掌柜,另一边的六王爷,却瞬间握紧了拳。 裘掌柜不明所以,只回答:“在下会书正楷体,却并不精通,不知阁下所问,意欲为何?” 柳蔚摆手:“说说闲话,活跃一下气氛。” 堂上的府尹严厉的重拍惊堂木:“大堂之上,不是让你说笑的地方,你将六王爷与裘掌柜找来,便是要戏弄愚耍他们吗!” 柳蔚没在意府尹的激动,这位富贵府尹也怪不容易,先是六王爷,后是裘掌柜,他现在怕是已经被吓疯了。 比起六王爷的有权有势,一个区区知晖雅集,应当不足挂齿,可偏偏,知晖雅集地方小,人脉却广,京城士子皆聚于此,得罪一个裘掌柜,便等同得罪整个知晖雅集,得罪整个知晖雅集,便等同得罪全京城的才子文人, 这位府尹是文官,他得罪不起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 柳蔚理解他的敏感,也不卖关子了,又将那份病册与药方拿过来,递到裘掌柜面前:“不知裘掌柜,可能瞧出这两份文书的不同。” 裘掌柜狐疑的将病册与药方看了看,而后道:“瞧着是两个人的笔迹,实则却像一人所书,笔锋笔意,均大略相同,应是一人模仿二人之笔所提。” 柳蔚笑了一下:“知晖雅集的主事人,果真非同凡响,一眼便能道出关键。” 裘掌柜谦虚的笑笑:“只是一介酸儒,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平日看得多了,也能瞧出些门道罢了。” 柳蔚点头:“掌柜实诚,那么一事不烦二主,裘掌柜既然能瞧出这两份文书所书为一人手笔,又能否瞧出,是哪一人所写?” 裘掌柜一愣,摇头道:“对方有意掩藏笔迹,在下又能看得出,不过瞧这笔锋,写的应是正楷体,在京中,书正楷体的大儒也有那么四五位,你不妨问问其他人。” 柳蔚一下走到六王爷面前,问:“六王爷可算当中之一?” 裘掌柜一顿,犹豫了一下,才说:“六王爷的正楷体,也算当世一绝,笔力锋刃,字正浑圆。” 柳蔚直接把病册和药方递到六王爷眼皮底下:“王爷身份尊贵,本不该劳烦于您,可人命关头。” 六王爷眼神尖刻的瞪着柳蔚,众目睽睽,他不好发作,只能将两样物证拿过来,随意看了下,敷衍道:“背后是藏了正楷体的笔锋,但本王瞧不出是谁的笔迹。” 柳蔚料到他会否认,不疾不徐的道:“要证实的确有些困难……”说着,又话题一转,看向裘掌柜:“匆忙之下将裘掌柜请来,您想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在下便长话短说……” 柳蔚言简意赅的将今晨发生的种种一一道来,待她说完,裘掌柜才知事情经过,不免唏嘘:“云大夫妙手回春,按理说,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柳蔚道:“正是如此,在下一开始也认为当真是云大夫一时错手,枉害人命,可转而又发现这病册上与药方上的字迹,竟出自同一个人,这便有些蹊跷了,裘掌柜您觉得呢?” 裘掌柜点头道:“原告既说,是看见云大夫先书了药方,再由药童抄录在病册上的,那两样东西,便该是两人所写,可方才在下也瞧见了,药方与病册上,笔迹是不同之人,可笔锋却出自同一人,这便说明,药方与病册被伪造了,这并不是云大夫初时写的药方,病册也不是小药童一开始写的病册,事情,大疑。” 柳蔚拱手,一脸敬佩:“裘掌柜明理,如今前有七条人命无辜枉死,后又有云大夫一家含冤受屈,掌柜一身浩然正气,不知,您可愿拨冗,为此案尽一份心力?” 裘掌柜被说的面有赦然,文人的气节又随之涌现,他郑重道:“若有在下能助之处,自当竭力。” 柳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笑容扬起,上前一步:“那便烦请裘掌柜好好想想,京城文人中,谁人既精通正楷字体,又是仿笔高手。” 裘掌柜果然认真的回忆起来。 柳蔚眼尾扫了一直盯着她的六王爷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道:“正楷体乃是官体,大多学子书生都会习写,实在是范围太大……” 却在这时,裘掌柜眼前一亮,拍手道:“有了!” 柳蔚立马看向他,六王爷也忙看过去。 “宁辉,今届阴州士子,现就暂居知晖雅集内!” 柳蔚清楚的看到,六王爷的脸色,当即黑成了锅底。 第1481章 这波反击,她不亏。 宁辉,一位考了十年科举,依旧屡屡落地的没落才子。 此人于前年年初投奔六王,现为六王安排在知晖雅集中的说客,专收外乡士子,为六王筹建军僚团。 你问柳蔚如何知晓这些?柳蔚不知道,但容棱知道。 为何知道? 有人告诉了他。 半个时辰前,容棱抵达知晖雅集,在柜台小子热情的招呼下,买了三百张宣纸,宣纸点算时,他摸走了一张台面上的知晖雅集内用纸,同时,换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上去。 柜台小子没注意内用纸被拿走,但那五百两银票太过瞩目,他一眼瞧见。 他盯着容棱面露惊讶,容棱却似毫无所觉,大略过了几个呼吸,那柜台小子明白过来,伸手,左右看了一遍,悄悄将银票藏进袖笼,容棱见此,才递给他了一张纸条。 宣纸点算好后,容棱故意掉落了一枚玉佩,玉佩后来被柜台小子捡起来,奉还给他,而还那玉佩之时,玉佩下便压着两张纸条。 一张,是容棱先前写给那小子的,另一张,是那小子的回答。 知晖雅集不是六王爪下势力,或者说,不全是。 知晖雅集在京城已有数十年历史,从第一代馆主到现任馆主裘掌柜,前前后后,换了几波人,六王爷是在大瑞祥败走后,才将主意打到了知晖雅集。 柳蔚听千孟尧说过,他之所以能查出大瑞祥为六王势力,正是因为大瑞祥底蕴太浅,一个在京中仅仅建造两三年的酒馆,背后藏着的是怎样的靠山,稍微打听一下,便一清二楚。 或许就是吸取了大瑞祥的教训,再练兵团时,六王选择了名声地位早已根深蒂固的知晖雅集,利用知晖雅集易吸纳文人才子的优势,暗里地,筹建自己的人手。 所谓灯下黑,不外如是。 按照时间来算,大瑞祥倒闭后,六王爷应就对知晖雅集产生了兴趣,因此才会连续两年,争夺魁首,所谓魁首,便是知晖馆内每逢中秋之日举办的文采大赛,六王爷连续两年被选为第一,而第一年他的奖品,正是书房里挂着的狼毫笔,第二年的,则是一方前代著名词人所用的香烛台。 当然,且不说就六王爷这艳词淫语的文学水平,能连夺魁首,里面有多少水分,单就看他愿意连续两年,如此耗费心力的与馆内学子切磋交流,便足矣瞧出,他对知晖雅集有多么看重。 知晖在前光明正大,六王在后藏污纳垢,两年光景不多也绝不算少,柳蔚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六王爷既然都被千孟尧搞过一次了,应也不妨再遇上她这第二次了。 “宁辉的正楷体写得极好?”柳蔚问道。 裘掌柜特热情,将随身携带的折扇拿出来,把扇面展开,道:“这是今年年初我寿辰之日,宁公子送给我的贺礼,上头的诗词,便是他亲手所提。” 柳蔚把扇子拿过去,看了一会儿,道:“果真是好字,只是在下学艺不精,笔锋字意,还是瞧不太出,六王爷,您精通正楷体,还是您看吧。” 说着,她非常故意的把扇子戳在六王爷的鼻子上。 六王爷浑身戾气,一把将她手挥开,柳蔚提前躲了,没让他打着,又将扇子拿低一些,那姿态,是让他非看不可了。 六王爷震怒非常,正待发作。 裘掌柜却一脸悲悯的道:“既是一心为善,王爷不妨便瞧瞧,要说起来,宁公子的正楷体,还尽是模仿王爷所习,王爷应能瞧出底蕴。” 六王爷咬牙启齿,瞪着裘掌柜的目光,像要把他扎穿。 裘掌柜不明所以,但也瞧出他不悦,他不解其意,在接连两年多的相处中,六王爷向来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并不是一个凶恶狠厉之人才对。 六王爷被赶鸭子上架,柳蔚还趁机煽风点火:“原来那宁辉的字,还是学的王爷?如此,王爷的大作,想必更是非同凡响,若有机会,在下真要好好赏鉴一番才是。” 裘掌柜是个实诚人,想到六王爷也算是他们知晖雅集的常客,又是连续两年的魁首,便也夸道:“王爷于诗词一道虽显为平庸,但一手好字,的确行云流水,入木三分。” 柳蔚轻笑一声,心想淫词浪语,又写小黄书,岂止是略显平庸,简直是难以入目。 裘馆主毕竟德高望重,六王爷哪怕心里气得呕血,众目睽睽,也终究只能将扇子拿过来,与病册与药方装模作样的对照。 六王爷觉得自己现在是被困住了,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先后收到一封用知晖雅集内用纸写的药方,与一册他亲手所书的《兰许记》,这是这些人对他的警告,警告他,他们已经知道他与知晖雅集的关系,现在再带出一个宁辉,其中深意,更加不言而喻。 这些人想对付他,就在今天,就在他刚刚挖了一个坑,将云家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同一日。 他们不想着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想着如何挽回云家杏林圣手的百年清誉,却是想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同一个方法,将他困进同一个死局里。 他不得不入局,因为这些人抓住了他的把柄,之前的大瑞祥,现在的知晖雅集,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哪怕他可以否认,却终究会在皇帝心中落下一根刺。 对方既然先寄了东西给他,那这个警告虽然可恶,却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 现在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一旦让他缓过来,依旧能想好退路,筹出应对之策。 所以,今天,他必须确保至少今天之内,知晖雅集是平平安安的。 那么如此说来,宁辉…… 一个助他两年,也算恪尽职守的门人,一个,对方送到他手上的替死鬼。 只能牺牲了。 柳蔚见六王爷低垂着头,视线虽定格在病册上,但眼中神色却变了几轮,她心中冷笑,知晓对方已经做好了决定。 病册与药方的确是被伪造过,但对方掩藏手法,柳蔚除了看得出这是同一人所写,并无法看到更深,如此,在找不到伪造药方的人出现前,云家依旧无法摆脱嫌疑。 可柳蔚也没打算真去找书写之人,书写之人是谁完全不重要,那人只是个小卒子,主意是六王出的,是六王在对付云家,所以现在,她就是要六王,亲手把云家救出来。 他若是承认宁辉是伪造之人,那宁辉必死,他若是不承认,那此事就会没完没了,一直纠缠下去。 是速战速决,结束这堂审,赶紧回去,筹备知晖雅集的后路? 还是与他们继续周旋,不死不休的将把柄一直暴露在敌人面前? 二选一,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柳蔚不急,她很悠闲,她就静静的看着六王爷,看着他内心煎熬,神色纠结,最后,万不得已的决定,送手下得力大将去死。 柳蔚这人挺记仇的,六王冷不丁的捅了她一刀,这刀她不捅回去,气是肯定出不了的。 可哪怕她真捅回去了,这事儿也没完。 知晖雅集的后路是什么? 没有后路,唯一的后路,就是解散,不解散,她就必会咬住不放,到时候,还能再延伸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谁也说不准了。 所以,事情最后,知晖雅集必会像大瑞祥一样再次消失,而六王爷,也将会再次尝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美妙滋味。 这波反击,她不亏。 第1482章 紧紧瞪着柳蔚的脸! 案情的后续,毋庸置疑,六王爷在磨蹭了许久之后,终是勉强的承认,折扇与病册药方上的字,字锋确有相似。 逮捕宁辉势在必行,府尹当即派遣役卫数十,前往搜找。 可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宁辉。 “知晖雅集的仆侍说,那宁辉半个时辰前离开会馆,之后就再未归来。”役卫首领回来后,如是说道。 柳蔚好笑的听着这套敷衍人的说辞,狭促的目光,又扫到一旁的六王爷身上。 都到这步田地了,这六王爷还想着耍花样呢。 她就说,看两幅字罢了,缘何要看这么久,原来,早在他开始鉴别字体时,就已派出去人,将宁辉带走了。 宁辉被他带走有两个可能,一,灭口,二,暂保。 若是一,那六王爷这是确定要弃车保帅了,毕竟,区区一个宁辉,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根本不足挂齿。 若是二,那就有意思了。 若宁辉没死,只是被暂时带走,那么哪怕今日六王爷迫于形势,必须放过云家,但等他从这场困局中全身而退,他明日,依旧可能会带着宁辉,再扭过头来反咬一口。 宁辉现在只是有嫌疑,并不能确定他就是元凶,他的口供是有参考性的,若他明日出现,说今日他只是有事外出,知晓衙门找他,便尽快赶来,然后推脱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再红口白牙的污蔑云家一场,那又待如何? 柳蔚挺乐的,心想这六王爷还真有一副不愿屈尊的好骨气,堂堂王爷,被胁迫着投降,很不乐意吧,所以哪怕明知死路一条,也要试试能否周旋一二,挤出一线生机,好反败为胜。 不过,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宁辉不见了,案情不得已僵持下来,围观百姓们见状,三言两语的便评断起来。 有人说,那宁辉只是个破落学子,为何好端端的要与云大夫作对?而且说是病册与药方都被伪造了,可药方是云大夫写好后,直接交给村长的,病册又是云家药童写完后,收入云家库房的,就算真有人要伪造,病册这么大一本,如何单单伪造其中一页? 而药方,又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 对于这两个问题,柳蔚喜闻乐见,她直接走到六王爷身边,笑呵呵的问:“王爷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六王爷此时正因衙门没有找到宁辉而得意,他认为自己这是扳回了一局,事出紧急,宁辉那边他还没有安排妥当,他不敢让宁辉现在出现在衙门里,万一宁辉口无遮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那才是真正的弄巧成拙。 所以,在府尹下令役卫去会馆抓捕宁辉时,他也给榔头下了指令。 他要宁辉,不能活着进入府衙。 可“灭口”的指令刚下了一半,他又改了主意,诚如柳蔚所想,被人摆了一道,六王爷心里是窝火的,故此,他想到了釜底抽薪,反将之法。 现在宁辉“失踪”了,他的计划,自也成功了一半。 而对于百姓的疑惑,六王爷同样心知肚明,病册并非只被篡改了一页,既然半个月前就准备了今日的局,那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仿造一本一模一样的吗? 至于药方,找个手脚麻利的,碰掉村长手上的方子,再李代桃僵换一张捡起来,所谓物证,不就出现了。 但这些,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便冷笑着斜瞥着对面青年的脸,敷衍道:“本王不知。” 柳蔚将病册随意翻开,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点红色的污渍,问药童:“这可是你蹭上去的?” 药童满脸赦然,那足厚一摞的病册,每次老师出诊他都要背上,进进出出,翻翻写写,蹭脏了也在所难免,而那页纸上的红印,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蹭到的了,但应当是自己弄花的没错。 药童不好意思的点头承认,耳根子发烫的道:“我,我以后会小心些。” 只是弄脏了纸,并不是什么大罪,柳蔚笑问:“你擦香粉?” 药童一愣,纳纳的摇头:“不,不擦。” “那这册子上,为何会沾了红桃香?” 那块红色的印子,正是红桃香粉沾了水,被蹭上去的,细细去闻,能闻到明显的桃香之气。 药童抓抓脑袋,有些着急:“这册子,只有我会用,我,我不擦香粉,我是男儿身呢……” 柳蔚挥着那册子:“可册子上的确沾了桃香粉。” 药童回答不上来,苦着脸,吓得要哭了。 柳蔚就在此时偏过头,笑看着六王爷,问:“王爷家好似有一位郡主吧?红桃花香,沁人扑鼻,不知郡主可会喜欢?”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六王爷,顿时面色一崩。 他想起来了,病册撰好之后,为保万无一失,宁辉曾交予他检查过,而在之后,康庆便进了他的书房,是来寻他讨要生辰贺礼的,如今回忆一番,当日康庆身上,似就是涂的红桃香粉? 六王爷猛地又攒紧拳头,紧紧瞪着柳蔚的脸。 第1483章 腹黑柳蔚耍六王!! 柳蔚笑呵呵的看着他,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 六王爷深吸口气,拧着眉似陷入沉思,对方这明显是将康庆扯进来了,所谓祸不及妻儿,他做的事,并不愿让康庆知晓,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她被打扰。 那边的药童还在解释,说自己真的不擦香粉,又说或许会蹭到墨迹,蹭到泥土,蹭到药汁,但应怎么都蹭不上香粉,又说他们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去过后宅之地出诊过。 柳蔚听着药童喋喋不休,眼睛就一直看着六王爷,过了一会儿,她瞧见六王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是打了一个什么手势。 片刻后,堂上的役卫,少了三个。 说来也好笑,六王爷身边带了不少人,可发号施令时,指挥的,却是京城衙门的役卫,府尹家的部足,对自家上司三心二意,却对别人家的王爷言听计从,也是挺有意思的。 又东拉西扯了一刻钟,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役卫的都报。 说宁辉找到了,但,找到的不是人,是一具尸。 宁辉在出城的时候,城门前的守卫刚好发现了通缉犯的行踪,一番追缉后,那通缉犯逃误伤了街边行人,而这倒霉的行人,正是宁辉。 柳蔚闻言,不禁看向了六王爷。 这人到底是牺牲了宁辉,不过法子可不可以有点创意? 上次在西进县码头是这样,这次也是这么说,同一个借口用两次,腻不腻? 宁辉的死,是大多数人没料到的,堂上七名死者尚未沉冤,嫌疑人竟也身首异处,那凶手没了,这案子到底要怎么定? 府尹倒也灵敏,稍稍错愕之后,便下令役卫搜查宁辉的房间,再将宁辉随身携带的包袱拿上堂,他要亲自检验。 包袱里果然有线索,却是一封信,乃是宁辉与老家族亲所传的家书,信中他言,他与云家医馆早有旧怨,正在筹备报复之法,之后役卫又从宁辉房间里找到一本与堂上病册一模一样的册子。 如此,真相算是大白了,宁辉房中这份,就是病册的原件,而从云家库房被拿上堂的这本,却是他不知何时,偷龙转凤伪造的假册。 既然证据确凿,那定案便毋庸置疑。 府尹到此才大松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他正大光明的下令,释放云家一干人等。 至于原告村人,府尹怜他们也是遭奸人利用,又痛失七名至亲,并未怪责他们诬告之罪,只斥他们尽快离开。 村人们嚎啕大哭,却在新的证据面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百姓们心生恻隐,不管宁辉与云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他利用人家一村人的性命作为报复工具,也着实太丧尽天良了,今日是只死了七个人,若云大夫当初离开时没提“川草”可挖,那整村人都吃了白附子,岂非整村人都要被屠尽? 村人们哭得肝肠寸断,他们搂着亲眷的尸身,难过得腰都直不起来。 今日他们中了恶人的奸计,险些诬害了一心向善的云大夫,知道真相后,他们对云家满怀愧疚,可他们村里也死了七人,这些都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亲戚邻里,云大夫一家是无辜的,那他们这七位亲眷难道就活该吗?随着那凶手身亡,他们的仇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吗? 村人们悲痛欲绝,府尹虽知他们委屈,可事情已定,再不愿意,真相也只能是这样。 府尹打算退堂,将今日的一场乱局,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柳蔚冷不丁打断了他。 府尹咯噔一下,心都快跳出来了:“你……你又要做什么!”就是这个白白净净的小青年,今天险些把他害死。 眼下案情都定了,这人又想生什么幺蛾子,他就不能消停点吗! 柳蔚也想消停,可惜在场除了她,没人再能为这些无辜遭难的可怜人讨要说法了。 凶手不是宁辉,是六王爷,即便不是他本人去做的,也是他下的令,该付出代价的,是六王爷。 柳蔚顾全大局,无法让他伏诛,但不代表,这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损失知晖雅集,是六王爷污蔑云家的代价,这叫一报还一报,是报,不是偿! 偿是另一回事! “六王爷,看着村民们如此伤心难过,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六王爷瞪着眼睛看着柳蔚,脸都青了:“你这是何意?” 柳蔚靠近一步:“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劳力损失费,这么多村民来往京城的盘缠,总不能让他们自己付吧?” 六王爷听出了那么点意思,眼中酝酿着风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蔚扭过头去,看向堂上府尹,一拱手:“大人,六王爷方才说,他贵为王爷,今日既有缘见证这场冤案,宁辉又算是他半个弟子,他愿替宁辉补偿在场诸位。” 六王爷咬牙启齿。 “王爷愿出一百万两白银,一万两作为云大夫一家定惊之用,一万两作为一众村民收敛安葬抚恤之用,剩下九十八万两,他愿捐予国库,王爷说,他一心爱民,一想到国土之上,或还有别的地方也正在发生诸如此类的恶性事件,他便心绪难宁,辗转反侧,这一百万两,仅是聊表心意,他请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一……一百万两? 万? 府尹都听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六王爷,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 六王爷满含杀意的盯着府尹,心想,你说呢? 柳蔚已代他回答:“王爷金口一开,自然是真的,还请大人成全王爷一片心意,不要质疑王爷为国为民的心。” 六王爷看柳蔚的目光,冰寒至极。 但柳蔚不为所动,在堂外堂内一片受惊过度的错愕目光中,她冷不丁的带头,鼓起了掌。 两三下后,堂外有人跟着鼓掌。 接着,掌声如雷,就连堂上的府尹,也激动的拍起手来,然后走下堂,一把攥住六王爷的手,老泪纵横的道:“王爷,您放心,下官这就修书上表圣上,相信圣上知晓王爷如此爱民,必定也会龙心大悦。” 六王爷话都说不出了,一百万两,一百万两,整整一百万两,那可是一百万两! 柳蔚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走到前头,错开六王爷身边时,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人命无价,一百两万,已算是便宜的了,没说一千万两,您就谢我菩萨心肠吧。” 六王爷手猛地一抬,五指一抓,就想不管不顾,先将这无耻青年一把掐死。 可他刚刚抬手,柳蔚已倒退一步,躲开他的攻击时,冷眼看着他悬空的手,然后,与他的手,对拍一下。 六王爷:“???” 柳蔚一脸笑意:“六王爷是想与在下击掌庆贺吗?在下虽不习惯这些轻浮做法,但王爷既然喜欢,在下定当奉陪。” “击掌吗?”旁边的府尹正激动昂扬,闻言一时竟也不顾上身份之别,美滋滋的与六王爷还未收回的手,也来了个对掌而合。 六王爷:“!!!” 堂上的一众村民此刻也站了起来,对六王爷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满面泪痕的道:“谢,谢王爷恩典。” 云家那边,云大老爷被二老爷与三老爷搀扶着,大老爷一脸沧桑,也对六王爷颔了颔首,道:“一万两白银,我等定当善加利用,赠医施药,必不会辱没王爷一番心意。” 六王爷:“……………………” 第1484章 飘在水里的小黎吐了口脏水 给银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给银子的! 六王爷面色青绿,狠戾的瞪了柳蔚几眼后,打算先忍下这节,只待退堂之后,他再与府尹说清。 什么捐款,完全是这险恶青年的子虚乌有,他不会给什么一百万两,永远不会给! 柳蔚一看六王爷的表情,就知他的心思,她轻笑一声,推了推还激动得难以言喻的府尹,道:“您既要上表,不若现在便表,正巧王爷就在,与此事相关的百姓苦主也都在,不能让王爷的一百万两捐得悄然无声,得让大家都知道,都看到,才能彰显王爷的仁心仁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府尹犹豫一下,很快应允:“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王爷的广阔心胸,自然要万家传唱,万不能亏待了王爷一片善举。” 六王爷瞪着柳蔚,想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那边半晌没说话的裘掌柜也在此时欣慰的点起头来:“京中才子风范,正该如王爷这般,惠国惠民,大善也。” 六王爷气得鼻子都歪了,眼花缭乱的,呼吸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正说着,府尹已经麻利的借走师爷的纸笔,草草奏文一番,交托给心腹役卫,让他赶紧带进宫去。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六王爷立刻打起精神,对那接下奏文的役卫使眼色。 役卫收到指令,点了点头,不声不响的离开。 六王爷松了口气,知道这封奏文是送不进宫了,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柳蔚却在此时走到他身边,不阴不阳的嘟哝一句:“心可真大。” 六王爷皱眉盯着她。 柳蔚却对他一笑。 六王爷先是一愣,后猛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可是与千孟尧那小畜生一伙的! 役卫手里的奏文,怕是一出府衙,就要被汝降王府的人抢走了! 当今圣上是个如何爱财如命的人,作为亲弟弟的六王爷一清二楚,若这封奏文当真送上去了,白得的一百万两,还不把那人脸都笑烂了! 六王爷大受刺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 柳蔚见状,赶紧道:“王爷站累了,还不快为王爷准备桌椅茶点,奏文已经送出去了,怎么着也得等到宫里有回复,咱们可还得在这儿呆一阵呢。” …… 六王爷猜的没错,役卫拿着奏文离开府衙,正要寻个地方将其撕毁时,几个身手矫捷的侍卫凭空出现,而后不过两息,役卫晕倒在后巷,而那封奏文,落到了几个侍卫手中。 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 这封奏文,在半个时辰后,落到了当今圣上的手中。 接到奏文时,圣上正在御花园与人对弈,他对面坐着一位白须白发的矍铄老人,老人手捻黑子,正对着棋盘谨慎思量。 圣上等候的功夫,拆开了奏文,看了两行,却是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打断了老人的思绪,老人抬起头来,问道:“怎的?” 圣上将奏纸递给他,道:“老六也不知怎么了,好端端的,要上捐一百万两入国库,这孩子,何时这么有心了。” 老人听他提起六王爷,眉目深沉起来,想了想,道:“六王爷可早就不是孩子了。” 圣上顿了一下,叹息道:“是长大了,不似幼时那般可爱了,只是到底兄弟一场,朕是他的亲兄长,当今世上除了朕,还有谁能包容他。” 老人将黑子放下,面色如墨:“皇上可知,王爷早有不臣之心。” 未防老人会一句就捅破了窗户纸,皇上表情顿时尴尬。 老人站起身来,眉目凌厉,语带逼迫:“皇上还打算纵容他到何时?” 皇上起身,恭敬道:“太傅先坐。” “不坐了。”仙燕国前太傅纪南峥绷紧面庞,表情看起来非常不好说话:“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让你当娃儿似的宠着,这是养虎为患你可知晓?明知他有逆反之心,你不止不阻,还多番宽恕,你若真不想当这皇帝了,这便传位于太子,太子都比你长脑子!” 堂堂一国之君,让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却半句反驳都没有,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见此,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却只有跟随皇上最久的老太监福祥知道,这种事,以前可没少发生过。 皇上与太傅之间,说是师生,其实早已情同父子,当初先帝病逝,皇上尚未及冠,在如狼似虎的朝堂中,他根本稳不下来,前有百官搪塞欺瞒,后有储王蠢蠢欲动,那时,全赖太傅力排众议,一力担保,才将皇上给扶了上去。 皇上一生的才学素养,治国之道,不是先帝所授,全是太傅所授。 太傅不仅教会了皇上如何为君,更教会了他如何为人,因此八面威风的一国之君,却唯有在太傅面前,才会露出如此姿态。 打心眼里,皇上是将太傅当做恩人的。 纪南峥将自个儿不争气的学生骂了好大一顿,却见皇上也不反驳,就老实的垂着头听他说,他顿时更生气了,骂得也更难听了:“公私不分,恩怨不分,一肚子学问,都学到哪里去了?今日你便回我一句,六王,你惩不惩?!” 皇上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方才就不该把奏文的内容告诉太傅了,要不现在还在好好的下棋。 太傅难得回京一趟,他不想忤了老人家的意,又狠不下心来对自己唯一的兄弟下狠手。 这可如何是好? 正捉摸着,皇上突然听到小池塘那边,传来幼童的惊呼。 皇上立马抬头,指着小池塘道:“方才太傅带进宫的那娃儿,是不是去了那边?” 纪南峥一愣,脸色唰一下白了。 皇上又道:“前阵下过雨,池塘水深,可别是掉下去了,福祥,你带人去瞧瞧。” 一听掉进水里,纪南峥哪里坐得住,忙脚步匆匆的跑过去,刚过去,还真看到自家曾外孙从池塘里探出头来。 “小黎!”纪南峥大喊一声,声音都变调了。 皇上忙对身后的太监宫女呵斥:“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救上来!” “不用了。”飘在水里的小黎吐了口脏水,手里拖着个哭得支离破碎的小女娃,一边往岸边划,一边说:“我救上来了,不用下来了。” 众人这才看清,水里竟还有另一个,却是个三四岁模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清儿?”皇上见状,大惊。 水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最小的女儿,辛贵妃所生的小公主,文清公主。 第1485章 别把我家娃娃压坏了! 四岁的小姑娘,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文清公主本是在两名宫女的伴伺下,在御花园里荡秋千,可其中一名宫女临时回去换果水,另一名宫女又尿急去了净房,小公主没人照看,追着一只兔子,跑着跑着,就栽进了小池塘。 小黎当时正好带着小花在池塘边的灌木丛找虫子,小花是只非常嗜睡的蜘蛛,但今日进宫后,它却难得的醒了神,非常满意土质丰厚的御花园豢养出的毛毛虫,钻进灌木里,吃了个肚儿圆,小黎就在旁边等着它,等着等着,没等到小花吃饱,却等来一个没头没脑的小丫头,二话不说,就往池子里跳。 事态紧急,小黎没来得及抓住小丫头,眼看着她摔进池子里,只能下水救人。 人救上来后,小黎身上也湿透了,他看着一脸紧张,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的太爷爷,脆生生的回答:“我没事,太爷爷,我会水的。” 说着,又看了看还缩在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有些为难的抓抓脑门。 皇上这时已匆匆走来,他心疼的想将小公主抱过来,可因受了惊吓,小公主现在非常敏感,谁都不要,就赖在救她上岸的小哥哥怀里不出来。 皇上有些茫然,还想再抱抱小公主,可他一碰,小公主就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忙收了手,却已震怒,起身,大声喝问:“常缘殿宫女何在!” 去了净房回来的宫女,见公主不见了,本就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又看到小池塘边的阵仗,顿时五雷轰顶,哆哆嗦嗦的扑跪过来,一个劲儿的磕头告罪。 可无论她说什么,公主遇险,惨遭大难,这伴伺的宫女,是铁定性命难保了。 小公主哭得撕心裂肺,小黎离她近,被她嚷得耳朵都要聋了,可偏偏小丫头就在他怀里不出来。 小黎没办法,只能搂着她,像平日哄丑丑一样,软声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哦,乖。” 小公主哪里听得懂,方才生死一线,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只顾着哭,什么都顾不上了。 小黎没办法,只能一直抱着她。 因着小丫头不撒手,小黎也没法换衣服,索性他有内力,便用自身的热量烘干衣服,烘衣时,也湿透了衣服的小公主觉得他怀里暖,更往他怀里缩得不愿意走。 纪南峥现在是焦急得不得了,他不住的摸着小黎的脸,左右检查:“是太爷爷不好,太爷爷不该带你进宫……” 又回头喊:“皇上,太医呢,太医还没到吗。” 皇上正要回答说快到了,却听那抱着自家小公主的男娃娃说:“太爷爷说什么傻话,我就是大夫啊,我没事,这个小姑娘也没事,就是吓着了,没有发热,没有着凉,都无碍的。” 纪南峥现在才想起自家孩子的本事,方才危急关头,关心则乱,他哪里想得起这么多,反正在长辈眼里,自家的孩子,肯定是最矜贵的,别人就是摸了你家孩子一下,你都担心他手粗给你家孩子刮伤了。 世上像柳蔚容棱那样觉得孩子摔断了腿都“仅是无碍”的父母,毕竟是凤毛麟角。 没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这时,小公主的劲头也过了,抽噎着看清了身边的人,朝着皇上泫然欲泣的喊了声:“父皇……” 皇上想去抱她,小公主却只胆怯的抓紧了小黎的衣服。 “怎么了?清儿,来父皇怀里。”皇上哄道。 小公主望了望他,又扭过头,看着自己抱着的小哥哥,然后扁了扁嘴,把脸埋进了小哥哥怀里,依旧不出来。 皇上:“……” 太医的检查结果和小黎说的一样,两个孩子都没大碍,不过再是如此,衣服也得换。 虽说小黎已经基本烘干,可到底边角的地方,还有些湿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穿着这样的衣服,还是会着凉的。 这时,常缘殿的人得到消息,辛贵妃领着一群婢仆,匆匆的赶了过来。 瞧见自家宝贝女儿缩在一个陌生的男娃娃怀里,辛贵妃是不解的,他朝皇上请了安,又瞧见皇上身边有个较为眼熟的老人,定睛认了认,险些吓了一跳:“太,太傅?” 太傅进京的消息,辛贵妃显然是没收到。 辛贵妃是左相家的嫡女,左相与太傅同为三朝元老,辛贵妃自然是认得纪太傅的,不止认得,辛贵妃以前还在太傅府里开过蒙,同样的,也经常挨太傅的手板。 现在想起来,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乍然再见太傅,辛贵妃一瞬间又想到了小时候自己抱着《女戒》熟读背诵,却被太傅指着鼻子骂她母亲庸俗蒙昧时的情景。 《女戒》《女训》是女子自小就要修习的课本,也是母者教女的至尊法典,辛贵妃以前就是让她母亲督促着背诵,可在太傅眼里,这些物化女子,轻鄙女子的书籍,却是文人之耻。 小时候辛贵妃不懂这些,后来长大了,进了宫,才知道像太傅这样认为男人与女人,不应该存在卑贱高贵之分的文人,有多么难得。 也知道了,为何太傅会如此受学生们尊崇,受百姓们爱戴。 他真的是一位从骨子里,就透着高尚的贤者。 能成为他的学生,是他们的幸运。 哪怕现已身为贵妃,辛贵妃也很愿意尊敬的朝这位已经致仕多年的老先生福一福身,行一个学生礼。 纪南峥受了她这个礼,指着地上问:“这是你的小公主?” 辛贵妃低头一看,那哭得满脸通红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吗,她立马心疼了,苦笑着道:“让老师见笑了。” 纪南峥着急得不得了:“那快把你家小公主拿走啊,别把我家娃娃压坏了!”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谁抱得住谁啊! 辛贵妃:“……” 母妃亲自来了,肯定要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的父皇保险,文清公主可算从小哥哥身上下来了,乖乖的跑回母妃怀里,却还是忍不住,又回头往小哥哥那边看。 小黎对她挥挥手,礼貌的道:“再见。” 刚刚钻进母亲怀里的文清公主又跑了回来,一把抱住小哥哥,可怜巴巴的对母妃道:“我可不可以,把哥哥一起带回去。” 第1486章 小黎就是招人喜欢 辛贵妃端庄高贵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她上前,温柔的将女儿揽过来,道:“哥哥不是宫里的人,不可以跟着清儿走,清儿乖,同母妃回去。” 一听不能带走小哥哥,文清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蓄起了雾气。 辛贵妃心疼了,捧着小女儿的脸道:“若是清儿当真喜欢哥哥,以后有机会,母妃请哥哥进宫同清儿玩耍可好?” 文清公主忙将目光投向小哥哥,眸里,满是期望。 小黎有些不好意思,苦恼的抓抓脸,仰头去看太爷爷。 纪南峥瞧曾外孙的确没有半分不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然的为他解围:“今日进宫出了这样之事,回头他爹娘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近段日子,应是不许他再进宫了。” 文清公主一听,眼泪一颗一颗跟着掉。 小黎瞧她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琢磨着道:“若,若我娘允,以后,以后我再来看你。” 说是以后,却不知是多久以后…… 对养在深宫的小公主而言,“以后”这个词,实在太容易听到了,舅舅说,以后就带文清出宫去玩,这个以后,舅舅从文清两岁,说到四岁,父皇说,以后父皇天天说故事给文清听,这个以后,文清从三岁,听到四岁,外祖父说,以后外祖父用亲手栽种的山茶花,给文清编花环,这个以后,是外祖父在去年文清生辰时留下的承诺,但直到今年生辰,外祖父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以后是什么时候,在幼小稚嫩的小公主眼里,就是永远不会实现的时候。 大人总喜欢说以后,可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以后,是不是真的存在。 文清目光复杂的瞧着小哥哥,想着这或许就是与小哥哥最后一次见面。 大概是她难过的表情太真实了,小黎让她瞧得周身不自在,最后只能道:“你先去回去换衣裳吧,着凉就不好了。” 文清忍了又忍,最后还真是把夺眶而出的泪珠,又忍了回去,二皇兄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太子皇兄说,男孩子都不喜欢小哭包,太子皇兄是太子,是仙燕国未来的君主,二皇兄只是二皇兄,所以文清决定听太子皇兄的,她不哭了,她不想小哥哥不喜欢她。 小公主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由辛贵妃拉着离开了,纪南峥瞧着小丫头走得老远了,还一直回头看,他不禁揉揉自家曾外孙的脑门,道:“小黎就是招人喜欢。” 语气中的自得,表情上的炫耀,把旁边的皇上都看无奈了。 这时,老太监福祥走过来,小声在皇上耳边说了两句。 皇上听了,眼睛紧眯起来,沉沉的点了下头,道:“你去办吧。” 纪南峥看他表情不对,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前后,问:“还好吗?” 皇上按了按眉心,道:“照看文清的两名宫女,均被人下了泻药。” 所以才会出现宫女擅离职守的情况。 后宫秘辛,阴谋迭起,纪南峥没再细问背后作乱之人是谁,这毕竟是皇上的家务事,他与皇上关系再好,也不宜插手过多。 但皇上并不打算瞒他:“太傅认为,瑛儿这些年来会否因为身体抱恙,而心生怨怼?” 皇后云瑛与辛贵妃之间的纠葛,皇上不是不清楚。只是,两个一个是与他青梅竹马,长相厮守的发妻,一个是知情识趣,为他排忧解难的解语花,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都不想负。 文清公主是辛贵妃的命根子,之前皇后又因他在辛贵妃处留宿,而诸多不满,眼下文清公主遭难,皇上即便不想,也很难不产生不好的联想。 太傅知晓五年前皇上寿宴后,皇后便大病一场之事,眼下皇上问起,他本不想回,但想到云瑛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犹豫一下,便道:“皇后母仪天下,便是五年病魔蹉跎,应也不至于心生狭隘,朝一个稚子下手,此事,或有其他隐情?” 皇上恍惚一下,也点点头:“是朕想岔了,瑛儿,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一刻钟后,常缘殿内,相似的对话,也在进行。 让宫女带着文清公主下去梳洗后,辛贵妃招来了贴身亲信杜鹃。 “你如何看?” 杜鹃是辛贵妃身边的老人了,闻言先是思索片刻,而后反问:“娘娘可有怀疑之人?” “有一个。”辛贵妃表情极为难看:“说说你的看法。” 杜鹃斟酌了一下言辞,道:“纯妃娘娘与倩妃娘娘这阵子,与娘娘一直有些龃龉。” 辛贵妃冷笑一声:“纯妃没这么大的胆子,皇上就在御花园,还上赶着冲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去胡作非为,她如此心机之人,做不出这样头大无脑之事。至于倩妃,她脑子的确不好,这样冲动之事,她是干得出来,可她那亲弟弟前个儿在京城大街打伤西镇大将军家的幼子,事情闹得两家险些交恶,这阵子她精疲力竭为娘家筹谋,哪还有精神,盯着我这儿。”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杜鹃面露为难,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难道娘娘是怀疑……皇后?” 辛贵妃嗤了一声:“这件事的确与她有关,却不见得是她做的。” 杜鹃不懂:“难道是相国夫人代劳?”谁不知道相国夫人云氏,就是皇后的狗腿子。 辛贵妃瞧了杜鹃一眼,叹了口气:“在本宫身边多年,你想事还是如此简单。” 杜鹃面有赦然,忙愧疚的低下头。 辛贵妃沉声道:“皇后与我是有恩怨,但依她秉性,断不会朝清儿下手,她虽不喜欢我,但待清儿却是极好,你忘了,去年除夕,清儿为了追花灯险些掉下花桥,是她瞧见了,不顾身子抱恙,扑过去抱住了清儿,若她想要清儿死,当年又怎会如此奋不顾身。” 杜鹃回忆一下,也想到了这件事,而后又陷入困惑:“那不是皇后,又会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却是冲着她去的。” 杜鹃一愣:“您是说……” “前两日云家请了位大夫去青凰殿为她看诊,看诊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待皇上突然冷淡起来,皇上昨夜还同本宫说,说皇后已开了口,说治病时面容难看,让他近半年,都莫去青凰殿留宿了。” 杜鹃噎了一下:“皇后待皇上,还真是任性。” 辛贵妃淡笑:“以前便是病得七荤八素,也要防着皇上留宿本宫这儿,现在却主动将皇上推开,我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可应当是皇上有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伤心了,这不,帝后刚刚出现龃龉,便有人夹缝求生,在中间挑拨离间,今个儿清儿遇害,皇上想到皇后这几日的态度,说不准便会怀疑上皇后,皇后如此高傲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受这冤枉气,两人大闹一场,指日可待。” 杜鹃脸色一黑:“皇上与皇后闹得不欢而散,世人肯定都以为是娘娘您从中作梗,那娘娘岂非要为那幕后之人背这黑锅?” 第1487章 怎么又聊到小哥哥头上了 辛贵妃神色甚为凉薄,一想到那幕后之人为了离间帝后,竟胆陷害于她,她眼中的杀意,便凝为实质。 杜鹃在旁惴惴不安的问:“那咱们现今该如何是好?是去寻皇上吗?” 在杜鹃心中,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这样将帝后、贵妃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事情,交给皇上,皇上定能将一切都处理好。 辛贵妃却只是冷笑:“你是说,有人视本宫的威严如无物,本宫却连亲手将他揪出来的本事,都没有?” 杜鹃连忙跪下:“奴婢并非此意……” “本宫知晓你是何意。”辛贵妃打断杜鹃的话,声色里满是恨意:“在你看来,本宫深受圣宠,既有人欺负到头上了,自该请皇上出面,为本宫平息,可杜鹃,你不知晓,方才在见到文清一身湿漉,哭得泪眼婆娑,抽噎不止时,本宫的心有多痛!那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文清下手!此事,本宫要亲自过问!” 杜鹃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娘娘这是被触了逆鳞,气狠了,非要亲手将那幕后之人惩治了才肯甘心。 可这后宫,毕竟还是皇后做主,娘娘要越过皇后查探此事,怕是并不容易。 杜鹃心里正忧愁时,却见贵妃霍然起身,对下面道:“待公主梳洗完毕了,将她带来,换上那套白色的对绣小裙。” 小宫女应声忙去,杜鹃一脸不解:“娘娘要带公主出去?” 公主刚刚受惊,如今正该是好好休息才是。 辛贵妃面色清冷,沉声吩咐:“摆驾青凰殿。” 现在去青凰殿? 这不是要跟皇后对上吗? 杜鹃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家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文清公主被重新穿戴妥当带出来,辛贵妃让文清与自己同坐鸾轿,在轿中,与女儿小声说话。 小公主心里还想着方才的小哥哥,脸上没有笑容,只沉闷的听着母妃说话,时不时的点点脑袋。 辛贵妃见她心不在焉,捧着她的小脸道:“清儿按照母妃所说的做呢,母妃明日便亲自书帖,请太傅过两日再将小哥哥带进宫来玩耍,可好?” 小公主一听可以再见小哥哥,立马来了精神,亮着眼睛狠狠点头。 辛贵妃摸摸女儿的脸颊,有些醋意的问:“怎么就那么喜欢小哥哥,不喜欢母妃吗?” 小公主环手拥住母妃,脸颊贴着母妃的胸口,说:“喜欢母妃,也喜欢哥哥,哥哥好看。” 辛贵妃刮刮女儿的鼻尖:“以貌取人,就喜欢哥哥好看?” 小公主想了想,摇摇头:“哥哥是神仙,清儿一直沉,一直沉,好害怕,是哥哥拉住清儿,告诉清儿不要害怕,哥哥好厉害……”而后又补充一句:“又好看,又厉害。” 辛贵妃想到之前女儿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先是心疼一番,后又哭笑不得,再想到,宫中皇子稀少,太子与二皇子皆为皇后所生,又年长文清十数岁,文清自小少与同龄男孩玩耍,见到一个顶天立地,救她水火的小哥哥,自然便心驰神往,这也正常。 不过想到之前太傅冷硬的表情,辛贵妃心里也打鼓,不知自己到时送去的帖子,会不会让太傅直接撕了,丢进青鼎里焚灭? 要不还是让皇上去书帖,皇上在太傅面前,面子肯定比她大。 心里思忖着,青凰殿已近在眼前,辛贵妃看了眼前头巍峨的殿门,不放心的又叮嘱身畔的女儿:“母妃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小公主老实点头。 鸾轿放下,杜鹃匆匆上前,去与青凰殿的守门太监传话。 青凰殿内,皇后正在听云氏讲宫外之事,云家今日被人告上了府衙,说是她家大哥治死了一村七名病患,皇后心中担忧,却又不好擅做主张,亲自过问,故此魂不守舍的。 将这个消息带进宫的云氏,为此后悔不已:“您就放心吧,大老爷医术高明,听说只是小小疫症,我便不信,此事当真与云家有关。” “可若真是,该如何是好?你说,本宫是否该去求求皇上?” 云氏按照皇后的手:“且先看府衙如何定案,我留了人在衙里静候,一有消息,会立刻传信于我。” 皇后这才放心一点,但表情依旧是愁。 正在这时,殿外小太监来传,说常缘殿的辛贵妃在外求见。 皇后面色一凛,云氏也如遇大敌,冷声喝问:“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哪里知道,只老实跪伏。 皇后按住了云氏,寒声道:“怕是也知晓了云家遭难,迫不及待来寻本宫的不自在了,无碍,本宫还怕她不成。” 云氏听皇后这是要让辛贵妃进来的意思,忙阻止:“她若又带什么含毒之物进殿该如何是好?娘娘若不好开口,我去阻挡。” 说着便真要前去,皇后牵住她的衣袖:“云家无端被告,她又来得凑巧,此事说不准便是她的手笔,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是否当真如此卑鄙,连本宫的族亲都不肯放过。” 云氏还是不同意,又想再劝,皇后已吩咐伺候的宫女,将辛贵妃请进来。 云氏无可奈何,只得尽力挡在皇后前头,并且下定决心阻隔辛贵妃带来的任何物件,不让其物,靠近娘娘半分。 可云氏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辛贵妃派出来的前锋,却不是物,而是一个人,文清公主。 谨遵母妃的吩咐,文清公主一进青凰殿,便泫然欲泣的红着眼眶往内殿跑,在云氏还未反应过来时,她闯进了殿内,然后一扎脑袋,扑进温温软软的皇后娘娘怀里。 皇后一脸莫名,愣了一下,才小心的捧起文清公主的脸,看小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她心口一酸,忙将小丫头搂着,细声问:“清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让人欺负了,谁欺负了清儿,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做主。”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无论是否亲生,所有妃嫔诞下子女,均要称她一句“母后”,便是辛贵妃家的两位公主,也不例外。 文清公主哭得稀里哗啦,本就爱哭的小丫头,这会儿就跟找到了主场,抽噎得怎么都停不下来,末了,还恹恹搭搭的告状:“母,母后,清儿,清儿方才,方才险些就死了……” 死了? 这话可太严重了。 皇后忙抬头瞪向一帘之外,静屹未动的辛贵妃,她一边给文清公主擦着眼泪,一边冷声质问:“究竟出了何事?” 辛贵妃看女儿哭得如此轰动,也惊了一下,她只说让文清可怜一点,哭软皇后的心肠,好让皇后授权与她,让她彻查落水案背后的阴谋,但文清现在哭得这么严重,辛贵妃再看皇后瞧自己的眼神,那眸中十足的威吓,竟是以为,是她虐待了文清? 辛贵妃有口难言,忙故作镇定的将之前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脸色已是大变:“岂有此理!后宫之中,竟有此等妄为之人,胆敢朝当今公主下杀手!” 辛贵妃正要再卖卖惨,哭哭弱,一直趴在皇后怀里痛哭的小公主却突然仰头,眼睫挂着泪珠,打着哭嗝道:“幸,幸亏有哥哥,哥哥,好厉害的!” 辛贵妃一噎,心想怎么又聊到小哥哥头上了,能不能先说正事? 第1488章 气氛中,弥漫着杀气 文清公主凭着自己不算太好的语言组织能力,愣是绞尽脑汁的又将法力超群的小哥哥夸了一通,夸完后,竟是因为词穷,不知该再如何表述,只能抓着脑门道:“反,反正,小哥哥是神仙……” 皇后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还离谱的将救她一命的小男孩说成了菩萨坐前的小仙童,她哭笑不得,捏捏文清鼓鼓的脸颊,笑道:“清儿说是神仙,那便一定是神仙,那小哥哥救了清儿,清儿可有谢谢他?” 小公主忙不迭的点头,焦急的道:“有,有谢谢,可是……可是小哥哥走了……” 辛贵妃到此时不得不插嘴:“那孩子是太傅家的娃娃,今个儿带进宫却为了救清儿下了水,太傅紧张,短日子内,说不会再带他出门。” 这也是人之常情,辛贵妃很能理解,但是小文清却为此失落不已。 皇后听着,心里却另有琢磨。 她思忖一下,到底看不下去小文清愁眉苦脸,便捧着小丫头的脸蛋,道:“若那小哥哥当真是太傅家的,可就凑巧了,太傅如今正借居于云大夫家,清儿还记得云大夫吗?替清儿治过伤寒的那位。” 小公主连忙点头:“记得,云大夫有黑黑的胡须,一直到这儿。”她说着,还比划一下,手比着脖子前面。 皇后点头:“正是那位云大夫,清儿若实在想念小哥哥,母后可托云大夫为清儿说说,请太傅下次再带小哥哥进宫。” 小公主闻言,高兴得上蹿下跳:“真的?真的?好耶好耶,谢谢母后,清儿最喜欢母后了!”说完,凑过去,在皇后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皇后将她搂得满怀,心里想着,有个香香软软的女儿真是太美好了。 帘子外的辛贵妃见状却撇撇嘴,她家清儿之前还说喜欢她来着,这么快就变了,果然像她父皇,见异思迁,花心萝卜。 解决了文清的小心事,皇后便让云氏带着小公主出去玩,独留下她与辛贵妃。 气氛中,弥漫着杀气。 云氏心里仍旧担心,便只带了小公主在殿外,不敢走远。 内殿一下静了下来,辛贵妃隔着薄透的纱帘,看着帘后面有些憔悴,却硬是擦了红腮朱唇的皇后娘娘。 虽然两人龃龉颇多,关系不睦,但她不得不承认,皇后是美的,哪怕重病在身,面色不佳,也依旧是美的,无怪皇上对她死心塌地。 辛贵妃抬了抬下巴,尽量不让自己落了下成,她今日虽说是来求助的,但也不意味着她会低人一等,漂亮高贵的女人,在另一位漂亮高贵的女人面前,是永远不会示弱的,这是女人间的尊严角逐。 皇后沉沉的观察了辛贵妃半晌,片刻,才冷着声音道:“清儿之事,不得善了,你尽管去查,查出是谁,本宫做主。” 没想到轻而易举的便目的达到,辛贵妃面上不禁露出笑容。 可皇后随即又话锋一转:“但清儿是清儿,你是你,辛贵妃对本宫所做之事,本宫永生难忘,故此,往后你也甭来本宫这青凰殿了,今个儿是本宫拦着,若明日本宫拦不住了,总是有人,要拿扫帚打到你头上去的!” 这话说的是云氏,长达五年的水银毒,云氏现在草木皆兵,日日守在皇后身边严正以待,唯恐她身边又出现什么可疑之物。 而辛贵妃又是最有可能对皇后下毒之人,云氏现在看辛贵妃的目光,就跟看杀父仇人差不多,今个儿皇后是好不容易将她拉住了,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云氏在相府多年,早就练就一身阴狠毒辣的手段,她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皇后的言语提点,辛贵妃却未能心领神会,她不明所以,心想,自己难道又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她不知道。 可看皇后的表情不似说谎,辛贵妃琢磨一下,想到了一件事。 那是今年除夕时的赏花宴,恰逢头一日,皇上留宿了常缘殿,赏花宴上,皇后因病重无法主持,皇上临时起意,让辛贵妃去主持,这算是辛贵妃头一次插手后宫大事,她紧张非常。 可雪上加霜的是,在启程前往花宴之前,常缘殿竟闹了蛇鼠。 有人将至少一麻袋的老鼠青蛇放进殿内,弄得殿里上下鸡飞狗跳。 辛贵妃也因为此事,延误了赏花宴的时辰,之后不出意外的让皇上斥了轻重不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辛贵妃心里委屈,却想了又想,宫中会因她开设赏花宴而如此记恨她的人,除了皇后,不做他想了。 原本已经过了数月,辛贵妃不想再提,但现在皇后说起,她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气势丝毫不让:“皇后对臣妾所做之事,臣妾也没齿难忘,皇后放心,您这青凰殿尊贵富丽,臣妾命薄,以后不来便是,谢皇后体恤。” 两人针锋相对,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后看辛贵妃不止不认错,还诸多挑衅,她握紧拳头,气得头疼,竟连身份都不顾,恨恨的脱口而出:“本宫不会让你得逞,你且等着!” 辛贵妃也不甘示弱:“皇后所作所为也非大丈夫,蛇虫鼠蚁,您就只会这种小道?真是枉费了云家清正誉雅的门风家教!” “你还敢提云家,你今日所为,难道便是正人君子?” “臣妾今日又做了什么?清儿遭此大难,难道臣妾还不能为她出气?不过是嘱咐她在您面前哭得可怜一点,难道这便是天理不容了?那臣妾开口求您,您会同意吗?您不是巴不得臣妾越惨越好吗?” “谁与你说清儿的事了,本宫是说云家被人状告之事!” 辛贵妃下意识的又要开口反驳,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云家被人状告?为何?” 皇后:“……”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竟完全不是在说同一件事,皇后为水银毒之事警告辛贵妃,辛贵妃却以为她说的是今年除夕宴,她要顶替皇后主持一事,让皇后记恨至今。 而后皇后又说今日云家所遭所难,辛贵妃却以为皇后将她叮嘱文清哭弱之事,定为邪门歪道,斥她非君子所为,两人针尖麦芒了半天,说的却完全是两件事。 第1489章 柳大夫这人,可太是个人才了!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皇后看了辛贵妃半天,心里的怀疑却怎么也打消不了。 自打辛贵妃进宫以来,两人的关系便与日俱增的变差,皇后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身边遭遇的一切坏事,都与辛贵妃有关。 就连她青凰殿门口的花坛被人踩破了,她都坚信一定是辛贵妃派人干的! 而辛贵妃也同样,除了这次因为牵扯清儿,她笃信皇后决计不可能为了针对她,而伤害清儿外,以前的事,她也都怀疑是皇后干的。 上次皇上御赐她的花钗上面有颗珠子丢了,她就一直怀疑是皇后找人偷偷拆下去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还俱是闭月羞花、蕙质兰心,这是美貌女人间本能的敌视, 情敌之恨,不外如是。 况且两人还皆身份尊贵之人,皇后怀疑辛贵妃要对她取而代之,辛贵妃怀疑皇后要将自己除之后快。 总之两人一遇上,便注定是一场浩劫。 可现在,情况有些许不同了。 辛贵妃到底是个聪明人,听皇后开了个头,便知道里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也顾不上皇后黑气沉沉的脸,她直接问:“云家被状告,被谁状告?皇后怀疑此事与臣妾有关?” 皇后面色一冷,嗤了一声:“你自会说与你无关,哪个贼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 “可的确不是臣妾所为。”辛贵妃觉得冤枉:“在皇后眼中,臣妾便是如此无耻不堪之人?” “人心隔肚皮,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辛贵妃被这些莫须有的指控戳得烦躁,也失控的口出恶言:“那皇后便是顶天立地了?除夕之日放蛇放鼠,当日清儿可在殿内,她被吓得惊叫连连,险些晕了过去,臣妾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皇后皱眉:“你这是何意,你常缘殿被人放了蛇鼠,这与本宫有何干系,难不成你以为是本宫做的?” 辛贵妃板着脸:“套您一句话,哪个贼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 皇后气结:“本宫母仪天下,怎会如此低贱下作,放蛇放鼠,蚁辈所为!” 辛贵妃静静的打量起皇后,皇后也沉默下来,低着眉开始思索。 过了片刻,皇后抬头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诞下清儿后,听说你伤了身子,以后不能怀了?” 辛贵妃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却还是点头道:“欣儿与清儿皆是好孩子,臣妾有她们便够了,不生,便不生了。” 皇后再次沉默。 过了一会儿,云氏在外面呆不下去了,牵着文清公主赶了回来。 一进殿,却感觉殿内气氛不对,她不明所以,怀疑的目光,一直在辛贵妃身上打转。 这时皇后开口了:“本宫乏了,送客。” 辛贵妃也在沉思,闻言牵起还想往内殿跑的文清,俯身道了句臣妾告退。 她们走得太急,出了青凰殿,文清拽着母妃的衣袖,撅着嘴道:“清儿还想多陪陪母后,还想问母后何时能带小哥哥进宫,母妃可稍等清儿片刻吗?” 辛贵妃摇摇头,摸着女儿的小脑袋道:“母后现下有事要做,清儿乖,母妃明日再带你过来瞧母后。” 她想,一日的时间,应当够皇后想通一些事了。 而此时,青凰殿内,皇后的确还在思考。 半晌后,她谴退身边宫女太监,待殿内只余下云氏一人,皇后才拉着云氏的手,神色纳纳的道:“本宫,好像搞错了。” 云氏不解:“什么?” 皇后仰起头来:“本宫的毒,好像不是辛贵妃所下。” 云氏一脸懵然:“啊?您确定吗?这事儿可说不得笑。” 皇后疲惫:“好像当真不是她,她对清儿的宠爱做不得假,况且,我们之前便怀疑,下毒之人是与国师狼狈为奸,还制了什么鲛人珠这样的邪门之物,可辛贵妃高龄产下清儿,身子受损,应是再也怀不上胎的,那鲛人珠,会是给她用的吗?” 让皇后这么一说,云氏也琢磨出点什么来,但她并未轻易下判断:“此事,事关重大,我这便差人去请柳大夫进宫,究竟是与不是,请柳大夫一观便知。” 柳大夫医术高超,辛贵妃有否服用什么鲛人珠,又是否当真不能怀胎,她必能瞧出。 皇后彷徨的点点头,待云氏去吩咐了人回来,才听她略带迷茫的问:“那若真不是她,会是谁呢?与本宫不对付之人,本宫只能想到她。” 云氏面色生冷:“不管那人是谁,总不会比辛贵妃还难对付,辛贵妃咱们轻易动不得,旁人,哼!” 这话里话外透着十足尖锐的杀意,皇后听得心惊:“你可莫要乱来。” 云氏安抚的拍拍皇后的手,道:“我自有分寸。” 柳玥那句妖妇不是说笑的,云氏在某种程度而言,的确又妖又邪,况且,皇后还是她的逆鳞,她便是自己死,也见不得皇后受半分委屈。 云氏要请柳蔚进宫,却没有那么容易。 柳蔚现在还在京城府衙,一步不落的紧盯倒霉的六王爷。 六王爷彻底服了,他看着对面一直朝他微微笑的青年,恨得牙都疼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都牺牲宁辉,败对方一局了,他何苦还如此咄咄逼人。 真把他逼进了死胡同,就不怕闹到两败俱伤? 柳蔚是真不怕,她今日就和六王爷卯上了。 云氏派来请人的侍从,沿路追到了京城府衙,正好看到了自家兄弟在围观人群里,那侍从窜到自家兄弟身边,小声问:“你怎会在这儿?” 那兄弟手里握着瓜子,一边嗑,一边道:“夫人知晓有人状告云家,让我全程盯着,有了消息,立刻传讯与她,我在执行任务。” 侍从看了眼兄弟手里的瓜子,默了一下,问:“那现在有消息了吗?” 兄弟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还没,案子还没结,传进宫的奏文还没回音。” 侍从问了一下什么奏文,那兄弟解释了一遍,说到最后,险些笑出了声:“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啊,你看六王爷的表情,跟吃了大蒜似的,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来,真是笑死我了,柳大夫这人,可太是个人才了。”随即又问:“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侍从指了指堂上正在饮茶,端得一派清风明月,潇洒自在的隽美公子,道:“夫人让我请柳大夫进宫。” 兄弟将手里的瓜子分了一半给他:“那你可有的等了,白等不如寻个乐子,一起吃,不过瓜子皮要放进这个纸袋里,不能乱丢,我们都是有素质的吃瓜子群众。” 侍从漠然的接过一捧瓜子,干巴巴的问:“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兄弟一笑:“有人在门口支了摊,瓜子茶点,应有尽有,只需十文钱一袋,咱们京城人啊,就是会做生意,连摊贩都知道,看六王爷吃瘪,比看戏台子上的大伶唱戏还有意思。” 侍从抬头,悄悄对堂上一无所知的六王爷点了根蜡,然后拿了一颗瓜子放进嘴里,道:“那就一起看吧。” 好像,是真的挺有意思的。 第1490章 带着小花,小黎你能找着媳妇儿吗? 因小黎落了水,即便他再三强调自己没事,但纪南峥还是心绪不宁。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带小家伙出门,原本是打算跟人得瑟一下,现在出了这样之事,他得瑟的心也没有了,只想着赶紧带孩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傅要走,皇上面上不显,心里还挺高兴的,方才被太傅指着鼻子骂了许久,又不敢顶嘴,他可憋屈得太久了。 可哪怕纪南峥一心惦记着自家曾外孙,也没忘记叮嘱一国之君:“六王那边究竟该如何处理,皇上应有盘算,养虎为患,一味的纵容不是宠他,而是害他,哪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皇上也不该助纣为虐,老朽人微言轻,言尽于此,至于听还是不听,全凭皇上做主。” 纪南峥说完后,也不等皇上再说什么,牵着曾外孙便要离开。 小黎却顿了一下,扯着太爷爷的衣袖道:“太爷爷等等,我去接小花。”说着,埋头就往灌木从里钻。 纪南峥不知道小花是谁,还愣了一下,可孩子已经跑不见了,他只好收起嘴边的话,耐心等着。 皇上在旁边瞧着,犹豫着又与太傅开了口:“朕与六王乃是一母同胞,幼时母后身体抱恙,六王几乎是朕带着长大的,朕承认未将他教好,但朕对他,实在狠不下心……” 纪南峥说:“老朽以往的教诲,皇上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上卡了卡嗓子,反驳:“太傅便没有私心偏袒之人?” 纪南峥一本正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须偏袒,若自己尚其身不正,又何以教授他人为人之道?” 皇上被堵得心力交瘁,太傅这人有多爱讲大道理,他怎么就忘了呢? 这时,远处的小男孩已跑了回来,纪南峥看他手里空空如也,笑问:“不是去采花了吗?花呢?” 小黎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头顶,道:“不是采花,是小花,小花是我的好朋友,太爷爷还未见过小花吧,它向来懒,今个儿正好醒了,太爷爷瞧瞧。”说着,从头发里,掏吧掏吧,掏出一只张牙舞爪,多脚乱动的青毛蜘蛛。 纪南峥:“……” 皇上:“……” 小黎让小花趴在他手上,又把手举得高高的,让太爷爷看清楚:“太爷爷,这就是小花。” 匍匐在小男孩掌心中的毛蜘蛛,软趴趴的动了动那些脚,一双几乎瞧不见瞳孔的眼睛,在浓密的毛发下,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老人。 纪南峥:“……” 皇上:“……” “小花很可爱吧。”小黎笑弯了眸。 纪南峥:“……” 皇上:“……” 憋了好半晌,纪南峥在曾外孙热烈灼灼的目光下,到底哑着声音,艰难的点了下头:“嗯,很是……可爱……” 皇上错愕的看着太傅,他明明看到太傅脖子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被太爷爷夸了,小黎非常高兴,同太爷爷炫耀:“很多人都喜欢小花,只有娘亲不喜欢,娘亲看小花长得白白胖胖的,老想着给它放血做药引,虽然一开始我也是想采毒引才捉的小花,可养了这么久,早就有感情了啊,只有娘亲好狠心的。” 纪南峥脸僵了僵,喉咙卡着,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它,它还有毒?” 小黎点头,垂眸拿手指刮刮小花的背毛:“花蜘蛛,剧毒。” 纪南峥:“……” 皇上:“……” 给太爷爷介绍了小花,小黎看小花吃饱喝足又懒洋洋的趴着不动了,就把它重新放到头顶,小花熟门熟路的沿着回窝的轨迹爬进发带里,转瞬就不见踪影了。 纪南峥一张脸都愁苦了,他担心的问:“不,不会咬人吗?” 小黎笑说:“自然不会,小花最喜欢我了,怎会咬我。” 纪南峥依旧忧心忡忡,沧桑的眼神,一直往曾外孙的头顶看。 太傅带着小娃娃离宫之后,皇上便沉默的回了御书房,关于京城府尹送上来的这份奏表,他不知该如何处置。 六王无端捐赠国库一百万两,怎么想,都实属异常,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先派暗卫出宫秘查,勒令快去快回。 离宫的马车里,纪南峥唉声叹气,他年纪一大把了,操心的事却没完没了。 小黎懂事,看太爷爷不悦,主动关心:“太爷爷怎么了?” 纪南峥不好与孩子说国家大事,只道:“太爷爷以前教过的学生不争气。” 小黎不知他说的谁,只想着不能让太爷爷不开心,就道:“我会争气的。” 纪南峥被小娃娃逗笑了,伸手想摸摸曾外孙的脑袋,可手到了半空又顿住,想到这头发里还藏着一只毒蜘蛛,他这手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勉强的摸了摸曾外孙的额角,纪南峥赶紧把手放下,犹豫的问:“小黎喜欢小花吗?” 小黎点头:“自然喜欢。” “要一辈子带着它吗?” 小黎果断的点头:“小花喜欢睡在我头上。” 纪南峥愁坏了:“那带着小花,往后你还能找到媳妇吗?” 哪个姑娘愿意睡觉睡到半夜,自家相公脸上趴着只毛蜘蛛? 小黎却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纳闷的眨眼。 纪南峥又想到今日的文清公主,试探性的问:“小黎觉得之前那小公主可爱吗?” 小黎回忆了一下,乖乖的点点头:“可爱。” 纪南峥再问:“那若让她给你做小媳妇,你愿意吗?” 小黎愣了一下,抓着脸想了一下,就摇摇头:“她太爱哭了。”而后说:“家里有一个爱哭鬼就够了,丑丑也爱哭。” 纪南峥轻笑出声,小娃娃还没开窍呢,他却来了兴致,又问:“那小黎以前有喜欢过哪家不爱哭的小姑娘?” 小黎摇头:“我不爱和小姑娘玩,男孩子要和男孩子玩。” 纪南峥这回笑的更大声了,只觉得逗孙子真是太好玩了。 小黎以为太爷爷嘲笑自己,涨红了脸,辩解:“小姑娘跟不上我,我爬上树了,她在下面肯定上不来,手脚太笨了。”然后还举例:“大妞小妞就爬不上树,每次都只能在下面喊,容倾就能爬上来。” 纪南峥捕捉到一个重点:“大妞小妞,小姑娘?” 小黎点点头:“大妞小妞是我的妹妹,容倾是我小弟。” 第1491章 容棱,柳蔚,他们现今究竟在哪儿? 纪南峥是知道的,柳蔚只生了丑丑一个女儿。 他的语气饶有兴致:“看来你娘早已为你定好了小媳妇,可真难得,她待孩子粗心大意,未成想此事上竟难得的主动,小黎快与太爷爷说说,你那两个小妹妹都是什么模样。” 小黎也不知太爷爷要听什么,索性全都说了,说完后,又黯然:“那片海真的太大了,我又是第一个掉进龙卷风的,到了仙燕国后,我原本以为大家都会顺流而来,可见到容叔叔我才知晓,当时因风浪太大,容叔叔追着娘亲与我陷进了漩涡,容叔叔说,若其他人还在救生船上,没有陷进风卷里,应是没有过魔鬼海,来到仙燕国,所以他们都还在青云国,可娘说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回去,因此短日子里,我们可能见不到他们了……” 如此说来,他的确是位大丈夫,危急关头,他竟还愿意追进漩涡守护妻儿,如此作为,实属难得。 想到自己这阵子一直难为那小子,他也有些赦然,孩子是个好孩子,待外孙女的心也是好的,或许,他不该在对他抱有偏见了。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水灵灵的外孙女被臭男人拱了…… 提到青云国的旧人,小黎便有些失落,断断续续的又说了些以前的朋友,矜東哥哥,小弟容倾,甚至还有容倾的爹,他一直很不喜欢的七王爷容溯,还有干娘,芸姨,付叔叔…… 小黎不知道大家所追求的回家是什么,但他生在青云国,长在曲江府,他的家,就是那里,他的亲朋好友,就是那些人,可现在,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纪南峥不妨自己提到了小家伙的伤心事,便将孩子拥着,叹息着道:“太爷爷,也有分外想念的亲人留在了那边,过了数十年,太爷爷都要忘记她的容貌了。” 小黎低着头问:“那我也会忘记他们吗?太爷爷,我不想忘记他们,我很想他们……” 纪南峥把曾外孙抱得紧紧的:“不会的,我们都不会忘记的。” …… 青云国内,皇城内阁府。 容溯正在与诸位内阁大臣商议政事,自打容棱离开、太子病重后,这内阁府,便成了容溯的常去之地。 内阁老臣们一开始对这位七王爷是有些意见的。 可三王爷失踪未归,太子缠绵病榻,上头怎么也需要一个领头之人,七王爷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但几个月下来,他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老臣们对七王爷的意见,也在日积月累的并肩作战中,消弭了不少。 可是吧,这七王爷哪哪儿都没毛病,就是治内手段,好像有些问题。 议政结束后,两位大臣相携离去,走到门口时,就看到远远的,七王府的侍卫匆匆而来,两人大臣见怪不怪,其中一位大臣摇头叹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在朝堂上倒是侃侃而谈,振振有词,怎的就管不好府里的几个女人?这见天的往宫里传话,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另一个大臣琢磨了一下,却道:“我听说,不是为了后宅的女人,是为了七王爷近日从青州接回来的那个养女。” 大臣一愣:“养女?” 另一大臣耸肩:“谁知道,自个儿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也不知为何好端端又收了个养女。” 两位大臣不知其中内情,八卦了两句,便打道回府了。 那赶到内阁的七王府侍卫,此时早已气喘吁吁。 容溯听到外头传话时,手里的公事还未处理完,想到府里不知又闹了什么鸡飞狗跳的乱事,他便疲惫的按了按眉,到底起身,走了出去。 侍卫见了主子,忙一脸无奈的将事说了一遍:“小妞姑娘非要嚷着回青州,今个儿早上王爷进宫后,她就偷偷翻了院墙,结果从上头摔了下来,脚扭了,又不肯让大夫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着声音哭,小的们实在敲不开门,小妞姑娘又连着两顿没吃了,小的只好来禀报爷您……” “好了。”容溯沉着脸,打断侍卫后面的话,捏着鼻梁道:“回府吧。” 回到七王府,容溯脚步不停的直奔小妞暂居的花娇院,刚过去,便看到院子外站满了丫鬟婢女,容溯面沉如墨,板着面孔笔直的走过去,仆从看到他来,连忙让开道路,恭敬请安。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又看到旁边婢女手里端着的药膏与温热膳食,他问:“在里头多久了?” 婢女哆哆嗦嗦的道:“回爷,一天了。” 容溯闭了闭眼,抬手敲了下门。 里头没有丁点动静。 容溯压着脾气,沉沉的道:“先上药,顾着自己的身子。” 门后面还是没有声音。 容溯怒气到达了顶峰,他后退半步,吩咐:“将门撞开。” 婢女仆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打算上前照做,却听咯吱一声,门扉应声而开。 里面,一个双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小女孩,哑着声音,哽咽道:“我,我自己包了。” 容溯低头看了眼小丫头的脚,脚上的确包裹着一层,想到这孩子一直跟着柳蔚身边,想来简单的包扎应是没有问题。 便单手端过婢女手中的膳食,径直往房内走。 将膳食放在桌上,看到屋中干净明了,小丫头并未因撒气而乱扔东西,他心中的火气稍微舒缓了些,坐到椅上,他指了指桌上的膳食。 “先吃。” 小妞啜泣着站在旁边,没有动。 容溯看她那受尽委屈的模样,抿紧了唇瓣,良久开口:“我知你想念姐姐,也知你担心你家小姐,想同你姐姐一样,在青州留守,可你患有心疾,此事我早已与你说过,在青州无人照顾你,单是你姐姐,她便是个半大孩子,夜里睡得比你还沉,能顾忌你什么,带你回京是想你安然,我并非困着你,待青州有了消息,你家小姐回来了,我自会送你回她身边,故此现在,你不可无理取闹。” 这些话容溯几乎每天都要与小丫头说一遍,小丫头表面上是听了,可一不注意,又会想尽方法逃离王府。 容溯对此几乎是没了辙,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半夜将房门打开,因为白日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小丫头,每到夜里,却又会无知无觉的跑进他的房,缩在他怀中方能安睡。 而她越是如此日夜不一,容溯就越是不放心将她送回青州,天知道没有他盯着,又沉浸在自家小姐失踪的伤心中,这孩子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其实一开始他也想把大妞带回来,以为这样能让小丫头安心些,但那大丫头不同意,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待柳蔚忠心耿耿。 柳蔚失踪,她们宁愿呆在青州,日夜守候水军消息,也不肯离去半分。 只是不知,容棱、柳蔚,他们现今究竟在哪儿,又,是死是活? 第1492章 柳蔚闻言更不放心了! 宫里过了近一个时辰,才传来回信。 皇上圣旨中,先着重表彰了六王爷的慷慨气度,忧国忧民,又邀他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接了指令的六王爷脸色如何难看先不说,毕竟一百万两就这么打水漂了,他人都快疯了。 柳蔚这边,却觉得有些意思。 回信来的这么晚已属古怪,又下令召六王立即进宫,明面上好似是因那一百万两,可另一层意思,却是将六王解救出眼下困局。 这皇上,竟对有不轨之心的同胞臣弟如此挂怀?甚至施以援手? 什么毛病? 柳蔚心里琢磨不透,那边六王意接了圣旨,苦大仇深的要与传旨太监一同离开。 临走前,他又特地深盯了柳蔚一眼,眼中恨意,宛若尖刃。 柳蔚对他笑笑,气得六王爷更火大了,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伴随着圣旨的下达,衙门的案子也算结了。 外村七条人命案的官司,算在了枉死的宁辉头上,而村民们也会在随后,收到六王爷给出的一万两抚恤费,云家,自然也沉冤得雪,一切都有了个好结果。 外面看戏的百姓们也散场了,门前的役卫也撤了棍棒。 云家几位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君,云大老爷的样子最为疲惫,哪怕平反昭雪,今日这一阵仗,也着实将老人家吓出了个好歹。 云三老爷最先有动作,他郑重的拱起了手,对柳蔚微微一躬。 柳蔚忙托住他,没让他行这个大礼,只道:“府衙之地不宜多呆,先回府吧。” 云三老爷没有坚持,但看柳蔚的目光依旧盛满了谢意。 不止是他,云家其他人看柳蔚的目光,也饱含感激,毕竟今日若没有她出手相助,他们云家,还不知会落入何等境地。 外堂守点的侍卫有了消息,将手里装满瓜子壳的纸袋揣进怀里,对身边同伴道:“我先走了,夫人还等着我回信。” 同伴对他点点头,也忙上前去请柳大夫。 柳蔚听说相夫人请她进宫,还纳闷了一下,昨晚惊觉六王阴谋,她今日一早便差人传话,说这两日恐无暇进宫为皇后看诊,怎这半日不到,又来请她了? 云家这边尚未安顿,今日之祸她也还未与云家众人说明,一时分身乏术,便问那侍卫,可是急事? 侍卫一想,自己都在这儿看半天白戏了,而且听夫人吩咐时那语气,也不像紧急,便犹豫着道:“先生可先行忙碌,小的先去备车。” 既然不急,柳蔚也不慌了,陪着云家众人回了主宅,又将几位夫人小辈支开,独留几位老爷,将六王之谋,和盘托出,尤其讲了六王爷的目的,是为了外祖父手中的某样东西,他们云家,着实是被连累的。 几位老爷却像没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一听今日之事,竟是六王爷之计,那宁辉不过是个替死鬼,大老爷先就心头大震,气得一阵抖手。 二老爷忙给长兄顺气,心头却也是恼火:“我便说那宁辉其人,我听都未听过,怎能与我们云家有仇,原来竟是中了他人奸计,实在,实在可恶至极!” 三老爷也深沉着脸:“我们云家一向与人为善,六王却如此咄咄逼人,此事,不能善了。” 四老爷一脸苦色:“不能善了又如何,整整七条人命,最后他也仅落个捐库百万的下场,好似钱便能买来人命,祸国殃民,不过如此。” 说到这个,三老爷又看向柳蔚:“那一百万两,若无柳姑娘巧施妙计,怕也要被他赖掉。” 柳蔚听他们说了半晌,却并未提遭她所累之事,忍不住又强调:“六王此计,志在于我外祖父,诸位所受只是无妄之灾,故此……” “柳姑娘以为我云家尽是如此无义之人?”二老爷倏地开口,打断柳蔚的话:“姑娘乃是云席的朋友,令外祖又是我等恩师,你我二家同气连枝,六王今日对我云家下手,姑娘鼎力相助,竭尽所能,既知六王本意是对你们不轨,我云家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柳姑娘无需多说,此事错不在你,我们两家合该对外,共抵六王阴谋才是。” 柳蔚听着有些怔忪,早知道云家都是实在人,可生死大义面前,她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义无反顾,说句难听的,夫妻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他们与云家仅属萍水相逢,可这群友好的老先生们,却愿意同舟共济,此举此善,实在令她触动。 几位老爷年纪都挺大的,见柳蔚不做声响,瞧他们的目光,却暖若初阳,便知晓二老爷方才那话,怕是让她感动了。 可这一弄,几位老人家反倒先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二老爷,多严苛规整的一个人,现下竟整张脸都被烧红了,却还得强撑古板,绷着脸道:“本来,便是如此……” 柳蔚眼中笑意更深,她起身,对几位长者,由衷的行了一礼。 二老爷耳根烫烫的,把脸转到一边。 四老爷也频频摸自己鼻子,觉得他二哥方才那话是有点肉麻。 大老爷还在想今日自个儿吃的苦头,多温文尔雅的老人,现在却在心里一直骂六王脏话,但他没骂出口,毕竟实在不雅。 唯有三老爷脸皮较厚,又八面玲珑,见屋中气氛怪异,便打破沉寂:“说来回府这般久,也不知老师在否,既六王所图为老师手中某物,还请老师将那重要之物妥善保管,可莫让邪佞之徒钻了空子。” 说到这个,柳蔚便也正经起来。 三老爷想去将老师叫来,两家人有商有量,才好共谋。 柳蔚起身要去找人,走到门口,见容棱迎面而来,便问他:“可瞧见外祖父了?” 容棱摇头,方才他没与柳蔚一同进房,便是去寻外祖父了。 可一找才知,在他们离开云府后,外祖父竟带着小黎出门了,至于去了哪儿,却无人得知。 柳蔚有些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容棱劝道:“有小黎在,应当不会。” 柳蔚闻言更不放心了,小黎是她生的,这孩子有多靠不住,她心里有数。 第1493章 小黎是个小大夫,见不得有病不治的人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 出宫的马车要先去到正阳门,再从正阳门一路驶入京城正街,可还未到正阳门,车轮子突然坏了。 车夫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宫外的车不能进宫,纪南峥乘坐的云府马车,只能停在正阳门外。 小太监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见车坏了,这里离正阳门又还有一大段距离,急的满头大汗,忙下车检查。 纪南峥想着换车轮,车里也不能坐人,便牵着小黎下车等候。 小太监蹲下,看明白了,但他手上没有工具,要修也没法修,一脸快哭的模样。 纪南峥不想为难小孩,便道:“这里离宫门也未多远,送到这里,便罢了。” 小太监却不答应:“太傅大人年事已高,哪能让您徒步而行,还请大人稍后,奴才这便去再找辆车……” 正说着,远处便有车轮声,滚滚而来,小太监眼睛发光了,仔细一看,一拍大腿:“是国象监的车,大人稍后,小的这便去通报。” 国象监,国师? 纪南峥眉头微蹙,想叫住那小太监,可小太监脚步飞快,眨眼就跑远了。 纪南峥表情很差。 没一会儿,小太监又跑回来,那辆马车也跟在后头。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道:“太傅大人,国师就在车上,奴才言明咱们车坏了,国师愿捎大人一程。” 纪南峥抿紧了唇,抬眸看向缓缓驶来的红顶马车,到了他们面前,车帘掀开,里头,一位白须白发,却青年容貌的男子,用略带清雅的嗓音,开口道:“不知太傅何时回的京,既然有缘,还请上车一歇。” 对方都开口了,纪南峥再是不悦,也不好当场拂面,他停顿片刻,想着正阳门也快到了,不在乎这一时三刻,到底沉默着,牵着小黎上了车。 车上装饰简朴,正中的小桌上燃着清香,佛家爱用檀香,道家爱用清香。 纪南峥又看到车壁上挂着的拂尘,想到这国师不止与清风镇鲛人珠之事牵扯不清,年少时,还干出过背德叛师之不逆之事,更没了与其交谈的打算。 国师也保持沉默,大概是修道之人好清净,他看起来分外超脱。 率先打破寂静的,反倒是小黎。 小家伙一个劲儿的拿眼去打量这位国师,先看他的五官,再看他的头发,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的眉毛上,然后,嘟哝起来:“是染的吗?” 等他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忙捂着嘴,往太爷爷身边靠了靠。 国师到底是个成年人,并没有与小娃儿计较,只微微含笑,去问太傅:“这位小公子是?” 纪南峥板着脸道:“我家娃娃。”随后又补了一句:“童言无忌。” 国师摇头,低垂下眉,端起手边的清茶,浅酌了一口。 放下茶杯,他见那小娃娃还盯着自己的脸,难得的说了一句:“窥探天机,总要付出代价,这便是代价。”他说着,便抚了下自己雪白的发丝,语气中虽带着遗憾,但神色却又露出几分傲然,与天相承者,自有天道理论,他这是过多动用神通,方才落至如此,不过凡人能与天交流,早已是一种法外超脱了。 小黎一听这竟不是染的,忍不住就说:“不是染的,那就是得病了啊。” 国师一顿,看着这孩子。 小黎道:“白发症,一种早老性基因衰竭病症,白发症分为两种,一种为先天形成,另一种为后天形成,你既说是窥探天机所患,那便是以前没有,后来有的,那就是后天形成,后天形成的大概因素为精神因素,营养因素,甲状腺分泌紊乱等因素,你这要不就是常年失眠抑郁,高度紧张,操劳过度,致使体内激素过增,令黑发变白,那就是患有其他皮肤病,器官病,恶性贫血,植物神经障碍等等,我观先生你年纪不大,有病还是要早治,讳疾忌医并不是长久之计。” 国师:“……” 纪南峥在旁边拉了拉曾外孙的衣角,道:“不认得之人,莫说了。”其实他也觉得国师这是有病,好好的年轻人,突然长了一头白发,不是病了就是中邪了,偏偏他自个儿还沾沾自喜,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黎是个小大夫,见不得有病不治的人,想了想,便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一张娘亲在曲江府时就教他裁好的方正名片,递上去:“先生若想尽早医治,可来京城云氏医馆寻我,不过我没有在医馆挂单,但我可以替你咨询,当然咨询也是要收钱的,我一个时辰五十两,你别嫌贵,你这白发症属疑难杂症,大医馆的大夫不见得给你治得好,你自己考虑吧,最好跟家里亲人商量下,毕竟一个时辰五十两也不是小钱。” 国师呆呆的拿着这张方方正正的小纸条,表情木讷中带着几分僵硬。 这时正阳门也到了,车外的小太监唤了一声,纪南峥不喜欢国师,忙带着小黎赶紧下车。 车内的国师没动,他盯着这张小纸条,脸色阴沉如墨。 上了云家的马车,纪南峥看国师没追来,才松了口气,跟小黎道:“那人不是好人,他是死是活皆与咱们无关,他若真来医馆找你,你莫见他。” 小黎不明所以:“为何?病了不治,很难受的。” 纪南峥绷着脸:“他这人十分邪性,今日未瞧出什么,是他遮掩得好,你年纪小,与他接触多了,太爷爷怕他做法害你。” 小黎嘟哝:“又不是志怪话本,哪有做法害人这一说……” 纪南峥敲敲曾外孙的脑门:“总之你记得,不许与他再见。” 小黎揉揉脑袋,还是答应了,太爷爷是担心他才替他操心,他肯定要听自家长辈的。 只是想着,又有点唏嘘:“白发症虽不是绝症,但他一直不治,也不知病源是什么,若是因器官衰竭引起,不治,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 纪南峥哼了一声:“管他呢,他为祸人间,若真得了重病,也是老天给他的报应。” 小黎只能点头,却还是打算回家后,与娘亲说一说,看看娘亲是什么意思。 第1494章 小黎不见了!! 赶回去后,纪南峥才知外孙女找了他半天,忙与众人见了面。 柳蔚见老人家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见外面不好说话,便领着外祖父先去找云家几位老爷。 容棱本也要去,扭头发现小黎若有所思的站在边上,便停了步,问:“怎么了?” 小黎看容叔叔要忙,便善解人意的摇摇头,让大人们先去忙自个儿的事。 容棱进房后,小黎扭头往房间走,走到半道上,就见云觅蹦蹦跳跳的过来,一见到小黎,云觅就一脸发光的跟他说了今日府衙发生的事。 “你娘亲在堂上的样子可真太潇洒了,他一身男装,我还听到外头看戏的姑娘们,好几个都嚷着想嫁给她呢。” 小黎对自家娘亲在衙堂上是什么姿态,早已烂熟于心,以前在曲江府时,付叔叔就跟他说,“每次看到你娘上堂,我这心就定了,似乎只要有她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小黎对此倒没多少感觉,主要是他从记事以来就随着娘亲出入衙门,娘亲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只是常规操作。 不过听云觅说得这么振奋人心,他也与有荣焉,忍不住抬起胸脯,洋洋得意的道:“我娘亲自然最厉害。” 云觅一个劲儿点头:“连当今六王都让她说的哑口无言,一百万两银子呢,哈哈,说的还挺大仁大义,说什么为国为民,可在场的谁没瞧见,六王爷脸都绿了,气都快喘不上了。” 小黎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却心不在焉的。 云觅看他魂不守舍的,便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小黎犹豫了一下,问他:“云觅哥哥,你认识国师吗?” 云觅一愣:“国师?国象监里的国师大人?” 小黎想到今日那小太监的确提了“国象监”,就点点头。 云觅道:“不认识,不过我见过国师主持新年大仪,他很年轻,一头白发,仙气飘飘,我听老人们说,国师法力无边,就快羽化登仙了。” 而后又补充:“天上的神仙,都是白头发。”所以年轻人长白头发,肯定是要成仙了。 小黎听着这个谬论,无语的摇了摇头。 云觅又问:“怎么了吗?” 小黎琢磨了一下,道:“我今日见了那位国师,太爷爷说,他不是好人,让我不要与他接触。” 云觅耸耸肩:“我不认识他,不知他是不是好人,不过太傅既说让你不要与他接触,那就不要接触吧,太傅是你曾外祖,肯定不会害你。” 小黎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想了想,却又问:“那为什么说国师不是好人呢?” 云觅哪里知道,就摇头。 小黎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扬起头来:“云觅哥哥,国象监在哪里?平民百姓可以去吗?” 云觅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半大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时候,云觅自己也是这个年纪,犹豫一下,就道:“内殿不能进,外殿可以进,国象监供奉的是三清,外殿可以供信徒上香,不过内殿只有朝廷官员能进。” 小黎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去看看吧。” 云觅从小黎问国象监能不能进,就猜到他是想去,闻言也不惊讶,就问:“你不怕太傅生气吗?” “我们不好告诉太爷爷,早去早回就是了。” 云觅迟疑了一下,看小黎真的很想去,就道:“那好吧,我陪你去,不过只能去一个时辰,晚了要被发现的。” 小黎连忙点头,拉着云觅,偷偷摸摸的就往外走。 某方面柳蔚还是很了解她儿子的,小黎的确是个祸篓子,平日看着乖乖巧巧,可真调皮起来,谁也拦不住。 等柳蔚、容棱从房间出来,只留外祖父与四位云家老爷单独谈话时,两夫妻已经找不到儿子了。 问了一圈儿,只听说是与云觅出去玩了,没说啥时候回来。 柳蔚还要进宫,也没工夫等儿子,就交代容棱:“外祖父说,小黎在国师面前露了脸,不管那国师知不知晓调查鲛人珠的人是我们,都最好不要让他接触小黎,等小黎回来你与他说说,让他近段日子不要出去乱跑。” 容棱“恩”了一声,牵住柳蔚的手,替儿子说了句好话:“小黎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柳蔚并不苟同,只呵笑了一声。 容棱捏着她手的力度紧了紧:“你要对孩子多一些信任。” 柳蔚啧了声,勉强道:“尽量吧。” 另一边,国象监外殿,小黎站在巍峨高大、金光闪闪的三清法相前,木讷的问身边的云觅:“是真的金子吗?” 云觅笑眯眯的点头:“恩,是真的,一般的仙人法相,都是内用铜铸,外贴金片或是刷金漆,但国象监的三清相,听说铸造时是由国库亲自拨的款,用的是十成十的真金,是不是很气派?” 小黎一个劲儿的点头:“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的金子,简直太气派了!” 云觅失笑的戳戳小孩的脑门:“俗气,我是说法相气派,哪里是说金子气派。” “我才不俗气。”小黎揉揉自己的额头,道:“仙人才俗气,我从没见过这么爱财的仙人,那金子做的法相与泥塑的法相比,仙人是不是更喜欢在金子做的法相上显灵?” 云觅哪里知道这个,只摇摇头。 小黎忍不住上前两步,盯着太上老君的法指,道:“仙人的一根指甲盖,就够穷苦人家吃喝富足一生一世了。” 云觅听他这语气不对,忙纠正:“不要亵渎神灵,法相矜贵,是铸造者的诚意实满,也不是仙人自己挑的。” 小黎听着,没做声。 云觅看时辰差不多了,道:“我们该回去了,说好的只出来一个时辰。” 小黎回过神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点点头:“好,我去借个净房,云觅哥哥你在这儿等我,我出来咱们就回去。” 云觅应了一声,便看着小男孩一颠一颠的跑到侧门去。 可是过了一刻钟,云觅还是没等到小黎出来,他有些担心了。 他走到侧门那边,刚过去,就被守门的两个小道士拦住了:“居士,这里不能进。” 佛家称善信一般为“施主”,因佛家有化缘之习,施主,是称有施舍之人。 而道家没有化缘之习,称善信一般为“居士”“善知识”“大德”等。 云觅对两位小道士行了个道家的礼数,指着里头道:“我家弟弟方才进去找净房了,还请两位小道长行个方面,我想进去找他。” 两个小道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贫道二人一直在此守护,并未见过有人进出,至于净房,是在西面。” 云觅一愣,他方才明明看到小黎是从这里进去的。 那人呢? 云觅一阵恍惚,忙心急的又跑到西面去,果然看到了那里有一间很大的净房,可在里面喊了半天,却没见着小黎。 云觅忍不住有些心慌了,忙又跑到三清殿前,殿前善心人来人往,香烛火光,但依旧没见着小黎。 小黎不见了! 云觅吓了一大跳,自己难得带小黎弟弟出门,怎么把人弄丢了? 他一下没忍住,因为担心与愧疚,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远处有个小孩跑过来,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上,转身就跑。 云觅看到自己手上是个纸条,展开一看,是小黎的笔迹,上面写着——云觅哥哥,我一会儿自己回去,你先回去吧。 云觅见状,眼泪一下收了,一擦脸,跺脚着骂:“臭小黎,抓到你,看我不打你一顿!” 就知道这孩子非要来国象监目的不纯,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天保佑,千万别闯什么大祸啊! 第1495章 抱一下能怎么样?小黎不懂! 小黎溜溜达达的走在国象监内殿的后庭里,这里人比外面人少,他一路过来,除了在几个路口看见有道士驻守,并未瞧见其他人。 顺手从旁边的花台里捞了一根狗尾巴草,他叼在嘴里,还闲的哼起了小曲。 走了一段路,他看到前方人多了起来,他琢磨一下,想爬到墙头,从边上绕过去。 可刚走两步,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右方传来:“那不是这边,到底是哪边啊?” 国象监不管是内殿还是外殿,布置得都很像道观,云觅哥哥说过,国师大人是道门的俗家弟子,因此国象监的摆设布置,一开始就遵的道家门庭方向。 可不管再怎么像道观,这也不是真的道观,里面有女眷出入,也是正常。 小黎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大姑娘,手里捧着个托盘,正在与路过的小道士说话。 说完了,还欠着身,往那小道士身上靠。 小道士有些紧张,频频后退,一劲儿的指着另一个方向:“就是那边,茶房都在那边……” 那大姑娘笑了一声,也不知手怎么抖了,托盘应声而落,砸了一地碎瓷片,杯中茶水也溅了小道士一身。 小道士慌乱的后退几步,低头抖弄自己的衣摆。 那大姑娘也惊讶的捂住嘴,而后一脸抱歉的道:“是我太不小心了,道长可有烫伤,我来瞧瞧。” 说着,就要去掀人家的衣服。 小道士都要吓死了,满脸通红,耳根发烫,哆哆嗦嗦的往后去:“没,没事,小道还要回去换衣裳,居、居士往那边走便是,那边就是茶房……” 大姑娘见小道士真跑了,忙追上去,可小道士怕得跟被狗撵似的,一眨眼就跑没了。 大姑娘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个穿蓝裙子的姑娘,她似乎在旁看了好一会儿的戏了,一出来便扬声大笑。 粉裙姑娘扭头看她,气得瞪眼:“你怎在这儿?” 蓝裙姑娘笑的停不下来:“娘娘见你半晌未回,让我来瞧瞧,我还当你是迷路了,不成想是看到了人家出家人,不顾廉耻的追着人家小道长后面跑呢,你可真有本事啊……” 粉裙姑娘气得不行,却也跟着红了脸,道:“那小道长生的俊俏,我逗逗他还不成了?也不知娘娘怎么了,这几日天天都要来国象监上香,一呆还就大半天,不找些乐子,我还不得闷死了。” 蓝裙姑娘笑着靠近:“那也不能连人家道士的主意都打,若是闹出乱子了,看娘娘惩不惩你。” 粉裙姑娘也不耐烦了,挥手道:“人都走了,我想打主意也不成了,回吧回吧。” 蓝裙姑娘在她旁边笑问:“你还真看上那道士了,道士有什么好的,清心寡欲,一本正经,多没趣儿啊。” “就是一本正经才有趣。”粉裙姑娘捂着嘴偷笑:“一逗就面红耳赤,瞧我一眼便手足无措,那若是抱他一下,还不得……” 蓝裙姑娘忙去挠粉裙姑娘的痒:“就你胆大,什么话都敢说,我这便去告诉娘娘,说你少女怀春,让她赶紧给你寻个婆家,把你嫁出去……” 两人嘻嘻哈哈的,越说越远,小黎在不远处看了个全程,纳闷的挠头,嘴里还嘟哝:“抱一下能怎么样?” 他就经常抱丑丑,还会抱娘亲和容叔叔,还有太爷爷,还有玉儿姐,所以,怎么了吗? 小黎想不明白,这时又看几个道士结伴从远处过来,他忙窜上房顶,动作极快的跑向另一头。 小黎今日非要来国象监,也是被太爷爷撩起了兴趣,太爷爷说国师是坏人,不能管他死活,小黎自然相信太爷爷的话。 可是太爷爷是位很慈祥的老人家,他对红家村的村民也好,对身为禽畜的白狼也好,甚至对珍珠和咕咕都非常好,小黎不知道一个人能有多坏,才能被宅心仁厚、古道热肠的太爷爷定义为不能救,甚至死有余辜。 所以他就过来瞧瞧,想看看,那位国师是否真的非常坏非常坏。 小黎从小就被娘亲教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太爷爷不可能骗他,但那位国师大人的白发病看起来已经很严重,连眉毛都变色了。 如果他真是坏人,那就不能救了,可若万一他没有坏得那么严重,他觉得他还是可以争取一下,回去就和太爷爷商量一下,为那位国师大人说说情。 若是太爷爷同意他给国师治病,他还愿意酌情减少一下咨询费,毕竟一个时辰五十两,好像是有点贵,四十五两会不会好一点? 那位国师大人看起来很年轻,年轻人都没什么积蓄,就像他,他就没有积蓄,全部身家都被娘亲拿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 心里胡思乱想着,小黎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儿,但他一低头,竟见到了方才瞧到的那两位大姑娘。 粉裙姑娘与蓝裙姑娘正站在屋檐下说悄悄话,两人边说边笑,笑着笑着,两人的脸都绯红起来。 小黎纳闷的盯着她们,又看了看她们身后的房间,那是一间茶室,他能闻到房中溢出的茶香。 琢磨了一下,小黎闪身飞过天井,直接跳到了那茶室正上方,然后撅着小屁股,扒开了一层瓦砖,影影绰绰的,他看到屋里有两人。 因为位置不好,他看不清两人的容貌,只瞧见是一男一女。 女的坐在榻上,男的离她有些远,正在沏茶。 “娘娘实在不该日日都来,出入皇宫本就容易遭人非议,何况娘娘在宫中,也并非安然无恙,若是一个不慎,再节外生枝,反倒给大家都添了麻烦。” 这是那个男人说的,而后小黎就听到那个女人回。 “本宫也不想催的如此紧,可算算日子,各地的鲛人珠这两日便该收拢齐全了,却不知国师大人究竟何时才愿着手炼制……” 男人打断女人的话:“整整五年都等过去了,还在乎这一两日吗?娘娘听小道一句话,明日莫要来了。” 女人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犹豫,半晌道:“怕是这两日,还要来叨扰道长……” 第1496章 自打小黎跟了他爹,就...... 男人将杯盏重重搁下,语气里已带着不悦:“小道知娘娘心急,可一切还待大人权益,你也罢,我也罢,终究只是大人手中一枚卒子,若大人不愿……” “不是这个。”女人打断男人的话,忍不住道:“前个儿皇后与皇上似起了争执,今日皇上在御花园接见外臣,恰逢文清公主又在小塘桥那头荡秋千,本宫瞧着时机正好,便从中做了些事,此事究竟有否做成,本宫还不知,为怕辛贵妃怀疑本宫,本宫赶在事发前便先行出宫,只留了手下亲信去办此事,故此,做戏做全套,往后两日,本宫还得如前几日这般日日出宫,方能不使人生疑。” 那男人闻言一下将茶盏摔碎:“你做了什么?” 女人看他如此紧张,起身道:“只是小事,若是办成了,皇后与辛贵妃必将势成水火。宫中大乱,不正利于我们往后行动……” “啪。”一声脆响,乍然惊起。 小黎趴在房顶上,看到那男人扇了那女人一个耳光,那女人膝盖一软,已趴伏在了地上。 小黎愣了一下,想再掀一片瓦砖,看仔细些,却见房内那正值怒火的男人猛地一抬头,对着屋顶喝了一声:“谁在那里!” 小黎吓了一跳,顾不得再偷窥,扭头就跑。 而后,他听到后面传来凶喝声:“封锁前后所有门庭,通知上下役卫,这里出了刺客,务必活捉!” 小黎吐了吐舌头,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可他快,别人也不慢,等到他想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时,发现门前俱是侍卫。 没办法,他只好从另一头走,可过去一看,也是侍卫,他有些急了,找了棵茂密的大树藏身其中,心里也跟着紧张。 好像,出不去了? 看着下头来来往往的带刀役卫,小家伙捏了捏自己的嘴唇,弱弱的咕哝一声:“好像……翻车了……” 云觅在国象监外殿等了近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小黎身影,不止如此,随之迎来的,还有一阵骚乱,好像是说后殿进了贼偷,为防止偷匪逃离,所有门庭都要被封闭,就连前殿的信善一时半会儿也不许离开,要一一排查,且登记姓名在册才肯放行。 云觅一看这阵仗,心都凉了一半,说他乌鸦嘴吧,他总觉得这贼偷说的就是小黎,小黎一个人溜进去,果然闯了大祸了! …… 夕阳西下,国象监已被封闭了一个时辰,前殿的道士还在对信客进行查问。 因国象监供奉三清,也属道门清净地,一听道家观堂进了贼匪,善信们也很生气,不止对道士们的查问并不反感,还义愤填膺的让道长们一定要抓到这个亵渎神灵的不敬之徒。 云觅混迹在人群中,心里划过好几个念头,都是考虑如何回家求助的。 可他又怕自己这一走,小黎在里头孤身一人,真被捉了,会受皮肉之苦。 国象监的道士们慈悲为怀,可那上上下下拿刀拿剑的护监役卫们可不像斯文人。 云觅纠结不已,正寻思着,突然听到天际破空一片之声,他仰头一看,就见一片黑影,从他头顶直直掠过。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就听旁边同样见此奇观的善信惊呼大叫:“鹰,一群老鹰,好大一群老鹰……” 云觅这才惶恐的看清楚,从国象监上空飞过的,还真是一群苍鹰,其中有大有小,振翅破空,简直浩浩荡荡。 而就在其他人还震惊于闹市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群齐飞雄鹰时,云觅眼尖的看见雄鹰堆里,竟夹杂着一只黑黑小小,弱不禁风的小麻雀?再定睛一看,什么麻雀?那不是珍珠吗! 而另一头,呆在树杈上等候多时的小黎,手里正捏着一片树叶,方才他用这片树叶为哨,传信号给了珍珠,让它想办法来救自己,也不知珍珠听到没有…… …… 柳蔚到了皇宫后,皇后便与她说起了今日文清公主落水之事。 此事柳蔚也听外祖父说了,见皇后又提起,她难免狐疑:“所以呢?” 皇后捏了捏手指,低垂着头,心虚的看了眼旁边的云氏。 云氏咳了一声,也不太好意思:“娘娘的意思,是说之前她好像,误会了辛贵妃,之前咱们都当鲛人珠与水银毒皆是辛贵妃所为,可看起来,好像……这当中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柳蔚明白了,问:“您是想要在下替您再确认一番?” 皇后一个劲儿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一会儿本宫便托词,说担忧清儿落水恐伤风寒,请你去常缘殿一诊,你便顺便瞧瞧,辛贵妃可是当真亏损身子,无法再怀,若她当真无法再怀,那鲛人珠便与她无关,那水银毒,应也不是她所为……” 柳蔚笑道:“娘娘出身医学大家,辛贵妃的身子如何,您想必已经瞧过了,我再瞧,又有何意义?” 皇后道:“万一我瞧得不对?你医术高明,你瞧本宫更放心。” 柳蔚摇头道:“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女子能否受孕,又哪里需要多高明的医术去查探,其实娘娘心中已有认定了,可是?” 皇后没说话,有些烦恼的模样。 她就觉得,若真是自己搞错了,那多丢人。 柳蔚知她心意,道:“在下会再去瞧瞧,说来凑巧,在下虽精晓岐黄之道,但对审讯问捕一门,也略有涉猎,届时在下也会瞧瞧辛贵妃的人品性情,推断她是否当真别有用心。” 皇后一听就高兴了:“果真就该请你进宫,有你在,本宫便觉得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柳蔚姑且担了她这句夸,皇后便迫不及待的安排人去常缘殿传话。 在等待的功夫,皇后忍不住便于柳蔚说起了文清公主。 “清儿是个好孩子,不谈她的母妃如何,她对本宫却是一片赤诚之心,当初第一回见她,本宫便想,若是也能生下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儿该是多么幸福之事,可惜本宫只有两个臭小子,一点也不贴心,太子也就罢了,随着皇上出入朝堂,成日忙于政事,无怪他少年老成,可二皇子也不乖巧,成日的逗猫惹狗,人憎鬼嫌,本宫之前还想撮合他与娘家侄女楚楚一对儿,可他那样子,估计楚楚也瞧不上他……” 柳蔚听皇后这么说,忍不住也叹了口气:“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儿子,犬子也甚是顽劣。” 皇后知晓柳蔚也有一双儿女,且年纪还小,便道:“这个年岁倒还好管教,等再大一些,那就难了。” 柳蔚可悲的摇头:“现在已经管不了了。” 皇后当她夸张,只笑笑。 柳蔚无奈:“是他爹太宠着了,自打跟了他爹,也不知何时开始,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以前罚他抄书,都是老老实实的写,后来就学会了找人代写……”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小孩子,多教教总能教好。” 柳蔚忧心忡忡:“不知道了。” 第1497章 珍珠与小黎,已经面面相觑许久了。 国象监上空有苍鹰盘旋的事,没一会儿,便传的街知巷闻。 但凡离国象监近的百姓人家,无不三三两两,紧脚慢脚的赶来观看奇景。 围观群众多,原本尚算宽敞的大街也变得拥挤起来。 红顶蓝面的八宝马车刚进主正街,便被堵了个进出不得。 过了半晌,车帘掀开,端坐车内的白发青年声音沁凉的问:“出了何事?” 驾车的车夫张望一番,道:“回大人,好像大伙儿都在往咱们国象监走?” 白发青年蹙了蹙眉,挥手招来两名随伺护卫,让他们前往查探。 护卫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禀报时,语气暗含惊异:“大人,咱们国象监上头,有一群苍鹰盘旋不落,巍巍壮观,现京城大街的人都赶去瞧热闹了。” 苍鹰? 道家重地,若说有仙鹤临门,倒算喜昭,可苍鹰,那不是佛家的祥兽吗? 相传佛祖释迦摩尼未得道成圣前,曾大慈大悲,割肉喂鹰,自此传成佳话。 白发青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无论是尊道还是理佛,他都是极为信崇天意的人,现今国象监上头异象突起,他难免不过多思量。 想到自己曾被佛门收养,最后却投身道门,叛出师门的罪名已是毋庸置疑,但多年来,天道却并无任何指示或责罚,他以为此事已过去了,毕竟时过境迁,连当初收养他的禅师都已早登极乐,坐化圆寂了,可为何现在他身边却出了异景? 苍鹰示警,这是什么意味? 白发青年思忖甚久,马车也终于在护卫的开辟下,艰难的挤出了一条路。 国象监门口严防死守,下车后,白发青年先下意识的朝天空看去,他的位置,的确可以看到天空有雄鹰展翅,甚至屋檐边角,还有幼鹰歇脚张望。 他进了国象监大门,才发现今日的役卫竟都来了外殿,甚至腰佩尖刀。 三清祖师面前,向来忌讳凶器,因此这些役卫从来只在内殿巡逻,白发青年面色不佳,招来役卫首领问话。 役卫首领连忙说了之前发生的事,简而言之就是,国象监内进了刺客。 白发青年眉眼微敛,沉吟片刻,问:“张独何在?” 役卫埋首道:“张真人尚在内殿茶室,陪伴贵客。” 一说到茶室,白发青年便想到了什么,他紧抿着唇,又仰头看了眼漫天鹰群,挥袖,直直进了内殿。 片刻之后,茶室二人变三。 国师端坐正位,冷目瞧着眼前两人,尤其是视线扫到那华裙女子身上时,眸中煞气已现。 被称作张真人的道服男子见状束手在旁,想了想,到底躬身认罪:“是小道一时大意,未及隔墙有耳,险些坏了大人要事。” 国师轻抬右手,制止了张道人后头的话。 张道人忙不敢言语,眼角却看向矗立一旁的娇俏佳人。 华裙女子此时也是慌了心神,她咬了咬唇,模样惹人怜悯,深深弯腰,态度恭恭敬敬:“请大人降罪。” 倒是不为自己开脱,直接也认了罪。 张道人松了口气,国师年少成名,独断独行,女子不听召唤便私来国象监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这里倒还好说,可在国师这里,却是不能容忍,国师最不喜的,便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之人。 白发青年收回目光,嘴角浮起一丝凉笑:“娘娘贵为千金之躯,微臣怎敢。” 华裙女子一听,她膝盖一软,甚至想要匍匐跪下。 可她也知道,眼前这人冷若冰霜,他若当真气急了,便是她膝盖跪破了,他也不会怜惜半分。 心中绝望的同时,女子又紧忙补救:“张真人已请了内殿役卫将前后大门重重封锁,那刺客若想逃离,便是插了翅膀,亦难以如愿……” “啪!” 话音未落,白发青年已一拍桌面,巨大的声响,骇得华裙女子与张道人均心神一颤。 白发青年站起身来,语气锐利尖刻:“国象监为皇家道廷,前后役卫均非本官所有,你向后守役卫求助,岂非告诉皇上,国象监进了刺客,且还偷见汪嫔娘娘与道人苟且私会?” 华裙女子,也就是那汪嫔娘娘被他这通火气,吓得红 了眼,不敢吭声。 张道人忙道:“小道既敢惊动后守役卫,自是有所把握,还请大人息怒,那刺客若真被捉拿,小道会第一时间将他带走,不会让他落到役卫手中,况且,当时在茶室内,小道与娘娘行规步矩,并无行任何苟且之事,想来便是真被声张出去,也大可说汪嫔娘娘是与小道畅谈道论,于情于理。” 一旁的汪嫔急忙点头,一脸的梨花带雨。 白发青年瞧了张道人一眼,眼中一掠讥讽:“真人倒是怜香惜玉。” 张道人连忙低首敛眉,吓得满头大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过了片刻,白发青年终究没再追问二人过错,只问:“外头的苍鹰又是为何?” 说到这个,张道人也不解:“不知怎的,就飞来一群,还盘旋不落,却也不像受人召唤,小道实在……不明所以。”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且还并非受人操控,白发青年面色不显,心中却又想了许多。 天谴,天受,但凡尊圣之人皆对因果孽报存有畏惧之心,他一生作恶不少,睚眦必报,但他并不觉得那是错,既有这番能力,所作所为,通天彻地,又有何不妥? 但他认为无错,苍天或许认定他错? 思来想去,青年还是无法揣摩天意,只道:“谴人去将鹰群挥散。” 若是能挥散,倒可说今日之事,只是巧合,若是不能挥散,只怕,天道的确有旨…… 想到自己最近正在做的事,青年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 大事将成,又有六王为后盾,他并不想前功尽弃。 再说内殿花园那棵大树中,珍珠与小黎,已经面面相觑许久了。 小黎的意思是,等天黑再走,珍珠带了咕咕,与咕咕的朋友们一起过来找他,但现在青天白日,日照光明,他就算混在鹰群里飞出去,也会被人家瞧见,到时候不就还是要被抓住吗? 所以小黎想天黑了走,黑灯瞎火,老鹰这么多,谁能注意里面混了一个他? 但珍珠不是这么觉得的,珍珠有自己的事要忙,它觉得小黎给它添了麻烦,它现在拨冗来救小黎,小黎就应该听它的,现在就跟它们一起走,这么多老鹰在,大家都会给他打掩护,他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两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落在树干顶上的咕咕见他们半天商量不出结果,就懒洋洋的给自己梳起毛来。 小黎很生气,看着珍珠,问它:“你有什么好忙的?成天不回家,找你也见不着你,你说你到底赶着要去见哪个野男人!” 珍珠理直气壮的仰着脖子,桀桀桀的叫。 小黎听它说了一会儿,气坏了:“你还有交际圈,你还有亲朋好友?你的亲朋好友就是我!我不准你去参加别人家鸟雀的满月酒,人家生了小鸟,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也生一个啊!你媳妇生小鸟,我就让你走!” 珍珠气得不得了,跳起来在小黎头上疯狂啄他。 第1498章 非同寻常的珍珠!! 无论怎么说,小黎不配合,那逃离计划,就只得延迟。 小黎咬死了非得天黑才走,珍珠看实在说不动他,就开始讲价,最后讲到傍晚时走,珍珠说那只家里新孵出小鸟的雌鸟是它小弟,它就算不吃酒,也得露个面。 小黎答应了,看看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 把事儿谈好了,一人一鸟不再针锋相对,就坐在树杈上聊起天来。 小黎指着前面的屋舍道:“我就在那儿被发现的,珍珠,你说我是不是长胖了,以前我上屋顶,是不会被人发觉的。” 珍珠眯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将他打量一番,仰着脖子道:“桀。” 小黎低头隔着衣服捏捏自己的小肚皮,还真捏出了一团肉,他有些沮丧:“我会变得像娘亲一样胖吗?” 珍珠挺维护柳蔚的,帮柳蔚说话:“桀桀桀。” 小黎撅嘴:“我知道娘亲是怀丑丑才长胖,但她那时候真的好胖,肚子那么那么圆。” 珍珠把头扭到一边去,道:“桀桀桀。” 小黎笑了一声:“女儿家怀娃娃辛苦你也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珍珠很得意,把脖子撑得直直的,倨傲不已:“桀桀。” 小黎噗嗤一声:“哪有自己夸自己聪明的,不要脸,那我问你,你什么都知道,知道两个人抱在一起会怎么样吗?” 珍珠愣了一下,迷茫的歪歪头,没理解题型。 小黎就把之前看到的情况说了:“那大姑娘说,她抱了那个小道士就会有什么事发生,那是什么事?” 这么说着,小黎直接去捉珍珠的翅膀,把他抱进自己怀里,然后摊开手:“你看,我们也抱抱了,那会怎么样?” 珍珠哪里懂这些,听小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也无法理解,想了想就道:“桀桀桀。” 小黎听完思忖着点点头,道:“行吧,现在还早,那你就去看看,你个头小,又是鸟,你去偷听肯定不会被发现,那你听完回来要告诉我。” 珍珠点点头,展开翅膀,直接飞走了。 小黎心满意足的甩着双腿,安心等珍珠回来,却冷不丁的瞧见头顶闪过什么,仰头一看,便见之前蹲在树顶上的咕咕竟然也跟着珍珠飞走了。 他大惊失色,忙喊道:“你回来……”叫了一声,又捂住嘴,小心的看看左右,确定附近没有巡逻役卫,才压着音量道:“你那么显眼,你别去啊……” 可咕咕没听他的,埋首进了前方的屋檐底下。 小黎急死了,犹豫再三,到底没敢去追,他怕他出去就会暴露,索性咕咕带了很多老鹰来,整个国象监都是鹰,房顶上多站两只,应该也没事? 珍珠是只很有主见的鸟,它根据小黎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所谓的粉裙姑娘,然后它就利索的落到了那位姑娘对面的树杈上,盯着人家。 咕咕后来半步,但它体型比较大,在树杈上站不住,就直接落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同珍珠一样,也盯着那粉裙姑娘。 粉裙姑娘:“…………” 茶室内在经历过之前的一番动荡后,已经好久没声音,粉裙姑娘与蓝裙姑娘正在忧愁,她们接连几日,日日随主子出宫来国象监进香上供,可说是进香,主子却每日都会在茶室内与张真人单独相处甚久,对外自然说两人是畅谈道论,可作为近身宫女,二人心头也难免打鼓,毕竟孤男寡女,一呆又就是几个时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说没说开又是另一回事,娘娘是皇上的妃嫔,虽说只是从五品的低嫔,可锦瑟年华,青春正茂,只要找到机会,在皇上身边立下恩宠也是指日可待的。 两个宫女怕就怕自家主子年轻气盛,在后宫因皇后与辛贵妃压制,找不到机会接近皇上,会心生歧念,做出什么欺君瞒上的后悔事。 而现在可好,一个张真人还不够,国师大人方才竟也进去了,还一直没出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里头有拍桌子的声音,还有碎瓷落地的声音,应该是起了争执,可国师官拜一品,执掌国象监多年,简在帝心,她们两个小宫女自然不敢声张,娘娘又没发出声响,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忧心忡忡的时刻,院子里又飞来两只鸟? 国象监闹了异象,满院子都飞进了苍鹰,可茶室这边却没有鹰落,两个宫女一直守着茶室门,也没工夫去外头看热闹,这会儿见了一只黑乌星与一只幼鹰,便面面相觑,有些害怕。 尤其是这两只看起来就很有凶性的飞禽,还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 “它们会不会咬人?”蓝裙姑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粉裙姑娘不知道,也战战兢兢的:“要不我们去侧室吧。”她不想面对这两只目光锐利的凶鸟。 蓝裙姑娘为难:“可娘娘还未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身为贴身伺候的,若主子出了事,还是在宫外出了事,她们俩也就别想有命了。 正在两人犹豫不决时,茶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一头白丝的国师大人。 二女连忙跪地行礼,恭恭敬敬。 国师后头还跟着张道人,两人一出来,尚未来得及说句话,便瞧见了原中央石桌上的褐毛凶鹰。 国师顿了一下,轻微的后退半步,拧着眉瞧向张道人,张道人手持拂尘,上前便对那鹰挥舞,想将他赶走。 可刚挥两下,却被那鹰反爪一挥,击落了拂尘。 张道人惊恐极了,后退两步,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鹰爪宛如利刃,只是轻轻划了一下,已落了伤口,还流出了血。 张道人忙挡在国师面前,道:“此兽野性,来者不善,大人,您先走。” 国师没动,一头白丝迎着院中清风,显出几分超凡脱俗,他紧抿着唇,目光复杂的盯着那鹰,半晌,却感觉到另一双眼睛的注视。 仰起头来,他这才瞧见,对面树干上,竟还蹲着一只小鸟,那鸟浑身漆黑,羽毛光泽,一双目光炯炯有神,哪怕隔得老远,他也可以确定,它就在看他,且看得十分专注。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院中褐鹰似乎已变得不再重要,张道人还想开口,却发现国师竟愣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甚至不止如此,国师素来清冷浅薄的面容,此刻竟变得分外凝重。 顺着国师的目光看去,张道人也看到了那只黑鸟,瞧见的第一瞬,他没什么反应,可再看之时,他心头大震。 这个震荡,并非因为那鸟的外形,而是因为它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刚才,就在刚才,是不是变了一下颜色? “这……这是不是……是不是书上那个……伴……伴……”张道人结结巴巴,话已说不利索…… 第1499章 柳蔚,你家出事了! 柳蔚见到了那位据说在后宫与皇后平起平坐的贵妃娘娘。 辛贵妃生了一张妖娆面容,身材婀娜,即便是在重重宫裙遮盖之下,亦能瞧出骨子里透出的冶艳曼妙。 柳蔚在下行了礼,辛贵妃端坐高位,目光定格在她清隽不凡的容貌上。 “先生好相貌。”辛贵妃轻笑着说了一句,音色清亮,夸赞是真,但话说出口,却又透着一股挠人的荡意。 柳蔚当下便明白了,这位贵妃娘娘为何会被皇后视为最大敌人,不是说她容颜比皇后胜过多少,而是比起皇后清若芙蓉,出淤不染的气质,这位辛贵妃更符合大多数男人的审美。 她妖冶,性感,便是寻常普通的一句话,在她口中,也能漫出几分诱惑,虽然这诱惑不见得是她刻意的,但这张面庞,配上这个声音,的确很难让人不心猿意马。 柳蔚颔首,没有再看她。 辛贵妃端起手畔的茶盏,吹了一下,浅酌一口,扬起眉问:“听闻先生自南方而来?” 柳蔚恭敬回答:“自白山洲而来。” 辛贵妃点点头:“白山洲是个好地方,若是有机会,本宫也想去瞧瞧。” 柳蔚没说话,这位辛贵妃在试探她,她毕竟是皇后差过来的人,这位贵妃娘娘对她并不放心。 又说了几句,柳蔚回的一直有条不紊,不显得逢迎,也不显得不敬,恰到好处的应对,在过了一刻钟后,终于让辛贵妃安心了不少,她谴了宫婢,去请文清公主出来。 柳蔚是借给文清公主断诊为由,来实探辛贵妃为人的,因此做戏做全套,即便双方都知道这场诊脉只是走个过场,可过场还是需走。 白日的事让辛贵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与皇后之间闹了误会,虽然皇后最后没说什么,只将她撵走,但现在既然派了人来,那应当是想和解这个误会的。 可为何来的是位宫外人? 辛贵妃心里捉摸不透,看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大夫时,目光难免带着探究。 文清公主的确没有大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像团棉花,出来时就是被宫婢抱着的,看了殿内有生人,她大概想起了自己作为公主的仪态,强行从宫婢身上下来,小身板站得直直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端庄一点。 可配上她那圆嘟嘟的脸蛋,又显得十足的啼笑皆非。 之前还对柳蔚满含警惕的辛贵妃,在见到小女儿时,脸上的笑容真挚温暖,她招招手,让小公主到她身前。 文清公主乖乖的走到她面前,眼角却悄悄的看堂下的俊俏小叔叔。 辛贵妃刮了刮小公主的鼻子:“清儿瞧什么呢?” 文清公主一本正经的道:“清儿觉得这位先生长得好看。” 辛贵妃失笑:“小哥哥不要了,要小叔叔了?” 文清公主连忙摇头:“要小哥哥……”然后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与柳蔚来了个四目相对,柳蔚对小姑娘友好的笑笑,文清公主脸蛋一下红了,她害羞的对母妃道:“这位先生与哥哥长得好像……” 辛贵妃这才去看,她白日虽只见过那小男孩两眼,毕竟有太傅在中间一直咋咋呼呼的拦着,但好歹是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她也将那小男孩的容貌记清了,这会儿再看,皇后派来的这位大夫好像是与那小男孩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鼻子和嘴,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了这个容貌上的好感加成,年轻的大夫给小公主把脉时,小公主一直非常配合。 柳蔚抬起小公主的下巴,让她张开嘴,还做了个口型:“啊。” 小公主脸蛋红扑扑的张开嘴,柳蔚确定她喉咙也没有发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完全没有任何伤寒迹象,便对辛贵妃回了话。 自家孩子无病无痛,辛贵妃也高兴,她想叫人先将小公主带回去,她要与这位年轻大夫再说两句,小公主却不愿走。 “清儿,清儿想陪着母妃……”小公主如是说着,眼睛一抬一抬的,却就往下看。 辛贵妃捏着文清公主脸颊的肉肉:“你可真是学足了你父皇。” 见异思迁的毛病,遗传得是太彻底了。 辛贵妃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位柳大夫,最想问的,就是皇后现在的意思,之前种种恩怨不做赘述,但今日云家遭难,文清落水,两件事挨得如此近,皇后对此,是否也有什么看法? 可现在文清不走,她很多话不好当着孩子面说,就只得先行缄默着。 又过了一会儿,青凰殿那边来了人传话,说皇后娘娘请柳大夫。 辛贵妃面露遗憾,临到最后,见柳大夫起身要走了,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先生留步。” 柳蔚停下脚步,对她行了一礼。 辛贵妃沉默了片刻,谴人去了后堂,没一会儿,婢女手捧托盘,进了正殿。 “先生不是御医,寻常大夫看诊也是要收诊金的。” 一托盘的银子,保守估计有一百两。 柳蔚没有接,就这么看着她。 辛贵妃被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知晓自己被看透了,失笑:“是本宫大意了,先生为皇后效力,这些小钱,自是看不上的……” 她是想要贿赂贿赂这位先生,好让她在皇后面前美言几句,但是对方既然是皇后派来的,必然也是深得皇后信任,她这里不管给多少银子,必然是都收买不了他,那自己又何必。 况且一百两的确太少了,可诊金罢了,若给太多,又显得太过明显,故此只好拿出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数字,却到底是自己失策了。 正想命人将银子收回,那边一直平平静静,清冷高傲的柳大夫,却开了口:“那便多谢娘娘了。” 竟是要收? 辛贵妃愣了一下,那位柳大夫就亲自走到宫婢面前,将一盘的银子,用垫托盘的绸布一包,单手提起。 辛贵妃:“……” 柳蔚潇洒的带着银子回了青凰殿,皇后看到她回来,急忙问详情。 柳蔚却不着急,只坐在皇后对面,将一包银子摊开,分了五十两到皇后面前,道:“您的。” 皇后一脸莫名:“什么?” 柳蔚公事公办的道:“辛贵妃赏的,一人一半。” 皇后:“……” 柳蔚这人虽然爱钱,但也取之有道,辛贵妃是皇后介绍给她的生意,那从辛贵妃那儿得了的钱,回来肯定是要和皇后五五分的,虽然皇后也看不上这五十两银子,但是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皇后稀里糊涂的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问题,问:“你瞧出了什么?” 柳蔚老实的道:“无法受孕是真,疼爱公主是真,面色红润,体质康健是真,常缘殿上下无含水银之物半分是真,且,辛贵妃向皇后您示好之意,同样是真。” 皇后没听明白:“那她到底是不是害本宫之人?” 柳蔚摇摇头:“观人气色眉眼,见其心愁忧惑,这位贵妃娘娘,并不像是一个绵里藏针,狡诈阴险之徒,相反,她虽长了一张妖姬似的脸,却并非没有一颗柔软良善的心。” 皇后细细咀嚼着这番话,陷入沉思。 这时,门外云氏突然匆匆进来,看到柳蔚,便气喘吁吁的道:“云府差人快脚送信进宫,柳姑娘,你家出了事。” 柳蔚本来正在数银子,闻言一愣,看向她。 云氏道:“云觅哭着回府,说令郎被困国象监。” 第1500章 珍珠悲伤逆流成河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501章 讲道理的容棱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汝降王府的人来国象监砸场子,这事儿可比国象监进了鹰群有噱头多了。 外面围着的百姓更不肯走了,头脑快的,都开始兜售小板凳了。 柳蔚的确没料到容棱会搞这么大阵仗。 是,人家汝降王是说了,王府兵卫你可以借用,但你一声不响的把人家两百多编兵都借来,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况且看容棱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提前跟小王爷知会一声没有。 围剿国象监的兵士穿着的衣服都有汝降王府的标志,等于说,是不是汝降王授意的,这事儿都得算在汝降王头上。 看到柳蔚来,容棱表情缓和一些,但语气并不好:“还未找到小黎。” 柳蔚这下也顾不得千孟尧会不会背锅的问题了,她环顾四周,问:“咕咕与珍珠瞧见了吗?” 一来国象监,看到这么多鹰错落而临,容棱就猜到了与咕咕有关,但内殿毕竟是机要重地,他直接硬闯并不合适,故此便让国象监役卫进去通传,说他要与主事人当面说话。 而正在这时,不得己被惊动的白发国师,带着几位道长也疾步而至。 国师并不认识容棱,他紧绷着面孔,冷着双眸,将眼前青年上下打量一圈,而后压着火气问:“阁下是汝降王府哪位大人?” 容棱看了这国师一眼,目光在他醒目的白发上一扫而过,而后道:“汝降王府捉拿刺客,如有惊动,还望见谅。” 国师冷笑一声:“刺客?” 容棱面无表情:“一个时辰前,王府闯入刺客,我等领兵捉拿,亲眼目睹,刺客逃入国象监内,故不得已,唯有包捕。” 国师识人无数,只看一眼,便知眼前青年是在说谎,毕竟对方连装腔作势都不愿意,表情敷衍得不得了! 可对方为何要闹事他国象监? 国师绞尽脑汁,却如何也想不出国象监能与汝降王府能有何恩怨? 唯一能算恩怨的,也只是五年前。 那时汝降王府老夫人病重,他上门为其祈过一次福,之后老夫人过世。 汝降王曾带着符文找他,非说是他害死老夫人,他百口莫辩,最后汝降王远走他乡,此事便算到此为止。 可如今已过五年,此事时过境迁,莫非汝降王还真能为当年那桩旧事,特地来找他麻烦? 国师想不明白,又被面前这冷肃青年气的不轻,便道:“王府捕凶,按说本官既遇上了,自该鼎力相助,但七日后宫中圣节起宴,本官即日起便要施法备案,故此,恐无暇招待诸位,只得劳烦诸位先行离开,至于刺客,阁下放心,本官自会叫人上下搜捕,若是找到了,再通知贵府来拿人便是。” 这是直接把逐客令甩到脸上去了。 容棱嗤笑一声,眉宇稍稍一挑:“是不愿相助,还是不敢相助?” 国师蹙眉,正待说话,他身后的道人已脱口而出:“你这官将是什么意思?国象监乃道门清净地,你带了一干兵士,手持凶刃,硬闯而入,已是冲撞了仙人法驾,如今国师好言相劝,你不光冥顽不灵,甚至还口出恶言,小道便要问问了,你汝降王府便是这样的家教吗!” 看,锅稳稳地扣在千孟尧头上了。 柳蔚心里同情了一无所知的千孟尧三秒,然后上前一步,拦住了容棱,伸手悄悄按了按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 小黎不见了,柳蔚担心,容棱也担心,故此平日还算讲道理的男人,这时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可硬碰硬毕竟不是良策,国象监背后站着的是皇上,皇上信重神佛,国师简在帝心,直接打国象监的脸,等于对皇上不敬。 说到底他们也是外来人,没必要刚来就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 柳蔚眼睛转了两圈,她拦住容棱,却对着国师扬起了一抹笑脸,算作一礼。 国师看着这突然横插进来的斯文青年,表情没有松懈,但也对其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一礼。 “我等误闯国象监,实在不敬,既国师已言明,会为我等寻出刺客,在下便先行谢过大人,只是如这位道长所言,我等携利刃而入,总是冲撞了神灵,若是可以,临走前,在下想敬拜一礼。” 软话就是要比硬话听着舒服,况且这已经说明了,我们惹不起你们,我们这就走。 国师没有作声,他身后的道士们却高兴了许多,尤其是方才斥责容棱那个,先就表示了友善,他道:“居士通情达理,实为大善,若是礼拜,请随小道而来。” 说着,就非常热情的带着柳蔚去殿前参拜,还给她一对掷筊,说,要看神灵是否原谅他们的冲撞,可掷杯一问,他会在旁边解答。 柳蔚笑着点头,先对三清神像磕了三个头,然后双手合十,握着那筊杯,往前一掷。 连掷三次,均为圣杯。 那道士道:“居士诚心,仙人这是已原谅了诸位方才的不敬。” 柳蔚露出安心的神色:“仙人果真宽宏,那不知,在下可否再问仙人一桩事?” 道士点头:“仙人广泽万民,居士但问无妨。” 柳蔚勾起唇角:“那便问问,仙人可同意我等搜寻国象监吧。” “你……”道士闻言,正要阻止,柳蔚已快速的又掷了一杯。 依旧是圣杯。 道士到嘴的责备生生卡住了,他愣了一下,就看那斯文青年又捡起掷杯,再次一掷。 同样连续三次,同样三次圣杯。 道士表情变得有些木讷,他仰头看了看金光闪闪的三座法相,一脸怀疑人生。 柳蔚无辜的问那道士:“仙人这是,同意了?” 道士磨蹭一下,才不自在的道:“是,是同意的意思……” 两块弯月形状的筊杯,掷出会有三种结果,一平一凸为圣杯,表示请示之事,仙人“同意、行、可以”。 二平面者为笑杯,表示请示之事,仙人“主意未定”。 二凸面者为阴杯,表示请示之事,仙人“不行,不准,或神明生气,或凶多吉少”。 柳蔚连掷三次,皆为圣杯,表示仙人千真万确是同意了。 柳蔚笑起来:“看来仙人也觉得,让那刺客逍遥法外实在是为祸人间,也主张咱们先将他抓起来。” 道士没吭声,却拿起柳蔚手里的掷杯,反复看了一会儿,有些糊涂,连着多次都是圣杯,这掷杯长眼睛了? 第1502章 容棱看柳蔚是气狠了,怕她打死小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503章 小黎可能真的会上天!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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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黎扁嘴:“万一娘亲气狠了,太爷爷拦不住呢?” “那你就在这儿呆着?不回家?” 不回家肯定更不是办法,小黎纠结得不得了。 役卫们听出小孩跟这男人竟是认识的,心知不好,不敢让他们再交流,几人对了个视线,两人拦住容棱,两人抱着小黎赶紧进入茶室。 可容棱哪里是他们拦得住的,身子一跃,踩在两名役卫肩头,借力打力,再踢到前面两名役卫的头颅,包括抱着小黎那位。 那人吃了痛,手上松了劲儿,脱手了孩子,容棱趁势将儿子抱到怀里。 那些役卫整装待发,还要起来反抗,容棱已返身回到柳蔚身边。 国师见此情景,脸色大变,他盯着柳蔚,语气极差:“先生这是何意?” 柳蔚没看儿子一眼,只对国师颔首,道:“此童,便是潜入汝降王府,意图行刺的刺客。” 国师皱紧了眉:“你说这孩子是刺客?” 柳蔚面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说着,又对国师表达谢意,说是多劳国师相助,他们才能顺利逮捕刺客。 国师听他胡言乱语,气笑了:“一名稚岁小童,能劳动汝降王府数百编兵全城缉拿?” 柳蔚面无表情:“对,他很危险。” 国师握紧了拳头,要不是打不过旁边那个冷面官将,他恨不得一拳捶在这信口开河的青年脸上。 柳蔚也不想当场撕破脸,看国师已经在盛怒边缘,随时会爆炸,她话锋一转,又道:“逮捕刺客,全赖国师,既如此,在下也会带走满园鹰群,还国象监一个清静。” 国师本来都要气冒烟了,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竟考虑起来。 这孩子与那伴月翼犬是一起的,但汝降王府的人只说要带走孩子,孩子他其实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只黑鸟。 故此,若是孩子被带走,一能解决鹰群,二能保住黑鸟,三能送走瘟神,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买卖。 国师思忖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他同意让他们带走孩子。 柳蔚也好说话,她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响哨鸣。 鸣声是她在与珍珠交流,珍珠就被困于旁边的茶室天井,听到哨声,便与身边的咕咕说了两句。 咕咕听完,仰天长鸣,发出一声示意。 鸣声一断,满院子的苍鹰倏地尽数飞起,外殿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鹰群接受到咕咕的示意,不多会儿功夫,便如来时一般,笔直的飞向远方。 满园的鹰群,还真就在一刹那间,全都心甘情愿的飞走了。 国师身边的道士们交头接耳,国师却脸色漆黑,前头还说这么多子丑寅卯,结果吹个口哨鹰就飞了,怎么看,这些鹰都像这你家养的啊! 国师感觉自己被耍了! 柳蔚办事是有效率的,鹰群飞走了,她笑了一声,对国师道:“那么,告辞了。” 国师还想拦住他,但又找不出理由,最后看了眼旁边的茶室,茶室那边安静如初,褐鹰与黑鸟都还在。 虽然感觉自己上了当,但黑鸟还留在这儿,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太亏,默认着目送这群不速之客离开了。 出了国象监大门,因为鹰群而来的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他们看到鹰群飞走了,但不知它们还会不会回来,所以意犹未尽,还是不肯走。 容棱的人在前开辟道路,等到柳蔚上了马车,容棱犹豫一下,还是把小黎也塞了进去。 小黎吓哭了,抓着容棱不放,还义正言辞的道:“我不走,珍珠和咕咕还没出来,我要去接它们!” 马车内的柳蔚冷声一斥:“闭嘴!” 小黎当即不敢吭声了,一脸悲伤的看着容叔叔,不知容叔叔为何要背叛自己。 容棱没有真的让小黎和柳蔚独处,他也坐进了马车,隔在两人中间,起个缓冲。 马车缓慢的行驶起来,逐渐远离国象监。 而不过一会儿,刚刚远飞的鹰群去而复返。 这次它们目的明确,回来就直奔茶室,哗啦啦一群,将原本盖在天井上的大网撕得七零八碎,然后珍珠搭着咕咕,便从大网中凌空飞出。 一群鹰,这次才真算是一去不回。 国师就喘了气的功夫,扭头一看茶室已经空了,他气得伸手一扇,在役卫头领脸上扇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第1505章 柳蔚小黎,人间母子大爱! 太阳彻底落山的最后一刻,云府内依旧愁云满布。 纪南峥坐在正厅上位,他的旁边还有云家几位老爷、夫人。 众人都没做声,却时不时抬首,看看厅外的方向。 婢女进来通知晚膳都备好了,请主子们移驾。 云大老爷这才领头站了起来,亲手去搀扶那边的纪南峥。 纪南峥摆摆手,满面沧桑:“我不饿。” 云大老爷道:“饿不饿都得吃,老师莫要忧虑,容公子与柳姑娘都已赶去,想来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经过今日衙门这件事,云大老爷对柳蔚与容棱很放心,不止是他,云家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容棱沉稳大气,柳蔚足智多谋,两人联手,怎么都不会从国象监要不回人。 可纪南峥还是担心:“那国师,是见过小黎模样的。” 今日马车上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云大老爷忙道:“正因如此,您更不该过虑,纪太傅家的娃娃,国师还敢动粗不成?” 云三老爷也跟着劝:“太傅是皇上恩师,皇上敬重太傅,此事在朝中并非秘密,顾忌这层颜面,国师也不敢如何,老师,身体要紧,您还是先用膳吧。” 众人七嘴八舌哄着,纪南峥到底被哄去了膳厅,美味的膳食摆满圆桌,他却依旧食不下咽。 以前没尝到天伦之乐也就罢了,现在尝到了,他是真把小黎当心肝宝贝那么疼,却不想这孩子刚来京就糟了难。 他也悔,先是在宫中落水,后又上了国象监的车,如今人更是被困国象监出不来。 怎么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他就不该带小黎进什么宫! 老人满心愧疚,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应氏扬声问:“怎么了?” 有婢女小跑进来,一脸激动的道:“二夫人,院子里来了一只雄伟的苍鹰,正站在房顶上呢。” 应氏一愣,厅中其他人也一脸莫名。 婢女又道:“之前就听说国象监来了一群老鹰,府中不当值的小姐妹都跑去看热闹了,未成想这鹰还跑到咱们府上来了,老爷夫人,奴婢能不能喂喂它?” 婢女也是心大,看到鹰也不怕,还想近距离接触。 应氏是不知什么鹰群的事的,今天白天闹上了府衙,后来回府刚喘口气,小黎那儿就出了问题,大家都陪着太傅在府中呆了大半天,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外界怎么了。 这会儿听说有鹰群去了国象监,应氏还未回答,纪南峥已起身忙问:“鹰群什么?你,你说清楚些。” 婢女便老老实实的将今日下午的热闹说了一遍,说完还一直扭头看外面的院子,怕那只鹰跑了,她还没喂呢。 纪南峥恍恍惚惚的听完事情经过,一直惆怅的面容,突然扬出一抹笑。 同样在厅中的小辈云楚忍不住开口:“是不是咕咕?”说完又捂住嘴,厅中大人太多,按规矩小孩子是不能随意插嘴的。 纪南峥看着云楚:“必然是!” 其他人不知咕咕是谁,云楚便跟他们讲。 众人听完才知道柳蔚竟然还养了一只鹰,顿时也惊奇:“那这国象监的闹剧,就是那只咕咕闹出来的?” 纪南峥天天听小黎在他耳边念叨珍珠咕咕,他自己也见过这两只小家伙,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更深了:“或许是小黎向咕咕求救了,那孩子,遇到事儿还是怕他娘的,估计觉得找小伙伴要容易开口些。” 云四老爷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小黎能与燕雀交流?” 纪南峥立马心生防备,忙改口:“他自个儿养的,自然知晓心意。” 在仙燕国呆了几十年,纪南峥还能不知晓人与燕雀能否交流,影响会有多大? 仙燕国的仙燕传说,可是历来已久的。 云大老爷闻言瞪了四老爷一眼。 云三老爷也给四老爷夹了一筷子菜,狠狠的压在他碗里。 云二老爷忍不住呵斥一声:“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云四老爷:“……” 院子里进了一只不走的大鹰,在主宅的小辈们都跑去看热闹,有婢女从厨房拿了生肉投喂,那鹰竟然都吃,院子里的笑声更热烈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门童突然跑进来通报:“纪老先生,外头有位姓祝的老先生说是您的朋友,特地来找您。” 纪南峥毕竟没有官职在身,大家记着他德高望重,还叫他太傅大人,但这到底是私底下叫,明面上的称呼还是老先生。 纪南峥一听到姓祝,立刻笑起来:“他们到京了?在哪里,快带我去。” 说着就要跟出去。 云大老爷对门童道:“是贵客便赶紧请进来。”又搀扶着纪南峥,一路去迎接。 走到正院前,就看到前头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让门童领着匆匆过来,见到纪南峥,祝问松很高兴,两位老兄弟一起往膳厅走。 秦氏差人赶紧添了碗筷,又加了几道菜,祝问松坐下后,笑道:“我可早就饿了,这京城啊,人可太多了,到处都堵着,我还以为天黑前都到不了。” 纪南峥不记得京城有多堵,忙问他是什么事。 祝问松哪知道,就说堵,人特别多,还笑道:“这京城的百姓也有趣,看到老鹰都咋呼半天,比咱们乡下来的还没见过世面。” 云家人听完辩解,说他们见过老鹰,不是真那么没见过世面。 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孩的笑闹声,然后一个半大的小男孩跑进来,笑哈哈的道:“师父,师娘,那鹰吃了我扔的鸡腿,它吃了鸡腿,我扔的鸡腿,我扔的鸡腿!” 说好的见过世面呢? 云家人:“……” 祝问松的突然造访,让纪南峥担忧小黎之余,又多了些安慰。 祝问松是容棱的师父,如果容棱柳蔚没法把孩子带回来,他也能求助祝问松出手。 这么想着,纪南峥便把小黎被困国象监的事说了,但是时间有限,就没说鲛人珠那点破事,就说国师做了些不好的事,正在被柳蔚调查。 祝问松对柳蔚到哪里都会发生命案的体质已经习惯了,同时他也很信任自己的徒弟:“被困罢了,容棱若是连自己儿子都救不回来,这爹他也甭当了。” 纪南峥没他那么心大,还是担心。 可祝问松是真的乐观,看到新增的饭菜上桌,马上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纪南峥看着他吃这么欢,人愁坏了。 一顿饭吃完,祝问松拍了拍纪南峥的肩膀,起身道:“行吧,我去瞧瞧他们。” 纪南峥高兴的正要送他出门。 就听院子外,传来了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众人顺着那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惊惶失措的婢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边跑边喊:“不,不好了,杀人了!” “什么?”云三老爷率先站出来,面色凝重。 婢女哭哭啼啼的指着后面,道:“柳,柳姑娘举着一把刀,追着小黎公子跑,小黎公子马上就要被捉住了!太惊险了!” 第1506章 父子俩打的什么小算盘,以为她不知道? 等云家人并着二老急急忙忙赶过去看时,就看到前庭的花园里,此时早已鸡飞狗跳。 小黎自幼习武,轻功了得,但他的武功都是柳蔚教的,可惜的是,他并没有青出于蓝。 故此,他虽然满院子东西南北乱窜,可后面,手提大刀的柳蔚,还是步步紧逼,眼看着小黎跳上一棵大树,刚刚站稳脚跟,后面柳蔚刀已落下。 小黎脸都白了,一边哭,一边跑,一边还喊:“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柳蔚一刀砍空,砍掉一根树杈,树枝应声而落,刚好落到姗姗来迟的云家人跟前。 众人也吓死了,云四老爷结巴了:“闹,闹真的啊,真砍啊。” 回答他的是又一根树枝落下。 纪南峥也慌得不行,抬头一看,容棱竟然就站在旁边,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他气得快冒烟,忙抓住祝问松的手,道:“你拦拦,你快拦拦!” 祝问松却只是安慰的回拍纪南峥的手,让他安心,柳蔚有分寸,小黎的功夫底子她也有数,说是惊险,可小黎几次险象环生,实际上都是柳蔚算好的。 就拿刚才来说,以柳蔚的本事,在小黎还没跳上那棵树前,她刀就能落下,小黎刚好过去,这刀就能稳稳当当的落到小黎头上,可这刀硬是迟了,明显是有意放水。 事出紧急,祝问松不好跟纪南峥慢慢解释,而纪南峥看祝问松不帮忙,心也凉了一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战圈,挡在柳蔚面前:“你还真要杀了他不成!” 柳蔚手里的刀险些伤到外祖父,她连忙收力,后撤一步。 那边小黎看到太爷爷来了,想到容叔叔的叮咛,忙跳到太爷爷背后,哭得声泪俱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太爷爷,太爷爷……” 纪南峥让他哭得心都化了,也不顾自己年迈四肢不勤,一把将小黎抱起来,怕他在地上,还要被柳蔚打。 柳蔚很无奈:“外祖父,他今日实在太过分了,不能姑息。” 纪南峥瞪着她道:“那你就动刀?她是你儿子,是你亲生的,你还不给我把刀放下!” 柳蔚憋屈的将刀搁下,这刀是她下马车时,从汝降王府的卫兵身上拔走的。 那卫兵见她松了手,忙跌跌撞撞的过来将自己的刀拿走,又扭头满头大汗的对容棱道:“卑,卑职先走了。” 为了方便调兵遣将,容棱对外被称汝降王府上将,这个上将的职称是虚构的,作用只是掩人耳目。 容棱挥手,让那卫兵走了。 卫兵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有了凶器,又有外祖父挡着,柳蔚注定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但她不甘心,眯着眼睛,一直盯着小黎。 小黎怕死了,看都不敢看她,把脸埋进太爷爷怀里。 纪南峥也不是纯粹溺爱孩子的家长,为人师表,他以前带的熊孩子也不少。 他今日明明白白的叮嘱过小黎,让他不要接近国师,但小黎还是跑去了国象监,这件事的确是小黎的错。 做错自然是要罚,但动刀可就太离谱了,要是真将孩子碰出个好歹,那她这个当娘的还不得后悔死? “小黎,你转过脸来。”纪南峥板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 小黎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声音细弱蚊蝇,小声嘟哝:“太爷爷……” 纪南峥强忍着狠心,问:“今日你是不是做错了?” 小黎忙点头,方才哭得起劲,现在还有点打嗝:“错,错了,我错了……” “错了是不是要罚?” 小黎老实的点点头,又回头悄悄看她娘亲。 柳蔚还是那副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小黎又赶紧把眼睛收回,害怕的抓紧太爷爷的衣角。 “太爷爷罚你回房抄《诫训》十遍,抄完才可出房门,你是否有意见?” “外祖父……”柳蔚忍不住开口。 纪南峥瞪着她:“《诫训》全册百页,抄十遍至少也需三五日,还不够?” 柳蔚又闭了嘴,老人护着曾外孙,她根本插不了嘴。 抄书这个惩罚可谓轻松极了,小黎连忙答应,乖巧的保证自己一定会抄好,一个字不漏。 纪南峥看柳蔚一副气还没消的样子,也不敢让小黎单独回房,便拉着他,送他回房。 柳蔚在后面气笑了,轻叉着腰,对容棱发脾气:“你如愿了?” 这父子俩打的什么小算盘,以为她不知道? 容棱上前握住她的手。 柳蔚挣扎,容棱却捏得她更紧了,小声道:“我知你不会伤他,但他会害怕。” 一个闹不好,会给孩子造成童年阴影,就算出发点只是想小惩大诫,但小黎方才的恐惧千真万确,容棱不希望他们母子间出现什么隔阂。 柳蔚本还有些不悦,听容棱这么解释,心里舒服了些,缓了口气,却又冷笑:“他不会有心理阴影。” 容棱还将小黎当成个心无城府的孩童,所以以为他的害怕是真的,但知子莫若母,柳蔚看得出,小黎从上车就开始在装。 容棱看得出她是假打,所以不插手,小黎与她相依为命多年,自然也看得出,故此,越看得出,越哭得大声,叫得惨烈,就是拿捏准了她不会真的伤他,这孩子,以前老实,后来精灵毛病一堆,花花肠子也一堆,都是跟他爹学的。 柳蔚敢保证,离开她的视线,小黎肯定不会哭了,臭小子比鬼都聪明。 容棱没有承认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许他也知道小黎是装的,但这个时候, 他也只能说小黎的恐惧是真的,帮着卖一卖惨。 反正,他就哄柳蔚:“罚也罚了,吓也吓了,这便算了,可好?” 柳蔚气没消干净,瞪着容棱就道:“今夜你还是睡书房!” 容棱无奈:“我是无辜的。” 柳蔚看都不看他,迈步去了云家人那边。 在人家家里弄出这个阵仗,怎么都要亲自致歉。 祝问松本来在旁边看戏,这会儿瞧徒弟无精打采,便上前问:“柳蔚又说什么了?” 容棱摇摇头,强撑着精神问:“师父何时到的?” 祝问松说下午,然后看容棱还是一脸要死不活,他也叹了口气,拍拍徒弟的肩膀,安慰道:“算了,凑合过吧,还能休了咋的?” 容棱:“……” 第1507章 珍珠成了他此时唯一的目标! 如柳蔚所料,纪南峥带着小黎回房后,小家伙抽巴了几下,果然不哭了。 纪南峥让小黎坐在椅子上,问:“你为何要去国象监?” 白日马车上,他说的清清楚楚,小黎也分明答应得脆生生的,可一扭头,孩子却跑去了最危险的地方,作为家长,纪南峥想知道小黎是怎么想的。 单纯只是调皮?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纪南峥眼里,小黎是个小天才,天才的想法,或许与常人不同? 小黎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太爷爷已经明言规定,不可以私下接触国师,但他还明知故犯,虽然初时是因为好奇,但仔细一想,他被困国象监,家里人会有多担心。 不说别的,就是娘亲,虽然对他打打杀杀的,可一开始肯定也是担心的,容叔叔更严重,带了那么多那么多兵士把国象监都包围了。 以此来看,他的恣意妄为,给大人们添了多少麻烦,还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他也愧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无声的滚落下来。 纪南峥忙道:“太爷爷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不是怪你,你莫哭,知道错就好了,你娘那里,太爷爷会去说,别害怕。” 小黎摇摇头,站起来跑到太爷爷怀里,把脸埋进去,哽咽着道:“对不起……” 纪南峥心疼的将他搂着:“下次不要犯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 小黎仰起头,吸着鼻子看着太爷爷,犹豫一会儿,还是道:“那个国师,的确做了坏事,太爷爷说得对,我不应该自负的想去救他。” 纪南峥一愣,让孩子坐在他膝盖上:“你慢慢说。” 小黎咬了下小嘴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甚至逐步分析,一一道来。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个道士与女人在说什么,他们只是在说悄悄话,但对周遭却很警惕,我在房顶上被发现了,后来便全院搜捕我,云觅哥哥说,国象监分属外殿内殿,外殿就像普通的道观一般,供信徒进出,并不设防,但内殿确属朝廷都管部门,多少都带着官庭之气,娘和容叔叔接我时,我听到那国师自称‘本官’,也就是说,国师他是个官。” 纪南峥让小黎坐正一点,又问:“你说他的确做了坏事?你看到了什么吗?” 小黎摇头:“没有看到,但推理得到,刚才我便说了,国象监外殿的松散与内殿的周密,呈极端,我在内殿偷听,被发现,遭到搜捕很正常,可珍珠告诉我,连外殿都被密封了,所有信客不得进出,必须全部搜查,那么这阵仗是不是搞得太大了?换位思考一下,太爷爷,如果是你,你作为一个道人,在房中与女善信畅谈道论,这时有人从你门前经过,你可能会好奇是不是有人在偷听,是不是有人要对你不利,但你会二话不说的将整个宅子全面封锁吗?太爷爷,这不是普通宅子,是国象监,是一个朝廷部门。” 纪南峥皱起眉来:“所以你怀疑……” “这是合理怀疑。”小黎道:“国象监过度的反应,使得我产生了疑虑,只有机密遭到窃听时,才会有不计一切逮捕凶徒的情况发生,所以转而一想,我偷听到的,可能就是机密,虽然我不知那些内容有什么意义,但既然是机密,且是能劳动封锁内外两殿的大型机密,就说明,这很重要,重要到我成为了一个关键性人物。” 纪南峥深吸口气:“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其实没有那么危险,毕竟我还能打。”小黎又道:“那国师是见过我的,我一开始并不想现身,虽然我是个小孩子,靠着外形优势,我就算出现,也没有人会认为我是刺客,可因为国师见过我,故此我的嫌疑指数势必会大大增加,这是不利的,所以我不能显身,甚至珍珠提出让我跟随咕咕的鹰群一起离开,我也拒绝了,青天白日的被看到脸,即便我能立刻逃走,事后国师也会将怀疑指向太爷爷你,这对太爷爷,对娘亲容叔叔来说,都将是个麻烦,我不能把麻烦带回家。” 纪南峥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的道:“你该回来的,逃回来就好了,他们要找麻烦,你太爷爷我还能怕了不成!” 小黎垂下眼眸:“可是我不太愿意……” 说着,不等纪南峥回话,小黎又道:“珍珠被袭击后,我不得不现身,再次出现在那国师面前时,我是忐忑的,我以为我会被他拿捏痛脚,他会通过我,怀疑到太爷爷身上,但意外的是,那国师虽然认出了我,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我这里,他在看咕咕,他对咕咕抱有恐惧,这是我不太理解的心理活动,咕咕只是一只鹰,那国师的惊恐来源是什么?而随后,国师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珍珠身上,当时我抱着珍珠,他看着我们,他的眼中,有对珍珠的占有欲,我的出现在他眼里是奇怪的,但他更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会与咕咕、珍珠在一起,换言之,我是不是那个偷听墙角的刺客不重要,在道士派人全殿搜捕我时,国师对内殿是否闯入窃听贼匪的上心程度是很低的,我有理由怀疑,我偷听到的内容,在那个道士与女人看来很重要,可在国师看来,是无足轻重的,而因为这份无足轻重,国师才会只对珍珠产生好奇。” 纪南峥也迷糊了:“珍珠和咕咕,能与国象监有何关系?” “就是没有关系。”小黎也不明白:“珍珠与咕咕都是外来鸟,不是本地鸟,国师不可能见过它们,可是奇怪的是,珍珠的眼睛,在盛怒时,或者说在情绪激动时,变成了金色,我亲眼目睹,这不可能是假。” 纪南峥一愣:“还有这种事?” 小黎摆摆手:“珍珠其实一直有些问题,突然有一天,它变的喜爱野外,甚至在来到仙燕国前,我明明记得珍珠在海浪中已经淹死了,可后来,它又活过来了,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可再仔细想想,珍珠的死而复生,它的性情转变,甚至那双眼睛,都有太多疑点了,而那个国师,似乎是知道这些疑点来源的,他透过珍珠,看到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重要事,这也是他出手捉捕珍珠的动机,甚至容叔叔和娘亲接我走时,他都无暇挽留我,明明我的存在那么可疑,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他想要的,从珍珠出现后,就变得十分明确。” 纪南峥:“这……这到底……” 小黎又道:“所以通过这一系列的表象,我得到了几个结论,一,我在国象监可能偷听到了很重要的内容,二,这个内容在国师看来不太重要,但在房中的道士与女人看来很重要,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这三个人是合谋的,我听到的内容对道士与女人造成了威胁,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抓到我,可在国师看来,道士与女人是否完蛋,他不在乎,道士与女人在他那里是可以舍弃的。” 这个猜测,在事情内容都无法确定的时候,这种表象猜测与逻辑有些不合,可逆向反推,这样的结论,又不是不可能存在。 小黎继续道:“三,珍珠与咕咕对国师而言很重要,这个重要凌驾于道士与女人之上,也凌驾于我之上,那么我将一切排个序,就成了,国师与道士女人合谋成事,被我窃听到了,道士与女人很害怕,故此沸沸扬扬的捉拿我,可国师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珍珠,道士与女人的事变得再不重要,而珍珠成了他此时唯一的目标。” 第1508章 这世上最崇拜柳蔚的人,就是小黎! 纪南峥听着小黎喋喋不休的说了这么多,从惊讶,到深思,最后到沉默。 小黎说完后,纪南峥就看着他,小小的娃儿坐在他怀里,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这是因为刚哭过。 可无论如何,能从一个如此稚嫩的孩童嘴里听到这样长篇大论的一场分析,他还是错愕不已,小黎展现的智慧,比他所以为的,要高出许多。 纪南峥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开始知道小黎聪明,他高兴得觉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豪、骄傲,可现在,孩子聪明得太过火了,甚至超越了大部分成年人,他又担心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慧极必伤,早有古言。 纪南峥没做声,小黎说完后,仰头也望着他太爷爷。 纪南峥过了半晌,方摸摸他的头,道:“这些太爷爷会告诉你娘,问问你娘可有什么看法,可无论如何,十遍抄书是逃不掉的,你还是得抄。” 小黎方才还睿智明辩的小表情,倏地一下松懈了,他心虚的低头摩挲摩挲自己的袖口,抿着小嘴。 纪南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这么多,便是想将功补过,逃那十遍抄书?” 说的时候,孩子眼光笃定,剖析入微,正经得不能更正经的通过一连串正推反推,得出一个如此逻辑分明的惊人答案,却就是为了十遍抄书? 小黎却猛地咳嗽一声,眼珠子慌乱的到处乱转,结结巴巴的否认:“没,没有啊……不,不会,怎么会……我,我会抄书的,恩,抄……抄的……” 纪南峥:“…………” 让小黎在房里自己抄书,纪南峥心事重重的去了前厅,那边柳蔚刚与云家众人致了歉后,正在用膳。 纪南峥过去时,就看到餐桌上,只有柳蔚和容棱两人了。 看他们吃得快速,显然是忙了一天,都饿了。 纪南峥本来想等他们吃完了再说,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到底走过去,坐在他们对面。 “小黎方才说了些事……” 将小黎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后,纪南峥就紧紧的盯着这对夫妻的表情。 柳蔚喝了一口炖鸭汤,一边拿帕子擦着嘴,一边道:“好,回头我会叫来珍珠问问,其实上次海难沉船已不是第一次了,更早之前,珍珠也曾有过古怪。” 她说的是,容棱接到师父传信,从京城前往两江的那次。 当时容棱的船落水,生死不明,船上所有人都失了踪,柳蔚挺着肚子带人出航寻人,最后甚至在船上生下丑丑,而也是生下丑丑的那天,容棱找到了她,夫妻重逢,可在之后,寻觅亚石、芳鹊等人时,芳鹊却带来了因不明原因而病重的珍珠。 根据芳鹊的说法,珍珠之前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可后来,吃了岳单笙的药又好了。 柳蔚也问过岳单笙,岳单笙一开始不说,后来还是承认了,它根本不会治鸟,给珍珠喝的是板蓝根,而珍珠为何会醒来,他也是一头雾水。 事情到后来,柳蔚还未查到原因,众人乘坐的大船遇到龙卷风,他们便被刮来这仙燕国。 如今又过去了几个月,死而复生的事还没闹明白,眼珠子怎么又变了颜色? 基因突变吗? 柳蔚深思起来。 在柳蔚思考的时候,容棱冷不丁的,道了一句:“乌星鸟的寿命,为十三到二十年不等,按照珍珠的年纪算,它应当早已步入晚年,可,它很活泼。” 柳蔚愣了一下,也点点头,珍珠好像不会老,这是柳蔚还未穿越来古代时,就发现的,后来珍珠同她一起穿越,她却到现在,也没破解这个谜题。 纪南峥听这两口子说的都是珍珠,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小黎,我是说小黎!” 柳蔚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外祖父:“恩,小黎怎么了?” 纪南峥气得胸闷:“一个小孩能说出如此逻辑周密的一段话,你们便不觉得有何不妥?” 柳蔚微楞:“为何不妥?” 纪南峥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得后脑勺都疼了。 容棱却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思,他第一次见识到小黎惊人的智慧时,同样大吃一惊。 可这些在柳蔚眼里,却似乎不算什么。 在柳蔚看来,小黎只学了她的十分之一,还有极大努力的空间。 柳蔚待小黎非常严格,尤其是在正事上,她带孩子的主要目的,就是以真实事件为范本,让小黎最直观的去理解,去解读,所以,说小黎是在他娘的鞭策下长大的,一点都没错。 也因为如此,容棱更爱惯着儿子,他希望小黎在长大前,还能拥有属于他的童真。 事实上,小黎的确很童真,调皮捣蛋的时候,这孩子从来不落人后。 纪南峥一个人干生气,柳蔚无法理解外祖父的怒火,容棱难得的,对外祖父开了口:“他喜欢的。” 慧极必伤,这个词,容棱又何曾没有想过。 纪南峥看着容棱,目光中还有成见,但又不得已要向他寻求答案:“你说说。” 容棱道:“他喜欢他娘,所以,一直在模仿他娘。” 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小黎是按照她娘的方向在奋斗,他娘会什么,他也想会什么,他娘就是他的目标,是他的标杆,这世上最崇拜柳蔚的人,就是小黎。 柳蔚听到这里才听明白,她笑了一声,又有点沾沾自喜:“那孩子毛病挺多,但眼光一直不错。”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缺点像我,优点却都像你?” 柳蔚点头:“当然啊。” 容棱摇头:“不要脸。” 柳蔚凑过去,捏住他的下巴:“这辈子不想回房了?” 容棱握住她的手,攥于掌心。 纪南峥看着这两夫妻又开始腻腻歪歪起来,觉得辣眼睛,起身要走,走之前又停住,回头问:“十遍抄书是不是多了,不如折一半?” 回答他的,是柳蔚严肃的摇头。 纪南峥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 比起体罚,小家伙最害怕的就是抄书。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头的国象监内,国师在藏书阁找到了那本残破不堪,甚至连封页都不全的史志。 翻开第一页,古怪的字体,映入眼帘,而第一行,最大的那两个像符号,又像图形的字形后面,书了一个小小的毛笔字,上面写着——“神族”。 神族,一个数千年前,源远流长,真假难辨的,据说能与天地通灵的上古民族。 第1509章 掉了毛,要呼呼,要摸摸 对于珍珠眼睛变色这事儿,柳蔚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后来柳蔚也去了小黎的房间,看小家伙苦哈哈的包着自己的小被子,窝在椅子上,颤抖着手抄那十遍《诫训》,她不为所动,只让孩子把事情经过再详细说一遍。 小黎一一复述,说完后,瑟瑟发抖的举着毛笔,嘟哝道:“娘,手疼。” 柳蔚正在思索,心不在焉的伸手,握住儿子的小手,给他揉了揉。 小黎趁机卖惨:“娘,写不动了……” 柳蔚这才反应过来,把儿子的手丢开,一脸冷漠:“写不完不许出房门,不想写就在屋里给我呆着,呆上十天半个月!” 小黎都快哭了,用小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蚕蛹。 柳蔚见状起身,在儿子头上揉了一下,道:“好好抄,回头我亲自检查,别想糊弄了事。” 柳蔚离开后,就回到自己房间。 房里,容棱正端着一个小碗,拿筷子夹虫子,喂趴在窗台上的珍珠,看到柳蔚回来,珍珠一下坐起来,展开翅膀飞到柳蔚肩上。 柳蔚顺手把它捞下来,在桌子前坐下,再把珍珠放桌上,掰着它的头看它眼睛。 要是小黎这么摆整,珍珠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柳蔚这么做,珍珠就没意见,乖乖的让它看。 柳蔚问:“真的变色了吗?你知道原因吗?” 珍珠不知道,就细声细气的“桀”了一声。 柳蔚又薅珍珠的翅膀,把它两边翅膀都翻起来,看它黑黑的小肚皮:“是不是病了?” 珍珠老实的把肚子都给柳蔚看,然后轻轻叼起柳蔚的小手指,拉着往自己翅膀上搁。 柳蔚这才看到,翅膀上有个秃缺儿,她想到小黎说的,珍珠因为掉了几根毛,都快抑郁了。 她也心疼,揉揉珍珠的翅膀,道:“回头我给你配瓶生发液,天天涂,能长回来的。” 珍珠再次细细的“桀”了声,然后把脑袋搁在柳蔚掌心。 容棱在旁又夹了一个小虫,喂到珍珠嘴里。 珍珠头都没抬的吞下吃了,嚼得咯嘣脆。 这就是伤员的待遇,掉了毛,要呼呼,要摸摸,还要喂饭饭,特别娇弱。 单从普通的诊断,柳蔚没发现珍珠的异样,体貌特征如常,没有基因变异的征兆,但之前容棱提到珍珠的年龄,柳蔚又一次检查了珍珠的骨骼,却有意外发现。 “珍珠长大了?” 以前珍珠的骨骼很细小,在与柳蔚一起穿越前,它始终呈现一种幼鸟的状态,而刚穿越来的那几年,珍珠也没什么变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骨骼竟然变大了,也变壮实了,毅然是有要成年的趋势。 按照正常来看,珍珠早应该成年了,可偏偏,它的骨龄,的确是在这次的检查中,才发现有所增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蔚十分迷茫。 按理说,自己身体有什么细微变化,本人一定是最清楚的,可柳蔚又问了一些问题,珍珠却全都是一问三不知,它甚至不记得自己死过,两次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晕倒,然后又醒了,它懵懂的依靠本能活着,从未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同。 “眼睛也不知道吗?小黎说变金了。” 珍珠真的不知道,呆呆的望着柳蔚。 柳蔚想到咕咕和珍珠老在一起,便走到窗前,去问因为体型太大,进不了屋,只能趴在窗前的咕咕。 柳蔚和咕咕无法交流,索性中间有珍珠翻译,一通询问后,咕咕表示,它也不知道珍珠怎么了,它就每天和珍珠一起玩来着。 俩都是孩子,啥用没有,啥都不知道。 柳蔚撸着珍珠的背毛,想到小黎还提过,那位国师说到什么“伴月翼犬”,这应该是仙燕国的文化,柳蔚捉摸着明天去问问云家其他人。 因为珍珠掉了毛,很娇气,就非说晚上要挨着柳蔚睡。 柳蔚本来要答应了,谁知刚刚还一脸慈祥给珍珠喂虫子的容棱,脸色一变,把碗一搁,单手拎起黑鸟,把它丢到窗外咕咕怀里,“啪”一声,将窗户反锁。 珍珠:“……” 柳蔚:“……” 柳蔚无语:“你做什么?” 容棱面无表情:“它洗澡了?出去玩了多久,都脏成灰色了,还想上榻?” 柳蔚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就算她不嫌弃,可房里还有丑丑,小孩子抵抗力弱,是不好挨得太近。 可就这么扔出去也过分了。 柳蔚想去看看,容棱一把将她拉回来,搂在怀里。 柳蔚推着容棱的身子,一本正经的问:“某人好像该睡书房?” 容棱倾身,在柳蔚唇上咬了一下,道:“申请缓刑。” 缓刑这个词还是自己教他的,柳蔚觉得好笑,捏着容棱的鼻子,道:“不予通过,去书房。” 容棱没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柳蔚早已习惯他这种示弱的注视,非常无情:“你需要检讨,父子俩一起欺上瞒下,不睡两天书房,你不长记性。” 容棱蹙眉,他躬着背,低头,将脸埋进柳蔚的脖项间,手穿过她的双臂,将她狠狠压进自己怀里,唇贴着她的皮肤。 柳蔚被抱得太紧,又没容棱高,被迫要踮着脚迎合他,她有些气恼:“容棱,你可别逼我动手。” 容棱不理,只贴着她耳旁,唇瓣磨着她的耳廓,道:“这次算了,可好?” “不好。”柳蔚非常不讲情面。 容棱也恼了,张口咬她耳垂。 柳蔚被疼得“呲”了声,用力锤他的肩膀。 容棱又在自己咬出牙印的地方,舔了舔。 柳蔚被舔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跟烧起来似的。 容棱直接将她抱起来,转身,抱着她去床上。 柳蔚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大声恐吓:“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容棱的唇印上去,把她的威胁全数吞尽。 厚重的床幔,将床内床外分成两个世界,沉睡在床榻外婴儿床上的小女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小家伙迷茫的看了看头顶,耳边回响着啼哭一般的鸟鸣,那是珍珠的声音,它怨念的一直在想办法再进屋。 小女婴懵懂的慢慢扭过头去,眨巴着眼睛着重看向被反锁得死死的窗户,半晌,粉红色的小眉头蹙了一下,然后,她似梦魔一般的伸手,往前抓了一下,嘴里呢喃,说出了她这辈子,第一句话。 “狼……” 丑丑,会说话了。 第1510章 那我以后叫容叔叔爹 第二天,餍足了一夜的容棱神清气爽,他起的老早,看柳蔚还在睡,就披着外衣,下床先去婴儿床前看女儿,低头一看,女儿已经醒了,但不哭不闹,正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笨拙的玩耍着自己的手指。 容棱将孩子抱起来,摸了摸屁股。 果然尿了,他熟练的换了尿布,看女儿还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容棱露出一抹微笑,捏捏女儿的鼻尖,哄道:“叫爹爹。” 往常容棱经常逗女儿说话,可孩子还太小,只会咿咿呀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果然,容棱说完后,丑丑还是如往常一样,伸手去拍爹爹的嘴,然后张口“呀呀”两声。 容棱耐心的教:“爹爹。” 丑丑还是:“呀呀。” 这时,床上的柳蔚醒了,她裹着被子,浑身酸软趴在床边,看着那头父女和谐的一幕,毫不留情的嘲笑:“要叫也是先叫娘,我生她废了多大劲儿。” 容棱回头,抱着女儿到床前,让她睡到柳蔚旁边。 柳蔚顺势将女儿圈到怀里,也跟着凑热闹:“叫娘娘。” 丑丑困惑的望了她娘半晌,依旧回:“呀呀。” 柳蔚捏捏女儿的小嘴:“不是鸭鸭,是娘娘,叫娘娘。” 丑丑沉默了起来,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柳蔚包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道:“娘娘。” 本不打算再说话的丑丑,大概是烦了,皱着粉色的小眉头,突然张口:“狼狼……” 柳蔚:“……” 房中突然一片寂静,正在换衣服的容棱,瞬间愣住。 柳蔚也不睡了,她猛地一下坐起来,怔忡的指着枕头边的小女儿。 “她是不是……” 容棱已将丑丑抱起来,认真的注视着她:“刚才说的什么,丑丑再说一次?” 丑丑歪歪头,像是没理解她爹的意思。 容棱便道:“叫娘娘。” 这回丑丑懂了:“狼狼……” 容棱立刻转头看柳蔚,柳蔚也呆了,她捂住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 丑丑会叫娘了! 虽然发音不标准,叫的是狼,但那肯定是娘,柳蔚坚定的这么认为着! 纪南峥听说后,特别激动,他赶紧跑去看丑丑,然后抱着曾外孙女,就哄:“叫太爷爷,叫太爷爷。” 一起来的祝问松失笑:“太爷爷三个字那么多,叫师祖,师祖只有两个字。” 纪南峥不甘示弱:“师祖太复杂了,叫爷爷,爷爷好念。” 跟着来凑热闹的云楚云觅也踮着脚嚷嚷:“叫姐姐,姐姐。” “不,叫哥哥,叫哥哥。” 柳蔚看大家闹腾得不行,失笑中,又带着得意,她沾沾自喜的道:“孩子还太小,现在只会叫娘。”说着,又当场演示:“叫娘娘,丑丑,叫娘娘。” 丑丑很给面子的真的叫了:“狼狼……” 柳蔚高兴得不得了。 纪南峥极其嫉妒,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背对着柳蔚。 丑丑就这么被所有人围着,哄玩了一天。 其中,云想和外祖父是最起劲,最想赶紧教出丑丑喊“姨姨”和“爷爷”的。 而在所有人都围着丑丑转的时候,容棱去了小黎的房间。 小黎知道妹妹会说话了,非常憋屈,他抱住容叔叔,可怜巴巴的问:“容叔叔,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呢。” 容棱将孩子推出来,无情摇头:“你书没抄完。” 小黎眼里包着眼泪珠儿:“我才抄了一遍……” 容棱摸摸儿子的头:“那就赶紧抄,早些抄完,早些出房。” 小黎不想抄,他赖在容叔叔怀里,软磨硬泡的问:“那丑丑是怎么喊的啊,就叫娘吗?我娘说,我出生后长那么大喊的第一句话,不是娘,是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喊爹……” 容棱本来没有情绪的脸,突然一变,他看着小黎,不可置信的问:“当真?” 小黎扁着小嘴,无精打采的点头:“可能是因为娘都穿男装吧,反正我很小就开始叫她爹……” 容棱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涌出一抹笑。 小黎看他突然笑得那么怪异,怔忪一下:“容叔叔?” 容棱低头,将小黎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再叫一次。” 小黎不解:“啊?” “叫爹。” 小黎稀里糊涂的:“爹?” 容棱高兴了,虽然女儿出生后第一个喊的不是他,让他有些失落,但现在,这份失落已经荡然无存了,他把儿子抱得很紧,道:“乖。” 小黎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里头的意思,他脸红的抓抓脑门:“其实,容叔叔跟娘亲成亲,按理说,我就是你的继子,我叫你爹,也是可以的,不过我都叫惯了容叔叔了……” 容棱没有勉强孩子,只“嗯”了声。 小黎仰头问:“那我叫容叔叔叫爹,会不会很奇怪?容叔叔愿意吗?” 容棱低头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极深:“非常愿意。” 小黎脸更红了,低垂着头:“我以为你不愿意……毕竟我又不是你亲生的……” 容棱停顿片刻,问:“如果,你是我亲生的呢?” 小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我娘?” 容棱卡壳了半晌,才道:“不是抛弃,是你娘躲着我。” 小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会儿,片刻,抬头一笑:“谢谢容叔叔,我心里舒服多了,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在给我那位亲生父亲找借口,可你这样说我虽然高兴了一点,却还是不会原谅他,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不要我和娘亲,就算按照你说的,是娘亲躲着他,可他要是不坏,娘亲为什么会躲着他,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还是讨厌他,容叔叔不用为他说好话了,他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以后我会把你当成爹爹,你对娘亲好,对我也好,我很高兴你能和我娘亲二婚!” “……” 容棱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叹息着再次纠正:“不是二婚。” 这句话小黎没当回事,又羞涩的问:“那我以后叫容叔叔爹,你会答应吗?” 容棱微笑着点点头:“会。” 小黎纠结了一会儿,羞羞答答的喊:“爹……” 容棱面上的笑容温柔至极。 小黎怯怯的望着他:“那爹,我可不可以不抄书了?” 容棱:“……” 小黎可怜巴巴的,扁着嘴又嘟哝一句:“爹……” 容棱:“………………” 第1511章 眼睛水汪汪的,埋头就扎新爹怀里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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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皇后突然深吸口气,说道:“来人,去常缘殿,请贵妃娘娘过来一趟。” 柳蔚看向皇后:“您……” 皇后表情不好,但声音却很豁达:“本宫答应给她一个交代,你家小黎既已分明听到,文清公主落水,也乃汪嫔所为,那此事,怎的也要知会辛贵妃一声,况且,你或许不知……” 柳蔚挑眉:“恩?” “汪嫔,正是辛贵妃带进宫的,她是辛贵妃娘家的表妹。” 柳蔚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憋了一句:“那贵妃娘娘,眼光倒是毒辣……”养虎为患,还养得这么准,也没谁了。 皇后也跟着笑了:“本宫就想看看,咱们这位辛贵妃知晓真相后,该是个什么表情?” 不巧的是,辛贵妃并未接皇后的令,因为皇上正在常缘殿。 皇后听到传讯宫女的回话,脸上兴致缺缺,“啧”了一声:“真晦气。” 柳蔚假装没听出来,她是说皇上晦气,也假装没看出来,皇后是在嫌皇上碍手碍脚,她眼观鼻,鼻观心,干干的又陪皇后说起了闲话。 此时话题就绕到了丑丑会说话的事上了。 皇后听了也很高兴,还顺道说起了太子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太子就跟个西瓜那么大,又圆又胖,开口叫本宫母后时,本宫还以为西瓜精活了。” 两人聊得开心,不知不觉时间也不早了,看样子,今日辛贵妃是赶不过来了,皇后没多留柳蔚,让她早些出宫,晚了路黑。 柳蔚告辞了,出来的时候,不巧正看到太子。 柳蔚现在看到太子,就想到西瓜,又有点想吃西瓜了。 太子本要进去,猛然间看到柳蔚,倏地停下脚步,问她一句:“听闻前两日,柳大夫家出了些事?不知现下可忙完了?” 柳蔚猜测他说的应该是六王那件事,太子与云家关系极好,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可碍于身份缘故,他应是不太好亲自~慰问的,毕竟一边是他的亲皇叔,一边是他的亲表舅,手心手背都是肉。 柳蔚便点头,随意的安抚他两句:“已经处理好了,不过是有些小人故弄玄虚,兴风作浪,事败之后,暂时倒没有什么动作。” 太子虽不太喜欢六王,但对方毕竟是长辈,他听出了柳蔚的含沙射影,可也不敢硬接,只道:“无事便好,也不耽搁柳大夫了,请。” 柳蔚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突然回头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您喜欢吃西瓜吗?” 太子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她。 柳蔚笑了一声,也不说自己笑什么,转身走了。 独留下太子一脸莫名。 青凰殿外,已准备好了小轿,这轿子会将柳蔚送到宫门外。 柳蔚上了轿,轿夫麻利的抬着人往宫门走,可刚走了一会儿,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柳蔚不解的撩帘看去,就见前方道路被堵,却是一位后妃乘着鸾轿,正从中路而过。 柳蔚看到鸾轿,一开始以为是辛贵妃,毕竟除了皇后,一般只有贵妃才有资格乘坐孔雀雕览的玉轿,她还以为辛贵妃应酬完皇上,要赶去青凰殿,想跟着一起回去,不怕明说,她也想看辛贵妃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可透过轿上羽纱,柳蔚却只看到一位容貌艳丽的陌生女子,这不是辛贵妃。 柳蔚没当回事,放下帘子,又回到轿内。 可过了一会儿,在她轿子前,却响起一道尖利的女音:“这是哪个宫的奴才挡路,汪嫔娘娘过驾,还不出来见礼!” 柳蔚愣了一下,倏地,又笑了。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1513章 已经步入了她可以无法无天的时代了 常缘殿外殿的小亭子里,文清公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小小的女娃今个儿穿了件粉粉的小襦裙,头上梳了两个花苞髻,整个人就跟待放的花骨朵似的,玉雪可人,机灵娇俏。 文清公主望着正殿的方向,撅着小嘴,不高兴的问身边的嬷嬷:“母妃还未好吗?这天都快黑了。” 伺候的嬷嬷一脸为难:“小公主,贵妃娘娘今个儿应是抽不出空了,皇上在常缘殿用了晚膳,必是还要留宿的,咱们今个儿,应是去不了皇后娘娘那儿了。” 文清公主把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母后早早就差人来吩咐了,母妃都答应清儿,待父皇一走,就带清儿去青凰殿看望母后的……” 嬷嬷面露苦恼:“可是皇上未走啊。” 文清公主生气的环起双臂,背过身去,不理嬷嬷。 嬷嬷哭笑不得的劝:“皇上疼爱贵妃娘娘,这不是好事吗,小公主往日不念叨着想见皇上吗?今个儿皇上呆的久,公主可要进去请安?” “不要。”一贯乖顺可爱的文清公主毫不留情的拒绝,小小的鼻子皱了一下:“清儿不喜欢父皇了……” 嬷嬷忙叫道:“哎哟,公主可不许胡言,这要是让人听到了……” 文清公主又细声细气的“哼”了声,表达完自己的不满,苦着脸问嬷嬷:“那清儿不能穿新裙子去见母后了吗?” 嬷嬷也不知文清公主明明是贵妃娘娘的女儿,为啥老想着皇后,只能道:“今日是不行了,明个儿公主再请娘娘带您去可好?” 文清公主非常失望,低头揪着自己的小裙子,道:“人家裙子都换好了的……” 嬷嬷看小姑娘这样,就有些心疼,但主子的行程,不是她做奴才能干涉的,只能又拿水果糕点,哄小姑娘转移视线。 因为贵妃娘娘教女有方,文清公主大部分时间都是听话懂事的,但偶尔任性起来,也像大多数熊孩子一样,让大人束手无策。 眼看小公主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伺候的下人们怕她哭了把事闹大,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好此时,辛贵妃的贴身婢女杜鹃急匆匆的出来,看到小公主不高兴,她似知道小公主心中所想,压低声音,悄悄说:“公主,娘娘让奴婢通知您,皇上这便要走了,娘娘让您准备好,咱们也要出门了。” 刚刚还要哭不哭的文清公主立马活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抓着杜鹃的手问:“真的吗?” 杜鹃笑眯眯的点头:“恩,娘娘劝皇上公务为重,皇上这便要起驾御书房了。” 文清公主开心得直拍手。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皇上起驾,从常缘殿出来,辛贵妃一脸温柔的送他到门口,皇上回头,瞧她一眼,道:“朕明日再来瞧爱妃。” 辛贵妃微微含笑,理解的点头:“臣妾等皇上。” 这话把皇上听高兴了,他愉悦的转身,要走时,又看到前面小亭子里的文清公主。 皇上喊了句:“清儿。” 文清公主兴致勃勃的跑过去,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上下看她一圈儿,笑着夸:“清儿今个儿穿得好看。” 文清公主立马喜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裙子,炫耀道:“父皇,清儿穿的是新裙子。” 皇上下意识以为小公主穿新裙子,是知道他来,要吸引他的注意,做父亲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拍拍文清公主的小脑袋:“很好看,裙子好看,清儿也好看。” 文清公主又低头拉拉自己的裙角,把裙摆拉的笔直,笑呵呵的点头:“清儿也觉得自己真好看,那母后一定也会喜……” “清儿。”辛贵妃及时拉了女儿一下,制止了女儿后面的话。 皇上不解的问:“母后?清儿是说皇后?” 辛贵妃细细的咳嗽一声。 文清公主不解其意,脆生生的回:“是啊,清儿要穿新裙子去见母后。” 皇上皱起了眉,看看天色:“现在?” 文清公主点头:“就是现在,母妃说,等父皇走了,我们就要去见母后!” 皇上:“???” 以国事为重,好不容易把皇上骗走的辛贵妃:“……”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皇上深深的凝视辛贵妃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怀疑。 辛贵妃下不来台,偏偏此时,等不及的文清公主,直接屈身,对皇上一伏:“清儿恭送父皇。” 皇上:“…………” 皇上最后还是走了,这种情况,留下来只会更尴尬,皇上一走,辛贵妃也松了口气,她不好斥责小公主,只叹了口气,吩咐下人:“起驾青凰殿吧。” 文清公主快乐的跑上鸾轿。 而另一边,柳蔚被拦在小道上,已经过去一炷香了。 柳蔚是进宫给皇后看诊的,安排接送的轿夫,自然也是青凰殿的,只是轿子是从内务府领的,故此轿身没有标识,让人看不出身份,可轿夫在青凰殿当差多年,却是从未在谁面前低过一等的。 柳蔚作为“外男”,不好与后妃争执,但轿夫可不管这些。 汪嫔娘娘是辛贵妃的表妹,这事儿宫里上下都知道,辛贵妃又与皇后娘娘分庭抗争多年,关系不睦,那汪嫔挑衅柳大夫,就等于辛贵妃挑衅皇后。 极其护主的轿夫们,立刻使了个眼色,一半人留下保护细胳膊细腿的柳大夫,一半人跑回青凰殿搬救兵。 事情也就是这么赶巧。 汪嫔其实不认识柳蔚,但她昨日被查出怀孕,身份水涨船高,甚至连只有皇后、贵妃能乘坐的鸾轿,她都有资格拥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翻身了,母凭子贵,现在的她,和以前不同了,她不比任何人卑微,她拥有了俯视所有人的权利。 这后宫,已经步入了她可以无法无天的时代了。 汪嫔的仗势欺人,她自己觉得合情合理,甚至整个红芳阁都觉得理所应当,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对任何见到的人示威。 而这种示威,现在突然碰了壁。 柳蔚不动声色,是因为她知道轿夫已经回去叫人了,汪嫔的所作所为,皇后一清二楚,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冠绝后宫的一国之母,又怎会不把握机会。 可让柳蔚没想到的是,青凰殿的人还没来,常缘殿的人却先到了。 这条路是常缘殿去青凰殿的必经之路,这里的纠纷,自然而然的,落入了正在赶路的辛贵妃眼中。 宫中能有资格乘坐鸾轿的人不多,皇后算一个,辛贵妃自己算一个,还有就是那几位已经成年,嫁了人,受了封的公主。 辛贵妃先还很好奇,这路中间,怎么停着一辆鸾轿? 等她绕到前面,看清了鸾轿上端坐的是何人时,她美艳的面容,顿时染上了一抹危险。 第1514章 同手同脚的走到柳蔚面前 汪嫔怀孕之事,辛贵妃也知晓了。 后宫没有秘密,前一刻冒出的消息,一刻钟后,便能传的满宫风雨。 一个月前,皇上的确临幸过汪嫔,那日也是巧合,皇上人都已经到了常缘殿,才知辛贵妃提前来了例事,身子不便,无法侍寝。 刚好当时汪嫔做客常缘殿,给辛贵妃送些娘家带进宫的小物,皇上瞧见汪嫔与辛贵妃有三分相似,也就起了心思。 那夜皇上去了红芳阁睡,辛贵妃本倒没什么想法,自己身子不便,与其将皇上便宜给其他女人,不若关起门来做一家人,汪嫔被娘家送进宫,原意就是辅助她,好让她有更多的筹码,与皇后对抗。 眼下也算皆大欢喜,皇上看上了汪嫔,也算是对他们辛家有所助力。 可此事过后的第七天,辛贵妃却发现,自己例事竟有些不止? 辛贵妃的身子不算太好,自打生下文清公主后,又伤了根。可饶是如此,例事之期,也不太会乱,更不会有长流不止的情况。 贴身宫女杜鹃谨小慎微,立马请了太医进宫查诊,这一查后,太医竟说“催例之法,伤身伤心”。 催例? 辛贵妃并未催过例事,所以,其中为何? 一番查探后,杜鹃查到,汪嫔送到常缘殿的糕饼中,掺了九重楼,九重楼有活血化瘀之效,也是调经,催例的常用药。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怪说汪嫔日日往常缘殿走,原是就等着这个机会。 知晓此事后,辛贵妃是愤怒的。 也从那日后,她使了小计,令皇上再未召宠过汪嫔一次。 到底是自己的娘家表妹,辛贵妃并未直接给汪嫔判死刑,却已经暗中知会娘家,娘家那边也回了话,过阵子风声不紧了,会寻个由头,将汪嫔接回辛家,再好生调教一番。 可谁又能想到,这汪嫔的肚子,却是争气得很。 一个月的功夫,竟查出怀了身孕。 辛贵妃哪怕心里再是不悦,也终究不可能在此时再做什么。 身怀龙子,这便是免死金牌,她若还敢贸然行事,说不准便要担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可心里这般知晓,骨头里这把火却无法消散。 这会儿也是冤家路窄,两人竟在这道上,狭路相逢了。 红芳阁的鸾轿占了大半条路,辛贵妃本就火恼,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她招停了轿夫,直接下了轿子。 汪嫔的宫婢玉花是在看清来人竟是常缘殿的辛贵妃后,不见慌乱,反而面露喜笑。 玉花脆生生的对上前的辛贵妃行了个礼,而后扭头,又斥挡路的柳蔚:“你这奴才,对我家汪嫔娘娘无礼,莫非连贵妃娘娘也不认得吗?” 辛贵妃冷目瞧着那玉花,眸子,又扫向旁边的汪嫔。 汪嫔见到辛贵妃时,面上便有慌乱。 被查出怀孕后,按照规矩,她本是要去常缘殿请安的,可不知为何,自打上次承宠后,过去一个月里,她每次去常缘殿都会被拦在门外,她隐隐觉得辛贵妃已经知晓她做的事了,故此,怀了身孕,她便唯恐靠近辛贵妃半步。 可谁知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在大路上,怎么就碰上了呢? 汪嫔掩下心中感觉,规规矩矩的冲辛贵妃伏身,请了安。 以前汪嫔对辛贵妃是行大礼,毕竟二人身份悬殊极大,可现在肚子里有了龙种,汪嫔是连弯腰都省了,直接颔首,聊以示意。 莫说辛贵妃,就连杜鹃见此都生了怒火。 可主仆有别,杜鹃无法训斥汪嫔,只能冲着玉花大喝:“大胆奴婢,见了贵妃娘娘,还不跪下行礼!” 玉花先是一愣,后迷茫的看向她家汪嫔娘娘。 即便是以前,汪嫔没有怀孕的时候,红芳阁的人出入常缘殿,也是不用行跪拜礼的,贵妃娘娘平易近人,对自家人素来照拂,尤其是待汪嫔娘娘,更是宛若亲姊妹,常缘殿的人一向也都将红芳阁当做自己人,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玉花傻傻的不知所措,杜鹃直接上前,一脚踢在她膝盖上,让她扑通一声跪下。 因事出突然,玉花没有防备,膝盖落地时,发出重重声响,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满腹委屈,却不敢吭声,只连忙匍匐在地,口呼“娘娘吉祥”。 杜鹃出了一口恶气,老老实实的回到辛贵妃身后,辛贵妃瞧着面已苍白的汪嫔,冷冷的觑着她,眸中似夹杂着冰霜。 这时,落在后面的文清公主跑了过来,小公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过来就牵住自家母妃的手,而后仰着脑袋,茫然的东张西望。 这一看,却让她看到了前方的俊逸青年,男子身型清瘦,背脊挺直,正站在一辆小轿子前,表情非常严肃。 小公主一看到那青年,脸就滚烫的红,她害羞的垂下眼睛,不好意思的回身垫脚抬手抱住母妃的腰,然后偷偷又露出一只眼睛,去看那边的青年。 柳蔚也看到了文清公主,她对这位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很有好感,迎着她的视线,就微微一笑。 文清公主顿时脸更红了,她羞答答的揪了揪自己的裙角,然后细声细气的喊:“柳大夫好……” 说完,又扭头,把脸埋进她母妃的怀里。 本来因为汪嫔的事,正生气的辛贵妃:“……” 汪嫔从文清公主一句话,立即知晓被她加以为难的奴才,身份似乎不对。 她正思考不出头绪时,远处,突然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打前之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这后宫内殿,能骑马而行之人,除了皇上,便只有当今太子了。 太子御驾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他手持缰绳,马儿穿行而过,停留在两架鸾轿之间。 太子翻身下马。 辛贵妃对他笑笑,道:“也是巧了,本宫正好要去青凰殿,太子这是刚出皇后那儿出来,要回去?” 太子摇头,目光扫了旁边的汪嫔一眼,他不认识汪嫔,也没听人说后宫哪个妃嫔又怀孕的消息,他又转头,看了眼另一边的柳蔚,道:“宫人回来传话,说送柳大夫出宫时,不慎拦了哪位贵人的鸾轿,母后担忧柳大夫不识得人,会生什么误会,让本殿来瞧瞧,如此看来,柳大夫是挡了贵妃娘娘的路?” 辛贵妃轻艳的眉宇稍稍一抬,眼尾扫了眼脸色越来越白的汪嫔,置身事外的笑道:“本宫与柳大夫早便相识,即便狭路相逢,也就是寒暄一二,又怎会生什么误会,太子说的,是其他人吧。” 辛贵妃意有所指,果然使太子的目光,落到了一直没说话的汪嫔身上。 汪嫔唇瓣颤抖,手指捏着自己的裙角,掌心早已汗湿一片。 到底得势得太快,骨子里的卑微还未散去,前有贵妃为难,后有太子追问,区区低嫔,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胆战心惊。 正在这时,一直缩在辛贵妃怀里的文清公主,突然鼓足勇气,她紧张的抓着自己的小袖子,同手同脚的走到柳蔚面前,涨红了脸,仰着头,磕磕巴巴的问:“柳,柳大夫,清儿的新裙子,好,好看吗?” 第1515章 直男不懂的意义! “好看。”柳蔚面带微笑,给予了小公主直接的肯定。 文清公主高兴极了,又摸摸裙子的前襟,然后又娇怯的跑回了辛贵妃身边,羞羞的嘟哝:“母妃,柳大夫说清儿好看。” 辛贵妃哭笑不得,倾身捏捏女儿的脸蛋,道:“柳大夫是说裙子好看。” 小公主一愣,呆呆的张了张嘴,然后扭头又看看远处的柳大夫,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在旁瞧了个全程,眼中也有笑意,太子年长,又早早离宫开府,不常于后宫行走,辛贵妃家有两位公主,大的那位十四,去年定了亲,今年年初,被太妃带去了公羊府的太行寺修行,要中秋才回来,小的这位太子与其接触不多,毕竟年龄跨越太大。 今个儿碰上了,他却是有些惊讶。 “文清何时这般注重样貌了,更小的时候不是袖子上沾了泥,都不在乎吗?” 文清公主羞红了脸,瞪了她大皇兄一眼,道:“清儿长大了,要,要漂亮!” 辛贵妃便是因为倾城容貌宠冠后宫,文清公主让辛贵妃带养,自是从小就被灌输了女孩子就要美美美的观点。 太子哑然失笑,瞧着这里也没闹什么大误会,便着手吩咐人清路,这轿子在中间挡着,谁都不好走。 柳蔚的小轿子还好说,就那么巴掌大,从哪儿都能过。 但两辆同样大小的鸾轿并行而立,却是不好周旋。 太子心思清明,自然知晓鸾轿是后宫女子地位的标识,他意外于这位从未见过的妃嫔竟也乘了鸾轿,眼眸一转,先站在了辛贵妃这边,对红芳阁的宫人道:“先将轿子后撤些。” 红芳阁的宫人畏惧太子,紧忙就要动手,可一直不声不响的汪嫔,却突然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啊……” 这叫声令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汪嫔的贴身宫女玉花反应最快,她连忙跑上前,扶住汪嫔,大叫起来:“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可别吓奴婢,莫非动了胎气?太医,快叫太医!” 这话说出来,太子也明了了,这位嫔妃原是有了身孕。 可方才站了许久也没事,怎么突然就叫唤起来了? 说到底这肚里装着的也是龙种,太子不敢怠慢,吩咐宫人先让汪嫔坐下,又派人去太医院叫人。 汪嫔坐回轿子上,满头大汗的倚着,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辛贵妃识人无数,一时却已也拿不准汪嫔这是真的,还是装的,她不好在此时说话,只能沉默的在旁静看着。 若今日汪嫔的肚子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文清公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但小孩子脑子简单,愣了一下后,就指着前方的柳蔚,道:“柳大夫,是大夫啊……” 这个谁不知道,但之前柳蔚与红芳阁有些龃龉,红芳阁的人即便知晓此人是大夫,也不敢让她靠近汪嫔。 而太子与辛贵妃也是这个意思。 柳大夫不是太医院的,他没有责任医治汪嫔,汪嫔眼下突然发难,谁也不知是什么引起的,柳大夫不出手还好,若是出了手,孩子却出了问题,那这帐算在谁头上? 文清公主话音还未落,辛贵妃已让杜鹃将她带到后面去,防止她又乱说话。 小公主不明所以,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杜鹃走了。 柳蔚这时倒打算主动上前,去看看什么情况,可她刚一动,辛贵妃与太子同时瞪向她。 本来就事不关己,跑上去多手干什么?自找麻烦吗? 柳蔚让两人盯着,只能又退回去。 数双眼睛继续沉默的盯着鸾轿上的汪嫔,都在等着太医赶来。 过了好半晌,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轻太医才急急过来,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儿。 太医给汪嫔把了脉,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应是动了胎气,先送回宫去。” 玉花连忙吩咐起驾返回。 可道路让两辆鸾轿挡着,红芳阁的人进退不得,都目光一致的看向辛贵妃。 既然要顾着红芳阁的轿子先行,那最次的,也得让常缘殿的轿子退到后方百米外的转角处。 辛贵妃心里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人命关天,她就是恼得头都冒火了,也必须做出让步,否则便是不慈,便是谋害皇嗣。 这后宫,贵妃辛氏要说服谁,也就只有当朝皇后一人,可她现在却要给一个刁滑奸诈的低嫔让路。 辛贵妃脸色不善,握紧了拳,待沉默了好片刻,才不甘不愿的后退半步。 太子正要吩咐常缘殿的轿子原路返回,好让出道路,身后的柳大夫却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太子感觉衣袖被扯,回过头时,就看到柳大夫踮着脚尖,往他耳边凑。 他蹙了蹙眉,正要问什么事,就听柳大夫细声说了一句:“假的。” 太子一愣。 柳大夫音腔中带着一丝不屑:“看那边。” 太子随着她所言,朝右边看去,就见被宫人围住的汪嫔,不知何时,脸上正浮现着一抹笑意。 这笑容稍纵即使,片刻后她又满脸痛苦的哀叫起来。 太子这时也意识到其中门道了,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就因为一个轿子先行还是后行的问题,值得这位妃嫔造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拿龙种说笑? 柳蔚看出太子不解,嗤笑道:“女人的心眼,在某些时候,比针眼还小。” 太子陈诉事实:“你也是女人。” 柳蔚耸肩:“对,所以我也很小气。” 太子挑眉:“那你想……” 柳蔚咂了咂嘴,走到辛贵妃身边,在辛贵妃耳边也嘟哝了几句。 辛贵妃刚听完脸色就变了,而后她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突然往旁边一歪,直直往后倒去。 柳蔚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然后配合的喊道:“来人啊,贵妃娘娘晕倒了!” 旁边一直看着的太子:“……” 太子是真的无语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些女人都是怎么想的,你压我一头,我压你一头,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手段,有什么意义? 直男不懂的意义,柳蔚领着辛贵妃,玩得是风生水起。 刚才的年轻太医又被拉过来给贵妃诊脉,发现脉象并无异样,有些迷糊。 柳蔚就一脸质疑的问:“您会看吗?” 眼中的轻蔑,明显是看他年纪轻,不信任。 年轻太医被激了,立即道:“本官自然会看,贵妃娘娘气虚体弱,这是站久累着了,先送娘娘回宫。” 柳蔚便对红芳阁的人道:“这里离青凰殿近,贵妃娘娘先去青凰殿躺躺,你们轿子挪一下,这边好走。” 红芳阁的人有些踯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鸾轿上的汪嫔。 汪嫔一张俏脸白生生的,一看就是被气得不轻。 柳蔚对她挑挑眉,却是对玉花道:“还不赶紧,贵妃娘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 玉花细声细气的争辩:“可我们家娘娘也……” “你说什么?”柳蔚加重了声音问。 玉花被唬得心肝一震,连忙对红芳阁宫人吩咐:“快后退,后退,让常缘殿的轿子先走。” 装了半天病的汪嫔狠狠的瞪着玉花,牙都快咬碎了。 第1516章 这些完全都是柳大夫怂恿的 当辛贵妃病怏怏的被抬到青凰殿时。 皇后是不明情况的。 太子也不知道怎么说,单手捂着额头,一副三观受到冲击的表情。 太子端起宫女递来的茶水,先饮了一口。 此时日已西斜,那跟着前来的年轻太医还有些束手无策,辛贵妃突然昏厥,他也没诊出个究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看人家太医实在可怜,便道:“此地有柳大夫操持,你回吧。” 太医如蒙大赦,提着箱笼就要走,柳蔚却叫住了他:“您可是要去红芳阁?” 方才柳蔚和辛贵妃联手,不光抢了红芳阁的道儿,还把太医都抢来了,眼看着红芳阁那边又手忙脚乱的去太医院请人,她俩心情好得不得了。 年轻太医愣了一下,想到方才汪嫔也是他诊的,既然辛贵妃这里不需要他,他去红芳阁看看也好,便老实的点了点头。 柳蔚闻言挑眉,淡声道:“在下学艺不精,瞧不好贵妃娘娘的症,还请先生您主持。” 年轻太医眼睛眨了眨,过了好半晌,才想到其中关节,有些无辜的道:“那,那下官直接回院里交差可行?” 柳蔚舒服了,佯装犹豫的思忖片刻,道:“便不耽误先生了。” 太医:“……” 好不容易送走太医,皇后正要问情缘由,就见刚刚还人事不省的辛贵妃眼睛一睁,就坐起来了。 皇后更狐疑了。 太子觉得一杯茶不够,又让宫人端了一壶过来,再喝了两口。 “臣妾给皇后请安。”辛贵妃也懂规矩,从软榻上下来,伏身便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拧着眉,先问:“听闻皇上留宿常缘殿,你怎的过来了?” 辛贵妃道:“皇上惦念政事未清,心绪不宁,在臣妾这儿也呆不住,便先回了御书房,臣妾思忖着白日皇后差人来请,便趁着天未黑,过来一趟,不想途中却出了些许意外。” 三言两语,皇后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沉沉的拉着脸,半晌未说话。 太子在旁瞧着,想着母后与辛贵妃多年不睦,辛贵妃却不知为何,这般直率的直接告诉母后她就是故意抢汪嫔的道儿。 汪嫔身怀六甲,母妃又是后宫之主,闻言应是免不了要斥责辛贵妃几句。 可天地良心,他方才瞧的明明白白,这些完全都是柳大夫怂恿的,都是柳大夫出的主意! 太子想替辛贵妃解释两句,毕竟两位长辈真闹起来,他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可还未开口,就听他一向明察秋毫,持正不阿的母后,一脸不悦的问:“你就如此轻轻放过了?” 太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就听她母后斥责起辛贵妃:“她是什么身份,鸾轿?冥轿坐不坐?本宫亲自扎两架烧给她可好?” 太子都呆了,他母后为什么说脏话! 辛贵妃似也没想到皇后这般气恼,比她还气恼,先是怔忪,随即眼中便有暖意,道:“她怀了身孕,又佯装作病,臣妾就怕太过,会让她借题发挥,反倒在皇上那儿得不着好。” “你怕什么?”皇后皱起眉宇,下颚崩的紧紧的:“皇上若有话说,你叫他来寻本宫,本宫与他说道说道。” 辛贵妃听着,笑出了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还压着肚子里的火,扭头看看周围,问:“文清呢?” 白日差人去叫辛贵妃时,她点名要见小公主。 辛贵妃道:“臣妾装晕,怕她瞧了担心,让杜鹃带她绕路过来。” 皇后点点头,算是都了解了,然后一转头,就对上她家长子复杂古怪的目光。 皇后蹙眉:“你怎的还在?” 太子:“???” 回忆一下,皇后才想起来太子果然没说要走,就道:“天色也晚了,你先回,别让太子妃久等,这里母后处理便是。” 太子带着一肚子疑问与猜忌,迟钝的离开青凰殿。 他一走,殿里就是女人的天下了。 皇后很不满意,她盯着柳蔚道:“让太子去,便是给你撑腰,怎能让她得了便宜?本宫是不知晓她的鸾轿竟是同一品贵人相同大小,若是知晓,本宫定得要她滚下来,自个儿爬回宫去!” 柳蔚一脸无奈,道:“她可怀了身孕。” 皇后凝色:“还不知这肚子里的,是人胎,还是妖胎。” 这话说的就露骨了,果然,皇后说完,就看向一边的辛贵妃。 因为同病相怜,都是被那不起眼的汪嫔算计过的,皇后现在待辛贵妃倒是没了最初的成见,可毕竟也不是朋友,自个儿知晓的机密,肯定不能张嘴就说,鲛人珠的事,也必然不能声张。 还好辛贵妃也只以为皇后是气急了,说了昏话,但她也意外于皇后的率直。 向来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原来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至少,在生气时,也是会发火的。 没过一会儿,杜鹃将姗姗来迟的文清公主带来了,文清公主不知路上的纠葛,或者说她年纪太小,即便看到了,也理解不了。 见了皇后,小公主沾沾自喜的给皇后炫耀她的新裙子。 皇后宠她,自然张口就说:“好看,真好看。” 若是平日,小公主就满足了,可今日被她母妃泼了冷水,她没那么好哄了,就特别严肃的追问皇后:“母后,是清儿好看,还是裙子好看?” 问完怕她母后说是裙子好看。 连忙暗示:“是清儿好看吧,清儿是不是比裙子更好看?” 皇后听着发笑,揉着小丫头的脑袋道:“是清儿好看,清儿最好看。” 文清公主满意了,今个儿盼着来青凰殿,盼了一整天,就是为了等她母后这句认可。 让宫女珊儿与杜鹃带着文清公主去外殿玩,皇后别有深意的与辛贵妃说起了文清公主落水,是与汪嫔有关的事。 说完后,她就兴致勃勃的盯着辛贵妃脸,仿佛只要辛贵妃承认了自己有眼无珠,养虎为患,她就能多吃一碗饭。 辛贵妃如何瞧不出皇后那点小心思,但知晓汪嫔不止对自己下催例的药,还对文清施以毒手,她抑制不住的盛怒起来。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第1517章 后世人称“神族”,当世人称“狼族” 皇后想到文清遭到的无妄之灾,也收起了那点幼稚的幸灾乐祸,辛贵妃心疼小公主,她何尝不是。 沉了一口气,她道:“事情前后,本宫已与你说尽,之后如何行事,你可有章程?” 现在的汪嫔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搓扁捏圆的人了,哪怕是高豪矜贵的皇后与贵妃,也不好与她起正面冲突。 今日宫道之事,皇后哪怕心生不忿,抱怨两句,也知道依照当时的情况,辛贵妃要出这口气,还真只有以计克计的法子,真像她所言以大欺小闹起来,龙胎出个三长两短,吃亏的反而是她们这些占理的人。 辛贵妃也颇觉棘手,想了想,将辛家的回信说了一遍:“原是打算过段日子待皇上忘却这个人了,便叫娘家将她托病带出宫,找个屋子关上一阵也好,小惩大诫责罚一顿也好,总归是不能容她胆大妄为,可宫外还未安排妥当,她这里,却出了这个事……” 皇后忍不住看向柳蔚:“你说……” 她是想问,这龙胎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由鲛人珠那邪门之法所促? 今日柳蔚也算见过了汪嫔。 望闻问切,哪怕只依“望”这一门,柳蔚能从中瞧出辛贵妃的秉性身质,或否也能瞧出汪嫔肚子里的是人是鬼? 柳蔚自然明白皇后未尽之意,她遗憾的摇头,辛贵妃沉疴多年,体质外貌早已梗久成形,看看自是能看出,可汪嫔肚子还太浅,区区一个月,不探脉,不问切,就这么瞧,是瞧不出章程的。 皇后叹了口气,有些忿然的坐下:“莫非还要容她足足九月?” 等孩子生下来,汪嫔自然任两位后宫霸主料理收拾,可真要等九个月,两人还不憋屈死。 事情无法决定,后续章程也拟定不下来,辛贵妃在青凰殿呆了一个多时辰,走的时候依旧郁郁寡欢。 现下时辰已经很晚了,皇后看殿外都有宫人点灯了,便问柳蔚:“不若今夜于宫中留宿?” 外臣在后宫是不可过夜的,可亲眷,仅限女眷,是可以的。 皇后知晓柳蔚女儿身,柳蔚又是云家引荐,故此勉勉强强,也能钻个宫规的漏子,当然不是睡在青凰殿,是由宫人送到前宫专门接待外眷的安心殿。 不过柳蔚拒绝了:“回去还有事,不好久留。” 皇后也不挽留了,派人送她出宫,让她路上小心。 柳蔚回到云府时,已经接近亥时,容棱还未睡,在房里看书。 柳蔚进屋后,也有些疲累,揉着自己的脖子,懒懒的坐到宽椅上。 容棱放下手上的书,随意卡了片干树叶进去,充作书签,他问:“累了?” 柳蔚点头,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与他对坐,说起今日宫里发生的事,尤其是汪嫔这茬,被她重点提起。 容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问:“打算如何查?” 柳蔚笑了起来。 容棱就似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之前我问过云家几位夫人,着重问的是仙燕国的旧史,主要想知道伴月翼犬是什么,可几位夫人说的迷迷糊糊,又问了几位老爷,却是都不知晓,我想,小黎当时若是真没听错,那与伴月翼犬有关的事物,应当会极其冷门,或许,只有国象监的人才知道。” “你想再去国象监?”容棱立刻点出她的心思。 柳蔚点头:“鲛人珠与国师有关,汪嫔与国师有关,伴月翼犬也与国师有关,既然什么都与他有关,再见他一次,也无可厚非。” 容棱沉吟了下来,没有作声。 柳蔚看他还需再想想,便岔开话题,问起别的事:“你们今日去瞧了白狼吗?丑丑有何反应?” 她始终很在意丑丑那句“狼”。 容棱回过神来,摇头:“没有不同。” 柳蔚挑眉:“丑丑不认得白狼了?” 容棱道:“是认得,也叫了它‘狼狼’,却不似瞧见褐狼图时激动。” 柳蔚皱眉,陷入沉思。 夫妻二人各有心思,屋内寂静下来,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敲门。 柳蔚前去开门,就看是云想抱着丑丑过来。 丑丑之前让外祖父带着玩,外祖父要歇息了,才把孩子送回来,云想正好遇见了,把这差事接了过来,让太傅别大晚上走动。 把孩子送还给柳蔚,云想要走,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问:“蔚姐姐,你是不是向我娘打听过伴……伴月翼犬?” 柳蔚一愣,点头:“是问过,怎么,你知道?” 云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五师父知道。” “五师父?”这个柳蔚是听过的,云家共有六位老爷,上头四位她是见过了,五老爷六老爷,她却一无所知。 只从与云席的对话中知晓,云家五老爷与四老爷乃是双胞的兄弟,那位五老爷常年不在京中,也不都管门下医馆,是个医痴,但擅通缺魂症,云席也曾想请他五师父医治李玉儿,但长辈闲云野鹤,并不那么容易找到,找到了,也不见得能顺利招回京。 云想道:“其实我也是偶然想起,也不知在五师父书房中,哪本书上瞧过伴月翼犬这几个字,我方才去找了找,运气好,还真找到了,你要看吗?” 她说着,递出怀中一本书册, 柳蔚眼前一亮,差点抱着云想亲一口。 高兴的将这本书册带回房,容棱搂着丑丑,正在哄她睡,柳蔚就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将书册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说是书册,其实不然,这是五老爷亲手撰写的一本手札记,里头都是一些他对偏山野志的古医钻研,而其中,的确涉及到了“伴月翼犬”这个名称。 丑丑睡着后,容棱把她放进婴儿床,这才走到柳蔚身侧,问到:“可找到了?” 柳蔚指着其中一行,道:“这里,提到了一段古志。” 容棱将那段念出来:“经三载相轻,桃盏,常居曰,子非寻,伴也,翼犬称,忠者。” 只看字面上的意思,是说五老爷与一位相交三年的新友,在一次赏桃对饮中,那位常姓好友提到了五老爷曾问过他的一问题,回道,伴月翼犬四个字。 后面,便是那位常友对其更广阔的回答。 从中还提到了,一个更古还久的名族,后世人称“神族”,当世人称“狼族”。 第1518章 说干就干!! 这段古志,是后人对那段流传于先古时期的文明进行的记载,记载的来源已无从考究,但内容,却非常有意思。 彼一生于林之夷,族与物睦,或相太亲,且成契,物信人,人近物,人始以物与造物之才应,推节气候,水旱灾眚,后丛民,以其首瞻,时移世异,夷为称神也。 意思就是,有一个生长于山林野牧之地的民族,族内众人与动物比邻而居,或是双方太过亲近,不知不觉,便形成了一种默契,动物信任人,人也亲近动物,人开始通过动物与大自然的一些本能反应,推算气节气候,天灾人祸,后来附近的山民便开始以这个民族马首是瞻,随后,这个民族便被称为了神族。 但实际上,因为一开始思想蒙化,坐井观天,那山族中人其实是很落后的,所谓的称神,也只是范围局限的一种崇仰,而那个民族在没有找准种族定位前,是叫做狼族。 狼为群居动物,性凶猛,对挚爱忠贞,这是一种美好愿望,民族的首领,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同时拥有狼一样的品性,与狼一样的悍气。 古志只有半页,后面便是介绍狼族与伴月翼犬的关系。 人人皆知,狼喜欢嗥叫,尤其喜欢对着月亮嗥叫,狼与月,密不可分,忠与犬,同样密不可分,伴月翼犬的名字,由此而来。 而这只伴月翼犬,说的却是一只由族中晚辈豢养的雀鸟。 那是一只说不出品种的怪鸟,眼睛是金色的,身形高大,美丽鲜艳,那只鸟做出的最大贡献,便是救下了整座山中,一千九百名生灵的性命。 夏暑,日烧其枯,火延广,一山荒矣。 一个炙热的夏季,太阳烧着了干枯的树木,引起了一场山林大火,火势蔓延之大,烧了足足二十天,整片山都荒了,但人却一个没死,全因为那只雀鸟提前洞悉大难,带领所有人紧急撤离,一些不相信雀鸟示意的人,本不打算走,最后却是碍于狼族首领的权威,不得不跟着撤离,事实证明,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雀鸟不止救了人,还救了生于山中的所有动物,它被称为仙鸟,神雀,而这只雀的后代,据说,协助了仙燕国的始祖皇帝,创立了不朽的帝国。 可以说,是这只雀鸟的威名,使得名不见经传的狼族,被越发神化。 而一次的神化,造就的就是更多的所谓传言。 有人说神族人个个精通兽语,能驭兽而战,与天地沟通。 有人说神族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 还有人说,他们根本就是神,所谓的族,只是一个笼统,其实那片山林,就是所谓的瑶池仙境。 此起彼伏的流言,将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山中民族,吹嘘成只手遮天的通天大能,其中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已经无从考究,但五老爷这位朋友,是位对旧史非常感兴趣的学者,他抽丝剥茧,翻查不少孤本善文,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与正史描述最为接近的过往。 柳蔚将这半页手札看了又看,其中关于那神雀救人的段落,更是反复研读,看完后,她仰头,问向容棱:“你认为呢?” 容棱在她旁边,将那本手札拿过来,前后几页也翻了翻,却都是些凌乱的草药名,再没有与狼族的相关内容。 “或许……”沉吟许久,容棱才道:“是该再去一次国象监。” 不过他又补充:“我同行。” 之前没同意柳蔚再访国象监的决定,就是担心她会涉险。 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寻找答案,国师那里是唯一的捷径。 能精准的叫出“伴月翼犬”四个字,国师知晓的,肯定会比这手札中描述的多,那他同行,也只是尽量将危险指数降到最低。 柳蔚一个人去,他不可能放心。 柳蔚倒觉得容棱太小心了,那个国师她上次看过,一头白发,都得病了,看起来也细胳膊细腿的,又没什么武艺,还能跟她动手不成? 不过容棱做事总是考虑周全,她早已习惯了。 反正,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为了她好,她知道。 说干就干,第二天,柳蔚和容棱就大摇大摆的去了国象监。 国象监的外殿是道观制,每日辰时二刻开门。 柳蔚夫妻到的时候,国象监门外已经等着不少零散善信,等门打开时,善信们鱼贯而入,柳蔚与容棱也混迹其中。 “来都来了,我去上柱香。”柳蔚小声道:“上次借了三清祖师的势,骗他们掷杯,怪不好意思的,我去认个错。” 这回是真的认错了,柳蔚先给三尊法相磕了头,又虔诚的进了香,再起来时,就看到容棱走到了她身后。 香堂烟重,容棱本来在外面等,怎么进来了? 柳蔚正想问他,就见他咳了一声,低眸,抬指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柳蔚愣了一下,往堂外看去,就见不知何时,香堂窗户边,紧紧促促的围了不少小道士,这些小道士手里都拿着拂尘,一看就是刚下早课,要去用膳,他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都往里头张望。 柳蔚听到其中一个小道士问他同伴:“是那位居士吗?就是他连掷十数次圣杯?” 同伴则十分笃定的点头“对,就是他,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我那天亲眼看见了,他就是长这样!” 柳蔚:“……” 小道士们发现正主看不过去了,又连忙一窝蜂的跑走,就像被雷风惊起的麻雀,看得柳蔚哭笑不得。 柳蔚笑着对容棱道:“他们怎么这么可爱。” 话还未说完,就见前路被堵了,抬眸一看,一位中年道人立于此,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们。 柳蔚认得他,正是那日领她给法相磕头,还给她掷杯的那位。 柳蔚刚要开口问好,那道人却率先问:“二位居士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柳蔚笑道:“路过便来进香,顺道拜访国师大人,道长不欢迎吗?” 道人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家广开善门,自是欢迎,只是,乍见居士,小道今晨的早膳,是不用了。” 意思就是,我嘴里虽然说欢迎你,但看到你来,我饭都吃不下了! 第1519章 所谓尸鬼,是您的父亲 国象监后殿的生笙堂内,匆忙的小道士传信而来,惊醒了正盘腿冥思的白发青年。 国师睁开双眼,生白的眉宇稍稍一抬,眸光看向门外来人:“谁?” 小道士低首禀明:“汝降王府的那两位官将,就在前殿,说是特地来拜见大人您的。” 国师沉吟片刻,脑中掠过无数思索,最后起身下榻,一边套起道袍,一边往外走。 一刻钟后,容棱与柳蔚被带到了前殿靠东的竹亭里,那里,国师已在。 就如方才那道人所言,柳蔚也从国师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欢迎,她毫不在意,反而面带微笑。 “此刻日头还早,是否打扰大人清修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蔚头话说得漂亮,国师也不好发作,只沉沉的道:“无妨。” 意思还是打扰了,但他宽宏大量不计较。 柳蔚再次说道:“今日前来,实则是为一起私事,还请大人相助。” 国师狐疑的看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反问:“是汝降王府之事?” 柳蔚摇头:“是在下之事。” 国师扬起眉毛,表情变得微妙。 说到底,他现在会坐在这里,看的就是汝降王府的面子。 柳蔚知道国师不喜欢他们,听说与汝降王府无关,肯定得撵他们走,所以趁着国师还在斟酌如何拒绝不伤和气,她先发制人:“在下进京之前,曾于京郊明月镇落宿,宿时闻乡音笑谈,称镇中曾闹尸鬼。” 国师一生奉神、敬神,一听鬼神之论,倒是有些好奇柳蔚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了,他浅浅点头,随口道:“京郊四野,乡镇颇多,一些民间志异也此起彼伏,流传甚广,明月镇的鬼神军,清风镇的刘喜娘,本官也略有耳闻。” 倒是还有脸提刘喜娘。 柳蔚冷笑一声,在国师看过来时,笑意又变回亲切:“那大人以为,尸鬼也好,鬼神军也好,甚至那刘喜娘也好,都是切实存在的吗?” 这话可说到国师痒处了,国师喜欢的,就是像别人推销封建迷信,他点点头,语气分外笃定:“乡野传说,大多虚虚实实,其中多数为假,但有些却的确属真,明月镇本官也去过,那里是由乱葬岗而改,说有尸鬼存活,并不足为奇。” 柳蔚又问:“那刘喜娘呢?” 国师看了她一眼,再说道:“冤魂索命,是位可怜人。”说完,又问:“你向本官求助的事,便是想知道那刘喜娘之事?” 柳蔚却摇头:“在下想问的是鬼神军。” 国师皱眉:“问什么?” “明月镇口口相传,称镇前为聚尸之所,阴森恐怖,尸鬼衍长,而鬼神军奉皇命镇压,最终受尸鬼所害,化为阴兵,镇守一方,在下想知道,这些,可都是真的。” 国师闹不清楚她的意图,在回答之前,先反问:“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阁下不辞千辛,来向本官求问,便只是想证实一桩乡野轶闻的真假?” 柳蔚摇摇头,依旧笑着:“还请大人先告诉在下真假。” 国师皱了皱眉,沉思了许久,才道:“半真半假,有真有假。” “朝廷军为真,鬼神军为假,新嫁娘为真,尸鬼为假,可是?” 国师盯着她,心里隐隐有种正在被套话的感觉,但这些乡间志论从来都是以讹传讹,他又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想了想,他索性说了重话:“先生若只想找人闲叙侃聊,恕本官无暇相陪。” 国师说完,便真要起身离开。 柳蔚此时又道:“大人是明月镇人,对吧。” 国师离开的身形猛地一顿,神色危险的眯起双眸:“什么?” “您是明月镇人,被令师拾回收养前,您就是在明月镇出生的,明月镇有两则鬼话,第一则,是说一位绣娘被好赌的父亲嫁给一名屠夫,新婚当日,绣娘逃婚而出,上了乱葬岗,最后被尸鬼所害,接连追赶而去的屠夫一家,也尽数落入了尸鬼之口。” 顿了一下,又说。 “第二则,说的便是尸鬼横行,令朝廷不得不点兵平乱,故此,有个皇廷军镇压尸鬼之论。” 国师表情非常不善:“你究竟想说什么?” “数日前之事,大人应当还历历在目,那日在下说了个谎,那位被在下称之为刺客的小童,实则,乃在下的儿子,而犬子在那日上午,是见过大人的,在出皇宫的道上。” 国师重新坐下来,紧盯柳蔚的双眼:“那位小童之前由纪太傅所领,好像是纪家的娃娃,而二位又声称属汝降王麾下,当日本官便知晓,该是那娃娃误闯后殿,被役卫所困,太傅求助昔日学生汝降王,才有了后头之乱,倒没想到,你与那孩子,还有这层渊源,那么人你们已带走了,如今又要说什么?” “说大人您。”柳蔚直言不讳:“在下既然坦言了与那小童的关系,那大人应当不难联想到,在下与纪太傅又是什么关系,相信大人更清楚的是,纪太傅与令师,又是什么关系。” 那日国象监的车路过宫道,恰闻宫人询路,说纪太傅回京,马车却途中坏了,求问他的车,可否带纪太傅一程,国师欣然同意,实则他与这位致仕多年的老太傅并不熟悉,可却听教养他长大的恩师多次提起,那早亡的老和尚,与纪太傅,曾是挚友。 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世会被面前之人知晓,就不奇怪了。 必然是纪太傅说的。 可那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他脱离佛门,成道家弟子,再受皇命所邀,建立国象监,位极人臣,这些都是他靠自己的本事做到的,谁又能多说他半句? 国师傲然道:“然后呢?” 知晓他出自明月镇,又能怎么样? “那位新嫁娘……”柳蔚声音很笃定:“是您的生母。” 国师眸色越发生冷:“继续。” “所谓尸鬼,是您的父亲。” 这回国师终于怒了,他一拍石桌,猛地站起来。 意识到他要动粗了,柳蔚身畔的容棱拔身而起,腰间利剑已然出鞘。 柳蔚拉住容棱的手,让他冷静,抬头看着国师盛怒的脸,叹息道:“今日前来,并非想揭大人疮疤,往事已矣,前人如何,更不该由后人承受,在下说有一事请大人相助,也是真的,还请大人坐下,咱们慢慢谈。” 第1520章 始终一言未发的容棱“???” 柳蔚今天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伴月翼犬,鲛人珠,两件事,她都要在今天得到答案。 之所以会以国师的身世作为前言,就是存了试探假设之心。 这位国师不简单,刘喜娘也罢,鬼神军也罢,明明都是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事,他却能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一般,其中言辞表情,不露声色,这让柳蔚不禁想到了曾经的钟自羽。 当初古庸府死了那么多人,钟自羽也像一朵盛世白莲,硬生生让自己置身之外,装得一副清白正直的模样,看着实在是非常欠打。 不敢说这国师与钟自羽的行为模式有多少雷同,至少,犯罪心理中,他们这样的人,是属于同一类人。 国师的身世,外祖父知道的其实不多。 外祖父致仕太久,京中人际往来早已断裂,与收养国师的那位高僧,虽曾算至交,可毕竟天各一方,知道的对方私事,着实稀少。 柳蔚方才撒了个谎,她说她知道的这些,是外祖父告诉她的,其实不然。 这些消息,是相夫人告诉她的。 鲛人珠计划启动,是在五年前,五年前正是皇后受水银毒所困,危在旦夕之时,两件事本就是同一个目的的同一桩事。 一开始大家将目光放在辛贵妃身上,认为是辛贵妃与国师勾结,先谋害皇后,再借鲛人珠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后来发现,辛贵妃与此事其实无关,真正与国师勾结的,是汪嫔。 要说勾结倒也不算,汪嫔与国师的地位不相当,双方交流接触时,国师明显是站在主导者的位置,而汪嫔更像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如此看来,鲛人珠也好,水银毒也好,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都是国师。 相夫人云氏心狠手辣,办事更擅不择手段,可她效忠皇后。 于是,在皇后与云家对辛贵妃,对皇上各种不顺眼时,云氏其实早已派人,对国师进行了深查。 关于国师的身世,柳蔚前几日就知晓了,但她一开始并不在意,孤儿出身,无父无母,幼年就被佛门高僧收养,看起来就是一段非常正常的凄苦经历,除了他是在明月镇被高僧带走一事,让柳蔚起了个心眼,别的她真的没有多想。 三十年前的明月镇还是一片乱葬岗,据相夫人得回来的消息,当时高僧是应了附近村镇的乡绅之请,来这乱葬岗给枉死冤魂超度。 但超度之时,却意外发现其中一卷草席中,有异动。 打开草席后,他发现那是一具美貌女尸,女子已经亡故,但她的肚子,却在不正常的蠕动。 那时附近已经没有乡民,只有几位和尚在摆阵念经,佛家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位和尚几乎没有犹豫,便去寻了稳婆过来。 国师就这样出生了。 因生得实在古怪,乡亲根本不敢接受这个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他顺理成章的被佛门弟子带走,却在十七年后,叛出佛门,续起长发,成了道门俗家弟子,后也不知他是如何与皇上相识,总之猛然有一天,仙燕国有了国师这个官职。 再然后,国象监拔地而起。 国师过往坎坷,他当初为何离开佛门去了道门,最后又如何取得皇上信任,坐拥整个国象监的,这始终是个秘密。 相夫人与柳蔚说这些时,年长的贵妇非常气愤:“若让我查出他的痛脚,我必要他生不如死!” 柳蔚虽然也觉得国师离开道门,与皇上相识,这两段过往非常可疑,但她心里,又总觉得还有别的事,让自己忽略了。 后来,她终于想到了。 明月镇。 熟悉的明月镇,她进京时,曾留宿于此多日。 有了目标,再想查细节,就变得容易许多。 三十年并不算太久,许多当年目睹之人,现在还活着。 今晨来国象监之前,柳蔚收到了相夫人托人送来的书信。 信中所言,就是她方才所言。 “明月镇的闹鬼传言,是大人派人散播的吧?”柳蔚看着国师,眼底的笑意,依旧鲜明。 国师没有做声,沉沉的盯着她,神色冷静。 明月镇不是三十年前就开始闹鬼,试想一下,若是还未建镇之前,这里就鬼气森森,乡民们是脑子有坑,非得在这儿盖镇?人家不会换别的地儿? 相夫人所查的内容里,就写到,明月镇的鬼神军传说,是十年前才出现的。 鬼神军是正义的,被赌鬼老爹卖给屠夫当媳妇的新嫁娘,是可怜的,尸鬼,是邪恶的。 三种元素叠加在一起,这其实,就是一个故事。 可悲的新嫁娘误闯乱葬岗,遇到邪恶的尸鬼,将她生吞入腹,但尸鬼不止吃了她,还吃了后面追赶新嫁娘的屠夫一家,所以换一种角度来看,尸鬼也算替新嫁娘报了仇,只是被尸鬼杀害的新嫁娘实在无辜。 因此,又来了一队朝廷军,惩治尸鬼,为新嫁娘平息了冤屈,最后亡故后,鬼神军便镇守于此。 第一次听的时候,柳蔚就觉得这个故事太美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人最后又消灭了坏人,无辜的新嫁娘作为一个悲情人物,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仔细一想,其他人的所作所为,又都是围绕着她,为她服务。 朝廷军为何会对付尸鬼?人是人,鬼是鬼,说有个道士惩治了尸鬼反而更符合志怪异说的定义,但偏偏这里出现了朝廷军。 柳蔚看着国师,冷不丁的,竟说了一句夸他的话:“大人还挺可爱的。” 本心烦意乱的国师:“???” 始终一言未发的容棱:“???” 柳蔚感受到容棱的森冷目光,轻声咳了一下,道:“能编出这么童真的小鬼怪故事,想来大人心中,也是住着一个天真孩童的,您将您的父亲比作尸鬼,将您的外祖父比作赌徒,将您的继父一家比作屠夫,最后又将平息此事,对您母亲施恩的镇长,比作朝廷军,您完成了对自己心中所有人物的定位,而你现在,又在将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人物,努力变作现实,对吗?” 柳蔚想,他知道国师为何叛出佛门了,因为从他记事开始,他已是个心怀仇恨的人,他知道,佛家,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甚至最后,他连道门都没入,只是做了个俗家弟子,因为他害怕,害怕他对权势的眷恋,对旧仇的执念,会将道门的清净,一同辱没。 第1521章 柳蔚夸得这么过,到底想干嘛? 柳蔚的话,让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国师面色大变。 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好,国师皱紧了眉,声音阴冷刻薄:“你知道什么!” 柳蔚不知道全部,但这不妨碍她根据前因后果,胆大假设。 京城人杰地灵,官宦成群,是整个仙燕国最核心的帝都,皇城建造于此,皇上稳坐于此,这里是权力的中心。 可有明便有暗,光鲜亮丽的表象下,充斥的腐朽与污秽,是不可避免的。 远的不说,西进县苏家,苏怀欣,也就是那位红颜薄命的红粉姑娘,她的父亲,当初便是得罪京中权贵,才落至家破人亡的地步。 权力何其重要,柳蔚能理解国师的心情,他就像是另一个苏怀欣,但当初的红粉姑娘比他可怜,她被卖入青楼,让坏男人骗身骗心,最后甚至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反观国师,他运气好,被佛门高僧带走,幼年吃斋念佛,即便清贫,却没受过半点侮辱,可他自己想不通,他记恨着生母的亡故,调查出了当年的旧事,于是他杜撰了一个皇廷军,因为在那时,他就知道,在皇权面前,抛弃母亲的生父,将女儿卖给恶男的外祖父,对母亲施暴鞭打的继父,这些人看似强大,只手遮天,但在皇权面前,他们其实都是蝼蚁,都是大人物能一手碾死的小臭虫。 所以在他心中,道士法师治不了尸鬼,但朝廷军可以。 权力,几乎无所不能。 正因为意识到权力的重要,他还俗归民,再扯了佛家道家的大旗,让自己变成了手眼通天的国师大人。 而现在,他又不甘于此了。 五年前,他衍伸了鲛人珠事件。 当国师不如当皇帝,他做不了皇帝,但他能操控下一个小皇帝。 母亲的旧事是他多年的执着,他将自己不完整的家庭,怪罪在当年的始作俑者身上,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很渴望母爱,但他没有,于是对母亲的思念,促使他带着这个遗憾,做出了一件又一件,利欲熏心的坏事。 柳蔚简短的一一说出,每句话都像一把刀,不过一会儿,已将国师刺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愤怒中,仙风道骨的白发青年,已是浑身发抖。 鲛人珠是什么,是一个传说,是一个志怪话本中杜撰的小故事。 从计划研制鲛人珠开始,国师就在作恶,但他并不为此心虚,因为没人有证据制裁他,我说我在制作一种叫鲛人珠的秘药,你信吗? 不,当然不信,那不是故事里假编的吗? 是的,所有人听到的第一刻,都会认为那是假的,没有切切实实的尸体堆砌在你眼前,这种荒谬言论,根本得不到支撑。 柳蔚现在还没有提到“鲛人珠”这三个确凿的字眼,但他暗示了国师,也就等同于表明了,她是“鲛人珠事件”的知情人。 国师的愤怒来自于柳蔚对他身世的剖析,对他各年龄层心态转变的描述,但鲛人珠,抱歉,他真的不在乎。 盛怒的面孔在短暂的自我调整后,再次变为平静。 柳蔚注意着国师的面部变化,她直接问:“在下说的,您承认吗?” 四周寂静,远处的三清正殿前,香火袅袅,人来人往。 国师有一阵子的沉默,半晌之后,他露出了一个不常做的,清浅又隐晦的笑容:“所以?” 这里只有三个人,这里是安静的,当面对质,国师并不害怕,对方劈头盖脸把他的过去一一甩出,他就没脾气吗? 不,他有脾气。 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记挂三十年前的旧事。 哪怕当年涉案人员早已通通死去,但他,就是放不下。 这就是承认了。 柳蔚并不意外,从发现这国师与钟自羽相似时,她就知道,这人的有恃无恐,迟早会来。 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有点想打钟自羽一顿了。 国师的笑容带着张狂与讽刺,目光又如钉梢一般,狠狠扎在柳蔚身上。 柳蔚有了第一个答案,将话题转到了此行前来的第二个目的。 “汪嫔已经怀孕了,想必里头,也有大人不少功劳。” 国师面沉如水,讲到细节问题,他却不会多言了。 柳蔚见他慎重起来,也笑了一声,转了话音:“虽于大人相交不多,但交浅言深,在下对大人,确实有几分佩服的。” 这话国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他谨慎的盯着柳蔚,总觉得这人突然又夸他,必然还是不安好心。 刚夸他可爱,扭头就把他的秘密全扒光在阳光下! 柳蔚这回是诚心诚意的:“大人年少贫苦,却在认清自己要的是什么后,为此付出努力,白手起家,其中艰辛,想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这是夸奖他心志坚定,有勇有谋? 国师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坑。 “想必除开您母亲之事,在这世上,还有一事,是让您遗憾的吧,您是真的喜欢佛学,或还有道学,在下从您时不时抚摸发丝的动作,能瞧出您对这一头白发是满意的,尽管我很想告诉你,你可能患了一种叫白发病的病症,就是类似于白化病……算了,这个容后再议,但我瞧得出,您因为这头白发与传说中的神灵极为接近,而沾沾自喜着,如此说来,您是信佛,也信道的,或者这两者论调上会有相悖,但不可否认,您没有辜负十数年的佛家生活,也没有辜负其后拜入的道家宗庭,您需要国师的身份,因为您需要权势,但您心中应是渴望有朝一日,能真真正正出家的,对吗?” 不得不说,柳蔚这话,再次戳到了国师的心坎。 可越是如此,国师越发不安。 夸得这么过,到底想干嘛? 然后柳蔚就说了:“您阅遍古迹,博览群书,佛家的名言,道家的古训,您都一清二楚,您相信鲛人的智慧是真实存在的,您相信世间真有神仙,您是佛教道教的虔诚信徒,那想必您,对数千年前仙燕国曾流传一时的神族言论,也是有所关注的吧。”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国师一脸,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他冷起面孔,这回却是咬死了不承认:“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日的小童与黑鸟同行,小童是眼前这人的儿子,那黑鸟与其必然也有关系。 所以,不能告诉他们那黑鸟极有可能就是伴月翼犬! 神族什么,听都没听过,别套话了! 第1522章 您可爱,您说了算! 柳蔚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有气馁,而是继续笑着:“大人没听过,那在下可得班门弄斧一番了,这神族啊,初时说的其实只是一群隐居山林的普通野族……” 简短的将自己昨天才听说的古志,故弄玄虚的卖弄了一番。 说到最后,柳蔚又摇头叹息:“日烈山火,本就是天灾,人闻到火气自然是要跑的,动物也相同,即便整座山的山民都获救了,那也不代表什么,怎么就成了那狼族之功?尤其是什么神雀?荒谬绝伦,漏洞百出,若真是那神雀说通了狼族首领,带人撤离,那两者之间又是如何沟通的?狼族首领为何能听懂兽语?这里面有太多不合逻辑,这所谓传说,简直狗屁不通……” “啪!”柳蔚话音未落,对面的国师再次一拍石桌,皱眉呵斥:“无知小儿,狂妄自大!” 柳蔚听着这句责骂,却只是无辜的道:“在下不过浅抒己见,大人何必口出恶言?” 柳蔚觉得自己有句话说的很对,国师的确是位虔诚的信徒,在他心中,神是存在的,她否认神族的历史,否认神雀的功绩,这等同间接否认了他的信仰。 否认一个人的信仰,是很严重的。 国师的愤怒,在柳蔚的意料之中,但她的口出狂言,并不打算停止。 激将法,很容易被识破的歪脑筋,柳蔚相信,国师是发现了的。 这个时候,他有两种选择,第一,沉默,沉默的在心中反对她的论说,不与她争辩,也坚持不给她任何套话的机会。 第二,反击,反击会很爽快,却必然会暴露。 责骂之后,国师冷静下来,他狠狠的瞪着柳蔚,这种狠辣里蕴含的火气,比之方才柳蔚揭穿他的身世,揭穿他与鲛人珠的关系,有多无少。 柳蔚不甘听取国师的辱骂,立出一二三四,争辩自己对神族的描述是合情合理的,她提出最有力度的论点是:“既然神族如此了不起,为何几千年前,他们的文明便断裂了?为何到现在,知晓神族的人少之又少?” 国师脸都憋红了,大喝一声:“因为战乱!” 说完,他一下清醒过来,脸由红变白。 柳蔚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大,而这个笑,使得冲动之后的国师,寒毛直竖。 “战乱吗?”柳蔚眼珠晃了一圈儿,又绕回来:“仙燕国建造初始,绵延至今,历任三十多代,可却从未发生什么能将文明层断裂的大型战事,大人您的谎言,听起来并不谨慎。” “本官怎会说谎!”国师握紧拳头,这人是故意的,完完全全是故意的! 柳蔚是往国师身上戳刀子戳顺手了,看国师涨红了脸,气得不行,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她觉得特痛快,然后继续嘲讽他:“是是是,您没说谎,您可爱,您说了算。” 国师:“!!!” 容棱:“……” 柳蔚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味道一般,却让她尝出了一丝甜味。 国师现在已经憋不住了,他猛然想到,自己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听这人说这些辱没自己的废话,他大可以走,眼不见为净。 这么想着,他真的起身要走。 可两次拦他的柳蔚,这次却没开口,甚至在容棱要起身时,柳蔚还按了他一下,让他不必在意。 国师走了两步,感觉真的没人叫自己,他又停下步伐,回头看向他们。 那目光中饱含狐疑,但又问不出口。 柳蔚笑道:“失败者才会落荒而逃,您没有理论支撑您的怒火,但我的话确实有理有据,您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逃了。” 还回是以退为进。 果然,听她这么说,国师一时踯躅,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好不尴尬。 容棱看了看天色,淡淡的道:“快晌午了,回吧。” 柳蔚一见果然不早了,便起身,还对国师行了个礼,道:“与您的谈话很愉快,那么,告辞。” 如果就这么让他们走,岂非默认了对方之前的无稽之谈? 国师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沉默了许久,终究在对方要出外殿时,叫了一声:“等等。” 柳蔚与容棱重新坐回了凉亭,对面的国师,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了。 之后的话,几乎就是国师在说。 他刻意避开了伴月翼犬四个字,反复强调神族与神雀的功绩,将柳蔚之前说的那些亵渎神灵的话一一反驳,口若悬河,这时的他,更像一个御史,与平日清冷缄默的高人形象大相径庭。 所以,打蛇打七寸,要对付一个人,就得抓到他的命门。国师的命门,就是他这一生的第二个遗憾,无法全身投入的信仰。 国师说了很多,从神族的发展,到战争的到来,再到始祖皇帝的出现,建立当时还未开蒙化的仙燕国…… 一长串的史志从他口中说出,就像活灵活现的画图,一幅一幅摆在柳蔚眼前。 她好像回到了数千年前,站在了那片富饶却原始的土地上,看到了那些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的野人,他们在神族的带领下,逐渐学会了狩猎,学会了农作,学会了更好的生存。 可惜,当他们不再为食物发愁时,矛盾却激发了,狼族是所有野人的首领,但当下面的各个部族开始起了反叛之心,狼族的结果,就变得可悲。 一个父亲,带着他的孩子们过上了幸福生活,可在孩子们吃饱喝足后,他们却觉得父亲已经老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他们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分食了他的尸体,再洋洋得意的,继续过自己的好日子。 狼族的衰败造成了文明的断裂,但数百年后,这片土地又出现了一位能人,他有一只会说人话的仙燕,这只雀鸟,帮助他统一了山河。 有人说,建造仙燕国的始祖皇帝,就是狼族的后人。 但这个论说,因为涉及到皇室秘辛,除了一些野史外,并没有正史记录。 不过在国师口里,他却有另一套认为:“始祖皇帝不是神族后人,但他能成为皇帝,的确是受了神族后人的照拂,他是神族安排的,惩治背叛者的利刃,因为他出现后,那些曾经辉煌的各个部族,那些当初分食神族的鬣狗们,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来了,又开始编故事了。 柳蔚看着国师,不管始祖皇帝是狼族后人,还是狼族准备的复仇工具,总之,柳蔚今天收益颇丰。 那么,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神雀,最后怎么样了?” 第1523章 珍珠现在不得了了! 国师清浅的目光的在柳蔚身上绕了好几圈,半晌,才缓缓道:“神雀,自是飞升成仙了。” 柳蔚似笑非笑的“哦”了声,认定了国师是在敷衍她。 国师本还真打算敷衍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可真话反倒换来这副表情,他也有些恼:“阁下爱信不信。” 柳蔚摩挲着下颚,观察国师的表情,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判断出了,国师的确没有撒谎。 或许,他真的认为那神雀已经飞升了,毕竟,是一个喜欢杜撰离奇故事的人。 国师看出了她还是不信,忍不住问了句:“你的一生,便未遇到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吗?” 有,当然有。 穿越,与珍珠心灵相通,能举的例子多了去了,可那又如何?大自然还藏着无数未解之谜,但她宁愿相信这和磁场有关,也不觉得,这与鬼神相通。 有人说,过度的相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 但在柳蔚眼中,她的怀疑都是合理的。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代到古代,她经历的事情足够不可思议,但她也没见过一只鬼,一尊神。 所以,凭什么又要让她相信这世上是有神的? 她看着国师,也不知怀了何种情绪,竟说出了一句堪称无理取闹的话:“您要说服我世间有神,那便让我见一眼,我早亡的弟弟。” 国师愣住,脸上盛满惊讶。 他也怀念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也怀念将他呵护长大的恩师,可他没有想过与天提要求,因为他只是凡人,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不能吧。”柳蔚讽刺的笑起来:“若能再见弟弟一眼,便是要我向你磕三百个响头我都愿意,但是,你做不到。” 手背突然覆上一层暖意,柳蔚偏首,就对上容棱紧张的目光,对于小令,她说得不多,但容棱该知道的都知道,她心中有个冰冷的咕隆,容棱一直在想办法填补。 只是,收效甚微。 话说到这里,该问的也问完了,该听的也听到了,容棱不愿柳蔚再想那些伤心事,拉着她的手,起身便要走。 国师愣了一下,心中忐忑片刻,突然扬声道:“神雀临世,伴帝而生,翼犬贵重,非同小可,若让有心人知晓了,无论是真是假,都属杀身之祸。” 柳蔚停下脚步,复杂的看了国师一会儿,点头:“多谢提醒。” 这国师不傻,她已表明小黎是她儿子,那么小黎、珍珠与她三者之间关系,国师必然心中有数,换言之,若珍珠真是那什么伴月翼犬,它不生在皇家,却生在他们柳家,这该怎么说来着?怀璧其罪! 国师又道:“但若在本官手中,本官能保翼犬安全,也能护小帝星安危!” 柳蔚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小帝星,也没有翼犬,在下只是随口问问,您想多了。” 国师皱眉,还想再说什么,柳蔚已与容棱十指紧握,相携离开。 国师有些不甘,在两人走出去好远了,还说了句:“若是改变主意,你随时可来国象监!” 柳蔚没有回头,只是扬手挥了两下:“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说的是那鲛人珠事件,一正一邪,一黑一白,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会有什么合作。 国师表情难看了下来,他紧抿着唇,低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从国象监回到云府时,正好是晌午。 珍珠因为掉了两根毛,这两天都娇气着,云想也知道珍珠吃了苦头,她特地让人开辟了一个院子,安了许多鸟巢,每日三餐供应肉食,让珍珠和咕咕住。 两只鸟儿住的舒服,呼奴唤婢,得意洋洋,一时也没闹着要回归山林。 看到容棱柳蔚回来,云想就让人去添碗筷,又腾出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他们坐。 餐桌上还有许多人,云家几位老爷夫人都去了医馆,不在主宅吃,另外的人便是几个小辈,还有纪南峥、祝问松两位老人家。 丑丑正被太爷爷抱在怀里喂米汤,小黎怀里,则是抱的珍珠。 珍珠现在不得了了,毛毛掉了,要上桌吃饭了,还挑嘴,要小黎剔骨头,有骨头的肉不肯吃了。 在碗筷送上前来,柳蔚就盯着珍珠看,小黎注意到娘亲的视线,就把珍珠抬起来点,扒开它翅膀上的毛,道:“已经长出小绒毛了,生发液有用。” 柳蔚伸手,往那边递了递。 小黎以为娘亲是要亲自检查,就把珍珠交给她。 珍珠窝在柳蔚怀里,经过上次被容棱嫌弃,它已经洗了澡,这两天伙食又不错,肉也长了许多,毛还油光水滑的。 柳蔚顺手撸了撸珍珠的脑门,问:“你是伴月翼犬吗?” 珍珠困惑的眨着大眼睛,细细的叫:“桀?” 桌上还有其他人,纪南峥不明所以,祝问松老实吃饭,其他小辈则好奇的发问:“柳姨姨,什么叫一半的犬啊。” 几个小孩喊小黎叫哥哥,喊柳蔚自然就得叫姨姨。 这辈分也是乱的,毕竟他们喊云想是喊姐姐,但云想喊柳蔚也是喊姐姐。 不过称呼罢了,柳蔚不介意,她随口道:“姨姨也不知那是什么,听说是一种仙鸟。” 小孩子们惊讶得七嘴八舌:“仙鸟啊,好厉害。” “会飞吗?” “笨蛋,鸟本来就会飞,仙不仙都会飞。” “哦哦哦,那会走吗?” “会啊,鸟在树枝上,不就是在走路。” “哦哦哦,那会游水吗?”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几个小孩吵吵嚷嚷,柳蔚把珍珠捧起来,看着它的小豆眼,又问:“你是伴月翼犬吗?” 珍珠还是一脸懵然,不过片刻之后,它又脆生生的叫了句:“桀!” 柳蔚一愣:“你是?真的?” 珍珠昂首挺胸,高高兴兴的道:“桀桀桀……” 柳蔚:“……” 容棱好奇:“它说什么?” 柳蔚道:“它说它觉得自己挺仙的,可能就是仙鸟吧,但是不是叫伴月翼犬就不知道了。” 容棱:“……” 珍珠自恋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但它自己还挺沾沾自喜的。 柳蔚知道在珍珠这儿问不出东西,呼噜了它两下毛,又把它丢小黎怀里。 坐在对桌的祝问松还在吃饭,纪南峥偏头看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是小孩吗?怎么还漏嘴,吃得一桌都是。” 柳蔚好奇的看去,就见师父桌前的确一片狼藉,还没小黎吃饭干净。 见柳蔚看过去,祝问松猛地一推碗筷,站起来,一边擦嘴,一边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说完,扭头就走。 柳蔚看着他老人家急急忙忙的背影,先是不解,随即一愣,猛地看向容棱。 容棱与柳蔚心念统一,他放下碗筷,已抬腿去追师父。 第1524章 有些事,一开始,已注定了 祝问松模样可见的心虚,他稍稍抬眸瞥了眼自己跟上来的徒弟,又赶紧将视线挪开,继续往房间走。 容棱跟在他身侧,表情非常不好:“您有秘密,瞒着徒儿,徒儿不会怪责您半句,但柳蔚……” 祝问松脚步一顿,皱着眉毛瞪他徒弟:“你什么意思?啊,长大了,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学会拿你媳妇威胁人了?怎么,你师父我还会怕那黄毛丫头?” 容棱低眸,片刻又抬首,道:“那徒儿去叫柳蔚……” “等等!”祝问松一把拉住他,深吸一口气,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里头许多内情,师父也未弄清,因此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 容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既是想不清,便说出来,大家一起想。” 祝问松觑了他徒弟一眼:“我说出来,你能听懂?” 容棱一顿。 祝问松还真说了:“何为六壬,何为太乙?” 容棱皱了皱眉,几个词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幼年时师父教授过他,但因当时他一心习武,对除了奇门遁甲外的一些并无兴趣,便没有深究。 现在猛然被问到…… 祝问松又问:“何为三垣,何为四象,二十八星宿是哪些,九野如何背诵?” 容棱的模样似乎在思考。 祝问松嗤笑起来:“与你两个师妹一样,师父说的话,永远左耳进,右耳出,光是习练武艺便所向无敌了?星象八卦,一问三不知,你说你这脑子长来是做什么的?” 容棱沉默。 祝问松知道自己这徒弟烈性,这话也就是他说,要换成别人,敢这么骂镇格门容都尉,估计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祝问松仗着自己德高望重,仗着徒弟尊师重道,斥了徒弟一顿后,就晓以大义起来:“你看,不是为师不想说,说了你也听不懂,这样,为师方才说的那些,你要是能回上,你想知道什么,为师都告诉你。” 哄小孩似的敷衍两句,祝问松赶紧脚底抹油。 容棱回到膳厅时,柳蔚就发现他表情不好。 坐下来后,柳蔚问:“怎么样了?师父怎么说?” 容棱摇了摇头:“他不愿说。” 柳蔚也不知两人交谈了些什么,她不再问,就夹了菜到他碗里,道:“一会儿再去瞧瞧。” 祝问松把容棱欺负了一顿,回头也怕柳蔚找上门,想了想,干脆趁着午膳还没结束,跑出门去了。 他去了刑部,被门口的役卫拦住,他就让人家传话:“告诉纪淳冬,我姓祝。” 役卫半信半疑的去通传,过了会儿,在刑部交接犯人,交接了好几日,后续手续还没办完的纪淳冬就走了出来。 纪淳冬上京后也就调半天的时候,去看了眼义父,随后便一直住在刑部后面的官舍。 万立身份不俗,手上犯罪也多,纪淳冬是个武将,对文官那些文书交接并不擅长,因此拉拉杂杂了几天,事儿还没办完,一时也没从刑部搬出去。 看到祝问松来,纪淳冬是惊讶的,一路相互扶持,一老一少哪怕一开始不熟,后来也培养出了交情,尤其是纪淳冬的命还是祝问松救的,担了个救命恩人的身份,关系更是突飞猛进。 接连几天未见,此时再见,两人间也没有隔阂,纪淳冬态度很随意:“您怎么想到来瞧我了,我这儿还有不少事儿忙,大略三五日后才能结束,我已于义父说了,恐怕也要在云府叨扰。” 祝问松含糊的点点头,看看他身后,问:“你此刻有空吗?” 纪淳冬其实没空,那些文书就跟天书似的,把他搅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还没搞定三分之一。 但他看出老先生找他是有事,便道:“您等等我,我去换件衣裳,咱们爷俩找个茶楼坐坐。” 刑部附近的二层小馆,纪淳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见周遭安静,也无人打扰,这才问出口:“您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祝问松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将目光绕在纪淳冬身上打量,半晌道:“你家小胖,你不打算将它带进京?” 纪淳冬有只狼,叫小胖,之前去往白山洲时,他是与原州府尹成齐一个船,怕成大人不喜,他便将小胖留在原州,没一起带上,原以为就是离开小半个月,哪知后来在西进县呆了这么久,又接了圣令,押解犯人上京,一拖沓,小胖已经独身在原州快三个月了。 纪淳冬叹了口气,也发愁:“小胖认生,之前我便同老先生说过,我日久未归,小胖怕是已从军营跑了出去,说不准回了山上。至于带它上京,应是不可能的,京中严禁猛兽出没,就连义父的白狼,都是搁在京郊的寺庙里。” 祝问松沉默一下,往前坐了坐:“过阵子我要离京,你将你原州的住址写给我,我去替你瞧瞧小胖。” 纪淳冬一愣:“老先生要离京?还是说柳蔚与容棱也要离京?那我义父……” “他们不去。”祝问松摆摆手,侧身,问楼下柜台的小二要纸笔。 待纸笔送来,他将其推到纪淳冬手边。 纪淳冬不解:“您好似对小胖很感兴趣?” 长途漫漫,又是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在从西进县来京城的路上,纪淳冬不止一次与祝老先生尬聊,一开始他们真的没话题,聊得内容十分生硬,还经常冷场,后来纪淳冬无意间说了自己养的小胖,也不知哪句话戳了老先生的心,老先生开始对小胖诸多打听。 祝问松看纪淳冬半晌没写,犹豫了一下,从袖袋中掏出一张折叠着的宣纸。 将宣纸展开,他推到纪淳冬面前,问:“你家小胖,是不是长的这样?” 那是一张用炭条描的画像,画的是一副凶狼图,而图上狼影,的确让纪淳冬大吃一惊:“这,这的确就是小胖……” 若柳蔚在此,就会发现,这张图,正是她所绘,日前拿给丑丑看的那张。 祝问松面上露出“果然”的表情,又摇头叹息:“时也命也,你被你义父收养,并非巧合,有些事,一开始,已注定了。” 包括数十纪家男丁,最终只有纪南峥一人流落仙燕国。 疑点,疑点,全都是疑点。 第1525章 你听过海外宝藏吗? “老先生,这究竟……” 纪淳冬分外不解,尤其是祝老先生开头就拿出一张与小胖一模一样的狼图,实在让他受惊不小。 “这个疤……”他指着狼图中,狼首左眼下的位置:“两年前小胖求偶,人家母狼不喜欢它,它让人家挠了一下,眼珠险些都掉出来,这就是那之后留下的疤,这图中,连此等细节都一模一样,这到底……” 祝问松摇了摇头,将狼图收回,却是不打算多说。 纪淳冬不依不饶:“您还说义父收养我并非巧合,这又是什么意思?与小胖又有何干?老先生,您究竟知道什么?莫非,您知晓我的亲生父母?” 纪淳冬还记得当年,大雪封山,寒风凛冽,他误入山中一处村民挖凿的陷阱,正在坑底等待死亡时,义父发现了他,将他收为义子。 那是他人生的开始,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温暖,都是从那一刻开始。 但更早之前呢?他为何会在怀山?是谁将他带过去的?他又为什么会掉下那个深坑? 义父说,捡起他后,他因在雪地里受冻,发热,烧了脑子,醒来后过去的事便记不得了。 可纪淳冬又分明知道,自己没有失忆,他断断续续的记得一些场景,一些人,但当时年纪太小,他无法将这些事物有逻辑的联系起来,最终只有不了了之。 后来他长大了,再去回忆当初时,却发现连那么模糊的记忆,都褪色得干干净净,他彻底成了个孤儿,成了义父的义子,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纪淳冬看着祝问松,视线牢牢的,眼底是呼之欲出的焦急:“若您真的知晓我亲生父母是谁,请您告诉我,我想问问,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祝问松还是摇头,就像对待容棱一样,有些事他自己尚未弄明白,又哪来的资格,不负责任将其他人拖下水? 看纪淳冬也不会写住址给自己了,祝问松勉强回忆着路途中纪淳冬偶尔提过的原州住所,打算实在不行,到了地方,再挨家挨户的去问吧。 他起身,头也不回,下了茶楼。 纪淳冬亦步亦履的跟着,像条尾巴。 祝问松被跟烦了,回头瞪起眼睛:“该说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现在,离我远些!” 纪淳冬不听:“您不说,我便一直跟着您。” 祝问松有些恼火:“一个两个的,怎的都这么麻烦,我不知你亲生父母是谁,你跟着我也没用。” “我不信。”纪淳冬还真赖上了:“您就是知道,就是不说!” “你……”祝问松让这混小子气了一下,斟酌再三,只说了一个,自己有把握的讯息:“你有父母,但他们为了某种目的,将你抛弃了,你义父收养你不是巧合,是有人将你送到他面前的。” 纪淳冬脸都白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有,有人,想害义父?” “不是害。”祝问松跟他解释不清:“是等,让你去等。” “等什么?”纪淳冬茫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人与我说过这些……”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是一个物件,一个被安放在关键人物身边的标识,你……”说到这里时,祝问松猛地住了口。 他抬头,果然看到纪淳冬整张脸都变了,他有些愧疚,就知道不能说,有些话,说出来太残忍了。 他摆摆手,心烦意乱的道:“别跟着我,我走了。” 纪淳冬在短暂的惊愕后,又猛的回神,继续跟在祝问松背后。 “您是什么意思?什么物件?什么标识?谁告诉您的?您怎么知道这些?您还知道什么?老先生,老先生……” 比起容棱的好糊弄,纪淳冬实在太死缠烂打了,祝问松脸都青了,眼看着纪淳冬追他追得整条街都惊动了,他没办法,只好再次停下,恼怒的道:“我就算都告诉你,你听得懂吗?” 纪淳冬狠狠的点头:“您说!” 祝问松深吸口气:“有人在找他们,一切都不是巧合,地图,宝藏,那场风浪,早在数十年前,你义父离开纪家,随族出海时,有人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大船的覆灭,幸存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带地图回族内传承,一个负责留在仙燕国,等待将来的接应,我都不知该不该庆幸你义父命硬,他竟真的活到了这一天,那些人成功了,他们见到了他们想要的。” 纪淳冬皱紧了眉,努力装出一副听得懂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脑子就跟浆糊似的,一个字都没理解过来。 祝问松看他那强撑的模样,冷笑一声,问:“还想听吗?” 纪淳冬豁出去似的再次点头:“恩!” 祝问松抬眸,还真继续说了:“简单一点,这是一个局,你听过海外宝藏吗?你听过神族吗?知道伴月翼犬的用途吗?我是一个局外人,谁也没料到我会与你的义父相交,甚至险些助他回到青云国,破坏那些人的计划。但他们偏偏又低估了我,我自小研习星象问卜,周易八卦,我能看出他们的马脚,但他们藏得太隐蔽,目前为止,我所知的讯息非常有限,我能与你说的,只有一句,你的人生很悲哀。” 纪淳冬想到自己竟被形容为“一个物件”,他默默的承认道:“您说的,我的确没听懂,那您能告诉我,为何他们,要让我来做这件事,为何被抛弃的是我?” “或许就因为那头狼。” 纪淳冬拧眉:“小胖?” “那头狼,不是你养着吗?” 纪淳冬不解:“与小胖又有何干?” 祝问松闭了闭眼:“狼族的守护神就是狼,他们的先祖是深山中的野民,他们与狼天生相合,他们是唯一一个可以与野兽和睦相处的民族,你的小胖,不是认定你了吗?这说明,你也很特殊。” 纪淳冬看得出老先生已经在尽力解释了,但是他还是想问:“什么是……狼族?” 祝问松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半晌后,他捂着额头,摇头道:“算我错了,我惹不起你,我走,我走,打扰了,打扰了。” 第1526章 柳蔚,你,你别吓我…… 纪淳冬缺课太多,补是补不回来的了。 祝问松走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纪淳冬看追不上老先生,只好驻足原地,反复琢磨对方之前说的话。 他脑子虽然不利索,但还真让他总结出了两点。 第一,老先生知晓他的身世。 第二,有人在算计义父。 想通这两点,他马不停蹄的往云府赶去。 祝问松没有回云府,纪淳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柳蔚与容棱出门。 见到他来,柳蔚与他打了招呼:“小舅行色匆匆,可是来找外祖父的?” 纪淳冬喘着粗气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找你。” 柳蔚一愣:“我?” 纪淳冬怕耽误她时间,问:“你要出去?” 柳蔚笑:“师父出去了,我与容棱去找找,老人家年纪大了,怕他老人痴呆不认得路。” 纪淳冬不知道啥叫老人痴呆,只含糊道:“我方才见了祝老先生,他说了些,奇怪的话……” 柳蔚眼眸闪了闪,往前走了半步:“奇怪的话?” 纪淳冬擦着额头的汗,往府门内走:“进去说,老先生说的话,我听着怪害怕的,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你肯定懂,你聪明,你帮着想想。” 柳蔚对容棱使了个眼色。 容棱点了下头。 三人进了府,找了个偏僻的亭子说话。 纪淳冬不敢直接跟义父说,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因为不知事情有多严重,他怕吓着老人家,就决定先和柳蔚通个气,她这个外甥女聪明,脑子特好使,她肯定有主意。 瞧见周遭没了生人,纪淳冬才一脸愁容的将祝老先生之前那些话,又复述一遍。 因为许多用词理解不了,他复述得也磕磕巴巴的,说到最后,他自己反而更糊涂了:“大,大概就是如此,你……听得明白吗?” 柳蔚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无意识的将两只手盘在一起,摩挲绞动着。 纪淳冬挠挠头,有些发愁:“是我说得不对吗?我记得老先生就是这么说的,我再想想……” “不用。”柳蔚道:“都听懂了。” 说着,她又侧眸,与容棱四目相对。 容棱表情不太好,他抿紧了唇,半晌,斥了一句:“胡闹。” 纪淳冬以为容棱是在说他,有些无辜,抓着脑门:“我……我……” “不是说小舅。”柳蔚替长辈解了围,又看着容棱道:“去将师父找回来吧,别让他乱来。” 容棱模样有些疲惫:“师父一贯调皮。” 柳蔚点点头,表示理解,让他赶紧去。 容棱急急忙忙的离开,待亭子里只剩外甥女小舅二人,柳蔚才解释几句:“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却不让晚辈安心,甭管他知道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该自己去办,多危险啊,小舅你刚才说师父要以身犯险,独身去原州?呵,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看着吧,一会儿就要挨打了。” 纪淳冬表情有些僵硬,憋了半晌,才问:“容棱对他师父……” 柳蔚道:“老小孩,老小孩,老人与小孩一样,皮起来,管都管不住,打两下就知道错了,不敢再犯了,哎,咱们不说这个,小舅,师父之前说的这些,你别放在心上,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暂时也别告诉外祖父,等回头我找个机会,再与他说。” 纪淳冬就是信柳蔚,才找她拿主意,当即就点头:“你说怎么就怎么,我都听你的。” 柳蔚笑了一下:“那行,你也别挂心了,衙门是不是还要忙,赶紧回去吧。” 纪淳冬应了一声,起身正要走,猛地又停住,露出为难的表情。 柳蔚问:“还有事?” 纪淳冬低下脑袋,样子有些可怜:“老先生说,我实则是遭人利用,有人想通过我,监视义父,对义父不利,但这些,我是不知晓的……我,真的不知晓……” “我相信。”柳蔚点点头,安慰似的拍拍小舅舅的肩:“您是外祖父的儿子,是我的舅舅,这是不变的事实。” “可是……”纪淳冬还想说什么。 柳蔚打断了他的话:“小舅,你怀疑我吗?” 纪淳冬一愣,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你与外祖父相依为命多年,我冷不丁的冒出来认亲,您怀疑过我是真是假吗?” 纪淳冬抿起唇,看了柳蔚两眼,有点心虚的,小声嘟哝:“一,一开始……是怀疑的,后来,你不是见着义父了吗,义父说你是真的……” “所以你就信了?” 纪淳冬点头:“恩,义父说是,那必然就是,你与他血脉相连,你们亲。他都认出你了,那就一定没错了。” 柳蔚笑得有些无奈:“那若我连外祖父都骗过了呢?” 纪淳冬猛地打量起柳蔚,脸色越变越白:“柳蔚,你,你别吓我……义父可将你当亲外孙女,你若是假的,那他老人家……” “我是真的。”柳蔚怕真给小舅吓出好歹,赶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纪淳冬顿时松了口气。 柳蔚摇头:“我说是,您信。我说不是,您也信。您什么都信?” 纪淳冬一呆,瞬间反应过来:“你说我傻?” 柳蔚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说,您太容易相信人了,这样的人,做不了骗子,因为您连您自己都骗不了。” 纪淳冬却认定了:“你就是说我傻。” 柳蔚着急了:“没有,真的没有,小舅,您别生气……”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们文人对武人的印象就是这样,我知道。” 柳蔚都快哭了:“小舅……” 纪淳冬看柳蔚真的害怕了,倏地哈哈一笑:“我能骗人不?” 柳蔚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无语:“您吓死我了!” 纪淳冬叹道:“家里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你聪明就行了,舅舅都听你的。” 柳蔚无语:“小舅……” 纪淳冬再次一笑,摆手说要走。 柳蔚亲自送他到门口,两人还未告别,却听门外传来一道尖叫。 是师父的声音。 “你给我放手!容棱!你听到没有!给我放开!” 柳蔚探头去看,就看门外大街上,容棱不知从哪儿将师父找回来了,不过他很生气,所以就揪着师父的耳朵,把师父耳朵都快扯掉了。 第1527章 您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容棱是真气着了,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直接就把师父耳朵揪红了。 柳蔚见此也没上去劝,只推推小舅,道:“我就不送了,您回吧。” 纪淳冬还是懵的,指指前面,又指指柳蔚,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容棱他,他……” “没事。”柳蔚道:“他有分寸。” 容棱有没有分寸不知道,但祝问松让自己徒弟揪着耳朵押回府这件事,不过一刻钟,就在府里传开了。 纪南峥抱着丑丑过来看热闹,他站在柳蔚旁边问:“他怎么这么凶?” 这话说的是容棱,容棱对外祖父尊重,所以在外祖父面前,他都是老老实实的,现在冷不丁的发次火,这模样,是让纪南峥惊了一下。 柳蔚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还在跟容棱犟嘴的师父,也挺无奈的:“师父的确越来越不像话了,打两下也好,不然不学好。” 纪南峥琢磨一下,想当和事老:“是不是严厉了些,他年纪可不小了。” 柳蔚摇头:“打不疼,师父一身武艺,还皮糙肉厚,就那几下,也就唬唬他。” 纪南峥不解:“既然都打不疼,那还唬得住?” 柳蔚笑道:“唬的意思是,让他知道,容棱生气了,气得都想打人了,这样他才会收敛。” 纪南峥半信半疑,又看了会儿白戏,指着前面咂嘴:“他还在顶嘴吗,我觉得没唬住。” 院子里,祝问松的确还在顶嘴,他歪理一堆,捂着自己耳朵,一会儿骂容棱欺师灭祖,一会儿说自己老脸丢光,撒泼打滚的,就是不认错。 容棱本来性子就沉,看师父说个没完,他也找不到机会插嘴,顿时脸上全是凶煞戾气。 祝问松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容棱脸色越来越差,也不敢真把人惹毛,说到后面,声音就小了。 柳蔚估摸着这师徒俩还得折腾一会儿,便挽住外祖父的胳膊,把老人家往外面带。 纪南峥看戏看得正起劲,根本不想走,柳蔚只能说:“别把丑丑吵醒。” 现在丑丑是外祖父的命根子,外祖父天天就守着丑丑,等着她开口叫自己太爷爷。 一听涉及丑丑,纪南峥果然不争了,麻利的跟柳蔚一同离开了。 两人去了前院,纪南峥还是不忘为自己的老兄弟求情:“咱们现在总归是寄人篱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容棱打他师父这事儿,府里都闹开了,我是觉得,若是教训意思到了,就没必要揪着不放,别看你们师父平日大大咧咧的,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柳蔚敷衍似的点点头,想了想,突然问:“外祖父,您曾位任太傅一职多年,那在朝中,可有什么挚友?” 不知外孙女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说到往事,纪南峥也露出几分怀念:“礼部的洪大人,刑部的李大人,哦,吏部的辛大人也是,不过日子久了,老家伙们一个个都走了,现在还能见到的,就只剩那么一两个,离开京城前,我打算寻个机会去瞧瞧他们。” 柳蔚闻言却是楞了一下:“离开?” “是啊,早晚都得离开。”纪南峥说着,有些叹息:“当初说要进京,是有几件事想办,如今,都办得差不多了,咱们迟早是要走的,等见了那几位老朋友,咱们就回西进县,那边的海连着青云国,以前我不想回去,是怕故地重游,连累他人,现在,我也不剩几天活头了,就呆在那边,赌赌运气也好,保不准老天爷看我可怜,真能让我回去呢?” 柳蔚皱眉:“外祖父,这些,您都未与我商量过。” 纪南峥诧异:“商量?”顿了一下,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问:“是皇后的病症吧?也对,你都答应替人家治了,肯定不好一走了之,那行,等病治完了,咱们再走。” 柳蔚握住外祖父的手:“不光是这个……” 纪南峥不解:“那还有什么?你不想走?不想回青云国?” 柳蔚道:“我自然想,可我们不能赌运气,像以前那般,再经历一次海难。不行,太危险了,大海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您身子弱,受不起这种风险。” 纪南峥大笑一声:“若是有机会回去,我便是搭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风险,怕什么?” 柳蔚摇头:“这是莽夫做法,若是要走,我们便要定好万全之策,并且,还得弄清楚前因后果。” 纪南峥没明白:“什么前因后果?” 柳蔚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问:“您的几位老朋友,在您致仕游历后,与您可还有联系?” 纪南峥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才摇摇头:“都分道扬镳了,哪里还有联系,便是皇上,也几年见不到一面。” 柳蔚深思下来,低眉不语。 纪南峥看她样子奇怪,试探性的问:“怎么了?” 柳蔚过了好半晌,才再次抬起头:“您说您进京是为办几件事,是何事?” 纪南峥算给外孙女听:“首先自然是六王爷之事,他为人肆无忌惮,为了寻我,不惜伤及无辜,我总得寻个说法,第二桩事,却是与皇上有关,两件事,上次进宫,我都与皇上提过了,故此我说,也办的差不多了。” 柳蔚问:“六王爷寻您,是为了要您身上一样东西,您说,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那很重要,但对大多数人而言,那并不重要,那东西,是什么?” 纪南峥沉默下来,直直的看着外孙女。 柳蔚道:“外祖父,您不是想知道师父为何挨打吗?因为他发现了几个小秘密,却不打算告诉我们,当然,我这么说不是威胁您,您若是不愿说,我保证,我必不可能伤害您的,但外祖父,有件事,您务必得知道,今日,小舅来过,师父将自己一知半解的秘密,告诉了小舅,小舅听完大受震荡,忙来寻我出主意,他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让我莫将他来过之事告诉您,他怕您担心……” 纪南峥脸色猛地一变,他怔忪的看着柳蔚,手指微微卷曲。 柳蔚一把握住老人家的手:“师父与小舅说,他是被人放在您身边的,用意是监视您,小舅很伤心,他吓坏了,他与我反复强调,说他不知晓,说他从未想过伤害您,外祖父,您不能这么伤害他……” 纪南峥面上露出慌张,连忙道:“不是的,他的确不知晓,他什么都不知晓。” 柳蔚盯着外祖父的眼睛:“对,他不知道,因为您才是知情人,有人将他送到您身边,却被您识破了,所以,那些人直接接触了您,您与他们达成了协议,您致仕多年,独来独往,您的身边根本没有监视的人,因为,您就是那个自己的监视人,他们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您,这便是六王等人对您穷追猛打的原因,这样东西,我之前一直未问,我觉得那是您的私事,但结合今日的种种,我觉得,您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第1528章 纪,就是云! 纪南峥的模样恍惚,他望着自家外孙女,惊慌得不知所措。 柳蔚拧眉,从见到外祖父开始,她对老人家便一直和颜悦色,甚至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他知晓老人家不喜欢容棱,便一再叮咛容棱迁就,在她看来,外祖父是长辈,又与亲人分别数十年,于情于理,她都想对他好,要多好有多好。 可谁能想到,到头来,瞒得她最深的,正是外祖父。 仙燕国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从珍珠被误认为伴月翼犬,再到狼族,神族的传说,这些外祖父明明都看在眼里,但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柳蔚是生气了,虽然她很克制,但脸上的表情,已冷得快结冻。 纪南峥也吓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严肃的柳蔚,忙安抚:“你别着急,我说便是,说便是……”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一切,要从纪淳冬被发现的那个冬夜说起。 小小的孩童衣不遮体,破破烂烂的跌进山林深凹的坑洞里,头顶上,白色的大狼对他探头探脑,过了一会儿,紧随白狼身后的,是一位清儒男子,男子披着外裳,费力往坑洞中探看。 然后,他发现了那个小孩。 他将小孩救上来,给他吃的,给他喝的,他问小孩:“你是山里的孩子吗?” 小孩未说话,木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男子。 男子又问:“你爹娘呢?” 小孩还是没说话,却开始东张西望,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温暖的床榻上。 男子摸摸小孩的头,道:“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日我带你去附近村庄走走,兴许你便能记得回家的路。” 小孩十分自来熟,第二日当男子醒来时,发现门栏外有响动,他出去一看,就看到小孩竟用临时搭建的灶台,在熬粥。 看到男子出来,他也不做声,就把盛满白粥的碗往他面前一递,目光还是牢牢的。 男子有些失笑,道:“这么小便会做饭了,既然你盛意拳拳,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吃了顿饱饱的早饭,晌午前,男子带着小孩在附近的村落走了几圈,却并无人认得这个孩子。 寻家无果后,男子将孩子带回了自家小屋,这次,他郑重的问小孩:“你不会说话吗?” 小孩张了张嘴,然后低下脑袋。 “真的不会?”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小孩的身世,在每家孩子不少的乡间,有缺陷的孩子,被遗弃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小孩却细细的一声:“会……” 男子一愣,又问:“那你爹娘,叫什么?” 小孩又不吭声了,眼中划过一丝迷茫,垂首揪自己的手指。 男子沉默了许久,道:“这样,限期十日,这十日里,我带你到处走走,若有人来寻你,或是你认出了家人,你便跟他们走,若没有人要你……”说到这里,男子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恰好,也没人要我,我们便一起过。” 小孩抬眸看着他,表情有些犹疑,他轻轻的,拽住男子的衣袖。 男子看着他。 小孩又把手松开,胆怯的往后缩。 这是纪南峥初次见到纪淳冬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你小舅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无父无母,被送到我身边前,他跟着族人颠沛流离,吃了不知多少苦,那些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带好一个孩子,什么监视,什么工具,他们将你小舅给我,是因为他们养不起了,他们自己都快饿死了!” 柳蔚的表情,在听到这里时,露出一丝茫然。 习惯了阴谋论的她,对这种说辞,持怀疑态度。 纪南峥叹了口气,全都说了:“你小舅其实也不傻,看起来不说话,不吭气,好像可怜兮兮的,但几次与他族人擦肩而过,我都看出了他的紧张,那时带着他在附近转悠,周遭市集多了一些生面孔,我是发现了的,但这些生面孔实在太寒酸了,你小舅与他们走过时,每回都会握紧我的手,我知道,他不想回去,小小的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吃口热饭,睡个好觉,不是他自私,不肯跟族人吃苦,是他真的,就是渴望一份安宁,你知道他的族人后来怎么与我说的吗。” 柳蔚摇摇头,脑子还有点混沌。 “他们说,用一份藏宝图,跟我换你小舅的喜乐安康,那群零零星星的男女们,都想着,自己吃点苦没什么,但小辈能活下去,就怎么都好。” 柳蔚惊讶的张了张嘴,她的关注点在“藏宝图”上。 “他们是故意找上我的,当年我渡海而来,九死一生,也是他们救的我,他们知晓我是从青云国来,为了探索回故的路才流落此地,他们帮助过我,但却没有打扰我,虽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们说,这是时机未到,他们还说,他们带不走那张藏宝图,也带不走你小舅,所以,将他们托付给我。知道你小舅为何不记得当年的事吗?” 柳蔚头摇得像拨浪鼓。 “因为那时他就病了,将他送到我身边,是他的族人们,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们原本是不想麻烦我,但他们走投无路了。” 柳蔚的三观几乎遭到了重塑,她微张着嘴。 纪南峥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知这些事有这么重要,那张藏宝图,并非什么藏宝之地,那是你小舅族人们的故土,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们曾经的家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凭借那张地图,才有机会再寻一二,许多人都想要我手中这张藏宝图,因为他们以为这就是神族遗迹,我不愿说出我听过神族,听过狼族,正是因为,我不想此时再发酵,蔚儿,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就当是看在他们是你小舅的亲人,我们不能交出这张宝图,也不能去寻找,那是别人的家。” “不一定。”柳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湿了,她狠狠的咽了下唾沫,脑子在混乱、沸腾之后,她得出一个结论:“那是,我们的家……” 纪南峥一愣。 柳蔚一把握住老人家的手:“纪,就是云,他们不是随意将宝图与后人托付于您,外祖父,因为您是特殊的,他们才会救您,才会将地图毫无保留的交给您,因为您与他们,也是一家人。” “你在说什么?”纪南峥完全没听懂。 柳蔚深吸一口气:“我们来仙燕国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找寻纪家最久远的家吗?现在,我们找到了!” 纪南峥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说……纪家就是……”他又猛烈摇头:“不对,不对,你……你别吓我,我还没准备好……” 第1529章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所谓的藏宝图 其实柳蔚自己,现在也受惊不小。 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的将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心中重过一遍,唯恐自己有什么疏漏误判。 半晌后,她抬起眼睛,目光中多了几分笃定:“青云国建国两百余年,其前历经三代,第一代冼月朝,统世五百年,后被白孟朝所覆,而后白孟朝起,历时两百年,被一海外族人,赤玄族所灭,赤玄皇族姓云,但他们沿用的族徽,却是冼月朝的字,那个字,用后世的解说,就是“纪”字,但在冼月朝的文化里,“云”与“纪”应该就是同一个字,由此,我可以大胆的得出结论,其实早在一千四百多年前,冼月朝还在世时,中原两岸,就是相通的,而赤玄朝的人,就是冼月朝的后人。” 纪南峥听着她的话,目瞪口呆,完全是懵的。 柳蔚看着外祖父,解释道:“当初容棱替我找寻过身世,可我们找到的信息,却都是与赤玄朝有关的,我与容棱一度都认为,纪家就是前朝遗民,也正因如此,两百年来,纪家才会一直被朝廷通缉,但后来,我们发现了更多的事……” 之后,便是柳蔚冗长的诉说。 纪南峥听在耳里,思绪却已飞散。 纪南峥是地地道道的纪家人,他经历过朝廷的围捕,目睹过族人的哀鸿,他们最后能安稳的进入岭州,建居落户,是用无数亲人的性命换取的安宁,也正是因为朝廷无休无止的追捕,族老们无可奈何之下,才提议,他们一定要离开青云国,纪家先祖是从海外而来,族老决定,他们要探寻海外,找寻回家的路。 这便是纪南峥等一干青壮,踏上寻海之路的原因。 只是后来,危难发生…… 其他人命丧大海,仅仅只有纪南峥一人存活…… 当然,事实上不是一人,是两人。 纪南峥被困仙燕国,另一位族人,带着从两江抵达魔鬼海的地图,负伤回到了纪家。 其实纪南峥已经完成任务了,不管仙燕国是不是纪家先祖的祖国,但若是能将纪家所有人都接到仙燕国来,那他们便能逃过青云国皇室的追捕,他们便能重见天日,正正经经的生活在阳光下,再也不用惧怕巨人的屠刀,会落在他们头上。 可他被困在这儿了,大海之外的净土,成为了他的囚牢,将他与至亲两岸分隔,再不复相见。 反倒是另一幸存的族人,带着渡海的地图,开辟了另一个故事。 柳蔚仔细的将赤玄朝的事说给外祖父听。 纪南峥听完后,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半晌,他才盯着外孙女的眼睛,问:“若一切正如你所猜测,那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柳蔚沉默着,在思考。 其实,柳蔚的看法很直接,她坚持认为,赤玄朝就是冼月朝,冼月朝在一千四百年前于中原大陆开辟王朝,一千多年前,沧海桑田,当时的地表情况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柳蔚大胆的假设,如果当时相隔魔鬼海的两片大陆,其实是相连的呢? 若是当时,海外人就知道,穿过大海,就有另一片陆地,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过去征战开辟了,他们统治了当地的住民,并且创造了一个伟大的皇朝,他们自称冼月,他们用着异于中原的文字,他们很古老。 冼月朝在中原统治了近五百年,而这五百年时光,世界正在改变。 时过境迁,风云骤变,魔鬼海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能轻易穿渡的江流,它变得高深莫测,它将两片大陆分隔得越来越远!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时候,冼月朝的人,便已经无法频繁的穿越两岸,可留在中原他们就安全吗,不,他们受到了中原当地民族,白孟族的攻击。 白孟族将中原大陆,从海外异族手中抢夺回来,但他们刚刚蒙化,武器与战斗力,远不足海外人族。 故此,在历时两百年后,白孟朝又被同样从海外而来的赤玄朝给攻破了。 赤玄朝刚来中原时,魔鬼海或还能渡流,可坏就坏在,赤玄朝统世了四百多年…… 四百年,整整四百年,之前便已经越发神秘的魔鬼海,经过四百年,可能更加变得不近人情,最后,这片大海甚至关上了大门……魔鬼海,将两片大陆,彻底割裂成两个世界。 柳蔚承认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荒唐,但她从来不怀疑时光对世界的改变,地震,海啸,山崩地裂,这个世界,每一刻,都与过去的一刻不同,这是毋庸置疑的! 赤玄朝的人回不去海外了,他们只能落户在中原。 第一代赤玄朝人或许还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的目的,但日子越来越久远,他们开始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最终,他们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将中原祸害得狼藉一片。 纪家人为何会在魔鬼海已经闭不见客的情况下,来到青云国,这里的缘由柳蔚还想不到,或许等找到了狼族后人,就会有答案了。 但不可否认,抵达青云国的纪家人,是无辜的,他们平白无故的被皇朝更替的流弹所伤,遭到了无数不该自己承受的攻击。 柳蔚相信,一开始赤玄朝的末代皇帝万翰帝,就没安好心。 万翰帝的江山被义军占领,他假说有什么宝藏,最后画了数天数夜,暴死在宫中,却什么都没画出来,他留下了一个悬念,他给了容氏义军一个胡萝卜,他用这根吊在驴脑袋前的胡萝卜,出了一口恶气,让义军统领容长鹏,也就是容棱的先祖,气得要命,又拿他一个死人没办法。 万翰帝任性了一把,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却不知,在这之后,更多人,也为此付出了性命。 万翰帝的皇后,正是流落青云国的纪家人所生的后代,通过末代皇后的娘家,顺理成章的找过去,纪家在劫难逃。 之后便是纪家人的逃亡,直到数十年前,柳蔚的母亲,纪夏秋,因为夫君的身亡,腹中儿女的危在旦夕,她画出了第一幅藏宝图。 这副藏宝图,根本不是寻找宝藏的路,这是除了纪南峥之外,另外一位存活下来的纪家族人,带来的魔鬼海地图,这张地图是个半成品,因为海难的发生,图的末尾仅仅只是到达魔鬼海。 这幅地图被皇室奉若至宝,之后,纪家还有一位女眷也画出了同样一幅图,她就是柳蔚的族姐,容矜東的生母。 两张一模一样的图,其实都不是魔鬼海的原图,一开始负伤的族人带回图后,纪家人应当就从中做出了修改,告诫了族中其他人,要他们背诵了这张假图,而真正的图,他们送到了岳家手里。 岳单笙姓岳,不姓纪,东西放在岳家,无疑是最安全的,但或许就因为如此,岳家才会飞来横祸,最后的最后,反倒是出外找寻妹妹的岳单笙,苟活了下来。 这张原图,最后刺在了钟自羽背上,又被岳单笙生生撕下,拿回到身边。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所谓的藏宝图。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宝藏,连图,从一开始都是假的。 第1530章 容棱觉得柳蔚可能瞎了 柳蔚额头冒出了细汗,说得越多,她心也越惊。 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多少秘密被无声埋葬,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找寻出所谓的真相? 外祖父口中的狼族后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将年幼的后辈托孤。 生活在海外的纪家人,两百年前,为何要渡海前往青云国。 许多事情依旧没有答案,但柳蔚相信,搞懂了前因,那么后果已离他们不远。 怀中的丑丑不知何时醒了。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张着小嘴,含糊的“唔”了一声。 纪南峥顿时将思绪从之前的混沌中抽出,他抱着曾外孙女,颠着手轻哄:“我们小夜醒了啊,是不是饿了啊,太爷爷给你泡羊奶。” 丑丑粉嫩的小眉头拧成一个结,她望着头顶上熟悉的老人,伸手拉了拉他的胡须。 纪南峥被拉得有点疼,但他一点不在意,还笑眯眯的,扭头对柳蔚道:“我先去厨房看看羊奶泡好了没。” 柳蔚心事重重的点点头,看外祖父离开,她想了想,又跟在了后面。 云府的厨房常日都有嬷嬷看管,纪南峥说他是来拿羊奶的,嬷嬷忙将奶递给他。 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纪南峥抱着丑丑,又往回走,走出后厨的院子,他看周遭寂静,才问柳蔚:“那你说,接下来究竟该如何?” 柳蔚没做声。 纪南峥也沉默下来,他其实猜到外孙女的想法了,但他还在犹豫。 “您心智高洁,失信于人这种事,您是做不出的,我不想勉强您。”柳蔚把话明说出来,表情里掩盖不住的心虚。 纪南峥更加不说话,过了好半晌,他看丑丑将奶喝尽了,才将孩子塞到柳蔚这个母亲怀里,转头,走向了另一边。 柳蔚立在原地,与宝贝女儿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丑丑是认得娘的,她藕节似的小手抓住娘亲的耳朵,小手指抠她的耳垂。 柳蔚抱着孩子,找了个石凳坐下,看外祖父半晌没回来,她忍不住问女儿:“娘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那毕竟,是别人交托给你太爷爷的信物,你太爷爷保护那物半辈子了,现在却……” “呀。”丑丑抓住娘亲的鼻子,咧着嘴把头伸过去,咬了一口。 鼻尖湿漉漉的,柳蔚擦了擦,道:“别胡闹。” 丑丑睡饱了,吃好了,现在正是兴头上,在娘亲怀里动来动去,摸摸这里,抓抓那里。 柳蔚让小家伙折腾得,原本烦闷的心情也顾不上了,好不容易将顽皮的女儿按好盯紧,那边,外祖父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了回来。 柳蔚急忙起身。 外祖父上前,随手将一本蓝皮白线的书籍递给她。 柳蔚下意识接过,老人又伸手,把她怀中活泼好动的曾外孙女抱了回去。 “仔细些,别弄坏了,你与容棱去商量吧,孩子我来带。” 柳蔚拿着那本书籍,看得出纸张已陈旧泛黄,应当是真的珍藏多年,她把书抱进怀里,对外祖父狠狠的点了下头:“我会找到真相的。” 纪南峥不想说了,抱着还往娘亲那边张望的丑丑,往另一边去了。 柳蔚看着那本书,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翻开第一页。 一个时辰后,把师父反锁在房间里面壁思过的容棱,又累又气的回了自己屋。 见到柳蔚的第一刻,他就问:“你说有事?” “恩。”柳蔚心不在焉的应了下,双手托腮,用下巴努了努,示意他看桌上平摆着的一本书。 容棱坐到她旁边,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把那书的封皮念来:“《金刚经》。” 柳蔚把书推到他面前,问:“你看出这是什么了吗?” 容棱迟疑的道:“不是金刚经?” “当然不是。”柳蔚把书页打开,继续让他看。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容棱念了两句,然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柳蔚,道:“是金刚经。” 柳蔚道:“内容的确是金刚经,但应该不是,这是张地图来的,我问外祖父要的。” 容棱觉得柳蔚可能瞎了,他指着书中文字,问:“在你看来,哪个字,是图?” 柳蔚“啧”了声,道:“我还没看出来,这不是让你来参谋吗,你倒是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夹页,我觉得这封皮有点厚,要不割开?” 容棱随口道:“割便是。” 柳蔚把书推到他面前:“你割。” 容棱一愣:“我?” 柳蔚道:“这是外祖父的宝贝,我怕割坏了。” 容棱拧眉:“我便不怕?” “你没事啊。”柳蔚理所当然:“外祖父本来就不喜欢你,你债多不压身。” 容棱沉默。 柳蔚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把它往他那边一直推。 容棱迫于无奈,抬手,按了按书面,判断道:“封皮应是实的。” 柳蔚不信,不知从哪儿摸了把匕首给他,道:“割开看看。” 容棱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挣扎,但最终在柳蔚的怂恿下,他还是拿起了匕首,小心翼翼的把封皮割裂,然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封皮就是实心的。 柳蔚沉默下来。 容棱也沉默下来。 夫妻二人看着已经被他们一分为二的封面,有些面面相觑。 “要不,再试试封底?”柳蔚提议。 然后容棱又割开了封底。 依旧,一无所有。 “难道有什么暗号?看看书页中,可有哪页藏有折痕。” 于是,两人一顿操作,一刻钟后,本就残破不堪的古籍,被他们拆成了一页一页的宣纸,平铺摆满了整张桌面。 柳蔚这下慌了:“还能缝回去不?我还得还给外祖父的。” 容棱站在一旁,凉凉的看了半晌,提议:“再买本新的吧,能买到吗?” 柳蔚捂着额头,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道:“不如让小黎过来,然后我们离开,他一进屋,我们就说是他弄坏的,他年纪小,还招外祖父疼,外祖父不会怪他。” 容棱盯着柳蔚半晌,看她一脸跃跃欲试,竟不是说笑的,忍不住叹道:“关小黎什么事?” 第1531章 容棱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容棱还是比较有人性的。 但柳蔚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以,她猛地站起来,这就要出去。 容棱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回来。 他力道大,柳蔚冷不防,被拽了个踉跄,身子一歪,撞动了桌面。 桌上还摆着容棱之前喝了一半的茶水,水杯抖动,水流倾泻,一下子就将桌上的经文纸给浸湿了。 “糟了。”柳蔚皱眉叫了一声,将纸张拿起来,想擦干,可猛地,她福至心灵,顿时看向容棱。 容棱一愣,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柳蔚道:“还没试过水和火呢,说不定是隐形字,来来来,把这些纸都淋一遍。” 容棱一把按住她跃跃欲试的手,深吸口气,叹道:“淋湿了,可就真缝不回去了。” 柳蔚闻言,明显有片刻的迟疑,但最后,理智还是被追寻真相的欲望所冲破! 她把满桌的纸,都浇上了水,然后一页一页的,对照着仔细分辨。 一刻钟后,她失望的重新落座,低声呢喃:“不是水。” 然后又抬起头:“那就只剩火了。” 容棱站在她背后,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柳蔚豁出去了,点上蜡烛,将软成一片的经纸,又对着蜡烛凑近了烘烤,烧了一会儿,隐形字没出来,却烘出个焦印,差点没燃起来。 容棱把蜡烛吹熄,拉着柳蔚站得老远,才道:“我去书铺买册新的回来,你别折腾了。” 柳蔚一脸复杂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思考。 容棱不放心,怕自己一出大门,柳蔚把房子都烧了,临走前,他把蜡烛也带走了。 等容棱再回来时,就见柳蔚还坐在之前的地方,眼睛却隔得老远,死盯着满桌的书页。 他将新买的《金刚经》递给她,柳蔚接过后,随意翻了两页,却突然一顿:“这个……不一样吧。” 容棱去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 柳蔚走到桌前,拿起一张半干的书页,对照着新书,道:“一版是墨印体,一版是铅印体,外祖父这册,是铅字造的。” 容棱闻言也比对了一下,新书上的字体颜色较深,为墨黑色,字迹清晰,旧书上的字体,颜色较浅,偏灰,字迹也较模糊,就这么瞧着,两本书的印刷原料,的确不太一样,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柳蔚道:“当下书本典籍,多用雕术印刷,也就是先将范本雕出,再于干净的纸张上拓印,最后装订成册,而对于这类雕本,墨印要比铅印更容易上形,也更固色持久,铅印雕版很少,外祖父这册经书,是多年前就有的,也就是说,当时这册书,用的也是铅印版,可既然墨印是各家书行更常用的印液,这本书,又为何要用铅印呢?难道当时墨印比铅印更盛行?可这也不对,云府也有许多典籍藏书,我曾翻阅过几本,一些上了年岁的古籍,用的也都是墨印或手抄,也就是说,在几十年前,墨印也是远比铅印更盛行的,那这本册子为何要用铅印,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成本。” 容棱摇摇头,否决她这个说法:“墨液便宜,铅液贵重。” 铅是一种矿石,也是一种药材,古人有言,其体重实,其性濡滑,其色黑,内通于肾。 杏林界常有以铅入药的做法,而铅因作用极大,用处广阔,价格比之随处可见的墨,要高昂不少。 柳蔚却是一笑:“正常情况下,铅的确比墨成本高,可若生在铅矿附近呢?” 容棱一愣:“你是说……” 柳蔚只觉豁然开朗,不禁失笑:“这本书里没有描述地图,它本就是一副地图,现在只需知道仙燕国盛产铅矿的几处重要位置,便能判断出,此书来源之地。” 容棱起身,这便往外走去。 国境地图非同小可,普通书行无权售卖,普通人家不敢私绘,但汝降王府内,却一定是有。 容棱动身汝降王府,柳蔚也没闲着,她仔细的将淋湿的书页细心烘干,又将它们叠成一摞,按顺序摆列,与新书一一对照。 两版书册字体不同,印色不同,但所述内容却是一模一样的。 柳蔚无法从文字中探寻差异,只能在纸张与雕版作者上下功夫。 要制作一个书籍雕版,并非儿戏之事,首先需要足够大的刻印,而刻印作者多会用自己惯常的字体,进行雕述。 墨版的新书,雕版作者在扉页上有所注明,是时下一位雕版世家的传人,用的是正楷体。 而铅版旧书,扉页上标注的作者名,却只有一个代号,称青兰居客,他用的是斜楷体。 青兰是兰花的一种分支,都分布与西北二地,柳蔚大胆的假设,雕版作者或就是西北人? 除了雕版作者,铅印书的尾页,还刻有红章,章上所书为“心知其意,大乘为上”,这是对金刚经的总结要领,经书上落下总结红章,并无不妥,但这红章用的却是小篆。 在通篇雕版为斜楷体时,小篆的章印,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柳蔚还在琢磨那印章细节时,容棱已快去快回,带了一卷长轴回来。 将长轴展开,里面果然是仙燕江山图。 借图时,容棱就提前问过,此时展开,他直接指着左上方的天石州,道:“安邑县,来城县,二县均为铅矿多产地,还有,亭江州的金东县,也有部分石矿分布。” 柳蔚指出铅印旧书的扉页雕作名,道:“天石州与亭江州均位于西北,这位青兰居客中的青兰,也来源于西北。” 容棱拧眉,表情并不好:“天石州占地上千亩,安邑县与来城县各占一半,更遑论亭江州的金东县也占地数百亩,如此去找,依旧是大海捞针。” 柳蔚又指着尾页的红章:“这个刻章,若能找出雕刻之人,那范围应会缩小不少。” 人海茫茫,天大地大,要在两州之内,找到一位刻章匠人,绝非易事。 柳蔚也知道并不好找,她继续排除:“金刚经为佛家著名典籍,这类书籍,通常都是由大书行发行,而大书行所用的刻章,肯定不会是找小摊小贩雕刻的,找出近五十年来,两州最有名的雕刻行家排名,应该能有更多线索。” 第1532章 柳蔚平日绝非这么没有眼色 涉及人口搜找,无疑又是得动用汝降王府的力量。 夫妻俩依着两本《金刚经》的内容,在屋里足足研究了一天。 直到傍晚时,才一同去往王府。 可他们抵达时,先见到的,不是千孟尧,却是领着一队卫兵,正要出门的岳单笙。 见到他们,岳单笙停下脚步,与他们打了招呼。 柳蔚顺势问:“天都要黑了,这是去哪儿?” 岳单笙挥手,让身后的兵先行,才对柳蔚道:“有些事白日不好办,晚上动静轻些。” 柳蔚似懂非懂,但隐约也猜到,应是与很早之前,就在监视千孟尧的几股势力有关。 京城是一切阴谋的源头,不管千孟尧因为什么原因回京,但既然他回来了,自然就要与那些人碰头。 在青云国时,见多了朝廷争斗,利益当先,柳蔚不想来了仙燕国还关注这些,她含糊的敷衍两句,让岳单笙路上小心。 岳单笙离开前,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容棱:“祝老先生要离京,你可知晓?” 容棱神色一顿,目光登时森冷起来,问:“他告诉你的?” 岳单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白日他来找我,问我要盘缠,当时没带银子……”说着,将银票递给容棱:“你替我给他。” 容棱没接,沉着脸道:“不用。” 岳单笙不解,迟疑了一下,又将银票拿回去,对他们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柳蔚在旁咳了一声,道:“师父也真是的,有事不瞒着小舅,不瞒着岳单笙,独独瞒着我们,太过分了。” 容棱没做声,与柳蔚先进了汝降王府。 千孟尧听说他们要找西南二地近几十年来最著名的雕章匠人,有些错愕:“你们要刻章?” 柳蔚不好说狼族后人之事,只道:“有些旧事要查。” 千孟尧也没想打听,爽快的应诺下来,又问他们用过膳没有,要不要一起用。 两人忙了一天,是有些饿了,便在这儿蹭了一顿。 用膳的时候,千孟尧挺热情的,给容棱夹了不少菜。 柳蔚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后来心里就有些打鼓了,吃到一半,她突然起身,对容棱道:“我们换个位置。” 容棱不解,狐疑的看着她。 柳蔚没解释,推他,把他推到另外一边。 千孟尧又夹了一片木耳鸡,要递给容棱时,发现他离得远了,正要起身,柳蔚冷不丁的一筷子,将那鸡片接过,放进自己碗里,说:“谢谢。” 千孟尧:“???” 容棱:“……” “喜欢吃吗?”千孟尧轻声一笑,直接让下仆将菜盘换个位置,把木耳鸡放到柳蔚跟前。 柳蔚没发表意见,但之后却没怎么夹这道菜。 一餐饭用得极快,用完后,千孟尧似想到什么,对容棱道:“张大人的信送来了,在书房,容兄要否看看?” 千孟尧处境不佳,容棱算是他的军师,因此听闻是与正事有关,容棱也没多想,起身要去书房。 千孟尧便与他一起去。 可两人刚并肩走了一步,后面柳蔚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千孟尧面有微楞,看向容棱。 虽说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但终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柳蔚平日绝非这么没有眼色,但今日,从晚膳开始,她的态度就不怎么对。 容棱也是不解,但她并不会觉得柳蔚这是胡搅蛮缠,毕竟柳蔚睿智聪慧,料事如神,她只以为,她是想告诉他什么,但当着外人又不好开口,故此才做出这番不合时宜的举动,想暗示自己。 心里转了一圈儿,容棱便对千孟尧道:“你先去。” 千孟尧“嗯”了一声,先行离开。 待厅堂里没了外人,容棱才压低声音,问柳蔚:“怎么?” 柳蔚盯着他的脸看了看,突然问:“汝降王很富吗?” 容棱愣了一下,不知她这个疑问从何而来,但还是道:“有些家底。” “岳单笙一声不吭,拿出那么多银票,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她说的是进门之前,虽说是借师父盘缠,但眉头也不皱的拿出那么一摞银票,柳蔚自问,她可做不到这么豪爽,而岳单笙是与他们一起到仙燕国的,人生地不熟,大家都是一穷二白,可跟着汝降王后,他一夜暴富,这富裕程度,大大超乎她的想象。 容棱没闹懂她的意思,更为不解:“所以?” 柳蔚将话说开了:“咱们都知道岳单笙心里是在意钟自羽的,我也一直认为,他们的关系,复杂得有些过头,在之前,岳单笙明明一心排斥千孟尧,后来突如其来的,却又答应了替他办事了?鞍前马后,尽心尽责不说,现在冷不丁的,又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你就不觉得,有些怪怪的吗?” 容棱听懂了柳蔚的暗示,断袖之癖,古来有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他不觉得与自己有何干系。 柳蔚看他还一脸无辜,忍不住伸手拍下他手背:“给你夹菜你就吃?你就这么饿?” 容棱这回才明白了,却哭笑不得:“胡思乱想什么?” 柳蔚抿着嘴,半晌才说:“甭管是不是乱想,谨慎些总没错,咱们不了解这个小王爷,现在万事又得仰仗他,得罪是得罪不起的,只能回避着些,别节外生枝。” 容棱将柳蔚的手攥住,与她一起走出厅堂,他道:“岳单笙是心疼他了。” 柳蔚一愣。 容棱讲得较粗,但意思很明确。 柳蔚没与千孟尧接触过,她对这位小王爷的看法还浮于表面,但容棱不是,他是真真正正的接触了千孟尧,他与岳单笙在一起帮他。 这位小王爷年纪轻,做事不周密,聪明是有些小聪明,但关键时刻,却欠缺稳妥。 容棱相助这位小王爷的意图很明显,为了银子,也为了权势,虽说不是永久的,但他需要一个高大一些的身份,来护荫他的家人。 而岳单笙,他其实是没有家人的,但他为何能被小王爷说动? 归来归去,只有两个字,孤独。 容棱简短的说完,柳蔚的模样有些楞:“你是说,岳单笙,对千孟尧产生了同情,甚至怜惜?” 容棱点头:“现在的千孟尧,像极了当年的钟自羽,无助,弱小,每天活在忐忑和六神无主中。” 柳蔚微微张着嘴,过了一会儿,又皱起眉:“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在一个人身上,找另一人的影子……” 容棱却有些明白:“岳单笙,其实一直将钟自羽当做弟弟,所以对他狠不下心,但中间横隔一个岳重茗的死,他也很挣扎,故此,才为自己另找了一个弟弟。” 一个,也需要他保护的人。 而千孟尧,显然也依赖上了这位好心的兄长,所以才会那么排斥钟自羽的介入。 第1533章 你不是岳单笙 三人的关系说来复杂,但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柳蔚听着,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回过神,又推推容棱:“你先去吧。” 这是不排斥容棱同那小王爷单独相处了。 容棱离开时,让她就在前厅等,他走后,柳蔚却坐不住,在王府走动起来。 有两个下仆跟着她,走到禁忌的地方,便提醒她不可前行。 柳蔚有些诧异:“你们府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下仆不做声,却是牢牢挡住她的去路,要她原路返回。 柳蔚皱了皱眉,瞧了瞧前方。 前面是条小径,再里头一些是座桥,桥上放了灯笼架,但此时天黑大半,那灯笼却没被点着,整个小径漆漆黑黑,周边还有树影摇曳,就这么看起来,仿佛食人的黑洞。 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柳蔚不好硬闯,又着重瞧了两眼,才转身离开。 刚出来不久,正好就碰见风尘仆仆的岳单笙回来。 岳单笙也瞧见了她,愣了一下,走过来,问:“要走?” 柳蔚摇头,道:“等容棱,闲着无趣便逛逛。” 岳单笙抬手,挥退了两个下仆,亲自陪在柳蔚身边:“这里有何可逛,既是等容棱,索性去书房?” 柳蔚笑了一下:“他们有私事要说,我不好听。” 岳单笙浑不在意:“我带你去。” 柳蔚扭头,认真的打量岳单笙,不管之前容棱的说辞对不对,他对这三人的关系理解是否正确,但现在的岳单笙,在汝降王府,的确是太有话语权了。 柳蔚沉默一会儿,突然指着来时的方向,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岳单笙点头,陪着她走。 待走到之前的小径路口时,柳蔚问:“可以进去吗?” 岳单笙迟疑一下,眼睛看着黑洞洞的道路。 柳蔚又主动解围:“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着,转身要走。 岳单笙拦住她,道:“进去吧。” 柳蔚错愕:“真的?” 岳单笙已率先走在前头,柳蔚停顿片刻,跟了上去。 岳单笙随身带着火折子,过小径时虽然黑,但上了桥,就有灯笼,他点了灯笼,前方的路,也清晰起来。 “这是哪儿?”柳蔚发现更前面有个院子,院门紧闭,院墙上布满了黑绿黑绿的爬山虎。 “老夫人的房。” 柳蔚眼中闪过什么。 岳单笙又道:“千孟尧的外祖母。” 柳蔚想起来那位老夫人的亡故,据说与国师有关。 柳蔚不了解内情,不知具体情况,但这里既然是亡者的故居,也难怪会称为禁地,解了心中的疑惑,她便说要走。 岳单笙却突然道:“进去瞧瞧。” 柳蔚愣了一下,岳单笙却已经走了过去,穿过小桥,前方的小院也越发显露出它的外貌,锈迹斑驳的院门,残缺的瓦罩。 柳蔚道:“看起来,似乎没怎么清扫过。” 岳单笙抿着唇,推开吱呀的门扉,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园的杂草丛生。 柳蔚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千孟尧是由外祖母一手养大,但老人亡故,这院子却成了废园,她本以为,这里既被严防死守的单独隔开,里面应是被细心打理,尽量保留屋主在世时的旧貌,好让活着的亲人,能聊以慰藉的。 岳单笙径直往内走,穿过灰扑扑的回廊,步到屋檐下,他推开最前方的那扇门,门一开,里面便有大量尘土漫出。 他捂着唇,后退半步,眼睛眯了起来。 柳蔚也咳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 待灰尘消散些,岳单笙继续往内走,废弃的屋舍中,黑洞洞的一片,岳单笙找了找,在窗前的案几上,找到一盏烛台,点燃后,屋里好歹有了光影。 “知晓我为何进汝降王府吗?” 岳单笙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柳蔚站在他后面,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男人的身姿欣长,动作漫不经心,这院子他应是来过的,但屋有没有入,就不知道了。 柳蔚配合的问:“为何?” 岳单笙突然转身,看着柳蔚的眼睛:“你最近很忙?” 柳蔚“嗯”了声,没有隐瞒:“在查一些事,部分你可能听容棱提过了,有些新的,我们也是今日才发现,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岳单笙没做声,眼底漆黑一片。 柳蔚直接就说了:“与地图有关,就是你那张图,我找到了第二张图,今日过来,便是想借用汝降王府的力量,尽量找到图中地点。” 岳单笙往前走了一步,眼睛亮了一下:“另一张图?” 柳蔚道:“你虽姓岳,但与纪家也属族亲,你有权知道,图是外祖父的,放在云府,若想看,现在我便回去拿。” 岳单笙面露犹疑。 柳蔚嘴角突然浮出一丝笑:“这里,不是老夫人的旧宅,你,也不是岳单笙。” 岳单笙一愣,猛地看向她! 柳蔚道:“我提到地图,岳单笙的那张地图,你的表情平平无奇,这是你的破绽。” 岳单笙皱起眉:“你说什么?” 柳蔚摇了下头:“那张图的确是岳单笙所有,但之前一直寄放在另一人身上,当初为了拿回那张图,岳单笙做了一些特殊的事,我提到那张图,你却神色如常,所以你暴露了。” 柳蔚走上前,围着眼前的男子,绕了两圈。 “你装得很像,出门前我见过岳单笙,你们的衣服,一模一样,这有两个解释,第一,你抓到了他,换了他的衣裳,第二,你就在他身边,提前知晓了他的穿着配饰,趁他出门,便来冒充,我的怀疑是第二,因为能在我刚刚碰壁,进不来这小院时,突然出现,你显然是找准了时机,甚至故意借我之口,诱使我进入这偏僻之地,你把我与外界隔开,想做什么?” 岳单笙皱了皱眉,手探进衣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柳蔚猛地压住他的手,使他怀在衣襟的手,却无法拔出。 柳蔚挑眉:“虽然引我过来,但你却不认识我,你以为我只是个弱质之辈,将我带走,钳制住,你会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是你错了,我手上也有些功夫,你未必能在我这儿讨到好。” 岳单笙皱起了眉,挣扎两下,却挪不动手。 他额上不禁冒出热汗。 柳蔚轻佻勾唇:“你是六王爷的人,六王爷身边有许多特殊人才,包括上次去西进县行刺的那几个,他还在汝绛王府安插了眼线,今日是我正巧装上了,但你这手易容术是不错,可你应该多找些帮手,一个人,是困不住我的?” 第1534章 柳蔚不见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535章 是他!又是他!又是他! 片刻之后,容棱与千孟尧站在了院墙后面,看着半空中,摇摇晃晃,赤身露体的男子,一起沉默着。 千孟尧咳嗽一声,让侍卫把人放下来。 放下来后,人是晕着的,千孟尧瞧这人容貌不是杨九,但他身旁的衣裳,却是之前岳单笙穿的那套,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也不免困惑:“所以,他在这里,柳蔚呢?” 容棱左右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他敛眉思忖。 千孟尧脸颊红了红,小声道:“他,他的衣服,是谁脱的……不会是……” 容棱眼神一锐,尖刻的目光一扫。 千孟尧忙摆手:“我什么也没说,我相信嫂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容棱沉眸,指着地上光裸的男人,对侍卫吩咐:“严审!” …… 这个夜里,六王府中灯火通明。 国师饮过两杯茶,才见姗姗来迟的六王由远而近。 国师起身,朝王爷拱手示礼。 六王爷走近,路过他身边时,重重“哼!”了声。 国师蹙了蹙眉,回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放肆。 六王爷迟迟没说话,他似故意折辱人般,直到国师素净的面上染出一丝恼色,他才抬了抬手,随意往旁边一指:“坐吧。” 国师默不作声的坐下,沉默片刻,方道:“您吩咐之事,恐怕……” “办不好?”六王爷身子往后一靠,一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筹谋了五年,本王还真当你是个有勇有谋的能士,没成想事到临头,又临阵退缩了?” 国师捏了捏手指,板着脸道:“鲛人珠好制,但汪嫔不配合,王爷恐还不知晓,她已擅自怀了龙种。” 六王爷一顿,将茶盏重重搁下,溅了一桌的茶水:“没有汪嫔还没别人?后宫佳丽数十,找一个好拿捏的女人都找不到?你大国师的本事,可不止如此吧!” 国师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吭声。 六王爷冷笑一声,哪里猜不到:“前几日听闻京城闹了轶事,你国象监进了成群苍鹰,还有人听到你内殿,传出什么伴月翼犬的流言……” 国师眸子一紧,顿时看向六王,他可不知,国象监里还有六王的眼线。 六王笑的更加有深意:“仙雀降世,非同小可,怎么,你卜算出什么天机了吗?不能告知本王?” 国师将目光垂下,轻声道:“没有天机,只是鹰雀太多,下官看花了眼。” 六王似笑非笑的又将那杯盏端回来,饮了一口,道:“本王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总之,限你七日之内,将鲛人珠制出,至于给谁吃,汪嫔不行,辛贵妃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国师拧了拧眉,不赞成:“早于五年前,下官已想过贵妃娘娘,只下官最终并未开口,因,下官瞧出辛氏并非我等同道中人。” 后宫二凰相争,皇后已诞下太子,辛贵妃无论如何得宠,终身也仅仅是个贵妃,无法母仪天下,因想培养一个傀儡皇储,国师一开始便把目标定在了辛贵妃身上,原以为宫闱侵轧,自己能为辛贵妃带来子嗣,辛贵妃该是全力配合,求之不得才对,可不想,一番探查后,他竟发现辛贵妃空有其表,实则完全不堪大用,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辛贵妃出宫祭祖,竟把文欣公主放到了青凰殿去! 国师从未见过这么傻的宫妃。 文欣公主是辛贵妃的独女,那时她还未诞下文清公主,文欣公主年纪小,才十岁不到,可一连需出宫半月,辛贵妃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唯一的女儿放到了皇后膝下去。 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但文欣公主是你亲生的,你带不走,把她放在太后寝宫也好,有必要放皇后眼皮底下去吗,万一回来时孩子就出了个三长两短…… 反正那次之后,国师就将辛贵妃从他计划中剔除了,不管明面上贵妃皇后之争多么如火如荼,但私底下,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六王爷却不这么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自个儿身子又不好,能白得一个皇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只要不是憨子,没人会拒绝。” 国师还是不看好:“辛贵妃乃是左丞独女,左丞为人刚正,深受皇恩,贵妃更是自小受教其父,下官只怕,此女不是憨人,却胜是憨人。” 六王爷皱起眉来:“本王已拿定主意,你只管将鲛人珠制出便是。” 国师绷紧了脸,沉默片刻,又道:“下官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王爷插手此事,如今王爷是将下官当做您麾下的卒子了吗?” 六王爷大笑一声,化解尴尬:“国师人才出众,神通广大,你怎会是小卒子?本王方才也是急了,若言语之中有甚冒犯,还请莫怪,只是从本王勘破国师大计时,你我二人,已是同坐一条船,既然荣辱与共,合该有商有量才好。” 国师道:“是也非也都让您说全了,下官岂敢抗命。” 六王也无所谓国师的气恼,他看看窗外的天色,此时群星闪烁,夜已深沉,他面上露出几许餍足的笑意:“国师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国师硬邦邦的回:“不知。” 六王笑着:“傍晚时,有人传话,说恰见了本王的仇敌正孤身一人,手无缚鸡,本王让他将人带来,此时,他应已在路途,不过片刻,那仇敌,便会被带进王府。” 国师对六王爷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起身道:“既是如此,下官先行告退,免得扰了王爷的兴致。” 六王又看向他:“那人坏了本王大事,本王容他不得,不过原本本王与他只是私怨,现在,却又多了一桩。” 国师未语。 六王身子往前倾了倾:“今晨有二人去了你国象监,你们私谈甚久,你们说了什么?” 国师一愣,再次皱眉。 六王站起身来:“数日前你内殿传出伴月翼犬流言,当日汝降王府的编兵曾大批前往,伴月翼犬与汝降王府有何关系?今晨见你的二人,那日是否也在现场?他们又知道什么?” 国师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六王又再次坐下:“你不说也无妨,人就快被带来了,到时候,问他也是一样。” 国师瞬间明白了:“王爷的仇敌,是那二人?”随后眼珠一转,又确切的点出:“那个白面书生?” 六王提到“手无缚鸡”,国师却知那二人中,一个书生模样,一个腰佩长剑,腰佩长剑那人显然身怀武艺,既是手无缚鸡,自然说的是那书生男子。 好像,姓柳。 不过国师今晨是看到那两名男子手牵手,还十指紧扣的,想来抓走那个书生,另一位气势生冷的悍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国师犹豫了一下,问:“人何时能带到?” 六王也不怕说明,看看天色道:“须臾。” 国师沉默下来,半晌未动。 六王正沾沾自喜时,门外突然急急忙忙跑进个侍卫。 那侍卫满头大汗的看了看国师,又看看六王。 六王挥手,让人过来,覆在他耳边说话。 侍卫忙一一回禀,回禀完,六王已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什么叫不见了!” 侍卫吓得哆哆嗦嗦的道:“那,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我等未瞧见其容貌,可他手上拿的,的确是柯大人的令牌,他说要进库房,小的言明要向上通禀,他也说好,可哪知小的走到半路,却发现钥匙不见了,再回头来看,库房门已大开,里头究竟丢了什么,还在清点……” “柯岩的令牌?不可能,柯岩替本王办事,正押解逆贼回府听训,他不……”说到这里,六王爷又猛地一震,反应过来,一拍案几:“是他!又是他!又是他!” 第1536章 都算计到我头上了,还不许我反抗? 六王爷已经快气死了,他青着脸,急忙去向库房。 王府的库房建在后院,比邻书房,六王爷一进去,先就冲向右边,翻开书柜,随即眼前一黑。 只见书柜里干干净净,空空如也,一样东西都没有! 身后的侍卫们见状腿都软了,忙七零八落的跪下,抖着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六王爷愤然转身,瞪向一众下人,发狂似的道:“找!将那奸贼找出来!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侍卫们忙蹬蹬蹬的散了下去,国师跟在后面,迟一步来到,可看着库房中满满当当的古董字画,金银珠宝,他却有些楞。 丢了什么吗?看起来没丢。 那整半箱的金块不是都码得整整齐齐的? 六王回头看到了国师,他压着火,指着一无所有的书柜道:“八大州府上供账册,周边四国进贡名单,包括你的鲛人胎,全放于此处!” 国师这下才意识到事情严重,别的他不管,那培养了五年的胞胎若是不在,他是制不出鲛人珠的。 想到之前六王爷曾说“又是他”,国师皱眉问:“您说的‘他’,是谁?” “还能是谁!”六王声音都气变调了:“那个可恶的白脸书生!” 国师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有些诧异:“王爷不是说,命了人将他缉来?” 六王头都大了:“指定是他趁机脱逃,还偷了柯岩的令牌!至于他为何知晓库房所在,本王不知,但不要紧,将人抓来,严刑拷问,自然便知了!” 六王说着,脸上已露狰狞,接连两次败在此人之手,这让心高气傲的男人深觉耻辱。 尤其是两份账目的丢失,令他心慌意乱,那东西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可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六王有些心急,他瞪着眼,朝外问:“找到了吗?” 侍卫们话都不敢回,对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库房钥匙偷走,还精准无比的专偷账目,那自然是有备而来,如今已经过去两刻钟,人还在不在王府都难说了,哪儿那么容易找到。 国师看六王嘴里说的厉害,表情却透满了急躁,他心中权衡再三,最后先行告辞。 六王深黑的眼睛盯着他,语带威胁:“贼人未找到前,谁都不许走!” 国师低垂下头,语气不疾不徐:“国象监原为皇上所建,志在匡扶社稷,解百民忧,下官奉皇命执掌国象监,王爷应不希望,下官夜宿六王府的流言,传到皇上耳朵里吧?” 勾结州府官员敛财吃供,拦截周边四国上贡贵品,两大把柄尽数被人捉了去,这时候,可万万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国师把话说得明白,六王闻言,虽还是气愤,但也不得不承认,时机敏感,他的确应该与国师避嫌。 心中愤涌片刻,他到底挥了挥手,道:“你从后门离去,注意,莫被人盯上。” 国师点头,去的匆匆。 王府后门外,柳蔚等了好半晌,才等到一辆灰色的小马车,左顾右盼的停在巷口。 趁着车夫去敲王府门时,柳蔚从右边挪到了车尾,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后门打开,一袭黑衣的国师低着头,快速步出,直接走上马车。 可刚撩开车帘,看到车内之人,他就愣了,口中下意识的溢出惊呼。 柳蔚一柄尖锐的短刀,正悬停在国师的鼻尖上,她笑眯眯的,挪出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他进来。 国师皱紧了眉,身后车夫一脸疑惑,不远处送国师出门的王府侍卫,好奇的问了声:“怎么?” 国师一番权衡后,到底咽下唾沫道:“无事。”说着,进了马车。 车夫驾车离开,此时街上人很稀少,马车压过街角,滚轮发出的轰隆细声,尤其明显。 国师看着改横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刀,沉默片刻,开口:“你偷了王府的东西?” 柳蔚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在他眼前。 国师板着脸道:“六王不会放过你,他已知晓是你做的,你逃不掉。” 柳蔚抬眸,扫视一圈这狭窄的马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不是已经逃出来了?” 国师冷哼一声,他知道他听懂了,不过他要装傻充愣,他也不拦着,他问:“你分明可以自行离开,为何要上我的车?” 柳蔚俏皮的眨了眨眼,靠近他半分:“你猜。” 国师向后退了半寸,离她远些,又问:“你偷出的不止这两本册子吧,另一样东西呢?” 柳蔚还是那句:“你猜。” 国师握紧双拳:“马车到了国象监,我需下车,届时我一声令下,自有人将你缉捕,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就试试。”柳蔚看着他道:“抓得到我,是你的本事。” 国师要气死了:“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柳蔚才收起满面笑意,神情忽而变得冰冷:“该问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才对?那个人叫什么,哦,对,柯岩,冒充汝降王府百长杨九,将我诱入僻地,欲对我不轨,怎么,都算计到我头上了,还不许我反抗?” 国师反驳:“据我所知,是你先得罪六王,连他身边的兵卒都认出了你模样,一见你落单,迫不及待便要抓你邀功,你该检讨检讨,是否是你多管闲事,挡了别人的路。” “挡了又如何?”柳蔚傲气的一抬下巴:“知道那柯岩的下场吗?擒我不成,反被我擒,他既认出我是谁,便该记得,我是在何时何地,与他家六王生的龃龉,审讯问断,柳某可没惧过谁,他既送上门来,我怎好意思拒之门外,三言两语,得出库房位置,再拿了他的令牌通行,一路顺畅,毫无阻滞。” 国师道:“即便逃得过今日,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明日?两份账册你是想送进宫吧,那你以为六王会给你机会?我敢保证,自此刻起,皇城周边必已聚集六王府兵,只待你一出现,千军万马,便要你身首异处,魂断街头,你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并且云府上下,与你相关之人皆被监视。” 柳蔚一笑:“所以我才上了你的马车。” 国师瞥着柳蔚的眉眼,又看了眼横在自己眼前的短刀,冷冷的道:“我不会配合你,也不会助你进宫,你可以杀了我。” 柳蔚无所谓的道:“你坏事做尽,邪魔歪道,杀你,我嫌脏手,你方才不是问,你的鲛人珠在哪儿吗?” 国师盯着她,眯起眼睛。 柳蔚笑:“明日,好戏就要登场了,你可以期待一下。” 第1537章 容棱不会疯了吧? 汝降王府密牢里,柯岩被泼了满头的水,侍卫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狠狠拉起来,目呲欲裂的问:“人呢,你把柳先生藏在哪儿了!” 柯岩一脸虚弱,眼中又是恨意又是后悔,他咬着牙道:“走了!他已经走了!” “走哪儿去了!”侍卫再次喝问,同时单手捞起一条烙铁,威胁似的比在柯岩的鼻尖。 柯岩满头大汗,急切的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他抓了我,盗走我的令牌,还将我捆在树上打晕,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侍卫将手里的烙铁扎进水里,顿时“刺啦”一声,白烟直冒。 “所言属实?” 柯岩拼命点头:“千真万确!分明是他折辱了我,你们,你们对我用刑顶什么用!” 侍卫低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将柯岩放开,快步离开密牢。 牢外,主子已等候多时。 将审讯出的结果如实禀报,侍卫就听他家王爷语带笑意的道:“就说嫂夫人身手了得,不会吃亏,容兄现在可是放心了?” 容棱眉头锁结未消,却是穿过侍卫,亲自进了密牢。 千孟尧本不想跟去,牢里潮湿阴暗,又血腥气重,富贵娇气如他,并不爱涉足。 但在外头等了一刻钟,见容棱还没出来,他终究尾随进去。 一推开牢门,就听到刑犯痛苦的呼救:“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容大人,求您手下留情,饶了小的吧……” 千孟尧心里正不屑,心想六王手里的高手,也不过尔尔,三言两语便叫苦不迭,如此胆小,怎能委以重任? 可下一瞬,当他看到那柯岩此刻的模样后,他一下就沉默了。 片刻后,他狠狠的咽下口唾沫,转身就往外冲。 岳单笙刚回府,正要进密牢,迎面就撞上了千孟尧。 千孟尧表情很差,捂着嘴,急急忙忙的冲到屋前的槐树下,扶着树干,接连干呕。 岳单笙皱了皱眉,上前替他拍拍背,问:“怎么了?” 千孟尧猛的摇头,单手指着密牢方向,示意岳单笙别进去。 旁边的侍卫小心翼翼的解释:“容大人在亲自问审,打得有些,狠了……” 柳蔚失踪,容棱一肚子火没处发,现在好不容易抓到元凶,自然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岳单笙不知那所谓的打得狠是有多狠,但他知道,容棱以前,是掌管镇格门的,镇格门那地方,相信不用多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了。 岳单笙有些好奇,看千孟尧呕完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双目放空,他犹豫一下,还是进去看看。 打开密牢大门时,却没听到里面有声音,再往前走,刚过拐角,他看到了火炉前的容棱。 炙热的火光映照在他清冷的脸上,他手中提着一柄烙刀,刀头已经被火烧得发黑,他用刀尖随意的拨弄了两下炭块,头也没抬,冷冷的道:“还不肯说吗?” 回答他的,是柯岩痛哭流涕的声音:“小的知道的都说了,大人,容大人,您放过小人吧……” 容棱眉目未抬,将烙刀提起,身子一转,火红的刀头往前一杵…… “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响彻耳旁。 岳单笙忍不住心惊,快走两步上前,就看到刑架上的柯岩全身赤果,皮开肉绽,他周身几乎都被血染湿,而容棱的烙刀,对准的,就是他心脏处的一条刀伤,那伤口原本翻着白肉,几可见骨,但这一烙上去,白肉被烤成了红肉,外皮与刀头因为高温被粘成一片,伤上加伤,痛不欲生的同时,容棱又恶劣的用刀尖去挑开那黏腻的肉块,似乎想把里头的红肉,再给挖出来。 柯岩在惊叫之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容棱将烙刀取出,挥手,示意旁边站着的侍卫。 侍卫提起一桶水,泼了上去。 柯岩在冷水的刺激下再次惊醒。 然后迎接他的,是一条血红的皮鞭,皮鞭对准他脸,“啪嗒”一下,打在他的眼球上。 “说!”容棱冷硬的呵斥,戾气十足。 “饶,饶了我……饶了我……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啪嗒!”第二鞭下去,力道之大,正中柯岩的左耳,只听又“啪嗒”一声,鞭子如割刀一般,将那耳朵整个削掉。 岳单笙看到这里就没看了,他满脸漆黑,快速离开。 千孟尧看他出来,忙迎了上去,着急的问:“他不会疯了吧?” 岳单笙摇摇头,又点点头,闭着眼睛道:“是疯了。” 镇格门的审讯之法,他今日是见识了。 屈打成招,生不如死。 …… 灰色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国象监,柳蔚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里,手里的短刀,还比着国师的脖子。 国师头也没抬,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到了。” 柳蔚看着国师。 国师板着脸,冷冰冰的朝外道:“你先下去。” 车夫应了声“是”,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外头再无一丝动静,柳蔚才掀开车帘,张望一番,果然没有人,她利落的跳下马车。 国师晚柳蔚一步下车,他文质彬彬,动作缓慢,下车时,还用手扶了下车门的门框。 柳蔚很有绅士风度的托住他的手腕,把他接下来。 国师一甩长袖,瞪她一眼。 柳蔚嬉皮笑脸的将手收回,问:“后门在哪儿?” 国师用下巴点了个方向,板着脸问:“现在又要走了?” “不走,与你过夜吗?”柳蔚反问。 国师不是断袖之癖,但他知道这个青年是,所以他绷起了脸,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不高兴的的道:“不送。” 柳蔚挥手要走,临走前又恶趣味的回头说了一句:“你说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六王必定会对我严防死守,不止会在出入宫的门禁设下哨岗,更会对云府其他人实行监视,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那你认为,你也在监视范围以内吗?” 国师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柳蔚笑了一下:“王府丢失贵重之物,恰好你在府内,你与六王同气连枝,但他老谋深算,对你自然不会完全信任,我想,之前你说要走,他是不同意的吧?尽管最后同意了,必定也不会让你走得轻松,我在六王府外上了你的车,你猜,他又知道吗?” 国师这下听懂了,他顿时惊愕:“你设计诓我!” 柳蔚耸了耸肩:“我与你同行,六王定会认为我们有所勾结,而我来了国象监,他确定了我的位置,便不会浪费人力再在云家其他人身上,此时你留在明处,吸引六王的注意,而我从后门离开,金蝉脱壳,皆大欢喜,你认为呢?” 第1538章 什么?我被抓了吗? 再回到汝降王府时,已临近子时。 估摸着容棱与那千孟尧应也谈完了,柳蔚晃晃悠悠回来前,还去夜摊买了包糖炒栗子,想一会儿请大家吃。 可到了汝降王府前,她却发现王府的大门没关,不止如此,门前门后还站了许多服饰统一的编兵,大家急急忙忙的,不知道要去哪儿。 柳蔚叼着块栗子肉,一边咀嚼,一边上前,门口有百长正在交代下面的人,柳蔚不想打扰他们,便想从旁边钻过去。 可她这么大个活人走来,实在扎眼,正在训话的百士长一下子看向她。 一列列,一行行昂首挺胸的兵士们,也跟着看向她。 柳蔚愣了一下,面对这么多双直白又僵硬的目光,她实在不好意思吃独食,便把栗子往前一递,问:“吃吗?” 现场一瞬间非常寂静! 柳蔚看他们不好意思,就抓了一把出来,塞到那百士长手中,道:“我买了许多,别客气。” 百士长看看她,又看看府门之内,再看看她,最后看向她手里的栗子,壮着胆子问:“先生,去买栗子了?” 柳蔚把栗子皮咬得咯嘣脆,点头道:“对,前面拐角的小摊买的,我亲眼看着炒的,很香,尝尝。” 百士长怎么可能吃得下,他咽了咽唾沫,又问:“您离开这么久,就是去了街拐角?” 柳蔚又咬完用手掰开个栗子,挖出栗子肉,放进嘴里,道:“不是,还去办了些私事,怎么了?” 百士长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让开身后的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容大人在等您。” 柳蔚看那百士长目光不对,又看其他编兵目光也不对,她心里纳闷,抱着栗子,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府。 走过前厅时,她遇到了几个下人,下人们瞧见她,露出一脸见了鬼的神情,呆在当场。 柳蔚更加不解了,但她还是像个散财童子一般,又抓了一把栗子出来,递给那几个,问:“吃吗?” 下人们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一哄而散。 柳蔚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我有这么吓人吗?” 再往前走,柳蔚见到了正领着七八侍卫,打算从侧门离开的岳单笙。 柳蔚活泼的喊了一声:“岳单笙!” 远处的岳单笙不禁浑身一震,然后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柳蔚抱着栗子跑过去,爽快的分了半袋给他,问:“府里这是怎么了?大家好像都怪怪的?”然后又瞧瞧岳单笙身后的侍卫,问:“你又要出去?事还没办完?” 岳单笙沉默的看着她,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如何回来的?” 柳蔚不知他这是什么话,就道:“走回来的怎么了。”然后反应过来,应是自己去而复返,让对方狐疑了,便道:“我来接容棱,他还在书房?” 岳单笙板着脸道:“在密牢。” 柳蔚点点头,一脸体谅的说:“还在忙吗,那我去前厅等他,不打扰他们办正事。” 岳单笙脸快黑透了:“柯岩晕在后庭,已被发现,现带入密牢严审,审他之人,正是容棱。” 柳蔚闻言笑了出来,道:“他被发现了?我还说回来了再告诉你们呢,没想到汝降王府的巡兵效率这么高,我问过他了,他是六王的亲信,受命潜入汝降王府,我这儿有他在王府的令牌,给你们吧。”她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金色的牌子,递给岳单笙。 岳单笙没接,只皱着眉问她:“你还笑得出来?” 柳蔚愣了一下,把手缩回来,有些无辜:“怎么了吗?” 岳单笙摇了摇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柳蔚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不该跟。 岳单笙头也没回的道:“容棱疯了,你去看看。” 柳蔚这才跟上,不解的问:“什么叫疯了?他怎么了?” 岳单笙不再说话,只加快了步伐,一路回到了密牢之外。 千孟尧还在门口守着,冷不丁见到柳蔚回来,激动得跳了起来起来:“你获救了?” 柳蔚茫然的抱着她的糖炒栗子,困惑不已:“什么获救?” 千孟尧皱了皱眉,看向岳单笙。 岳单笙对他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千孟尧就问:“你不是被六王的爪牙抓去,身陷囹圄吗?” 柳蔚一脸吃惊:“什么?我被抓了吗?没有啊,我自己去的啊。” 千孟尧问:“你去哪儿了?” 柳蔚说:“六王府啊。” 千孟尧头都大了:“你孤身一人跑去六王府做什么?” 柳蔚从怀里拿出两本账册,递给他:“柯岩说六王勾结官员,证据都放在库房,我就去把它偷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千孟尧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又问:“那柯岩是你脱了衣服,挂在树上的吗?” 柳蔚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道:“他不给我令牌,我只能自己翻……”然后压低声音说:“别告诉容棱,他知道了又要吃干醋。” 千孟尧整个人都不好了:“柯岩被擒,说不出你的下落,容棱以为他还有同党,将你掳劫,遂从刚才开始便对柯岩严刑拷打,你若再晚半个时辰回来,人怕是就要咽气了。” 柳蔚非常惊讶:“我没被掳劫啊……” 千孟尧按着眉角,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那你离开,怎不留句话?无人知晓你的下落,下人又言你是被岳单笙带走,可岳单笙刚刚回府,根本未见过你,如此漏洞百出的对峙,再一查探,才发现有人冒充岳单笙,带你离开,柯岩人事不省,晕在树下,你又不知所踪,如何让人不忧?” 柳蔚是真没想到自己就是离开了两个时辰,王府会发生这么大的动乱,她还想容棱在谈正事,自己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关系,哪知,竟发生这样的事。 柳蔚有些抱歉,忙问:“容棱呢?” 千孟尧指着密牢大门。 柳蔚连忙推门而进,刚进去,就听到那柯岩气息奄奄的求救:“不,不知,我真的,真的不知……” 声音既委屈又痛苦,柳蔚听得忍不住愧疚。 她顺着台阶走下去,鼻尖血腥气味越来越重,而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着实是惊了。 小心翼翼的张了张嘴,她朝里唤了声:“容棱。” 熊熊燃烧的炉火,似乎在这一刻都寂静了,手持长鞭,双手浸满鲜血的容棱回过头来,他赤红的眼睛里还噙着凶狠,但在见到门口之人的那一瞬,这些凶戾气尽数消散,他整张脸,霎时归于平静。 柳蔚因为心虚,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她战战兢兢的举起手里的纸袋,哆嗦着问:“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吃……” “啪嗒”一声,长鞭丢下,男人疾步而来,浑身是血的他,将眼前的女人,狠狠抱住! 第1539章 你要弹劾国师? 这天晚上,柳蔚与容棱,在汝降王府过了夜。 书房的蜡烛,亮了一宿。 第二日,由岳单笙率领的三路兵马,在天还未亮时,便从前后中门相继出发。 而同一时刻,素来不理朝政,不习早朝的汝降王千孟尧,也在婢女的伺候下,换上了官服,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卯时二刻,早朝开始。 一国之君高坐皇位,身边的太监扬声唱鸣。 前排的官员们,一一上禀,纷纷将昨日积累的政务,开诚布公请圣裁。 在长达一个时辰的朝会之后,皇上刚饮下一口茶水,便听一道不算熟悉的青年嗓音响起:“臣,有事要奏。” 皇上抬起头,瞧见了下方行礼之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汝降王?” 千孟尧今日竟然上了朝,堂下百官云集,皇上之前还真没在涌涌人潮中瞧见他。 千孟尧手持奏本,躬身上递。 负责接本的小太监忙上前接过,再恭敬的送到御案前。 翻开那册奏本,皇上扫了两眼,而后眉头一挑:“你要弹劾国师?” 国师并非传统官员,他多监管皇家礼法,礼数,祭奠,在政事上不含作为,因此早朝这种事,也轮不上国师参加。 可再是无权之官,也是朝廷命官,是接受同僚或民间弹劾状告的,汝降王这份奏本,将国师批得体无完肤,说他不安现状,与民争利,利用国象监职务之便,与地方官员勾结作乱,更扬言,就连万立一案,背后也藏有国师手笔。 万立这案子基本上已经过去了,人已经送到了刑部大牢,现在就等刑部将确凿的罪证装订成册,奏上堂来,就能定他问斩之刑。 可国师是京官,万立是亭江州府尹,这两者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汝降王的奏本里不管不顾,还扬言万立在亭江州贪污受贿的钱银,大部分实则落入了国师的口袋。 皇上看完全奏,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却还是追问汝降王:“你可有证据?” 千孟尧狠狠的一点头:“证据确凿!” 皇上道:“呈上来。” 千孟尧却猛地跪下,道:“臣的证据,需国师到场,当庭分辨时,才愿呈出!” 下头的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皇上也皱起了眉,但最终,他还是按下了份奏本,下令御前侍卫即刻将国师召进宫来。 清晨的国象监,清香袅袅,钟声轰鸣。 国师被大批御前军堵在门口时,脸都是黑的,他礼貌的询问了这些士兵,到底出了何事,士兵们没回答,只道:“皇上有令,命国师立即进宫。” 国师心中琢磨不透,冷不丁的又想到昨晚那柳先生说的话,对方扬言要用他来吸引六王的注意,但他不明白,吸引了又如何?即便六王的人马已经围堵了他国象监,他与云家人,就能将账册送进宫吗? 说难听点,就算送进宫了,又能怎么样? 皇上顾念兄弟之情,对六王素来诸多包容,即便知晓了六王贪污受贿,私藏贡品,顶多也就是责罚两句,还能对他问罪不成? 正是因为看透皇上对六王的容忍,国师当时,才会选择与六王合作。 鲛人珠大计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的,他并没打算让六王分一杯羹。 但六王势力不小,又能挟制皇上,如果真要找一个人合作,实在又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国师心里正在思忖时,御前军已经不耐烦了,推搡着他,就把他往门外赶。 国师面沉如墨,但总归,还是被驱上了马车。 进宫的马车匀速行驶,国象监离宫门不近,要进宫还得绕西门,那就更远。 而同一时刻,在国象监外监视了一整夜的探子,也带着最新消息,立刻回府禀报。 库房丢失贵重之物,六王愁得一夜未睡,此时又听到探子言之凿凿的讲明,皇宫的人一大早将国师带走,他脸色顿时黑沉如墨。 “还当是本王误会了,原来真的是他,昨夜助那贼人逃脱,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进宫上奏,事实如此,摆在眼前,他竟恨不得致本王于死地?!” 旁边的亲信小声的说道:“王爷,咱们不能让他进宫。” 六王抿了抿唇,抬头问道:“四宫之外,看守的人,是否还在?” 王府侍卫首领立马回道:“王爷,人马都在,只待您一声令下……” “那便去吧。”六王冷冷的道:“记住,不留活口。” “是!”侍卫首领领命离开。 …… 一刻钟后,西门之外。 国师坐在马车里,心念在转,还在想着昨晚与今早发生的事。 冷不防的,马车突然停了,接着,他就听到车外响起老人道歉的声音。 “各位官爷,对不住,对不住,老头子眼神不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国师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见一位背着一摞柴火的老者在穿行街道时,摔了一跤,正好挡住了御前军进宫的步伐。 国师没当回事,放下车帘,不再关注。 耳边却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是那老人家的唠叨:“人老了啊,这么小一摞柴,都架不住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连豹子都能打死咧……” 随即便有士兵调笑的声音:“老人家,赶紧回家吧,这么一大早的,让小辈去买柴吧。” 那老者哈哈的笑了一声:“这就走,这就走,对不住,对不住……” 老人哆哆嗦嗦的从士兵们眼前走过,车队也重新出发,继续行向皇宫。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出一阵破晓之声。 接着,国师只听“噔”的一声,他身前的车帘,已直直的射进一支利箭。 那利箭长驱直入,正对他的面门,幸亏距离有些远,又隔着帘布,准头并不精确,他赶紧手脚并用的避开,利箭“砰”的一下,扎入了他身后的车壁。 外头一瞬间乱套了,士兵们不妨有刺客突袭,立刻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国师打开车帘,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就见方才一脸老态的背柴老人,瞬间手脚利落的跳到车头之上。 国师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呼救,长剑从上而下,穿过车顶,直直的朝他射来。 这些人要杀他!有刺客要杀他! “保护马车!”车外的士兵急得大喊。 可左右两边,蜂拥而来的利箭,密密麻麻,竟全是朝着马车而去。 马车不大,外头又有士兵奋力抵抗,但漏掉的箭雨,与头顶上的老人还是将马车扎成了刺猬。 国师蹲在里面,吓得面无人色,出又不敢出,呆在车内又必死无疑,心慌意乱时,车顶“轰隆”一声,竟被掀翻,接着,那持剑老人手起刀落,一剑击向国师的胸口。 国师躲了一下,右臂被划开一条口子,几乎见骨。 他疼得头冒冷汗,那老人见没杀死他,第二剑又接连而来! 第1540章 相信我,他能慌死! 朝殿下,福祥听到小太监传来的通禀,顿时吓了一跳:“宫门前行刺?还死了人?你说的是真的?” 小太监急的直跺脚:“小的怎敢欺瞒爷爷,是御前军的轿子,不知去接哪位贵人,可刚进到半路,墙头就突然冒出十数弓箭手,一场大战,鲜血淋淋,多少侍卫军身受重伤,有两位,已经当场咽了气了!”小太监说着,就要越过福祥,冲进殿里禀报。 福祥忙拉住他,往后看了眼,道:“早朝还未结束,不得放肆。” 小太监快要哭了:“那福爷爷您说怎么办?御前军受挫,前锋营的人已经赶出宫救援,但敌暗我明,又身处闹市,万一再误伤百姓,后果不堪设想啊!” 福祥示意那小太监冷静点,但他也知道事情紧急,且他比小太监知道得更多的是,他知道御前军出宫,不是去接哪位贵人,而是汝绛王弹劾国师,皇上派人请国师进宫当面对峙。 可在对峙的当口,国师居然遇刺了。 这就很引人深思了。 是汝绛王吗?既然安排的是弓箭手埋伏在墙头,那必然是早做了准备,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而若非汝绛王弹劾国师,国师根本不用进宫,也不会正好撞在那群刺客的手上。 但汝绛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若一开始就想要国师性命,何不派遣杀手,暗中行事,何苦要先弄到皇上跟前,搞得如此街知巷闻? 可若不是汝绛王,谁又知道国师要进宫? 进宫的命令是皇上下的,殿上文武百官都听到了,可早朝未散,百官不得擅离,皇上却可以传下密令,有所行动。 福祥阻止小太监进去通报,就是担心此事与皇上有关,或者就是皇上授意的,他怕他们贸然行事,反而会坏了皇上的大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管皇上的做法如何,作为御前的大太监,福祥必然是坚定不移的站在皇上这边的,所以皇上怎么想的,他才能怎么做,这很重要! 眼看小太监已经慌得六神无主,福祥只得让他在殿外等着,自己先进去通传。 心中百转惆怅,福祥也不敢直接上达天听,他先写了张小字条,悄悄递给随伺的太监,让他放到御案上去。 一般后宫若有紧急事务,皇上又分身乏术,可以用这样的小方法,将急事先行通禀,只是看不看这张纸条,端看皇上自己了。 堂下两名官员正在因为国库拨款而争执不休,堂上的九五之尊听着他们打口水仗,早已烦的头疼欲裂,一张小黄纸递到他跟前,他扫了一眼,打开,看到里头的内容后,他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瞧向堂下侯立着的千孟尧。 御前军接人久久未归,竟是因为在宫门口遇了刺。 且,已有人命伤亡。 国师呢?他是死是活? “汝绛王!”皇上倏的开口,紧眯的眼睛,盯着千孟尧看似恭敬的身影:“国师,上不得殿了。” 百官顿时噤声,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名官员,也不敢插嘴皇上的话,只得暂退一旁。 千孟尧仰头看着皇上,在与九五之尊的四目相对下,稚嫩的青年并不显局促,他面色稳重,直白的问:“他死了吗?” “放肆!”皇上大喝一声,拂袖之间,将满桌奏折,横扫于地。 哗啦啦一片,圣怒滔天,百官连忙齐声下跪,纷纷噤若寒蝉。 千孟尧是唯一站着的那个,他不卑不亢,清冷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桀骜:“他遇刺了?” 皇上龙眉紧皱,重重一拍御案:“你这是在向朕挑衅!” “臣不敢。”千孟尧后知后觉的跪下身来,但身板笔直,不含屈意:“国师与人私通,狼狈为奸,今日微臣当朝奏他,却是激怒了他背后的大人物,令其打算弃车保帅,釜底抽薪,只对方下手狠辣,却是臣万料不到,臣原以为御前军亲往,他多少会有些顾忌,不料,他却是半点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你说的是谁?”皇上沉声问。 千孟尧却是沉默。 “说!”皇上大喝一声。 千孟尧马上就说了:“六王爷!” 大殿中猛地一瞬间,陷入寂静,当朝天子宅心仁厚,大仁大义,初等大位后,对其同胞兄弟,轻怜重惜,痛爱有加,六王自小养尊处优,深受先帝与太后宠爱,但他不满圣上,有意造反作乱的流言,在坊间也是多不胜数,只是从未有人拿出真凭实据,确切他的所为。 原以为人既然安身于京,又于天子脚下,即便真有大位之心,不可能有所作为。 可现在却有人提出,六王与国师竟有勾结,二人沆瀣一气,现在还杀了御前军…… 百官们只恨自己少长了对耳朵,没将其中内情,再听得更加明白。 皇上却深谙家丑不可外扬,一听此事竟牵连六王,他脸色一沉,直接就道:“退朝。” 千孟尧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今天子是位守成之帝,空占高位,却缺乏野心,对待亲族同胞,他心慈手软,护佑包庇,对待重权外臣,却是诸多猜忌,各式打压。 千家是异姓王,因此哪怕从未起过半点异心,也在很早之前,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再看看那位六王,就差没领兵进宫,直接逼宫占位,但人家皇上,却愣是顾念血脉之亲,对其多方忍让,一再相护。 都说官场是个关系场,有关系的方能长远,没关系的必不长远。 可作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起码分辨善恶的能力都没有吗? 帝王昏庸,敛财贪色,民心不稳,多方势力,有意一争大位,千孟尧不是第一个,六王爷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这皇帝任人唯亲的做法不改,仙燕国,必将步入灭亡! 千孟尧心中气愤,好歹想到昨晚与柳蔚容棱商讨一夜的大计,才平复紊乱的心情,冷笑一声,突然说了句题外话:“听闻皇上后宫妃嫔,为您再添龙种,只是不知,这位贵人与六王的关系,您又知晓吗?” 一席话说完,全场俱是一震。 正打算要走的皇上猛地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千孟尧。 下面的百官们忍不住纷纷抬头,小心翼翼的去看一国之君的头。 金色的龙冠耀眼夺目,但是,好像有点泛绿光? 千孟尧又想到昨晚柳蔚说的话:“他要走,你就拦着他,我们很快会到,但你必须拦着他,不能让他下朝,此事影响要放到最大,就必须得在台面上解决,若你真的拦不住了,就骗他,说他头上有片青青草原,男人都怕这个,相信我,他能慌死。” 第1541章 接棒之人,可得赶紧到啊 皇上几乎已经忘记那位被她恩宠一夜,身怀六甲的小妃嫔了,好像姓汪,与辛贵妃有些族亲关系,除此之外,他再无印象。 可女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他的女人,他的妃子! 男人的占有欲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皇上面色深沉的瞪着千孟尧,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 即便是信口开河,千孟尧也尽量说的一本正经:“上月开始,汪嫔频繁出入国象监,每次她去,后门之外,也都会停有六王府的轿子,皇上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可一清二楚。”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千孟尧深吸口气,暗暗看向殿外。 接棒之人,可得赶紧到啊。 “砰”的一声,高高在上的君王将御案拍得震天作响! 下头看热闹的百官被吓得五体投地,顿时不敢再偷瞄! “千孟尧,你可知你若所言不实,即便父荫照拂,朕也要让你人头落地!” 千孟尧磕了一个响头:“臣不敢。” 皇上狠狠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厉眸扫向一旁的大太监福祥,吩咐道:“带朕圣旨,立即将六王押解进宫,速去速回,不得延误!”说完又转首,对身边的伴伺太监道:“去后宫,将汪嫔与太医院主院,一同带来!” …… 青凰殿收到消息时,皇后正在给文清公主扎小辫,昨晚文清公主在青凰殿过的夜,今个儿一早,皇后就迫不及待赶紧体验带女儿的乐趣了。 皇后有两个儿子,独独没有女儿,以前文欣公主也常在青凰殿住,那时候皇后就喜欢给她扎辫子,虽然扎得不好,但文欣公主从不嫌弃,这让皇后越发觉得女儿都是当娘的小棉袄。 可是文清公主不是她姐姐文欣,小公主也没料到自家母后手艺这么差。 眼看着她脑门都快被薅秃了,她赶紧抓着母后的手,软糯道:“母后,太紧了。” 皇后没有在意,将小公主额前的碎发,与鬓角的发丝都扎成一个球,死死的绑在脑后,道:“紧的才好看啊。” 文清公主都难受了,就这时,珊儿进来通禀。 虽说有些话小公主听不懂,但珊儿也不敢说的太直白,只婉转的将早朝上的事叙述一遍,最后颇为为难的道:“汪嫔这会儿已经被带走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汝降王也真是的,这种事,怎能在大庭广众的时候说,私下通报,好歹能护住皇上的颜面……” 皇后很是惊讶,问道:“不是皇上的?” 珊儿纠结道:“汝降王是这么说的,但是……” 皇后皱眉:“不是皇上的,那如何用那鲛人珠?” 珊儿没听清:“娘娘说什么?” 皇后没再做声,过了会儿,抬头道:“去将辛贵妃请来。” 片刻之后,辛贵妃风尘仆仆的赶来。 这时,文清公主的辫子已经扎好了,她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那饱满的脑门,强迫上扬的眼尾,让她看起来,就像被人强行抓着头发,挂在半空似的。 辛贵妃一进门就笑了,直到对上女儿死气沉沉的双眼,她才轻咳一声,让文清到她跟前来。 文清公主坐过来,辛贵妃坐在皇后的旁边,她一边给女儿重新梳髻,一边对皇后道:“臣妾便说,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罢了,一举得中?还当是送子观音施了法,原来是个假的,那她红杏出墙,y乱宫闱,娘娘可定好如何处置她了?” 皇后对着辛贵妃摇摇头:“是非曲直,还未定断,本宫已派了人去殿外候着,有了消息,会第一时辰通报,只是本宫始终不信,她有这个胆量。” 扰乱皇嗣龙脉,其罪非同小可,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 不过辛氏一门有位左丞撑着,又有辛贵妃这尊大佛顶立门户,哪怕当真株连九族,也牵连不到他们身上。 也就因为这个,辛贵妃现在开心比忧愁更多。 “长夜漫漫,深宫寂寥,她耐不住实属正常,至于胆量,她都敢对臣妾下手了,还缺这点胆子?” 皇后瞪着她:“清儿还在,你说的是什么话。” 辛贵妃轻笑一声,手脚麻利的将小公主的发髻扎好,拍拍她的脑门,道:“出去玩吧,母妃要与母后单独说话。” 文清公主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又是漂亮的小仙女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跑出了殿去。 “汪嫔其身不正,六王却是心腹大患,臣妾唯怕皇上一时心软,又将此事大事化小。” 皇上对六王的关照,已大大超乎一个帝王对朝臣的态度,即便是亲兄弟间,皇家也没有这样宠溺的。 其他人不知道,皇后与皇上青梅竹马,辛贵妃又是皇上的解语花,两人却是知道,这一国之君的皇位,当初,也是有两个人选的。 只是最终,先帝将皇位交给了皇上,但可惜皇上天生软弱,一直愧疚于是自己抢走了六王的皇位,对六王诸多补偿,总之……不提也罢。 皇后闻言也摇了摇头:“皇上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六王野心勃勃,不安于室,二人一柔一刚,先帝一开始的确是有意传位六王,可惜他怕六王一旦继位,便会大肆动兵,南征北讨,先帝年轻时虽说骁勇,但年迈后却多了些软心肠,他不愿百姓再遭兵祸,也不愿好好的太平盛世,无端因为一个人的野心,再次征战不休,故此,最终他选择了将皇位传给皇上,可这个道理,皇上到现在,却是都不懂。” 辛贵妃一把握住皇后手,动容的道:“娘娘通透,您看的清楚,可皇上这性子,旁人也没有办法,此次机会难得,不若就趁机将六王斩草除根,一来断了他起复造反的心,二来,也让皇上好好看清,他一心拥护的好弟弟,是个什么货色。” 皇后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辛贵妃笑了一声:“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做不了什么,但,臣妾对汝降王这孩子,却是颇为怜爱,不知,臣妾想传个话,请娘家人对他照拂一二,皇后可愿通融?” 皇后忍不住皱起眉,细思片刻,又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此事,本与你无关。” 辛贵妃苦笑一下:“皇上举棋不定,臣妾爱他怜他,自愿替他分担,还请娘娘成全。” 皇后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一往情深。” 辛贵妃抬起头,深深的看着皇后,道:“娘娘对皇上,不也用情至深吗?” 皇后随口哼了一句:“不一定。” 辛贵妃:“…………” 正在二人对前朝之事筹谋佐定时,去而复返的珊儿,急匆匆的跑回来。 “娘,娘娘……” 气喘吁吁的珊儿,看了眼旁边的辛贵妃,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皇后淡然道:“无碍。” 珊儿这才忙道:“六,六王爷,起兵谋反,现,现已兵临城下了!” 皇后与辛贵妃同时站起身来,震惊不已:“什么?” 珊儿喘着粗气道:“皇上派福公公去请六王进宫,可六王恼羞成怒,不止押下宫奴,更直接领兵,挥入宫前,欲硬闯而入,现今护城军与御前军全数出动,已与六王府兵隔岸相对,皇上,皇上与百官,也去了宫门前……” 第1542章 我排的戏码,自然要亲自督监 六王几乎是满脸漆黑的站在西城门外的高台上。 身后五千精兵,手持利剑,排列有序! 这些正是他六王府的内府编兵! 哪个脑子有病的造反会只带五千兵马?可,护城军与御前军竟然都相信了,对方举盾对峙,赫然已将他当做乱臣贼子,随时打算诛灭! 六王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他铁青着脸,问身侧的亲信:“到底,是谁下的令!” 亲信此时也已满头大汗,心急如焚,他颤颤巍巍的道:“今晨派出三十精锐,拦截御前军,刺杀国师,可事到关头,不知从哪儿突来一群精兵,他们的衣裳没有标识,却像是早已洞悉我们计划,轻而易举便将我们派去的人杀害,小的刚收到消息时,还未来得及与王爷通禀,又听王府门外传出打斗声,出去一瞧,竟是御前军硬闯王府,扬言要捉拿王爷,小的想与他们好好说话,他们却根本不停,所到之处,刀戟剑声,王府侍卫迫于无奈与之兵戎相见,最后眼看他们已闯入前院,小的这才通知兵营,要他们早作准备,哪知五十援兵刚刚抵达,宫中又来了位太监,说要宣旨,府门前一片狼藉,御前军与我王府侍卫一番恶斗,双方皆有损伤,而那太监刚一出现,御前军已大声呼喊,说六王府诛杀皇军,意图造反,之后更……” “够了!”六王爷狠狠的握着拳,掌心几乎沁血:“你这是中了计!” 亲信叫苦不迭:“小的后来也发现了,闯入王府的御前军,并非之前在宫门前的那批,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冒充,意图挑拨六王府与朝廷军,更甚至,小的明明只安排了五十编兵助援,不知为何,之后源源不断,竟来了五千人,且个个手持利剑,他们是硬闯入城的……” 六王府府兵总三万,多数驻扎城西共营,进城出城皆不许携带兵器,运送兵器也向来由后库统一单输,现在五千精锐携器硬闯入城,就算并非造反,但与守城军已经起了冲突,言说起来,已经有了造反之实。 亲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小的问过,这五千精锐是在之前的五十编兵被派进城后,有人冒充小的手笔,再书军令,私自调动的,小的,小的……” 六王目若钢针似的盯着他:“军令大如山,本王授你职权,你便是如此报答本王的?” 亲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御前军突来闹事,兵戎相见,王府侍卫已有死伤,小的只怕是今晨之事有所泄露,皇上要对王爷武力镇压,故此,才在慌乱之下,调动兵马,惟怕王爷一时落了下风,会成为阶下囚!可哪知,对方就是等着小的疏动兵线,好借故冒令,造成兵叛假态,此事是小的思虑不周,遭人利用,小的罪该万死!” “你死又能如何?!” 六王气愤的一脚踹开跪地的亲信! 他看着前方城楼上整整齐齐的一排远射手,几欲呕血:“现在本王就算杀了你,再自请向皇帝解释,他会信吗?事已至此,你我皆已入了圈套,现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将错就错,带着五千兵马,闯入皇城,起战逼宫,要不,束手就擒,弃械投降,再认了这造反不遂的滔天罪行!你认为,本王该如何选?” 亲信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道:“既然事已至此,不若一不做,二不休……” “你疯了!”六王大声呵斥:“即便本王已有不臣之心,但一切皆未准备妥当,狗急跳墙,能有多少胜算?区区五千,五千步兵,护城军与御前军加起来共有六万,莫说前锋营,骁骑营,各部各司!以卵击石,螳臂挡车,你是怕本王死得不够快吗!” 亲信深吸口气,也不敢再说了。 既然明知一二都是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谋逆之嫌,已入人心。 他们,已经完了。 …… 城墙之上的百官,面面相觑,谁又能想到六王爷真的会这么冷不丁的就起兵谋反? 众人小心翼翼的去看前方的一国之君,皇上待六王溺爱非常,现今他心里,想必非常难过吧。 就在百官们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安慰圣上的话时。 小太监疾步跑来,禀报道:“皇上,辛丞相求见。” 左丞年事已高,体力不济,近两年来,已不参加早朝,但今个儿六王作乱,老人家消息得的快,这会儿已经亲自过来了。 百官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只听他略显疲惫的声音,沉沉的道:“传。” 没过一会儿,白须白眉的老者进来了,到底是三朝元老,哪怕平时不理朝务,关键时候,还是镇得住场子。 一直盯着城墙外五千精兵的皇上,转过头来,在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辛丞相也不废话,扑通一声就跪地上,然后大声请奏:“老臣恳请皇上下令,诛杀乱党,平我河山!” 百官们都不敢吭声,虽然六王造反不对,但五千精兵,看起来就是小打小闹,皇上又一脸的舍不得,要不,温和点处理? 百官们多少还是揣摩着圣意,怕忤逆了皇上。 但辛丞相不管这些,他铁青着脸,字字铿锵的将城门下那五千精锐批得是一无是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扬言,皇上若不听他的忠谏,他就长跪不起,以死直谏。 人都一把老骨头了,脾气还这么冲,百官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个个的又去瞥皇上的表情。 这时,一直站在人群外的千孟尧,突然来了句火上浇油的话:“昨日听人说过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尚能换着穿,皇位想必也可,皇上好胸襟。”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尴尬了,那什么,皇上戴绿帽子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千孟尧!”不愿对辛丞相不敬,却不代表要容忍一个区区的异姓王,何况这王爵之位还不是他封的,自打登基以来,铲除异己四个字,一直在皇上脑中徘徊。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但同族又如何? 看着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皇上沉痛的垂下眼! 正在此时,却听远处,传来他六弟嘶吼般的声音:“罪臣请奏!恳请皇兄,听臣弟一言!” 皇上身形一动,迫不及待的去前方,想听六王要说什么。 辛丞相连忙阻拦:“皇上不可听他胡言乱语……” 话音还未落,皇上已经手握城头护栏,站在最前方,正要在下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他的六弟的身影。 却听身边侍卫大喝一声:“皇上小心!” 话音刚落,皇上便感觉有人推了他一下,当他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便见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插着一把利箭。 侍卫拔出利箭,看着箭头说:“涂了剧毒。” 皇上脸色一白,连忙后退数步,脸上的悲痛之情,再难遮掩。 百官们马后炮似的上去把皇上拉下来,千孟尧冷眼看着,起身去扶还跪地不起的辛丞相,可他的手刚覆到辛丞相胳膊上,老丞相突然看他一眼,眼珠一转,拍了拍他的手背。 千孟尧微楞,他怕自己领会错了,但丞相这个举动,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城下的乱军里,六王爷愤怒的瞪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吼问:“谁放的箭!” 周遭一片寂静,根本无人承认。 混迹在五千精兵中的岳单笙,默默在周遭同伴的遮掩下,收起长弓,随即,他看了眼旁边的柳蔚,沉默一下,才小声的问:“容棱的部军快到了,你当真不走?” 柳蔚穿着一身小兵服饰,坚定不移的摇头:“我排的戏码,自然要亲自督监,你们不用管我,打起来我自会自保。” 岳单笙再看她一眼,见她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说了。 第1543章 惊喜来的太突然,柳蔚还有点迷糊 六王气得要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拉下面子,求个赎告。 结果话没说完,一切成空。 再看高墙之上已有远射手弯弓起阵,他深吸一口气,让侍从送上笔墨。 亲自书写一封简短奏折,六王递给身旁亲信:“赴前递册,恳请皇上一观!” 亲信拿着奏折,却是纠结:“两军对阵,小的贸然上前,只怕刀剑无眼……” 六王横瞪着他,音色讽刺:“方才不是还说罪该万死,现在本王给你机会将功赎罪,你倒是又贪生怕死起来了!” 亲信一脸涨红,捏着奏折的手指泛白。 到底是自己亲自培养的人才,六王也不愿他枉断性命,他抽出奏折,递给了身后一名先锋士兵。 兵场上的规矩,两敌相对,不斩来使,可他们现在不是对战,而是造反。 师出无名在先,起兵作乱在后,也就不能指望对方还恪守两军对阵中的默认规矩。 先锋士兵有些不愿,他旁边的一个同伴却一把将奏折夺过,对六王躬身自请:“小的愿前往。” 先锋士兵感动的看着同伴,还以为是自己的哪位好兄弟,可定睛一看,同伴极为眼生,竟是自己不认得的。 六王无所谓是谁去,他只凝重的看着城墙,心叹,今日之事,必须速战速决! 面生的士兵雄赳赳的高举奏本,埋头,一路慢慢走向西宫门。 朝廷军当即喝止:“站住,再行半步,后果自负!” 士兵连忙停住,又跪在地上,高喊着:“王爷有奏,望乞圣闻!” 朝廷军对视一眼,有人放下绳索,让他将奏折拴在绳上。 士兵如实做完,便转身退回。 奏折片刻之后交到一国之君的手上,奏本上的字迹,的确是六王的,但折中第一句话,就已让皇上眉头紧皱。 “朝纲紊乱,君不成君,吾今以历代先祖之名,叱尔庸之,黜尔位之,挥令敕宫,以待归平山河兮……” 皇上看着,只觉得满腹郁火,悲从中来! 百官们看皇上一脸哀痛,他们也不敢偷看奏折内容,但千孟尧接受了辛丞相的示意,竟以下犯上,直接上前将那奏折抽走,看到里头的奏文,他当即大笑,又看向皇上:“如此挑衅,皇上岂能容他!” 说着,将奏文展开,杵到百官眼皮子底下,要大家看。 大家一看,这六王,实属过分了! 什么叫朝纲紊乱,君不成君?如今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哪怕朝堂中难免有些鬼祟阴暗,皇上这个君主当得也不算十全十美,但承上启下,也算圣明昭著,怎么就被他说得好像现在正值乱世一般? 还挥令敕宫,以待归平山河兮,山河本就太平,要你多事? 简直欲加之罪! 信口雌黄! 还以历代先祖之名又叱又黜,先祖认识你吗?给你脸了? 百官们有些还顾忌着皇上的意愿,没敢多嘴,但有些却已愤懑不已:“妄自尊大,狼子野心,连自己几斤几两尚掂不清,已敢直言宣战,口出狂言,也不怕一个不慎,脑袋就与脖子分家!” 辛丞相更是直接又磕了个头,再次说了那句直谏:“请皇上诛杀佞臣,以平江山!” 这次还有令几位大臣跟着跪下,随声附和:“请皇上诛杀佞臣,以平江山!” 众口烁烁,这封奏折,六王已激起众怒。 皇上看着下头跪扑一地的官员们,终究再找不出借口。 下头,六王还在满头大汗的盯着前方高墙,奏折已递过去快两刻钟了,信中他言辞恳切,字字泣血,直言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更明言若皇上肯放他一马,他愿立即挥散兵马,让今晨发生的一切,随风飘散。 六王很紧张,他双手紧握,问向身后的士兵:“奏折拴好的吗,确定交到守城兵手上了?” 之前上去送折的士兵恭敬的回禀:“是,小的亲眼所见,守城士兵的确接过了奏折。” “那怎会这么久!” 旁边的亲信劝道:“听说已惊动了辛丞相,老丞相一贯对王爷有所成见,怕是他从中……作梗……” 六王咬紧牙关:“只看本王这个同胞兄弟,在他眼中,是否还有分量了。” 又过了一刻钟,城墙上还是没有动静,六王按耐不住了,几次想上前询问。 可再过去一点,就到了守城兵的射程之内,亲信拦着不让他去,众人只能一等再等。 直到半个时辰后,城墙上终于有领兵高声振呼:“皇上宽宏!言,叛军作乱,兵临城下,死不足惜!却终怜众将非辜者,故尔若肯束手,放仗,一概从轻,至于主者,罪当万死!” 六王怔怔的听着这宣判一般的高言,只觉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皇上,竟真要杀他? 在他放下颜面,解释得如此清晰明确时,他却还是……执意要他性命…… 好,好得很。 生于帝王家,本就没什么兄友弟恭,如今撕开彼此伪善的面孔,真容相见,岂非痛快! 而既你不仁,便莫怪我不义! 打不过又如何,生死已在眼前,不若豪赌一场,胜了,拼个锦绣前程,败了,大不了人头落地,又有何惧! 六王是真的给气到了,人就是这样,别人对你的好,你习惯了,从不当回事,可有一日别人不对你好了,你又觉得对方背叛了你,欠了你。 享受别人的好,不赋予相同回报,理所当然的接受,又放肆狂妄的嘲讽。 怎么,天下世人皆你娘? 柳蔚在后面也听到了这声皇命,她眯起了眼,不禁低声道:“原以为会费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 岳单笙也颇为惊讶,要知道此事说白了就是个误会,只要六王能与皇上见上一面,或者六王的任何“自己人”能与皇上见上一面,此事都有说开的机会。 可偏偏,不过是两次的从中作梗,事情竟然就落实了? 弯弓射箭,阻止皇上与六王面对面,乃其一。 提前准备一封模仿六王笔迹书写的请战书,替换可能出现的奏折,乃其二。 至于其三,却是要动用容棱所领的先头部军,该部军会像之前从天而降,帮助御前军击退六王府三十精锐,又冒充御前军闯入六王府,大肆捣乱,兵戎相见一般,再次故技重施,在六王下次再想向皇上投诚时,直接以御前军的名义,率兵起战,趁着兵荒马乱,将六王叛乱作实,再不容他有丝毫反驳! 然而,还不到容棱出场,皇上竟然就下令了。 这可不容易,昨晚商量的时候,千孟尧就特别强调过,皇上待六王素来宠爱,恐怕并不会同意诛他。 可现在…… 惊喜来的太突然,柳蔚还有点迷糊。 第1544章 你的容棱,不许你涉险 旁边的岳单笙提醒柳蔚:“你该走了。” 皇命已下,六王要不就束手就擒,要不就殊死一搏,按照他们昨晚的设想,六王此人骄纵妄为,刚愎自用,面对此等困境,他放手一搏的几率更大。 毕竟,他的确是有造反之心的。 赶鸭子上架又何妨,明知是最后一次了,不试试,又如何甘心? 柳蔚戴着的士兵帽有点大,她顶了顶帽檐,却总觉得一切没这么简单:“我再看看,别着急。” 岳单笙皱眉:“你的容棱,不许你涉险,莫牵连上我。” 柳蔚瞥他一眼,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碰一下就散,若真比起来,我身手尚在他之上,能涉什么险?” 岳单笙哼了一声:“这话你敢当着他面说?” 柳蔚啧了一声,又仰头去看前方,当他用惊人的视线,在城墙上看到千孟尧那细弱的小身板时,她眼前一亮,又问岳单笙:“他是不是想给我们传到什么信号?” 岳单笙也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千孟尧站在墙头跟士兵说话,他说话时手上动作很多,手舞足蹈的,连比带划。 柳蔚皱眉辨认了好久,才看出千孟尧是在伸胳膊,手臂挥扬的方向,是往左。 “左,什么意思?” 岳单笙也不知道,但他不打算让柳蔚转移话题。“无论什么意思,你先走。” 柳蔚被他催得不高兴,板着脸敷衍:“再等一会儿。” 岳单笙对周遭的汝降王府兵士使了个眼色。 因为他们站的是最后一排,士兵们活动了下筋骨,便打算不动声色的,把她强行拖走。 柳蔚看他们不是开玩笑的,只能放弃道:“好了好了,这就走。” 柳蔚离开后,就悄无声息的出了宫门前的广场。 出了广场,又过了护城河,外面便是拥挤的京城大街。 今日的京城格外热闹,尤其是西宫门外的街道,午时不到,已经熙熙攘攘。 柳蔚在过护城河时,就取下了盔甲与帽子,故此出现在街上时,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但她是从护城河那边过来的,还是被一些人发现了。 柳蔚本来心不在焉,还在想千孟尧的暗号。 结果就感觉身边围了不少人。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被一位大娘伸手拉住:“公子,听说西宫门外有叛军作乱,是真的吗?你从那边过来,但前面都封道了,我们过不去,你看到了什么?” 柳蔚差点忘了,仙燕国的百姓都怪怪的,看他们一个个神采奕奕的八卦表情,柳蔚都替皇上心酸,但她眼珠一转,还是配合的回答道:“好像是六王作乱,要逼宫,带着人马打到宫门下了,皇上也惊动了。” “六王啊,是六王。” “我就说是六王吧,你非说是临郡王,临郡王都没在京,怎么攻打?” “不是,不是,我以为是汝降王,汝降王不是刚回京了吗?” “回京就造反啊,人家闲得慌?没听说吗,是六王,也不知道啥时候带的兵马进城,我起来晚了,也没看到。” “我也起来晚了,有没有谁看到的?” “哎呀,不是说天没亮就进城了吗,谁能看到啊。” 柳蔚在这时候踊跃的举手:“我我我,我看到了。” 之前的大娘把柳蔚拉的更紧了:“公子你快说说,你看到什么了,公子长得斯文儒雅,又从封锁的官道出来,不知是哪位公公啊?” 柳蔚噎了一下,登时不高兴了。 看她脸垮了下来,那大娘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打量着柳蔚道:“哟,是老身眼拙,不是公公,是侍卫军差吧?” 柳蔚这才脸色好点,点头默认了,道:“六王早便起了谋逆之心,今晨辰时刚到,城门未开,便勒令麾下部足,出城调兵,待辰时二刻,强行持械破城而入,还与守城军起了冲突。” “哎呀,我说怎么西城门今日不开,还挂了牌子,说出入都从另外三门,合着是打过一仗了?” 打仗倒不至于,但的确有些兵戎相见。 柳蔚和岳单笙冒充六王亲信的手笔,派下军令后,便随着同行士兵进城,当时与守城卫起冲突时,他们是最先动手的,为了带节奏,好坐实六王无召谴兵的罪名。 不过他们没伤人性命,冲破城门,轻伤了守城卫,把面子功夫做足就算了。 百姓们议论得是热火朝天,柳蔚也乐得说六王坏话,一时也不急着走。 直到“轰隆”一声,九重宫墙内,竟传出火药轰炸之声。 “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 百姓们不禁躁动起来。 柳蔚看着冒出青烟的护城墙,手指攥紧,终究紧张。 今日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所有人安然无恙的基础上。 容棱也好,汝降王府的编兵们也好,甚至是六王府的士兵们,她不愿他们任何一人有所损伤。 她一开始的计划,便不是想在今日造成战乱。 六王为何逼宫,因为受他们挑唆,中他们圈套。 国师为何遇刺,因为六王以为他与他们沆瀣一气,背叛了他,所以要铲除异己。 真正的好戏,不是越俎代庖,仅是推波助澜。 柳蔚深吸一口气,到底不放心,转身打算再进内城。 可刚过护城桥,就见头顶一道黑影掠过。 她抬头一看,立刻展颜一笑:“珍珠!” 珍珠飞到柳蔚肩上,脱了点毛的黑鸟,此时看起来威风凛凛。 “去找容棱,不要让他受伤!” 珍珠“桀”了一声,正要离开,又想起自己来找柳蔚的目的,忙扭回头道:“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听完它说的话,整个人一惊:“有人向云府投火?怎么回事?” 不期然的,柳蔚想到了一个半时辰前,被容棱救下的国师。 “恶人之恶,在于滥杀无辜,尚无愧于心。你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游刃有余,又岂知赶狗入穷巷,他会否与你一拍两散,同归于尽?” 想起国师的话,柳蔚脸色一下子白了。 在皇命下达的那一刻,在六王决定殊死一搏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不是与皇上玉石俱焚,而是与他们。 既然自己不一定能活命,那他也不允许仇敌活命! 找不到柳蔚没关系,那就拉上整个云家陪葬。 柳蔚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拳头,又将手指缓缓松开:“我的计划,有变动了……” 她自言自语,表情看起来恍惚,又带着些旁人看不懂的狠戾。 第1545章 娘,别担心,你还有我呢 柳蔚紧赶慢赶的赶回云府,所幸的是,火头发现得早,并没有人员受伤。 不过这里是云府的主宅,许多云家老一辈的物件都在这儿,祠堂也安在这儿,一场火,屋舍半数都要不得了,祠堂也没了。 柳蔚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目苍痍。 偌大的门庭内,黑烟浓浓,救火的人,救东西的人,进进出出,急急忙忙。 云家几位老爷夫人也都在,大家站在正门前,浑浑噩噩,眼含泪光,柳蔚注意到,大老爷怀里,还抱着几个灵牌,灵牌完好,但大老爷的衣袍却被烧得残缺不全。 柳蔚的视线在人群中找到了外祖父,他正抱着丑丑,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他的身边站着小黎与李玉儿,钟自羽和魏俦不在,他们也在帮着搬东西。 柳蔚慢慢走过去,云想发现了她的身影,小跑过去,素来爱美的姑娘,脸上黑的灰的,她也没在意,只对柳蔚说:“还好发现的早,又有附近的百姓相助,人都没事,火现在也灭的差不多了,只是老宅多年未修,一些老旧的房舍一着就止不住,祠堂正上方正好有人丢了火把,里头烧得干干净净,我们赶来,只来得及拿出几位先祖灵位……” 柳蔚握住云想的手,指尖有些紧,将云想的手背都抓红了。 云家素来与人为善,又是皇后的娘家,家大业大,多年来相安无事,本本分分,可自打柳蔚等人进京后,这已经是云家第二次遭难,比起第一次的构陷污蔑,这次的力度显然更大,云想猜到这次祸难恐怕也与柳蔚等人有关,她方才担心柳蔚受伤,问了小黎,小黎却说昨夜他爹娘都没回府。 云想将柳蔚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柳蔚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道:“六王集结五千精锐,于西宫门前逼宫造反,此事,由我一手策划,我激怒了他……” 云想明白了,她将柳蔚抱住,拍拍她的背,却不知该说什么。 主宅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哪怕她很喜欢很喜欢柳蔚,但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出“无事”二字,这是她的家,自小就生活的地方,里头有许多幼年珍贵的回忆,库房里还放着一些早已失传的医术孤本,这是云家的根,这里毁了,每一个人都是痛苦的。 远处的小黎也发现了娘亲,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头栽在娘亲怀里。 柳蔚摸了摸他的头,又对云想道:“我去解释。” 云想拉住她:“现在别去,你先走。” 柳蔚咬紧了唇。 云想安抚她道:“等善后结束你再回来,不是说六王造反吗?既是你一手策划,想必姐夫也牵扯其中,放他一个人不管,你也担心,你先去吧。” 柳蔚只觉得眼眶发热:“云想,我真的没想到会……” 云想对她摇摇头:“云家人口庞杂,早年陆续搬出后,主宅已多年无人居住,我们都不住在主宅,住在主宅的是纪太傅与你们一家,蔚姐姐,六王想杀的是你们。” 柳蔚点了下头,她捏紧云想的手,眼中陡然染上一缕阴鸷。 云想再次催促她:“走吧。” 柳蔚又看了一眼背对着她,失魂中的大家,这才转身离开,背过身时,她狠狠的握了下拳,心中已做好决定。 小黎跑过去,牵住她的手,跟在她身边。 柳蔚停下来,拍拍他的头道:“去保护太爷爷,只怕有人还会动手,你要时刻呆在太爷爷身边。” 小黎点了下头,平日乖嫩的小脸,此刻分外严肃:“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大家有事。” 这个大家,包括了所有人,早熟的小孩,方才也听到了云想的话。 柳蔚紧绷的心松了一根弦,她蹲下身,抱了抱儿子,又在他额前吻了一下。 小黎也在娘亲的额头吻了一下,小声的道:“娘,别担心,你还有我呢。” 柳蔚点头,摸摸儿子的头发,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柳蔚此时怒火滔天,她没有赶回西宫门找六王算账,而是拐进了护城河下的一个民舍。 民舍门口有身着素衣的汝降王府士兵把守,看到柳蔚来,几位士兵愣了一下,才问:“柳先生,可是前方有事?” 柳蔚摇了下头,盯着紧闭的屋门,问:“他怎么样?” 士兵道:“受的是轻伤,已经包扎,只是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隔门听着,是在念经。” “开门。”柳蔚道。 士兵便将屋门打开,里头,国师手缠白布跪在地上,面朝窗户,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捻的,却是个佛手。 他在念佛经,而非道经。 柳蔚走进去,反手将屋门阖上,不小的动静,却像没惊动屋中之人,这人还在念着经文,一脸虔诚。 柳蔚拉开椅子,坐他面前。 比之两个时辰前的冷静,现在的她,仅是坐着,就已不难让人感受到她浑身的冷漠! 一段经念完,柳蔚没有做声,又一段经念完,她还是不动。 先打破这寂静的,却是跪在地上的白发青年。 青年平静的脸上还有几处伤口,都是轻伤,没有包扎,他身上最重的伤在手上,第二剑劈下来时,他用手格挡,断了筋骨。 “出事了?”国师没有回头,睁开眼,看着窗外的绿树。 柳蔚“嗯”了声,语气夹着冰霜一般:“大事。” “死了人?”国师又问。 柳蔚看他一眼,起身走过去,站到他面前,蹲下身,挡住他的视线:“没有。” 国师看着她,无尘无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当是位得道高人。 柳蔚狠厉地攥住国师的下颚,迫使他必须看着自己:“记得我早上与你说的吗?” 国师的下巴被她捏出红印,他轻笑一声:“是你不记得我说的了。” 柳蔚危险地眯起眼睛:“别跟我耍嘴皮子,前面已经打起来了,六王战败早已注定,他一旦被擒,便是墙倒众人推,我之前与你说,要你将鲛人珠之事推到他身上,昨夜盗出的几瓶胞宫,我正藏在他府中地窖,只要他污彻底了,你自然就清白,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1546章 这么清润的一个人,切开却是黑的 国师没有回答柳蔚的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反问:“是下毒还是派的杀手,没有死人,总不会一点伤也没有……” 他话音未落,柳蔚已松开他的下巴,改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用力! 国师后面的话无法说出,脸迅速涨红,他想咳一声,可呼吸困难,脖子被箍得连咳都咳不出。 柳蔚逼近他的脸,模样咬牙切齿:“别惹我生气,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国师盯着她,眼睛里全是血丝,喉咙越来越紧,他感觉眼前冒出金星,只觉得再大一些,这人的力道再大一些,自己便会呼吸笃停,气结而亡。 在他快坚持不住前,柳蔚放开他,扯出一丝冷笑:“现在是否愿意好好说话了?” 国师捂着脖子,难受的咳了几下,待呼吸恢复正常了,他才双目瞪着她,有些气恼的道:“你怎会好心救我,你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犯不着拿性命来要挟我!” “我要知道伴月翼犬的所有信息,包括狼族的!”这就是柳蔚决定保住国师命的最大原因,昨日早上的一番对话,她知道他还有所保留。 国师未语,低垂着头,表情让人看不清。 柳蔚没心情跟他磨蹭,再次瞬间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看着他的脸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的价值,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点。” 国师眯了眯眼,半晌轻哼一声:“你有什么打算,就一次说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敢不同意吗?” “六王得死。” 国师瞳孔紧了一下:“他肯定会死。” 带着五千精兵就想造反,神仙转世也没这个能耐。 柳蔚却笑起来:“战败就会死吗?伴君多年,你有这么单纯?” 国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皇上对六王的宽容,超乎所有人想象。 “他必须死,我要看着他死!” 国师没做声,但脸色已经越来越沉,他知道柳蔚的意思了。 “你去杀他!” 国师一把将她的手挥开,喘着气道:“战场刀剑无眼,你想要他的命,让那位容督军射上一箭,千里之外便能取他性命,何苦要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 “我就是要你去杀。”柳蔚一把抓住国师的头发,将他往后一扯,迫使他仰起头颅,露出臣服的姿态:“你去不去?” 国师非常气恼:“你的容督军身手了得,人群之中只是远远一箭,轻而易举。更何况,汝降王府几千编兵,个个矫健多变,为何就非要我……” “因为我不要他们冒险!”柳蔚将国师的头发攥得更紧了:“一个人都不能冒险!你我都知,六王一死,无论皇上对他有多少怨,随着他的亡故,这份怨,都会化为痛苦的怜惜,那一箭是谁射的,他必定追究到底,若让他发现幕后一切都是汝降王府所为,他又会怎么样?所以,汝降王府的人,不能参与射杀,我能用的人,只有你。” 国师被气得满脸铁青,胸口起伏,不断的喘着粗气。 柳蔚松开他的头发,又贴心的为他捋了捋,一根一根的,将凌乱的发丝,贴到他脑后,又解了他的发带,亲自帮他重束。 “你听话一点,这国师之位还是你的,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想听什么故事,我说给你听?” 国师握紧双拳跌坐在地,眼神阴冷的看着窗外的绿树,想到自己方才念的佛经,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将他的白发重新绑好,柳蔚摸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举止很轻:“相信我,你不会有事。” 国师偏头,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我杀了他,皇上必定杀我,没人保得住!” 柳蔚笑了一声,却并不反驳。 说得好听,不会有事,但大家都知道,要在今日诛杀六王,必定会落在皇上的眼里,杀一命,搭一命,不想激怒圣颜,就必须有个人,去给六王陪葬。 柳蔚再从民舍出来,表情与刚进去时一样。 民舍木质老化,屋门不隔音,方才二人在里头的对话,守卫的士兵都听到了。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的觑着这位柳先生。 斯文的先生,不似容大人那般难以接近,也不似岳大人那般冷情冷面,柳先生很儒雅,买了点糖炒栗子都不好意思要分给路过的下人们吃,他明明这么温柔,待谁都笑意满满。 可这么清润的一个人,切开却是黑的。 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得出,他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到,你很难很难才看得出他是在生气。 哄着国师去杀六王,然后让两人一起去死。 他们之前还以为,救下国师,真的是为了救…… 柳蔚离开,踏过护城河,已经能听到宫门前传出的刀伐之声。 她过了个拐角,进了城门,远远地,就能看到广场上,六王的兵马举着盾牌,正一下一下的,冲撞着宫门。 头顶上箭雨落下,但这些箭在盾牌的阻隔下,伤不了人分毫。 六王的步兵就像一个抱紧一团的铁王八,断绝着四面八方攻击的同时,专注的想要破门而入。 其实真正的战斗是在进宫门之后。 里面,数万朝廷军已经严阵以待。 只待他们进来,便是一场恶战。 五千兵马固然会输,但朝廷军也不可能毫无损伤,双方持械打斗,生死不过须臾间,这是柳蔚不愿看到的,按照她的计划,宫门冲破后,容棱会带着人直击六王,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哪里都是通用。 活捉六王,是结束战斗的最快方式,也会让双方将士的损失降到最低。 而这个时候,哪怕六王见到了皇上,也已经于事无补。 造反之事已经坐实,宫门已破,再解释,已是徒劳。 你输了。 古往今来,胜者为王。 败者,皆为,寇。 这是规矩。 看着前方已经慢慢松动的宫门,柳蔚冷漠的换身,去捡起了,之前被她丢弃的那身盔甲。 她跟国师说不会有事,不是在骗他,虽然不知会不会成功,但是,既然都说了,她会努力一下。 第1547章 笑得畅快淋漓,跟个疯子似的! 前方当战,官居后方。 在宣出那道“杀无赦”的圣旨后,皇上便一脸深沉的回了正朝殿。 百官们哪怕想留下来看六王如何被缉,却终究不敢太过放肆,便也跟着回了去。 龙椅之上,一国之君满面忧愁,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从何劝起。 一刻钟后,前锋营来回禀,宫门已破,六王挥军而入。 皇上面如漆墨,咬牙切齿! 营兵离开,又过半个时辰,再次回来。 不出预料,五千精锐不敌数万宫兵,六王已落败象,虽闯入了西宫门,但又被打了出去,兵力损失过百。 “该是速战速决才好!” 皇上还未发令,看不下去的辛丞相已肃声说道。 皇上看他一眼,冷漠的将目光移开,不做声响。 百官们知道皇上生气了。 兵戎相见,哪有速战之说,若真图个“速”,便是一方将另一方碾压打杀,辛丞相这是主张朝廷军将乱党全数诛灭,一个不留。 可,这是否太残忍了? 明就可胜,擒叛军便是,哪里非要血流成河才罢休,说到底都是仙燕国的子民,不到万不得已,能留一命总是好的。 宫门前的战事,到底打成什么样,百官们不知,但一道又一道的讯息传来,又都是喜讯。 终于,未时二刻,骄阳高照时,殿外传来了大批脚步声。 骁骑营的将士上禀,言,乱军已经尽数擒获,始作俑者六王,也已伏诛,此时正押解殿前,等待皇上发落。 皇上再是不愿,最后也只能闭着眼睛,疲惫的说了一句:“带上来。” 被押上朝殿的,不止六王一个,还有他手下的几位令官。 六王走在最前,他帽子没了,盔甲也被扒了,浑身狼狈不已,落魄得像个乞丐。 皇上看着他,高高在上的目光,对上六王冷睿狠戾的眼,六王先“呸”了一声。 皇上脸色更黑! 就听六王冷笑着说:“给老子一把刀,现在就杀了你!” 皇上只觉头晕眼花,整个人摇摇欲坠,宣战的奏文里写得如何大逆不道,也抵不上这句当面挑衅,对他造成的冲击来的大。 后面的令官有六个,两名文官,是六王的军师,四位武官,是五千精锐的统领。 六王辱了皇上,六名令官当即瑟瑟发抖,跪得五体投地。 千孟尧站得比较靠前,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几位令官的全貌。 现在他就定睛看着这六人,方才下跪前惊鸿一瞥,他总觉得最右边那个清瘦小兵,有些奇怪。 “你就这么恨朕?”皇上沉痛的问向六王。 六王却是哈哈大笑,笑够之后,他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这位九五之尊,眼中轻蔑:“恨?不恨!贪财,好色,无能,昏庸,胆怯,懦弱,这就是你,若非生在帝王之家,你这样的性子,怕是连媳妇都讨不到,我恨你?你配吗!” “大胆!”气急而怒的辛丞相厉呵一声。 六王瞥着他,言道:“老不死的狗东西,都这把年纪了,少发点脾气,回头进棺材都不安宁!” “你,你……”辛丞相气得浑身发抖。 六王却满嘴的恶言:“我说错了吗?倚老卖老,狐假虎威,不就仗着先帝倚重你,便当这万里江山都是你辛家的了!几位元老,也就你赖着这丞相之位,久不致仕,这是什么意思?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敢说,你就没动过造反的念头?你敢说,你就不觉得皇位上坐着的这个,太废物了吗?” 这句话可谓诛心,辛丞相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皇上重重磕头:“老臣忠君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还请皇上明鉴!莫要听信奸人挑拨离间的胡言!” 皇上沉着脸,瞪视着六王,心中再找不到借口为这人开脱。 死到临头,六王也不忍了,平日不敢说的怨言,一股脑全吐为快,先骂了皇上,又骂了丞相,视线所及,看到谁就骂谁,骂完他又笑,笑得畅快淋漓,跟个疯子似的! 终于,百官们都被他激怒了,全数跪地请旨,请求皇上重判六王,以儆效尤! 一句“秋后问斩”绕在口间,皇上知道六王必须死,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 可他说不出口,那是他的弟弟,亲弟弟,是这世上,他最亲最亲的亲人。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禀。 “皇上,国师求见。” “国师?”皇上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汝降王弹劾国师,国师进宫对峙,途中遭六王府暗卫刺杀,之后六王起兵,兵临城下。 一连发生诸多事故,倒让人忘了一开始涉事其中的国师,只是六王府的暗卫将御前军都杀了,这国师竟还能保住性命?倒是让人讶异。 千孟尧听到国师求见时,脸色就变了,怎么回事?国师不是被容棱暂囚城外吗?为何会进宫?还上殿?难道宫外出了事?还是容棱那里没有安排妥当? 一连串问题在心中环绕,千孟尧不禁额冒冷汗,后背凉透。 没过一会儿,国师被带进来,缠着的手,与脸上的伤,让他看起来尤其脆弱,他低垂着眉眼走到殿前,站到六王身边,慢慢跪下。 六王双手被缚,冷冷的看着他,口中发出讥讽:“竟没杀了你,叛徒!” 国师没看他,只扑在地上,扬声说道:“臣有罪!” 从六王这句“叛徒”,到国师这句“有罪”,谁还瞧不出他们的关系? 百官们心中思忖,原来汝绛王说的没错,这二人,果然关系匪浅。 六王死猪不怕开水烫,见了国师,心中的愤懑也不再压制,一股脑的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国师岿然不动,就像没听到一般,超然世外,带着几分脱俗。 六王恨得咬牙切齿,盯着国师,又盯着皇上,疯狂的咒骂:“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的确该死。” 正在这时,一直跪在六王后面的六名令官,其中一位清瘦武将突然暴起,明明已经被束住双手,那人却还能动弹,只见那人自腰间一抽,一柄短刀握在手中,之后,他脚尖一点,已从殿中到了殿前,刀头朝上,竟是打算当殿行刺皇上! 第1548章 柳蔚容棱早就想弄死对方了! 危险来得太突然,仿佛只是眨眼! 短刀已袭上御前,眼看着就要刺到皇上! 千钧一发之际,殿内的侍卫忙拔剑相向,与那令官缠斗起来! 几人打得火热,殿外的御前军也被惊动了,纷纷赶来护驾! 皇上被太监百官护在身后,也已吓得面无人色! 千孟尧这会儿神色也不好,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身手矫健的清瘦小将,只觉得不明所以,头重脚轻。 尽管做了一些打扮,贴了胡子和浓眉,可他还是一下就瞧出,这分明就是柳蔚啊。 但昨晚计划里,可没说有行刺这一茬。 柳蔚这是做什么? 这个刺客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他游龙摆尾,神气活现,在打斗的过程中,忽上忽下,几次跳上房梁,又凌空越步,刀尖从头到尾,都比着皇上的方向。 还跪在殿前的六王此时已是满面潮红,他不认得这位小将,但却被对方游刃有余的身手给迷住了,从不知自己军中竟有这样的人才,六王自认惜才,却不知自己何时看走了眼,竟错过了这样一个活宝贝! 眼看着手下将士几次险象环生,就要夺去皇上性命,六王兴奋不已,他站起来,甚至为那小将呐喊:“杀了他,替本王杀了他!本王封你为将军,护国大将军,杀了他!” 皇上听得愤恨难当,他双目发红的瞪着六王,心痛不已的问:“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 六王理都没理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将,还在喊着:“快杀了他!本王命令你,杀了他!” 小将又躲过致命一剑,抽空对六王点点头,振奋的回:“是,末将谨遵圣命!” “圣命……哈哈哈,圣命……”六王笑得仿若疯癫,他看那小将越看越顺眼,仿佛自己已是九五之尊,而那小将也已是自己的护国大将军。 这一对主仆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皇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寒! 突然之间,那小将凭着一把短刀,劈手掠过了袭击他的一名侍卫,那侍卫吃痛松了手,小将抢走他的长剑,身形一晃,踏到殿中,挥剑将束缚六王的铁链砍断! 六王恢复自由,小将便将长剑递给他。 六王握住剑柄,身子一转,已朝百官冲去,目标很明确,刺杀圣上! 可小将身手了得,六王却没有这个本事,几个侍卫这就要将他再擒,却冷不防的见到人群之内的国师,突然抽走一名御前军的腰刀,然后长刀一挥,直接插入六王腹内! 冰凉的刀身将这位贵胄王爵刺了个对穿,鲜血“噗嗤”一声喷出,染红了国师素白的衣衫与鞋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抽气声此起彼伏。 六王不可置信的盯着国师,脖子扭着,又低头去看自己肚子上的长刃。 “哗啦”一下,国师面无表情的将长刀拔出! 只听“唔”的一声,六王身体失重,脚下疲软,人便仰躺着,倒在地上。 肚子里的血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六王抽搐的看着国师,浑身都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皇上震惊的望着六王倒下的身影,而后,他猛地往前冲去,要去看他,可百官哪里肯让他走,殿内那小将还没被抓到,皇上一旦暴露人前,小将必会一刀斩向他! 皇上握住身前两名官员的肩膀,死死盯着六王的身影,不断的摇头,显然还不敢置信。 “哐当”的一声,国师将长刀丢在地上,转身,沉默的对着皇上跪下。 六王谋逆弑君,众目睽睽,根本死有余辜! 可他真的死了,这么突然的就死了,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国师!国师!”皇上几乎咆哮的吼着国师! 国师却只是跪在那里,一句辩解都没有。 那边的打斗还在继续,小将见六王被杀,似乎被激出了怒火,之前仅是游走闪躲,现下却开始反击,只见他刀尖一挥,已在一名侍卫胸前刺了一刀,鲜血一涌而出。 千孟尧整个人都是慌的,他急得跳脚,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想怎么样,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辛丞相就在他旁边,听他叽里咕噜,以为他是害怕,便安慰一句:“这么多人,任凭这令官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别担心。” 千孟尧被他说的更担心了! 手控制不住的放在嘴边,焦躁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正在这时,前锋营的高手也赶来了,御前军与骁骑卫虽然人多,但却不是个个都身怀武艺,但前锋营内却有不少能人,他们身法高超,擅长飞檐走壁,跟能以一抵十! 千孟尧一看前锋营的人也来了,差点绝望了,再一看,其中一个营兵却有些眼熟,不是容棱还是谁? 他不禁一愣,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只觉得焦头烂额,神志不清。 容棱代表着前锋营,柳蔚却是六王党羽,殿内贵人多,打斗施展不开,容棱一个上前,在柳蔚与护卫打斗时,长枪却对准柳蔚背心。 千孟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杀妻夺命”四个字,在脑中一晃而过。 却见柳蔚利落的将对峙的护卫踢飞,转身,掌心一握,抓住容棱的枪头,生生一扭,再力道一松。 只见长枪刺到她的耳畔,击碎她鬓角长发,再环回一绕,叩向她的后脑。 柳蔚后腰一弯,保住了后脑,朝左一个跳跃,踩上了龙椅! 容棱枪劲不改,一击不中,步步紧逼! 柳蔚为躲尖刃,从龙椅跳下,窜到梁柱之后! 容棱追上,长枪浑然一刺,将那实木梁柱扎了个对穿,枪头正中柳蔚的眼球! 柳蔚神色一敛,往后一撤,反手抢过一护卫的利剑,在长枪再次扎来时,飞身而起,踩着梁柱凌空一跃,再向下一劈,只听“哐当”一声,两刃相接,柳蔚滑着利剑往前一捅,正中容棱手腕! 容棱当机立断的松开手指,避开那一剑,长枪也应声而落! 柳蔚将利剑一扔,插在右边墙壁上,再伸脚一踢,同时踢起长枪,反手一握枪柄。 容棱身子前倾,按住枪头,往回一拉! 二人就像拔河一般,一人捏着一头,凌厉对峙! 千孟尧在后面随着两人的步伐,左摇右摆的晃着看,看到最后,已是汗如雨下,浑身湿淋。 辛丞相吃惊的问他:“汝降王,你这是怎么了?” 千孟尧捏着袖子,猛的擦着额头,摇头道:“受惊不小,受惊不小。” 辛丞相看不上眼的“啧”了一声:“年纪轻轻,定力这般差,不就是个刺客,这都被围住了,不成什么气候。” 千孟尧苦笑一声,再往前看去,容棱和柳蔚又打起来了,柳蔚专攻容棱的上三路,出手招招狠厉,每一下都捅人家要害之处。 容棱也不甘示弱,回招之时,还施彼身,柳蔚怎么击来,他怎么回击,有两次机会恰当,打得柳蔚失手了枪柄,他就用枪柄顺势一推,直击柳蔚咽喉! 千孟尧强烈怀疑,这对夫妻貌合神离,肯定早就想弄死对方了,不然怎么可能打得这么投入,这分明是不死一个不罢休啊! 第1549章 容棱一枪,将柳蔚插死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550章 你怎这般不要脸! 柳蔚这会儿也顾不上岳单笙生气,只得追去,说道:“方才你是没瞧着,他招招狠毒,像是非置我于死地,你看我这手,是不是出血了。” 岳单笙侧眸瞄了一眼,就看柳蔚煞有其事的撸起半截袖管,将手腕杵到他眼皮底下。 岳单笙皱起眉头:“血?” 柳蔚指着关节那儿的红印:“这里!” 岳单笙无语:“打个嗝都比你伤得重。” 柳蔚不依不饶,又把手腕递过去点:“你看仔细了,瞧着是不重,但他击我手肘,断我武器,的确是落了伤根,那还是众目睽睽,有所收敛,这要一会儿不收敛,他寻我秋后算账怎么办?” 岳单笙深吸一口气:“那你要如何?” 柳蔚鬼鬼祟祟的凑近:“我先回云府,你把他拉着,劝他两句,劝好了再带回来。” “若劝不好呢?”岳单笙问。 柳蔚摸着下巴,琢磨一下:“汝降王府空房应该不少,表哥你看……” 岳单笙冷笑:“谁是你表哥?” 柳蔚笑着一张脸:“不是说了是亲戚吗?虽亲缘隔得远了些,但于情于理,这声表哥您都是当得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妹是福是祸,可就仰仗表哥了。” 岳单笙盯了柳蔚一会儿,摇头叹道:“你怎这般不要脸!” 柳蔚打了个响指:“那便如此说定,有赖表哥费心,小妹先行告辞。” 说完,溜之大吉,逃得比兔子还快。 岳单笙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沉默片刻,到底转头,往回走去。 没过一会儿,容棱果然追来了。 殿前六王造反,善后之事还未消尽,但这已与汝降王府无关,容棱功成身退,第一件事,便是来火场与柳蔚会和。 可来了却不见柳蔚,他冷目问岳单笙:“人呢?” 岳单笙被托以重任,犹豫片刻,终究昧着良心道:“受了伤,去治了。” 容棱神色果然一变,蹙紧了眉:“伤的可重?” 岳单笙想到柳蔚手腕那个芝麻大点的红印子,点了点头:“左手手腕,血流不止。” 容棱沉默下来,面有忧色,又在反思,回忆着是否是自己出手太重? “她气你。”岳单笙又道。 容棱抿了抿唇,问:“她在何处?” 岳单笙心虚的道:“她说未消气前,不愿见你,让你莫找她。” 容棱表情沉重。 岳单笙完成任务,也松了口气,又问起他殿前的事。 容棱一一回了,却心不在焉,终究还记挂着柳蔚。 柳蔚逃离火场后,却未急着出宫,进宫容易出宫难,刚发生了叛乱,此刻宫禁森严,况且她又一身叛军盔甲。 索性火场离后宫不远,她七拐八拐,到底顺利跑去了青凰殿。 皇后见他一身戎装,愣了一下,忙谴退左右,只留珊儿伺候。 辛贵妃还在青凰殿未走,见了柳蔚也是错愕:“先生这是弃笔从戎,投身战场了?” 皇后看了辛贵妃一眼,让珊儿去取件衣裳。 珊儿很快便拿了件青莲长裙出来,那裙子是皇后的旧衣,不过早已压了箱底,不穿也是要丢的。 皇后多爱素色,莲裙雅致温和,淡若芙蓉,但珊儿将衣裳递给柳蔚时,旁边的辛贵妃却是一愣。 “这……” 珊儿是晓得柳先生女儿身的,毕竟光听,也听了不少次皇后称柳先生为柳姑娘的。 但辛贵妃不知道。 柳蔚也知深宫之中,是没有男装能给自己换的,故此拿了长裙,便去内堂梳洗。 辛贵妃在外头想了许久,才笑出声来:“怪说娘娘容她在这青凰殿进进出出,毫不避讳,原是如此,怪我眼拙,竟是没瞧出来。” 皇后叹息一声:“此刻说这些做什么,还不知殿前是什么情况。” 辛贵妃也沉默下来,她已派人通知了父亲六王叛乱,父亲应也进宫面圣,只是父亲到底能劝皇上多少,她心里也没有谱儿,皇上待六王,终归是太过宽容了。 恰好这时,柳蔚从内堂出来,换下那身兵将装束与长须浓眉,此刻的她,面颊白净,双眸清透,一身莲裙清丽绝尘,皎洁如华。 出来时,她还单手挽着长发,想将这满头青丝用木簪随意挽个髻,而听了皇后与辛贵妃的话,她便一边往前走,一边顺口便接了嘴:“六王死了。” 皇后与辛贵妃同时抬头,先是震愕,而后看到柳蔚那模样,又有些呆。 柳蔚好不容易将长发束好,梳惯了男髻,姑娘家的发髻,她是真的生疏,松松的将木簪卡在发间,勉强稳固,她这才上前,坐到了皇后下首,将殿上的事,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仅说了大概,六王手下行刺御前,被前锋营所杀,六王趁乱逃脱,被国师所杀,一语带过,不多赘述,也没说自己就是那手下。 当她说完,抬起眸时,却见辛贵妃站起了身,竟朝她走来。 柳蔚表面镇定,心中却思,辛贵妃贵为左丞之女,生在官家,心思敏锐,或已发现她的不妥? 皱眉思索间,柳蔚已有了对策,想着无论辛贵妃如何发难,她也有信心,能游刃有余的给出合理解释。 却不防,靠近之后,辛贵妃竟弯下腰,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仔细打量。 柳蔚抿了抿唇,往后靠了靠:“娘娘?” “真是姑娘?”辛贵妃说了一声,又捏住她的下巴,上手时,还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回头与皇后说:“软的。” 柳蔚推开她的手,皱着眉道:“谁的脸不是软的?又不是石头做的。” 辛贵妃噗嗤一笑:“大男人的脸就是硬的,不似姑娘家,软软嫩嫩,能掐出水。”说着,她又端着柳蔚的脸,再看看她的头发,摇头叹息:“这样的俏模样,怎好如此随意,连根玉簪都没有?” 柳蔚不爱女装,嫌行动不便,哪里又会随身带玉簪,这木簪还是男髻的簪子,朴实无华,像根筷子似的。 辛贵妃偏首取下头上的步摇,递给旁边的珊儿:“给咱们柳姑娘,梳个双燕髻。” 柳蔚忙摆手:“头发束着,不挡眼睛便是,上髻太麻烦。” 辛贵妃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抵抗,对珊儿使了个眼色:“还未听说哪家女儿不爱漂亮,只图便宜的,你这样不修边幅,上哪去找如意郎君?” 珊儿笑着拿来梳子,站在柳蔚身后忙活起来。 柳蔚垮着脸,自暴自弃的道:“我已嫁作人妇。” 辛贵妃一笑:“怪说敢如此邋遢,这是仗着有人疼了,了不得了。” 柳蔚一脸无奈:“娘娘……” 辛贵妃摆手:“本宫不说便是,那,你梳你的头,本宫问本宫的话,你说六王死了,那皇上是什么表情,你可瞧见了?” 第1551章 如今他身上藏有秘密 六王的死,对谁来说都很震撼。 皇后与辛贵妃连番催问,柳蔚挑了几样能说的,简短的回了。 皇后听到六王曾对皇上提刀,还险些近了皇上的身,不禁冷笑,嗤道:“这会儿怕是知道后悔了。” 辛贵妃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习惯嘲讽皇上,便道:“是六王不惜福,落到如此下场,也是他活该。”说着又问柳蔚:“你瞧着是国师动的手,可国师好端端的,为何要杀六王?” “还能为什么。”皇后插嘴一句:“狗咬狗罢。” 辛贵妃却摇头:“我是想着,国师与六王有所勾结,否则六王同汪嫔偷情,也不会往国象监进出,可只是包庇纵情,应也罪不至死,六王手上,定然还有国师什么别的把柄,才让他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在皇上面前就敢动手,我就是担心,这把柄,会对其他人有所影响。” 辛贵妃生在权势之家,单论朝堂嗅觉,是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蔚也有惊讶,仅凭三言两语,辛贵妃竟能联想这么多,的确是个聪明女人。 但国师的事,与皇后有关,又是鲛人珠,又是水银毒,这些却是不能与辛贵妃共享的。 趁着辛贵妃低头思索时,柳蔚便给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后接收,心里还有话想单独问柳蔚,又碍于辛贵妃在,便道:“既然外头的事都解决了,你也回去吧,晚上怕皇上还要去你那儿。” 辛贵妃今日在青凰殿呆了一日,冷不防的被撵,顿时不高兴:“晚上留宿,这会儿也还早,臣妾来向娘娘请安还不成?” 皇后皱眉:“算你请过安了,告退吧。” 辛贵妃咬了咬唇瓣,有些生气,又靠在椅背上,盯着柳蔚的脸道:“臣妾瞧着柳姑娘盘好髻再走。” 皇后抬眸,对珊儿示意一下。 珊儿忙加快手里的动作,极快的将那双燕髻梳好。 柳蔚看着自己的鬓边被捋出两段秀发,上头又被包的厚厚重重的,一支步摇斜插入鬓,叮铃作响,听在她耳里,却是头大如斗。 珊儿满意的拿了铜镜过来给她照,柳蔚盯着镜中的自己,说不上好不好看,就觉得累人:“能换上我的木簪吗?”步摇一阵摇晃,清脆悦耳是不假,但她就觉得自己像个铃铛。 辛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上前端起柳蔚的脸,道:“不能换,这样就好看,若是再上妆,更好看。” 柳蔚忙摆手:“娘娘,不折腾了吧。” 辛贵妃摸了摸她的眉毛,评价着:“眉是不用描,花钿可以绘一个,胭脂涂涂也好,这脸白生生的,红润些才俏人。” 柳蔚投降了:“回头出宫,也是要换的,这样行动不便。” 辛贵妃点了点她的额间,嗔道:“不像个姑娘。” 柳蔚没反驳,她的确是懒散得很,以前在现代时就图扎个马尾省事儿,来了古代,也想着便宜,加上男装行动的确顺手,渐渐的,她就更不爱折腾女装。 辛贵妃再多磨蹭,也是要走的。 一看辛贵妃离开,皇后就将宫人谴退,柳蔚也动手,想将髻拆了,皇后瞧着好笑:“她是这样的人,时时刻刻都要精致漂亮,为了漂亮,让她少活几年都愿意。” 柳蔚苦笑,但这双燕髻梳得不容易,拆也不容易,柳蔚试了下,拆不掉不说,还把头皮扯疼了,她也只好放弃,颓然的垂下手,与皇后说起了云家的事。 听说主宅被放了火,皇后大惊:“人没事吧?” 柳蔚摇头:“发现得早,没受伤,就是东西毁了。”说着,她捏了捏手指,眼神变得有些冷:“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留六王。” “不想留?”皇后反应一下,顿时惊愕:“你是说,国师杀六王,是你……” 柳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敛眉道:“我不否认此事有我手笔,我原也不是想现在动手,可六王老不安分,我心里也不安。” 皇后皱眉:“他做了什么?” 柳蔚说:“汝绛王府有他的探子,那探子瞧我单枪匹马,以为能擒我,将我拐到一旁,想押我回去。” 皇后是知道柳蔚有身手的,也不担心她受伤,只问:“你把那探子怎么了?” 柳蔚一噎,道:“将计就计,浑水摸鱼,六王朝我动手还好,可藏在汝绛王府的探子是这个,藏在其他地方的又是谁?千孟尧有容棱相助,尚且没发觉府中早隐暗哨,那别的地方,六王的人,又在什么位置?原本只以为他雄心未起,不构威胁,现在猛然发现他无孔不入,竟早已渗透我们之中,我心有警惕,便不想再留他生事,只是一开始,我的计划不是这样。” 皇后问:“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柳蔚也不怕与她明说,将昨晚到今晨的事讲了一遍,末了又摇头:“我救了国师,污蔑了六王,六王被擒,国师再将罪证拿出,污他两罪并重,六王有皇上看顾,固然死不了,但也得被关上几日,再夺了兵权,娘娘,我想做的,从不是夺六王的命,只是想削他的势,让他无法只手遮天,再对我们恣意打压,可哪知,他倒也聪明,猜出我从中作梗,直接便要与我鱼死网破,他往云家纵火,是要我全家性命,娘娘,你说我如何容他?若他今日不死,明日死的,依旧会是我全家,亦或者再加上云府一家,二择选一,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我没有办法。” 皇后的童年也是在主宅长大的,乍闻主宅被毁,她悲难不已,又听柳蔚这番分析,也点点头:“六王睚眦必报,若他今日不死,哪怕身在牢笼,也会向你全家报复,你猜的没错,他会不惜一切,要你全家身亡。” 柳蔚深吸口气:“但我让国师杀他,娘娘会否怪我?” 皇后吐了口气:“我知你有主张,也有分寸,我信你。” 柳蔚上前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恨国师,恨他给您下毒,又做那鲛人珠,图谋不轨,我却救他一命,娘娘心中必然不悦,但我向您保证,他不会好过,如今他身上藏有秘密,是我想知道的,待打探清楚,他的命,我会交由娘娘处置。” 第1552章 两害相较取其轻 皇后沉默片刻,而后看着柳蔚的双眼,说道:“他害本宫吃尽苦头,本宫自然容不得他好,只是本宫心里担心的还不是他,六王死了,你以为事便完了?” 柳蔚却没有作声。 皇后叹了口气:“你也想到了对不对,六王纵火,不是他去办的,是他的部足去做的,眼下六王死了,若说之前是本着玉石俱焚的心,要你一家陪葬,那现在人已经亡故,六王余孽,便是会要你们血债血偿。” 柳蔚沉声道:“动手之前我已想到这个,六王积威多年,手下自养了一匹勇士,无论是容六王活着,由他亲自下令对付我们,还是他死了,由他的部下为他报仇,我们总要面对一样,两害相较取其轻,在我看来,后者比前者容易一些。” “敌暗我明,怎会容易?”这才是皇后说柳蔚冲动的原因:“怎么,就非要惹上他呢?” 柳蔚摇头,苦笑道:“娘娘,不是我去惹他,是他惹了我,我家小舅在西进县便被六王派出的人行刺受伤,六王觊觎我外祖父手上的一样传家宝,因此,朝我家穷追猛打,就连来京城的路上,暴露鲛人珠于人前,也是他有意为之……” 六王的目的有二,一,外祖父手中的东西,二,皇位。 在六王看来,这两个目的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六王老谋深算,在柳蔚等人上京时,便故意泄露鲛人珠机密,使得柳蔚等人将目光都聚焦在鲛人珠,而这个举动,其实也是出卖国师。 鲛人珠是国师一人手笔,只是在一年前被六王获悉,六王提出要与他合作。 国师贪权,但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想要培养一个傀儡皇子,受他调配,安插后宫,待皇上驾崩,便可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国师的计划比较费时,因为皇上还不算老,太子又早有人选,但庆幸的是,国师也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时间筹谋,故此,他选用鲛人珠一法,看得出他虽然心急,但做法稳妥,循序渐进。 六王也有造反之心,可六王是皇上的胞弟,是当朝亲王,他如果想造反,不需要国师那么麻烦,只要挥军逼宫,运气好斩下皇上,这天下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六王为了养兵谋划极深,无意中发现国师竟也有争雄之心,意外的同时,便做了两手准备。 他拿捏住国师,夺了国师的鲛人珠计划,他的想法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若鲛人珠成了,他可以获得一个傀儡皇子,若鲛人珠不成,他自己领兵,一样可以兵临城下。 国师在计划还未形成,甚至连傀儡皇子的影子都没瞧见的时候,就被六王截了胡,说他倒霉也好,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权臣,做事不干净,被人捉了痛脚也是难免,总之,自此之后,国师受制于六王。 在西进县的时候,六王就洞悉了柳蔚外祖父的行踪,并且派出肖习正等人抓捕,可柳蔚与容棱的插足,令此事不了了之,六王一次得手不成,又知他们是打算上京,便在路途中,又使了一计。 清风镇是国师五年前便备上的,供养鲛人珠胚胎的众多地点之一,六王拿捏了国师,自然也承接了他的全盘计划,六王并不心疼鲛人珠计划会否落败,这是国师的心血,不是他的,所以他利用此事,故弄玄虚,在柳蔚面前虚晃一招,将柳蔚的目光,聚集在鲛人珠事件上。 甚至上了京,皇后这里,也有鲛人珠事件的影子。 鲛人珠本身就牵连不小,这就使得柳蔚下意识将国师定为了重点目标,国师这个时候其实还是懵的,他不知六王卖了他,也不知在六王心中,纪太傅手上的东西,比他还未成型的鲛人珠,更加重要。 故此,才有了先前柳蔚曾说,他们中了圈套一言。 那次六王朝云府发难,实际上的目的,还是为了柳蔚外祖父,他以为他做得很好,将祸水东引,卖了国师,然后自己操纵幕后,策划算计,便没人能怀疑到他,而若是顺利,那次云府被状告,云家鸡飞狗跳之际,就是他掳劫柳蔚外祖父,逼问地图之时。 可惜那次的事,又被柳蔚解决了,甚至为此还害六王损失惨重。 六王心有不甘,两次受挫于一人,便对柳蔚怀恨在心。 之后便是在汝降王府偶遇,柯岩发现了柳蔚,六王让他把人带回去,柳蔚将计就计,却是打算狠狠的削六王一顿,故此她连夜与容棱计划,逼得六王今日造反。 皇上对六王宽容,六王小打小闹的谋反,即便百官上谏,皇上也会留他一命,就像之前说的,柳蔚并不是想要六王的命,但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制于他。 六王在柳蔚看来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她落单,柯岩抓她,若当日落单的不是她,是别人呢?换一个没本事脱身的人,六王手中又有如此高超的易容高手,那另一个人上当受俘,下场又会如何? 双方已经结了仇,六王与柳蔚已成水火,与其任凭事态暗涌,等着六王下一次发难,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将六王一军! 柳蔚之前的想法是打一个回合战,可她也没料到六王心狠,洞悉她的计划,便要杀她全家泄愤!没死人是因为运气好,不是六王手下留情,柳蔚自然也没理由再容忍六王的咄咄逼人! 皇后说得对,两方已经不死不休,但六王死了,这件事并未结束。 六王的死,是因柳蔚。 六王余党自然会替他报仇,余党不清,云家的麻烦依旧不断,只是没有六王主持大局,这些余党应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所以柳蔚才说,两害相较取其轻,余党是小鱼小虾,六王是大鲨语,斩了大鲨语,鱼虾再闹,也总有个限度。 这件事是柳蔚将六王逼得太紧,所以六王杀她全家之心才如此汹涌。 她心知自己不是想要六王的命,但六王不知道,他骑虎难下。 领着五千小兵去送死,他也不愿意,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故此,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 国师说她自作聪明,柳蔚承认,之前是她有欠考虑,没料到六王会在兵临城下的急迫关头,反手朝云家放一把火。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明白,六王对她,是真的恨之入骨。 所以她没有选择,六王不能留,留了他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她与容棱、岳单笙等人,均来自青云国,那是另外一个国度,他们的身份是秘密,直到离开的那一天,她也不能让皇室的人知道,大海之外,还有一片富饶和平安宁的陆地。 第1553章 老子爱穿什么关你屁事 如果六王不死,凭着双方的仇恨,他迟早会查到柳家一行人来历不明。 柳蔚又想到了柳玥,柳玥来仙燕国更早,虽她现在已经死了,但难保曾留下过什么蛛丝马迹,柳蔚不能安心,故此思来想去,六王这条命,越发不能留。 况且六王死得也不冤,这位王爷,草菅人命,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的事儿,可干得不少。若非如此,当日六王受困府尹衙门,又怎会有那般多的百姓赶来凑热闹,并且拍手称快? 皇后听柳蔚说完来龙去脉,也是叹息:“怀璧其罪,你家的传家宝,可要谨慎些放好。” 柳蔚点点头,又问皇后:“您想出宫一趟吗?主宅被毁,您也是……心痛的吧?” 皇后满面疲惫,半晌,却是摇头:“本宫离宫不便,加之今日宫中又乱,过阵子吧,总归已经毁了,看不看,都是那样,不看,还没那么难受。” 柳蔚又忍不住道歉。 皇后按住她的手:“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替本宫治病,救本宫于危难,房子是死物,人是活物,本宫的命,还抵的上一处宅子。” 柳蔚仍是愧疚:“能抵房子,却抵不住情怀与回忆,您……” “不说了。”皇后将她拉着,将人带进了内室:“本宫有些头疼,你替本宫扎两针。” 青凰殿备有银针,柳蔚净了手,让珊儿在旁伺候,给皇后针灸。 皇后面上虽说无事,但神色却萎靡得很,柳蔚没说话,安静的给她扎完,想了想说:“原是打算这个月便替您洗肾,但宫外出了这么多事,一时却也分身乏术……” 中医洗肾不容易,患者吃苦头不说,大夫也忙,加之中毒多年,这内脏也不是一两次就能洗干净的,呕肠通肛,连着半个月,隔一天就得来一次,洗不干净,还得反复,一套工夫做下来,费上半年都是快的。 但现在六王之事余震未消,国师那里也还未解决清楚,事堆着事,要抽出时间静心治病,就显得有些困难。 皇后也理解她,说道:“你且忙,本宫还等得起。” 柳蔚给皇后针好后,又给她捏了捏手上的穴,之后皇后要遭大罪,现在能养一日是一日了。 在青凰殿呆了三个时辰,临着天要黑了,柳蔚才打算出宫。 却不妨刚要走,门外便传来唱报:“皇上驾到——” 柳蔚愣了一下。 皇后倒是镇定,漫不经心的起身迎接。 皇后不知今日行刺的令官是柳蔚,只以为柳蔚是跑去朝殿偷听,才穿成小兵模样,好掩人耳目,但柳蔚自己知道,当时她刺杀皇上,离得很近,虽说贴了浓眉与胡须,但也怕皇上眼尖看出来。 故此皇上进殿后,柳蔚就低垂着头,没露脸。 皇上进来后表情就很差,皇后上前,对他行了个礼。 皇上将她拖住,没让她弯腰:“你身子不好,莫费力气。” 皇后起了身,瞧见皇上一脸疲惫,叹了口气:“六王之事,臣妾知晓了……” 前殿闹得这么大,后宫知道了也不奇怪,皇上垂下眼眸:“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无用了。” 皇后心疼的挽住皇上的胳膊:“六王作乱在前,朝堂一片混乱,皇上不在御书房议政,却来臣妾这里,可是有话想对臣妾说?” “知朕者,瑛儿也。”皇上握住皇后的手:“朕心里乱,只想到你,你陪朕说说话。” 皇后扶着皇上坐下,命宫人送上茶点,问皇上:“皇上想说什么?” “什么都好。”皇上将皇后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看着她的眼睛:“记得幼时,朕一有心事,便来找你,你总有法子开慰朕,朕那时就想,长大后一定要娶了你,只有将你娶到身边,你才能一辈子看着朕,听着朕,想着朕。” 皇后低下眉眼,却是说:“可皇上现在有了别的知心人,为何不去找辛贵妃?” 皇上语气有些紧张:“你还与朕置气?朕知道,之前是朕疏忽了你,可今日朕心里烦,你便当可怜可怜朕,容朕一日。” 皇后看着皇上的眼睛:“臣妾永远不会怪皇上,只是六王这事,臣妾所知甚少,辛贵妃乃左丞之女,对此事,必有独特看法,臣妾不是撵皇上,皇上肯来瞧臣妾,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臣妾担心,不能在像幼时一样,帮上皇上。” 皇上闭了闭眼,声音骤然冷了几分:“今日主张诛杀六王,以死相谏的,便是左丞,朕不想见贵妃。” 皇后面上不显,心中却露出一丝嘲讽:“当初皇上宠信辛贵妃,不正因为她是左丞之女,现今怎又……” 皇上一下放开皇后的手,眉头皱起来:“朕不想提她,你若再提,朕要生怒了!” 皇后忙安抚:“臣妾只是怕言之无物,令皇上生厌,那不提便不提,皇上可用过膳了?” …… 片刻之后,宫人备上晚膳。 此时天已黑,皇后想起来,对柳蔚道:“柳大夫也该回去了,珊儿,送送柳大夫。” 柳蔚如蒙大赦,忙伏身告退。 正待离开时,端坐高位的皇上,突然叫住她:“柳大夫?” 柳蔚暗暗警惕,朝皇上又行了个礼。 皇上眯着眼打量她一番:“抬起头来。” 柳蔚深吸口气,慢慢将脸抬起。 皇后笑道:“柳大夫跟席儿是朋友,替本宫看诊那位,今个儿她换了女装,皇上倒是认不出了?” 皇上又瞧了柳蔚几眼,点头道:“是说眼熟,女装倒是与男装大相径庭,好好的姑娘,作甚总穿男装,不伦不类。” 柳蔚抿了抿唇,想反驳,老子爱穿什么关你屁事,但又怕节外生枝,忍了下来。 皇上问道:“皇后的病如何了,治了这么久,可有起色了?” 柳蔚正要回话。 皇后却接口说道:“是大病,得慢慢治,皇上难为柳大夫做什么,柳大夫还要出宫,晚了宫门该禁了,珊儿,送柳大夫。” 柳蔚也不留了,又伏了伏身,忙跟着珊儿离开。 离开前她听到皇上对皇后说:“就想问问你可好些了,老说身子不适,不得侍寝,朕多久未在青凰殿留宿了,你倒是也忍心,总撵朕……” 柳蔚听着抽了抽嘴角,这皇上倒是对皇后还有情,只是皇后看得开,想得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到手的小姑娘了,她不愿服侍皇上,就真下狠心冷着他,什么时候心里舒服,愿意要这个男人了,才肯点头。 倒是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第1554章 好孩子,你受苦了 珊儿将柳蔚送到殿外,吩咐了人将她用软轿送出宫门。 云家主宅被毁,已经住不得人,柳蔚坐在轿上时便想,今夜怕得带着全家去汝降王府叨扰。 可当她到了南宫门外时,却看到云家那位平日接送她进出宫的车夫,早已等候在那儿。 柳蔚有些讶异,走了过去。 车夫却像是没看到她,继续盯着宫门张望。 柳蔚唤了声:“山伯?” 车夫山伯这才回过神儿来,拿见了鬼似的目光瞧着她,半晌结结巴巴的问:“柳……柳先生?” 柳蔚也才想起自己一身女装,虽知她是女子,但在云府她从不做女儿相,下人认不出也是正常。 柳蔚点点头,问:“你是接我的?” 山伯忙给她撩帘子,道:“正是正是,府里走了水,屋舍都烧得精光,大老爷特在东街胡同给先生一家备了别院暂居,那别院地方深,路又小,唯怕先生不识得路,小的特来接您过去。” 柳蔚皱眉:“你怎知我进了宫?” 山伯道:“小的不知,只是容公子也不知先生去了何处,只让小的在宫门前等候,像往常一样,若是门禁之前还不见您,便只管回去就是。” 柳蔚为了躲容棱的脾气,从火场消失,岳单笙是个老实人,怕也编不出她的去处,只能含糊带过,容棱出宫后不见她,必定认为她还在宫里,而她在宫中到底有个青凰殿可以去,故此他才让车夫在这里等,怕她出宫后回云府,会扑个空。 柳蔚想得明白,但也黯然,她是没脸再住云家的屋子了。 可是现在当着山伯的面也不好说,就算要拒那屋子,也得与主人家谈,便上了马车。 山伯手脚麻利,驾起马鞭,这就往东街赶去。 云府家大业大,底蕴百年,在京中宅基也不少,当初安排柳蔚等人住主宅,一来因为他们是云席的至交,看在云席的面子,二来则因发现纪太傅这位恩师,便不敢怠慢。 可现在主宅被毁,自家私宅不好用来宴那么一大家子的客,自然就得安排别院。 马车行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柳蔚下车就看到“风雨居”三个字高高悬挂,那题在匾额上的字用的行书,端的是潇洒恣意。 再走进里头,却看院子不大,但四处雅致,前院种了满园的香花,过后院时,还有一片竹林,翠意盎然,仿若一处世外桃源。 这院子一看就不是云家随意购置的偏宅,应是专门给哪位清客住的雅舍,柳蔚心里本就愧疚,这下更不愿在此住下。 走到大厅,远远的就看到厅里烛火摇曳,人还不少。 她握了握拳,心里鼓了鼓气,才慢慢走过去。 云家几位老爷不在,但几位夫人都在,大夫人秦氏,二夫人应氏,三夫人洪氏,四夫人何氏。 先见到柳蔚的,却是云想。 只是,刚与柳蔚对视,云想就愣住了,她呆呆的上下瞧着柳蔚,脸上不知该笑还是该肃,半晌才有些憋得慌的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可算回来了,还怕山伯接不到你,这一整天,也不晓得你去了哪儿,姐夫说你早便走了,他也不知踪迹。” 柳蔚打头看一圈,没看到容棱,只看到小黎坐在几位夫人中间。 小黎也有些呆,木木的望着他娘亲,反应了一会儿,才急忙跑过来。 “娘,你的衣服……” 柳蔚低头扯了扯裙角,正要解释,那边应氏已上前,从云想手里接过柳蔚的手,按了按才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柳蔚不知自己哪里受了苦,秦氏却已开始擦眼睛,抹泪:“受伤了吗?可有哪里疼?那么高的房梁摔下来,骨头怕是都要断干净了……” 柳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行刺之事,顿时脸色一变,容棱把这些事告诉云家人了? 他说这些做什么? 云想一脸悔恨的对柳蔚道:“我知你当时要忙,却不知你是返回宫中做那样的事,要知道你以身犯险,我就该拦着你,六王作恶多端,又毁我家百年祖宅,我愤他恨他,却也不图你去手刃,闯到宫中去行刺六王,你是不要命了?这屋子里没外人,我也不与你客气,蔚姐姐,你这样是要气死我啊!” 这和自己以为的又不一样,柳蔚心里拿不准她们知道多少,只得问:“容棱与你们说了什么?” 云想将脸扭到一边,哼了声:“不是姐夫,是汝降王,府里火势暂消,我便想去宫门前等你,哪知正好见到汝降王与众大臣出宫,我想到姐夫与汝降王也有交情,便想上前询问,哪知还未走近,就听到他与府上卫将说起你,说什么六王死了,你从房梁摔下来,筋断骨折,口吐鲜血……你快说,你哪里还疼,莫要忍着,是不是内伤?” 说着就开始在柳蔚身上摸索。 柳蔚忙按住她的手,道:“我活生生的,看着像受伤吗?你多虑了。” “但……”云想还要看看。 云想的母亲,素来行事爽朗的洪氏听不下去了,过去强硬的拉着柳蔚,把人按在椅子上,道:“小黎说你一身武艺,便是从十几丈的地方下落,也伤不了性命,我信你一身本事,也信你不会丧命,如今你四肢健全的回来,我心也安了,只是你太胡闹了,六王行事跋扈,纵火烧人,我们云家自不会善罢甘休,云家不是籍籍无名,瑛儿亦不会置之不理,既有一国之母作保,又何必你以命相抵?六王已是阶下之囚,多等几日,让他数罪并落岂非快哉,何苦你这么不管不顾,就冲去找人索命,今日是你运气好,将他斩了,还能假死脱身,可落一身伤痛又如何值得?这里没有男子,大嫂将他们都撵走了,你也不需见外,只需跟我们说实话,到底伤了哪儿?长辈面前,不许你强撑硬抗!” 柳蔚这下明白了,云想道听途说,几位夫人便以为她冲到殿里去找六王报仇,还如愿将他杀了,只可惜自己却被御前军从梁顶扔下来,怕是已身受重伤,还强忍不言。 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东拼西凑的,与今日发生的事根本大相径庭,但她又无法说出实情。 告诉人家她不是去行刺六王,是去行刺皇上,这还不把人家吓死? 第1555章 且先让他们夫妻团聚? 宫里的事不能太多人知道,这桩事本就冠在汝降王头上,为的就是出了事让千孟尧去抗,莫沾染云家。 现在几位夫人问得急,云想又慌得流眼泪,柳蔚终也只得安慰她们,直说自己真的无事。 可她解释不出来龙去脉,女眷们便以为她默认了闯进宫杀六王的真伪。 夫人们都有医术,看她不说,将人拉住,七手八脚的,又是掀眼皮,又是把脉搏,严重的还开始扒她衣服,要瞧她胸前背后的伤。 柳蔚真的没伤,她与容棱博弈,容棱怎会舍得伤她? 出手是重,看起来也危险,但那都是掩人耳目,从房梁摔下来,也是她故意为之,掉落时,她就蓄了内力脱盈自身,落下时人灰扑漫天,看着雷声大,实则雨点小。 而容棱下来补的那一枪,插的也是她早藏在盔甲中的一块儿钢板,钢板外包了血,抢扎下来,血流喷涌! 外人远看便以为将她刺了对穿,实则根本没半点性命之忧,这些机括设计她也提前都与岳单笙再三对照过,只是最后上场的,从岳单笙,改成了容棱而已。 夫人们不听她说,眨眼间柳蔚就被拉扯得衣衫不整。 她外头换的是皇后娘娘的莲裙,里头穿的还是自己的中衣,中衣内也没着肚兜,她一直觉得肚兜不舒服,常用的都是自制的束胸,而这束胸可比肚兜布少多了。 看夫人们还要扒她中衣,她吓到了,总不能在大厅里就赤身露体吧,柳蔚忙捂住衣领,结结巴巴的道:“真的,真的无事……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脉象是平稳,眼白清润,也无血丝,你开口我瞧瞧舌头。”秦氏站在柳蔚面前,给柳蔚把了脉,看了眼睛,又不容拒绝的捉住她的下巴。 柳蔚只得吐了舌头给她看,秦氏瞧了一圈儿,见的确不像有内伤,可还是不肯松手,非要她脱衣服。 柳蔚要哭了,小媳妇儿似的被押在椅子上,拉着秦氏的手道:“夫人听我细说,汝降王贪生怕死,殿上有刺客,他跑得最快,哆哆嗦嗦的藏在皇上背面,离我十万八千里,他哪里能看到我如何?他眼又浊,胆又瑟,根本没瞧清全景,就以讹传讹,云想听他一知半解,不能当真,我从宫中脱难,不好独自出宫就去了青凰殿,这衣裳也是皇后娘娘着我换的,若是真伤那么重,娘娘还能留我大半日?岂不早托法将我运出宫了?” 柳蔚说的句句在理,说完就手忙脚乱的开始扣衣带,想往外逃。 可娘子军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能让她脱难,最后还是云想牵着柳蔚,说要拉着她到屏风后面验伤,验了没伤,才肯放过。 柳蔚盘算了一下,比起在大庭广众脱衣服,她宁愿就脱给云想看,这才答应。 去屏风后面半晌,云想再出来时,脸有些红,但还是点点头:“是没有伤。” 柳蔚哆哆嗦嗦的将领口扣到最上面那格,有些幽怨的道:“我就说没伤。” 洪氏又把她拉过来,还是不让她走:“那你杀六王便没错了?你也莫怪我啰嗦,我是将你当自家侄女才说这些话,六王不仁,只管弹劾他,罪诏他,你去以身犯险,值得吗?他那老棒菜一条命,值得你花骨朵一条命?枉你素日精明,就不会算这个帐?” 柳蔚苦笑,一时都分不清三夫人是在骂她猖狂,还是骂六王又老又奸恶。 洪氏脸色难看,方才是担心柳蔚有伤,现在确定她没伤,脾气也不压了,将她训得头破血流,火是半点不消。 柳蔚听着长辈训斥,没觉得不甘,反觉着温馨,只有真正爱护你的,才会与你说这些道理,否则闯进朝殿杀王爷,换个人,还不急着与你脱离干系,八辈子不见? 洪氏说了一大段,又推推秦氏的手,让大嫂再说。 秦氏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素来又温慈,见柳蔚被说的头都抬不起,就有点心疼,道:“过去的,就过去吧,今日之事,谁都不要提了,只管烂在肚子里,要我听见半句风言风语,别怪我不饶人。” 柳蔚悄悄抬眼觑着大夫人,正好让大夫人瞧见了,大夫人原本温和的表情,立刻板了起来。 柳蔚又把眼睛垂下,背也弯了一些。 何氏在旁边却是一笑,她这一笑,应氏也跟着偷笑,厅里的气氛这才舒缓了些。 应氏揽着秦氏的手,道:“她今个儿九死一生,也是为了咱们,六王该不该死都死了,不能否认,听到他身亡的消息,咱们着实高兴了一把,让你们说了半天,孩子也知道错了,她还未用晚饭呢,她家夫君又在后院等着,且先让他们夫妻团聚?” 应氏打了圆场,何氏也跟着劝了两句,秦氏又看了洪氏一眼,见洪氏点点头,她也就肃色道:“先去用饭,我开个定惊的方子给厨房,晚些你喝一碗,今个儿经历这么多事,就不信你半点不慌。” 柳蔚还真没慌,除了见到破败的云府主宅时受了刺激,之后进殿行刺时都没乱什么分寸,但她不敢多嘴,怕又迎一顿训。 何氏在旁跟着说一句:“一碗不够,备六碗,她一碗,咱们一人再一碗。” 说来今个儿受惊最大的,正是几位夫人和云想。 柳蔚抬头看何氏对她抬眉,忙老老实实对几位夫人告辞,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原本还想推辞这间宅子,现在倒是半点不敢了,就怕多说一句,几位长辈又要发火。 出了大厅,又过了拱门的花廊,那儿有两个奴婢正候着,见了她来,便要带她去后院。 柳蔚边走边问:“这宅子以前是做什么使的?我们住进来,可碍了原本的主人?” 奴婢笑着道:“姑娘过虑了,这是我家四小姐的小居,是三夫人嫁到云家时带的嫁妆,前几年就给了四小姐,四小姐平日也不住,但她喜欢有个院子当小天地,平日也没甚人来,现在住了姑娘一家,倒是热闹些了。” 原来是云想的私产,柳蔚倒松了口气,现在她对云家正是内疚,多受一分恩惠都心中有愧。 还没到后院,柳蔚就见前头有人,黑灯瞎火的,却是一道青色的身影立在碎石小路上,挺拔颀长,手里提着个灯笼。 奴婢看有人来接她,便屈身告辞,不想人刚一走,柳蔚就看清了那人是谁,忙扭头喊道:“两位姑娘且慢……” 话音未落,那打着灯笼的青色身影已倏地上前,铁箍一般的修长手指扣住着她的肩膀,低沉森冷的声音,从后响起:“要去哪儿?” 柳蔚机械的扭着脖子,慢慢往后看,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到一张铁青阴冷的冷俊脸庞,忙咳了一声,陪着笑道:“容,容棱,我们有话,慢慢说……” 第1556章 我就知道你喜欢看… 左腕受伤,血流不止? 容棱深沉的看着完好无损的柳蔚。 柳蔚不知岳单笙帮她遮掩过,还编了伤势,她回来时也没做准备,如果提前知道,假包一圈儿布条装装样子也是好的。 现在容棱将她捉个正着,特地看了她的手腕,灵巧活络,连个疤印都没有,他脸又寒了几分。 柳蔚怕他秋后算账,殿上两人打斗的场景跃然眼前,她想到当时容棱那绷得紧深的脸,心里也慌,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突然扭头,笑出八颗牙齿,拉了拉自己的裙角,问:“我特地为你穿的,好看吗?” 容棱眯着双眸盯着她的裙子,表情没有半点动容:“不好看。” 柳蔚又迎上去,勾着他的手,晃了一下:“你再看看,我觉得挺好看的,还梳了髻,这叫双燕髻,你听这步摇声多清脆,我像不像个风铃?” 容棱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没让她糊弄过去,问道:“不解释?” 柳蔚心虚,看看左右,小声说道:“这是别人的院子,回房说吧。” 容棱冷笑,问道:“回房想做什么?” 柳蔚低眉顺眼:“回房认错。” “怎么认错?” 柳蔚琢磨着容棱的意思。 容棱这人吧,好也不是不好,但有几个毛病,一,会见缝插针,二,是个色胚,她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容棱却是一脸正经的,满面冷光的道:“看来是不识得错?” 说完,将手里的灯笼搁到柳蔚怀里,转头往小径上走。 现在就是给柳蔚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偷跑,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容棱后面,亦步亦趋的还帮他打灯笼。 走过小径,前面就亮了,是个小院,院子里有两间厢房,一间是容棱与柳蔚的,一间是小黎的,方才柳蔚被脱衣服时,小黎就被云想使唤走了,现在小家伙早已回了屋,坐在窗前看到娘亲回来,忙跑出来关心。 有小黎在,柳蔚壮了点胆子,拉着儿子的手,悄悄问:“你太爷爷呢?” 小黎指指院墙另一边:“太爷爷住那边,与那个什么什么魏,什么什么钟一个院。”故意不说魏俦和钟自羽的名字,又补充:“玉儿姐被云想姐姐带去了她家,说是玉儿姐要治病,这里远,留在他们家方便。” 柳蔚点点头,又问:“丑丑呢?” 小黎道:“在太爷爷屋里睡了。”说着,又拉拉娘亲的衣袖:“娘,丑丑有些奇怪。” 柳蔚一愣:“怎么奇怪?” “就是那火……” 谁知他刚说个开头,前头的容棱突然转身,寒声道:“你回房去!” 小黎犹豫的看看娘亲,又看看新爹爹,权衡一番,很有求生欲的道:“我今晚,去太爷爷屋里睡,娘,你……”小家伙叹了口气,模样像个小大人:“你自求多福。” 柳蔚心里一噎,正要说话,小黎已麻利地窜走,不见踪影。 柳蔚听小黎这语气,再看容棱冷酷的面容,又多了两分胆怯。 今天她是做错了,但被骂得也够多了,方才在大厅里就被管教一番,现在容棱又给她脸色看,她心里也委屈,好歹也是生死间走了一遭的,就想,要不掐几滴眼泪卖惨?先把人糊弄过去? 可容棱明显不给她机会。 男人进了房,毕竟不是常住的屋,里头还显冷清,但被褥都是干干净净的,蜡烛也点了许多,弄得满室亮堂。 柳蔚跟进去就小声自辩:“其实也不是非要涉险,但国师那个文弱书生,提把刀都费力,杀人这种事,就怕他办不好,这才想就近督促,我跟岳单笙早也设计好了,心里都有成算,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不过最后你替了他,我反而高兴,你武艺好,手更稳,切磋之时恰到好处,看着唬人,实则轻巧灵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 “切磋?”容棱打断她的话,映着满室烛火,将她冷觑:“谁告诉你,那是切磋?” 柳蔚僵硬的扯下嘴角:“什,什么意思……” 容棱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柳蔚忙一步一步往后退,片刻下来,她被挤到了桌角,颤颤巍巍的抬手,想挡住容棱前进的步伐。 可容棱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后一转,将她掌心反压在桌上,倾身到她跟前,森冷的道:“你退步了,没从那两刃对垒中,嗅出我的杀意。” 柳蔚咳了一声,顿时面露苦色,又仗着容棱下不去手,直把脖子扬起来,又闭上眼睛:“那你杀了我吧。” 容棱的目光越来越寒,盯着这个不知错还威胁自己的女人,真恨不得揉碎了她。 可说着唬人的话,动起手来却未必是谁先认输,容棱知道柳蔚是吃定了自己,越发气恼。 柳蔚皮了一下,也怕他恼羞成怒,赶紧又睁开眼,往前一靠,软软的陷在他怀里,嘴里哄着:“真错了,真错了,饶我一回,就一回,再也没有下次了。” 容棱声线嘲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 柳蔚不记得自己上次做错了什么,但估计以前的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严重,便又心虚,只得拉扯他的衣袖,轻轻的转移话题:“我这裙子,真的不好看?不好看,那我脱了……” 容棱皱眉,仗着这个姿势,柳蔚看不到他表情,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舍。 柳蔚见他沉默,还能不了解他?登时眼前就亮了,小声道:“真脱了?” 容棱将她推开,表情正经得都不像他:“随你。” 柳蔚过去将房门拴上,边走回来,边拉着裙带,一下一下的解。 容棱看着她葱白莹润的手,待她真将裙子敞了大半,他顿时板着一张冷酷的俊脸一把将其按住,咬着牙道:“现在脱什么衣服,用过膳了?” 柳蔚一下将他抱住,高兴的笑:“我就知道你喜欢看,那我今日就这么穿,此事就当翻篇了!” 容棱将她手甩开,见不得她小人得志,也见不得自己不长骨气。 每次都是这招,每次都是美人计,偏偏他每次都中计! 哪次教训她时,不是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这人就是专挑他的软肋,料定他吃这套! 想着更生气了! 第1557章 娘,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翌日一早,一墙之隔的小黎探头探脑的往这边院子张望。 住在同院的钟自羽起的早,见他鬼鬼祟祟,开口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小黎本在偷窥,冷不丁被吓一跳,回头再看来人是谁,更没有好脸色,别开头不理他。 钟自羽也不在意,云家祖宅被毁,他们寄人篱下,被迫搬到这胡同小宅,因地方不大,下人自然也少,他起得早就是不想麻烦别人,打算自己打水洗漱。 打上了两盆净水后,想到同一院子的老人,又看柳蔚家那孩子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便问:“你太爷可醒了?” 小黎没回话,脸都没转。 钟自羽又打了一桶水,放在井边,道:“他若醒了,你给他提进去,若是提不动,叫我一声。” 小黎怎么可能提不动,他一身内力,别说提水,就是搬个大鼎都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就是不想理这人,故此还是没答应。 钟自羽端了水盆进屋,屋里魏俦也醒了,坐在床上朦朦胧胧的,问:“跟谁说话呢?” 这小宅子一个院只有两间屋,他与魏俦睡一间,还好里头是两张床,倒也不挤。 钟自羽把盆子放在架子上,一边浸湿布巾,一边道:“柳蔚家的孩子。” 魏俦闻言一嗤,掀开被子,趿着布鞋下地,道:“惹那活祖宗干什么,他肯理你?” 钟自羽摇头:“不理。” 魏俦半点不惊讶,就着钟自羽打的另一盆水,自己也清洗一遍,懒洋洋的道:“昨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像那云宅被毁,背后还有内情,我们是外人不好过问,但听那阵仗,像是又与柳蔚有关,我睡前还在门前听到那小孩跑去他太爷的房,说他爹娘要吵架,他过来躲灾。” 钟自羽对别人的事没兴趣,洗漱完了后,就端着盆要出去倒。 魏俦也跟着出去,两人倒了水,看到院墙下那小孩一跳一跳的,也不知他一大早上的,在犯什么毛病。 可二人正要回屋,却听稚嫩的童音在后响起:“那个……” 钟自羽与魏俦同时回身,看向那孩子。 小黎不自在的搅了搅手指,吞吞吐吐的把眼珠转来转去,半晌才说:“我想找我娘,你们帮我去叫叫。” 钟自羽与魏俦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孩子在说胡话。 就隔一个院子,还是自己的亲娘,想找就去敲门呗,叫他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 小黎脸也有些涨红,像是不想求他们,又不得不求,满脸的委屈:“替我将娘叫过来,往后我就不对你们翻白眼了……成,成不成?” 后面三个字透着满满孩子气的娇憨。 魏俦心里打着盘算,钟自羽却不在乎这孩子对自己什么态度,转身进了屋。 魏俦考虑再三,上前道:“替你去叫人也可以,不过你翻不翻白眼我没所谓,你换个报酬。” 小黎皱了皱眉,小脑瓜一顿思考,不知该换什么报酬合适。 魏俦露出一丝诡笑:“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我就替你叫。” 小黎顿时震惊的瞪着他,觉得他是趁火打劫:“我哪来的二十两银子!”他的私房钱都被娘亲收走了,自己可穷可穷的。 魏俦环着双臂,一脸的吃定了:“没钱做什么买卖,那你自己去喊吧。” 小黎红红的脸蛋儿都叫他气白了,跺着脚道:“要不是怕爹还不肯放过娘,我才不要求你!” 魏俦狡黠的捕捉到点信息,顿时眼前一亮:“你爹娘不合啊,你怕贸然过去你爹不理你,还使唤你走?就想让我一个外人替你去喊人?想着你爹再发火你娘,外人去了,他总要顾忌面子,就不好拘着你娘?唔,这样的话,那行,三十两,三十两我就帮你喊。” 小黎头顶都要气冒烟了:“刚刚还二十两,现在又要三十两,你,你,坐地起价!” 魏俦摊开双手:“顶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算个折扣,二十八两咯,一个子儿都不能再少了。” 小黎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跟坏人说话! 这些坏人都是黑良心的奸贼,根本不能指望! 小家伙想着,扭头就要回房,先进了屋的钟自羽这会儿却出来,不声不响的往院外走去。 魏俦愣了一下,忙上去拉住他:“你干嘛?” 钟自羽瞥他一眼:“欺负孩子,有意思?” 魏俦听乐了:“说得像你没欺凌过老弱妇孺似的。” 钟自羽不跟他拌嘴,出了院,就敲了隔壁院门。 小黎听到了动静,忙趴在墙顶上,悄悄偷看。 刚开始敲门里面没应,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响,然后小黎就看到,自家新爹披着外袍,一脸倦意的出来开门。 也不知那姓钟的坏蛋与爹说了什么,小黎看他爹见了门外之人,先打算关门,又听他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屋子。 小黎在墙上盯得着急上火,半晌,瞧见自家娘亲裹着袍子出来,这才振奋,忙跳下墙,蹬蹬蹬的跑去隔壁。 痛失二十八两真金白银的魏俦悔不当初,等钟自羽回来,魏俦就鄙视他:“居然去讨好一个孩子,恬不知耻!” 钟自羽无语的摇了摇头,懒得跟他废话。 另外一边,小黎可怜巴巴的抱住娘亲的腰,仰着头问她昨晚是不是挨打了? 柳蔚不知他怎么会这么想,牵着儿子回房,看容棱正在柜子前取衣裳,便问儿子:“你叫我做什么?” 小黎本来只是想确定他娘是不是还活着,毕竟昨晚爹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生气,现在娘亲好手好脚的,他就想到另一件事,说:“妹妹有些奇怪,娘,昨日着火,是妹妹发现的……” 昨日日头还早,六王鹰犬投了火把进院,火把不少,投得又稀疏,更多的是扔在祠堂这样偏僻隐秘的地方,按理说那些地方下人都不常走动,怎么可能及时发现。 偏偏火势刚一冒起来,就叫人看到了,更及时止损,要不凭这场抱着玉石俱焚心思的有预谋纵火,怎么可能最后无一人伤亡? 柳蔚昨日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儿子提起,也愣了一下:“你妹妹怎么发现?她又不会走路出去看,也不会说话。” “就是说话了才奇怪,妹妹叫了,叫‘火’。” 柳蔚顿时瞪大眼睛:“你妹妹又会说‘火’?” 小黎点头,小脸都愁坏了:“不会叫爹,不会叫娘,不会叫太爷爷,不会叫哥哥,会叫‘狼’又会叫‘火’,压根没瞧见火,就知道喊火,这是为什么啊?娘,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不可能,但小孩会说话,必然是大人教的,先前还不知谁教她说“狼”,现在又去哪里找,谁教她说的“火”? 第1558章 就一个憨头憨脑的小黎跟着上蹿下跳 容棱老神在在的换了衣衫,柳蔚看他如此镇定,忍不住扭头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容棱正束着腰带,双眸抬了抬,不甚在意的道:“不知。” 柳蔚不信:“你女儿如此怪异,你却一点不惊?你分明是知道什么,快说,是什么?” 容棱路过柳蔚身边,顺手在她头顶摸了一下,转而去外头打水。 柳蔚忙跟出去,倚在门口道:“火都没起来就开始吆喝,先不说她会不会说话,就算她会说好了,那她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还是能未卜先知?” 容棱将水盆注满,就在院子里洗漱,也不搭话。 柳蔚过去围着他团团转,又扯他的衣服:“快告诉我……” 容棱就是不说,昨天被气,今天正是报复的时候。 他风轻云淡的把自己收拾干净,又给柳蔚打了一盆水,放在院子里,自己却去了前厅用膳。 柳蔚让他气得不轻,换了衣裳,洗漱完也紧忙跟上,走到一半却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小黎:“你太爷爷呢?” 昨日自己回来得也不算晚,小黎又跑去外祖父房里过夜,外祖父必然是知道她回来的,但却没来找她说什么,外祖父疼外丑丑,丑丑有这等奇异行为,他必然要找自己商讨,但老人家如此镇定,现在连容棱也如此镇定,就一个憨头憨脑的小黎跟着上蹿下跳,怎么看都不正常。 小黎懵懵地指着院子另一头,道:“太爷爷还没起,他说昨日受了惊吓,心气不好,要多躺躺。” 柳蔚眼底划过一丝心虚,想到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老人家过虑了,就有点不自在。 不过到底挂念着女儿,她吸了口气,壮着胆子牵着儿子去了隔壁。 纪南峥其实醒了,但躺着没下床,柳蔚来的时候,就看到外祖父歪在床头,怀里搂着丑丑,正在给孩子念三字经。 那么小的孩子,听得懂什么?就趴在老人胳膊上,压着脸打瞌睡。 柳蔚小心翼翼的给外祖父请了安,纪南峥眼皮都没抬,却“哼”了声。 柳蔚心里一咯噔,小步子上前,坐到凳子上,但也只敢坐半边屁股,不敢坐实,谨小慎微的开口:“昨日的事,说来也……” “你的事,不需与我说。”老人家绷板着脸,神情冷极了:“你就是死了,送了命在宫里,我也只当对不起你外祖母,对不起你娘,若有朝一日能见她们,我自给她们当面赔罪,若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我便先走一步下黄泉,再好生等着她们,等有朝一日,奈何桥上再遇,再给她们磕头道歉不迟……” 柳蔚哪里肯听老人家说这么严重的话,连忙站起来,小心的陪着不是:“外祖父莫说这些诛心之言了,昨日是我考虑不周,行事冲动,自昨晚到今日,几位夫人与容棱已将我批得鼻青脸肿,我将来是再不敢胡作妄为了,还请外祖父保重身体,不要为不孝外孙女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纪南峥抬头瞪着她,声音又硬又锐:“他们说你,你听吗?云家几位夫人到底是外人,就算数落你,也不肯说得太过,又怕你面皮儿薄,还特地谴了几位老爷先走,恐你多吃了什么委屈,你那夫君,我更不肖提了,端看你现在活灵活现的,就知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什么时候束得住你过?你无法无天,要风得风,这个家里还不是尽归你做主,我哪里敢说你半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有得是本事,真捅破了天,大不了我这身老骨头替你去堵,总不会叫你这一双儿女,早早的连娘都没了!” 柳蔚眼眶通红,要哭了,她哪里想得到,昨日这事儿气得最深的不是容棱,竟然是外祖父。 她与外祖父多年未见,好不容易团聚重逢,正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时候,偏偏她做事出格,害得老人家忧心忡忡,又怕她不听教诲,老人家连诅咒自身的话都张口就来,她哪里还肯和老人家对着干,只能赶紧跪下,声泪俱下的认错。 纪南峥到底舍不得外孙女,看她又是吸鼻子,又是抹眼睛,虽看不到她是不是真的哭了,但态度倒是做足了,也消了一点火,可也没轻轻放过:“晚些我便进宫,替你打听打听,若是没人再过问,此事就算你熬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若是还有首尾没清,我再回来与你说,总要把此事糊弄过去。” 柳蔚这时倒是抬起了头,眼眶里包有泪珠,但说出的话却是另一回事:“昨日在殿上杀六王的是国师,并非是我,宫里应是没有什么首尾未清了,至于国师,我也瞧见,他让皇上押入大牢了……” 纪南峥这时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不是你杀了六王?是国师?” 柳蔚揉揉鼻子,把事情全赖在国师头上,其实事实本就是如此,只是千孟尧这破嘴,到处胡说。 纪南峥听她说完,才坐直了身子:“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此事与你无关?” 柳蔚哪里敢就这么撇清自己,糊弄老人家,只能缩头缩脑的承认:“虽不是我杀的六王,但当时我也在殿上,唔,也是我使唤的国师去要的六王性命……” 纪南峥惊得一跳:“什么?你使唤的国师?那他被收监大牢,还不将你供出去?不行,我这就进宫,小黎,过来抱着你妹妹!” 柳蔚怕老人家一知半解,进宫会越弄越遭,忙将他拉住,又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务必让外祖父相信了,国师不会告发她,他们之间有自己的小秘密。 纪南峥半信半疑的停下,又打量外孙女,最后摇头道:“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舍去我这条老命……” 柳蔚不许老人家再说这些晦气话,又哄着外祖父,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半晌,老人才疲惫的对她摆摆手,道:“我烦得很,你别在我眼前晃。” 柳蔚却厚着脸皮没走,瞧了瞧还睡得安稳的女儿,问:“小黎说昨日云府起火,是丑丑发现的,外祖父可知这是……” 第1559章 我妹妹会说话了! 纪南峥看了她一眼,道:“昨日我起的晚,醒来时就看丑丑趴在我身上,咿咿呀呀拍我的脸,随即就见她指着窗外,我这才看见,外头有条黑影一闪而过,要说这火是她发现的也对,贼人进来纵火,让她瞧见了,指着我去看,我这才发现事态,通知了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 柳蔚瞥了眼小黎,她差点还真信了小黎的无稽之谈。 丑丑抬手指着外面,也许是抬手瞎挥舞着玩儿呢,凑巧外面真有事情发生…… 小黎却迎着娘亲的眼,振振有词的道:“丑丑向来贪睡,外祖父一个成人尚没发现院子里有人经过,她却看见了,这是为何?况且,她真的叫了火,当时火还没起来,她就见到了人,为什么就叫火?” 柳蔚又看向外祖父。 纪南峥蹙了蹙眉:“说来也的确有些奇怪,我抱着孩子去叫云府下人,就听丑丑喊着“霍”,我以为是她抽气,后来才听到是叫的“火”,我以为她瞧见了火把才这么喊,可再一细想,她知道什么是火吗?见着火把就知道那东西叫火?” 小黎在旁使劲的点头,他就是觉得这个奇怪。 柳蔚不禁也把目光投向还咂着嘴,半点要醒意思都没有的女儿,犹豫一下,过去将女儿抱起来。 丑丑被挪动一下,粉粉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柳蔚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喊道:“丑丑?” 小女娃半睁开眼。 柳蔚又喊了声:“丑丑?” 小女娃吸了口气,懒洋洋的将头撞到娘亲的肩膀上,趴在那里,咕哝着给了个回应:“娘……” 柳蔚:“……” 纪南峥:“……” 小黎:“……” 柳蔚是真的惊了! 虽然喊得并不精准,但这,不是狼,就是娘! 纪南峥也忙从床上起来,小黎更是踮着脚尖儿使劲跳。 柳蔚把女儿放到床上,让她坐着,扶着她的背,问:“丑丑说什么?” 小女娃摇摇晃晃的坐不稳,全身力气都压在娘亲的手上,打了个哈欠,皱着鼻子又叫了声:“娘……” 纪南峥话都说不利索了,忙指着自己鼻尖,问:“我呢,我呢,丑丑看看太爷爷……” 小丑丑将眼皮掀了掀,盯着白发白须的老人,咕哝着也喊了声:“爷……” 纪南峥惊讶的捂住了嘴,喜极而泣。 小黎也忙挤过来,要求妹妹也必须喊自己。 丑丑乖巧,被吵醒了也没气太久,哼哼唧唧的也喊了他:“哥……” 丑丑会说话了,不是一个字两个字,是很多个字! 柳蔚又想到之前容棱离开前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禁问道:“外祖父,昨日容棱回来看过丑丑吗?” 纪南峥还沉浸在曾外孙女会说话的喜悦中,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点头道:“看过,昨日你那事吓得我不好,我也没心思带孩子,他下午就将丑丑接过去抱,到晚上才还过来,不过那会儿丑丑已经睡了,我也没叫她……等等,这么说昨日孩子就会说了,那容家小子竟然没告诉我!” 柳蔚失笑,又想到丑丑突然会喊这么多人,不禁有了个念头,让外祖父将孩子抱好,她去点了根蜡烛,过来指着问丑丑:“丑丑,这是什么?告诉娘,这个冒光的是什么?” 丑丑和太爷爷亲近,没有娘亲扶着,就爬到外祖父胳膊上面去挂着,见娘亲喊她,才转过头,看了眼那蜡烛道:“火……” 条理分明,口齿清晰,问什么答什么,毅然就是一副已经懂事长大的模样! 比别人家两岁多的孩子也不差! 纪南峥喜得见牙不见眼,又忍不住好奇:“是什么时候会的?怎么激出来的呢?莫非就是昨日那个纵火人?” 之前丑丑会说“狼”,还能说她是做了梦,跟着梦里的念,但现在这么一大串的字,却不是梦里能教的。 纪南峥想到了自己女儿第一次说话。 那时候纪夏秋将近一岁,她娘在院子外洗衣裳,他就在屋里看书,可到了晌午,衣裳还没洗完,她娘还喋喋不休的抱怨孩子昨夜尿被子,纪南峥心虚,昨晚就是他起不来床,没给孩子把尿,孩子才尿的床,他就不敢招媳妇气,可女儿饿得一直拍床,他也饿,不敢叫媳妇,他就使唤女儿,说:“你叫娘,让你娘给咱们做饭。” 纪南峥嘴里这么说,但也没指望一直不会说法的女儿突然会说,便只是顺嘴一提,哪知道食物的力量这么大,女儿突然就振奋了,往外大喊一声:“娘!” 纪南峥当时就惊了,孩子她娘也惊了,两夫妻赶紧吃了午饭,带着女儿到处跟人家炫耀,说他们家孩子会说话了。 女儿当时会说话是受了刺激,现在丑丑突然会说,会不会也是受了刺激,难道是见了贼人从窗外飞过,还朝院子里丢了火把,就被激出了口舌?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纪南峥怀念旧事之余,看丑丑的表情越发慈祥。 他搂着曾外孙女,见了什么都指着让她认。 丑丑一开始还配合,什么“窗”“人”“花”,跟着答应,但过了一会儿她就不耐烦了,撅着嘴巴大喊:“饿!” 纪南峥扑哧一笑,忙让小黎快去厨房端糊糊。 小黎跑得飞快,路过院子时,看到钟自羽正在水井边洗手,也顾不上这是仇人,张口就道:“我妹妹会说话了!” 钟自羽抬头,狐疑的看他一眼。 小黎已经跑走了,边跑边跳,逢人就说“我妹妹会说话了,我妹妹会说话了!” 柳蔚从振奋中回过神来,将女儿托付给外祖父,自己去了前厅。 那里,容棱正在用膳。 柳蔚过去就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硬揪着他问:“怎么不早告诉我?” 丑丑会说话了,这可是大事! 容棱镇定自若的将白瓷碗搁下,拿开她的手,冷声问道:“你也知道着急?” 柳蔚气得直喘气,这人就是小气,昨天让他急了一把,今日就要让她也急一把,这么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一点都没有君子容人之量的男人,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嫁? 早知道就…… 算了,早知道也没用。 第1560章 做戏做全套 云家祖宅被毁之事,迟了一天,还是落到了皇上案头。 皇上知晓云家这火竟是由六王授命所纵,气得险些晕倒,昨日本还打算将六王葬入皇陵,再追封个谥号,如今这想法也顿时烟消云散。 不止如此,下了早朝,他还马不停蹄的又去了青凰殿。 皇后今晨又犯了病,昨晚她没留皇上过夜,却在后半夜时,觉得呼吸不畅,盗汗发热,愣是撑到清晨,请了太医过来看脉,又开了一剂方子,这才缓缓的睡过去。 青凰殿上下都轻手轻脚的,看到皇上来,珊儿便小声的将此事说了。 皇上忍不住呵斥:“怎不上禀?!” 珊儿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自打柳大夫看诊以来,娘娘这时偶发症的毛病,便有所缓解,眼看着已经近十来天没再起夜梦靥过了,却昨夜安睡前听了一则宫外小报,就郁结于心,这才激了旧痛,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奴婢今早宫门一开,已请人去招云家大老爷与柳大夫进宫,可来回路程不短,现在还没到。” 皇上急忙进了内室,却见床榻之上,病弱的皇后眼眶乌青,眼角朱红,一副刚刚哭过,大病不愈的模样,他心里酸疼,又见皇后虽眉头紧蹙,但已入了深眠,便不做打扰,只招了珊儿问话。 “你说那宫外小报是何意?” 珊儿便道:“是前宫门的小太监连夜来传的,说是娘娘的母家,出了桩大事……” 皇上顿时想到御案上那弹劾六王纵火的奏章,眉头紧蹙:“便是听了那个,发了旧疾的?” 珊儿点头,眼睛也跟着红了:“可怜娘娘吃了那样的苦头,半夜又是呕喉,又是咽血,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消瘦一圈儿,前几日好不容易养上的那点肉,可见的就消了下去……” 珊儿说的声泪俱下,哭得皇上也跟着悲恸不已,正想进内室再见见皇后,却听门外有太监唱喊:“贵妃娘娘到——” 宫中妃嫔不少,但贵妃却只有一位。 便见殿外健步如飞的辛贵妃匆匆而来,见皇上竟也在,忙躬身行礼。 皇上想到昨日辛左丞的直谏,对辛贵妃的态度便有些冷,问:“你怎来了?” 辛贵妃也不知听没听出皇上口中的冷淡,只说:“臣妾耳闻娘娘昨夜里犯了恶疾,故此特来探望。” 到底也是贵妃,来看看皇后也是应当,皇上现在正对皇后含有愧疚,也不细想二人平时多有不合,便道:“她还未醒,你只管远远看一眼,在外室磕头便是。” 这么说着,他自己却走近内室,坐到了皇后塌边,握着皇后素白纤细的手指。 辛贵妃隔着帘子看着帝后相合的影子,却没在外室磕头,而是打着帘子,自己走了进去。 皇上抬头,正要斥她无状,却不想辛贵妃走动时声响大,将浅眠的皇后惊醒了。 皇后虚弱的睁开眼,似觉得头疼,先抽出自己在皇上手心的手指,这才撑着身子,要起身请安。 皇上忙按住她,道:“你身子弱,莫要动弹。” 皇后索性就慢慢躺了回去,皇上又想来抓她的手,皇后不着痕迹的避开,抬眼一看,看到了床外的辛贵妃。 辛贵妃忙请了安,又使劲往里探头,想看床幔之内的皇后是否真的旧疾复发,病入膏肓。 皇上瞪了辛贵妃一眼,冷声道:“安也请了,你回吧。” 辛贵妃却伏了伏身,乖顺道:“臣妾既已来了,自没有说一声的功夫便走的道理,娘娘身边没有手脚麻利的人,臣妾愿自请侍疾,服侍娘娘饮药用食。” 皇后是国母,病了由贵妃侍疾也不是没道理的,可皇后前头病重五年,都没招过哪个妃嫔到身边陪伴,应是不想见她们的,皇上想着将辛贵妃赶走。 皇后突然虚弱的开口:“妹妹既然有心,便留下吧。” 皇上一噎。 那边辛贵妃却露出笑容,高高兴兴的端着珊儿捧来的白茶,要给皇后清漱。 辛贵妃亲力亲为,一过去就把床幔掀开,然后看都没看皇上一眼,坐到了皇上前面,又给皇后托着背,要将她稍稍扶起来点。 皇上被她挤开,正是不悦,只得怒气未消的挥袖站在床前! 皇后捉着辛贵妃的手,饮了一口白茶,指尖轻轻按了辛贵妃手背一下。 辛贵妃领悟,回头就对皇上道:“娘娘素面朝天,自是不愿皇上目睹,皇上不若在外殿稍后,臣妾服侍娘娘简漱后,再请皇上进来。” 皇上自喻风流,自然也知道女子羞于在钟爱男子面前蓬头垢面,虽然他的皇后怎样他都不会嫌弃,但女子估计是介意的,便没有多说,先行出去。 他一走,辛贵妃便担心的问皇后:“您这是……” 皇后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利索的撑起半个身子,确定皇上真的走远了,才对辛贵妃道:“本宫不会让那逆贼顺遂,皇上心软,昨夜走时便与本宫说什么,六王纵使有错,但逝者已矣,该彰显仁德,将六王陵墓修与先帝陵群之旁……呸,害我云家祖宅不保,月前又险些将国舅陷入深牢,本宫怎肯让他死后有头有尾,白受皇室供奉!” 辛贵妃这下明白了,也松了口气:“原来是假的,您倒是与臣妾通个气,没得一大早宫里就传您旧疾复发,清儿闻您病重,哭得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全了,直嚷着要来看您,我是不知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的就成了这样,便拦着没让她来误事,先过来瞧瞧,果真是假的……” 皇后坐在床上,又揉了揉眼角,将眼睛揉红了,才说:“没让她来是对的,小孩子家家的,莫吓着她,你出去与皇上说,我哭了一场,现正悲恸,不见他了。” 辛贵妃点头,麻利的跟皇后一顿串供,然后出去就跟皇上掐泪诉说。 柳蔚进殿时,听到的就是辛贵妃洋洋洒洒的声泪俱下,皇后为了做戏做全套,的确让珊儿请了柳蔚进宫,但是却没请云大老爷,也是怕吓着长兄。 柳蔚现在来了,皇上却和辛贵妃正一哭一劝。 珊儿偷偷引着柳蔚进了内殿,一进去,柳蔚就看到皇后搬着小板凳,坐在帘子后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皇上和辛贵妃说话,见了柳蔚要请安,还对她比了个“嘘”,又让珊儿另搬了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让柳蔚过来一起听。 柳蔚面无表情被她押着坐下,满耳朵都是辛贵妃哭哭啼啼的说皇后如何病如山倒,又耳闻母族灾事,痛心疾首,悲从中来云云。 第1561章 终于心满意足,不再作妖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没想到皇后是这样的皇后,辛贵妃又是这样的辛贵妃。 平日看着挺端庄清雅的两个人,关键时候这么…… 柳蔚心中叹息,正好听到外头辛贵妃哭够了,皇上非说要见皇后,这就要进来。 再看皇后,人家动作倒快,撤了凳子,手长脚长的就爬上了床榻,光睡着还不够,又让珊儿沾了一手清茶,在她额上点水珠,冒充是汗珠。 柳蔚没有演戏天分,珊儿怕她穿帮,将她拉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这才满面小心的去榻前服侍。 皇上一脸愁思的进来,辛贵妃跟在旁边,要说辛贵妃也是厉害,一到床前,抱着皇后又哭,像是一点不累。 接着柳蔚就眼睁睁看着堂堂一国之君,被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唬得一愣一愣的。 皇后说自己命薄如纸,自小失了父母,由兄嫂抚养,早年得幸嫁于皇家,原以为否极泰来,却不想已是出嫁女儿,却终克着母族,她对不起云家宗亲,对不起在天有灵的父母双亲,说完了再哭一会儿,辛贵妃就接话了。 辛贵妃也张口就来,先说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没有命薄一说,自是长命百岁,又说云家灾祸与天无关,实属人为。最后又诅咒六王,说云家乃是行善大家,能对如此大善之人施以毒手,也不知六王下了黄泉会不会让阎王勾舌头,炸油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被这二人说的颇烦,有心想劝皇后不要过虑过忧,又想呵斥辛贵妃骂六王的行为,人都死了,总要顾忌点皇家颜面! 但他一个人说不过两张嘴! 皇后和辛贵妃又是先有预谋,他临时辩论,加上本就心虚理亏,竟张口结舌,最后只能看着二人口若悬河,自己却低头自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其实,反正人都死了,六王又谋逆造反,不可饶恕,追封本也是虚名,他心里念着亲情,记着这个弟弟也就够了,不虚得非要为他迁陵入宗,就算在外面盖墓,他保证给六王修个大大的官墓,这不也够表心意了? 皇上自己给自己洗了脑,越想越觉得为了一个过世的弟弟与皇后生分没必要,况且他的母后也是云家的姑母,自己与云家也有旧亲,云家又素有民望,他没必要为了臭名昭著的六王,再跟云家的表亲为难。 皇上想通这些,便对皇后说,会给她个交代,又说自己当年迎娶之日,既提了要她一生荣宠,不受委屈,便会说到做到,定不做那负心之人。 皇上把自己吹了一波,为了安皇后的心,也不耽搁,这就要去招人拟旨。 皇后却还不肯放过,吸吸鼻子,又开始自怨自艾:“六王原受皇恩,麾下兵将成百上千。臣妾母族虚零,早年先帝还在时,倒是提过遵循祖例,为长兄冠侯加勋,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无意入朝,竟生生拒了这天大恩赐,到头来,一闲散富户,规行矩步,来往之地皆是平民百姓,不及伯侯家出入伺伴,前呼后拥,宅邸更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皇后这一串暗示,皇上与她夫妻多年哪会不懂,便当场应下:“皇后说的是,国舅本为皇亲,即便拒了先帝大恩,也不该与世俗同流,朕同并下令,还云家该有之恩。贵妃既言云家行善百年,便取字为善,也合情合理,至于六王原先的麾兵,兵部自会清领,不会叫这等子佞将,再扰天下安宁。” 皇上说干就干,走的时候,皇后终于心满意足,不再作妖。 柳蔚满脸佩服,真心实意的上前拱手称道:“娘娘果真蕙质兰心,才貌双全。” 皇后一笑,拉她坐到床边:“你也取笑本宫,幸而皇上这会儿心中还有本宫,才好将本宫之言听进耳里,再过两年……”皇后视线转向辛贵妃:“怕是再有这样的事,本宫又哭又闹,也不管用了,只得劳烦旁人了。” 辛贵妃看出皇后之意,撇撇嘴道:“娘娘说笑,昨夜皇上自青凰殿离开,亦是没去常缘殿,想来对臣妾也是多有厌弃,就连方才……唉,不提也罢……” 皇后知道,皇上因为左丞,会冷辛贵妃一阵儿。 她上下打量辛贵妃,却没从辛贵妃的表情里看出多少失落,不禁挑眉:“便是皇上不来,想来妹妹也多有招数,能招揽圣心。” 辛贵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往心中念着皇恩,是想着这深宫大院,离了皇上,臣妾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既得娘娘照拂,又何必再使那些小计小谋,反倒累了自己,有那闲心,不若领着文清多读诗书,闲暇之余,再画上两朵花钿,说起来,臣妾见御花园那株三色茶花似要开了,有了些许心思,想画一朵三色花钿,不知样式好不好,不若臣妾画出来,请娘娘赏鉴?” 皇后听了也有些意动,问:“三色花钿,会不会太过繁复,反显杂乱?” 辛贵妃叫珊儿去准备笔墨,道:“不会,用轻暖相合的颜色便是……” 两人有商有量的,就开始画花样子。 柳蔚在旁边坐着,看她们刚刚还在说皇上,聊什么圣宠,突然就转到花钿上,有点没反应过来,就问皇后:“娘娘,还要诊脉吗?” 皇后满脑子都是花钿,哪里顾得上其他,挥手道:“一会儿诊,你也过来看看,这是梅花样子吗?梅花作三色,是不是不合情理?” 辛贵妃用笔尾端杵了杵自己的下巴,纳闷道:“您怎会看成是梅花,这是红茶……” 皇后“啧”了声,拿过辛贵妃的笔,道:“你这手艺也太差了,茶花哪里是这个样子,分明是这样……” 皇后信手拈来,还真画了朵活色生香的红艳茶株。 辛贵妃叹为观止,不禁夸道:“画得真好,娘娘也学过画画儿?那您若是得空,可否让清儿跟着您也学学……” 皇后谦虚道:“现在手生了,早些年喜欢画,那会儿又爱写诗,又爱画画儿,尽是雅趣儿……” 两人有说有笑,柳蔚觉得这里没自己事了,又怕她们真的研究出什么三个颜色的花钿,要在她脸上做实验,忙趁机请退。 却在这时,相夫人云氏竟进了宫。 第1562章 手上一抖,险些把丑丑扔出去 云氏以前是日日进宫,但从前阵子开始,却不见踪影。 柳蔚问过一次,皇后说云氏家中有事,柳蔚便没细问,但这次见云氏,柳蔚才知,云氏竟是离了京,昨日才归。 云氏进去与皇后请了安,看辛贵妃也在,有些惊讶,又看两位一门心思都在化妆,便没打扰,出来却是拉着柳蔚的手,细细的问她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后的病情如何。 云氏待皇后的确忠心,柳蔚便将现在的治疗进程跟她说了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 云氏听着,待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察觉自己或是耽误柳大夫太多时间了,忙问她是不是要走? 柳蔚听着内殿时不时传出的嬉闹声,又眼看着辛贵妃心血来潮,要弄七彩花钿,还吩咐下人准备颜料,她寒毛直竖,急忙点头,说自己出宫还有事。 云氏便说送她,正好相府的车马就停在宫门外,马车上还有她离京一趟,给云家带的礼物,原是打算晚上出宫后再亲自送去,现在遇到柳蔚了,就直接给她了。 青凰殿的小轿子将二人送到禁宫门前。 云氏亲自从自家的车厢里,拿出一个大包袱,塞给柳蔚,还笑着说,这是最厚的一份。 云氏在柳蔚这份礼上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柳蔚想说,自己不收礼也会好好给皇后治病,但云氏一番心意,又说只是一些随行的特产,并不贵重,柳蔚便没什么心理负担,笑着接了。 之后柳蔚上了云家的马车。 云氏乘着小轿又回了青凰殿。 马车上,柳蔚打开了那个包袱,才知道云氏所谓的不贵重,是打了引号的。 两个大锦盒,一盒翡翠玉石,一本诗书册。 金银珠宝倒好说,但这本诗书册,柳蔚却不好评估价值。 将东西带回府,把金银珠宝单独放置,柳蔚就带着那本叫《致知列文之说十数授赏》的诗册给外祖父品鉴。 纪南峥本来在教丑丑念书,看到那本递过来的诗册,却手上一抖,险些把丑丑扔出去。 柳蔚看老人家哆嗦,不知他怎么了,忙将丑丑抱开,要给外祖父探脉。 纪南峥却不理她,只管抽走她手里的书,还特地擦了擦掌心,才战战兢兢的将诗册翻开第一页。 刚看两行,他就控制不住了,结结巴巴的指着书,又指着柳蔚,又指着书,话都说不清。 柳蔚被他吓到了,一边给外祖父拍背,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这书是什么?” 纪南峥激动万分:“古儒有言,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中格物致知,为当圣者尤为推崇,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 “等等……”柳蔚看外祖父滔滔不绝,忙叫停他,指着那诗册:“格物致知,又与此籍有何干?” “何干?”纪南峥登时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外孙女:“仙燕二帝青宗在位时,大学士肖晔曾于万山寺上宝居亲书九诗六词品格物大论,赞其究物而知至意明之道……” 柳蔚插嘴:“哦,先朝大学士所书啊?” 纪南峥一拍桌子,重哼一声:“你可知肖大学士是位何等受人尊敬的圣人?你这本书正是当年肖大学士编撰授赏册时的成册抄录!” 柳蔚哪里知道什么大学士,她都不学仙燕历史的,她盯着那本诗册,想拿过来自己翻两页。 爪子刚探过去,就被外祖父一拍,冷声问:“你洗手了吗?” 柳蔚:“……” 又不是什么传世名作,看之前还得洗手? 而且这又不是那位肖大学士的真迹,只是翻抄而已,至于这么宝贝吗? 纪南峥告诉她,还真就这么宝贝了! “肖老先生致仕后便常居万山寺,可叹一场大火,将寺中典籍,包括老先生诸多手稿,烧得灰飞烟灭,就连老先生也在那场大火中吸了烟气,呛了咽喉,过后三年,便郁郁而终。朝廷为纪念老先生,特命其后人,将其手稿文书刻为大册,青史留名,而这本《致知列文之说十数授赏》却不在其中,听说是因为残缺不全,不好成册,但肖大学士的遗孀,却不忍他末年才华落寞,单独为其收拢撰册,只是发印有量,总共也就三十本。时过境迁,现在此书还存世的只余一本,那孤本正放在翰林衙门里,谁也取走不得,早年我也去抄录过一份,但的确破损太多,词不成句,心中大为遗憾,可,你现在给我这本,却是完整的!想来必是民间还有留本,且是比宫中收录的那本更完整!故此,此书虽为抄录,但其价值却不可估量!” 外祖父科普得这么卖力,柳蔚也知晓了此书珍贵,但她不知,云氏送这么一本书给她做什么? 晚上容棱回来时,柳蔚就把这件事说了,容棱听完却是了然。 “对症下药,方为正道,你瞧不透?” 柳蔚蹙眉:“两盒重礼,一盒珠宝,该是给我备的,一盒书册,应是想借花献佛,送给外祖父的。但相夫人与外祖父又不相识,好好的为何要送如此贵重之物?” 容棱不怎么上心:“明日问问便是。” 柳蔚也觉得,就凭着这本书,明日怎么也得登门道谢一番,便先将此事放下。 第二日。 柳蔚拿着书,在外祖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 云氏一大早也要出门,准备进宫,却在大门口撞上正赶来的柳蔚,愣了一下,便将人迎进了前厅。 柳蔚也不废话,直接将书拿出来,直言推拒,说昨日不知此书价值,贸然收了,今日是来诚心归还的。 云氏闻言,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急问:“可是此书有何不妥?怪我心软不忍,随意听信那些山民上言……” 柳蔚听出这话里还有其他,不禁追问:“山民?夫人是说,这书是山野乡民给您的?” 云氏点头,满脸后悔:“此番我离京,正是相爷家中一位堂兄过世,那位堂兄于相爷早年有恩,如今过了世,相爷悲痛欲绝,特向朝中告假,携我同回乡里。虽西北之地贫瘠荒芜,但堂兄一家过得倒也还算富足,知晓我们过去,门下便收罗贵礼上呈,这本书就夹在其中,却是言明,此书并非呈献相爷,而是想借相爷之手,将书送于前圣太师太傅纪老先生,书收上来相爷也没开过,我倒是看过两页,也不晓好坏,只是那上呈书册的乡绅也属宗家亲眷,我便不好推诿,心想正巧与你相识,便将书夹着那些薄礼,让你一道带回去,哪知,你竟隔日就来还,这书……” 第1563章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 柳蔚听明前后,便抬起手,制止了云氏后面的话,老实与她说了此书的价值。 “先朝圣人的孤本抄册,比翰林院收录的内容更全更多,放在世上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文人雅士眼中的无价之物。” 云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没想到自家那些乡下亲戚手里,竟然有这样的文士贵宝,不禁呢喃:“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离乡不远,的确有座万山寺,就是不知与你所言的万山寺,是否同名不同地。” 柳蔚想到昨天外祖父所言,便问:“万山寺内,可有个上宝居?” 云氏摇摇头:“我们只是驾车路过,没进内细看,倒是听说那万山寺也快拆了,只因底下压着一座未经开采的铅矿,当地县令上表请奏,说是等批下来,就要将万山寺的庙址移到往北三十里外,把那铅矿采出来。” 柳蔚本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可倏地又愣住,睁大眼睛,猛地看向云氏:“敢问相爷祖籍何处?” 云氏如实道:“天石州来城县。” 柳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神情忽惊忽喜。 云氏让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柳蔚摇头,又拉着云氏问了许多她这次回乡的事。 越听云氏说,柳蔚脸上的表情越是喜悦。 等云氏说完,柳蔚已经控制不住,拿着那本价值不菲的书,急急忙忙的回了府。 云氏不知她这是什么毛病…… …… 柳蔚刚回到府,就被外祖父拦住了。 纪南峥盯着她手里的书,见她没真将书还回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她一通来回,不珍惜书本,给拿皱了拿坏了。 柳蔚顾不上外祖父,将书塞给他,自己慌忙跑去找容棱。 容棱今日难得有闲,正在院里指导小黎练剑,柳蔚着急的跑回来,拉着他就进屋,把房门关了,将之前被自己拆得支离破碎的金刚经拿出来,对容棱道:“天石州来城县,就是天石州来城县,不是我们找到他们了,是他们找到我们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容棱也听不懂,只让她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柳蔚这才缓了口气,与他细细道来。 《金刚经》内未藏地图,这本书本身就是地图,书的来源处便是地图的目的地,之前柳蔚与容棱从各个方面研究书的印刻,就是为了寻找书籍来源,但不管是寻找青兰居士斜楷体的雕版,还是从那小篆红章下手,去寻西北刻章名家,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 之前柳蔚与容棱也比照着仙燕国地图进行过统计,仙燕国的铅矿大多集中于西北两州,天石州与亭江州,但涉及的县所范围却太大,哪怕依托汝降王的权限,前往西北全力搜查,不消个一年半载也别想有回音。 可在他们忙着寻找狼族后人的同时,有人却也在寻找他们。 “我的看法是,上呈这本书给外祖父的,正是当年将《金刚经》与小舅托付给外祖父的那些人,否则如何解释相爷夫妇近在眼前,他们不赶紧巴结,反而要托着他们,将这样一本价值连城的圣人古迹,交给我外祖父这样一位已经致仕多年的无权老臣?他们定居西北,正是去了这《金刚经》的来源处,但时隔多年,他们突然寄出一本书,千里迢迢的也要联系外祖父,必然还有其他用意!” 金刚经的来源地是西北,云氏送来的诗册也是来自西北,且正好就是天石州的来城县,来城县有铅矿,当地铅比墨便宜,正好合了他们对《金刚经》的一切猜想。 两方一融,答案呼之欲出。 柳蔚的想法容棱也赞同,只是那本《格物诗册》落到外祖父手里,他们却是别指望还能拿回来研究了。 柳蔚这时也后悔了,跃跃欲试,打算将书偷过来。 容棱拉住她,制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贤者爱文,正如你爱金银,要你吐出那成盒财帛,无疑也是要你割肉。” 柳蔚听着不太高兴,撇嘴道:“别讲得我这么庸俗,我也没那么爱财,你说话注意点。” 容棱对她嗤之以鼻,又想着既然目的定在来城县,应该派人先去打探。 涉及到调兵遣将的问题,便只能找汝降王,容棱趁着还早,直接去了汝降王府。 柳蔚没去,她磨磨蹭蹭的溜达到外祖父的房间外,计划着怎么偷书。 纪南峥拿着诗册,爱不释手,连曾外孙女都顾不上,把丑丑交给小黎,自己关起屋子,手不释卷的翻读。 柳蔚在门口晃悠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机会潜入,院子里抱着妹妹的小黎先看不下去了,吆喝道:“娘,你过来坐坐!” 柳蔚心不在焉的过去坐下,趴在石桌上的丑丑就蹭过来,往娘亲方向伸手。 柳蔚把女儿搂怀里,顺手指着桌上的橙子问:“这是什么?” 丑丑流着口水说:“吃。” 柳蔚又指着半颗苹果:“这又是什么。” 丑丑还是那句:“吃。” 柳蔚如是又问了一些,女儿的回答如出一辙,柳蔚不禁看着小黎:“你妹妹就只会吃?” 小黎拿着另外半颗苹果,正在用勺子刮果肉,刮了就递过去给妹妹吃,说道:“知道吃就不错了,不过她也会两三个字的话,会说好多。” 昨天才发现会说话,今天就能大约出口成章了? 柳蔚好奇:“会说哪些?” 小黎抬手,指着太爷爷的房间,问:“丑丑,那是什么?” 丑丑果然说话了,却是皱着小眉头,闭着眼睛吼:“不洗……番!” 说的不标准,但就是“不喜欢”三个字,柳蔚大为惊喜,笑眯眯的亲亲女儿,问:“丑丑不喜欢什么呀?” 丑丑苦着脸说;“书……”然后又说:“字……” 柳蔚:“……” 小黎倒是感同身受,又将一勺子果肉塞妹妹嘴里,对着他娘叹了口气:“太爷爷成天对着丑丑念诗,还要丑丑跟着念,丑丑是小,但也不是傻子,今天早上她就尿了太爷爷一身……” 柳蔚:“……” 所以,女儿才一丁点大,就注定是个学渣了吗?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 小黎小时候明明那么爱学习的!! 第1564章 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 傍晚,青凰殿里。 “你说你要去哪儿?西北?” 皇后一脸狐疑的瞧着下方正在收拾针包的男装女子,“好好的,去那贫瘠苦寒之地做什么?” 柳蔚将针包放进随身的小囊里,这才抬首道:“去见一位故人,多年未联系了,最近寄了书信过来,邀我们一会。” 皇后皱了皱眉:“西北之路长途跋涉,过陆路怕是要走一两个月,水路往亭江州借道,倒是半个月便能来回,你何时走?可有准备船只?是阖家前往,还是你一人前行?” 柳蔚道:“我与容棱去,外祖父年岁大了,两个孩子又太小,均不宜远行,便让他们留在京中,我也放心。” 皇后点点头,见她都安排好了,便道:“你不在的时候,本宫也会着人看顾他们。” 柳蔚道谢,又定了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后的药方药膳,饮食清单,等都交代好了,这才乘着夜色离宫。 距离上次容棱派人去西北调查,已过了一个月,回禀之人前天就到了,但所得线索却只有一星半点,柳蔚和容棱商量,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他们也将此事跟外祖父说了,外祖父不愿他们远行,但又磨不过两人,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叮嘱他们千万小心,速去速回。 车马备在明日一早。 回府看容棱已将行李收拾好了,柳蔚清点一下,觉得差不多够了,二人早早睡下。 第二日。 天还未亮,容棱便叫醒了柳蔚。 柳蔚迷迷糊糊的,刚坐起来,就看到自己房门口蹲着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 等她看清了,脸就青了。 “柳小黎,你干什么?” 小黎抱着自己的行李袋,老实的望着娘亲,软软的道:“一起走……” 小黎不肯离开爹娘,又拿上次在青云国,爹娘说只走一个月,最后走了半辈子的事出来控诉。柳蔚不占理,容棱也没办法反驳,最后三人面面相觑。 车马辰时就在大门口等着了,柳蔚看看时辰,一边收拢发髻,一边洗漱擦脸,等都准备完了,她直接拎着儿子,把他丢到钟自羽与魏俦的房间。 两个大男人睡得稀里糊涂的,冷不丁房门被踹开,魏俦吓了一跳,连忙拢着被褥往身上堆,另一张床的钟自羽倒没这么紧张,但也皱了皱眉,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问:“做什么?” 柳蔚拿出根绳子,把儿子捆巴捆巴,然后将绳子一头塞钟自羽手里,道:“将他束着,一个时辰后再放。” 魏俦这会儿也醒了瞌睡,趴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你这是干什么呀?” 柳蔚没理他,只盯着钟自羽,道:“听见没有?” 钟自羽哪敢违她的令,只得迟疑的点点头。 被拴着的柳小黎要炸毛了,眼看娘亲转身就走,他哼了一声,回头瞪着钟自羽! 钟自羽捏着绳子,回他一眼,见小孩瞧他的目光满是恨意,便又倒回床上了,顺手将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让孩子跑不掉。 小黎又哼一声:“你以为一根绳子能管用?” 钟自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心一松,睁眼一看,小屁孩居然已经解开束缚,手脚麻利地往门外跑! 钟自羽到底还有习武多年的本能,他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将孩子后领抓住,扯到床上,把他按着。 隔壁床的魏俦打着哈欠道:“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拉不住你,我俩都得倒霉,小祖宗,你就当做回好人,放我们一马,乖乖在这儿呆满一个时辰吧。” 小黎气成了河豚,握紧拳头,这就要运转内力将钟自羽振开! 魏俦嗤笑一声:“别试了,你娘给你下了软筋散,你刚才没看到?” 小黎一运气,果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气得只能凭着肉身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两个人贩子!放开我!” “怎么又成人贩子了?”魏俦抱着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背过身去,嘱咐钟自羽:“你给他嘴塞住,这么吵吵,还怎么睡?” 钟自羽也困,他倒在床上,仗着小黎没内力,一只胳膊压实了他,小孩一动,他就往下一沉,几次下来,小孩累得满头大汗,他还轻飘飘的,一点感觉没有。 不得不说,以大欺小,有时候的确挺爽的。 小黎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没劲儿了,钟自羽看他可算消停了,将人往怀里一拢,抱着就要睡。 小黎怒着眉毛,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钟自羽睁开眼,眼睛眯了一下,看着熊孩子。 小黎咬了一会儿,就被盯得后背发毛,磨磨蹭蹭的把嘴又松了…… 钟自羽见状轻笑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呼噜一下毛,搂着他继续睡。 小黎被钟自羽夹在怀里,手脚都被按得死死的,他生无可恋的望着外面,眼泪快流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柳蔚与容棱,已经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快出城门了。 小黎被爹娘丢下了,同样被丢下的还有太爷爷和丑丑。 一个时辰后,钟自羽放开了小黎,小孩这下却不急着走了,反而在他床上,可怜巴巴的蹲成一团。 钟自羽靠在床头,问他:“你爹娘去哪儿?” 小黎抬头看他一眼,撅着嘴说:“西北。” “何时归?” “说半个月……” 钟自羽挑了挑眉,嗤了声:“那难说了。” 小黎一愣,猛地抬头看他:“什么?” “半个月回不来。” 小黎脸就白了,明明他也觉得爹娘会说话不算话,但听别人也这么说,他就害怕了,下意识反驳:“太爷爷和丑丑都在京里,娘说半个月,就肯定半个月……” 钟自羽却摇头,语气无波无澜:“说半个月,那就最少得半年,说一个月,那就一两年也不一定,祖父算什么?女儿算什么?有人连妹妹都不要,一走就是三年五载……” “咳。”隔壁床的魏俦掀开被子,起身瞪着对面的钟自羽:“你是你,人家是人家,怎么又说到这个事儿了?” 钟自羽转开眸,不做声响。 魏俦又看向还愣愣的小孩,道:“小祖宗,天都亮了,你还不走?何时跟咱们这么亲了?同屋共寝也不在乎了?” 小黎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是坏人,他跳下床榻,哼了一声,插着腰道:“我娘才不会骗我!我才不听你们说,略略略!”说着还吐了个舌头,吐完扭头就跑。 钟自羽看着小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失笑一声,对面床的魏俦看他笑了,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 还以为钟自羽又在想岳单笙与岳重茗那些破事呢,原来只是哄小孩儿,挺好的,姓岳的两兄妹折磨他半辈子了,以后能不提就别再提了! 第1565章 找人 西北黄沙,漠漠风情。 自在亭江州金东县下了船,柳蔚与容棱又乘了数个时辰的骆车,才在天擦黑时,抵达了来城县的驿馆。 驾骆车的小伙子是个热心人,亲自进馆替他们安排了房间,出来时,黑黑的脸上带着淳朴的笑:“两位公子,已经安排好了,这家驿馆是官府出钱盖的,后来赁给店家营生了,虽说比城里的客栈贵,但毕竟是官家的地方,安全得很。” 柳蔚从车上跳下来,揉着自己发酸的肩头,问:“你们这儿还有不安全的?” 黑小伙干笑一声:“公子是外地人,咱们天石州比邻金门关,关外有悍匪,虽然极少进城抢掠,但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边疆素来不太平,柳蔚了解了,谢过小伙的好心,回头,就见容棱也下了车,手里提着个简易的包裹,给小伙子塞了一两银子。 那小伙忙擦着手接过,又翻翻周身,掏出两贯铜钱,补给他们。 容棱却道:“你也辛苦了,不须了。” 小伙先是一愣,而后惊喜的将小费收了,又鞍前马后的给他们提行李,背东西,驮进客房。 夜已深。 柳蔚躺在床上,看着还坐在桌前纸笔书信的容棱,撑着下巴问他:“还没写完?” 容棱轻“恩”了声,又过了一炷香,才将笔收了,待书信风干,折叠放进了信封,上了床。 柳蔚顺势靠在他怀里,盯着床顶的帷幔问:“你那位小王爷是还没断奶吗?半个月都离不得,信都追到这儿了?” 容棱摇摇头,道:“六王余党未清,皇上有意拿他做卒。” 柳蔚不想管那些朝廷争斗,她只在意眼前,便问:“明日就进城了,你这儿可有确切地址?” 之前容棱派人来西北暗查,本是按照云氏所言,寻的都是相爷家的宗亲,可侍卫来了一打听才知道,自打来城县出了个国相爷,整个县城近十万人口,竟都自称是相爷家的宗亲,那些出了五服,甚至出了十服的外姓人家此起彼伏,把来调查的侍卫给折腾得头皮发麻。 但容棱柳蔚已经在路上了,到了地方肯定就要抓紧时间见人,容棱这边又寄了信过去,尚留在来城县的侍卫没办法,好不容易筛选出了十二家门户,算是给了他回音。 柳蔚现在问确切地址,容棱也没有确切地址,但按照今日驾车小伙的说法,他们是从西门进的城,那按照路途,十二家里,住在西城附近的,就是玉流庄的宁公,与中南巷八阳坊的泰隶书局。 容棱把这两个地点说了,柳蔚听到书局,眼睛就亮了一下,这次出来,她把《金刚经》也带来了,若真找不到人,上当地书局去问,应该也能问出点东西。 夫妻二人舟车劳顿,都有些疲惫,早早的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 他们先去了八阳坊的泰隶书局,这书局不大,守店的是个老先生,姓杨。 杨老先生不是店主,是店主的叔公,年纪虽大,但有学问,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帮着店主看店。 柳蔚笑了一下,直接就问:“老先生姓杨,莫非与当朝国相杨大人……” 话还未说完,那老先生已经激动的扬起嘴角,得意洋洋的道:“你们也知道啊,对,上个月国相大人回乡祭奠他堂兄,他堂兄正是我家行第六的小侄儿,杨大人出身杨家,与我正是同宗。” 柳蔚点点头,顺势将老先生夸了一通,又说国相大人乃是文曲星转世,又说来城县地杰人灵云云。 老先生听得高兴,把自己家的事挨着说了遍,有些一听就是吹的,但也不乏一些实事。 “所以那日国相大人回乡,老先生也在场?” “那是自然!”杨老先生挺胸抬头:“我是他的族叔,哪能不上堂,当日国相大人还给我行了礼哩,国相大人的夫人,还给我们家送了婴儿手臂那么粗的人参!” 柳蔚继续点头:“先生果然德高望重,连国相大人都对您以礼相待,听说那日还有许多乡绅见了国相大人,不乏有些上供好礼的……” 老先生听到这里就眯起了眼,警惕的道:“自家人送东西,可不算行贿……” 柳蔚摆手:“先生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国相大人难得回乡,但咱们当地素来贫瘠,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小礼,倒是怕将国相大人怠慢了……” 老先生听她这么说就松了口气,又与她夸起国相大人,说虽然大家送的礼都不算好,但是国相大人不介意,他也明白咱们乡里送的都是心意,也不与自家人计较这些,一直都很平易近人,对长辈也非常尊重,临走前还拜了宗祠,好多人都看到的。 柳蔚与老先生聊了近半个时辰,失望的发现这位老先生虽然的确是杨家的亲眷,却只是身份较远的外亲,并没有全程作陪,也不知道谁送了国相那本书。 之后柳蔚与容棱又去了玉流庄,找了那位宁太公。 可哪知这位老先生比杨老先生的身份还远,说是国相爷那位堂兄儿媳妇家的表亲,连国相大人的面都只见过一次,不过他因为侄孙女的关系,倒是进了杨家的后堂,看到过国相夫人,也与相夫人聊过几句,但都是一些寒暄的客套话。 玉流庄也没有线索,柳蔚与容棱又沿路往东走,又去了几户人家,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结果都没有。 到最后柳蔚只能提议去国相大人那位堂兄家探探。 可那位堂兄并没有亲子,妻子又早年亡故,他算是孑然一身,膝下只有几个侄儿,而自打他逝世后,那几位侄儿也分了家,现在支离破碎的,真找起来,亲宗的旁宗的,共有二十户,也不知道去哪一户探。 柳蔚没办法,只能求助容棱,容棱也只好继续压榨那些已经快原地爆炸的汝降王府侍卫们。 倒霉催的侍卫都要吐了,只能劝他们今天就算了,先回驿馆歇着吧,明日再说! 容棱与柳蔚只好先回驿馆,却刚进门,便被店家拦住了。 店主递给他们一个纸条:“二位公子今日刚出门,便有人小童来找你们,在下说二位出门了,怕是要晚上才归,那小童便写了一封信,托在下交给二位。” 第1566章 说明对方藏得很深 拿着信回到房间,柳蔚展开看了内容。 里头就一句话——明日午时,万象馆对门稀粥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早知道对方会找自己,他们又何必在外面瞎晃荡一整天。 柳蔚将信放在桌上,看向容棱。 今日逛了一天,容棱已对来城县西城附近的道路布局有了大概了解,他盯着那万象馆三个字回忆了片刻,抬首便道:“泰隶书局旁。” 柳蔚这就下楼去找店家打听,一刻钟后才回来。 这万象馆,说来与书局差不多,但里面不似书局只提供贩卖,他们还会公开一些要价较贵的经文典籍,供囊中羞涩的学子在馆内抄录,按照柳蔚的看法,有点像现代的图书馆,但又没有图书馆那么正规,仅可算是为了一心向学的穷困学子提供一个方便。 八阳坊附近不是书局就是文墨店,那条街通常去的文人士子也是最多,这小小的来城县,自打出了个御点状元,国相大人,几十年来,就格外注重学业教育,就盼着哪天再出个大人物,能给家乡带来些福泽。 对方选择了万象馆见,是巧合还是有意? 《金刚经》也好,《格物诗册》也好,都是与书有关的,对方似乎也是文人? 带着一肚子疑问,柳蔚又和容棱商量了半晌。 容棱的看法与柳蔚不同:“侍卫来此一个月,几经周折,毫无线索,你我刚来此半日,就有人亲临上门,你以为这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 汝降王府出来的,查点偏僻乡间的琐事,已算是大材小用,但整整一队的人,一个月下来却毫无所成,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藏得很深,深到甚至能将汝降王府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对方又很快发觉他们的行踪,亲自上门,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能探查他们的路线,对他们何时进城,落宿的哪个店家,均有了解。 可一路下来,他们并未发现被人跟踪。 容棱的视线很锐利,眉目定格在那张小小的信纸上,片刻,重新拿起来,展到柳蔚眼前。 柳蔚盯着那一行字又看了一遍,这次看完,脸色一变。 “店家说写下信的是个小童,并非少年,亦非青年,店家年过不惑,在他口中算作小童的,顶天也不过十来岁,十来岁的孩子,字倒是写得不错,正经的楷体,没七八年练不出来。” 来城县属于西疆,地方偏僻,民风简朴,在繁花似锦的京城,要养出一个十岁就妙笔生花的孩子当然很容易,只消不差钱的买纸买墨,日日勤学苦练,不心疼半点纸笔,花个几年功夫,怎么也能小有所成。 但这在贫瘠荒芜的边疆,这点就很难做到,一般人家吃饭炒菜都得数着米粒往下倒,哪有那么多闲钱去养一个做学问的孩子? 所以现在情况就变得很矛盾,首先,对方的确是文人,只有耕读世家,书香门第的孩子,才能在自小的耳濡目染中,随手写出这样一篇尚算佳作的好字。 其次,对方不是普通的文人,一般的文士多不谙世事,或纯朴耿直,但这次他们面对的人,却能将汝降王府的人耍的团团转,回头来,还能准确无误的确认他们的来往行踪。 两种形态分开放不奇怪,但合在一起,就非常微妙。 容棱对明日之行不太放心,善于阴谋论的他,就怕这是一个陷阱。 柳蔚却打算赌一赌:“对方既然派出的是小童,想来也是让我们安心,或许对方真的只是想见我们一面?” 容棱蹙眉,没有轻易松动,但这个来城县的确有许多秘密,是他们来之前没预料到的。 第二天。 午时之前,柳蔚与容棱就抵达了万象馆对面的稀粥铺,老板是个憨实的青年,他们要了两碗粥,两盘馒头,老板看他们是生面孔,便用的大碗装,还多送了两个素包子。 容棱抬头看他。 老板笑出一口大白牙:“两位公子是外地人吧,咱们县城小,来了外地人都稀罕,这些不值钱,你们吃吧,吃吧,下次来玩啊。” 柳蔚微笑着道了谢,一边喝粥,一边不错眼的盯着对街的万象馆,时不时也能看到泰隶书局的杨老先生在店里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从巳时二刻,等到午时二刻,粥也喝完了,馒头也吃得差不多了,却没人出现。 柳蔚不禁皱了皱眉,对着容棱看了一眼。 容棱沉了沉眸,终究抬手,对隐藏在附近的侍卫示意,让他们撤退。 柳蔚压低声音道:“若真是因为他们在而不出现,我就真的好奇了,对方有这么聪明?” “两位客官,还要吃点什么吗?”稀粥铺的老板收了他们桌上的空碗,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他们在这儿实在坐了太久了,但对方定的就是这个位置,他们也不能随意走,故此,柳蔚只好又叫了两碗红薯汤。 甜滋滋的汤水很快端上来,柳蔚刚才就吃饱了,现在喝,不怎么喝得下,容棱倒是喝了两口,太甜了,就没动了。 直到午时三刻,对方还未出现,柳蔚有些坐不住了,到底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 半口下去,碗底便清亮了起来,柳蔚本没在意,可突然视线一左,她愣了一下。 连着两口将甜汤全喝光了,果然,碗底刻着字,上头写着,进泰隶书局。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容棱皱眉,叫来店家。 店家过来时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看他们将空碗摆在自己眼前,店家也不问什么,只弯腰将碗收了,抬眼看了下对面的书局,还是那副憨厚敦实的模样:“二位去了不就知道了。” 果然是一伙的。 容棱绷着脸,柳蔚倒是笑了一声,好脾气的说了句:“搞得像特务接头似的。” 店家狐疑的看她一眼,似乎没懂“特务”的意思。 柳蔚也不解惑,放了一粒碎银子,与容棱一起进了泰隶书局。 书局的杨老先生还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看到他们来,也不起身,就抬了抬下巴,让他们自己拿柜台上的书册。 那是一本《法华经》。 第1567章 这里都不是外人 柳蔚翻开,第一页就夹着一张纸,上头写着,往西十里,第三户门。 柳蔚拿起那本经书,对杨老先生道:“怎么卖?” 老先生愣了一下,到底放下了手里的话本,从椅子上站起来:“要买?” 柳蔚微笑着:“照顾照顾生意,您这儿一天也没几个人进出。” 老先生牙疼了一下,哼了声,说:“十文钱。” 柳蔚付了钱,将那本《法华经》带走,在门口时,就见正好有骡车经过。 十里可不近,干走过去多傻啊,肯定是打车啊。 柳蔚扭头问杨老先生:“这附近哪里有赁车的?” 老先生懒洋洋的缩回到他的椅子里,抬手指了指右边:“拐角有个车行。” 柳蔚与容棱过去租车,刚过去就见到一个熟人,那人黑黑瘦瘦的,看着年轻,却很精干,正在给骆驼喂草。 柳蔚喊了声老板,坐在棚子里喝茶的老汉便扬声问:“公子要赁车?” 这个声音,惊动了正在喂骆驼的黑小伙,小伙一扭头,看到是昨天才载过的客人,登时笑得灿烂:“是你们啊,二位公子这是要走了吗?要出城了?还是回码头?” 既然是熟人,老汉也不张罗了,就指着黑小伙道:“既然是你的客人,还是你拉吧。” 黑小伙笑呵呵的,套上自己的骆驼,就招呼两位客人上来。 上了车,柳蔚给容棱一个眼色,容棱则始终面无表情。 夫妻二人不语,那黑小伙就问:“两位要去哪里?” 柳蔚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我们去哪里,你不知道?” 黑小伙哈哈朗笑两声,也不问目的地了,扬起鞭子,就催促骆驼往前走。 等他们到了西十里外的街头,黑小伙拉停了骆驼,对他们指道:“宁公馆,过去第三户,敲门就是。” 柳蔚看了看左右,笑着道:“昨日我们也去了宁公馆,却不是这条路。” 黑小伙道:“这里是后门,前门不是招眼睛吗?” 柳蔚问:“招谁的眼睛?” 黑小伙抓抓头:“公子不是清楚吗?就别难为小的了。” 柳蔚也就不问了,下了车,进了街巷里头。 第三户门刚敲一下,里面就开了,正是昨日他们见过的那位宁太公,老太公都七老八十了,体质看起来却很不错,笑眯眯的将他们往里头领。 今日老太公没像昨日那样,只在院子里见他们,而是把他们带到了书房门口,自己却没打算进去,但帮他们敲了门。 然后,书房门被打开,里头,一位身着普通农妇衣着的中年女子先就迎了出来,口里热情的喊着:“到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天晒,我在屋里备了银耳茶,正好给你们解暑。” 柳蔚与容棱对视一眼,便被妇人拉进房内,等他们进去才发现,里头还有其他人。 有的做农夫打扮,有的做学子打扮,还有个小童穿着书院的束袍就过来了,正趴在椅子上写策论。 妇人拉着柳蔚的手,过去就把小童撵开,道:“去那边写去,你爹呢?让你爹把你带回去,这儿大人说正事呢。” 小童抱着自己的书本与笔墨,灰溜溜的找了另一张椅子,头也没抬的道:“爹还没收摊,晚些才来。” 妇人又拍了拍小童:“怎么不打招呼,叫哥哥姐姐。” 小童抬眼,看着眼前的两名男子,纠结的眼珠摇晃,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喊哪位叫姐姐,只能满脸复杂的低下头继续写字,假装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妇人果然面露不悦:“怎么如此无礼……” 小童索性丢下笔墨跑了,跑到另一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将小童搂着,望着柳蔚,自我介绍:“我姓李,我夫家姓云,不过他早年就逝了,现下我是族里辈分最大的,所以他们才叫我过来,你唤我李老太便是。” 柳蔚恭敬的唤了:“李老太。” 容棱也稍稍颔首。 李老太倒是不在意容棱的态度,一双眼睛只看着柳蔚,满脸满眼都是温和:“你坐,别拘束,这里都不是外人。” 妇人连忙拉着柳蔚坐下,又给她和容棱端了银耳茶,二人端着茶杯,对现在的状况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妇人也发觉气氛尴尬了,忙扬声道:“我也姓李,我是李老太的娘家表侄女,我夫家也姓云,不过他的摊子要未时二刻才能收,现在还没过来,我夫家在家行九,你叫我云九嫂就是了。” 柳蔚又唤了声:“云九嫂。” 云九嫂是个话唠,屋里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她都给介绍了一遍,最后指着那还在纠结哥哥姐姐称呼的小童道:“这是我家的小儿子,叫狗蛋。” 柳蔚嘴角抽了抽。 那狗蛋已经仰头吼:“我叫云墨,文墨的墨,三表叔给我取的!” 云九嫂还是那副笑模样,说:“叫云狗蛋。” 小狗蛋委屈极了,抬头看向屋中那位学子模样的青年,喊道:“三表叔!” 被称作三表叔的男子只是漠然的回他一句:“你娘说的对,你还小,贱名好养活,大了再唤全名。” 小狗蛋悲愤的咬着嘴角,恨恨的把头扎进李老太怀里。 李老太稀罕的拍拍小家伙儿的背,哄了孩子,就对柳蔚道:“一路过来折腾了吧,别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你们先喝茶,让云九家的慢慢跟你们说。” 云九嫂笑呵呵的为柳蔚解惑。 嫂子说得详实,先说了赠书的事:“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想找纪大人,可纪大人致仕多年,云游四海,我们实在找不到他,这不,前阵子京里的猫蛋写了信回来,说纪大人回京了,我们这才想着去见,但又怕直接去找,会露了行踪,节外生枝,正犹豫的时候,国相大人突然回乡,我们这才想到这个迂折的法子,往上递了本书,想着纪太傅是老学士,对肖圣人的书应是会感些兴趣。” 岂止感兴趣,外祖父天天抱着那本书亲,还抱着睡。 柳蔚想到这里,又问:“那本书,极为难得吗?” 云九嫂点头:“对外人来说是难得,但我们李家宗祠里就有一本,书是我让他三表叔去抄的,李家先代祖母,正是肖圣人家的家生丫鬟,故此这本《致知列文之说十数授赏》,我们李家一直供着一本。” 第1568章 满面震惊! 柳蔚明白了,这是来城县,这里又有万山寺,看来那位肖圣人的确是在来城县的万山寺上宝居写下的这本《格物诗册》,如此说来,肖圣人本人,应该就是来城县人。 云九嫂又说:“递过书后,不到半个月,城里便来了一群外地人,围着杨家亲眷问了个遍,他二表叔说,这些人都是习武的,走路的步伐,还跟军营里的士兵相似,对了,他二表叔是在县衙门里当捕头的,他看人准,我们怕这里头有什么枝节横生,故此跟族里人都提了,近些日子谨慎些,不可随意回答这些外地人的问题。” 柳蔚听完眼睛一瞥,就看向容棱。 容棱有些尴尬,派出的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刚过来就露了马脚,让对方心生警惕,不怪对方耍了他们一整月。 不过他还是好奇:“敢问贵府上下,共有几处分支?” 云九嫂语带骄傲的说:“落户三十余年,这来城县不说全城,至少半个城算是都与咱们家沾亲带故吧。” 半个城,那还挺枝繁叶茂的…… 云九嫂又说:“你们在金东县下船时,那船夫是我们家的二舅公,他听到了你们在船上说话,这才确定你们身份,下了船他就让黑蛋拉你们进城,就是方才领你们来的那个黑小子,别看他年轻,他拉车可是老手了,人又机灵,知道什么地方路好走,什么地方有悍匪出没,咱们边疆不太平,多的是黑心车夫在码头接了人,就把人直接送上山,交给山贼劫财劫色的,有黑蛋拉你们,绝对让你们在路上出不了意外!” 柳蔚闻言面上便露出笑意,对方一番好意,他们之前倒是小人之心了。 云九嫂继续道:“官家的驿馆虽然比客栈贵,但黑蛋应当与你们说了,安全!咱们城里也有些客栈是与沙匪串谋的,好端端的人住进黑店,哪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昨天我们让狗蛋去见你,原是想昨日就照个面,哪知你们不在,而昨日夜里,那群像官兵的外地人又活泛起来,到处飞檐走壁,可吓人了,今日在稀粥铺时,你们身边还一直有他们的踪迹,我们为了避开眼线,这才绕了圈子,让你们费了大劲儿才找过来,你们可别怪嫂子故弄玄虚。” 柳蔚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们没说清楚,那些人,其实与我们是一道的。” 云九嫂微微笑着:“哎,总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这儿地方偏,坏心眼的人还不少……” 柳蔚明白了,对方想来也猜到那些侍卫与他们是一起的,但他们只想见她和容棱两人,或者连容棱都不算,他们只想见她。 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是外祖父的外孙女? 可听起来,他们对自己的亲昵,不像这么简单。 云九嫂看他们手里的杯子空了,又给他们续了一杯银耳茶,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敲响,小狗蛋急忙跑去开门,一看到外头的人,就雀跃的喊:“爹!” 门外之人将狗蛋抱起来,走进屋来。 柳蔚一看,果然是他,那个稀粥铺的老板。 云九和他媳妇儿一样,都是一副笑模样,带着儿子进了屋,先就跟柳蔚道:“你们方才走得急,银子给多了,两碗粥,六个馒头,两盏红薯汤,只要一吊钱,你们多给了半吊。”说着,还真掏出半吊钱,递给她。 柳蔚接过,片刻,却失笑:“在您铺子里干坐了那么久,您也不算个茶水费加倍。” 云九愣了下:“你新词还不少,是跟老太傅学的吗?京里的文人就是不一样。” 云九嫂把儿子从相公身上拉下来,教训道:“你爹忙了大半天了,你还缠着他闹。” 小狗蛋吐了吐舌头,又跑过去李老太怀里了。 李老太看云九也来了,就对柳蔚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问阿九就是了,他与你外祖父还见过,将你舅舅托付给你外祖父时,阿九险些也要跟着去。” 云九摆摆手道:“那时我还小,太傅大人带着二哥尚且困难……” 柳蔚不解其中经过,云九便解释道:“当时我们几个孩子,个个都不好过,我行九,你舅舅行二,那会儿咱们是真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叔公最后决定,将病重的二哥送到你外祖父那儿,也是有心占人家便宜,后来你外祖父同意了,叔公就想将我也托付过去,可我那时候才一岁多,二哥会走路会做饭,是个小劳力,我可不行,叔公也知道自己挺不要脸的,终究没好意思开口,我就跟着大伙儿一起来了天石州。” 柳蔚听完,心里有了些想法。 容棱明显也想到了,直接就问出口:“诸位似乎对纪太傅的家世,了解颇多?” 那位没说几句话的三叔公皱了皱眉,冷冰冰的开口:“书里都写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容棱皱眉:“书?” 云九便道:“是族谱,我拿给你们看。” 说着,云九就在书房翻找起来,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架最顶端,找到那册用竹简刻的卷宗。 “叔公还在时就一直抱着这卷族谱,这里头也有你。”云九说着,翻了一会儿,在里头找到个名字:“这儿,容门柳氏,单名,蔚,嗣二。”又往上顺看:“这儿是你外祖父,纪门南峥,岭州人……不过岭州是哪里,我倒不记得仙燕国哪个州府叫岭州,是改过名儿吗?” 博学多才的他三叔公抿了抿唇,摇头:“各州各府,司部衙门,均有地质总贡,并无哪个州府,曾改府县名。” 云九也就挠挠头:“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当地的别称?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长这么大一直都在咱们天石州……” 云九与那位三叔公闲聊的时候,柳蔚捧着那本竹简,却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这里头竟真有她的名字,容门柳氏,嗣二,连容棱与小黎丑丑也…… 柳蔚不禁立刻看向容棱,容棱也正看着她,二人目光对视,俱是眼瞳紧缩,满面震惊。 第1569章 她是穿越者 “这族谱……是谁写的?” 柳蔚深吸口气,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云九挠挠头,也不清楚:“叔公在世时就有,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但其实诸多破损,你看,这里头有你,有你外祖父,却没你父母兄弟……” 柳蔚又前后翻了一遍,的确没看到别人的,连陌以的都没有。 那这族谱是怎么回事? 未卜先知?先前几代的人,就知晓后世发生的事,甚至人? 柳蔚惊魂未定,一位之前未说过话的中年男子,却在此时道:“你是不一样的。” 柳蔚看过去,其他人也都看过去。 那位中年男子有些腼腆,耳根红了一下,才咳了一声道:“叔公当年找上纪太傅,正是因为他看了这本族谱,知晓将来会有个你,我们此次送书上京,为的,也是见你一面……” 柳蔚完全不懂:“什么意思?” 云九这时道:“咱们这族人,颠沛流离,动荡多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安生立命,都不想节外生枝,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险将你找来,也是叔公临死前的遗愿。” “说到底,还是流浪时将太多祖籍弄丢了……”李老太唏嘘一声,接过话茬:“年轻时候,我听我老伴提过,他说当初族里就是太穷了,才无奈之下,将一些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都典当了,这本族谱是祖辈言明不能丢的,说将来有大用途,不过我倒记得,这族谱的来历,其实也不那么正经……” 柳蔚往前坐了些:“不正经?” 李老太面露涩然:“做梦做出来的,我老伴说,这本族谱不是撰录,而是预测,挺稀罕的吧,说里头的人,都是老祖宗做梦梦到过的,一开始家里人都不当真,可哪知后来,还真冒出一个叫纪南峥的人……” 柳蔚猛地想到自己也曾做过一些梦,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云九嫂倒是笑呵呵的:“听着就玄乎,怪说咱们这族,这么多年日子都不好过,到哪儿都有人打压。” 容棱侧首:“烦请细说说。” 云九嫂这就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长辈们都说,咱们这族几百年前也是有大能耐的,只是后来招人嫉恨,给弄至家破人亡了,只没绝根,这么多年下来,倒还有传承。” 容棱蹙眉,狼族在历史的轶传中,的确是被辖下小族联袂吞并的。 斯斯文文的他三叔公,这会儿突然开口:“咱们这族姓云,知道由来吗?” 容棱看过去,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想到京城的云家。 他三叔公手指往上:“天,天上的云,老祖宗们都是天生天养,也没学问,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该给孩子取什么,看到天上的云,山里的狼,就取了这样的名,往那以后,咱们就有了姓。” 柳蔚脑子不禁构想着所谓的狼族过往,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可眼前就好像有人为她展开了一幅图,那是一座山,广阔无边,树木林立,山中有野兽出没,居住在山上的野人以部落为族,用最原始的方法,祖祖辈辈的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一场山火,将整座山毁灭,野人们不得不迁途到其他地方,之后他们找到了另一个地盘,重建家园,安静的生活下去,甚至他们还制造了许多文明…… 只可惜,最终的结果,却是被其他部落分食,在历史的长河中销声匿迹。 一边想着,柳蔚一边拍自己的头。 她又想到临走前,在天牢见到那位国师,国师对她说的一番话。 “你如何知晓数百年前的人,和现在的人是一样的?你认定你的那只黑鸟不是伴月翼犬,认定世上没有鬼神,我姑且信你的话,但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认定的,就是真的?狼族之所以叫神族,是因为族人能与天地沟通,他们听风吹拂,听雨哭诉,听鸟鸣唱,听兽嘶鸣,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们如此贴近天地,凭什么就听不到天地的心声?你很狭隘,你看似逻辑分明,有条不紊,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别人,低估了我们的祖先!” 那天的谈话,柳蔚没有套到国师口里更多的信息,反而被他疯狂diss了一顿。 柳蔚认为两人是鸡同鸭讲,但现在,看着这份族谱,她忍不住怀疑,是否自己真的狭隘了? 上古时期,蚩尤带领九黎氏族部落在中原一带兴农耕、冶铜铁、制五兵、创百艺、明天道、理教化,为中华早期文明的形成做出了杰出贡献…… 同时期,北地诞下神农,神农氏姜,为部落首领,传说因懂得用火,又被称之为炎帝,古传炎帝牛首人身,曾亲尝百草,发展用草药治病,领导部落人民制造出了饮食用的陶器和炊具…… 远古时代五帝之首,黄帝,姓姬,号轩辕氏,《史记·五帝本纪》载:“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 中国古代本身就擅长神化,但后世之人,又如何确定几千年前,这些神迹是否存在过? 轩辕黄帝大战蚩尤,曾御龙而行? 炎帝长得不好看,因为他牛首人身? 这些轶闻虽然不见得是真,但有一点无可否认,在贫瘠荒芜的远古时期,能发明耕种,生产,医药的人,他不是神,也近似神。 诚然后世对祖先的吹捧有些过度神异,但谁又知道,这里面没有夹杂着一两件切实存在的轶事? 别的不说,炎黄二帝的成就,在古今上下五千年中,就是不可忽视的创世文明。 那有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本事,是因受到了上天的启示? 敞开了想,或许,狼族曾经也有这么一位人才,当然不似远古大帝那般神异,却也别有一番本领,或许,他也能做到远古大帝的万分之一,只是后来,部族缺乏战斗力,被遗憾的吞并消亡。 看着这份族谱,柳蔚心想,梦或许真的是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吧。 神异的先辈在梦境中受到上天的启示,于是他们带着部落奋发向上,开启文明,并且在梦中见到了数百年后的,他们的某一任后代。 这些人说她是特别的,因为在先辈的记载中,她被格外突出了。 柳蔚想,她或许知道原因。 她是穿越者。 她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而言,都是突出的,特异的。 柳蔚不知道这卷族谱与自己的穿越是否有关系,现在的她无法向任何人求证,可她知道,珍珠或许是关键。 第1570章 拉柳蔚下水 伴月翼犬固然是神话,但她与珍珠的沟通不是神话。 她与珍珠有着某种心电感应,这很奇怪,人与动物,不该有这样的联系。 但她们确实有,而相传曾经的狼族人,也有着这样的能力。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前后围绕着的,都是她的身世。 柳蔚有些头疼,一时间她很难将背后的因由串联,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就是狼族后人。 因为她与他们,存在着同一个特质。 “嗣二,看来我这辈子,只有两个孩子了。”长久的沉默后,柳蔚点着卷宗上的刻痕笑了起来,说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话。 容棱伸出手,握着她的指尖,道:“够了。” 小黎出生时,容棱没见过,他不知柳蔚曾受过那样的苦,丑丑出生时他亲眼目睹了。 那样的折磨,他自不会再让柳蔚经历一次,天知道那时看到柳蔚虚脱后闭上眼睛时,他有多恐惧,恐惧她会不会再也睁不开双眼。 柳蔚将族谱翻到另一边,指着别的人名,问:“这些人,也是存在的吗?” 云九摇头:“至少我没见过。”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有柳蔚一人。 柳蔚再看了一下,族谱中所有的信息都是简短的,比如外祖父,除了姓名与出生地,没有任何记载。 而她,记载得较为详细,首先写明了她是个女人,并且夫家姓容,生下两个孩子,但更多的却没有,比如年龄,诞辰,甚至籍贯。 再看别人,也是差不多,有的就写了个名字,有的甚至只有姓氏,还有的,只有个外貌描述。 在这成册的卷宗中,柳蔚倒是发现了一个有些记忆的名字。 纪荟。 同样是没有籍贯年龄生平,却除了名字外,还标注了一个特征。 金瞳。 柳蔚深吸口气,忍不住想到纪槿。 “那么,诸位千方百计想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将纪荟这一行看了又看,片刻,柳蔚抬起头,问向在场其他人。 云九嫂一脸爽朗,好脾气的盯着她上下打量:“好奇。” 柳蔚眯了眯眼。 云九也嘿嘿一笑:“族谱上写的人,真的出现了,就想看一眼,也不为其他,总觉得,族里传下来的东西,应该给你看看。” 柳蔚对容棱使了个眼色,容棱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本手札的《金刚经》。 柳蔚接过,递上前问:“这个可是诸位的?” 云九看了又看,再三确认后,才稀里糊涂的道:“好像是,但是这是浸了水吗?怎么都泡变形了?” 柳蔚心虚的游移了一下眼睛,道:“是外祖父不小心,掉进水里过。” 云九也就点点头,没怀疑别的。 他又确定一番,最后点头道:“的确是叔公给纪太傅的那本,我认出后面的章印,其实这本书不是叔公交给纪太傅的,是我太祖父交给叔公的,我们一直按照这本书在寻故土遗址,为此浪迹天涯,几代流浪,将书托付给纪太傅后,叔公卸下心头大结,这才领着我们来了天石州定居,我们也才有了这几十年的安生日子。” 柳蔚拧着眉道:“此书的发印地是天石州,我原以为所谓的故土遗址,正是天石州?” 云九笑着摇头:“书的确是在这里印的,但那是因为太祖父与李家的渊源,这个老太君知道得多。” 他一指,将目标指向了李老太。 李老太还搂着小狗蛋,一边逗孙儿,一边道:“大学士肖晔致仕归乡后,便落户来城县,那时小小天石州,倒也辉煌过一阵子,我李家先祖曾是肖大学士府上的丫鬟,被返了生契嫁人后,嫁给的,正是云家的一位老太公,那位老太公在当地印了这本金刚经,便不肯再去流浪,非说有了妻子,死都不愿离开,后来他便将这本书交托给了同族兄弟,说明这就是寻找故土的关键,但连他自己,也解不开书中的奥秘,后来他安安生生的留下来养活妻儿,其他人又辛苦的上了路途,辗转多年,最终又传了一代,才将这书交托给你外祖父,自此全族人就跟逃脱了魔咒似的,欢天喜地的全都跑来天石州定居了。” 柳蔚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不禁皱起了眉:“那位老太公,又如何确定故土的秘密,就在这金刚经中?这书可是翻印的,也并非原册。” 云九耸耸肩:“不知道啊,不过现在给你了,你看着办吧。”说着,就把那泡得斑驳不已的书重新塞回柳蔚手上。 柳蔚一愣,没接过来:“为何给我?” 云九理所当然的道:“你是族谱记载的人,族里的秘密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告诉你,自然传承,也该由你继承,这书,也是你的了。” 柳蔚觉得这些人简直赖皮,本来就是自己的事,但自己想脱难,就找到个族谱记载的“纪南峥”,手忙脚乱的把责任交接,现在又遇到一个族谱记载得更详尽的她,马上又把她拉下水了! 云九也有些讪讪,看柳蔚不接,还有点生气,就轻手轻脚的把书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云九嫂出来卖惨:“你看我们这家人,是开铺子的,他三叔公是读书人,还想考科举,老太君又一把年纪了,我们,哪有本事再找什么真相,故此,才唯有,唯有托付……” “我也不干。”柳蔚冷冰冰的板着脸,把眼睛移到别处:“我也没本事。” 云九嫂尴尬的不行,云九也不敢再吭声,屋里的其他人都缄默下来,就连一直最闹腾的狗蛋都很有眼色的一动不动。 李老太小心翼翼的瞧了会儿柳蔚的脸色,半晌,咳了一声:“你们中午吃得不好,喝粥哪能吃饱肚子,云九家的,你去厨房做点好菜,也算给咱们家的小孙女接风洗尘了……” 云九嫂连忙答应着往外去,柳蔚也觉得自己态度太强硬,把人都吓着了,便稍微缓了缓表情,叹息道:“此事全无头绪,我又哪里能轻易查出什么结论……” 李老太忙道:“不着急,不着急,都几辈子了也没查出来,哪能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你就接着就是,查不查都看你自己,你不想查,就不查了,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那副语气就是,给你了,都给你了,你不要就丢了,千万不要还给我们,我们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实在不想再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柳蔚再挨着看过去,就见,连一直冷冷清清的他三叔公,都用灼热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眼中意味非常明显——我很想考科举!求你不要再让我流浪了! 柳蔚:“……” 这群狼族后人都这么佛系可还行? 第1571章 踏上返途 外祖父就因接了这本书,自打致仕后,连着几十年没过过好日子,后来还被六王盯上,险些有性命之忧。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这群人原来一开始就打着祸水东引的念头,柳蔚自然不会高兴。 可是满屋人你一句,我一句,云九嫂又紧忙做出了四菜一汤,几乎是讨好的宴请柳蔚用餐,柳蔚那股怨气,又不好再发。 在餐桌上,李老太小心翼翼的给柳蔚夹菜,嘴里还在尽力劝说着:“老一辈早些年就传下传统,说故土遗址很重要,但凡子孙在世,哪怕穷尽生机,也要踏寻归来,云家好几代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其中的酸楚,不足为外人道。” “族里其实也有人反对。”那位三叔公适时接嘴:“听太祖父说,在更早之前,嫡宗里,其实分有两批人,一批赞成寻找故土,一批认为未来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辉煌,就应该任由黄土掩埋。两批人发生争执,一位老祖宗,带着过半的族人离开,剩下的人,继续周而复始的过着川洲过省,食不果腹的日子,我们便是留下的那批人,手里掌握着许多祖先的遗物,代代传承,到这一代,大家都累了。” “叔公其实是最想结束这一切的。”云九叹息着道:“见到你外祖父时,我还小,但我还记得,叔公回来时,抱着我举到他的肩头,说,以后大家都能安稳下来了,那时他真的很高兴,还说,可以送我去找我娘。” 李老太叹了口气:“云九也好,你的舅舅也好,他们都没有母亲,当时好几个孩子也是一样,他们的母亲不愿意跟着族人流浪,有些留在老家等他们,有些过了两年便改嫁了……” 云九低垂下头:“我娘就改嫁了,所以我是被叔公带大的,来到天石州定居后,我几乎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真的可以停下了,真的可以有瓦遮头,有踏安睡了,记得第一年稻种收割的时候,族里一位老祖宗就哭了,说他从来不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这么美好。” 对于漂泊的人来说,安定就像成瘾,让人迷恋又向往。 述说声不绝于耳,大家听起来是真的可怜,但柳蔚不明白,这些与他外祖父又有何干,凭什么要将好端端的局外人也给拉下水? “找不到,不会想办法吗?” 柳蔚沉沉的搁下筷子,语气冷然,听得人心里打鼓。 餐桌周围霎时静若寒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用眼神推举出知识最渊博的他三叔公,让他做代表。 他三叔公被赶鸭子上架,磕磕绊绊的咳了声,道:“寻找一个只在祖祖辈辈耳口相传中存在的遗址,除了勤勤恳恳的踏遍山河万里的每一寸土地,还能有什么办法?” “营销。”柳蔚扫视一圈,目光在众人淳朴不解的脸庞上划过:“外头早有流言,说狼族遗址里隐藏着的是个大宝藏,宝藏里面有什么众说纷纭,但无外乎就是那几样,金银珠宝,兵阵法术,长生不老,据我所知,朝廷中就有好几户公侯对此分外向往,包括前阵子因造反被格杀的那位六王。” 停顿一下,喝了一口炖的不那么入味的鸡汤,柳蔚继续说。 “既然这么多人想知道,甚至比你们作为当事人更迫切的想知道,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找?” 众人懵懵的,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那位三叔公咽着唾沫问:“你什么意思?” “制造一些流言,将宝藏大肆宣扬,但凡是上了一品的朝廷大员,都往人府里递传单,这里面不在乎的人自然一笑而过,在乎的人,却会捏紧了那份传单,秘密调兵遣将,只图能做第一个将宝藏收入囊中的人,而有他们寻找,你们舒舒服服的等着结果就是,谁又强迫你们非要亲力亲为,自己去找了?” 这话里的内容太过离谱,整桌的人,一下都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老太才战战兢兢的开口:“可是,这毕竟是祖先留下的……” “你们找了几代都找不到,说明一,地方真的很难找,二,遗址已经消失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到底遗址是否依旧存在,我们只有二分之一的把握,换句话说,如果地方真的很难找,那再找几代,你们依旧找不到,如果遗址已经消失了,再找几百年,你们还是找不到,所以,耗尽全族生机去寻找一个可能性,值得吗?” 李老太一脸被重塑三观后的茫然…… 漫长的寂静在众人之间流淌,柳蔚这时又拿起筷子,好好的吃上口饭。 等到她用餐结束,满桌人依旧没回过神儿来。 柳蔚一边擦嘴,一边用手反扣在桌上,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儿。 清晰的声响令大伙儿同时朝她看去。 柳蔚站起身,眼中依旧是冷漠,寒声道:“我还会在来城县停留三天,有什么要交给我的,抓紧时间,三天后我就离开,过时不候。” 说着,对容棱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离开。 而在他们刚刚踏出厅门半步时,就听后面响起匆匆忙忙慌里慌张的议论声。 “什么是传单,怎么做?” “她就留三天,三天内咱们做得出传单吗?” “什么,什么,真的要让别人替我们找?可是我们不认识京里的大人物啊……” “笨死了,她说让咱们把要交的,三天内交给她,意思就是帮咱们转交,他三叔公,你快说,什么是传单,没时间了!” 柳蔚嘴角噙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听着后面仓促又急切的对话,她觉得算是勉强为外祖父几十年来遭到的无妄之灾,出了口恶气。 …… 三日后,柳蔚顺利踏上返途。 送他们去码头的还是朴实的黑蛋,而他们的包裹里,则多了一个很厚的大木匣子。 匣子是昨晚云九送来的,柳蔚打开看过,里面百分之八十是这些人送给她的本地特产,而另外百分之二十,则是两本书。 一本是普通的金刚经,也就是遗址的关键线索,一本是那位三叔公亲自书撰的一个小册子,册子的内容严格贯彻了柳蔚在会上指出的三个方针,一个主旨,一,营销吹捧,二,编造流言,三,创造可实施目的环境。 这本册子以狼族遗址为主题,描述了一个令人向往,令人憧憬的世外桃源。 第1572章 对,是屏蔽词,是脏话! 柳蔚翻了一下,觉得那位三叔公的功力真的不错,都可以去写小说了,这岂止是招商宣传单,简直比得上半小时泰国精品广告了,故事里起承转合,严丝合缝,收尾还恰到好处,把那所谓的故土遗址吹得上天下地,惊心动魄,看完全篇内容,柳蔚觉得要不是她提前知道是假的,她都快心动了。 这里头竟然还写了,遗址里面有太白金星曾经下凡时送给狼族祖先的时空穿越药,说吃了那个药,就可以随意穿越时空,能去过去未来,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拥有各种神仙本领。 当然其他作为点缀的,七仙女的肚兜,王母娘娘的蟠桃,观音菩萨的羊脂玉净瓶,就显得份量不怎么高了。 柳蔚现在开始可惜六王的死了,早知道不应该杀他,感觉依照六王对宝藏的穷追不舍,这册子落他手上,他派出的人,出的力,应该会是最多的。 不过也不是不能弥补,回头问问千孟尧,那些打他主意的恶势力都住哪儿,改明儿印出来了一家发一本,这些都是有武力,有野心的,手下的人才兵卒应该比别人家多,适合拉来做苦力。 柳蔚心满意足,看话本似的一路都在看那册子,容棱被她拉着也看了几页,却对其中某些词句不敢苟同。 “牛鞭健气丸?” “壮阳的。”柳蔚神秘一笑:“那位三叔公挺了解男人心理的,能当公侯大官的肯定厉害” 容棱脸色一黑,伸手把那册子夺过来,往边上一砸:“不准再看。” 柳蔚耸耸肩,反正她都看完了,只是在二刷,便道:“是有点不正经,但是有噱头才能吸引读者,不来几段床戏,怎么招商。” 容棱脸更黑了。 柳蔚赶在他发怒前撩开车帘,吆喝着问外头的黑蛋:“还有多久?” 黑蛋咧着一口白牙道:“姑姑,还有两个时辰呢,您要是累了,就睡会儿,我驾慢些莫颠着您。” 柳蔚靠在车厢边纠正:“别叫姑姑,咱们不熟。” 黑蛋一脸憨笑:“怎么不熟,族谱上都有您呢,虽然不知道该叫啥辈分,但叫姑姑也差不多了。”回头黑蛋又对车里的容棱道:“对吧,姑父。” 容棱让柳蔚看小黄书激出的火气这会儿也消了,失笑道:“挺机灵的小子。” 黑蛋又开心了,一路上尽给柳蔚安利他们天石州的风光明媚,说让他们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再回来,家里人都想着他们! “第一回来就迫不及待丢给我一个烫疙瘩,以后还来?”柳蔚冷笑。 黑蛋尴尬,紧忙转移话题:“姑姑,我哥猫蛋就在京里的大和书院念书,您要是顺路,能不能替我问声好,让他保重身体,我都两年没见到他了,他们做学问的,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可太辛苦了。” 柳蔚含糊的“恩”了声,举手之劳的事,倒是随意应下了。 …… 来时花了近十天,在来城县停留五天,回去时,又花了十天。 所谓的半个月,四舍五入,已经延伸成一个月了。 在京郊的路上,柳蔚就懒洋洋的靠在容棱肩头,笑问:“你说那臭小子是不是又该生气了?” 容棱顺手将她揽着,让她长途跋涉,饱经颠簸的身子能舒服些,道:“没离家出走,去天石州找我们,就不错了。” 柳蔚轻笑一声,想到分别近一个月,又能见到儿女了,嘴角扬得又高了些,伸手,从车厢后面摸出一柄长剑。 拔开剑鞘,看着里面银光熠熠的剑身,柳蔚叹了口气:“他还小,按理说不该这么快送剑,但这次的确是我们失言了,就算补偿好了,你不是开始教他习剑了?让他就用这个练。” 抠门的柳蔚在回程途中,路径亭江州,去了当地最好的武器铺,买了这把上好的铸剑,整整一百两银子,付钱的时候她心都在滴血,不过她还是咬牙买了,没办法,为了儿子。 柳蔚心里还在想着回府后,儿子见到礼物时天真雀跃的表情,却不知同一时间,他的儿子,也正在为她的回归,准备着一个天大的惊喜。 小黎坐牢了。 原因是过度伤人使其致死。 简而言之就是,杀了人。 …… 城门口的官道上,云府的马车,汝降王府的马车,国相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排成一行。 柳蔚远远看到,就料想到应该会有人来接他们,容棱前几天就寄了信回京,说明了他们今日会回城。 可是柳蔚怎么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关键是她还在印着国相府标识的马车前,看到了珊儿。 珊儿?难道皇后那边出了事? 心里正不定时,马车徐徐停下,确定来的是他们,珊儿冲着另外两辆车大喊一声,接着,四五个人,一涌而出。 云想,云席,云二夫人应氏,岳单笙,甚至钟自羽…… 柳蔚眼睛在岳单笙和钟自羽之间来回晃荡,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就走了一个月,这两人怎么就和好如初,还同乘共驾了? 车在众人面前停下,容棱率先下车,反手拉了柳蔚一把。 柳蔚落地后,刚说一句话:“你们……” 就被云想心急火燎的拉住手,然后把她往云家的马车上拽,边拽边道:“来不及解释了,边走边说,山伯,快,刑部大牢!” 柳蔚一脸懵然,几乎是被硬塞进车厢,甚至马车行驶后,她还来不及回头喊一声容棱。 而容棱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岳单笙推着容棱的背,把他推上汝降王府的马车,又等到钟自羽上车后,声色清冷的对车夫说了同样的地址,刑部大牢。 国相府的车走在最后,珊儿并未因为没抢到人而滞留,她也急忙爬上车,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一致的地点,也是刑部大牢。 两刻钟后,迟归的夫妻二人,在暗无天日的潮湿牢房,隔着一面厚黑的铁门,看到了里头,他们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儿子。 如果能用一个词形容这对夫妻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了。 对,是屏蔽词,是脏话。 第1573章 不可能死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那人会死……是太府的监生,荫监,父亲是从三品吏部左少顷孟泰,值得一说的是,他父亲师承的是左丞辛大人,已经派人去丞相府打过招呼了,辛丞相多年不理朝政,只说实事求是查捕便是,没多讲什么……” 刑部从九品司务官左右看看,胆战心惊的擦擦额上的汗,几乎是告饶似的,对眼前这一排人又道。 “孟大人有三个儿子,这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在家最受宠的一个,家里两个兄长都是科考入的太府,唯有幼子是留了位置,特地捐的荫,孟大人今早就找我们右侍郎说话,说想亲自监审囚犯,我们侍郎没同意,刑部与吏部横跨两部,平日缺个板凳,少个椅子,吏部都卡着库银不给批,咱们几个当家的,都不惜的给吏部面子,不过孟大人毕竟是从三品的左少顷,又是辛丞相的门生,按照规矩,再过一两年,都该升侍郎了,我们尚书大人就说,不宜得罪死了,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虽然汝降王府和国舅府都派了人来,可我们走六部的,一直忌讳与外戚有过多牵连,又怕让御史台那些人听到什么党羽勾结的风声,传到皇上耳朵里去,所以……” 司务官说到这里,就真的不敢说了,哆嗦着对眼前这群人行了个大礼,鬼鬼祟祟的就要离开。 岳单笙却将他叫住:“我们不欲为难你,但这案子,还需你从中留意。” 司务官一脸要死不活的模样:“大人容禀,小的就是个跑腿儿打杂的,哪里能知道更多,诸位若是想翻案,不若直接找我们尚书大人,凭着皇后娘娘的懿旨,尚书大人总会有些顾虑……” “翻案?”幽深的暗巷里,人群中一直未说话的清冷男子,轻轻挑了下眉,尖锐的视线一瞥,直视司务官惶惶的双眼:“定了案,才能叫翻案,现下离案发不过三十六个时辰,一没提审,二没验尸,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翻案了?” 司务官让那男子的目光盯得浑身一抖,没出息的“欸”了声,认怂道:“是,是小的口误!口误!” 昨日晌午,京城大街出了桩命案,起因是太府监生孟奇当街调戏民女,却不防那民女看似朴素天真,实则并非正常女子,身边又跟着个身手了得的弟弟,双方一触即发,那弟弟推搡了孟奇一把,孟奇身边的仆从侍卫一拥而上,最后那弟弟失手,将孟奇飞击出去时,令孟奇当场死亡。 事件通过目击者描述,就是个简单的殴斗案,但实际还有内情。 案件发生后,陪同这对姐弟一同外出的另外两名男子姗姗来迟,见到的就是那姐姐鲜血淋淋,被送去医馆,而那弟弟则被衙门的役卫拿镣铐锁走。 …… 待司务官离开这条幽深的暗巷后,岳单笙对上容棱柳蔚安静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他道:“当时我在街上遇到他们,有些牵扯,吵了两句,也就耽误了他们与小黎会和,最后导致……” 那天的真实情况,是魏俦,钟自羽,小黎,李玉儿同时外出。 云府失火后,李玉儿被带到云想家里,一开始她还能坚持,但小姑娘病得糊里糊涂的,连着一整个月见不到小黎,就开始哭闹,正好那时柳蔚容棱离京,小黎就把李玉儿接回清宅,住在她爹娘的房间。 一墙之隔,两个院子的人难免会有交集,清宅不似云府那么华贵宽敞,宅子小,人与人天天碰头,也就不可避免,太爷爷带着小曾外孙女与他们几个年轻人格格不入,而傻姑娘,小男孩,老顽童,伴着四人中唯一算是正常的,能主持大局的青年人,就开始同出同进。 前天的情况也是如此,小黎带着李玉儿出门逛集市,魏俦与钟自羽走在后头,期间钟自羽看到了岳单笙带着人,进了一间酒楼,鬼使神差的,他也跟了进去。 魏俦不放心钟自羽和岳单笙见面,就叫小黎带着李玉儿先去集市的茶棚等他们,他们一会儿过去。 岳单笙轻易发现了尾随自己的钟自羽,双方面对面,起了争执,魏俦又是个火爆性子,在中间说是调停,其实完全是火上浇油,最后彼此不欢而散。 但当钟自羽和魏俦赶到集市时,看到的却是街中央聚满了人,再挤进去,就见衙门的役卫铐住了小黎,而李玉儿则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正被热心百姓围着要送到医馆。 …… 岳单笙现在主动认错,其实这错根本怪不到他头上。 柳蔚绷紧了一张脸,右手抵在唇边,中指第二节指节压在自己的唇瓣上,将唇瓣压得有些变白,她在思考。 容棱在她旁边,半张脸隐没在晦暗的夜色中,眼睛里,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暗涌。 事件的发生,的确是孟奇咎由自取,集市摊贩密集,当时孟奇看上了李玉儿,想去摸她,被小黎制止,一开始双方还算和平,小黎也打算息事宁人,但孟奇又一次想去摸李玉儿屁股时,小黎生气了,他将他推开,那一推让淬不及防的文弱书生摔倒了,而孟奇身边的狗腿子就来劲了,上前将小男孩团团围住,小黎极力隐忍,否则凭着他的身手,不可能被困! 但李玉儿不知道,她看小黎被打,疯了一样的去咬孟奇,将孟奇的手臂咬出血沫!孟奇惊骇不已,痛极的情况,将她推开,又不解气的上去踹了两脚,李玉儿撞翻了一个瓦罐摊,打碎了一地碎片,而在孟奇踢她的时候,她因为躲避,头往后垂时,脖子扎进了瓷渣,接着,孟奇又一踹,将那瓷渣越扎越深,片刻后,她鲜血如涌,面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围观百姓大吼出人命了,被牵制的小黎这才知道李玉儿受伤! 当时孟奇的脚还在李玉儿肚子上,小黎愤怒的一掌拍在他胸口,将孟奇拍进茶棚,登时桌椅板凳乱了一地,而孟奇在最初的震惊后,刚一张嘴,却呕出一口鲜血,但那时,他还能站起来。 可随后,他身体突然痉挛一般的抽搐,仅仅一个呼吸的空当,他仰倒在地,死不瞑目。 小黎当时没看身后的情景,他一门心思都在给李玉儿急救,等回过神儿来时,孟奇已经死了,衙门的役卫也来了。 迟迟赶来的魏俦与钟自羽赫然见此,一个跑回云府通知,一个找到了岳单笙求救。 岳单笙亲自去了府尹衙门,却被告知,这桩案子入的刑部的档案,因为受害者孟奇,是从三品吏部左少顷的儿子。 刑部不看汝降王府的颜面,而另一边魏俦通知了云家,大夫人秦氏与二夫人应氏,紧急进宫,禀了皇后。 皇后不好直接干涉,只让国舅府从中插手,并千叮万嘱,不可让小黎在牢中受刑。 汝降王府与国舅府同时踏进刑部门槛,但吏部左少顷与辛丞相的身份同样夹在中间,左右踯躅的同时,刑部官员不敢忽视,又不想妥协,最后事情一拖再拖,足足拖了一整天。 这就是为什么柳蔚说,一没提审,二没验尸的原因。 这桩案子不能简单的依托在平凡的“命案”二字上,牵扯的官员太多,束手束脚,反而让人怀疑里面还藏着什么内情。 而且,柳蔚并不相信小黎会冲动杀人,实际上,今日下午,他们进了刑部大牢,见到了在牢室中瑟瑟发抖的儿子时,小黎与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死。” 第1574章 提前验尸 “尸体何时能看到?” 猝死,是柳蔚现在最怀疑的。 结合围观群众的口供描述,当时小黎击了孟奇一掌,之后他吐血倒地,但同一时间,却还是保有意识,真正的死亡,是在之后的几秒内。 突发行为有,抽搐,痉挛,颤抖,冷汗。 这些症状,通通符合心血管疾病暴毙的前兆现象。 但在没看到尸体前,柳蔚也不能断言,所以当务之急,她需要亲眼看看尸体,如果真是简单的心脏麻痹,那不用太深入的解剖,就能看出端倪。 但岳单笙却道:“提审那边定的明日晌午,尸体被安放在刑部地下冷窖,门外有重兵把守。” 柳蔚皱眉,这么说,她唯一能看到尸体的机会,就是明日的公审? 长吐一口气,她在心里紧急计划着。 岳单笙看她沉默,也不敢打扰,眼睛朝向容棱。 容棱的表情比之柳蔚要冷静些,但这种冷静下酝酿的风暴,却更加激烈,短短一个月,甚至不到一个月,回来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在柳蔚的眼中,尸体反应出来的直接死因,是证实小黎罪否的唯一证据。 但在容棱眼里,死者生前的行为模式,才是他更在意的。 他总是容易阴谋论。 瞧见岳单笙看过来的视线,容棱抬了抬手,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往右边划了一个弧度。 这是示意岳单笙单独谈。 岳单笙又看了柳蔚一眼,见她还在思索,遂同容棱去了巷尾。 “太府监生,于大庭广众调戏民女,为何?” “是荫监。”荫监的意思,就是不是靠着自己本事上的太府念书,而是凭着家里大人当官,占了一个官荫位,给额外硬塞进去的。 在案子发生后,岳单笙就查过孟奇的背景,知道他除了是吏部左少顷的幼子外,孟府里还有一些别的状况。 孟泰有三子,长子与次子都是早亡的发妻所生,幼子孟奇则是后来进门的第二任所生,孟泰的第二任是他上司的女儿,平日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差当佛给供起来,但这位孟夫人并不喜欢她相公的前两个儿子。 二十年前,孟泰为了升迁,巴结新岳父,便将前妻的两个儿子,都送回了老家,让年迈的父母抚养,而他在京城的家里,就只有新妻与后来的幺子孟奇。 两个儿子不在身边,孟泰一腔父爱就全给了孟奇,孟奇自小被他养的纨绔成性,不可一世,在京中没少闹出乱子,但毕竟有个当官的爹与外祖,平日逗猫惹狗,只要没招惹到有身份的大人物,家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奇到了年纪还不学无术,恰好作为从三品朝廷命官,孟泰是有一个太府荫监的名额可以冠给儿子的,故此,孟奇才成了监生。 太府是仙燕国最高学府,没有读书人不愿意进去的,但孟奇毫不珍惜,在太府他依旧逃学闹事,还伙同同为荫监的另外几个朝廷官员之子,为非作歹。 这次同样如此,闹集上,孟奇与几位“兄弟”吹牛,说在街上随便指一个女子,就要将其弄上床榻。 非常下流的玩笑,但这些官宦子弟却玩得兴义盎然。 集市那片路没多少标志姑娘,大家闺秀也不会大白日的在街上乱逛,李玉儿自打进京后,就被云想打扮的漂漂亮亮,自然一下就入了这群小畜生的眼,实际上,孟奇去找李玉儿麻烦时,这群狐朋狗友,正在不远处的茶楼笑看着。 后来孟奇死了,这群人才知道闯了大祸,却都不敢过去,怕牵连进去,会被家中长辈打骂。 岳单笙为了查这些内情,两日来也是废了不少功夫,但越是这样,事情越麻烦,孟奇的行为,属于他自作自受,但如果真要将案情理清,那群涉案的小年轻一样会被拖出来,而到时候事情闹大,这些朝中官员,自然不肯答应。 原本只要对付一个吏部少顷…… 现在却怕闹到最后,仇人满天飞,对付的人,一个接一个。 岳单笙的意思,是最好忽略这些荫监生,专注在给小黎洗刷冤屈上,只要证明孟奇的死与小黎无关,自然就得将人释放。 但容棱显然不是这么想。 “若有关呢?”瞥了眼巷子另一头正在来回渡步的柳蔚,容棱刻意压低了声音。 岳单笙一开始没懂,后来反应过来,眉头狠狠拧起。 容棱声音很冷:“小黎出手很有分寸,我信他并非存心要杀孟奇,可若当时他气急失控,未拿捏准力道,孟奇,当真是被他一掌击毙的呢?” 岳单笙不禁也看向前方的柳蔚:“你是怀疑……” “正常怀疑。”容棱的语气在这个时候,反而很冷静:“若死因真为小黎所为,柳蔚恐会大义灭亲。” “她会吗?” “会。” 岳单笙沉默。 容棱道:“故此,若小黎真的杀了人,我要如何为他脱罪?” 岳单笙抬起眼睛:“你想从那些荫监生下手?” 容棱点头。 为了救儿子,用其他人当替死鬼,这很残忍。 岳单笙压低了声音:“你想瞒着柳蔚?” “必须瞒着。” “但她相信小黎没有杀人。” 容棱停顿下来,半晌,才将眼睛抬起:“我也相信。” 岳单笙没说话。 容棱道:“以防万一。” 将自己的目的讲明后,二人回到了巷子另一边。 柳蔚看他们说完了,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道:“我必须先看尸体,猝死大体分为五种原因,心血管疾病猝死,呼吸系统疾病猝死,神经系统疾病猝死,消化系统疾病猝死,泌尿生殖疾病猝死,我优先怀疑的是心血管疾病猝死,从目击证人的口供中,心脏异常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但我不敢肯定,如果是别人我还能等到明天现场再看,但那是我儿子,我不想冒险,我需要提前验尸,提前确定无误,这样明日公审上我才有立场辩论,表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必须今晚见到尸体。” 情急之下,又把表哥喊出来了。 岳单笙盯着柳蔚看了两眼,视线一转,又瞥向了旁边的容棱。 容棱抿紧了嘴唇,表情里却也带着一些期冀。 岳单笙内心动容,很想答应,但现实告诉他,这是强人所难:“刑部与汝降王府惯有龃龉,用汝降王府的身份,很难说动……” “汝个屁。”倏地,幽暗的深巷里,传来一声满含戾气的冷哼。 岳单笙听到那声音的一瞬,便皱起了眉,随即视线往前一看,就看到巷口处,一个清瘦的身影正逆光而来,那人脚步极快,走到他们面前时,岳单笙看清了他的脸。 在黑夜中,那人的面庞显得分外白皙,他一双眉眼危险又凌厉,牙齿上下紧紧咬合在一起,那人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留情的转首,目光正朝那对心急如焚的夫妻。 “我有办法。”钟自羽沉沉的说,抬手,毫不避讳的握住了柳蔚的手腕,将她往外拉:“我能让你提前验尸,跟我走。” 第1575章 简单粗暴的方法 巷子外头停着一辆褐顶马车,钟自羽率先撑手跳上去。 回身时,却见车外的柳蔚不动如山。 他皱了皱眉,强调一次:“只有一个时辰,再不快些,来不及了。” 柳蔚似有犹豫,回头看向一起过来的岳单笙与容棱。 容棱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时停住,岳单笙继续过来,走到柳蔚身边,隐含愤怒的仰首瞪着马车上的钟自羽:“你发什么疯?” 钟自羽冷着脸没看他,又催促柳蔚:“快!” 柳蔚到底立刻上了马车,岳单笙想阻止,钟自羽已毫无预兆的扬起马鞭,车轮溅起的灰尘,扑了岳单笙一脸。 岳单笙握紧了拳,回头看容棱还站在远处,忍不住绷着嗓子问道:“你就看着?” 容棱沉了一下双眸,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岳单笙拧着眉追上,想再问的时候,容棱率先说道:“去孟家。” …… “你们来晚了,只剩三刻钟了,抓紧。”刑部后门外,魏俦将手里的钥匙丢给钟自羽,左右确定周边无人,才又压低声音道:“我在外面把风,你们快些!” 钟自羽对他点点头,拽着柳蔚的手,快步疾行。 从后门到内衙地窖,一路上,柳蔚看到许多横七竖八,昏昏欲睡的役卫。 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魏俦下了药,将人暂时放倒,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为她争取了提前验尸的机会。 其实在岳单笙拒绝她的请求时,她心里也闪现过这样的念头,但因不了解刑部内部的人事方位,她担心临时来做这件事,会打草惊蛇。 毕竟,她的确不希望惊动刑部高层,造成明日提审时节外生枝。 心中正想着,钟自羽已熟门熟路的带柳蔚到了冰窖前,他用魏俦给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大锁,推了柳蔚一把:“我在这里守着,你去。” 柳蔚点了下头,刚下两步阶梯,她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灌注全身。 熟悉的,亲切的,太平间的味道。 冰窖里不止孟奇一具尸体,这地方其实就是个古代太平间,刑部主审大案要案,对尸体的保存比普通州县衙门那种临时空出来的柴房,要专业得多。 柳蔚一路走过去,在成排的木板床前,看到了第二排第一个位置,挂着“孟奇”的名字。 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里面,干瘦发青,双目紧闭的青年男子遗体,出现在她眼前。 不敢破坏尸身状态,柳蔚没有动刀,只通过尸身外部症状,进行观察。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确认孟奇死亡的主因,而是应采取排除法,优先排除尸体是由暴力致死,中毒致死两种情况。 两天的时间,尸身又保存恰当,很多肌理情况完全一目了然。 孟奇的胸前有一个小型的掌印,这是小黎施为的,因为这里是伤患处,因此周边尸斑尤其明显,均呈暗紫红色,从皮肤往内按压,能触碰到脏器的硬核,这初步说明,死者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内脏破裂的情况。 柳蔚又掰开孟奇的嘴。 舌色暗黄,舌苔厚重,口腔内于舌尖有轻微伤口,应该他忍痛时自己咬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情况,这说明造成伤口后,他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死亡,因此人体本身具有的唾液黏膜愈合还未发挥应有的功效,这也侧面说明,孟奇的死,的确发生得很突然,死亡时间简短到,只经历了十秒甚至更短以内。 柳蔚再举起孟奇的手,手指乌青不黑,指甲发白,说明他是正常死亡,并不存在中毒现象。 如今看来,窒息暴毙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但柳蔚还是担心没看清,又将孟奇的尸体翻过来,观察他的背部。 按照目击者描述,小黎将孟奇拍飞后,孟奇撞翻了附近的茶棚,并且口吐鲜血。 就尸体本身看来,孟奇的后背的确有许多挫伤。 伤口的周遭有青白两种颜色,稍微按压,尸斑便显露出来,依旧是呈暗紫红色。 心脏麻痹时,尸斑颜色便是接近于此,这让柳蔚再次加深了心中对孟奇死因的怀疑,应该就是心血管猝死行为。 因为无法开刀,柳蔚不能进一步探查,又将孟奇来来回回,前前后后,包括生殖器都再三确定了一遍,她才松了口气,给他将衣服穿好,重新盖上白布。 “咚咚。” 门被敲了两下。 木质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外漆黑的夜空下,钟自羽的脸有些模糊:“看完了?” 柳蔚点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接近三刻钟了。 钟自羽手脚快速的将门锁上,带着柳蔚从原路离开,路过一个拱门时,他将那串钥匙放进了役卫首领的腰带里。 门外的魏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他们出来,急忙跳上钟自羽驾来的那辆马车,让他们赶紧。 柳蔚刚刚上车,就听刑部衙门里,传来巡逻役卫大呼小叫的声音:“有刺客!封锁前后门,赶紧通报侍郎大人!” 一大片役卫被迷晕,发现有人潜入是理所应当,但因为冰窖内恢复了原样,且冰窖大门上的锁也没有损坏的迹象,因此就算发现有人来过,也没人会怀疑到这个地方。 今夜的时间,这些当班的刑部役卫会着力于排查书房,调案房,甚至西门地牢有无损失,却不会将主要精力,怀疑在安然无恙的孟奇身上。 魏俦大喘一口气,直到马车驾驶出去两条街,他才往后抱怨了一句:“说了我的药准,一分一刻都不能耽误,这要是再晚半柱香,你说我们不都栽进去了吗?” 他这话是对着钟自羽说的,埋怨钟自羽没掐准时间,再早点带柳蔚出来。 柳蔚难得的为钟自羽开脱:“是我不放心,看久了。” 魏俦忙满脸讨笑:“没事没事,这不是赶上了吗,都来得及。” 钟自羽扫了那姓魏的狗腿子一眼,转头问柳蔚:“看清了?没事?” 柳蔚迟疑的点了下头,但依旧忐忑:“没有开胸,摸到内脏无损,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完整,而且小黎将他推翻后,他撞翻了茶棚,桌椅板凳都不轻,孟奇又是个舌苔厚重发黄,体虚胃弱的,他身体素质并不好,若那一撞,真给他撞出了点什么磕碰,就算我一力主张撞击并非直接死因,我怕刑部的仵作,也会咬住不放。” 第1576章 不止攻击了容棱,还用了武器 “那直接死因是什么?”钟自羽问。 柳蔚摇头:“无法确定,现在看来是心脏麻痹的可能居多,但没开腹将那些器官拿在手上亲自检验,我不敢断言。” 马车一路往着清宅方向而去,马车上短暂的安静片刻,半晌,钟自羽道:“没告诉纪太傅,怕老人家受到惊吓。” 柳蔚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因车轮颠簸,脸庞晃晃悠悠的钟自羽正凝视着她。 “谢谢。”无论是隐瞒外祖父,还是今夜冒险带她潜入刑部衙门,这句道谢,柳蔚都说得很真诚。 钟自羽还未吭声,车前的魏俦先道:“嗨,没事,我就随便熬了两壶药,闭着眼睛做的,你也知道我的本事,我这人也没什么优点,就是做点小汤小丸的特别有天赋,哪怕这仙燕国的草药与咱们青云国差了不少,我也拿捏不错分寸,也不值得吹嘘,都是小事。” 柳蔚让他这话逗了一下,朝他也道:“也谢谢你。” 魏俦脸都笑烂了:“那加零花吗?我看李玉儿那傻丫头包里都揣着十多两银锭子呢,说是云家的丫头给的,我都多久没见过十两以上的银钱了。” 让他这么一说,柳蔚也想到了李玉儿,皱着眉问:“她怎么样。” 魏俦道:“没醒,一直晕着,云家丫头守着的,我今天去看了下,面色苍白,随时要咽气似的。” 柳蔚沉了沉眸。 魏俦忍不住道:“其实这次的事纯属无妄之灾,虽然起因是那傻丫头,但她挺无辜的,说到底还是那姓孟的小畜生该死,我早说了,这些有财有势的纨绔子弟,没几个是好东西。” 柳蔚并没怪李玉儿,她只是担心,没办法跟小舅交代。 李玉儿的父亲因小舅而死,小舅对李玉儿总有一股责任在,现在小姑娘成了这样,还不知以后怎么样,若是将来不醒了…… 柳蔚让魏俦转道,她要去云府看看。 魏俦却道:“明日不是提审吗,忙了一夜,你回去歇歇,傻丫头那边有人管着,不差你一个,人家云家几个老头,医术也不差。” 柳蔚又想到小黎,沉默一下,同意了。 …… 三个时辰后,天际蒙蒙亮时,容棱回到了清宅。 床上睡不安稳的柳蔚第一时间醒了,容棱轻手轻脚放下手里的长剑,背对着床榻正要换衣服,却听背后传来声响。 他回头看了眼,见柳蔚正坐起来,便顺手点起了桌上的烛台。 柳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皱起了眉。 容棱将外杉脱了,提着烛台,走到床边。 柳蔚看到他下巴处有一撇红色,伸手去摸,摸到一点血。 容棱见状,握着她的指尖,用掌心将那血迹擦掉,道:“别人的,出了些意外。” 柳蔚问:“你去哪儿了?” “孟府。”容棱说着,又补充:“史府。” 孟奇的狐朋狗友中,有个叫史惬的,与孟奇相同,史惬也是太府监生,但不同的是,他不是荫监。 “亭江州正五品奉直大夫,一个虚职,史惬是万立保荐入京的。” 史惬的父亲是万立麾下的地方文官,但万立对他诸多照拂,不止亲自上书保荐他的儿子入太府进读,还将原本不握实权的史大夫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柳蔚原本以为孟奇的案子,只是一桩突如其来的意外,但现在看来,这背后竟然还有阴谋的痕迹? “万立已经是阶下囚了,他还有这个本事?” 自打万立落罪,亭江州官员大清洗,奉直大夫这种散官,挂钩的是吏部,并不在清洗范围内,但柳蔚倒是偶然听容棱提过,那史大夫以前在京里,好像在国库当差的,按照柳蔚的说法,这是个国家级的会计人才,万立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中间过渡的金银,极有可能正是通的这位史大夫的手。 柳蔚也跟容棱提过一嘴,容棱说千孟尧早就发现了,并且趁着万立兵败如山倒,千孟尧有意赶在抄家之前,先挖空万立私产,因此他们留下了这个奉直大夫,想从他这里寻找突破口,将万立的动产,不动产左手转右手,都拨到自己这儿来。 原本这件事属于另一个范畴,并且千孟尧的人,在亭江州已经控制住了史大夫,可没想到,京城里的史惬,竟然牵扯进了孟奇的死亡案。 “你去史府做什么?”柳蔚问。 “一开始觉着名字耳熟,便去看一眼,后来,的确有发现。” 柳蔚打起精神盯着他。 “主张孟奇调戏李玉儿的,正是史惬。” 这个答案里蕴藏的内容可谓不小,史惬是无意为之,还是早有预谋? 他知道小黎是谁吗?若是不知道,倒是好说,若是知道,一开始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想让孟奇与小黎发生冲突?那他是想借孟奇的手,伤害小黎,还是知道小黎身手了得,想用小黎的手,去伤害孟奇? 那么孟奇的死亡在他预料之内吗?孟奇的死与他有关吗?若是在,是他造成孟奇直接死亡的吗?若是不在,现在事情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打算怎么收场? 无数问题盘在舌尖,容棱看出柳蔚着急,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与他发生了打斗。” 打斗? 这个词有意思了。 “你潜入史府,被他发现?你对他动手,他还手了?” 容棱点头。 柳蔚不可谓不惊,一个太府监生,一个十年寒窗的读书人,竟然身怀非常不错的武艺?虽然从容棱下颚溅到的那点血来看,他的身手也不高,但在发现有人潜入自己身边后,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反抗,足以说明,史惬对自己的本事,是有一定信心的? “你杀了他?”柳蔚瞪着眼睛问。 容棱摇头:“刺了一剑,肩膀。”而后又强调:“他的剑。” 也就是说,史惬不止攻击了容棱,还用了武器。 他的身边常备武器。 这是一个读书人会做的事吗? 柳蔚陷入思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早放松心态,是完全错误的行为,如果这背后有一个针对于她所特制的阴谋,那明日的提审,必然不会如她认为的那么轻松。 第1577章 就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 “确定没有遗失机要文书?文案房与议政房都查清了?地牢呢?死刑房查过没有?确定并无恶犯脱逃?” 刑部侍郎杜岷英按着自个儿的眉宇,在下属役卫呈上的种种清单名册中反复验查,片刻后,他才将名册反扣在桌上,抬首看着自己麾下的提审司。 “东西、人,都没丢,满衙役卫却于半夜不明因果的晕厥整整一个时辰,你认为这里头没有半点问题?厨房查了吗?昨夜的宵夜是谁做的,帮工是谁?” 提审司满头大汗,咬着牙道:“已经查过了,夜班役卫的宵夜时辰一般都在后半夜,但出事的时辰,却是前半夜,宵夜根本还未起炉,他们晕厥,也并非口服迷药……” “那这事就算了?”啪一声,杜岷英将整叠名册摔在桌上,满面火气的怒瞪提审司。 提审司脖子缩得跟鹌鹑似的,颤颤巍巍的解释:“下面的人还在排查,因为不晓得对方目的,所以提审地牢部分刑犯……” 杜岷英听到这里,眉毛轻皱了一下,问:“这两日排审目册给我。” 提审司忙从旁边一摞文书中,抽出排审册,恭恭敬敬的双手供上。 杜岷英沉着脸看了一遍,音色很低:“未来三日,总开四堂,今日排着的,是孟奇那桩案子?” 提审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孟奇的案子!尚书大人亲自吩咐的,说就今天开堂!” “嫌犯呢?” “在地牢里好端端的,是个小孩儿,属下亲自查过,没有翻狱越狱的痕迹。” 杜岷英抬起头,深邃多疑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冰窖呢?孟奇的尸首也好端端的?” 提审司继续点头:“冰窖的门锁都安然无恙,孟奇的尸首也和放进去时一样。” 杜岷英霍然起身,捏着那排审单,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招仵作,将未来三日排审名册中涉及的案情遗体通查,孟奇的优先,你盯着他查,确定所有尸首无任何人为破坏痕迹。半个时辰后,我要知道结果。” 提审司连忙答应下来,风一般的急切跑走。 提审司离开后,杜岷英拿着排审单直接去了尚书大人的案房,推门后,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他沉着脸问路过的小兵:“杨大人呢?” 小兵指着前衙小厅:“巡按府庄检察吏过来了,杨大人正在待客。” 杜岷英眉头皱的很紧:“巡按府的跑来刑部凑什么热闹?又是万立的事儿?” 小兵摇头:“尚书大人做主将交接使纪大人送到巡按府后,巡按府近一个月没来打搅咱们了,今个儿不知怎么的,庄检察吏大清早就过来了,纪大人也来了,但听那话,又没提万府尹,倒像是来……” “来什么?” “……串门。” “……” 杜岷英问:“你说纪淳冬也来了,也在前衙?” 小兵点头。 杜岷英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抵达前衙时,杜岷英就听到厅里传出爽朗开阔的笑声,他面色深沉,快步走进去,迎面对上的,就是他那顶头上司,杨尚书如蒙大赦的脸。 “岷英来了,都排查清楚了?丢了什么?” 杜岷英先向老态龙钟的杨尚书行了礼,又抬眉看了眼对坐的庄常与他的昔日同僚纪淳冬,对杨尚书道:“衙门暂时并未发现贵重物遗失,下官正叫人继续排查地牢,对方来者不善,动静又如此大,下官怀疑,与最近正要开堂的几大案要案有关。” 杨尚书慈眉善目的点点头,又对对面的庄检察吏道:“岷英很能干,虽然年轻,但处事干练,有魄力,我这一把年纪,多数时候,还得仰仗这些年轻人。” 庄常富态的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恭维道:“杨尚书还年轻,哪里就说这么丧气的话了。” 杨尚书摆摆手:“别尽捡好听的哄我,我这老骨头自己清楚,对了,前个儿进宫,皇上赏了我一盒雨前龙井,在案房里,我拿来给你尝尝?” “哦?那可是好东西。”庄常馋的笑弯了眼。 杨尚书抬起两根手指,对他点了点,失笑道:“你啊你,走吧。” 说着,杨尚书率先起身,往门外走时,路过杜岷英身边,看到他手里还捏着排审单,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交给你办我放心,无须上禀了,你看着处理就是。” 杜岷英低垂着头,恭敬的应下。 那边庄常也走了过来,与笑眯眯的杨尚书并肩,临走前他也看了眼杜岷英手里的东西,但却被杜岷英及时反扣,挡住了他的视线。 两个“老人家”走了后,厅里便剩下两个年轻人。 杜岷英方才的冷峻生硬,在面对纪淳冬时,稍微松缓了一些,他上前拍了下纪淳冬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问:“那笑弥勒大清早把你拉来干什么?万立案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刑部左侍郎杜岷英,年轻精明,当年是以武状元入仕,与同期出堂的纪淳冬是多年旧友,算是同僚。 只是后来纪淳冬被调地方,杜岷英与他的联系便少了,最近纪淳冬与巡按府联查震惊一时的亭江州府尹贪污结党案,又回到了京城,两位老朋友偶尔也会约出来喝口酒,谈谈公事上的烦恼。 纪淳冬人高马大,杜岷英却比较斯文,早些年杜岷英也有些捍名,但被杨尚书提拔成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后,他就收敛了不少,现在说话办事,都带了些文人的官僚作风,倒显得纪淳冬这个纯粹的武将,有些粗鲁。 两人都是老交情了,纪淳冬也不跟他隐瞒,直接就道:“你今日要开堂的那桩案子,孟奇那个,嫌犯是我侄孙。” 杜岷英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石破天惊的,突然认了个亲。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纪淳冬瞥了杜岷英一眼,见他愣愣的表情中,带着浸淫官场多年而隐含的审视,吐了口气道:“之前没想跟你说,怕你有顾虑,今天提,也是我有私心,一会儿开了堂,别动刑,算看在我的份上。” 杜岷英沉吟了足足半刻,才嗤笑一声道:“那个嫌犯,这两天来打招呼的人可不少,杨尚书都答应不动刑,你又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第1578章 身穿白色囚服,个头矮小 纪淳冬瞥他一眼:“因为我了解你,上面越是压制,你越是反弹。越是让你不许动刑,你越是要在提审时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挫他的威风,但这事儿我没跟你开玩笑,那是我侄孙,你要敢伤他,咱俩没完。” 杜岷英将身子靠在略硬的红木圈椅上,姿态有些悠哉:“既然了解我,你就该知道,我从不乱打犯人……” “得了吧。”纪淳冬道:“刑部什么手段,我还不清楚,黑到家了。” “欸你这人……”杜岷英公正开明的形象装不下去了,责备似的瞪了纪淳冬一眼,道:“行吧,孙子都喊出来了,我就给你个面子,先听证据,若是最后查出他真杀了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板子都免不了,你清楚的。” 纪淳冬沉沉的问:“会验尸吗?” “验啊,不验清楚,怎么知道死因。” “那就好好验。”纪淳冬起身道:“验不好,就找外援,庄检察吏就是给你们杨尚书推荐人才的,西进县那起连环凶杀案知道吧,那个仵作,就有本事,不过我提前跟你说,那仵作,是我侄女。” 杜岷英又呆了一下,半天才缓过劲来:“侄女,侄孙,那他俩什么关系?” “母子。” “我看你是找打。”杜岷英一拍桌子,呵斥道:“亲属遇案不回避,还主动凑上去,我要真敢用她,等着被御史弹劾呢?” 纪淳冬诚挚的道:“但她真的很厉害……” “赶紧闭嘴,再说一句,从这门给我滚出去!” 纪淳冬不吭声了,但大概是担心自己的侄孙,表情并不好。 杜岷英视线在案几上那折叠得严严实实的排审单上一扫而过,想了想,声音很轻的问:“昨晚你在哪儿?” 纪淳冬愣了一下,看着他。 杜岷英抬头敏锐的瞧着他的五官,注意着他每一个表情动作:“刚才你也听到了,昨晚刑部衙门失窃,丢了什么还没查出来,但整个衙门值班役卫都晕了一个时辰,那时候你在哪儿?” 纪淳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哼道:“在巡按衙门写那十万字要命的定罪昭书,怎么,要不要把我也缉下,查查我说的是否属实?” 杜岷英站起身来,平视他的目光,瞳孔很深:“老纪,我这里不搞歪门邪道,你是知道的,别给我动手动脚,要我发现昨晚的事真跟你那小孙子有关,我前头答应的都不作数,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别以为是个小孩我就下不去手,你老纪的孙子,我可不敢小看,搞不准他还真有一身了不得的绝世神功。” 二人之间的气流顿时箭弩拔张起来,过了好半晌,门外传来小兵的通禀声,来找杜岷英的。 杜岷英抬步离开,与那小兵一边说,一边穿过前衙回廊。 而小厅里,纪淳冬低垂下头,眼中闪过几缕复杂。 昨晚刑部衙门进人了,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难道…… 想到容棱那小子跟汝降王的关系,纪淳冬不禁担忧,不会真是柳蔚夫妻俩干了什么吧? 孟奇死亡案,定在午时二刻开堂,因为是内部案子,又涉及官场高层,因此堂审不开放民观。 但实际上,真正开审时,周围旁听的人也不少。 国舅府来了几个,汝降王府来了几个,孟少顷府来了几个,左丞府竟然也来了几个,最后加上死皮赖脸的庄检察吏、纪淳冬,还有与案情相关的公衙人员,一下就把平日清清静静的刑部大堂挤得满满当当。 今日的主审是杜侍郎,一个嫉恶如仇,公正廉明的老刑官。 开堂之前,柳蔚就混在国舅府相关人员当中,将那位主坐上位的侍郎大人观察了一遍,察觉到对方在众多刑部高层中,过分年轻的外貌时,她有些愕然,同时又松了口气,年轻人,总比深谙官场的老油条好对付些。 坐在堂对面的庄常,手里捧着个小茶杯,时不时扫向柳蔚几眼,又扭头,与身边的杨尚书交流。 柳蔚注意到庄常看过来的视线,心里感激,她没想到巡按府也会插手进来。 “啪!”惊堂木敲击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将正议论纷纷的众人拉回现实。 “带人犯!” 片刻后,身穿白色囚服,个头矮小,身板消瘦的小男孩儿,在役卫拉拉扯扯的镣铐碰击声中,慢慢走上堂来。 小男孩很老实,规规矩矩的下了跪,粉雕玉琢的脸蛋因为两天的牢狱之灾有些清减,他低垂下头,眼睛没有看任何地方,只专注的盯着自己膝下的地面。 杜侍郎办事忌讳拖沓,在见人犯就位后,便扬了扬下巴,对身侧的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应承着亲自带人将冰窖里的孟奇遗体搬出来,旁边还附跟着本案主审仵作。 “掀开布来。” 役卫将尸身上的白布打开,耳边响起细微的啜泣声,杜岷英扫了一眼,发现是孟泰的夫人,他蹙了蹙眉,似是觉得吵。 随即他再次一拍惊堂木,将孟夫人抽抽噎噎的哭声冷硬打断,然后目光不瞬的盯着堂下的小案犯,问:“是你杀的吗?” 小男孩抬起头,目光定格在身前苍白与青紫交错的尸首上,定了一会儿,说:“不是。” “有人看见是你杀的,你于京城大街集市东与受害人孟奇发生口角争执,其后演变为身体冲突,最终你将孟奇撞进茶棚,击至呕血,使其当场身亡,难道这些不是事实?” 小男孩缓慢的扬起下巴,往日圆润可爱的双眼,此刻却几乎眯成一条直线,他咬牙盯着堂上那位主审侍郎,舌尖磨着齿缝,深吸口气道:“是事实,但不是事实全部,我是打了他,并且我可以承认自己拥有与受害人相抗衡,甚至超越他的武力值,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死就是由我造成,如果真要定我的罪,请大人拿出更有利的直接证据,证明他身上的致命伤的确由我亲手造成,否则小民难以心服口服。” 杜岷英深吸一口气,深邃的瞳孔中涵盖着任何人都不容忽视的尖锐,他不信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能有这么强的逻辑分辨能力,他现在开始怀疑,昨夜的潜入刑部衙门的人,的确是去了地牢,有人与这个小孩说过什么,有人教这个小孩说这些话! 带着满心满腹的阴谋论,高高在上的杜侍郎侧眸狠瞪了从旁听审的纪淳冬一眼,再回首,对侯立的仵作道:“你说!” 第1579章 你行,你来! 刑部的仵作是个长相朴实的中年男子,他蹲在尸体面前,指着死者胸口的红色手印,言之凿凿的道:“内损又称内伤,多指由跌、碰、挤、压、踢、打等引起的气、血、脏腑、经络损伤,孟奇的身上含有大量外伤,这些伤势或轻或重,其中最重的,属心口处这一掌,掌力刚猛,大人可看到,伤口边围已发黑变青,这说明,孟奇在死亡时,心肺已处于严重内损状态,也就是说,他正是被这一掌重击,造成心口碎裂,呼吸遏制,命丧黄泉。同时孟奇手脚还有轻微脱臼,后背伤口细密凌乱,这些也确如围观百姓所言,孟奇临死前,的确遭到过大量殴打、冲撞……” 仵作说的清清楚楚,杜岷英微扬着下颚,目光冷锐的盯着那嘴皮子利索的小男孩,挑眉问:“你还有何好说?” 小男孩拧着眉迎视他一眼:“开胸吧。” 杜岷英眯眼。 “不是心口碎裂吗?”小男孩转眸看向那信口雌黄的仵作:“不开胸你就能看出他心口碎裂,你能隔空视物?” 仵作专业能力遭到质疑,有些不高兴:“小孩儿,你误伤人致死,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小男孩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主审大人还没判呢,您就断定我有罪?断定我要求物证呈堂是属于狡辩?那这堂开得还有什么意义?直接拿张认罪书,逼我画押不就成了,屈打成招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砰!”杜侍郎的惊堂木再次敲响,打断那口若悬河的小孩的振振有词。 小男孩也的确住嘴了,但在沉默两个呼吸后,他继续说:“不开胸,我不服。” 杜侍郎的额角抽了一下,他冷目扫向一旁的仵作,命令道:“开。” 下首的杨尚书咳嗽一声,适时开口:“若要开尸,是否去后堂较为……” “当面开,去后堂,谁知道有没有暗箱操作。”小男孩不讲人情的堵人家正二品大员一句,头都没抬。 杨尚书着实为难,今个儿在场的人不少,这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个死人切开,是不是冲击有点大? 杜岷英似没看到杨尚书给他使眼色,身子稍微侧一些,对那仵作重复道:“开。” 仵作也是憋了一肚子气,闻言抬手让役卫送来一把小刀,解开尸体的衣服,朝着胸口就要刺下去。 谁知关键时刻,那小男孩又叫住他:“等一下。” “又怎么?”仵作不耐烦的瞪他。 小男孩皱眉道:“你的手势不对,这样切下去,重了要刺破心脏,轻了得连切好几下,破坏肌理结构,你到底会不会切?” 仵作这暴脾气,这要不是刑部大堂,他都想一鞋底子盖这熊孩子脸上了。 “我不行,你行,你来!” “好。” 本只是发泄一句,哪知这小孩竟一口应下,仵作一愣,无辜的看向堂上的主审大人。 杜岷英哪能让嫌疑人碰尸体,他瞥着仵作,声音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的暴躁了:“切!” 仵作又要动手,小男孩再次说:“不专业的验尸结果,我不接受。” 堂下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庄常啄了一口茶水,扭头跟杨尚书道:“他是这个脾气,跟他娘一样,不过如果真让人切坏了内器,是不是更有机会让嫌犯狡辩了?不若还是找个手艺更好的?” 杨尚书老成持重的笑笑:“我不是主审,他才是,看他吧。” 庄常心想,你一个顶头上司,你开口换仵作,区区一个左侍郎还敢拒绝吗? 但话还未说完,就见堂上的杜侍郎似因气愤,一撩袍子,直接走下来。 “本官亲自切,你看仔细了!” 庄常一噎,盯着杨尚书:“杜侍郎还有这本事?” 杨尚书尴尬:“毕竟是武状元出身,早年上过战场,还杀过人,应该,是会的。”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心虚。 “那这也是两回事。”庄常摇头:“杀人一捅刺个对穿,解尸可是细致活,我还是觉得女人干拿手,那个柳仵作就……” “嘘,看上面。” 再次举荐失败的庄检察吏噎了一下,轻叹口气,只得继续朝堂前看去,然后,他就看见那杜侍郎还真握着小刀,琢磨着要怎么把尸体劈开。 对,是劈不是切,那抬手的虎劲儿,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多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就给人孟奇扎成刺猬。 不过到底当官年头久了,克制能力比早年好了,杜侍郎左右手试了试,终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刀尖,平缓的搁在了孟奇下颚的正下方。 刺了一下,噗嗤,划开了一道口子。 “继续。”小男孩盯着那切口,看杜岷英停住了,催促道:“一气呵成,直接划下来,注意力道,刀尖感觉到阻力就收一点,不能刺破脏器,不能破坏证据。” 杜岷英绷着脸,心想还用你教,老子才是主审,但到底还是跟随小男孩的指导,平平缓缓的将孟奇的胸口划开。 习过武的就是不一样,虽然姿势依旧不对,但力道控制得好,切出来后,创口平整,也不算太丑。 小男孩长吐一口气,抬眸时,没忍住鄙视一句:“我三岁就切得比你好了。” 杜岷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愤火。 “戴上手套。”小男孩又说,而后反应过来,衙门应该没有手套,便改口:“洗个手。” “洗手?” 小男孩头都没抬:“验尸是件很神圣的事,我希望你尊重死者,尊重被害人。” 杜岷英咬紧牙关,真的快控制不住了。 但最后,憋屈的杜侍郎,还是在孟家双亲灼热激烈的视线中,不情不愿的让人抬了盆水上来,当场洗手,擦干,然后撸起袖子,从那红艳艳的小创口中,慢慢探进。 “注意手势,单手进去,对,手指不要挤压,欸,你别给捏破了,你手怎么这么笨?你会不会啊?啧,这镣铐……” 杜岷英额上的青筋越跳越多,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抬头一吼:“闭嘴!” 小男孩迎着他发红的目光,终究给了面子,沉默下来。 杜岷英小心翼翼的将那颗手感微妙的心脏拿出来,轻轻的放在旁边早准备好的瓷盘上,纯白的盘子,配上鲜红的心脏,视觉冲击非常大。 庄常和杨尚书已经在面对面说话了,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交流得非常有礼貌,眼角死都不肯往那盘子瞄上半眼。 杜岷英盯着那红彤彤的心脏,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是长这个样子的,他拿过一张干布,正要擦手。 破小孩又开口了:“还没完呢,你把上面的血洗了。” 杜岷英擦手的动作一顿,五指缓缓合拢,掌心逐渐凝成拳头…… “不洗干净怎么看,心脏本来就是偏红的,我怎么知道那是血还是肉?” 第1580章 母子同堂? “心脏整体血液不凝,呈暗红色,表面看来,无鸡脂样凝血块形成反应,你转一下,我看一下左心房。” 杜岷英板着脸,将手转个了角度,冷声问:“这样?” “你手挡住了,不要捏着静脉,我看不清,不会拿你就平放……” 小男孩非常严厉,被他使唤得当牛做马的杜侍郎只能压着火,再次按着他的要求,把那颗刚刚洗完,还带着水渍的心脏看了一圈儿,平摊在自己掌心。 半晌后,他问:“看完了吗?” “左心扩张、充血,右心房表面有出血小点,末梢动脉呈收缩状,心肌纤维有断裂……” “承认了。”一听“断裂”二字,杜岷英顿时来劲,气势汹汹的发难:“果真因你殴打,导致他内器破损!” 小男孩“啧”了声:“心肌纤维断裂,只能说明他的死亡属于正常猝死,并非病变性猝死,人都死了,心肌纤维当然会断裂,连着就不会死了。” 杜岷英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懵然,而后仔仔细细观察那熊孩子的脸,确定他不是编造,才讪讪的低下头来。 “肺、肝、肾、脾有淤血情况吗?肺上也有出血小点吗?能把其他器官也取出来给我观察吗?” “还要取别的?”旁边的杨尚书坐不住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 小男孩似没听到围观群众的抗议,只盯着身前的主审大人道:“单从心脏,已经可以看出,脏器外腔完整,左右心室圆润饱和,这就说明,方才你们仵作所谓的,因我的一掌,才造成被害人心口碎裂,呼吸遏制,命丧黄泉的论证,是不实的,现在我已经可以证实自己的清白,证实受害人不是因与我斗殴惨死,但光这样还不够,受害人真正死亡原因是什么?显然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我并不是在胡搅蛮缠。不负责任一点儿,我咬住心脏完整这一说法,这个杀人凶手的名头你们就盖不到我头上,但我从小习医,也经剖验尸,我希望这桩案子能水落石出,我也希望致使受害人真正死亡的原因,能大白于天下,能让主审大人您,受害者家属们,包括在场关心本案的其他大人们,都看到一个真相。” 作文满分,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差点就被他诳过去了。 杜岷英沉默了半晌,心里想的,还是这些话,到底是谁教这小孩说的?纪淳冬吗?但以他对纪淳冬那二愣子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这个智商才对。 正思索着,就听边上的庄检察吏长叹口气道:“这孩子,就和她娘一样,太实诚了,不过要真这么一样一样的把内脏挖出来看,也太拖沓了,不如,还是请个高明的仵作,直接验吧,杨大人,那柳仵作……” “庄大人说的柳仵作是谁?”杜岷英突然插嘴。 柳蔚也看向打断了庄常不遗余力硬喂给杨尚书第三十五次安利的杜岷英。 短暂的愣神后,庄常极快反应过来,手指一偏,准确无误的指向云家旁听席:“就她!第二排第三个,柳蔚,快站起来,挥个手给杜侍郎看!” 随着庄常这一动作,满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点。 柳蔚在众人的注视下,满头黑线的站起来,想了想,到底如庄检察吏所言,对堂前的杜侍郎挥了个手,然后磕磕巴巴的打了声招呼:“您好。” 杜岷英:“……” 其他人:“……” 庄常兴致勃勃,奋力吹嘘:“我相信柳仵作的人品,她是我见过最有能力,最尽职的仵作,西进县那桩连环凶杀案,正是因为她,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破获,如果杜侍郎同意她当场验尸,那她今日验出的一切结果,我庄某人,愿一力担保。” 纪淳冬也猛地站起来,跟着搭腔:“我也愿意担保。” 庄常冲他摆摆手:“你不行,你职位太低了,你坐下。” “……哦。”纪淳冬神情郁郁的坐下,模样还有点小委屈。 柳蔚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次的事,其实跟巡按府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庄检察吏硬是凭着二人在西进县的私交,愿意插足进来趟这个浑水,这让她非常感动,也打心眼里感激。 杜岷英在犹豫,他一会儿看看纪淳冬,一会儿看看那柳仵作,他想到纪淳冬之前的话,这位柳仵作,应该就是这小破孩的母亲。 母子同堂,母亲是仵作,儿子是嫌犯,这是在开玩笑吗? 下意识的,杜岷英不愿意让这个如此荒谬的画面出现,但他看着白瓷盘子中的那颗“白里透红”的心脏,又忍不住动容。 诚如这个小破孩所说,内器是完整的,也就是说,孟奇的确不是被他一掌击成内脏破损身亡的,那孟奇是怎么死的?十几双眼睛看到了,他就是在被打倒后,吐血而亡。 可现在验尸后又出现了悖论。 击打过他的人,从始至终,只有这个小破孩。 按正常来说,无论这个小孩有没有亲手杀死孟奇,孟奇总有部分原因,是因他而亡。 虽然直接致死,和间接致死,刑罚不同,但杀人就是杀人。 可是现在,这个小破孩主张的是,他连间接致死都没有做过,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就是没有杀人,就算他打了孟奇,孟奇死亡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其他。 杜岷英不能平静,理智告诉他,案子就是这么简单,凶手就是这么简单,但潜意识又告诉他,这里面,或许真的还有内情。 深思了许久后,杜侍郎终究没有妥协,他扭头,指着原本的仵作,命令道:“你继续验。” 小男孩皱起了眉,堂下许多人都皱起了眉。 那朴实的中年仵作,自己也皱起了眉,而后有点哆嗦:“那个,万一小人没验好……” 仵作本来是很自信的,觉得自己是老仵作了,技术过硬,手法娴熟,这种小案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当那颗完整的心脏被取出来后,他就开始懵了,竟然真的没有内损情况,那他之前岂不是验错了? 验错了别人还好说,这位可是吏部少顷家的公子,仵作顿时就开始惶惶,怕主审大人追究责任。 还好主审大人没立刻说什么,但现在却叫他继续验? 仵作紧张得不行,就害怕万一再验错什么咋办? 心里七上八下,最终胆小的仵作还是在杜侍郎灼灼的目光中,瑟缩的婉拒道:“大,大人恕罪,那个,小人昨夜吃了酒,精神头有些差,只怕到时一个手颤,犯下什么大错……” 第1581章 小黎有些激动 仵作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个人都听得出,他在打退堂鼓。 杜岷英脸色很差,再抬头,看那边已经坐下的柳仵作正望着自己,他有些生气,抿着唇又去瞪纪淳冬。 纪淳冬已经被他瞪了好几次了,习惯了,便在回视之时,顺便冲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杜岷英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要不,试试?”最终,却是杨尚书见气氛僵持,难得的开了口。 杜岷英拧着眉,冲顶头上司露出不满的目光。 杨尚书摆摆手:“这么多人看着,还怕人做手脚不成?况且,有庄大人这话顶着呢。” 庄常官职不高,但人品却好,巡按府又是那种铁面无私的官司衙门,杨尚书对这位年轻时曾亲自腰斩府尹娘舅的庄检察吏,终究是有三份信任的。 最后的最后,柳蔚跨出步伐,上了堂前。 正面迎视母亲的目光,小黎有些激动,方才还白白的脸蛋,现在涨得通红。 杜岷英就看到之前明明不可一世的小魔童,现在一瞬变乖顺,一副对他母亲崇拜至极的痴迷模样。 “此事的确不该我插手,为了避嫌,我会做些应对措施,也会请刑部的仵作大人全程参与,随时指教,如果诸位发现我在操作中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引人怀疑,你们可以随时叫停,我没有任何意见。” 柳蔚清冷的说着,而后取出一个白色自制手套,套在双手之上,她没有用自己的解剖刀,用的是官方的那柄小刀,同时她卷起了袖子,露出自己洁白轻巧的手腕,以及一大片的小手臂,确保自己袖子内干干净净,没有藏任何不该藏的东西。 杜岷英见她如此自觉,之前的不满,便有些减缓。 柳蔚蹲下身来,尽量让自己的角度,不遮挡旁听副审们的视线。 她将孟奇的衣裳完全解开,裤子也拉到小腹以下,仅仅盖住关键部位。 顺着杜岷英之前的创口位置,柳蔚顺势往下一划,一眨眼的功夫,把尸体中胸到中腹,完全打开。 “额……”本来目光炯炯的杨尚书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后知后觉的赶紧把头扭开时,发现旁边许多人,和他反应一样。 庄常干笑道:“挺麻利的是吧,她做事一直这样,动作很快。” 杜岷英也很震惊,刚才他也开了一小段,但仅仅是从下颚到胸腔,他就满头大汗,废了足足一炷香功夫。 但对方从胸腔到腹腔,竟然只是一划,就像沾了墨汁的毛笔,在纸上随便拉一杠,快的超乎人的想象。 “我的天啊!”孟夫人捂住自己的脸,悲痛的又哭泣起来。 孟泰没办法,只能细声安慰妻子。 柳蔚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打开孟奇的皮肉,先让刑部的仵作与主审杜侍郎,甚至在场所有想看的人,都看清楚内腹里的环境。 刑部仵作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看够了,杜岷英也沉沉的点头,确定其他人也都不看了后,柳蔚伸出手,力道恰好的取出孟奇的肝部,肺部,肾部,脾部,搁在不同的瓷盘里,起身后,拿着一根竹签,对着这些部位点评。 “左肾有明显淤血,接近输尿管位置,有出血点三处,肺上叶与中叶附近有相似情况,肝胆囊、肝左叶、脾下囊,亦相同,这些情况,均这说明被害人的确属于正常性猝死,但其实,正常性猝死也分为好几种不同的致命方式,较大的一种情况,属于心血管疾病猝死,例如,心肌炎,原发性心肌病,高血压病,但以我目前的观察,被害者心脏方面倒没有这些病变情况,虽然也谈不上健康,但他确实没有心脏病史。” 杜岷英听了半天,也就听懂了最后一句,他立刻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想开脑。” “呜呜呜呜……”孟夫人已经哭得快成泪人了。 杜岷英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开。” 开脑需要内力,头颅的硬度可不是说切就切的,况且还要最大程度保留尸体本身的颅部构造,那就更不能乱来。 昨天虽然没解剖,但柳蔚一心怀疑的,都是孟奇是因心肌梗塞而亡,可现在看了尸体的各部位器官,她发现昨天自己的判断太片面了,致死孟奇死亡的原因,不在心脏上。 额外拿了一把刀,柳蔚先给孟奇剃了头发,其实如果是她自己验尸,是不用全剃的,只要留出创口范围就够了,但这不是有这么多观众吗,总要让大家都看清楚。 剃光了之后,孟奇的脑子就像个圆溜溜的鸡蛋,白白净净,又椭又大,孟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柳蔚则用那把开过腹腔的刀,沿着孟奇的顶骨到额骨,将其颅顶,圆润的打开一个盖儿。 “诸位请过目。”打开后,柳蔚按照规矩,还是喊大家都来浏览。 小黎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脸的着迷;刑部原本的仵作脸有些白,慌忙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了;杜岷英口味再重,也不喜欢闻脑浆味,便匆匆一瞥,算是知道了;至于其他人,互相推辞谦让一番,最后谁都没想去瞅上半眼。 开了颅顶,又打开颞骨到枕骨,等将孟奇的整个脑袋都开出来后,柳蔚敏感的在孟奇的脑脊液上方,蛛网膜下腔的位置,发现了问题。 “外伤性蛛网膜下腔出血,与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都是中枢神经系统疾病中,引起猝死常见又重要的原因,杜大人您走近一些,可看到了这里有暗黑色的淤血,这是由于动脉瘤破裂造成的情况,我现在初步可以确定,受害人的死,的确与他受伤有关,他因头部遭到外伤袭击,而导致动脉瘤破裂,从而蛛网膜下腔大量出血,最后死亡。” 杜岷英听得迷迷糊糊,但他还是听明白了,孟奇是被打死的,是被打破了脑袋里的某个重要器官,随后死亡的。 他立刻瞪向这位柳仵作。 殴打孟奇的只有她儿子,现在证实孟奇的确因为被殴打致死,所以她的儿子,顺理成章就是凶手! 她这个母亲,竟然可以大义灭亲,亲手指控自己的儿子? 果然是专业的仵作!庄检察吏说得果然没错! 第1582章 小男孩望向自己的娘亲 杜岷英正激动不已时,那半晌没说话的小破孩,突然开口问道:“主审大人这么高兴做什么?您看受害人头部有伤吗?他就算是因为头部受创导致动脉瘤破裂而亡,但我并没有打他的头,我打的是他的胸,推他进入茶棚后,他碰了一身的伤,头也没有遭到重击,方才把受害人的头发剃光,大家也都看到了,他脑袋圆溜溜的,一个淤痕伤口可都没有。” 杜岷英猛地反应过来,顿时就不解了,睁大眼睛望着柳蔚:“这……” “以我的看法,受害人在更早之前,头部曾遭过重击,造成隐形血管畸形,而在事发时,畸形血管恰好破裂,导致脑干及生命中枢无法负荷,动脉瘤因此破裂,蛛网膜下腔大面积出血,造成急死。” “这是什么意思?”孟泰满脸怒气的质问:“你是说,小儿的死,与堂上这魔童无关,是他之前被人打伤,又恰好在与这魔童发生争执时,旧疾复发身故?你有什么证据?别拿着那块脑壳说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世人都看到是那魔童殴打我儿,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凶手!” 理论知识听不懂,数据分析看不明白,如此一来,验尸在对方眼里,就成了子虚乌有的杜撰。 这种情况柳蔚以前也遇到过,故此她并不着急,只是反问:“那若我能抓到真凶,您信不信?” 孟泰一怔。 杜岷英也再次猛地看向她:“你能抓到凶手?你知道凶手是谁?” 柳蔚视线扫视堂下,看了一圈后,却不见容棱,她心中有了数,回头,对杜岷英道:“我要见案发当日,与孟奇一同的侍仆。” 案发当日,孟奇离开茶楼的狐朋狗友后,便带着五名小厮作威作福,去寻李玉儿麻烦。 今日堂审,作为人证,五名小厮都在后堂待命,如今被召唤,来的便很快。 柳蔚看着五人,绕过一圈,走到第一个面前:“孟公子待你如何?” 那小厮仰着头,停顿片刻道:“很好。” 柳蔚又走到第二个人面前,还是那句:“孟公子待你如何?” 第二名看了看第一名小厮,片刻才道:“很,很好。” 如此类推,柳蔚问到第五个人,几乎每个人的回复都是如出一辙,但又有明显区别。 柳蔚轻笑一声,对着杜岷英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第三人的回答,其他人的证词,对我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杜岷英不解,旁听的大人们也不解,就连五名小厮都是茫然的。 柳蔚道:“我问第一个人时,他停顿了一瞬,然后回答我两个字‘很好’,但注意我的问话,我是问,孟公子待你如何,正常下人回答的方式会是‘公子待小人很好’,但他只用了两个字,‘很好’作为答复……这是撒谎时人类本能的排己手段,因为我的问题让他感觉到不舒服,所以他在知道自己的回复是谎言时,便率先在言语中排除自己,这属于一种自我保护。” 杜岷英呆了那么一瞬,似乎在思考。 而此时,跪在一旁的小男孩突然接口:“而第二个人,同样的问题‘孟公子待你如何’,他的回答堪称漏洞百出,他咽了唾沫,手指无意识的捏了自己的袖子,这都是心虚与逃避的表现,最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这一眼有试探,以及寻找认同的倾向,如果说第一人是个善于隐藏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较为精明聪慧的,那第二人,则是偏向于听从的角色,他没有太多自主意识,头脑不是很好,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太过老实的后果,使得他成为五人中,经常被欺负的角色,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身上应该有不少小伤口,就像他脖子后面那个红印似的,那是被人用手指掐出的痕迹,他经常遭到其他人的凌辱。” 全场瞬间一静。 而那第二名小厮听完后,猛地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伸手捂住自己后脖,盖住那的确是被其他同伴开玩笑时,作弄造成的伤口。 小厮的反应,等同变相承认了小男孩话中的真实性。 杜岷英神色越发凝重,盯着这对母子来回扫视,又问:“那你们又如何确定第三人说的是真话?” 柳蔚淡缪的目光扫向自己的儿子。 小男孩继续道:“因为第一人回答的是‘很好’,因此哪怕每次提出的问题都是‘孟公子待你如何’,后面的人的回复,也会下意识的模仿第一人的回复,所以这里提出了,第一人回答时避开了主观称谓,这属于他撒谎的表征,但其他人同样避开,却不属于同等撒谎现象,而是一种从众心理,第一人回答的格式,让后面的人下意识的按照同样的格式回复,这是完全没问题的,而其中为何认为第三人的回答是真话,第一,他的表情以及动作,的确没有明显撒谎象征,第二,他的身上,至少佩戴了超过三件不属于他这样的身份应该佩戴的饰物,这些饰物我唯一能想到的拥有渠道就是,一,他偷的,二,他的主子打赏给他的,可是如果是他偷的,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张扬的戴在身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主子打赏给他的,一个会打赏下仆贵重饰物的主子,在这个下仆眼中,属于‘很好’范畴,并不过分。” 杜岷英走到第三名下仆面前,将他扫视一圈,目光从他拇指上的扳指,腰间的玉佩,到他束发的白玉带,最后问:“孟奇很喜欢你?” 那下仆紧张的磕了个头,道:“因,因小的会写字,故此常常替公子抄书作业,公子高兴时,便会,便会随手……” 那边的孟泰脸都黑了,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儿子以前交上来的功课习册,竟都是找人代写的! 杜岷英此时问:“那就算另外四人撒谎,孟奇待他们不好,这与要找凶手又有何干?莫非他们中有一个,就是凶手?” 小男孩嬉笑一声道:“你怎么这么笨?谁说他们是凶手了,他们都是受害人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受害人如果真的被人殴打伤害过,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他们,但五个人里面,四个人不尽不实,故此他们的话,自然不能尽信,换言之,他们本来就对受害人心存不满,那么如果有人想收买他们,他们怕是连抗拒都不会抗拒半分。至于唯一说真话的这个,他受了被害人不少好处,心里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主子好,故此他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接下来我们要问的一些问题,他回答属实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高。” 杜岷英这回明白了,心中恍然大悟的同时,面上又不肯半点示弱。 只问:“那到底凶手是谁?” 小男孩望向自己的娘亲。 柳蔚站在第三名小厮面前,问:“最近一个月,你家公子,被人殴打过吗?” 那小厮颤颤巍巍的发抖,半晌不肯说话。 柳蔚叹了口气:“你家公子受伤,却不敢告诉家中父母,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作恶多端遭人报复,害怕双亲知晓后,反要对他大施家法,故此隐瞒;第二,打他的人,是个身份极高,他不敢招惹的大人物,所以他打落了牙只敢和血吞,连反抗一丝的心都不敢存。” 第1583章 容棱:“进去吧,你姑姑在里头” 另一边。 “我听说是今天开堂,要不咱们下学去看看?说不准还能见到丞相大人呢。” 大和书院二楼的静书房内,传出一群录书学子的议论声。 “是说太府学生孟奇当街身亡那桩案子吗?不是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是今日开堂吗?开放百姓观看吗?在府城衙门审?” “不是府城衙门,是刑部衙门,我听说,孟奇身份显贵,他爹是从三品吏部少顷,这案子府城衙门办不了,只有刑部才有资格办。” “那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孟奇?” “好像是孟奇调戏良女,让人家弟弟给揍了,一不留神,揍出人命了……” “啧,斯文败类,还太府监生呢,真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原本静谧的书房,一下吵杂起来。 人群靠后的一位青袍纱冠少年见状,无奈起身,收拢好自己的文房四宝,转身便要离去。 离他较近的同窗忙喊住他:“云承稚,你去哪儿?你写完了吗?” 青袍少年头也没回,只挥着手道:“我去院子里写,正好吹吹风。” 同窗面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犹豫一番,抓着书袋,也跟了下去。 “云承稚,云承稚……” 同窗叽叽喳喳的追下来,云承稚将纸笔铺在院中的石桌上,抬头随意看了对方一眼,问:“怎么?” “那个孟奇……”同窗凑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就是太府那个监生,你与他,是不是……有些关系?” 少年铺纸的手一顿,敏锐的抬眼,注视同窗:“你说什么? “就是那次……”同窗抿了抿唇:“就是书院后门那次,他不是,给你银子吗?云承稚,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被唤作云承稚的少年皱了皱眉,神色可见的凝重起来:“书院后门,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有。”同窗连忙摇头:“没看到什么,就看到你们俩在说话,然后他给了你一袋银子,云承稚,我其实不是想过问你的事,但你我都是来自西北的贫寒学子,异地他乡,自当守望相助,京中花花世界,诱惑又多,与那些官家子弟走得太近,总是没有好事的,这事我之前就想与你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那孟奇死了,我问这个,就是怕你被牵扯到什么……” “不会牵扯。”面色清冷的少年垂下了眸,片刻,又抬了起来:“我与他没有关系,那次街头偶遇,我不小心瞧见了一桩事,他怕我四处宣扬,故此才给我银子,要我闭嘴。” 同窗本来就是个外人,见当事人明显不愿再提,他便不好再问,只道:“总归,你好自为之吧,咱们从来城县上京,是为了考科举的,家里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等着咱们衣锦还乡,京里的人事,与咱们无关,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少年点了下头,不欲多说此事,正准备拾笔撰文,却听花厅外,传来门房阿伯的声音。 “来城县的云学生可在?外头有人找。” 来城县是西北边疆的小地方,整个大和书院,从来城县来的,就只有两个,其中姓云的,则只有一个。 同窗不禁看了云承稚一眼。 云承稚则随口应了句“来了”,便放下纸笔,拾步而往。 可到了书院正门外,云承稚抬头看到那位气质冷峻,神色淡薄的挺拔面生男子后,十七岁的少年眼中,还是出现了短暂的迷惑,问道:“这位先生,是您找我?” “云承稚?”对方彻底转过身来,瞧着他,问出这一句话,声色冰凉,目光充满打量。 云承稚点了下头,说道:“学生正是,不知阁下……欸,等等,你……” 话还未问完,云承稚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对方一把箍住,而后就在他楞神一瞬的功夫,对方已大力将他一把扯过,随手扔进了街边的马车。 书院的门房阿伯吓了一跳,这就要上前救人。 那冷漠男子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掏出一块令牌,正好搁在门房阿伯的眼前。 上面写着——汝降王府指挥督正使! 门房阿伯这下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看着那位汝降王府的武官大人,将他们书院的书生给利落拉走。 马车上,扶着自己歪七扭八的束发纱冠,云承稚正要生怒,却见车厢内,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四个人,且这四个人,不知为何,竟都被套住脑袋,塞住嘴巴,反束双手。 “娘啊。” “掳人勒索”四个字在少年心中一闪而过,他心慌意乱,颤颤巍巍的扶住车框,可怜的对那正在驾车的男子道:“公,公子,在下只是一介读书人,身无长物,家境贫寒,您若是想要银子,在下真的没有,况且在下也并非本地人,您就算掳了在下,向在下家中要钱,一时半会儿也未必……” “你是来城县人,我知道。”男子的声音依旧清冷,说出的话,却让少年心更凉了。 竟然连他的背景籍贯都打听过了,果然是蓄意为之的绑架啊! “公子,您到底……” “云良稚是你弟弟?” 云承稚闻言一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黑蛋?” 驾车的男子勾唇一笑:“真是巧了。” …… 约莫一刻钟,马车稳当停在刑部衙门之外。 云承稚小心翼翼的窜下马车,正待拔腿就跑,身旁不知何时窜来七八个铁面衙役,顿时将他团团围住。 “车里还有四个。”云承稚听到那男子对役卫们吩咐一句,而后看了自己一眼,扯过自己的胳膊。 云承稚不明所以的被这人拉进刑部大门,正他惶惶不安,心惊胆战时,又来了两名役卫,将他接过。 “云承稚,孟奇受伤当日目击者。”那名男子交代一句,随后看他一眼,笑了声道:“你弟弟比你机灵多了,见面好歹会喊声姑父。” 云承稚茫然的眨眼睛:“姑……姑父?” 男子扬了扬下巴:“进去吧,你姑姑在里头。” 云承稚彻底傻眼了:“姑……姑姑?” 第1584章 把天捅了,你姑姑也会护你周全! 刑部大堂内。 “史惬,父亲乃亭江州正五品奉旨大夫,亭江州万府尹贪墨民脂,结党营私被上书表奏后,亭江州一干官员尽数下台,史大夫,亦在其中,你说,史惬这个名字,你熟吗?” 柳蔚咄咄逼人的问话,令那第三名小厮惊慌失措。 他哭着摇头,嘴里不住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敢说,求大人放过小人,求大人放过小人……” “大胆!”杜岷英厉喝一声:“刑部之上,怎容你蓄意隐瞒,不尽不实,说!到底怎么回事!再不说,大刑伺候!” 一听要用刑,那小厮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可尽管如此,他依旧咬得极死,就是不肯松口。 柳蔚抬手,缓缓拦住了凶神恶煞的侍郎大人,叹了口气:“你不愿说,我替你说,史惬同样为太府荫监,与你家主子乃同窗挚友,案发时,他亦在现场,是不是?” 小厮苦着一张脸,哽咽着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又紧忙摇头。 柳蔚知道这小厮心防未开,现在问什么他都不会说,不禁有些失望。 正思忖着,堂下传来一声咳嗽。 她循声望去,就见方才失踪的容棱,此时竟已回来,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人已带来了。 柳蔚心中一喜,目光往堂外看去,便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隔着三五役卫,朝她这里张望。 柳蔚笑了一声,对杜岷英道:“在下有几位人证,不知主审大人可允其上堂?” “人证?”杜岷英几乎没有半丝犹豫的点头:“在哪里?叫他上来!” 柳蔚朝堂外抬了下手。 看守少年的刑部役卫之前就收了汝降王府侍卫的话,闻言便将身边的少年一推,把人推到堂内。 “云承稚?”柳蔚看着对方问。 小少年呆呆的注视着她,看了好半晌,才试探性的问:“姑……” 话音刚出,却被对方抬手制止:“大和书院天石州,来城县学生,云承稚,是你吗?” 少年点了下头,目光警惕的环视周围。 “孟奇你认识吗?” 云承稚捏了捏指尖,面上似有犹豫。 “上月初三,乃是大和书院十日一轮的休沐日,你身在何处?” “我……我出门购书了,买了三本圣贤词册……” “在哪里买的?” “城西……广汉斋。” “何时去的?” “上午。” “哪个时辰?” “不,不记得了,大概……巳时左右……” “你在广汉斋,还见到了谁?” 少年的回答到此顿住,他看了下眼前斯文干练的青年,又看了眼对方身旁,一身官服的侍郎大人,聪明的他,已经知晓这是哪儿了,也知晓自己被寻来的目的了,但他其实不愿沾染进这些官宦子弟间的纠葛,因此,他需要先给自己找条后路。 “大人们的问题,学生若知晓,自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学生的回答,或会因此得罪一些惹不起的大人物,学生出身寒微,身处异乡,若是遭人报复,只怕对不起故土的父母,学生不愿做这不孝子,故此恳请……” “你只管说就是了。”柳蔚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唠叨,微扬起下颚:“今个儿就算你把天捅了,你姑姑也自会护你周全,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姑姑?”云承稚眼底满是呆滞,盯着这青年,看了又看:“您,认,认识我姑姑?” 柳蔚摇头叹气:“傻乎乎的,让你说就说,别磨叽了。” 对外人或许还有三分耐心,但这个也算是本家子侄,柳蔚端起长辈的范儿,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云承稚是真的被唬住了,心里百转千回,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日在广汉斋,学生见到了许多人,因京里大小书院,太府,武校,都是按的圣历,十日一沐,故此初三那日,除了学生所在的大和书院,京中其他书院学子,也都有假,而广汉斋为京城较为有名的大书斋,休沐之日上书斋买书的学子们,自也多不胜数。” “孟奇也在其中?”柳蔚问道。 云承稚咬了下牙,豁出去似的点点头:“在。” “他与谁一同去的?” “学生不认得那些人,但知晓他们都是太府监生,因为他们都穿的太府禄服,与其他书院学生的常服不太一样。” “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了很多话,但让学生记住孟奇这个名字的,却是因为那位孟监生,做了一件事。” 柳蔚挑了下眉:“何事?” “他……他将书斋柜台的小二打了。” 这个昨夜容棱就与她说过了,柳蔚并不惊讶,又问:“为何打小二?” “好像是因为孟监生要买的书缺货,他就拿小二撒气,将对方殴掉了一颗牙,才肯罢休。” “与他同行的同伴,就没拦着?” “拦了,但是拦不住,他的朋友说,孟监生这是前日小考失利,让先生责罚了,故此借酒浇愁,喝醉了脑子,才胡乱打人,后来他们赔了钱,也向小二道了歉,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之后呢,你可有再见过孟奇?” “见过。”云承稚面上终究闪过担心,声音到此时小了一截:“在广汉斋后门的小巷里,学生看到,那位孟监生将书斋小二,堵在巷尾殴打。” 柳蔚眼神微微冷:“是之前在柜台那个小二?” “对。” “为何又要殴打他?” “好像是因为,那小二让孟监生丢了面子,他便谴了侍从将小二掳过来报复……” “之后呢?” “学生手无缚鸡,本不想招惹事端,但见那小二实在可怜,便在巷子拐角大喊有衙差来了,之后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学生再去看时,只有小二趴在地上呕血,其他人都不知所踪了。” “你救了那小二,然后呢?” “然后……”云承稚到这里,又不肯说了。 柳蔚上前一步,逼到他眼前:“然后孟监生发现是你从中作梗,便上前惩治你,他打你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微变白:“是。” 堂下一片哗然。 孟奇的父亲孟泰一张脸又青又黑,面对周遭不断涌来的视线,他只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那个不孝子,那个不孝子竟如此目无法纪,而他这个父亲,竟然,竟然从不知晓! “看你现在手足俱全,无病无灾,看来他打得你并不严重?” 云承稚重哼一声,冷着脸道:“他倒是想打,不过,别人拦住了。” 柳蔚眼前一亮,对,就是这里,这就是所有事情的开始。 “被谁拦住了?” 第1585章 本少爷,重重有赏! “几位……身形高壮的学生,我认出他们的禄服,他们是武校的学生。”过了好半晌,云承稚终于说了。 所谓武校,多是兵部、刑部与指挥令家的子嗣门生所上读的学堂,里头教的圣人文章少,通常都是练兵习武,骑射御马。 “那几位正义的武校学生将孟奇怎么了?”柳蔚又问。 云承稚摇头:“他们没打孟监生,但孟监生见到他们,便吓得面无人色,学生听他们对话中,提到一句‘胡大哥’。” “胡子濯。”柳蔚扬高声音:“兵部侍郎胡岳三子,现正就读城北武校,乃是校堂中的大哥大,麾下不少同窗,以他马首是瞻。”说着,又看向云承稚:“你见到胡子濯了?” 云承稚点头:“胡武生也在其中,他见孟监生欺辱学生,便将孟监生提到自己跟前,押住他的脖子,冷笑了几声,而后便让学生先走。” “然后你就走了?” “对。” “从此之后,你没再见过孟奇?” “不,还见过一次。” “何时,为何?” “就在当日,在大和书院后门,学生回书院后,本不想再提此事,但过了晌午,门房说,后门有人找我,学生过去一看,却见是孟监生,身后还跟着胡武生等人。”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云承稚摆了摆手:“没做什么,孟监生他,他给了我一袋银子,还,还跟我道歉……” “他为何这么做?” “是胡武生让他做的。” “胡子濯为何要他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与胡子濯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替你出头?” “没,没关系,我不认识他,那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见。” “那他恐吓孟奇送银子给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说你是外地学子,上京求学,与京中权贵子弟并无牵扯,但现在却有个兵部尚书之子对你有意示好,你有什么本事让他另眼相看?告诉我,那日你们对孟奇做了什么?他今日之死,与你们当时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我不认识孟监生,也不认识胡武生,我跟他们都没关系……” “胡子濯让孟奇给你送银子,他怎么知道你是大和书院的学生?” “我穿了禄服,我那日是穿了禄服去书斋买书的,或许是他注意到了……” “胡子濯路见不平,已经救你一次,却还要押着孟奇到大和书院给你送银子,你自己不觉得有问题?” “有,我也觉得有问题,所以我没收他们的银子,我还给他们了,我真的还给他们了……” 激烈的对话,在云承稚又委屈又无辜的自辩中,停顿稍许。 柳蔚深吸一口气,知道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下面该上高~潮了。 “胡巧儿,你认识吗?” 堂下众人均是一愣,不知这突然出现的人物,又是谁。 云承稚闻言却是瞳孔一缩,顿时大惊失色:“胡巧……胡巧儿……” “她死了半年了,在她未死之前,你们曾是朋友,对吗?” 云承稚狠狠的捂住自己的脸,眼睛死死闭住。 “或者说,不止是朋友,你是她的心上人。” “够了!”云承稚霍的放下手,整个人因为气愤,抖得极其厉害:“她已经死了,不要说她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云承稚有些颓然的垂下脑袋,眼底有泪水涌动,半晌,才喃喃的道:“重病,她哥哥说……她那日想来见我,翻墙摔晕在泥潭,淋了足足大半天的雨,一场急病就……就……是我的错,我应该好好跟她说,不应该……不应该……” “不应该拒绝她,不应该知道她对你有意后,便对她敬而远之,甚至不许他来书院找你,胡巧儿是兵部五品参议官胡勇的妹妹,胡勇是兵部侍郎胡岳的表外甥,胡巧儿,也算胡子濯的表妹。” “这……”云承稚错愕的抬起头:“我不知道……她没说她哥哥是……是兵部的参议官……她说,她说哥哥只是个小兵……” “她当然不会说,她钟情你这个一贫如洗的文弱书生,为了顾及你的尊严,她怎么可能告诉你她是个千金小姐,她为了接近你,隐瞒了自己富贵的身世,只是希望你多看她一眼。” “我……我……”云承稚整个人都是懵的,他颓然的滑落到地上。 柳蔚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胡巧儿半年前死了,但她死亡的原因,却不是她哥哥告诉你的所谓的疾病,她是,自尽的。” “什么?”云承稚猛地抬起头来,堂衙内其他人,也都呆了。 这件事所牵扯出来的恩怨,要比所有人一开始预料的,深远得多。 柳蔚叹了口气,目光注视云承稚失神的双眼:“有一点她哥哥没说错,她的确是想去找你,但冒雨前往时,在路上却遇到了正从青楼酒肆洋洋而归的孟奇……傍晚的街道大雨倾盆,人迹罕至,她,被醉眼朦胧的孟奇,奸污了。” 云承稚震惊的瞪大眼睛。 堂下其他人,也猛然的看向孟泰夫妻。 孟泰是傻的,孟夫人更是承受不住打击一般,快要晕倒…… 孟家夫妻的情况,无人在意,柳蔚的话也还没停。 “胡巧儿不敢告诉别人,就连她的哥哥都不知道,她回家后不久,郁郁成疾,最终自尽了,而此事真相,在事后三个月,却让另一人知晓了。” 柳蔚再次朝外招手,刑部役卫们,将另一位被蒙着头,塞着嘴,束着双手的青壮少年推了进来。 那少年“唔唔”的挣扎着,柳蔚上前,一把掀开对方头上的麻袋。 顿时,一张让在坐不少高官均不陌生的少年脸庞,显露出来。 胡子濯。 容棱在去找云承稚前,从武校掳过来的人证之一。 “唔唔唔!”胡子濯方才在堂外也听到里面的对话,他现在很激动,挣扎着,用一双狼似的眼睛,瞪着在场所有人。 柳蔚将他嘴里的布拿出,这小武生呸的吐了口唾沫,视线一转,却是紧盯着堂上那被又是开胸,又是开脑,鲜血淋淋的孟奇遗体。 随后说出他上堂之后的第一句话,嚣张又狂妄:“是谁将他五马分尸的,本少爷,重重有赏!” 第1586章 自己的心声,竟然被此人窃听了 胡子濯的上堂,出乎所有人意料。 杨尚书更是惊得险些跳起来。 杨尚书与兵部胡尚书分属同职,又是多年至交,杨尚书也算看着胡子濯长大的,但现在这情况,意思却像是胡子濯与孟奇被杀一案有关,杨尚书心神不宁,作为世伯,于情于理,他都该照拂胡子濯一二,可这里是刑部审堂,他即便有意偏袒,也不可公私不分,故此思忖片刻,他只得招来麾下亲信,要他立刻前往胡府通风报信,只望事情当真牵连起来,胡尚书亲临,总能护得胡子濯一时平安。 杨尚书费心费力的为胡子濯着想,人胡少爷却不太领情,不止上来就把孟奇的尸首批判一通,还昂首挺胸的瞪着一众官审,耀武扬威的道:“上月初三,本少是打过这小畜生,那又如何?” 胡子濯出身富贵,其父为兵部主官,简在帝心,胡少爷生来不知“虚与委蛇”四个字怎么写,在他看来,敢做自然敢当,既然他的确做过,就不怕当堂承认! 至于后果,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这样的性子,好听点说,叫率性而为,不好听的,就叫莽撞冲动,不知死活。 柳蔚现在恰就需要这么一个有问必答的好证人,故此,她还算满意。 “你为何打孟奇?” 胡子濯冷笑一声:“那你认为,他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不该挨打?” “你说胡巧儿?” 胡子濯脸色铁青:“没人为她报仇雪恨,本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袖手旁观!” “孟奇奸污胡巧儿,你大可禀明你父兄,将孟奇告上一状,为何却要私下殴打责辱他?” “你这话说得,我还打错了?”胡子濯气得瞪眼:“你这酸书生到底懂不懂?别一口一个‘奸污’侮辱人,那是我胡子濯的妹妹,是我胡家的女儿,你不是女人,当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今日不是你们将此事揭发,本少还打算隐瞒一辈子,巧儿冰清玉洁,天真烂漫,她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不要她背上这个清白受损的污名!” 柳蔚摇了摇头:“她以死明志,自是不堪受辱,但你作为亲人,却也同样蒙蔽无知,我问你,胡巧儿声誉受损,你介意吗?你会因此看不起她吗?” “当然不会,她是我表妹!”胡子濯吼道。 “那就对了,你既然不会看不起她,为什么她清白受辱,你却不愿意为她平冤昭雪?” “我有啊,我打了孟奇,不止一次两次,不止三次四次,我还……” “你还想杀了他,对不对?” “对!”胡子濯不怕事的震吼:“他不该死吗?他死有余辜,我听说他前日当街调戏民女被打死了,简直大快人心!他这就是活该,就是老天有眼,就是……” “那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他?”柳蔚冷冷的质问:“你打过他,骂过他,折辱过他,但你没有杀他,为什么?” “我……” 柳蔚替他回答:“你不敢杀他,因为杀人要偿命,他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老百姓,他是吏部少顷的幺子,你怕你真杀了他,会让你爹遭受牵连,所以哪怕你很想为胡巧儿报仇,你也不敢对他下死手。” 胡子濯沉默下来,深喘几口气后,闭着眼睛道:“对,我是没种,怎么了,你想笑就笑吧。” “我为什么要笑你。”柳蔚面无表情的道:“你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总归还有一片孝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是在自相矛盾。” 胡子濯不解的瞪着柳蔚。 “你想用自己的能力替胡巧儿报仇,但你又瞻前顾后,不敢行动,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思虑不周,行事没有策略,简直朽木不可雕也,我直白的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又想报仇,又不想让家人遭受无妄之灾,那我会选择用毒,谁让你亲手打死他了?孟奇是个什么人,贪色重欲,你买通他常去的青楼妓院,在他长饮的水酒中下些悲情散,悲情散知道吗?很多地方都有卖,通常是用来催情的,但一旦药剂过量,便会催发毒性,令服用者一动欲念,便浑身瘙痛,其痒难忍,最后毒至深处,能令其生生将自己皮囊挖空,血流而亡,这不是很好吗,我问你,找个江湖人士,替你带二两悲情散有多贵,花得了你二十两银子吗?” 胡子濯猛地愣住,呆呆的张大了嘴,望着她。 杜岷英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儿,重咳一声,想让柳仵作不要胡言乱语! 但柳蔚还在继续说:“你说我不是女人,不懂什么声誉攸关,就算我真的不懂,那我问你,胡巧儿是不是受害者,为什么受害者反而鬼鬼祟祟,不敢声张,施暴者却能昂首挺胸,游走闹市?这是谁惯的臭毛病,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受害者家属!胡巧儿已经死了,她是委屈死的,我不怪她宁愿身死,也不敢指控孟奇,但你是她的兄长,你又怎么忍心让她走得这么冤枉?孟奇的爹是吏部少顷又怎么样,你爹还是兵部尚书呢,要比拼爹比拼身份,你赛他一大截,你怕他什么?你却为了所谓的人言可畏,就畏手畏脚,缩头缩尾,现在怎么样,孟奇死了,这就是为胡巧儿报仇了吗?他从头到尾,说过一句对不起吗?他受到过道德的谴责,接受过律法的制裁吗?” “我,我押着他,让他给巧儿磕了头,磕了三十个响头,我……” “那他知道错了吗?”柳蔚反驳:“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临死之前就不会调戏良女!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觉得自己倒霉,奸污了兵部尚书的族亲,还让兵部尚书的儿子发现了,使得自己饱受皮肉之苦!他畏惧的是你的拳头,他怕的是你,不是怕犯法!不是怕作恶!” 胡子濯失神的双眼,彷徨的乱望,他不知这个酸书生的话对不对,听起来像是有道理,可对方明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道理说起来简单,但等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才知道有多么严重,多么不堪……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的话不过是事后诸葛,好听不好信,如果我身边的人发生同样的情况,我一定会如你一般,不知所措,面目无光?” 胡子濯震惊的看着这人,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声,竟然被此人窃听了。 柳蔚冷笑一声:“能想到‘面目无光’四个字,足以见得,你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不介意,你,就是第一个看不起胡巧儿的人,如此一来,你胆小怕事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意外了。” “你……”胡子濯还想说什么。 柳蔚已抬首,对堂外道:“召,下一人证上堂!” 第1587章 你很紧张?为什么? 第二位被推上堂的人证,叫郭升,是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的青年。 “认识孟奇吗?”柳蔚直击重点的问。 那郭升看了柳蔚几眼,下意识的抬起手,咬住自己的指甲,轻轻啃了下:“认,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同窗。”郭升看起来很紧张,每回答一个问题前,他都会沉默片刻,他似乎在思考,在斟酌,在确定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没有疏漏的。 “你也是太府监生?是荫监?” “不,不是……”郭升咽了咽唾沫,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是,是例监。” 太府监生总共分三类,第一类,也就是最普通的一类,叫做贡监,是由普通学子通过正经科考,成为贡生,进而入读的。 第二类,叫做荫监,就像孟奇这样,是依靠父亲的官位取得的入监资格。 第三类,叫做例监,例监又叫做捐监,是无官在身的良民,通过用钱捐出来的监生位置,例监通常比较少,毕竟几万两银子花出去,不是谁家都担负得起的。 郭升是例监,也就是说,他家虽然没权,但至少有钱,这样的人,在荫监群体中,属于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毕竟,这些官宦子弟们想寻欢作乐,身边总要有一个冤大头买单。 “你与孟奇关系如何?” 郭升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到了堂上那开膛破肚的尸体,语气变得很紧张:“不,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 “他,他总是,在,在我这儿要银……银子……我,我不太想给……” “他恐吓你?抢劫你?” 郭升低了低头:“差,差不多……” “你给过他多少银子?” “加,加起来,一千多,一千多两……” “这么多银子,你家里不过问?” “都是,都是我的私钱,家里,家里不知道。” “孟奇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郭升猛地抬起头,眼底露出恐惧:“不是的,我不高兴,不是,我很高兴,不对,不对,我,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 “你很紧张?”柳蔚眯起眼:“为什么?” “我不紧张。”郭升吸了吸鼻子,又拿手揉揉自己的鼻尖:“我只是害怕……我家虽有些小钱,但我无权无势,你们……你们要抓凶手,我怕,我怕你们冤枉我……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 “你好食五石散?” 郭升震惊的瞪大眼睛,发抖的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那是禁药,我,我怎会吃……我怎会吃……” “你不光贪食五石散,你还引导与你为伍的荫监子弟一起食,对不对?” “不对,不对,我没有,我没有……” 柳蔚冷笑:“孟奇出事之前,你们刚食过五石散,兴致正浓,所以才起哄,要在街上随意找个女子硬来,孟奇虽然为人龌龊,行事荒唐,但他至少还有点分寸,就说那次在广汉斋,他一气之下打了小二,发觉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后,就半推半的道了歉,最后再报复小二时,也是选择了隐蔽的后巷,这就说明,他做事办事,很顾及颜面,我换句话说,孟奇的人品如何,连他的父母都是今日才知晓,那么一个如此擅长隐瞒伪装的人,又怎么会青天白日,不明不白的于闹市调戏民女?” 郭升从上堂开始就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这种情况越到后面越厉害,现在柳蔚连珠炮似的将他极力隐瞒的,心底最深的秘密公之于众,他终于抑制不住,恐惧的哭哭啼啼起来:“我没想到会这样,一直,一直都是这么吃的,他出事后我就怀疑是不是那次的五石散吃多了,但后来,后来我打听过,衙门说他是被打死的,我以为没,没事了,我以为与我无关……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柳蔚转开眸子,视线扫向身边的杜岷英:“我看到孟奇尸体时,已经是两日后,尸体上最直观的我已经来不及提取,但我听说,孟奇死前曾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我想,那就是五石散激发的药性催导,孟奇的死是旧患复发,但激发他旧患的,应就是五石散的毒性,他那根畸形血管,很可能是由此破裂的。” 杜岷英撸起袖子,指头直指郭升:“若真是如此,他就是元凶!” 柳蔚叹息着将他的手压下来:“还有两个人证,听完再说。” 第三个人证叫黄合,同为太府荫监,其父也是官员,正是孟泰的得力手足,黄合往日里多奉承巴结孟奇,算是孟奇狗腿子中,最得力的一个。 黄合是个很聪明的人,被取下麻袋后,他那一双机灵的眼睛,就开始四下转乱。 柳蔚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立刻就知无不言的回答:“小人姓黄名合,与孟少是多年好友,孟少被郭升这小子骗着吃禁药的事儿,小人也知晓,只是小人苦口婆心劝过好几回,孟少都不听,小人多说两句,孟少就对小人拳打脚踢,小人没办法,只得替他隐瞒。出事那日,小人也在茶楼,小人拦过孟少了,但以小人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拉得动有四五侍从的孟少爷,这不,就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下楼,诸位大人,小人真的尽力了,还望大人们明鉴。” 柳蔚轻笑一声,在黄合面前踱步:“说得自己这么有情有义,那你与孟奇的关系,一定很好了?” “好,当然好。”黄合笃定的道:“孟少与小人乃是自小的交情,小人早年开始便常出入孟府,孟少的事,没人比小人更清楚了。” “那他奸污胡巧儿一事,你也知道了?” 黄合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他小心翼翼的觑了盛气凌人的胡子濯一眼,缩着脖子道:“此,此事,小人怎会知晓,这不是后来胡公子把孟少堵在太府后门打过一场,小人才得知吗。小人也觉得孟少做得太不对了,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小人又与孟少情同手足,自然,只能替他隐瞒。” 黄合说得合情合理,柳蔚却只是对上他的眼睛。 “你认识胡巧儿吗?” 黄合连忙无辜的摇头:“不认识,大人明鉴,小人怎么可能认识胡尚书家的表小姐,小人的父亲只是区区七品京官,小人哪里有资格,与二品大员家的亲眷来往啊。” “你不认识胡巧儿,可我怎么听说,一年前,你曾求你爹,上胡巧儿家提亲?” 第1588章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黄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说着,黄合又顿一下,恍惚的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对了,哎,原来是那件事,大人容禀,小人年及二十,正是该娶妻生子的时候,自两年前开始,小人的母亲,便忙碌着为小人相看各家小姐,一年前母亲曾说有一户女儿才貌双全,与我可说是良配,属意让我迎娶,我心想反正都要娶妻,既然是母亲看中的,那女子必然也是个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便同意迎娶,之后父母便操持着拜帖去那家提亲,可天地良心,小人那时根本没见过胡巧儿,更不知道自己提亲的正是胡尚书家的表亲,再说,后来相请的媒婆上门后,对方却回复说并无心意,此事之后不了了之,大人,此事,此事真的是误会啊……” 黄合说得有因有果,把在场大多数人都唬住了。 但柳蔚却知他只是在鬼话连篇。 “半年前孟奇于青楼香坊宿醉未归,那日你在哪里?” 黄合无奈的说道:“这,这大半年前的事了,小人,小人哪里能记得?” “那我帮你记?” 柳蔚转首看向那之前被她放置一旁,没有逼问的孟奇的第三名小厮。 “半年前十月初七,你家少爷是否与黄合在一起?” 那小厮没料到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这儿来,愣了一下,不知所措。 柳蔚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你家少爷人品如何,他对你至少算不错,你想清楚,我现在不是要你揭发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是要你以卵击石指证哪位官宦子弟,区区一个黄合罢了,你还不敢说真话吗?” 小厮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会儿看着柳蔚,一会儿看着黄合,片刻,他狠狠一点头,出声道:“半年前十月初七,少爷正是与黄公子一同离去的!” 柳蔚重新看向黄合。 黄合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随后硬笑道:“大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们不能只信他,不信我吧?” 柳蔚却说:“香坊名妓冰姑娘,与你应该很熟,怎么,要不要将她请到堂上来?我听说,当日服侍孟奇的,正是这位冰姑娘,而你,黄公子,将自己的女人送上自己大哥的床,你也挺能屈能伸的。” 黄合脸色一白:“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小厮猛地大声道:“冰姑娘还未发迹前,不就被你包了一年,我家公子早就知道了,他还说,就是因为你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你家父母给你相看的女子,才会拒绝与你结亲,我家公子还说,即便他也好色爱美,但他绝不会像你这般不知轻重,他说家里安排的,必然是最好的,外面那些女人,玩玩也就罢了……” “你住嘴!”黄合狠瞪向那小厮,又压着脾气,看向柳蔚:“这位大人,你到底想问什么?” “想问事情经过,也想你实话实说,不要浪费在场所有人的时间。” 黄合环视周遭一圈,深吸口气,收回之前的表情,冷着脸道:“我是个小人,我承认了,你想怎么样?” “说清楚。”柳蔚点头道。 黄合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我与冰儿情投意合,但我家双亲,不许我替她赎身,半年前,我为此事求助孟奇,但他却……” “却提出,要睡冰姑娘一晚?”柳蔚替他接下后面的话。 黄合狠狠的闭上眼:“我不可能同意,那天我带他去香坊,明明说好是拿银子给冰儿赎身,但事到临头,他突然提出如此无耻的要求,我拉着他要走,他却早已买通香坊护院,将我押下,之后更加,更加对冰儿……”说到这里,黄合整个人颤抖起来:“我要救冰儿,我没办法,我说了我就是个小人,就算,就算我对不起胡巧儿好了!” 柳蔚上前,摇头,深吸口气:“你不止是个小人,你还是个禽獣,你与孟奇,的确是一丘之貉。” 黄合咽了口唾沫,捂着头道:“我的确见过胡巧儿,一年前我娘要我上门求亲时就见过,我知道她长得很美,那日带孟奇去香坊的路上,我们也见到了胡巧儿,当时她从大和书院后门哭着跑出来,还撞到了孟奇,孟奇夸了她一句,说什么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我知道他看上胡巧儿了,我就跟孟奇提出交换,只要他放过冰儿,我替他将胡巧儿掳来……”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云承稚疯狂的挣扎起来,爬起来就要去打黄合。 胡子濯却比他快了一步! 胡子濯出手狠辣,又是习武出身,一拳就将黄合打得口血鲜血,眼看黄合一口血吐出两颗牙,杜岷英皱了皱眉,上前将他强拉住:吼道:“冷静!绑架,掳人,纵污,他死定了,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胡子濯勉强冷静下来,却还是浑身发抖,整个人都不能平静。 黄合趴在地上,嘴角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他像滩烂泥一样,一动不动,也不看任何人。 因为怕将心上人连累进来,所以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深情吗?柳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看到这个黄合,就想吐。 “最后一个证人,带上来。”过了好半晌,柳蔚才声音沙哑的对堂外役卫吩咐道。 当第四名人证被推上堂时,柳蔚看出了他的平静。 五个人里,除了云承稚因为裙带关系,没被容棱绑手蒙眼,另外四人,都是被禁锢成了粽子。 胡子濯、郭升、黄合被带上来时,哪怕冷静如黄合,却也都有过几丝挣扎,但最后这个人,却毫无反应,进堂后,也不急着视人,只沉默的跪下,姿态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柳蔚走上前,为他取下头上麻袋。 那人抬首,露出一张悠然,似笑非笑的脸。 “叫什么名字?”柳蔚问。 “史惬。”对方语气轻缓的道:“孟奇生前同窗,与他关系不错,不吃五石散,也与胡巧儿案无关,这位大人,还想问什么?” 第1589章 柳蔚这位置站得刁钻 “史公子也是太府监生?” 史惬答道:“是。” “贡监?” “例监。” 柳蔚点点头:“既是例监,想必史公子家中,也薄有资产吧?” 史惬似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轻笑一声道:“家父乃前亭江州正五品奉直大夫,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家中并无什么资产。” 柳蔚转而看向郭升:“郭监生当初为入太府,家中捐监多少?” 郭升还是那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抽抽噎噎的道:“当,当初为,为保小民上监,总共,总共费银,一万七千三百两。” 柳蔚又看向史惬:“史公子既说自己家底清贫,不知这上万白银,又是何人所赠?” 史惬抬起眼睛:“事关重大,小民不敢妄言,当初小民上监,并无何人赠上银两,只是因有地官保荐,故此太府祭酒大人,例照祖例,额外开恩,只收了小民一百两登记银,并不收上万两白银。” “地官保荐,据在下所知,拥有保荐资格的,可至少也得是上三品的。” “是。”史惬道:“在下当初进太府就读,正是由前亭江州府尹,万立万大人上保。” “万立”二字一出,全场皆震! 尤其是庄常,面上当即笼起一片寒霜! 杨尚书也没想到此事会牵连万立,万立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已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现在各地各府还在复查一切曾与万立有关的人事,他这刑部尚书当初因收过亭江州一年节礼,也曾入过巡按府大门问审,亏得主案官庄检察吏与他有旧,又信他人品担当,从中周旋,才使得他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但万立之事发酵太广,在京中早已是闻风色变,这史惬,竟与万立还有这层关系。 杨尚书有些不耐,怎么好端端一个孟奇之死,却牵扯出这么多额外的事,又是兵部尚书,又是太府监生,现在还出来一个万立,当真是乱! 杨尚书心烦意乱时,现场其他人,也是各怀心事。 庄常最先出声,却是不顾主客之别,直接起身,走到史惬面前,问道:“你是万立保荐入京的?你们是何关系?” 史惬道:“回大人话,家父曾于万府尹手下当差,上届科考,小民身体不适,无力应试,家中为此愁云惨淡,家父便上求府尹大人,求得大人为小民亲书保信,供小民上京入监,来年再考。” “你是说,万立荐你,只是因你父亲上门恳求,他是一时心善,举手之劳?” 史惬不卑不亢的点头:“正是如此。” 庄常琢磨了一下,又问:“你与万家,当真无私?” 史惬笑道:“大人说笑,若小民当真与万大人有旧,如今,又怎会在此?万大人在职期间,已为一州主事,高高在上,小民的父亲,却只是个区区五品奉直大夫,不担文权,不担武权,受的还是朝廷俸禄,直属中书归管,籍更不在地方,试问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介小官,家父又何德何能,能刚下地方,便受万府尹另眼相看,格外恩待?” 万立一案,牵扯庞大,当真与他有所勾结的上下官员,早已被尽数押解上京,等候问询,而还留在亭江州接受复审的,都是一些没太大嫌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放了,甚至官复原职的。 庄常记得,这里面,好像是有几个京官。 至于其中有没有一个是史惬的父亲,他记不清了。 但就如这史惬所言,他如今安然无恙,还好端端的在京城念书,这便说明,他的父亲,至少现在还是无辜的,否则早就株连全家了。 这么想来,庄常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惊弓之鸟,太大惊小怪了,他最后看了柳蔚一眼,对她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席上,不打算再过问了。 而这个结果,显然是史惬早已料到的,史惬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眉目间的得意,却清清楚楚,柳蔚观人于微,一眼便看出他的小心思,不禁摇头。 史惬终究年轻,城府是深,却经验不足,他在被绑来的路上,应是奋想对策,绞尽脑汁,而她故意最后一个让他上场,就是为了让他在堂下,把堂上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史惬自视甚高,自以为聪明绝顶,一经上堂,便用了一招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以此转移视线,逃脱嫌疑,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些,不是她想看到的呢? 对上史惬得意的双眼,柳蔚笑道:“史公子果然坦诚,知无不言,就是不知,你是现在坦诚,还是以前都这么坦诚?” 史惬眯了眯眼,明显没听懂她的意思。 柳蔚转眸,又看向郭升:“郭监生知道史监生同你一样,是例监吗?” 郭升无辜的摇摇头,茫然道:“以,以前,从未听说。” 柳蔚又看向黄合:“你呢?” 黄合颓然的爬跪在那儿,也缓缓的摇了摇头。 柳蔚最后看向那第三名小厮:“你与你家公子同出同进,你说,你家公子知道史监生是例监吗?” 那小厮浑身僵硬,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抬起头,求救般的望向孟泰的方向。 这时众人才发现,孟泰脸色青白,口唇发淤,他竟从刚才开始,便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将下唇生生咬破出了血。 柳蔚背着双手,慢慢走到孟泰面前;“孟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嘴又是怎么了?” 孟泰毕竟老谋深算,当即狠瞪抬目,气势汹汹的道:“本官这是气的,你问了半天,始终问不出凶手是谁,本官等得心焦,又愤又急,失态罢了!” 柳蔚耸耸肩,算是信了他的鬼话,又回头,再问那小厮:“说,你家公子,是否知晓史监生为例监?” 柳蔚这位置站得刁钻,正好挡在了孟泰身前,让那小厮的目光,无法触及孟泰。 小厮不善说谎,急的满头大汗,要哭了似的。 堂下其他人都不耐烦了:“知晓就知晓,不知就不知,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第1590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助保命 杜岷英也烦躁,这小厮是被柳仵作亲自点出来的,说是唯一一个不说谎的,但现在看来,他会不会说谎不知道,但不会说话是真的,大半天了,每次回话都结结巴巴,也就指证黄合时侃侃而谈了两句,其他时候,都跟被掐了脖子的鹌鹑似的,看了就烦! 杜岷英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问柳蔚:“孟奇知不知道史惬是例监,这重要吗?” “重要。”柳蔚扫他一眼,又看向小厮:“说,知不知道!” 小厮趴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这下大家更烦了! 杜岷英直接呵斥:“堂堂大男人,哭个屁!再哭一声,打二十大板!” 小厮被吓得不敢再哭,只得捂住嘴,可怜的道:“我,我家主子,不,不知……” 柳蔚适时打断他:“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刑部衙门,在这里做假证词,是要砍脑袋的。” 小厮眼瞳一缩,猛地往地上磕了个响头,哭道:“知道,我家公子知道,我家公子一直都知道!” “那你家公子,知道他这个例监,只花了一百两吗?” 小厮胆怯的紧闭双眼,样子几乎是绝望的:“知,知道,史,史公子有次来府里时,曾,曾与公子,说,说过……” 那边的史惬跪不住了:“知道又如何,在下同孟奇乃是同窗挚友,分享秘密,也是人之常情。” “秘密?”柳蔚笑看着史惬:“例监罢了,这算什么秘密?郭监生不也是例监,你问问他,他觉得这是秘密吗?” 郭升猛地被点名,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想了会儿,觉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助保命,便小声气的答应一声:“小,小民认为,这不算秘密……” 柳蔚摊手:“对啊,这不是秘密,那为什么史监生,会觉得这是秘密呢?” 史惬狠狠皱眉:“算在下口误,终归不是花了成足银子进监的,小民怕人尽皆知,会让破格录取小民的祭酒大人为难,故此不爱与人说道,也就曾与挚友孟奇提过一次……” “史监生用词可要注意了,你方才明明说,祭酒大人按照祖例,拿了你的保荐书,收了你的登记银,才让你进监的,为何转口,又成了你口中的破格录取呢?” 史惬握了握拳:“保荐书毕竟不是真金白银,一百两的登记银,也抵不上上万两的捐监银……” “可那是不是祖例呢?” 史惬抿了下唇,说道:“是……” “是祖例,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就成了秘密?为什么便是破格录取?” 史惬有些气愤:“大人到底想问什么?” “我现在不想问你了,我想问他。”柳蔚再次看向那小厮:“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不想逼你,但你是孟奇身边最亲近的人,孟奇死了,他有许多连他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秘密,但这些,却都是你知道的,所以我的问题,你必须回答。” 小厮一撇嘴,又要哭了。 柳蔚抢在其前问:“史惬为什么与孟奇提起自己是例监之事?他既然对太府其他人都没提,为什么独独对孟奇提?” 小厮可怜的又想去望孟泰,但柳蔚早有准备,挡住了孟泰方向,小厮又想去看史惬,柳蔚直接抓过他的衣领,让他迎视自己! “不要逃避了,大势已去,老实说!” 小厮终于知道自己怎么挣扎都没用了,委屈的耷拉下脑袋,怯生生的道:“史,史公子与我家公子,向来不亲,有,有一次,他突然上府,求见公子,我……我正在书房伺候,恰好听见,听见他与公子说,说自己不是贡监,也不是荫监,因他,因他上头还有一位兄长,早在七年前,其父门上的荫监之位,就叫兄长继承,他,他原本无缘入太府……所,所幸其父被下放亭江,承万大人麾下手足后,他,他便倚万大人恩典,他这才,这才有幸得保荐书一封,上京入府,进为监生……” 柳蔚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呢,他无端端与你家公子说这个做什么?” 小厮又沉默下来。 柳蔚厉声逼问:“说!” 小厮被吓得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他说,他说他要以亭江州府尹,万,万大人门生的身份,求见,求见我家老爷……”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史惬呆呆的睁大双眼,鼻息间,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 孟泰更是整张脸都青了,喉咙不断涌动,上下吞咽着唾沫。 “此事,此事本官,本官可以解……” “哼!”庄常重叱一声,面上寒霜再现,他眯着眼扫向孟泰,意有所指:“孟大人放心,你有的是机会,慢慢解释!” 柳蔚没管后面如何,盯着那小厮的双眼,又问:“你家公子替他引荐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害怕的缩着脖子。 “那是什么时候?” “是……是很早之前了,大概,有半年多了……” 也就是说,半年以前,万立已与吏部少顷孟泰,有所勾结。 庄常脸上已经快结冰碴子了,其他旁听官也都满头大汗,杨尚书更是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孟泰如果在刑部被抓,他这个刑部尚书,又得上一趟巡按府去周旋一番,真是倒了大霉了! 柳蔚继续问小厮:“你家公子最近遭胡子濯殴打,你知道不知道?” 小厮点头;“知,知道……” “你担心吗?” “以前,很,很担心……” “但胡子濯打过你家公子很多次,虽然克制着没有打他脸,但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孟家人,就没一个发现的?” 小厮摇头:“不,不知道,公子每次挨打,都,都会去史公子,史公子家,先行擦药,有时候,伤,伤势太重,他就,就不回家去,在史家过夜……” “也就是说,你家公子哪里有伤,伤得如何,史惬是最清楚的?” 小厮点头:“按理说,的,的确是史公子最清楚,因,因为每次少爷受伤,都心烦意乱,暴躁生怒,还会拿我们几个下人撒气,每次,每次都只有史公子,能劝住他……” “黄合以你家公子马首是瞻,为何你家公子信任史惬,多过黄合?” 小厮小声气道:“因,因为公子总说,史公子,史公子是府尹大人的门生,万,万大人落网后,他又,又有本事独善其身,还,还给了老爷,一笔,一笔那么大的买卖,他,他是有过人之处的聪明人,与他,与他结交,比与黄公子这样的无胆,无胆匪类结交,更符合他的身份……” “你住嘴!”那边孟泰终于忍不住了,冲上来想揍人。 小厮被吓得浑身发抖! 第1591章 那两人一对个眼,就心意相通了 杜岷英一把将孟泰擒下,把人胳膊往后一扭,疼得孟泰这个文弱书生吱哇乱叫! “劳烦杜侍郎命人将孟大人暂且收押,巡按府的人,马上就到!”庄常厉声说道,看着孟泰的目光,就像在看个废人。 孟泰浑身发寒,只觉心神俱裂。 杜岷英犹豫的看了杨尚书一眼,杨尚书点点头,抬手让他照办。 孟泰被强行带走时,还一直挣扎不休,史惬看着孟泰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话到这里,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 柳蔚看了众人一圈儿,最后对庄常道:“庄大人怕是又要忙一阵子了。” 庄常扫了她一眼,嘴里埋怨,脸上却是笑的:“你呀,就会给我找事儿。” 柳蔚笑着与他寒暄两句,半晌,杜岷英回来,柳蔚直接对他下结案陈词:“黄合为保心上人安危,半年前曾进献胡巧儿,供孟奇玷污,之后胡子濯发现内情,三番五次殴打孟奇,令他患了久治不愈的伤患,恰逢案发之日,郭升准备了五石散,广邀共请,使得孟奇食下药散,旧疾复发,命丧。这些如果都推说是巧合,我觉得不太合理,其中最不合理的就是,孟奇为什么会与人发生争执?如果他不是被人殴打之后,气绝身亡,那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区区小童,也不会成为凶嫌疑犯。” 柳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一直沉默的小黎回视娘亲一眼,接道:“当日的情况,首先是孟奇调戏我家姐姐,我被孟奇的侍从下令缠住,分身乏术,才使得我那神志不清的姐姐,因过分担忧我的安危,不顾危难冲上去与孟奇缠斗,期间孟奇生怒,将她推倒踢翻,害她险些丧命,我见姐姐鲜血如注,奄奄一息,这才丧失理性,将孟奇一掌拍入茶棚,引致悲剧。但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当时孟奇不是调戏我家姐姐,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孟奇调戏别人,我或许也会路见不平,但绝不会因此失控,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让孟奇调戏我家姐姐的?满街的女子,他为何偏偏选择一个憨头憨脑的傻姑娘?” 话说到这儿,旁边的郭升猛地抬首,鹌鹑似的小厮,也突然醒悟过去。 郭升失声喊道:“五石散我通常只会在几位荫监公子要吃酒享乐时,才让人去拿,白日更不会随身携带,但那天,那天却是,却是史惬告诉我,让我提前准备好……而且,而且那也是头一次,我们在茶楼的厢房里,用那东西,那毕竟是禁药,我们通常只敢晚上关了门,在青楼楚坊里偷偷服用,从来,从来不敢明目张大的大白天就……” 小厮也道:“那,那天,是,是史公子,说那个穿,穿黄衣服的女子,比,比其他姑娘好看,是,是史,史公子让,让我家公子,去找那个姑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满脸苍白的史惬! 史惬面对众人的质疑,脑中,却还回荡着方才孟泰被强拉走时的模样,他终于,终于开始慌张了,终于开始惶恐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原来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柳蔚主张孟奇之死,属于意外。 就好像现代,一个心脏病患者,被朋友带去看了一部恐怖片,惊吓过度,心脏负荷不了,当场死亡。 那能怎么算? 朋友有意谋害他,明知他承受不了,还带他去看这种电影? 或者是电影太恐怖了,造成了人命官司? 亦或者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种有多方面诱因的争议性案件,似乎只能判为“意外”。 柳蔚其实不觉得这是意外,史惬参与太多,说是他一手策划的,也不为过。 但目的呢,史惬盯上小黎,利用孟奇打击她和容棱,他这么做的原因呢,是为了替万立报仇?还是为了他尚在亭江州,前途堪忧的父亲报仇? 还有他与孟泰之间的勾结,所谓的买卖是什么。 这些,都不是今天之内能获得答案的。 但要深查,势必需刑部与巡按府联手,毕竟,事涉万立,非同小可。 不过巡按府办事向来有特殊渠道,刑部是否愿意与巡按府共处一个案件?这又得另说了。 如果刑部愿意,这案子就得往深了继续挖,小黎也会在牢里多呆一阵子,当然,治罪是不可能的,只是作为案件相关者,在史惬没有调查完全前,暂时不能释放。 但如果刑部不愿意,那孟奇这儿,只能留一个“意外”,嫌凶小黎,也就当场释放了。 柳蔚给出了自己的专业分析,至于判断,就留给几位主审大人。 庄常很快叫了巡按府的官员,来接收孟泰和史惬,但史惬作为孟奇死亡的相关人员,又不能从刑部释放。 几位大佬关在小房间里商量了大半个时辰,再出来时,走到最前头的是杜岷英,他气势汹汹,满脸煞气,路过柳蔚身边时,柳蔚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冒出的火。 如此,她心里大概知道结果了。 果然,庄常和杨尚书结伴而来,庄常对柳蔚摆摆手,笑道:“去接你儿子吧。” 杜岷英作为孟奇一案主审,自然希望深挖史惬,包括胡子濯、郭升、黄合,他都不想放过。 但杨尚书深知与巡按府扯皮的不利,一力主张将案情全权交予巡按府查,他们这里备个案等着结果就好。 庄常记了杨尚书这个人情,二人一个鼻孔出气,把公正严明的杜侍郎气得都快冒烟了。 杜岷英之后找了纪淳冬,见了人就揪着胳膊把他往院墙角拽,确定周遭无人,扭头就问:“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纪淳冬一脸无辜:“计划什么?” “从你那侄孙侃侃而谈,到一二三四五,五个人证接连出现,你别跟我说你不知情!兵部尚书之子,说掳来就掳来,好大的本事啊!” 纪淳冬叹了口气:“你不是也知道吗,此案是国舅府与汝降王府插了手的,区区胡子濯,有什么不敢抓的?” 杜岷英眯着眼摇头:“我开堂问审才多大会儿功夫,五个人证都给我送到眼皮子底下了,这得是提前多久就准备好的?你还敢跟我说不是事先计划?我问你,昨晚刑部入贼,是不是你们的人?” 纪淳冬无奈:“真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岷英伸根手指,一指头戳在纪淳冬额头上,当即摁出个红印:“纪淳冬,没想到你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原来一肚子坏水,是我小看你了!” 纪淳冬知道他这是气不顺,只能安抚:“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与我无关,但你说是不是提前计划的,我觉得也是,我那侄女,你不知道,脑子不知怎么长的,跟成了精的似的,他那相公,今个儿也在堂,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反正那两人一对个眼,就心意相通了,一直以来都是狼狈为奸,合伙办事,今日这个事,没准还真是他们干的。” 第1592章 柳蔚和容棱均是满意的点点头 “那那个孩子呢?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也是自个儿长得?没人教?”杜岷英还记得自己被那小破孩嫌弃手艺差呢! 纪淳冬失笑:“还真是,就是自己长的,那孩子特别聪明,我义父一直说,他是个神童,天才。” 杜岷英冷笑:“呵!” 纪淳冬勾住杜岷英的肩膀,把他揽着:“你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告诉你,但这个案子,也就这样了,要我说,孟奇那人死有余辜,孟泰又牵连万立,这孟家反正都完了,你又何必再跟他们扯个没完?回头一查胡子濯,再把兵部得罪了。你们杨尚书不让你查,是为了你好,你官职不高,查深了,谁给你撑腰?但是巡按府不一样,人家为皇上办事,他们查是公事公办,别人查,是自找麻烦。” “我懒得跟你说!”杜岷英一把推开纪淳冬,又气又怒的离开。 纪淳冬知道这事儿杜岷英还得膈应一阵,他也不打算留下来,心事解决后,轻轻松松的出门去找柳蔚。 柳蔚在刑部衙门前,刚刚送走国舅府与汝降王府的人,还有宫里的珊儿姑娘。 纪淳冬一出来,就看到一个眼圈红红的小少年,站在柳蔚身边,正被她按着脑袋说话。 见了纪淳冬,柳蔚顺口吩咐云承稚:“叫叔公。” 纪淳冬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出现龟裂。 柳蔚对纪淳冬介绍:“是那边的亲戚,就是上次说的那边,是你族亲,叫我姑姑,叫你叔公,称呼上我向来分不清,总之辈分上也差不多。” 刚刚承受巨大真相冲击,还没回过神的小少年,抽抽噎噎的对柳蔚颔首,乖乖叫:“姑姑”,又对纪淳冬叫:“叔公。”最后想到身边还有个人,又老老实实的喊:“姑父。” 柳蔚和容棱均是满意的点点头。 纪淳冬却有些僵硬,挣扎道:“叫伯伯吧。” 柳蔚拍了下云承稚的肩膀:“叫舅爷。” 纪淳冬一滞:“算,算了,就叔公吧。” …… 小黎进了大牢再出来这事儿,纪南峥压根不知道。 老人家被全家蒙在鼓里,身边还有个魏俦一直插科打诨。 柳蔚带着小黎回去时,就看到外祖父抱着丑丑想出门,但硬是让魏俦堵在院子口。 “我就是去书铺看看有什么新书,你总拦着我做什么?” 魏俦嬉皮笑脸的打哈哈:“买书是小事,派个人去书铺抄张书单不就得了,何必您亲自过去?” “我就想自己去看,你让开!” “哎呀,我看这天乌云密布,是不是快下雨了。” “这晴天白日的,哪里会下雨,再说,我乘马车去,下雨也淋不着人。” “那吹风呢?夹雨的风,最冻骨头的!” 柳蔚听在耳里,也知他尽力了,便拍了拍小黎的后脑,道:“去吧。” 小黎也知道大家是怕太爷爷发现他出事担心,才拦着老人家,便不好意思的过了拐角迎上去,一下抱住太爷爷的腰。 看到小黎回来,纪南峥顿时笑了起来:“这几日在云家,可玩够了?” 小黎扬着小脸,愧疚的点了下头,嘟哝道:“一直没回家,小黎想太爷爷了。” 纪南峥更乐了:“就几步路,还想什么,想太爷爷回来不就是了,尽会撒娇。”说着又牵起曾外孙的手,往回走:“昨个儿宫里送来了进贡荔枝,本还想叫人送去云府给你吃,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在家吃,哎,也不知这两日怎么的,皇上老送东西来,太爷爷房里都快摆不下了,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不喜欢的给你娘。” 两祖孙边说边走,越走越远,魏俦见状松了口气,回头跟柳蔚抱怨:“这老人家,可太有精神了。” 柳蔚看他一眼:“这事儿麻烦你们了。” 魏俦啥时候见柳蔚这么客气过,怪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道:“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儿子放出来了,这就是没事了?” “没事了。”柳蔚说着,往内院走:“钟自羽呢?” 今日堂审,魏俦和钟自羽都没去,魏俦还好说,毕竟要看着外祖父,钟自羽原本说今日要一起去的。 “不知去哪儿了。”魏俦哼道:“说不准又去汝降王府了,痴男怨女,整天就会往外跑,女大不中留。” 柳蔚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又道:“他和岳单笙这是无头公案,一辈子说不清,不如离得远远的,对彼此都是解脱。” “你不知道。”魏俦忍不住为钟自羽说好话:“他从小就是孤儿,没朋友,没亲戚,长大性子还差,这是真将岳单笙当兄弟,才总是惦记着他。” “但这个兄弟,可有人跟他抢。”柳蔚道。 魏俦:“什么意思?” “汝降王。”柳蔚道:“千孟尧挺依赖岳单笙的,容棱不会日日去王府,千孟尧有事,第一个就找岳单笙。” 魏俦哼道:“天天跟着主人后面,让他盼到了呗,当亲信了呗。” 柳蔚无语:“又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你敢说那小王爷对钟自羽没恶意?我说句实在话,钟自羽够忍了,往上数两年,谁能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谁看了都能踩一脚。” 魏俦护着钟自羽,因两人多年交情。但柳蔚不这么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钟自羽做的一些事,是洗不干净的。 包括岳重茗的死。 魏俦口口声声说岳单笙不管岳重茗,将妹妹托付给一个外人,自己一年到头不回家。 可岳单笙做得不好,钟自羽就有权利给岳重茗定亲了? 何况那还不算定亲,钟自羽拒绝了岳重茗,迫不及待的想将她嫁出去,怕她束缚自己,所以在没有任何婚约的前提下,容忍岳重茗婚前生子,难产而亡。 他真的认真查过男方的背景吗?真的确定岳重茗嫁过去会幸福吗?他到底狠了怎样的心,才能眼看着岳重茗还没嫁人,就失了贞洁? 他曾经不也把岳重茗当亲妹妹?你捡了一只流浪猫,找寄养家庭,都得做好全面考量,害怕领养人家养不好猫,虐待猫,怎么找个人娶自己的妹妹,却这么马虎? 难道亲妹妹还不如一只流浪猫? 只能说,那个时候,钟自羽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他已经变得自私至极。 所以一次失误,足矣让岳单笙恨他一生。 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现在他想弥补了,知错了,想让岳单笙原谅。 岳单笙就那一个妹妹,他舍得吗?不原谅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还是那句,这事儿,说不清楚。 柳蔚是局外人,魏俦骂得起劲,柳蔚也懒得打断他,回了院子,远远看到外祖父带着小黎在院子里吃荔枝,她问魏俦:“这几日宫里送了很多东西?” 魏俦点头:“不是说你外祖父是前太傅吗?估计你儿子的事,皇帝也知道,怕你外祖父怪他见死不救,就可劲送东西哄。” “宫里来的人,没乱说话?” 魏俦挺胸:“这不是有我吗。” 柳蔚看看天色,今日不早了,明日她得进宫一趟。 第1593章 柳蔚有点尴尬,不好再接口 第二日,柳蔚一进青凰殿,就听到里头传出辛贵妃的挑剔声:“我早就说了,汤不能这么熬,你熬的这是汤吗?怎么喝得下?” 回答她的,是相夫人云氏的反驳:“贵妃娘娘怕是不知道,我家小姐一直喝这样的。” 辛贵妃哼了声:“那皇后娘娘可是太倒霉了,喝了半辈子这种鬼东西。” 云氏生气了:“贵妃娘娘,这里是青凰殿,不是您的常缘殿,我家小姐喝什么,吃什么,不用您操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辛贵妃音调扬更高:“本宫关心皇后娘娘的身子,莫非还错了?按照祖例,皇后娘娘病了,本宫是有责任近身伺疾的。” “你……” “什么你你我我,没有规矩!还不退下?牡丹,将本宫给皇后娘娘带的参茸草木汤拿出来。” 云氏气得要命,将汤碗重重一搁,转身就走,出门时正好与柳蔚打了照面,云氏想说什么,又思及殿内的辛贵妃,到底没说话,离开了。 柳蔚进去时,就看到辛贵妃洋洋得意的正搅着一碗热汤。 再扫视一圈,皇后并不在。 “你来了。”辛贵妃笑着,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坐吧。” 这主人家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柳蔚依言坐下,便问:“皇后娘娘呢?” 辛贵妃抬了抬眼眸,往内殿扫了一下:“方才出了汗,去沐浴了。” 柳蔚便老实等着。 辛贵妃一会儿就将汤吹凉了,起身往内殿走。 柳蔚迟疑的叫了声:“您不是说,皇后娘娘在沐浴?” 辛贵妃掩唇一笑:“娘娘又不避讳我。” 这…… 柳蔚干巴巴的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才见皇后娘娘鬓发微湿的走出来,辛贵妃在她旁边,小心的将她搀扶着。 看到柳蔚,皇后很高兴,又见厅里少了人,便问宫婢:“相夫人呢?” 宫婢可怜的望了辛贵妃一眼,敢怒不敢言。 辛贵妃适时道:“不知怎么就先走了,或是临时有事,方才您饮了半碗汤,可要再饮一些?” 皇后摆摆手:“不用了。” 辛贵妃还想说什么,皇后已对柳蔚招手。 柳蔚走过去,皇后便轻声问:“昨日宫外传报,说没事了?” 柳蔚点头:“是没事了,全赖娘娘托国舅府撑腰,让您费心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皇后摇头不赞:“便是不要我出声,你当我那几位兄长能眼看着你家人出事?他们就是不会办事,早年的时候,因不想牵扯内官外戚的纷争,连个国舅的名头都没让人封,上回我这里发了一通火,皇上才应了口,将戚位复封起来,可你还不知我云家什么模样,个个都是医痴药奴,哪里懂得摆外戚的威风?我也就是提点了两句,让他们将属兵知会去,在你旁边守着,莫让人轻视了你。” “那也是您用了心的。”柳蔚真心感激:“说是国舅府的兵,实则,看的都是娘娘一国之母的面子,况且还有皇上那儿……” 皇后一愣:“皇上那里怎么了?” 柳蔚:“皇上这两日往府里送了不少贡品,难道不是娘娘……” 皇后听着,眼睛一撇,看向旁边偷笑的辛贵妃:“是你说的?” 柳蔚也看向辛贵妃。 辛贵妃轻掩着朱唇,一脸娇魅,声如莺鸣:“皇上自诩尊师重道,太傅出了这样的事,总得让他跟着操操心,省得就看着皇后娘娘您一个人忙里忙外,倒把他给闲上了。” 皇后皱眉:“你明知本宫不愿与他多说,同他提这个做什么。” “是臣妾自作主张了。臣妾就是不愿皇上置身事外,他手眼通天,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他哪里可能不知道?这就是知道了,不想插手,又是吏部,又是刑部,他高高在上,静观其变,累得别人一通奔波,他这是看谁的白戏呢?” 皇后却道:“他一直如此,你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他。” “就是这样才不服气。”辛贵妃理直气壮:“臣妾随意提一句,他还要降罪不成?” 柳蔚听到这里,只得同辛贵妃也道了谢。 辛贵妃倒是不在意:“本宫也不是为了你,这不是不想皇上好过吗?” 这话说得就太直白了,柳蔚有点尴尬,不好再接口。 今日进宫,道谢是一,复诊是二。 早前就说过,回来就得洗肾,这次进宫,柳蔚特地带了工具,要先给皇后做个全身检查。 这一检查就是大半天,等到日落西山,柳蔚也收集完所有数据,一边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体质预测和之前设想的差不多,今晚戌时过后,娘娘不要用食,也不要饮水。” “饮水也不行?”辛贵妃有些担心:“这病,这么折腾人吗?” 虽然确定了辛贵妃与水银毒无关,但毕竟亲疏有别,病情细节上,柳蔚和皇后都不打算跟她多说,辛贵妃也只知道柳蔚可以替皇后治疗病根,药到病除,就是这治病的法子,有些标新立异。 柳蔚简单的交代了珊儿几句,这时,云氏又回来了。 她换了一身衣裳,不是白日那件,身边带着个小丫鬟,小丫鬟还背着个小包袱。 “怎么现在来了?”皇后问。 云氏瞥了一眼竟然这个时辰了还没离开的辛贵妃,道:“看到柳大夫进宫,便想着该是这两日就得治病了,便回府收拾几件衣裳,这几日,我便住在青凰殿了,也好随身照料。” 皇后还未说话,辛贵妃先行抢白:“你一个外官命妇,怎可常留内宫?”又对皇后道:“娘娘,这不合规矩。” 云氏拉着脸子,说道:“贵妃娘娘多虑了,早在柳大夫为皇后娘娘诊病开始,臣妇便觐见皇上,请了圣旨,必要时候,愿留在宫内,照顾娘娘,皇上是同意了的。” “哟。”辛贵妃挑眉:“你这是跟本宫聊圣旨呢?那你说,本宫与皇上说句话顶用,还是你说句话顶用?” “娘娘自可寻皇上吹枕头风。君无戏言,已经下出的口谕,可没有收回的。” “你……”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皇后无奈的抬手,打断了她们。 “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哪里这么多脾气,就不能让本宫清静清静。” 辛贵妃被说得不好再辩驳,云氏则特别得意,她扬着下巴,从辛贵妃身边走过时,还特意故作不经意的把人挤开,自己站到皇后身侧。 辛贵妃气得揪紧了绣帕。 柳蔚:“……” 第1594章 还心动吗? 在筹备给皇后治病的同时,柳蔚又叫容棱,带着她的宣传册去找汝降王。 京中权贵他们不得其门而入,但千孟尧那儿肯定有路子,且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不需要他们本人出面。 那册子好歹也是天石州云家呕心沥血两天的大作,费了不少脑洞,因此可看性是真的高。 千孟尧拿到后就翻看起来,看完后,他悄咪咪的把容棱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问:“你说这里头写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 容棱扫他一眼就知他冒出了什么心思,挑眉:“心动?” 千孟尧舔舔唇:“里头说,有个能勾起人前世记忆的神药……” 容棱:“……” 千孟尧还是不愿放弃:“你说都是假的,但又说不清这册子的来历,既然来的神秘,谁又能确定,一定是假的?九分假,一分真,也是有可能的,那毕竟是远古的宝藏……” 容棱面无表情:“柳蔚写的。” 千孟尧:“……” “还心动吗?” 千孟尧咳了声,眼珠子转了一会儿,道:“我一直觉得嫂夫人不简单,你说会不会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直说,便借于此册,宣之于口,你说这里面会不会真的有什么是真的……” “不会。”容棱笃定道。 千孟尧心里还是痒痒的,但看容棱那模样也不会告诉他,就闷着没再反驳。 这册子不是柳蔚写的,容棱冠上柳蔚的名,只是不想让千孟尧发神经。但显然,欲望对人心的控制,不是倚靠三言两语的解释,就能令人信服的。 眼看着千孟尧小心翼翼的将书册藏进袖笼,容棱觉得,柳蔚的计划说不定真会成功,所谓的遗址,可能也真能找出来。 而在柳蔚将所有治病工具搬入皇宫,又招募云家好几位杏林圣手一同会诊时,千孟尧也将手中的宣传册着人抄录上百份,拿出去正式传销了。 不过千孟尧也留了小心思,抄录的时候,他把关于“勾起前世记忆的神药”这一条,自作主张的删除了,事后也不敢告诉容棱,只打哈哈,说自己一字没漏,绝对能把事办好。 容棱哪能看不出他心虚,但多一条少一条差别也不大,故此没有点破。 云承稚自从多了个姑姑、姑父,休沐之日,就不再拘限于大和书院,也会去长辈家串串门了。 日子久了,连魏俦和钟自羽都知道柳蔚多了个侄儿。 初十这天又是休沐,云承稚拒了同窗诗会的邀请,再一次晃晃荡荡去了清宅。 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姑父正带着小黎表弟在练剑,软白软白的一团娃娃,举着长剑,舞得虎虎生风。 注意到他来了,小表弟停下手里的剑,脆生生喊了句:“承稚哥哥。” 云承稚笑笑:“你们忙啊。” 容棱怕了拍小黎的脑袋,让儿子自己练,便朝云承稚走去。 “姑父。”云承稚先乖乖的打了招呼,然后道:“京里现在是有些传言了,我听您的,在那次堂审后,刻意与胡子濯保持联系,昨日听他说,他父亲这两日总在书房骂人,好像是下头的兵线一直在动。” 容棱眯眼:“哦?” 云承稚压低声音道:“临亲王,敝亲王,这两位都是世袭的闲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弟,一直以来,他们都安安静静,不露声色,就连上次六王造反,他们都未露面过一次,但这两日,他们足下的兵马,却有挪动,胡子濯说,一开始只是说改地练兵,后来就出现逃兵,但逃兵哪有一口气逃一两千的,这分明是被私调出去了。” 容棱点点头,但对这个数量不太满意:“只有一两千?” 云承稚叹了口气:“胡子濯很担心,说这些世族亲王的兵马,一贯都是把控在兵部,现在冷不丁丢了这么多,怕是兵部难辞其咎,兵部尚书更加首当其冲。” 这个容棱倒不担心:“既是我要各府派出人马,大事未成前,自不会令旁人受迁,你与胡子濯说,让兵部如实上禀便是。” 云承稚迟疑:“若是如实上禀了,那皇上岂非也会知道此事?” “知道又如何?” “知道……”云承稚心里毛毛的:“那不就是欺君吗?” 写册子的可是他三叔公,若真定为欺君之罪,待株连九族时,他们全家不就都完了? 容棱敲敲云承稚的脑门:“谣言止于智者,圣上贤正英明,自不会信这等子虚乌有之言。” “那他若是信了呢?” “那他就不是明君。” 云承稚扁嘴:“……姑父,这可不是玩笑。” 容棱轻笑:“没有一个皇帝,会承认自己昏庸。无论他是否知晓,是否相信,你们一家,都注定平安无事。” “姑父,你说真的?”云承稚还是担心:“没诓骗我?” 容棱抬起眼睛,看向天边飘过的白云:“帝王心术,我比你清楚。” 云承稚到底只是个少年,现在又赶鸭子上架,上了他们全家为故土遗址,勾勒出的弥天大谎贼船,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切只得以姑姑、姑父马首是瞻,事实上,连家乡的亲眷都书了家书上京,让他多跟姑姑、姑父学习,别整天就知道一个人闷头读书。 他现在成了姑父的探子,专门打听兵部的动向,偶尔想想,还是挺刺激的,踏踏实实小半辈子的书呆子,竟然也有当地下分子的一天。 ……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预先设计的方向行走,而皇宫里,经过一个月的治疗,皇后已经虚弱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辛贵妃吸着鼻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的掉。 云氏看了不耐烦,忍着气说:“你再哭,又将娘娘吵醒了!” 辛贵妃拿绣帕捂住嘴,红彤彤的眼睛斜睨了云氏一眼,哽咽道:“我就是难受,吃什么吐什么,刚进肚子的东西,过不了一个时辰又得呕出来,这么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云氏脸色也不好,尤其是看到内室床榻上,自家小姐那满眼乌青,脸颊凹陷的模样,心里就堵得慌:“柳大夫说这些苦都是小姐必须吃的,谁也帮不了。” 辛贵妃擦擦眼睛:“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弱是弱了点,但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 云氏嘀咕:“你懂什么……” 小姐这不是重病,是中毒,毒不清,人就是半只脚在棺材,那才更可怕。 辛贵妃也不与云氏说了,擦干净眼睛后,便进了内室,要去给皇后换水擦汗。 云氏难得的没有与她抢,坐在外室,绞尽脑汁想,明日能不能求求柳大夫,让她把这磨人的清肠停一天,好歹让食物能在她家小姐的肚子里留一个晚上也好。 第1595章 别听你爹的,他没文化 皇后娘娘的病治起来受折磨,这是早就说过的。 古代没有西医仪器,要自己做也做不出,用中医疗法,就得使用传统上的上排下泻法,再佐以针灸,推拿,等多方面助淤止气之术。 每一项工序,都不是皇后这虚弱的身子骨受的住的。 更何况这已经一连整个月,没断过了。 云氏心疼皇后,但柳蔚却不可能听她的。 云氏只能眼看着皇后依旧日以继夜的受苦受难,她难受不已。 半个月后,柳蔚给了她们一个好消息:“这个疗程结束,若是没出现其他反应,往后就是五日一次,不需日日如此了。” 所有人都大舒口气,包括真的快撑不下去的皇后,因为无法输液,这一个半月的营养摄入,依赖的全是参片,参片吊着一口气,却也只是那一口气,皇后为了排清体内的沉屙旧毒,不止是排毒,连整个人芯儿,基本上都被挖空了。 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疲到极致时,话都说不出,张嘴都没力气。 现在,总算是熬过最初,最痛苦的阶段了。 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 医治皇后,从一开始柳蔚就没有抱着能速战速决的心思,因此暑去冬来,春夏交替,直到第二年七月,柳蔚才再与云家诸位老爷一同会诊,反复检查了两天两夜后,正正式式向所有人宣告,娘娘的病,痊愈了! 一个月的苦疗,十个月的复疗,不下百日的辛勤奔波,皇后彻底安康的这一刻,所有人,都等得够久了。 …… 八月十九,云承稚再一次急急忙忙跑来了清宅。 柳蔚不用日日进宫,总算是闲了下来,云承稚来时,她正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教丑丑东西。 “藏俞五十穴,府俞七十二穴,热俞五十九穴,水俞五十七穴,头上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穴……” 丑丑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家娘亲,沉默了一会儿,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柳蔚皱眉,拍了拍女儿头上的小揪揪:“让你背《素问·奇穴论》,你背的什么?” 两岁大的小女娃愁苦了一张脸,耷拉着脑袋道:“娘,爹让我用《三字经》启蒙。” “别听你爹的,他没文化。” 小女娃叹了口气:“太爷爷也说《三字经》适合我。” “你太爷爷是学问高,但是他对你太溺爱了,黄帝内经分《灵枢》与《素问》两部分,各81篇,共162篇,你哥哥两岁开背,背通全经十四万字,刚好三岁,哪里耽误他启蒙了?” “可是娘……”小女娃还想挣扎一下。 恰好云承稚跑来,来不及打招呼,见面就喊:“姑姑,有消息了!” 柳蔚见他气喘吁吁,知道必有大事,将女儿放到地上,吩咐:“去找你哥哥玩。” 圆胖圆胖的小女娃踩稳了地砖,才扭头,撕心裂肺的边跑,边对屋里喊:“哥,娘又逼我背医经了!” 柳蔚不将女儿的告状看在眼里,拉着云承稚问:“什么有消息了?” “遗址,遗址啊!” 柳蔚一愣:“什么消息?” “是扈亲王,他找兵部领兵,说即刻要回封地安江昆州。” “扈亲王?”这个亲王,柳蔚一点印象都没有。 朝廷有许多亲王,多为先帝所封,是先帝的庶子们,先帝对他们不上心,随便封个王储,给点地盘就打发了,但轮到新帝登基,人家就过分了,除了亲弟弟六王格外优待,其他的别说地盘了,人都直接一车全拉回京城,要人家在京里安享。 这等于什么?等于削爵,削地,削权。 庶亲王们被皇帝治得服服帖帖,在京里老老实实过了近十年。 但现在,突然有一位扈亲王,要向兵部领兵回地了。 各地的亲王都有自己的编兵,但是人进京后,这些兵权便被暂交给兵部一同打理,当然不移交也不行,你要带着上万府兵进京,这些兵马住哪儿?谁给他们扎营,谁给他们发饷? 扈亲王是直接跟兵部对的话,对方有一万九的编兵,这次却不是要全领,只领一千,并且回封地的原因,说只是因为身患恶疾,想在临死之前,再回旧地一游,也好死而无憾。 这事儿,搁往常就是个小事,皇上多半看了折子也会同意。 但现在扈亲王还没上奏圣上,直接就先来兵部领人了,也正因如此,胡尚书才念叨了一句,胡子濯听了,顺口就跟云承稚说了。 云承稚这一年半的功夫,是深受他姑父“教导”,什么老谋深算,见微知著的本事都学了点,他一开始听还不觉得什么,转头一琢磨,却觉得不对,立马就来了清宅找柳蔚。 “你是说,怀疑遗址在昆州?”柳蔚问。 云承稚却摇头,说道:“在昆州不可能,昆州在安江以南,上百年前,根本还不属于仙燕国土,但这位扈亲王,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扈亲王实力不足。” 柳蔚挑眉:“哦?” 云承稚道:“临亲王的生母,为先帝宠妃,敝亲王的生母,为先帝贵妃,二人均是母族显赫的贵王,但扈亲王的生母,却只是个偶被先帝临幸的小宫女,无权无势,地位低微,即便远古宝藏对身染恶疾的扈亲王充满吸引,但扈亲王绝对没有这个实力,像另外几位亲王一般,能派遣得力干将,外出探寻,更遑论,近十多年来,扈亲王一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在不向皇上奏禀的情况下,就贸然向兵部要兵呢?” 柳蔚沉默下来。 云承稚继续道:“我怀疑是临亲王。我之前就听姑父说,临亲王这阵子老在府中设酒宴客,其中也宴请过扈亲王,扈亲王在京中贵胄中,向来没人看得上,临亲王以前也没听过与扈亲王有旧交,怎么现在好端端的,突然跟他走动起来?” 云承稚的怀疑不是没道理,柳蔚抬眸,扫了周围一圈,问:“找过你姑父了吗?” 云承稚摇头:“外头的仆从说,姑父今早去了汝降王府,现在还没回来。” “那他应该也收到消息了。”柳蔚吐了口气:“千孟尧那边,盯得不比你松。” 云承稚点点头,又问:“姑姑,你说,临亲王是真的找到了吗?” 几百年前的旧址,真的还能找到吗? 柳蔚耸肩:“谁知道呢。”转而又道:“不过他如果当真利用扈亲王偷潜出京,那么想必,就算没发现全部,也有了点蛛丝马迹,盯紧他吧,有希望的。” 云承稚顿了下,又开始担心:“姑姑,你说若临亲王知道咱们一开始就是骗他,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柳蔚笑的很友善:“要是真的找到了,我们全家,都会很真诚的向他道谢啊。” 第1596章 尤其有了丑丑做对比! 晚上容棱回到家,就看到柳蔚坐在书桌前,支着下颚,也不知在看什么。 容棱上前,大手扶着柳蔚的肩,倾身,在她鬓角吻了一下:“丑丑说,下午去了小黎的药行?” 柳蔚转身,盯着容棱的眼睛,表情有些严肃:“我们来仙燕国,是为了什么?” 容棱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我们是为了寻找外祖父,也是为了寻找岳单笙那张藏宝图,现在人早就找到了。所谓宝藏,你说,宝藏是什么?” 容棱沉默下来。 柳蔚深吸口气:“今日看着扈亲王出城,我就在想,遗址真的能找到吗?遗址里有什么?岳单笙那张藏宝图,根本不是藏宝图,只是一张证明仙燕国存在的海域图,从很久以前,关于藏宝图的传说,就只是你们容氏一族新旧二帝交位时的口口传言,但这个传言又是怎么来的,是前朝万翰帝临死前,无从考证的一句戏言,万翰帝所谓的宝藏,可能根本不是一件实物,他可能是说,大海之外有一片疆土,有一片江山,有一个不逊于中原文化的文明,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宝藏内容,你认为呢?” “有这个可能。”流言能将事实歪曲到什么地步,容棱一清二楚。 几百年流传下来,有些故事,恐怕早已失真,大家都说海外有宝藏,但他们来了仙燕国这么久,唯一听说过的宝藏,也只是所谓的遗址罢了。 柳蔚低垂下眼睛,心里乱糟糟的:“我早就做好决定了,如果三年内,找不到遗址的任何信息,我们就放弃,这辈子都不想了,但没想到,仅仅一年,竟然有线索了,那么就等吧,如果,遗址就是万翰帝口中的宝藏,那我们也算有个了结了,但如果不是,我也不打算等了,容棱,我们是要回家的,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们的朋友,还在大海的另一边,外祖父,也必须见到外祖母,我们得一家团聚,真真正正的一家团聚。” 容棱搂着柳蔚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柳蔚抓着他的手:“今天突然想到了小黎,他懂事了,其实他早就很懂事了,只是以前我没在意,他很能干,尤其是有了丑丑做对比,我们这个儿子,真的越看越优秀。” 容棱笑了一声,在她头上吻了一下:“你生得好。” 柳蔚继续说:“看到小黎,我就想到外祖父与我娘,这片海洋,将他们父女分隔了数十年,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回不去会怎么样,如果我们也像外祖父一样,一生快要过完也无法跨越过去,会怎么样?更坏的可能,如果我们回去了,小黎和丑丑回不去,又会怎么样?” “不会的。”容棱看着柳蔚的眼睛,目光非常认真:“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丑丑特别依赖小黎,小黎总觉得我带不好丑丑,他们兄妹感情非常好,但我害怕,我害怕我们无法回去,更害怕回去的代价,跟我们来时一样,你知道海难之后,当我醒来,看不到你们时,我有多恐惧吗?魏俦和钟自羽救了我,即便我并不喜欢他们,但他们救了我,给了我机会,让我可以和你们团聚,所以我很感激他们。但容棱,幸运是会用尽的,我们从青云国来仙燕国,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海难突袭,我们无从应对,但老天怜悯,并没有让我们损兵折将。可是回去呢?如果回去的方式也是如出一辙,而我们这次不再幸运,我会失去什么?你?还是孩子们?” “你想太多了。”容棱吻了吻她的唇,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可柳蔚无法冷静:“这件事我其实想过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真实,扈亲王的离京,会给我们带来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如果是‘正’,那我们知道答案后,立刻就会返回西进县,筹谋回去之法。而如果这个答案是‘负’,我们或许还可以耐着性子,多等两年,可结果,依旧是返回西进县,然后回去。容棱,不能逃避,我们得面对,得设想好最坏的打算。” 柳蔚是个很冷静的人,她今天却慌张了,因为近在眼前的危机,让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仗着没有迫在眉睫,就自欺欺人。 她今天提出这个,是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万无一失。 “没有最坏的打算。”沉默了好久,容棱才开口,说的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出现。” “你怎么保证?” “用命保证。” 房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柳蔚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榻前,躺到床上。 容棱坐在她身边,问:“不相信我?” “不是。”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发闷:“只是觉得,失去你,比最坏的结果,更坏。” 容棱笑道:“这算甜言蜜语吗?” 柳蔚扭头看他,眼里没有笑意:“明天你去找云席,告诉他,小黎不能帮他了,等小黎回家,就让他照顾丑丑,至于你,我把外祖父和他们兄妹俩,都托付给你。” 柳蔚这话,蕴含了很多意思。 房内再次寂静。 片刻后,容棱平静的问道:“决定好了?” 他比世上所有人都了解柳蔚,了解她的心思,也了解她的计划。 哪怕,她还什么都没说。 “决定好了。”柳蔚又转过身去,语气有些疲惫:“我必须,找到那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带上魏俦和钟自羽?” “对。”柳蔚没有回头:“路途遥远,我总得要两个跑腿打杂的。” …… 三日后,又是一个艳阳天,同样的西城门,这次,出城的人,已换做了别人。 魏俦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驾着马车,车厢里钟自羽歪着头,靠着车壁假寐,对坐的柳蔚手里拿着本闲书,正在翻阅。 马车没有阻滞的离开城门,车轱辘咯吱咯吱的响了好一阵,睡不下去的钟自羽,终于睁开了眼。 “一走了之,抛夫弃子?” 柳蔚又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抽空抬起头时,顺便抬腿,踢了钟自羽一下:“会不会说话?” 钟自羽抿了抿唇,将脸扭到一边。 柳蔚看着摇曳的车帘外,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回西进县的事,只告诉了容棱,容棱没有来送她,其他人也不知道,她走得,还真的有那么点抛夫弃子的意思。 心里失笑,她又抬头,瞪了钟自羽一眼:“有危险就拿你们垫刀,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求神拜佛,我们这一行,能顺顺利利,马到功成。” 第1597章 丑丑不喜欢娘亲 九月初一,酷暑的京城,终于得见一丝清凉。 上午时分,清宅门外,容棱扶着纪南峥的手,将老人家送上自己早已安排好的青顶马车。 纪南峥坐进车内,手往外伸,容棱又接连将小黎与丑丑递给他,最后让开位子,让师父祝问松也上了车。 狭小的车厢里一下被挤得满满当当,容棱放下车帘,自己坐上车辕,挥驰马鞭! 云承稚是来送行的,见姑父这就要走了,忍不住跑前两步,喊道:“两个月真的能回来吗?姑父,你可别骗我!” “差不多。”容棱顺手在小少年头上呼了一下,道:“这阵子,你多盯着点儿。” “我知道!”云承稚点头,又望向青顶马车后面跟着的那辆装载行李的蓝顶马车,压低了声音,问:“可是,你们回天石州探亲,带那个人做什么,我听姑姑说过,那人,可奸诈了!” “有用。”容棱没多解释,见时辰差不多了,不再同云承稚多说,催促马儿前行! 云承稚站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开,视线却老是忍不住往那蓝顶车上看。 车内的人没冒头,但云承稚知道那是谁,一个阶下囚! 姑姑说,那人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古老秘密,但大概知道那是自己保命的关键,因此拖拖拉拉甚久,直到现在,也不肯松口。 云承稚不理解,姑父带着全家出行,为什么也要将此人拉上?难道,这人真的这么特别? 听说,他以前是国师? 因参与了六王造反,才被打入天牢,成为阶下囚。 这样的人,姑父,为什么要与他打交道? 云承稚百思不得其解,等到视线中已经见不到那两辆低调出行的车马,他才回过头,往兵部尚书府走去,今天天色好,正是去找胡子濯打探消息的好日子。 …… 容棱要去天石州,与柳蔚所去的西进县南辕北辙,这个计划是临时的,在柳蔚离京之后。 京城去天石州,走水路最快,因此哪怕顾忌有老有小,容棱也依旧选择了前往亭江州去搭船。 抵达亭江州时,已经是六日后。 特地选了当地最干净宽阔的客船,容棱带着一家老小重新上路。 船舱里,祝问松在与纪南峥说话,两个老人家聊天一点不注意音量,说人八卦时,也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对方听见。 小黎带着丑丑,在甲板上看云,时不时就听到太爷爷在跟师祖爷爷说,说那位与他们同行的国师大人的丰功伟绩,一会儿说人家欺师灭祖,一会儿说人家嫌贫爱富,聊了小半个时辰,小黎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牵着丑丑,走到隔壁船舱外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青年,才打开门栓。 “有事?”对方问道。 小黎摸了摸鼻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赦然道:“你都听见了吧?” 白发青年没有做声,眼中无波无澜,毫无起伏。 小黎道:“我太爷爷以前提过你,他认识你师父,所以知晓你是离开师门后当的道士,因此为旧友抱不平,便爱念叨两句,我不知我爹为何要带你一同出行,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如果我太爷爷的话,伤到你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怪他。” “你不需说这些。”青年的目光十分冷淡,语气凉漠,不含一丝温度:“我担当不起。” 小黎抓了抓脸:“那个……我娘跟我说,对人要有起码的尊重,不管你是坏人还是好人,至少现在我爹对你以礼相待,那我也不应该对你带有偏见,所以……算了,你要是不想听这些,我们就走了,总之,我太爷爷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年认真的凝视了门外的小男孩片刻,随即,垂了垂眼,返身,关上房门。 小黎看着眼前紧阖的门扉,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身边的妹妹。 丑丑也望着哥哥,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他不喜欢我们。” “因为太爷爷说他坏话,还让他听见了。”小黎道。 丑丑思考了一会儿,堵着小嘴道:“太爷爷不好。” “不。”小黎蹲下身,摸摸妹妹的脑门:“太爷爷好不好,不能看他对别人的态度如何,而应该看他对我们的态度如何,太爷爷对我们好,他就是世上最好的太爷爷,我们就不能说他不好,明白吗?” 丑丑似懂非懂,含糊的“唔”了声。 小黎弯腰将妹妹抱个满怀,托着她又走回甲板:“那位叔叔是爹特地请来的,但太爷爷不喜欢他,所以对他横加指责,我们与那位叔叔无冤无仇,一方面是爹的示好,一方面是太爷爷的示恶,我们夹在中间,能够选择的,就是尽量保持三方的平衡,所以我才会替太爷爷去道歉,因为我不希望,那位叔叔与太爷爷的恩怨,会影响到爹找他前来的目的,我们是爹的儿女,应该为他考虑。 “那……”丑丑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吭哧吭哧的道:“太爷爷不为爹考虑,太爷爷不喜欢爹。” 小黎点头道:“对啊,太爷爷不喜欢爹,一直不喜欢。” 丑丑不懂:“为什么?”而后浑身一凛:“难道爹也逼太爷爷背医经吗?所以太爷爷像丑丑不喜欢娘亲一样,也不喜欢爹?” “不是。”小黎刮刮妹妹的鼻尖:“太爷爷说爹配不上娘,所以不喜欢爹,他们大人的事,我们不懂,也不需要懂,反正不管喜不喜欢,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大人真麻烦。”丑丑叹了口气:“丑丑不要长大,长大好麻烦。” “那丑丑就一直这样,哥哥养你一辈子。” 丑丑仰起头,疑惑的望着她的哥哥:“哥哥本来就要养我一辈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小黎无奈的点头:“对,应该的,哥哥上辈子欠你的。” 直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再次安静的坐在甲板上看云看天,不再交谈,倚靠在舱门后的白发青年,才闭了闭眼,神情中,闪过一丝复杂。 …… 还在月子中,所以最近不能稳定日更么么哒 第1598章 父和兄毫无原则的溺爱! 在船上的几日,到底有舱门相隔,不愿交流的人,便可以打定主意不交流。 可下船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碰撞。 纪南峥不喜欢国师,也不喜欢容棱,全程只跟祝问松说话,再时不时关心下两个曾外孙的起居,仅此而已。 丑丑则像哥哥的小尾巴似的,哥哥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小黎一直陪着容棱,娘不在,他得多帮帮爹。 故此,下了船后,租了三辆车,小黎就主动要求跟爹爹坐一辆,再带着丑丑与国师,四人同乘虽拥挤了些,但好歹还算和谐。 至于两位老人家,乘的则是另一辆车,大家的行李,统一放在第三辆车上。 亭江州下船前往天石州,路途遥远,众人坐了几天的船,都有些昏昏沉沉,尤其是丑丑,年纪小,抵抗力弱,几乎一上马车,就窝在爹爹怀里睡过去了。 马车从白日驶到傍晚,还没抵达目的地,丑丑却已经醒了。 容棱见天色已晚,便选了家茶肆,要了糕点面饼,让大家都吃一些。 容棱出去给两位老人家备餐时,小黎也去问店家要糊糊,丑丑其实已经不吃糊糊了,但刚下船没胃口,小黎便让她吃点软的东西,好舒服些。 狭小的马车里,一下子只剩下娇嫩的小女娃,与满头白发的青年两人。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一会儿,青年率先将眼睛移开。 丑丑本坐在哥哥用棉被叠起的软垫里,见状,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的奶声问了句:“你不吃吗?” 爹爹要照顾太爷爷和祖师爷爷,哥哥要照顾她,他不出去,没人给他带饭的。 青年面色清冷,淡然的吐出一句:“不饿。” 丑丑便不说什么了,大大的眼珠往车窗飘了飘,可等了好久,也不见哥哥回来,她就有些着急了,挪着身子,想跟出去。 但大概坐久了,加上起的太急,丑丑刚扶着车壁站起来,脚底就被棉被滑了一跤,整个人“啪嗒”一下,又坐回了棉被堆里。 她有些愣神,然后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屁股,眼眶慢慢变红。 国师本不打算理她,见此一愣:“疼?” 小女娃委屈的望着他,狠狠的点了下头:“疼!” 摔回被子堆里,能有多疼,国师认定这娃娃娇气,但又想她才刚满两岁,怕是根本分不清疼痛,只要摔了,就一定哭鼻子,便觉得麻烦,想掀帘子出去叫人。 哪知刚要离开,衣角就被扯住,回头一看,就见小丫头睫毛上挂着眼泪,可怜巴巴的问他:“爷爷,我是不是流血了?” 且不说流不流血,但那句爷爷,你什么意思? 国师狠狠的皱了下眉,道:“我不是爷爷。” 小女娃犹豫的看着他的满头白发,只好哽咽的改口:“奶奶,我是不是流血了?” 国师深吸口气,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掀了车帘翻身出去。 小女娃让他一拉,惯性使然,头差点磕到车窗。 片刻之后,小黎急急忙忙的跑上车,就看到妹妹趴在车里,哇哇大哭,小黎忙把妹妹抱起来哄:“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让你别乱动,哪里摔了?” 丑丑指指自己的肉肉的屁股墩儿,又指着自己的脑门,委屈得不得了。 小黎把她托起来,给她揉揉屁股,又看她头上没有伤口,便笑话她:“好了好了,只是碰了下,哪里就这么矜贵了,哥哥抱着就不疼了,是不是不疼了?” 丑丑也分不清疼不疼,听了哥哥的话,就点了下头,然后把脸埋在哥哥怀里。 再次上车的时候,容棱就发现女儿有些不对。 丑丑本来缩在哥哥怀里,容棱朝她伸手,小家伙想过去,但又似畏惧似的,伸了伸手,又退回去。 容棱皱眉问:“怎么了?” 小黎道:“方才没站稳,摔了一下。” 容棱一惊。 小黎忙又解释:“没受伤,摔在被子堆里,我看了,也没撞到哪里。” 容棱松了口气,将女儿抱过来,刮刮她的小鼻尖:“怎么这么不小心?” 丑丑攀着爹爹的手臂,把小脑袋搭上去,眼睛不小心撇到爹爹身边的白发青年,又害怕了,小身子僵了一下。 容棱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反应,拧着眉看向国师。 国师冷不丁让容棱觑着,锐利的视线,让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不禁狐疑的回视。 他一看过来,丑丑就害怕,小嘴一撇,跟要哭了似的。 小黎也发现了问题,顿时眯起眼,摸着妹妹的脑袋问:“丑丑,方才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这不信任的语气…… 国师脸色越来越差。 小黎没看他,只定睛在妹妹脸上。 国师一肚子委屈,看向丑丑,冷哼着道:“你说,是不是你自个儿摔的?难不成还是我推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丑丑身上,丑丑过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的点点小脑袋:“是我,自己摔的,但是……这个奶奶,太凶了。” “我不是奶奶!”国师加大音量。 丑丑被他突然一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容棱与小黎忙又是哄,又是搂,同时斥责的目光射在国师身上。 国师比他们还生气,憋着一股火,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但大略修行不足,越念火越大。 他很想重申一遍,他头发白是因为仙风道骨,不是因为长得老! 而且世上白头发的,不是除了爷爷,就是奶奶,这是误会! 但那小女娃一直哭一直哭,让他半点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众人进了来城县,住进了城门口的驿站,国师已经面如死灰了。 “奶奶,你是不是不高兴啊?”丑丑轻轻拉了下白发青年的衣角,又想害怕他要挥开自己,拉了一下就松手,再怯怯的跑回哥哥背后。 小黎绷着脸盯着国师。 正在跟驿丞要热水的容棱也猛地转过头来。 国师看着两人,握紧的拳头又憋屈的松了,半晌,敢怒不敢言的哼了一声,硬邦邦的道:“没有不高兴。”竟然是屈服在淫威之下,默认了“奶奶”这个称呼。 小黎与容棱同时松了口气,两位父兄毫无原则的溺爱,果然令丑丑重展笑颜:“那就好。” 好个屁! 国师心里反驳一句,抬腿就上了二楼,理都不想理他们。 第1599章 贱名好养活 众人抵达来城县的第二天,云家人才接到消息,知晓他们来了。 黑蛋急冲冲的跑到驿馆,见了容棱张嘴就问:“姑父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们,这一路过来,没出事吧?山路边的野匪可不少。” 下船后容棱也想到上次云家人提过的州府附近不安全,但是那时再通知人来接肯定来不及了,故此他选了三个面相老实的车夫,一路警惕,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容棱随意寒暄两句,便进屋去叫外祖父。 纪南峥与祝问松一起下楼,黑蛋是年轻小伙,不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爷,故此犹豫着不知怎么称呼。 容棱介绍一番,黑蛋这才知道站在前面的那位,竟然就是纪老太傅! 顿时满脸崇敬,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我,我,我听我爹提过您,太傅大人果然气宇轩昂,温文尔雅!” 纪南峥愣了一下,年轻的时候这种夸赞倒是常听,老了还是第一回。 黑蛋也意识到自己词不达意,红着脸道:“我,我没念过什么书……” 纪南峥一脸慈祥的道:“我们阖家而来,没有打搅你们吧。” “没有没有。”黑蛋急忙摆手,着急道:“我爹,我娘知晓姑父驾临,特地让我来迎接,不知太傅大人也在,我,我这就回去告知,家里的长辈们肯定很高兴!太傅大人,我爹,我爹以前还见过您呢!” 纪南峥与狼族后人只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收养纪淳冬那次。 当时作为代表,将孩子和书正式交给他的,是一位长得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身边还有一群灰头土脸的小孩,听这黑小伙说来,那群小孩里,应该就有他的爹。 故人重聚,纪南峥也有些向往,便道:“不用特地告知了,咱们一道过去就是。” 黑蛋连忙应着,手忙脚乱的扶着两位老人家上了马车。 西北之地通常都用骆车,但是马车也不少,这次是来接贵人的,黑蛋下了血本,用的是非常稳健的疆马。 但来时没想到姑父家会来这么多人,故此他又连忙到附近的租车行,借了一辆车,将两个小娃娃,并一个白发苍苍的青年也驮上。 车子到了目的地,依旧是宁公馆,黑蛋狗腿的扶着老太傅的手,一路领着众人进了公馆前门。 宁太公这回比上次更热情,看到容棱先就笑开了,云承稚帮着容棱做事也有一年多了,期间也写过信告知亲族寻找遗址之事,来城县云家人,知道族外孙女与外孙女婿真的用那“宣传”之法,将寻找遗址的事给外包了出去,都觉得非常神奇,对这夫妇二人的好感,更是日益月增。 宁太公的发妻姓云,但他毕竟是个外姓人,故此除了借出公馆供云家人阖聚,平日甚少参与云家内族的讨论,今日也是相同,将容棱等人带进了书房,他便自觉离开了。 书房里的人,比上次容棱柳蔚来时更多,且热情得不得了。 当黑蛋郑重的介绍了自己扶着的这位,就是纪老太傅时,房中霎时一静,接着,李老太就在晚辈的搀扶下,蹒跚的亲自迎出来,恭敬的对老太傅行了大礼。 纪南峥看老太太身体并不算好,也不敢受这个重礼,连忙托着人,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对其他人报以笑意,让大家不用这么紧张。 但大家就是紧张,一向稳重端正的他三叔公,这会儿脸都红了,梗着脖子站出来,慌忙的道:“我,我,我能碰碰您的手吗?” 纪南峥尴尬了,可看那晚辈一脸憧憬的盯着他的手指看个没完,也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去。 他三叔公连忙握住他的手,然后快速松开,兴奋的站到人后去,捂着自己的双手不放。 这是入了什么魔怔啊。 李老太见状只能解释:“那孩子自小习文,太傅大人又素富学名,故此他才……莽撞了,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纪南峥闻言不禁失笑,道:“我也不是文曲星,摸我的手可没用,若想学业进步,诗才绝伦,还需痛下苦功,多多钻研。” 他三叔公忙狠狠点头,连连保证:“学生定当刻苦勤书,笃学不倦!不负太傅大人教诲!” 大人们寒暄不停,小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交际圈。 狗蛋捧着一盘酥糕,走到小黎面前,友好的递出去,道:“请你吃。” 小黎笑着接过一块,咬了一口,道:“好甜啊,真好吃,谢谢你。” 狗蛋收获了一个小朋友,雀跃的又把盘子递到小黎身边的女娃娃面前:“你也吃。” 丑丑看了看哥哥,见哥哥同意,才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了一点,然后抿着唇,露出笑意:“谢谢。” 狗蛋看小姑娘笑的这么乖,就问小黎:“这是你的妹妹吗?” 小黎点头:“是,她叫容夜,夜晚的夜,小名叫丑丑。” “丑?”狗蛋愣了一下,认真的端详小女娃的脸蛋半晌,然后说:“我觉得她很好看,比我妹妹还好看,一点都不丑。” 小黎喜欢听别人夸他妹妹,因此谦虚的道:“娘说,贱名好养活。” “贱名好养活”五个字,却把狗蛋吓着了,他人就慌了,赶紧自报家门:“我叫云墨,水墨的墨,不叫狗蛋!” 小黎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狗蛋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紧忙强调:“真的,真的,我真的叫云墨,你会写字吗,就是上面是个黑,下面是土那个墨!” 小黎只好点头:“我会写字,知道是哪个字,我叫柳小黎,黎明的黎。” 狗蛋呆了一下:“你和你妹妹,不是同姓啊。” “恩,我跟我娘姓。” 狗蛋表示了解,点点头,然后道:“我今年十岁,我好像比你大?” “对。”小黎唤了声:“小墨哥哥。” 这声“小墨哥哥”可把狗蛋给激动坏了,他脸都乐红了,连忙“诶诶诶”的应了三声,整个人都飘上天了。 小墨哥哥,不是狗蛋哥哥,是小墨哥哥,简直好听死了! 丑丑跟着哥哥说话,像只学嘴的鹦鹉,也跟着喊:“小墨哥哥。” 狗蛋已经兴奋得不会说话了,他手足无措一会儿,然后一拍胸脯,保证道:“在这来城县里,哥罩你们!” 小黎和丑丑都是有教养的好孩子,狗蛋却是在西北荒地行走多年的野孩子,两个乖孩子不知新认的小哥哥所谓的罩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小哥哥好像很豪迈,所以他们也乐于跟在小哥哥屁股后面,被他领着到处玩。 第1600章 小黎冷脸,表情大变! 房里大人说正经事,云九嫂一看三个孩子已经玩到一块儿了,便交代狗蛋,让他带着糕点汁水,领着弟弟妹妹们去院子里玩。 宁公馆占地面积大,花园也大,加上宁家下人不少,三个孩子就在院子玩,并没有什么危险。 容棱也对小黎点了点头,交代小黎,照顾好哥哥妹妹,别走太远。 宁家的花园里种了很多竹子,狗蛋带着弟弟妹妹跑进了竹丛里面,竹径的深处,有两架秋千,非常好玩。 狗蛋已经玩腻了,他小时候经常来宁公馆,这秋千就是宁太公特地让人给他栓的,还尤其选在竹丛深处,也是因为夏日这里庇荫极好,凉爽非常。 “你们坐吧。”狗蛋豪气的将两个秋千分给两个弟弟妹妹,自己则选择任劳任怨的给他们推背。 丑丑想去试试,但小黎没同意,秋千没有护栏,丑丑太小,很容易摔下来,因此小黎选择抱着丑丑玩。 狗蛋对此没有意见,看他们坐下了,就雀跃的往前一推。 秋千高高扬起,夹带着凉风,丑丑第一次坐秋千,高兴得不得了。 “哥哥,我飞起来了!” 小黎刮刮妹妹的鼻尖,道:“对,丑丑飞得真高。” “那我长翅膀了吗?”丑丑忙问。 小黎失笑道:“还没有,长大才会生翅膀,就像蝴蝶,要破茧才能化蝶。” 丑丑似懂非懂,这时狗蛋又推了一下,丑丑再次陷入秋千的魅力,不可自拔,也就不计较翅膀的事了。 狗蛋连推了好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就是不叫累。在他看来,哥哥照顾弟弟妹妹,是应该的,他小时候,猫蛋和黑蛋就很照顾他。 “小墨哥哥,你休息一下。”小黎有内力,对这点小体力不在乎,但狗蛋的确脸都累红了,脸颊还冒汗了。 狗蛋还想逞强,小黎已抱着妹妹,快速从秋千上站起来,拉着狗蛋到旁边的石桌坐下,道:“喝点茶,时候还早呢。” 狗蛋一看天色的确还早,这才坐下,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温茶,又道:“除了秋千,公馆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你们敢不敢去。” 丑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黎倒还记得爹爹的嘱咐,道:“很远吗?我怕大人们一会儿找不到我们。” “不远,就在偏殿后面,是个没什么人去的湖泊。” “湖泊有什么好玩的?”丑丑不解的问。 “湖里有金鲤鱼!” 小黎意外的挑了挑眉。 “哥哥,金鲤鱼是什么?”丑丑年纪太小,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 狗蛋兴冲冲的解释:“是一种有福气的鱼,非常珍贵,据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财运傍身,养上一日,便能日进斗金,好多达官显贵家里,都养了金鲤鱼,太公这尾,听说也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大财主手里买到的!” 丑丑之前住在京城,但是却从不知道什么金鲤鱼,现在听狗蛋说得这么珍贵,顿时不明觉厉:“好厉害啊。” 狗蛋沾沾自喜:“要不要去看看?” “要,要,要!”丑丑连忙说。 小黎看妹妹这么感兴趣,自己再拒绝就太扫兴了,只能点头,答应一起去瞧瞧。 狗蛋熟门熟路,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七拐八绕,先去了厨房,拿了一些馒头,然后才到了一片小湖泊前。 湖上有个亭子,狗蛋走在最前面,小黎牵着丑丑走在后面。 趴在亭子的栏杆上,狗蛋把掰碎的馒头扔下水,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水面,等着金鲤鱼上来吃食。 可是金鲤鱼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一串小金鱼。 丑丑没见过世面似的,兴奋的喊:“好多鱼,好多鱼。” “再等一下,金鲤鱼总是很晚才出来。”狗蛋说道。 丑丑身量不够,看不到栏杆后面,就一直垫脚,想多看一点。 小黎瞧她费劲,就把她抱起来,倾身让她看。 过了一会儿,果然游来了一条通体金黄的鲤鱼。 丑丑大喊:“金鲤鱼,金鲤鱼。” 狗蛋把自己的馒头递给丑丑,道:“你也喂点。” 丑丑抓着馒头碎,丢了一把下水,顿时小金鱼们一拥而上,但金鲤鱼却没去。 丑丑有些失望:“金鲤鱼不喜欢吃馒头。” 狗蛋也有些纳闷,平时金鲤鱼明明是吃馒头的呀。 他自己也丢了一把馒头碎下去,却见小金鱼吃得欢快,金鲤鱼还是没上去,不止没上去,反而身形一甩,绕道而行了。 “金鲤鱼走了!”丑丑失望的喊道。 狗蛋面子挂不住,也有点生气,抓了根苇杆,要去拍金鲤鱼。 小黎却一把拉住他,没让他动手,反而道:“时间也不早了,鱼也看了,咱们回去吧。” “可是……”狗蛋想说什么。 小黎却紧紧拽住他的手腕,对他摇摇头。 狗蛋不明白,丑丑也不明白,他们俩现在满脑子都是金鲤鱼呢。 小黎强硬的拽着狗蛋,几乎是拉扯一般,将他扯出亭子。 狗蛋还想反抗,但哪能想到这个小弟弟力气这么大,竟然能生拖着将他拉走。 狗蛋有些不高兴,撒泼道:“急着回去做什么,我要再试试,金鲤鱼怎么可能不吃馒头呢,它以前一直是吃……” “闭嘴!”小黎深吸口气,眼角看了下平静无波的湖面,压着嗓音道:“回去。” “你干什么?”狗蛋猛地被呵斥,脾气上来了:“你吼我干什么!” 小黎冷脸,表情大变的他,比之之前那个见人就笑的乖模样,简直像两个人:“回去!” 狗蛋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不动。 小黎抿了抿唇,思考着要不要把狗蛋打晕,拖走? 正在这时,身后“哗啦”一声,冒出一声巨响! 狗蛋诧异的扭过头去,还未看明情况,就见一大捧水花正面袭来。 他尚来不及反应,就见身旁的小黎弟弟衣袖一挥,那近在咫尺的水柱就像碰到了飓风,临时拐道,“啪”的一声,尽数落到了他旁边的地上。 水染湿了地面,溅到了狗蛋的鞋面,狗蛋瑟缩一下,恍恍惚惚的仰头,就见湖中央的小亭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二人均是浑身湿漉,手里还拿着长剑。 “这……这……这……”狗蛋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小黎单手抱着丑丑,将狗蛋掩在自己身后,眯着眼看着二人,冷静的问:“路过?” 一男一女对视一眼,没有回答,慢慢朝他们走来。 小黎冷着脸警告:“若无干系,各走各路,若有意图,自寻死路!” 第1601章 都是跟着柳蔚学的!! “呵。”一身黑衣的女子嗤笑一声,眼睛一眯,手上长剑转瞬之间已经逼近。 小黎将丑丑塞到一脸懵然的狗蛋怀里,然后足尖一点,身子一侧,折了湖泊中一苇枝,当做武器,正面迎对袭来的长剑。 同一时间,书房内。 狗蛋的父亲,云九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其实一开始见到那群人时,我们就觉得不寻常,他们不是官兵,更像悍匪,但是我们云家定居天石州三十余年,附近山野寨营里打生意的匪徒长什么样,我们都清楚,那几个人,的确都是生面孔。” “我倒觉得不像悍匪。”云九说完,他三叔公便说:“女子身形婀娜,男子身高体阔,我觉得更像关外的人。” 众人现在讨论的,是最近天石州无端端冒出来的一群来历不明的武士。 来城县云家人是狼族后人,他们暂居天石州,虽然隐姓埋名,但终究身世不凡,上次汝降王府的侍卫过来查探,就被他们一眼识破,并耍了对方足足一个月,这次亦然。 最开始发现不妥的就是云九,他的摊子来了几个外地人,面孔生,但是佩带武器,眼睛一直盯着街对面的万象馆,且一连三天,日日都来。 云九将此事与族中众人通了气,也告知了万象馆隔壁的泰隶书局,让杨家人警惕一些。 可是没想到,泰隶书局第二天就出事了,书局门口的匾额砸了下来,伤到了一位过路阿婆的脚。 此事引起不小的喧哗,云九当时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帮忙,等到回过头时,就发现摊子上的几个外地人不见了。 此事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人不见了,但没造成什么后果,也不用多想。 可哪知,第二日,这些武士又来了,但这回人数却少了两个,云九上餐时,还发现其中一人手臂受了伤,浸了血出来。 “这些人落脚是在城北的一个小客栈里,一开始人数是十七人,到了现在,只剩下四人,他们意图不明,但分明正在来城县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行当,只是他们始终没有与我们家的族人有过来往,故此我们也不知他们的目的。” “你们怕他们是京城来的?”纪南峥适时问道。 云九点了点头:“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担心的,猫蛋写了信回来……哦,就是承稚,他说京城各侯府爵府,都在为了故土遗址忙里忙外,我们还以为,是被发现了纰漏,被京城的贵人找上门来了,但是后来,看着又实在不像,那些人,有男有女,关键是,太捍了。” 另一中年男子道:“说话大声,举止粗鲁,像悍匪,也像关外牧兵,但是,又都不像。” “对。”他三叔公道:“他们行为粗鄙,但衣着华贵,出手阔绰,无论是悍匪,还是关外人,都不可能这么豪气,而且,他们进城到底是为了什么?盯着万象馆看又是为了什么?八阳坊那边,可只有书局文墨店,文人雅士,能与他们有何牵扯?” 这群人来的突然,人数又一日一日的减少,实在让人心里不安。 众人议论着,纪南峥却转首看向了容棱,尽管真的不喜欢这个外孙女婿,但是不得不说,在这种阴谋诡计上,这小子还是很管用的。 “你是怎么想的?”纪南峥问容棱。 容棱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在手边的案几上敲了一下,摇头。 纪南峥不太满意的皱眉。 容棱又道:“既然猜不透来历,何不抓来审问?” 云家人有些尴尬:“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 人家只是可疑,也没干什么,突然就冲上去要把人家绑了,太蛮横了吧? 容棱却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诬陷他们盗窃,然后压入大牢严审,这有何蛮横?不是合情合理吗?” 大伙儿沉默。 祝问松则深深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徒弟一眼,然后对他纪大哥抱屈:“都是跟着柳蔚学的,他以前明明是个老实孩子!” 纪南峥也有点尴尬,主要是容棱这句话里涵盖的“柳蔚风格”太明显了,这种坏主意,柳蔚的确特别擅长。 正在众人都心态微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云九嫂忙去开门,就见宁府小厮气喘吁吁的指着偏殿方向道:“杀,杀,杀人了!” 屋内之人俱是一惊,男子们齐齐起身,打先锋一般快步朝小厮带领的方向而去。 容棱也去了,因为打开门他发现,院子里没有小黎丑丑,也没有狗蛋。 偏殿后面的湖中亭里。 此时聚满了人,宁太公也在这里,他被两名下人搀扶着,一副随时都要晕厥的虚弱模样。 “太公,发生了什么?”赶来的云家人急忙问。 宁太公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那亭子,又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家人得不到答案,只能急忙赶过去,容棱走在最前头,一眼就看到一身是血的小黎。小黎今日穿了米白色的束衫,可这会儿,一半都被血染红了,脸上还溅着血点。 而另一边角落里,狗蛋抱着丑丑,整个人呆呆的,三魂丢了七魄,倒是丑丑坐在他怀里,正在剥口袋里的山楂糖吃,小脸蛋水嫩嫩的,看着又可爱又天真。 “出了何事?”容棱问小黎。 小黎指了指湖泊,道:“我们过来看金鲤鱼,谁知湖底藏了两个人,一身血腥气,明显是刚杀过人的,我不知他们是路过还是蓄意躲藏,想离开,可晚了一步,他们上岸后一言不发,就袭击我们,我就只好……” “杀了他们?”容棱皱起眉。 小黎忙摇头:“没有没有,打伤了一个,另一个托着同伴跑了,我怕他们还有同党,不敢去追,怕丑丑有危险,只能眼看着他们离开。” 容棱拿出一张素帕,给小黎擦了擦脸,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再转头看向还在吃糖的丑丑。 小黎小声道:“我避开了丑丑,她应该,没怎么看到。” 小黎小时候是在尸体里泡大的,他从小见血,从小摸骨,但是丑丑不同,丑丑不喜欢医书,也不喜欢人体,正常的小孩,见到血腥杀伐的画面,是会留下童年阴影,严重的还会做恶梦的,所以方才小黎动手时很谨慎,也因此束手束脚,才让两人逃脱,否则若是放开手脚,他怎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第1602章 小黎验伤 “无事。”容棱摸摸小黎的头顶,道:“辛苦了。” 小黎摇头,认真的道:“爹,他们是谁?冲着我们来的吗?” 容棱沉着脸,摇了摇头,片刻,他起身,牵起小黎的手,道:“去衙门验伤。” 小黎一愣:“什么?” “你受伤了。” 小黎摇头:“我,我没有啊……” “你有。”容棱声音很冷。 半个时辰后,容棱带着小黎,在云家众人的簇拥下,抵达了来城县府衙,来城县县令一脸莫名的被拉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牌子。 “汝,汝降王督军令?”县令颤颤巍巍的抖了一下。 “劳见贵州府尹。”容棱开口直言。 县令哆嗦了一下,问:“大,大人这是何意?” 来城县隶属天石州府,府尹衙门不在来城县,但县内若是来了大人物,还出了什么事,被迫惊动府尹大人,这就是他这个县令办事不利了,来城县令不知情况如何,自然壮着胆子,也要先问个清楚。 “这是犬子。”容棱突然伸出手,将背后的小黎带出来。 小黎懵懵的站在那里,仰着头与来城县令四目相对。 县令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该夸小孩可爱吗?按程序夸,还是直接夸?有什么提示吗? 就听容棱说道:“他在贵县,被袭重伤。” “重,重伤!”来城县一惊,顿时看向那小男孩,然后看了很久,见他的确白白胖胖,好胳膊好腿,声音就变得不确定了:“重,重伤吗?” “县令大人管吗?”清冷的男音直接问。 县令能说什么,县令只能吭哧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管,管吧。” 容棱对跟着前来的云九使了个眼色。 云九立马拉着县令,到旁边道:“袭击小公子的人,就住在城北天意客栈,一共十九个人,有男有女,他们长得……” 一刻钟后,十七张通缉令出来了。 十七人是云九一开始探查到的十七个外地人,两人是之前在宁公馆袭击三个孩子的凶徒,但最后画像证实,原来宁公馆的二人,也是十七人中的其二,故此通缉令,最后就是十七张。 …… 另一头。 楼青一边护着受伤的楼雪,一边带着人,快速往宁公馆后面的小巷走。 走到半路时,半身是血的女子揪住了他,狠狠一咬牙,道:“师兄,你回去。” 看着气若游丝的师妹,楼青板正了脸:“已经损失这么多兄弟了,你不能有事。” 楼雪摇摇头:“正因为已经失去这么多同伴,你才不能离开,守住那个地方,才能见到我们要见的人。” “可是……” 楼雪握紧他师兄的手腕:“没有任何事,比任务更重要,包括我的性命。” 楼青长吐口气,像是被楼雪说服了,眼神有些疲惫:“方才动手那人,分明是个孩子,却内力深厚,武艺不凡,宁公馆内藏龙卧虎,我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数。” 楼雪也沉默了起来,片刻道:“无论是什么变数,我们必须迎难而上,几次交手下来,对方已经发现我们追的紧,这次,许胜不许败,楼安和楼汉已经潜伏进去了,这宁公馆是最后一道防线,你马上回去,随时接应楼安楼汉,不能让他们再出事。” 楼青看着师妹胳膊上流出的鲜血:“你真的没事?” “没事。”楼雪摇摇头,轻推了楼青一下,转身,迈着踉跄的步伐,钻进小巷。 楼青心底天人交战,最后对主人的忠诚战胜了儿女私情,他悄然无声的再次爬上宁公馆的墙头,隐蔽在无数茂盛郁葱的树植物中,往着偏殿小湖泊的方向蔓去。 …… 另一头,县府衙门内。 来城县令听着云九的分析,脑子都涨大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九,你,你说的是真的?”过了好半晌,县令大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说出的话,却是磕磕巴巴的。 云九叹了口气道:“是容大人说的,就是方才堂上那个,人家是京官,又是王府里的督尉,人家见识不比我们大?” “可,可我事前并未收到任何边关战报……” “不是西边的,是南边来的。”来城县位于西北之地,再往前面,就是两境关塞,如今西疆戈壁上,还有着大批防边军,时不时就要和关外贼军打上两回,云九压低了声音:“西边的阿尔族与我国领土相隔最短,后有沙漠五族支撑兵马,一直是我国西疆防边军的头号敌人,还好咱们军队实力强劲,又有葛老将军亲自镇守,天石州才有数十年安康之日,这次潜入城的这群外地人,的的确确就是异族奸细,但他们不是关外的蛮人,而是南海域下的海盗兵。” 来城县令人都慌了:“南海域的海匪,与我们有何关系,干什么千里迢迢,横跨半个中原,跑到我们西北来?” “不知道。”云九道:“那两个袭击容大人儿子的匪徒,皮肤黑而偏紫,周身遍布刀疤,手指的部分,指甲都是劈了的,整个人粗糙干裂,孔武有力,容大人说,这些都是南海匪的特征,因为烈日的暴晒,与常年游于大海之上,他们的体貌特征,比起关外的蛮人,更加鲜明,故此一经交手,容大人就判断出了他们的来历。” 来城县令小声问:“容大人和他们交手了?” 云九没敢说交手的是容大人的儿子,就是那个看着干干净净,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他怕说了县令更加不信,只能撒谎不眨眼:“当然,正是容大人出手,才将他儿子从海匪手上救出来的,没听他说,那孩子身受重伤了?” 来城县令迟疑了一下,看云九真的不像在编瞎话,就忍不住开始自我检讨,他觉得自己方才看到那小男孩活蹦乱跳的,就以为人家是装病,可能是太肤浅了,云九现在一分析,他就觉得,那孩子外表看不出受伤,或许是因为患的是内伤,内伤严重起来,可比外伤更损人寿命,这么想着,县令就有些愧疚,赶紧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本官着人掘地三尺,也必将那十七个外地贼人一一挖出!” 第1603章 丑丑真的有问题! 云九提醒县令大人:“南海域的水匪来了我们西北,此事非同小可,大人最好尽早与府尹大人禀报,还有防边军营那边,也通知一声最好,怕就怕两群寇盗交汇,是有什么攀扯,南海之地素来富庶,兵器,铁制,盐都是现成的,眼看着烈夏之后天就是冷起来,西蛮人可最喜欢趁着秋天粮食收割之际,来突袭我们,如果他们这次跟南海人买了武器,我们军队又一时轻敌,极有可能会造成很大伤亡,需提早做好防范才是。” 来城县令年纪已经很大了,在当地任职多年,与县城百姓早已同气连枝,说句不见外的话,他是看着城里现在这批小青年,从毛孩子慢慢长大起来的,如果不提身份,云九喊县令一声“叔”都是使得的,因此县令并不觉得云九会害自己,听了他的话后,也决定立刻将此事上报。 再从后衙出来时,就只有云九一个人。 容棱对他挑了挑眉,云九笑着点头:“县令大人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亲自调配了,很快便有消息。” 容棱“恩”了一声,眼睛看向堂外的天空,神色略微复杂。 云九以为他担心,便道:“如果那些人当真是南海的水匪,那他们来我们西北必然是意有所图,咱们来城县是边塞下第一个县城,若是边塞告破,全城人都将沦为异军俘虏,西蛮人天性凶悍,如果让他们入侵,必定大肆屠城,到时候,才真是人间炼狱,我能想到的后果,尚且如此,更何况县令大人,放心吧,咱们的县令大人,是个好官。” 能安心在这贫瘠荒蛮的西北当官,还一当就当了四十年,可见这位县令大人,并不是好大喜功,攀附权贵之辈,他的人品,是值得信赖的。 但容棱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小黎说他们是南海人,那便必然是,只他们前往的目的,我倒不认为是与西蛮人汇合。” 云九愣了一下。 容棱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进城后,死盯八阳坊万象馆,万象馆与西蛮人,可毫无干系。” 云九也回过神来,之前一听到那些人是南海人,他第一反应就是蛮族入侵,因此心慌之下,竟是忽略了那些人之前在万象馆外的种种可疑行径。 “那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云九十分费解。 容棱摇摇头,牵着小黎,往宁公馆走。 而此时,宁公馆偏殿的湖中亭里,步履蹒跚的小女娃怀里抱着一个大馒头,蹲在了亭子边角上,她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金鱼,然后对碧青的湖水道:“小鱼小鱼,你们认识金鲤鱼吗?如果认识,可以帮我将这馒头,送给金鲤鱼吗?” 小女娃说着,就想将馒头扔进水里,可犹豫了一下,她终究没这么干,而是将馒头放在岸边的地上。 “小鱼小鱼,如果金鲤鱼饿了,你们告诉它,我在这里放了馒头,让它一定记得要吃哦,一定要吃哦。” 说完这些,小女娃再次撑着护栏,头重脚轻的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亭子外走去。 等到小女娃彻底消失不见,隐藏在水底的楼青才钻了出来,他看着岸上那包用布袋包着的馒头,深深的皱起了眉。 鱼不可能自己上岸吃馒头,那这小女孩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自己在这儿?给他送了吃的? 且不说这孩子区区稚龄,是否有这个意识,就算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考好半晌,楼青终究满脸复杂的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小女孩现在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受了某个大人的指使,所以,他去而复返,再藏湖底的事,又被宁公馆的人发现了? 坦白说,他与楼雪潜藏在此,并未想过与宁公馆的人为敌,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宁公馆旁的萧公馆,那里面的某个人,才是他们一路西上,追寻至此,损兵折将的目的。 只偏偏动手的时机尚未到,这小小宁公馆,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他们的计划,当真,是可恶至极! 丑丑刚一回到偏殿,就见到师祖爷爷正坐在一颗大石头旁歇凉。 丑丑高兴得跑过去,一脑袋扎进师祖爷爷的怀里。 祝问松抱着这个黏人的小丫头,让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问:“丑丑干什么去了?” “给金鲤鱼送馒头。”小娃娃兴奋的说道。 祝问松神色复杂的盯着小丫头看了一会儿,刮了刮她的鼻尖:“真是柳蔚的亲女儿,年纪小小,已经一肚子坏水,说,你想干什么?” 丑丑狐疑的看着师祖爷爷,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祝问松气结:“还装蒜是不是?为什么给坏人送吃的?” 丑丑撅着嘴道,反驳:“金鲤鱼不是坏人,金鲤鱼是有福气的鱼,小墨哥哥说的。” “嘿,你这倔丫头,连师祖爷爷也瞒是不是?”祝问松使劲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把小姑娘嫩白的脸颊,扯得老开,又命令:“赶紧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丑丑好不容易才挣开师祖爷爷的手,生气的捂着自己的小脸,哼着鼻子道:“丑丑不喜欢师祖爷爷,师祖爷爷是坏蛋!”说完,趁着祝问松没抓稳,一个小迈步跳出了他怀里,但孩子年纪太小,脚步又不稳,她一个踉跄,眼看着头朝下,就要撞到石头上。 祝问松忙将她捞回来,刚想再训斥一句。 可方才险象环生的一幕,却让小女孩愣神之后,后怕不已,然后,她嗓子一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祝问松见状,赶紧将孩子抱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真的摔到了?不是没挨着吗?嘘嘘,小祖宗,别哭了,你爹你哥回来要看到你这样,你让师祖爷爷还活不活了,小丑丑,小宝宝,小乖乖,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丑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嗝,祝问松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他交给纪南峥。 纪南峥见状也吓得不轻,抱着孩子一边拍背,一边哄,还好因为纪南峥照顾丑丑时间长,小丫头认人,在太爷爷怀里窝了一阵子,果真好了,但之前哭得太久,体力消耗太多,一停下来,就稀里糊涂睡着了。 第1604章 丑丑能听懂这蛇说话? 纪南峥将孩子小心放回床上,出来就要兴师问罪。 祝问松赶紧抢先一步道:“纪大哥,丑丑真的有问题,我亲眼看到了,她给水里的那人送馒头,她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干出这样的举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纪南峥质问的话卡在喉咙,犹豫一下,问道:“那你认为她这是怎么了?” 祝问松摇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想问她,结果这个小崽子,直接哭了,我感觉她就是不想回答才哭,这孩子不对,真的不对。” 纪南峥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道:“等容棱回来,告诉他一声。” 容棱领着小黎回来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先去了衙门,再去了城北的客栈,跟着衙差跑了一路,满城通缉人,忙活完后,天都快黑了。 容棱来宁公馆打算接家人回驿馆,但因为丑丑睡了,宁太公便让他们今晚别走,就留宿在这儿,然后立马命人去收拾客房。 祝问松趁机就把丑丑白日的行径讲了一遍,容棱听完后,果真脸色大变,小黎在旁听着,还有些懵懂:“所以,那两人又回来了?” “只有一人,男子。”即便隔得老远,但依照祝问松的武艺,足矣轻易确定湖底人数,甚至性别。 小黎满脸复杂,看着一帘之内,正趴在床上睡得打呼噜的宝贝妹妹,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论在谁眼里,丑丑这个举动,都太奇怪,太奇怪了。 因为丑丑没醒,大人们即便满腹疑虑,也没办法当面求证,这一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丑丑睡得早起的早,起来后,就看到床外侧的哥哥。 她凑过去,拿胖胖的手指,戳了戳哥哥的鼻子,见哥哥没有醒,便小声小气的爬下床榻,趿着鞋子,挪到房门外。 早晨的院落清净非常,丑丑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院子外的小草坪前,不过一会儿,一条蜿蜒盘旋的小绿蛇,就沿着树枝,慢慢爬到了她的头顶上。 丑丑高兴的仰头唤道:“阿碧。” 小绿蛇对着她嘶嘶的吐信子。 丑丑伸出短短的小胳膊,往上够了一下。 小绿蛇顺势滑落到她的手掌中,然后沿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环绕着。 “阿碧,我给金鲤鱼送了馒头,但是师祖爷爷说金鲤鱼是坏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嘶嘶嘶……”小绿蛇仰着头,继续对她吐信子。 丑丑闻言便点点头,笑着道:“对,师祖爷爷没有养过金鲤鱼,肯定不知道金鲤鱼要吃馒头。” “丑丑!”清冷的男音自身后响起,丑丑一扭头,就看到爹爹满脸铁青,正朝她走来。 丑丑下意识的唤,奶声奶气:“爹。” 话音未落,她爹已步到她面前,伸手,掐住她胳膊上那条小绿蛇的七寸,指尖狠狠一扣。 顿时,小绿蛇发出惊恐的嘶鸣声,整个身子七蜿八绕,攻击一般,对袭击它的人,仰起上身。 容棱二话不说,捏住这蛇头,动作迅速的,就要抠出它的蛇胆! 丑丑发现小绿蛇很难受,紧忙求饶:“爹爹,你弄疼阿碧了,阿碧都叫救命了。” 容棱顿了一下,紧紧盯着脚边的女儿,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听到它喊救命?” 丑丑着急的点头,道:“对!爹你听,它又喊了,爹,阿碧疼,阿碧疼!” 一个时辰后,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蛇,与一个被蛇迷惑的小女孩,被架在了房间的椅子上,面对众位大人的审问。 纪南峥最先发问:“丑丑能听懂这蛇说话?” 祝问松又问:“就像柳蔚和小黎能听懂珍珠说话那样?” 小黎最后问:“蜘蛛可以吃蛇吗?小花这阵子胃口一直不好。” 陷在宽大椅子里的小女娃,搂着怀里这个铁丝勾的小笼子,与笼中的小绿蛇,一样耷头耷脑,模样瞧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说话!”容棱冷喝道。 丑丑抖着小嘴儿,颤了一下,然后期期艾艾的道:“昨,昨天,爹爹和哥哥出门后,我,我在草丛里,见到阿碧,阿碧……阿碧说,说它的主人,受伤了。” 小黎挑起眉毛:“它的主人,是我昨天打伤的那个?” 丑丑不知道,狐疑的低头看向小绿蛇。 小绿蛇也听不懂人话,迷茫的望着小女娃。 然后丑丑就小声气的给它翻译:“哥哥问,阿碧的主人是谁?” 小绿蛇这才明白,轻轻的吐了两下信子。 丑丑就缩着脑袋,看着哥哥道:“阿,阿碧说,哥哥昨天打的,就是它的主人。” 小黎看向爹爹。 容棱沉默一下,起身,将蛇笼子放到案几上,握住女儿的双肩:“从何时开始,你能听懂动物说话?” 丑丑呆呆的眨了下眼,扁着嘴说:“一,一直都能听懂。” “第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 丑丑回忆了一下,有些记不清了,仰头看向她太爷爷。 纪南峥愣了一下,面对容棱质问的目光,难得的有些磕巴:“我,我不知道……” 祝问松倒是发现了问题,看着丑丑问:“丑丑是说,第一次听见,是与你太爷爷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 丑丑小声的嘀咕一声:“狼……” 容棱瞳孔一缩。 小黎也跳下椅子跑过来:“白狼?丑丑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对,当时我们一直不知道,丑丑为什么会叫狼,有人教她的,果然是有人教她的!是谁?丑丑,是谁让你叫狼的?” 丑丑摇摇头,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小丫头很害怕,她眼眶红红的,无助的看着众人,问:“丑丑,是不是做错事了?” 小黎忙将妹妹抱住,拍拍妹妹的背,道:“没有没有,哥哥只是想问清楚,丑丑可以和哪些动物说话,丑丑还记得小时候,院子里着火吗?是不是也是有人告诉你,所以你才告诉太爷爷的?” 丑丑没吭声,就把脸埋进哥哥怀里,小孩子的记忆有限,太懵懂时期的事,她真的不记得了。 容棱看女儿这样,也猜到事情前后,很多以前找不到答案的事,现在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丑丑能听懂动物说话,就像柳蔚和小黎一样,他们是一家人,他们有同样的天赋,区别只在于,柳蔚和小黎,只能与珍珠产生心电感应,但丑丑的能力,显然远远超于她的娘亲与兄长。 第1605章 容棱越想…越绝望… 如果说柳蔚与珍珠的交流,证明了她就是狼族后人,因为她拥有着与传说中狼族祖先,一样听风辩兽的本领,那丑丑的血脉,显然就比柳蔚更加纯净。 容棱想到一件旧事,很早很早以前的事,当时他还在大海中漂泊,柳蔚大着肚子到海上寻找他,他们重逢时,柳蔚正值生产,但之后,柳蔚却告诉她,她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她,他们的女儿,会带领着她,与亲人团聚。 实际上,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丑丑诞生之日,就是他们夫妻再见之时。 随后他们流落仙燕国,按照小黎的描述,丑丑也的确阴差阳错,是最开始见到外祖父的人。 那个遥远的梦就像一个启示,预示了将来会发生的事,预示了丑丑的存在,比所有人认为的更加重要。 容棱有些心绪不宁,就如外祖父担心小黎慧极必伤。 之前还因为丑丑憨实,而庆幸她福大命大的容棱,此刻也忍不住心乱起来。 孩子太聪明,与太有能力,都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房间里的气氛久久无法平静,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祝问松才先走过来,拍拍徒弟的肩膀,安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别吓着孩子。” 容棱皱眉“恩”了声,让小黎带丑丑先去外面。 丑丑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柳蔚却不在,容棱甚至不知等到再见之时,他该怎么向柳蔚解释。 如他一般,柳蔚虽然一直觉得丑丑笨得有点可怕,但她也始终认为“傻人有傻福”这话,是有道理的。 但现在情况,却一下变得复杂起来,而丑丑这个祸福难料的能力,比起她笨,在长辈们眼中,也显得更为致命了。 换句话说,今天她能被一条小绿蛇蛊惑,独身前往湖泊,与水底贼人单独相处,明天,她一样有可能听信其他动物的谗言,做出让自己,更加陷于险地的事。 如果这个能力在小黎身上还行,小黎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足够的自制能力,这些都是柳蔚教导出来的,但丑丑不行,她不像其父母,不像其兄,她笨得独树一帜,三字经到现在都念不会,更何况背,丑丑就是个简单的傻孩子,容易上当,也容易受伤。 关键是,人家骗她了,他们做长辈的在旁边看着都不一定知道,那些话只有丑丑能听到,他们即便是靠猜,也猜不出来龙去脉。 越想越绝望,容棱沉沉的捂住脑袋,总觉得柳蔚回来后,可能会和他闹和离,毕竟每次柳蔚想像教导小黎一样教导丑丑,都是他第一个拦着的。 ……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一家子老小都不愿意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当务之急,反而不是丑丑的问题,而是那条小绿蛇,与它的主人。 容棱不想让丑丑再与那条小绿蛇说话,但昨日满城搜捕的结果,是一无所获,而昨夜他也去小湖泊看过,湖底的人已经走了,寻不到踪迹。 在这个不上不下的阶段,手里有个内应,就显得格外重要。 那条小绿蛇如果愿意多说一些它主人的事,他们必然会更快的了解全部真相。 容棱善于审讯,但他不识兽语,因此要跟小绿蛇交流,只能通过丑丑。 偏偏有些话,又不能说给丑丑听。 容棱很苦恼。 “我去吧。”看出外孙女婿的为难,纪南峥叹息着主动请缨:“我与葛老将军也算旧识,如果真是南边来的水匪,我会亲自修书于他。” 外祖父既然都这么说了,容棱便同意让他试试,但这里毕竟是宁公馆,是别人家。 他思忖着,决定先跟宁太公辞行,他们自己家有什么事,回了驿馆再说。 但宁太公却不放他们走,昨晚水匪去而复返的事,给本就大受惊吓的宁太公,补上了会心一击,今日的宁太公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沧桑而疲惫的出现在容棱面前。 说不上两句话,宁太公就一副眼眶发红的样子,搞得容棱的话头,几次中途打断。 “再多住两日吧,至少,把人抓到了再走……” 宁公馆里本来秘密就多,宁太公守着这个房子,压力一直不小,现在又出了外人闯入这事,心力交瘁的老人家,现在就跟一夜老了十岁似的。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容棱哪怕与老太公不太熟悉,也做不出在这个时候,置之不管的行为。 毕竟往开了说,宁太公也是柳蔚拐弯抹角的亲戚。 于是无奈之下,容棱也同意了,多住两日,尽快抓到人。 回房一趟,就告诉外祖父暂时不回去,纪南峥沉吟了很久,提着小绿蛇的笼子,去找了丑丑。 彼时丑丑正被哥哥带着,在给小花梳毛。 小花是毛蜘蛛,背上一直有绒绒的短毛,小黎偶尔没事,会给小花刮两下,但丑丑是小公主,觉得哥哥用手指刮,太不讲究了,所以她会用自己的小梳子给小花刮。 纪南峥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丑丑白嫩的小手上,狰狞的毒蜘蛛已经醒了,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纪南峥坐下问:“丑丑也能和小花说话?” 丑丑却摇摇头,把小花的背毛梳成了中分,然后说:“小花不会说话。” 小黎也是刚刚知道这事,有点痛心:“小花是聋哑蛛,难怪它只睡觉,再吵闹的环境,它都睡得着……” 小花不是天生的聋哑,根据小黎的观察,应该是小花体内的毒腺变异了,导致它对声音的分辨能力降低。 说实话,小黎有点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小花和他贴身相处几年,他可能会控制不住,把小花的毒腺挖出来研究。 纪南峥对小黎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把小花带走,我与你妹妹说些话。” 小黎知道太爷爷的意思,便把小花拿回来,放到自己头顶,转身回了房间。 纪南峥严肃的将小绿蛇放到石桌上,坐在石凳上的丑丑就有点委屈,怯生生的看着笼子里的阿碧,不知道太爷爷想做什么。 第1606章 是不是过火了,真熟了? “丑丑,你问问阿碧,阿碧的家乡是哪里?”纪南峥开口。 丑丑犹豫一下,重复了太爷爷的话,但笼子里的绿蛇并没有反应。 丑丑看着太爷爷,扁着嘴说:“阿碧不吭声。” 纪南峥料到会这样,冷着脸道:“那你告诉它,今晚就吃蛇羹!” 丑丑没吃过蛇羹,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她还是老实的给阿碧说了。 然后就看到阿碧陡然扬起上身,对着笼子外的老人家嘶嘶的吐信子,一双眼睛冰冷危险! 丑丑见状皱了下,拍了下笼子顶:“阿碧不可以凶太爷爷,太爷爷疼丑丑,阿碧凶太爷爷,丑丑就不喜欢阿碧。” 小绿蛇似乎因为身份被拆穿,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也不想跟小女孩装好朋友,就吐着信子,又对着小女孩也嘶嘶了两下。 这下丑丑有点生气了:“太爷爷不会吃阿碧,但是太爷爷说话,阿碧要听,太爷爷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人,娘都要听太爷爷的,阿碧不听话,阿碧就不是好孩子,哥哥说,不是好孩子的小朋友,晚上睡觉要被妖怪吃掉。” 小绿蛇大概不耐烦与小女孩童言童语了,背过身子,拿蛇尾对着她,攻击似的上半身,也缓缓滑下来,将自己盘成一个卷。 这下纪南峥还没说什么,丑丑反而生气了,跳下石凳,瞪着笼子里的小绿蛇说:“丑丑不喜欢阿碧了!” 说完,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跺着脚往屋子里走去。 纪南峥见状挑了挑眉,审视的目光定格在小绿蛇身上,然后他镇定的起身,提着笼子,去了厨房。 一开始小绿蛇还自视甚高,一副绝不屈服的姿态。 可当纪南峥吩咐人开始烧水,又拿了刨蛇刀出来比划,小绿蛇就开始不安了。 它对这老人家吐信子:“嘶嘶嘶……” 纪南峥也不搭理,眼睛根本不看小绿蛇,就盯着锅里的水,等着水开。 小绿蛇嘶鸣得嘴都干了,吭哧了好一会儿,累了,就把自己卷成一团,贴着笼子一角,卡进角落,做出一副打死不出来的姿态。 过了一会儿,它出不出来都不重要,因为纪南峥把笼子倒过来,把它直接拍进了热水里。 小绿蛇疯狂扭动,眨眼就要腾出锅子。 眼疾手快,纪南峥一把将木盖盖上,隔着盖子,“嘶嘶”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蛇不容易死,你把它砍成两节,它都还得挣扎好一阵,因此过了大略一刻钟,纪南峥将盖子打开时,看到的小绿蛇,已经红透了,正奄奄一息的浮在水上,动都没力气。 纪南峥拿了大漏勺,将蛇整个捞出来,又放进笼子里,隔着笼子看它。 小绿蛇恢复了好久,都没起色,纪南峥有点拿不准,是不是过火了,真熟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那小绿蛇腾地立起来,用最后一口力气,对着纪南峥嘶鸣,似恐吓。 纪南峥看它如此反而放心了,闲适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哼小曲。 等到再把小绿蛇提回去,让丑丑来翻译时,小绿蛇的态度好多了。 丑丑还记着阿碧骂太爷爷,所以不爱和阿碧说话,但太爷爷叫她过来,她又要听太爷爷的,所以还是过来了。 但这次她再问阿碧,家乡是哪里。 阿碧就说了。 “聊州,浦如县。”丑丑说完,迷茫的望着太爷爷,问:“那是哪里?” 聊州比邻两江,在安江上游,离海境不远,一般的水匪海盗,也都在那边出没。 到底是做过朝廷命官的人,纪南峥对仙燕国的地理风土很熟悉。 “它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丑丑又问了阿碧。 这次小绿蛇犹豫了很久,才吭吭巴巴的说了。 “不拉?”丑丑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怪异。 但说出这个音后,纪南峥却猛地抬眼:“木拉族?” 丑丑连忙点头:“对对对,是这个。” 木拉族不是仙燕国的民族,是与仙燕国隔海相望的真阳国的大族,而真阳国属于仙燕国的辅国,年年岁贡,对仙燕国非常尊敬。 所以那些水匪,不是仙燕国人,是外族人? 甚至可能是……真阳国的皇族子弟? 纪南峥陷入了沉思。 一个小国,对另一个大国俯首称臣,这不是多稀奇的事,只是这整个国家还不足仙燕国一个州府大的小国,竟然敢派皇族儿女,侵入别国领地,甚至到蛮夷四起的边关图谋不轨,这其中野心,可就耐人寻味了。 纪南峥又问了一些问题,遭受过严刑的小绿蛇,没有多少挣扎,都老实回了。 纪南峥便去找容棱,将前后与他说了,而后自己立马执笔,要给葛老将军通风报信。 再说另一边,自宁公馆二次离开的楼青与楼雪,躲在了城中一个昏蒙的赌场。 城里上下现在都是他们的画像通缉,再住客栈显然是不现实的,故此在黄赌毒中,他们选择了赌馆,这里烟雾弥漫,人声鼎沸,且人员复杂,三教九流,在这里躲藏,再合适不过。 楼雪昨日被打伤,此刻已经包扎妥当,在赌馆一处角落,她与自己的师兄楼青耳语:“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样貌曝光,楼安,楼汉还失去联系,现在对方更加谨慎,我们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 楼青有些愤怒:“明明是那异族人偷走我们国中圣物,最后却反倒说得像我们意图不轨一般,仙燕国人,太可恶了。” “嘘。”楼雪按住师兄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隔墙有耳,总之,师兄弟妹出事的出事,失踪的失踪,现在只剩你我二人,不管任务再困难,我们也必须完成,这是君上对我们的信任。” 楼青点点头,又看着楼雪的眼睛,道:“今晚的行动,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就好。” 楼雪皱眉:“人手已经不够,只有你一人,岂不是更加……” “阿雪。”楼青捉住楼雪的手,指尖摩挲一下:“你得活着,如果我也失败,你得活着回去,禀报君上。朝中因为圣物失窃之事,已经频频爆发政乱,君上只有你这个女儿。” 第1607章 更稳定的,回到青云国的方法 楼雪却摇摇头:“从进入山海寨的那天开始,我已经不是君上的女儿了,不是木拉雪了,做他的女儿不好,我不愿意被他当做礼物,送到仙燕国,去伺候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皇族中,没有人再承认我的身份,若不是因为圣物被盗,事关国运,我也不会回去,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我受伤了,但我还不是废人,如果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会拖住对方,让你逃走,你身手比我好,你走,比我走好。” “你……”楼青还想说些什么。 楼雪突然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下来,狠狠的吻住他的唇。 楼青大受震荡。 楼雪脸迅速泛红,对他说:“师兄,听我的,好吗?” 楼青没说话,实际上,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楼雪又笑了一下:“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完成任务,回去,就让寨主替我们主婚。” 楼青的表情变换之快,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愁,喜的是多年感情终有回应,愁的是生死未卜,前路坎坷。 …… 阿碧现在的情况很差,浑身火烫,虽然没全熟,但刚才那一锅下去,它也半熟了。 那个狠毒的老头儿离开后,笼子里可怜巴巴的小绿蛇,与笼子外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就开始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还是小女娃先开口:“阿碧,你好香。” 小绿蛇阴冷的眼睛盯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小女娃又说:“好饿……” 小绿蛇立马腾起来,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严肃的警告:“嘶嘶嘶嘶!” 小女娃听得懵懵懂懂,说:“我没用早饭,当然会饿,不过不知道为何,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更饿了。阿碧想吃虫子吗,我去给你挖,哥哥的小花,就吃虫子。” 阿碧警惕的盯了小女娃好久,确定她真的不会吃自己,才哼哼唧唧的说:“嘶嘶嘶。” “老鼠吗?”小女娃有些迟疑:“你只吃老鼠吗?不吃虫子?” 其实虫子也吃,但是现在受了重伤,还是心灵和身体双重的,所以它要吃老鼠补一补,老鼠比虫子好吃。 可是小女娃显然不会捉老鼠,她又不是猫,跑不过老鼠的。 小女娃有些为难,但还是决定一会儿去墙根找找,一般墙根下都有老鼠洞。 就在小女娃打定主意时,笼子里的小绿蛇又说话了:“嘶嘶嘶……” 小女娃听了,却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爹爹和哥哥都没说,我也不敢问他们,他们很不高兴昨天我去喂了金鲤鱼,我不敢提昨天的事了……” 小绿蛇又说:“嘶嘶嘶……” 小女娃还是摇头:“我也没见到,昨天我只是听你的,把馒头放在岸边,就回来了,没看到有人出来。阿碧,你想去找你的主人吗?可爹爹和哥哥说,你的主人是坏人。” 小绿蛇愤怒的反驳:“嘶嘶嘶嘶!” 小女娃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不说就是了……” 小绿蛇没有消气,还阴森森的吐着信子:“嘶嘶嘶,嘶嘶嘶……” 小女娃听着小绿蛇喋喋不休的念叨了很久,从小绿蛇是怎么与主人相遇,主人又对它多好,还有主人与主人师兄的感情,最后又说到了什么罐子,还说那罐子是族中圣物,又说那个罐子被偷走了,而那个小偷就住在宁公馆的隔壁,还说这段时间为了找回圣物,主人的师兄弟们损兵折将了好多人,而它的主人是为了伏击隔壁的小偷,才潜入宁公馆的湖底,但是没想到,小偷要今晚才回来,但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所以这次计划又失败了…… 小绿蛇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的感怀了好半天过去,抬头,却看旁边的小女娃脑袋一点点的,竟然在打瞌睡。 它生气了,大喊:“嘶嘶嘶嘶!” 小女娃连忙惊醒,擦掉嘴角的口水,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睡着,我就是眯了一下,阿碧你继续说,我听着。” 小绿蛇不说了,扭过头,用尾巴对着她。 小女娃也有点不好意思,就起身,期期艾艾的说:“那我去给你抓老鼠啊,你等等。” …… 两江之上,白山洲之东,贫瘠落后的西进县里,柳蔚接到了师爷从书房翻找出来的地质文书。 足足一大摞,高高的压在桌上,都冒尖了。 房里还有钟自羽,钟自羽坐在房间的右边,依着窗口,窗口下的小桌上,同样摆满了册子。 柳蔚的案头也放了不少,现在师爷又搬了一些来,要看的东西,自然更多了。 “还有吗?”抽空抬起头,柳蔚问了句。 师爷连跑几趟,也累得不好,一边喘气,一边说:“暂时就这些了,不过柳姑娘,您到底要找什么?” 柳蔚摇摇头,没打算细说。 他们一家都是通过魔鬼海横穿进入仙燕国的,而浮上水面的地址,又都集中在西进县周围,包括当年师父与外祖父相遇时,也是在西进县碰面的,故此,柳蔚的心中,西进县是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她现在搜找当地地质文书,也是想通过了解这块土地,包括周边江域的地壳情况,揣测出能否有更稳定的,回到青云国的方法。 不过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线索,西进县毕竟简陋了这么多年,上到县令,下到百姓,都是得过且过,宋县令的上一任父母官,甚至在位二十年,都没更新过本地文质,所以柳蔚哪怕把县衙门的资料都看完了,心里还是没谱。 但她发现一点,两江海域的确有问题,两江交汇处,水底经常爆发地震,但因为浮动小,又离县城远,不易为人发现,柳蔚怀疑,这个交汇点,就是与青云国接洽的地方。 她想过,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在两江深处租一个无人岛,将岛改建成实验基地,到时候利用人为创造,制造小幅度水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毕竟要在古代实现如此大型的气候实验,她自己心里也没谱,一个闹不好,耽误个十几年都是正常的。 心里烦乱,柳蔚也没工夫跟师爷细说,道了谢后,又埋头陷入了文书字海里。 第1608章 时间紧迫,先行一步 过了一个时辰,窗户下的钟自羽坐累了,起来伸展一下四肢,看到书桌前,几乎被文书遮挡住身型的柳蔚,走过去,将文书搬开一点。 柳蔚抬头扫他一眼。 钟自羽自然无比的道:“挡住光了,看久了眼睛要瞎。” 到底也是一片好意,柳蔚没拒绝,不过钟自羽刚搬完,她就像周扒皮一样反问:“你看完了吗?” 钟自羽瞥了她一眼,没吭声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任劳任怨的继续翻阅。 整个房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长途跋涉,抵达西进县不过五日,钟自羽在房间里已经快坐吐了。 当初三人同行,路上柳蔚就作威作福,到了地方,她需要一个助手,因此就要在他与魏俦中二选一。 魏俦也是机灵,看苗头不对,一下车就装病,说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等身体康健的钟自羽反应过来时,已经失去了先机 然后,倒霉日子就开始了。 这几日魏俦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钟自羽就跟老黑奴似的,被柳蔚这个畜生指使得团团转。 今日也如前几日一样的毫无收获,临近入夜时,柳蔚终于左右松了松脖子,起身对钟自羽道:“走吧。” 钟自羽仿佛是听到放学铃的学生,立马从桌前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 这些资料都是县衙内部存放的,柳蔚就算跟宋县令关系再铁,也不可能带走,因此她与钟自羽都是早上过来,晚上离开,看也只能在县衙内的书房看。 西进县是个小县城,往日没有太多的案子与琐事,这几日宋县令都下堂很早,今日却难得晚了。 离开时,恰好撞见柳蔚,便笑着过来打招呼。 柳蔚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上好蜡的信,便问他是否要去寄信,说自己路过驿站,可以替他送。 宋县令笑着拒绝了:“是上奏的信,须得带着官印去驿站寻官信使,不好假手他人。” 柳蔚便点点头,同宋县令一起离开。 路上,宋县令打开话匣子,与柳蔚说起这封官信的事。 柳蔚听完,倒是有些讶然:“山海寨水匪?” 宋县令叹了口气:“山海寨离西进县远,在安江下头,可不知怎么,上个月突有一路水匪沿着安江,天阳江,上了西进县码头,驻海的边军将领给我这儿下了官报,让我将人抓起来,可官报抵达的时候,那些水匪已经上岸离开了,驻海军那边大动干戈,说我这西进县纵虎归山,还扬言要上奏弹劾我,这不,我赶紧也上书解释,要不就让边海军那边一张嘴说,我还不给冤枉死?” 柳蔚闻言倒是不太在意:“水匪上陆地能做什么?” 宋县令谨慎的咳了声,压低声音,道:“边海军那边的意思,好像是担心山海寨的人,要与西北蛮夷联合,而且根据劫到的山海寨俘虏招供,他们的目的地,的确是天石州附近。” 天石州这名字可太熟悉了,柳蔚猛地想到那群狼族后人,不禁追问:“宋大人是说,边关将会不稳?” 宋县令摇摇头:“应该也不至于,这是第一次发现有水匪上岸,就算山海寨真与西北蛮夷有勾结,第一次联系,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波,加之西北那边的防边军是葛家军,葛家军素来骁勇,与蛮夷对抗数十年,经验丰富,想来不会那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柳蔚便点点头,哪怕与云家那些人交情不多,她也不希望他们遇上什么战祸,说到底也是同族人。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驿馆,宋县令寄了信,转头邀请柳蔚:“你嫂子今日亲自下厨,若不然同我回府去吃,你上次给她带的那些京城胭脂,她喜欢得不得了,日日擦着,到处炫耀,对你也总是提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柳蔚笑笑,有意多打听一些水匪上西北的事,便对钟自羽说:“你先回去吧。”这是决定要去宋家蹭一顿了。 钟自羽巴不得她不回家,利落的答应,转身就走。 跟着宋县令去宋家的路上,柳蔚又问了一些,不是太敏感的,宋县令都如实回答了。 说到那山海寨的事,更是叹息不断:“两江最大的水匪营寨,水上的海将军,边海军为了剿灭山海寨,这些年不知跟他们打了多少回,最严重的一回,都折损了一个副将,可人家山海寨,屁事没有,第二日照常掳劫商船,屹然是一副要称霸的势头。”说到这里,宋县令又透露一个秘辛:“不过有传言,这山海寨里,过半的贼匪,都是真阳国人,据说背靠的就是真阳国的朝廷势力。” 柳蔚皱起眉:“那是真阳国指令他们骚扰仙燕边海?” “不知道。”宋县令摇头:“不过真阳国对仙燕国倒是年年岁贡,从不停息,也没有一点要起战的意思,所以这也只是传言,毕竟山海寨的位置,就飘忽在真阳国与仙燕国中间,往哪边靠都说得过去。” 柳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宋县令这时又笑了一声,说:“其实真阳国若真的开战,反而好,那芝麻大点的小国,咱们弹弹手就给吞并了,倒也省了这么些琐事。” 柳蔚问:“那朝廷为何不起兵侵占?” “远啊。”宋县令说道:“一百多年前,真阳国就是仙燕国的领土,但因为横隔两江,离朝廷太远,往来书信都要几个月,朝廷无力管辖,中途便让木拉族人钻到空子,在那小小陆地起了战事,那时又正逢太上皇年幼等位,朝内局势不稳,故而朝中便属意,将那片土地划给木拉族,但条件是,真阳国须得成为仙燕附国,纳税进贡,不得造次,木拉族同意了,之后便分成了两国。” 柳蔚闻言,先是不甚在意,但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猛的抬头,紧紧的盯着宋县令:“真阳国,原是仙燕国领土?” 宋县令让她那慎重的表情,盯得一愣,下意识的回:“对啊,一直都是。” 柳蔚狠狠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突然失笑一声。 宋县令不解其意:“柳姑娘?” 柳蔚却道:“宋大人,今日这餐柳某先记下了,时间紧迫,先行一步。” 说完,抱拳行了个礼,转头就往县衙走! 第1609章 万幸的是,小黎听懂了 同一时间,丑丑拿着几条虫子,坐在宁公馆的小院里,一边喂阿碧,一边问:“所以,阿碧的主人就来了宁太爷家,要抓小贼?” 阿碧不情不愿的吃了两条虫子,还在为丑丑没有抓到老鼠的事耿耿于怀,不乐意的道:“嘶嘶嘶嘶……” 丑丑又给它夹了一条蚯蚓,放进笼子里,点点头:“那是哥哥做错了?不知道阿碧的主人是要抓小贼,所以伤了她。” 阿碧又说:“嘶嘶嘶……” 丑丑嘟着嘴,把筷子放下:“阿碧不可以说哥哥的坏话,丑丑可以说哥哥,但阿碧不可以说,因为哥哥是丑丑的哥哥,不是阿碧的哥哥!” 阿碧森冷的眸子扫着她,又仰头,示意还要吃虫子 丑丑就又拿起筷子,给它夹,然后问:“圣物是什么?好吃吗?” “嘶嘶嘶……” “不是吃的?不是吃的为什么要偷它?” “嘶嘶嘶……” “阿碧,你不可以说丑丑笨,丑丑不笨,太爷爷说,丑丑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太爷爷还说,丑丑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小孩。” “嘶嘶嘶……” “太爷爷怎么会说谎?太爷爷是教书先生,教书先生是天底下最正直的人,阿碧你到底懂不懂?” 丑丑与阿碧闲话说了一大堆,最后眼看时辰不早,要回房了,小丫头便蹦下石凳,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 院子里的阿碧突然叫了声:“嘶嘶嘶……” 丑丑回过头,为难极了:“阿碧要丑丑去隔壁找你的主人?不可以的,爹爹知道了会生气的,丑丑跟阿碧说话,爹爹都不高兴,丑丑不敢惹爹爹。” 阿碧又说:“嘶嘶嘶……” 丑丑苦着脸:“告诉哥哥也没用,哥哥也怕爹爹,爹爹最凶。” 阿碧继续游说:“嘶嘶嘶嘶……” 说到最后,丑丑到底耐不住它一直哀求,答应它去问问哥哥。 房间里,小黎正在铺床,就看妹妹进来,拉着他的衣角,要他跟她走。 小黎狐疑,将妹妹抱起来,亲了亲脸,问:“做什么?” 丑丑怯怯的说:“阿碧要找哥哥。” 小黎皱眉毛:“它要做什么?” 丑丑忍不住为新交的好朋友说话,虽然这个朋友被哥哥和爹爹一致认定是“损友”:“哥哥,阿碧说它只想回到主人身边,哥哥可以帮帮阿碧吗?如果丑丑和哥哥走丢了,丑丑肯定也想回到哥哥身边,哥哥,阿碧很可怜的。” 蛇性狡诈,但小黎没说给丑丑听,他只沉吟了一下,抱着妹妹坐下:“你今日与它在院子里说了一天的话,它都说了什么?你都告诉哥哥。” 丑丑很乖,哥哥问什么,她就回什么,拉拉杂杂,颠三倒四的把阿碧说的话都复述一遍,虽然很多地方缺斤少两,还逻辑不通,但万幸的是,小黎听懂了。 然后,他立马抱着妹妹,去了爹爹的房间。 小黎跟容棱说话时,丑丑就坐在旁边吃豆糕,等到吃完,就见爹爹正看着她,目光复杂。 丑丑分不清那双眼睛里有什么,就觉得莫名,然后伸手,对爹爹举着。 容棱便去将她抱起,搂在怀里,才对小黎道:“我去便是,你带好丑丑。” 夜探邻里,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故此容棱没有提前声张。 只等他抵达了隔壁,潜入主院,清晰的听到了里面的施刑声。 对,施刑。 与宁公馆同样格局的主院,不似宁公馆那么摆设规整,家具完全。 这间屋子里面,有刑架,有火炉,还有一面墙的刀枪棍棒。 这个架势容棱并不陌生,镇格门里也有这些东西。 但这里不是镇格门,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府衙。 私刑两个字,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里面便有人说话。 “直接杀了便是,留着反倒是祸患。”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容棱的角度偏,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脸。 “这可是山海寨的大师兄,寨主楼鸿的养子,楼汉,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色尖利。 地上趴着的男人,被捆住全身,嘴里塞了布,他眼睛猩红,愤怒又屈辱的瞪着上首的两人。 那个女人笑了:“我是没料到你们真阳国会如此胆怯,本小姐都杵到你们鼻子底下作乱了,你们的君上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敢求助匪贼出身的堂弟,让山海寨来出这个头,为这样一个昏君效力,楼少爷,不可惜吗?” 楼汉鼻子直喘气,目中又多了几分血性。 但这并未让那女人住口,她反而越说越多:“你还不知道吧,外头你们的通缉令满城皆是,我原本还不知你们派了多少人来,这下全清楚了,十七个,算上之前杀死的那十三个,加之昨日落网的你,与你的师弟,外头,是不是还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个女人,那画像我有印象,与真阳国君有几分相似,看来是你们皇族的女儿?” 楼汉在地上挣扎起来,可身上有伤,再怎么反抗,都是徒劳。 “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把那两个抓来,一劳永逸不正好。”那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道。 女人轻笑一下,蹲下身,捏起楼汉的脸,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啧啧两声:“我们是仙燕国人,背靠大国,今日别说只是偷了你们国中圣物,就是掘了你的祖坟,杀了你全家,从踏入仙燕国境开始,你就拿我们束手无策,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不懂了?从白山洲,追到天石州,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什么将你们引来这里?如今倒好,全城通缉,我连手都不用动,你那位皇族女儿的师妹,怕就要被当地边防军抓去当人质了,女人质,日子可比军妓还难过。” 另一边。 楼雪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她的师兄楼青一直很担心,潜入宅府时,也尤其分神,唯恐心上人有何意外 楼雪发现了,神色很冷,警告似的瞪了他好几次。 楼青只得讪讪的收回视线,专注看向前方大院。 失去了宁公馆这个位置绝佳的潜伏地点,他们只能选择由侧巷摸入,但侧巷位置离目标所居院落过远,事成之后,对他们逃脱阻碍也大,所以到时行动起来,肯定会有不少意外。 第1610章 看清了小男孩的脸 楼青到底还是抱着私心,见时辰还不到,就小声在楼雪耳边叮咛:“潜入时,你离我远些,若情形不对,就分开跑,我吸引大队,你趁机进入宁公馆。” 楼雪绷着脸拒绝:“宁公馆是个狼窝,不去,我按原路返回。” 楼青皱眉:“此刻深夜,宁公馆里的高手不定能立即发现你,你借道离开,动作快些,不会惊动……” “若是惊动了呢?”楼雪想到自己胳膊上的伤,闭了闭眼:“总之,我有分寸,师兄,别忘了我们师出同门,我的身手不比你差。” 见楼雪执迷不悟,楼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接下来的行动,更加担心了些。 二更时分,两道利落的身影快速而敏锐的跳入秦公馆后院偏殿。 殿内寂静无声,楼青与楼雪打了个眼色,两人踩着轻巧的步子,往偏殿右边的灌木丛,匍匐而去。 丛木中有蝉鸣虫叫,炎热的夏季,这些小东西,总是不会安分。 秦公馆内有侍从巡逻,为了避开这些人,楼青楼雪在路中耽搁了许久。 等到他们终于进入了东厢第一间房外,二人手中的武器,也握在了掌心。 楼青点了点头,推开房门,闪身便钻了进去。 楼雪躲在廊下,为他把守。 可一刻钟后,楼青再出来,却只是摇摇头:“没有人,东西也不在。” 楼雪面色凝重,紧紧咬着牙:“果然,楼安楼汉被擒了。” 东厢是目标所住的房间,这是他们事前便打听好的,之前他们剩余四人拟定的计划,也是由楼安楼汉事先潜入,埋于东厢附近,等楼雪楼青夜里汇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东厢人去楼空,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楼安楼汉已经暴露,这才致使对方紧急搬离。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还不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因此虽然谨慎的搬离了东厢,却没在东厢设置任何陷阱,抓他们一个瓮中捉鳖。 楼雪面色深沉的同时,楼青也在思考。 目标不在东厢,那他们该去哪里找?还是今夜计划取消,现在就打道回府?毕竟就剩他们师兄妹二人了,再损失任何一个,对此番任务而言,都是绝大的打击。 最后楼青决定,先原路返回,再从长计议。 可楼雪却在此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现身大闹公馆,你藏于高处,观察哪所院落最快亮起灯笼,那处,可能就是目标所居之处。” “你疯了?”楼青忍不住呵斥:“你这是不必要的牺牲!” “但已经到这儿了!”楼雪冷硬的说着,随即又软下目光,深深的看着楼青:“师兄,靠你了!” 说话间,身形一闪,趁着楼青没有防备,脚下一纵,跑出了偏殿。 楼青再去追时,已是怒气攻心,他心中惶恐极了,惟怕楼雪真的不管不顾,置死地而后生,他想说,就算真需要一个人去引人注意,也应该由他去,楼雪不应该涉险,她不应该这么不爱惜自己! 心里万千话语卡在喉咙,等楼青终于追上楼雪时,却看到楼雪晕倒在石头路中间的空地上,动弹不得。 楼青大惊,忙冲上去,还未扶起楼雪,就感觉空气中,有另一道气息强势闯入。 他猛然抬头,便见前方树影下,慢慢渡出一道身影。 那是个男人,面容冷峻,神色平稳,楼青如临大敌的看着他,男人却只是缓缓开口:“跟我走。” 话落,便不疾不徐的从楼青身边经过,往左边行去。 被守卫得固若金汤的秦公馆,在男人眼里,却如无人之境。 楼青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楼雪现在的样子,让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因此哪怕对方形迹可疑,来历不明,楼青也只得选择信任。 他抱起楼雪,沉默的跟在男人背后。 一刻钟后,他们进入了宁公馆,一墙之隔,但楼青的确松了口气,他事先打听过,宁公馆是本地富商宁太公的宅邸,宁公馆是个正经商人,家中小辈也都是本本分分,所以之前选择潜伏于此时,楼青是安心的。 只是没想到,宁公馆看似平和的表面下,竟会藏龙卧虎,那个伤了楼雪的小孩,让他记忆犹新。 现在再次踏入宁公馆,不是前一日的偷偷摸摸,反是正大光明,楼青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叫住前方男人:“不知尊驾是何意思?” 前方的男人驻步,转眸淡淡的看着他,微薄的唇瓣轻启:“救你。” 多么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令楼青无话可说。 男人朝他走来,楼青下意识防备,抱着楼雪的手,也紧了些。 男人停在他面前,冷漠的扫了他一下,抬手,就着食指与中指的指尖,在楼雪的额间点了一下。 昏迷的楼雪悠悠转醒,楼青大为惊喜,真诚的对男人颔首:“多谢。” 男人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楼雪清醒过来,扶着自己微痛的额角,迷茫的看着楼青:“师兄,我……” “一会儿再说。”楼青拉着楼雪的手,快步追上那个男人。 男人进入宁公馆一处客院,指了右边的一间房,示意他们去看。 楼青楼雪狐疑的前往,推开门扉,却看到里面没有铺床的石塌上,并肩躺着两个男人,再走近一看,正是满身伤口的楼安与楼汉。 楼雪捂住嘴,险些哭出来,这就要叫醒他们。 但叫了半天,两人并不睁眼,探了鼻息,确定两人还有呼吸,楼青楼雪更为不解。 楼青跑出房间,想要询问那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小男孩,从楼青的角度,看不清小男孩的脸,就看到那孩子仰着头,站在男人身前,一边揉眼睛,一边与男人说着什么。 楼雪此时也从屋里出来,她比楼青冲动,见楼汉楼安不醒,就着急,出来便直奔那个男人,开口就问:“我的两位师兄,也是被你迷晕的?就像刚才我一样?” 楼青赶紧上去,拉了楼雪一下,怕她直言得罪了对方。 不过他也从这话里听出了信息,原来刚才楼雪倒在路上,是这个男人动的手。 那他到底是敌是友? 男人身前的小孩,此时也转过头来,噙着一双困倦的眸子,不高兴的看着二人。 看清了小孩的脸,楼雪猛地倒退数步,她身边的楼青也跟着如临大敌。 第1611章 回国的方法,就藏在遗址里? 这孩子,不就是昨日与他们交手的那个? 身手矫捷,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若不是他们昨日跑得快,楼雪岂是只伤一只胳膊,怕是命都得搭在这孩子手上! “爹……”小男孩是睡着被吵醒的,样子很不开心,还撅起了嘴:“你把他们带回来做什么?” 容棱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小男孩便顺势跑到他怀里去,还把脑袋搭在男人肩膀上,没精神似的打了个哈欠。 “发现些有趣的事。”容棱说着,将儿子抱稳了一些,道:“困了就进去睡。” 小男孩没去,却目光冰凉的看向眼前两个生人,冷冷的说:“我不放心他们,他们走了我再睡。” 这两人竟是父子? 楼雪看向楼青,楼青也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眼底俱是惶惶。 他们不知,这男人今夜的举动,到底是想做什么?对他们,又有没有恶意? 院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双方对峙片刻,屋中传出拖沓的脚步声。 小黎耳朵尖,第一个听到了,扭头去看,就见穿着亵衣的丑丑,正扶着门扉,慢吞吞的走出来。 小黎跳下容棱怀抱,过去将妹妹抱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 丑丑眼睛红红的,因为没睡饱,看到哥哥,就自然的搂着哥哥的脖子,整个身体重量挂在哥哥身上。 “嘘嘘。”她说着,看向院中两个生人,辨认了一会儿,似乎没认出,就迷茫的望着哥哥。 “不相干的人。”小黎说着,抱着妹妹去了净室。 等丑丑尿完,洗了手,被哥哥抱回来,在路上,她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叫道:“是阿碧的主人!” 小黎按了按丑丑的脑门,把她直接往屋里带,说:“别管这些,不关你事。” 丑丑撅着嘴嘟哝:“哥哥,你把阿碧还给那个姨姨吧,阿碧想跟主人走。” 小绿蛇此时被关在笼子里,丢在房间外室,路过房门的时候,小黎顺势瞥了眼,就见笼子里的绿蛇不安的一直游走,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主人就在附近。 “我一会儿问问爹。”小黎没有擅自答应,院子里的两人是爹带回来的,爹肯定有主张。 丑丑这就安心了,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眯着了。 小黎在屋里陪了她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熟了,就把被子叠起来,挡住床沿,自己下床又去了外面。 院子里只有两人,小黎看到被自己打伤过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个青年男子与爹在说话。 小黎走了过去。 容棱正好也结束了话题:“天亮前,自己走。” 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对容棱鞠了个躬,然后看到他身后的小男孩越走越近,犹豫一下,也对小男孩鞠了个躬,小黎看着他,出于礼貌,只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男子进了院中另一间房,小黎这才抬头望着爹爹。 容棱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去睡吧,他们快走了。” 小黎疑惑的问:“爹,你要做什么?” 容棱牵着儿子的手,将他带进房,见周围没有人了,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 小黎盯着那罐子,不解其意。 罐子小小的一个,看似精致,用料却很粗糙,不是上等的瓷器,甚至不是中等的,像是用粘土随便做的,可周遭又镶嵌了不少宝石,瞧着华贵非常,又华贵得像一滩烂泥上,顶了个金元宝,总之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 “木拉族圣物。” 小黎抓抓脑门:“木拉?” “今夜顺道偷的,据说很重要。” “看起来……”小黎左右绕着瞧了一会儿,半晌,摸着下巴下结论:“像装酱油的瓶子。” “是很像。”容棱说着,将那罐子随意放到桌上,督促儿子:“快去睡,小小年纪,不要熬夜。” 小黎爬上了床榻,内侧丑丑睡得很规矩,抱着兔子布偶,盖着软软的小被子,呼吸匀称。 但小黎没有躺下,而是犹豫着跟他爹谈起心事:“爹,我们到来城县不是为了借阅云家典籍,好从中查出返回青云的办法吗?那这里发生的其他事,我们也要管吗?” 柳蔚带着魏俦与钟自羽上了西进县,柳蔚的观点,是认为既然几次三番跨越两国的中转地,都是西进县,那西进县必然就是其中关键,故此,她决定抵达西进县,去探查周边地质地壳,从中研究出触发海龙卷,从而连接两个国域的原理。 她的这种探查方法,属于大海捞针,容棱控制不住她,又知她心有挂念,故此没有拦她。 可同时,容棱有自己的看法。 容棱没有柳蔚那么多理论知识,换句话说,他没有柳蔚那么强的好奇心,同样是为了寻找回国之路,柳蔚倾向于抽丝剥茧,从大气层结构上,分析事故变化进程,就如她自己说,她不信鬼神,不信妖邪,只信万物皆有迹可循,有理可破。 但容棱不同,他甚至不是柳蔚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他认为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容棱办事做事,向来追寻的就是个简单粗暴的结果。 柳蔚的名字出现在狼族族谱里,其中关键还有外祖父。 狼族前辈为何孜孜不倦,至死也要寻找那个子虚乌有的遗址?遗址里面到底有什么?遗址又与族谱有何关系?又与柳蔚有何关系? 族谱里没有记载柳蔚母亲,甚至弟弟,只记载了外祖父与柳蔚二人,可同时,却又奇怪的提到了容棱,小黎,和丑丑的存在。 恰好的,族谱里写过的人,又都因缘际会的来到了仙燕国。 没有出现在仙燕国的人不曾记载,出现过的才被记载。 云家人说,这些族谱来路不正经,有些内容,甚至是祖先们做梦梦到的。 这种梦,如果就是一种预言,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们来到仙燕国,是命中注定? 同时狼族又在穷极一生的寻找遗址。 遗址,他们,二者的联系是什么? 如果,祖先早已预言到他们会来到,并且同时叮嘱后辈不间断的寻找遗址,那是否说明,回国的方法,就藏在遗址里? 第1612章 是不是想媳妇,想出毛病了? 既然认定了狼族才是回国的关键,容棱自然亲自前往,想要翻阅狼族剩余典籍,以便查出其中关联。 可来到这里,他却发现了另一桩事。 真阳国圣物失窃。 容棱前后思忖,发觉此事应该与他有关,故此,他才多管闲事,救了那四个人。 当然,明日他还会通知官府,取消通缉令,算是为他们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见儿子还睁着一双眸子,迷茫的望着自己,容棱只得与他说起其中细节。 …… 同一时刻,楼青楼雪,带着刚刚苏醒的楼汉楼安出了宁公馆,回到了一个暂时租借的偏僻小院。 楼汉楼安身上负伤不少,但现在,他们顾不得休息,四人聚在桌前,商谈着至关重要的国家大事。 “那位先生,说的可是真的?”问话的是楼汉,之前他被歹人虐待,却不妨窗门大动,突然之间,有道玄色身影出现眼前,紧接着,对方打倒了绑住他的匪人,将他与楼安救走,只是因为那些人给他和楼安服了迷药,他们浑身乏力,走出去不及,便晕倒了,再醒来,楼雪楼青已经在身边。 楼汉对那位玄衣男子出手相救,非常感激,如今听楼青提及对方的提点,自然格外慎重。 楼青点头,绷紧表情:“那位先生说,我们中计了,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圣物,而是我们。” “什么意思?”这次问话的是楼雪。 楼青深吸口气:“仙燕国里最近冒出一个宝藏的传说,据说那个宝藏里什么都有,金山银山,仙药仙丹,只要拥有那个宝藏,即便想做神仙,都能如你所愿。京里一位叫扈亲王的庶王爷,前阵子称病领兵出京了,但实际上,那位扈亲王是为临亲王所用,那个临亲王想要拥有宝藏,并且已经查到宝藏就在南边,但是南边只有两江和无穷无尽的大海,那位临亲王到了两江,线索就中断了,什么也没找到,可是,我们真阳国的圣物,突然被盗走了……” 楼雪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楼雪没听明白,楼汉却明白了,他咬紧牙关:“你是说……” “对。”楼青看着他的师兄:“那位临亲王应该是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故此假说宝藏没有找到,但实际上,他找到了,并且认定宝藏就在我们真阳国境内。真阳国在百来年前,的确属于仙燕国的,所以那位临亲王,设计偷了我们国中圣物,再将我们引到仙燕国的西北边疆,他想构陷我们一个异族动乱的罪名,如果仙燕国的边防军发现了我们是真阳国人,不管我们是否与北边的蛮夷勾结,对方宁杀错不放过,都会将我们定为意图不轨,到时候,真阳国必将大乱。” 楼汉面色沉重极了:“如果我们被捕,那位临亲王便有理由,对真阳国发起进攻,他想进驻我们的国家,把那片土地翻开,寻找所谓的宝藏!” 楼青闭了闭眼:“那位先生说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告诉我们,我们必须马上走,立刻回真阳,晚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楼雪突然出声:“圣物还未寻回,不能走。” 楼汉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圣物之事,容后再议,国乱当前,必须先回真阳,禀报君主,请君主定夺。” 楼雪还想说些什么,楼汉却瞪着她,语气严肃警告:“明日一早启程,不要节外生枝!楼雪,圣物固然重要,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国家!国内百姓上下算合,足有近千万,你要让他们因为你的一念之差,遭连兵祸吗?” 楼汉的话将楼雪震住了。 楼青了解她,他握住楼雪的手:“你是真阳国的公主,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异国皇族秘密进入他国边境,抓到你,他们理由都不用编,直接就能对我们国家比刀子。阿雪,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自己回去找圣物是吗?但不可以,千万不可以,你是我们的软肋,你如果失败了,所有人都会死,不止我们四个,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你的百姓,全都会死,近千万人,都会死。” 楼雪之前的确想过趁着今夜,再返回公馆,去偷圣物,可楼青这番话,真的吓到她了。 现在不是逞威风的时候,也不是任性的时候,她不能被抓,她不能成为敌人的砝码,不能成为敌人攻打她国家的工具。 楼汉见楼青把楼雪稳住了,松了口气,老实说,这个师妹,他一直拿捏不住,幸亏楼青还在,只有楼青能管她。 第二日,四人马不停蹄的出了来城县。 而宁公馆里,容棱盯着那个所谓的土疙瘩圣物,百思不得其解。 纪南峥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扭头跟祝问松吐槽:“你徒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丑丑都不捏泥巴了,他还捏。” 祝问松想为徒弟辩驳,想告诉纪大哥,他的徒弟怎么可能玩泥巴这么幼稚,他的徒弟是个睿智的成年人。 可是去了一趟回来后,祝问松就开始发愁:“纪大哥,你说是柳蔚不在,他才这样的吗?他是不是想媳妇,想出毛病了?” 纪南峥冷酷的说:“如果他脑子坏了,我就让柳蔚跟他和离,我外孙女这么好,改嫁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祝问松顿时更加发愁了,总感觉徒弟随时都要前途堪忧,晚景凄凉。 纪南峥和祝问松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精,一个是博学多才的前太傅,一个是精通六爻八卦的世外高人,两人看着那个土罐子,是真的一点没看出其价值,因此才会固执的认为,容棱多半是傻了。 容棱不知道两位长辈的心思,他自己看不明白这圣物,又让小黎来看。 小黎看了大半天,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非常婉转的提道:“爹,我觉得你是被骗了?这真的不像圣物,酱油瓶子真的都比它白净。” 容棱捉摸着下巴:“昨夜我拿这圣物时,守卫圣物的一男一女与我打斗起来,一个死了,一个重伤。” 为了这土罐子闹出人命了? 第1613章 土罐子,珍珠。 小黎噎了一下,又开始绕着土罐子看,可他实在看不出来,便只能道:“不如让那小蛇来辨认,先确定这是不是圣物?” 于是容棱就把小绿蛇的笼子提来,让它看。 小绿蛇对着罐子嘶嘶嘶的激动得不得了,容棱问丑丑:“它说什么?” 丑丑呆呆的重复:“阿碧说,小蛇阿碧,拜见圣祖,圣祖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棱:“……” 小黎:“……” “看来是真的。”容棱说着,将土罐子拿起来,左右翻转着看。 小绿蛇看他动作这么随意,生怒了,对着他一顿咆哮嘶鸣。 容棱斜斜地扫过去一眼,问:“这又说的什么?” 丑丑不敢说,紧张的挡住小绿蛇的笼子,摇头道:“没有没有,阿碧说爹爹长得好看,爹爹长得特别好看。” 容棱垂下眼眸,也不揭穿,对丑丑道:“这小蛇的主人已经走了,无主之物,吃了也不碍事,今晚便炖了吧。” 丑丑苦着脸,回头对着笼子,跟小绿蛇说悄悄话。 听完后,刚刚还怒发冲冠的小蛇,瞬间安静,它老老实实的缩在笼子边角,把自己盘成一个圈,再把脑袋埋进肚子底下去。 丑丑讨好的对她爹道:“爹爹,阿碧不敢了。” 容棱轻哼一声。 丑丑只得撒娇,把自己埋到爹爹怀里去拱脑袋。 容棱拿女儿没办法,将土罐子放到一边,把女儿抱起来。 丑丑坐在爹爹怀里,也好奇,就捧起那个小罐子看。 土罐子洗过,不脏,丑丑拿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内侧一个角道:“珍珠。” 容棱一瞧,是颗白玉珍珠,这罐子上镶嵌了很多珠宝,这颗白玉珍珠,瞧着是很稀罕,他寻思着,女儿喜欢,要不就抠下来给女儿当弹珠玩? 正打算行动,丑丑抓着罐子强调似的指给他看:“珍珠,珍珠。” 容棱一愣,蹙眉盯着那白玉珠看,这一看,竟发现珠体外壳上,似是雕着什么花纹,拿近一瞧,是一只正在飞翔的鸟。 乌星鸟! 且不止那颗白玉珠上雕着纹路,别的宝石玉石上也有,有的大些,有的小些,花纹各不相同,容棱看了片刻,抽出匕首,要将上面的装饰物,全部撬出来。 小绿蛇缩在笼子里看到了,整只蛇都不好了,它嘶嘶嘶的一直在叫,但不敢吼,声音非常轻,非常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 …… 另一边。 西进县衙的书房门口,魏俦目瞪口呆。 魏俦没跟着柳蔚来过衙门,他一到西进县就开始装病,每天看着钟自羽像个跟班似的,坠在柳蔚屁股后面,跟她早出晚归,他就特别得瑟,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鬼,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之前柳蔚领着钟自羽,早上出门,晚上回家,倒也算正常。 可自从五日前,那疯女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不回家了,甚至带着钟自羽一起不回家。 魏俦一开始还挺心大,觉得事不关己,没必要在意,可眼看着这都快第六日了,两人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这就开始担心了,难道自己被甩了? 说好的三人同行,莫非一声不吭的就把他扔了? 害怕自己真被抛弃了,魏俦不敢装病了,他紧赶慢赶的出门,直奔西进县府衙。 县衙的衙役对他还算客气,知道他的来意,便引他来这间书房。 此刻魏俦就站在书房门外,看着里面的情景,颇为不知所措。 书房里很乱,地上,桌上,包括钟自羽的脖子上,都挂着书。 钟自羽正在睡觉,可那姿势有点奇怪,头上绑了一根绳子,身前的案几上,放了一把带血的匕首,他睡得有点艰难,是坐着睡的,怀里抱着两本册子,用册子挡住脸,睡着的时候,脖子还是立着的。 再看另一边,主案后,是哗哗哗的翻书声,越过重重书山,魏俦能勉强看到里头惊鸿一瞥的熟悉身影。 是柳蔚。 魏俦迈着试探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跨入一步。 细微的声响,引起主案后头女人的注意:“大江县的县志吗?拿过来我这儿。” 魏俦立刻僵硬了,动都不敢动。 窗前小案下,本在打瞌睡的钟自羽被柳蔚的声音吓醒了,他敏锐的视线越过书册,炯炯有神的看向门口,然后发现来的竟是魏俦,他愣了一下,之后毅然决然的开口:“不是送县志的衙役。” 书山册海后的女人,头也没抬的道:“早饭放在圆桌上。” 这回钟自羽没有解释了,只对魏俦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魏俦这会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看着钟自羽挂在眼底的两个不容忽视的黑眼圈,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他捂着良心,痛苦的打算逃之夭夭。 但在这时,门外有个衙役,抱着一叠书册,摇摇晃晃的过来,书册太高,挡住衙役的视线,魏俦又急着离开,一不注意,与衙役撞了个正着。 “哎哟!”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主案后的柳蔚再三被打扰,终于不悦的拧眉抬眸,这一看,就看到了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魏俦。 “你怎么来了?” 魏俦整个人都木了,他支支吾吾的,犹犹豫豫,看看钟自羽,又看看柳蔚,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柳蔚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道:“来了就来了,找个位置坐下,帮着查册。” 魏俦想说点什么,但钟自羽已经看到结果,他长叹一声:“全军覆没……” 魏俦特别委屈,撅着嘴。 柳蔚已经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书册,同时吩咐魏俦,让他把新送来的县志搬过来码好。 魏俦莫名其妙的开始做苦工,他选了个和钟自羽挨得近的位置,拿了张白纸,给钟自羽写小纸条。 “怎么回事?” 钟自羽在纸条背后,回了他一句:“一言难尽。” 魏俦又问:“她要查什么?” 钟自羽说:“不知道。” 魏俦再问:“那你在查什么?” “记录。”钟自羽说:“记录西进县,包括整个白山洲附近曾发生过的山难,海难,具体地点,出事的时辰,以及伤亡人数。” “听起来不难,很难记吗?” “不难记,要不你来?” 第1614章 白骨钵。 “听起来不难,很难记吗?” “不难记,要不你来?” 魏俦迟疑了一下,没立刻答应,留了个心眼:“你记多少了?” “九十年。” 魏俦一愣:“多少?” “九十年,还剩四百二十年,不过她又让人搬了大江县的县志,大江县是后起的府县,只有两百年历史,县志留存不多,应该不难查,你来?” 魏俦纸条都顾不上写,赶紧摆手,道:“不了不了,打扰了,打扰了。” 主案后的柳蔚猛地一拍桌子,呵斥一声:“记完了吗!嘻嘻哈哈的很有空?” 钟自羽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道:“我给魏俦腾位置。” 魏俦点头哈腰的,也跟着附和:“对,腾位置,腾位置。” 柳蔚终于不说什么了,房间里霎时又只剩下翻书声。 柳蔚让钟自羽干的活,其实很简单,就是填充数据库,这属于会认字的人都能干的事,虽然听起来繁杂,但没有技术含量,而她自己,查的则是真阳国,当初的真阳州的相关资料。 对真阳州产生兴趣,是源于五日前宋县令的一席话,那话纯属无心插柳,但的确给柳蔚开拓了另一个思维。 大江县是白山洲下游的一个小县城,因为一百多年前的一起大型洪难,整个城镇遭到覆灭,之后重建,部分地质便被并入了西进县境内。 大江县原有的县志资料,除了州府库房留存下来的,其他的早在发生洪难时就不复存在了,而现在柳蔚让人搬来的,就是白山洲留存,后被送达西进县,由西进县县令复修的部分。 内容不多,仅有二十册左右。 而柳蔚调查大江县的原因,则是因为,当年的大江县,正是两江附近,离真阳州最近的县府,后来虽被淹没了,但依照旧志来看,当初的大江县与真阳州,有不少贸易往来。 大江县属于白山洲与真阳州的中枢县,县地几乎悬浮于一个小岛之上,真阳州因离陆地太远,不便往来,故此尤为贫瘠。而大江县开通了双向贸易,便是将真阳州的特产织造,与仙燕国的米粮粉面,与其进行贸易交换。 大江县的覆灭,也是间接造成真阳州叛变的主要因素,因为失去了大江县的贸易方向,真阳州陷入了大范围粮食紧缺情况,那时仙燕国朝廷倒是也想过救济,可一来水路太远,中间没有停歇港湾,官船入了深江,容易遭到水匪洗劫,二来救急不救穷,第一年还能送粮食,送冬衣,第二年,第三年,若是年年如此,朝廷就是有金山银山,也都得败进去。 综合各方面考量,最终在木拉族领兵叛变时,朝廷内部出现了两派分歧,一派不允许仙燕国土外流,不允许国家遭到割裂。另一派,则认为民生重于一切,如果木拉族占领真阳州后,能带领百姓吃饱穿暖,不用每年等受嗟来之食,那将真阳州分让出去,于百姓而言,反而利大于弊。 事实证明,救下那真阳州千万百姓的,的确就是木拉族,仙燕国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真阳州,与兵戎相见多年的深海夷国示弱交好,但真阳州分裂出去后,木拉族长,却顶着真阳国新君头衔,与海上各族发展了贸易往来,而正是因为他的重组贸易,救活了奄奄一息的真阳州千万黎民。 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到现在都众说纷纭,不过在柳蔚看来,泱泱大国,主动将一块国家领土割分出去,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也正因如此,她才对真阳国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同时将大江县翻出来查个底朝天。 而这一查,也的确让她查到了东西。 大江县的地理位置,与那场洪难的起覆方向,非常奇怪。 魏俦当苦力的第三天,柳蔚从她的主案后头站了起来,她手里捏着一张颇为陈旧的海域地图,对窗下昏昏欲睡的二人宣布:“明日启程,进两江。” …… 同日夜里,远在来城县驿馆的容棱,也拿着一本云家族志,进入了纪南峥的房间。 “径尾骨蛰兽?”纪南峥看着族志中夹杂的一张海兽图,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山海经中记载过的一种凶性兽,食人,吞血,能腾云驾雾,迷人心智。” 纪南峥眨眼:“然后呢?” 容棱指着图上,海兽背后那座若隐若现的城镇:“大江县,百年前覆,曾立于两江之上,建于岛中,辉耀一时。” 纪南峥皱起眉。 容棱又道:“此图,乃云家先辈曾于梦醒时分而绘,绘时明言,梦中蛰兽起伏,翻天覆地,使之百姓民不聊生,尸横遍野,因之梦情实在骇人,惊心动魄,故而梦醒时分,挥笔绘之,以兹记录。” 纪南峥还是不明白:“狼族先辈绘了这样一张图,是想告诉后人,有座立于海上的城镇,会因这海怪翻覆,而覆灭一时?海怪?当真?” 容棱摇头:“古早之人,惯爱用怪力乱神,解释山崩地裂,实则,大江县也并非由海怪作祟,而因遇了洪难,整座小岛,没入深海。” 纪南峥点头,又问:“你如何认定这是大江县?” 大江县与真阳州之事,纪南峥也有所耳闻,毕竟当了几十年高官,这种关乎国体的大事,就算不打听,也总有轶闻流出。 容棱指着海怪背后那破碎城镇的边角,那里有块牌坊,牌匾只剩一半,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大江二字。 纪南峥摸着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 容棱坐到外祖父对面,从怀中,拿出两个绸布袋,将其中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流出的是细细白沙,而另一个布袋里,装的却是金银珠宝。 纪南峥不解:“这是?” “真阳国圣物,那小蛇说,此唤‘白骨钵’。” 纪南峥目瞪口呆:“你把人家圣物给融成沙了?” 容棱面不改色,转移话题:“那土罐,晚辈之前瞧来,并不稀奇,其后识出珠宝上皆有印记,又化了罐体,方才知晓,其中另有深意。” “如何深意?” “罐子,用骨灰造的,罐上镶嵌的珠宝上,均刻有深印,而那些深印的印纹,在云家族志中,过半亦有记载。” …… 第1615章 你想说她错,但不敢,对不对? 纪南峥神色滞了滞:“你是说,这真阳国圣物,与狼族有关?那这与大江县又有何干?” “木拉族,祖籍大江县,这圣物既然是真阳国的皇族圣物,那最开始,这圣物,应就是由大江县流出的。” 纪南峥这下都明白了,但看容棱的目光,却越发深邃:“所以你认为,临亲王查错了,遗址不在真阳国,而在大江县?” 容棱点头:“很有可能。” 纪南峥又问:“你也觉得,遗址与回青云国之路有关?” 容棱这回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纪南峥故意问:“柳蔚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这是两件事,遗址是狼族的传承,而回青云国,只是与那叫什么,哦,海洋变化有关。那你觉得,是她错?还是你错?” 容棱道:“都没错。” “哦?”纪南峥饶有深意:“你想说她错,但不敢,对不对?” 容棱正视外祖父的眼睛:“我从族志入手,查到遗址,再查到大江县,她从海洋地质入手,但我相信,她也会查到大江县。” “这么肯定?” “殊途同归罢了。” 纪南峥这回不再说什么,只盯了容棱一会儿,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容棱道:“启程两江,越快越好。” 纪南峥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那好,明日上路,你去通知其他人。” …… 一刻钟后,容棱一一通知了所有人,等到他再回房时,果然看到房间里,白发青年还未走。 青年守口如瓶,一路而来,无论容棱问什么,他都敷衍了事,但就在前日,容棱将那一包刻有深印的珠宝,与白色骨灰递到他眼前,这人终于说话了。 “这是一种偏远山族的葬仪,具体出自哪里已不可查,但据我所知,只有族中地位最尊崇的先辈,死后才有资格,被用其骨灰做成圣钵,这圣钵叫白骨钵,上头镶嵌的珠宝,是守护圣钵的历代圣女所佩的信物,这些信物有的是耳饰,有的是额饰,而珠宝上刻有的图腾,则是为了表明圣女本身特殊的身份,就如这只刻有乌星鸟的白玉珠而言,乌星鸟,在那位圣女的家族中,或许是有特别寓意的,其实乌星鸟并非绝对的灾鸟,在一些偏野之地,乌星鸟其实是福鸟的象征。而一代圣女死后,下一任圣女便会将前代圣女的信物融入守护的骨灰钵中,代代守护,代代如此。只是这圣钵,一般来说,都是祭祀民族才会制作的葬仪物,那木拉族,好像并非祭祀民族?” 整整三日,白发青年都在研究木拉族与骨灰钵的关系,而容棱在等了他三日,依旧没得到答案后,不得已之,只能与外祖父商量,启程两江。 说到底,呆在这里,如何也只是纸上谈兵,而进了两江,甚至抵达大江县当初淹没的海域,或许,才能得到真正答案。 …… 十月初二,大雨。 柳蔚已经在这座叫做门石岛的小岛上,住了近十日了。 自打那日租船离开西进县,她便同钟自羽、魏俦三人,在两江之上勘探起来,最后,用了一个多月时间,辅以十几项明确数据佐证,终于证实门石岛便是与大江县遗址最为相近的小岛,故才上岸暂居。 门石岛上游有人住,下游因为涨潮缘故,被设为特定的打渔场,没有民居。 柳蔚三人借住在上游一户婆孙家,打着的身份是海货商人。 这两日门石岛附近气象不好,柳蔚看出会下一阵子的雨,但没想到雨势越来越大,风势竟也不减,她心里有些犹疑,认为这场雨有些古怪。 借出屋子给他们住的婆孙二人却是习以为常。 “若非实在穷得无立足之地,也不会有人在这小岛上定居,三位客人是外地人,不适应多变的天气也是正常,至于这雨,即便再如何涨潮,下游也够它末了,淹不到咱们这儿来。” 十月的天气正是季节交替之中,这岛上又一连下了七八日的雨,钟自羽身子实在吃不消,已经病上了。 魏俦一边给钟自羽喂药,一边看向自诩身经百战的婆孙俩,说道:“也不是不被淹便是安全,雨势夹着风势这般迅猛,你们当地人住的又都是木茅房,就不怕风吹起来,将房子吹塌?” “哪有将房子吹塌的风?”婆孙中的小孙儿嬉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道:“房子都盖在树木林立之处,就是再大的风,也吹不塌,倒是你们城里人也太娇气了,就是吹了几日的风,落了几日水,怎么就卧床不起了?” 钟自羽猛地被点名,推开魏俦手里的碗,道:“好了,我躺躺就是。” 魏俦给他掖好被子,起身道:“那你先睡会儿,我出去下,晚点回来。” 钟自羽含糊的应了声,翻过身,正对着墙壁,闭上眼睛。 魏俦出门后,婆孙二人也不敢大声说话打扰屋里的病人,二人便搬着小凳子,坐到门口去摘菜。 柳蔚打着雨伞,沿着山路在半山腰上看了许久,魏俦来找她时,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头上的纸伞更是变形了。 魏俦冒着风,递给她另一把伞,喊道:“你在看什么?别看了,山路湿滑,你要是栽进水里,可爬不出来,回去吧。” 柳蔚拿着那把伞,却没打,她抹了抹脸,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些,然后看着天边白雾缭绕,又看脚下洪水泛滥,沉默半晌,说:“真的不对。” 魏俦不解:“哪里不对?” 柳蔚又摇摇头,表示要去另一头看看。 魏俦拉住她,劝道:“这么大的雨,回头再迷路了,咱们对这里不熟,要看雨停了再看吧。” 柳蔚扯回自己的袖子,对魏俦道:“你先回去吧,若出了事,记得护住那对婆孙。” 魏俦想说,那对婆孙可不稀罕咱们的好心,但看柳蔚已经坚持沿着山腰,往另一头走,他只得作罢,缩着脖子,赶紧跑回上游。 前几日这雨就下得激烈 ,今日则尤其凶猛,上游的岛民们一开始还有心思闲聊,说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了,也不知他们这里淹水,离得近的几个海边城镇会不会也遭殃,后来北面海上出现了大型游船,掐断了岛民们的八卦,纷纷朝着北海面瞧去。 “那船上是不是有旗子?写的什么?风太大,刮得看不清了。”有个岛民问着,其他人便聚精会神的分辨。 第1616章 那个什么,容什么? 看了半晌,才有眼尖的小伙道:“好像是边海军的船,咱们这儿离边海军驻扎岛那么远,他们的船怎么过来了,还是这样的天气,可不能再行驶,回头船要翻的。” “也不全是边海军的船,是不是夹了几艘商船?” 岛民们叽叽喳喳,议论的喋喋不休,魏俦却站在门外,看着天边的风雨,心里涌出股不祥的预感。 钟自羽睡了两个时辰,才幽幽转醒,醒来后就听见魏俦着急忙慌的声音。 “怎么会找不见了?她说就在山腰上看看,你们真的瞧清楚了吗?山洞呢?岛上有山洞,是不是风雨太大,她被困在山洞里了?” 钟自羽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屋子的小孙儿便上前,给他倒了杯水,搀扶着他。 钟自羽问:“外面是我的朋友吗?他在说什么?” 小孙儿道:“你们另一个朋友走丢了,就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白净公子,婆婆早就跟他说了,下游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打渔场,他非要大雨天去看,这不是,找不着了。” “柳蔚不见了?”钟自羽刚刚好了一点的身体,这下因为激动,又闷痛起来,他捂着胸口,忍不住剧烈咳嗽。 小孙儿又给他拍背,同时道:“如果没掉进洪水里,那雨停了就能回来,若是掉下去了,可就难说了。” 钟自羽听着脸色漆黑,挪到床边,要下去看看。 小孙儿拦住他:“你别乱动了,吃了药就好好歇着,你们是来采办的贵人,岛民们一定会救你的朋友,你这样的身子,出去也帮不上忙,还是个拖累。” 小孙儿直言,把钟自羽评价得一文不值,钟自羽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同时又只得不甘心的承认,自己现在的确没用,他道:“烦劳你替我将另一位朋友叫进来。” 小孙儿这回没有拒绝,麻利的跑出去,没一会儿,魏俦进来了,一脸焦头烂额。 “柳蔚丢了,哎呀,我就说让她跟我回来,自己一个人瞎跑什么,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跑到天涯海角也得被抓回来鞭尸,不行,我得跟着岛民再去找找,你在家守着,如果她回来了,千万别让她再走了!” 魏俦絮絮叨叨的一通,钟自羽听着,想喊他,魏俦已经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钟自羽扶着额头,头又痛,胸口又痛,喉咙还痒,被一场小小的风寒伤成现在这样,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而与此同时,柳蔚已经抵达了北海面的打渔场,因为雨势猛烈,这里涨潮了好几个度,之前能看到的打渔场高杆,现在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被完全淹没。 柳蔚看到前方逆风行来的几艘大船,长长的叹了口气。 经过几日的观察,与今日骤然出现强雨强风的征兆,柳蔚已经看明白这是什么了…… 热带气旋,强热带风暴,若是明后日风势再不减,便会形成强台风。 没有气象支持,柳蔚无法知晓这股台风的形成原因与路径,而作为一个依附于海中央的小岛,台风的出现,无异于是风卷残云,毁天灭地。 而这种情况下,还有别的船只往这座岛上靠。 附近没有别的岛,只有门石岛一座,独立的小岛承风能力并不强,若是门石岛遭殃,整座小岛覆灭,那前来停靠的船只,也只是一同面临灭顶之灾罢了。 半个时辰后,远处的大船已经逐渐逼近,但打渔场没了,停船的港口也没了,他们想靠岸非常困难。 打头的边海军船上站着一排湿漉漉的士兵,他们挥舞着大旗,显然是想与岛上的岛民接洽,让岛民帮他们拉船。 但下游现在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柳蔚,柳蔚倒是看到了他们的示意,但她一个人,可拉不动这几艘两层高的巨轮。 当然山上也有岛民看到了,可现在大部分岛民都被魏俦压着去找柳蔚,剩下的岛民多为老弱妇孺,这种跑进洪水里拉船的行动,可做不了,只能等年轻人回来。 海边军的船上,几个士兵冒雨挥旗,挥得头晕眼花的,却不见岛上有半点回应。 士兵们急了,这风雨大得惊人,若是门石岛无法停靠,他们只能另寻他法。门石岛附近没有陆地,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他们驻扎营区的海岛,可那里离这里至少要行三天三夜,这样的天气,船在海上再走三天?这还真是赶着给海龙王做女婿,不想活了! 正在这时,门舱里面有尖锐的男音传出:“我们王爷说了,直接上岛!这么多人,哪里有靠不了岸的?先上岛再说!” 听着那颐指气使的命令声,甲板上的一排士兵眼睛都要冒火了。 冲动的士兵直接气懵了:“皇上都不认的东西,倒是到咱们这儿来作威作福了,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这个时候出海,将军能折两船海军去保护他?咱们能遇上这鬼天气?现在船停靠不了,他倒知道急了?强行靠岸,怎么,是想让咱们游上去,给他拉船不成?” “别说了。”另一个士兵劝住同伴,脸上也是郁气,但到底知道尊卑有别,安抚道:“游上去也不是不行,就算不是给他拉船,咱们也得上岸,有功夫嚷嚷,不如去问问后面那艘商船上的人,那也是位得罪不起的主。” 先发火的士兵都服气了:“一个两个的,养尊处优,吃饱了没事干都往海上跑。这临亲王脑子有病就算了,半道上怎么就还让咱们遇上了汝绛王的督军,那个什么,容什么?一家老小的拉着出海,生怕死不了是吧?” 士兵嘟嘟哝哝,但也知道这些京城贵人既然入了两江,安全责任自然归他们边海军负责,嘴里说着不乐意,但人还是得主动去后面接洽,这也是怕一会儿强行靠岸时,这些细胳膊细腿的出个三长两短。 柳蔚看到船越来越近,但挥舞的旗子已经停下了,便知他们打算强行靠岸。 果然,半个时辰后,载满边海军士兵的官船在小岛前方的海面上停行,接着,跟下饺子似的,一连串穿着盔甲的士兵跳下水,呼啦啦往岸上游。 等这些士兵爬到了山腰,才看到旁边竟然还有个人,细细弱弱的,像个书生。 第1617章 心里是很想与她温存的… “你是岛上的岛民?看到旗子来的?”有士兵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看着撑伞立在边上的青年。 柳蔚平静的扫视他们一圈,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士兵有些生气:“怎么就你一个,你们岛上没别的年轻人了?” 柳蔚道:“岛上就那么几户人家,都来,也拉不动你们的船。” “你……”这青年语气难听,士兵们就想发作。 奈何后过来的总兵拦住了手下的士卒,对柳蔚道:“无论如何,劳烦小哥去通知其他人,赶紧都过来。那两艘官船上有位是王爷,若是他在这里出事,我们边海军与你们门石岛,都难辞其咎。” 柳蔚冷飕飕的道:“岛上没人,只有我,我可以帮你们,若是嫌弃,就自己忙活。” “我说你这人……”士兵们又要说话,却冷不丁看到前方海面上有其他人下水了,定睛一看,竟是那位容督军。士兵气得跺脚:“还督军呢,有这么怕死吗?这就上赶着自己游过来了,快去个人,把他接过来,别让他淹死了。” 士兵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他一愣,扭头去看,就见那态度极其之差的小青年,突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海面,然后将手中纸伞扔下,足尖一点,迎着飓风大雨,竟朝着海面跃去。 “喂,你……”士兵不知他要做什么,吓得赶紧去拉。 可迟了一步,便眼见着那青年钻入海水,几个翻越,竟是与水中那容督军汇合? ……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艘大船上的人均已上岸,船被拴在山腰的树上,其他人则跟在柳蔚后面,陆陆续续的走入上游。 钟自羽身娇体弱的在家等着,猛地瞧见一身狼狈的柳蔚出现在视野中,顿时惊喜,可再一眨眼,就见她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串人,这些人有的穿着便服,有的穿着盔甲,队伍中央,还夹着一个老人家。 待看清那老人家的脸,钟自羽呆了,这不是,纪太傅吗? 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上游的岛民们看到这些新上岛的生人,有的面带戒备,有的踯躅不前。 边海军总兵与岛民说清了他们的处境,又言明雨停退潮就走,岛民们信赖他这身官服,便陆陆续续将其他人接进屋,递水生火。 容棱带着一双儿女,柳蔚扶着外祖父,后面跟着师父与国师,几人一同进了婆孙二人的屋。 钟自羽一身亵衣,就立在门边,看到这么多人突然进来,一下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僵站着。 柳蔚出面与婆婆说明这些人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又塞了婆婆十两银子,婆孙二人便高兴的招待起了他们。 饱受雨水之灾的外祖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发抖。 柳蔚忙给他找来干净衣裳,又抱过容棱怀里的丑丑。 丑丑闭着眼睛正在哆嗦嘴,小丫头受了这场风寒,怕是要病一场。 小黎身体康健,便忙里忙外的跟着帮忙,一会儿帮太爷爷递衣服,一会儿给娘亲拿布巾,一会儿又去帮着这家的小孙儿生火烧水。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干净,丑丑也在娘亲怀里迷迷瞪瞪的睡着后,柳蔚才抽空问容棱:“你们怎会与边海军同路?是来找我的吗?” 容棱尚未说话,捧着热茶在暖手的纪南峥,突然凉飕飕的道:“你一去不归,谁知你去了哪儿,如何找你?” 柳蔚听出外祖父口中的抱怨,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们……” “这里离大江县最近。”容棱说完,喝了一口热水,抬眸看向柳蔚。 “大江县”三个字,令柳蔚十足意外。她与容棱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后,绷着脸道:“你得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我离开后,你都做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怎么你也查到大江县上头去了?” 柳蔚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也查到了大江县。 容棱听着,就状似不经意的偏首,看向外祖父。 纪南峥觉得容棱小气,吧唧一下嘴,将茶喝了半杯,抬头后,却发现容棱竟还看着他,便有点不高兴了,哼哼道:“行了,行了,知晓你们夫妻同心,我说什么了吗?我不是没吭声吗?你老瞧我做什么?” 容棱便敬老的将目光移开,柳蔚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好奇的很。 老人家面子挂不住,将半杯没喝完的茶放下,起身,对柳蔚道:“孩子给我,我抱进去哄。” 柳蔚便把丑丑交给他,老人家带着曾外孙女进了里屋,顺道还把祝问松也拉进去了,看这架势,肯定又要背后说容棱坏话。 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但外面依旧狂风大作,风雨不停。 容棱牵起柳蔚,将她拉到窗边,看着窗外雨幕,轻轻将她拥住。 柳蔚回抱着他,道:“你是如何查到大江县的?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很多事。”容棱回答。 柳蔚仰头看他,容棱低眸,注视着她的眼睛,指尖去摩梭她还没干的鬓发。 有句老话叫小别胜新婚,容棱乍见柳蔚,心里是很想与她温存的,但一来环境狭窄,屋子里空间不足,人口又多,没条件让他们你侬我侬,二来,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们互相都有许多讯息要与对方交换,故此,浓情蜜意,也只能演变为公事公办。 两人十指紧扣,躲在这房间一角,慢慢的将彼此近两个月来的行程都交代了一遍。 柳蔚这边倒是好说,她从京城出发,抵达西进县,然后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查资料,查到最后,因为宋县令的无心之言,将目光放到了早已覆灭的两江小县,大江县上,随后雇船出发,抵达门石岛。 容棱这边则较为曲折,他们一开始去来城县,调查云氏旧籍的目的便未达成,随后偶遇了真阳国楼青一行人,借此由真阳国与仙燕国的关系,延伸到两国之间曾存在的小小贸易中枢,大江县。最后阖家前往大江县旧址。 只是容棱毕竟没有像柳蔚那样,做太多的前期调查,他们没头苍蝇一样的下了水,在两江流浪了七八天,也没找到任何与大江县旧址有关的痕迹,最后却遇上了临亲王与边海军的船。 “遇上他们,是在三日前,那日我正打算返航……” 第1618章 小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日,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烈,在海上走了五日,天气就开始不稳定,容棱咨询了雇佣的船工,船工说夏末之际,有风浪是很正常的,他们的船大,只要稳定行驶,不要走逆风线,并不会有危险。 船工常年行船,又是土生土长的两江人,容棱自然信任他,但其后雨又下两日依旧不停,尽管船工担保没有大碍,容棱还是起了退却之心,船上有老有少,他担不起这个风险,故此决定返航。 可就在这时,他们与边海军的船碰了头。 边海军的船有两艘,中间还夹了两艘商船,容棱一开始以为是海军护送商船过境,毕竟两江深处有山海寨为患,大型商船想平安往来,多半都要仰仗边海军照拂。 可定睛一看,他却看到商船甲板上的临亲王。 自从把狼族遗址的事外包出去,容棱就监视着京城各家诸侯,这位临亲王长什么样,他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临亲王平民打扮,乘坐普通商船与边海军同出同进。 容棱一下便想到了那个被他化成粉末的白骨钵。 两艘边海军船跟在临亲王身边做牛做马,供其驱使,容棱不得不怀疑,边海军是否已经与临亲王同气连枝? 临亲王让人偷走真阳国的白骨钵,扭头把木拉公主引诱到西北边境,想来个空手套白狼,让西北边军与真阳国闹矛盾,他自己则守在两江口,只等矛盾爆发,西北边军上奏了皇上,他便可近水楼台,做第一个攻打真阳国的先锋。 临亲王是个庶亲王,哪怕母族再显,身家再多,也没有兵权,那么他想第一时间占领真阳国,势必就要与有兵权的边海军合作。 而现在边海军又对临亲王十分优待,甚至临亲王微服出巡,边海军都能派两艘船随行保护。 如此大的做派,关系如何,一目了然。 真阳国究竟是不是遗址目的地,容棱不得而知,临亲王耗费心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所作所为又是否能取得收获,同样是未知之数。 可是机会就在眼前,容棱再三权衡后,咬牙决定延迟返航,与边海军临亲王的船取得联系。 搬出汝绛王府的头衔,对方只得接纳他。 而容棱搬出的借口也相当不走心,他说他的船本来是要去保州,结果船走到一半,迷路了。 这个理由一说出来,边海军与临亲王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边海军那边的态度倒是模糊,大概就是觉得,这什么容督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保州在南边,这船往东走,你能走到保州,我把这船给你吃了。 临亲王倒是眼神微妙,看那意思,估计是以为汝绛王也查到了遗址就在真阳国,所以派了人往真阳国去。 三方各有心思,但都未点破,貌合神离的同行了两日后,遇上了海浪。 这下好了,五艘船都被困在了海上,四面都是水,雨还一直下,最近的岛是贫瘠的门石岛,岛上没有驻军不说,连岛民都少的可怜,估计他们五艘船的人上岛,岛上连给他们暂住的房子都不够。 可没有办法,这样的天气,船再走下去必然会翻,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只剩下门石岛了。 不过当靠近门石岛附近时,容棱便根据地图与坐标,看出这里离大江县的旧址非常近。 …… 夫妻二人一番喋喋不休,说了近半个时辰才勉强说完。 柳蔚不知容棱在她离开后,竟去了来城县,还带着全家都去了,有些后怕:“丑丑年纪这么小,外祖父又年纪这么大,让他们长途跋涉,实在是太难为了。” 容棱握紧柳蔚的手,道:“我有分寸。” 柳蔚私心还是信任容棱的,她知容棱既然这么做了,必然会设想周全,路上也会安置妥当,但这有老有少的,难免让人分心。 容棱看柳蔚只是叹气,并未生气,不禁试探性的问了句:“想骂我吗?” 柳蔚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你有你的想法,且也照顾好了大家,我为何要骂你?别说得我像个不懂事的泼妇。” 容棱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真的不骂?” 柳蔚摇头:“不骂,我想你了,只想抱着你,靠着你,就像现在这样……” 她说着,抬手又环住了容棱的腰,身子与他的贴的紧紧的。 容棱面无表情的瞧着妻子含笑的侧脸,半晌,幽幽的吐出一句:“那你别后悔。” 柳蔚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容棱突然道:“丑丑养了一条蛇。” 柳蔚疑惑:“什么?” “叫阿碧。” “……” “毒蛇。” “!!!” “她能与蛇说话。” “???” “还能与别的动物说话。” “………………………………” 长久的沉默后,是柳蔚越发难看的面色。 容棱感受到柳蔚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越箍越紧,攀着自己后背的手指,越抠越深。 微弱的窒息感开始明显。 容棱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的将妻子往外推了一点,道:“你先冷静。” 柳蔚缓缓抬头,双眼中蓄着暴风骤雨,她看着容棱。 容棱赶紧撇清关系:“你要搞清楚,这是遗传的你,与我无关。” 柳蔚:“…………” …… 容棱与柳蔚吵架了。 钟自羽本来正在喝粥,他病还未好全,现在吃东西很娇气,半碗粥,拿勺子喝了大半天都没喝完。 柳蔚突然吼容棱时,声音太大,把他给吓着了,手里的碗一滑,就掉地上了。 灶房里正在帮着婆孙二人烧水的小黎听见了,急急忙忙跑出来,就看到窗户下,自家爹娘正在推搡。 娘要走,爹把她拉着,娘去推爹,爹还是把她拉着。 也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小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钟自羽回过神后,慢慢的蹲下身收拾粥碗,小黎不敢贸然进入战圈,就去帮钟自羽收拾,同时问他:“我爹娘怎么了?” 钟自羽摇头:“不知。” 小黎皱眉:“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吗?你没瞧见?” “没。” 第1619章 这个家,毕竟还是柳蔚做主的 小黎没办法,只得去问坐在桌边的白发青年。 “您瞧见了吗?” 白发青年低头摩挲着手里那颗翡翠石,一边照着翡翠石上的纹路在干纸上描绘,一边拿着半干不湿的古籍,对照自己画出的纹路,进行标注,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是马,这位圣女的标志是马,扬蹄的马,代表什么?” 这位国师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从来城县出发开始,一路都抱着一袋子珠宝与几本古籍册子对照翻阅,谁叫都不听,跟陷进去了似的,让人十分费解。 小黎看白发青年不理自己,估摸着这位又入定了,怕是也没看见爹娘因何吵闹,只好自己壮着胆子上前,想去劝架。 哪知他刚走两步,还未说话,屋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门外,落汤鸡似的中年男子火大的咆哮:“柳蔚!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正在和容棱争执不休的柳蔚一愣,回头,就对上魏俦气鼓鼓的脸,她滞了一下,眨了下眼。 钟自羽在此时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想起来似的道:“哦,我是说忘了什么,魏俦找你去了,找两个多时辰了。” 魏俦浑身滴水的站在门口,看看柳蔚,又看看钟自羽,气成了河豚,谁劝都不好使。 柳蔚回头瞪了容棱一眼,警告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然后走到门口,给魏俦递了张干布。 魏俦不依不饶,一边擦脸,一边撒泼:“你知道我把山都翻遍了吗?我还非要那些岛民跟我一起找,他们都恨我了!我就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他们肯定嫌我烦,想把我推下水淹死,我差点死了!我跟你说柳蔚,我死了也是因为你,你就内疚一辈子吧!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 魏俦发了一顿脾气,柳蔚为了哄他,说了许多好话,魏俦不听,柳蔚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魏俦扭扭捏捏了一会儿,柳蔚又加了十两,这回魏俦就没吭声了,悄悄把银子放进自己的包裹,藏在夹层里。 有了魏俦打岔,之前的事便告一段落。 其实柳蔚也知道,丑丑突然冒出这么个天赋,不是她或者容棱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有一条用心歹毒的蛇,口蜜腹剑的诱导她的女儿,进入敌人的射程范围,险些命丧当场,但容棱,却没把那条蛇剁成碎肉当花肥,还让那蛇继续呆在女儿身边? 柳蔚满身火气的进了里屋,就看到外祖父与师父正在桌前说话,而丑丑则睡在床上,小小的女娃脸颊红红的,右手拇指含在嘴里,睡得分外香甜。 看到外孙女进来,纪南峥就道:“没有发烧,也没咳嗽,已经睡着了,大略是累狠了。” 柳蔚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的确不烫,便松了口气,轻轻给女儿掖了掖被角。 然后她就感觉,被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滑动。 柳蔚额头青筋立刻冒了出来,她掀开被子一角,一闪而过的碧绿色生物稍纵即使,但柳蔚眼快手更快,猛地一掐,一条小蛇的七寸,便卡在了她拇指食指指尖。 纪南峥见状,解释一句:“哦,这蛇是……” “我知道。”她冷飕飕的打断,盯着小绿蛇的目光,恨不得把它碎尸万段。 纪南峥见外孙女面色阴冷,有点害怕的沉默一瞬,回头去找容棱。 容棱站在门口,对着老人家摇了摇头。 纪南峥登时明白出事了,马上去看祝问松,让他想办法。 祝问松素来老成持重,但现在也有点拿不定主意,表情非常凝重。 三个男人在后面挤眉弄眼,打眼色时,柳蔚已经把小绿蛇打成结,团吧团吧,打算直接扔锅里。 而小绿蛇也在遭到一系列凌虐后,着急忙活的开始求救。 “嘶,嘶……” 还没喊两声,嘴就被捏住了。 柳蔚狠狠的按住小绿蛇的头,让它别说求救,屁都放不出一个。 然后回首,看向一言不发的三人,沉着脸问:“你们都认为,让这蛇靠近丑丑,没问题?” 房间里一片寂静,三个男人安静的低首,并不表态。 “外祖父?”柳蔚点名。 纪南峥肩膀抖了一下,犹豫的抬起头,看着冷冰冰的外孙女,小声气的指向身边的祝问松:“他说,没事的……” 柳蔚皱眉,看向祝问松:“师父?”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祝问松急忙辩驳:“我是最先发现丑丑有猫腻的人,我是功臣!而且这蛇本来是放在笼子里的,是……”祝问松结巴了一下,小小的撇嘴,瞄向门口的容棱:“是你相公让丑丑撒了两下娇,就同意把蛇放出来的……我当时都不在船舱,不知道的……” 柳蔚眯着眼,又看向容棱。 两个老人家都是长辈,这锅到底是谁的不重要,反正最后肯定是晚辈背。 容棱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能安排起来:“我去摘葱,就炒蛇段吧。”这个吃法简单,晚饭前就能做出来。 食谱定下后,柳蔚愤怒的情绪得到明显好转,她将小蛇丢给容棱,自己坐在床边,摸着女儿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 纪南峥和祝问松不敢在里屋多呆,两人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直接去灶间,拉住容棱:“你真要宰了?” 容棱一手拿蛇,一手拿刀,已经打算手起刀落了。 纪南峥急道:“丑丑醒来找不到这蛇要哭的。” 真相是小绿蛇本来放在笼子里,但是丑丑要摸,就找太爷爷说情,纪南峥不舍得曾外孙女难过,便让祝问松去容棱的衣服里偷钥匙,然后二人一起把笼子打开。 之后容棱发现了,找师父要钥匙,祝问松一不做二不休,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扔江里了。 现在纪南峥又怕外孙女生气,又怕曾外孙女伤心,拦着容棱时,动静不敢太大,还得态度强硬,弄得容棱也举棋不定的。 当太爷爷的,当爹的,当师祖爷爷的,哪个不是将家里最小的女娃娃视若珍宝,谁舍得让小丫头掉一颗泪?这蛇要真宰了,小丫头醒了必然不依,可柳蔚的命令又言犹在耳…… 这个家,毕竟还是柳蔚做主的。 第1620章 小黎轻轻一笑,深藏功与名 三人一时都犯难了,小黎站在旁边,听出了前因后果,他倒是机智,轻笑一声,自信道:“我有办法。” 三人同时看向他。 小黎一脸神秘:“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完,端着一碗热水,走进里屋,三人远远地,就听到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娘,喝口水吧……哎呀……” “哐当!” 三人一同走去,就看到里屋门口,小黎打翻了热水,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而被这巨响一惊,本来睡得好好的丑丑,揉揉眼睛,醒了。 小黎表示自己没有烫到,并且主动的去拿拖把来拖地。 柳蔚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迷迷瞪瞪的小女儿身上。 丑丑陷在被子里,望着床畔的娘亲,短短的小手往上伸。 柳蔚将她抱起来,半搂着问:“还难受吗?” 之前丑丑下船时淋了雨,一路上山都面色不佳,进了屋子后脸就开始发烫,现在睡了一觉虽说没有继续发热,但柳蔚还是怕她头晕胸闷。 丑丑把脸贴在娘亲胸口,摇了摇头,说:“不难受。” 嘴里说着不难受,身子却没骨头似的赖在娘亲怀里,动都不肯动。 柳蔚只得继续抱着她,两个月不见,她也想这丫头得紧。 小黎这时进屋将地拖了,离开前,杵着拖把杆,笑了一声:“丑丑没生病真是太好了,丑丑你是没瞧见,方才你晕晕乎乎的,娘可担心了。” 丑丑闻言,小脸红红的,短胳膊往上够,够住娘亲的脖子,牢牢的攀住,一脸依恋。 柳蔚也微笑起来。 小黎又问:“丑丑想娘吗?” 丑丑点点脑袋:“想。” “那丑丑有什么话想对娘说吗?” 丑丑呆了呆,看看哥哥,又看看娘亲,胖胖的手指揉了揉后脑勺,似乎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小黎提示她:“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有趣的事,丑丑不想说给娘听吗?” “想的。”丑丑立刻回答,然后振奋的从娘亲怀里坐起来,看着娘亲的眼睛,道:“娘,我交了一个好朋友,它叫阿碧!阿碧可厉害了,阿碧什么都知道!” 柳蔚:“……” 小黎看丑丑已经上道了,便提着拖把扭头离开。 出门后,见到门外还站着的三位长辈,小黎轻轻一笑,深藏功与名。 晚上的炒蛇段没有如期上桌,碧绿的小蛇被放进了另一个铁丝笼子里,这笼子是柳蔚去找岛民借的,钥匙她亲自保管。 丑丑并不知道大人们因为阿碧,白日曾发生过一场革命,她只是很话唠的拉着娘亲,把过去的两个月,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说得天黑透了都不想睡觉。 柳蔚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出了房间,就看堂屋里,没有容棱的身影。 婆孙二人的小木屋只有三间房,一间堂屋,两间寝房,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借宿,屋子肯定住不下,最后大家商议后,就成年男性在堂屋打地铺,老弱妇孺分开两边睡寝房。 堂屋里没有容棱,柳蔚就去院子里找,逛了一圈儿,才在后院的井旁看到他。 此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黏腻冰凉的湿气,天边时不时还有闪电划过。 柳蔚知道,现在的停雨只是短暂的,最迟明天早上,这场雨又会继续下起来,到时候情况又会变成什么样,现在没人知道。 容棱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就见柳蔚拢着一件薄衫,双手环臂走过来。 待到走近时,容棱朝她伸出手。 柳蔚盯着他那截手臂看了半晌,才一脸不乐意的牵住,任由容棱将她拽到井岸的石墩上,坐下。 “你对现在的情况,是什么看法?” 坐下后,柳蔚便直奔主题。 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是个关键,她现在有些想法,但需要结合容棱的看法才好实施,她不知道容棱是否有别的打算,如果是,他们就需要协调。 容棱侧眸看着她,将她的手牵住,握在掌心,十指紧扣。 柳蔚出言催促:“容棱。” “你决定吧。”容棱随口说着,而后抬眉看她一眼:“你不是有计划了吗?” 柳蔚被他这笃定的眼神看得一乐,不愿意笑,但还是被逗笑了,她点点头,不再卖关子:“这雨不对,风也不对,白日我特地与师父谈过了,还问过国师,他们都觉得,这天气的确是有问题的,就这两日,我想,会有强台风袭来。” 容棱尽管不太理解台风的构成,但也“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前方:“我们要走吗?” “走不了,附近只有门石岛一块陆地。” “那你欲如何?” 柳蔚坐直了些:“等。” “等什么?” “等台风过境。” 容棱似乎明白柳蔚的意思了:“你想赌一把?你认为,这场风雨,能助我们回青云?” “怎么可能?就算假设我们真的可以如来时一般,通过海难回到青云国,但也不是这场强台风。” 容棱挑眉:“哦?” “这是两回事。”柳蔚看着对方道:“第一,我根本不同意通过这种不确定的诡异方式穿梭两国,在我眼里,这个操作存在了太多不确定因素,这不是赌博,是赌命,我们都只有一条命,赌不起。第二,你我,包括外祖父,师父,所有人来到仙燕国时,都是通过魔鬼海进入,随后抵达两江,靠近西进县,但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大江县附近,大江县与西进县一北一南,我们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回去,那第一前提,坐标已经错了。所以这场强台风就算真的刮过来,对于我们回国,也没有任何价值。” “那你要等什么?”容棱问。 柳蔚抬眸,看着山下,悠远黑暗的江水:“等大江县出现。” 容棱沉默起来。 柳蔚道:“大江县已经被淹没了,整个县城消失在水底,但我相信,只要存在过,痕迹就无法磨灭,我和你都找不到确切的大江县遗址位置,我们所看的地域古志最早的也是一百年前,而门石岛是距离当时的大江县最近的陆地,这就是我们全部的线索,可这其实是不够的,所以,我打算在这里等着,等到台风来临时,我要看看,看看这附近,哪里能浮现出大江县的旧影。” 容棱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觉得大江县会浮起来?” “当然不可能。”柳蔚奇怪的看着容棱:“我看着像这么不切实际的人吗?” 第1621章 只需等到风力最强的时候 容棱没做声。 柳蔚叹了口气:“风与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台风过境,寸草不生,强烈的气流伴随着降雨、惊涛,会在这片海域掀起翻覆骇浪,平整的海域会遭受漩涡,龙卷侵袭,而这个时候,如果哪块海域的海底有巨物存在,那块海域的附近,龙卷的幅度就势必变小,这是气流遇到阻力所造成的情况。” “哪里的阻力大,哪里就是大江县沉沦的地方?”容棱说道。 “对。”柳蔚仰起头,看着前方夜空:“我今日在山上走了很久,东南西北四面我都踩好了点,选好了位置,现在,只需等到风力最强的时候,安排四个人在四个点观察,其后,一切便能有答案了。” 容棱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柳蔚这个计划。 柳蔚又说:“其实原本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我不放心魏俦和钟自羽在台风天上山,台风的摧毁力太惊人,房子都可能吹倒,这种时候还要去室外,无异于自寻死路,一开始,我是打算一个人去。” 容棱皱起了眉,他原本不知道什么是台风,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否定柳蔚的计划,可现在听她说台风这么恐怖,他就退却了。 柳蔚拍拍他的手背:“我肯定是有自保的办法,我今天在山上走了很久,路径都研究透彻了,原本我还以为,我要辛苦的,一个人跑四个点,但现在你来了,我想,你能为我分担一部分。” “你说。”容棱直接道。 柳蔚指了指北面的山坡:“明日天亮我带你去走一圈,山上树木茂密,阻力很大,放心,风没那么容易把你刮飞。而且台风也不一定会转到我们这儿,台风过去,岛上势必会有一些损害,但不至于覆灭,依照现在的降雨看,这股台风并没严重到淹没一个岛屿的地步。” 容棱半信半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柳蔚这轻松的说辞。 说完台风,又要说临亲王那边。 容棱一开始是怀疑狼族遗址不在真阳国,而是在大江县,所以才特地来寻找大江县旧址,但在旧址附近,他偏又正好遇到临亲王与边海军的船,这就让他不免多想。 柳蔚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其实就算大江县真是狼族遗址埋葬的地方,临亲王知道了也没用,整个县城都淹没了,他还能怎么办?” 水底开发需要潜水仪器,古代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所以入了水的东西,那就是一辈子也挖不出来的。 容棱也不是忌惮临亲王什么,他只是好奇,临亲王是从什么途径联想到大江县的,他还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独家内幕吗? “继续监视临亲王,务必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这是容棱与柳蔚最后达成的一致共识,临亲王已经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现成的线索了,那不能浪费,继续吧。 夫妻二人依着之后的打算,嘀嘀咕咕的说了小半宿,柳蔚也提到了自己一开始对大江县起疑的原因。大江县淹没,仙燕帝就将真阳县送给了木拉族,这对柳蔚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一个国君,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该轻易割裂自己的土地,所以,她想要调查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隐情,而关于两江海域的任何秘密,或许都与回青云国有关,故此柳蔚宁杀错不放过,追到了门石岛。 两人说到后半夜,天上又飘起了小雨,须臾之后,小雨变成了大雨,最后是暴雨。 柳蔚看着雨幕估算,按照这个速度,最迟两日,台风就会过来。 她与容棱对视一眼,容棱捏着袖子替她擦了擦脸颊的雨珠,随后低头,在她唇上落了一吻,缱绻的道:“回房睡吧,不早了。” 柳蔚含糊的“嗯”了声,轻咬他的下唇,道:“晚安。” 夫妻重逢,却不能同房,多少有些遗憾,但条件如此,也不能抱怨,毕竟特殊时期。 …… 雨,又接连下了两天,这回柳蔚估算失误了,两日后,除了雨水,台风并没有来。 岛民们一边嘴里嘀咕,说这次的暴雨为何迟迟不停,这水都快淹到半山腰了,一边嘴里不说,心里各种嫌弃白吃白喝的边海军与临亲王。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是临亲王,只以为是京城里的某个文官。 边海军总兵卢大人一开始就跟岛民说好了,雨停就走,可现在雨一直不停,他们就只能一直赖在这儿。 虽说两三天的借宿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因为一直下雨,岛民们无法打渔,多少户人家都是坐吃山空。 以前屋子大,一家几口住着,都是自家人,吃得也刚刚好,自自在在的。 可现在每家每户都收留了几个边海军与临亲王的手下,这人口上来了,屋子还是这么小,大家就不乐意了。 尤其是这些外来人没粮食,吃的可都是他们家自个儿的粮食。 当然,卢大人是统一给了钱的,算是伙食费。 可说实话,门石岛的岛民缺的也不是钱啊。 门石岛是两江上的孤岛,岛民们大多都是自给自足,吃喝都是一日日辛苦劳作出来的成果。 钱虽然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买到,但岛民几年都无法进城一次,有钱也没地方使啊,所以在岛民们心中,钱真的没有粮食重要。 借宿给柳蔚一家的婆孙俩是个例外,因为老婆婆需要攒钱,给家里的小孙孙当束脩,过两年孩子长大了,送到城里去念书,但整个岛上,也只有老婆婆一家是有这个需求的,其他岛民一看卢大人拿钱出来,脸色就不好,钱他们真的不想要,他们就想这些人赶紧走,别把他们家的余粮都吃光了! 临亲王好歹是个王爷,虽然没有实权,却身价不菲,自小锦衣玉食。 在岛上住了两日,可算让临亲王体会到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了,最让临亲王无法忍受的是,这些岛民都有毛病!这些岛民做的食物非常难吃,他吃一口就吃不下去了,便命人倒了,这有什么问题?他没给钱吗?他一百两银子拍在桌上,这些乡下人却看都不看一眼,就盯着他倒在潲水桶里的整鱼看,回头还瞪他,凭什么?这么难吃的鱼,一百两还嫌不够?你以为你是御膳? 第1622章 吃这么多难怪你这么胖 临亲王心里不舒服,就想出去散步。 可外面大雨漂泊,刚走到门口,他就止住了,灰溜溜的又往回走。 这一回头,就对上借宿给他的这家屋主的女儿,这是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姑娘,身形康健,手有些粗,但五官端正,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可爱。 刚住进来,临亲王就多看了这小姑娘两眼,心中思忖着,若是投缘,临走时倒也可以把这姑娘带上,纳回府做个妾室也可。 可两日接触下来,他才发现,这姑娘是个瞎子! 不是真正的瞎子,而是眼不瞎心却盲。 她居然嫌弃他吃得多! 第一日的晚饭有两条鱼一碗肉,临亲王觉得肉太老,鱼不鲜,一样只吃了两口,就命人倒了。 回头这姑娘看到空碗,问他是不是都吃了,他说是,这姑娘就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吃这么多?是不是肚子里有虫?你知道三样荤菜,我们一家五口,可以吃三天吗!” 临亲王无语了,但又觉得这小丫头没见识的样子有些招人,便炫耀道:“本官往日府中膳食,一顿便需三百白银,菜荤十二,素七,糕点三四,你若愿意,本官回去后也可来接你,让你也跟着尝尝鲜?” 这话临亲王说得暗含深意,看这小姑娘的眼神也露骨张狂。 原以为再傻的女人也能接收到信号了,却不防眼前这个就是个蠢的,她竟说:“吃这么多难怪你这么胖,脑满肠肥,我爹说你这样的面相,活不到四十,而且你头发都没了,就因为大鱼大肉吃多了,要吃点素的才行,不然你就跟狗吃了盐似的,只会越来越秃。” 临亲王都要气冒烟了,他哪里胖了,哪里秃了,怎么就短命了?你骂谁狗呢?这乡野山民会不会说话?这要不是本王的兵马不足,天公不作美,本王非把这一家五口都拉出去腰斩不可! 临亲王从这之后,看到这黑姑娘就扭头走,但今天,他又倒了一盘鱼,这姑娘看样子是找上自己,又要骂他了。 临亲王眼看着那姑娘走过来,已经要张嘴了,他心里一狠,扭头,竟不顾外头狂风骤雨,直接就冲了出去。 后面的小姑娘呆在门前,看雨幕中的身影越走越远,撇了撇嘴,回头跟还在为糟蹋了整条鱼而捶胸顿足的爹娘说:“那胖子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大的雨,回头他要病了,正好有借口把他撵去住草棚,祖母身子弱,可不能让他给拖累出病气。” 临亲王一路冒雨前行,冲到了卢大人借宿的人家门口。 卢大人正在吃午膳,见临亲王来找他,正要起身询问,便听坐在他对面的屋主小儿子问:“大人的馒头还吃吗?不吃我吃了。” 卢大人连忙坐下,紧紧抓住自己的馒头,道:“吃,当然吃。” 小儿子有些可惜的看了那馒头一眼,伸手去把桌上最后一叠青菜夹了两根。 卢大人见状,忙也去夹,就怕晚了,菜汤都没有。 临亲王在门口等卢大人,隔着窗户,看到卢大人吃个饭,跟在抢猪食似的,非常看不上,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借宿的那家的破事,整个人都阴沉了。 正在他独自生闷气时,右边传来一道男音:“临亲王。” 临亲王回头去看,就见一头白发的青年卷着袖子,正在隔壁邻居家的前院舀水,而刚才这声呼唤,是对方跟自己打招呼。 认出青年的身份,临亲王“嗯”了声,想了想,问道:“你如今在为汝绛王效力?” 白发青年将水舀进接水的盆里,舀了两勺,才慢悠悠的起身,对临亲王道:“算是吧。” 说完,便要端着水进屋。 临亲王及时喊住他:“本王想与谈谈,方便吗?” 白发青年愣了一下,看了眼屋内的情景,眼中似有迟疑,一时没有回答。 临亲王又表态:“不会为难你。” 白发青年这才半推半就的应了声,端着水进了屋。 刚进屋,就被柳蔚堵住了,柳蔚靠在桌边,对他笑。 白发青年叹了口气,将水盆搁下,看着柳蔚道:“我答应替你与临亲王套话,你答应不许你女儿再叫我奶奶,说好了?” 柳蔚比了个“ok”的姿势,笑眯眯的应承:“说好了。” 安排国师去碰瓷临亲王,这是柳蔚想到的最省事省力的方法。 国师与临亲王认识,或者说,京中权贵,没有一个与国师不认识,主管了国象监这么多年,又有一头特别唬人的白头发,国师超凡脱俗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也是于此,柳蔚才笃信,如果给临亲王一个机会,他会愿意单独约见国师。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日傍晚,临亲王一个手下便出现在了婆孙二人的小屋外,对方是来借盐的,老婆婆慷慨的借了两勺盐给他,国师帮忙递了一下。 也就是在那交手的一瞬间,临亲王的手下塞了一个纸条过来。 对方走后,国师把纸条给了柳蔚,柳蔚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今夜丑时,后山见。 夜半时分,细雨绵绵,子时三刻,国师已经提前出现在了后山坡顶。 而他到了不久,临亲王也到了。 临亲王只来了一个人,但国师知道,这山里至少还藏了十二三个对方的部下,若自己意欲对其不利,这些人会立刻跳出来,把他大卸八块。 “没被人发现吧?”临亲王率先笑问。 国师“恩”了一声,维持人设,仙风道骨。 后山树木茂密,此时雨又不大,故此进了林子,他们反而感觉不到雨水,临亲王把雨伞收了,找了一棵大树,一边躲雨,一边问:“之前一直没问过你,那日殿上,到底为何要杀六王?” 国师抬了抬眼,冰凉的眸子扫着临亲王,语气隐含警惕:“约我出来,便是要打听这个?” 临亲王摆摆手:“你无需紧张,不想回答不说便是,只是你杀六王在先,受牢狱之灾在后,现在却突然重获自由,还出现在汝绛王身边,本王自然想知道其中来龙去脉。” 第1623章 您是想套话吗? 国师沉默了片刻,伴随着雨滴打在树叶上的悉索声,片刻才道:“我与六王之事,实属私事,而将我救出牢狱的,的确是汝绛王。” “带领那个容督军抵达两江,也是国师的主意?” 国师恬不知耻的回答:“对。” 临亲王心中有了计较,笑了起来:“宝藏遗址的流言,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本王知道各方势力必然都想分一杯羹,但让本王没想到的是,汝绛王有这个本事,将国师招揽。寻找宝藏本是大海捞针,本王耗尽人力物力,也不过偶有发现,但有了国师相助,汝绛王如虎添翼,竟这么快便跟上本王的步伐,追到了两江来。国师,您掐指能算,神仙本事,怎能甘心屈就在一个小小的异姓王身边,为他做牛做马?您不觉得,这太埋没您了吗?” 国师巧妙的看着临亲王,缓缓挑了下眉:“那临亲王以为,在下为谁效力,不算屈就?” 话说到这里,临亲王反而不表态了,他听出了国师这句反问里藏着的蠢蠢欲动,他想,国师果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他没有选择,汝绛王救了他,他只能报恩。可现在不同了,自己愿意对他抛出橄榄枝,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应该抓住。 有趣的是,自己的橄榄枝还没伸出来,国师却已经有了抓住的欲望,那么对方既然如此急不可耐,自己反倒不能着急了。 临亲王沉住气,他毕竟是个上位者,在阴谋诡计圈子里长大的,他不怕与人谈判,就怕对方不接招,现在国师接招了,那么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下,拿乔一下,反倒有利自己。 “国师是如何查到两江的?” 自己砸了巨本,劳心劳力,派遣了各方人士竭力追查,历时一年之久,终于在真阳国中查到蛛丝马迹,可国师在牢中被束整年,不过是两个月前才被汝绛王捞出,而仅仅就这两个月,汝绛王已追查到了两江,所以他很好奇,国师是如何做到的,他用了什么手段? 国师自然听出了临亲王话里话外的试探,他冷笑一声,还是那副冰冰凉凉的仙人之姿,然后不要脸的撒谎:“龙王入梦。” 临亲王一愣:“什么王?” “水龙王。”国师说着,仰头看了眼前方的天际,声音虚无缥缈:“临亲王应当也见过那本关于宝藏的古朴旧册,我也见过,见到的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龙王现身,替我指引方向。” 临亲王沉默下来。 国师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信,他冷冷的继续:“水龙王言,有片巨镇,压毁了他的龙宫,他需要一个人,替他将巨镇移开,他要重新修葺龙王殿。” 临亲王这时眼神终于动了动,半信半疑起来:“大江县?” 临亲王知道大江县,所以,他在海上游荡的目的,果然就是大江县。 国师压下心底的情绪,摇头道:“龙王并未言明,不过两江之上沉没的巨镇,除了大江县,应也不做他想。” 临亲王没有作声,他还在犹豫,他不太相信国师这个神神叨叨的说法,可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招揽国师,正是看中了国师擅通神灵的特殊本事,可现在国师真告诉他这世上有神仙,他又觉得难以置信。 复杂的心情持续了很久,临亲王终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大江县的具体位置,国师现在知晓了吗?” 国师点点头。 临亲王眼睛一瞪,不可思议:“你知道?真的?” 国师扯出一丝笑:“我又做了第二个梦,就在上岛的当晚。” 临亲王激动极了:“在哪里?” 国师凉凉的扫去一眼:“王爷,您是想套话吗?” 临亲王握了握拳,看看国师,又低头沉思起来,半晌,他抬起头,许诺道:“三成,只要国师助本王寻得宝藏,当中宝物,本王愿分三成,孝敬国师。” 国师挑剔的思索着。 临亲王紧忙道:“即便知道宝藏位置的只有国师一人,但国师仅凭一人之力,便能吞下这滔天富贵吗?固然,您已经同汝绛王合作,可汝绛王拿得出三成的红利吗?国师,本王比起那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异姓王,可大方多了,您可要考虑清楚。” 恩威并施,这些基本的手段,临亲王用得很拿手。 果然,犹豫了片刻后,国师同意了。 正事说定,双方都松了口气,临亲王与国师说好,决定等到雨停,就一同出海,直奔宝藏。 国师面上答应,嘴里又不着痕迹的试探:“纵观京城上下,权贵云集,却独有王爷一人发现端倪,寻来两江,王爷的本事,也令在下刮目相看。” 临亲王哈哈一笑,作为自己压箱底的法宝,他没那么容易就宣扬出来,故此他只是谦虚的道:“手下有几个得用的人罢了。” 国师看他有意隐瞒,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说,心中不乏失望,但柳蔚的任务,他也算完成了一半,至少打入了临亲王内部,故此就算今夜不能一劳永逸,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 时辰不早了,两人商定好合作计划,便分道扬镳,国师的说法是,目前不打算与汝绛王的人撕破脸,临亲王也理解,宝藏没有到手前,他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国师先离开的后山,确定他已经彻底离开了,临亲王才挥手,招出暗藏在身边的一众部下。 此时雨水大了许多,但有大树遮挡,临亲王没有太多的感觉,他忙着吩咐部下,故此也没在意天边呼啦啦晃过的一道闪电。 …… 临亲王被雷劈了,这件事是第二天早上,柳蔚醒来时听说的。 昨晚国师出去跟临亲王接头,回来后已经很晚了,柳蔚当时都睡了,国师也没有去叫醒她,本想着第二天早上再说,哪知道天一亮,大家先听到的却是临亲王的小道消息。 柳蔚起来洗漱时,住在隔壁的岛民已经八卦了好一阵子了。 柳蔚听了两耳朵,回屋后惊奇的问:“怎么被雷劈了?” 国师也很狐疑,他走的时候,临亲王还好好的。 第1624章 小学课本的知识,跟封建迷信没关系 魏俦这人好热闹,他一听到消息就出去打听了,现在回来了,哈哈大笑道:“那傻子大半夜不睡觉,在树下避雨,结果刚好电闪雷鸣,击中了他避雨的树,他站得近,被劈得外焦里嫩,哈哈哈,不过没死,只受了伤,被吓出了好歹,现在正发烧。好笑的是他这一病,借宿给他屋子的那家主人,就把他赶到了草棚,说不准他在房里住,怕染了病气给家里的老小,隔壁边海军的卢大人现在正到处借房子,那个什么亲王,现在还躺在草棚里,烧得爬都爬不起来。” 魏俦把这事儿当做个笑话,说给大伙听。 钟自羽还挺有兴趣的,他也是病人,但他待遇好,所以现在他就套着外杉,捧着自己的小碗瘦肉粥,一边抿嘴吃,一边好奇的问:“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现在没人肯借房子给他,岛民都以为他是京里的大官,说他肯定是个贪官,收刮民脂民膏才被雷劈,说这是他的报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国师突然有点慌,他哆哆嗦嗦的把柳蔚拉到边上,小声跟她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就担心了:“是不是亵渎神灵,水龙王生怒了,所以小惩大诫?那临亲王被雷劈了,我会不会也……” 柳蔚无语的看着国师,一拍对方的脑门,道:“醒醒,小学课本的知识,下雨不能在树下避雨,跟封建迷信没关系。” 国师不懂什么小学课本,皱起了眉,推卸责任:“反正说水龙王指引的人是你,是你教我这么说的,要怪怪你。” 柳蔚懒得理他,回屋去找外祖父。 纪南峥也在跟祝问松闲聊,说被雷劈的事,纪南峥是传统的文人,对天地敬畏,说话间,他便透露出对临亲王人品的质疑,他觉得临亲王要真没做什么坏事,雷怎么会劈他呢? 祝问松就跟他解释:“咱们这儿是座孤岛,四面环水,正常来说,雷暴天,雷击的时候,雷会击中方圆平地中,最突出的那个点,咱们的岛是在水上,如果说水面是平地,那岛本身就是突出的那个点,而这个突出的点里,还有更突出的尖,就是山顶,临亲王半夜不睡觉,跑到山顶上,最高的那棵树下面去溜达,他这就是没事儿找倒霉。” 祝问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这些在柳蔚口中,小学课本上的基本常识,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他这么一说出来,纪南峥就懂了。 然后纪南峥问:“雷为什么要击最高的东西?” 祝问松:“……” 纪南峥:“雷怎么分辨什么是最高的?” 祝问松:“……” 纪南峥:“雷总不会长了眼睛吧?” 祝问松:“……” 祝问松起身,默默的离开房间,婉转的表示,自己不想跟纪大哥说话了。 柳蔚在旁边听得可乐,憋着脸笑。 电荷,电阻,电场这些东西,说出来太深奥,柳蔚不打算给外祖父科普,至于师父,倒是可以找一天,跟他解释解释,别让老人家下次被问及时哑口无言。 其乐融融第一天,就这么平静的开始,除了住在草棚里的临亲王气得快吐血外,其他人都当这一天与往日一样,只是个普通而平凡的一天。 直到中午,暴雨侵袭,汹涌的雨水,带着凌厉混乱的狂风,将整个门石岛,刮得摇摇欲坠。 临亲王被雷劈就像一个先兆,而现在,天灾终于降临了,目标,正是整片海域上,这座小小的孤岛…… 临亲王最终还是被接进了屋子,因为大风大雨中,草棚已经被刮飞了,他一身泥泞,攀着草棚旁的大树,艰难的叫着救命。 风疾如闪电,雨雪上加霜,临亲王感觉自己奄奄一息时,前面的木屋里,黑脸姑娘披着蓑衣,把他接了进去。 但他并没有获救,因为房子里比外面,也就好那么一丁点罢了。 风太大,大到几乎毁天灭地的地步,屋里的一家五口费力的用所有可以抵挡的东西,将门窗全都堵住,蓬松的房顶在风势的凌虐下,已经漏了,幸亏还有木瓦勉强抵挡,现在房子还没有塌。 门石岛上游的每家每户,现在的情况都差不多,灾难来的措手不及,他们锁在屋里,不敢开窗,不敢开门,竭尽全力的抵抗大自然的侵害。 柳蔚容棱这边也是一样。 这个时间出门,绝对是不可能的,即便说好了台风天要上山,但也不是现在。 门石岛上树不少,树木是非常好的屏障,有这些树木的保护,岛上的房子所承受到的风力,实际上比真实的风力,已经小了三分之二。 柳蔚确定有台风之后,就检查过这些屋舍,或许是因为建造在岛上的缘故,这些房子在初建时,就做好了要迎接风暴的准备,因此他们建造得格外坚固,不止不比砖瓦房差,房子的两道,还挖了特制的沟渠,这些沟渠用于引水,能够保证风暴天气,雨水不会囤积,淹没了地基。 现在柳蔚与其他岛民一样,安心的守在屋子里,他们抵挡着门窗,等待着最汹涌的时刻过去。 屋子里没人说话,小黎抱着丑丑,身边是婆孙家的小孙孙,三个孩子缩在床铺的角落,大人们用棉被,将他们包裹起来,告诉他们害怕的时候,就用被子盖住头,这样会没那么恐惧。 三个孩子都很听话,小孙孙甚至还有心情安慰身边的两个哥哥妹妹:“不用担心,我家的房子是我爹以前建的,凿了很深的根,比树还结实,不会垮。” 小黎对他笑了笑,他将妹妹搂得非常紧,他想,就算房子真的垮了,他也不会让妹妹受伤。 家里的大人们忙着堵塞门户,寝房里的三个孩子,被他们保护得完完整整。 渐渐的,丑丑困了,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到现在的疲惫,她有点撑不住了。 小黎让妹妹睡在自己怀里,用被子给她盖得牢牢的。 小孙孙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也困了,就缩卷着,靠在小黎的肩膀上,也睡了过去。 小黎给小弟弟盖好被子,眨眼间,房间里三个孩子,两个已经不省人事。 房子外的风雨,还没有停歇,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天际昏暗,黑云滚滚,时不时的“轰隆”声,摧毁着人的意志,给听到的人,造成了无法估量的负担与压力。 这场暴雨,持续了整整二十个时辰,也就是接近两天。 从第一日的中午,到第三日的上午,岛上的所有人都没能料到,这场措手不及的灾难会持续这么久。 而在风力减弱的第三日晌午,柳蔚与容棱相携离开了如同堡垒一样安全的房屋,他们一东一南,迎着雨水,快速在山间穿梭,最终抵达了自己要观察的地点。 台风没有走远,远处的江海中,飓风与漩涡还在继续,他们认真地看着,分辨着,脸上被雨水打湿,浑身被淋透,直到两个时辰后,他们才如落汤鸡一般返回。 火速的洗了个热水澡后,夫妻二人对屋中其他人宣布:“大江县,找到了。” 第1625章 相信了国师不会始乱终弃 风雨之后的彩虹,总是格外美丽。 水洗过一般的天空,蔚蓝空灵。 十月十九,暴雨停歇,台风离去,小小的门石岛再次恢复平静祥和,这场风暴毁坏了岛上许多建筑,柴房、草棚,这些都需要重建,还有山底的打渔场,直到洪水退去,众人才看清渔场的现状,那里宛如一片废墟…… 灾后重建需要岛民们群策群力,这个时候,白吃白住的借宿者,总算可以滚了。 岛民们一边核算着自家房屋壁瓦都有哪些地方需要修葺,一边迫不及待的明示暗示这些边海军,希望他们赶紧打道回府。 卢总兵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不是他不想带人走,实在是没办法走。 他们上岸的时候,将船停泊在半山腰的大树旁,可又是大雨,又是大风,这几天下来,当他们现在再去找时,别说船,树都没了。 失去交通工具,卢总兵就算千不愿,万不愿,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在岛民家多赖一阵,同时租借了岛民的渔船,命两名亲信,赶紧回营求救。 边海军和临亲王走不了,但柳蔚容棱这边,却可以走。 五艘船,不见了四艘,唯独还留着的那艘,正是容棱他们的。 当天靠岸,柳蔚亲自去接容棱,上岛后,柳蔚看大家这么不走心的把船随便停靠,她就留了个心眼,把自己家的船推进来,卡进了山腰的石缝里。 现在另外四艘都飘走了,唯有他们的船还完好无损。 卢总兵眼红的看着那位容督军收拾好行囊,领着一家老小与岛民们告辞离开,心中十分嫉妒! 同他一样嫉妒的还有临亲王! 几日的休整,临亲王现在已经能下地了,但遭雷劈的时候,他伤到了脚,现在走路需要借助拐杖,这拐杖还是黑姑娘的老祖以前用的,废了老大劲从地窖里翻出来,上头又是老人味,又是霉味,临亲王不想用,但不用就得干躺着,他又不愿意,只能捏着鼻子杵了,反正临亲王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苦,都在这十几天里吃尽了。 不过临亲王固然已经这副鬼样子了,心里却还没忘记他的宝藏,看国师要走,临亲王一双眼睛差点在国师身上烧出俩窟窿。 国师自然记得两人的“协议”,他偷偷跟临亲王通了气,保证自己不会把大江县的位置告诉容棱,他说他会带着这些人绕圈子,等着临亲王开船来接他。 临亲王这才舒服点,算是相信了国师不会始乱终弃。 …… 灰褐色的大船因为雨水打泡,尽管完好,也无法立即使用,柳蔚等人又花了三日修葺整理,于十月底之前,终于扬帆起航。 大船进入海域后不久,柳蔚便上了甲板,她手拿宣纸炭笔,看看远方海面,时不时低头写写画画。 片刻之后,国师手拿一颗红色玉珠,走了出来:“这个你看看。” 柳蔚抬了抬眼,瞥着那红玉珠,皱了皱眉:“圣钵里的?” 国师点头:“看上面刻的什么。” 柳蔚拿过来,对着光线照了照,判断一会儿,不确定的问:“一座山?” 国师道:“圣钵由骨灰而制,上面镶嵌的珠宝,乃历代守护圣钵的圣女贴身信物,每一代圣女皆独一无二,而信物之上镌刻的标志,同样独一无二。这些珠宝我都瞧过了,有的镌刻着瑞兽凶兽,有的镌刻的姓氏名讳,唯有这个,镌刻的是籍贯。” “籍贯?”柳蔚挑了挑眉。 “这是九极山。” 柳蔚看到红玉珠的背面,的确刻了一个小小的“九”字。 “九极山是哪里?” “就是大江县。” 柳蔚愣了一下。 国师道:“千百年前,两江尚为陆地,当时此地有一片赫赫有名的群山,唤九极山,九极山高耸入云,立于此地千年之久,哪知一日河道变幻,潮升潮涌,九极山被大海所没,山底被淹,山腰之上,成了海上之岛,后仙燕国立,两江上下均归仙燕所辖,九极岛便开始住人,于后,又建立了一座城县,唤大江县。” 柳蔚调查大江县历史的时候,没有查到这个,她不禁沉默。 国师似知她心中所想,道:“我口中所言,均为野史记载。” 柳蔚捏着那枚红玉珠,前后左右的看,妄图再看出什么端倪。 国师又道:“大江县初建,原命名为九极县,但‘九’字寓意九九归一,九五之尊,忌讳了君主,故此当时的大江县令,便自作主张,将九极二字,改为大江,随后大江县立。” 柳蔚这时扭头看向了国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圈。 国师镇定的皱了下眉,问:“做什么?”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绕,国师也听得有些迷糊。 柳蔚笑了一声,双手环臂,道:“你知道很多事,你了解仙燕国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笃信神佛因果,甚至精通邪术,可你的本领再多,你也从不泄露,在京城我对你晓以大义,威逼利诱,你均三缄其口,容棱也与我说,一路下来,你甚少说话,态度冷漠,但为何现在,你主动找我,主动告诉我这些?我现在有两个怀疑,第一,你说的这些是假的,你有一个阴谋,你在引我上钩,第二,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你对遗址感兴趣。” 最后一句,她说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国师注视着柳蔚的眼睛,这个女人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洞悉人心,机敏警觉。 长久的相处下来,原以为对方已经开始信任自己,哪知关键时刻,他不过露出半截话头,她便精准的将他抓个正着。 这就麻烦了。 “我就不能是仅仅出于善意?”国师冷静的反问。 柳蔚摇摇头,将红玉珠塞到他手上,低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坐标图。对方既然不愿坦白,甚至还打算同她虚与委蛇,那她就没工夫陪对方瞎闹了。 国师拧了拧眉,将手里的玉珠捏的紧了些,道:“柳蔚,我说的这些,都是对你有利的。” 柳蔚头也没抬:“我相信,但也是对你有利的,不是吗?” “我们可以合作。” 第1626章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这下柳蔚抬起了头,看向国师:“你跟着容棱去了来城县,尽管他们与云家接触时都瞒着你,但你何其聪明,在来城县足足一个月,我相信,你收集到了很多消息吧。” “是。”国师没有否认,迎着甲板上湿润的海风,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你能仅凭一场天灾,一场飓风,便推测出大江县沉没的具体位置,我很佩服你的本领,但相信我,我知道的,绝对比你所以为的更多。” “你的目的是什么?” “狼族遗址。”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先说话的是柳蔚:“你以为遗址里有什么?那本册子里记载的东西?不,那都是假的,是我故意让人写出来的,册子也是故意做旧的,那并不是一本传承至今的古籍,里面的内容,全是子虚乌有的。” “我知道。”国师点头:“你的夫君告诉过我。” “那你还好奇什么?”柳蔚不解:“大江县已经淹没了,遗址也淹没了,我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不。”国师突然向前一步,靠近柳蔚身前,倾身,在她耳畔低低的道:“遗址里的东西,一定还在。” 柳蔚抿紧了唇,抬眸,看着国师的眼睛:“看来你果然是有备而来,不过我是狼族后人,我家的遗址,我不可能拱手想让。” 国师突然握住柳蔚的手腕:“分享。” 柳蔚挥开他:“如果是不可割分的呢?” “可以共享。” 国师的语气太笃定了,柳蔚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看到撒谎的痕迹,她很迷茫,难道那个圣钵,真的被国师研究出什么了? 突然提到大江县的前身九极山,这又意味着什么,九极山又是什么? 柳蔚心里千丝百绕,但这时国师已经后退一步,礼貌的与她拉开距离,嘴角勾起一丝笑:“你不会吃亏的,别忘了,你们有一船的人,而我,只有一个。”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柳蔚让钟自羽和魏俦,带着小黎与丑丑去船舱玩,她自己则与容棱、外祖父、师父,还有国师,坐到了船上最大的舱房里。 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一起商量,国师在今天突然揭露了自己的底牌,这个行为赋予的价值,值得所有人重视。 “遗址里是什么,无人知晓,你又如何知晓?”纪南峥率先问出自己的疑惑,遗址的传说已经历经几代,来城云家众人翻遍族志,也找不到任何与其内容相关的线索,他国师一个外人,凭什么知道? 这也是柳蔚好奇的,她看向国师,期待国师的回答。 但国师并不回答,他说出了与白日相同的话:“合作,才能互赢。” 意思就是,不合作,别指望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 国师是有骨气的,这个所有人都不怀疑,身陷牢狱时,闸刀已悬在头顶,他都能稳如泰山,死不松口,现在,哪怕他们将他绑起来大刑伺候,他不说,依旧不会说。 柳蔚皱起眉,觉得此事有些难办。她不喜欢做自己无法把控的事,就比如,这是一个苹果,我知道这是苹果,所以你提出要分一半,我会同意,因为苹果在我眼里并不算什么,可相同的道理,我不知道这是苹果,你提出要分割一半,我便会迟疑,因为未知所带来的遐想,比苹果可珍贵多了。 屋中陷入寂静,祝问松作为一个外人,他没什么立场表态,他跟着过来,不过是占了一个长辈的名额,凑个人头,而现在,他依旧闲闲散散的,还有空跟容棱挤眉弄眼。 容棱没理捣乱的师父,他看柳蔚拿不定主意,外祖父又诸多迟疑,他便看向国师,替他们决定了:“好。” 满舱皆静。 纪南峥不悦的看向容棱:“你说什么?” 柳蔚也看向容棱,眉头紧皱着。 国师心中倒是开心,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怕容棱做不了主,是说着玩儿的。 容棱拉了身侧的柳蔚一下,俯身到柳蔚耳畔,与她说了一句。 他说完,柳蔚就愣了。 容棱说,先答应他,如果挖出来不想分,就把他杀了。 武将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柳蔚想着,容棱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到时候真的不想分,就算不能杀了国师,也总能想到其他方法打发他,事在人为嘛。 心中做好决定,柳蔚长舒一口气,便对国师点了下头:“那就这样吧,你可以说了。” 国师挑眉:“真的同意了?”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国师笑了一声,似乎很高兴:“那好,我告诉你们。” 他一下这么爽快,柳蔚反倒有些心虚了,她咳了一声,问:“不签个契函,画个押什么的吗?你就不怕我们回头出尔反尔?”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不解她为何要提醒对方。 柳蔚也是突然顺口说出,说完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没事找事。 但国师倒是随意,他闲闲的道:“若你们言而无信,那自是一拍两散。届时你们得到宝藏的消息,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仙燕国上下,无论你们在哪里,身边均少不了杀人夺宝之徒,当然,你们夫妻武功高强,不惧那些乌合之众,但你们可不是一个人,京城云家,来城云家,哦,还有在纪太傅门下受教过的学子学孙们……” 柳蔚:“……”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长叹一口气,瞪了容棱一眼。 让你出馊主意。 容棱倒是无所谓,他说的是杀了国师,不是将他打发走,人死了,如何传播流言? 无论将来如何,现在双方的洽谈,倒是顺利。 得到了承诺,国师心满意足,话也说得顺溜起来:“说到云家,我以为你们早该发现了,京城与来城县的云家人,本为同宗。” 这个柳蔚其实已有猜测,狼族后人,一开始就是一整个团体,后来在寻找遗址的路上,有一部分的人放弃了,自立门户。 结合京城云家崛起的时间,柳蔚其实已经联想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只是她并未从中周旋,她觉得,京城云家如此出名,占据了仙燕国医药行的半壁江山,来城县的云家人不应该毫无发现,尤其是云承稚还在京城念书,或多或少,应该都有些流言蜚语,而且当年来城县云家人宁愿将病重的舅舅交托给自身难保的外祖父,也没选择去京城投奔旧亲,如此看来,他们之间应该是不愿来往的。 或许从这个大家族分裂的第一天开始,他们之间已经存在了隔阂。 当然,往好了说,这种隔阂,也能当做一种尊重。 我尊重你的生活,你尊重我的选择,互不打扰,仅此而已。 第1627章 我现在就把丢下海! 这件事柳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插手,但目前看来,应该是不会的,但她会找个机会在双方长辈面前将这件事点破,到时候,且看他们自己如何决定。 不过话说回来,云家的事柳蔚自己心知肚明是理所当然的,可国师竟然也知道。 柳蔚不禁深思,这人偷偷摸摸的,到底还藏了多少小秘密? 很快,国师就主动爆料了他第二个小秘密:“铸造圣钵的骨灰,是你们狼族先辈的尸骨。” 这个讯息的确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柳蔚先眯起了眼睛:“你如何知晓?” “那条蛇告诉我的。” 柳蔚愤怒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诱哄我女儿替你传话?” “我没有。”国师立马反驳,还振振有词:“是她们说话,我听到的!” 柳蔚气得握拳,抬手就想打国师。 国师赶紧站起来,往旁边避了一下,板着脸道:“那是绿寿蛇,据野史记载,绿寿蛇第一次出现,便是在九极山,它是南方种蛇,不算稀有,但也并不常见,至少在大江县覆灭后,绿寿蛇已经算绝种了。” 柳蔚没听他废话,捡了一个凳子,朝国师丢去。 那么大的凳子,国师是瞎了才躲不开,他躲开了,凳子砸在墙面,将挂在墙上的杆子打落,顿时一地狼藉,稀里哗啦。 国师还在继续说:“绿寿蛇是一种很特别的蛇,它们靠山吃山,自诞下开始,便不会离开故土,它们一生只适应一个环境,便是出生的环境,那条小蛇若不是嗅到圣钵的气息,跟随木拉族去来城县的路上,早就翘辫子了,它的主人不会喂养它,它自己估计也不知道,但本能的,它对圣钵很是尊崇,而九极山,正是狼族一开始生活的地方……你,你别砸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柳蔚丢了三个凳子,容棱看她气还不消,忙将她拉住,给她抚背。 柳蔚抖着手指着国师,吼道:“你偷听我女儿说话,你还干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是变态!偏远一点的山里,你是要被浸猪笼的!” 国师都无语了,涨着脸道:“我不是,我没有,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去阎王爷那儿分辨吧,我现在就把丢下海!” 容棱和纪南峥联手,可算在紧急关头将柳蔚拽住了。 国师死里逃生,站在墙脚一动不动,柳蔚又发了一顿脾气,被容棱哄了好久,心里气消了一点,才恢复理智,按着眉角道:“你说绿寿蛇怎么?” 国师赶紧主动道:“野史记载,绿寿蛇只适应九极山气候,离开便死,而追溯绿寿蛇的历史,便发现它们第一次出现在史志上时,旁边正伴着狼族。” 九极之呼,苍上巍壮之,历代居而民,民以部落为集,九极居十二部,各占一山,以山之高低,论权,绿寿居九极山巅,亦狼族生之山头,狼族通兽语,听风闻兽音,测天下意,神仙本领,绿寿为之邻,亦其之宠,狼覆后,绿寿还居九极,复生,后之九极,无人处,至于沧桑,改唤九极岛。 将野史正文背了出来,国师迎着柳蔚杀人似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九极群山上居了十二部落,其中狼族为这些部落的首领,住在九极山巅,山巅也是绿寿蛇居住的地方,狼族与绿寿蛇为邻,绿寿蛇成为了狼族的宠物,后山上大火,狼族带着其他部落离开,但被他们恩将仇报,全族覆灭,其后绿寿蛇回到了九极山,但从此以后,九极山上再无民居,那些部落都没回山里,最后时过境迁,九极山被淹没,绿寿蛇绝种,九极岛出现。” 纪南峥在此时开口:“既然绝种,那那只小绿蛇又是什么?” 国师反驳道:“狼族覆灭,那来城县和京城的云家人又是什么?” 纪南峥一噎。 国师道:“既然狼族都留下了传承后代,绿寿蛇自然也留下了漏网之鱼,木拉族祖籍为大江县,那条小绿蛇的主人,又正好是木拉族公主,我不觉得这是巧合,极有可能,现在的真阳国里,还有许多绿寿蛇。” “不是说绿寿蛇离开九极山就会死吗?” “可真阳国,也是九极山的一部分。” 房间里寂静下来。 国师从舱房里找出笔墨纸砚,在白色的糙纸上画出了两江范围的海域图,然后圈出了一个范围,道:“现在的两江,至少一半的海域,都是当年的九极群山,门石岛是,大江县是,中间被海水淹没的地方是,甚至边海军的驻扎岛,再往南的真阳国,这些都是。” 纪南峥:“九极山有这么大?” “九极山有一万两千亩,你说呢。” 纪南峥瞪圆了眼睛:“那我们现在也在九极山?” “当然。” 纪南峥为自己的没见识羞愧,而国师又看向柳蔚,道:“你猜的没错,大江县就是狼族遗址的位置,当时狼族住在九极群山最高的山巅,故此哪怕海水淹没了山体的百分之八十,山巅的百分之二十,也保存了下来,只是一百年前,又遇上了另一场海难,才将这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也覆灭了。现在的门石岛,与两江上的其他孤岛,甚至真阳国,一开始都不是山体,那是海礁经过千百年锤炼,加上人为填海,慢慢形成的陆地,临亲王原本寻找的方向也没错,两江上现存的陆地,最大的就是真阳国,认为真阳国是九极山巅,是合理的,但之后他估计也发现问题了,所以才将目光移到了大江县。” 纪南峥又摇摇头:“不对,如果所谓的遗址,说的就是狼族最开始生活的山巅,那在更早之前,在山上发生大火,狼族带着其他部落下山离开的时候,这里不是已经被烧为焦土了吗?那狼族还能留下什么在这里?之后这里还成为了大江县,要建设一个城县,需要建造多少地基,就算遗址被埋在了山里,也早应该被挖出来了吧?” “谁说遗址是一件东西?”国师露出微笑,表情有难掩的兴奋。 柳蔚听到这里,脑中倏地闪过什么,她深吸口气,看向容棱。 容棱对上她的视线,点了点头,眼睛眯着。 国师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微微笑着:“看来你们猜到了,不过你们猜的肯定不准,但可以说出来,我会替你们纠正。” 柳蔚没理国师,她还在为这个变态偷窥她女儿的事耿耿于怀。 容棱倒是说了:“是一条路。” 第1628章 全都有答案了 国师一震,愣了片刻,又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忘了你们见过张翠翠,她告诉你们的?” 张翠翠是柳玥在清风镇的化名,柳玥来的比他们所有人都早,而她又不是一个口风紧的人,柳玥到了仙燕国,先当了相爷的小妾,得罪了相夫人云氏,被下放到清风镇调查刘喜娘之事,而清风镇里,当时国师为了鲛人珠,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所以柳玥进入国师的眼睛,并不奇怪。 国师道:“那个女人不太聪明,但她很神奇,她不是仙燕国人,甚至不是这片大陆的人,她来自一个叫做青云国的地方。很显然,她也告诉了你们对吗?所以你们也知道了,她是某一日,突然出现在两江之上的。对,这就是遗址,狼族的遗址不是一件东西,不是一个宝贝,是一条能通往另一片大陆的路,九极山背后,是另一片大陆,找到了遗址,找到了九极山,就等于找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文明!” 舱房里,再次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国师已经被自己说兴奋了,他握着拳头,眼睛放光:“你们能想象吗?原来天外有天,我们现在看到的天空,不是完整的,这就是狼族先辈一直叮嘱后辈,要找到遗址的原因,先辈们想让后代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伤心地,他们被其他部落背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家族支离破碎,所以他们希望活下的孩子们,能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去另一片陆地,遗址的故事被扭曲夸大的流传了下来,狼族后人们都在为遗址奔波,以为那是祖先留下的至宝,但实际上,所谓的至宝,就是一条路,一条长辈为晚辈的血脉延续,特意预留的后路!” 平静维持了许久许久,舱房里一直没人说话。 国师等待了一会儿,见其他人都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生气极了:“你们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是也见过张翠翠吗?她就是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说着,国师又看向容棱,寻找同盟:“我们的想法是相同的,我们都觉得是一条路,你倒是说两句!” 容棱淡淡的垂下眸子,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国师瞪着容棱,又瞪向其他人,十分有情绪的骂道:“井底之蛙,凡夫俗子!” 祝问松在这时咳了一声,敲敲桌子,笑看着国师:“你说遗址是一条路,那这条路怎么走,你又知道吗?” 国师严肃:“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条路的确是通的,张翠翠之事后,我特地查过。野史记载,一千四百多年前,也就是九极山还没大火之前,狼族人其实已经通过九极山去到了另一片大陆,极有可能,他们在那里,还建立过一个国家,只是逐鹿争雄,他们最后失败,所以最后回来了。但在那之后,大约五百多年前,其实还有另一批人前往那片大陆,那些人里,或许还有你们狼族后人,所以他们的族徽,是“云”字,这么写的。” 国师将那个字描写出来,众人便看到糙纸上呈现了一个“纪”字。 “很像‘紀’是不是?但这就是念‘yun’,你们看,这下面的点,不是三点,是两点。” 仔细分辨了一下,果然是两点。 国师继续道:“这是我能找到的最近的资料,但那时候两江与现在迥然不同,而那时候前往那片大陆的人,野史上也再无记载,可能他们已经在那片大陆称霸了,也有可能,在前往的途中,他们已经死了。但我知道,一些皇族秘辛里,还提到过这批人,仙燕国当初成立,都说始祖皇帝能建立万世不朽基业,是因为一只仙燕,当然还有一个说法,是说仙燕原本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这个女人将仙燕交给了始祖皇帝,先无论第二个说法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仙燕原本肯定是属于狼族的,只有狼族才有与鸟兽沟通的能力,而狼族为始祖皇帝提供了仙燕,那是否就说明,仙燕国能建立,狼族也有不小的功劳?始祖皇帝将仙燕看待得如此之重,甚至国家都取名为仙燕国,那说明他对辅佐他的狼族后人,十分重视,而这个时候,那位后人会否有可能帮助他,去征服另一片陆地?我觉得是有可能的,而且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去到另一片大陆的人了无音讯,大概,另一片大陆也是危机重重,他们中了什么陷阱?但无论如何,这都证明,仙燕之外还有国土,如果你们还不信,我可以将我所知的野史记载都背下来,你们自己琢磨,是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已经约定了要共享遗址,所以国师很在意自己的话是否能得到信任,他现在非常着急,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想去另一片大陆,他需要柳蔚他们帮助自己,他们是狼族后人,他们一定有什么种族特性是能更容易找到那条路的,他想去看看,想看看天外的天是什么模样?看看另一片大陆有什么? 或许,那就是一片神仙领地呢?或许,那里的人,会修仙问道,飞升天际呢? 因为不知道,所以无限遐想,国师很想去探索,他一生信奉神灵,他害怕自己会错过与神灵相见的机会。 国师讲的很详细,柳蔚看他的样子,估计真的把知道的全说了,她沉默片刻,稍稍碰了下容棱的胳膊。 容棱对国师道:“我们需要单独商量。” 国师颓然的点头,起身疲惫的道:“我在外面等你们。”他想,他离开后这几人一定会在房间里说他坏话,说他异想天开,说他子虚乌有,可天地良心,他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半点虚言都没有啊。 失落的离开房间,国师刚将门关上。 柳蔚立刻看向其他人,拍着桌子道:“全都有答案了。” 青云国的历史很复杂,最初的时候,一个叫做冼月朝的王朝,在中原矗立而起,这个国家,是荒芜的土地上,第一个文明,冼月朝存世五百年,之后被中原本地民族,白孟族所推翻,白孟朝建立两百年,再之后,海外玄人突然莅临,赤玄朝击垮了白孟朝,赤玄国建,直到四百多年后,赤玄朝是被青云国覆灭的,赤玄朝最后一任君王万翰帝,留下了一个关于海外宝藏的传说。 第1629章 撩闲 这些都是青云国的前史,可现在,如果按照国师的话,将两片大陆接洽起来,那么事情就会更容易理解。 一千四百年前,两片大陆之间,只隔阂了一座九极山,狼族人居住在九极山上,他们很快发现,山后面再往前,日夜不停的走,能走到另一片大陆。 狼族人有野心,有魄力,他们甚至还有与鸟兽沟通的能力,他们天赋异禀,能人所不能,所以他们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去到了另一片更为野蛮的土地,建立了一个王朝,冼月朝。 建立初时,万物蒙昧,倒是容易打理,但后来,白孟朝的撅起,将冼月朝轻易推翻。 被推翻的狼族人,逃亡回了九极山,他们或许养精蓄锐,或许甘心平凡,总之他们成为了九极山上十二部落的首领,占领了山巅的那块土地。 狼族人与绿寿蛇为邻,他们重新过上了山民的生活,但他们毕竟是不凡的,所以山火发生时,他们能立刻带着其他部落逃离,下了山后,他们有了重整齐发的念头,决定在这片土地,也建立一个冼月朝。 但是他们失败了,失败在最最最开始,他们被另外十一个部落,联手背叛了。 如果一次的失败不足以论证,那第二次呢? 即便野心勃勃,即便能力超群,终究抵不过人心险恶。 在这个时候,狼族先辈们,希望后人离开了,冼月朝即便被推翻,但那一片土地他们毕竟更为熟悉,所以先辈们留下的遗言是,希望后人能重新去到另一片土地。 但是后人们没有领悟,他们不知道九极山后还有一个世界,或许知道,但九极山被大火烧毁,他们一样无法穿过。 遗址的流言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支离破碎的狼族,苟延残喘的延续着,直到一个金瞳女的出现。 纪南峥十分笃定:“一定是金瞳女,金瞳女的特性是辅佐君王,将所谓的仙燕交给仙燕国始祖皇帝的女人是谁?必然,也只可能是金瞳女。” 柳蔚也觉得这个说法是有迹可循的,她点了点头:“虽然族谱没有记载,但金瞳女出现的频率其实并不低,恰好仙燕国的始祖皇帝又是从一个女人手上获得所谓仙燕,那判定那是金瞳女,的确是可以成立的。”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京城云家一直有个传统,说云家女眷是最易成为皇后的不二人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云家的女人就适合成为皇后?这或许就是皇家祖上的规矩,因为云家易出金瞳女。当初云家一分为二,京城云家人能那么快的在仙燕国平步青云,应该也有皇家故意照拂的原因,因为感念狼族曾为仙燕国做出的贡献,同时皇家也希望获得第二个金瞳女。 那么如果帮助仙燕国建立的的确是狼族后人中的金瞳女,始祖皇帝从金瞳女口中知晓九极山后还有另一片陆地,也是正常的。只是九极山,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九极山,成了九极岛,山,都被淹没了。 也或许那时候淹没得并不深,所以始祖皇帝依旧派了人,去另一片土地开辟,所以,就有赤玄朝的出现。 只是为什么赤玄朝到了另一片土地后,慢慢的没了消息?柳蔚想,大概是因为两江的海域又发生了变化,而中原土地上,还出现了海象诡谲的魔鬼海。 魔鬼海与巨变的两江联手,将两片大陆彻底割裂,赤玄朝的人无法传送消息回仙燕国,仙燕国的人,也无法知晓赤玄朝的近况,慢慢的,彼此再无联系。 赤玄朝的祖先大概还记得自己是从仙燕国过去的,但之后在中原风生水起,他们的后人便忘记了祖宗,也忘记了海外的故土。 而仙燕国这边,大概在无法获得赤玄朝消息的时候,就认为他们已经死在了大海上,所以便没有任何史记记载,唯有野史,偶有零星。 舱房里,众人议论得火热,但说到最后,又出现了一个死结。 “狼族先辈希望后辈远离十一部落的追杀,所以让他们通过九极山,前往另一片大陆,这才留下了遗址的传说,可当时的九极山后面是陆地,现在的九极山已经被淹没,不止不存在陆地,就连海域都每日在变,那这个遗址对我们而言,还有价值吗?” 事情回到了最初的症结,就算破解开了遗址的谜题,但遗址明示的这条路,也已经成了死路。 换句话说,他们依旧无法回去。 国师在外面等了许久,舱房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很心急,也很烦躁。正好这时魏俦嘴里叼着根胡萝卜,吊儿郎当的晃过来。 魏俦本来只是路过,但瞥见走廊上的白发青年一脸凝重的靠墙深思时,他就站住了,撩闲儿的问了句:“你干什么?” 魏俦与这位昔日国师没什么来往,但毕竟同坐一艘船,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倒还有。 国师没理他,国师生性高傲,桀骜冷酷,他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与不熟的人攀谈。 魏俦见这人鼻孔长在头顶上,嗤了一声,把胡萝卜咬得咯嘣脆,从他旁边走过。 魏俦是去厨房找吃的,刚才晚膳他没吃饱,啃了个胡萝卜肚子还是空空的,他就想去厨房找点肉,幸运的是,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鸡腿,两个鸡翅膀,他美滋滋的吃完,洗了手,这才懒洋洋的打算回去房间。 可路过走廊时,没料到那国师居然还在,并且这人现在不是靠墙站着了,他蹲在地上,抱成一团了。 咋了? 魏俦是真的好奇了,他就又走到国师面前,还配合的跟着蹲下身,小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国师心情不好,抬头呵斥一声:“滚。” 哟? 魏俦也不是个软柿子,想当年他也是江湖上驰骋风云的大人物,虽然这两年金盆洗手,脾气好了,但也不是被人杵到脸上还不声不响的窝囊废。 魏俦来脾气了,他冷冷的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戳在国师的肩膀上,点了一下,板着脸问:“你再说一遍。” 国师掸开他的手指,起身往另一边走。 魏俦被挑衅得一肚子火,也跟着起身,手往着国师的后背重重一推。 只听哐当一声,白发青年栽倒在地,头磕到墙角的花盆上,直接破了皮,磕坏了血管似的,潺潺的流出血。 “你……”摸着吃痛的额头,入手却是一片湿润,国师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满手鲜血,愤怒得浑身颤抖。 第1630章 干得漂亮 魏俦也没料到自己就轻轻推了一下,这人咋就流血了?他开始慌了,他知道这国师是容棱的客人,他怕容棱找他麻烦。 硬咽了口唾沫,魏俦吭吭巴巴的恶人先告状:“你,你底盘怎么这么差,不,不会武功啊……” 国师会个屁的武功,他当过和尚,也当过道士,他崇尚修仙问道,爱好炼丹长生,但这他妈跟会武功有半毛钱关系吗! 国师气得不行,想爬起来跟这人对峙,但刚一动就觉得头晕,身子往旁边栽了下,回过神来时,眼睛都被血糊得睁不开了。 “我,我哪知道你轻飘飘的跟块豆腐似的,我又不是故意的……”魏俦慌张的解释两句,然后猛地一蹦,跳过国师,急匆匆的朝另一头跑去。 肇事逃逸后,魏俦心里也不安,他又跑去钟自羽房间。 钟自羽都要睡了,正铺床呢,抬眼看到魏俦心急火燎的,不解其意:“做什么?” “嘘。”魏俦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耳朵贴着门扉,仔细听走廊的动静。 没一会儿,走廊就响起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有一道脚步声停在他们房间外。 魏俦浑身毛都竖了起来,警惕得一动不动。 偏巧钟自羽还走到他身边,拍着他肩膀问:“你到底……” “咚咚咚。”大概是钟自羽突然发出声音,门外的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魏俦脸色都变了,他瞪着钟自羽,然后火速跑进钟自羽的被窝里,捂着脑袋道:“说我不在,说没见过我……” 钟自羽皱眉:“你穿鞋上什么床,给我下来!” 魏俦不肯,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柳蔚的声音传了进来:“开门,赶紧。” 钟自羽绷着脸去把门打开,就见门外柳蔚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的站着。 “做什么?”钟自羽问。 “魏俦呢?”柳蔚也问。 钟自羽扫了床榻方向一眼,伸手一指:“那儿。” 被窝里的魏俦都给气发抖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柳蔚二话不说的走到床边,去掀被子。 但掀不开,被子里的魏俦跟她较劲。 柳蔚“啧”了一声,猛地加重力道,这次魏俦没拽住,眼看着头顶一片清亮,被子没了,床边还站着只冷若冰霜的母老虎。 魏俦忙从床上跳起来,站得老远,急切的自辩:“我没推他,是他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没有!” 柳蔚皱眉:“说实话。” 魏俦道:“这就是实话!” 柳蔚从袖袋里拿出一锭小小的银元宝,目测是十两,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魏俦看着那十两银子,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冲过去把银子抢过来,塞怀里后,才可怜巴巴的说:“我不是故意的……” 柳蔚却没找他麻烦,反而笑了声,又从袖袋里拿出一锭金元宝,丢魏俦身上。 魏俦本能的接住,满脸疑惑。 柳蔚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干得漂亮,过两天他伤好了,再想办法去整整他,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魏俦愣了好久好久,直到柳蔚来去匆匆的离开,他还不敢置信的捧着两锭银子,失魂落魄的问钟自羽:“我不是在做梦吧?” 钟自羽正在拆被套被单,上面全是鞋印,都是魏俦的。 钟自羽生气,干活的动静就很大,魏俦没听到回应,从后面推了钟自羽一下,道:“我跟你说话呢。” 钟自羽猛地回身,一脚踹魏俦膝盖上。 魏俦疼得一跳,大喊:“你疯了!” 钟自羽从旁边拿过笤帚,发狠的往魏俦身上打。 魏俦吓得一边跑一边喊,被赶出房间后,钟自羽“啪”的一声,把门关了,还反锁了。 平白得了两锭元宝,魏俦好似寻到了商机,之后的几天,船继续前行,而他则有事没事就在国师身边打转。 国师看到他就火大,他额头上的伤口不深,涂了柳蔚的药,说是很快就能好,但不管伤好不好,疼是白挨了,对方连个道歉都没有,国师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心里难受得不行。 偏巧这个时候,肇事者还老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国师好几次都想冲上去跟对方打架,要不是考虑到打不过,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他早就动手了。 国师与魏俦的恩怨,在这小船上不是秘密,两三天后,连朴实的船工都有所耳闻了。 魏俦有了柳蔚这块免死金牌,也越发耀武扬威起来,有一天,国师正在研究大江县附近地质,魏俦就过去,把人家笔抽走了。 国师努力心平气和,但还是动了真怒,他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还给我。” 魏俦把玩着那支笔,特别讨厌的笑着:“写了好几天,找到没有?柳蔚可说了,你说你能找到遗址,该不是吹牛的吧?” 遗址的内容是一条通往另一片大陆的路这件事,国师相信柳蔚没有告诉别人,船上人多口杂,这件事当日他们是私下谈的,毕竟牵连甚广,所以他想,这个魏俦肯定是不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现在才会做这些幼儿般的欠揍举动。 要找路,先要找到九极山,也就是大江县旧址,再通过研究大江县东南西北的地质地貌,海域海貌,判断哪边是所谓的九极山背后,从背后走,算上江流的流动性,要怎么走,才能走到另一片大陆,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国师不想跟这人浪费时间,对方是故意挑衅,没事找事,他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 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手绘航海图,结果没一会儿,图又被抽走了。 “就这么几条线,能看出什么花来?”魏俦单手拧着那图,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把它丢进海的架势。 这回国师吓到了,他忙起身,去抢。 魏俦轻松一躲,就避开了他的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怕我扔了?不会,我怎么会扔呢?” 嘴里说着不扔,实际上却已经往甲板走去。 国师脸色大变,追过去争抢,魏俦哪能让他得逞,两人挨得近了,他就不着痕迹的伸出脚,然后直接把国师绊倒。 国师重心不稳,摔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魏俦走回桌前,随意坐在那儿,环着双臂笑:“哎呀呀,怎么这般不小心啊,起得来吗?” 国师没动,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第1631章 是魔鬼海吗?真的很像 钟自羽这时正好出来,见到这一幕,有些愕然。 魏俦也就是戏弄国师一下,没想真把图扔了,他怕这图真与找寻遗址有关,回头自己会误了大事。 见钟自羽出来,魏俦就把图扔到国师身边,蹦蹦跳跳去跟钟自羽勾肩搭背。 钟自羽嫌弃的挥开他的手,低眉瞧了眼地上的国师,国师已经坐起来了,捡起那张手绘图,正在拍上面的灰。 钟自羽站得近,本不在意,但当他无意间看到了图上的线条,却猛地愣住,然后弯腰,将图纸拿了过来。 “你们!有完没完!”国师真的爆发了,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悲愤的瞪着眼前两人,要去拿图纸。 钟自羽往旁边一避,避开他的手,同时抬头问:“这是你画的?” 国师没有说话,又去拿图纸,这回钟自羽松手了,图纸回到国师手中,被他小心的折叠起来,转身要回房间。 钟自羽却拦住他:“你还没回答我,这是你画的?” 国师烦躁的吼道:“关你什么事!” “这张图柳蔚看过吗?” 国师皱了皱眉,见钟自羽神色正经,似乎不像故意找茬,便冷声道:“没有,我昨日画出的。” “怎么画出的?” 国师冷傲道:“说了你也不懂。” “说!”钟自羽音色冷硬。 国师不想回答,他认定了这是机密,不能随便与人乱说。 钟自羽看他冥顽不灵,直接回头去舱房。 房间里,柳蔚在与容棱商量后面的路程,按照之前他们看到的,大江县旧址就在附近,可当他们真正抵达这片海域时,一时又分辨不出方向,这两日他们一直在海上打转,来来去去,头都晕了。 钟自羽的出现,打断了夫妻二人的谈话,钟自羽的表情有些凝重:“那个国师,画出了一副海域图,你们应该看看。” 与海域有关的,都不是小事,容棱看了钟自羽一眼,越过他,离开房间。 柳蔚没急着出去,而是问钟自羽:“图上有什么。” “魔鬼海。” 柳蔚神色一怔,表情也紧张起来。 魔鬼海,青云国的魔鬼海! 最后这张海域图被摊在大堂的桌上,周围坐满了人。 容棱的表情很严肃:“如何画出来的?”他问国师。 国师不喜欢这种被质问的语气,但看了一圈儿旁边其他人,大家都郑重其事,他便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闹脾气,而是不情不愿的诚实回道:“大江县文册旧貌图,野史中当初的九极山山貌,以及最近的海军军事范围图,整合而绘的。” 对于遗址的事,国师是真的很上心,他从很早以前就怀疑遗址背后的真相,因此从那个时候,他就阅遍各色与九极山有关的野史图貌,将这些内容烂熟于心后,现在他又有了一整船的,柳蔚从西进县抄录来的大江县旧册,以及离开门石岛前,他特地问临亲王要的海军军事范围图,将这些前后跨越千年的内容整合起来,再模拟了几十种江流方向后,终于绘制出了这副线条简单,但内涵丰富跨境海域图。 这张海域图还不成熟,因为里面大多数的内容,包括岛屿分布,以及水流分叉,都不是完全准确,但这已经是国师目前利用有限资源,能画出的最倾向于现实的图。 他昨天画完后,一夜没睡,直到今天还在研究,甚至填补一些细节,也正因为如此,魏俦抽走他笔时,他愤怒,抢走他图,他吓得差点去了半条命。 只是他不知道,这副连他自己都还不确定的手绘图,这些人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是魔鬼海吗?真的很像。”柳蔚看着图纸最右边,那是一大片水流分支十分古怪的海洋。 当初他们在魔鬼海迷路了整整一个月,在海上绕了三四个月,那片海域的每尺每寸,柳蔚真的记得太熟悉了。 “是。”说这话的是祝问松,老人家摸着自己的胡须,手指点在魔鬼海中间的一个分叉点上:“这里,图上画的是一片礁石群,的确,按照水流方向,以及九极山崩塌后的石流倾向,这里会出现一个礁石群并不奇怪,但这里其实不是礁石群,还记得找到白狼的那座岛吗?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初也是在这里将白狼放生的。”他说的是他最后一次离开仙燕国,带着白狼一起穿越海洋,去到青云国的那次。 纪南峥不太清楚这一段,稀里糊涂的跟着看。 随即祝问松又指向魔鬼海右边的一个角落,那里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这里有个浮岛,会因潮起潮落而淹没。” 柳蔚看向国师。 国师被她盯着,有点压力山大,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清楚,这片海域太远了,我还没有分析出来。” 钟自羽这时说话了:“魔鬼海最大的特点,是海域宽广,水流分支多,如果这里真是魔鬼海,那祝师父指的这里,的确有个浮岛,我与魏俦,是从这里过来的。” 祝问松指向白狼居住的那个群岛前面的位置:“我们是这里。” 钟自羽说:“当时我与魏俦是被淹下了水,我们一直随着水流飘,不知飘了多久,最后出现在了仙燕两江。” 祝问松点头:“海水是相连的,如果从浮岛进入仙燕,是顺流,那你们的确很容易就飘过去,不过这样一来,从原路返回,我们就需要走逆流。” “不对不对。”柳蔚这时打了岔:“浮岛是在礁石群的水流分叉点,所以这里被淹没,人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流向仙燕国,但群岛这边,却是在整海域上,从群岛附近要流去到仙燕国……位置太偏了,不太可能。” “正常走当然不可能。”祝问松道:“你还记得当时的海龙卷,吹的什么风吗?” 柳蔚一愣,猛地看向地图,然后用手指在划过:“师父是说,海龙卷把我们从群岛,卷到了浮岛,致使我们顺流进入仙燕国?” “这是唯一的解释。”祝问松说着,也在图纸上比划起来:“这片海域空旷,出现海龙卷后,我们被撞入礁石群的分岔路,但是我们当时有很多人,除了因紧急撤离,远离龙卷风,没有被卷入的那些,其他人,也就是我们这几个,为何会统一的来到仙燕国,甚至柳玥也是……这很奇怪,如果礁石群的分流路,是有一半的机会顺流入仙燕,那我们怎么会这么巧,都遇到了这同一半?” “所以还里面还存在一个必然元素?”柳蔚琢磨了起来,随后猛地抬头:“就是风,那片礁石群上因为出现了浮岛,所以风向受到撞击,产生了统一性,浮岛的阻力造成了那片海域上,只有东南风存在,也就是说 ,我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飘入仙燕国!” “暂时可以这么理解。”祝问松道:“同时逆流水,不好起航,这应该也是从仙燕国回到青云国更加困难的原因。这种海线,稍不注意,就会覆灭,船毁人亡。” 满桌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柳蔚与祝问松作为主导,分析水流水路,钟自羽与容棱时不时提点几句,参与性很高,魏俦则愣愣的听得半懂不懂,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纪南峥,纪南峥在吃瓜。 纪南峥来到仙燕国的时间太早了,当时的魔鬼海,也不是后来的样子,所以柳蔚他们说的,他真的不太理解,以至于后半晌,纪南峥直接放弃了,他拿起桌上的梨,一口一口开始啃着吃。 坐在纪南峥旁边的是国师。 国师沉默着,沉默着,沉默得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灵魂…… 然后纪南峥递了个梨给他,问:“吃吗?” 国师:“……………………” 第1632章 都是混蛋! 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后,国师一脸幽怨的望着柳蔚夫妇,眼底盛满了控诉。 国师本就聪明,刚才听了这么久,就算这些人说得七零八碎,他也联系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所以现在,他很不高兴。 这些人,都是混蛋! 柳蔚倒是注意到了国师的目光,她一开始没回应,但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突然一转,幽幽的望了过去。 本还理直气壮的国师,冷不丁迎上她阴险的目光,霎时一突,浑身警惕:“你做什么?又想打我什么主意?你这个骗子!” 柳蔚上前,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九极山方位已变,大江县我们又迟迟搜寻无果,我观这几日天色正好,阳光明媚,想来边海军的船,也驶离门石岛了。” 国师下巴绷得紧紧的,两颊鼓起腮帮子:“所以呢?” “你该与临亲王汇合了。” 国师:“……” 临亲王能力平平,其貌不扬,可先是真阳国,后是大江县,他能三番两次,精准无误的寻到遗址正确的方向,这足矣说明他还有什么不凡之处。 况且那夜国师与临亲王的谈话中,也隐隐察觉,临亲王应该还藏着什么法宝,只是当时两人关系一般,临亲王严防死守,没有吐露。 但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临亲王应也被遗址磨得耐心全失,现在再去问他,套出话的可能性,大很多。 柳蔚这么计划着,就跟国师这么说了。 可国师却撂挑子不干,哼哼唧唧的说:“你们有事瞒着我!” “对啊,瞒着你,怎么了?” 这话十分理直气壮,把国师噎得不好,他不高兴的扭头,转身走人。 国师前脚走回舱房,柳蔚后脚就跟了进去,还把门给反锁了。 其他人被拦在门外,一时间面面相觑,船舱寂静无声。 纪南峥把梨吃完了,一边擦手,一边说:“蔚儿口才了得,让她去劝劝国师也好,你们也莫太心急了。” 众人目光一致的移过去,狐疑的望着纪南峥。 纪南峥一愣,反问:“怎么了?” 祝问松咳了一声,摸摸胡须问:“纪大哥,您是真的认为,柳蔚进去,是去劝人吗?” 纪南峥不解:“啊?” 祝问松摆摆手:“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就想知道,您是心里真的这么想,才这么说的?” 纪南峥没明白:“不然呢?你什么意思?” 祝问松沉默下来,表情很复杂,他想说纪大哥你认识你外孙女都多久了,为何还这么天真?但又觉得这话有点以下犯上,最后没敢提。 片刻之后,隔音不好的舱房里,传出咚咚的撞击声。 纪南峥纳闷的往门外上看了好几眼。 其他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心,镇定自若,正襟危坐。 一刻钟后,柳蔚打开门走了出来,她额上有几滴薄汗,挥手一擦,一干二净。 她出来时,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如沐春风:“国师答应了,明日他就下小船去寻临亲王。” 纪南峥认真的点了下头:“答应就好。” 魏俦心里好奇,就在柳蔚走远后,悄咪咪的绕到国师房间门口,他往里头一看,就看到国师脸埋在枕头上,正一条咸鱼似的翻躺在床上。 魏俦鬼鬼祟祟的摸进去,小声问:“打哪儿了?” 国师听到声音,先是警惕一下,浑身肌肉绷紧,而后发觉说话的不是女人,是男人,这才瑟缩的瞥过来一眼,见是魏俦,有点没好气,但还是说了:“四肢,还有前胸跟后背。” 魏俦捻着一根手指,去掀了掀国师的衣角,看到他腰上全是拳头印,吓得马上盖回去:“下手太重了。” 国师委屈的快哭了。 魏俦叹了口气:“你说你也是,那么多有用的信息,你也不知道藏着点,你啥都告诉她了,那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没利用价值,看你不顺眼,可不就打你了。” 国师扁嘴:“她怎么能这样……” 魏俦拍拍他的肩膀:“她一直都这样,这要不是还指望你去找临亲王,她就打你脸了,知足吧,吃了亏,下回学乖了,就不会受伤了。” 国师现在对魏俦有点既往不咎了,他惺惺相惜的回望过去,问:“你好像很有心得?” 魏俦表情沧桑:“是啊,熟练得心疼我自己。” 国师:“……” 第二天,国师就被打发去了小船,他在两江晃荡了两天,才在第三日,碰上了临亲王的船。 临亲王看到他很意外,问:“是他们让你离开的?” 国师摇头:“我偷跑出来的。” 临亲王大惊:“为什么?他们发现什么了?那遗址那边……” “放心。”国师安抚道:“他们还没找到遗址,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这段日子,一直领着他们在绕圈子。” “那你现在……” “自然是寻到了遗址具体方位,欲带王爷前往。” 临亲王喜不自胜:“好好好,你我兄弟同心,挖出遗址,我许你的承诺,绝不会变!” 国师笑着点头,安心的住在了船上。 在船上住了两天,国师带着临亲王来到了大江县沉没地点附近,但临亲王并不确定:“真的是这里?” 国师反问:“王爷瞧不出来?” 临亲王一滞。 国师又摆摆手,道:“原以为王爷认定遗址就在大江县附近,是因对此地有所了解,再不济,也有些旧志野史,以供查阅,却不想,王爷竟是当真一无所知……” 临亲王抿了抿唇,心里权衡一下,觉得都到这一步了,遗址就在脚下了,似乎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便抬手,对身旁侍卫吩咐一声。 侍卫很快离开,再回来时,带来个年轻青年。 国师一眼就认出这人:“李大公子?” 李勤,相国李召长子,相国夫人云氏的继子,相国李召与发妻共育一子一女,其后发妻亡故,抬妾室云氏为嫡夫人,再育二子二女,这位李勤公子,便是相国与发妻所生的那个,因为后来云氏做大,成了相国府主母,又有皇后抬举撑腰,李勤在相国府,过得并不算好。国师主持国象监多年,国象监出入尽是显贵,偶尔他也听过一些闲言,其中就有这位李大公子的。 据说,这位李公子文不成武不就,好逸恶劳,行为乖张,曾当街殴打乡民,被继母云氏拿着藤条,打了一百二十鞭,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才养好。 有人说云氏歹毒阴险,不是自己肚子爬出来的,便巴不得铲除才好,可不管别人怎么说,相国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李勤枉费他生母为他取的勤善之名,行走坐卧间,尽是一派小霸王作风,云氏管教他便不是一日两日,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罚他几日几日的不吃饭,可奇就奇在,云氏这么过分对待李家长子,李家其他人,却忍气吞声,一句不满都不曾听闻,相国大人惧内就不说了,相国家的高堂双亲竟也无动于衷,实在是让人大惑不解。 但不管怎么说,相国府内宅的八卦,说到底也只只在那些上流妇人们口中争相传唱,国师这么是凑巧知道这件事,却也并不了解李勤这个人,就拿现在说,李勤为何与临亲王成了一丘之貉,他是真的无从考察。 李勤在听到国师叫出自己的名讳后,脸上便浮出一丝讥讽,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名字,与自己的父亲息息相关,他平白生出了一丝恼怒,也不看国师,只转向临亲王:“王爷叫李某来,不知所谓何事?” 大家遇灾上到门石岛避难时,国师千真万确的记得,自己绝对没见过李勤,所以李勤不是一开始就在临亲王身边的,有可能,是他们离开后,边海军通知营岛的人前来搭救,李勤跟着跑来的。 临亲王对李勤的态度非常好,他笑着将国师的话复述一遍,好脾气的问:“依照李公子所观,此地,到底是不是遗址所在?” 李勤走到甲板,东南西北的看了一圈儿后,回到舱房道:“这么看来,的确有些肖似,不过以防万一,还请王爷先行派人下水,查探便知。” 第1633章 脸认不出,声音也听不出吗? 水深数千米,这么贸然下水,绝对不是良计,国师正待相劝,临亲王已当即吩咐两名熟悉水性的侍卫,让他们立即下水。 两名侍卫都有些犹豫,李勤在旁边冷冷的开口:“王爷下令,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国师皱眉插嘴:“活人下深海本就吃力,他们二人就算水性再好,下到水底,也难免举步维艰,王爷,不如……。” 临亲王抬手,打断国师的话:“国师倒是有一颗菩萨心肠,只不下水查探,又如何知晓地方是否找对,既然他们是本王的人,替本王尽忠,不过理所当然。” 豪门勋贵,对待手下,如同对待猫狗。国师想到柳蔚他们面临同样的情况,却因深谙水底为难,不同意任何人贸然下水,故此闹腾了几日,才始终原地踏步。他们原是以为临亲王有什么窍门妙法可以不下水便辨别方位,这才派他来接近套取,却不想,临亲王看起来也没什么办法。 倒是这个李勤……国师一时摸不出他的深浅。 如今看来,背后帮助临亲王的人,应就是这个李勤,可,李勤一个纨绔子弟,他又知道什么,又凭什么有这个能耐? 临亲王派下水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儿,便齐齐浮了上来,两人均是满脸通红,显然是憋气太久,呼吸不畅。 临亲王忙问他们是否有所发现,两人却只是摇头,艰难的道:“属下无能,无法沉入深底。” 水有浮力,想下到最底,重量一定要超过浮力。 临亲王显然也知道这点,他随后吩咐:“来人,给他们各人绑上两块铁石。” 船上有镇帆的铁石,但这东西太沉,带着游水,无疑是要人性命。 国师看不下去了,要阻止,李勤却在此时拦住他,目光冰凉,声音阴鸷:“国师难道是心虚了?莫非此地不是遗址所在,你怕他们查探之后一无所获,会戳破你的谎言?” “岂有此理!”国师呵斥:“你休要污蔑于我!” “不是就安心等着,啰啰嗦嗦,平白惹人怀疑。” 两个侍卫再次下了水,这次他们下去了好久都没上来。 直到接近一刻钟了,临亲王才命人拉绳索,将两人活生生拽回来,可人一拽回来才发现,两人均已气绝身亡。 下水前说好了,一旦有所发现,就拉绳子,船上的人自然会将他们拉起来,但两人沉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拉绳子,说明这水就跟没底似的,一刻钟过去了,都没沉到最底。 现在两人还都死了,临亲王脸色很差,看向李勤:“先生可有其他法子?” 李勤最大的身份,就是他是相国李召的长子,但临亲王与他相处,却唤他先生,说明他尊重的是李勤这个人,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这让李勤很满意,他沉吟了片刻,目光转向国师:“国师是因何,认定这便是遗址方位?” 国师因为死了两个人,心情很差,别开视线道:“梦中神灵指引。” 临亲王提醒:“就是水龙王……” 水龙王的事,临亲王显然也与李勤通了气。 李勤点点头,道:“那既然神灵有所暗示,不若再问问,看神灵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问神灵?”国师嗤笑一声:“神灵是你李府下人吗?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李公子说话之前,都不过过脑子吗?” 李勤静静注视国师,表情变了:“国师似乎对李某意见很大?” 国师指着甲板上的两具尸体:“两条人命在这摆着,李公子还想谁对你和颜悦色?” 李勤冷笑:“果真是受神灵庇佑之人,真是大慈大悲,那国师又知否,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两条人命都舍不得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那要看这两条人命舍的值不值。” “国师认为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李公子,我没兴趣与你做这些口舌之争,地方我带到了,能否挖出遗址,看的是你们的本事,王爷,恕在下先行告退。” 国师说完便离开,临亲王想叫住他,但大概顾忌李勤,没有开口。 等国师彻底走远,李勤才悠悠的收回目光,看向一脸担心的临亲王,道:“王爷,派人来吧。” 临亲王一顿:“李先生的意思是……” 李勤点头:“这里就是遗址方位,可以着人挖掘了。” “真的?”临亲王一喜,随即又看向甲板上侍卫的尸首,忍不住抱怨:“先生既然早已算出,何苦还要这二人送命,这不是……” “不用这两条人命,如何试出国师所言非虚?” 临亲王无话可说了,只能点头:“那,也算他们死得其所吧。” 李勤很满意临亲王对他的拥护,他高深的点点头,转身也回了舱房。 夜晚,万籁俱寂。 国师躺在床上,正待入睡,却听房外走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心生警惕,小心的从床上走下来,贴着门边,移到门后。 正好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国师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的一半,探出半只眼睛。 只见外头是两个面生的侍卫,两人腰间别着刀,站在前头那个看到门开,蹙了蹙眉,轻声斥了句:“怎么这么慢。” 国师面带狐疑。 那侍卫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房里,然后反手,将房门锁上。 国师顿时瞪圆了眼睛,心中涌出不祥预感,想着难道是自己说出遗址方位后没有利用价值,临亲王要将他除之后快,就像那个辣鸡柳蔚一样? 思忖着,国师连忙的从枕头下拿出防身匕首,将刀尖对准两个侍卫:“你们想做什么!” 那两个侍卫彼此对视一眼,年纪大些的那个直接上前,抄手就把匕首缴了过来,瞪着国师道:“闹什么闹,再大声点,全船都听到了。” 国师看武器没有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极力的让自己冷静,可手无寸铁后,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汹涌…… 正在考虑要不要打开窗户,跳船逃亡时,年轻一些的侍卫恍悟似的“哦”了声,然后推了年长的侍卫肩膀一下,道:“他不认识我们。” 年长的侍卫闻言顿了顿,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忘了。”然后压低声音对国师道:“是我,魏俦,脸认不出,声音也听不出吗?” 国师懵懵的眨眨眼睛,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年长的侍卫将自己的面皮掀开,露出一张十分讨人厌的熟悉脸庞。 第1634章 正义凛然的装起大头蒜 人皮面具这东西,国师只闻其名,未见其实,今天却是冷不丁的大开眼界。 但他没表现得很惊讶,怕会显得自己没见识,他就这么佯装冷静的看着魏俦将那张面具揭下来,然后在身边那年轻侍卫,也就是钟自羽的帮助下再戴回去。 魏俦捯饬好自己后,扭头看向国师,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昨日你们船上有人下过水对不对,柳蔚在远处瞧见了,让我来问问,有什么发现没?” 一提到这个国师就不太高兴,他沉着脸道:“死了。” 魏俦问:“什么死了?” “下水的人。” 魏俦:“……” 国师简短的将昨日甲板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着重提了那个李勤:“若没意外,背后相助临亲王的,就是李勤,只是他一个纨绔子弟,哪来的能耐查到遗址的事?甚至与临亲王勾结。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钟自羽沉默下来,他对什么李勤王勤的,一无所知。 魏俦倒是琢磨了一下,半晌一拍大腿,道:“我说怎么这么耳熟,是他啊。” “你认识?”钟自羽看向魏俦。 魏俦八卦老王子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他哼了一声的道:“珠书还记得吧,清风镇时,跟在柳玥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回到京后,我与她见过一面。” 当初鲛人珠事件闹得非常大,柳蔚带着全家老小都在清风镇查探,最后查出事情与国师有关后,柳蔚就领着全家先回了京城,不过魏俦和钟自羽被留了下来,说是处理善后,其实就是做苦力。 魏俦当时把那屠尸人的院子都给抄了,挖出了那些女子白骨都一齐掩埋了,可等他们回头时,却发现始作俑者居然逃掉了,当时因为害怕被柳蔚责罚,魏俦就想了个馊主意,想着柳玥与柳蔚向来不对付,不如他们领着柳玥的人头,回京时在柳蔚面前将功补过? 且不论柳蔚是否真的想要柳玥的命,但当时魏俦和钟自羽还真这么干了,只是他们要动手时,却猛然发现另一伙人,抢在了他们前头,也就是相夫人云氏派来铲除柳玥的人。 为了不把到手的肥肉拱手相让,那天夜里在清风镇郊外,魏俦、钟自羽,与另一方人马进行了争夺,讨论怎么分配柳玥的尸体。 那时候柳玥还没死,但却被他们吓得失了禁,而就在双方人马终于达成共识,正要诛杀柳玥时,柳玥被一神秘黑衣人给救了,等到他们追到那黑衣人时,发现对方带走柳玥竟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先他们一步,将柳玥杀害,甚至活生生掏取了她的胞宫。 柳玥就这么死了,死得狼狈不堪,浑身是血,但这样一来,尸体就不好分配了。最后珠书实在不落忍,就提议将柳玥的遗体就地掩埋,而魏俦他们如果想证明他们真的参与了杀害柳玥,进京后,她可以帮忙做人证。 但奇怪的是,进京后,柳蔚并没有问他们放走那屠尸人的事,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过半句柳玥。 魏俦心想柳蔚都不提了,他脑子有病才主动提,但心里也明白,柳蔚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毕竟当时与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那只叫珍珠的小黑鸟,小黑鸟回到柳蔚身边,肯定马上告状,知无不言了。 总之因为柳蔚没有怪罪,魏俦逃过一劫,就想着不需要珠书这个人证了,因此便没有去联系过她。 但过了半个月后,某一日,魏俦在街上却意外的撞见了珠书,当时珠书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游走,魏俦本着相识一场,就唤了她一声,哪知珠书见了他,却掉头就走,越走越快。 魏俦不解其意,好奇心作祟,便追了上去。 等把珠书堵在了小巷深处,魏俦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珠书这才满脸阴沉的道:“柳玥……柳玥死的时候,那时候,她怀有身孕……” 魏俦一生作恶不少,但还不至于对老弱孕残下黑手,因此在听说柳玥怀孕时,他也失神了好一会儿,随即才反应过来:“柳玥不是我们杀的,是那个黑衣人杀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也算难辞其咎。 魏俦那时也心烦了,就问珠书:“你是如何知晓的?” 柳玥已经死了半个月了,这件事早就尘埃落定了,现在翻出来说,有什么必要吗? 珠书因为涉及相府秘辛,本来不想跟魏俦说,但后来被魏俦磨得没办法,还是告诉他了:“柳玥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少爷的……” 啥玩意儿? 柳玥不是相国大人的小妾吗?咋怀个孩子,成相国大人儿子的种了? 而那次,也是魏俦第一次听到李勤这个名字。 李勤是相府元夫人所生的嫡长子,但由于继母云氏得势,他反倒成了相府最不受宠的存在,从小生活压抑,长大后性格便变得扭曲,李勤有一个爱好,他喜欢睡自己老爹的女人,驾驭父亲的姬妾这件事,让他很兴奋,而他的这种忤逆犯上的行为,在府里,也一直不是秘密。 相府关于李勤的流言,一直没断过,所以每次云氏拿出主母的架子,管教惩罚李勤时,府中其他主子都不会过问,相国大人被戴第一顶绿帽子时,就恨不得掐死这个儿子,相府其他长辈,眼睁睁看着李勤越大越乖戾恶毒,也从一开始的怜悯,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这次珠书偶然知晓柳玥怀孕的事,也是在云氏身边伺候时,正好听到李勤与相国大人的争吵。 其实柳玥与李勤勾搭成奸,已不是一次两次,更早之前,云氏就已经做主,给柳玥堕过一次胎,也是那次之后,相国大人对柳玥大失所望,同时默认云氏将自己新纳的小妾,送到清风镇那个穷乡僻壤去。 但这件事柳玥本人不知道,她以为自己肚里的孩子是李勤的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她以为云氏只是嫉妒她受宠,才给她堕胎,她以为相国大人不帮着她,只是因为惧怕云氏这只母老虎,她从未想过自己做的那些龌龊污秽的事,一开始就寒了想对她好的人的心。 并且柳玥还不知错,她在清风镇时,还与李勤有所联系。 只是李勤见她被发配了,并没兴趣与她周旋,后来柳玥写了封信给他,李勤便偷偷来清风镇见了柳玥。 也是那次的风流,再次珠胎暗结。 这些事珠书都是事后回了相府才知道的,而知道后,她的心情就大受影响,连着几天烦躁不已。 现在遇到了魏俦,将这些破事一吐为快后,她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半晌又道:“这次争吵后,大少爷已被老爷赶出了府。” 这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魏俦当真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想起李勤这个名字。 而听他说完,另外两人也沉默了下来,半晌,国师才道:“这么说有人浑水摸鱼,用柳玥的新胞宫,假冒鲛人珠,蒙骗于我?” 魏俦一巴掌扇在国师头顶上,把国师脑袋扇得“哐当”一响,而后大声骂道:“跟你说正事呢,你他妈就想到这个?” 国师阴着脸,一言不发的扭开视线。 在场三个人,大哥别说二哥,你我都差不多,谁都不是好人,但区别只在于,国师不知道魏俦和钟自羽的过去,但魏俦和钟自羽知道国师的那些龌龊事,所以现在魏俦正义凛然的装起大头蒜,国师还真没办法反驳他。 第1635章 好像整片江洋都被他承包了 而就在魏俦跟国师还吵吵闹闹,动手动脚时,钟自羽独自分析出了一些内容:“李勤不可能知晓遗址之事,那么唯一有可能告诉他的,就是柳玥。” 李勤一开始已经对柳玥失去兴趣了,是在接到柳玥的信后,才出发前往清风镇,那么信上的内容会是什么?有可能,是关于她的身世吗? 柳玥的身世不是秘密,但也不到广为人知的地步,国师知道,因为他对修仙问卜早就心怀向往,因此一点蛛丝马迹,也要挖地三尺,柳蔚他们知道,因为他们本就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有没有可能,李勤也知道柳玥的来路呢? 如果他也知道,那一切就能说通了。 柳玥就是从两江来的,李勤被其父赶出家门,前途尽失,为了重新崛起,他需要获得临亲王的信任。而要说服临亲王,他自然就要拿出一些干货,他因为知道两江的诡谲,因此在那流传京都的遗址秘密爆发时,他就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钟自羽扭过头,看向国师:“你说这里就是大江县旧址,李勤没有反驳对吗?” 国师回忆一下,点了点头:“他只说命人下水深查,并没否决我的话,不过傍晚时我听侍卫说,临亲王已经派遣亲信回程,说是要拨人过来。” 钟自羽明白了:“雾里看花,始终看不真切,想要证明这个李勤到底有几斤几两,还需试上一试。” “如何试?”国师问。 钟自羽将头靠过去,压低声音,与国师嘀嘀咕咕起来。 …… 第二日,国师又找到了临亲王。 临亲王现在一有空就站在甲板上往外看,好像整片江洋都被他承包了。 国师挑个了李勤在的时间,特地去跟临亲王禀报,说自己又梦到了水龙王。 临亲王高兴坏了,差点抱着国师亲,然后立刻问他,神灵有什么提示。 国师慢慢的看了李勤一眼,指着前方的江面道:“南边行船半日,有道礁石坡,那坡正是大江县当年县牌坊的位置,那边水势较低,从此潜入,可更容易探查水底。” 临亲王立马命人放下小船,要带人亲自前往。 李勤却在此时咳了一声。 临亲王闻言,心里一突,沉默下来。 国师倒是懂事,冷笑一声,直接躬身告辞。 国师走后,临亲王才问李勤:“先生认为不妥?” 李勤天生狭窄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他看着临亲王,又看着前方的江面,淡淡的道:“昨日才说无济于事,一夜过去,便寻到了什么礁石坡,王爷不觉得国师说话,有些前后矛盾?” 临亲王愣了一下:“不是说昨晚才梦到的吗?” 李勤看着临亲王的眼睛,目光幽幽的:“看来比起李某,王爷更信任国师?” 临亲王皱了皱眉,不太高兴:“先生与国师,均为本王左膀右臂,先生口称国师不可信,那挖掘遗址之事迫在眉睫,先生又有什么法子,能助本王?” 李勤绷了绷脸:“李某即便一时半会儿拿不出章程,也不会有心陷害王爷,可王爷岂知国师是否包藏祸心,心怀叵测?” 临亲王有些不耐烦了:“先生仅凭一己之利揣测他人,若说国师不善,先生便拿出证据,证明他如何不善,若无证据,不就成了含血喷人吗?” 二人的争执到最后,自然是临亲王胜利,一刻钟后,临亲王便带着亲信与三艘小船,一路往南行驶,国师自然也在船上,与之同行。 而大船之上,李勤没有去,他黑着脸站在甲板上看着众人离开,随即转身回房,气愤之下,挥手掀翻了桌椅。 房里乒铃乓啷的一阵,吓得过路的侍卫仆从瑟瑟发抖,逃之夭夭。 而魏俦与钟自羽,也在这时,走近了李勤舱房的隔壁,船上隔音不好,木料简陋,魏俦撬开提前挖好的墙板一角,从那小洞,看到了隔壁房里正气得来回踱步的李勤。 李勤气在国师后来居上,将他比了下去,因此发了一通火,可发完火之后,他还是需要思考应对之策,于是,魏俦就看见他从床板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那盒子是上了锁的,他从随身佩戴的钥匙,将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信。 将这些信一一拆开,反复翻阅,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一脸心满意足的将书信收拢好,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整理了一下衣冠,出了房间。 没多久,两个婢女进来打扫。 直到两个婢女也离开,魏俦和钟自羽才从隔壁房间潜入,摸进李勤的房间。 他们按照之前看到的,将那小盒子拿出来,钟自羽看着上头的锁,有些迟疑:“没有钥匙。” 魏俦“哼”了一声,走到窗户边,将固定窗扇的铁丝拔下来,就着盒子的锁眼,鼓捣鼓捣,三两下,锁就开了。 钟自羽挑眉,笑了一下。 魏俦得意的不得了,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信拿出来。 信有厚厚一叠,署名和落款都是柳玥的名字,钟自羽见此,面上露出了然:“果然如此。” 魏俦将信都拿出来,放在怀里,然后把空盒子锁上,放回原位,与钟自羽一起,来去匆匆的离开。 回到安全的地方,两人才将信都打开看了一遍,这些信都是柳玥在清风镇时,写给李勤的,一开始的内容只是诉衷情,里头写了许多肉麻的情话,但后来,大概是因为得不到回应,柳玥突然转换了路数。 她告诉李勤,她是丞相之女。 仙燕国的丞相姓辛,是辛贵妃的父亲,三朝元老,门生遍布。 李勤看到这封信时是什么心态不知晓,但信上落款的时间,推算一下,的确就是柳玥怀孕的前后。 再看了下后面的信件时间,魏俦确定,李勤就是接到了这封信后,赶赴了清风镇,亲自去见柳玥。 后面他们的信件内容就变得大不一样,他们不再说些儿女情长的小话,说起的,都是青云国的情况。 青云国的皇帝是谁,皇帝有几个儿子,哪几个王爷有实权,朝中重臣有哪些。 最后的一封信,寄信时间是柳玥死亡的前三日,信中提到了她怀孕的事,同时她告诉李勤,她知道如何回到青云国,但前提是,她需要李勤在京城,替她拦截一伙人,这伙人一共有十二人,打头的是一对夫妻,女子女扮男装,男子冷峻高大,男子姓容,女子姓柳,他们带了两个孩子,一个男童,一个女婴,随行的还有两个老头,六个年轻人。 信里还说,这十二个人,尤其是当中那对夫妻,他们就是回到青云国的关键,除了这对夫妻,其他人,如果方便,都杀了省事。 看完信,魏俦吐了口气,看向钟自羽。 钟自羽沉默的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回信封里,淡淡的道:“这女人死得不冤。” 第1636章 幸福来得太快,就跟假的一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637章 丑丑真棒! 清早的晨曦透过船舱窗扇的缝隙,斑驳的落在木质简陋的双人大床上。 容棱感觉自己怀里有东西在蠕动,他抬起手,遮住头顶的光线,虚虚的睁开眼眸,而后便瞧见柳蔚也被这扰人的光线刺得焦躁,正把脸埋在他怀里,呼吸都打在他的脖子上。 容棱闭着眼清醒了片刻,再睁开时,便顺手搂住了妻子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夫妻同床共枕多月,早已对对方的气息没有防备,因此柳蔚也往他身上又靠过去,手自然的揪住他的亵衣带子,昏昏沉沉的,含糊的嘟哝了句什么。 容棱听到,她说困。 昨晚为了研究大江县的具体位置与探入方式,柳蔚三更才睡,现在眼底还有一片浅浅的乌青。 容棱心疼,唇瓣印在她的额头上,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再睡会儿。” 柳蔚信赖的又在他颈上蹭了蹭。 两人肌肤相贴,又是清晨男人最冲动的时候,没过片刻,当柳蔚的唇瓣一直有意无意的擦过容棱的下颚时,容棱便有些睡不了了。 他单手为她抚了抚面颊的发丝,然后探了探脖子,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脸,后来细细密密,黏黏糊糊的就蔓延到她的唇,当容棱含住柳蔚柔软的唇瓣,不轻不重的咬着,手也伸进被子里,在她身上游走时,贪睡的女人,皱着眉醒了。 她眼睛都没睁,抗拒的哼唧:“别闹。” 容棱没停,慢慢的将她平放在床上,侧身覆上去。 而就在这时,“咚”一声响,自身后传来。 容棱迅速抬眸,凌厉的目光似刀光一般射去。 便见床前的小板凳上,一个包子似的圆胖小女娃,手里捧着个琉璃碗,呆呆的望着他,而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细手细脚,粉雕玉琢,嘴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的小男孩。二人显然已经在房间呆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发出声响。 直到小女娃碗里的勺子,掉在地上。 看着地板上沾了灰的木勺,再看儿女们目不转睛的双眼,容棱将被子一掀,盖住柳蔚,寒声呵斥:“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蔚听到声响,也醒了,她撑起半边身子,看着一双儿女,皱起了眉。 因为是自己生的,加上不久以前两夫妻还是抱着女儿一起睡,所以对孩子们的气息,他们是真的没防备,以至于屋里多了两个人,愣是一直没发现。 丑丑还小,其实什么都不懂,她刚才也只是不小心把勺子弄掉了,现在她捧着小琉璃碗,不知道该怎么吃里面的丸子,便把求助的视线转向身边的哥哥。 小黎感受到妹妹的视线,这才合起被惊掉的下巴,弯腰捡起木勺,努力不看旁边爹娘的目光,同手同脚离开房间,没一会儿洗干净木勺,畏手畏脚的拿了回来。 重新拿到小勺子,丑丑很高兴,整只小手合起来,握住勺柄,扭着手,熟练的挖出碗里的肉丸子,塞进嘴里,两颊鼓鼓的咀嚼。 容棱柳蔚此时也已经穿戴好衣服,颇为严肃的立在床前。 容棱拿出父亲的威严,盯着儿子:“大清早不睡觉,带妹妹过来做什么?” 小黎心虚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指指丑丑,道:“丑丑找到了九极山。” 这话如晴天霹雳,石破天惊,夫妻二人脸色立刻变了,齐齐看向舔着唇瓣,吧唧嘴,打算再挖一颗丸子吃的丑丑。 丑丑连着把碗里剩下的四个丸子全吃了,然后才仰起头,看向桌子前,围得满满当当的一群人。 吃完早饭,丑丑嘴巴旁边一圈都是脏的,小黎用湿布巾给她擦了嘴,然后丑丑就对哥哥伸出手,要哥哥抱她回房。 以前每天都是这样的,吃了早饭,哥哥会带她回房念书,哥哥一点也不严格,不像娘亲和太爷爷。 只要哥哥念什么,她跟着念什么,念一个时辰,哥哥就会同意她找阿碧玩了。 但今天显然不一样。 “丑丑,把昨晚你跟阿碧说的话,告诉大家。”小黎抱着妹妹,循循善诱的哄道。 但丑丑听哥哥这么说,却脸都白了,惊恐的看向前面的娘亲。 没有大人允许,不可以偷偷和阿碧单独相处,这是娘定下的规矩,昨晚丑丑半夜跟阿碧闲聊,是犯规的,她害怕娘会骂她。 哪知平日特别不讲情面的娘亲,今天却没有生气,只是担忧的问:“丑丑还记得吗?都过了一夜了。” 丑丑马上就说:“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可聪明了,我是最聪明的!” 纪南峥揉揉曾外孙女的脑袋,同意道:“对,我们丑丑最聪明,比你哥哥,比你娘亲强多了。” 丑丑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之后丑丑就乖乖把昨晚阿碧的苦恼复述了一遍,同时询问爹娘,问他们又没有办法让阿碧住在水里。 丑丑的转述有些问题,太过童言童语,焦点也很模糊。 最后小黎直接把小绿蛇提过来,让大家当面说清楚。 说到最后,收获巨大。 但是因为九极山被淹没太久了,地标早就消失了,阿碧也一时不知哪里是所谓的山巅,分辨方向也很有问题,但阿碧表示,它可以游下水去看看,再近距离一些,它可以感觉到更多。 人下水有危险,但蛇下水,就完全不存在危险,蛇天生会潜水,这是它们种族的天赋本能。 当然,阿碧仗义下水,完全是看在丑丑的面子上,跟其他人半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其他人差点把它煮熟了吃,这个仇它一直记着! 丑丑不知道自己帮大家解决了一个头疼的大问题,她只是听哥哥的话,哥哥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哥哥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最后大家都松了口气,欢欣鼓舞时,丑丑坐在哥哥怀里,傻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笑,然后问哥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小黎亲了她的脸蛋一下,道:“多亏丑丑帮了大忙。” 丑丑不知道自己帮了什么忙,但她喜欢被夸奖,所以她就点头,然后道:“丑丑真棒。” “对,丑丑真棒!”小黎又亲了妹妹一口。 第1638章 柳蔚就是个强盗!畜生! 魏俦、钟自羽、国师三人再回到船上时,已经是三日后,然后他们就看见,整艘船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这是做什么?”魏俦拉住路过的一个船工问。 船工道:“东家下令,明日返航,回西进县码头。” “回去?为什么?” 船工摇头,又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回去,容公子就不回去。” 船工知道的也少,就是听命办事,魏俦三人不明所以,便去找柳蔚。 柳蔚此时正在装衣服,见他们回来,也没问临亲王那边的事,就道:“钟自羽和魏俦跟我一起回京,国师留着继续帮容棱。” “什么意思?”魏俦追问。 柳蔚这是才站起身,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找到路了,但前路未卜,因此需要一支先驱船事先探查,确定没有危险,其他人才能跟上。先驱船由容棱主舵,明天他会先送我们到门石岛,我们再租船回西进县,然后回京,京里有许多行李要收拾,还有亲朋好友要告别。” 魏俦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量,咋呼的喊着:“什么,什么,找到路了,怎么找到的,真的找到了吗?不会找错了吧?” 钟自羽没魏俦那么多废话,他头脑清晰,直击重点,抬头对柳蔚道:“不用租船,我们有船。” 柳蔚一愣:“恩?” 钟自羽道:“我们偷了临亲王的船回来。” 柳蔚:“……” 钟自羽又道:“不止一艘,偷了三艘,临亲王带着李勤和大部队下小船去南礁石坡探查挖掘路线,我们把三艘船都弄来了,他们不知道。” 柳蔚:“???” …… 跟着钟自羽走出甲板,柳蔚果然看到他们船旁边,正闲闲飘着三艘来历不明的两层大船。 柳蔚看看船,又看看身边的三人,还有些懵。 魏俦倒是一马当先,众目睽睽之下跳上最近的大船,没一会儿钻出来,怀里搂着几个罐子,洋洋洒洒的说:“还有古董。” 柳蔚:“……” 临亲王出身显贵,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财力不俗,自己常坐的船上,装潢摆饰,器皿用具,自然都得是顶好,魏俦不能否认,在钟自羽提出偷船这个主意时,他有多振奋,这么些好东西,以后可都是他的了! 魏俦很高兴,就拿着那些所谓的古董去找纪南峥,说是估价,问能典当多少白银。 钟自羽走在后头正要跟去,肩膀被人按住。 他回头,就见柳蔚笑眯眯的靠过来,盯着他的脸。 钟自羽皱了下眉,下意识觉得不好。 果然,不肖片刻,就听那女人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所以呢?”钟自羽满脸警惕。 柳蔚指着后头那三艘船,嘴角翘得老高:“充公。” 钟自羽:“……” 钟自羽其实觉得没什么,他对金银的概念没那么大,国师也觉得没什么,掌管国象监多年的,还用金子铸道像的他,曾经也是个体面人,意见最大的是魏俦。 魏俦疯了!! 充公?凭什么充公?不能充公!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谁也不准拿! 可是有的时候,你的意见是否决定结果,取决于你的拳头,是否比其他人的硬。 魏俦的拳头显然不是最硬的,所以傍晚时分,他已经鼻青脸肿的趴在自己的床上,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边哭他还边骂:“强盗,柳蔚就是个强盗!畜生!” 钟自羽安慰了他两句,谁知越劝魏俦哭得越凶,钟自羽也没多少耐心,见他压根不听人说,就回了自己房间。 因为多了三艘船,容棱第二日便不需要特地将柳蔚等人先送到门石岛,柳蔚将四艘船中的其三交托给容棱,如此容棱的先遣支队,看起来也不算那么寒酸了。 其他人乘着最后一艘船回西进县,回去的时候,他们特地绕了远路,避开了临亲王所在的海域范围,没跟对方撞上。 抵达西进县时,已经是七日后,柳蔚没有停留,当日便重新雇佣马车,众人马不停蹄的直接又往京城驶。 一连十几天的车程,老的少的均是风尘仆仆,而这个时候,京城西城门,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柳蔚没有选择直接进城,而是让车夫将马车往右,驶去城郊的山阁寺。 仙燕国人信佛信道,京城附近寺庙道观均是不少,山阁寺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著名的,却是位置最好的。 庄严肃穆的寺庙大门鲜红巍峨,三辆马车缓缓上行时,隐约可见山间两道青松林立,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 今日是初一,来上香祭拜的信徒非常多,柳蔚等人来此是有私人原因,便没有选择从正门与善信们拥挤,而是走了侧门。 一位年纪轻轻的小沙弥为他们引路,小沙弥似乎认出了人群里那位白发苍苍,却笑得如沐春风的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纪太傅,便红着脸,与他说起了寄养在寺里的白狼近况。 寺里的人都知道,纪太傅与主持是多年挚友,纪太傅此番回京,将一只白色的巨狼,交托给了主持代为饲养,那白狼就养在后山的菜园附近。 小沙弥还不似成年和尚那么老成持重,说起寺里趣事,眉飞色舞的,特别生动,他说:“一开始小师弟们都害怕,心想那狼怎么那么大,还虎视眈眈的,眼睛蓝得沁人,后来有两个山下的混混到后山偷牛,还想爬进山腰,去狩猎山里的梅花鹿,结果被白狼发现了,白狼追着那两人跑了半座山,将他们撵进了一个山凹,守了他们三天三夜,让他们吃尽苦头,才找了人将他们救出来,大家都说白狼有灵性,有责任心,以前肯定是只头狼,能带领一整支狼群,后来小师弟们就不怕它了,偶尔还会摘果子喂它吃,白狼虽然不亲陌生人,但是每次都会吃,大家的相处也非常愉快。” 狼是吃肉的,将白狼寄养在寺庙里,寺庙肯定负责不了白狼的伙食,白狼也很懂事,每天都是自己进山里打猎果腹,不过水果这些东西,塞塞牙缝还是可以,白狼也喜欢吃。 以前也算间接养过几天白狼的柳蔚心里门清,见白狼暂居没有给寺里添麻烦,也松了口气。 谁知那小沙弥又说:“不过这几天寺里又飞来了一只大鹰与一只小黑鸟,两只鸟明显不是一个种族,但是相处非常融洽,它们很喜欢和白狼呆在一起,一向独来独往的白狼也不会赶走它们,小师弟们都说,那大鹰和小黑鸟肯定也是各自种族里的首领,不然倨傲如白狼肯定不会接纳它们,厉害的人,就是要和厉害的人做朋友嘛。” 小沙弥童言童语,说到这里,前面已经到主持的院子了。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主持方丈穿着件浅灰色的素僧衣,手里端着个碗,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到他们,主持愣了一下,似乎意外小沙弥怎么将信善带进了内堂?而等到他见到人群中的老友,这才明白过来。 主持笑了起来,弥勒佛一般的圆脸上,慈悲温暖,他微微弯腰,行了个佛礼,口念佛偈:“阿弥陀佛。” 众人连忙回礼,纪南峥越众而出,说了句:“好久不见。” 主持点点头,又看向他身后之人。 纪南峥便一一将众人介绍一遍,回头又问主持:“你这是要去何处?” 主持将手里的碗盖子掀开,里头赫然是满满的一碗杂粮,小米、麦粒、苞谷应有尽有。 “这是?”纪南峥狐疑。 主持笑着道:“后山近日来了好些鸟,闲暇无事,倒是可以去撒喂撒喂。” 因为主持一开始就是想要喂鸟的,所以作为不速之客,大家便主张一起去后山观鸟,顺便也接白狼,他们今日上山,就是要告诉主持,他们要接白狼回家了。 抵达后山时,果然见漫山遍野都是雀鸟,这些鸟儿大多是山里的野鹊,只是鸟儿忌生,以往可从不会成群结队的下山,跑到寺庙后院去停驻。 众多雀群中,比较显眼的有三,一只白亮雄壮,匍匐在大石上的巨狼,一只立在亭顶,目光冷峻的大鹰,一只窝在树梢,被许多黄莺团团围住的黑鸟。 主持指着亭顶的大鹰,与树梢上的黑鸟道:“不知为何这两只鸟儿突然飞进寺院,之后几日,山里的群鸟便都飞了下来,成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嘴里说吵闹,扭头又捧着杂粮来喂? 柳蔚没敢真吐糟主持口嫌体正直,不过能在山阁寺见到咕咕和珍珠,她还挺惊讶的,当时她与容棱前后离开京城,这两孩子却不愿跟上,柳蔚还以为它们俩没大人看着,过几天又要玩疯了,哪知这会儿竟然看到它们规规矩矩的和白狼一起等他们,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此时,看看趴在大石上昏昏欲睡的白狼,再看看站在亭顶上敬而远之的咕咕,最后看看树杈上那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的小黑鸟,柳蔚又觉得有些头疼。 珍珠,醒醒,你是乌鸦,你和黄莺是没有好结果的! 第1639章 回京道别 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息,最先发现他们的,是白狼。 白狼“嗷”的一声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尾巴低垂,步伐急促,一跃便从老远跑到了众人面前。 纪南峥眼底含笑,弯腰拍拍白狼的大脑袋,嘴里夸着:“好孩子。” 白狼低垂的尾巴左右摆了摆,像是高兴,蓝沁沁的眼睛先看着主人,之后准确无误的扭头,看向被祝问松抱在怀里的丑丑。 “呜呜……”靠近祝问松脚边,白狼嘤嘤两下,脑袋扬得高高的。 丑丑显然还记得白狼,她高兴的笑起来,祝问松便把孩子放到地上。 一下地,白狼立马将头凑过去,大大的脑袋,一个劲儿往丑丑怀里拱,丑丑顺势就将它整颗大头搂住,揉揉它硬硬的脑门,胖爪子还揪它耳朵。 往日见惯了白狼孤傲冷漠的大和尚小和尚们一片哗然,啧啧称奇,唯有主持因为前段日子纪南峥曾带小丑丑上过一次山,也见过白狼,所以毫不意外白狼与小女娃的亲昵。 因为白狼的动静,远处的咕咕和珍珠也发现了众人。 咕咕“哗啦”一声展开翅膀,它不再是以前那只憨头憨脑的幼鹰,现在的它,成熟,勇猛,鹰隼尖锐凌厉,远而近滑翔而来时,威风极了。 咕咕飞到柳蔚头顶,盘旋一圈,没有落下,就是一直转。 万花丛中的珍珠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珍珠个子娇小,又无法无天惯了,它一发现柳蔚,就兴冲冲的挤开周围颜色娇艳,风情万种的黄莺们,闷头闷脑的往柳蔚身上撞。 柳蔚下意识将它接住,珍珠就坐在柳蔚怀里,“桀桀桀”的使劲叫。 主持方丈没见过柳蔚,更没想到最近来寺庙的两只鸟儿与老友的外孙女有关,见着那副人鸟情深的模样,主持善意的笑起来,忍不住调侃:“到底是一家人。” 外祖父养狼,外孙女养鹰,说不是一家人,谁信? 珍珠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柳蔚,唧唧喳喳的,一直跟柳蔚说话,而珍珠从树枝上飞走后,其他黄莺鸟们不干了,齐齐涌涌的又围上来,但是毕竟野生鸟儿不亲人,因此也只敢离着人群三四米远,使劲盘旋。 柳蔚瞥了眼周遭的鸟群们,又点点珍珠的额头,斥道:“花心大萝卜。” 珍珠圆溜溜的小眼睛亮亮的,它听了柳蔚的话,又看看周围的鸟,急忙解释道:“桀桀桀桀桀……” 柳蔚闻言忍不住笑:“不要脸。” 珍珠急的一直跳脚:“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忙安抚:“好好好,知道了,珍珠不花心,珍珠还是小宝宝,都是这些雌鸟缠着我们家珍珠,珍珠一只都不喜欢,行了吧。” 珍珠这才满意了,细细的“桀”了一下,又亲热的把脑门往柳蔚手掌里钻。 主持方丈的目光有些惊讶,大概因为听老友提过自家外孙女如何冰雪聪明,多谋善断,便没料到这样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娃,会是如此天真,还喜欢同动物童言童语。 不过长辈看晚辈永远都是包容的,主持心里讶然之后,也没有说破,还是那副弥勒佛般的笑模样。 众人一开始只是打算接白狼,没想到能把珍珠与咕咕一起带走,算是意外收获,毕竟真要柳蔚在茫茫京城把这两只小崽子找出来,还真难倒她了,这俩孩子现在都野得快没边了。 之后纪南峥便与主持方丈闲聊起来,两位老人交情深远,一说起旧事,便有些没完没了,当然,大多时候都是纪南峥在说,主持在听,不过二人显然都有些乐此不疲。 柳蔚看时间不早了,提议外祖父就留在寺里等他们,明日他们出京时,再来接他。 哪知纪南峥却不愿意,与主持单独告别后,一脸怅然的跟随众人一起下山。 按照外祖父的说法,他在京里,还有其他朋友需要道别。 在仙燕国呆了太多年,这里早已成为纪南峥的第二故乡,只可惜,他的妻女不在这儿,他的根也就不在这儿。 因为马车里带了猛兽,就这么直挺挺进城,肯定是要被守卫拦截的,因此进城前,柳蔚就让魏俦带着她的信跑一趟汝绛王府,让千孟尧带人来接。 魏俦接过信脸色有些不虞,他和那位狗屁王爷一直不对付。 倒是钟自羽盯着那封信看了一会儿,突然下车道:“我与你一道去。” 魏俦反应很快,一把将他推回车厢,吼道:“谁要你一道,滚回去,不许跟来!” 钟自羽皱眉,想说点什么,却不妨柳蔚也道:“你就别去了。” 钟自羽面色沉沉的,显然不太高兴,魏俦连忙拿着信,狗撵似的飞快往城门跑去。 魏俦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果然带来了汝绛王府的大批亲兵,其中领头那人,还是他们的老熟人,岳单笙。 远远看到岳单笙过来,钟自羽想下马车,柳蔚却在后面按住他肩膀,道:“我的钱匣子在包袱里,你在车里帮我盯着,别让魏俦偷了。” 钟自羽知道柳蔚这是借口,是怕他下车与岳单笙发生矛盾,他有些不服气,这两年来,他可没有一次主动找过岳单笙的茬,怎么就非得是他避着? 但柳蔚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钟自羽也只能留下,他坐在车厢里,帘子都没开,闷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说话声,是岳单笙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拒人于外的冷峻。 随后,车帘从外头被掀开,钟自羽以为是柳蔚回来了,头都没抬,直到他感觉车外的人半天上车,才狐疑的掀起眼皮,随即便看到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岳单笙静静的盯着他,他的瞳孔幽深黑亮,钟自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映,错愕苍白,看起来像个傻子。 连忙回神,闭上因为讶异而微张的嘴,钟自羽咳了一声,视线四处乱转,嘴里问着:“有事吗?” 岳单笙没回答,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这样沉默的气氛,让钟自羽紧张,他正想鼓起勇气再说些什么,就见对方倾身,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包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车帘垂下来时,车外传来柳蔚的声音:“怎么是你去拿的,不是让魏俦去拿吗?魏俦,人呢?” 没有人回答。 随后是柳蔚的叹息声:“算了,地图就在里面,容棱让我带给你……” 两人边说边走远,直到声音再也听不清,钟自羽才疲惫的将后背抵在车壁上,自嘲的笑笑。 第1640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娘腔了? 因为柳蔚与岳单笙有话要说,汝绛王府的亲兵没有立刻接人进城,而是在城郊等待了许久。 再出发时已去了大半个时辰,此时魏俦也出现了,他满头大汗的跳上马车,心烦气躁的坐在钟自羽旁边。 钟自羽随口问:“方才去哪儿了?” 不提还好,一提魏俦就来气,他黑着脸道:“买水。” “什么?” 魏俦大吼:“买水,去后面的茶寮买茶水了,你问东问西的烦不烦!” 钟自羽不知他发的什么疯,他不就问了一句吗?但看魏俦的表情已经快吃人,他也不打听了,扭开头,去整理行囊。 见他安静了,魏俦反而不自在了,咳了一声,犹豫的问:“你找我了?” 钟自羽想说他没找,是柳蔚找了。 就见魏俦眉毛倒竖,登时差点跳起来:“是不是姓岳的找你麻烦了?我他妈就知道这混蛋不安好心,非让老子去买水,不就是侮辱老子吗?老子是顾全大局才没跟他吵!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一走他就找你茬了?他打你了?你吃亏没?” 钟自羽怔了一下,短暂的微愕后,眼睛看向车厢外。 是岳单笙把魏俦支走了? 带着这个疑问,安抚了暴躁的魏俦,马车也重新开始出发。 进城的时候,柳蔚没有再回到他们的马车,而是与岳单笙同车,这辆车里只有钟自羽和魏俦两人,魏俦挺自在的,翘着二郎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身子不着痕迹的一直往行李堆那边靠。 钟自羽在想事,就没管他。 魏俦靠了一会儿,似乎没摸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便扭过头,大刀阔斧的把行李都翻出来。 这下动静太大,钟自羽被他打扰,抬头时,不经意的提醒一句:“装钱匣子那个包袱,被拿走了。” 魏俦:“……” 魏俦面色扭曲的将行李重新捆好,回头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哼哼鼻子:“谁找钱匣子了,我可没找。” 钟自羽懒得理他。 进城因为有汝绛王府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大家先回到清宅,下马车时,钟自羽就看到前面那辆车里,岳单笙也刚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了一下,岳单笙先移开,钟自羽有些沮丧,低垂着头,把自己车里的几个行囊提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清宅里进进出出,来了很多人。 短短两年不到,柳蔚在京城已结交了许多朋友,如今她说要走,以后或许都不回来了,大家都赶上门来告别,钟自羽听着那些女眷们哭哭啼啼的声音,觉得有些乏味,女人就是麻烦,分别有什么好伤感的,她又不是你们唯一的朋友,你们还有家人,还有兄弟,失去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根本不足挂齿,却非要弄得像天塌下来似的。 这两日钟自羽一直呆在清宅,主动的帮助忙于应酬的其他人收拾东西。 这其中,柳蔚还不算忙,最忙的要数纪太傅,以前倒是没想到,这小老头人缘这么好,朝中大臣亲自探望不说,连皇帝都微服出巡,带着大包小包,亲自给他送行。 他们原本定好的是第二日启程回两江,但因为亲朋好友太多,太热情,一拖,就拖到第四天。 钟自羽坐在偏院的亭子里,手里剥着一颗橘子,将橘子皮都撕开后,他掰了一瓣酸甜的橘肉,正要放进嘴里,中途被人拦截了。 抬头一看,果然是魏俦,魏俦不止要这一瓣橘肉,还把整个剥好的橘子都抢走了,魏俦对面还坐着一个花朵似的小姑娘,小姑娘呆呆傻傻的,怀里搂着一个布娃娃,正天真的在跟布娃娃说话。 “傻丫头,吃橘子。”将从钟自羽手里夺走的食物扭头投喂给那傻姑娘,魏俦脸上带着笑:“好吃吗?” 傻姑娘李玉儿嗷呜一下把橘子吃,砸吧砸吧嘴,乖乖点头:“好吃。” 魏俦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叹了口气:“虽然你这蠢丫头老气我,但一想到以后就见不着你了,还挺伤感的,你说你这病,到底治得好治不好?” 钟自羽重新拿起一颗橘子,一边剥,一边说:“已经治好了。” 魏俦“恩”了声:“云家那几个老头是说治好了,至少外症都痊愈了,就是这脑子,不知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李玉儿的病经过这一年多的治疗,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她的智商始终没有回来,按照柳蔚的说法,这是心理问题,跟表症没关系,得靠她自己走出来,这方面,没人帮得了她。 魏俦又喂了李玉儿一瓣橘子,然后看看左右,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塞进小姑娘怀里。 李玉儿盯着那个布袋子,好奇的打开,里面哗啦啦的,全是银子,至少有五十两。 钟自羽挑起眉,身子往前倾,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大概是魏俦的全部身家吧? “收好了。”重新将布袋子系上,又给它绑在李玉儿的腰带上,魏俦叮嘱道:“别弄丢了,你一个姑娘家,没点银子傍身始终不好,藏着点,别让人瞧见了。” 傻姑娘根本听不懂,摸摸那布袋子,觉得没兴趣,又继续跟怀里的布娃娃说话,随后觉得嘴有点干,又“啊啊”两声,示意还要吃橘子。 魏俦又给她喂了一瓣,李玉儿吃得美滋滋的。 钟自羽将剥了一半的橘子放回果盘来,看着对面的魏俦与李玉儿,他竟然瞧见魏俦眼眶有点红,他是眼花了,魏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娘腔了? 这两日下来,整个清宅都弥漫在一种离别的悲伤氛围里,所有人脸上都不见笑容,回到青云国明明是件好事,但因为对这片大陆的人付出了感情,因此,分别也成了一种煎熬。 钟自羽不太理解这种感情,大概因为在这里,他连个分别的人都没有吧。 魏俦还在跟李玉儿说着一些叮咛嘱咐的话,钟自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泼冷水:“她又听不懂。” 魏俦强辩道:“她病都好了,肯定听得懂,以后等她脑子清醒过来,就记得我的话了。” 钟自羽觉得魏俦也变蠢了,不高兴的起身,扭头打算回房间。 刚走到拱门时,却见拱门外一个小姑娘,探头探脑的正往这边瞅,见他看过去,登时一紧张,整张脸都煞白了。 钟自羽认得这个小姑娘,叫云楚。 “有事吗?”走到门口,钟自羽耐着性子问道,这个小姑娘是云家的女儿,也是柳蔚的朋友,钟自羽不得不对她和颜悦色。 哪知他这一开口,小姑娘的脸就从煞白,变成了通红。 还好小姑娘没逃跑,她只是局促的站在那里,两只小手揪成疙瘩,吭吭哧哧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 钟自羽的耐心全无,随手指了指右边,道:“柳蔚在正厅。” “我不是找柳姐姐的……”小姑娘脱口而出,说完后,脸更加红了。 钟自羽拧着眉看她。 好半晌,小姑娘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迎视钟自羽的眼睛:“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钟自羽平静的与她对视,眯了眯眼:“哦?” 第1641章 亏她想的出来 “你,你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吗?”云楚心里很怅然,即便只是一厢情愿的单恋,但长这么大,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小姑娘心里始终放不下。 钟自羽是不太喜欢跟小女孩磨叽,见对方问了,便不客气的“恩”了声,说:“是。” 云楚不能接受:“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柳姐姐也是,大家都是,一开口就说永远不会再见,可哪怕是搬到其他州府,逢年过节也可以串串门啊,就一定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钟自羽没法跟小姑娘解释,跨越两片大陆的横穿,并不是他们想串门就可以办到的。 这几日大概从其他人那里也听了不少这种话,云楚心里憋闷了一会儿,又恢复过来,她仰头望着眼前的青年,半晌,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过去:“这是我亲手绣的,你可以留下作纪念吗?” 钟自羽没接,香囊这种属于姑娘的贴身物品,陌生男子不好收藏。 “没有别的意思,这种香囊我绣过很多个,爹娘,伯父伯母,哥哥姐姐他们都有,里面装的是一些助眠安神的草药,你就当,是朋友送的。”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那倒可以。 钟自羽拿过来,嗅了嗅,嗅到了浅淡的药草味,说了句:“谢谢。” 云楚很高兴,脸颊粉粉的很可爱。 钟自羽极少受女孩子的青睐,见这小丫头如此殷勤,脸上也带了两分柔和,正在也学着魏俦,说点叮咛照顾的话,就听小姑娘突然问:“你和岳公子还好吗?” 钟自羽一怔,脸上的柔软转瞬即逝,变得冷冰冰:“你知道我和他的事?” 云楚苦笑的说:“那么明显,想不知道也不容易。” 钟自羽皱起眉,他与岳单笙的关系复杂极了,绝对不是一眼就能让人看透的。 他心里不太高兴,觉得云楚知道了,肯定是柳蔚说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自己与别人的恩怨被说给外人听,他还是烦。 对云楚的那零星两点好感,因为这句话消失得干干净净,钟自羽语气生硬的道:“东西也送了,别也道了,没事我走了。” 云楚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有些无措,反应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你……你和岳公子,吵架了?” 恩?他和岳单笙不是一直都不合吗? 钟自羽有些狐疑,盯着云楚打量起来。 云楚见他不回,以为自己猜对了,不禁叹息:“你们这种关系,的确很难办,我特地着人打听过,听说官府是不给你们这样的签婚书的,没有婚约,说到底也不是一家人,吵了架,红了脸,外人都不好劝。” “婚约?”怎么扯到婚约上了? 云楚却兀自出着主意:“如果不是严重的事,我觉得你可以适当的放个软,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你们以前那么亲密,顾念以前的情分,什么误会,三两句也就说清了,到时候皆大欢喜,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且不说云楚这些话怎么东拐西拐的听着不对味,就说放软示弱这个,钟自羽也是试过的,可是并不管用,用魏俦的话来说,他为了跟岳单笙求和,已经变得毫无尊严可言了,但即便如此,依旧徒劳无功,重茗的死,说到底终究是他不对。 “他不会原谅我。”钟自羽沉沉的道。 云楚讶然:“这么严重吗?” 钟自羽没有吭声。 云楚一咬牙,又道:“那就来硬的吧。” “硬的?” “你把他扑上床!” 钟自羽:“扑上床?” “霸王硬上弓!” 钟自羽:“……” “生米煮成熟饭!” 钟自羽连忙叫停:“……等等,你在说什么?” 云楚一脸无辜,解释道:“我爹生我娘的气时,我娘就是这样做的,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相信我,真的管用!” 钟自羽服了:“你爹娘管用,与我何干,这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云楚不解:“可是夫妻间吵架,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吗?说到底也得靠床……” “我与他又不是夫妻!” 钟自羽话音刚落,对面的云楚就震惊起来:“什么,你们不是夫妻?怎么可能!你们那么般配!” 钟自羽:“…………” 这话不对,云楚赶紧改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一旦接受了你们的关系,就觉得你们还挺匹配的,但是,等等,如果你不喜欢男人?为什么拒绝我?” 钟自羽无语了,觉得这小姑娘脸怎么能这么大,不喜欢你就是喜欢男人,你又不是天仙。 沉默片刻,钟自羽抬手在云楚头顶拍了一下,婉转道:“你还小。” 云楚要哭了:“这么敷衍的借口吗?我都十六了。” 钟自羽:“……” 豪门贵族的女儿,十六岁没嫁,的确都属大龄了。 云楚伤感了一会儿,终究也接受了钟自羽不喜欢自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没有任何缘由,她委屈的垮着脸,半晌,幽幽的道:“那还不如你喜欢男人呢……” 钟自羽:“……” 云楚本来只是念叨一句,说完还真给自己洗了脑,于是连忙说:“要不,你试试喜欢岳公子,我觉得你们真的挺配的。” 钟自羽伸手直接在云楚头顶一按,把人给按矮了一截,冷着脸道:“别再胡言乱语了。” 云楚扁了扁嘴,只能不说了。 又与云楚说了会儿话,钟自羽最终也没找到机会,像魏俦对李玉儿那样,对云楚展现出长辈的光辉,主要是这小丫头说话太气人了,来不来就臆想他和岳单笙是一对,这,这什么乌七八糟的?他长得像小倌吗?还是岳单笙长得像男娈? 云楚走了后,钟自羽就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恰好此时柳蔚也回隔壁院子拿东西,看到钟自羽,一眼就瞧见他手里的香囊,笑着问:“云楚给的?” 小丫头给每个人都送了香囊,每人上头绣的花式都不同,钟自羽这个,绣的竹子,绣工比其他人的精细漂亮许多,显然小姑娘对这只香囊,尤其上心。 钟自羽“恩”了声,也没多聊,径直就往自己院子走,走到院门时,又回过头来,喊了柳蔚一声:“那小丫头大略交友不慎,不知跟什么人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成日瞧着两个男人一块,就说人家是夫妻,你与她家长辈熟,抽空与她们说说,让家里大人管管。” 柳蔚何等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便问:“她说哪两个男人了?你和岳单笙?” 钟自羽一愣:“你知道?” 柳蔚不吭声了。 钟自羽叹了口气:“你说她那是什么眼神,我和岳单笙?亏她想的出来。” 柳蔚盯着钟自羽看了一会儿,直到钟自羽抱怨完,回了院子,柳蔚才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小声嘀咕:“原来真的不是啊,没想到……” 第1642章 气得双眼冒金星 汝绛王府前院。 岳单笙刚回府,便听管家唤他,说王爷在小书房等他。 岳单笙“恩”了声,想到明日便要离开,也是时候与千孟尧正式道个别了。 熟门熟路的穿过湖畔凉亭,抵达了千孟尧建在竹园深处的小书房,这间小书房往日千孟尧不常来,里头放着一些真迹藏书,千孟尧躲懒偷闲的时候,会闷在里头呆两个时辰,但一旦开始处理大事要事,又会去前院的大书房。 叫他去小书房见,岳单笙大略能猜到千孟尧会说些什么话。 竹园碧色一片,远远看去,便令人心旷神怡,推开竹制的门扉,还没走进,岳单笙便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 是桃花酿,汝绛王府自酿的酒,千孟尧很喜欢喝,但因为去年桃花产量不高,地窖又淹过一次水,今年的桃花酿府上拢共就那么两三坛,倒是没想到,这小孩还算舍得,践行单独给他开了一坛。 听到动静,窝在竹塌上看书的小王爷扭过头来,见到门外之人,便挥挥手,指指自己前面的椅子:“过来坐吧。” 岳单笙在这人面前本就没什么尊卑,因此也没拒绝,大大方方的坐到他对面。 千孟尧将书搁下,坐直了些,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恩。”素来缄默少言的男人随口应了声,目光倒是盯着桌上的酒壶。 千孟尧看出来了,轻笑一声,亲自倾身,给他斟了一杯,递到他手上。 岳单笙接过,抿了一口,香气扑鼻,冰冰凉凉,勿怪千孟尧总喜欢喝,的确是比外头酒肆卖的,好味数倍。 “说来这桃花酿的方子,还是我父亲在时,托人特地寻的,就因为我母亲爱喝,可没想到,父亲离世后,母亲便戒了这酒,说是不香了,尝起来满口的苦。倒是我,长大后就把方子捡起来,自己酿了继续喝。” 岳单笙不知他为何说这个,又酌了一口。 “酒的味道始终如一,但因为喝的心情不同,这味道就差了千倍。”千孟尧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再把杯子一搁,脑袋随意靠在竹塌的护颈上。 他懒洋洋的,斜着眼,看对坐的岳单笙,见他一连喝了半杯酒,才撑着下巴问:“你说这酒现在是什么味道?” 岳单笙抬眸看他一眼,道:“很香。” 千孟尧点点头,反口道:“我觉得不香。” 岳单笙态度很平静:“因为我想走,你不想我走。” “是啊。”千孟尧叹了口气,又撑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想再喝时,岳单笙却将他杯子夺走,放到一边。 千孟尧挑了挑眉。 岳单笙道:“不香还喝来做什么?不如饮茶。”说着,将茶杯往他身前推了两分。 千孟尧呲了呲牙,抱怨道:“我故意说这些,是等你开口说不走,不是让你跟我硬碰硬,你懂不懂。” “懂。”这个话题几日里,他们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只是每次都没有结果罢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岳单笙早料到了千孟尧会使出一些别的小把戏,刚才说什么爹娘,不就是讲自己惨,提醒他,他父亲早亡,母亲年迈还与他不亲,可是,那又如何? 千孟尧很沮丧,盯着岳单笙看了好久,最后像是放弃了,委屈的问:“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可能。”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那个姓钟的,也同你一起回去?” 岳单笙神色动了动,不着痕迹的,半晌,“恩”了声。 千孟尧嗤笑:“不是深仇大恨吗?这会儿又愿意一起了?我说你这个人,都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了,你回去又能怎么样?你还有亲人吗?还有朋友吗?你留下来,与我相互扶持,岂非更有意义?” “谁告诉你我没亲人?”岳单笙冷硬的转过脸,淡淡的瞥着千孟尧。 千孟尧愣了下,反应过来,脸上嘲色依旧:“柳蔚吗?表亲?哦,那也算亲戚,不过我看你们往日也没什么来往,你与她,还不如与我亲近。” 岳单笙将酒饮尽了,放下杯子道:“我妹妹的坟,还在家乡。” 周遭霎时寂静下来,千孟尧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愣住。 “况且,我还有个弟弟。” “弟弟?”千孟尧不解。 岳单笙却不肯说了。 千孟尧便回忆起来,半晌,才想起以前他特地朝容棱打听过的事,含糊着问:“柳陌以吗?柳蔚的弟弟,我听说过,你对那孩子很照顾。” 岳单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千孟尧便以为自己说对了,顿时有些烦躁,犟嘴道:“人家有亲姐姐,能把你当回事吗?你为了他回去,根本不值得!” “不是他。”不想听千孟尧胡搅蛮缠,岳单笙索性起身,告辞道:“没事我回去了,明日要早起。” 千孟尧还沉浸在那句“不是他”当中,愕然的表情尚未收拢,扭头就见岳单笙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忙趿着鞋子追过去,追到半路鞋还掉了,他拉着岳单笙的衣袖问:“不是他是谁?你哪有什么弟弟!” “有的。”岳单笙将自己的衣服拉回来,低头看了眼千孟尧光着的脚,道:“以后照顾好自己,懂事点,你长大了。” 千孟尧拧紧了眉,愤愤不平。 但岳单笙已经走了,头也不回,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中。 千孟尧站在小书房门口呆了好久,脑中一直思考分析,直到许久许久以后,他才似反应过来一般,猛地抬头,气得一拳捶在门栏的扶手之上。 岳单笙有个妹妹,还有个弟弟,这曾是他唯二的两个亲人,相依为命的那种,后来妹妹死了,弟弟与他结仇了。 只是尽管结仇了,岳单笙也承认那个人是他的弟弟。 千孟尧气得双眼冒金星,连鞋都没穿,直冲冲的跑到岳单笙的寝院里,隔着门一边拍,一边问:“他把你妹妹害死了,你居然还认他,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正打算换衣的岳单笙将门打开,便看到外头一身狼狈的千孟尧,千孟尧脚上都是泥,脚后跟还流血了。 岳单笙把他拉进来,拿了药箱要给他擦药,却被千孟尧拦住,他一脸倔强的道:“我没兄弟,你与我结拜吧,我一定对你好,尊敬你,把你当亲哥哥!” 岳单笙安抚道:“先上药。” 千孟尧只得松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 第1643章 很绝望,很难过 伤口不深,就是一路过来磕碰得太狠。 本来千孟尧还不觉得,现在周遭寂静下来,痛感便不自觉被放大,岳单笙先用湿布巾在伤口附近擦了一遍,再敷上红色的药粉。 药是柳蔚以前给的,是好东西,半个时辰就能结痂,但也有副作用,就是刺激性大,刚涂上的时候,会疼。 千孟尧本来就怕疼,可现在情势逼人,他不敢娇气,咬牙忍了。 于是岳单笙再抬头时,就看到千孟尧一双眼睛都红透了,眼眶边缘还湿湿的,但尽管如此,他也没吭声,倔强得很。 岳单笙叹了口气,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包一天,明晚再拆,让府里的大夫给你拆。” 千孟尧哼了一声,闹脾气:“你管我。” 岳单笙看着他,坐到他对面,问:“你想与我结拜吗?” 千孟尧忙抬起头,热切的点头:“恩!” “那就结吧。” 他答应得这么快,千孟尧反而愣了:“什,什么?” 岳单笙平述的道:“江湖中人,一见如故时,歃血为盟,也是常有之事,早年间我为养家,多出门行走,也遇着过不少同道中人,意气相投时,也行过八拜之仪……” 千孟尧听明白了,结拜不是什么大事,多个朋友多条路,江湖人士,只要是谈得来的,都是称兄道弟,岳单笙草莽出身,对这一套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兄弟是兄弟,亲人是亲人。 他可以和自己结拜,就像对其他的朋友那样,但他不会把他当亲弟弟,在他心里,他的亲弟弟就一个,而自己与他,顶破天,也只是个知交。 千孟尧特别不服气,他质问:“凭什么!” 岳单笙皱起眉,第一次开始反思,这两年来,自己是不是让千孟尧太依赖了。 初相识时,千孟尧权势被架空,周围虎狼环饲,两年下来,他助他平定纷争,脚步越扎越稳,所有明的暗的,只要是对他不利的,岳单笙都会第一时间出手铲除,这种安逸的生长环境,让千孟尧开始习惯了,进而变得不肯割舍。 但这不是个好现象,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岳单笙想通了关窍,便认真的提醒:“一开始我们便说好了,我助你,是暂时的,将来的路,还要你自己走。” 千孟尧眼眶发红,鼻尖也发红,他想开口说话,但张嘴时,声音就忍不住哑了:“万一我走不好呢,你一走,万一我就被害死了呢?” 岳单笙像个长辈对晚辈:“四个营团,三个亲列队,光是京城,你便有不下三万部足,用你的聪明的小脑袋去善用他们,你要记住,现在的你,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你。” 千孟尧眼泪流了出来,他今天本来决定不哭的,他想用所有的手段留住岳单笙,倒是也考虑过用苦肉计,想哭到他心软,但这个方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否决了,堂堂汝绛王,他拉不下这个脸。 但现在,他还是哭了,边哭边呜咽,脑袋一砸,埋进岳单笙怀里,又可怜又委屈。 岳单笙拍着他的后背,慢慢的安抚。 千孟尧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他的脑子里藏了很多歪主意,父亲早亡后,他小王爷的身份就被多方忌惮,呆在母亲身边时,他会觉得安心一点,但母亲只是母亲,母亲会温柔的呵护他,会细心的照料他,却教不会他如何上阵杀敌,如何挟势弄权,那些本都应该是父亲教的,可他没有父亲,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在虎视眈眈的朝野高堂,做一个又能自保,又能立足的异姓王。 他本来想靠自己摸索,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本就年纪不大的他,每日都生活在多方监视中,呼吸不到一丝一毫自由的空气。 男人都有野心,都有魄力,他不想藏在母亲的裙子底下,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小少爷,他想靠自己站起来,站到他父亲曾站过的位置。 在这条路上,他有幸认识岳单笙,一开始只是看出他身手不凡,想留作己用,后来就变成了岳单笙主动为他遮风挡雨。 这种感觉,千孟尧从未体会过,他觉得世界不再危险,就好像有一座大山,始终替他顶天立地,很小很小的时候,这座大山是父亲,现在,好像变成了岳单笙。 这两年里,岳单笙代替了他的父亲,辅佐了他,帮助了他,推动了他,为他清扫障碍,让他前路一片平坦,以前觉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位置,现在好像霎时间便近在眼前。 可是,岳单笙要走了,就像当年父亲要走时一样。 他留不住父亲,也留不住岳单笙。 很绝望,很难过,这一晚,千孟尧睡在了岳单笙房间,哭着哭着他就睡过去了,岳单笙便把他扶到了自己床上。而他自己经过这场哭闹,也没了困意,便轻手轻脚的,去检查收拾好的行囊,天一亮,他便要与柳蔚他们一起出发。 鸡鸣之前,岳单笙选择了不告而别,他留了封信给千孟尧,信很长,详述了属于汝绛王府的兵权军权,各个营队,排队,他把自己能叮嘱的话都写在了那封信里,至少在未来的一年到两年,千孟尧可以凭着这封信里的讯息,将数万部足管制得妥妥当当。 至于更久以后,那就需要靠他自己了。 岳单笙相信,千孟尧可以做到,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他愿意去学,就一定能学会。 因为昨晚闹得太久,又喝了酒,第二日千孟尧醒过来时,已经快晌午了。 熟悉的房间里,一切好像都没变,装饰布置,就连落柜上的花瓶,都和平时一模一样。 千孟尧神不守舍的下床,看到桌前摆着的那封没有上蜡的厚信封,核桃似的眼睛,又涌出了泪。 他坐下来,把信拆开,才看两排,就抽泣起来,看到最后,信纸上全是泪水,把好多字迹都糊花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袖子将信纸擦干,嘴里恨恨的念叨着:“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但一说完,他就愣了,因为可能,真的,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第1644章 容溯,他顶个屁用 柳蔚等人是清晨薄雾刚散的时候出发的,临近傍晚时,已走到了京郊边缘。 回望着远处依稀可辨的熟悉风景,纪南峥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苍老的脸庞,埋在满是皱纹的双手之间。他的身侧卧着一只白狼,白狼感受到他的失落,便起身嗅嗅他的耳朵。 感受到湿润的潮气,纪南峥便放下双手,迎面对上白狼那蓝沁沁的眸子,他顺势撸了撸这大家伙的脑门,道:“还有你啊,老伙计。” 正好从车厢外进来的纪淳冬闻言停顿了片刻,才开口:“义父,水。” 纪南峥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看向已经高大稳重的儿子,道:“送到这里差不多了,天黑前你该回去了。” 纪淳冬沉着眉眼没做声。 纪南峥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有军职,有前程,你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即便没有义父,你的人生还是会走下去,所以,孩子,不要送了。” 纪淳冬皱起眉来:“您说回去后,便可以一家团聚,可我不在,也叫团聚吗?” “那你想如何?”纪南峥耐心的看着儿子的眼睛。 纪淳冬却不知该说什么,仙燕国有太多他舍弃不了的东西,新找到的族人,他的狼小胖,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生死之交,他的战士同僚,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这里就是他的故乡,他没办法跟随义父的脚步,去往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他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的价值。 就连柳蔚,都没有提过让他与他们一起离开,因为她知道,什么叫各归各位。 抬手抹了把脸,纪淳冬下了马车,他站在马车前,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车内的老人,连磕了三个响头。 明明不大的声音,却让周遭都寂静了。 起身后,他闭了闭眼,拉过自己的骏马,翻身跃上,随即长鞭一扬,须臾间,已只剩一个尘土飞扬的背影。 柳蔚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慢慢走到外祖父的车厢前,撩开车帘,果然看到里头,外祖父按着自己的额头,眼眶发红。 柳蔚坐到老人身边,按住他的手,安慰道:“有缘,终会重聚。” 喉咙干涩的老人勉强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短暂的休息之后,马车继续前行,即便现在天已近黑,但他们还是决定连夜启程,只因为乘坐在这列车队中的每一个人,眼前都有着另一个方向。 分别是难过的,但重逢是开心的。 他们与这里的人分开,却将与另一群人重逢。 所以,依旧是喜事。 因为日夜兼程的赶路,半个月后,众人如愿抵达了西进县码头。 柳蔚将从京城带来的特产,送去给了宋县令与师爷,宋县令的夫人非要留柳蔚用膳,柳蔚推脱说还有人在等,离开了。 直到连最后一个朋友都拜别之后,柳蔚带着众人上了船,走向了他们归家的真正道路。 九日后,柳蔚的船,与容棱的三艘船汇合,四艘大船朝着容棱已经先行勘测好的路线,一路前行。 而这时,已接近十二月,两江之上,飘起了浅浅的雪花。 …… 尖锐的长箭划破人的皮肤,混合着雨水冲刷的古式战舰里,一身染血的军官统领按住自己的胳膊,扬声对着舱板里的士兵大吼:“开炮,快开炮!” 胆小的士兵满头大汗,他颤颤巍巍的抖着手按下某个按钮,却听到船底咯噔一声,他脸色大变,哭道:“后舱进水了,炮,炮药,冲不出来……” “什么?”统领绝望的吼了一声,随即听着远处喑哑的叛军冲喊声,痛苦的抱住头颅,问他身边的副将:“援军来了吗?青州城的援军来了吗?” 副官同样伤势严重,他艰难的摇摇头,面上尽是死色:“没有,没有来,这个时候都没有来,将军,他们不会来了……” 七艘官船,只有三艘装备了武器,力战一天一夜,损失近千海军战士,现在,最后一艘船也要保不住了,最后两百人也要保不住了! 铁骨铮铮的海军统领红着眼眶,无声咽下眼泪。 他的副将强迫自己撑起最后一丝冷静,握住统领的胳膊,道:“小舟已经放下水了,将军,您先走!” “我不走!”海军统领倔强的看着那越逼越近的叛军海舰,咬牙切齿的道:“老子十四岁从军,这辈子没当过缩头乌龟!来啊,杀了我啊!有本事杀了老子啊!” “将军,您不要冲动!”副将以下犯上的大吼着,他猩红的眼睛里,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以及对自己同僚部足接连阵亡的无力:“青州城迟迟没发来军援,必然已受叛军钳制,将军您需尽快抵达回京,与七王爷禀报战情,您别忘了,京里的人,还被瞒得死死的!” 统领恨恨的握紧拳头:“七王爷,容溯,他顶个屁用,成日只知与文官大谈国政,改动一些鸡毛蒜皮的狗屁国策,皇后就在京城,那贱人私屯叛兵百万,一举发起,使得江南三洲尽受挟持,火都烧到眉毛了,京里的王侯将相还一无所知,甚至认贼为父,与那贱人同气连枝,歌舞升平。连脑子都不长的弱智,告诉他又有什么用?怕不是扭头就带着文武百官,倒戈弃甲了!” 统领说的是事实,他们海东军一贯镇守两江之左,丰州以东,丰州往下便是辽州,南州,随即便入深海,哪知一个月前,江南三州之一的松州传来敌报,说有大批海盗进入两江,令得沿江州府百姓苦不堪言,尸横遍野。 海东军闻言吓了一跳,因为海军镇守行船要塞,并不知为何两江之中央的松洲会无端冒出来数千海贼? 可等他们带兵前去支援时,后防却出了内奸,半个军营的人死于投毒,到最后,海东军仅剩的生员,竟只剩带兵入松洲伏海盗的一千二精锐,而等这批精锐回军营时,伏诛已久的贼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在东海之上挣扎了将近八日,今日是第九日,所有的讯息整合,海东军的人才知道,偷袭,圈套,陷阱,所有的一切,都是皇权之下,那位一国之母所做的好事。 而就在这九日里,江南三洲,以松洲为首,丰州以次,南州以继,接连为敌军所俘。 海东军最后生还的可能,就是青州府的援军,青州府与其他州府不同,青州是姓付的说了算,尤其是付子辰重回青州,两年下来,早已成了青州府的定海神针。 海东军相信这位国之栋梁付大人的能力,因此向他求救,可撑到最后,眼看着最后一艘船已要被敌军击毙,青州府的救援依旧没到。 副将说得对,现在都没到,只有一种可能,青州也沦陷了。 敌人对他们的军备要塞了如指掌,对方有人有武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是兵临城下,没有人能反应过来,战争,居然已经近在眼前。 就像京城里那些豪门勋贵,他们纸醉金迷,生于太平,在此时,他们甚至对江南数州失守之事一无所知,更何谈应对之策。 海东军的统领不想走,他认为走了也没用,强敌的侵入迅猛又激烈,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现在去京城禀报有用吗?青云国的能员干将分于版图边塞,他们镇守在两国结界之间,提防着敌国军马的侵袭,这个时候,要抽调边防军来江南迎战吗?不说陆军能不能领导海军,换言之,就算他们真的放下边塞,赶来应援,边塞在此期间出了问题,被他国袭击,又有谁来主持大局。 内忧外患,国家兵力的分布从来不是轻易挪动得了的,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朝廷真的敕兵入两江,怕是江南七州,早已尽数覆灭了吧。 海东军的统领想着已经发生的种种,脑中迅速生成了计划,他推了一把副将,道:“战报总要人上秉,你去。” “将军!”副将喊道。 统领却已握住手上长弓,狠狠的闭了闭眼睛,道:“我替你掩护,快走!” “将军!”副将已经哭了,眼泪将他本就血污模糊的脸,冲刷得更加狼狈。 “轰隆”一声,就在此时,敌军的炮火声再次响起。 而与之不远的平整海域上,岳单笙用柳蔚自制的那叫做望远镜的物件,看着远处熊熊燃烧的两艘大船,他皱了皱眉,打算往船舱走去。 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容棱,他脸色深沉,目光凌厉尖锐。 岳单笙下意识道:“前方好像有海战……” 容棱声音冷冷清清的:“我听到了炮火声。”说着,拿过望远镜,看了片刻,放下时,脸色已如沉如墨汁:“是海东军的战船。” 岳单笙正要再问。 容棱已冷声对主舱的船工下令:“全速起航,疾行!” 第1645章 那两口子现在一肚子火 “认识的人?”岳单笙跟在容棱背后,问了一句。 容棱点了下头,复又想起什么,问:“这里是东海?” 四个月前,航海路线出现了问题,事前准备的海线地图与实际海域出现严重偏差,国师在翻遍典籍,绞尽脑汁后,提出了一个冒险方法,逆风而行,当时柳蔚与容棱都是不同意的,选择从九极岛背后走,就是为了规避所有有几率触发危险的可能性,如果逆风迎海,稍不注意,便是船毁人亡,他们不敢这么做。 国师为了说服他们,自己选择了一艘船,担任主船手,打前锋,为他们开路。 实验证明,他的方法是有效的,历经三个月的航行,他们磕磕绊绊的走进了一片平整的海域,只是这片海域十分陌生,周围没有半片陆地,他们的前路依旧茫茫。 直到昨夜,大雨磅礴的海面上,异声响起,远处的炮火轰隆,为他们指引出明确方向。 从仙燕国出发时,是冬日,那天雪絮飘渺,冷得人摇摇晃晃,而现在,又是冬日,即便还没下雪,雨水也已冷得沁人心骨。 他们走了一年,足足一年,摸索着,冲撞着,漂泊了一年。 再见熟悉的人,心情是激动的,但海东军的出现,又让容棱格外迷惑。 海东军的镇守关口是两江以东,也就是东海,那么现在他们撞见了海东军,所以这里是东海? 从青云国去往仙燕国时,他们是从岭州出发,走的是西边,再历魔鬼海。 但现在,他们回来,中途没有见到魔鬼海,却到了东海。 一东一西,他们从九极山背后走出的这条路,接连的竟然是青云国的另一头,那么魔鬼海呢?魔鬼海是怎么被他们避过的? 容棱思绪紊乱,脑子不停转动,彼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容棱回头一看,是柳蔚。 柳蔚之前已经睡下了,这会儿显然也是听到炮火声,匆忙赶来,她一边拢着衣衫,一边往甲板上走,同时拿走容棱手上的望远镜,朝远处一瞧,脸色微变:“有人?还在打海战?” 容棱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裹上,道:“是海东军。” 柳蔚眼前一亮:“青云国镇守东海域要塞的那个海东军?这么说我们回来了?”不可置信的兴奋还未挥发,她又猛地一顿,愣愣的问:“那这里是东海?我们怎么跑到东海来了?” 是啊,明明是往西边走的,怎么跑到东边来了?虽然回来了就是好事,可鬼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蔚与容棱面面相觑一会儿,随后柳蔚先露出一丝笑,摆手道:“现在追究这个没必要,反正回来了,虽然稀里糊涂的,但就是回来了!我去告诉其他人!” 接着,她便走进船舱,一一敲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众人都叫醒了。 得知他们真的回来了,众人都有些懵,一年的路程实在是太辛苦,因为中途经历了逆风而行,所以他们还将原路返回的路线也弄丢了,最坏的打算,其实是所有人要在海上再飘个三年五载,更甚者十年八载。 但没想到,一年,仅仅一年,他们居然顺利抵达了青云国。 真的回来了! 雀跃在每个人心中澎湃,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国师都激动的握住了魏俦的手,问:“你说这里真的有神仙吗?” 到今天,众人都没明着告诉国师,其实他们就是从另一片大陆来的,虽然谈话间国师应该猜到了,但他没问开,其他人便没主动坦白,这件事半遮半掩的一直拖到现在。 此刻,魏俦回家了,底气就足了,他一拍国师的肩膀,笑着道:“有啊,你看我不就像神仙似的!” 国师:“……” 国师其实不傻,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可这不是,不愿相信,想再抢救抢救吗。 告知了喜讯后,接下来就说正事了。 “前面海东军的船在与另一伙战船对阵,海东军是朝廷军,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柳蔚话音刚落,远处又响起一道炮音,众人纷纷赶到甲板上去探看,正好便看见一记重炮,将奄奄一息的海东军战船,轰至爆炸。 火光映红了整片夜色,电闪雷鸣间,幽黑的海水,像巨兽的嘴,要将一切吞噬。 海东军统领掉入冰凉的海水时,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他浑身浴血,脑中嗡嗡直响,近距离的炮声,令他失聪,他现在头涨的几乎爆炸,眼睛连焦点都聚不齐。 他的身边是嘶吼着的副将,副将拖住他的胳膊,拼命攀着他,让他浮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上。 海上遍是尸骨,统领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具浮尸,辨认了好久后,才认出那是二营的一个年轻小兵,那个小兵平日很喜欢笑,皮肤黝黑,还有些馋嘴,往日喜欢偷藏半个馒头放在枕头底下,别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就说,小时候闹饥荒饿怕了,现在枕头底下不藏半个馒头,觉都睡不着。 而现在,那个曾经开朗活泼的小孩,连尸身都不完整,死在海里,他甚至还会成为鲨鱼的口粮。 在黑黑沉沉得海面上,还有许多熟悉的脸庞,当统领一一看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断了一只手,还竭力保护他的副将身上时,他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全军覆没…… 海东军,全军覆没了…… 副将用着最后的力气,想赶在敌军清缴最后的俘虏前,将几乎丧失活下来意志的统领带到破船背后的一个障碍物旁边,但统领却先按住他,看着他断裂的胳膊,问他一句:“你怕死吗?” 副将不停的流泪,最后哽咽着摇头,说:“不怕。” 统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推开副将的搀扶,把脸埋进冰凉的海水里,任由水流进他的鼻息,他的口耳…… 整个军队都没了,他还活着干什么?不如陪他的兄弟们,走过黄泉的最后一程。 副将还在哭,哭得泣不成声,眼见着统领连眼睛都快被淹没了,他终于停止了哭泣,一鼓作气,将自己的脑袋猛地扎进了水里。 不怕死,当兵的人,没有怕死的。 而就在咸冷的海水灌进喉咙的同时,副将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当他再回神时,人已经被提出海面,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穿素甲的男人,男人眉眼冷厉,将他抓起来后,又拖出溺水昏迷的统领,当头盖面的就是一顿嘲讽:“战败就要自尽,倒是挺有骨气!” 副将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见那素甲男人背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模样斯文,身形有些颀瘦,此时刚好说话:“岳哥,先救人再说。” 男人没再说什么,沉着脸,一手抓一个,将副将与统领提起来,丢进不远处的一艘小船,船上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弓着脖子,也在帮忙寻找海上还有生气的人。 副将一头雾水的被搭救,脑子里还懵懵懂懂的,这些人穿着素甲,素甲是民式的盔甲,也就是说,这三人不是正式士兵,更不是海军,那他们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救他们? 还没等副将想通个一二三四,就见附近竟还有七八搜小船,而海里也多了许多穿着同样素甲的人,在帮忙搭救其他还有救的海东军士兵。 副将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问船上的中年男子:“你们是青州府付大人派来的救援军?” 中年男子没心思回答,只低着头,继续在海里找生还者。 副将得不到回复有些焦急,忍不住暴躁的骂道:“你们为何这么晚才来!求救的信函不是送过去十天了!还有,为什么就你们几个人?战船呢?海兵呢?”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炮音,再次响起。 副将吓得汗毛一竖,却发现这次发炮的来源,不是右边的敌军,竟是他的后面。 扭头一看,副将登时愣神,只见四艘装备着整齐炮台的民式战船,正由远而近的往这边驶来,而方才那声炮响,正是那四艘船里打前的那艘开的。 副将连忙又看向敌军,敌军那边因为冷不丁糟了一轰,一艘船已经不稳了,他们一共有九艘,火力庞大,人员充足。 一时的失利不足以论成败,副将赶紧问中年男子道:“那是青州府的战船?怎么是民式的?不行,四艘民式战船打不过对面的九艘官船,他们的火药很强大,而且……”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眼睛都快找瞎的魏俦终于无法忍受耳边的喋喋不休,扭头大骂道:“你见他们还手了吗?他们的炮舱进水了,根本开不了炮。” 副将一愣,傻傻的反问:“炮舱进水了?” 魏俦重哼一声:“我们的船上有简单的战事装备,但还不宜对打,容棱柳蔚亲自潜去了对面的九艘船里动手脚,放心吧,那两口子现在一肚子火,有他们受的了。” 第1646章 咦,还真是两个小孩! 副将迷迷糊糊的听那中年男子抱怨了一通,还不等他再想问出更多细节,就见自己身边的统领闷哼一声,竟有了动静。 上级的性命重若泰山,副将连忙将统领搀扶起,小心翼翼的唤:“将军,将军你还好吗?” 统领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下的摇晃,他第一反应是副将将他又拖到什么暂浮的木板上,但当他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竟坐在一艘小船上,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那人穿着简单素甲,正趴伏在小船边沿,往水下探去半个身子。 等等,小船? 船? 海东军的官船已经被轰沉了,他们哪儿来的小船? 统领正要坐起来仔细分辨,就感觉胳膊上撕裂般的痛处,之前一番恶战,他身上早已没了一块好肉,右边肩膀上被射了三支长箭,箭刃穿身,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捂着右臂,统领呲牙,问身边的副将:“怎么回事?” 副将也是稀里糊涂的,挠挠头,勉强道:“就是,就是,我们被救了……” 统领惊讶的瞪圆眼睛:“青州府的救援来了?” 副将想说不是,因为这些人看起来真的不像州府里的正规兵,可话还没说,就听那趴在船边的中年男子突然喊道:“这个人还有气,钟自羽,快把他拖上来!” 接着,就见海面上那身形颀瘦的青年游了过来,与船上的中年男子一上一下的合力,将那被烧了半张脸,但的确还有呼吸的大头兵怼上甲板。 副将与统领忙上前帮忙,那中年男子却呵斥道:“手都断了还添什么乱,坐里面去!别碍着人!” 两人也知自己现在的状况比其他人好不到哪儿去,也怕帮了倒忙,只得相互搀扶着,坐到了边角去。 这时,水里的颀瘦青年看船舱里的人满了,便对那中年男子道:“你先把这一批送回去,去四号船,祝老在岸上接应你,快去快回,水里还有好些人能救。” 中年男子没有耽误,应了一声,赶紧撑起船桨,临走前却又交代一句:“你水性一般,记得跟紧岳单笙,要是溺着了,就攀他的胳膊,别给他机会甩开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水里的青年黑着脸道:“岳哥不是那种人。” 中年男子哼了声:“就你当他是哥,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一年了,他搭理过你半次吗?你给我长点心,我马上就回来,别给我出事!” 中年男子叮嘱完,卯足了劲儿将小船划到了那四艘民式战船的最后一艘下面,甲板上果然有人放下缰绳与吊板,将伤患全都送上船后,中年男子招呼都没打,划着空船,转头又走了。 统领与副将稀里糊涂的被托到了大船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当即拿了热水与干布过来,一脸慈祥的让他们赶紧暖暖。 统领接过水,却没有喝,捧在手里,疑惑的瞧着这位老人家。 到现在,他也觉得救他们的这群人,不像青州府的官兵了,哪有出来打仗,还带个老头儿的? 不对,不是一个老头儿,是两个,还有一个,正是方才使力将他们从吊板上拖上来的那位。 而那位老人家把他们安置在外舱后,便急匆匆的进了内舱,而他再出来时,身后却跟着两个……孩子? 咦,还真是两个小孩!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身材颀长,五官精细俊朗,瞧着有十一二岁左右,女孩则圆圆胖胖,矮矮小小,此时那女孩正一只手拽着小男孩的衣角,另一只手困倦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丑丑,你出来做什么,赶紧进去,别着凉了!”方才给统领副将送水送布的慈祥老人见状,忙厉了眼色,匆匆上前将不听话的小女娃抱进怀里。 小女孩却不依,扁着嘴叫唤:“丑丑要和哥哥一起,丑丑要和哥哥一起。” 那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在此时道:“太爷爷,丑丑离了我睡不着,让她跟着我就是,我给她带了围脖和手套,冷不着她。” 慈祥的老人还是犹豫:“这里人来人往的……” 小男孩道:“就是人来人往,我才带着她,人多手杂,看不见她,我更不放心。” 他都这么说了,慈祥的老人只得同意,不过他还是拿指头戳了戳小女娃的额头,斥了句:“就你不省心。” 小女娃却只是咧着嘴笑,被老人家放下地后,她便手脚麻利的又跑到哥哥背后,伸手牢牢拽住哥哥的衣摆。 统领与副将看得有些出神,心里想着,不光带老人,还带孩子,这四艘船到底什么来头?打算去哪儿踏青吗? “伯伯,您的手能给我看看吗?”统领与副将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就见那精致俊逸的小男孩已蹲在他们面前,他正对着副将说话,音色清朗,很有礼貌。 副将后知后觉的将自己完好的右手递过去,以为小男孩又要给他们送水送吃什么的。 却见那小男孩自觉地托起他几近断落的左臂,用自备的剪刀,将湿哒哒的衣袖剪开,露出里面红白交错,还有些浮肿的狰狞伤口。 看着自己的胳膊,本还算坚强的副将冷不丁的心头一晃,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 他,残废了。 统领忙揽住还兄弟的肩膀,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他的胳膊上也被射了三支穿骨箭,即便获救,他将来也会是个残废,但这又怎么样呢?他们只是断了一只手,其他人呢?其他兄弟,他们已经葬身大海,这辈子,都再也睁不开眼了! 思及此,二人又涌起无尽悲戚痛苦,却在此时,又听那男孩,噙着清脆的嗓音,冷静的道:“没有伤到筋,骨头是断了,皮肉也裂了,但血管还连着,不用截肢,能缝。” 正哭得起劲的副将一愣,一双又红又青的眼迷茫的抬起,呆呆的看着那小男孩。 小男孩则已经扭头,问身后的白发老人:“师祖爷爷,我娘呢?” 还在照顾伤员,帮着上药的祝问松头也没抬的回:“不知道,你找她干嘛?” 小男孩道:“这位伯伯的胳膊没断尽,还能缝合,她不在,谁手术?” “她忙着呢,你别找她。”祝问松随口说了句,抬眸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副将,沉默片刻,又道:“你给他缝。” 小男孩愣了下:“我……” “你不行?”祝问松挑了挑眉:“最近半年,你不是都在学吗?上次那船工被木齿轮压断了腿,不也是你缝的。” “但那时候我娘在……”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娘看着,总要安心些……” “多大了,还离不开你娘,你能缝就给他缝,不能就先用夹板固定,等你娘回来再说,不过救人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他之前泡了半天海水,伤口已经化脓,晚了要是经脉再萎缩,可就更难办了。” 小男孩心里也思忖起来,他考虑了一会儿,半晌,才扭过头,对还不明所以的副将道:“事情紧急,就我给你缝吧。” 副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他又对后喊道:“太爷爷,帮我将这位伯伯扶到我娘的实验室里去,不是装净水过滤器那个实验室,是医用的那个。我去找针线,我记得我娘有套备用的,应该在她房间……” 小男孩说着,风风火火的就走了,而之前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也在此时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搀扶住副将完好的右臂,轻声轻气的道:“医用实验室在十二号舱房,你慢点走,左手千万别乱动。” 第1647章 哪,哪个容都尉? 水里的人被陆陆续续救上来,几波小船来了又走,匆匆忙忙。 统领眼看着自家副将被关进那间挂着“机密要地,闲人免进”牌子的舱房里,不一会儿,就听里头传出凄厉尖锐的惨叫。 统领紧张了,正想去拍门询问一下,却猛地听到远处又是一声炮响。 统领脸色大变,连忙赶到甲板,正好也听到那位姓祝的老人家在对那姓纪的慈祥老人抱怨:“轰轰隆隆的,今夜怕是都不得安宁了。” 那姓纪的慈祥老人则面露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炮火不长眼,蔚儿可别受伤才好。” 祝姓老人摇头一笑:“纪大哥,就您家那外孙女,谁伤得了她?况且您看,发炮的都是我们的船,被轰的都是对面的船,没事的。” “可蔚儿不就是上对面的船,说是捣毁底舱去了吗?这要是她还在船上,炮火一轰,她不就……” “不可能的。”祝姓老人拍着纪南峥的肩膀,安抚道:“我们的船既然敢发炮,必然是确定敌人的船上,已经没有我们的人,纪大哥,不是我吹嘘自己家的徒弟啊,他容棱带兵多年,手下的人要是连这点办事能力都没有,他这个镇格门都尉,早就应该卷铺盖滚蛋了。” 纪南峥哼了一声:“我不知你们青云国的官职,别跟我提什么镇格门,我听不懂。” 祝姓老人只得讪讪的摸了下鼻子,道:“那就当我没说,纪大哥您也别总看容棱不顺眼,他好歹也是您的外孙女婿呢……” 纪南峥不做声了,低下头,继续给手边的伤员包扎。 而就在纪南峥包完一个,正要转身去另一头,再拿点热水时,冷不丁发现自己背后竟然站着一个人,他愣了一下,看清对方的容貌后,不禁问道:“你不是在里头等你兄弟吗?怎么,缝完了吗?他出来了?” 统领没做声,他呆呆的张了张嘴,看看眼前的老人,又看了看远处那直冲天际的猩红火光,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开了嘴,干巴巴的问:“您方才说……容,容都尉?敢问,是说的,哪,哪个容都尉?” 纪南峥拧起了眉,转头看向祝问松。 祝问松则给手边一个小兵正好了腿骨后,才抽空抬起头道:“容棱啊,你认识吗?” 统领觉得自己喉咙很干,勉强呼吸了好几下,他才重新找回声音,音色却僵硬非常:“当朝三王爷容棱?镇格门总都尉,那个容……容棱?” 祝问松笑了一声:“你结巴什么?真认识?不过也不奇怪,他一眼就认出你们海东军的船,想来你与他还有些私交?” 统领摆摆手,又觉得自己惊恐的样子太尴尬,忙又按住额头,挣扎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的道:“可,可是容都尉,容三王爷……他,他不是死了吗?” “啊?”这下换祝问松愣了。 连纪南峥都傻了下:“他为何死了?” 海东军统领挠挠头:“虽,虽然没找着尸首,但与他一同远航的人,回来都说他们遇到了海龙卷,朝廷虽然一直整兵在西海范围搜寻,但几年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三王爷应该就是死了,我听我们元帅说,今年年初,朝廷已经颁布了悼仪,虽然还没对外公布,但墓冢都建好了。” 祝问松:“……” 纪南峥:“哈哈哈哈哈!” 祝问松瞥了眼他家纪大哥,觉得他笑的太大声了:“纪大哥,有这么高兴吗?” 纪南峥笑的肚子都痛了,他捂着肚子道:“英年早逝容三爷,哈哈哈哈!” 祝问松:“……” …… 轰轰烈烈的海战,在持续了一夜后,伴着清晨深蓝色的暮光,拉下了序幕。 海东军统领武鸿站在甲板上,看着天边越来越小的雨,瞧着远处朝他们驶来的三艘民式战船,心中的震荡,依旧没有平复。 皇家那位据说最有望登基为帝的三王爷,被传逝世,今日,竟然活着出现了。 武鸿与这位三王爷没有交情,海东军是海军,那位三王爷倒是带过兵,但带的是陆军,与他们海东军没有关系。但武鸿就是知道这位三王爷,原因无他,因为他们海东军总元帅柯大人,曾与这位三王爷是忘年之交。 柯元帅一生驰骋,当过陆军,震过边塞,立过海峡,终老东海。 柯元帅是一年前过世的,临死前,他说他自己一生骁勇,没有遗憾,但唯一可惜的就是,见不到青云国的未来,遇不上一位明君了。在老元帅心里,那位他认为可以带领青云国更上一层楼的储君,已经早逝了。 武鸿不太关注京城的皇室内乱,甚至他连皇上到底有几个儿子,都没算清过,京城的事,离他们东海太远了,东海的人,也没那么多闲心,操心远在天边的政事。 可是那位三王爷,武鸿却算如雷贯耳,没办法,柯元帅老念叨。 柯元帅去年死于营区的医房,当时柯少帅曾远赴东海来为父亲送葬,但柯少帅镇守南海,不可久留,匆匆三日服丧后,便又风尘仆仆的离去。而也正是因为海东军一夕失去主帅,朝廷又没有立即提拔新帅上位,使之帅位空悬一年之久,在无人带领统筹时,小小一瓶毒药,便令营区半数战士身亡。 武鸿曾想过,皇后的叛军为何选择从东海作为突破口?他们是在柯元帅死后,才决定的入侵东海?还是在柯元帅死前,就有了这个打算? 如果是后者,那柯元帅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老当益壮的元帅大人明明一月前还同他们一道下海猎鲨,一个月后,却已缠绵病榻,郁郁而终。 这一切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武鸿得不出结论,他不是太聪明的人,他习惯听从上级支配,服从军令,要他扛起整个海东军的责任,他没有这个能力,要他去深究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是如何的滋滋钻营,他也没这个脑子。 但现在,被传葬身大海的容都尉回来了。 朝中老臣曾经一致认为被最适合继位登基的容三王爷,回来了。 武鸿想,有些事,如果有这位英名聪慧的三王爷相助,或许就能得到答案了吧。 总归,海东军数千数万战士的血海深仇,是不能不报的! 第1648章 要说会玩,还是你们京官会玩儿 逐渐聚拢的四艘大船胜利会师,其中一艘战船,与他们的四号补给船连上了桥板,武鸿站在人群后,眼看着一位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温文青年,手里杵着一柄长枪,慢慢的打头走了过来。 武鸿的眼睛有些发亮,盯着那青年看了又看,那青年先于匆忙接应他的两位老人打了招呼,随即才扫了眼舱板上还随处可见的伤兵,眸中露出凝重。 “师父,仓库里的药还够吗?”青年冲那位祝姓老人问道。 祝姓老人点点头,又略带嫌弃的瞅了瞅他满是鲜血的素甲,啧了一声:“你也不知道换件衣裳。” 青年笑了一声:“哪有那功夫,这不是打完就回来了吗?” 祝姓老人还想说些什么,那位纪姓老人已经追问道:“没受伤吧?” 青年洒脱的摇摇头:“当然没有。” 纪姓老人松了口气,不过他也不喜欢见到青年一身是血,因此便把他往船舱里推,边推边说:“先去洗洗,回头丑丑要找你了,别让她瞧见。” 青年“恩”了一声,正要进舱,恰好从武鸿身边路过,看了他一眼。 武鸿还没换衣服,一身破败盔甲虽然难看,但扔能瞧出,他穿的是五品以上武将的服饰。 那青年顿住了脚,往武鸿身上打量一圈儿,问:“敢问阁下……” 武鸿心头火热,激血上涌,几乎立刻便拱手跪下,恭敬的喊道:“末将东海震军,海东军左营都统武鸿,见过三王爷!” 青年愣了一下,旁边的两位老人也愣住了,就连一地摇摇晃晃的伤兵们,也都愣住了。 恍惚之后,伤兵们俱是满目震撼,然后不顾疼痛,挣扎着要朝那位所谓的三王爷行礼。 青年此刻才回了神,见场面已经混乱,忙解释道:“我不是容棱,欸,你们别乱动,身上有伤的都给我坐回去,不许折腾!” 武鸿还想说点什么,就感觉胳膊被人托了一下,那青年单手将他扶了起身,失笑道:“武都统是吧,你认错人了,在下姓柳,单名一个蔚字,若说朝廷实职,唔,倒是任过镇格门司佐一职,不过数年未归,也未述职,怕是早被撤下台了。” 武鸿连容三王爷的名讳都是听柯老元帅提的,什么柳司佐,自然闻所未闻,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这位柳司佐是镇格门的人,也就是说,他是容都尉的下属,那么他在这里,果然,容都尉也在这里。 容都尉还活着! 武鸿心中激荡,对于刚才认错之事也有些讪讪,他露出一个粗糙的笑,又朝那三艘战船上看:“敢问柳大人,三王爷他……” 青年指指远方还仍有余烟的大海,道:“这不是打下来九艘战船吗,自然得去检视,有三艘船让我们给炸穿了,不能要了,剩下的六艘,该收编的收编,该清缴的清缴,还有船上的叛军,也得审问,他还有得忙。” 武鸿眼中光芒大亮:“九艘都打下来了?一艘都没跑掉?” 青年笑着摇头:“没有。” 武鸿兴奋:“好好好,没跑掉就好,不给他们半点通风报信,早作准备的机会,真是太好了!”说着说着,武鸿又脸色一变,原因是他太高兴了,动作过于豪迈,一不小心牵动了肩骨的伤处,昨晚被勉强包扎的肩胛,现在又渗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青年见状严肃起来,让他别乱动了,赶紧坐下。 武鸿还有好多话想说,根本坐不住,他越看越觉得这位浴血奋战了一夜的柳司佐是条汉子,虽然容貌清俊了些,看着文绉绉些,但英姿勃勃,挺拔骁勇,武鸿觉得与他相逢恨晚,恨不得现在就把酒言欢,开怀畅饮一番。 那柳司佐却顺手拿起旁边的剪刀,弯腰给他拆起肩上的绷带。 武鸿闲不住,又要说话,那纪姓老人却走过来,接过柳大人手里的剪刀和伤药,催促道:“你先去洗洗,我来就好。” 那柳大人便也不说什么了,临走前冲武鸿笑了一声:“武都统,一会儿聊。” 武鸿紧忙点头:“柳司佐您先忙。”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那柳司佐又出来了,此时他已换了一身白色的便装,褪去血染的素甲,露出白皙的面容后,武鸿差点没认出他。 原因无他,刚刚还飒爽磊落的青年将士,摇身一变,竟成了戏文里唱的那种俊俏公子,若非之前见过他一身浴血,武鸿都不相信,这小身板,居然是个武官。 那柳司佐出来后也没闲着,忙里忙外的帮着伤兵看诊上药,临近晌午时,内舱里,昨日见过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走了出来,小男孩面露疲惫,小女孩则活蹦乱跳,嘻嘻哈哈。 武鸿见柳司佐与那两个小孩姿态亲密,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也能猜到,这两个孩子,应是柳司佐的儿女。武鸿眼中露出一丝艳羡,他已经快三年没见过老家的妻女了。 这么想着,武鸿就站起来,走了过去。 刚好听到柳司佐点着小女孩的鼻尖,轻斥:“太爷爷说你耽误哥哥一整晚是不是?哥哥给人治病,你缠着哥哥,让哥哥分心了是不是?” 小女孩撅着嘴,软绵绵的身子,一直往柳司佐怀里钻,脸蛋红扑扑的,显然也是不好意思了。 柳司佐支着让她站好,还戳了下她的额头:“让你爹回来骂你。” 走了一半的武鸿顿住,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心想,这不是柳司佐的儿女吗?看他们那么亲密,还以为是呢。 正想着,武鸿又听到那小男孩和气的将小女孩护到身后,微笑着道:“丑丑没有捣乱,就是跟着我,也不说话,很安静,很乖,很懂事的,娘,你别说她了。” 武鸿:“……” 娘? 娘????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是娘? 武鸿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迷茫的目光,先看看一脸温慈的柳司佐,又看看兄友妹恭的小男孩与小女孩,心头的思绪入千万潮涌,过了半晌,他才卡着喉咙,仰首,艰难的喟叹一声:“要说会玩,还是你们京官会玩啊……” 第1649章 好日子过久了,皮开始痒了 一整天下来,武鸿看那位柳司佐的目光都不对。 对方倒也没搭理他,忙里忙外的,脚都没沾地。 到了傍晚时,获救伤兵数目整合下来,一共两百一十二人。 一千两百人出来,现在活着的只剩两百人,武鸿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昨晚被嗷嗷折腾了半宿的副将这会儿全须全尾的出现了,他的伤比较重,之前都在那间所谓的医用实验室里静养,那位给他缝针的小男孩说,要住院观察十个时辰以上,确定伤口没有发炎,没有恶化,才能出院。 副将也听不懂啥叫住院,啥叫出院,这不是在船上吗,他可连个院子都没瞧见。 不过怕问多了显得自己没文化,副将就没吭声,在那白晃晃的舱房里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现在醒来,他精神得很,拉着武鸿就说:“大人您是不知道,那孩子可太狠了,拿着那针,直接就往我皮肉里戳,戳了好几个窟窿眼,又用线拉吧上,看着吓死人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武鸿点头,拍拍副将的胳膊,觉得他受苦了:“我都听到了,你一直叫,很疼吧?” 副将愣了一下,耳朵微微发红,半晌,咳了一声:“疼倒不疼,说是伤口上了那叫啥,麻药?但我这不是,看到他缝荷包似的缝我的手,给吓坏了吗。”随即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叫的很大声吗?” 武鸿没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白操心了,你说你是疼得嚎还行,结果你说你是被吓得尖叫的,这就过分了,你是小姑娘吗? 副将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矫情,转移话题:“不过大人,这船上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我特地问过了,那小男孩说,他们不是青州府的人,说是恰好路过,偶然救了我们,您信吗?” 副将还是有点阴谋论的,主要是时机太巧合了,但对方救他们又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才一时想不明白。 哪知往日也算警惕性十足的统领大人,这会儿却信誓旦旦的道:“信。” 副将一愣:“啊?” 武鸿面有红光的问:“你还记得三王爷吗?” 副将懵懵的:“哪个三王爷?” “还能哪个,管镇格门那个,镇格门总都尉。” 副将这才反应过来,恍悟了一声:“柯元帅提过的那个,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吗?” 武鸿黑线一下:“什么十几年,就几年而已。” “是几年吗?”副将平日也不关心京里的皇室贵胄,对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多是左耳进又耳出,什么三王爷四王爷的,他一点概念都没有,要不是这次海东军出了大事,他连朝中现在做主的是七王爷都不知道,不过知道七王爷这个人后,他们军营的人就经常偷偷骂他,说他有病,不给镇海边塞安排主帅,没一个掌权人做得出这种傻逼事。 武都统突然提到早逝数年的三王爷,副将不知这是啥意思,眨眨眼睛问了句。 接着便听他家统领大人悄咪咪的凑着他耳朵边道:“救咱们的,就是那位三王爷!” 副将惊呆了,整个人瞬间战战兢兢的:“您是说,还魂?” 武鸿一巴掌拍副将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道:“还个屁的魂,人家没死,只是失踪了,现在回来了!” 副将嘴巴大张,嘴里都能塞鸭蛋了,下巴迟迟收不回去。 副将追着武鸿问了好多问题,全是围绕那位传奇人物三王爷的,武鸿自己知道的也不多,正想与他细说,就听甲板外突然一阵喧哗。 武鸿连忙去看,便见六艘威风凛凛的已经靠近了他们的船,船与船之间架了桥板,桥板上,打头走下来的那位青年,沉稳高大,气势逼人,冷峻的容貌下,眸色深如大海! 武鸿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位,必然就是那传说中的三王爷了! 镇格门总都尉,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随着那高大男子的上了甲板,他后头也走来一行人,武鸿见到了昨夜在小艇上,奋力搭救伤兵的中年男子,与那颀瘦青年,还有一位他没见过,但瞧着气质清冷,表情淡漠的俊逸青年。 那位柳司佐此时也上了甲板,迎着凯旋而归的几人,在问着什么。 武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现在上前,在他还没做好决定时,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软绵绵的呼叫:“爹!” 武鸿扭头一看,就见那熟悉的小女娃,炮弹似的迈着小短腿,直冲冲的往前撞,她动作摇晃,看起来跑得不稳,未免她会摔掉,正与柳司佐说话的冷峻青年及时跨步上前,将小女娃抱了起来,搂在怀里,眸色趋近温柔。 爹? 武鸿麻木的按了按眉心,已经不敢去深思三王爷与柳司佐之间令人遐想的隐秘关系了。 “统领大人,咱们过去吗?”副将也没面见大人物的经验,这会儿很紧张,就躲在自家上司的背后,小心翼翼的询问。 武鸿沉默了片刻,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枉死兄弟们的冤屈最重要,因此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煞风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要武鸿说,那位柳司佐真的是个大好人,本来几人在说话,但见到他过去,那柳司佐主动的就帮他引荐,做介绍时,脸上笑容可掬,看起来和气得不得了。 武鸿心想,这要不是断袖之癖,该有多少小姑娘心驰神怡啊,就是可惜,可惜啊…… 武鸿很识趣,柳司佐说完后,他就握拳弯腰,对那位抱着小女孩的稳重男人行了个军礼。 容棱对着武鸿打量两圈,拧着眉问:“你是柯家军?” 武鸿滞了一下,低首摇头道:“王爷有所不知,柯家军已于两年前解散,四万家军,被分作十营,并入了西海、南海,两江都督等七处海式军辖。” “解散?”容棱眉头皱的更紧,半晌后问:“柯元帅同意?” 武鸿面上可见哀思:“王爷,老元帅已于一年前过世了。” 四周微妙的寂静了片刻。 武鸿叹了口气,沉沉的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片刻之后,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夹杂着微末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飘到了人脸上。 那位柳司佐先开口:“进去说吧。” 众人匀匀进了内舱,桌上摆满了吃食,比之甲板上的湿冷,这里舒服安逸很多。 食物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但这个时候,大家都没动筷。 那柳司佐倒是先坐了下来,再招呼其他人都坐,随即他一边给自己的女儿兑营养餐,一边头也没抬的问:“武都统说,如今朝廷当政的是七王爷容溯,就他一个人?” 武鸿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只能道:“几位内阁老臣应在从旁辅佐,不过对外发的诏书军令,下的都是七王爷的官印。” “包括解散柯家军的?”问这话的是容三王爷,不过他声音冷的近乎结冰。 武鸿点点头,那张军令他看过,上头落的印,的确清楚的刻着七王爷的名讳。 彼时,又听那柳司佐突然嗤笑一声,将手里的营养餐放到女儿跟前后,他才扬起眉,唇瓣轻启,幽幽的吐出一句:“我看,那位权倾朝野七王爷,是好日子过久了,皮开始痒了。” 第1650章 小妞跑了,你见过她吗? 京城,七王府。 容知下了学堂,刚进王府,便见几个丫鬟嬷嬷形色匆匆的往这边走来。 放下手里的书册,容知皱起眉,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年纪大的嬷嬷当即顿脚,朝容知行了个礼,慌慌张张的道:“禀大公子,是……是五小姐,她,她不见了……” 容知脸色很难看,质问道:“怎么会不见?这么多人看着,她能去哪儿?” 那嬷嬷满头大汗,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跟着容知的小厮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说:“会不会又是二公子他……” 那嬷嬷听见了,犹豫着才解释:“二公子今日下了学堂,尚未回过府,应,应当不是他……” 容知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丢给小厮,快步走到后庭的左院,果然看到他父亲正立于院中,面色黑沉,表情严肃,周身弥漫着杀人的戾气! 容知鼓起勇气上前,同父亲行礼。 容溯瞥了长子一眼,冷声问:“小妞跑了,你见过她吗?” 容知心头大震,摇摇头,又宽慰道:“父亲无须担忧,五妹年纪尚幼,哪怕一时顽皮,跑出王府,也走不了多远,多派人些去寻找,必然是能找回的。” 一年前,小妞正式被父亲收为养女,连带的还有远在青州的大妞,也被安了个四小姐的名,容知作为容溯的长子,对自己父亲要收养谁,并没有意见,更何况,当时的小妞,已经在他们府里住了近两年,收不收养,其实也就是一句话。 但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容知能够接受,他的二弟容莫却不愿意。 小妞借住的时候,容莫便对她颇有微词,现在她被收为五小姐,容莫差点炸了,这一年来,家里大乱小乱不少,每次都是容莫引起的。 父亲责骂过他,教训过他,甚至打过他,可容莫越来越任性,越来越离经叛道,直到半年前,他动手,将小妞推进了荷塘,好好的小姑娘,差点死了过去。 从那以后,父亲对容莫再无好脸色,容莫的姨娘每日以泪洗面,就盼着儿子能够懂事一点。 可容莫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就是跟小妞不对付,就是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 这次小妞不见了,容知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容莫搞的鬼,但是他不敢说,甚至提都不敢提,他知道自从上次小妞落水后,父亲对容莫的容忍就濒临极限,这次若容莫再干出大逆不道的错事,他敢发誓,父亲一定会打死他。 果然,就在容知心头百转,整颗心都悬在半空时,他的父亲,又开口了:“你二弟呢?” 容知心头一咯噔,咽了下唾沫,道:“儿子与二弟并非同班,并不知他下学后去了哪儿,不过无外乎就是那几位同窗家里,不若儿子去找找,父亲也好安心寻找五妹。” 容溯清冷的眸光在长子身上,半晌,问:“你想包庇他?” 容知扑通一声跪下,紧张道:“儿子不敢,况且,五妹失踪,也不见得就是二弟所为,还请父亲明察。” 容溯不再出声,他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冷声道:“去吧。” 容知忙从地上站起来,脚步一转,步伐快速的朝府外走去。 可容知急急忙忙的走遍了往日与容莫关系好的同窗好友家里,却都没找到容莫身影,甚至还从一个容莫往日的狐朋狗友那里打听到,今日下午,容莫根本没去学堂。 容知生了一场大气,将容莫小厮劈头盖脸大骂一顿,同时又在心里着急,这该死的孩子,可别真的又把小妞怎么着了,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家里,可再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 腥臭的空气里,容莫挣扎着闷哼一声,顶着后脑钻心的剧痛,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小的少年觉得自己很难受,他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都像被泡在水里,从头到脚都是漂漂浮浮的,当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看清周遭的环境后,他顿时怔住了。 这是一个放满了鱼虾生鲜的冰库,冉冉冒着寒气的冰块,将满框满篓的海味熏出让人难忍的咸腥气,容莫努力回忆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终于记起了他昏迷前发生的事。 今日中午,他下了学堂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间售卖古董玉器的黑店,那店之所以叫黑店,不是因为店主坑人,而是因为这里头的货物,都是黑货,大多甚至是墓的陪葬品。 众所周知,陪葬的珠宝,都有邪性,会招祸,还会引鬼,容莫就想买一件这样的东西,再偷偷的塞到小妞那个小杂种的枕头底下。 计划安排得很好,可哪知,当他买了一对玉耳坠,偷偷摸摸的从后门回府,打算去小妞的院子藏时,却冷不丁的感觉有人用棍子,砸了他后脑勺一下。 而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现在了。 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被人掳拐了吗? 容莫平日再是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终究也是个小孩,长这么大,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下意识的慌了。 颤颤巍巍的吸了两下鼻子,他委屈的扁起嘴,冲着漏风的大门,怯怯的喊了一声:“来,来人啊……救,救命……”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道略微熟悉的虚弱嗓音,飘了过来:“没人,别喊了。” 容莫震惊的转过头,竟看到自己身后的虾篓前,正歪靠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小妞。 容莫愣了一下,忙问:“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怎么了?” 小女孩表情十分难看,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她使劲咬了咬牙,闭了会儿眼睛,才缓缓睁开,艰难的道:“你能帮我,挪挪腿吗,我动不了。” 容莫很排斥小妞,本来不想理她,但看她的样子的确好像不对,便又问:“你怎么了?” 小女孩呜哼一声,身子突然不稳,朝旁边歪了一下,容莫顿时看到她背后的虾篓上,几乎全是鲜血。 “啊!”容莫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爬过去,却不敢动手扶她。他害怕的问:“你受伤了,你为什么受伤了,好多血,你怎么了……” 小女孩被他叫的烦了,她浑身颤抖着撑住地面,可无论怎么使力,都爬不起来。 这时,容莫也终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托起小女孩的胳膊,让她能够重新坐起来,然后又想起小女孩方才让她挪腿,便又想给她摆摆腿,可手刚碰到她的膝盖,小女孩就“唔”的痛哼一声。 容莫这才看清,小女孩红色的裤子上,膝盖的位置,竟有明显的暗色,他用手沾了沾,指尖都是血。 “你……你你……”容莫吓得说不出话了。 小女孩只是喘息着,一边咽唾沫,一边保持呼吸,道:“他,他们把我的膝盖,打断了,背,背上,还砍了一刀……” 容莫震惊得不得了,他喃喃的问:“为,为什么……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到底……” 小女孩满头大汗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半晌,才吐着气道:“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想对付王爷……” “我爹?”容莫瞪大了眼睛。 小女孩点点头,又舔舔唇瓣,语气中,隐含抱怨:“你,你来找我做什么?他们,他们只是想,掳劫我,来威胁……威胁王爷,如,如果你没来,我就,就不反抗了。” 容莫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整个人都僵了,半晌,才试探性的问:“你,你变成这样,是,是因为我吗……” 小女孩没说话,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她抿着小嘴,语气里有些遗憾:“我就要,死了,可我,还没找到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还,还活着吗……” 第1651章 只要您盖个印,就盖一个 容莫眼神复杂,他拧着眉,一直看着小妞,往日对这人有多少厌恶,现在就有多骇然,他喉头动了一下,勉强着追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用你威胁我爹,你知道些什么?” 小妞难受得不想说话,冰库里太冷,她又受了伤,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生气,在一寸一寸的消失。 可大概是以前跟着小姐,跟着三王爷,跟着小黎见过太多世面,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她只是觉得很委屈,她都快死了,为什么她身边不是她在意的人,而是一个讨人厌的容莫,她一点都不喜欢容莫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见她不吭声,容莫也没再问,他脱下自己的衣衫,将带着毛绒的夹袄,整个盖在小妞身上。 小妞牙齿打颤,哆嗦着看着他。 容莫便又坐近一点,把她抱住,然后搓搓自己的双手,在手里哈满热气,去烘小妞的脸。 小妞静静的看着他,感觉暖和了一些,才问:“你干什么?” 倔强男孩绷着脸色道:“我觉得不公平,他们为什么要打你?还有,凭什么用你来威胁我爹,我才是我爹的亲儿子,排队也该是我排在前面,都看到我了,为什么还打你,你一个养女,你算什么东西。” 小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小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甜,但就是嘴唇太干了,嘴角都咧不开,眼睛还太红了,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容莫默不作声的又把她抱紧一点,梗着脖子说:“太过分了,打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小妞把头软软的靠在他肩膀上,气虚的问:“你没打过女孩子吗?我看你,老想打我……” “想和动手是两回事。”容莫说着,又冷起眼神质问:“我打过你吗,我只是想把你赶走,我可没打过你!” “恩。”小妞轻轻的应了声,没说话了。 大家都说容莫半年前将她推下荷塘,想害死她,容莫自己也没解释过,但小妞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当时她背对着池边,看不到身后的人,当她感觉自己掉进荷塘,再扭头时,看到容莫正往她这边跑来。 那个动作,那个举止,或许就是他推的,但也有可能,他是想拉她。 惊鸿一瞥不能作为证据,事后小妞跟大家说过,不是容莫推的,但容莫自己突然承认了,说就是他,说他就是不喜欢她,就是烦她。然后,毫无意外的,这傻子挨了一顿打,被罚了跪祠堂,三天三夜不许吃饭,等从祠堂被放出来时,他整个人发了高烧,病了整整两个月。 小妞其实挺不理解容莫的,她与他无冤无仇,不知他为何就这么排斥自己。 这个问题府里其他人也问过他,可容莫从来不回答,久而久之,大家索性也不追根究底,把两人的恩怨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尽管小妞从来没想过与容莫为敌,她只是想快点离开七王府,快点回到青州去。 男孩子火气旺,小妞在容莫怀里,被他烘得暖和多了,后背和膝盖的伤没有再流血,但没有治疗,伤口依旧在恶化,小妞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渐渐消失。 当她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时,容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喂,你知道我爹想给你取个名字吗?” “容宓,真难听。” “喂,他们都说,你是我爹给容知养的小媳妇,说你长大了要嫁给容知,哼,我告诉你,容知有钟意的姑娘了,是他的表妹,去年来过府里,叫萝萝的那个,而且容知的姨娘也不会同意你过门的。”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我劝你识相的,就自己离开,别等最后不尴不尬的,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你说你注定不会有名分,呆在我们家干什么啊?” “喂,喂……” 小妞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听到容莫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妹妹,出生三天就死了,我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可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又不是我妹妹……” …… 深夜的皇城,寒冷的夜风,将细雨笼罩。 容溯面色难看的踏出西城外的宫门,身后有个小太监在追他,气喘吁吁的追到后,递上来一样东西。 容溯看也没看,接也没接,大步流星的离开。 那小太监忙又赶上去,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劝道:“只要您盖个印,就盖一个,您的儿子,您的女儿,都会安然无恙,王爷,我的好王爷,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那两个小娃娃着想,他们还那么小,还有长远的前途,况且流了那么多血……” 话至此处,容溯停住了步伐。 小太监以为有戏,脸上的笑都咧到了耳朵根。 然而下一瞬,一个带着寒气,沾着雨水的拳头,正中小太监鼻梁,小太监唉哟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拿手一摸,鼻子上全是血。 他吓得大叫:“你……你……” 容溯咬牙切齿,揪着那小太监的衣领,把人抓起来,砰砰砰,连着三下,专打这人面门。 容溯先打人的头,再打人的身上,小太监很快就成了血人,雨也变大起来。 秦俳迎着大雨,赶到西城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容溯几乎要在并列两旁的守城军的注视下,将皇后身边的小太监活生生打死。 秦俳黑着脸将容溯拉开,看到好友猩红的双目,惨白的面孔,吓了一跳,忙吼道:“你冷静一点,杀了他有什么用?区区一个奴才,你何必跟他大动干戈!” 容溯狠狠的喘了口气,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却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缓了好久,他才一字一顿的道:“那贱人,抓了我一双儿女!” 秦俳瞪大了眼睛,又急忙安抚似的给他拍背,压低声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不能现在撕破脸。” 容溯握住秦俳的手腕,很快在他手上捏出五根指印。 秦俳吃疼不已,但为了安抚容溯,不敢挣扎,只能继续道:“时机就快成熟了,阿紫那边都安排好了,容溯,想想这些年的努力,我会派人替你找孩子,你七王府的兵不能动,容溯,你必须冷静,江南三州沦陷,此时她正如日中天,她嚣张是必然的,但我们不能冲动,你听到我说的没有,容溯,容溯……” 容溯卡在要将秦俳手腕捏断的当口,松了手指,秦俳好歹松了口气,便听容溯寒着嗓子,沙哑的道:“你的人也不好动,通知镇格门,让他们去找。” 秦俳皱了皱眉:“他们,应该不会听令……”自打容棱失踪,镇格门便名存实亡,不过所幸,镇格门名义上,是直受乾凌帝管辖的,因此这个部门至今还没被取缔。 现在镇格门里的人虽然官职依旧,职责依旧,不过谁都知道,没有容棱的授意,任何一股势力,都使唤不动他们,容溯,亦然。 容溯强迫自己冷静,但额上的青筋,依旧暴露了他沸腾的情绪:“即使不管容莫,他们也会管小妞,通知镇格门,我,请求他们帮忙。” 第1652章 不要死啊,不要死行不行……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653章 我可以,娶她啊…… 容莫连着在床上躺了十日。 第三日时传来消息,小妞苏醒了。 第四日时,他的父亲来了。 容溯只坐了一会儿,问容莫身体如何,又详细问了当日发生的事,容莫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小声气的问:“她,还好吗?” 容溯看了次子一眼,那日镇格门的人将两个孩子送回来,容莫半个身子都是光的,他的衣服全裹在小妞身上,小孩自己冻得没有意识,可怜巴巴的,眼圈也是红的。 七王府没有王妃,侧室们生了孩子都是自己养在膝下,三个儿子打小的时候,容溯关注得便不多,有生母在身边,他不觉得小孩会缺爱,要知道他年幼的时候,可是住的皇子所,连见一面母妃都不容易。 容莫的叛逆是个意外,容知懂事,容倾好哄,偏偏卡在中间的容莫,无法无天,小时候容莫就爱逗猫惹狗,每次都要容知收拾烂摊子,长大了本以为会懂事,可他倒是出息,成天那点脑子,尽想着怎么跟女孩子作对,性格也越发顽劣不堪。 很长一段时间,容溯连看都不愿看这个次子一眼,连带着容莫生母这里,也不搭理。他原本以为,从根子就歪了的容莫,长大了会长成个纨绔子弟,仰仗着父荫庇佑,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过完一辈子。 但这次,容溯却有些意外,小妞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容莫怎么样,小女孩知道感恩,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好上十点,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怕这就要爬下床,来看容莫了。 容溯瞧着次子忐忑犹豫的目光,淡淡的道:“背上还好,膝盖……不太好养。” 容莫顿时紧张了,问:“会……会瘸吗?” 容溯说不好,现在还在治,陈太医说尽力,但腿骨碎得太狠,就算接好了,不说瘸,往后走路总会有些影响。 但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默默把喉咙里的愤火强咽下去,容溯平复着内心,尽量不想吓到还没痊愈的儿子,实事求是的道:“可能会。” 容莫脸一下就白了,呆呆的半天没说话。 容溯又说了两句让容莫好好养病的话,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打算离开,刚走一步,衣角便被只白嫩的小手轻轻拽住。 他回头。 容莫纠结的仰着头,眼神复杂的问:“他们都说,她……她是爹给,给容知养的,小媳妇……那,她瘸了,容知还要她吗?” 容溯拧起眉,墨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容莫又说:“容,容知不要……那,那我要吧……” “啪”的一声,容溯冷面挥开儿子的手,在儿子错愕呆愣的目光下,阴着嗓子道:“你是在床上躺久了,脑子躺坏了?” 容莫讶然的张大了嘴,懵懵的回不过神来。 “德伦世理先生没教?你自己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吗……” 容溯从伦理道德,各个层面严肃的批评教训了儿子一顿,把病情未愈的次子骂得频频用手背擦眼睛,他这才一脸带气的甩袖离去。 走出院子后,容溯命人招来管家,又是一顿喝骂。 管家无端倒了大霉,不止被扣了半年薪俸,还差点挨了板子,从书房离开后,管家连忙召集了府里所有下人开会,简单点说就是,王爷以前不知道府里的那些丧德败伦的流言,现在他知道了,因此立下规矩,从今往后,谁再敢编排少爷小姐们的闲话,自己去刑房领板子,三十板起步,上不封顶,打死为止。 容莫是在后来病好了,能下地后,才听容倾提起这件事的。 容倾捧着容莫姨娘做的桂花糕,坐在他二哥宽阔的大床上,一边啃糕点,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爹可生气了,说什么,这个府里到底是谁做主的?还说他将小妞儿立为五小姐,是不是有人不服?是不是不把她当自己人?才传这些不知羞耻的传言。哎,这两日我都不敢跟爹请安,爹就跟吃了火药似的,我看你也别去了,回头病还没好,触了爹的霉头,再让他给揍了。” 容倾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吃得满脸跟花猫似的,又看向一直沉默未语的容莫。 见容莫怔怔的目光放空,容倾又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大哥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回爹把话说成这样,大哥连着两日,饭都吃不香,我觉得大哥挺喜欢小妞儿的,没准偷偷都在准备聘礼了。” 容莫皱了皱眉,不解的问:“容知不是喜欢他表妹吗?那个萝萝?” “哪儿啊,是萝萝喜欢大哥,大哥躲她都来不及。” 容莫再次沉默下来,没说话。 容倾啃了口糕点,又问:“你说爹干啥非要说这种话啊?我看小妞儿对大哥也挺好的,两人经常有说有笑,这要是小妞儿也喜欢大哥,爹不是棒打鸳鸯吗?” “好了。”容莫听不下去了,推了容倾一把,虎着脸道:“你下去,别在我床上吃东西,脏死了。” 容倾哼了声,撅着屁股爬下床,却是又跑到桌前,去拿剩下的桂花糕。 第十一日的时候,容莫悄悄去了小妞的院子,大下午,院里只有两个洒扫丫鬟在晾衣服。 看到了他,两个丫鬟出来请安,容莫不想让人家知道他来看小妞,有些别扭的嗯了声,故意先说:“我是路过。” 两个丫鬟不太明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容莫耳尖红了一下,又问:“那个臭丫头呢?” 两个丫鬟这下明白了,回答道:“五小姐伤势未愈,王爷不放心,让她在主院养,这阵子都没回来。” 容莫顿了一下,有些失望的“哦”了声,转身走了。 傍晚的时候,容莫拿着背好的书,往主院走,容倾在路上遇见他,听说他说是要去给爹请安,还要主动请爹抽查功课,容倾吓得以为他二哥病坏脑子了,眼泪都滚了出来。 容莫冷漠的推开小弟黏黏糊糊的脸,深吸口气,继续往主院走。 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见里头有人走出来,看到来人,容莫规矩的躬身问好:“秦叔叔。” 秦徘笑着看了容莫一眼,关切的问道:“痊愈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 容莫摇摇头,道:“都好了,陈太医也说没有大碍了。” 秦徘看向他手里的书,这时容溯也走了出来,他脚步较快,路过容莫时,容莫忙喊:“父亲。” 容溯“恩”了声,沉着脸,脚步未停的走过。 容莫后面的话都没讲,他爹已经影子都看不见了,他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秦徘还没走,见状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道:“是最新军情,他忙着回内阁,不是故意忽视你。” 容莫低沉的点了点头,眼睛看向他爹离开的方向,那里,根本不是出府的方向,是进内院的方向。 秦俳似看出他心中所想,脸上露出笑意道:“两江传来短报,青州府码头,疑有肖似你三皇叔之人停靠上岸。” 容莫愣了一下,错愕的仰起头:“三,三皇叔?” 三皇叔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秦俳也不欲与个孩子说太多,只道:“传报来的消息虽还未判清真假,不过,这应当是你那五妹想知晓的,你爹这是去告诉她,想让她高兴高兴,笑两声,你也体谅体谅,那小姑娘受了大罪,腿还坏了,若是治不好,将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莫脑子懵了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又说了一句:“我……我可以,娶她啊……” 秦俳:“……” 秦俳干笑两声,无奈的摇头:“你都懂这些了?你才几岁?” 容莫红着脸,没吭声。 秦俳也不说,先去了府外,等着容溯出来,一起进宫。 第1654章 皮了一下 柳蔚走过狭窄幽深的市井小道,穿了好几个门,总算在巷子的最尾处,见着了自己要找的门牌。 小井街二十三户。 敲了敲门,木质的门板里,很快透出谨慎细微的脚步声,接着,里头一道女声传出:“谁啊?” 柳蔚没回答,而是在门上敲了五下,很有节奏。 刚敲完,门扉被打开了,里头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透出半张脸,悄悄的看着外头的面生公子。 柳蔚先打招呼:“杨青姑娘?” 那朴素的年轻女子深吸口气,板着脸,将门全打开,看了看左右,确定周围无人,才道:“进来吧。” 柳蔚进去了,习惯性的左右环视,打量这小偏院的布局。 “你是谁?”杨青问道。 柳蔚笑了一声,自我介绍:“我与贵坊坊主,是朋友。” 那杨青先愣了下,随即垂下眸子:“我不是八秀坊的人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柳蔚无奈道:“青州并无八秀坊分堂,在下也是苦无门路,才想到上次纪坊主莅临青州时,与在下提过,此地还有一位故人,杨青姑娘是八秀坊的老人,应当比在下更清楚坊中暗地传递消息的特殊渠道,在下这里有一封信,想托杨青姑娘,寄到贵坊坊主手中。” 杨青听到坊主曾来过青州,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到对方后面的话,面色便冷了,扯扯自己身上的衣衫,反问:“我这看起来,像是还与秀坊有联系的人吗?” “纪坊主既认杨姑娘为旧故,想来,哪怕你离开秀坊,在她心里,也是将姑娘当做自己人的。”柳蔚说着,将袖袋里的一封烧了蜡的信,递给对方。 杨青没接,表情很犹豫。 正好这时,屋里有孩童的声音传出:“娘,娘,我饿了娘……” 杨青快速将那信收下,抬头撵人:“我答应帮你寄,你别再来了。” 柳蔚这便离开,走到门口时,又扭头提醒:“信中所书,乃是关乎青州生死存亡的绝顶大事,还请姑娘不要敷衍,尽快寄往。” 杨青愣了下,手里捏着那信,皱了皱眉。 柳蔚压低了声音,又说:“码头,船行,货运所,包括街上的巡逻役卫,都成了未见过的生面孔,杨姑娘不太出门,怕是还未所觉,这青州府,上至府衙官员,下至贩夫走卒,已被不着痕迹的替代俘虏,杨姑娘,你手上这封信很重要,整个青州的安危,都寄托在这封信上,希望你能慎之又慎。” 杨青粗粗的喘了口气,人还有些茫然,最近儿子生病,丈夫又醉酒好赌,她许久都没上街了,也无暇顾及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杨青问:“青州府出了什么事我不知晓,但你寄信前往八秀坊又是缘何?你想让纪坊主做什么?” 柳蔚故意把事态严重说出来,就是避免杨青不当回事,而现在杨青既然问出了口,她若说一半,不说一半,自己走后,杨青也会打开书信偷看,避免对方乱猜,柳蔚索性直言不讳:“青州沦陷,海陆空信息渠道全面被堵,一只信鸽都飞不出的情况下,官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今在下可知的,敌军派系里,还有几个细作,是京城七王爷安插的,能与京城通信,但我们不知道那几个细作是谁,无法与他们共用通信渠道,因此只得另辟歧径,寻求他法。至于牵连贵坊坊主一事,杨姑娘无需担忧,在下并非有意拖累,只是想借贵坊的地下通信网,将求救信送到辽州,青州与辽州相隔两岸,辽州只要愿意动兵,青州与其里应外合,自可逃出生天。” 杨青听得沉默,恰好这时,屋里的孩童又叫嚷起来。 杨青脸色一白,答应道:“信我今晚就送出,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要做什么,但我会另附一封信,请纪坊主绝对不要前来青州,你懂我的意思?” “明白。”柳蔚温和一笑:“多谢姑娘。” 离开小井街后,柳蔚绕了半个城,回到了众人暂居在城北的大杂院里。 院子里人来人往,柳蔚进了其中一间,里头容棱,岳单笙,钟自羽,魏俦,武鸿已经等候多时。 柳蔚将屋门关了,隔绝了外头的声音,对着五人点点头道:“寄出去了。” 容棱“恩”了声,对她招招手。 柳蔚坐到容棱边上,表情不太好:“刚才回来时,看到街上有役卫跟百姓收保护费,不给就打,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动手了。” 容棱捏住柳蔚的手指,无声安慰。 旁边歪坐着的魏俦撇了撇嘴:“你忍他们做什么,他们还能抓得住你不成?” 容棱冷目看向魏俦,钟自羽直接推了魏俦一下,小声道:“不懂就别乱说,柳蔚是怕打草惊蛇。” 魏俦不当回事,还是懒洋洋的。 钟自羽悄悄看了岳单笙一眼,见岳单笙微皱着眉,显然也是对魏俦不满,便将魏俦拉着,出了屋子。 魏俦被拽出去,很有情绪,反问道:“干什么呢?” 钟自羽压着火气:“你不想出来,就该呆在船上不过来,我们上岸四天,你日日找茬,你存心的吧?” 魏俦哼了声:“我没说我想过来,柳蔚一开始说他们四个先到青州查探,我就觉得不关我的事,是你非要跟来,我为了谁才这么奔波的?” “我跟来又怎么了?我拖谁后腿了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来,不就是冲着岳单笙吗?钟自羽我告诉你,青州沦陷了,你们这是在冒险,真出了什么事,危急关头,难保他姓岳的不会拿你挡箭,我不跟着,回头你尸骨都没人收!” “我说了,岳哥不是这种人!” “我也说了,他就是!” 两人吵吵嚷嚷的,说不明白,平白的给对方肚子都添了一把火。 最后还是魏俦先冷静下来,让步道:“行了,往后我不说话总行了吧,真他妈是欠了你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 钟自羽:“……” 下一瞬,钟自羽抡起拳头,眼睛都没眨的往魏俦头上砸。 魏俦早就防着他动手,皮了一下,手脚麻利的撤开,跑远了还笑着喊:“儿子,你这可是弑父!” 一行六人上岸,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是分开走的,当时过码头被巡逻役卫查问时,魏俦和钟自羽妆扮的是父子,而就因为钟自羽当着役卫面冷冰冰的喊了魏俦一声爹,这几天,魏俦尾巴都翘上天了,天天拿这个说事,经常把钟自羽气得跳脚。 第1655章 您要等的人,可能来了。 屋里岳单笙皱起了眉,这大杂院很乱,一个院子住了好几户人家,有老有少,三教九流,他们选择落脚于此,也是考虑方便隐蔽,但钟自羽和魏俦总是吵吵闹闹,弄得周围人,想不注意他们都难。 终究,是太高调了。 似是看出岳单笙的不悦,柳蔚开口维护:“有点人气也不错,我们是生面孔,太过谨小慎微,反而引人怀疑,大大咧咧的,倒让人不好多想。” 上岸四天,柳蔚夜潜付府,一个熟人没见着,又去了府衙,上至府尹,下至门房,几乎全换了一批。 现在的青州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市井闹街上,混迹着许多武艺高强的精卫,他们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拿着破碗乞讨,他们隐秘的躲在暗处,带着怀疑警惕的目光,窥探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今日在街上,柳蔚是真的很想出手教训那些欺辱百姓,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伪军,但她知道,一旦她动手,立刻会有上百双眼睛盯上他们,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下场,可能会使这本就诡异多变青州府,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官员失踪,百姓懵懂,这些叛军伪装成朝廷命官,手里拿捏着的,是城里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柳蔚不敢图一时意气,去冒这种险。 平静下来,柳蔚又将自己出去一路的见闻告诉了众人一遍,简而言之,就是叮嘱他们保持警惕,切不可露出马脚。 简短的小会结束,众人没有在屋里多呆,武鸿昨日在码头找了份长工,今日开始已经要做活。 容棱假扮的木商,会带着岳单笙这个掌柜,和柳蔚这个小厮,去各大木材行看货。至于魏俦和钟自羽,他们扮的是从乡下过来看病的父子,钟自羽脸色本就苍白,看着也瘦弱,说他有隐疾,一般人都信。 晌午过后,几人便前后出发,而与此同时,小井街二十三户,杨青也已经给儿子煮好了饭菜,正坐在床边,喂儿子吃。 小孩刚吃了两口,外头传来敲门声,杨青出去开门,一看,竟是陆益。 杨青的丈夫是个烂赌鬼,几日几日的不回家,而陆益,是住在她家隔壁的一个工头,长得人高马大,手底下有十几个兄弟,跟着混饭吃。 陆益对她,很照顾。 陆益见了杨青,把腰包递给她。 杨青没接,冷声道:“我不需要,你拿走。” 陆益硬塞给她,笑着道:“孩子不是病了吗,又不是给你的。” 杨青还是没接。 这时,屋里儿子的声音又传来,问:“娘,是爹回来了吗?” 你爹怕不是睡在哪个小娘皮肚子上,还记得家里有妻有儿? 杨青心里压着火,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陆大哥,最近外面,是不是不太平?” 陆益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不太平,怎么这么问?” 杨青不觉得早上那个面生公子会骗她,又问:“真的?” 陆益看了杨青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道:“街上生面孔是多了,乞丐也多了,可能是附近城镇闹了什么饥荒?” 杨青抿了抿唇,随即,转身回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个佩囊,那封信,已经被她折得很小,塞了笋花,做成了香囊。 她把香囊递给陆益:“这是我日前答应给东城周掌柜缝的佩囊,孩子病得下不了床,我这里走不开,劳烦陆大哥下午上工前,替我走一趟。”随后又拿出一两碎银子:“这个就当跑路钱。” 陆益笑了一声,接过香囊,却没接钱,甚至还把自己的腰包又塞到杨青怀里,扭头道:“走了。” “欸,你……”杨青追上去,不想再受他的恩。 陆益却已经回了隔壁,还把门都关死了,任凭杨青怎么敲都不开。 杨青站在门口握了握手指,当初为了和丈夫成亲,与秀坊老朋友全部撕破脸,现在她成了这样,怪不得任何人,只怪她自己犯贱。 但这样的她,根本配不上陆益。 下午,陆益带着那个香囊,提前去了东城,到了周记香粉铺,掌柜的不在,陆益没有贸然把香囊给其他人,而是在门口一直等着。 直到他上工的时辰都快过了,才看带着丫鬟,提着裙摆的周掌柜回来。 陆益确定那就是周掌柜,话也不说,直接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周掌柜本来还不解,但看到香囊上绣的青竹花样,闻到里头笋花的甘香,她顿时一震,警惕的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问:“这位大哥,请问您是……” 陆益摇头:“有人给我银子,让我帮着送的,其他我不知道,东西送到了,银子我也拿了,走了。”说完,陆益扭头就快步离开。 周掌柜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握着手里的香囊,摩挲了两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段日子陆益的工事小团队,接了秦员外府里的小阁楼搭建,正是忙碌的时候,今日下午陆益去晚了,主动跟兄弟们先道了歉,说家里有点事,兄弟们都没当回事,也不在意。 晚上做完最后一点工事,众人道了别,各回各家,陆益却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绕了一圈城,避开巡逻的役卫,钻到了城郊的小道观里。 道观的小道童都要锁门了,见陆益过来,登时警惕起来,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我要见元帅。”陆益直言道。 道童看看他的背后,确定没有尾巴,才沉着脸将他带进去。 道观后面有个放牛草的棚子,掀开棚子上手上的草垛,底下,露出一个地窖门。 陆益匆匆忙忙的下了那门,沿着通道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最里面的密室。 密室隐隐听到有说话声,陆益“咳”了一声,发出声响。 没一会儿,密室们打开,里头,昔日青州府驻兵大元帅冷意,手持长剑,寒着张脸出来。 陆益对冷元帅拱了拱手,刚要说话,便见密室里,又走出来一人,那人年纪不大,但目光阴冷,满面戾气,手里的兵器已经出鞘。 冷元帅对室内的那人摆摆手,又问陆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秦府那边查到了什么?” 陆益摇摇头,看了眼密室里的桀骜少年,他记得这人叫付子寒,是付子辰的亲弟弟。 付子辰死后,他一直跟着冷元帅。 陆益说道:“元帅,杨青动用了八秀坊的内部传讯方式,她跟秀坊疏远已久,不可能突然联系,我怀疑有人找了她,我会继续监视,不过我觉得,您要等的人,可能来了。” 第1656章 辽王能有这么傻? “辽州的人?”这话不是冷意问的,而是握着长刀,从密室里走出的付子寒问的。 陆益看了付子寒一眼,又看向自己元帅,点头道:“有可能,杨青是八秀坊老人,离开秀坊多年,一直生活于青州府,辽王与八秀坊坊主关系亲密,如今有人通过杨青,动用八秀坊秘密通信渠道,应该,就是辽州的人抵达了。” 冷意黑眸紧眯,似还在揣测。 陆益不解:“元帅不是一直在等辽州的援军吗?怎么……” “不太对。”冷意眉头轻蹙:“要你监视杨青,的确是希望探听到辽州那边的动静,但这个动静,应该是从外面传进来,而非从里面,传出去。你的意思是,辽王有可能已经到达了青州府?我却不这么认为,青州情况微妙,那只老狐狸无利不起早,在没有好处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如此仗义,以身犯险。” 陆益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吭声。 冷意过了会儿,又问:“秦府有消息吗?” 陆益摇头:“大概也知晓局面险峻,那秦员外很是小心,这段日子,未再与那些人联系。” 一个月前,青州府接到一封求救军函,发信方是东海的海东军,那日冷意正巧与已继任青州布政司之职的付家新任家主付子辰商讨政务,收到那封信时,不管真假,二人都已决定派人先前往东海,探看一番。 东海是两江东面的交通要塞,海东军最早成立,是为了震慑东面邻国,镇守国界,后来性质有些变了,变成了监视辽州辽王动态。 辽王野心勃勃,早对九五之位窥探多年,乾凌帝心有城府,更早之前便下了密令,要海东军严防辽军。如此一举,实有大效,搞得辽王屯兵都不在辽州屯,为的就是怕打草惊蛇,进了海东军的眼睛,泄露军情。 海东军这些年来一直没摸到辽王的把柄,这当然不是因为辽王无辜,而是众人都知,这位辽王老谋深算,狡兔三窟,实在棘手得很。而眼下,海东军突然遇难,不向最近的辽州丰州求救,这无话可说,毕竟关系一直不好,但也不向随之紧邻的南州,松洲求救,反而舍近求远,找上了青州大门,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冷意的第一反应就是,辽王会否已整合相邻四洲,要起兵谋反?而他的动静让海东军发现了,所以两方起了大战,海东军力有不敌,仓皇求助。 这话一说出来,就被付子辰否定了。 付子辰道:“皇上和太子重病,容棱失踪,京都群龙无首,唯靠七王苦苦支撑,辽王足智多谋,既已知京中无人立足,他就算真要造反,大可以以藩王身份,重掌大权,等皇上一死,镇压容溯,自封为帝,他哪里需要大动干戈,起兵造乱?况且一旦打仗,百姓必定深受其害,辽王若想水到渠成登基,何苦再担个叛军之名?明明有更稳妥的法子,偏要选这吃力不讨好的路子?辽王能有这么傻?”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辽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本就有继位权,以前有皇上,有储君太子,还有一个被所有老臣看好的三王爷在,辽王想要在这群人手中拿走皇位,必定只能走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可现在,皇上与太子病了三年,早已药石无灵,生拉硬拖,只靠人参续命。而容棱也被传失踪,甚至在京中连墓冢都盖好了。辽王如此精明之人,明明已得了大利,这种时候,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好端端的冒出来打仗? 付子辰与冷意说了一夜,第二日便派了三十人小队下东海,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七日后,三十人小队,无一归来。 第八日,有一人逃跑回来,那人浑身狼狈,言明辽王嗜血,已攻占南州,松洲,如今挥军北上,下一个目标,就是京城的门户,两江的镇门虎,青州。 冷意大感震惊,错愕之余,甚至未来得及判断,那仅剩而归的小兵竟是生面孔。 冷意当即勒令各军营起旗,准备随时迎战,而他自己,也立刻派人去请付子辰入营商讨。 十人小队进青州府布政司衙门,却见里面人去楼空,一个役卫都看不到。 十人归来禀报时,冷意心中不祥越发攀升,他不顾下属阻止,亲临府城,要寻付子辰,却在进城之后,被付家五老爷,付子辰的五叔,给请到了付府。 三年前,付家出了大乱,几位老爷死的死,伤的伤,容棱当时力挽狂澜,并顺手收了付家这头老虎,为己效力。付家老爷子因依附容棱,挑选家主时,便选了付子辰的父亲继任,而两年前,付子辰的父亲,付鸿望正式卸任,将自己的权利,全数移交给儿子付子辰。 从此,青州还是姓付,但成了付子辰的付。 而这位付家五老爷,三年前便是个脓包,曾帮着付家四老爷付鸿达造反,不过他实在干不了什么大事,造反之事上,他也知之甚少,最后有付老爷子求情,这个五老爷免脱罪责,之后也一直畏畏缩缩的活在付家角落。 冷意是认得这位付家五老爷付鸿天的,他以为付鸿天出面,是领他去见付子辰,却不想,他的茶里,被人下了药。 之后等他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他被关在府衙的地牢,身上倒没有伤,但浑身内力全无,无法动弹。 再之后,他是被付子寒救出的。 当时付子寒眼眶通红,手里持着的长剑还在淌血,他砍断了冷意手脚的镣铐,带着他出了府衙。 走出院子时,冷意看到了横躺的付鸿天的尸首,那干瘦的中年男子身首分离,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付子寒冷情冷血,他不觉得杀了自己的五叔有何不妥,直到他带着冷意安顿下来,桀骜不驯的少年,才咬着牙齿,浑身发抖的道:“父亲,与兄长,被他们杀了……” 父亲说的是付家三老爷付鸿望,兄长说的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付子辰。 冷意大为震惊,而这个时候,青州府已经彻底被不明势力统治,连他,也被困在了城内出不去。 之后冷意联系了早已退役的昔日下属陆益,根据付子寒的话来说,这些偷袭青州的叛军,不像辽州的军,他们甚至不像中原人,有些像胡人,有些像蛮人。 冷意心中有了猜测,他知道皇后的兵,就以胡兵为主。 心中大略有了看法,冷意便把目光转向了辽王,只要不是辽王作乱,那他们或许可以向辽州求救。为何不找京城?因为皇后就在京城,京城七王必然自顾不暇。 而辽州那边,冷意相信,辽王没那么容易被俘虏。 第1657章 容貌你真的没认错? 冷意一开始是不知道八秀坊这条密线的,这是付子寒提醒他的。 自打三年前被容棱身边那位柳司佐搞得又是挨打,又是下狱,吃尽苦头后,付子寒的确懂事了,这三年,他并未再做什么欺压百姓,顽劣不堪的恶事,但他也并未变好,只能说,这三年来,也没人再去关注他,而他就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当个蒙受祖荫,再普通不过的世家子弟。 冷意知道付子寒曾与柳司佐的那点旧事,起因是付老爷子大寿,宴请宾客时,付子寒去州府大牢,提取数十名死囚,将他们放到林中,当做猎物射杀,这件事成为一个诱因,使得当年的青州,上上下下乱了好大一通。 三年来,冷意与付子辰的关系亲近,但也只局限在公事上,对于付家的家事,他没兴趣过问。 而这次,付子寒的突然出现,也让冷意正式的将这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少年看到眼里。 也是由此,冷意才发现了,付子寒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为的那么骄蛮,相反他很聪明,有不输于付子辰的才华,至少,在冷意绞尽脑汁,毫无头绪时,他能给出一个意见。 八秀坊这条线,是付子辰的,按照付子寒的说法,是三年前那位柳司佐临走前给付子辰的,用意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付子辰死了,付子寒将这条线提出,无意外的,成为了冷意的救命稻草。 冷意希望用这条线,联系辽州,信,他寄出去了,没有通过杨青,直接通过东城香粉铺,虽然他们知道,让杨青去寄,可能更加保险,但这个杨青已多年未与八秀坊打交道,贸然联系她,对方不信任不说,恐怕还会节外生枝,因此他们选择绕开杨青。 倒是陆益知道杨青既然与之有关后,愣了一下,道:“我与她是邻居。” 冷意没想到会这么巧,索性就让陆益盯着杨青,他们寄出的信,虽然没有通过杨青的手,但回信,应该会送到杨青手上,毕竟他们是假冒了杨青的名义,故此,香粉铺拿了回音,第一时刻,应该也是送到杨青手上。 冷意的意思是,回信来了,要陆益率先劫走,不要让杨青发现。 陆益今日就得到了消息,但这消息与他们一开始设想的不同,冷意要等的是回信,辽州的回信,但陆益却说,有人找了杨青,从杨青手里又寄出去一封信。 知道杨青这条线的,只有八秀坊,权王与八秀坊坊主关系亲密,权王也知道,并不为奇。 陆益的猜测是,权王收到了他们的信,虽然没有回信,但是亲自来了青州,并且要借杨青的手,再寄一封信出去,这第二封信,可能是调兵遣将的军令。 但冷意觉得不可能,写信找你求救,你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帮忙来了?权王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吗?这是权王还是菩萨? 陆益听完冷意一通分析,也觉得恐怕自己想岔了,同时心中惊疑,若说今天找杨青寄信的不是权王,那会是谁?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八秀坊,知道杨青这个人? 陆益猜不透。 冷元帅问他秦家的事,他便顺势回答了,秦员外有个女儿,十日前被“青州布政司付子辰”纳为妾室,他们都知道,这是伪军假冒的付子辰,真正的付子辰,已经死了,但秦员外家与叛军联姻,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因此这段日子,陆益一直监视着秦府,想多探听一些蛛丝马迹。 陆益离开后,密室里再次剩下冷意与付子寒二人。 付子寒坐在石凳上,模样呆呆的,眼睛盯着房中某一处,愣了半晌,没有回神。 冷意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你仔细再说说,付子辰到底是怎么死的?” 付子寒猛地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冷意:“他真的……真的有可能……” 冷意忙让他冷静,随后实事求是道:“这条线除了我们,只有你兄长知晓,如果他没死……那么今日杨青这封信,的确有可能是他寄的。” 付子寒手指都颤抖了,连忙按住自己的脑袋,尽力的回忆。 “当夜……我听到打斗声,出来时,便看到起火了,五叔……不对,付鸿天那个畜生,正喊着人灭火,着火的地方是东偏院,那里,常年没人去。我……本不当回事,岂知火灭了后,里头,却被抬出两具尸首,大半张脸都烧坏了,但五官形态我尚能分辨,的确,是父亲与兄长。我……我眼看着他们咽气的……” 冷意皱起了眉:“容貌你真的没认错?” 付子寒摇头:“亲爹,亲哥,如何认错?” “身形也对?头饰,衣饰呢?” 付子寒抱住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吓坏了……加之火虽不大,他们烧得却太狠,头发与衣裳早都成灰烬了,冷大哥,我父亲与大哥真的有可能没死吗?那被烧死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冷意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你父亲与大哥没死,那么就是有人,希望其他人认为他们死了,认为他们死了有什么用?我想不明白。” 冷意都想不明白,付子寒更不明白。 无助的少年捏着自己头发,脑袋里乱七八糟。 冷意不想再刺激他,劝了他一声:“如果你父兄真的没死,他们现在一定是安全的,否则也不敢动用八秀坊的内线,所以,你也别急着担心,当务之急,还是先等到辽州的回信,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城里的叛军。” 付子寒只得点了点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冷意又提醒他:“明日祥和典当铺,别忘了正事。” 付子寒“恩”了声,不再吭声。 与此同时,大杂院里,柳蔚等人,又在开会。 武鸿的手还没好全,码头的活计他吃不消,柳蔚必须一日两次给他施针稳固,现在,柳蔚就在施针。 一边施针,她一边与其他人说:“城中与城南乞丐最少,不过也不奇怪,这两块地方出入均是富贵人家,即便有可疑人来往,也会被立即发现,盯梢相对来说松散些。” 容棱道:“城中有两条街,十二家商铺均歇了业,问了左右邻里,是最近几日前后停的。” “这个时间歇业,太巧了,问题很大。”柳蔚说。 岳单笙点点头,拿了一份名单出来:“商铺的名字都在这儿。” 今日路上,岳单笙也发现不妥,故此将歇业商铺的名字都记录了下来。 柳蔚浏览了一遍,指着其中两家道:“这两家是付家名下的产业,另外不清楚。” 容棱便吩咐钟自羽与魏俦:“明日你们去看看。” 钟自羽和魏俦会假扮求诊的父子,去这些店铺附近打探,钟自羽点头,看着岳单笙,小心翼翼的伸手,从他指缝里,将那名单抽出来。 岳单笙看了他一眼,收回手,随口道:“明日我去城北进货。”说去进货,其实就是去城北探查。 柳蔚此时突然抬头,说道:“去过城北,你再去趟城中,明日我与容棱去城西,抽不得空,今日城中那家吉祥木材行对面的祥和典当铺掌柜,看过我们许多次,目光不对,我觉得有问题,你明日再去瞧瞧。” “好。”岳单笙应下,简单的晚间小会,与明日的人手安排,到此也结束了。 第1658章 鬼鬼祟祟站在我背后做什么? 冷意被困城中近半个月,最后被付子寒救出,寻到陆益后,冷意第一时间想让陆益出城,替他跑一趟驻军大营,他需要提兵整合,与叛军正面迎战。 但是陆益出了一趟城,回来时却告诉他,营地里来了一伙太监,名为监军,手持圣旨,已经将军营中官阶副将以上的武官全数控制住了。 驻军大营不是他冷意的私家军,这是朝廷军,受皇权调配,受圣旨约束。当然,如果冷意亲自出现,凭他驻军大元帅的身份,配合兵符,依旧有权力调兵遣将。 可是早在被迷晕后,随身佩戴的兵符便不知所踪,并且现在,他冷意被困城中,也根本无法亲自现身军营,这个时候,郊外的数万大军,反倒成了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能看不能用。 等待辽军救援的同时,冷意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出城,需要找回兵符,他是在付府被抓的,兵符有极大的可能还在付府,但现在的付府人去楼空,叛军的总指挥处,变成了布政司衙门。 若要硬闯布政司衙门,凭他一个人,根本不现实,所以冷意心生一计,想用个迂回的方法,偷入布政司衙门。 青州布政司,官居二品,如此重要的司政衙门,偷入的风险也十分巨大,冷意为了寻找兵符,只得铤而走险,但前提是,他需要一些帮手。 不光是帮手,还需要武器。 城中一家叫祥和典当铺的小店铺,背后有青州本地著名的地下势力撑腰,所谓地下势力,又叫黑势力,而那典当行,也不是普通的典当行,那是一家黑货交易所。 付子寒被冷意安排前往祥和典当铺的原因,正是要在交易所每月初三开业时,去买下大批武器与马匹。 如今的青州被叛军管制,武器销售,马匹销售都被严格监视把控,冷意需要这些东西,只能靠黑市交易。 第二日,天密密的刮着风,是阴天。 付子寒乔装打扮一番,贴了假胡子,换了一套不起眼的布衣,伪装成驼背,哆哆嗦嗦的进了祥和典当铺。 典当铺的店面很小,只有一个六尺高的典当台,台子后面坐着朝奉,朝奉看到台子外面的人,眼皮撩了一下,问:“当什么?” 付子寒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金钗,用淡青色的布条包裹着塞进去。 朝奉捻了捻那金钗,道:“三两。” 付子寒压着声音道:“成。” 朝奉拿了三两银子,写了张简陋的当票,连着那淡青色的布条,一同递还给他。 付子寒却只拿了银子和当票,将布条又塞了回去。 对上信号,朝奉了然,咳了一声,走出典当台,绕到外面,看了眼街外的人,确定没有可疑的,便对付子寒道:“这边。” 朝奉带着付子寒进了后堂,被另一伙人高马大的壮士接走后,又回到店面前。 正好这时,铺子外又进来一对父子。 朝奉瞥眼看着他们,还是那句:“当什么?” 那对父子中,脸色苍白,看似身体不佳的“儿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佩,用淡青色的布条包着,勉强递上了高高的典当台。 朝奉看着那布条,挑了挑眉,心想今日的客人还不少。 他随意说了个价,那对父子同意了。 写了当票,拿了银子,朝奉还是与之前一样,将三样东西都递出去,结果也是同之前一样,布条被塞了回来。 朝奉也带这对面生的父子进了后堂。 而进了后堂后,一直互相搀扶着的父子,表情都变了。 前面有两名大汉领着他们,魏俦拉了拉钟自羽的衣角,小声问:“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 魏俦和钟自羽今日一早就出大杂院,将昨日岳单笙罗列的十二家店铺周围都逛了一遍,临近下午时,魏俦本来觉得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了,但钟自羽不知发什么疯,非要来这祥和典当铺看看。 魏俦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意,昨晚说好的,今日岳单笙去过城北,就会来这典当铺,钟自羽想在这儿碰碰运气,等等岳单笙。 魏俦烦得要命,但拿钟自羽没办法,气得咬牙,还是陪他过来了,谁知道,刚好就遇见铺子里进去一个驼背汉子,他们在门口都看见了,那汉子拿金钗典当,塞了布条,动作很有仪式感,回头就被带进了内堂,魏俦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哪知还没来得及说,钟自羽已经撕开自己袍子的一角,包了个玉佩,走了进去。 魏俦吓得赶紧跟上,于是有了之后一出。 临时起意,钟自羽没有金钗,就用了布条包着玉佩,哪知关键线索似乎原本就不是金钗,而是那布条,接了布条,朝奉也把他们带进了内堂。 魏俦现在真的慌了,所以这特么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多佩戴武器的巡逻壮汉?是贼窝吗? 钟自羽早年三教九流的混,对于黑市交易所也有了解,因此他看了一会儿,便判定,这里应该也是个黑市交易所。 之前那个驼背汉子,这会儿正站在大厅一角,佝偻着身子,与一个猥琐的小混混说话。 魏俦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巡逻汉子,又看看他们手里的利刃,害怕的跟钟自羽嘀嘀咕咕:“出门太急,我没带药,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怎么办?我弱不禁风的,我可打不过……” 钟自羽不想听他逼逼,但也知道,他们误闯黑市,想要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这青州府的黑市到底有什么规矩,他们外地人也不知道。 钟自羽犹豫一下,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驼背汉子,之前就是模仿他进的黑市,那一会儿驼背汉子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依样画葫芦,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这么想着,钟自羽拖着颤颤巍巍的魏俦,便走到了那驼背汉子背后。 正在与猥琐混混讨价还价,商量买人的付子寒:“?” 付子寒看着突然冒出来,堵住他的一对父子,愣了一下,心就紧了,他想难道是自己穿帮了,露馅了,被认出来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虚虚的撇着那对父子,而后试探性的拉着混混,离那对父子远些。 结果他们刚走半步,那对父子又紧随其后。 这下那小混混也觉得不对了,目光探究的打量着那对父子,而后警惕的对付子寒道:“我去个茅房。” 能来黑市做生意的,哪个不是藏头露尾,那小混混明显是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借尿遁。 付子寒表情难看,人口贩子黑市虽然多,但多是卖女人小孩的,他们要买的是青壮年,环视整个黑市,只有刚才那个混混手里有货,这都开始说价了,后面这对父子突然把卖家吓走了。 付子寒压着火,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露馅了,今日出门前,冷大哥明明夸他,说他乔装得连他都认不出了,付子寒不觉得冷意会说谎。 摸了摸脸上的胡须,付子寒回头,冷冷的盯着那对父子,决定问清楚:“二位有事?”同时他也看准了出路,若是对方真的是来抓他的,他会推翻旁边的货架,然后趁乱,第一时间,火速朝东门逃离。 付子寒心中有了全盘计划,还算镇定,但另一边,魏俦却不镇定,他慌忙的看着钟自羽,双眼里全是“怎么办怎么办他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钟自羽倒也机灵,思忖片刻,模棱两可的道:“买东西。” 付子寒皱着眉:“我不是卖家。” 钟自羽便犹豫的将目光转向刚才小混混离开的方向。 付子寒吐了口气,确定对方也是来买人的,并不是认出自己,心头大石放下,但随后又很不悦的斥责:“那位兄弟怕是不会回来了,你要买人,大可直言,鬼鬼祟祟站在我背后做什么?” 原来他是买人的。 钟自羽默默又掌握了一条线索,然后很有素质的说:“我在排队。” 付子寒:“???” 第1659章 那的确是太可怜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不远处的巡逻壮汉往这边走来。 付子寒连忙弯下背脊,用手掩盖性的捂住嘴,遮遮掩掩。 壮汉握着刀柄,过来警惕的问:“怎么了?” 付子寒咳了一声,用沧桑的音调解释道:“小误会。” 壮汉皱了皱眉,又看向钟自羽和魏俦二人。 魏俦悄悄往钟自羽后面躲了一下,胆战心惊的样子非常可疑,壮汉心里越发狐疑,绕到另一边,指着魏俦问:“你要买什么?” 魏俦可怜巴巴的缩着脖子,偷偷看钟自羽。 钟自羽冷漠的瞄着他,理都不理,他知道魏俦是装的,这人以前行走江湖,杀人无数,能被这小小黑市吓着?演得跟真的似的,不就是两个字,贪玩! 果然,魏俦看钟自羽不理他,委屈的扁扁嘴,然后跟壮汉说:“买人。” “什么人?”壮汉又问。 魏俦一把握住壮汉的手,突然声泪俱下的道:“给我儿子买个媳妇,大哥您是不知道,我儿子,就是旁边站着的这个,他天生不举,肾虚气亏,活了三十多年,至今都没尝过当男人的滋味,大哥,您是这场子的管事吗?那正好,请问您知道谁手里有小寡妇卖吗,最好生过孩子的,没办法,我这儿子注定无后,买个媳妇,再买个儿子,正好双喜临门。” 壮汉显然没料到这对父子的身世这么可怜,本还怀疑的目光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同情,他看着旁边站着的苍白青年,盯着他瘦巴巴的身子瞄了一会儿,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的裤裆。 看着挺正常的人,怎么就有这么个毛病,可怜啊。 就连还在装驼背的付子寒都信了,他犹疑的盯着钟自羽瞧,心想难怪他脸这么白,原来 有病,不过天生不举?也就是说,活了三十年连自渎都没有过吗?那的确是太可怜了。 被两双隐含深意的目光来回打量,钟自羽气得快冒烟了,他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盯着魏俦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魏俦装作没看到,料定钟自羽不敢动手,所以不止不怕,还一脸推心置腹的跟壮汉和付子寒拉起了家常,讲的全是“自家儿子”自小因阳气亏损,痿弱不起,饱受同龄小朋友欺辱霸凌的陈年往事。 壮汉听入迷了,一边听还一边安慰他,说他们黑市什么货源都有,一定会帮他留意谁家有漂亮小寡妇。 魏俦感动的又是抹泪,又是道谢,戏多得不得了。 然后扭头,就发现钟自羽气得已经在发抖了,抖得人都出虚影了。 也怕把钟自羽真的气死,魏俦总算有所收敛,三言两句把壮汉劝走,壮汉离开时,还一脸喟叹的又看了钟自羽两眼,显然是真的为他悲惨的身世感到动容。 付子寒这会儿也出声了,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抓抓脸,隐晦的道:“刚才那个混混,认识不少人伢子,下回遇到,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小寡妇。” 钟自羽脸又白了几分,魏俦忙真诚的感谢:“那就劳烦兄弟你了。” 付子寒“恩”了声,顶着一脸胡茬,驼着背,去找别的卖家。 一等到周围没了人,钟自羽藏在袖子里的铁丝便露了出来,他极快的用丝线缠住魏俦的手腕,丝线卡住的位置,正是魏俦的脉门。 “疼疼疼疼疼……”魏俦叫唤了两声,然后好奇的问:“欸,怎么变成铁丝了,你的金线呢?” 金线被柳蔚看见了,给顺走了,后来他学聪明了,备的都是铁丝。 不过杀伤力和金线相差无几。 钟自羽又勒了一下,差点把魏俦的手齐切成两截,这回魏俦终于有反应了,他蓄了内力,全灌在手腕上,然后钟自羽就觉力道受阻,怎么勒,都勒不动了。 魏俦无辜的望着他,还嘿嘿一笑:“错了,错了,我认错了。” 钟自羽气得烦,但又打不过他,愤愤的把铁丝收了,骂道:“真不该让你跟着上岸!” 魏俦美滋滋的不当回事,晃晃悠悠的跟在钟自羽后面,在大厅里一边闲逛,一边偷听别人做买卖。 两人最后什么都没买,轻松的离开,按理说进了黑市的,离开时手里不带点东西,都会显得可疑,但巡逻壮汉们都了解了这对父子的身世,因此看他们空手而归,不止不觉得可疑,还非常同情,并且有人还极富人道主义的过来劝慰:“这次没找到合适的不要紧,下次就有了,千万不要灰心。”说着,还偷偷塞了一瓶壮阳丸给魏俦,小声道:“孩子还年轻,再试试,说不定还有机会。” 魏俦感动极了,跟壮汉们纷纷告别,离开时都依依不舍的。 出了祥和典当铺,钟自羽迫不及待的想尽快离开,结果刚走两步,就看岳单笙正从街头往这边过来。 犹豫了一下,他终究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等岳单笙。 岳单笙也看到了钟自羽和魏俦,他蹙了蹙眉,走过来时,就听到钟自羽小声的喊他:“岳哥。” 他没做声,顺势问:“查完了?” 钟自羽点头,主动道:“都查完了,十二家商铺,有三家是……” “不用告诉我。”岳单笙清冷的打断他,目光越过他们背后的招牌,上面写着“祥和典当铺”五个字。 钟自羽又道:“这铺子的确有怪,外头是典当行,里头是黑市,我们进去看过了,岳哥就别进去了,里头严防死守,巡逻的人很多,都带了兵器,房子里还设有机关,贸然进去,不安全。” 岳单笙挑眉,问:“你进去了?” “对。”钟自羽道:“里头的摆设布局我都记住了,回去我画出来,岳哥就不要涉险了。” 岳单笙不做声了,目光低垂时,却不小心看到魏俦手里正握着一瓶东西,那瓶子上贴了个小小的标签,标签上写了四个字“金枪不倒”。 岳单笙:“……” 钟自羽注意到他的目光,脸都红了,连忙解释:“这,这不是我的,是魏俦的,魏俦买的……这个黑市,不,不买点东西,不好出来,是,是他的……” “什么是我的。”魏俦反应也很快,怕被贴上不举的标签,直接把小瓶子塞钟自羽怀里,扬着下巴道:“明明是你的,别狡辩了,不是?不是你慌什么?你结巴什么?” 钟自羽想杀了魏俦的心都有了。 岳单笙拧了拧眉,冷淡的道:“不用跟我解释。”说是不用解释,但目光,却微妙的从钟自羽身上一扫而过。 钟自羽差点哭出声来。 正好这时,典当铺里又出来一个人,那人驼着背脊,满脸胡须,头埋得很低,走路的速度却很快。 岳单笙看了那人一眼,本没在意,但收回目光时,又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 钟自羽认出这是刚才的驼背,见岳单笙目光不对,小心的问:“怎,怎么?” 岳单笙板着脸道:“官靴。” “啊?” “他穿的官靴。” 一个市井野民,不可能有官靴穿? 钟自羽还未反应过来,岳单笙已经快速藏匿着,跟在了那驼背后面。 第1660章 你是谁的人? 同一时刻,城西一家叫大育米铺的商铺里,柳蔚捻着一把新米,在手里把玩。 “一斗七百文,掌柜的,这价钱,是不是有点贵?” 米铺的掌柜站在柜台里打算盘,闻言掀了掀眼皮,不怎么在意的道:“现在是七百文,过阵子,一千文都不见得能买下半斗。” 柳蔚挑了挑眉:“京城米价也没这么离谱,掌柜是欺我们外地人是吧?” 米铺掌柜冷笑一声,懒得与她说了:“一斗七百,爱买不买,不买就走。” 柳蔚没做声,侧眸看向容棱。 容棱对她点点头,二人相携离去。 今日一天,他们走遍了城西所有五粮铺,除了已经关张的两家,剩下九家,米价油价一家赛一家的贵。 青州不过沦陷半月,百姓尚未惊觉事态,这各家商铺倒是已有耳闻,坐地起价,将百姓常用的生活必需品,直接翻上数倍售卖。 还真是无奸不商啊,赚这些国难钱,他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出了米铺,柳蔚对容棱道:“目前为止,城西这边商铺价格攀升得最高,遥遥领先城南,城中,其中数家五粮铺中,又以这家大育米铺价格为最,这大育米铺背后的东家是谁?” 容棱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姓秦,府邸也在城西。” 柳蔚摸着下巴:“看来这位秦老板,与叛军的人走得很近啊,内部消息都透露给他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青州就要乱了。” “青州已经乱了。”容棱道。 柳蔚摇头:“现在还不够乱,几日下来,我们查出,青州现役的所有官员,全部失踪,说是失踪,实际上他们又还在,叛军李代桃僵,仿冒了原本的官员,背地里继续主导着青州城的运作。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们下一步,将会不满足于仿冒,他们想要真正的占领青州,想要堂而皇之的走出来,宣告自己的所有权,故此,那位秦老板,才涨了米粮的价格。试想一下,如果百姓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所在的州府被另一伙人侵略了,他们会怎么做?第一,逃亡,第二,反抗,第三,投降,不管是这三种里的哪一种,人心惶惶是必然的,屯粮也是必然的。现在百姓尚不知晓青州易主,那位秦老板却已经开始涨价,那么,逆推一下,青州暴乱的日子,自然不远了。” 容棱静静的听着,半晌后:“去秦府看看。” 柳蔚“恩”了声,深吸口气,嘟哝:“也不知付子辰到底在哪儿,有没有危险……” 容棱没有做声,他也想知道,青州城以前的官员们,是否都还活着? 傍晚之前,柳蔚与容棱抵达了秦府后门,秦府似乎在盖小楼,后门大敞着,时不时就有一身大汗的小工,推着泥砖,进进出出。 柳蔚与容棱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些小工都不是秦府的家奴,而是外面雇的工事团队,因此便没有遮掩,大摇大摆的从后门进去。 刚进去,就撞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那青年也是个工人,肩上扛着锄头,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退后半步躬了躬腰。 这是把他们当做秦府的主子了。 柳蔚装模作样的“恩”了声,离开前,目光瞥到了那工人的双足,随即滞了下,又立刻看了看其他小工的腿,最后拉了拉容棱的衣袖。 容棱也看到了,他叫住那个工人:“你。” 那工人停住,不解的问:“公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容棱问。 那工人停顿了片刻,才缓慢的道:“小的姓陆,单名一个益,是他们的工头。” “你的鞋脏了。”柳蔚突然说。 那叫陆益的工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因为常做体力活,怕裤脚绊到腿,即便是大冬天,他们也是将裤子卷到小腿位置,这样一来,脚踝和鞋必然会很脏,说是用泥包裹着的都不过分。 陆益不知这两位公子是什么意思,只能恭敬的回:“是脏了,辱了两位贵人的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人中,身形偏纤瘦的那位公子指了指他的脚尖:“太脏了。” 陆益还是不太明白,眉头紧拧了起来。 那两位公子却不说了,相携离开。 直到两人已经消失不见,陆益才狐疑的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旁边另一位工友的脚。 这么一番对比后,他霎时后背沁出密密冷汗。 陆益早年入军,是位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兵,两年前他受了伤,被迫退役,之后便在青州城做起了泥瓦匠,再之后他办了自己的工事小团队,团队里招收的,都是一些有把子力气,但却没什么学问的莽汉子。 而在这些人中,当兵出身的陆益,就显得尤为出众,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这些糙汉要强许多。 就像现在,因为多年当兵训练的原因,他走路时已经下意识形成习惯,会用脚尖先着地,脚尖先着地会非常省力,也能减少体重的负荷,但因此,鞋尖也会磨损得比较厉害,不过鞋后跟却不会太脏。而其他正常人,没有经历过军事训练,他们会更习惯脚后跟先着地,所以他们的鞋后跟会比脚尖更容易脏,更容易磨损。 方才那两位公子独独的提到他的脚,又独独的提到脚尖,这明显已经看出了他是军人出身。 陆益心口一晃,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头上也出了汗,汗水正顺着鬓角,流进脖子里,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陆益喘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问旁边的工友:“方才那两人是谁?” 工友也不认识,随口道:“可能是哪房的少爷吧。” 陆益不敢大意,带着锄头,几乎是狂奔的随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而等他刚走到花园,就被远处一颗石子击中,那石头不知砸到了他哪里,他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点穴。 陆益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他就看到假山后面,走出来两个人,正是方才那两位青年,那位身形高大,样貌冷峻的青年将他拖着,拖进了花园的一处山缝间,然后冷冷的问:“你是谁的人?” 陆益还能说话,但他不敢说,汗水把衣服全透湿了。 冷峻青年身边的纤瘦青年倒是好脾气,他拍了拍冷峻青年的肩膀,又看着陆益,温声开口:“如果你是叛军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我们不是秦府的主子,但你方才的确以为我们就是秦府的主子,还给我们鞠躬了,所以,我判断你不是叛军的人。方才我们又提到了你的鞋尖,这说明我们发现了你是军人出身,其实军人退役做瓦工的人很多,可你如果不是心虚的话,不会惊觉之后,跑进花园找我们,你找来了,那么证明,你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人出身的瓦工,你还有别的身份,所以,现在告诉我们,你是谁的人?” 第1661章 脏话都飚了 “我,我不知道两位公子,在,在说什么……” 短暂的寂静后,是陆益带着心虚的声音响起。 柳蔚看着他,笑了一声:“其实我不需要你说,把你困在这里,回去找你的工友们,你的身家信息,家有几口,很容易就会被打听出来,到时候,想知道什么,我去你家看看,自然一清二楚了。” 陆益听此,并未有多惊慌。 柳蔚明白了,悠悠道:“家里没人啊,是不与亲人住在一起?还是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哦,只有你一个人啊……” 陆益盯着他:“我什么都没说……” 柳蔚摇头:“你不需要说。”随后又道:“不过只有你一个人,的确有些棘手,但也无事,总有街坊邻里,蛛丝马迹总还可以查到一些,再不济……咦,提到街坊邻里,你的表情不对哦,你的邻居有问题?” 陆益脸都青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的邻居,是你的同党?”柳蔚继续问,看陆益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柳蔚笑了:“还真是啊,那可巧了,你嘴硬,不知你的同伙是不是也这么嘴硬?对了,你的同伙,是男……是女?” 陆益紧憋着嘴,双目愤恨的瞪着柳蔚。 柳蔚打了个响指,慢慢点头:“懂了,是女的。” 陆益宛如晴天霹雳。 “那就这样吧。”聊完了自己要说的,柳蔚扭头对容棱道:“把他丢给秦府的家丁,就说他身份有异,我们先去他家看看。” 容棱“恩”了声,提着陆益的衣领,就要把他送出去。 陆益紧忙喊道:“等等,等等……” 容棱停下了,冷漠的看着他。 柳蔚还是笑眯眯的:“哥们,我问的不多,就问一句,你主子是谁,告诉我正确答案,也省得我们跑来跑去。” 陆益沉默了片刻,咬紧牙关反问:“你们是谁?” 柳蔚笑道:“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刚才我说,‘我断定你不是叛军的人’,我既然用了‘叛军’两个字,说明我与那伙逆贼也不是一伙的,既然你我都不是叛军的人,但又同时出现在这个与叛军关系亲密的秦府,我想,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差不多的,既然目的一致,敌人的敌人,也算朋友吧?所以,我就问你一句,你效忠的是谁?青州府尹司马西?还是付家的哪一位?你不用急着问我是谁,确定你的身份无害后,我会告诉你。” 是朋友吗?陆益十分犹豫。 陆益并不敢相信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生人,他尤其害怕对方是早已发现他的身份,现在故意假装同道中人,借此套取他的信任,陆益不是太聪明的人,但他也不算蠢,他心里的天平,始终摇摆不定。 柳蔚突然又话锋一转:“你的同党是个女人,那么,你喜欢她?” 陆益脖子一红,抬眼瞪着她。 柳蔚点点头:“理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回答我的问题,二,我找你的心上人问去。” 陆益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后,过了好久,他才吭哧着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知不知道不用你来回答,我们会自己问。”说着,她对容棱示意。 容棱再次提起陆益的衣领,要往外走。 陆益又喊:“等等,等等……” “又不是小姑娘,矫情个什么劲儿。”柳蔚不耐烦了,砸吧着嘴道:“我只是问你主子是谁,我问你你主子藏哪儿了吗,问你们家大本营了吗,你瞎脑补什么,有屁就放,赶紧的。” 柳蔚是真的嫌墨迹了,脏话都飚了,容棱默默的看着她,眯起了眼。 柳蔚没管他,就盯着陆益,然后道:“说不说,我最后数十个数,倒计时,十……九……八……” “等等,你等等……”陆益看她一眨眼就数到五了,心都慌了。 柳蔚继续:“四,三……” “你让我再想想!”陆益差点吼出来了。 柳蔚:“二……一……” “付子寒,是付子寒!” 最后一瞬,依旧怕泄露自家将军身份的陆益,急中生智,把锅甩给了炮灰付家七少,付子寒。 话音一落,陆益大出了口气,额头的汗憋不住,全流了下来。 而他对面的两位青年,在彼此对视一瞬后,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那位数数数得飞快的青年道:“付子寒吗?付子辰的弟弟?” 陆益低垂着眼睛,不情不愿的“恩”了声。 “那付子辰呢?”对面的青年又问。 陆益抬起了头,眼中闪过讶异,这会儿,他倒是相信对方不是叛军的人了,因为正是叛军杀了付子辰,如果对方是叛军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付子辰的下场。 心里绕了一圈,陆益便没有隐瞒,直言道:“付子辰死了。” 短暂的寂静,在三人之间弥漫。 陆益不知这是什么情况,狐疑的盯着对面两个青年看。 而对面两个青年,也正看着他。 “是撒谎吗?”沉默了许久后,那位高大冷峻的青年问道。 而他旁边那位纤瘦斯文的青年没说话,只是依旧盯着陆益看。 陆益索性与他对视,目光坦坦荡荡,一览无遗。 片刻之后,陆益看到那位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威胁着倒数十个数的青年,突然背过身去,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而他旁边的冷峻青年,伸手将他揽住,搂进了怀里。 陆益心里猜测,这两人到底是做戏,还是,他们与付子辰有旧?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转过身来,陆益看到,那个纤瘦青年眼睛是红的,但没有眼泪,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取而代之是冷漠,宛若冰锥般尖锐凌厉的冷漠。 “带我去见付子寒。”对方说道。声音很硬,与他之前漫不经心数数时的语气,截然不同。 陆益皱着眉道:“你方才说,不问我主子所在之处,也不问我……” “我说。”对面的青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打断他的话,声音里似夹了冰渣:“带我,去见付子寒!” 陆益不卑不亢:“你说过,我回答了你,你就会告诉我你是谁,要见付子寒,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对面的青年全身紧绷着,拳头已经捏出了青筋,陆益毫不怀疑对方会动手打他,他索性闭上眼睛,仰着头,等着他动手。 但过了好一会儿后,预计的疼痛没有到来,陆益睁开眼,就看到对面的青年按了按自己发红了眼角,声音沙哑,缓慢的道:“柳蔚。我叫柳蔚。” 陆益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又过了一会儿,他猛然回过神来,眼睛瞬间鼓得老大。 三年前,朝中有位三王爷,带着一位柳司佐,将青州城搅得天翻地覆。 当时,陆益还在驻军大营当差,他有幸跟在冷将军身边,在付府大老爷付鸿晤丧生的那天,见到了这两位传说中的三王爷,与柳司佐。 当夜天色太暗,他看得不是太清,但事后,他听冷将军提过一句:“到底是三王爷手底下养出来的,那个柳司佐,的确有本事,他叫什么来着?哦,柳卫?” 柳卫,柳卫?这,这就是那个柳卫? 第1662章 你他妈骂谁再说一遍! 城郊附近,岳单笙看着那驼背男子左顾右盼的进了一座简陋的小道观,他思忖片刻,便要跟去。 衣角却在这时,被人拽住。 “岳哥。”钟自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果那人真有异,道观里头,可能还有别的陷阱,咱们直接进去,太鲁莽了。” 岳单笙冷冷的拉回自己的衣摆,扭头不悦的觑着他:“别碰我。” 钟自羽顿时局促了,悬空的手指捻了捻,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的魏俦不高兴了:“他也是为你好,你神气什么。” 岳单笙蹙了蹙眉,不想与他们废话。 钟自羽又紧忙道:“我与魏俦先假扮信众,进去探探吧,若是无异,岳哥再进。” “不用。”岳单笙冷冰冰的拒绝。 这下钟自羽也升起了点小脾气,道:“若是打草惊蛇,可能会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放跑,岳哥不为自己,也该为大局着想,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岳单笙不耐烦的看着他。 钟自羽也不与他对视,拉着魏俦,拔腿就走。 岳单笙想再叫他,结果钟自羽用跑的,几步跑得老远,他又不好大声叫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那道观。 道观的大门没关,里头只有一个破败的小殿,殿里供奉了三清法相,香火不丰,看上去着实可怜。 正在洒扫的小道士见到有人进来,眼中率先闪过警惕,而后才不着痕迹的问:“二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钟自羽“恩”了声,目光盯着三清殿,余光却撇着周围的环境,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才那驼背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请个愿。”钟自羽随口道。 小道士到了案台前,执起毛笔,拿了张黄符出来,问:“敢问施主要请愿之人,姓甚名谁?” “姓岳,叫岳单笙。” 旁边的魏俦白眼都翻到后脑勺去了。 小道士将三个字写出,又在黄纸上画了几条谁也看不懂的符,将黄纸折成三角形,串上红绳,挂在了三清相右边的宝塔上,又对钟自羽道:“施主对着这边的功德香,添些香油,再对这法相叩头三次,礼便成了。” 钟自羽摸了摸身上,没钱,就在对魏俦伸手。 魏俦要不是顾忌场合,已经喷的他头破血流了。 钟自羽假装看不出魏俦不想给,又对他抖了抖手掌,魏俦阴着脸,磨磨蹭蹭的拿出一两银子,多一文都没有。 钟自羽就把那一两银子放进功德香,然后恭敬的对着法相叩首。 三次之后,他起身,问小道士:“你们这万听观与京都的万听观同名,不知两家可有因联?” 小道士本就好奇怎么有人好端端的来他们这破道观上香,听闻此倒是有了答案,随口道:“京城万听观小道从未听过,此道观,乃小道师父所办,不过位置偏远,占地略小,故此香火不丰。” “心诚则灵。”钟自羽道:“前两日询问附近有哪些道观,便听闻有家万听观,在下顿觉甚是有缘,故而哪怕绕道,也奔赴前来,不过此时天色将晚,再回城里,怕是要到宵禁了,不知贵观可有空房,能允我二人借宿一宿?” 小道士垂首道:“观里客房早已用作库房,无法待客,还望施主见谅。” 钟自羽道:“库房也可,只是将就一晚。” 小道士终于正眼打量起两人,目光微妙。 钟自羽一脸真诚,还对他露出一抹笑。 此时突然刮来一阵风,将殿前的黄幔吹得晃动起来。 小道士心有所悟,笑道:“像是要下雨了,小道先将门关了去。” 说着,他便越过钟自羽身边,去将道观大门阖上,还落了锁。 钟自羽心头一紧,魏俦也严正以待起来。 但那小道士又说:“借宿之事,小道不好做主,这便去后面请问师父,还望两位施主稍后。” 说完,他又径直去了后院。 前殿顿时只剩钟自羽与魏俦二人,二人面面相觑,心依旧提在嗓子眼。 半晌,魏俦先问:“怎么办?” 钟自羽严肃的道;“那小道士故意将我们留下,不就是试探我们虚实,不要乱动,动了,他就知道我们另有所图了。” 魏俦“恩”了声,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又好奇:“你说这小道观,地方这么破,里头能藏了多少人?先说好,超过十个,我打不过,我真的没带药。” 钟自羽没做声,却紧抿起唇。 魏俦又问:“如果真打起来,这大门都关了,外头看不到里头,你怎么给岳单笙发信号,让他来救我们?” “如果真的打起来。”钟自羽深吸口气,眼神冰凉:“我不会让他进来。” 魏俦直接就骂脏话了:“他的命是命,老子的命就不是命,那你自己来,拉我干什么!” 钟自羽不回答,他静静注视着前殿通往后院的唯一小路,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付子寒刚换了衣服,就听冷意说观里来了两个人,他从门缝往外一看,顿时心头一紧,他自责道:“这两人,我在黑市见过,怪我,没警惕,被他们跟上了。” 小道士此时也进了内堂,紧张的问:“要把他们抓起来吗?” 冷意沉吟一下,没做决定。 付子寒阴狠的道:“宁杀错,不放过。”说着,夺过冷意腰上的长刀,便要出去。 正待这时,道观大门突然被敲响。 房中的三人顿时脸色大变,小道士急的冒了冷汗:“难道还有同党?” 冷意目光阴冷,拿走长刀,嘱咐一句:“我去,付子寒你呆着,出了事从后面走。” “冷大哥……” 付子寒只来得及喊一声,冷意已经提着刀柄,走去了前殿。 而此时,钟自羽也猜测敲门的是岳单笙,急忙去开门,可手刚挨着门把,一柄长刀突然从后贯来,直直刺向他的手背。 幸亏魏俦反应快,快速推开钟自羽,没让他受伤,同时转身,与来者不善的冷意打斗起来。 一个有武器,一个没有武器,魏俦行走江湖,用药多过用武,明显不是冷意的对手,三招下来,他已被长刀刺破了手臂。 此时,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钟自羽要再去开门,冷意直接一刀朝他后背扎去。 “小心!”魏俦喊了一声,把钟自羽拉到自己背后。 但此时,三人位置又发生变换,守在门前的成了冷意,避到院中的,成了魏俦与钟自羽。 冷意身上杀意很重,出刀更是快如闪电,他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刀锋将近,正朝魏俦,又过了几招,魏俦力有不敌,又被划了一道血痕。 偏偏此时,那敲门声还在继续。 魏俦气疯了,咬牙切齿的对着大门喊:“敲敲敲,敲你麻痹,你他妈倒是踹门进来啊!没听到老子在挨打吗,谁几把有空给你开门!” 这话话音一落,敲门声便停止了,接着,缠斗得正激烈的三人,突然便听“哐当”一声,回头一看,大门竟真硬生生被撞击而开。 道观门外,此时站着四人,最前面那个,身形纤瘦,容貌清隽,一袭青衫,文质彬彬。 他开口,便是一句脏话:“魏俦,你他妈骂谁再说一遍!” 刚刚险躲过一刀的魏俦,一听那声音,顿时一僵,错愕不已的朝门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柳蔚那母老虎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 魏俦吓得差点自己往冷意的刀上撞过去了。 第1663章 你是不是穷得买不起草鞋? 陆益这会儿也紧忙跑出来,拦住冷元帅的刀,把他拉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门外的人,除了柳蔚就是容棱与岳单笙。 岳单笙站在最后,方才钟自羽和魏俦进道观没一会儿,大门便关了,他心生疑窦,本想偷偷翻墙潜入,结果就看到柳蔚容棱带着一个不认识的汉子,急匆匆的往这边来,他与柳蔚等人汇合,便一起过来。 哪知刚到门口,又听到打斗声,之后,便成了现在这样。 岳单笙目光微转,便看到钟自羽虽有些狼狈,却并未受伤,倒是魏俦,左右手都被划了两刀,现在还被柳蔚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一直往后缩。 那边冷意自从柳蔚容棱进门开始,便有些晃神,正好陆益一番解释,他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认错,门外那两人,竟真是三年前被传葬身大海的容三王爷与柳司佐? 正好这时,一直在内院窥探动静的付子寒也满脸震惊的出来,看着门外的柳蔚,当年深受压迫,求生不得画面又重入脑海,付子寒后退了一步,竟有些踉跄。 魏俦知道闯了祸,扭头已经跑到钟自羽背后,柳蔚瞪了他一眼,打算回头再跟他算账。回首时,她就看向付子寒的方向,板着脸问:“不认得我?” 付子寒咽了咽唾沫,愣愣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柳蔚皱了皱眉,上下打量这孩子,觉得这少年比当年看来,是傻了许多? 重逢的这一刻,没有意料之中温馨,和美。冷意、付子寒的不可置信,柳蔚、容棱的隐而不发,两种气氛交合,使得院中本就诡异的空气,变得有些窒息。 直到小道士收拾出干净的内室,让几人坐下歇脚,沉寂了许久的氛围,才活泛起来。 “说吧,怎么回事?”柳蔚沉着脸色,问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付子寒。 付子寒强装镇定,但过去发生的事,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因此面对柳蔚,他难免的就有了三分示弱,还有两分紧张。 而就在他沉默的这片刻,对面的柳司佐,竟开始凶巴巴的吼他。 “问你呢,说啊!” 付子寒觉得这人凭什么对自己这种语气,抬起头想反抗,可努力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在迎上对面那人一个眼神后,又缩回了好不容易探出的爪牙,半晌,憋着嗓子道:“什么,怎么回事……” 柳蔚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把边上的冷意都吓着了。 容棱明白柳蔚的心情,他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代言道:“让你说,你兄长如何死的。” 柳司佐眼神凶戾,目光尖锐得像要刮掉谁的一层皮似的,付子寒不敢在看她,只看向容三王爷,将当时发生的事,再说了一遍。 大火,焚烧,死亡,尸骨。 柳蔚抿紧了唇听着,半晌,眨眼时,眼眶带出了薄雾。 付子寒偷看的时候看到了,他知道这位柳司佐是五哥的挚友,诈闻兄长死讯,这位,想必也是伤心难过的。 正这么想着,付子寒就见那柳司佐站起了身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付子寒坐在凳子上没动,结果那位柳司佐回头就吼他:“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付子寒懵了:“什么?” 冷意也不解其意。 容棱皱着眉解释:“你父兄葬于何处,且先将尸骨挖出来验验,既容貌被火势所毁,究竟是不是你父兄,尚为未知。” 付子寒忙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冷意。 冷意便在此时道:“或许,付子辰当真未死,青州城如今为叛军所控,各交通要道被掐,但两日前,有一不明势力,动用了定州八秀坊的特殊通信……” “是我。”不等冷意说完,柳蔚张口打断了他,冷冰冰的道:“动用了八秀坊内部通信方式,联系杨青的是我。” 冷意:“……” 柳蔚又转头,一脸看不上的呵斥付子寒:“还不走?” 付子寒敢怒不敢言,出门后,却进了另一间屋子,快速的给自己装扮一身,又扮作了驼背汉子,这才出来。 结果他刚出来,岳单笙就开口:“你靴子……” 话音未落,柳蔚一巴掌已经扇在了付子寒头上,张口就骂:“付子辰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弟弟,你穿的官靴看到没,但凡一个有见识的人看你这身衣服,再看你这双靴子,就知你来历有异,你是不是穷得买不起草鞋?” 付子寒挨了骂,又挨了打,委屈得要命,但是低头看到自己这双从离开付府时,穿到现在的靴子,又不敢吭声,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后面的冷意。 冷意稍微咳了一声,也有些尴尬:“我竟未发现如此大的破绽,子寒,去换双靴子。” 付子寒咬着牙,闷闷的又进了隔壁,找了一双小道士的普通布鞋,慢吞吞的走出来。 结果他走得慢,柳蔚又说他:“你是不是没吃饭,怕踩到蚂蚁怎么着?步子跨大点会不会?” 付子寒都烦死他了,这个柳司佐,以前就是个恶霸,把他们关在牢里,无所不用其极虐待他们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现在三年不见,这人竟比过去更加过分,又凶又躁,真不知五哥怎会与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瞎了眼了! …… 当日发现父兄身亡,付子寒盛怒难忍,第二日便杀了他五叔付鸿天,又跑去救走了冷意,如今再回忆,他却回忆不出,父兄的尸首最后是被如何处理的。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埋在了付家的祖坟里,故此,他便带柳蔚等人去了付家的禁地,族里建于西郊的陵墓园。 在密密麻麻的坟头中,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两座最新的坟,碑上上书着付鸿望与付子辰的大名,付子寒吸了吸鼻子,尚未来得及伤感,一个铁铲子,“哗啦”一声,已经插进了他父亲的坟包顶上。 付子寒:“……” 因为是带了工具来的,两座新坟土又松,不到一炷香功夫,里头的棺材便显露出来,要说柳蔚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她不能让付子辰“死”得不明不白。 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她需要一个答案。 棺材是被镶死了的,撬开后,里面扑面而来的臭气,令人作呕。 棺材里有瘴气,对人体有害,故此哪怕柳蔚不惧味道,容棱也担心她受浊气所污,因此拉着她避了好一会儿,才允她上前。 柳蔚事前不知要验尸,没带工具,更没带手套,因此现在只得从付子寒身上撕下一块布,捻着就去翻尸体。 翻了半天,又检查了许久泛着黄脓水,腐烂斑落的眼耳口鼻,最后她才起身,拿着手帕擦着指尖,呼出一口大气,道:“不是付子辰。” 不等付子寒震惊。 她又道:“另一具,也不是付鸿望。” 第1664章 你是瞎的吗? 付子寒看着棺材里的两具尸体,呆愣了片刻,又急忙问:“你如何瞧出的?真的,真的不是我父兄吗?” 柳蔚现在心情轻松,没有之前暴躁了,对于付子寒的疑问,也不会不耐,反倒很悠哉的解释:“别说不是你父兄,这两具尸体,甚至根本不是烧死的。” 付子寒错愕:“那日,我是亲眼看到……” “看到他们咽气?” 付子寒点头:“是,是啊。” “傻子。”柳蔚嗤笑一声:“口腔干净,呼吸道平整,睫毛还在,手长脚长,身体重量不轻,种种迹象都说明,他们是在死后,才被大火烧灼成微炭,绝非死前受焚,所以你不可能看到他们烧后咽气,唯一有可能的,是有人使用了障眼法,让你眼花,以为他们是被救出后,才丧失生机。” “啊?”付子寒非常恍惚。 柳蔚无语了,只得又道:“我是说,死前被焚,人体受高温焦灼,体液、血液排出后,体内水分会大量流失蒸发,人的重量就会减轻,而肌理组织坏死、炭化后,尸体必然就会出现手脚缩短等情况,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特点,而从口腔与呼吸道来看,差别就更明显了,张开嘴你就能瞧见,他们气管暗红,却无黑灼,也就是说热气烟雾并未进入呼吸道,你说,什么人会没有呼吸呢?再看眼角角膜这块,人在遇到大火焚身时,第一反应,必然是紧闭双眼,遮住头脸,但随着火势增大,火燎肤肌,睫毛会受高温变形,尖端焦灼,这被称之为‘睫毛症候’,这两具尸体,且不说眼睛角膜并没有烧死死者惯有的角膜烟灰沉淀,就连睫毛,都是完整无缺,并无逐步烧灼递进的痕迹,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两具尸体,根本不是被大火烧死,不止如此,他们脸上那被焚毁的一块,也大有问题。” “啊?”付子寒又“啊”了一声,这次柳蔚抬手想打他了,付子寒忙后退几步的说:“我,我是问,还,还有什么问题?” 柳蔚压着脾气道:“直接烧伤,与先被毁容,再行烧伤,是有直接区别的。直接烧伤,烧毁的皮肤组织会浓缩变形,但先被利刃划破,那肌理组织先行毁坏后,再行焚燃,肌理硬度不会增加,反会与创口大小一道流失,且创口左右会呈卷曲状,这两者之间,区别天差地别,一看就能看出,你是瞎的吗?” 一眼就能看出吗?真的吗? 付子寒张着嘴,看看柳蔚,又看看坑里的两具尸体,话都不敢说。 柳蔚皱着眉又瞪了付子寒一会儿,才道:“况且,就算不从这些涉入细节的表征来看,单从骨骼手脚,你看不出他们身份有异吗?付子辰幼时爬树,曾摔伤右脚跟腱,脚踝部位有块骨头当时没接好,错位变形了,随着年龄增长,那块骨头虽没有后遗症,但形状却极为难看,通常人一眼便能瞧出怪异。再说你父亲付鸿望,你父亲天生长短臂,双手乍看长度相等,实则右手比左手短许多。而这两具尸体,除了身高身形与你父兄相似,外表特征全不相符,仿冒得劣质又粗糙,你是他们的亲人,你真的看不出吗?” “啊?”付子寒又“啊”,这回柳蔚没给他面子了,两步过去,一巴掌扇在他头上。 付子寒又被打了一顿,又生气又惶恐,他一边后退,一边道:“我,我都没听懂……” “我说这么明白了你还没听懂?”柳蔚不可思议,扭头直接问容棱:“你听懂了吗?” 容棱多见多识广的人,闻言眼皮都没眨一下,冷冷的就“恩”了声。 柳蔚又问岳单笙:“表兄呢?” 岳单笙淡淡的避开柳蔚的视线,瞥了容棱一下,沉默片刻,硬着头皮跟着“恩”。 魏俦最机灵,赶紧跟着说:“我也听懂了。”随后推了钟自羽一下。 钟自羽只好表态:“我也是。” 柳蔚一脸得意,对付子寒道:“怎么样。” 付子寒不信,他吼道:“他们一看就是装的,不信你问,你问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没听懂。” 柳蔚冷笑,直接点名魏俦:“说,你听懂了什么,让他心服口服。” 魏俦豪情万丈的仰着脖子,气势滔天的道:“我都听懂了,这两具尸体,就不是付子辰和那个啥付鸿望!对不对!” 柳蔚点头:“对!” 付子寒:“………………” 付子寒明白了,这群人在联合起来耍他! 付子寒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他打也打不过,说也不说过,这口气只能往肚子里咽,他心里委屈,但顾忌情势,只能暂且忍让,便自己平复了半天心情,最后才憋着嗓子问:“那父兄未死,那些人为何要让他们假死?” “或许不是叛军要他们假死,而是他们,金蝉脱壳,逃出生天了。”对于付子辰的本事,柳蔚是有几分了解的。 付子寒这会儿也认真思考起来,片刻,他道:“出事之前,五哥好像每日都会去父亲房中密谈,难道他们一开始就预计到五叔,不,付鸿天那狗贼会串通外敌,意图不轨?难怪当时,五哥要让那些人出城……” 柳蔚随口问:“让谁出城?” “那几个姑娘,还有……”说着,付子寒脸突然红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柳蔚,道:“还有,你,你的弟弟,柳……柳陌以……” “陌以?”柳蔚不可置信:“陌以在青州?”又觉得不对:“还有几个姑娘?” 付子寒点头道:“两个大姑娘,叫什么香,还有个小丫头,那小丫头的名字倒好记,叫大妞……” 柳蔚眼睛瞪得大大的,立马转头看向容棱,容棱明白她的心情,忙将她搂住,追问付子寒:“他们出城了?” 付子寒点头:“事发前几天,我看到五哥亲自送他们上马车,说是,送他们去城外别庄赏梅,那几人好像不愿走,不过还是被五哥送走了,之后府里就出了事……如今看来,莫非五哥早已察觉不妥,才先将他们送离……”说到这儿付子寒又有些呆,愣了一会儿,茫然的嘟哝:“那为何,五哥没送我离开?” 柳蔚还沉浸在明香惜香,大妞,甚至陌以都在青州的震惊中,容棱忙着安抚她,两人都没注意付子寒。 倒是魏俦听了后半句,幸灾乐祸的嘀咕:“还能为何,你哥不在乎你呗。” 付子寒听着,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目光下,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非常难看。 第1665章 墓中尸首,并非付家父子 好好一个孩子,出去的时候精神奕奕,回来怎么就神不守舍了? 众人从陵墓园回到小道观后,冷意看着付子寒一脸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模样,不解的问:“怎么了?出何事了?” 付子寒嘴唇苍白的摇摇头,看了冷意一眼,又低下头,音色沙哑的道:“我去换衣服。” 他离开后,冷意便问向容棱:“子寒他……” 容棱直接道:“墓中尸首,并非付家父子。” 冷意惊喜极了:“当真不是他们!那就好。”又疑惑:“那付家父子无恙,子寒为何这般模样。” 容棱哪知道别人的心思,随口敷衍:“或许过于惊喜。” 原来如此,冷意恍然大悟,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后他迎了容棱柳蔚二人,让他们到房中详谈。 付家父子没死,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是离开了青州城,还是依然在城中?若是在城中,为何半个月来音讯全无,也不与他们联系? 冷意身份敏感,自打获救后,一直呆在道观,不好抛头露面。 倒是付子寒,付鸿望与付子辰若是安然,就算无法联络冷意,也应该联络付子寒才是。 冷意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柳蔚给出分析:“实际上,按照付子寒的说法,付子辰是提前洞悉青州将变,并在变数前遣散亲友,顾保自身的,可他既然提前知晓异动,为何没向任何人求救呢?不说别人,就说冷元帅你,你贵为青州驻兵大营总指挥,若你知晓青州出事,必会集结人马,进城救援,可他并未向你求援不说,甚至还有意瞒着你,致使你到最后一刻,才一无所知的独身进城,甚至身陷囹圄,他的这个做法,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冷意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自打付子辰接任青州布政司,我与他关系便走得近了许多,三年下来,我俩不说建为至交,也算彼此了解,我不信他有意害我,但他此番作为,又实在让我难以释怀,柳司佐与付大人相交多年,情分胜过冷某百倍,不知柳司佐对付大人此举,可有高见?” 柳蔚拧了拧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在思考。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容棱突然冷不丁冒一句:“就算曾经结为知交,终究人心易变,或许,权势的诱惑,已经改变了他的本心。” 这话就是映射付子辰举止古怪,是已经叛变,成了叛军的人,或者在为其他势力效力。 柳蔚摇头,坚持道:“依我对付子辰人品的了解,他不是会为权势折腰的人。”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他。”容棱凉飕飕的道。 柳蔚不解,古怪的看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你语气有些不对。” “没有。”容棱否认后,突然问:“我后背有条疤,你可记得是什么形状,长几寸?”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柳蔚虽然疑惑,但还是回了:“后背脊骨那儿吗?是两条疤,交叉的,一条长三寸,一条长一寸。” 容棱:“错,是并行的。” 柳蔚愣了一下,低头思索,有些疑惑:“是吗?并行的吗?我记得好像是交叉的,那或许角度有些倾斜,看着像交叉吧……” “一点都不像。”容棱又道。 柳蔚真的觉得容棱的语气太怪了,忍不住皱眉:“不是,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就当我记错了,是并行的不是交叉的,我跟你道歉可以吗?” 容棱眼睛里就跟夹了冰渣似的,凉凉的看着柳蔚,指控道:“不,是交叉的,但你根本记不住,否则不会易口。” 柳蔚:“……” 柳蔚都服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容棱这会儿又看向冷意,淡淡的道:“付子辰是否变节,虽为未可知,但提早提防,总不会错,青州城中,冷大人有多少可谴之人?” 冷意刚才就没听懂这两人在吵什么,这会儿容棱问他了,他就回了:“冷某独身进城,丢失兵符,若能找回兵符,城中有两组暗兵,尚可支配。” “总数是?” “十二。” 容棱皱了皱眉:“太少。” 冷意点头,叹了口气:“这两组暗兵,原本也并非受辖于我,乃我帐中一位副将所有,若无兵符,他们不认得我,也不会从我号令。” 容棱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听闻今日,付子寒去了黑市买人?” “我让他去的。”冷意有些无奈:“兵符要找,布政司衙门要闯,只能另辟歧径,买来的人也不敢太过信赖,只敢让他们在大街上,衙门前闹事,为我争取时间,好探衙内。” “太冒险了。”容棱不赞成这个做法,又问:“确定兵符就在布政司府衙?” “八九不离十。” 容棱沉吟起来,细细琢磨。 三人在房中说了近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天早已黑透。 狭窄破败的小院中,几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容棱直接走向岳单笙,与他低语一阵。 外人不可靠,冷意手里又没有兵,这种时候,容棱不得不打起海东军那些剩余海兵的主意。 若是能将船上所剩的两百海东军运入城内,自然,能解他们燃眉之急,不过那怎么说也是两百个大活人,如今青州封锁,码头陆路,各处交通要塞均受严防,要将两百人送入城,可并不容易,容棱现在就在与岳单笙商量。 几人在回大杂院的路上,容棱同岳单笙一直说个没完,柳蔚走在后面,时不时看看容棱,还在想他之前在房中说的那些话。 直男柳蔚是真的还没get到容棱的点在哪儿,她心里拿不准,因此一直在琢磨。 直到回了大杂院,容棱一句话没说进了房间,柳蔚才感觉到,他好像在生气。 可是气什么呢,就因为她没记对他身上的疤? 不是,那两条疤有这么重要吗? 柳蔚心里纳闷,就跟着容棱进了房间,见容棱正在柜子里找东西,她就凑过去,状似不经意的问:“找什么?我帮你找?” 容棱眼皮都没抬,拿了一叠银票,出来交给岳单笙,又交代岳单笙几句,继续忽视柳蔚,提着水桶,去院子里打水。 柳蔚跟在他后面好一阵子了,见容棱真的把她当空气似的,她受不了了,趁着没人的时候,一把将他堵在角落,按住他的胸口,仰头说:“你到底怎么了?” 容棱低眸看着她,深褐色的瞳孔微微眯着,对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他是无奈,又是生气。 于是他平淡的推开她,打算端着水盆进房。 结果柳蔚恼了,她直接将水盆打翻,伴随着哐当一声,她脚尖一踮,简单粗暴的,直接咬住容棱的唇。 武鸿正好从码头下工,一身疲惫的回来,路过水井边时,他听到乒铃乓啷巨响,他忙扭头去看,入目的,便是两个大男人,在黑洞洞的角落里,头碰着头,缠绵交吻的画面。 武鸿:“…………” 武鸿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正在他想赶紧逃之夭夭,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时。 就听那角落的两人,在亲吻的间隙,又说了一句话:“容棱,今晚我要在上面!” 武鸿:“…………………………” 第1666章 留了条后路 青州城发生剧变,涵盖了多个高官衙门的主城受到外力控制,说句直白的话,现在的青州城,中枢系统完全瘫痪,权力核心被李代桃僵,城内所有府衙,均成了叛军栖息的巢穴。 不过,还好侵占的时间不长,主城虽然沦陷,附近郊县,远乡,却并未受害,叛军目前还未腾出空对附近的百姓进行施压。 柳蔚不知明香、惜香、大妞甚至陌以他们,出城后过得好不好,付子辰既然安排他们提前撤离,应该会保证他们安全,可是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柳蔚心里始终不安。 因此第二天,在容棱、岳单笙、冷意、武鸿四人忙着计划将船上的两百余海东军偷运进城时,柳蔚又去了小道观,找的是付子寒。 付子寒此时正在做饭,小道观就这么几个人,冷意一早就出去了,小道士去买菜了,付子寒也想帮忙,就挑了力所能及的事做。 柳蔚到的时候,付子寒正探头探脑的用筷子往锅里戳,柳蔚闻到了一股焦味,往前一瞅,锅里的饭全糊了。 付子寒有些心虚,用锅勺给饭搅了搅,把没糊的捞出来,然后蹲到院子里开始刷锅。 柳蔚问付子寒陌以等人的事,付子寒一边打水,一边随口回道:“那两个大姑娘,与那叫大妞的小姑娘,在府里已经住了两三年了,青州比邻两江,州府里还有海军官船,你们失踪后,五哥一直派人出海搜寻,那几个姑娘一开始也跟着去,后来在海上飘了半年,身子吃不消,又得了疫病,五哥就不许她们出去了,只让她们在城里安心等着。至于你弟弟,他是一年前来的,大概也是才知道你们出事了,赶来后,还与五哥吵了一架。” 付子辰的人际关系,付子寒知道的不多,虽说一个屋檐,还是亲兄弟,但毕竟曾经关系不亲近,现在付子辰又成了付家的家主,官任青州布政司,每日忙里忙外,付子寒经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他一面。 说到这里,付子寒又抬起头,好奇的问:“你们这三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是遇到海龙卷,那最后只有你与容三王爷两人活下来吗?” “说来话长。”柳蔚不想细谈,仙燕国的一切,她可以跟付子辰说,但付子寒这个小孩,没必要了。 付子寒听出她的敷衍,哼了声:“不说算了。” 柳蔚又问:“他们是被送到哪个别庄?” 付子寒咂嘴:“知道是哪个也没用,现在的青州城,只准进不准出,告诉你了,你也不能去看。况且,我一直不记得我们家在外郊有什么赏梅的庄子,我估计五哥当时也是随口一编,马车当时是从北边走的,过北城门就是上京的官道,没准五哥是送他们回京了,容三王爷虽然被传葬身大海,但三王府还在,你那几个朋友,上京还是有栖身之所的。” 柳蔚皱起眉:“皇后就在京城,你五哥若是洞悉叛军来路,怎会送他们回京,京中风云诡谲,那才是最乱的地方。”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付子寒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柳蔚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开口:“你将你家出事前的事,都与我说一遍,从你最后一次见到付子辰开始。” “最后一次……”付子寒嘀咕一声,回忆着,半晌才道:“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花园的时候,那日我骑马归来,就看五哥正在花园与谁说话,可等到走近,那藏在树影后头的人又消失了,五哥回头问我去哪儿了,我随口回了两句,问他刚才那是谁,他说是个朋友,又问我……” 说到这里,付子寒突然顿住。 柳蔚紧紧的盯着他:“问你什么?” “问我,最近可有练剑?” 柳蔚不懂。 付子寒抬起头,样子有些呆:“自打三年前出了那事,家里便禁了我习武,也不许我狩猎练剑,我是偷偷练的,并未敢让旁人知晓……” 柳蔚眯起眼:“所以……” “不对。”付子寒一下站起来,手里湿哒哒的,还滴着水,他表情有些激动:“他问的是箭,我自小善骑射,三年前那事后,我断了弓射,改练长剑,但五哥不知我会用剑,当时他问我,我只以为自己偷练剑术被他发现,心里慌乱,却未注意,他那时神色古怪,语气并无半点揭发我的严厉……” 付子寒猛地看向柳蔚:“他问的不是剑,是箭!他问我是否还有在练箭!” 柳蔚低下眉眼,静静深思。 付子寒迫不及待道:“我早已不敢拿弓,这不单因为家人阻止,更因三年前那事,使我生了心结,五哥明明知晓我心中痛症,也知我不可能练箭,他怎会突然有此一问?就连,就连一年前你弟弟入住付府,五哥都未拿这件事刺激过我,现在,怎会突然提及?他想说什么,还是想暗示我?对,他一定是在暗示我,但……是什么呢?” “猎场。”柳蔚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付子寒愣了一下,忙后知后觉的赶紧跟上她,边追边问:“猎场,对,有可能是猎场!但五哥为何要提示我猎场,猎场里有什么?他与父亲藏在猎场吗?是这样个意思吗?” 付子寒喋喋不休个不停,柳蔚一句都没回答,付子辰给了付子寒“猎场”的暗示,那猎场里必然有重要线索。 但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付子寒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他们就算去了猎场,猎场里的东西,还在吗? …… 一个时辰后,猎苑。 三年前柳蔚就来过这狩猎场,也正是在这里,她揭发了付家儿郎带着一群官宦子弟,狩人娱乐,草菅人命的大事。 现在时隔三年,故地重游,猎场早已没了三年前的昌盛兴荣,这里杂草丛生,甚至连里面的动物,都早被迁移出去,整座占地面积半座山头的狩园,如今成了一片废墟,连乞丐都懒得光顾。 付子寒看着阴气森森的林口,想到自己曾在这里胡作非为,称王称霸的黑历史,脸上有些燥热,看柳蔚的目光,也变得小心翼翼。 柳蔚一步当先进了林子,付子寒追随其后,牢牢跟紧。 猎场很大,从前门到后门,他们足足走了四个时辰,从白天走到天黑,眼看着天色都黑透了,付子寒也累得满头大汗。 可尽管走了这么久,他们却未发现林子里有任何古怪,付子寒气喘吁吁的问:“是不是,猜错了?” 柳蔚没做声,沉默的盯着黑暗中的树影看了好久,才道:“你或许会曲解你五哥的意思,但我不会,他说的,一定是猎场。”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再走一遍。” 柳蔚发了话,付子寒就算再不想动,也得爬起来,不过晚上不比白天,天黑后,加上树冠遮挡,林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付子寒好几次摔跤,没一会儿膝盖手肘全破了。 柳蔚在前面带路,明明一样的黑夜,但她却好像能看到那些石头,那些坑,从头到尾,她都完完整整,没受半点伤。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付子寒心里开始嘀咕,觉得今晚保不定要住这里头了,但他出门前也没与冷大哥留个纸条,不知冷大哥见他一夜不归,会不会担心…… 正寻思着,前面柳蔚突然止住了步子,付子寒撞到了她的后背,因为贯力,差点还把自己反弹倒了,等他总算站稳,正想询问时,就听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什么声响。 “什么声音?”付子寒问。 柳蔚迈开步子,快速往那细弱的声响方向走去,她走得快又稳,付子寒跟得却跌跌撞撞,等付子寒历经千辛,终于赶到柳蔚身边时,他楞住了。 他们的前方,竟是一条潺潺溪流,这溪流小的就像水沟似的,但付子寒从不记得,猎场这里,有什么水流。 接着,他又听到了那哗啦啦的细弱声响,只是离得近了,那声响被放大了一点,付子寒贴到一块石壁旁边去听,听完大惊失色的道:“是瀑布,是猎场背后护城河的瀑布,这里山壁出现了裂缝,所以有水流浸过来,蔓延成了一条小溪沟。” 柳蔚看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沉沉的点了下头,问道:“猎场后面的瀑布,要怎么去?” 付子寒摇头,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州人,以前又钟爱狩猎,他如何不知猎场的建造环境,他道:“这座山叫白头山,山势很高,周边蔓延,位置刁钻,白头山在城西远郊,山的两面,一面是狩猎场,一面是瀑布,瀑布下面就是护城河,如果要见到瀑布,需要出城,再绕过一片群山。” 简而言之,他们在城内,是无法去往城外的瀑布的。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给出总结:“也就是说,这座白头山,实际上矗立在青州西城的城内与城外中间,而翻过这座山,我们就能出城?” “可以这么说,但是……”付子寒指着顶上的山峰:“这么高,不可能爬着出去的,而且后面可是一整片瀑布,就算你真的翻过去,被瀑布一冲,栽入护城河,也准会死的。” 柳蔚没做声,似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盯着那小溪沟,一路往前走。 付子寒继续跟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柳蔚才再次停下步子。 他们的前面,有个山洞。 付子寒解释道:“以前猎场会放入老虎,豹子等生猛的动物,自然也会打洞,作为他们的巢穴,不过猎场关门后,那些动物都被送走了,山洞也空置了。” 柳蔚弯腰,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闻到空气中牲畜粪便的味道,很难闻,柳蔚眉目不动,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走到了尽头。 付子寒这会儿也进来了,到底是吃过苦,在牢里还拌过粪下过农的小孩,他并未表现得多娇气,只是看到前头被堵死的尽头后,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 柳蔚没回答,而是走到那死路前头,用手掰住一角石块,用力一掀。 石头掉了一个缺,付子寒突然看到,石头后面,竟然是空心的。 “这……”付子寒大惊失色。 柳蔚却露出笑容,一脸果然如此:“你五哥行事狡诈,思维诡辩,明知身在瓮中,他又怎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而这里,就是那条后路。 这个山洞,挖空了白头山的中间,他们可以从猎场,通过洞口,走到城外。 第1667章 倒是把帝王心术玩得很转 付子寒半天没回过神来。 柳蔚却已经徒手劈开遮挡的石堆,跨步,迈了进去。 隧道不算窄小,横站可容两人并肩,但两人一起走,行动又实在不便,故此还是柳蔚走前面,付子寒走后面。 白头山占地极宽,隧道幽深绵延,柳蔚不知这条道是付子辰什么时候准备的,但单看这工作量,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极有可能,从继任青州布政司那日开始,付子辰已经居安思危,开始为己筹谋了。 走到隧道中间的时候,呼吸开始窒闷,柳蔚知道,这里可能是山中的低洼低端,空气不太流通,坚持一段路后,再往前,呼吸就通畅了,这也就是说,尽头,已经快到了。 两人在隧道里行了接近一个时辰,才万分艰辛的看到尽头。 哗啦的流水声响彻耳畔,再往前一些,一幕遮天的水帘,引入眼中。 “真的,能出来……”付子寒喃喃自语,不可思议。 昨日知晓父兄可能未死后,付子寒便猜测,父兄是不是躲在城中某处,可半个月来,一直躲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父兄为何不联系他,又为何不动用八秀坊杨青那条线,朝外面发救援信号?为何父兄明明没死,却音讯全无,他们到底身处何处。 现在付子寒知道了,他们逃脱后,直接出了城,没有想带他,也没有想救他,五哥唯一给他的暗示,就是告诉他,猎场有异,如果他足够聪明,或可自救,但若是他不够聪明,那便只能随着青州沦陷,死在城中。 付子寒有些难受,看着柳蔚已经走到洞口,打算跳出瀑布,他却没动了,他站在原地,眼眶偷偷的发红。 从小天之骄子,付子寒第一次吃瘪是在三年前,但时过境迁,当年的事,他付出了代价,也承认了错误,虽然认错不代表一定会被原谅,可到底是连着骨血的一家人,他们为何会如此心狠……为何真的,对他置之不理? 五哥也就算了,五哥自幼离开青州,与他本就不亲,但父亲呢,父亲也舍得他吗? 付子寒想不通,他吸了下鼻子,却没哭出来,毕竟是争强好胜的青年,就算被家人抛弃,被至亲背叛,他也不会流泪。 柳蔚已经打算通过瀑布,出去看看情况了,一扭头,却发现付子寒站在老远不动。 她唤了一声,喊道:“你先跳。” 付子寒本就难过,乍然一听,直接毛了,大吼:“凭什么要我先跳?让我给你试试是不是?如果我没掉下去淹死,没摔死,你再跳是不是!你们,你们这些人……真的,真的都太过分了!” 柳蔚不知这孩子又发什么疯,皱起了眉头:“你有毛病啊,你先跳,我才能在后面护着你,与你跳同一处,若是我先跳,你跳偏了,我在下面如何接你?你是不知道自己武功差?” 付子寒发火:“对,我武功差,谁要你管我了!” 说着,把脸扭到一边,很生气的样子。 柳蔚总算发现不对,走过去,低头看他的脸。天刚刚放亮,勉强能看得清。 付子寒干脆背过身子,不看她。 柳蔚错愕:“你哭什么?” “谁哭了!”付子寒一擦脸,红红的眼睛瞪她:“你才哭了!” 柳蔚咕哝:“就算能出城了,你也不用这么感动吧,至于哭吗?” “我没哭了!”付子寒吼。 柳蔚“啧”了声,显然对这小孩很无奈。 付子寒憋了一会儿,憋得太难受,眼睛越憋越红,红到最后,柳蔚不敢欺负他了,只能敷衍:“好,你没哭,没哭,那你跳不跳?” “不跳!”付子寒倔强的道,说完,扭头要原路返回。 柳蔚在后头问:“你就不想出去看看,你父兄,或许就在下面哦。” “他们在哪儿关我什么事?”付子寒爆发了,掉头大骂:“他们都不管我,我管他们死活做什么!他们既然把我留在城里,多半是巴不得我死,我活生生站到他们面前,他们指不定还不乐意了,我何必去讨这个嫌,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柳蔚被这小孩一通歪理,说的有些懵,半天才听明白付子寒在气什么,她有些无语,失笑道:“他们不要你,你听谁说的?” 付子寒没报魏俦的名字,他也没记住那中年男子叫魏俦,他就抿着唇,很悲愤的道:“难道不是吗?诈死不告诉我,隧道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我留在城里,连那些借住在府里的外人他都送他们出城,却连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亲弟弟……” “行了,自己笨,还老东想西想。”柳蔚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哥将外人送走,因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这是青州府的事,他作为青州府的官,不愿不相干的人受到牵连,仅此而已,你说你,和一些外人争宠有什么意思?” 付子寒马上反弹:“谁争宠了!我是说……” 柳蔚懒得听他逼逼,又打断他:“我问你,你娘在哪儿,你家其他叔伯在哪儿?” 付子寒猛地一滞。 柳蔚哼了声:“你五哥暗示你猎场有异?是希望你能带着家里其他人,通过这条路,逃出城去,但你是傻子,发现出事后,第一时间竟是找人报仇,而非保护家小,报完仇,你发觉冷意也进了城,便跑去救他,你说你父兄无情无义,你呢,你可还记得你付府的其他人?” 付子寒忙解释:“救出冷大哥后,我回去了,我去找了,但付府人去楼空,兄弟姐妹,叔伯姨婶全都不见了,还有其他官员家里,也遭到洗劫,我谁也没见到……” “你当然没见到,叛军进城的第一步,就是挟持州府高官,你父兄那是诈死脱身,其他官员以及他们的亲眷,肯定都被抓了。” 付子寒低下脑袋。 柳蔚又道:“青州沦陷前,江南三洲,也遭到侵占,你说你五哥最后几天一直与你父亲密谈,他们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如果他们能确定,江南三洲的官员是没死的,那他们就能确定,即使青州的官员留下来,也都不会死,所以,他们才敢留下其他人,独自离开。” 付子寒忙道:“那说到底还是他们贪生怕死……既然都提前知晓事态发展,为何不将所有人送走,为何不通知冷大哥迎战?” “这件事,我昨日也没想通,不过今日,我明白了。”柳蔚叹了口气:“送走其他人,目标太大,叛军势必会动怒,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拿城中百姓撒气,谁也不知道。至于通知你冷大哥迎战,更不可能。” 付子寒皱眉:“为什么?” 柳蔚道:“迎战,势必会伤到百姓,江南三洲沦陷,城中百姓可是没有一人受伤的,叛军的意图是取而代之,他们不想要一座死城,甚至他们连州府中的官员都不愿杀害,因为他们的主子想称帝,好帝不杀善民,好官留作己用。而这个时候,如果你五哥鼓励青州城反抗,百姓受战火株连,官员以身殉城,死得这些人命,又该算在谁头上?” 付子寒道:“可是冷大哥……” “你冷大哥有兵,叛军也有兵,打的越大,死的人越多,其他三洲的百姓都没死,就你们青州城死了那么多人,百姓会愿意吗?百姓会怪你们,怪你们多管闲事,百姓不在乎谁做皇帝,他们只要能安稳度日,太太平平就好,谁阻止了他们太平,谁就是他们的仇人,当百姓发现不反抗不会死,反抗才会死时,他们会升起逆反心理,他们会觉得,还不如归顺叛军,我问你,到时候民心丢失,百姓心向逆帝,这个责任,又谁来负?” 付子寒听得有些害怕:“百姓,会这样吗?” “我们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是会自私的。”柳蔚道:“所以,你五哥自知自己没本事救全城人的命,他只能去找,找一个能负责的人,辽州的权王,京城的七王,他有两个选择,你五哥很清楚,如果不能辅佐一个明君,支撑起另一个与皇后相等的庞大势力,青云国根本没得救,就算守住青州城,也只是负隅顽抗,徒劳无功……付子寒,你要明白,你五哥只是个小小青州布政司,他一个人,救不了整个国家。” 付子寒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柳蔚又道:“但是这件事上,我不得不说,你哥还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不应该把这条隧道告诉你。这条路,是他将来带着权王或者七王的军队,打回来救援时要用的,现在告诉了你,如果你泄露了,致使这条路被封死,将来他们,又该怎么进城?打进来吗?攻破城门吗?叛军拿着全城百姓的性命要挟,你想想他们到时候会有多么被动?” 付子寒吓得忙道:“我,我不会说的,我肯定不说的!” 柳蔚无奈的摇摇头,又道:“还有你冷大哥,付子辰大概也没想到冷意会进城,若冷意呆在驻兵大营,他现在大概会被控制起来,但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进城,反倒让他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叛军抓了他,也没杀他,想来,也是皇后舍不得。” 付子寒不解。 柳蔚冷笑一声:“打仗才靠兵,发展国家,维护边防,促进国产,这些靠的都是官,是将,能指挥得动好官好将,她这个皇帝,才能当得长久,那个女人,还没当皇帝呢,倒是把帝王心术玩得很转。” 第1668章 我不一样,我姓容 付子寒呆呆的听着柳蔚将局势从浅入深的分析了一遍,咋舌的同时,他也有些后怕,尤其是看着前方那瀑布遮掩的水帘,他变得更加犹豫了,思忖了一会儿,他提议道:“既然隧道如此重要,那我们也别出去了,就装作不知道,直接回去吧。” 柳蔚嗤了一声,说道;“都走到这儿了,你让我回去?” 付子寒愣神:“不是你说……” 柳蔚打断他道:“付子辰抗不下整个青州府的安危,因为他不姓容,他即便有勇有谋,也师出无名,但我不一样,我姓容。” 付子寒疑惑的眨了下眼:“你不是姓柳吗?” “夫姓容,容门柳氏。” 付子寒:“……” 付子寒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盯着柳蔚看了好几圈,看得自己都快成斗鸡眼了,他才试探性的,惴惴不安的问道:“什么意思?” 柳蔚白着眼瞄他一下,无语了:“你连这个都听不懂吗?你到底听得懂什么?” “不是。”付子寒挠挠头,样子很窘迫:“你是说,你和一个男人成亲了啊?容?是,是容三王爷?” “不然呢?”柳蔚反问:“我不能和他成亲?” 付子寒呆了:“不,不是……可……你们……你们……” 柳蔚危险地眯起眼睛,重重的朝他哼了声:“你别看不起人,我和容棱成亲时,还是你五哥见证的。” 那时柳蔚还怀着丑丑,在青州处理付家大案时,容棱突然发神经要成亲,柳蔚拗不过他,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办了婚礼,但因为当时柳蔚还是男装扮相,虽然青州也有一些认识的人,却不好一一宴请,最后婚宴上,就只出现了两个证婚人,一,至交好友付子辰,二,亲生儿子柳小黎。 虽然简陋,但现在想起来,又挺有趣的。 付子寒没想到自己五哥还挺开放的,几年前都给一对断袖证了婚,不过往深想想,他心里又开始打鼓,柳司佐是断袖之癖,五哥与他肝胆相照,交情匪浅,那五哥迟迟不肯娶妻,莫非也是因为…… 付子寒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边柳蔚已经走到了水帘洞前,扭头对付子寒道:“你若不下去,就在这儿等我,我快去快回。” 说完,还不等付子寒阻止,她已经闪电般的一个跃身,跳出了洞口。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天边美好的晨曦,柳蔚浑身湿漉漉的钻回来隧道中。 付子寒靠着洞壁都打了两个盹儿了,见柳蔚回来,连忙起身,问:“怎么样,外面是西城外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柳蔚把头发上的水拧干,又用内力烘烤自己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道:“是西城外,我沿着护城河走了一圈,看了看兵防线。” 城内被叛军控制,城外自然也有重兵把守,但因为白头山这边是一大片瀑布,底下又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因此这块区域没有士兵巡逻,柳蔚上了岸,潜伏着绕了西城外走了一圈,把自己能见到的兵防线都记录了下来,确保无异,这才赶在天亮前回来。 说话的功夫,衣服头发都干了,柳蔚挥挥手,带着付子寒,沿着隧道,返回猎场。 因为有了一条秘密通道,柳蔚回到大杂院后,第一时间与容棱分享了这个重大信息,容棱本就气她一夜未归,听她还得意洋洋的炫耀付子辰如何未雨绸缪,他更气了,拧着眉道:“我们的船在两江码头,要进城只能从东面码头进,西城那边的通道,我们用不上。” “海东军的人用不上,驻兵大营的人用得上啊。” 容棱愣了一下。 柳蔚凑到他耳边,小声的与他说起自己的计划。 …… 同一时刻,城东的香粉铺里,周掌柜将一支红缎绣的白云佩囊,急匆匆的递给来接应的小伙计,对小伙计格外认真的道:“小井街二十三户,给一个叫杨青的人,记住,一定要是那个叫杨青的女子亲自接才能给。” 小伙计满口答应下来,拿着佩囊就赶去了小井街。到了巷子里,小伙计认准了二十三户,正要敲门时,却见隔壁房门被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出来,正双眼狐疑的看着他。 小伙计将手里的佩囊往袖子里藏了点,抬手敲二十三户的门。 手刚举起来,后脖子就感觉一疼,接着身子一软,虚虚的滑到地上。 陆益弯腰捡起小伙计手里的佩囊,又把人单手拖进自己家里,关了院门,拆开佩囊,找出藏在干花里的一封折叠得很小的信。 上面只写了一句——坊主一月前已自丰州动身,前往青州。 陆益皱了皱眉,将信藏进怀里,又把佩囊拴好,放回了小伙计的身上,再把小伙计放到杨青家的门口,转身,他朝巷子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小道观里,冷意接到了这封信,表情很是不解,问道:“这什么意思?八秀坊没收到我们的求救信,他们的坊主一个月前就动身来了青州?” 陆益点头,说道:“一个月前,叛军还未袭击青州,这位坊主,当时在丰州,我记得,丰州好像是第一个被叛军占领的州府,按理说,被占领后,城内城外应该严加看守,那位坊主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一定逃出来了。”冷意皱起眉:“一个月了,丰州来青州哪里需要一个月,这么久也没到,不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陆益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那若八秀坊遭了殃,谁还能替我们传信去辽州?” 冷意此时站起身来,神情凝重,拿着信就往外走:“我去找三王爷。” …… 与此同时,两江之上,一艘载满了货物的商船里,地库的位置,正缩蜷着一道纤弱的女子身影。 拿着馒头的商贾,偷偷开了地库的门,小声的对里面唤道:“夫人,夫人?” 纪夏秋从角落里缓慢地探出了头,虚弱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地面。 第1669章 外祖母? 商贾偷偷摸摸的潜过去,将馒头放到她身边,小声道:“那些军官还没走,丰州到青州,被批能出发的,只有我们这一条商船。他们执意要抓人,即便已经查遍了全船,但未找到夫人您,还是不肯放弃,路上我已命船工特地绕路,但他们那意思,竟是想随我们去青州,卸了货再原路返回。夫人,咱们不如放弃吧,我听那些军官的话,好像是说,青州已经沦陷了,码头全是重兵把守,您一旦下船,必然会被他们发现,您身份不凡,他们追了您一路,必不会让您遁走,不如您就呆在地库里,我们卸了货,原路返回,回到丰州至少能保住性命。” “不行,我必须去青州。”纪夏秋很是疲惫,声音也是虚的,时大时小:“我儿子在青州……” “可是太危险了。”商贾劝道:“那些军官笃定了您就在船上,这要不是我手里拿着他们叛军的特批令,他们哪会这么客气,早就将船都掀翻了。” 纪夏秋低垂下头,咽了下道:“是我连累你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商贾解释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该报恩,只是我担心您……” 纪夏秋打断他,问道:“这里离青州……还有多远?” “大概两日路程。” 纪夏秋沉默片刻,闭着眼睛道:“晚上你将船放慢,给那些军官,布置些吃食,我……跳船。” “您疯了!”商贾惊得不行:“您这样的身子,莫非还想游到青州?不行,太冒险了!” “可是……” 商贾仔细想了一下,又道:“来的路上,我倒看到江上还有一条船,那船平平无奇,并非官制,船上也未有士兵把守,天黑之后,我照旧给军官布置吃食,然后偷偷让咱们的船与那艘船靠近,届时您跳下水后,立即游上那艘船,我回头给您十根金条,太沉您拿不动,上了船,那船家若是赶您,您就把金条给他们……夫人,无论能不能去青州,您的性命得先保住。” 纪夏秋沉默片刻,轻轻的点了下头。 商贾不敢多呆,说完计划,急忙离开。 晚上,船舱里其乐融融,商贾准备了上好佳肴,将军官们都请去饮宴,而同时,他拿了十根金条,扶着虚弱的纪夏秋,到了空无一人的后甲板。 商贾指着他们旁边那条亮着灯笼的船,道:“就是那条船,两船之间距离近,您熟悉水性,必能游上去,我又瞧了瞧,那船里有老人小孩,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家船,老人小孩,容易说话。” 纪夏秋点了点头,接过十根金条,鼓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跳下水里。 商贾不敢离去,就蜷缩在甲板上,直到看见水中那小小黑影,顺利游到另一条船底下,才松了口气,赶紧赶回船舱。 而另一边,纪夏秋好不容易攀到船壁的缰绳,正要一鼓作气翻入船内,却见自己头顶,不知何时立了一个老人,那老人满头白发,一脸错愕又惊讶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场面十分尴尬。 纪夏秋还挂在船边,她定定的看着那位老人,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虚弱的,一句:“救,救命……” 老人显然被吓到了,见她骨瘦如柴,一副随时又会掉进水里的样子,忙伸手拉住她,同时往船舱里喊:“来人,快来人,来救人!” 接着,船舱里出来两人,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矮矮胖胖的小女娃,小女孩身后,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那少年五官精致,容貌漂亮,但奈何天色太黑,纪夏秋看不清他的脸。 接着她就听到那小少年说:“太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那抓住自己的老人说:“我不知道,我用了饭,打算出来吹吹风,就见这姑娘往我们船上爬,别管了,先救她上来再说……” 纪夏秋心头激动,这位老人,看来是位善良和气的老先生,她正待感激,就见那牵着小女孩的小少年也已经走到船边,对方拉住自己的另一只胳膊,纪夏秋下意识往上一看。 这回,她看到了对方的脸,对方也看到了她的脸。 纪夏秋因为身体太虚弱,眼睛有些花,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结果,就听船上那小少年瞪大了眼睛,慌忙的喊道:“外祖母?” 纪夏秋想,她不止眼花,还耳聋了。 她怎么可能,以为自己看到小黎,看到自己的小外孙了呢。 一个月的逃亡所带来的疲惫,令她身体透支严重,再被那一老一少强拉上船后,她已到了强弩之末,只喘息一下的功夫,整个人便开始头昏脑涨,她瘫倒在地,眼睛想聚焦都开始费力。 而后,她就感觉有一只软软的,温温的小手搭在她手腕上,接着她就听到,那小少年严肃的说道:“内伤,五脏俱有震损,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还能因为什么,被袭击了啊,逃脱时,被对方的高手追到了,提着最后一口气,好不容易脱险啊。 耳朵开始轰隆隆的发响,纪夏秋闭上了眼睛,一个月来,躲在地库里觉都不敢睡,一点风吹草动,便全身警惕。 但现在,明明是在另一群陌生人面前,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晕过去。 “外祖母,外祖母?”小少年的声音还在自己耳边回荡,纪夏秋又觉得,这不太像小黎的声音,她的小外孙还是个小孩子,声音软软糯糯的,不会这么清凉,也不会这么凝重。 小黎叫来了所有人帮忙。 自打爹娘离开,单独前往青州后,小黎带着丑丑,陪着师祖爷爷和太爷爷,便一直呆在他们的民式官船上,船上还有仙燕国的国师大人,还有一众船工,还有好多好多被救的海东军兵将。 爹娘走的第二天,国师大人就坐不住了,老想找个地方停靠,去见识见识这片异地大陆的风貌,素来严谨内敛的外祖父居然不加以阻止,还觉得这个主意挺好,难得的收起成见,与国师一起筹谋如何偷跑。 师祖爷爷发现他们的计划后,叹了口气,说:“一个没见过世面,一个离乡多年,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看看吧。” 接着,他们买了一艘普通的大船。 他们的四艘大战船上需要人镇守,师祖爷爷被留下了,小黎担心外祖父独自外出会有危险,自然要全程跟随,小黎一去,丑丑必然也要一起,还有国师大人,再加上两个船工,三个海东军士兵作为保护,一行人便轻简出发了。 因为知道江南三洲均受沦陷,他们不敢贸然停靠进城,所以他们就像游船河一样,一直在两江上走走停停,眼看着前面就是青州了,他们打算继续往前走,走到庆州安州去,逛完了,再原路返回,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结果中途,突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外祖母,小黎不明所以,在他叫来人帮忙时,他不注意抬头,就看到满脸苍白的太爷爷,正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想到太爷爷与外祖母多年未见,小黎心头一咯噔,正想开口,就见太爷爷突然驱走其他人,弯腰,抱住骨瘦如柴的外祖母,直接冲进了船舱。 第1670章 错愕又惊讶的回视 太爷爷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可现在,他却能环抱住一个大活人,小黎震惊的同时,还有些担心,担心太爷爷身体会吃不消。 他急忙跟了上去,后面的丑丑跌跌撞撞的拉着他,直到两人赶到太爷爷的舱房门前,整艘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 丑丑不知发生了什么,圆圆的脑袋歪了一下,轻轻拉拉哥哥的衣摆。 小黎低下头,拍了妹妹脑袋一下,小声:“你去太爷爷怀里。” 丑丑不明所以,但她也看出了太爷爷浑身颤抖,半个身子趴伏在床沿边的模样,很不正常,于是她迈着小短腿过去了,到了太爷爷跟前,她低着头,用脑袋,努力把自己塞到太爷爷胳膊下面。 纪南峥下意识的拥住曾外孙女,回头时,眼眶发红,他盯着小黎,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小黎忙点头,一连点了好几下,才着急的说:“是晕了,太爷爷,您别担心,先别着急。” 纪南峥跟着点了一下头,呼吸有些不畅,他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很紧张的状态,很焦躁,很彷徨,他一会儿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一会儿抱紧怀中温暖娇小的女娃,他手指攀在床沿边角,指甲无意识的抠唆,没一会儿,木质的床角,就被他挖出了一条条白色的小杠。 丑丑看得有些懵懂,白嫩的小手,轻轻盖在太爷爷颤动的手背上。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像是被激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瞬间绷紧,半天没动一下。 小黎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他在给外祖母把脉,一边把脉,一边在脑子里分析外祖母身上的几处重伤,要用如何有效而不痛苦方法,才能将其治愈。 舱房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数是不明所以的。 小黎确诊完,抬起头来,有些疲惫的道:“大家先回去吧,这个人,我们认识。” 船工与士兵们只得点头,七七八八的散开,国师想留下多问几句,可看屋里的气氛不对,又不敢打扰。 当四周静了下来,小黎给外祖母喂了好几颗不同药效的药丸,看着昏迷的女人苍白的面色逐渐有了血色,床边的一老一少,都松了口气。 只有小丑丑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偷偷的去拽哥哥的衣角。 小黎回头握住她的手,对太爷爷的道:“您……”张了口,却不知该问什么。 纪南峥这时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有些干,说一句话,蓄了好几次力,音线还断断续续的:“她……她……她是,是……是你……” “是我外祖母。”小黎急忙道:“我见过她,在京城。” 纪南峥灼灼的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黎笃定道:“当时娘还怀着丑丑,爹接到师祖爷爷的求救信,一去不回,那段时间,娘一人寂寞,外祖母知晓后,曾偷入京城探过她一次,虽只呆了一天就走了,但我见过她,绝对不会认错。” 纪南峥目光又转向床上昏迷着的女人,手往前伸了伸,迟疑一下,又收了回来。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的打量着女人的容貌,似乎极力的想将这张陌生的面孔,与自己记忆中,那顽皮捣蛋的女儿重叠,可无论他想象多么丰富,他还是瞧不出两者的相似。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连幼时女儿的容貌,都记不清了。 小黎与太爷爷相处三年,他知道太爷爷有多思念外祖母,多思念太奶奶,他站起身来,对着丑丑招了招手,小丫头便动了一下,慢慢挪出了太爷爷的怀抱,走到了哥哥身边。 小黎牵着丑丑离开,离开时,还贴心的为房中的父女关上了房门。 他知道,太爷爷需要一些时间接受今日发生的事,接受突然见到的人。 …… 纪夏秋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暖烘烘的太阳透过窗棂的空隙投射进来,打在她脸上。 接近一个月的苟延残喘,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也很久没有见过白天的太阳了。 地库虽然安全隐蔽,但空间狭窄,空气窒闷,她本就身受重伤,在那样的环境又不敢睡觉,一个月来,她受尽煎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带着陌以逃亡的生活。 头还有些嗡嗡的疼,纪夏秋抬手想碰一下自己的脑袋,视线晃动时,却瞥见自己床边竟有一个人。 那是位老人,很老很老的人,他倚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整个人都缩蜷着,身子微靠着后头的柜子,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眼底全是乌青。 他似乎睡着了,眼睛紧闭着,但眉头却拧得很紧,好像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纪夏秋有些慌,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同时昨夜的记忆也迅速回来,她想起了这位老人的身份,昨晚她攀在船边,是这位老人救了她,同时还有…… 小黎? 对,她好像见到小黎了。 可,那是小黎吗? 不,应该不是的,小黎不是长那个样子,那个孩子,五官比小黎宽,身量比小黎高,只是有些像,但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着,却不知她的响动,也惊醒旁边打盹的老人。 老人立刻坐直了起来,整个人都醒了。 纪夏秋见此,也忙看先老人,二人四目相对,纪夏秋捏着床上的被褥,握了握指,轻轻颔首的道:“多,多谢老先生……” 纪南峥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 近乡情怯,人越是在你面前,你越不知从何说起。 心中的思念越是汹涌,越是到爆发的时候,你越是不知如何自处。 纪南峥从凳子上站起来,人很紧张。 纪夏秋现在也想起了什么,她忙在身上寻找起来。 纪南峥看她着急,连忙问:“找,找,找什么……” “我的金条……”她说完,便看到房中的柜子上,正摊放着那些金条,她松了口气。 纪南峥以为她要,忙将金条收拢起来,双手紧了紧送到她面前,又不敢靠的太近,有些远的举着手,样子,有些滑稽。 纪夏秋忙推拒:“不是不是,老先生救了我,这是给您的,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多谢,真的多谢……” 纪南峥眼眶又开始红了,他哽咽一下,将金条算塞到她手上,转身,就往外走。 房门打开,门外,小黎抱着丑丑,不知站了多久。 纪南峥吸了吸鼻子,一边流泪,一边从他们身边掠过。 小黎忙拍了拍丑丑的后背,让小丫头赶紧跟过去,他自己,则走进房间,站在门边,看着床上迷茫不解的虚弱女人。 “外祖母……”他小声的唤了一声。 迎来的,便是床上女人错愕又惊讶的回视。 第1671章 您别哭了,丑丑害怕…… “小,小黎?”纪夏秋的声音有些干涩,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却发现手脚瘫软,浑身没力。 小黎忙走过去,将她按回床上,又转身出门,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套衣裤。 他将衣裤递过去:“您先穿这个吧。” 纪夏秋下意识接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还泛着馊味。 小黎道:“昨夜您忽然晕倒,我虽为您烘干了衣裳,但没有换,咱们船上没有女眷……” “没事没事。”纪夏秋说着,又左右环顾一下这间房,小心的问:“这是,你的房间?” “不是……”小黎抿了抿唇,揪了揪手指:“是太爷爷的房间。” 纪夏秋想到刚才那位老先生,她并未觉得太爷爷这个称呼有何问题,那位老先生年纪很大,小黎这个年纪,叫他一声祖爷爷,太爷爷,是正常的。 但她有些窘迫:“我穿成这样睡了他的床,该多脏啊,一会儿我给他将褥子,床被都换了,我替他洗……” 小黎坐到床边,手指抓住外祖母的手指,弱弱的嘟哝:“太爷爷,不嫌弃的。” 纪夏秋也忙握住小黎的手,眼里泛着泪:“可终究没有礼貌。”随即又问:“小黎,你真的是小黎?你娘呢?你娘在哪里?” “外祖母,您先别哭。”看外祖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砸,小黎忙用袖子给她擦,着急的道:“您身子太虚,哭太伤身了,不能哭了。” 纪夏秋急忙用手背胡乱的擦掉眼泪,可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嘴里还在问:“你娘还好吗?你们不见那么久,我多怕,多怕你们再也……” “外祖母,我们没事的,我们很好,娘很好,爹也很好,丑丑也很好,还有太爷爷……太爷爷也很好。” 纪夏秋点点头,又捂住嘴,控制住自己别再哭了,然后眼睛看向门外:“你娘不在船上?她在哪里?” “她和爹去了青州。”小黎说着,忙轻轻拥住外祖母,轻柔的安慰:“外祖母,您别哭了,真的不能哭了,好不好。” 纪夏秋只能继续点头,可眼泪根本擦不干,还越擦越多。 慢慢的,她的脸开始发白,嘴唇开始丧失血色,整个人又回到了那种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状态。 “外祖母,外祖母?” 纪夏秋有些踉跄的松开手,她抱不住小黎了,不止抱不住,自己身子还往后栽,直直的就倒在了枕头上。 “外祖母,外祖母!”小黎吼着,忙撸着她的袖子,给她探脉,察觉到她经脉混乱,生机逐弱,又急忙给她按着手足穴位,如此一刻钟后,才将外祖母从阎王殿又拉了回来。 纪夏秋这次没有晕,只是稀里糊涂的,等到她再次恢复意识,就看到眼前放大的少年脸庞,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太激动了,只能隐忍着,按住额头,不住的道:“不哭了,外祖母不哭了……” 小黎松了口气,衣服也不敢让她换了,就让她躺着,不能动,然后咬牙说:“回头我让人靠岸,去雇两个丫鬟,您这样,没人贴身照顾不行的。” 纪夏秋一听,忙又摆手:“不用,不能靠岸,不能直接去青州,青州出了事,从丰州,松州,到南州,青州,都出了事……” “这您就别操心了。”小黎说着,有点埋怨的道:“您根本不是一个好病人。” 纪夏秋双目满是温柔,就这么看着小黎,有些失笑,虚弱的道:“是外祖母不好,小黎不要生气……” 小黎愤愤的道:“您先休息,我去,去给您把丑丑带过来。” 说着,他又给外祖母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房间。 走廊外,丑丑正陪着纪南峥,见他出来,小丫头唤了声:“哥哥。” 纪南峥也忙抬起头,他脸都是花的,哭得乱七八糟,看到小黎,忙抖着唇,浑身哆嗦着问:“你告诉她了?她,她怎么说?她是不是怪我?是不是不想见我?” “我没说。”小黎上前将太爷爷抱住,慢慢的道:“外祖母太激动了,咱们现在不能告诉她,得等她情绪恢复一些,体质恢复一些,才能说。” 纪南峥无声的又大哭起来。 丑丑特别心疼,她自己也红了眼眶,小声的说:“太爷爷……怎么了?太爷爷……您别哭了,丑丑害怕……” 纪南峥只得紧紧的拥住小曾外孙女,摸着她的头发,哽咽着道:“太爷爷吓着丑丑了,丑丑别怕,太爷爷不哭了,不哭了……” 说是不哭,眼泪依旧一直掉。 小黎闷闷的看着,觉得这父女俩都是一个样。 小黎说想带丑丑见见外祖母,纪南峥连忙同意,推着丑丑到小黎身边,又对丑丑叮咛:“屋里那个,是你外祖母,你要喊人,要好好跟她说话,知道吗?” 丑丑懵懂的点点头,她到现在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黎先吩咐两名船工,让他们照顾下太爷爷,这才牵着丑丑,回到了房间。 床榻上,纪夏秋一直等着,她看两个小孩进来,忙又要起身,小黎及时呵斥道:“不可以起来!” 纪夏秋滞了一下,只得又躺下,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丑丑有些局促的走过去,看看哥哥,又看看床上的人,不知该怎么办。 小黎教她:“丑丑,叫外祖母。” 丑丑糯糯的叫:“外祖母。” 纪夏秋眼泪一下又出来了,哭了一下,又看了小黎一眼,忙把眼泪擦了,控制着情绪道:“欸,欸,丑丑是吗?过来,让,让外祖母看看……” 丑丑慢慢的走过去,走到床边,有些害羞的低着头。 纪夏秋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摸:“丑丑,你叫丑丑?” 丑丑点头,样子乖得不行。 纪夏秋特别喜欢她,一直拉着她不放:“你出生后,外祖母还一次都没见过你,外祖母,是你娘亲的娘亲,你听娘亲说过外祖母吗?” 丑丑回忆了一下,愣了愣,然后道:“有。” 纪夏秋很高兴:“你娘还说什么了?” 丑丑摇摇头:“不是娘说的,是太爷爷说的,太爷爷经常跟丑丑说丑丑的外祖母,说丑丑,跟丑丑的外祖母小时候长得好像好像……” “丑丑,不要胡言!”后头的小黎一听,忙呵斥道。 纪夏秋却愣住,整个动作都停顿了。 第1672章 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哭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673章 我年纪小,第一次主事 丑丑的加入,使得分别数十年未见的父女,有了短暂的融洽。 其实纪南峥多虑了,他以为自己当年的离开,会让女儿憎恨他,厌恶他,不接受他,但他不知,他的妻子将女儿教养得很好,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当初族里一起出海的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海里,他的失踪,是迫不得已。 幸存者是凤毛麟角,纪夏秋的母亲固然不肯接受丈夫的死讯,但她却不会将这些情绪带到女儿身上,她不会让女儿跟着她一起悲伤,一起痛苦,她作为母亲,一些难咽的苦,她都选择一个人咽了。 这也是为什么,纪夏秋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少女时期还能活泼好动的跑到军营去结识柳桓。 如果是一个天生饱尝家庭困苦,背负母亲痛恨怨怼的孩子,她不会有那么狡黠灵动的性格。 纪夏秋没有资格斥责他的父亲,因为有没有父亲,对她的童年,影响都不大,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向父亲讨要一份公道的,只有她的母亲。 可话虽然这么说,突然接受父亲的出现,纪夏秋还是不适应,上午长达二三个时辰的交谈,让她知道了父亲这些年的经历,也知道了原来大海之外,还有另一片土地,这片大海将两块土地割裂,使得远方的人,永远回不到故土。 听起来都是为势所迫,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纪夏秋无法感同身受,她现在与父亲还很生疏,父女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纵使心里认了这个父亲,嘴里却喊不出一声“爹”。 幸亏,丑丑的闯入,让父女分别的沉重话题,戛然而止,一个是曾外祖父,一个是外祖母,对丑丑来说,两位都是长辈,两位长辈谈起曾外孙女与外孙女的教导与抚养,难得的,气氛温馨了起来。 这是好现象,至少在小黎看来是。 因此,气鼓鼓的小少年没有再揪着妹妹手腕上的那条蛇不放,他安静站在一边,看着妹妹在两位长辈面前左右逢源,憨厚可爱的笑容,甜到人心坎里去了。 太爷爷说的没错,丑丑是颗小太阳,自带暖源,就连小黎看着妹妹,都忍不住心里热烘烘的,总想疼她,但前提是,这个妹妹不要越来越调皮,越来越不好管教。 严肃的哥哥,努力把妹妹拴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三观不正的大人,把他的妹妹教得无法无天,娇蛮任性。 外祖母的身体不能支撑长时间闲聊,那颗还魂丹的药效,也快结束了,小黎卡着时辰,及时的将太爷爷与丑丑都拉走,让外祖母好好的休息一下。 纪南峥还有些可惜,出了房门,一直往里面看。 严格的小黎大夫“啪”的一声关掉房门,冷冰冰的对着太爷爷道:“不可以打扰外祖母休息。” 纪南峥讪讪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纪南峥后面,丑丑跟着想走,小黎一把揪住她的后脖领,把她拽回来。 丑丑知道大势已去,马上没骨头似的,转身抱住哥哥,撒娇:“哥哥,哥哥,哥哥……” “站好。”小黎说了一声,让妹妹站直了,对她伸出手。 丑丑扁着嘴,葡萄似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 小黎抖了抖手掌:“快点。” 丑丑假装吸了下鼻子,用苦肉计:“哥哥……” “一,二……” 快数到“三”了,丑丑没办法,只能撸起袖子,把缠得紧紧的阿碧取下来,递给哥哥。 小黎抓住阿碧的七寸,“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不能让这条花言巧语的蛇跟妹妹过分亲近,这是爹娘特别吩咐的,小黎要严格执行! 小黎随便找了个竹筐,把僵得一动不敢动的阿碧丢进去,顺手扔到了库房。 出来后,他就去找船工,为了明日的上岸采购做准备。 第二日,他们的船在中午的时候靠了岸。 青州码头有许多官兵巡逻,看到有陌生的船只停靠,立刻来了一整队的士兵,个个手里拿着长枪。 小黎带着一个船工,下船时看到外头哗啦啦的一群人,愣了一下,取出自己的路引,交给他们。 打头的士兵接过,看了一眼,问:“重州来的?” 小黎点点头,小大人似的道:“对,要去安州探望族亲,路过青州,停靠采买些东西。” 士兵将路引还给他,往他后面的船里看,这是家船,没有官府标志,也没有商贾标志。 小黎假装怯生生的问:“大人,这城里出了事吗?以前过来,没瞧见码头有这么多官兵……” 那士兵挑眉问:“你从重州过来,重州在松州的南边,你从水路走,不是在松州上的船?松州的码头,不比我们这儿防守轻松吧?” 小黎挠挠头:“松州防守也严密,但不是城里闹了瘟疫,朝廷才严控船只来往吗?” 士兵转了转眼睛,心想那估计是松州的同僚找的借口,毕竟对方是重州人,他们叛军占领了松州,南州,丰州,对于一个重州的过路人,没有必要告诉他太多,也不可能打草惊蛇,把城中情况如实相告。 士兵又问:“重州往安州,走陆路不是比水路快吗?为什么要行船?” 小黎道:“咱们是带了老人小孩出门的,陆路颠簸,马车颠得人受不了,行船要稳些,老人小孩只要不晕船,就吃得消。” 士兵又往船里头看。 正好这时纪南峥带着丑丑从甲板前走过,一晃而已,士兵们的确看到那老人一头白发,七老八十,那小孩两三岁年纪,走路都不太稳。 心中怀疑消减些,但士兵还是很严格,问:“进城要买什么?” 小黎道:“买些药材,米粮,还要雇个丫鬟。” 士兵眼睛当即眯起:“要买人?” 小黎摆手,又一脸莫名的看着那士兵:“就是雇个丫鬟在路上伺候,以前也雇过,到了安州就结钱。” 士兵摇头:“带人走不行,人不能出城。” 小黎有些为难:“我家太爷爷在路上生了风寒,不好让他一直带妹妹,我年纪小,第一次主事,要管上下,心有余力不足,以前都有爹娘陪着,这回他们没在,我第一次当家,大人您发发善心,这要是到了安州,老的,小的都病成一团,我可怎么跟长辈们交代。” 士兵摇头,还是不同意。 小黎机灵的塞了一个银锭子过去,笑着道:“我家不止我一个儿子,我排老四,三个哥哥都能干,我虽小,但也要早些锻炼,否则将来长大,爹不信任我,家里的铺子也交不到我手上,大人您就行个方便。” 第1674章 只有三王爷或者柳司佐能明白 士兵收了那银子,琢磨一下,藏进了袖子里,随手招呼一个手下,道:“你陪着这家小公子去采买,让他雇个人,雇的人身份要查明白,不明白不能放。” 小黎立刻满脸是笑:“劳烦了。” 那士兵对他的尊重很受用,也没提要上他们船去搜查,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带着一个士兵和船工,小黎直接去了离码头最近的雇佣所,还有药材行,米粮铺,雇了一个身量高大粗壮的丫鬟,买了米粮,又买了些大大小小的药材,这便要赶紧走了。 谁知回来的路上,恰好碰见乱子,是有个码头工人说自己钱袋丢了,他怀疑是旁边烧饼摊的老板偷的,正在扯皮。 这动静引起很多人注意,小黎不禁往那看了一眼,就一眼,他顿时眼皮一跳,抬步走了过去。 跟着他的士兵皱眉道:“别多事!” 小黎笑着道:“我买两个烧饼,我妹妹喜欢吃。” 士兵不太高兴,但终究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 那烧饼摊的老板和码头工人还在吵架,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小黎要两个烧饼,还要刚出炉的,烧饼摊老板不可能有生意不做,便一边开炉子,一边骂那工人。 那工人却不依不饶,直接上去抢烧饼摊老板的锅盖,这一下就动起了手,两人一冲一撞,把锅炉都撞翻了。 小黎连忙后退几步,跟着他的那个士兵赶紧上去呼和调停,而小黎躲到人群中,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是那个码头工人,也就是武鸿给他的。 趁着那士兵分身乏术,小黎赶紧看了纸条上的内容,里面的字是武鸿写的,问他为什么在这儿,小黎赶紧打开自己的药材包,从里面捡了几样药材,又从烧饼摊拿了张油纸,包裹住,打了个结。 等到士兵将码头工人和烧饼摊老板都严惩了一番,小黎就一脸惊恐的上前,把那油包递给码头工人,道:“大哥,您这手都被烫烂了,这几样药是止疼的,您拿回去煎了敷,敷三天就能起疤。” 油包纸没有包严实,士兵从开口看到里头放的的确都是药材,他顿时皱起了眉。 小黎忙主动解释了一句:“别怕,我家也做药铺买卖,我认得药,药肯定不会给你拿错,不信你拿到药铺去让掌柜的看。” 他都这么说了,士兵总算消减了疑虑,而那码头工人也快速的接过了药,闷闷的说了句“谢谢”。 小黎面露微笑,看了眼狼狈的烧饼摊,道:“我还是不买烧饼了,走了走了。”说着,带着买来的丫鬟和船工,出了人群。 士兵当然跟着他,一路送他到了码头,才算任务完成。 小黎只去了半个时辰,东西采买好就上船,和他之前说的一样,路上那点小插曲,跟着他的士兵,没有与其他人说,也没当回事。 他们的船靠岸半个时辰,又极速的行驶走了,一来一回,如过眼云烟,没令任何人多心。 而同一时刻,武鸿捂着烫伤的手臂,抓着那包药材,快速的回到了大杂院。 大杂院里自从傍晚后,气氛就很压抑,昨日驻军大营的冷意元帅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他们的通讯渠道出了问题,柳司佐听了前因后果后,表情变得非常难看,武鸿虽然没有细问个中深因,却还是感觉得到,柳司佐整个人都很焦躁,很烦闷,三王爷倒是一直陪着她,可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今日看到小黎公子出现在青州城,武鸿真的吓了好大一跳,故此才想方设法的与他联系,甚至不惜烫伤自己,现在手里抓着这包药材,他回来的路上都看过了,无论是药材还是油纸,上面都没字,他不知小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估计,只有三王爷或者柳司佐能明白。 武鸿进大杂院时,看到屋里很多人,大家似乎在严肃的讨论着什么,看到他早早归来,并且手上受伤,大家都吓了一跳。 武鸿关了大门,赶紧将看到小黎的事说了一遍,柳蔚和容棱表情顿时都变了。 武鸿又把那药材拿出来,道:“他只给了我这个。” 容棱看着那药材,也是如武鸿一般,反复翻看上头是否有字,一番查探后,什么都没有,他表情越发凝重。 倒是柳蔚,沉寂了一天一夜的焦闷,随着这几样药材的出现,突然缓和了下来,她大大松了口气,坐到凳子上,浑身瘫软的道:“没事了,没事了,纪坊主跟小黎在一起,他们没有进青州城,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武鸿:“……” 容棱:“……” 其他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过了好半晌,才听冷意的声音,虚虚弱弱的响起。 柳蔚捡起一个块状的药材,道:“这是观音壳,形似藕节,药效是平腹胀气,消食化积。” 又捡起一个根状药材:“这是八香虫,又叫八香鱼,形若鲤鱼,药效是提气活血。” 再捡起一个颗粒状药材:“这是憋蟾,富含剧毒,口服药性太强,会使人丧命,外敷中和,则能促进伤口快速复原。” 下一个药材:“这是通生,是百年以上的原木根筋剥出来的皮壤。” 再下一个药材:“这是归玉子,别名叫平香子,又叫平安子,是用于呼吸道,支气管炎症的。” 最后一个药材:“这是矮霉,药效是利尿,祛痰,化咳,有抗菌,抗病毒作用,带有免疫性。” 柳蔚语气顺畅的说完一大通,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脸上很安心的样子。 房间里长久的寂静着,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柳蔚已经说完了,并且很高兴:“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既然纪坊主与小黎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危险,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不是。”魏俦插嘴了:“为什么纪坊主和小黎在一起?为什么就不担心了?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倒是说啊。” 柳蔚一愣:“我不是说了吗?” 魏俦:“……” 其他人:“……” 容棱这时将刚才柳蔚说的药材,按照顺序摆放起来,一样一样的道:“形似藕节,‘偶’,八香鱼,‘遇’,外敷中和,‘外’,上百年原木,‘老’或‘婆’或‘爷’或‘祖’,平安子,‘平安’,抗菌,抗病毒,‘安全’。” 连接起来就是,偶遇外婆,平安,安全。 在青州城不可能安全。 百分百安全,必然是不在城内,所以这说明,小黎他们已经走了。 第1675章 一个疯子,当她的头马! 小黎的出现,缓解了城内人的忧虑。 至少柳蔚这里是松了口气的,担忧消弭后,偷运人手的事,就被提上日程。 白头山的隧道,柳蔚已经决定启用,却不是想让海东军用,海东军两江,抵达青州,也得从码头上岸,如果想绕到城西从隧道通过,他们首先需要上内岸的陆地,再行陆路,绕整个青州半圈。 这样的方法,有一定的风险,毕竟几百人上岸,哪怕是路过,也会让青州叛军心生警惕。 海东军这边,柳蔚打算沿用容棱与岳单笙一开始的计划,让他们分批乔装,直接从码头进城,码头他们有武鸿做内应,到时候就算发生了意外,也有一定的空间能够操作。 虽然武鸿只是个小工人,可他对环境熟悉,对官兵的巡逻位置,巡逻时间,分配人数熟悉,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优势。 至于城西的隧道,柳蔚想把冷意驻军大营的亲信运进来。 当然,先决条件是,冷意得先把兵符找回来,没有兵符,就算他出城了,营地里的人认他这个元帅,他想动兵,也会受到限制,尤其是,军营现在已经被皇后的人拿捏了,柳蔚也没打算直接就去军营抢人,她不会惊动那群京里来监军,那太打草惊蛇了,对己不利。 但因为人手限制,他们在城内很多事都做不了,所以海东军得过来,冷意也必须从军营,偷偷抽调至少三百人进城。 有了这五百人,他们就可以在城内实行反控势力,达到挟制,反侵蚀叛军的作用。 而这方面的统筹,自然是容棱。带兵打仗,玩弄权术,是他擅长的东西。 有了确切的计划,那闯布政司衙门,就不能再拖了,海东军从两江运来,前后最少最少,也得要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不能被动的什么都不做,所以半个月内,冷意的人必须先到位。 时间争分夺秒,当天夜里,柳蔚与容棱,就亲自去了布政司衙门。 如今的叛军,几乎都分布在几家府衙居住,他们取代了青州高官,抄收了他们的府邸,却不会去住他们的房子,府衙城墙高,瓦顶厚,这里是官府地盘,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巢穴。 夜里的布政司衙门防守严密,巡逻侍卫几乎每十秒就有一次轮转,柳蔚大略估算了一下,不大的府衙从前厅到后院,至少有九个巡逻队,他们从不同的分布线,对整个府衙进行地毯式的看管。 真是武装到牙齿了,一点空隙都不留。 其实之前衙门的看守没有这么严密,刚进城的时候,柳蔚和容棱就跑进来看过,但当时他们的目的是找人,发现府衙里全都是生面孔后,没有一个熟人,也没有丝毫线索后,他们就撤退,想从别的地方入手。 可现在,不过短短几日,府衙的防守竟突然严格了十倍以上,这种情况不正常,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呢? 柳蔚皱皱眉,有了一个猜想。 容棱与她所想一致,他凝着眸子,对柳蔚说了句唇语:“人。” 对,是人,府衙里来了了不得的人,所以防卫升级了,这里变成了铜墙铁壁。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如入无人之地般来去自如,这些侍卫一个个警惕得跟猫头鹰似的,掉一片树叶都得拿着剑看半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安心等着,等着侍卫换班的时候。 从子时等到卯时,两人蹲在树顶一动不动,足足三个时辰,总算,机会来了。 巡逻轮转空隙增大了,变成五十秒了,而这五十秒,足够柳蔚、容棱趁机几个跃跳,在朦胧的,尚未来得及天亮的最后一片黑夜中,动作干净利落的,进入了后衙的官员居所。 从冷意这里了解到,如今统治青州,取代付子辰的那个人,是个武将,对方没有露过面,至少冷意没见过他,冷意也只是通过经验,通过对方对城中百姓的控制,拿捏方式,判断对方身上有武将雷厉风行的特质。 这个判断有可能是错的,有些文官,也有武将的战术谋略,就像军师。 后院的居所也有巡逻,但稀少很多,只有三班轮转,柳蔚与容棱找准了最好的一间东厢,贴到门边,窥视里头。 卯时时分,柳蔚认为的凌晨五点,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睡觉,包括东厢里住的盗版付子辰。 柳蔚与容棱打了个对视,两人一个盯梢,一个潜入,配合得天衣无缝。 奈何房门刚动了一声,里面就传出呼喝声:“谁!” 是个女人的声音。 柳蔚有些惊讶,容棱沉下眸,拉着她快速跳上了房顶。 片刻之后,一个拿着斧头的女人开了门,她身上披着外杉,长得其貌不扬,但身形高大,骨骼很粗。 蛮族人。 这是柳蔚的第一反应。 “呼尔托忍。” 容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 之后,就听女人敞开的房门里,传出细弱的询问声:“怎么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那叫呼尔托忍的女人,就收了斧头,警惕的关上房门,说道:“没事。”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柳蔚才偏头看向容棱,问:“你认识她?” “听那族最年轻的族长,那是个母系民族,族长都是由强悍的女人继任,她的母亲生了十四个孩子,只有四个女儿,她是最优秀的一个,曾在边疆,我与她打一场,为了躲开我那一箭,她拉了只有九岁的女儿抵挡,之后被我追了七天,跳下悬崖,脱身了。” 柳蔚皱了皱眉:“她女儿死了?” “死了。”容棱点头:“跳下悬崖前,她被我射了三箭,在右手,一个战败的族长,又托着重伤的身体,回到族里时,她已经被剥夺了族长的权利,听那族由她的姐姐继任了。” 柳蔚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是个很优秀的武将,胆识过人,机敏狡诈。”容棱不吝夸赞,又话锋一转:“只有一个问题,她太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容棱最后一次听说她,是她杀了自己的姐姐,炸了自己的营区,不见踪影。 杀姐姐不难理解,但炸掉自己的营区时,营帐里,还有她三个孩子,九岁的女儿是长姐,被她当了挡箭牌,另外三个孩子,最大的四岁,最小的半岁,每个孩子的爹都不同,娘却是同一个。 这个娘,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打算报复背叛她的人,同时唯恐重振河山前,敌人会用她的孩子威胁她,所以她先切除自己的软肋,亲自送自己的儿女上天。 虎毒不食子,她不是老虎,她是豹,没有人性,只为自己而活。 简而言之,她是个疯子。 而皇后,招揽了这样一个疯子,当她的头马,在为她打江山。 第1676章 只要没坏到那个份上,就够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赖一个外族人,不止呼尔托忍是疯子,皇后也是个疯子。 后院的居所里,还有好几户门,他们之前惊动的是最好的一间,他们下意识认为,那里住的,一定就是盗版付子辰,可很明显,呼尔托忍是个女人,盗版付子辰纳了秦员外的女儿做妾,所以,呼尔托忍不是取代付子辰的那个人。 那么她是否是这府衙防卫升级的原因?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三个队的巡逻,变成了九个队,直接升级了三倍,并且,她还住在府衙最好的一间房。 那兵符会在她手上吗?还是仍旧在盗版付子辰手上? 这个盗版付子辰,又住在哪间房? 环顾了一下四周,柳蔚不愿现在折返,就算呼尔托忍敏锐如鹰,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将她惊扰,她也不想无功而返,她想再试试。 住所有十二间房,绕过呼尔托忍的那间,他们还可以探查十一间。 前提是,如果时间来得及。 容棱的想法和柳蔚一样,呼尔托忍的出现虽然令他们意外,但今夜的主要目的不能忘记,兵符的下落,至少得先了解。 为了节省时间,柳蔚提议分开行动,容棱答应了,两人一左一右,不用谁给谁盯梢,直接进房间查。 容棱动作比柳蔚快,他看完三间房,认准了三间房里睡着的人,长着什么面孔,佩戴的什么兵器,房中有什么标识身份的私人物品后,柳蔚才刚从第一间出来。 柳蔚的动作不应该这么慢,但容棱没有时间询问。 在天亮之前,他们终究没有查完十一间,也没有找到任何跟兵符有关的信息。 离开府衙后,容棱有些沉默,提议今晚是否再来一次,柳蔚却摇头,说她有别的办法。 容棱挑眉。 柳蔚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兵符是一件死物,找它等同于大海捞针,就算我们真的将十二间房都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兵符或许根本没被他们拿在手上,我们或许会扑一场空,或许找来找去,发现方向根本是错的,现在像无头苍蝇似的干找,其实是最没效率的方法。” 容棱不语,柳蔚说的是事实。 但事前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从大海捞针开始。 但柳蔚有另一个思路。 “我去了四间房,三间住的是蛮族人,一间住的中原人,四个人都是武官,但官衔不同,其中一个蛮族人四十多岁,床上有两个女人,这人有妻子,他的剑穗是用的樱花结的络子,用了很久,尾须都毛躁了,这说明他很重视给他打络子的这个人,一般母亲给儿子,是打平安络,只有男女之间,才用樱花络。他的桌上摆着一篇‘千字文’,是孩童的笔迹,应该是他的儿女寄给他看的,那千字文的纸边角,有水渍,还有油渍,这说明他看这篇字的时候,是一边吃喝,一边看的,在房中吃东西,并且吃重油盐的东西,几率不大,一般人只有正餐才会大鱼大肉,而像他们这种叛军,结伴而行,正餐,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房中吃,他是在与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拿出这篇字看的,可能是正好那个时候家书送来了,他就拆开了,那么,他的家书只有一篇孩童的千字文吗?千里迢迢寄信而来,他的家人,就没有别的话想对他说?我在他房中找了找,没有找到其他文书,但却在桌角边,找到了一片纸屑,那纸屑被烧过,纸质不是青州产的,是和那篇千字文一样,是糙纸,对方是蛮族人,用糙纸很正常,但是家书为什么要烧掉?” 容棱听着柳蔚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心里明白了。 柳蔚继续道:“家书被烧了,因为他不愿意家书里的东西,再被别人看见,千字文无所谓,因为千字文里没有内容,所以被别人看了也没关系。这人明明很重视自己的妻子,房中却有两个女人,这是否太花心,太浪荡了?当然军人出门在外,花天酒地,也很正常,这是部分人的行为。但为什么是两个女人?我看了另外三间房,包括呼尔托忍,他们房里都有人,对他们而言,这些人都是调剂品,可一个重视妻子的男人,为什么要在房中同时安放两个女人?一个是不够他排解?还是不够他立人设?” 这个时候容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直接问:“你认为他是谁的人?” “京城。” “为什么不是辽州?”容棱问。 柳蔚瞥了容棱一眼:“辽州没有樱花,人家的妻子来自樱花盛开的地方,虽然京城樱花也不多,但有一条街,我记得是长了樱花树的。” 容棱故意道:“或许他的妻子,家乡有樱花?” 柳蔚啧了一声:“你是跟我抬杠吧?第一,他是一个蛮族人,第二,他被安插进了呼尔托忍的部队,第三,他的现状并不安逸,很危险,所以他需要用好色和贪婪,迷惑他的同伴,便于他更好的行动。综上三点,如果你是容溯或者辽王,你会信任一个外族人的同时,接受他的妻子也是外乡人?” 处于权力中枢的男人,思考问题永远都是严谨的,如果是容棱,他要调用一个卧底,安插到别人的势力中,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这个卧底,不会反水,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卧底的忠诚,自然是拿捏,拿捏对方的家庭,这个时候,如果对方的妻子是个本地人,上位者会更加放心,因为这就成了双重保险,卧底的祖宗十八代,跟他妻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在你手上。 但如果这个卧底本身既是外族人,他身边的女人,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那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卓绝,上位者都不会给予他太多信赖,因为上位者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个卧底的底牌是拿捏在自己手心,不容撼动的。 容棱也是个上位者,他的思考模式,也是这样的,他故意说这句话,柳蔚认定他是没事找事。 容棱认了错,失笑一声,牵住了她的手。 柳蔚没有甩开他,淡漠道:“这个人叫雷尔朗,明天去接触他,容溯都安插了现成的人在里头了,我还傻乎乎的去找什么,让他把兵符给我拿出来不就得了。” 容棱又问:“你又如何确认,容溯的人,会听你的?” “付子寒说,小妞一直在京城。”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容棱懂了。 他“恩”了声,算是默许了:“行吧。” 小妞在京城,容溯还在照顾小妞,过去三年了,容溯却依旧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抱有善意。 虽然这不能证明现在的他,还是三年前的他,但至少,他比他们所预想的,应该还是要好些。 只要没坏到那个份上,就够了。 第1677章 细作,真不是一个好职业 雷尔朗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今日一早,他如平时一样,起床后第一时间,便是拜见了呼尔托忍,他是蛮族人,呼尔托忍也是蛮族人,且两家还有些远亲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雷尔朗进入军队后,顺利得到了呼尔托忍的信赖,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位高权重”。 可尽管呼尔托忍待他不薄,雷尔朗却无法真心的效忠她,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家庭,他的妻儿,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上。 七王爷是看重他与呼尔托忍沾亲带故,才联系上他的,那时候他只是个在京城做工,惹人非议,受人白眼的蛮族狗,七王爷为他找了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他们孕育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是七王爷给了他机会,让他不用当地底下的一团泥。 可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你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细作,真不是一个好职业,尤其面对的又是呼尔托忍这种自私又残暴,心灵黑暗扭曲的女人。 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足够优秀,三年了,呼尔托忍从未怀疑过他,但今日,刚从呼尔托忍的房间出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有人在盯着他,那双眼睛躲在暗处,尖锐的目光,像一柄锋利长枪一般,扎在他身上。 雷尔朗在心底做着判断。 长久的思虑后,他决定率先试探一下。 今日他的任务,原本是带着手下,去城东巡逻,但临行之前,他让另一个武官带队先去,他自己则往大街的另一头走去。 他抵达了一间炮竹店,选了几种卖得好的烟花炮竹,但他不肯给钱,不止不给,还与店铺的小伙计打了起来。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殴打对方,小伙计受了伤,铺子被砸得稀巴烂,吓得掌柜不止把炮竹给他了,还奉上了三十两白银,求神拜佛似的将他送走。 出了炮竹店,他又去了一间独院,小院子里没一会儿响起孩童们的笑声,还有女人惊叫笑骂的声音。 在独院里呆了两个时辰,再出来时,雷尔朗凝重了,那双眼睛还在。 欺辱百姓,殴打百姓,仗势欺人,在出勤时间不务正业,嫖买暗娼。如果对方是呼尔托忍的人,他做的这一系列平时都会做的事,应该会让对方打消对他的怀疑。 可对方没有,并且继续监视着他,用着依旧凌厉直白,不讲道理的目光。 难道是京城来的人? 不对,前日才收到“家书”,七王爷没有新的命令,京城来的人,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跑来联系他,他是呼尔托忍的亲信,是七王爷花了三年时间,埋入呼尔托忍身边的一颗钉子,谁都能暴露,他不能暴露,七王爷不会允许有人,这样打扰他。 那对方到底是谁?一下午的试探,却连点结果都没有。 雷尔朗心情很沉重,他甚至犹豫,自己该不该回布政司府衙,他怕回去,面对的是呼尔托忍的怒火与囚禁。 对待叛徒,呼尔托忍有十几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他曾亲眼看过,不想尝试。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脑中始终思考着对策,这时,有人撞到了他。 他抬起头,正想像每一个不可一世的蛮族人一般,大骂对方走路不长眼,手里就被塞了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炮竹。 雷尔朗脸色大变,他握紧了那根炮竹,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半个时辰后,他又回到了那间炮竹店,掌柜的看到他,脸色苍白的迭声哀求,雷尔朗进了店铺,还故意踹了门一下,把掌柜小伙计吓得缩成一团,然后他背对着大门,对他们做口型。 “有人盯梢,撤。” 掌柜与小伙计都看到了,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想追问什么,看着敞开的大门,又不敢行动。 这时,侧门里,突然传出一句清冷寡淡的声音:“把门关上。” 掌柜与小伙计一下全身血液都僵了,他们的后堂,竟然进了人。 雷尔朗也是表情不善,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冰冷的将店铺门阖上,再转头时,两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两个男人,一个冷峻沉稳,一个温和淡定。 “雷副将,久仰大名。”温和的那个笑着道。 雷尔朗眯着眼睛,沉沉的回:“我姓雷尔。” 对方顿了一下,而后咳了一声:“抱歉,我对听那族的文化,了解不多。” 雷尔朗没做声,警惕的看着他。 对方又道:“我们今日冒昧找上雷尔副将,是为了一件小事,有样东西,希望您能帮忙带出来。” 雷尔朗冷哼一声:“你既然能叫出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的上峰是呼尔将军,看起来,你们不怕死?” “你的上峰怎么会是呼尔将军呢?”温和的青年摇头笑笑,眼睛一转,在在场三人中,都绕了一圈:“你的上峰,明明是七王爷容溯。” 掌柜和小伙计脸色苍白的低下头。 雷尔朗还算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们想对我不利,呼尔将军不会放过你们,我是呼尔将军的远房表弟,她一直很照顾我,至于什么七王爷,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呼尔将军不会相信。” 温和的青年“啧”了一声转头,望了身边的冷峻男人一眼,而后伸手往他身上摸。 容棱就看着柳蔚上下其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胸前,腰上,胳膊上又捏又找,他按了按眉:“干什么?” “令牌呢?” 容棱愣了下,道:“不是在你那儿?” 柳蔚抬头看他:“怎么会在我这儿,出门前我才提醒,让你带上。” “你说你带。” “我说你带。”两人互相推锅,最后无果,柳蔚没办法,只能道:“算了。”然后把容棱腰上的匕首拿下来。 雷尔朗以为他要动手,手已经扶到了剑柄上。 “看看,认不认识。”柳蔚直接将匕首丢过去。 雷尔朗抬手接住,眼睛又眯了起来。 这是一把有些旧,有些重,但格外锋利的短匕,匕柄上有一个字,看着像个符号,有些扭曲,还有些变色,雷尔朗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一个“镇”字。 再翻看匕套,镇格门三个字,映入眼帘。 柳蔚伸着脖子问:“瞧见了吗?” 雷尔朗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又看着她身边的容棱:“镇格门?” 柳蔚露出笑容,指指容棱:“容棱,容都尉,出名,有名,认不认识?仔细看,他和你们七王爷是不是还有点像?” 雷尔朗整个人都呆了。 容棱则看了柳蔚一眼:“你干什么?” 柳蔚小声回:“没带令牌啊,我试试刷脸成不成。” 第1678章 柳蔚三观都碎了。。。 事实证明,刷脸真的成。 雷尔朗沉默了良久后,盯着对面的两位青年,问:“你们是何时入城的?” 柳蔚回忆了一下,说了个日子。 雷尔朗又问:“你们从哪边入的城。” “码头。” “同行多少人?” “六个。” 雷尔朗吐了口气,答案都对上了,他点点头:“我不认识容都尉,听说过镇格门,也仅仅是听说,但青州城里,王爷不止安插了我一个人,疑似容三王爷死而复生,进入城内的消息,很早之前就在流传,且已经有人,把这消息传递到京城了。” 柳蔚眯起眼睛:“你倒是坦白,不过会不会太坦白了?你的身份如此机密,我只说一句,甚至拿不出证据,你便相信了我,还将自己的讯息和盘托出?” “不是你们要我说的吗?”雷尔朗反问。 柳蔚道:“心理上,希望你坦白,但逻辑上,你不应该这么快坦白,你对我们甚至一点都不了解。” 雷尔朗看了柳蔚半晌,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柳蔚道:“你都说了,你不认识容都尉。” “可我认识你。” 柳蔚一滞。 “柳司佐是吗?容都尉身边的第一军师,生而狡诈,心细如尘,多谋善断,容貌清隽,性情温和,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擅医术,擅断案,未入镇格门前,曾为曲江府仵作,与曲江府府尹付子辰乃为至交,育一子,小名小黎,精灵可爱,粉雕玉琢,小子随身佩戴一褐色小包,包中尽放药瓶药粉。哦,对了,还有一只黑色的乌星鸟,是你的伴宠,我虽没见到你的儿子,也没见到那只乌星鸟,但王爷还提到另一点,他说你喜欢女扮男装,我看到了,你的耳朵,有耳洞,而且从你走路的动作,站立的姿势,手上的薄茧,都能看出,你是会武功的人,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你早上就发现了我,却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跟踪我,试探我,这足矣说明你有充分的耐心,并且你能从我与炮竹店的一次短短相会中,查探出我与炮竹店的关系,这又说明你智慧超群,你今日做的一切,都符合王爷对你的所有褒奖,我相信,你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心细如尘,多谋善断的人。” 柳蔚:“……” 雷尔朗继续:“两位进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前日,我收到一封‘家书’,正是京城寄来的,王爷应该对身在青州城的所有细作都下了命令,要他们寻找两位。信上,附有两位的容貌特征,性格脾性,不过因为我从未见过二位,本以为这件事,是与我无关的,便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两位反倒主动找上了我。” 柳蔚还在发愣。 雷尔朗又道:“柳司佐乃女扮男装,父为丞相柳城,您是七王爷的未婚妻,差点与他成亲,不过被一恶霸,中途拦截,强取豪夺……”说到恶霸时,雷尔朗不受控制的看了旁边的容棱一眼。 容棱:“……” 柳蔚这回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道:“等等,等等,这不对,什么强取豪夺,什么鬼?” 雷尔朗没做声,只继续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容棱,显然就是觉得他是个棒打鸳鸯的第三者。 柳蔚回过神来,赶紧拉住容棱的手,道:“你别信他,谁能想到,三年不见,容溯都给自己编上同人了?他这脑洞,怎么不去写话本?” 容棱表情很黑,非常之黑。 柳蔚又安抚:“容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让他说说就说说呗,又不掉一块肉。” 容棱没有一点被安慰道。 柳蔚又问雷尔朗:“容棱呢?你家王爷对容棱怎么形容的。” 雷尔朗自然而然的道:“刚才已经说了,恶霸啊。” 柳蔚瞪眼:“就这一句?” 雷尔朗点头:“就这一句。” 柳蔚使劲拽着容棱,怕稍微松懈,人就拉不住了。 雷尔朗真心实意的道:“信中,王爷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容都尉就算了,找到柳司佐就行。” 柳蔚咽了口唾沫,把容棱整个胳膊都抱住了:“你冷静一点,他就是嘴贱,他在青州城安插了这么多人,只有雷尔朗不认识你,其他人肯定都认识你,他把我形容得多一点,因为我比较透明吧,他怕不好找,但你不一样,你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人,肯定都认识你。” 尽管柳蔚这么说了,容棱心情还是没有变好,他握紧了拳头,半晌,从牙缝吐出两个字:“很好!” 柳蔚又给他拍背,又给他顺气,折腾了好久,才让容棱勉强稳定住情绪。 所以最后刷脸是刷成了,但刷的不是容棱的脸,是柳蔚的脸。 等平复了心情,恢复了镇定,容棱才深吸一口气,表情冷厉的对雷尔朗道:“冷意的兵符。” 柳蔚忙道:“对对对,兵符最重要,雷尔副将,你知道驻军大营冷元帅的兵符在哪儿吗?” “冷意?”雷尔朗皱了皱眉:“你们想要驻军大营的兵符?这恐怕不容易。” 柳蔚抬眉:“怎么说?” “兵符就在布政司衙门,呼尔托忍随身携带,要偷,很难。不过不知二位是否清楚,冷意曾是呼尔将军的阶下囚。” 柳蔚点头:“知道,他逃了出来。” 雷尔朗叹气:“冷元帅误闯青州城,原是意料之外,我们与京里的人早就说好,兵分两路,我们控制城内,京中会派监军,架空驻兵大营一切兵力调动,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没想到,冷意会进入青州城。抓他是无奈之举,抓到他后,本只想将他暂时囚住,但,坏就坏在,呼尔将军见过他一面。” 柳蔚不明白:“见过又如何?” “胡尔将军,看上他了。” 柳蔚:“……” 雷尔朗道:“那位冷将军,长得不错,呼尔托忍曾为听那族族长,听那族是女权至上,族长可以拥有无数妻妾,呼尔托忍以前在听那族,就有二十多个男妾,之后离开,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也收了不少,在她眼中,好看的男人,就应该被她放到床上,好好宠爱。” 柳蔚:“……” 柳蔚三观都碎了。 “她还挺会享受?” 雷尔朗点头:“呼尔托忍与中原女子不同,她不接受一个女人,只与一个男人结合。一开始驻兵大营的兵符是被她随意放在案桌上的,但冷意逃狱后,她心生不满,才把兵符随身携带,这是一个暗示,意味着她的势在必得,如果你们真的想偷回兵符,我建议你们,用美男计最方便。” 柳蔚:“……” 柳蔚都无语了。 不过,美男计吗? 柳蔚马上看向容棱。 容棱狠狠的看着她,眸子跟结了冰似的。 柳蔚只得讪讪的把目光移开,然后摸着下巴筛选:“魏俦不行,岳单笙可以,钟自羽太瘦了,付子寒……不行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最后一番舍取,柳蔚定下,就岳单笙吧。 此时的大杂院,正在打水的岳单笙,不知为何,后脊骨突然凉了一下,手一抖,整个水盆都摔在了地上。 他旁边的钟自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岳哥?” 岳单笙没做声,重新将水盆捡起来,却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1679章 还要脱衣服,凭什么要脱衣服! “我不同意!” 晚上回到家,柳蔚刚把自己的计划说出口,冷不防的,便遭到了严厉的反抗。 柳蔚把目光从一脸阴郁的岳单笙身上,移到了满脸愤慨的钟自羽身上,问:“关你什么事?” 钟自羽狠狠的瞪着柳蔚:“我就是不同意!” 柳蔚懒得理他,又看向岳单笙,脸上挤出微笑,哄道:“表哥,我们这也是大局为重。” 岳单笙抬起眼眸,墨黑色的瞳孔里,尽是寒意,他冷飕飕的道:“你也长得挺俊的。” 柳蔚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我也想去,可这万一要脱衣服,我不是就露馅了吗?” 钟自羽当场就毛了:“还要脱衣服,凭什么要脱衣服!” 柳蔚瞥钟自羽:“你能不能闭嘴,魏俦,把他拉出去。” 魏俦幸灾乐祸,巴不得岳单笙晚节不保,赶紧拽着钟自羽要走,可钟自羽不答应,还踹了魏俦两脚,又扭头跟柳蔚争辩:“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脱衣服,不是偷东西吗?你还真当是卖儿子呢?”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柳蔚烦了,钟自羽一直捣乱,弄得她都没法好好劝岳单笙:“表哥你有武功,长得俊,出了什么事,反应得也快,再说我也见过那呼尔托忍,虽说年纪大些,但并非丑陋之颜,很有些英气,就算逼不得已,实在要有些亲近的接触,放平心态,其实也未尝……” “未尝什么未尝,她这么好,怎么不让你家容棱纳进门做小,给你端茶倒水,伺候起居?” 钟自羽是真的口无遮拦了,当着容棱的面,还敢点这种雷。 容棱本来还没什么举动,闻言直接起身,雷霆万钧的气势,吓得钟自羽往后站了站。 认怂之后,钟自羽口气也委婉了:“若真要人献这个身,不如我去。” 柳蔚一点看不上他,直言道:“你太瘦了。” 钟自羽皱眉:“与胖瘦何干?” “本来就长得一般,再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觉得呼尔托忍能看上你。” 钟自羽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盯着柳蔚。 柳蔚仰着脖子:“怎么,不服气啊,你就是长得一般,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了解一下?” 钟自羽没做声,半晌,嗤笑一声,直接走进里屋。 柳蔚以为他放弃了,拉着岳单笙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表哥,我是真的欣赏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到你手上,你看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只有你最完美,你看我,太娘,魏俦,太老,武鸿,太壮,钟自羽,太瘦,容棱,太冷,而且容棱和呼尔托忍打过仗,没准会被认出来,只有你,你是生面孔,又一表人才,武艺高强,能文能武,多才多艺,我实在想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柳蔚把岳单笙都快吹到天上去了,岳单笙虽然还是冷着脸,但表情里,竟还真有些动容了。 可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又开了,瘦还是瘦,但容貌已经天翻地覆的钟自羽,走了出来。 柳蔚的角度最先看到钟自羽,一瞬间,她滞住了,呆呆的盯着他。 与之前那张平凡斯文的面皮不同,现在的钟自羽,五官清魅,眼角泪痣,看得人倒抽一口凉气。 钟自羽擅易容,但柳蔚一直觉得他审美有问题,既然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换脸,为什么不换一张倾城之颜,怎么一张脸比一张脸平凡?他是不知道帅哥应该长什么样吗? 但现在,柳蔚相信了,钟自羽对美丑的认知是没有障碍的,你看他现在,单凭这张脸,瘦点怎么了,虚弱点怎么了,呼尔托忍这样的女流氓,看一眼就能把他扑倒,真好看,连他都要说,真的好看! 魏俦站在离里屋门最近的地方,见到钟自羽进去,他就猜到他估摸想易容,但等他出来,他看着钟自羽这张“新脸”,却沉默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岳单笙背对着里屋门,等他发觉周遭的气氛变得古怪后,这才侧身,往后看去。 这一眼,也把他看愣了,顿时,他的神色比之前更显阴郁。 “真是鬼斧神工。”柳蔚不吝赞叹,越过岳单笙,直接走到钟自羽面前,围着他一直转:“就进去了那么一会儿,这就扮上了?保质期多久啊?不会中途穿帮吧?” 话里话外,算是默认了由钟自羽代替岳单笙出战。 岳单笙抿着唇,盯着钟自羽的脸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屋子。 魏俦表情也不好,他拉拉钟自羽的衣袖,给他打眼色。 钟自羽没理,没看魏俦,也没看岳单笙,就凝着目光,问柳蔚:“这回行了?” “行行行。”柳蔚点头如捣蒜:“就你了,必须是你了。” 容棱不怎么满意的在边上咳了一声,柳蔚没听到。 容棱脸都黑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钟自羽也不说什么,低垂着眉眼,转身又回了里屋。 柳蔚还在兴奋,不停嘟囔:“这张脸的原型是谁啊?真好看,特别好看。” 容棱阴阳怪气的道:“没有男子气概。” 柳蔚觉得容棱是酸,没跟他争。 倒是魏俦,从钟自羽出来就很烦,现在听柳蔚问了,他直接就吼了:“还能是谁,就是他啊,真他妈麻烦!” 柳蔚一愣。 容棱也顿了下。 魏俦恶声恶气的道:“岳单笙俊美无俦,岳重茗千娇百媚,钟自羽何德何能,能让岳重茗芳心暗许,不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岳重茗死后,他不肯用自己的脸,这么多年,都没露过本来面目……啧,今天这算什么事儿啊!” 钟自羽就连当初被柳蔚抓住,弄掉了半条命,柳蔚撕开的,也不是他的真实容颜。 精通易容之人,对深谙其道之人,危急关头,亦能弄出稀奇古怪的障眼法来,何况钟自羽从不是一个人,他易容的药粉,多数都来自于魏俦这个丹邪老祖的友情支持,魏俦的货,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 钟自羽再出来时,又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斯文书生,柳蔚看着他,又看看门外还没进来的岳单笙,抿了抿唇。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表面上多么和睦,岳重茗的死,始终是一根针,扎在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心底,哪怕没有腐烂,也不会愈合。 第1680章 你还是不是男人? 决定让钟自羽出战,色诱呼尔托忍,到实施计划,接近呼尔托忍,前后仅仅只隔了一天。 柳蔚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她有了决定后,就拉着钟自羽,一字一句的,悉心教导。 “你没成过亲,按理说,实战经验是缺乏一点,你有心上人吗?知道男人面对女人,该用什么方式吗?” 钟自羽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缓慢的靠近柳蔚的耳畔,嘀咕一句:“我差点把你强上了,忘了?” 柳蔚反手就是一巴掌,不敢扇脸,扇的头。 钟自羽吃痛,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柳蔚板着脸道:“我问的是心上人,我是你心上人吗?你也说强了,你对你心上人,会用强的吗?” 钟自羽抿着唇,眼睛看向别处。 柳蔚追问:“有没有。” “没有。”半天,钟自羽才硬邦邦的回。 “嗤。”柳蔚嘲笑他一声,抱着双臂,像个老鸨似的,上下打量他:“缺乏男女关系经验,怎么才能无形的把呼尔托忍这个阅男无数,流连草丛多年的浪荡女勾住呢,你自己有没有策略?” 钟自羽态度不好,还是硬邦邦的那句:“没有。” 柳蔚“啧”了声:“我跟雷尔朗说好了,到时候就让他,把你进献给呼尔托忍,但哪怕是在青州城,呼尔托忍身边也有不少男人,她是个从不委屈自己的享受派,争分夺秒的要让自己过得舒服,她的那些男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虽空有一张脸,但如果你不能勾得她神魂颠倒,为你意乱情迷,那你想从她眼皮底下偷兵符,一样难上加难,所以到了床上,你得主动点。” 钟自羽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紧紧皱起:“怎么主动?” “首先,不能让她看到你的背。” 钟自羽的背上,布满疤痕,沟壑满满,那是岳单笙的杰作,只要看一眼,多大的情绪,都能烟消云散,太煞风景,所以不能看。 “不能看背,那就要熄蜡烛,熄了蜡烛,人的眼睛看不见,听觉,嗅觉,就会被无限放大,我推荐你喷香水。” “什么?”钟自羽没明白。 “香粉,擦香粉。” 钟自羽脸色很不好,盯着柳蔚,不太信任的样子。 柳蔚继续道:“香喷喷的,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然后,你要先碰她。” 钟自羽:“……” 钟自羽是真不知道,容棱为什么放心让他媳妇,跟自己说这些,这些床弟之事,他们这些人里,就没有一个比柳蔚更懂了吗? 钟自羽错怪容棱了,不是容棱不约束柳蔚,而是容棱今早出门,压根不知道柳蔚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所以,钟自羽现在不得不继续听柳蔚跟他传道授业。 “触觉也是关键,你看过小黄书吗?” 钟自羽表情已经很难看了:“没有!” 柳蔚震惊:“你居然没有看过小黄书,春宫图呢?也没看过?” 钟自羽理都不想理她了:“没有。” 柳蔚一脸嫌弃:“你还是不是男人?” 钟自羽都要烦死了,他拍桌而起,下逐客令了:“到时候我随机应变,你别教了,我听你那些样样不靠谱。” 柳蔚冷笑一声,自豪的仰着脖子:“我生过两个孩子。” 已婚妇人的身份,在此刻,为她镀上了一层无形的光环。 钟自羽败下阵来,重新坐回去,打着商量:“我回头去问容棱行不行?” 柳蔚咂咂嘴:“别想了,容棱根本不会理你。” 因为以前的事,容棱现在偶尔看钟自羽的表情,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要让这两人和平共处?梦里吧。 钟自羽没办法了,条条逃生路都被堵死,只能继续听柳蔚畅所欲言。 紧急培训了一个下午,到晚上时,总算有了些成绩,钟自羽肯擦香粉了! 当众人都回到大杂院,柳蔚迫不及待的将穿着红色露胸敞衫,浑身香喷喷的钟自羽推了出来,众人闻到空气中呛人的香气,又看眼前种自羽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造型,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哈哈齐笑起来。 就连一贯冷硬的岳单笙,都不禁偏了偏眸,眼角轻轻弯了下。 钟自羽就像个小丑,被柳蔚包装得不伦不类,偏偏柳蔚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干了件大事。 当天夜里,钟自羽就被送到了布政司衙门,忽略雷尔朗来接人时的复杂眼神,柳蔚踌躇满志的等着第二天的喜讯。 结果当天半夜,雷尔朗就把钟自羽送回来了,他忍着气,语气尽量委婉,但还是露出了愤怒的情绪:“呼尔托忍是个女人,她喜欢男人,不是小倌,她看到这位钟公子的背影,就吓得命人把他撵走了,还训我了一顿,差点没赏我板子!” 雷尔朗的语气中,怨气太重,而钟自羽遭遇退货,除了柳蔚,其他人竟都毫不意外。 柳蔚陷入自我沉思,整个人大受打击。 容棱陪着她,正想安慰两句,就听身后,岳单笙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去洗个澡。” 他这话是对钟自羽说的,柳蔚委屈的转过头,就见钟自羽老老实实的去外面打水洗澡。 冲完澡回来,香气没了,岳单笙进屋拿了件自己的衣裳,玄黑色的,尺码有点大,但钟自羽也能穿。 “套上。” 钟自羽将那件属于岳单笙的衣衫穿上,抿了抿唇,等着他继续安排。 “进来。” 岳单笙把钟自羽带进了自己房间,房门关上,隔绝了外人的窥探。 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雷尔朗还在等着,今晚还未结束,现在才子时,如果那位钟公子能装扮好,今晚他们还有一次机会。 不过第二次机会有些困难,因为现在呼尔托忍的床上,应该已经有另一个男人了,这位钟公子如果想要取而代之,需要用魅力,先把那个男人挤走。 又过了会儿,房间门开了,岳单笙先出来,他表情冷凛,手里拿着条布巾,一边擦手,一边出来。 他身后是已经装扮妥当的钟自羽,钟自羽的表情有些紧张,一直在扯自己的衣衫下摆,他这套衣服是岳单笙的,头发也绑得跟岳单笙相似,除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他现在,就像岳单笙的复刻版。 钟自羽咽了咽唾沫,耳根跟血染了一样红,岳单笙没看他,对雷尔朗点点头。 雷尔朗觉得这位钟公子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内秀,但大概是容貌太过清魅了,便带着人要离开。 却不妨,那位岳公子拿了长剑,竟也跟出了院子。 雷尔朗不解:“你?” 岳单笙道:“我一起去。” 雷尔朗点点头,猜测他应该是给这位钟公子接应,毕竟柳司佐说了,这位钟公子不会武功,怕是真要吃亏的。 而等三人结伴离开后,魏俦满脸好奇的凑去岳单笙房间里看了一眼,却看到他的床榻凌乱无章,房中,弥漫出一股麝香之气。 魏俦吓得赶紧将房门阖上,脸都白了。 柳蔚这会儿也走了过来,问魏俦:“里面有什么?” 魏俦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柳蔚狐疑,越过魏俦,强行将门推开,然后,她也愣了。 武鸿是最后一个过来看的,都是男人,屋里的味道,床上的动静,他几乎瞬时懂,不过大概是三王爷与柳司佐的关系太先入为主了,所以这次,武鸿反倒不惊讶了,他只是自言自语的嘀咕:“我常常因为自己不是断袖,而觉得与你们格格不入。” 其他人:“……” 第1681章 一瞬间仿佛发际线都往后移了几分 大杂院里,众人对钟自羽和岳单笙到底在房间里做了什么,陷入了思考。 武鸿经历过大风大雨,他是第一个看开的,所以也没跟上其他人的脑洞,知道有这么件事后,他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魏俦,柳蔚二人面面相觑,魏俦最不能接受,他揪着头发,一瞬间仿佛发际线都往后移了几分。 柳蔚率先发表感言:“肯定不是。” 魏俦如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看着她,差点抱着她哭:“真的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确定吗?” 柳蔚点头,拍拍魏俦的肩膀,安慰他:“钟自羽亲自跟我否认过,肯定不是。” 魏俦老泪纵横:“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又觉得不对:“你们怎么还聊这个?” 柳蔚耿直的道:“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像啊,我很早就怀疑了,就问他,结果他说不是。” 魏俦捂着嘴,不可思议:“你语气怎么好像还有点失望似的?” 柳蔚摆摆手,特别正经的样子:“没有,我是那种人吗,其实不管是不是,我也不歧视他,关键还是看岳单笙的意思……” “什么意思,没有意思!”魏俦大吼:“你住嘴,你别说话了,你这人奇奇怪怪的,你不要编排他们了!” 魏俦是真的快崩溃了,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老一辈保守,思维不先进,根本跟不上这种潮流。 柳蔚没招魏俦了,魏俦真把钟自羽当儿子,还指望他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这要真半路出点啥问题,魏俦现在就能找个悬崖跳下去。 而与此同时,与雷尔朗,岳单笙同坐一辆马车的钟自羽,也很尴尬。 钟自羽是真的尴尬,非常尴尬,极其尴尬。 色誘呼尔托忍的那个人,是必须做好真的献身的准备的,不为其他,只为一样,不能连累雷尔朗。 雷尔朗进献的美男,一扭头成了刺客,哪怕挂着一个远亲的身份,呼尔托忍也不会容他,严重的,雷尔朗没准还会人头落地。 岳单笙之前差点答应柳蔚,是他觉得无所谓,男人在这方面,不存在太吃亏的说法。 但钟自羽不同意,非要取而代之,那么问题来了,他和岳单笙,在作为男人这方面,是不能比的。 往开了说,一些贫户人家,家里没有小丫鬟给公子开蒙,男丁们对这种事的启蒙,也都来自于父传子,兄传弟。 想到这里,钟自羽又恨不得锤自己一拳,同时他心里还有些怨,怨岳哥说就说,教就教,就不能背过身去?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他? 马车行驶到半路,雷尔朗丢了一件军服过来,让岳单笙换上,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到了目的地,雷尔朗带着打扮成亲兵的岳单笙,与翩翩俊美的钟自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 衙门里严防死守,侍卫巡逻的间隙严丝合缝,雷尔朗是呼尔托忍的副将,没人拦他,岳单笙与钟自羽,也就没有半点暴露的危险。 等到了居所小院,雷尔朗指着一扇门,对钟自羽使了个眼色。 钟自羽点点头,“恩”了一声。 可正待他要走过去时,手臂被人抓住了。 偏首,是岳哥拉住了他。 岳单笙倾身,在钟自羽耳边问了句:“真的会了?” 钟自羽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他咬牙道:“我本来就会!” 岳单笙嗤笑一声,抬眉扫了眼前面的那扇门,又道:“为难就叫我。” 钟自羽抿紧了唇。 岳单笙拍了拍他的肩膀,耻笑之意溢于言表。 钟自羽气得喘气,不高兴的道:“她只要是个女人,我就能,你少看不起人!” 雷尔朗在旁边催促:“快点。” 钟自羽用鼻音小小的“哼”了下,走过去,直接去推呼尔托忍的房门。 里头,呼尔托忍立即被惊动了,转瞬就响起刀剑喑哑声,而判断好距离,在感受到脖子上有东西抵着后,钟自羽浅浅的咕哝一声。 刀剑声暂停,阅男无数的呼尔托忍听出了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应该有些娇气的男人。 点亮烛火,室内一片明朗。 呼尔托忍打量着眼前这个生人。 脖子上架着斧头的钟自羽,也看着她。 他面露错愕,看着眼前衣衫大敞的高大女人,脸一下腾红了,接着又看到她身后的床榻上,半坐起来,眉头紧皱的青年,他吐了口气,赶紧道:“抱歉,进错门了。” 呼尔托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钟自羽的五官,微黑明亮的脸上,露出笑容,她问:“谁给你指的路?” 钟自羽没看她的脸,也没看她的身子,扭头道:“雷尔副将。” 呼尔托忍明白了,轻笑:“下午他是说要送个人给我,不过那个小倌倌被我打发走了,怎么,换成你了?” 钟自羽似乎不爱听这种话,眉头微蹙起来,没吭声。 接着,呼尔托忍带着厚茧的手,便摩挲过他的下巴,像逗弄小狗似的,戏弄了片刻,然后问:“不介意三个人吧?” 第1682章 他还是吓到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683章 你昨晚还夸我了 第二日清晨,呼尔托忍在迷蒙中清醒过来。 腰上有些重量,她蹙了蹙眉,脸向左,往旁边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俊美面庞,是昨晚那只小猫儿,虽说有些瘦,看着不太有力气,却生的一副好相貌,一双眼睛勾人得很。 目光顺着往下,呼尔托忍看到了自己腰上的,是只男人的手,那小猫儿正拥着她,与她肌肤相贴,呼吸交缠。 被褥之下,呼尔托忍能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对方好像也没穿,她揉了揉眉心,实在记不得昨晚的情况,这种失控感令她熟悉,又令她愤怒,她哗啦一声将被子掀开,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睡得正熟的男人。 男人疲惫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问:“天亮了?” 呼尔托忍没看他,她下床,看到桌上燃尽的红蜡烛,脸色铁青。 再回首时,她鹰隼似的目光,直击床上之人。 男人这会儿也醒了,他半坐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怎么?” 呼尔托忍问:“我昨晚晕了?” 男人轻笑一声,眼底尽是暧昧,随即摇头:“没有,你很热情。” 呼尔托忍一边阖衣服,一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个男人看着瘦弱,倒是给她折腾得不轻,皮肤上都出青印子了,若是没有失去意识,昨晚,她应该是很开心的。 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心里的怒火,已经燃到了边缘,床上的男人这会儿也下来了,他披了件薄薄的外衫,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拥住她。 呼尔托忍粗鲁的将他推开,冷声问:“这蜡烛是何时点的?” 男人不解的看了眼桌上燃尽的红蜡,回忆了片刻,才道:“我来之前,屋里好像就点着,怎么了?” 呼尔托忍握了握拳,将衣服穿好,转身离开房间。 片刻之后,外头院子里,传来求饶声,钟自羽出去一看,便看到呼尔托忍手持皮鞭,将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从房中鞭打出来,没多少功夫,那男人已浑身是血,口里还大喊冤枉。 那个男人钟自羽见过,正是昨晚,他进房之前,坐在呼尔托忍床上的那个男人。 很显然,这人给他们当了替死鬼。 雷尔朗是个很好的细作,在呼尔托忍身边三年,他了解呼尔托忍的一切习性,也知道她的一些软肋,比如,他知道呼尔托忍对那种香过敏。 年轻时,呼尔托忍曾用过一支那种香,结果却是失去意识,昏迷了一整夜,别人告诉她,前夜她和男人们玩得很开心,但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自那之后,她的身边,便杜绝出现那种香。 昨晚岳单笙给她用的是迷香,在柳蔚那儿拿的,效用十足,如果一觉醒来,呼尔托忍发现昨晚的两个男人都不见了,那她当然会怀疑自己被设计了,那么她也会怀疑献人的雷尔朗有二心,可是钟自羽没走,他把这出戏做全了,他把普通迷香,引导成了那种香。 现在的呼尔托忍,只以为自己误用了男宠偷点的那种香,所以,气势腾腾的去发泄怒火了。 这个结果在自己的意料之内,钟自羽很满意,他慢条斯理的将衣服都穿好,坐在房中慢慢等着。 半晌后,院子里终于没了声音,呼尔托忍浑身溅着血点,回来了。 那个倒霉的替死鬼,被她打成了血人,现在已经叫大夫治了,虽然是皮外伤,大略没有性命之忧,但要调养完好,估计也得一年半载,钟自羽记得昨晚岳哥就说过,事成之后,他会给这个替死鬼一笔钱,算作补偿,钟自羽觉得没必要,但既然岳哥喜欢,那他也不会多嘴。 呼尔托忍发泄了一通火气,回来看到一张漂亮的美人脸蛋,心情终于舒快了些,她又问:“另一个人呢?” 问的是岳单笙。 钟自羽道:“说是凌晨要换班,早走了。”说着,他站起来,走到呼尔托忍面前,握住她的手,炫耀的道:“昨晚,我可比他久。” 呼尔托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勾着他的下巴:“哦?” 钟自羽不服气:“怎么,不信?你昨晚还夸我了,还把他踢下床,说他不行。” 呼尔托忍努力回忆,但真的毫无印象,她有些烦,总觉得昨晚自己真的玩得很开心,但一点都记不得,让她想回味都不行。 不过眼前这只小猫,倒的确很对她胃口。 “那再试试?”她说着,便把钟自羽拉回了床上。 正好这时,掐着点的雷尔朗过来敲门了。 钟自羽眨着眼睛,无辜的去解呼尔托忍的腰带,道:“别管。” 呼尔托忍能做将军,能打胜仗,是因为她公私分明,懂得取舍。 恰好此时,雷尔朗又在外面道:“将军,有发现。” 呼尔托忍几乎想都没想,扔下了床上的男人,要去开门。 钟自羽一把拉住她,又说:“别管了。” 呼尔托忍皱眉道:“正事。” 钟自羽缠上去,嘟哝着说:“天都没亮全,有什么正事,再玩玩。” 呼尔托忍烦了,她本来就只是看上这人的一张脸,却不知这人脾性如此不懂事,她耐心告捷了,骂了一句:“别这么烦。” 钟自羽愣了一下,这回终于放开了她,不过他生了气,先一步走出房间,迎面撞上雷尔朗,还骄纵的大吼:“挡着干什么,滚远点!” 呼尔托忍跟出来,听到他这句话,脸色都变了。 钟自羽头也没回的离开,雷尔朗一脸敦厚的站在那儿,不解的问呼尔托忍:“将军,这位公子他……” 呼尔托忍有些疲惫:“你找的都是什么人,才一晚上,就以为自己升天了?” 雷尔朗讪讪的摸摸鼻子:“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吗?心想或许对您的胃口。” “就一张脸而已。”呼尔托忍摆摆手:“别让他来了,猫儿,偶尔挠挠还行,不分场合的任性,我懒得伺候。” 雷尔朗只能答应:“是,是。” 这边,雷尔朗便与呼尔托忍说起了正事。 另一边,钟自羽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布政司衙门。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的车辕上,坐着等他的魏俦。 钟自羽过去,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人,柳蔚和岳单笙。 柳蔚脸上都是笑,看到钟自羽上来,就夸他:“兵符冷意已经拿到了,容棱带他去猎场的山洞了,钟自羽,你这事办的很好!” 钟自羽看了旁边的岳单笙一眼,谦虚的道:“是岳哥帮我。” 柳蔚点点头,又拍拍岳单笙的肩膀:“表哥也辛苦了,把兵符拿出来,又回去等你,等到刚刚才出来,你和表哥都有功劳!” 钟自羽脸上的表情,在此时突然顿住,他讶然的看着岳单笙,最后,目光惊恐。 “岳,岳哥,又回去,等,等我了?” 柳蔚道:“对啊,就比你前一步出来。” 钟自羽:“……” 钟自羽咽了咽唾沫,挣扎了好半晌,才满头大汗的问:“那我今早,与,与呼尔托忍说的话,岳,岳哥也……” “听到了。”岳单笙冷飕飕的接嘴。 钟自羽整个人都僵了。 柳蔚没懂:“听到什么?” 岳单笙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就他说我,不持久而已。” 钟自羽:“……” 柳蔚:“……” 第1684章 踏踏实实坐完牢,你才有机会…… 马车里的气氛,慢慢的变得尴尬。 柳蔚想打个圆场,又不知怎么开口。 于是,众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大杂院。 钟自羽去房里换回了常用的那张斯文书生脸,出来后,发现岳单笙不见了。 柳蔚在厅里写东西,钟自羽坐过去,问她:“岳哥呢?” 柳蔚头也没抬,道:“出去了。” 钟自羽沉默了片刻,又问:“去哪儿了?” 柳蔚这回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深吸口气,凝重的问:“钟自羽,你真的不喜欢岳单笙?” 钟自羽愣了一下,道:“我喜欢啊,我很喜欢岳哥。” 柳蔚砸了咂嘴:“不是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那种……” 钟自羽皱了皱眉,看柳蔚的目光像在看神经病:“你说什么呢?” 柳蔚看他不似撒谎,一时也拿不准,她将笔放下,与钟自羽面对面交谈:“昨天你们在房里做了什么?” 钟自羽有些心虚:“你不用知道。” 柳蔚哼了声:“床上可很乱。” 钟自羽觉得荒谬:“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蔚挑眉:“那你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实话,从昨天岳单笙让你穿他的衣服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他对你,好像突然变好了?” “我知道。”钟自羽脑子里只有他岳哥,岳单笙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差一点,他都能分辨,从昨天到今天,岳哥与他说话的次数,比过去他们一年加起来都多,他作为当事人,一清二楚。 柳蔚不懂:“那是为什么?” 钟自羽吐了口气,闭了闭眼,脸上出现自嘲的表情:“还能为什么,因为我那张脸啊。” 柳蔚皱眉:“什么意思?” 钟自羽低下眉眼,徐徐的道:“我与他一起长大,重茗是我们的妹妹,在没发生悲剧前,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那张脸是我自己的脸,他看过无数次,我笑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发火的时候,哭的时候,他都看过,他对那张脸,还有很深很深的感情,以前他就是哥哥,我和重茗是弟弟妹妹,他有多喜欢重茗,就有多喜欢我,是我毁了一切,我没有理由再用那张脸,去迷惑他,强行的让他对我保持过去的感情,所以重茗死后,我再没用过真面目示人,这次,是意外,但以后我都会带上面具,我不会让他迷惑,他应该恨我,连我都恨我自己。” 这番话说得有些颠倒,但柳蔚明白了,她也理解了。 钟自羽原本的脸,是一个记忆,是岳单笙对于过去美好回忆的记忆,如果还用着那张脸,大概很早之前,岳单笙就原谅他了,因为弟弟妹妹,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一致的,这两个人,都是他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 但是钟自羽选择封印自己的脸,他一边希望岳单笙原谅他,一边又不愿拿出自己最大的武器去蛊惑他。 这种心态柳蔚懂,是自我赎罪。 就像钟自羽说的,他自己都恨自己。 魏俦固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当年的事,替钟自羽找理由辩解。 但钟自羽自己,却原来从未有过一刻,原谅过自己。 这种情况有些矛盾,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岳单笙不肯放过钟自羽,所以用尽方式的在折磨他,可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是钟自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他自己,折磨他的,也一直都是他自己。 柳蔚没法说出对错。 在有人存在的秩序社会里,犯了错,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 岳重茗的死,是一个错,是钟自羽犯的最大,最后悔终身的错,可他无法受到惩罚,是他杀了岳重茗吗?不是的,如果真是他杀的,他或许早就去自首,他甘愿去坐牢,甘愿接受惩罚,甘愿赎罪。 可他连自首都做不到,因为人不是他杀的,那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封闭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自己。 他变得疯狂,变得扭曲,他开始邪恶,开始恐怖。 柳蔚现在相信,在岳重茗的事情上,最痛苦的,真的不是岳单笙,因为钟自羽,为了岳重茗,已经把自己投进了地狱的深渊,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柳蔚看着对坐的钟自羽,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自羽却好像没觉得怎么样。 “你以前杀了多少人,还记得吗?”过了许久,柳蔚突然问道。 钟自羽看她一眼,随口道:“不记得。” “他们都该死吗?”柳蔚又问。 钟自羽冷笑了一声:“差不多。” “大妞小妞的姐姐呢?” “她呀。”钟自羽还真记得这个人,他嘴角露出嘲讽的笑痕:“逼良为娼。” 柳蔚皱了皱眉。 钟自羽笑着:“她是被父母卖到青楼的吧,她恨老鸨,恨父母,但最后,她也成了她最恨的那种人,给自己赎身后,她办了个小馆子,与外头的青楼不同,她的馆子里,不卖成年女人,只卖幼童,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她觉得小孩比成年女人挣钱,玩小孩的客人,给的价,是成年女人的十倍。你说大妞小妞是不是?我坦白告诉你柳蔚,如果我没杀她,你那两个小丫头,早晚都是她的货。” 柳蔚表情变得不好看,关于大妞小妞姐姐的事,她都是听两个丫头自己说的,在她们口中,爹娘是坏人,姐姐是好人。 钟自羽换了个坐姿,难得的和柳蔚谈起以前的事:“这件事,我绝对没冤枉她,你如果不信,现在都能查到,古庸府丹儿娘,她的花名就叫这个。”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钟自羽:“所以你觉得自己没错?” 钟自羽耸肩:“错没错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说了算,不是吗?你觉得错就错,你觉得对就对,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突然问我这个,我都猜到你的意思了,你想把我送牢是不是?局势稳定了,你会是第一个,把我送到大牢里的人,是不是?” “是。”柳蔚并不怕承认,她直言:“杀人,就要偿命。” 钟自羽嗤笑,不屑。 柳蔚又道:“但如果你说的那些人,的确都曾为祸一方,死不足惜,那经调查属实后,我会为你求情,请求轻判,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好歹有生之年,你还能出来。” 钟自羽不在乎,也不吭声。 “其实今天与你说这个,不是想说以前的事,反而,我是同情你了。”柳蔚突然道。 钟自羽看向她:“哦?” 柳蔚倾身,认真的对他说:“你需要坐一坐牢,你需要一个外人给你惩罚,不管是因为你杀了其他人,还是因为岳重茗因你而死,你的自我惩罚都是无效的,那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但我当这个助力,我可以给你一个惩罚,给你一个解脱。” 钟自羽错愕的看着她,有些愣神。 柳蔚叹了口气:“到时候别逃狱了,只有踏踏实实的坐完那些年的牢,你才有机会……” 有机会原谅自己,有机会让岳单笙原谅你。 “有机会,重新开始。” 第1685章 哼。柳蔚这挨千刀的 容棱带队,带着冷意,付子寒,在拿到兵符后,便连夜通过猎场的隧道,出了城。 按照他们的脚程,一来一回,最快一日半可以归来,出发前,柳蔚也与容棱确定好,容棱说,若是没有意外,最迟两日,一定能归。 可两日后,他们并未归来,柳蔚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第三日了,他们还是没有踪影。 柳蔚心里不安,恰好第三日的晚上,武鸿回来,带来一个消息。 “码头的巡逻兵,增加了两倍。” 武鸿在码头做工,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交通要塞官府巡逻队伍的动向,今日他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绝对称得上很不好。 柳蔚蹙眉思索起来,不知道巡逻人员增加,与容棱他们的晚归有没有关系。 她请岳单笙去猎场隧道看一眼,岳单笙去后回来,告诉她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柳蔚更加不解,既然隧道还是完好的,那容棱他们到底是在哪儿耽误了行程?为什么耽误?有没有危险? 倒是钟自羽,在这时突然提出一点:“布政司衙门的巡逻侍卫,不是也加编过。” 柳蔚眼睛一动,突然站起来。 她一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难道是这个?” 布政司衙门严防死守,巡逻侍卫从以前的三队,加编到了九队,但因为当时突然出现一个呼尔托忍,所以柳蔚、容棱都以为这些加编的队伍,是为了给呼尔托忍服务。 呼尔托忍是进攻青州城的先要部队,但作为将军,她是有绝对的权利可以后防坐镇的,也就是说,在前面冲的可以是她的副将部足,而她,只需要等到地盘拿到了,再慢悠悠的过来当定海神针就行。 之前布政司衙门巡逻加倍,柳蔚与容棱都以为这是因为呼尔托忍刚抵达青州的缘故,也没拿这件事去问过雷尔朗,可现在看来,真相似乎不是这样? 柳蔚亲自出门,连夜再次夜探布政司衙门。 可这次她发现,原本的九队巡逻队,又变成了十二队。 柳蔚紧皱眉头,为怕打草惊蛇,不敢贸然深入,只得站在衙门外头,等待雷尔朗的身影。 可她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到雷尔朗,第二天清晨她回到大杂院,直接找上了钟自羽。 “给我做张脸,和你的一样。” 钟自羽愣了下,盯着她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别问,做就是。”又问:“最快多久可成?” 钟自羽沉吟着道:“有模子的话,最快一日可成。” “太慢了,我今晚就要。” 钟自羽有些不安:“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别管。” 吩咐完,柳蔚离开钟自羽的房间,去找了岳单笙。 等二人密谈完,柳蔚再次离开了大杂院,而钟自羽把紧接着也要出门的岳单笙拦住,问:“岳哥,柳蔚她……” 岳单笙理都没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只余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 钟自羽暗暗抹了把脸,嘟哝道:“还真是绝情。” 换回这张书生脸,岳哥对他的态度马上急转直下! 不管柳蔚计划做什么,她既然点名要这张脸了,钟自羽就是爆肝,也得给她做出来,他找魏俦要了材料,因为原料短缺,还让魏俦去药铺又补了货。 等到晚上柳蔚回来,钟自羽一脸疲惫的将新脸交给她,叮嘱道:“最多能用一个月,最迟三天得取一次,这不是我以前用惯的材料,不耐用,还闷,长时间戴,会对你身体不好。” 其实像钟自羽现在脸上这张书生脸,就是用最好的材料做的,透气,保质期长,就是原料稍微有那么丁点难以启齿。 这是他从刚丧命的尸体上取下来的,对方死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给人家剥了脸,皮的韧性都在,稍微加工,可以用好几年不坏。 给柳蔚做的这种是速成品,取个形似,神不似,能用一个月,那还是他手艺好,要换个人做,这就是一次性商品,用过即扔。 柳蔚很满意,马上戴上,钟自羽怕她手笨,给戴坏,还亲自给她鼓捣。 片刻后,换了一张脸的柳蔚从房间里走出来,钟自羽暗戳戳的去看岳单笙的表情,果然,岳哥的表情又不自然了。 哼。 钟自羽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你还没说,到底用这张脸做什么?”钟自羽再次询问。 柳蔚依旧没有回答,戴着脸就出门了。 钟自羽又没得到答案,可这不要紧,因为第二天,他就知道了。 柳蔚这挨千刀的,昨晚跑去行刺呼尔托忍了,用他的脸,妈的,他现在成通缉犯了! 钟自羽面无表情的和魏俦站在官府的布栏前头,看着上面最新张贴的“悬赏缉拿”,气得半个身子都在抖。 魏俦按着他,小声安慰:“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用这脸了,而且以前也没少被通缉。” “那一样吗?”钟自羽满脸漆黑:“以前那些都是假脸。” 但这张是真脸,千真万确的真脸! 魏俦语气戚戚:“咱们打不过她啊。” 钟自羽:“……” 是啊,打不过是客观事实,所以这闷亏想不想吃,都得咽下去。 心里虽然明白,但终究还是不甘,回到大杂院,钟自羽就开始给柳蔚脸色看,他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看谁都阴森森的。 武鸿老实,被他这吓到了,但是柳蔚只是瞥了一眼,皱眉问:“你们去哪儿了?” 钟自羽没吭声,只冷笑一声。 魏俦回答:“去外头逛了一圈,看到了布栏上的……通缉令。” 柳蔚在听到通缉令三个字时,就愣了下,随即忙问:“昨晚的?” 魏俦瞥了钟自羽一眼,点头:“恩,行刺那个……” “呼尔托忍死了吗?”柳蔚又问。 魏俦想到通缉令上的文字,上面没写呼尔托忍死没死,他如实说了,又好奇:“不是你去行刺的吗,你不知道她死没死?” 柳蔚突然笑了声:“加编十二队的巡逻兵,不是因为要保护呼尔托忍,也不是因为要迎接哪位大人物,而是,有人要杀呼尔托忍。” 魏俦一愣:“啊?” “昨晚我用钟自羽的身份,再次进入布政司衙门,我本是想接近后院居所,去见雷尔朗,结果正好目睹一件事,有人行刺呼尔托忍。” 魏俦大吃一惊,钟自羽也走了过来:“不是你刺杀呼尔托忍?” 第1686章 柳司佐,倾听别人说话是美德 “当然不是。”柳蔚挑眉:“我为什么要杀呼尔托忍?她贪色欲,好掌控,我可以从她身上套取很多线索,我不用杀她,我巴不得好好养着她,等到将来,我还能用她当皇后身上那把双刃剑。” 钟自羽皱起眉:“那么现在……” 柳蔚点头:“现在有人也看上这把双刃剑了,但对方不会用这把剑,所以想将这剑折断,虽然有些浪费,但对方的目的,与我们是一致的,对方也是想对付皇后的人,是容溯!” “容溯?”钟自羽质疑:“为什么不会是权王?” 这段时间跟着柳蔚,钟自羽也知道了些朝里的权势分布。 柳蔚道:“因为雷尔朗失踪了,雷尔朗失踪,应该是为容溯办事去了,能以巡逻侍卫的名义,把那么多精要高手安插到布政司衙门内部去,这样的操作难度,只有呼尔托忍的左右手,雷尔朗能够完成,雷尔朗或许与呼尔托忍说,接到消息,有人欲对她不利,呼尔托忍惜命,自然要求加防卫,可她不知,被加来的士兵,恰恰就是要杀她的凶手,昨晚我亲眼目睹,那些人是如何对呼尔托忍群起而攻之,而整个衙门内院,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她。当然,昨晚我也稀里糊涂的,没想到这里头的关窍,但今日,你们说通缉令上出现了我,现在我确认了,通缉令是雷尔朗下的。” “雷尔朗背叛我们了?”魏俦大惊。 钟自羽却摇摇头,接口道:“雷尔朗以为我现在的脸,才是原本的脸,而那日所见的勾引呼尔托忍的脸,不过是我暂时易容的,所以昨晚在衙门又看到我那张脸,他自然以为是柳蔚又派我去找呼尔托忍,今日他用这张脸下通缉令,是以为这张是假脸,他知道我们如果看到通缉令后,也不会再用这张脸了,所以这张通缉令说白了也就是个摆设,但就算是摆设,通缉令也不能少,呼尔托忍是蛮军的头领,她被行刺,她死了,需要一个‘凶手’为此负责,一张假脸,一个不存在的人,正是他所需要的,并且这张脸还曾在布政司衙门出现过两次,也就是说,其他人会以为,这个美貌的凶手是真实存在的,而只有雷尔朗知道,这个人是假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可这只是雷尔朗以为,实际上,那张脸就是真脸,钟自羽本人,就是这么好看,好看得都不像真人! 钟自羽现在心情很复杂,早知道三日前,他就不用自己的真脸,真是倒了血霉了! 柳蔚为钟自羽的领悟力点赞,笑着道:“雷尔朗帮助我们施展美男计,是他看在我们与容溯的交情上,但说到底,他效忠的还是容溯一人,他以容溯的命令为先,他没将巡逻加倍是为了杀呼尔托忍之事告知我们,是因为那是容溯的计划,我们的目标是兵符,雷尔朗可以相助我们获得兵符,却没必要把容溯的秘密对我们和盘托出,并且从他前几日的状态看,他当时应该也不知道容溯这么快就要对呼尔托忍动手,如果他知道,大概会劝我们不要心急,因为呼尔托忍死了,兵符自然就能拿出来了,但他没说,那应该就是近日才接到容溯的新命令。昨晚我去衙门,发现有异动,就藏了起来,我当时没见到雷尔朗,但他应该见到我了,或者有人与他说,见到一个容貌倾城的男人出现过,所以他正好就用我的脸下通缉令,而看到这张通缉令的我们,如果足够聪明,就能接收到他的信息。” 雷尔朗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个从第一次见面柳蔚就发现了,容溯找了个好帮手,这也证明,三年下来,容溯的眼光变好了,他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当然,如果不要这么马后炮会更好,皇后都把江南四洲吞并了,你容溯再反击?没吞并前你干啥去了?非得等事情发生了再补救?提前就不会预防? 柳蔚现在对容溯的评价好坏参半,但总得来说也承认对方的进步,勉强打个及格分吧。 魏俦这时又问:“那容棱他们?” 柳蔚沉声道:“我现在倾向于,容棱他们的晚归,也与雷尔朗有关。” “什么意思?” “容溯要在城里动手,呼尔托忍死了,城内必将戒严,这个时候容棱带着城郊大营的精兵潜入,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呼尔托忍手下的怀疑,所以雷尔朗应该拦住了他,或许是让他拖延两日,或许是有别的合作计划,但现在,我没有见到雷尔朗,我还不能确定。” 钟自羽点点头,这时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他左右看看,问:“岳哥呢?” “去找雷尔朗了,不见一面,肯定不行。” 之前的三日,雷尔朗忙着杀害呼尔托忍的计划,不可能分身乏术去见柳蔚,并且就算见到,他也不可能把其中细节据实相告。 第一,他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这么做。第二,呼尔托忍身边不止有他一个副将,布政司衙门的居所里,还住了十个人,他的异举,可能会提前暴露自己,造成行刺计划失败。 所以他必须忍着,忍到计划成功后,再想办法联系柳蔚。 雷尔朗原本打算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去见柳蔚,结果冷不丁的,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岳公子就来了。 这三日雷尔朗因为要隐藏痕迹,行事低调,几乎等同隐形,今天计划完成,所以他正常出入衙门,就被那岳公子拦住了。 见到对方,雷尔朗先愣了一下,然后匆匆道:“我没时间。” “必须见。”岳单笙贯彻着柳蔚的命令。 雷尔朗深吸口气,耐心解释:“你们不知道事态严重。” 岳单笙还是那句:“必须见。” 雷尔朗有些烦,其实他自己对此次的变故,也是赶鸭子上架,之前七王爷从未说过要立即动手,三日前命令抵达,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操作,三日下来,他早已疲惫了,实在懒得应付其他人。 他勉强道:“我下了张通缉令,我的意思是……” “当面与她说。”岳单笙不想当传声筒,他来的目的,只是带雷尔朗去见柳蔚,有什么话,他们自己谈。 雷尔朗都想打人了,但按捺住脾气,他还是抹了把脸,道:“午时之前,我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空余,尽快。” 岳单笙带着雷尔朗快速回到大杂院,此时柳蔚早已等候多时。 雷尔朗赶时间,见面就道:“柳司佐,三日前我接到王爷的急令,他要求……” “我知道。”柳蔚看他形色匆匆的,一副根本坐不住的样子,也不想耽误他时间,直接道:“容溯要杀呼尔托忍是吧,这个我知道了,你跳过。” 雷尔朗愣了一下,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一会儿要怎么精简干练的把事情的前后,精准简略的知悉对方,他还担心自己说的信息量太大,柳司佐会不会难以消化,但现在,对方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失神片刻后,雷尔朗又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道:“那张通缉令,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柳蔚再次打断他,点点头:“将计就计是吧,假脸,假凶手,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也跳过。” 这回雷尔朗真的愣了,他定定的看着对面的柳司佐,皱了皱眉,然后坐了下来。 这回没有匆忙,他想认认真真的说:“因为七王爷的计划近在眼前,三王爷那边,是我派人……” “我知道。”柳蔚再次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果然是被你给拦住了,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好了,雷尔副将,不打扰了,你回去吧。” 雷尔朗:“……” 雷尔朗深吸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脸不甘的道:“柳司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柳蔚一脸体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你快回去吧,你应该很忙吧。” 雷尔朗生气了:“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意思是,七王爷突然想要呼尔托忍的命,是因为……” “是因为他打算来青州了。”柳蔚再次打断雷尔朗的话:“青州是两江的重防线,我与容棱回归的消息你想必已经告诉他了,他之前没打算这么快杀呼尔托忍,是因为他还在犹豫如何推进,能更稳操胜券,但知道我们回来了,他认为我们在青州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提前了计划,现在他应该已经动身来青州了,或者不是本人来,他身边还有谁?李君?还是秦俳?应该是秦俳,秦俳的妹妹是太子侧妃,要说皇权,秦俳的作用比李君大,所以我想问你,秦俳什么时候到?” 雷尔朗:“……” 雷尔朗服了,他站起来,气势汹汹道:“柳司佐,倾听别人说话是美德,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柳蔚只得点头:“好好好,你说,你要说什么?” 雷尔朗想了想,说什么,说个屁,你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第1687章 容棱,是她心里的魔鬼 柳蔚看雷尔朗都要气爆炸了,到底给了他一个台阶,“你可以告诉我,呼尔托忍到底死了没有?” 雷尔朗眼前亮了一下,正要回答,又顿住,他有点记仇,片刻后仰着脖子,哼哼唧唧的阴阳怪气:“这下您猜不到了?” 柳蔚无奈的摇头:“其实我也猜到了,不过我对容溯的智商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还想再确认一遍。” 雷尔朗不信,觉得她在逞能:“这与王爷有何关系?” 柳蔚失笑:“一个人的价值,是根据他的身份判断的,呼尔托忍是听那族的前族长,是皇后手里东征西讨的长矛,她是一把武器,容溯畏惧她,用尽一切方法想杀她,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苟同,如果容溯杀了呼尔托忍,他就是一个庸才,什么人对我有威胁,我就除掉什么人,这是蠢货才有的思维。聪明人,是会用脑子的,借力打力,借刀杀人,一把武器能造成怎么样的伤口,给谁造成伤口,是持武器的人决定的,皇后能握住这把武器,容溯握不住,这就说明他不够强,他平庸。” 雷尔朗面色严肃的看着这位柳司佐,沉默了好半晌,道:“呼尔托忍没死。” 柳蔚挑了挑眉:“看来他还没傻到家。” 雷尔朗又道:“王爷密信中写道,风声过去,将人,送到您这儿来。” 柳蔚:“……” 雷尔朗有点尴尬:“您说的这些,其实王爷早就想到了,呼尔托忍尚可利用,但王爷知道,自己驯服不了她,所以,他把这项重任交给了您。” 柳蔚:“……” 雷尔朗询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把人运过来?” 柳蔚:“……” 柳蔚无语了,容溯不傻,不但不傻,还挺聪明的,他知道自己在对付呼尔托忍上,力所不能及,所以从提前动手开始,他就打着主意,让她帮他蹚这淌浑水。 柳蔚深吸口气,反问:“我欠他的?” 雷尔朗道:“王爷信里还说,您可以开价,他都满足。” “哦?”柳蔚突然换了个坐姿,表情变得有兴趣了:“给钱的啊,那,行吧,等容棱回来,你就把人送来吧,不过这大杂院人多嘴杂,也不安全,作为定金,你先出钱,把这大杂院买下,房契地契写我的名字。” 雷尔朗:“……” 雷尔朗觉得,王爷信里写含蓄了,柳司佐不是有点爱财,她是视财如命,见钱眼开! 雷尔朗离开后,当天晚上,就把大杂院买了下来,第二天柳蔚就拿到了写了自己名字的契约文书,她还挺不放心的,左右翻着问:“现在衙门都是你们叛军的人,政府文书还有效吗?” 雷尔朗翻了个白眼,道:“有效,前业主收了钱,亲自到府尹衙门办的转移,这上面有他的签名与指印。” 柳蔚看了果然是,这才美滋滋的把房产证收进了里屋,然后出来,跟雷尔朗商量起呼尔托忍的事。 “她现在被关在黑牢里,有我们的人看守,不过她嘴硬,脾气也硬,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松口,柳司佐,她是武将,她不怕死,她不肯说,我们拿她没办法……” 雷尔朗的语气很无奈,柳蔚思忖了片刻,摇摇头道:“呼尔托忍是个狠人,狠到连自己的子女都能杀害,她这辈子,只爱她自己一人。爱自己的人,都是惜命的人。面对重刑,她表现得大而无畏,这不是很矛盾吗?惜命的人不可能不怕死。她不怕死,只能说明,在她心目中,有一样东西,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雷尔朗忙问:“是什么?” 柳蔚没回答,反而问雷尔朗:“你跟着呼尔托忍三年,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雷尔朗沉默了片刻,道:“铁血,硬气,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柳蔚笑了一下:“那你还看不出来,她更在乎什么吗?” 雷尔朗皱眉,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自尊。”柳蔚道:“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她是有傲骨的,她的刚硬是她立身的根本,她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又强大,你用刑罚去践踏她,用言语去侮辱她,这些不但不会让她妥协,反而会激起她的抗拒心理,她慕强,只有比她强的人,才有资格折辱她,她是野兽,野兽只对首领屈服,就算首领将她撕咬得鲜血淋漓,性命垂危,她也尊重他,爱慕他,所以,容棱什么时候回来?” 雷尔朗不知末尾话题怎么突然又转了,愣了一下后回:“三王爷就在城西外,最快明日,可以进城。” “好。”柳蔚点头:“容棱回来,让容棱去见呼尔托忍,她爱慕,尊重的那个人,是他。” 雷尔朗:“……” 雷尔朗有些失神,停顿了好半晌,才反反复复的去看眼前这个一身男装的女人,三王爷不是柳司佐的情郎吗?他们不是情比金坚吗?她为什么能这么平常的说出,另一个女人对她情郎爱慕的事? 大概是雷尔朗的目光太炙热,柳蔚不得不解释起来:“你误会了,呼尔托忍不是喜欢容棱,实际上,她的一生都活在容棱的阴影之下,之所以战败,之所以丢失族长之位,之所以沦落到需要仰仗皇后的施舍,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容棱,她对容棱是不甘又怨恨的,可与此同时,她心里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比她强大,比她厉害,这样一来,情绪就矛盾了。她做梦都想杀了容棱,但即便是在梦里,她知道,自己也杀不了他,容棱是她头顶的阴霾,是她心里的魔鬼,面对其他人,她是骄傲铁血,不畏生死的叛军首领,面对容棱,她是一个失败者,从灵魂上能击溃她心防的,只有容棱。” 雷尔朗深思起来,半晌,他点点头:“您说得对,那明日三王爷进城,就麻烦他了。” 柳蔚大手一挥:“没事,反正你们给了钱。” 雷尔朗:“……” 雷尔朗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柳司佐,您也非常厉害,非常强大,您认为,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您心中的魔鬼?” “我吗?”柳蔚思索起来,半天未语。 正好这时,魏俦从房间里出来,他听到雷尔朗最后这句,又看了柳蔚一眼,不禁哼了一下鼻子,凑到雷尔朗耳边,小声说:“她心里怎么会有魔鬼,她自己就是个魔鬼,你要是跟我们一起在船上流浪一年,你就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在骂这畜生脏话了。” 雷尔朗:“……” 柳蔚:“???” 第1688章 容溯这小畜生 第二日,容棱如雷尔朗所言,总算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看得出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但比起容棱的疲惫,付子寒与冷意却可谓是精神奕奕。 “分七个营队,第一营四十五人,已随我们入城,剩下的说好,未来半个月里,会陆续到位。”冷意说到这里,又露出笑容:“进城的人,原本没地方安置,现在七王爷那边愿意配合,人运进来,可以直接安插入雷尔副将的亲兵营,这省了我们好大的功夫,我们能将钉子直接埋到叛军的眼皮底下!” 冷意说得很开心,付子寒在旁边也跟着一直点头,但柳蔚却注意到另一边的容棱,容棱眼底乌青,神态不振,她握住他的手,问:“很累?” 容棱俯身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柳蔚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不禁感叹:“你这弟弟可真孝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阴险?” “他一直这么阴险。”容棱大概实在太累了,他也不想多聊,拍了拍柳蔚的手背,起身,进了房间。 柳蔚跟着他进去,看着他睡下,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关了房门。 冷意坐在椅子上,不解的问:“容都尉怎么了?” 柳蔚道:“被算计了,容溯这小畜生,脑子还真灵光,利用我还不够,还把容棱也利用了,雷尔朗那边,从明天开始,全权由容棱接管,这两日他已经拿到了容溯在青州城所有细作与伏兵名单,未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冷意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重复:“七王爷,将青州的权利,移交给容都尉了?” 柳蔚无奈的点头。 冷意脱口而出:“不是听说他们不合吗?” “不合是真的不合。”想到这两人以前见面也会经常吵架,柳蔚揉揉眉心:“但容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这种事上,做得不如容棱好,所以赶紧把烂摊子推了出去,容棱也是老实,你们知道吗,他居然没有跟雷尔朗谈价,我也是服了,雷尔朗让我劝呼尔托忍,我都从他那儿骗了几千两,结果容棱为爱发电,全赔进去了。” 冷意:“……” 冷意压根跟不上柳司佐的脑回路,他就惊讶,同时不禁笑了起来:“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能彻底掌握青州大局了?” “不知道。”柳蔚没把话说死:“具体还要操作。” 说是要操作,其实有了人马,有了兵权后,内部操作这东西,真的变得容易多了。 半个月后,驻兵大营的三百一十人,全员到齐了,而两江上的两百海东军,也即日便要抵达了。 想到当时为了传信出码头,岳单笙不知打点出去多少钱,柳蔚就心疼,她一心疼,就要找雷尔朗要钱。 雷尔朗万万没想到,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居然就是永无止境了,柳司佐张口闭口都是钱,简直庸俗得不得了! 就连去见呼尔托忍,她嘴里都是钱。 “如果你不包饭,我中午就不去了。”这是去之前柳司佐说的话,谁能想到,三王爷身边的第一军师,威名赫赫的柳司佐,居然能把一顿饭看得这么重。 雷尔朗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怒,他憋着气答应了包午饭,好歹把换了军服的柳司佐带出了门,将她领到了关押呼尔托忍的密牢里。 半个月前,容棱回来后,就去见了呼尔托忍,如柳蔚事前所料相同,呼尔托忍对容棱很是仇恨,容棱自然也利用自身的强大,与呼尔托忍对他的心魔,慢慢的对呼尔托忍进行着引导。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成效却没有完全成功,呼尔托忍的心灵,比他们预估的要强大。 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呼尔托忍似乎有了别的计划,反倒开始与他们打起了太极,这个时候,容棱与她的对话也陷入了僵局,这几天,柳蔚都会来看呼尔托忍,她是暗中观察,没有与呼尔托忍说过一句话。 但今天,她有话想说了。 阴冷湿闷的地室里,周围都是铁铸的栏杆,这间密牢是雷尔朗临时打造的,为呼尔托忍这样的女壮士量身定制的,每一根铁栏杆有个成人小臂粗细,两根栏杆间的缝隙,小的只能由一根手指穿过,逃狱可能性,几乎是零。 柳蔚到达密牢时,正好是晌午,她的饭盒雷尔朗命人给她送来了,是城里最贵的酒楼的招牌菜,就这一顿午饭,加起来就要两百多两,但不是花的自己钱,柳蔚吃得美滋滋。 她在吃饭,牢里的呼尔托忍也在吃,一碗清粥,两根青菜。 柳蔚穿着士兵的衣服,就坐在栏杆外的小木凳上吃,吃两口,抬头,透过细微的缝隙,去看里面的呼尔托忍。 呼尔托忍没有拒绝吃饭,即便这样的伙食,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她除了刚被监禁的头三天,之后都一顿不落。 只有吃了饭,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想办法逃生。 即便已经是这个环境,这位女将军也没有放弃自己,她随时做着逃出生天的打算,并且毫不隐瞒自己的动机。 不要以为她被囚禁你就可以轻视她,她是一头豹子,她是一只野兽,她擅长绝处逢生。 柳蔚吃完饭后,发现还有一个鸡腿吃不下,她就走到栏杆前,将那鸡腿放在盖子里,推进栏杆最底下的小方格,那是送饭的小格子,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点,也只够放一个碗进去。 呼尔托忍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鸡腿,挑了挑眉,脏污狼狈,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小姑娘,你想做什么?” 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准确多了,柳蔚引以为傲的女扮男装,在呼尔托忍这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只是这个穿着军装,假装狱卒的小姑娘从未与她说话,故此,她也没有主动开口过。 柳蔚并不惊讶自己被看透,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栏杆,笑了一下:“吃吧,没毒。” 呼尔托忍拿起那块鸡腿,啃了一口,久违的肉味,让她腮帮子有些酸麻,她没有心急的大快朵颐,而是慢慢咀嚼起来。 柳蔚转身看向她,问:“想沐浴吗?” 半个月的审讯,有时候动刑,有时候不动刑,连轴式的虐待,呼尔托忍身上,已经腥臭与肮脏并列,已经连老鼠都不往她身边钻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呼尔托忍缓慢的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第1689章 三王爷护短,根本不管 呼尔托忍不愿拐弯抹角,柳蔚也省了中间的口舌。 她转过身来,正对着栏杆,透过缝隙看里面的女人:“闲着也是闲着,有没有兴趣玩个游戏。” 呼尔托忍又咬了一口鸡腿,淡漠的瞥她一眼。 柳蔚拿起一根筷子,伸到栏杆的送饭小方格处,在石板地上,画上一个框,随即又在框的两边描绘了例如圆圈,交叉的点。 呼尔托忍起先是迷茫,不知她想做什么,随后就发现了,她画得一张缩小的,奇简无比的沙盘图,自幼行军打仗当饭吃,呼尔托忍对这样的沙盘,看过不下数百。 柳蔚沉默的将沙盘画完,然后抬手,将那只筷子递给了呼尔托忍。 呼尔托忍咬住鸡腿,迅速接过筷子,反手却一个凌厉,掰住柳蔚的手腕,柳蔚手骨受到钳制,她却不慌不忙,手腕轻飘飘的转了一个圈,手指比呼尔托忍更快的穿过她的掌底,将筷子的另一头往后扣,筷尖戳到了呼尔托忍的脉门。 一瞬间的过招,是试探,也是考验。 呼尔托忍松了力气,柳蔚也放开她的手,呼尔托忍将筷子拿过来,冷笑着道:“没人敢给我筷子,就连碗,我用的都是铁碗,摔不破的那种。” 柳蔚点点头,承认:“容都尉统领镇格门多年,即便囚犯是绝顶高手,他也自有一套应对之法,筷子,勺子,瓷碗,都会成为你的武器,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让你接触。” “你很有胆量。”呼尔托忍道。 柳蔚笑了:“与胆量无关,与实力有关,别说是筷子,给你一把刀,你也杀不了我。” 呼尔托忍没否认,刚才的过招,她落了下成,这固然有她饱受虐待,体力不济的原因,但对方的反应能力与出招速度,也的确胜她一筹,有能力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自傲的权利,她自己就是个例子,所以她不会因为对方语言中的自大,而心生不满。 呼尔托忍往后靠了靠,又咬了一口鸡腿,闲闲的问:“女人中,很少有你这样的身手,你是容棱的谁?” 女人,军服,密牢,如果对方不是关系户,呼尔托忍就把铁栏杆吃了。 “媳妇。”柳蔚也没隐瞒,回答得特别果断直白。 呼尔托忍倒是愣了下,随即上下打量她,幽幽的道:“眼光不错。” 这个眼光不错,却不知是说她眼光不错,还是容棱眼光不错。 柳蔚也没深究,她低下头,用食指点点那简陋的沙盘图,道:“比划比划?” “你要与我对阵?”呼尔托忍嗤笑。 “游戏嘛。”柳蔚拿起另一根筷子,在一个交叉点上点了一下,又往前走到一个圆圈点。 “交叉是什么?”一般的沙盘,会用旗子后者石头标注不同兵种,但这里显然没有这种条件。 “交叉是一万兵,圆圈是两万兵。” “数量?”呼尔托忍一愣,随即便立刻低头,估算起自己的兵力,片刻后她又问:“这条线是什么?” “山。” “这条。” “河。” “这条。” “悬崖。” 呼尔托忍蹙了蹙眉:“每条怎么都长一样?” 柳蔚撇嘴:“别挑了,坐牢呢,将就一点。” 呼尔托忍:“……” 一个优秀的统领,点兵的速度是很快的,在确定完自己的兵力,沙盘的各处位置后,呼尔托忍心里就有数了。 她不禁嘲讽:“这是八年前那场。” 八年前,她败给容棱,输得丢盔弃甲的那场。 “没错。”柳蔚靠着栏杆,闲闲的道:“这几天我也问了容棱不少细节,山势地理可能画得不好,但也差不多,现在开始?” 呼尔托忍几口把鸡腿全吃完,随口道:“你画反了。” “没反。”柳蔚道:“你用容棱的青云军,我用你的听那军。” 呼尔托忍眯起眼睛:“青云军有十二万兵马,听那军只有九万。” “九万还不够吗?”柳蔚歪了歪头。 呼尔托忍捏着那根筷子,指腹白了白。 九万还不够吗,当然不够,当年正是因为缺了那三万步兵,她才会输给了容棱,那场战役,从一开始,她就因为人数劣势,而被压着打,因此最后她即便输得很惨,其他人也都知道,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两军人数不均衡,她的输,是情有可原,换句话说,就算当年是其他人与容棱对战,带着区区九万人,也一定会被容棱打得全军覆没。 九万人不够,这个女人根本不会打仗,没有实力的自吹自擂让她非常反感。 这女人欠教训。 “好。”呼尔托忍被激起了烈性,认真的端坐起来,手里严肃的捏着那根筷子:“我就看看,容夫人要如何反败为胜,以弱胜强。” 先出招的是呼尔托忍,她没有用容棱当年那套偷袭,纵火的方案,毕竟她知道,对面这个女人也知道,用同一套,完全是给对方送人头,所以她选择自己的打法,走的是分散流。 她将十二万兵马,拆分成了六组,除了驻扎的两组,她把另外四组分别从不同的山路,水路,林路朝着四个不同方向潜伏。 过林有沼气,过山崎岖,过水不方便带备用物资,但这些小事对于经验丰富的她不构成威胁,所以一开始,呼尔托忍打得很顺利。 两人的沙盘对弈,从午饭结束,打到晚饭送来。 雷尔朗已经在密牢外等了一整天了,直到暮色降临,柳蔚才伸着懒腰,从里面出来。 雷尔朗连忙询问:“柳司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柳蔚懒洋洋的抓脸。 雷尔朗问:“你不是说今日要行动,劝服于她,一整日过去了,有成效吧?” “有啊。”柳蔚脆生生的道:“我赢了她两千两银子。” 雷尔朗一愣:“什么?” “她没现钱,打了欠条给我。”说着,柳蔚从荷包里掏出借条,递给雷尔朗:“上面写了,委托你帮忙转交,银子在她房间书桌底下的匣子里,两千两哦,一两都不能少,明日我找你要。” 雷尔朗捏着那张借条,差点把它撕了:“你在里面一天,就与她赌钱了?” “小游戏。”柳蔚笑眯眯的:“明日继续来,不过明天她画沙盘,人数安排也是她决定,哦,对了,明天你也得包饭,不然我不来。” 柳蔚说完,就悠哉哉的离开了密牢,坐上了雷尔朗提前安排的马车。 雷尔朗把她送到大杂院,转头就去找三王爷,跟他告状。 结果三王爷护短,根本不管,还让他也别管,雷尔朗又憋又气,暗暗决定,之后不会再去亲自接送柳司佐,他高估柳司佐了! 这个柳司佐也的确是太爱玩了,接连七天,天天去找呼尔托忍玩游戏,看押呼尔托忍的士兵都跟雷尔朗抱怨了,原话是说:“那玩法还怪有意思的,雷尔副将,您能不能让柳司佐也带我们玩。” 雷尔朗罚了这两个士兵一人一个月俸银,他们这才灰溜溜的不敢吭声了。 八日后,雷尔朗正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看守呼尔托忍的其中一个士兵跑来了,雷尔朗以为出了什么事,如临大敌,结果那士兵道:“呼尔托忍没钱了,把自己输给柳司佐了,卖身契都写了,柳司佐让我来通知您,让您去开个会,具体后续事宜要安排一下。” 第1690章 第九场,要真人上阵了 雷尔朗行色匆匆的赶到大杂院,正好赶上大杂院用晚饭,柳蔚看他过来,随口邀请:“一起吃吧。” 雷尔朗还有些气喘吁吁,闻言先应了一声,随即又抬眼去看柳司佐,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 钟自羽帮着摆好碗筷,饭菜是直接在附近膳馆买的,一群大老爷们,没人会做饭,身边也没带厨子,平日吃饭都是凑合着来。 雷尔朗坐下后,发现三王爷不在,便问了一句:“不等人齐吗?” 柳司佐意有所指的瞥他一眼:“他这几天就没丑时前回来过。” 雷尔朗有些讪讪,说到底三王爷会忙成这样,元凶还是他,三王爷本就是局外人,青州之乱原不该他来承担,现在却被赶鸭子上架,要操心这一整个烂摊子。 雷尔朗不敢再提这种敏感话题,怕柳司佐一不高兴,又要跟他要钱,便主动起身,帮着其他人一起布菜。 饭食摆好,大家坐下,柳蔚一边吃,一边说起正事:“那说是卖身契,实则不尽然,呼尔托忍即便倾家荡产输了给我,也不会甘愿卖身为奴于我,她不是赌徒,她没有这么冲动,相反她很冷静,冷静的陪我玩了八天的游戏,甚至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是什么目的。” 雷尔朗闻言皱起眉头:“那她既然洞悉了,为何还会上钩?” “因为她是呼尔托忍。” 雷尔朗不明白。 柳蔚笑笑:“我与她做的游戏,是策略类的,那是她的专长,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会输,所以甘之如饴的咬了钩,当然,之后,她为自己的轻敌与自大付出了代价,不过金钱的代价只是其次,皇后面前的大红人,她不缺那几十万两银子,其实你们真的相信她没钱了吗?我不信,她肯定还有钱,只是八天下来,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愿意认输了,所以知道再玩下去也没必要了,就主动给出了一个结束。” 雷尔朗皱起眉。 柳蔚吃了一口菜,继续道:“我的目的,是说服她,我用了八天,与她进行了八场比斗,她一场都没赢,现在的她,已经意识到了,我谋略智慧都远胜于她,所以她妥协了。” 雷尔朗不太赞同:“这只是游戏,就算妥协了,认输了,也不代表什么,况且那只是沙盘对弈,纸上谈兵的东西,根本做不得准。” “但我是容棱的妻子。” 这话一出,除了武鸿有点不自然,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雷尔朗只知道三王爷横刀夺爱,抢了七王爷的未婚妻,跟女扮男装的柳司佐很恩爱,却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成亲,现在柳司佐既然主动说自己是三王爷的妻子,那估计他们私下已经成婚了吧。 这很正常,情投意合的男女,先私奔,再成婚,节奏顺理成章。 雷尔朗没什么特别情绪,他单纯的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这与您是三王爷的妻子,有何关系?” 柳蔚道:“呼尔托忍输给了容棱,是现实中输的,在她心里,容棱是不可攀越的高峰,第一天那么容易答应与我沙盘对弈,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吸引她,只是因为,我是容棱的妻子,她在容棱那儿输的,想在我这里一雪前耻。但很抱歉,第一天的对弈,我故意用了八年前,她与容棱那场对战做范本,让她结结实实的在同一地方,跌倒两次。她对容棱是服气的,但对我不服,所以之后八天,我们进行了八场,八场对战之后,她终于认同了我。” “那也只是认同。”雷尔朗道。 “认同就够了。” 雷尔朗没做声。 柳蔚不疾不徐的继续:“认同之后,就是判断,判断我有没有资格,成为她心中的第二个容棱。” 雷尔朗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当然,我没有资格。”柳蔚道:“我不能与高峰同日而语,呼尔托忍很理智,在小游戏上输给我,这说到底也是游戏,现实中,她还是只服容棱一人。” “那么她为什么要签卖身契。”这就是雷尔朗不懂的地方。 “因为我们的游戏,还可以继续,只是换一种方式。”柳蔚抬起眼睛,眼底露出笑意:“我这颗高峰上的石头,是属于容棱的,她怎么知道,容棱身边,还有多少颗,我这样的石头?” 这下雷尔朗明白了:“你胜了她八场,终究是对她造成了压力,虽然这压力还不够大,但积少成多,她害怕三王爷身边,还有很多很多,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故此,她主动要求签下卖身契,让我猜猜,那卖身契的日期,不超过三个月吧?” “两个月。” 雷尔朗很聪明,有些东西,他能够举一反三,柳蔚很满意:“我的目的是说服她,让她为我们效力,一开始她当然不会同意,即便搬出容棱,她也不会妥协,因为一旦她答应了,她就成了俘虏,认贼作父的俘虏,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但是现在,她对我抛出了橄榄枝,她签下卖身契,这意味着她,要正式开始反抗了。” 雷尔朗点头:“她想出来,她说是卖身,实则是感受到了危机,她在牢里被困住时,尚不觉得什么,但当她意识到三王爷身边人才济济后,她开始害怕了,所以,她假意投降,她要出来,要融入我们,观察我们,了解我们,最后击败我们。” “是。”柳蔚笑着:“呼尔托忍目的不纯,但她知道,即便只是两个月,即便放她出来,等同养虎为患,我们还是会同意。” “当然会同意。”雷尔朗道:“这是场比赛,两个月的时间,是我们先利用她,夺回青州,还是她先摸透我们的底子,将我们一网打尽,结局谁也不知道。” “这是我跟她赌的第九场。”柳蔚道:“前八场是纸上谈兵,第九场,要真人上阵了,是输是赢,最后一场见分晓吧。” 雷尔朗也被激起了烈性:“那明日我们就要放她出来,第一步要怎么做?” “第一步,我要让她将江南三州的兵力,全数集往青州。” 雷尔朗顿了一下:“这……” 柳蔚嗤笑一声:“谁跟你说,我的目的,只是青州?两个月内,江南四州,我全要。” 雷尔朗震惊的看着她。 柳蔚抬起眼睛:“你大概还不清楚,我是松州曲江府人,松州,是第一个沦陷的州府对吧。” 雷尔朗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柳蔚自言自语:“时间太久了,松州现在,已经乱了吧。” 雷尔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十日前,松州米粮物价便上涨了二十到三十倍不等,官道严防,城中百姓无法离城自救,现在人人自危,虽然还没出现大范围饥荒,但据说黑市,已经有穷人张罗着卖儿卖女了。” 柳蔚将手里筷子捏得紧紧的,眼里似有冰渣子。 雷尔朗叹了口气:“这种事,本来就拖不起……” “我改主意了。”柳蔚突然道。 雷尔朗不解:“什么?” “一个月。”柳蔚将手里的筷子扔开,站起身来,往屋内走:“一个月之内,我要把四州,全拿回来!” 第1691章 来的匆忙,死得寂静 呼尔托忍被放出来后,她先回了布政司衙门,但她没想到,她第一个面临的,不是着急簇拥自己的副将心腹们,而是一位新的主帅。 这人叫巴和,也是蛮族人,汉姓姓李。 蛮族人是没有汉氏姓名的,如果有,那就是被高权者赐的名,这位巴和将军,是皇后新派来的主将。 呼尔托忍脸色难看,巴和也有些尴尬。 巴和是听过呼尔托忍大名的,他不是听那族的人,但也知道听那族这位凶悍的女族长。 一开始他以为呼尔托忍死了,消息都传到京城了,皇后才派他来重掌大局。 但他这才刚过来两天,呼尔托忍竟然又活生生的回来了,那么现在,这数十万叛军,到底该听谁的? 巴和也是带了自己的亲信来的,手里还拿着皇后亲笔受封书,每一个将领,都渴望兵权,江南四州已经被呼尔托忍打下来了,现在他再接收,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功与名都是他囊中之物。 可偏偏,呼尔托忍又回来了。 让他就这么干巴巴的回去,他是不愿意,因此,他拿着受封书,打算强行把呼尔托忍挤下去。 呼尔托忍的做法就简单直白多了,当天晚上,她提着斧头,冲进巴和将军的房间,把他脑袋砍了下来,挂在了院子中央的大树上。 半夜三更,众人听到响动,都出来了,包括雷尔朗在内的十一位副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正挂在树上,栓人头的呼尔托忍。 她身上都是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尽是獣性。 雷尔朗心头震了一下。 实际上,在呼尔托忍遇刺失踪的消息传入京城后不久,雷尔朗就收到了七王爷寄来的密信,信中提到了这位巴和将军。 雷尔朗立刻将新帅将要抵达的事告诉了柳司佐,柳司佐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正式与呼尔托忍接触。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帅的到来,会打破现在江南四州的格局,没人希望他来,但好在,在他来的同一日,柳司佐与呼尔托忍达成了协议。 其实雷尔朗看柳司佐天天跟呼尔托忍关着门玩游戏时,就跟三王爷提过,问要不要直接告诉呼尔托忍,有人要来取代她,有了危机感,她或许就愿意妥协了。 但三王爷没同意,雷尔朗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很有效的刺激点,可以给呼尔托忍造成压力。 但到现在他明白了,呼尔托忍不会因为巴和妥协,因为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一百个巴和,她都能杀了。 这就是她的逻辑,只要能杀的人,就不是能构成威胁的人,除了她杀不了的容棱,这个世上,她不惧怕任何人。 巴和在午夜身亡,死不瞑目,第二天早上,他带来的两万亲兵,就被打散,收编进了呼尔托忍的军队里。 巴和来的匆忙,死得寂静,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第二天中午,柳蔚从雷尔朗这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不在意,只问雷尔朗:“她下军令了吗?” 雷尔朗点头:“下了,松州七万军,南州六万军,丰州十一万军,共计二十四万大军,除了每州剩余一万,她召了二十一万大军,全赴青州。” 柳蔚点点头,手指扣在木纹桌面上,一下一下计算着。 雷尔朗又问:“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不用你去做。”柳蔚随口道:“容棱已经去做了。” 雷尔朗好奇的问:“我们的完整计划到底是什么?将这二十多万大军招来青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即便另外三州兵力减负,但我们困在青州分身乏术,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雷尔朗又补充:“七王爷无法调动多余兵力去三州救援,从京城调兵到江南,必过青州,近三十万大军齐集青州,京城的兵马,根本不可能穿过两江。” “我没说要让容溯出兵。”柳蔚淡淡的道。 雷尔朗又问:“那是权王吗?七王爷信中提过,三王爷与权王关系不错,但且不论皇权之争,就说这次的事,权王根本从一开始就无意插手,权王坐镇辽州,丰州就在辽州旁边,丰州上下官员,早已以权王马首是瞻了,皇后能拿下丰州,这难道不是权王默认的吗?” “如果是权王默认的,那丰州为什么会留十一万军?”柳蔚反驳道:“丰州留的人越多,越说明,他们在提防权王。” “那权王为何一直没有动静?”雷尔朗不认识权王,但也知道他早就想造反的名声,心里自然将他与皇后混为一谈。 柳蔚叹了口气,其实权王那边的情况,她大概猜到了,本来不愿意提,但现在雷尔朗都问了,她也就直说了:“他大概,被威胁了。” 雷尔朗一愣:“什么?” “我母亲,之前在丰州,丰州被占,全城叛军,都在找她,她千辛万苦逃了出去,现在虽然安全了,但在丰州的时候,应该吃了大苦头。” 雷尔朗也参与过丰州之战,他并不记得这件事:“令慈是?” “纪夏秋,听过这个名字吗?” 雷尔朗皱了皱眉,没印象。 柳蔚道:“她与权王,是旧交,与皇后,也有恩怨,我想,松州沦陷时,权王大概已经做好了出兵的打算,只是他没料到,呼尔托忍的手脚那么快,松州之后就是丰州,丰州出了事,我母亲不知所踪,权王怕打草惊蛇,便不敢贸然行动,但同时丰州城里,你们先锋大军一走,皇后就派人全城搜找我母亲,不管她有没有抓到我母亲,她应该都暗示了权王,我母亲的性命掌握在她手中,所以,权王被威胁到了。” 雷尔朗皱眉,不知道这段因缘。 柳蔚皱了皱眉:“联系权王是必然的,江南三州既然已经撤兵,权王的人一过去,便能势如破竹,这是好事。但说实话,我的话不管用,容棱的话也不管用,就算我们现在寄信给权王,告诉他我母亲没事,让他放手去做,他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他心里没份量,看不到我母亲,他不会帮忙。” 雷尔朗问:“那令慈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柳蔚吐出一口气:“与我家人在一起,大概,在两江的某一处,游山玩水吧。” 雷尔朗震惊:“这种境地了,她还去游山玩水?” 柳蔚摇摇头:“应该不是她想去,总之,说不清,现在容棱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第1692章 你倒的确像是她养出来的 大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 雷尔朗只得问:“若是找不到,又该如何?” “找不到不至于,顶多,晚些时候。” 雷尔朗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他问:“我听七王爷曾提过,柳司佐随身伴着一只黑鸟,是信鸽吗?那鸟儿……能否传信?” 柳蔚摸摸鼻子:“它不在。” 雷尔朗忙道:“信鸽可以召唤,您有哨子吗?还是我去营中找一只……” “不是。”柳蔚摆摆手,打破雷尔朗的幻想:“我那黑鸟,在东海。” 东海,那的确是太远了,中间横隔好几个州府,别说哨子了,心灵感应都不一定能招得来。 柳蔚也有些无奈:“以前那鸟儿倒是爱跟着我,可这几年,早就野惯了。” 自打听说过伴月翼犬的传闻,柳蔚就不太敢管珍珠了,她自己其实也隐隐知道,珍珠是不凡的,但怎么不凡,她说不清楚,珍珠自己也不知道。 珍珠现在的“野”,来自于它的本性,就像它小的时候喜欢跟着柳蔚,大了却喜欢自己去天高海阔一样,它所作的事,都是随心的,这种随心,如果外力强行约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国师对珍珠很尊重,口里经常仙鸟仙鸟的称呼,他说多了,柳蔚听多了,更是怕自己约束珍珠,会给它带来不好的影响,柳蔚现在就像怕拖孩子后腿的家长,除了给孩子足够的空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东海离丰州,辽州近,当时大家定好要来青州,柳蔚还想问问珍珠要不要一起,结果一扭头,珍珠已经只言片语都没留的自己跑没了,珍珠一跑,咕咕也没了。 所以现在,柳蔚真的不知道它们俩在哪儿,也没办法让它们帮忙传信。 飞鸽传书这条路堵死了后,雷尔朗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只能放在三王爷身上了,他急的发愁,柳蔚也只能安慰他:“我外祖父祖籍岭州,我让容棱往那边找了,我儿子不是会贸然离开东海,跑到两江游玩的孩子,他出来,多半是带我外祖父故地重游,他们会去岭州的几率很大。” 可尽管估算出了方向,岭州占地也不小,要找一个人,还是犹如大海捞针。 但无论如何,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就像柳司佐说的,找是能找到的,可能就是要晚些。 在容棱灵活的花用容溯的人马,派人搜找两江时,京城那边,秦俳也出发了。 秦俳受了容溯的令,尽快前往青州,协助容棱柳蔚,他急匆匆的点了兵,连夜启程,直到都走了一天的路了,才被后面的亲兵拦了下来。 亲兵扛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女娃,窘迫的站在秦俳面前,尴尬的道:“这孩子藏在粮车的最里面,是晚上做饭时,厨娘发现的,大人,这孩子,她好像是……” 秦俳这时也看到了这小女娃的脸,他愣了一下,皱起眉问:“你怎会在这儿?” 小妞满脸通红,挣扎了一下,亲兵把她放了下来,小妞扑上去就抱住秦俳的大腿,喊道:“秦大人,麻烦您,带,带我去青州吧,我知道我家小姐回来了,七王爷不让我去,但我想去,秦大人,求求您带上我吧。” 秦俳将孩子推开,弯下腰认真的问:“你这么一声不响钻进我的车队,你义父知道吗?” 小妞脑袋垂得很低,闷闷的没吭声。 秦俳叹了口气:“他养你三年,将你当亲女儿照料,你便是这样回报他的?” 小妞眼眶发红,泪珠子掉了下来,她擦擦道:“我,我会当牛做马,报,报答七王爷,但,我,我想我家小姐……我想她……” 秦俳站起身来,显然也非常无奈,过了片刻,他对亲兵道:“派人回京到七王府送封信,就说他女儿在我这儿。”随即又低头,对还在小声啜泣的小妞道:“我带你去青州可以,但我告诉你,青州现在很危险,如果出了事,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小妞使劲点头,狠狠的保证:“我会很乖,我不会捣乱,也不会惹事,谢谢秦大人,谢谢秦大人!” 秦俳又看了小女娃一会儿,问:“你叫,容宓是吗?” 小妞顿了下,又将脑袋垂下,小声的辩道:“我叫,小妞。” 秦俳真的太心疼容溯了,养了三年,结果养了只小白眼狼,七王府的五小姐不当,非要当个小丫鬟。 秦俳强硬的道:“我就叫你容宓了,我这车队没有女人,就两个厨娘,你晚上与她们睡,吃喝她们照料。” 小妞乖乖的点头,想了想,又再次道谢:“多谢秦大人!” 秦俳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结果小孩离开的时候,秦俳才看到她走路是跛着的,秦俳这才想起,这孩子上次与容莫一起受了罪,回到府里,经过调养,虽好了大全,但腿已经瘸了。 人都这样了,还赶着要去青州见旧主,倒是个懂得感恩的。 可既然懂得感恩,为何对容溯避之不及?容溯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别人的事,秦俳终究没有多想,车队继续前行,但又走了几天后,车队却遇到了伏击。 秦俳出城的消息,皇后必然也收到了,知道他的目的后,皇后必然会有所行动,这次伏击,还只是个开头,前往青州的路上,这样的暗杀,不知还有多少轮。 秦俳自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亲兵们也都是精英,都有所防卫,全车队里唯一的外人,那个小女娃,反倒不得不让秦俳操心。 那可是容溯的宝贝女儿。 与伏击队大打一场,将对方暂时逼退后,秦俳一边任由随行大夫处理伤口,一边让人唤来小妞。 “今日的事,你也见到了。”秦俳道:“如果现在害怕了,我让人送你回京。” 小妞很有礼貌的坐在秦俳对面,闻言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问:“害怕什么?” 秦俳皱眉道:“今日的伏击。” 小妞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恭敬的送到秦俳面前:“我,我看他们都死了,身,身上的银钱袋子也没人拿,就,就偷偷都拿走了,对,对不起秦大人,我,我不该自作主张,您别赶我走……” 蛮军与中原军不同,蛮军更怕穷,所有蛮族士兵,很喜欢将自己的身家都换成金银随身携带。 秦俳看着眼前那白花花的银票,错愕了片刻后,才盯向眼前的小女娃。 半晌后,他幽幽的道:“听闻你家小姐寻容溯要了几万两白银,可谓视财至极,闻所未闻,如今看来,你倒的确像是她养出来的。” 小妞一股脑将银票全塞到了秦俳手里:“都给您,秦大人,都给您……” 秦俳将银票放到旁边,问:“这是你从蛮军尸体上扒出来的?” 小妞忐忑的点了下头。 “不怕?”秦俳又问。 小妞小声道:“他们都死了,不,不会动了。” 秦俳笑了声:“可大多数人,比起活人,更怕死人。” 小妞不太明白:“不会动的人,为什么要怕。” 秦俳想起来,那位柳司佐,好像就是仵作出身,如此看来,这孩子,倒是尽得她的真传。 第1693章 一喊完又怂了,怕被骂 小孩比自己预计的胆大,这让秦俳松了口气,就怕小丫头遇了事哭哭啼啼,耽误行程不说,还容易出危险。 现在既然知道孩子不怕,秦俳便叮嘱她,在之后的路上,可能还会发生今日之事,让她若是见到危险,就自己躲好,不要出来。 小妞乖巧的答应,离开车厢时,眼睛悄悄瞥了下坐垫上的银票,有点舍不得。 秦俳假装没看到,想听听这孩子会不会开口跟他要,那位柳司佐跟容溯要钱的时候可是很不要脸的,不知道小丫头在这方面继承了几分。 可事实上,小妞脸皮还是太薄了,人又内向,虽然心疼钱,但直到跛着脚走远了,也没开那个口。 秦俳无意占小姑娘的便宜,拿一个孩子辛辛苦苦从死人身上扒来的钱,他也亏心,便打算晚上让人把钱给她送回去。 但没料到,还没等到晚上,第二波伏击队伍便抵达了,临着傍晚时分,车队的炊烟刚刚升起,刀光剑影已经来得猝不及防。 白天才元气大伤,晚上又是一番恶斗,秦俳之前受了伤,晚上的打斗中,他便有些不灵活,几次险象环生后,车队终于杀尽敌军,但同时,他们这边也损失惨重,上百亲兵死伤过半后,幸存人数不到五十,这里面,还有二三十个身受重伤的,秦俳胸前也中了两刀,都在心口附近,流血十分严重。 等到战场消弭,亲信们围着秦俳,一个个铁血男儿,着急得眼眶都红了。 有人去找随行大夫,却发现大夫已经死了,尸体都凉透了。 秦俳胸前还插着一柄断刀,他嘴唇苍白,面无人色,额上大汗淋漓。 小妞听到周围没有打斗声后,才小心翼翼的从粮车最底下的米袋里钻出来,她蹑手蹑脚的撩开帘子,便看到周围全是尸体,她仓皇的从车上跳下来,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剩余的亲兵们。 有人已经拔出长剑对着她的方向,小妞害怕的缩了下脖子,那些人看清了她的身份,这才收了剑,但这种环境,没人有空关心她。 小妞从尸体中穿行而来,她见到秦大人被大家围着,她探头去看,却见他浑身是血,胸口还在不断流血,吓得捂住了嘴,差点跌倒。 大夫死了,剩下的残兵剩将里,没人敢拔这柄刀,秦俳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抬手握住刀刃,打算自己给自己拔刀。 亲兵们忙按住他,眼泪都留下来了:“大人,太危险了,太,太危险了……” 秦俳喘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小妞这时突然开口:“不拔出来,他更危险。” 亲兵们没理她,一个个双眼通红的盯着他们的主子,又急迫又慌忙,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小妞咽了下唾沫,又说了一句:“得拔出来,伤,伤口,得擦药。” “你闭嘴!”有人烦躁的回头吼她。 小妞有点害怕,往后又缩了两下。 这把刀插的位置很致命,如果拔得不好,容易大出血,当场毙命,但不拔出来,伤口无法包扎上药,拖延下去,最终也会是一命呜呼,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大夫在场,真的没人敢贸然做决定。 小妞被骂了后,也不再吭声,她紧张的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跑进了尸体堆,在马车与尸首间来回穿梭。 有人听到她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扭头去看,就见她正在扒尸体上的衣服,不知道找什么。 亲兵们都知道这丫头白日的壮举,知道她会在敌军尸首里找钱,顿时便有些嘲讽,有人憋不住,冷哼一句:“没见过这么无情的人。”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钱? 秦俳这时已经快没力气了,他知道不能放任这把刀继续插着,他趁着亲信不注意,猛地鼓起力气,狠狠抓住断刃,往外一拉,伴随着“啊”的一声痛呼,他生生将那断刀抽了出去。 同一时间,血喷涌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潺潺冒出。 “大人,大人!”亲信们快疯了,一个个拼命用手去按,想堵住血流,但根本堵不住,而秦俳的脸上,血色也快速的流失,到最后,他眼睛一闭,晕死了过去。 “这里,这里……”这时,小妞抱着一堆东西过来,她抖着手将随行大夫的医药包都搬来了,一个个往前递,嘴里喊道:“金疮药,止血药,不管是什么,都包上,先涂上。”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顿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过这些药物,乱七八糟的往秦俳身上倒。 小妞看他们这么糟蹋药,急坏了,忙喊:“别乱擦,先把他衣服剪开,涂在肉上,别,别这么使劲,又流血了,哎,你们让让,我,我来吧……” 小妞与姐姐大妞,以前就在柳蔚身边做事,虽然两个丫头不会看病治病,但简单的包扎涂药还是知道,这里临时没大夫,她却多少能充当一个小护士,也算是有点急救能力。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也怕自己粗手粗脚,让主子的伤在恶化,只得将地方让开,小妞便瘸着腿挪进去,一边镇定的给秦俳包扎,一边对其他人道:“麻烦大家去把坏人们的衣服都扒下来,如果有金银财宝都带走,衣服也带走,咱们剩下的人,都换上坏人们的衣服,还有马车,带有咱们车队标识的马车都不要了,粮车和后面放货物的灰马车都要,粮食菜果,还有银钱都放进能要的马车里,咱们得改道,车队从京城出发,往青州走的并不是官道,但对方却能同一天围堵我们两次,这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追我们追晚了,第二,之前对方找错路了。不管是哪一种,从对方同一天伏击我们两次的速度来看,他们现在已经追上我们了,也就是说,最快今晚半夜,最迟明天早晨,他们还会来第三波。所以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高调,我们必须乔装打扮,换道而行,秦大人现在受伤了,其他士兵哥哥们也有很多受伤了,咱们必须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至少要等秦大人先醒过来再说!” 小妞逻辑分明的说完要说的话,见周围的亲兵们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她从来没说过命令别人的话,她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她想活着到青州,也想让其他人都活着,所以她只能鼓起勇气,又重重的喊了一声:“快点吧!” 她一喊完又怂了,怕被骂,但奇怪的是居然没人骂她,周围的人沉默了片刻后,竟都散开了,然后众人按照她的吩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扒衣服的扒衣服,扶伤员的扶伤员。 小妞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热汗,又埋头继续给秦俳包扎。 第1694章 丑丑真棒X2 而同一时间,庆州码头前,夜幕之下,纪南峥正抱着丑丑,坐在码头的甲板前,跟曾外孙女说话:“庆州在青州左边,对岸便是安州,安州再下面,就是岭州,丑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丑丑点了下头,脆脆的道:“知道,我们要去岭州。” 纪南峥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丑丑真聪明,丑丑知道我们要去岭州做什么吗?” 丑丑再次点点头:“知道,要去见太奶奶。” 纪南峥哄小丫头:“见到太奶奶,丑丑要说什么?” 丑丑道:“要说太奶奶好,要说太奶奶漂亮,要说丑丑好想太奶奶。” “还有呢?”纪南峥诱导。 丑丑想了想,道:“还要说,太爷爷也好想太奶奶。” “对了,丑丑真聪明。”达到目的,纪南峥开心的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又仰头,往岸边看:“你哥哥去采买,怎么去了这么久,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 丑丑便是顺着纪南峥的目光往岸上看去,这一看,她没看到哥哥,反倒被码头夜市中,一个做猴子杂耍的匠人吸引了目光。 “丑丑想看吗?”纪南峥问。 “想。”丑丑眼睛都发光了。 纪南峥便牵着小丫头,上了码头,去看人做杂耍,杂耍的小猴子特别机灵,动作也敏锐,与匠人关系很亲近,表演的时候,小猴子特别听匠人的话,表演下来,匠人也很心疼小猴子,会给它吃香蕉,还会给它撸撸毛,按按手脚,仿佛是给它按摩,然后小猴子就会翻着肚皮,呲牙咧嘴的笑。 丑丑看得特别高兴,纪南峥见她高兴,便额外多打赏了一两银子,匠人见状还特地让小猴子给丑丑做了个献吻的动作,把丑丑乐得直拍手。 但丑丑还没过瘾,又壮着胆子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匠人微笑着,礼貌的弯下腰,让肩上的小猴子靠近小丫头,丑丑便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小猴子的小脚脚,小猴子也摸了一下丑丑小手手,丑丑可开心,哈哈的笑,然后小猴子学着丑丑笑,也嘎嘎的笑,丑丑被它逗得肚子都痛了。 之后一老一少从杂耍摊子离开,丑丑发现码头夜市里,还有好多小动物,有鹦鹉,有喜鹊,还有牛羊,有些是被人带来卖的,有些是以物换物的。 纪南峥难得带丑丑看热闹,便抱着小丫头,带她穿行了一圈,丑丑本来还挺高兴的,但走到最后再回来后,她就不高兴了,脸上都不笑了。 这时小黎正好回来,带着船工,提着大包小包,见到太爷爷和丑丑也上了岸,便过来叫他们。 丑丑现在愁眉苦脸的,趴在纪南峥肩膀上,奄奄的不说话。 小黎不知她怎么了,踮着脚,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才问:“丑丑不舒服吗?” 纪南峥搂着小丫头,道:“不知怎么,一下就没精神了。” 丑丑撅着嘴,轻轻的嘟哝:“没有不舒服。” 小黎问:“那这是怎么了?” 丑丑先没做声,半晌,才回头看了看街边的牛羊贩子,鸟雀贩子们,耷拉着眼睛,低声道:“他们,不给小鸟吃饭,也不给哞哞和咩咩吃草,只给他们喝水,小鸟鸟们都饿了,哞哞和咩咩都没有奶水喂小崽崽了。” 小黎这下便知道了,他让太爷爷将妹妹放下来,自己抱住妹妹,摸着妹妹的头,道:“这就是爹娘不希望丑丑听小动物们说话的原因,丑丑不能帮助每一个人,我们今天可以把小鸟跟牛羊都买下来,但之后呢,我们带不走他们,牛羊是家禽,不是耕农就是被吃,小鸟们离开笼子,去到森林也有可能被其他大型猛禽吃掉,丑丑知道吗,咕咕就会吃其他鸟类,这是动物的生态圈,是人干预不了的。” 丑丑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她就是很失落的垂着脑袋,然后指着前面的杂耍猴子说:“那个伯伯,和小猴子,就很好,小猴子很喜欢伯伯,伯伯也很喜欢小猴子,小猴子晚上都和伯伯一起睡,就像丑丑跟哥哥一起睡一样。” 小黎点头:“是啊,也有小动物会跟主人关系很好,猴子也是野生动物,但你说他是和伯伯在一起开心呢,还是在森林里,与自己的家人一起开心呢?或许都有吧,但如果你现在要分开伯伯和小猴子,他们都不会高兴的,对不对?” 丑丑撅着小嘴,自责的问:“丑丑是不是不应该去听小动物们说话?” 小黎摸着妹妹的头发:“如果以后可以选择,哥哥希望丑丑能控制自己,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丑丑要明白,你的心情最重要,你不能为了别人,让自己不开心,让自己不快乐,如果这样,爹娘,还有哥哥,太爷爷,都会很难过的。” 丑丑含糊的“唔”了声,像是明白了,随即她又问:“哥哥可以买下那只小鸟吗?”她指着一只小喜鹊。 小黎叹了口气,觉得妹妹好像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就听丑丑又说:“它是前天才被捉住的,它有自己的家,离开笼子,有家人在等它,它想回家的。” 小黎闻言,便果断的道:“好,哥哥去买。” 小黎说着,便去那贩子摊前买了喜鹊,提着笼子,过来交给丑丑。 丑丑对小喜鹊道:“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然后伸手打开笼子。 小喜鹊似乎也听得懂她的话,竟然没有直接飞走,而是在丑丑手里站了一会儿,叽叽喳喳了两声,才离开。 丑丑见喜鹊飞走了,脸上终于重展了笑颜,扭头对哥哥道:“它说谢谢我。” 小黎摸摸妹妹的脑袋,满脸宠溺:“恩,丑丑真棒。” 丑丑脸红了一下,大概也知道不是自己的功劳,又嘟哝着道:“它说,它是在城外被抓的,它的鸟巢被坏人踩翻了,好多好多坏人,它还让我们不要往城外去,说城外有好多会杀人的人,特别可怕。哥哥,我们不会往城外走吧,太爷爷说我们要继续坐船,要去找太奶奶。” 小黎一愣,不禁皱眉,眼睛不自觉的往庆州城内方向看去。 庆州坐落在青州左边,与青州相同,一面靠山,一面靠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码头,而所谓城外,那应该就是……庆州去阳州或者京城的山道? …… 另一边的马车上,小妞一边照顾着秦俳,一边对秦俳的亲信,一位浓眉大眼,脸上还有刀疤的叔叔道:“咱们去庆州,从京城出发,去青州一共有好几条路,但总归方向是两条,一条是京城直通青州,一条是京城过庆州,再到青州,咱们从京城出发已经很多天了,但伏击的人今天才赶到,我之前想他们是不是追晚了,但现在又觉得,如果是有意伏击,必然在出城前就准备好计划,不太可能晚这么久,我想他们一开始应该是错估了我们的路线,以为我们去了庆州,但堵了几天,却没堵到我们,所以才赶忙又来了青州这条线追我们,现在我们回去庆州,他们就算反应过来我们改道了,要追上来,也总有一两日的时间差,这一两日,我们先进庆州城安顿下来,藏好,找大夫,把秦大人先治好再说。” 亲信沉默的听着小妞说完,半晌,才点点头,疲惫的双眼里,带着感激:“多亏你了。” 小妞有些尴尬,小手抓了抓脸,嘟哝道:“我,我也不懂什么,如果我家小姐在,或者小黎少爷在,我们都不用跑的,他们都很厉害,如果有人伤害我们,他们会把他们都抓起来!是我太没用了,我胆子小,我只会跑……”说着说着,小妞就觉得很愧疚,声音越来越小:“只要见到小姐就好了,我家小姐,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第1695章 他的父母不是这样教导他的 小黎决定要在庆州暂留三日。 说是三日,但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因为无法料定庆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因此这三日,只是他给自己验证的时间,如果是自己想多了,三日后他们照常起航,前往岭州,若是自己没有想多,小黎觉得,他需要立刻回青州,亲自见一见父母。 庆州郊野出现有来路不明的杀手,这些人成群结队,武艺高超,徘徊在城郊各个官道山道上,他们想做什么,是否也是皇后的先锋,打算如偷袭江南四州一般,对紧挨青州的庆州开始下手? 小黎年纪小,心境还未到救国救民,心存社稷的大道上,但他至少心存善念,明辨是非,江南四州的惨况,一路下来,他也看到了不少,青州的严防死守,爹娘身处敌营的险象环生,还有无辜百姓们的水深火热。 如果庆州也即将成为下一个青州,那在一切还未发生前,正好被他遇上了,他是否能多管闲事干预一番? 他或许管不了太多,但至少能联系父母,请父母主掌大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确定,城郊的杀手们,是否真的是意欲对庆州不轨的叛军。 船舱里,小黎与两位长辈正在交谈。 小黎的话说的很明白,他们必须留下,不能已经知道庆州有难了,还一走了之,他的父母不是这样教导他的。 纪南峥沉默了片刻后,也同意了,纪南峥做过太傅,他是朝廷命官,要论为国为民,他的思想觉悟不可能比小黎一个少年还少,他只是年纪大了,大悲大喜后,好不容易回归故里,心中太过挂念家人,如今船已经快到岭州了,这个时候要他停下来,对老人家来说,也不吝一场折磨。 倒是纪夏秋,在听说要暂留后,立刻就抓住了小黎的手。 “你要回青州?我跟你一起去!” 小黎忙按住外祖母的手,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拒绝:“若要回去,必然也是我一人回去。我知外祖母是担心陌以舅舅,可您身体不好,不能日夜奔波,况且,我说过,只要陌以舅舅还在青州,有我娘在,必不会让他有事的。” 纪夏秋不再做声,没有亲眼见到儿子安然,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不管怎么样,庆州之行,他们是留定了,决定下来,小黎就带着船工上岸定客栈,忙到子时,才将所有人都安顿好,稀里糊涂的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出了门。 从京城往青州的中道,临时改行,前往庆州,路程上即便日夜兼程,也需五天五夜。 秦俳的伤口在颠簸的马车里,伤势越来越重,中间他醒过两次,保持不了意识,不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从第二天夜里,秦俳就开始发烧,一烧起来就滚烫滚烫,小妞不厌其烦的给他换布巾,擦汗,擦身,但没有大夫,伤口恶化,所作的一切,也只是徒劳无功。 秦俳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到庆州,没人能说得准。 可他们不敢停车,这个时候追兵就在后面,如狼似虎,他们一旦停车,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小黎在庆州城呆了三日,他出过城,北,东,西,除了西面是山,过不去,北门与东门外,没有可疑人物,可虽没有可疑人物,山道与官道上,却有许多铁骑脚印,有大批马队从这里经过过,但听庆州城防说,这几日又并没有马队入过城。 那这是怎么回事?马蹄印就在城郊附近,车队却没有入城,那这些人落脚在哪里?他们有什么目的。 三日下来,小黎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他也观察过本地府衙,他听获救的海东军提过,叛军占领州府的套路,是“夺首”行动,简而言之,就是俘虏杀害当地高官,再悄然无声的取而代之,小黎害怕庆州已经被渗透,已经有官员遇害,因此特地打听了庆州本地官府位置,也打听出了官员姓名容貌,他一一检查过,这些官员都好端端的,没有失踪,也没有身亡,他们的府邸也都十分正常,不见被侵略抄杀过的痕迹。 小黎这下真的拿不准了,城郊的铁骑印真的只是巧合?有人从庆州借道,却真的只是借道,没有入城,也没有不轨? 小黎觉得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青州刚刚被占领,叛军还未将青州吃透,应该不会这么快将目标又定在其他州府上。 这么想来,小黎便松了口气,三日之后,便决定重新起航,继续前往岭州。 最后一天夜里,丑丑缩在哥哥怀里,她都睡了两觉,半夜起来,还是能听到哥哥叹气的声音。 丑丑揪着哥哥的衣角,小声问:“哥哥怎么了?” 小黎压低了声音,哄哄妹妹:“把你吵醒了?乖,睡吧,哥哥没事。” 丑丑现在却没那么困了,她撑着坐起来,小黎忙给她裹好被子,没让她漏风。 丑丑撅着嘴道:“哥哥怎么不睡?” 小黎给妹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道:“哥哥不知道明日该不该走。” “为什么不知道?”丑丑趴回哥哥的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哥哥不想走吗?” “也不是不想走,只是觉得,没有答案。”小黎叹了口气:“那些铁骑虽然没有入城,但我不知他们的踪迹来历,始终不安,丑丑,你还记得那小喜鹊与你说过的话吗?你能否完完整整的再告诉哥哥一遍。” 丑丑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揉揉眼睛,从被窝里爬起来,小黎忙给她披衣服,丑丑蹦下床,歪歪斜斜的晃到角落的竹篓边,把篓子打开,将里面的小青蛇拿出来。 小青蛇也在睡觉,被吵醒,蜿蜒的身子不耐烦的把丑丑的手腕缠住。 “阿碧阿碧,哥哥要找人,你帮哥哥找好不好。”丑丑对小青蛇道。 小青蛇把自己弯成手环,挂在丑丑胳膊上不动,嘴里嘶嘶了两声。 丑丑就走到窗户边,把阿碧揪下来,放到窗栏外头,摸摸它的头道:“阿碧早去早回。”然后“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了。 小黎跟在旁边看完,丑丑已经扭过身,抬手要哥哥抱。 小黎把妹妹抱回被窝,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阿碧去哪里?” 丑丑鄙视了哥哥一眼,嘟哝:“丑丑怎么会不知道,丑丑什么都知道,哥哥不开心,哥哥要找人,哥哥找不到人,阿碧去找了,等阿碧回来,哥哥要找的人就能找到了。” 小黎失笑:“那你知道哥哥要找什么人吗?” “不知道。”丑丑毫不负责的道:“又不是丑丑找,是阿碧找,阿碧知道就行了。” 小黎点点妹妹的脑袋:“阿碧怎么会知道,它又听不懂哥哥说话,也不知哥哥平日在干什么。” 丑丑闻言,僵了一下,一动不动,也没回应。 小黎感觉到她的僵硬,突然觉得不对,把她扳过身子来,让她看着自己:“臭丫头,你是不是又趁我不注意,把阿碧藏在袖子里了?哥哥平日做什么,你都告诉阿碧了?” 丑丑撅起嘴,今天特别大胆的哼了声:“哥哥是笨蛋,哥哥找不到人,阿碧能找到,阿碧比哥哥厉害!” “你真是翅膀硬了。”小黎捏住丑丑的脸蛋,把小丫头的脸颊拉得老长。 丑丑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进被窝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丑丑醒来后,就打开窗户,窗户外,阿碧正长条形的挂在那儿。 小黎这会儿正在铺床,就见妹妹把阿碧带回来,随口问:“怎么,找到了吗?” 丑丑没搭腔,跟阿碧说悄悄话,一人一蛇说了一会儿,丑丑就抬起头,看向哥哥:“哥哥,娘叫什么名字?” 小黎瞪向妹妹:“娘的名字都不记得,你个白眼狼。” 丑丑问:“娘不是叫柳蔚吗?” 小黎点头:“对啊。” 丑丑没做声了,又低头跟阿碧说话,半晌又抬起,问哥哥:“爹呢?爹的名字,不是两个字吗?” “是啊。”小黎好奇了,走到妹妹旁边,蹲下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丑丑撅了撅嘴,小脸蛋看起来很烦恼:“阿碧说坏人,有提到了爹娘的名字,但是他们说错了,爹叫容棱,娘叫柳蔚,他们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不是三个字。”丑丑一本正经的跟阿碧解释:“爹不叫容都尉,娘也不叫柳司佐,不是这两个名字,这两个不是我爹娘。” 第1696章 一脸沾沾自喜,识破奸计的表情 丑丑一点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名字不一样,肯定就不是一个人,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三岁大娃娃了,不是小孩子,她可聪明了。 小黎不知怎么纠正她,见妹妹还一脸沾沾自喜,识破奸计的表情,长长的吐了口气,揪着她的小脸问:“你怎么这么傻?” 丑丑撅着嘴,跟哥哥辩驳:“丑丑不傻,丑丑最聪明了。” 小黎懒得与她争,问妹妹:“阿碧还与你说了什么?” 丑丑就低头,又问阿碧。 阿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听丑丑纠正它那两个人不是她爹娘,它就懵了,因为这些都是其他蛇虫鼠蚁告诉它的,它鹦鹉学舌,别人说什么,它就照搬什么,人家说柳蔚是柳司佐,说容棱是容都尉,它就也这么说了,但丑丑既然说不是,那应该就不是了,那是丑丑自己的爹娘,丑丑肯定不会搞错。 但是既然人都认错了,后面的信息,肯定也都错了。 于是阿碧果断的道:“嘶嘶嘶。” 丑丑仰头,跟哥哥道:“阿碧说没有了,只有这个。” 小黎皱起眉,这就算打探消息了?不是什么忙都没帮上吗? 他又问:“那些人为什么提到爹……提到容都尉和柳司佐,这两个人会有危险吗?” 丑丑照样问阿碧,阿碧回答道:“嘶嘶嘶嘶。” 丑丑就摇摇头,道:“坏人说,不能让他们去青州,与容都尉和柳司佐会和,当务之急,是先追到他们……” “他们是谁?” 丑丑看着阿碧,阿碧也稀里糊涂的,随便念了一串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话。 丑丑虽然也没听懂,但跟着照念了,吐词非常清晰:“骁骑禁卫军。” 小黎顿住了。 小黎曾在京中生活过,还经常被爹带进宫,也参加过宫宴,骁骑营他是听过的,那是皇城的军队,效力于皇上,那不是地方军,也不是平叛军,是正正经经的御前军,御前的军队,离开京都下青州,怎么可能? 小黎不知道现在京都的局势早就变了,皇上病重,奄奄一息,御前的人都被两派人马瓜分为二,容溯占了一部分,皇后占了一部分,整个皇城四分五裂。 骁骑营是容溯好不容易抢到的,直接给秦俳套了个名头,让他借禁卫军的名义下青州,这样无论是办事还是过路都会方便很多,但实际上,秦俳的官衔并不止于此。 阿碧所知道的也很有限,尽管丑丑都知无不言的一一传达了,小黎还有很多地方弄不懂,不过大概的东西,他还是明白了。 京都有援军下发,援军是骁骑营的禁卫军,但他们在来的路上,被一股不明势力拦截了,这股势力盘踞在庆州城郊,想将他们堵个正着,但守了几日,却没有守到目标,于是他们又离开了,这群人来的时候,与走的时候动静都很大,沿途杀伐果断,误伤了不少百姓,也惊动郊野的小动物们。 小黎将前后理顺后,忽略骁骑营出京都这种逻辑上的硬伤,便沉默了下来。 丑丑把阿碧套在手腕上,想带它去客栈后院的花圃里找虫子吃,临出门前,被哥哥揪住了,小黎抱着妹妹,直接去了外祖母房间,把妹妹交给外祖母,自己匆匆出了客栈。 …… 离庆州尚距百里外的三角岔道上,小妞听着马车外的刀剑喑哑,努力将秦俳塞进一个宽大的麻袋里,她又往最上头舀了几大勺的米,确保将秦俳遮得严严实实了,才将袋口轻合上,自己趴伏在车窗前,透过车帘,小心的看外面的情况。 秦俳的伤势太严重,他们不敢再全速驶行,中途放慢了速度,于是毫不意外的,被追上了。 追兵武力强悍,不达目的不罢休,短短半个时辰的交战,他们又损伤了十来人,小妞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知道再拖下去,他们必输无疑,一旦输了,所有人都会死,谁都不是例外。 狠狠的抹了把脸,小妞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非常快,她很紧张,她悄悄钻下马车,捡起车边一柄带血的长刀,又匍匐着,爬到了车底去。 将长刀握得紧紧的,这是她现在所有的安全感,她一刻都不敢松懈。 正在这时,有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黑衣的敌人提着滴血的长剑,走到了马车旁,那人撩开车帘,看到里面只有一些蔬果菜框,和两个米袋,愣了一下,不放弃的将长剑捅进米袋里。 第一个袋子破了,白色的米粒哗啦啦的流出来,那人又去刺第二个米袋。 可手刚抬起来,便听到什么声音,他迅速转身,却什么人都没见到,这时,他感觉腹部一痛,低下头,才看到一个只有自己腰高的小女孩,正将一把长刀,捅进自己的肚子。 小女孩大概很害怕,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刀捅进去,扎了个对穿,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接着,他直挺挺的,往后倒去,临到死,眼睛都没闭上。 小妞哆嗦着推开好几米,见那人不动了,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颤栗的留着眼泪,狠狠擦了擦脸,把那把长刀,从那人肚子里又拔出来。 她现在腿都是软的,整个人都站不住,但她硬是撑着一口气,把那男人推开,自己又爬回了车底下。 她杀人了,她……她杀人了…… 浑身都是血,手上黏糊糊的,小妞无声的哭泣,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她害怕,好害怕,怕的想尖叫,可不敢叫,这驾粮车被亲兵叔叔们藏在最后面,她和秦大人被其他人用鲜血保护着,她不能暴露,她不能大叫! 一边给自己鼓气,一边控制着手不要抖,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黑衣人,小妞捂住嘴,手上都是血,她吃到了别人的血,腥气蔓延整个鼻息。 两个黑衣人看到粮车外的同伴尸首,楞了一下,才警惕的用剑撩开车帘,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两人对视一眼,一个问:“跑了?” 另一个说:“公侯出身的花架子,手下拼死拼活,他倒是跑得比狗都快。” “哪个方向?”前头那个问。 另一个判断了一下地上的痕迹,正要说话,目光却突然定格到马车底部。 他迅速弯腰。 下一瞬,小妞对上了一双阴狠鬼厉的眼睛。 一双之后,又是另一双。 第1697章 他更智慧,也更像容棱了 小妞使劲儿往后面缩,想从车底的另一边钻出去,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便被一柄长剑刺中。 黑衣人也没料到车底会有人,见是个小女孩,也不怎么在意,拔剑便往里面刺,这一刺,小妞被刺中了肩膀,她紧咬着唇,还是痛的整个人都扭曲了。 接着,她的腿被人从后面抓住,她被拉出了车底,头顶上两个黑衣人评判似的打量了她两眼,其中一个人:“秦俳往哪个方向跑了?” 小妞迅速指了一个方向,哭着说:“别,别杀我,别……别……” “啧。”另一个黑衣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长剑往下一捅,对准的正是小妞的肚子。 小妞快速的往旁边一侧,避开了肚子,腿被刺中了,鲜血迅速蔓延出来。 她浑身是血,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黑衣人见一击没死,顺手要再补一剑,可这回,长剑刚刚落下,便发出“噔”的一声,等他反应过来时,一枚石子,已经击中了他的眉心。 另一个黑衣人只来得及看到同伴举着长剑,往后直直的倒下,等到他看到同伴眉心的红点,惊得立刻横剑,但等待他的,是第二枚石子,中的,也是他的眉心。 两人先后倒下,肩上与腿上都受了伤的小妞尚来不及回神,她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画面,震惊的同时,听到耳边有风声呼啸,等到她转过头,便对上一双严肃的双眼,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来人是个半大年纪的小少年,他满头大汗,鬓角到脖子的位置,全是湿的,他跳到小妞旁边,将她扶起来,眼里有惊讶,也有后怕,他在小妞久久不能回神的目光中,将她的头,捂到自己怀里,说:“别怕,别怕。” 小妞的眼泪,一下全涌了出来。 小黎是赶来的,百里远的山路,骑马加轻功,生赶的,意识到有人要对援军不利,不管从庆州往京城的方向走,能不能见到人,他都想试试,他想的很好,就算真的追不到,至少沿途还能确定一些线索。 结果长达三个时辰的体力追赶后,他见到了一片战场,在他尚未来得及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便目睹一柄长剑,要刺入一个小女孩的肚皮。 他手里没有暗器,临时捡了两块石头,击毙了二人,跑过来时,才发现,竟然是熟人。 小妞的脸已经花了,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她好像魂魄都被人抽走了,呆呆的看着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小黎以为她吓到了,连忙抱着她安抚,这阵子照顾丑丑有心得,怎么安抚女孩子,他驾轻就熟。 可小妞并没有像丑丑那样,被他抱住哄两句就甜甜的喊哥哥,她在哭,哭得又大声又委屈,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忿都发泄出来。 小黎听着远处的刀剑声,没有时间继续安慰,他将小妞放开,看着她近乎崩溃的脸,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到最近的马车里,摸摸她的头,道:“等我回来。” 说完,疾风一般转过身,片刻不见踪影。 溃不成军的亲兵们,尚处浴血奋战,谁也没料到,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会将他们解救。 小黎自小就随母亲习武,练的是童子功,根基稳,手法猛,在他更小的时候,尚能用一枚暗器,百米之外取人首级,何况这几年,有了容棱的教导,他武艺更加突飞猛进。 人就是越雕琢,越精致,小黎能在短短几年内飞快成长,这与他的生长环境,与他父母的言传身教,离不开关系。 以前小黎像母亲,除了在医术与案件上认真,其他时候,多半不靠谱。 但后来有了父亲的加入,他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遇事,他学会了分析,遇险,他学会了智取,他变得越来越多样化,越来越能独当一面,加之有了妹妹,他有了责任心,将自己放在了长兄的位置上,这加速了他更快的成长。 现在的小黎,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小肉团子,他更智慧,也更像容棱了。 短暂的战事之后,是抑制不住的疲惫。 不是小黎疲惫,是这些亲兵们,他们或是狐疑,或是不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他为何出现,为何相救。 “你……”一位捂着手臂,人高马大的亲兵开口,想问这小少年两句。 却听那小少年先问:“有药箱吗?你需要包扎,你的手要断了。” 亲兵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打得起劲,没注意,手臂上的伤口,深得已经能看见筋了。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疼,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 小黎又问了一遍:“药箱呢?” 那亲兵犹豫一下,指了指一辆马车。 小黎跑到车里,将药箱,棉布,都拿出来,他就坐在车辕边,将车帘撩开,把药物摊放在车厢边,头也没抬的对首周围慢慢聚过来的亲兵们道:“按照伤势来,谁最严重过来说话。” 包扎了几个人,小黎才想起,小妞还被他放在后面,小妞也受了伤,肩膀和腿,伤的不轻。 他连忙拿着药箱往后面跑,跑到那熟悉的粮车前,一撩开车帘,就对上一双颤抖的瞳眸。 小黎坐到车边,对小妞道:“过来。” 小妞吸着鼻子坐过去,盯着他的脸反复的看,认真的看。 小黎将她肩膀和大腿的布都撕开,给她敷了药,嘴里叮嘱着:“不要乱动,不要走路,不要牵扯伤口,你这伤口太宽,需要缝针,这里没有工具,我先草草包着,等到了庆州再给你好好治,放心,我不会让你留疤。” 小妞捂住嘴,喉咙的声音都是抖的,她哆嗦着问:“你……是,小黎少爷吗?” 小黎抬头看着她,反问:“你说呢?” 小妞扑过去,抱住小黎,越哭越伤心。 小黎叹了口气,将她托着,拍着她的背,念叨:“好了好了,让你不要动,怎么还动,不要哭了……哎,你怎么还这么爱哭……” 第1698章 是,嫂嫂吗 小妞的伤很深,小黎给她包扎时,她一直哭个没停。 这会儿的功夫,其他亲兵也过来,询问了秦俳在哪里后,他们将米袋打开,里头,秦俳安然无恙,还在昏迷。 将秦俳挪出来,平放在车厢里时,小黎认出了这人,他与秦俳有过接触,对这人还有印象,想到阿碧曾说的话,小黎问一位亲兵:“你们是骁骑禁卫军?” 那亲兵愣了一下,否认:“不是。” 小黎皱了皱眉,似在思索。 实际上,他在思索时,亲兵们也在思索,亲兵们对这个小少年的身份本来就存疑,现在对方却又精准的说出“骁骑禁卫军”五个字,这让亲兵们慌了,他们的确是借了骁骑禁卫军的壳子出行的,但这个少年如何知道? 小妞这会儿已经没哭了,她吸着鼻子,拉着小黎的衣角,像是害怕他再次消失一般,紧紧的拽着,道:“他们不是骁骑禁卫军,但是秦大人有骁骑营的军令牌,就在他怀里。” 小黎闻言,便要探手去摸,可手在半空,却被一位亲兵拦住了,对方紧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黎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他没有官职,没有军衔,甚至还是个未成年人。他犹豫了片刻,只好指着尚在昏迷的秦俳道:“我认识他。” 亲兵并没取信,他们看向小妞,小妞与这个小少年明显相识,但说实话,他们相信小妞,是因为她救过秦大人,可他们与这小丫头也不熟,要完全的信任她,也是不可能的。 小黎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叹了口气:“我可救过你们。” 难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要这么警惕吗? 事实上,是的。 亲兵之所以被称为亲兵,是因为他们可以忽略自己的性命,去保卫他们的主人,你救过我,我感激你,但你若想对我主子不利,我依旧要对你举起长刀。 小黎看着亲兵们毫不动摇的眼睛,无语了。 这时,小妞突然道:“他是我家少爷。” 亲兵们又看向小妞。 小妞暂时放开小黎,手忙脚乱的爬进车厢,在一堆果篮粮食背后,取出属于她自己的小包袱,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枚刻有“镇”字的令牌。 小妞与容莫之前被绑架,那时,救下他们的是被镇格门的人,而这次,小妞能顺利的避开七王府的耳目,悄无声息的钻进秦俳的车队,也是因为有镇格门的帮助。 小妞是在养伤时,被告知自家小姐可能已经回到青州的消息的,所以她在计划跑去青州时,首先就想到了镇格门,她想小姐,镇格门的叔叔们,不也想三王爷吗。 但是镇格门现在明面上已经不是容棱管,因此他们的人,根本离不开京城,就算他们愿意等待他们的都尉,也得等都尉先回来。 小妞被寄予厚望,镇格门帮助她混进秦俳车队,她带来了一枚刻有镇格门标识的令牌,这枚令牌本来是要见到三王爷后,交给他的,但现在,小妞提前把它拿了出来。 小妞把这枚令牌塞到小黎手中,对着车厢外的亲兵们郑重的道:“他是镇格门的少东家。” 且不说少东家是什么民间称呼,但提到镇格门,亲兵们果然都愣了一下。 小黎拿着那枚令牌,反复看看,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容”字,他想起来,他曾今见过这枚令牌,就在他爹京都的府邸书房中。 这枚令牌现在其实没有实权,但它代表的意义,依旧存在的。 它代表着,镇格门对容棱的忠诚。 小黎握着令牌,转首看向身边一双星星眼望着自己的小妞,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道:“谢谢你,我会把令牌交还到爹手上。” 小妞点点头,忙又问:“小姐,小姐……也,也在吗?” 小黎点头:“在。” “王爷也在?” “在。” “小夜小姐呢?” “也在。” 小妞小嘴一扁,又哭了起来。 小黎傻眼,怎么了这是?在也不行吗? 这枚令牌,使得亲兵们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少年,放开了质疑。 他是前镇格门都尉,当朝三王爷容棱的儿子,按照皇例来算,他应该是位小世子,但因为并未受封,所以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属于三王爷的家眷。 家眷,也足够了。 秦俳以身犯险下青州,为的就是与三王爷汇合,现在他的儿子出现了,那是否说明,三王爷也在附近。 然后小黎告诉他们,不是的。 “爹娘在青州,我在庆州。” 一字之差,相距近千里。 亲兵们有些失望,小黎又道:“不过,我有办法联系爹娘。” 亲兵们又亮起眼睛。 “但这些都是其次。”小黎道:“我们先回庆州,你们家秦大人的伤口都灌脓了,不治,活不过十天。”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吓到了,便马不停蹄启程,决定先抵达庆州再说。 小黎出去的时候是头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傍晚,因为怕中途又有伏击叛军出现,所以小黎不敢先走,硬是跟着秦俳的车队,保护着他们,走了两天一夜。 刚回到客栈,小黎怀里就撞进了一颗小炮弹。 小黎手脚麻利的抱起妹妹,在丑丑拧成小结的淡色眉头下,承受着妹妹扑面而来的愤怒。 “哥哥是笨蛋,哥哥不要丑丑了!” 小黎托住丑丑的屁股,看到后面太爷爷与外祖母也担忧的迎上来,只得道:“先回房再说。” 小黎的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小妞,小妞手和脚都绑着绷带,她行动不便,但在此之前,小手都一直拽着小黎的衣角,小黎知道她怕自己丢了,一路上都很没安全感,就没撵她。 现在,看到眼前出现的小肉团子,小妞悄悄上前一步,想认又不敢认的盯着丑丑。 丑丑很快也注意到这个有些狼狈的小姐姐,她搂住哥哥的脖子,趴在哥哥肩上,狐疑的去看这个小姐姐。 小妞与丑丑四目相对,小妞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的又开始掉。 小黎这两天都被她哭习惯了,见状一点都不新鲜了,就单手把小妞往前推了推,让她走近一些,才说:“不是嚷着要见吗?见了还不高兴?” “高兴!”小妞脱口而出,而后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喊:“小夜小姐?” 丑丑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但没人叫过她小姐,大家都叫她丑丑,所以她现在也不太明白,就看着哥哥,害羞的问:“哥哥?” 大厅里人来人往,后面秦俳的亲兵们也抬着秦俳进了客栈,小黎见此,便领着太爷爷与外祖母上了二楼,他一手抱着丑丑,一手牵着小妞,把人都带进了房间,才把丑丑放下来,介绍道:“你出生时,她还抱过你呢,你小时候很喜欢她,她是小妞姐姐。” 小时候是多小的时候? 丑丑没印象。 不过丑丑想到阿碧曾今跟她科普过的一些人物关系谱。 阿碧说,一般如果单身的长辈带不认识的异性到晚辈面前,还说一些似是而非,拉关系,套近乎的话,那应该都是一个目的。 丑丑看着这位小姐姐,又看着哥哥,半晌,试探性的问:“是……嫂嫂吗?” 第1699章 吓得腿都哆嗦了 小黎差点把丑丑揍了,幸亏小妞一直劝,最后才没揍成,但现在小黎看谁都可疑,太爷爷和外祖母整天溺爱丑丑,这些胡言乱语不着调的话,必然是他们二人之中谁教的。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丑丑是个好孩子,乱说话一定也是别人引导的! 小黎不高兴,板着脸瞪太爷爷和外祖母,两位长辈倒没有注意到他,反倒轻和的微笑,直逗丑丑:“丑丑都知道为哥哥的终身大事操心了,是长大了。” 小黎的脸更黑了,沉声道:“别乱说,丑丑傻,听什么都当真。” 小妞也壮着胆子道:“不是这样的……” 丑丑的确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小黎和小妞都这么认真地纠正,两位长辈也不好看热闹了,他们转移话题,问起了这两天一夜小黎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黎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两位长辈听了,表情也凝重起来。 小黎道:“叛军在京城往青州的各条道路上都设了伏击,现在他们已经得手了三次,相信不久后就会追来庆州,所以他们抵达之前,我们得先通知我娘。” 庆州离青州有近千里之遥,可追兵却顶多一两日就会抵达,这么快的速度,要怎么赶在叛军抵达前通知青州,并且青州那边重兵防卫,传信人就算到了青州,又怎么保证安全传信? 这时,小黎就把丑丑拉过来,跟丑丑说了两句悄悄话。 丑丑刚刚因为乱说话差点挨打,现在哥哥有求于她,她马上就蹬鼻子上脸了,尾巴也翘起来了,昂着下巴说:“也不是不行,但我要考虑考虑。” 小黎一指头戳在丑丑脑门上:“你再说一遍?” 丑丑捂着额头,倔强的道:“我说,我要考……不考虑了,不考虑了,哥哥别打我。”丑丑说着,全身没骨头似的挂到哥哥怀里,赖着撒娇。 小黎把她托起来,让她站好,又拍拍她的背:“去吧。” 丑丑仰着脖子道:“不用回去,阿碧就在这儿。”说着,她大而化之的将袖子撩起来,阿碧果然又缠在她胳膊上。 小黎头上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丑丑假装没看到,对着阿碧说:“阿碧你帮我传信,哥哥写封字条给娘,你带去给娘。” 丑丑一说完,对上的就是阿碧怀疑人生一般的双眼。 纪南峥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但他觉得小黎太异想天开了:“你想让阿碧去传信?它不行吧。” 纪夏秋也道:“阿碧只是条蛇,蛇又如何日行千里?” 蛇无法日行千里,鸟行。 丑丑看阿碧都不想理她了,就戳着阿碧的尾巴道:“你跟信鸽一起去,信鸽认识路,你认识娘。” 阿碧恨不得咬丑丑一口,把她吃了。 但实际上,这会儿功夫,小黎已经出了房间,再回来时,带回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 信鸽不稀罕,到处都有卖的,庆州离青州虽然远,但那是对陆行动物而言,对可以直线飞跃高山密林的鸟类来说,别说一日千里,一些雨燕鹰隼,一个时辰就能飞出四百里路。 被带来的信鸽感觉到屋里有蛇,非常不安,一直在笼子里来回,鸽子也在蛇的食谱之内,它们也算食物链的一环。 丑丑看出鸽子想跑,连忙抱着笼子,给它心灵辅导,丑丑告诉鸽子阿碧不吃鸽子,阿碧只吃虫子和耗子。 但鸽子根本不信,快哭了似的发出尖锐的鸣叫。 最后看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丑丑就把阿碧团吧团吧,放进一个竹编的小盒子里,强行绑鸽子脚上。 这下鸽子吓得腿都哆嗦了,虽然这蛇细小,展开也就一只手镯那么粗细,可那也是蛇,是天敌! 丑丑看鸽子实在受不了,就抱怨阿碧:“你倒是说两句!” 阿碧尾巴上拴着小黎刚写的纸条,它缩在竹盒子里,生无可恋的通过竹编缝隙,阴森森的看外面的丑丑。 丑丑有些讪讪,软了声音:“你就,说两句嘛。” 阿碧这才冷飕飕的“嘶嘶”了两声。 别人也不知它说了什么,但丑丑听得懂,阿碧说,如果不飞,它现在就把鸽子吃了。 丑丑一听就担心,怕鸽子更不干,但没想到,鸽子挣扎了一下,竟然就同意了。 丑丑:“???” 丑丑眼神复杂的看着鸽子,没想到它是这种鸽子。 不管怎么说,鸽子的问题解决了,就是好事。 鸽子耐力,虽然一条蛇的重量不轻,但绿瘦蛇是真的太小了,小到丑丑都拿它当手环了,所以带着竹盒子,鸽子并没有觉得有太大负担。 直到放飞鸽子,看着鸽子和阿碧都走远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其实小黎还有一些担忧,青州乃严防重地,一只那么大的鸽子飞进去,万一被斥候打下来怎么办? 也是考虑到纸条有可能曝光的隐患,所以小黎将信的内容,故意写成了药方,信若是落在爹娘手里,就是有价值的,落在别人手里,就是废纸一张,看都看不懂。 只是怕就怕在,信落不到爹娘手里。 小黎这个担忧多虑了,阿碧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多了,阿碧根本没让鸽子带它进城,在城外它就让鸽子放他下来。 竹盒子是从里面上扣的,阿碧自己就能打开,它从盒子里钻出来,带着纸条,藏进了草丛中。 当晚深夜,阿碧摸进了大杂院,带着纸条,守在了柳蔚的房间门口。 柳蔚是第二天早上出来,踩到了一团绿色的,软软的东西,才发现阿碧的。 她愣了一下,单手把阿碧拎起来,看到了它尾巴上的纸条。 将有些脏污的纸条展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她挑了挑眉,又打量起手里的阿碧。 “你是怎么过来的?” 阿碧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害怕的看着柳蔚。 柳蔚拿着纸条和阿碧回房,把纸条递给正在穿衣的容棱,容棱看过后,沉默下来。 柳蔚笑着道:“原来他们在庆州,那母亲也在庆州,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容棱“恩”了声,出了房间,去敲岳单笙的房门。 屋里子,柳蔚捏着阿碧在手里把玩,把阿碧搓揉捏扁,阿碧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岳单笙穿戴好过来,柳蔚把阿碧递给他,岳单笙把小蛇放进怀里,又与容棱说了两句,出门了。 等岳单笙走后,柳蔚才对容棱道:“秦俳代表京城,母亲代表辽州,现在两条线都在庆州,岳单笙也出发了,那么等他们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提前行动了。” “可以。”容棱告诉柳蔚一个讯息:“听那族那边,也差不多了。” 柳蔚长吐一口气,语气有些悠悠:“大战,就要开始了啊。” 第1700章 你可太看不起容棱了 呼尔托忍下达命令,要江南三州共计二十一万大军,在半月之内,全部齐聚青州。 呼尔托忍是叛军首领,在这青州,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命令一下出去,自然立刻被执行,但这也只是因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江南四州本都是囊中之物,现在突然撤掉三州兵马,你这是开玩笑吗? 这个荒谬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后派来飞鸽传书,怒斥了呼尔托忍一顿,要她立刻收回军令,二十一万大军,不得擅离职守。 拿着这封密信,呼尔托忍随手丢进笔洗,再往里头点了一束蜡,片刻后,密信成为灰烬。 雷尔朗与十位副将都在书房,他们看着呼尔托忍的一举一动,个个心中皆有思量。 “二十一万大军,走到哪儿了?”呼尔托忍问向一位蛮族副将。 那副将回道:“三路人马分三路行驶,最快的一支,已经过松州了。” 呼尔托忍又问:“丰州撤兵后,辽州可有动态?” 那副将摇头:“并无异动,不过有传言,权王并不在辽州,好像北上了,去了定州。” 呼尔托忍挑了挑眉,目光扫到雷尔朗身上:“雷尔副将可知其中深意?” 雷尔朗现在身份已经明朗化,他是容棱安排在呼尔托忍身边的监视者,呼尔托忍收回了雷尔朗的部分兵权,没有处置他,任由他继续在自己眼前晃荡。 在呼尔托忍看来,雷尔朗不重要,他只是她与容棱之间的传声筒,没有实权,他就是个马卒子,无需畏惧,甚至必要时候,还可以利用。 雷尔朗低垂下头,样子看似恭敬:“末将不知,不过早有传言,权王早年曾于定州屯兵,辽州所在位于两江之下,中间横隔青州,当年青州尚为京都守门将,两江拦路虎,权王无法自辽州起兵上京,便于定州拥兵,打算从后方突袭京城,只是后来这计划并未实施,权王不知为何,又回了辽州,现在他再去定州,想来是因两江被我军所占,他另辟奇径,想从后方渗入。” 呼尔托忍嗤笑一声:“后方渗入,你是说,他要从定州打到青州来?” 雷尔朗没说话。 呼尔托忍起身,双手撑着桌面,看着雷尔朗:“三十万大军齐聚青州,你告诉我权王要从定州挥兵,与我这三十万大军激战一场?三十万大军啊,他就是把定州挖空了,也拿不出这么多兵力,他用什么跟我打?况且定州到青州中间横隔京都,他从定州挥军又要如何绕开京都?雷尔副将,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十分荒谬?” 呼尔托忍的威压太重,雷尔朗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被她看破,便识趣的扑通一声跪下,道:“是末将考虑不周。” 呼尔托忍又坐下来,后背靠在宽阔的椅子上,也没叫雷尔朗起身,又对其他副将道:“权王并未离开辽州,之前的计划,照常执行。” 几位蛮族副将均颔首称是。 片刻后,呼尔托忍遣退其他人,独留下尚跪在地上的雷尔朗。 书房门关上后,呼尔托忍走出书案,站到雷尔朗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们的打算就是这样对吧?依赖权王相助,把江南三州先拿下来?只要三州兵权收回,集合三州兵力,加上辽州兵马,由权王统帅,再自下往上,打来青州,那青州即便有三十万大军死守城池,依旧会被逐渐击破,毕竟我们是叛军,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容棱与权王里应外合,我们终究只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 雷尔朗没有作声,他一点都不惊讶呼尔托忍会勘破他们的计划,说实话,这个计划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过这是柳司佐做的决定,三王爷又无条件支持,雷尔朗便不敢再质疑。 雷尔朗的默认,换来的是呼尔托忍的冷笑:“你们是觉得我真有这么蠢,蠢到相信这样的鬼话?” 雷尔朗一愣,抬头看向呼尔托忍。 呼尔托忍随意斜靠在后面的案几上:“他可是容棱,文治武功,战无不胜,他能用这么浅显易懂的计策对付我?三州撤兵,谁不知道他是想重占三州,但他身在青州,分身乏术,三州附近,唯有辽州离之最近,容棱与辽王关系不错,他朝权王求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调虎离山用的,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但我也不怕明白告诉你,他想与权王合谋,是决计不可能的,从调离三州兵马开始,我已有别的打算,不过还是那句,我不信,不信他容棱,真的会这么简单。” 雷尔朗抿紧了唇,说实话,关于三王爷的全部计划,他所掌握的也不多,零心半点也都是柳司佐告知的。 但柳司佐还告诉他,其实向权王求助暂时来说还不能实现,因为权王被皇后威胁了,以柳司佐母亲的性命。 雷尔朗都不想吐槽这里面的人际关系了,但反正,柳司佐就是这么说的,雷尔朗现在都闹不清三王爷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接收七王爷在青州的全部势力后,三王爷就很少动用自己,雷尔朗现在一天到晚都呆在呼尔托忍身边,而在三王爷那边,他几乎什么都没参与过,一切都是三王爷自己在统筹。 呼尔托忍质疑三王爷的计划,可雷尔朗所知道的内情,就是与呼尔托忍猜到的一模一样,所以不管现在呼尔托忍怎么诈,雷尔朗的答案也不会变,三王爷就是等着三州撤兵,然后与权王合作,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 恩威并施,软磨硬泡了许久,见雷尔朗还是雷打不动,一点口风不露,呼尔托忍也没耐心了。 她坐回椅子上,沉沉的道:“无论他要做什么,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轻敌,但他如果轻敌,我自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雷尔朗离开书房后,就去了大杂院,他将今日呼尔托忍说的话都告诉了柳司佐。 柳蔚听罢,只道:“知道了。” 雷尔朗看她这么漫不经心的,便坐不住:“呼尔托忍的意思,是说辽州那边她已经派去了人,虽不知多少,但当时书房中,几名副将都回应了,那应该,不少于两到三万,权王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柳蔚嗤笑一声:“两到三万,你可太看不起容棱了,她心中忌惮容棱,怎会就派区区两三万去截容棱的大后方,我问你,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兵?” 雷尔朗摇头:“没有,都被收回了。” “为什么被收回?” 雷尔朗下意识道:“因为我已经暴露了,呼尔托忍自然不可能……”说到这里,雷尔朗突然顿住了。 柳蔚看他明白了,点了点头:“呼尔托忍不是不信任你,才收回你的兵权,他只是故意隐瞒你,青州一共多少叛军?” 雷尔朗道:“原本十万有余,巴和的两万亲兵加起来,有十二万多。” “至少十一万,都被她派去了辽州。” 雷尔朗之前就算有所怀疑,现在乍然听到,还是大惊失色:“她怎么敢……” 第1701章 你怎么不上天? “怎么不敢,今日不是问过了,三州最快的一支,已经过松州了,日夜兼程,这两天就要到了,我让她将三州兵力调回青州,没说不许她把青州兵力调离出去,一来一回,三十万兵马,被她绕了一圈,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她现在忌惮的是权王,认定了我们与权王合作了,所以这十一万兵马,她自然都派去了辽州。” 雷尔朗马上道:“那现在青州没人了?我们是否可以趁机……” “不可以。”柳蔚断然道:“她就算没有兵,还有人,青州城的百姓,都在这儿,我们一旦敢动,她必然会拿百姓开刀,我们赌不起。” 雷尔朗失望的垂下头,又问:“那她派人去了辽州,权王那边,我们是否就得放弃?那江南三州又要如何重占?” 柳蔚身子往后靠了点,悠悠的道:“我们要相信权王,呼尔托忍打到脸上去,他肯定会反抗的,他是老将了,年轻时也带过兵,又老谋深算,他总有办法的。” 如果是之前这么说,雷尔朗还能取信,但今日呼尔托忍跟他说了一大堆后,他反而不信了,他现在看柳司佐的目光全是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柳蔚眨眼:“没有啊。” 雷尔朗这下确定,肯定有:“你们不相信我?” 柳蔚哄道:“没有,你别乱想。” 雷尔朗特别不开心,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和三王爷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现在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排挤在外,人家有什么事都自己办,什么也不告诉他,这明明就是避讳他。 说实话,虽然局势逼人,人家不说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他不该心存怨怼,可心里终究会不舒服,他这一心一意的效忠,结果人家把他当个笑话糊弄。 柳蔚也瞧出雷尔朗这是明白了,便有些讪讪,只得道:“总之我说过,一个月内,我要江南三州,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且等着吧。” 雷尔朗最后垂头丧气的走了,柳蔚有点过意不去,晚上容棱回来后,她就把这件事说了。 结果容棱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雷尔朗身上,他反问:“十一万兵马全数离城了?” 柳蔚点头:“应该是,雷尔朗说,她今日招来副将问过三州兵马的时间,那必然等着援军补仓,还有皇后那边,今日送了密信过来,想来估计也是被呼尔托忍突然撤兵气着了,皇后专横,她不会容许呼尔托忍不受控制,想来很快,她就会派人来青州,呼尔托忍要在皇后的人抵达青州前,胜过我们,所以她有些急了,今日她与雷尔朗说了很多,都是套话,但雷尔朗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拿不准我们的策略,只能把全副心神放在辽州。” 容棱只说了一个字:“蠢。” 柳蔚帮呼尔托忍辩解两句:“她大概怕我们这是计中计,所以明知我们的计谋太简单,也不敢轻敌,依旧把十一万大军派了过去,她现在的想法大概已经不是猜测我们的计谋到底是什么了,她只想把辽州先堵住,让权王无法出来,那我们等于直接死了权王这条线,毕竟重新攻占三州,总归是需要兵马的。” 容棱毫不留情的道:“更蠢。” 柳蔚推了容棱一下:“她就是没转过弯来,你别老骂她,人家说了,她不会轻敌,所以你最好也不要轻敌,回头阴沟里翻船,后悔都来不及。” 容棱就算真的想高看呼尔托忍两眼,也被她这一番操作震的说不出话了。 最后,容棱只道了一句:“希望她能长长脑子,还有半个月,给我点惊喜。” 柳蔚服了容棱了,她都不知道,打仗的时候,容棱是这么膨胀,你怎么不上天? …… 小黎再次见到岳单笙时,已经是两日后。 岳单笙是独自来的,还带回了阿碧。 阿碧见到丑丑,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几乎是哭着钻进了丑丑的怀里,藏在她袖子里不出来。 丑丑摸了摸阿碧的脑袋,仰头喊岳单笙:“表叔好。” 岳单笙摸了摸丑丑的头,问小黎:“京里的人呢?” “在客房。”小黎带着岳单笙见到了秦俳,秦俳经过两日的休整,加上小黎的治疗,已经好了许多了,至少伤口没有恶化,人也清醒了,不过因为之前伤到了心口,现在行动还是很不方便,气息也不太稳。 岳单笙开门见山,道是来接他的。 秦俳点点头,问:“青州的情况,还好吗?” “恩。”岳单笙言简意赅:“你的人到了,会更好。” 秦俳明白了,果断道:“那明日就启程。” 小黎这时问道:“我们也要去吗?” 岳单笙道:“你们不去。” 小黎又问:“爹娘会有危险吗?” “没事。”岳单笙揉了揉小黎的脑袋:“一切都在掌握中。” 小黎松了口气,又想到一件事:“外祖母之前从丰州逃出,而权王就在辽州,丰州与辽州相隔不远,外祖母与我提过,出事后,她便未见过权王,她现在还很担心权王安危,表叔,你知道权王还好吗?” 岳单笙沉默片刻,不知当不当说。 小黎便很有眼色的道:“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岳单笙看了旁边的秦俳一眼,带着小黎出了房间,才道:“权王没事,不过你们最好不要联系他。” 小黎蹙了蹙眉:“爹娘要与权王合作吗?如果权王愿意,辽州的兵马,是否可以借用,爹娘说话管用吗?用不用外祖母写封书信?”对于长辈间的关系,小黎该知道的都知道。 “不需要。”岳单笙道:“你爹娘的确利用了权王,但没想过动用他的兵马,也没想过要他参与。” 小黎微讶:“啊?” “这都是大人的事。”岳单笙道:“总之,带着你太爷爷,你外祖母,你妹妹,离开这里,去岭州也好,去安州也好,去西海附近,叛军的人,不往那边去。” 小黎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的听话,不给爹娘添麻烦,最后他又道:“您回去后,请顺便告诉我娘一声,小妞跟我在一起,她跑出京城去找她,差点死在路上,现在是安全的。” 岳单笙不太清楚小妞是谁,随口应了声,打发了小黎,又回到秦俳的房间,与他说起明日上路的事,伏击的人还在,他们要从另一条路去青州。 第1702章 攻守之位,瞬息万变 岳单笙几乎没有停留,与秦俳商量好后,第二日清晨便启了程。 秦俳重伤未愈,小黎连夜给他准备了许多应急救治的药,勉勉强强,好歹能让他拖到青州,到了青州自然有娘亲在,小黎也不操心。 岳单笙离开后,小黎就与太爷爷说好,他们也出发。 之前在庆州耽误几日是迫不得已,现在事情既然忙完了,自然无需再做停留。 这回上船,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小妞。 小妞其实更愿意跟着秦大人他们一去去青州,但小黎少爷说了,青州局势不好,小姐王爷在那边分身乏术,如果自己也去了,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累,耽误他们做正事。 心里虽然失落,但小妞还是老实的留了下来,不过她也不肯白吃白住,她主动要求照顾老夫人,并让小黎少爷把之前在青州采买补货时雇的丫鬟辞了,她说她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 小黎嘴里答应了,却并未辞退丫鬟,小妞受了伤,手脚都不方便,他怎么可能要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姑娘去伺候人? 不过小妞很倔强,她既然话都这么说了,必然就会尽心尽力,把老夫人照顾得周周全全的。 小黎看到小妞天天围着外祖母转,几次后,便把她支开,单独与外祖母说,让外祖母不要真的吩咐事让小妞干。 纪夏秋本来也不会欺负一个小丫头,不过小外孙郑重其事的与她说这件事,她还是愣了下,便问:“你很关心她?” 小黎理所当然的道:“她与大妞从跟着娘开始,便以丫鬟自居,但我们从未将她们当做下人过,娘也说了,算是养的义女,长大了,也要为她们操持婚事,筹备嫁妆,所以她们就是我们的家人,外祖母你不太清楚,所以我特地与您说一下,让您不要误会,不要把她当真的丫鬟差遣。” 纪夏秋听罢便仔细打量起小黎:“你们既是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说是义女,其实算作童养媳也未为不可。” 小黎失笑一声,倒是坦荡:“您这话好多人都说过,不过肯定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小黎一脸正气:“因为妹妹就是妹妹,又不是禽兽,为什么要娶回家做媳妇。” 纪夏秋哑然,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只好道:“外祖母知道了,外祖母会照顾她,不会让她辛苦,你不用担心。” 解决完这些家庭内务,小黎的全副心神,便放到了船运时间上,他们现在已经驶离庆州海域范围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再走十天,就能进安州,如果全速起航,日夜兼程的话,半个月内,便能抵达岭州。 小黎从未去过岭州,但他知道,岭州不光有太奶奶,还有曾经被娘亲评价为“不知所谓”的一群远亲,小黎不太想与太多不熟悉的人接触,便与太爷爷商量,问可不可以私下接触太奶奶。 纪南峥身处仙燕数十年,其身份早已不似当年,现在对他来说,青云国仅剩的羁绊,就是发妻、女儿与外孙女一家,至于其他同宗族亲,未免到时候被问及太多这些年的经历,他也打算能避则避。 一老一少达成共识,便商量起到达岭州后的行程。 …… 而另一边,岳单笙刚把秦俳带回青州,容棱就与秦俳连夜长谈起来。 几人关起门来商讨了一整夜,早上打开房门时,过度劳神的秦俳,已经处于半晕半懵,随时都要失去意识倒下的状态。 柳蔚给他喂了好几颗药,把人打发去休息,便同容棱一前一后出了大杂院。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多少事?似乎做不了多少事。 但如果把一天拆成两瓣,一刻钟当做两刻钟用,那其实,半个月可以做的事,就能多到让你意想不到。 十二月初七,这天的青州飘着细雨,青州位处江南,江南不似北方,过了十一月就开始下雪。这里的气候更为明朗,但到底步入了冬季,雨水打在人身上,还是冷得人直缩脖子。 两日前,江南三洲的兵马已经全数集往青州,青州如今坐拥二十万大军,而青州原本的十一万兵马,也抵达辽州,将辽州外围围得是水泄不通,一旦权王有所异动,这些兵马会当即动手,先发制人,必要时,会直接与权王大打出手。 现在的局面,类似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容棱按部就班的忙碌着,呼尔托忍几次探听风声,都得不到回应后,便只得加剧了对辽州的监控。 雨中的江南,透着一股湿漉清新的美,柳蔚在这样的美景中,走到了两江的码头前。 她往远处看,前方是云雾缭绕的江面,身边是整齐划一的叛军巡逻队,青州现在有二十万大军,呼尔托忍合理利用了这二十万人,将整个青州城,围得那叫一个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雷尔朗乔装一番后,跟在柳蔚身边,他不知柳司佐非要让他来码头做什么,他是呼尔托忍的副将,即便呼尔托忍没将他叛徒的身份公布,码头的巡逻兵,也有很多认识他,他与柳蔚站在一起,一旦被发现,肯定会使人生疑,节外生枝。 柳司佐像是没看出雷尔朗的焦躁,她坐在码头前一个避雨的茶棚里,喝着有些涩嘴的粗茶,下巴扬了扬,让雷尔朗看外面的方向。 雷尔朗看了,什么都看不到。 柳蔚道:“今日,松州起兵了。” 雷尔朗愣了一下,眉头微蹙,说道:“据我所知,无论是京城还是辽州,都没有援兵抵达,那位被您差点供起来的秦大人,他手里只有数十亲兵,甚至他还受伤了,可以说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柳蔚瞥了雷尔朗一眼,挑眉:“我说松州起兵了,这与京城,辽州,又与秦俳何干?” 雷尔朗脱口而出;“没有兵,如何起兵?” 柳蔚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谁告诉你松州没有兵。” 雷尔朗吐了口气:“各州官府本有当地驻兵,就如青州有冷意,其他州府,亦有镇府军,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被钳制了,京都辽州不发兵,松州本地的驻营兵又受监军所限,松州起兵,拿什么起?” “呼尔托忍是哪里人?”柳蔚突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雷尔朗道:“听那族人。” “听那族现今族长是谁?” “前族长的女儿,呼尔托忍的外甥女。” “前族长怎么死的?” 被呼尔托忍报复杀死的。 雷尔朗突然明白了,他问:“你们联系了听那族,你们用听那族的兵,去打呼尔托忍的兵?” “错。”柳蔚勾起一抹笑,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第一,呼尔托忍没有兵在松洲,那一万驻兵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掌握松洲的,不是呼尔托忍,是皇后的从京中直派的监军。第二,不是我们用听那族去打呼尔托忍,是听那族的新族长,求我们,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给母亲报仇。” 雷尔朗沉默许久,才问;“听那族来了多少人?” 柳蔚笑笑。 雷尔朗算了一下听那族的战斗力,试探的问:“有七万吗?” 柳蔚比了个“八”的手势,而后,再次抬起眼,看向远方:“呼尔托忍的十一万青州兵都在辽州,京城这边,她断定皇后不会允许七王的兵马出京,她认为,自己只要钳制住辽州,还有确保松洲本地军不会反抗,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她忽略了,她不是人,但别人是人,她杀了人家的母亲,人家女儿为什么不找她算账?她冷血无情,残暴成性,但别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 雷尔朗握紧拳头,心中震惊了许久,又问:“那你们供着秦俳做什么?京中的军队既然下不来青州,也过不了两江去,那他又有什么用……” “你又错了。”柳蔚打断雷尔朗,目光里带着冷意:“松洲一旦失守,皇后必会派军再下两江,京中的军队来不了青州没关系,他们不需要来,他们只需要在京青官道上,给我把皇后的援军堵住就好。” 以前是皇后阻拦容溯,现在,她要容溯反阻皇后,攻守之位,瞬息万变,皇后会拦截他们的援兵,他们就不会拦截她的吗? 一报还一报而已。 呼尔托忍的青州军被锁死在辽州,皇后的京军,又注定被容溯的京军钳制,这场仗,就用听那族和呼尔托忍打,听那族解救了江南三州,容棱拿到三州驻兵兵权,三州兵力齐和,加上听那族的八万,他们能整合四十八万大军,呼尔托忍青州的二十万,到时候不过他们兵力的一半。 当然,这里面还要防止听那族中途心生异变,所以为了确保这位新族长的目标只是呼尔托忍,不涉及青云国争,他们耗费了近一个月时间,与那边周旋,现在双方达成了暂时合作协议,协议内容,是最后,他们会将呼尔托忍的人头,双手奉上。 第1703章 一看就是便宜货 松洲战役的拉响,是突然的。 听那族是边牧民族,整整八万大军,骤然出现在松洲边境,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何时过来的,他们手持兵器,个个高大骁勇。 群龙无首的松洲伪高官,被这些人,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紧急召集商讨后,他们发现,如今松洲全部叛军兵力,不过一万,而对方如果要攻破城门,不光松洲百姓遭殃,他们这些叛军,也会跟着身首异处。 在短暂的一个时辰议会后,一位汉族伪官员提出:“我们需要松洲军援助。” 听那族八万人已兵临城下,他们必须反抗,但现在手里没人,那用什么反抗? 别忘了,松洲本地驻军,还在城郊,现在,这十数万兵马如果可以挥动,几万听那兵,也不是不能打。 可这个提议一发出,就被另一位蛮族伪官员拒绝:“你知道我们多不容易才将城郊驻兵军困住吗?他们是一只老虎,被我们锁在笼子里,你打算把他们放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最先吃掉的不是我们?” 汉族伪官员反驳道:“松州城内全是百姓,听那族攻城,必然不会善待中原百姓,松洲军是朝廷军,他们受到的训练,坚持的信念,就是保家卫国,所以放他们出来,他们一定会先打听那兵。” “就算他们真的打听那兵,那听那战败后呢,我们呢?”蛮族伪官员嗤笑:“别忘了,我们之前能轻松攻破松洲,是因为突袭,是因为困住了城郊的兵马,将城内与城外隔开,让他们的援军无法赶到,现在放他们进城,听那族先死,我们其后也会死。” “这不一定!”汉族伪官员沉思道:“我们名义上叫做叛军,但我效忠的是汉人,娘娘即便起义成功,最后她也不会登基,她会再辅佐一个傀儡皇帝,幕后摄政,所以只要青云国还姓容,还是汉族的,那我们的士兵依旧会效忠国家,说到底,皇后与七王现在做的是皇权之争,皇权之外,只要国家不倒,百姓不死,一切都不会改变。” “所以你坚持放出松洲军?”蛮族伪官员问。 汉族伪官员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蛮族伪官员沉默了,把目光转向会议上另一个太监,这个太监,是皇后从宫里派出来的监军。 “公公认为呢?” 那老太监看似老成持重,其实心里也是畏惧的,他看了看着蛮族人,又看了看那汉族人,沉默片刻,道:“总之,松洲城不能破,娘娘的好事,不能败在我们手上。” 那这就是同意放出松洲军了,蛮官有些不悦,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前脚呼尔将军才遣走所有松洲叛军,后脚听那族就来人了,呼尔将军不就是听那族人,前后一联想,他们现在多少有些尴尬。 见其他人都没意见了,那位汉官主动道:“我是汉人,亲自与松洲军谈,我相信他们会理解。” “那你试试吧。”老太监尖着嗓子道,临走前又叮咛:“松洲千万不能丢,丢了,你,我,我们,人头也得跟着掉。” 这句威胁令厅内气氛短暂的沉默起来,大家面面相觑片刻,那位汉官先起来,带着人就往城门外走。 他们是避开听那军走的,抵达驻兵大营时,就看到操场内,兵士们还在训练,打头站着的那位,一身戎装,四十上下的年纪,铁骨铮铮。 汉官走过去的时候,操场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几千双眼睛,被这么盯着,汉官后背都流汗了。 松洲驻军元帅姓李,叫李恐,身高近乎六尺,非常高大。 汉官上前,先对李恐行了礼,随即便与他说起了城外听那族的事。 李恐听闻,脸上没有惊讶,反应平平:“所以呢?” 汉官抹了抹汗,道:“外患不除,民心不定,李元帅一生戎马,想来也是为国为民之辈,眼下松洲大难临头,正是我们联手击敌之时,只待松洲乱象一过,李元帅,功不可没。” 李恐冷笑一声:“老子没兵权。” 汉官连忙命令后面的侍卫,把一枚令牌送上。 李恐看着那枚熟悉的令牌,脸上波澜不惊:“效了皇后的令,我们是不是,也成了叛军的兵了?” 汉官道:“皇上病重,朝内臃肿,皇后有治世大才,远胜七王百倍,这天下终究要让个能人统领,七王滋滋钻营,早年便传出结党营私,贪污赋税,搜刮民脂民膏的风声,无风不起浪,七王本人,人品不行,天下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百姓如何还有好日子过?” “交到皇后那婆娘手上,百姓就能过好日子了?”李恐反问。 汉官忽略掉李恐对皇后的不敬称呼,沉声道:“松洲破城多月,李元帅尚能安然无恙,这难道还不够说明娘娘的诚意吗?娘娘不分敌我,只看人才,李元帅便是娘娘人才簿里的第一人,若娘娘能功成,依照娘娘对您的欣赏,李元帅封王封侯,都并非难事。” 这威逼利诱的,用的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李恐心念电闪时,便笑了起来:“好,不过今日这话你可记好了,站了皇后一列,老子得看到明晃晃的好处。” “这是自然。”汉官连口说道。 等到李恐让人带着汉官下去休息,他要持令点兵时,一位副将便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问:“一样吗?” “全他娘一样。”李恐挠了挠头发,粗鲁的道:“先说为国为民,又说封王拜相,啧,你说这么多年了,怎么柳蔚那小子脑子还这么好使?别人说什么他都能猜到,我看他别当仵作了,摆个摊算命多好。” 副将噗笑一声,道:“柳仵作本就聪明,以前付大人就老听他的,您还总说,说付大人没出息,被个小仵作处处压制,后来……” “嘶,别说了,我记得。” 副将继续着道:“后来柳仵作给您下的泻药,让您足足半个月没下得去床,自那以后,您是再不敢当面说他坏话了。” “说了我记得,你还屁话什么!”李恐生气的打了副将一个后脑勺,又道:“成吧,令牌拿到了,你去给柳蔚回信,用咱们军营自己的鸽子,他那飞鸽不知道从哪儿买的,一看就是便宜货,飞到湖边去了,不是小兵去洗澡看见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就没了。” 第1704章 本来就没想带他玩的 听那军进攻松洲的消息传来,呼尔托忍也明白了前后始末,她没想到容棱会与听那族合作。 自打她离开听那族,几年光景,便再未回去过,她知道现在的族长是她姐姐的长女,那个姑娘很血性,自小崇拜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她并肩作战,驰骋沙场。 但没想到,所谓的并肩作战,现在要成兵戎相见了。 不过没关系,那个孩子还年轻,身边又都是听那族那些庸才辅佐,她不信她能有什么作为。 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当初杀掉姐姐的同时,她为什么没将这个外甥女也杀了? 果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呼尔托忍对听那族是轻视的,因为她曾经是这个民族的最强者,前人没有超越过她的,后人当然也不可能,她站在顶峰,可以俯瞰任何人。 八万听那军在她看来不外如是,现在既然知道容棱的目的是声东击西,她自然可以亡羊补牢。 她当即下令,飞鸽传书,要辽州十一万大军,立即挥军松州,务必将听那军首领生擒。 辽州离松洲中间相隔丰州,淳州。 丰州本就是叛军侵占之地,从丰州借道,十一万大军抵达松州,不足十日便可,到时候,不管松洲是否已经被听那军攻破,她的十一万大军,都能将其再拿回来。 当然,期间城中百姓可能会死伤一些,不过这些中原人的命她本就不在乎,只要城池在,就能交任务,百姓是死是活,她不关心。 呼尔托忍的传信是早上发出的,结果到晚上,她收到回信,辽州十一万大军,无法执行命令,因为,权王的军队,将他们包围了。 呼尔托忍愣了一下,捏着密信问副将:“不是说权王一直安分守已,没有与我们的军队有过交锋吗?” 一位副将满头大汗,道:“的确一直没有交道,我们的人遵照将军的嘱咐,暗中监视包围辽州,权王一点反抗都没有,可不知为何,前日听那族抵达松州后,昨日权王就反客为主,用当地驻军,将我们的十一万大军,反向围困了,我们若是硬逃,三分之一应能走掉,但不足四万的兵马,去到松洲,应也无济于事。” 呼尔托忍沉着脸,半晌,缓缓道:“看来容棱还是与权王合作了,算了,能走多少走多少,先去松州,青州军马,我再拆十万,立刻返程松州救援。” 副将应了声,立即去照办。 副将离开后,呼尔托忍独自沉默下来,她现在的意思很明确,容棱既然敢用听那军去占松州,那他就应该料到,自己会打回去,可一旦她的人与听那军交手,松州必将成为战场,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城中百姓。 容棱会舍得吗? 按照她对容棱的了解,他应该是位爱戴百姓的王储,那现在,他怎么会主动,将松州变成炼狱? 呼尔托忍想不通这个问题,便把自己困在房间,直到两个时辰后,她才想到一种可能。 她立刻出了房间,招来副将,询问松州驻兵军的情况。 副将闻言笑了声,不在乎的道:“松州驻兵军叫李恐,这人是个莽夫,自打兵权被缴收后,便一直安于现状,将军您也知道,无权出兵,不受皇令所授,这就是谋逆造反的大罪,那个李恐就算自己不要命,他祖宗十八代也不要命了?他足下的几万子弟兵的家眷老小也不要命了?” 这么一说,呼尔托忍便松了口气,一枚兵符看似无足轻重,但没有兵符,你带的兵,就不叫朝廷兵,那叫叛兵。 先朝便发生过这种事,一支驻地军不满国家苛捐杂税,民不聊生,便自毁兵符,自起义军,这算什么,这算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你没有兵符,你就不是朝廷的官员,你的大批兵马,效忠的就不是国家,不效忠朝廷的大批兵马,这又叫什么,叫叛军,有谋反忤逆之嫌,这罪,严重的,株连九族,轻的,也得是人头落地。 现在又不是国之危难的时刻,现在只是京里在争皇位,太子党与七王党你死我活,并且把江南州府当做筹码,在各自谋算,又不是外族入侵,也不是天崩地裂,哪家驻地军会这么想不开,自愿背负全家性命,去当这个无权出兵的谋反军? 副将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呼尔托忍也相信了,江南四州能这么容易钳制住,就因为皇后夺了驻地军的兵权,你没有兵权也想发兵,那你就是师出无名,你就是叛军,你就得被戳脊梁骨,你全家老少也会因此丧命。 别小看那一枚兵符,它就是这么重要。 没有兵符,松洲军就什么也做不了,事情还是会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 呼尔托忍长长的吐了口气,尽管还是想不通容棱的打算,但已经隔绝了松州军这个可能性,她心里便有底了。 只要松州军不会突然反叛,与听那军合作,那她的人,总会将松洲再拿回来,这是必然的。 就在呼尔托忍因为松洲之事重新调配人马时,柳蔚这边,拿到了李恐的回信,也收到了辽州的消息。 辽州那边,容棱柳蔚可说是一次都没联系过权王,利用他当诱饵,把呼尔托忍的人骗过去了,他们就没当回事了,也没想过要跟权王说明他们的计划,他们觉得,权王只要啥也不干,保持现状,乖乖的呆在辽州当个吉祥物就行。 但现在,权王却突然出兵,帮他们钳制呼尔托忍的十一万大军了。 按照容棱所想,就算十一万大军去了松洲,那也得是小半个月以后,但李恐和听那军合作,就是这两天就能把松州拿下,这十一万军赶过去,也是扑个空,还可能会被他们关起门来打,所以他们压根没动过阻拦这十一万军的想法。 可权王阻拦了,他为什么要阻拦,关他什么事? 容棱一头雾水,柳蔚也觉得权王有点多事,本来就没想带他玩的。 不过人家既然友情帮助了,意思意思,柳蔚还是写信联系了权王一下,说了两句感谢,同时隐晦的表达了一下,他有点没事找事。 然后权王的回信也很快来了,信中他把容棱和柳蔚大骂了一顿,说明明是他们求他,他才出手相助了,怎么事办成了,又成了他多事了?过河拆桥也没你们这么快的吧! 柳蔚懵了,没求过你啊,啥时候求你的? 然后权王又回信,这回信里还附带了一根黑色的鸟羽,他说那只黑色的乌星鸟,不是你们派来的吗!不求我,老在我头上飞什么!我认得,这就是你们的鸟!我见过! 柳蔚后来才想起来,珍珠和咕咕自打回了青云国,就自己去野了,好像去了丰州,丰州说来,离辽州也挺近的。 而以前在古庸府和青州,珍珠的确是见过权王的。 这下咋说?柳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说就是她派珍珠是求权王的,不然怎么办,说珍珠可能只是路过辽州,见到认识的人,表示友好在你头上飞两圈,顺便看看能不能蹭点投喂? 这么说权王多没面子,人家还是长辈,回头丢了脸,又得骂他们。 第1705章 小妞,我是什么来着? 小黎他们的船抵达安州码头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从安州到岭州,过陆路比水路快,因此他们就决定上了安州,雇马车再往岭州走。 但没想到,刚刚上岸,就被官兵拦下了。 江南四州被叛军占领的事,原本是个机密,毕竟叛军过境,对每个州府都进行了消息封锁,确保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传播出去。 但最近一个月,柳蔚容棱抵达青州,有他们从中作梗,皇后叛反,谴兵侵占江南之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没有受害的州府,一听这小道消息,赶紧向京城求证,但京城一点回音都没有,他们便不敢托大,一方面派人悄悄去据说沦陷的四州打听消息,一边自发的加强巡卫,严控外来船只车马。 小黎他们作为外地人,现在就被控制住了。 安州都管码头来往的,是府尹衙门的师爷,这位师爷现在看谁都像看贼似的,他领着一队巡卫,盯着船上下来的一帮老弱妇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奇怪。 “你说你们是去往岭州探亲?怎么证明。” 小黎无奈的从包里拿出路引,递了上去。 哪知那师爷一看,立刻命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黎蹙了蹙眉。 师爷道:“重州来的?重州仄河府人?呵,仄河府是后来改的州志,换的名字,原名是则河府,所有户籍文书上,盖印命名的都是则河府,你这仄字,写错了,你这路引是假的。” 这封路引的确是假的,是出发前,小黎请一位手艺出众的海东军做的假证,那位海东军显然并非重州人,因此也没注意到其中细节,就连小黎一路用这路引了这么多州府,也没人发现过不妥。 但现在,阴沟里翻船,被看出来了。 小黎吐了口气,面对师爷那一脸“你们果然都是奸细”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坦白道:“好吧,我们的确不是重州人,是松州人。” 师爷摊手:“户籍呢?” 小黎摇头:“没有户籍。” 柳蔚在京都出生,所以户籍是在京都,但小黎在松州曲江府出生,因此户籍,的的确确是在松州的,可这两年颠沛流离,还去了仙燕国,户籍这种东西,就一张纸,早就在水里被泡烂了。 现在回到青云国,松州却已经被叛军所占,小黎总不能巴巴的跑过去让叛军给他补办吧,因此现在,他就是个拿不出户籍的黑户。 师爷特别利落,直接挥手,让侍卫们将这些人都带走,带去衙门问审。 小黎不动声色,让大家不要反抗,跟着去衙门先看看,他要先确定,这些拦住他们的官兵,是真的安州官兵,还是安州已经被叛军攻陷了,这些都是叛军的人。 如果是前者,他自有办法解释,如果是后者,他们现在反抗,打斗中,老人和小孩都会受伤,所以不能冲动。 到了安州府尹衙门,他们被带到后堂,那位师爷去请了府尹出来,府尹见了他们,劈头盖脸就问:“松州人?” 小黎点头:“是。” “松州哪里人?” 小黎道:“曲江府人。” “没有户籍,如何证明。” 小黎反问道:“大人是哪里人?” 安州府尹愣了下,正眼看向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半晌,命令衙役:“把他们带到牢里去。” 小黎蹙了蹙眉。 安州府尹冷笑着道:“如今江南局势险峻,一帮老弱妇孺,在两江恣意行走?这本就古怪。面对本官的问询,你区区少年,镇定自若,一般人家的孩童,有这样的定力吗?两处疑点,皆证明你们来历不明,本官宁枉勿纵,只能委屈你们,先在牢里呆上几日,待局势稳下,再行释放。” 眼看衙役们都围了上来,小黎赶紧道:“大人说江南局势险峻,不知这是何意,一路下来,我们并未发现有何险峻。” 安州府尹哼笑:“你这话,本官不知该信不该信,但有一点可以证明,两江最近有大批兵马流动,你说你是良家百姓,那两江而来,你们便没见到过大批官船出没?” 小黎耸肩:“见过又如何,我们只是普通人,见到官船自是绕道而行,莫非还要凑上去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这么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 安州府尹被他这话堵住了,但还是觉得不可信,尤其是这少年越显稳重,他就越觉得可疑。 他道:“那就当本官冤枉你们吧。”说着,挥手,命令衙役动手。 小黎抬手,阻止了衙役,又看向安州府尹:“下牢无所谓,但小子还是想知道,大人您是哪里人?” 安州府尹沉默了片刻,大概觉得他们插翅难飞了,便坦言道:“祖籍京都,如何?” 小黎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安州府尹,的确是京都人,他说的话虽然是安州方言,但京都口音非常重,小黎在京都呆过,很容易听出来。 小黎又问:“您说两江有兵马流动,又说江南局势不稳,那小子想问,江南这是有兵变吗?” 安州府尹嗤笑一声:“是否有兵变,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们不清楚。”小黎一脸正直:“不过来时,的确发现松州,青州,丰州,南州等地巡卫加强了,官兵也都成了生面孔。” 安州府尹突然看了师爷一眼,他坐直了一些,眯着眼睛问:“南州和丰州也加强了巡卫?” 小黎打量着这府尹的表情,判定他现在的心态,沉稳的道:“对,我们不是从松州出发的,我们是从东海过来的,原本是想回松州,但松州码头实在古怪,那些官兵看着不像中原人,倒是像蛮族人更多,便并未上岸,想先去岭州,探望家祖。” 一旁的师爷突然握紧拳头,激动的道:“果真是蛮族人,流言没错,江南四州当真沦陷了。” 安州府尹咳了一声,瞪向师爷。 师爷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看向小黎众人,板着脸道:“就算这么说,也不能证明你们不是奸细,自古以来,老弱妇孺,都是最容易深入敌后的细作。” 小黎到这里已经完全确定安州并未被叛军攻陷了,眼前的府尹与师爷,都是原装的,因此他也不绕圈子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上。 安州府尹看着那枚令牌,眼睛瞪大了起来。 “镇格门?” 小黎看向身边的小妞:“小妞,我是什么来着?” 小妞特别机灵,脆生生的道:“镇格门的少东家。”说完,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小黎耸耸肩,一脸自然:“大人您既是京都人士,想来这枚令牌是真是假,您自有定论。” 第1706章 容棱,亲爹,不是继父。 这枚令牌不光是真的,还是镇格门都尉专用的,“镇”字的下面有个小小的“容”字,这是前镇格门都尉,容棱所有。 但容都尉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在京都早就传遍了。 安州府尹握着令牌,冷声问:“这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小妞不高兴的回嘴:“这是我家王爷的,小黎少爷是王爷的儿子,哪里是偷的。” 安州府尹皱起眉:“三王爷生前从未成亲,怎会冒出这么大的儿子,连镇格门之物都敢偷,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从未成亲?”安州府尹正想疾言厉色的抨击这几个无耻小贼一顿,却不防旁边那位一直未说过话的白发老人突然开口,表情非常阴沉的问:“容棱,从未成亲?” 纪夏秋看父亲那表情,知道要遭,忙安抚道:“不是这样的,爹,容棱那孩子与柳蔚是在青州成的亲,丑丑是他们成亲之后才生下的,所以……” “那小黎呢?”纪南峥黑着脸反问:“没成亲就生了小黎?” 小黎顿了一下,想解释说他不是爹生的,他亲爹另有其人,容叔叔是继父。 但外祖母先开口了:“这不怪容棱,这孩子也不容易,柳蔚她吧,一开始不太信任容棱……” 纪南峥都气得快冒烟,他一指头指着那安州府尹,吼道:“人家京都人,都没听过容棱成亲,这说明京都里就不知道我们家蔚儿是容棱的妻子,这什么意思?成个亲还藏着掖着,他想干嘛?” 纪夏秋道:“不是,不是,那时候柳蔚肚子大了,回了京本来想补办,但怕她操劳,就暂时延后,想生下丑丑再大办一场,但这不是,后来容棱就出了事,柳蔚陪他出来海上,再然后就耽误了几年吗。” 纪南峥不能接受,又拿小黎说事:“你就说,小黎是不是容棱亲生的!” 纪夏秋道:“是。” 小黎道:“不是。” 纪南峥本来还想说,既然是容棱亲生的,为什么生小黎前不成亲,结果小黎这一反驳,他就哑了,有些懵:“不是吗?” 小黎点头:“不是。” 纪夏秋有些头疼,她捂着额头道:“是。” 小黎还是摇头:“不是。” 纪夏秋道:“是,真是。” 小黎依旧摇头:“不是,真不是。” 纪夏秋都要醉了:“小黎,你容叔叔就是你亲爹,你娘还没告诉你吗?” 小黎愣住,呆呆的看着外祖母,表情有些傻。 而就他们认亲争辩半天的这个节骨眼,安州府尹好像也听到了一些内容。 陪着出海,耽误了几年? 柳蔚?柳卫? 柳卫不是镇格门的柳司佐吗?曾经因为幼儿失踪案,在京都声名大噪的柳司佐? 啥意思,什么爹啊娘的,柳司佐不是男的吗? 短暂的争论后,纪夏秋总算把纪南峥也安抚住了,主要是小黎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容棱亲生这件事,让纪南峥也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简单。 那位被忽略好半天的安州府尹也终于找回了声音,这番交谈中,他好像发现一个信息,容都尉没有死? 然后小黎就非常认真的给他澄清了:“对,我……容都尉没有死。” 本来叫爹已经叫的很顺畅了,因为心里已经接受娘与容叔叔再婚的事了,可现在,外祖母突然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容叔叔,这让小黎一下又徘徊起来。 这些事他还是得向娘亲自求证,不过在此之前,再叫容叔叔爹,他有点喊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时间,小黎便告诉了安州府尹,容叔叔与他娘现在就在青州,关于叛军过境的消息,应该也是他们传出来的,希望能使周围其他州府警醒。 不过因为从庆州到安州,在路上耽搁了半个月,他们现在也不清楚青州的进展如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叛军首将,应该是坐镇青州的。 “呼尔托忍。”安州府尹沉默了半晌,才抿着唇道:“如果流言没有错,叛军首将,应该就是曾经攻打过青云边境的听那族前族长,呼尔托忍。她曾在八年前,一役输给容三王爷,如果三王爷没死,且也去了青州,那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对上了。” 小黎道:“京都七王麾下,秦俳秦大人,已去了青州,如今京都与青州,都在行动,想来之前的两江官船流动,也是因为那边,已经快打起来了。” 安州府尹瞪大眼睛:“在城里打?” 小黎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如果胜利了,很快会有消息传出,大人可以派人去盯着。” 话正说到这儿,外面就跑进来一个衙役,那衙役边跑,边喊:“密报,大人,有密报。” 安州府尹忙起身,迎上去接过衙役手里的信,他把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眼睛鼓得更大了。 师爷在旁也看到了,看完同样震惊。 小黎不解,狐疑的看着两人,安州府尹看他一眼,咽了咽唾沫,把密信交给他。 小黎忙浏览一遍,看完,也有些错愕。 “七日前,松州,南州,丰州,三路大军,全启青州,三日前,青州有叛军移向庆州,中州等地,但因提前城防,叛军并未顺利入城。现叛军欲乘船过两江,极有可能,会进入安州,岭州等境……” 小黎看完信,抬头看向安州府尹。 此时安州府尹已经回过神来,他对师爷吩咐:“将安州驻兵调进城内,前后四路,将码头团团包围,设重武台,炮台也要立上,严禁百姓商客此间出城走船,安州进入全控防卫状态,若是叛军真敢过来,放火箭,上火药,让他们死在水里!同时发信往岭州召州,让他们提前防卫,莫要被叛军抢占先机。” 这位安州府尹是有魄力的,一席话说完,师爷连忙去办事。 半晌,安州府尹又看向小黎,沉沉的道:“若容都尉真是你爹,那么,青州一役他应是成功了,叛军被他逼得四处逃窜,江南之乱,被他平了。” 小黎也长吐口气,实则这些事,他都没参与,也不知其中内情,不好说什么。 安州府尹又道:“现在全城重防,你们要去岭州估计也不行,岭州不会放你们进城,不如就在安州呆上一阵,待叛军彻底平息,再走不迟。” 小黎答应下来,安州府尹虽然见过镇格门的令牌,对这些人还是不太放心,便让他们住在衙门后街的小院,以便监视。 小黎倒是无所谓,就是难为太爷爷了,都到安州了,离岭州就那么近,却还要拖。 离开衙门后,有衙役带他们去后街小院,丑丑看到外头的街景,一下就兴奋了,嚷着要吃糖葫芦,小黎便让衙役先带其他人去小院,自己领着丑丑去买糖葫芦,反正就在后街,过去就能看到门。 到了糖葫芦摊,丑丑又要去看面具,小黎这边刚付了糖葫芦的钱,那边丑丑就去了几个摊贩外,跟一位姑娘说着什么话。 小黎收了钱,追上去牵住丑丑,斥道:“不可以不等哥哥,知道吗?” 丑丑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边闻,一边指着前方一个姑娘的背影,道:“那个姐姐说我可爱,请我吃的,好香。” 小黎仰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走得很快,转瞬已经过了拐角,他惊鸿一瞥,只看到那姑娘粉色的背影。 小黎拿着包子闻了闻,确定没问题,才让妹妹吃。 丑丑马上就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道:“那个姐姐长得像猫,眼睛像。” 小黎没理解这个意思,人怎么能像猫。 丑丑却道:“就是像,像云楚姐姐养的小猫。” 小黎随口敷衍:“好好好,你说像就像。” 丑丑含着包子,咕哝得道:“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猫。” 这回小黎没听清楚,也没怎么管了。 第1707章 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什么神仙州府? 提着一笼包子,生来一双金色瞳眸,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过了两条街,便进了一家大敞的门户中。 屋里还有其他人,见了她回来,另一容貌俏丽的女子问道:“怎去了这么久?” 粉裙女子将包子放到桌上,看她那一身装扮,眉头蹙了蹙:“要回百雾楼?” 俏丽女子整了整自己繁乱的裙摆,道:“今晚目标会到,我去看看。”又叮咛:“你姑奶奶还未醒,先将包子温着,她醒了再让她吃。” 粉裙女子“唔”了声,有点不放心:“要我同你一起去吗?” “别了。”俏丽女子道:“家里得留人,玉染与纪茶不知何时能归。” 提到玉染与自家亲姐姐纪茶,粉裙女子,也就是纪槿,也沉默下来,她压低声音道:“这阵子总觉得外面有些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我们的行动是否有影响。” “应该无事。”俏丽女子,也就是芳鹊,平静的道:“若目标今晚能到,今夜便能成事,事成咱们就走,在定州留下信号,玉染纪茶回来自会来找我们,放心,这种行当我做多了,小事一桩。” 纪槿只得“恩”了声,又凑近,摸了摸芳鹊的脸,确定她的易容面具没有脱落的痕迹,才叮嘱:“这次的单子听说好几个行家都失手了,你别硬来,如果不行,再找机会,人别搭进去才是。” 芳鹊将自己的衣袖挽了挽,露出玉藕似的手腕,在纪槿面前虚晃一招,当她的手挪开,纪槿便有些头晕,她勉强站稳身形,长吐口气。 无色无味的清静散,这可是宝贝,芳鹊把压箱底的杀手锏都用上了,看来的确是势在必行了。 纪槿也不说了,送芳鹊离开后,便回了里屋,看到昏色的房间里,缩卷在床铺上,满头白发的老人,她露出笑容,小心的将门关严,不让外面的声音打扰了屋里浅眠的人。 三年前,表姑奶奶病重,纪槿与姐姐纪茶商量后,一人离开岭州去找表姐柳蔚,一人在家乡照顾表姑奶奶,当时是纪槿找到了柳蔚,并且也得到柳蔚的应承,会尽快到岭州看望表姑奶奶。 可当纪槿再回到纪家堡时,却听闻表姑奶奶病情加剧,竟在某一晚夜里,离奇失踪了,有人在山崖边找到了她的鞋子,大家都说,她好像跳下了崖地,可崖下,只有汹涌的河流。 表姑奶奶是生是死,一时间无人知晓。 纪茶因为照顾表姑奶奶不周,害至她出事,成日耿耿于怀,神不守舍,纪槿又要找表姑奶奶,又要照顾姐姐,着实辛苦了一阵。 当时纪槿还想着,希望柳蔚表姐赶紧过来,他们人手有限,但柳蔚表姐认识青州付家的人,两江几乎都被青州付家包管,若有青州付家愿意出官船帮她们搜寻,相信找到表姑奶奶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但等啊等,等啊等,两姐妹等来的却不是表姐归来的消息,而是她葬身大海的消息。 这无疑晴天霹雳,两姐妹沉浸于悲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表姐既然指望不上了,表姑奶奶还得继续找,因此她们离开了纪家,半年来,找遍了岭州附近所有的河流。 半年后,有一对女子找到了她们。 这对女子,其中一个纪槿很有印象,叫芳鹊,半年前她去找柳蔚表姐时,曾与这位芳鹊姑娘大打出手,二人三观不合,互看不顺眼,都将彼此视为眼中钉。 可这次,这两位姑娘的到来,却不是要与她们结仇的。 她们是这么说的。 “师兄与师嫂必不可能死,虽然海龙卷来势汹汹,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能回来!” “师嫂为人重情,在船上时,她不止一次提过岭州的亲祖,现在她不见了,我们想来看看,那位老人家,还好吗?” “失踪了?生死不明?不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着尸骨,就不能放弃,两江就这么几个州府,总能找的到,别光在河岸的渔户里找,过往的行商船只也要查,但凡有良心的人,在海上见到一位濒死的老人,都会出手相救,若是你家表姑奶奶真是被船只救走,那范围就大了,从西海到东海,都要找。” 就这样,四人硬生生组成了小队,纪槿纪茶是纪家出身,虽有些活命手段,还懂浅显易容,可终究江湖阅历浅。 但玉染芳鹊自幼独立,两人少女时期便常混迹青楼,探听情报,可谓是身经百战。 四人联手,没钱就接江湖上的杀手单子,有钱就继续找人,历时两年,果真让她们找着了。 那是在松州曲江府的一家敬老院里,敬老院是做什么行当的,说出来能吓死人,是专门收留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的,没听说过吧,没子女赡养的老人,曲江府府衙竟然给无偿赡养? 不光有敬老院,曲江府还有孤儿院,是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的! 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什么神仙州府?是菩萨降世吗? 院长当时正在给满头花白的老人家喂饭,见到找来的四个姑娘,诧异的同时,便将两年前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的确是行船时救下这位老人的,老人没有记忆,不知家住何处,敬老院的船当时原本是去外地采购,见了这样的孤寡老人,不落忍,就给带到了松州,两年来,老人一直在敬老院被好生照顾着。 老人虽然不记人,不记事,但与同龄人却尚能交流。 说到这里,院长不无炫耀的道:“你们家表姑奶奶患的这叫老人痴呆症,我们曲江府曾经有位柳神医,我们这敬老院,还有西郊的孤儿院,都是他主持开办的,老人痴呆症啊,小儿麻痹症啊,等多种老人小孩的病症,他都特地写了册子,在院中发行,所以我们这儿的护工,对,你们不知道啥叫护工吧,哈哈哈,没是没事,外地人都不知道,总之我们这儿的小工,都会针对性的照顾不同病症的老人,小孩,其实你们家表姑奶奶没有那么严重,主要是你们的照顾方式出了问题,老人家不是病了就要关在屋子里,她也想有社交,也希望与人说话,你们要让她合理的与外界接触,时而陪她玩一些益智的小游戏,陪她游山玩水,走走年轻时走过的地方,促进她的生活自理能力,这样病情就容易得到缓解,家属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院长拉拉杂杂的与他们科普了好多,四个姑娘认认真真的听着,学着。 接走表姑奶奶后,纪槿纪茶不想回纪家,四人便决定,带着表姑奶奶流浪,就当是散心了,至于平时,还是与以前相同,没钱就接单子,有钱就走走停停,带老人家过些游山玩水的舒心生活。 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这次玉染纪茶领了一个有些复杂的单子,要去外地几日,芳鹊这边,也领了一个杀手单子,今晚目标人物就会出现在安州有名的烟花之地,百雾楼里,芳鹊若是能得手,今晚她们就能有近千两入账,加上玉染纪茶那边,这两笔单子做完,她们至少能休息一年,到时候他们就去京都,表姑奶奶以前就念叨想去京都。 第1708章 阿碧“???” 深夜的白雾楼,人声鼎沸。 作为安州最大的风月场所,白雾楼正是当地富商才子,能人异世最爱聚集的地方。 芳鹊换了一身轻薄曼妙的黄纱裙,裙摆飘渺清透,行动间,掀起波波涟漪。 一楼大堂里,舞娘们纵情摇曳,看客们面红耳赤,声色犬马被他们演绎得活灵活现,好似外面尽管天崩地裂,里面也自能保持它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芳鹊身边跟着为她引路的小丫鬟,小丫鬟一边走,一边朝着芳鹊说好话:“娘已经看好了,这程公子人才出众,相貌堂堂,虽不是咱们安州本地人,但生意却做的大,打赏起银子来毫不吝啬,刚才我进去晃了圈,就拿了五两小元宝,姑娘您要是伺候好了,没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芳鹊是十日前来的安州,自愿卖身进这白雾楼,现在她还是白雾楼的新人,本地豪客轮不到她伺候,这外来好宰的富商,老鸨便会为她引荐。 今日目标叫程东,表面是个走货商人,实则做的是人口贩卖,逼良为娼的勾当。 程东是个流窜作案犯,第一次作案是在三年前,一年前他曾在同州,将微服出府玩乐的同州府尹家的小女儿给偷走卖了,找到时,那十四岁的府尹小姐,已经被生生龊磨得自尽了。 大概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自那以后,程东不再去北方,北方各地州府都有他的通缉令,但画像只有轮廓,五官粗简,要靠这通缉令抓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通缉令颁布无效后,衙门加重了赏银,现在程东的人头,值九百两白银,如果能生擒,能得两千两。 芳鹊不打算生擒,带个活人川洲过省,太麻烦了,所以她要在今晚,直接把程东的脑袋拿走。 被小丫鬟领到雅间门口后,芳鹊便推门而入。 她游走青楼惯了,什么姿势能让男人惊艳,什么动作能让男人着迷,她心知肚明。 雅间里不止程东一人,还有几个不知是他的兄弟,还是做买卖的伙伴,几人推杯换盏,看到门外进来个娇艳佳人,都有志一同朝坐在首位的程东露出暧昧的笑容。 程东也满意的看着芳鹊,他拿起空酒杯,对芳鹊示意一下。 芳鹊便袅袅的迎上前,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程东顺势挽住芳鹊的腰肢,将她一拉,拉进自己怀里。 芳鹊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脸上娇笑盈盈,手指大胆的从他的胸膛,一直蔓延到下腹。 旁边人都开始起哄,程东也被摸得浑身燥热,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等到房间空了,他的手直接伸进了芳鹊轻纱般的衣衫里。 芳鹊脸上还在笑,笑中带着点引诱,她撒娇着问:“公子还喝酒吗?” “喝。”程东笑得贪婪:“要你用嘴喂。” 芳鹊又是一阵轻笑,而后就着程东的手,把他杯中的清酒饮尽,挽起袖子,捧着程东的脸,慢慢靠近。 程东眼神清明,一直等着芳鹊送吻,芳鹊在即将靠近时,却突然迟疑了,清静散已经生效,但这程东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程东看芳鹊磨磨蹭蹭的,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要强来,芳鹊伸手一挡,挡住了他的嘴,手指一转,目标是他的脖子。 哪知她手还未动,肚子上便被抵住了一个尖物,是一柄匕首。 芳鹊浑身一凛。 程东笑嘻嘻的,还抱着芳鹊,欣赏似的在她脸上打量:“又是同州来的吧?怎么没人告诉你,迷药对我不管用?这几年想要我命的人不少,若什么迷药都中,老子怕是早投胎十回了。” 芳鹊敛神看着他,脸上的娇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撕破脸后的冷肃。 程东一只手拿着匕首,胁迫芳鹊,另一只手空闲,便在她腰上游走,摸来摸去:“女杀手,我还是第一回见,刚才你一到我怀里,便上下其手,找什么?武器?软甲?没找到吧?我的兵器,不藏身上,藏靴子里。” 芳鹊深吸口气,定定的看着这人,半晌:“你想怎么样?” “这里是青楼,你说我想怎么样?” 芳鹊不在意,这柄匕首能限制她一时,却不可能让她任人宰割,正这么想着,她突然内息变乱,身子瘫软。 她愣了一下,顿时看向刚才饮下的酒杯。 程东这时已经轻飘飘的收了匕首,放在桌上,把柔若无骨的芳鹊抱起来,往床上走。 芳鹊瘫在床榻上,一直往后缩,想起身,却提不上力。 “酒是你们这儿的,没加料,药在杯子上。”程东说着,指腹在芳鹊艳红的唇瓣上拂过,目光中,尽是邪念。“小姑娘,就当吃亏买个教训,下回,可别轻敌了。” 说着,大手一扬,将芳鹊的腰带解开,把她衣衫褪下。 眼看着事情便要朝着最坏的方向进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掠来,一柄尖刀,抵在了正欲行乐的程东脖子上。 程东一震,想不到房中还藏着其他人,他咽了咽唾沫,慢慢的松开芳鹊,举起双手,往后退避。 纪槿目光淡冷的看着程东,又问床上的芳鹊:“还好吗?” 芳鹊咬牙切齿,爬都爬不起来,有点烦躁的道:“阴沟里翻船。” 纪槿叹息:“不是我跟来,你打算怎么办?” 芳鹊舌尖顶了顶腮帮,一枚褐色的药丸被她吐出来。 这药丸里包的是鹤顶红,当然,芳鹊不是用来自尽的,是待程东亲吻她时,将药丸渡给对方的。 这是下下之策,因为注定在渡药之前,她就会有一些牺牲,所以最初她不想用这个办法。 纪槿看了眼旁边的程东,歪了歪头,又问芳鹊:“人没错吧?” “没错。”芳鹊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调整了下内息,便下了床,一边拢着衣衫,一边拿起程东放在桌上的匕首,转身时,刀光剑影,程东死不瞑目的人头,咕噜噜的掉到床上,染红了一片纱幔。 纪槿揪着头发,把人头放进包袱里,装好了,又问芳鹊:“还能走吗?” “恩。”芳鹊说着,打开窗户,刚要跳下去,突然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胳膊。 纪槿凑近一看,芳鹊胳膊上,肌肤上,凡是被那程东碰过的地方,都起了红色的小疙瘩,一个一个的,密密集集,缓缓的朝心脏处蔓延。 “这是……步步生花?”纪槿瞪大了眼睛。 芳鹊满脸漆黑的骂道:“妈的!” 纪槿很担心:“怎么办,能解吗?赶紧回去。” “别。”芳鹊后退一步,看着纪槿,冷声道:“别碰我,这毒,会传染。” 纪槿转身走到床上,迅速扒掉程东的衣服,果然,看到程东身上,竟然也有这种小红点。 “谁比我们先动手了?”纪槿暴躁:“怎么用这种毒,有病吗?就不怕连累无辜?” 芳鹊摇摇头,对纪槿道:“你先回去,对方既然也是今晚动手,毒都下了,必然也等着割程东的脑袋,他还会出现,我在这儿等他。” “能打过吗?”纪茶问。 “打不打得过,都要试试,得要解药。”芳鹊说着,又催纪槿:“你快走,家里还有老人,你再搭进去,谁照顾她?” 纪槿吐了口气,烦躁的挠挠头,最终还是带着人头,跳窗先走了。 夜晚的安州,没有宵禁,夜市繁荣热闹,街上人来人往。 小黎牵着丑丑,在夜市里面买了好多小玩意儿的,丑丑戴着个小仙女的面具,还意犹未尽,就是不肯回家。 小黎也由她,之前行船一直在江上,现在难得上岸,妹妹想玩,也无可厚非。 又走了一会儿,丑丑累了,要吃油饼,小黎给她买了,却在刚要付银子时,突然一顿,他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浑身黑衣的女人,提着个包袱,从他们身边走过。 小黎看着那黑衣女人的背影,又看着她走过的那条路,路上,星星点点,从她那包袱里,鲜红色的液体,时不时的滴下两滴。 小黎闻到,那是人血的味道。 “哥哥?”小妞不解的唤了声,拉了拉哥哥的衣袖。 小黎回身,付了油饼的钱,又看了前方一眼,问丑丑:“你带阿碧了吗?” 丑丑撩起袖子,阿碧就在她手腕上。 小黎道:“看到前面那个黑衣服的女人吗?你让阿碧跟着她,然后把她的落脚点告诉我。” 丑丑便咬着油饼,对手腕上的阿碧说了两句,然后把阿碧解下来,丢地上,道:“阿碧快去。” 阿碧:“???” 第1709章 落地就跑,跟被狗撵似的 深夜的东街里,纪槿气喘吁吁的回了屋子。 她将黑色的长袍解开,把手里的人头包袱搁到角落,小心翼翼的推开内室的门,看了眼里面睡得平静的老人,确保安然无恙,才退出房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控制着声音翻箱倒柜,没一会儿,她找出了好几瓶药丸,行走江湖,常备药自然是不能少。 但这些药治疗一些跌打损伤,剑伤刀伤已经是极致,步步生花是断然治不了的。 纪槿抓了把头发,不知芳鹊现在怎么样,先中了迷药,后生了剧毒,芳鹊本身武艺还算中上,但现在实力大打折扣,若是与对方强行打起来,必然要落于下风的。 纪槿咬了咬牙,知道没办法了,她匆忙的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折叠好,重新走进表姑奶奶的房间。 她将表姑奶奶叫醒,懵懂的老人含糊的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纪槿抹了把脸,将信放到老人亵衣的口袋里,柔声道:“表姑奶奶,若是今夜我没回来,灶房里还有些吃食,您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过两日玉染、纪茶就回来了,到时候,您把这封信交给她们。” 稀里糊涂的老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那迟缓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什么。 表姑奶奶现在因为照顾得当,病情有了一定的缓解,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纪槿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糊涂的,她有些无奈,决定一会儿出门前,将院门锁死,不然表姑奶奶不理解她的话,醒来肯定是要出门找她们的。 “算了,没事。”纪槿说着,摸了摸老人柔顺的白发,道:“睡吧,您睡吧。” 老人被平放回床上,一双眼睛却没有阖起,她一直盯着床边的女孩,见女孩要起身离开,她才伸手,拉住她的衣角:“你不要我了?” 纪槿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转身,蹲下来,轻声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表姑奶奶,芳鹊现在很危险,我得去帮她,有可能我也会有危险,所以表姑奶奶,你要照顾好自己,等玉染、纪茶回来,听话,好吗?” 目光浑浊的老人没有撒手,依旧拽着纪槿。 纪槿想掰开她的手,老人却固执的问:“为什么有危险?” 纪槿分不清老人这是清醒还是糊涂,她下意识的道:“她中了一种叫步步生花的毒,现在可能……” 说到这儿,纪槿想起,不管老人是清醒还是糊涂,应该都理解不了步步生花,便索性精简道:“她受伤了。” 老人却突然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担心。 到底是相处了一年多的,表姑奶奶对玉染、芳鹊,都有感情了。 纪槿很心酸,她也很怕今晚自己和芳鹊都会搭进去。 却见老人突然坐起来,蹒跚的趿上鞋子,走到柜子边,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片刻后,她拿出一颗石头,递给纪槿。 纪槿接过,她不认得这颗石头,也不知表姑奶奶是何时藏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在包袱里,她问:“这是什么?” 老人道:“活的。” 纪槿一愣:“这块石头是活的?” 老人认真的点头:“活的。” 纪槿长吐一口气,知道表姑奶奶又犯病了,拿着块石头说是活物,没准还以为这是自己养的小猫小狗呢? 现在情况紧急,她得立刻走,纪槿敷衍:“好,活的活的,我带上身上,表姑奶奶是这个意思吗?” 老人点头,然后又特别强调:“真的是活的。” 纪槿“恩”了声,把石头放进怀里,把老人扶到床上安睡下,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在纪槿离开后,睡在床上的老人突然又坐了起来,她自己蹭到门边,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目标精准的,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棂上,探头探脑的小绿蛇。 她动作快速的一把捏住小绿蛇的七寸,把它放到眼前,狐疑的看。 小绿蛇完全没想到有人会一招抓住自己,它想挣扎,但命脉被捏住,根本不敢动。 做事走路说话都因为犯病而糊里糊涂的老人,却在面对小虫小蚁时,身体近乎本能的灵活,她捏着小绿蛇,问它:“你有主吗?” 小绿蛇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没主,我就用你做蛊了。”老人说着,指尖一掐,力道大得,险些将小绿蛇的身体掐断。 小绿蛇疯狂扭动,张口去咬老人的虎口,一管剧毒从它齿缝里喷出,射进老人手上的伤口中。 老人吃痛,将小绿蛇松开,蛇落地就跑,跟被狗撵似的。 老人看着自己泛着黑气的伤口,无所谓的擦了擦,血珠被擦掉后,又涌出一些黑血,但黑血流尽后,毒气却没有在血脉中蔓延,而是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自动挥发了。 苗族的人,自幼与蛊虫相伴,身体特殊将养,能拒百毒,百毒不侵。 眼看着伤口的血重新变成红色,老人迷糊的看着小绿蛇跑走的方向,喃喃自语:“看来是有主的了。” 说着,便重新回到房间,安然的继续睡下。 …… 阿碧跑回家后,一脑袋扎进了丑丑的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丑丑不知它这是怎么了,把它拿出来,好奇的问:“阿碧不高兴吗?” 阿碧都要哭死了,嘶嘶嘶的叫唤,又焦躁又恐惧。 丑丑听它说完,便把它塞进怀里,然后去找哥哥。 小黎正在跟太爷爷说话,丑丑便把阿碧探听到的消息和地址告诉哥哥,最后特别强调:“阿碧说那个老奶奶很可怕,会杀蛇,特别凶。” 小黎心想阿碧作为一条蛇,跑到人家家里去,是个人都会撵它,而且百姓里面,会捕蛇捕鼠的也不在少数,阿碧大概只是遇到一个对蛇虫鼠蚁特别反感的老人家吧。 纪南峥这时问:“有什么事吗?” 小黎不想让太爷爷担心,便道:“之前在街上发现一些事,让阿碧去打听一下,现在有结果了,我去看看。” “小心一点。”纪南峥特地叮嘱。 小黎点头:“放心,我快去快回。” 小黎按照阿碧说的地址,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地方。 他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院子,抿了抿唇,悄然无声的潜入进去。 屋子里有一道呼吸声,呼吸较浅,应该是小孩或者老人,小黎又往里面走了走,那呼吸声却突然不见了,小黎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可能也发现了他,然后闭气了。 小黎瞬间不敢动了,自己的脚步很轻,动作很慢,按理说不是绝顶高手不应该发现才对,但对方却很敏锐,不但发现了他,还立刻就有动作。 小黎眯了眯眼,不得不静观其变起来。 但过去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屋里的呼吸居然还没有出现,小黎有些惊讶,不会是死了吧?有人能闭气这么久吗? 第1710章 表姐的亲生儿子,柳小黎 小黎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走进了屋子,按照之前所感觉到的呼吸方向移过去,他推开一扇门,门里,月光的映照下,床上正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盯着他过来的方向。 与那老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 这时,呼吸声又出现了,正是眼前这位老人,老人似松了口气,喃喃嘟哝:“不是老虎啊。” 苗族人自幼生长在高山湖畔,他们与兽同居,捕虫度日,在面对凶蛮的野兽,或是不好捕捉的鼠蚁时,他们都会用闭气隐藏行迹,因为习惯于闭气,在日以继夜的锻炼中,他们闭气的时间能维持很长,最长的一位苗族人,能闭气长达半个时辰之久。 小黎确定自己之前在街上所见的,不是这位老人,身量与体型都不相似,他动了动鼻尖,很快在厅堂的角落,发现人血的味道,他走过去,将那丢在角落的包袱打开,里面,一颗人头显露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那位老人。 小黎转身盯着她。 老人好像很害怕他,又或者她本身就是比较胆小的人,她趴在门缝上道:“那是小槿的,别人不能拿……” 小黎挑着眉打量老人,能闭气这么久的人,按理说应该是武林高手,但他在这位老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内息的存在,换言之,这位老人是不会武功的。 小黎不敢大意,她问:“小槿是谁?她在哪儿?这个人,是她杀的?” 老人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眼眶突然红了,她一边流泪,一边道:“小槿不要我了。” 小黎一愣。 老人突然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样子十分可怜:“他们都不要我了……” 小黎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了,明知眼前这老人很奇怪,但看她这般凄凉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他走过去一点,放软了声音问:“小槿去哪里了?” “不知道。”老人抬起头,目光很浑浊,说的话颠三倒四:“没人知道,进了海,就没出来过了,再也没出来了,一直等不到,再也不回来了……” 出海吗?可他在一个时辰前才见过那个黑衣女人,这么快就坐船离开了? 不对啊,码头这个时辰都停摆了,而且两江出了兵祸,今日下午开始,官府已经不准船只马车离开当地了。 小黎不知这老人到底在说什么,就听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小黎犹疑了一会儿,便上前,握着老人的手腕,把了把脉。 脉象不清,经脉有淤积。 他又翻看老人的眼皮,检查了她的结膜,半晌,他得出结论,这位老人,应该是患有迟缓症的,用娘亲的话说,叫老人痴呆症。 把这样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家单独留下,那个叫小槿的女人,到底去哪儿了? 小黎正在沉思时,那老人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板起面孔教训:“你又去哪儿疯了,穿的这是什么衣服?你的裙子呢?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跟那些男孩一起玩,你就是被他们带野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你再这样,等你爹回来教训你!” 小黎还未反应过来,老人就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一边翻,一边念叨:“娘洗衣服不累吗?你这一天换三次,回回脏得水都能染黑,我看就该给你栓条链子,把你绑在家,好好念书,看你还能跑去哪儿!” 老人说着说着,翻找的动作也更快了,衣柜里没有小姑娘的衣服,只有她的几件成人的袍子,她找不到小姑娘的衣裳,突然就着急了。 “衣服呢?我忘了收吗?怎么没有衣服?小秋的衣服呢?” 小黎看出这位老人大概是犯病了,便上前,拉住她的手,把她牵到桌前坐下,敷衍道:“衣服早上晾了,还未干,一会儿我去收。” 老人愣愣的点了点头,“哦”了声,道:“要下雨了,早点收啊。”说着又突然站起来:“不行,现在就去收,我去收。”说着,就往外面走。 小黎只得又拽住老人家,道:“我去收,我去收,您歇着吧。” 小黎走到院子外,院子里的确晾了一些衣物,他收了两条裙子下来,刚打算进屋,却听院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声十分仓促,目标正是他现在所处的这间院子。 小黎闪身躲到了旁边的阴暗处,下一刻,便听“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两道孱弱的女子身影,互相搀扶着进来,然后立即锁紧了院门,才泄了口气似的,瘫坐到地上。 小黎探出脑袋,往外窥视。 却不想对方十分敏锐,直接吼了声:“什么人。”下一刻,便是迎面而来的杀气。 小黎被动的避开,跳到宽敞的地方,将手里的两件衣服扔了,在朦胧的月光中,与那成年女子对打起来。 一番打斗,对方招招致命,他却有所保留,二人打得势均力敌,因为动作太快,他们彼此都没看清对方的面容,直到“噗嗤”一声,却是坐在地上,那浑身血气的女子,吐出一口气黑血,力竭晕倒。 “芳鹊!”纪槿下意识喊了声,眉头紧皱,想过去看看芳鹊,但与她打斗的对手,实在难缠,她分身乏术。 小黎却在听到“芳鹊”两个字时,浑身一震,他瞪大眼睛,迅速给与他对打的女人一击,将对方拍到老远,才闪身走到那晕倒的女人身边,他低头一看,对方面色苍白,脸上布满了小红点,却的的确确,就是芳鹊无疑。 芳鹊是谁,容叔叔的师妹,与他们曾经同坐一条船,按照辈分,他应该叫她一声,师姑? 被他拍飞的女人爬起来又窜上来,小黎现在不耐烦与她对打,扭头正想来一招重击,却因月光映照,他一下看清了这人的面孔,以及她那一双,十分明显的金色瞳眸。 两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纪槿认识小黎,虽然小黎不见得记得她,但她认识他,曾经为了寻找柳蔚表姐,纪槿姐妹调查过表姐身边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表姐的亲生儿子,柳小黎。 小黎也认得纪槿,当年在古庸府,他们便见过,小黎记性好,见过的人,很难再忘,尤其是对方还有这么特殊的一双眼睛。 二人怔忪于对方的身份时,纪槿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痒,她低头一看,手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红色的蝎子,她忙将蝎子甩开,那蝎子落地,在地上爬了一圈,然后精准无比的转向昏迷的芳鹊,然后直接钻进了她的嘴里。 “芳鹊!”纪槿忙喊了一声,弯腰查看时,衣服里却掉出一颗石头,这颗石头已经破烂中空,但仔细看,又发现,这并不是石头,竟是一个黑色的茧壳。 纪槿看着茧壳,又看着芳鹊,却陡然见芳鹊苍白的面孔,慢慢回血,直至红润发烫,而她脸上的小点,竟在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消失。 这时,屋里等了良久的老人,扬声唤了句:“衣服,收好了吗?” 第1711章 男孩子不能解女孩子衣服 表姑奶奶怎么醒了? 纪槿大惊,下意识的扭头,往屋里喊了句:“收好了,马上就拿进来。” 表姑奶奶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相处久了,纪槿早就练就不问前因,不问后果,什么话题都能迅速接嘴的本事了。 可屋里的老人家此刻却比刚才清醒了,她迷蒙的问道:“小槿回来了?” 纪槿愣了下,这当口,屋中的老人竟然走了出来。 纪槿连忙迎上去,用身体挡住满身鲜血的芳鹊,怕吓着老人家,问道:“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天黑后不准出屋子吗?” 老人家委屈的道:“小秋去收衣服了,你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纪槿随口敷衍:“她把衣服拿进去了,您进去看,她就在屋里了。” “在屋里啊。”老人家相信了,缓慢的挪动着,要回房。 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扭头,看了眼纪槿,然后移开身子,去看她的背后。 纪槿没防备老人家突然这么机灵,没拦住,便让老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芳鹊,与正给芳鹊把脉的小男孩。 “表姑奶奶……”纪槿唤了声。 老人家却绕开她,自己走过去,她费力的蹲下身,在芳鹊旁边看着她。 小黎此时正在解芳鹊的衣襟,那红色蝎子爬进芳鹊嘴里,芳鹊脸上的红点虽有消减,但她现在浑身发烫,跟快被煮熟似的,再不给她降温,她会被自己的内火的活活烧死。 小黎手忙脚乱,旁边的老人却突然按住他的手,布满沟壑的掌心有些粗糙,她认真的对小男孩道:“男孩子不能解女孩子衣服。” 小黎皱起眉,扭头看向纪槿,示意她将老人家拉走,别捣乱。 纪槿上前,要扶老人家,老人家却在挪开小黎的手后,自己伸手,在芳鹊的人中出点了几下。 这几下似是召唤,几乎是立刻的,一只红色的蝎子,便从芳鹊的鼻子里钻出来,这蝎子比之前钻进去时小了一圈,却也红了一个度,蝎子跑出来后,老老实实的钻回了地上的黑色茧壳里,然后吐出黑红色的丝,把破掉的茧壳缝补起来,把自己困在里头,没一会儿,破旧的茧壳又变成了黑色的“石头”。 老人家自然无比的拿起“石头”起身,佝偻着往屋里一步一步的走。 而芳鹊这边,在蝎子离开体内后,她身上的热度也在逐渐消散,没多久,体温变得正常,呼吸也顺畅起来。 小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纪槿在怔忪片刻后,急忙跟着老人家回房,她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走到柜子前,将装着红蝎的茧壳放进柜子里,等老人家安然的回到床上去躺好后,纪槿打开柜子,翻找了一会儿,便在角落一个木盒子里,看到一盒的黑石头。 纪槿把那盒子拿出来,看看床上的老人,又看看盒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纪槿走出房间时,小黎已经将重伤的芳鹊扶进内室,看到纪槿出来,他直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姓纪对不对,我认得你。” 纪槿将木盒子放到桌上,看着小黎,也皱起眉:“你是柳蔚表姐的儿子,你没上那条船吗?” “什么船?” “三年前的那条船。” 三年前?海龙卷? 小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个误会他们葬身大海的人,他摇头道:“我在船上,但船上的人没有死,我没死,我娘,容叔叔,我妹妹,都没有死。” 纪槿很惊讶,瞪大眼睛问:“你是说,都还活着?” 小黎点头,又问:“屋里那位老人家是谁?” 纪槿沉默片刻,盯着小黎的眼睛道:“按照辈分,你该叫她,曾外祖母。” 小黎尽管已经有些猜到了,但猛然听到答案,还是控制不住的失了神。 这是太奶奶,这竟然真的是太奶奶。 从老人家带走装着红蝎的茧壳时,他就有所猜测了,太爷爷不止一次提到,太奶奶是苗族人。 苗人安置成蛊的方式,就是用茧壳将他们包裹,待用的时候再取出。 不同的蛊有不同的功效,苗人本族里,通常是用蛊解毒治病,而苗族分支巫族里,多用于蛊害人,夺人性命。 小黎曾经与娘亲一起,接触过巫族的人,也知道巫族的手段,但苗族人,他也是只有耳闻,从未见过。 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小黎又指着角落的头颅问:“那是你杀的?” 纪槿看了眼,发现放头颅的包袱已经被打开了,便也不隐瞒,直接道:“是。” 小黎板起了脸:“为什么杀人?” “他是通缉犯。”纪槿知道这孩子自幼随母亲长大,柳蔚表姐对人的性命,便有些过度苛刻,容易上纲上线,她的儿子,果然也有相同的毛病。纪槿道:“同州,阳州,定州,三州官府联合发布悬赏通缉,这人人头九百两,生擒两千两。” “赏金猎人?” 纪槿没听过这个词,只道:“就是追捕击杀各地州府发布过的通缉逃犯名单,不同等级的罪犯,有不同的价格,有些不是死刑犯,就不能杀,有些能杀的,缺钱的时候,可以用他们的人头跟衙门换钱。” 小黎明白了,松州曾经也发布过这样的赏金通缉令,当地衙门抓不到的跨境重犯、逃犯,便会用这样的方式,向江湖人士求助,若有人揭了单,带回犯人的人头,便可获得相应的报酬。 既然这颗人头是衙门颁布通缉,并且准予击杀的重刑犯,那小黎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他又问:“芳鹊怎么了?” 说到这个,纪槿便有些疲惫,她坐下来,将今夜的前因后果,都跟小黎说了一遍,说完又问:“你娘也在安州吗?我想见见她。” “她不在。”小黎说着,又问纪槿:“所以你们没有杀掉下毒的那个人,并且让他跑掉了?” “他叫九公子。”纪槿显然也很火大,今晚差点她和芳鹊都搭进去了:“他和程东是一伙的,不知为何内讧了,玉染和纪茶就是追着他去的,他的人头比程东还值钱,他是个惯犯,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玉染和纪茶前几日追他到了岭州,但他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安州,现在我反而更担心玉染和纪茶的安危,不知她们是什么情况。” 小黎抿了抿唇,片刻后,又问:“那你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还带着我太奶奶?” 纪槿被他这个问题问笑了:“不然呢,老人家离不得人,没人伺候就不行,之前她就失踪过,要是再把她留在看不见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 小黎拧眉道:“我带她走吧,跟我们在一起,肯定安全。” 纪槿一楞,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黎重复一遍:“我说,我今晚就要带我太奶奶走。” 第1712章 哥哥说丑丑胖 芳鹊迷迷蒙蒙的醒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头晕目眩的撑起身子,缓过神后,先掀开自己的衣袖,却发现手上的皮肤,竟都是完好无损的,昨夜被步步生花所感染的疮印红点,现在竟已荡然无存。 这是怎么回事?纪槿拿到解药了? 芳鹊愣了一下,便连忙往外唤:“纪槿?” 没有人回答,她停顿片刻,下了床,走了出去。 这一走,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被缠了不少布,昨夜与那九公子打斗时,她因毒气攻心,内息不稳,受了不少皮外伤,但这些伤都不严重,至少没伤到筋骨,最严重的还是步步生花,这毒霸道野蛮,一旦进入血液,便让人不死不休。 但现在她在体内感觉不到毒气侵蚀,想来是纪槿找到解药救她了,而没了步步生花妨碍,这些皮肉外伤便不被她放在眼里。 她走到外室,发现纪槿不在,又下意识的朝表姑奶奶的房间走去,却发现竟连表姑奶奶都不在。 纪槿带老人家出门了吗? 芳鹊不明所以的想着,正想出院子再看看,却发现桌上的茶盏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一看,纸条是纪槿的笔迹。 上面是一个地址,纪槿说她去去就回。 芳鹊看那纸上地址标注的就是两条街外,迟疑一下,回房套了件衣裳,便出了门。 …… 一觉醒来稀里糊涂的,除了芳鹊,还有丑丑。 丑丑昨晚没等到哥哥回来,所以她是跟外祖母一起睡的,睡醒之后,看外祖母还没起床,她就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回哥哥的房间。 房间里,床上有人,她以为是哥哥,便爬上床,往被窝里钻。 但是钻进去后,才发现这个人比哥哥大,比哥哥高,根本不是哥哥,她愣了一下,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正好对上一双浑浊狐疑的老人眼睛。 丑丑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这位老人,愣了好久,才怯怯的问:“奶奶,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老人家也坐起身,她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娃,眨了眨眼,样子有些糊涂:“啊?” 丑丑认真的看了看房间,再三确定这就是哥哥的房间,有些着急:“我,我哥哥呢?” 老人家也学着她的样子,看了看房间,然后认真的回答:“不知道。” 丑丑不认识这个奶奶,她有些害怕生人,就撅着屁股,又慢慢的滑下床,想往外走。 但是她衣服穿得多,走路笨重,差点摔倒了,老人家扶了她一下,让她站稳。 丑丑礼貌的点了点头,说:“谢谢。” 老人家抓着她的胳膊,愣了一下,突然掀开她的衣袖。 袖子里,手腕的位置,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正老实的睡着。 老人家一下揪住了小蛇的七寸,对小女孩道:“有虫子。” 阿碧被从天而降的杀气惊得醒了,在看清自己的处境后,它“嘶嘶嘶”的疯狂叫唤。 丑丑忙举着双手,去抓阿碧,嘟哝着道:“是阿碧。” 老人家看小女孩要,就松开了手。 阿碧钻回丑丑袖子里,死都不肯再露出头。 老人家歪了歪头,看着小女孩小心的把袖子理好,把小绿蛇藏好,有些不解,说:“是虫子。” 丑丑抬起头道:“是阿碧。” 老人家不懂,就没说话。 丑丑这会儿倒是正视了眼前这位老人家,她撅着小嘴,嘀嘀咕咕:“不可以抓阿碧,阿碧会疼。” 老人家困惑的看着她。 丑丑抓抓脑门,又重复一遍:“不可以抓阿碧,阿碧疼。” “疼?”这回老人家终于有反应了,她低下头,往小女孩的袖子里看。 小女孩连忙把手藏到背后,眼睛看着鞋尖,小声说:“阿碧不喜欢奶奶。” 老人家看看小女孩,又看看小女孩藏在背后的小手,她突然走下床,从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石头。 丑丑的踮着脚,好奇的看那些石头。 老人家随便取出一颗白石头,嘴里吹出一声口哨,接着,便见石头应声而破,里头,钻出一只白色的蝉。 丑丑从来没见过白色的蝉,新奇的使劲眨眼睛。 老人家把蝉揪起来,扯着它的翅膀,把它掰过来拿过去的把玩,然后说:“不疼。” 丑丑的确没有听到白蝉喊疼,她有些迷糊,看看蝉,又举起手,看看自己的衣袖。 袖子里的阿碧,现在浑身都在抖,整条蛇就像遇到天敌似的,恨不得直接钻到丑丑身体里藏起来。 老人家炫耀够了自己的白蝉,就对小女孩道:“没有淬炼过的虫子,才怕疼,养成了生蛊,就不怕疼了。” 丑丑挠挠头,不懂:“生蛊?” “生蛊。”老人家把白蝉放近,让小女孩看。 小女孩盯着那白蝉看了半天,道:“它不说话。” 老人家道:“虫子不会说话。” “阿碧会说话。”小女孩道。 老人家“啊”了一声,似乎有些错愕,但在她有限的记忆里,也不记得是不是所有虫子都不会说话,于是只能道:“蛊不会说话。” “蛊。”丑丑呢喃着这个从未听过的字眼。 老人家道:“虫子,都要养成蛊。” 丑丑想了一会儿,然后皱了皱鼻子,摇头:“不要。” 老人家抓抓头。 丑丑道:“阿碧要说话,不说话了,丑丑就不知道阿碧在想什么了,阿碧喜欢和丑丑聊天,丑丑也喜欢和阿碧聊天,阿碧不能不说话。” 老人家被小女孩绕进去了,最后只能“哦”了声,把自己的白蝉放回白石头里,等到白蝉吐丝,把石头缝好,她就把它放回盒子里。 小女孩好奇的问:“它是蚕吗?哥哥说,蚕才会吐丝。” 老人家道:“它吃过蚕。” “吃过就会了吗?” “应该是。”老人家道:“它还吃过蜈蚣,蜘蛛,蛇,蝎子。” “哇。”丑丑惊为天人:“吃这么多,一点都不胖欸。” 老人家有些得意:“蛊不爱胖。” 丑丑很羡慕,她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皮,说:“哥哥说丑丑胖,不准丑丑多吃零嘴,丑丑现在一天,只能吃七餐。” 老人家坐到凳子上,看着小女孩道:“你吃得比蛊还多,要养不起的。” 丑丑扭过头问:“养不起会怎么样?” 第1713章 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让别的蛊吃掉。” 丑丑吓到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怜巴巴的道:“丑丑不吃了,不吃了,不要吃掉丑丑。” 老人家好像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女孩,她想了想,从木盒子里拿出一颗黑色的石头,想送给小女孩,可突然,她心脏跳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觉得胸口痒痒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丑丑,丑丑?” 对面的小女孩连忙喊道:“太爷爷,丑丑在哥哥的房间。”小女孩说完,朝对面的老奶奶道:“是我太爷爷。” 老奶奶也不认识她太爷爷,没说什么,就扭头也看向门外。 片刻后,房间门的被打开了,外面,一个白发苍苍,满面慈祥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进来后,先看到了精灵可爱的曾外孙女,他唤道:“丑丑,一大早去哪儿了,该用早饭了。” 丑丑连忙跑过去,跟太爷爷站在一起。 然后她扭头,指着屋里的老奶奶道:“丑丑跟老奶奶说话。” 纪南峥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看着这位满面沧桑的老妇人,有些狐疑的道:“这不是小黎的房间吗?” 丑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哥哥的,呆了一下,她抓了抓自己的脑门。 坐在桌子前的老奶奶还抱着自己的木盒子,她怯生生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有些无助,一觉醒来,不是熟悉的环境,也没有熟悉的人,她现在也很不解。 “小槿呢?”她小声的问,但声音太小了,门边的纪南峥没听到,丑丑也没听到。 老奶奶见没人有回答,就把脑袋垂下来,很拘谨的样子。 但这时,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又快了一下,她再次揉揉自己的胸口,发现揉不管用,就抓了抓。 与此同时,门外的纪南峥因为这个陌生老人的出现,警惕的决定带着曾外孙女先走。 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顿住,左手慢慢的抬起来,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处。 心脏处没来由的激荡了两下,很快又归于平静。 丑丑仰着脖子问:“太爷爷?怎么了?” 纪南峥摇摇头,闹不清的也抓了抓自己的胸口,道:“没事,下楼吧。” 祖孙二人离开后,房间里的老奶奶抱着木盒子,也走出了房间,她站在门边,因为想找熟悉的人,所里打算也跟着下楼,但她刚出来,就与正要过拐角的纪南峥对视。 她连忙后退一步,藏进屋子里,很胆怯的样子。 拐角处的纪南峥拧了拧眉,对正好从过道过来的纪夏秋道:“你带丑丑先下去。” 纪夏秋牵起丑丑,正想问她爹要做什么,纪南峥已转身,回了小黎的房间。 因为他的去而复返,屋里的老奶奶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扶住了桌角,稳住了身形。 她抱着自己的木盒子,手指无意识的抠挖着盒子的边角。 纪南峥看着她,问:“你是谁啊?” 老奶奶眼睛转了转,低着头道:“不知道。”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 老奶奶又往后退了两步,说:“不知道。” “你为什么在我曾外孙女的房间?”纪南峥又问。 那老奶奶都快哭了,红眼睛道:“不,不知道……” “你进来偷东西的?” 老奶奶大概明白偷东西是什么意思,她抱住自己的木盒子,结巴着道:“我,我的……是,是我,我的……” 纪南峥上前,想去拿她的木盒子。 老奶奶却很激动,抱住盒子,藏在怀里,紧紧的用衣服包裹着。 “你是不是病了?”纪南峥看她的一系列反应,这老人家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看着倒是有些失魂症的症状,或许真的是个病人,误闯了小黎的房间? 老奶奶没有反驳,她就抱着自己的盒子,缩到角落里,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人。 纪南峥一时有些犯难,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房间,怎么都不是办法,他道:“你先跟我下去,先问问小二,有没有人认识你。” 老奶奶不动,依旧缩在角落里。 “走吧。”纪南峥说着,想去拉这老人。 对方却很抗拒,挣扎着一直推他,纪南峥怕用力伤着对方,结果一轻敌,让对方给推到在地,他坐在地上,有些生气。 对面的老奶奶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她又缩回墙角,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 “你真是……”纪南峥说了一句,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角落里的老奶奶这时,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而刚站起来的纪南峥,也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二人各自感受着自己不同往日的心跳律动,片刻后,纪南峥先恢复过来,他想再去拉角落里的老人,却发现,对方满脸苍白,皱紧眉头,浑身战栗着,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 “你怎么了?”纪南峥问道。 那老人突然往旁边一倒,满头大汗的晕在地上,她怀里的木盒子摔在地上,里头五颜六色的石头,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你,你,你怎么了?”纪南峥也慌张了,忙想出去叫人帮忙。 结果他刚走两步,突然又转身,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一地的石头,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听一道道“咔哧咔哧”的声音响起,接着,那些石头里,奇迹般的钻出了一只一只不同样子,奇形怪状的虫子。 这些虫子有志一同的朝着地上的老人涌去,它们从老人的鼻子,耳朵,嘴里,蔓延进去,很快,全部进了她的体内。 纪南峥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片刻后,他弯腰去看地上那老人的脸。 银白色的头发,布满沟壑的皮肤,因为衰老,早已变形坍塌的五官。 看着看着,纪南峥又慢慢走近了,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老人混乱的白发,仔细的去辨认她的容貌。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都模糊了,记忆里的人,早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抖着手,缓慢的去翻开老人紧握的右掌,然后,他看到了,看到了对方手心,那鹅卵石般大小的,猩红色圆点。 纪南峥突然有些脱力,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搓揉着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那些爬进老人体内的虫子,都涌了出来,它们规规矩矩的,一只一只,爬回自己的茧壳里,然后把自己的“家”缝补起来,就像早已刻在体内的本能一样。 然后,地上的老人醒了,她有些迷糊,但还算有意识,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害怕,然后她坐起来,往墙角缩。 这时,地上的纪南峥也抬起了头,他眼眶是红的,脸上全是泪,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握了握拳,片刻后又松开,只待过了良久,他才动作缓慢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颗黑色的石头。 这颗石头,是他的双生蛊。当年,正是这只蛊,救了他一命,他才没有像船上的其他人一样,死于大海之中,他才能带着苟活的性命,在仙燕国,继续生活下去。 握着颗石头,纪南峥抖着手,问对面的老人:“你的那颗,还在吗?” 第1714章 一只不死,一只永存 角落里的老人畏惧的缩着脖子,不敢看眼前的人,也不敢接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纪南峥双手捂住脸,只觉得眼睛生疼,他使劲揉了揉,颤着嗓子喊:“白,白妆?” 老人像是意识不到那是在叫自己,她只是害怕极了,糊弄着声音,尽力的想解释:“没,没偷东西……没偷,东西……我的……是我的……” 老人说着,看到地上掉落的石头,她忙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一颗一颗捡起来,藏在怀里。 纪南峥很难受,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塞住似的,呼吸都不顺畅,他弯下腰,把手里的双生蛊再次递上去,急促的道:“你不认得吗?这是你养的蛊,我们成亲之日,你亲自给我种下的,你忘了吗?” 老人推开他的手,只埋头专心捡自己的石头。 纪南峥因为她的不回应变得焦躁,他上前握住老人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定定的问:“你是白妆吗?是你吗?你不记得我吗?我是纪南峥!我是纪南峥!” “啊!”老人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像是被刺激了,埋怨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对着他大叫:“啊!” 纪南峥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连忙松开。 老人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石头也不捡了,又往后面缩,她一边躲,一边粗粗的喘气,手脚无意识的蜷缩,像是在害怕什么,在逃避什么。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纪南峥绝望的叫道:“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角落里的老人像是在封闭自己一般,不言不答,从始至终都含着脑袋,瑟缩的拒绝着眼前这人的靠近。 小黎与纪槿从衙门回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找到太奶奶这么重要的信息,小黎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娘亲。 但现在两江发生兵祸,安州也戒严了,他们这里通信不便,小黎便直接去府衙,找了安州府尹,希望他能帮忙送信。 安州府尹一听是送给容都尉的,自然应允下来,而这一番来往,在路上,小黎也把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与纪槿科普了一番。 现在他们回来了,原本是想着,这会儿大家应该都醒了,便也好让大家都见见太奶奶了,昨晚回来时已经是半夜,小黎便没有吵醒众人,只让太奶奶在自己房间睡下,想着有什么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哪知他这会儿刚回来,立刻被小二堵住了,小二着急忙慌的道,二楼出事了。 小黎与纪槿急忙跑上二楼,哪想刚上楼梯,就听到一阵女子的哭泣声。 小黎认出那是外祖母的声音,他连忙跑过去,便见自己的房间此时已经沦陷了,外祖母与太爷爷都蹲在地上,悲痛竭力的,与角落里那正蜷缩着身子,不知所措的老人,说着什么话。 纪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将其他人挤开,把表姑奶奶扶起来。 老人见到了熟悉的人,也很激动,她握住纪槿的胳膊,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可怜巴巴的道:“小槿,小槿,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纪槿眼睛都红了,忙护住表姑奶奶,安抚着拍她的后背,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了,表姑奶奶,您别着急,别害怕,先到这边来坐。” 老人家在地上缩了太久,手脚都冰冷了,现在有亲人陪伴着,她终于坐到了凳子上,但她还是很恐惧,即便坐下了,也拼命的将自己的身子往纪槿身后藏,眼睛更是不敢看屋里的其他人。 小黎深吸口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纪夏秋这时也站了起来,她捂着脸庞,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颤声问:“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一直在纪家堡吗?” 当年与柳桓私奔,离开岭州后,纪夏秋就几乎没再回去过,年轻时失去丈夫,人过中年又失去女儿,纪夏秋对母亲,一直是心怀愧疚的,但她也是一个母亲了,她有着一双儿女,女儿被她遗留在京都,水深火热,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令她操心不已,加上身边虎狼环绕,危机四伏。 纪夏秋早年在过不下去时,也曾想过,要不要回纪家去求救,但她太了解自己那些族亲了,那些人尽管会好生照顾母亲,却不代表会再接纳她这个“叛徒”。 纪家因为她纪夏秋,多年后再次遭到朝廷追杀,全族人死伤无数,还活着的,也都藏头露尾,过着不见天日的苟且日子,纪夏秋没有那么大的脸,没敢再去连累他们。 因此她远走他乡,带着儿子,一步一步含辛茹苦,将儿子教养长大。 这期间,她也悄悄回过纪家,探望过母亲,母亲还是老样子,纪家的人对她很尊敬,她年纪大了,无所事事,便会帮着族亲带一下族里的小孩,纪家出了一个金瞳女,那个小女孩还有个同胞姐姐,两个姑娘父母早亡,母亲便将两个孩子带到身边教养,两个小女孩,也很依赖母亲。 纪夏秋看母亲过得平静安乐,虽然心中抱歉,但也没有出现打扰,在她心里,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罪人,一个纪家的罪人。况且,对外界而言,她纪夏秋这个人,应该早就死了,死人,本就不该再出现。 最后一次去看母亲,纪夏秋记得,大概是五年前,那时母亲已经白发苍苍,她背着背篓,爬上了岭州后面的高山,她可能是去采草药,可能是去抓虫子,母亲是苗族人,尽管她已经十几年没养过蛊了,但她还是会喜欢收集一些小虫小蚁,那是她的乐趣。 母亲的身边跟着两个小姑娘,两个姑娘都娉婷玉立,她们像两只小麻雀,在老人家耳边叽叽喳喳,逗得老人家失笑连连。 纪夏秋很高兴,很高兴有这么两个小姑娘,能代替她,替她照顾母亲。 之后因为发现柳蔚,陌以又到了叛逆期,跑去了京都,纪夏秋忙碌了起来,再之后柳蔚失踪,陌以离家出走,去了青州,还有一整个八秀坊要她操心,纪夏秋便没有时间再回岭州。 她以为,只是几年而已,就那么几年,应该什么都不会变才对,所以这次见到父亲,父亲说要回岭州见母亲时,她自然应承,心里还在想着,母亲见到父亲会是什么表情,会恨他吗?还是会原谅他? 可千想万想,纪夏秋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前还神采奕奕的母亲,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糊涂了,不认得人了,她听不懂自己的名字,也叫不出父亲的名字,她看他们目光就像在看陌生人,她害怕他们,恐惧他们,排斥他们。 纪夏秋哭得不可抑制,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黎安抚不住不说,雪上加霜的是,太爷爷那边的情况,比外祖母更糟糕。 太爷爷没有失声痛哭,他坐在床沿,整个人都沉默着,小黎靠近,小心翼翼的叫他,太爷爷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双手握着床沿,掌心被铬手的木头扭曲得变了形,小黎握住他的手背,却被老人反手捏住手腕。 小黎看着太爷爷,却见太爷爷一双眼睛红的跟血似的,他盯着他,纳纳的问:“我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呢?” 小黎吓坏了,害怕老人家情绪波荡太大,太极端,心脏会出毛病,他连忙给太爷爷按穴位,但刚刚动手,太爷爷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整个身子往前倾,就在小黎大惊失色时,只听“噗”的一声,老人呕出了一口鲜血。 “太爷爷!”小黎大叫一声,吓得连忙扶住太爷爷的身子。 而与此同时,藏在纪槿背后的白发老人,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她吃疼的“啊”了一声,在纪槿担忧惊惧的目光下,她握住纪槿的手,只听“噗”的一声,她也吐出了一口血,这血却不是红的,而是黑的。 在黑血之中,谁也没看到,一只黑色的小虫,正在不断的蠕动,它慢慢,在地上匍匐,朝着角落里,那颗早已石化的,由纪南峥远渡重洋,自仙燕国带回来的双生蛊处,慢慢的靠近。 三年前堕落山崖,崖底尽是巨浪,一孱弱老人,是如何顺着河流趟入两江,又如何活到被人搭救,带往松州的? 双生蛊,蛊为双,一只不死,一只永存,纪南峥的双生蛊,能于茫茫大海之上,救他一命,助他成活,白妆的双生蛊,一样能在生死关头,护她一丝心脉,为她带来一线生机。 如今,这两只蛊,相会了。 第1715章 顶呱呱,兄妹俩 黑色的小虫爬到石头旁边,它悄悄啃噬着,一口一口,将那茧壳慢慢挖出一个洞,接着,它钻了进去,里头,有另一只白色的蛊在等它,它们用自己的蚕丝,合力将洞口彻底封死,而后,安稳的交颈陷入沉睡。 白妆这边,因为乍然失去双生蛊的保护,整个人陷入抽搐。 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纷纷再次破开外壳,里面的蛊虫重新爬出来,它们有志一同的往自己的主人身体里钻,想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弥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不禁被吓到了,十来只奇形怪相,颜色鲜艳的虫子往人的鼻孔,耳朵里爬,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槿甚至动手想挥开这些小虫。 纪夏秋急忙阻止了她:“是蛊,是母亲制的药蛊,我认得,我小时候见过。” 纪槿便迟疑了,她想到了昨夜那只为芳鹊解了步步生花的蛊虫。 白妆的身体极差,这一来源自于她的年纪太大,二来则是因为三年前跳下大海时,留下的后遗症。 当时她的身体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状态,石化多年的双生蛊爬出了茧壳,钻进了她的心脏,护住了她的安危。 其实双生蛊在两夫妻成亲当日,就被种到了对方身体里,纪南峥与族人在大海上遇难,生死存亡之际,体内的双生蛊救了他一命,这一命就像完成了任务,待纪南峥身体康复,双生蛊便自动脱落,出离了他的身体,可因为找不到另一只情蛊汇合,双生蛊无处可去,只得回归茧壳,安静等待。 因为纪南峥的双生蛊脱落,白妆的双生蛊也跟着脱落,但它没有死,仅仅只是脱落,因此几十年来,无论别人说什么,白妆始终坚信,她的丈夫还活着,他一定还能回来。 白妆带着她那已经石化的茧壳离开纪家堡,掉落大海后,感应到她的生命流逝,双生蛊破壳而出,可因为一直等不到白妆的身体恢复康健,这只蛊便没有像纪南峥的那只一样,完成任务后脱离体表。 今天它脱离了,也仅仅是因为找到了另一只情蛊。 每个人,每件东西存在,都有它特定的价值,蛊也一样,他们被制出来时,便是至死不渝,被分开安置于两具身体里,它们一生为的,也仅仅是完成那刻在本能里的任务,而后再与对方汇合。 苗人擅蛊,尤其喜欢给自己的夫君下蛊,可蛊代表什么,很多人认为,代表忠诚,若你对我不忠,我的蛊虫,会侵蚀你的肉体,啃咬你的心脏,让你不得好死。 可不是的,苗人的蛊,不是枷锁,这是一道祝福,这是苗女给自己丈夫佩戴的一道平安符。 我期待你与我共生一世,贫富不移,恩爱两情,白头偕老。 纪南峥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胸口麻麻的,整个人很是疲累,小黎在旁边守着,看到他睁开眼,忙惊喜的唤道:“太爷爷,您好些了吗?” 纪南峥看了看床畔边的曾外孙,愣了一下,脑子里立刻涌出昏迷前的记忆,他颤声问:“白,白妆……你太奶奶她……” “她很好,她很好,您别乱动,先躺下。”小黎安抚住太爷爷,才道:“太奶奶的身体虽然很差,但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这两年不知不觉制了许多药蛊,每回发病,药蛊便会自动脱壳,为她修补破损的内体,虽然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可太奶奶年纪太大,很多治疗方法不适用,在身体条件有限的情况下,那些药蛊的功效,反倒比真正吃药扎针要管用得多。” 纪南峥撑起身子,问:“她是不是……是不是吐血了?” 这是纪南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他好像看到白妆呕了一口黑血,但因为那时人已经撑不住了,他没来得及看清,就失去了意识。 小黎点头:“是她的双生蛊脱落了。”小黎说着又看了看纪南峥的心口位置:“说来,太爷爷您的心脏,疼吗?” 纪南峥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点头:“有点。” “之前也疼?” 纪南峥摇头:“见到她,之后……开始有些疼。” “那应该就是了。”小黎道:“外祖母说,双生蛊是这样的,因为一生只效忠一个主人,所以只要他在你体内存在过,就会特殊的留下痕迹,虽然您的蛊早已脱离体内,但因为太奶奶的那只还在她的心脏里,所以另一蛊出现,您的心跳也会有所波动,同理,您的蛊出现,太奶奶体内的蛊也会躁动,太奶奶之前是不是已经晕过一次,被她的药蛊唤醒的?那是因为她体内双生蛊的反应太剧烈,使她心脏承受超过负荷,不过太奶奶的那只蛊现在也已经脱落了,之后您与她,都不会再因外物干扰,而出现心率不正常的情况了。” 纪南峥皱眉听着,整个人陷入沉思。 小黎见他如此,又问:“您要去看看太奶奶吗?她就在隔壁房间。” 纪南峥立马“恩”了声,可应完,又僵住。 小黎安慰道:“迟缓症是许多老人都会患上的病症,您别看她现在认不得您,可关于您的事,她一件都没忘,不信您去问问她。” 纪南峥没信,他想到了之前妻子对他的排斥,恐惧,与冷漠,他有些胆怯。 小黎便托住太爷爷的胳膊,强行让他下床,带着他去隔壁的房间。 他们站在房门外,里面,完好无损的白发老奶奶正与丑丑说着话。 因为发生了之前的事,老人家现在对生人很不信任,唯有丑丑,她能卸下心房。 小黎到了门口后,就咳了一声,唤来丑丑的注意,看到哥哥来了,丑丑马上对哥哥咧嘴笑起来,小黎对丑丑打了个手势,丑丑收到后,立刻大声的对老奶奶提起问来。 “太奶奶成过亲吗?”丑丑现在已经知道老奶奶就是自己的太奶奶了,所以称呼顺口就改了。 糊涂的老奶奶并没法发觉什么不一样,小丫头喊什么,她都答应。 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似乎经常与别人说起自己的丈夫,小丫头问她了,她就沾沾自喜的回答:“成过,还生了孩子。” 丑丑又问:“那您的丈夫在哪里呢?” 老人家微笑着道:“打渔,晚上才回来。” “那您的孩子呢?” “小秋,小秋在屋里睡觉。”老人家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偷偷的对丑丑道:“小秋两岁半了,还尿床,不要告诉她,她不许我说,不然要哭的。” 坐在房间里的纪夏秋听得泪眼婆娑,止不住啜泣,丑丑问完了哥哥要她问的三个问题后,就扭头邀功似的看向哥哥。 小黎对丑丑比了个顶呱呱,再偏头看身边的老人家。 只见太爷爷也在哭,粗糙的大掌一直在擦眼泪,可怎么都擦不干。 “太爷爷,您看,太奶奶还记得您,那您愿意用纪槿她们的方法,继续陪伴在太奶奶身边吗?” 纪南峥立刻看向小黎,着急的问:“方法,什么方法?什么方法?” 小黎说着,牵着太爷爷走进屋里,对着满头白发的太奶奶喊道:“七表婶,您的丈夫打渔的时候出事了。” 纪南峥在纪家本家排行第七,的确有晚辈会叫他七表叔。 太奶奶显然对七表婶这个称呼很有印象,她立刻站起来,看着门口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小黎道:“掉海里了,差点没捞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奶奶立马起身走过来,看着说话的小黎,她好像认不出他,迷茫了一下,便抬头,在门口张望起来,似乎在寻找自己的丈夫。 小黎便把太爷爷的手递给她,道:“您先送他回去吧,虽然换了衣服,但走路好像有些跛了,可能是在海里崴了脚。” 白妆错愕的接过纪南峥的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呆了一下,但很快,因为外人的肯定,她的心被动摇了,脑中不自觉的,把这个生人与自己的丈夫重合了起来,她兀自的抱怨起来:“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好好的也能掉海里,哪里崴了,回屋我给你敷一敷。” 纪南峥感受着妻子掌心里的温度,眼泪控制不住的,又往下掉。 白妆扭头看到了,笑话他:“你哭什么?有这么疼吗?”说着又担心了:“真的很疼吗?要不找大夫看看?我陪你过去,你还能走吗?架着我的肩膀,别逞强。” 纪南峥抬手就拥住了妻子,把脸埋在她的颈项间,哭得不能自抑。 他的妻子像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背:“不疼了,不疼了,别哭了,哎呀,你别吓我啊,别哭了嘛……” 第1716章 自信心爆棚的柳蔚 乾凌三十七年,正月初一。 安州的信寄到青州时,柳蔚正在大杂院的厨房淘米,魏俦就在旁边看着她,他心惊胆战的,好几次劝柳蔚别忙了,柳蔚都没听,把他急的不行。 雷尔朗亲自带信上门时,就看到柳司佐捉摸着水位,刚把米下了锅,想到今日是过年,雷尔朗便问了起来:“三王爷今晚回来用饭吗?” 柳蔚笑了声,擦了擦手道:“说可能不回来,不过过年总要有点年味,他不回来,我们也要吃饭。” 魏俦闻言,脸都黑了。 雷尔朗倒是没注意,他把自己带来的信递给了柳蔚,道:“安州来的,说给三王爷。” “容棱?”柳蔚有些意外,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信封上的官印,愣住了:“安州官府寄来的?” “是啊。”雷尔朗道:“估计是听到风声了,知道呼尔托忍败退,现在青州是三王爷主事,就送了信过来,不知道啥事,我去衙门没见着三王爷,便给你送来了。” 柳蔚怕是什么重要的事,倒是没避讳,直接就把信拆了。 雷尔朗正好在旁边,看了两眼,发现都是看不懂的药命,有些纳闷:“寄错了?这不是药方吗?” 柳蔚却在前后浏览一遍后,突然笑了起来:“是家书,我儿子寄来的。”说着,她又把信看了一遍,然后折叠起来,小心的放进怀里,热情的对雷尔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就在这里用饭吧,你家小也不在青州,过年一个人多冷清。” 雷尔朗笑呵呵的,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事,柳司佐还有留人用饭的时候?忙想答应。 结果旁边的魏俦拉了他一下,使劲瞪他。 雷尔朗推了魏俦一下,道:“我不多吃,你还舍不得怎么的?” 柳蔚听他这么说,高兴死了,对魏俦摆摆手道:“别这么小气,人家是客人,我做了很多,都够吃的。” 魏俦一脸阴沉,看着自信心爆棚的柳蔚,又看着不知人间疾苦的雷尔朗,半晌,冷冷的道:“哼!” 雷尔朗不明白魏俦的态度,他开开心心的去了外厅,等着蹭饭,结果过了好半晌,他却闻到厨房飘过来的糊味。 他皱了皱眉,不禁问向一边正在看书的钟自羽:“是不是什么烧着了?” 钟自羽眼皮都没抬,凉凉的道:“什么?” 雷尔朗指着厅外:“好像什么糊了?” 钟自羽抬起头,也往厅外看了一眼,而后摇头:“没有,我没闻到。” 雷尔朗耸了耸鼻子,发现那糊味都快扑他脸上了,他皱着眉道:“别是出什么事了吧,我去看看。” 钟自羽忙叫住他,警惕道:“你答应留下用晚饭的,别想跑。” 雷尔朗不解:“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辰,饭菜上桌了,雷尔朗明白了。 外面的天现在已经接近西斜,冰冷的冬季里,厅堂里的气氛还算热闹。 雷尔朗浑身僵硬的看着满桌“珍馐”,手里的筷子,差点就要捏不住了。 魏俦这时轻描淡写的凑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抖出一粒药丸,悲悯的塞给了雷尔朗,道:“你保重。” 雷尔朗握着那粒药丸,手都抖了。 柳司佐很有才华,很有智慧,很有头脑,但她做饭真难吃。 雷尔朗一脸被雷劈过似的用完了这餐让她记忆深刻的年夜饭,之后他是扶着墙,蹒跚着离开的。 满桌十四道菜,魏俦全程都在吃那碟萝卜丝,萝卜丝里除了油,啥也没有,它就是盘正常的萝卜丝,和生萝卜味道差不多,但在其他菜色的对比下,好吃得赚人热泪。 雷尔朗手慢,没抢到萝卜丝,被热情好客的柳司佐夹了好几道大菜,他都吃了,吃得怀疑人生。 那个叫钟自羽的青年更好笑,他什么都没吃,明明一个时辰前还挺健康的一个人,又是看书,又是聊天,像模像样的,结果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就不好了,说喉咙生了炎症,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只能喝水。 魏俦爱上吃素,钟公子喉咙不好,柳司佐一腔热血就发泄在送上门的自己身上。 雷尔朗从来没觉得柳司佐这么亲切过,对他可说是无微不至,碟子里但凡少一点菜,她都得立刻亲自给你补上,确保你碗里的“佳肴”必须是冒尖尖的,不冒尖就是她没有待客之道。 雷尔朗现在算明白了,为啥三王爷和那个姓岳的公子,还有叫武鸿的海东军大过年的也不回家用饭,他们也不容易,谁不是为了活着呢。 雷尔朗就闹不明白,柳司佐手艺怎么能这么差,离开大杂院时,他就问了亲自送他出来的魏俦。 魏俦绷着脸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能把东西煮熟,也会炒些不精致的小菜,但好歹都是能入口的,但是前几天……” “前几天怎么了?” 魏俦怅然:“前几天,她去饮江楼订小宴,说是要买一桌宴,年三十这晚,让小二送到大杂院来,让大家一起过个好年。” 雷尔朗点头:“这很好啊,饮江楼的小宴,很好吃啊。” 魏俦摇了摇头:“饮江楼订单满了,不接新单了,我们说,那就订另一家,结果柳蔚不高兴了,她说前一日去问都说还能接一单,都约好了第二日她去付定钱,怎么第二天去就说满了,她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雷尔朗无语了:“这能有什么猫腻?” “真的有猫腻。”魏俦很沧桑:“饮江楼的掌柜,给自家表外甥插队了,要了最后那桌。” 雷尔朗扶着额头:“所以呢?” “柳蔚赌气了,说她要自己做,就做饮江楼的那个菜单,一模一样的。” 雷尔朗握住魏俦的肩膀,都要疯了:“饮江楼的大厨是北方的,南菜和北菜做法截然不同,你们怎么不劝她!” 魏俦也很生气:“我们怎么知道她是个残废!能做这么难吃!” 雷尔朗捂着脸,悲痛得不行。 魏俦给了他雪上加霜的最后一击:“最可怕的是,昨晚吃完,容棱还说好吃。” 雷尔朗都惊了:“三王爷是认真的吗?” 魏俦凄冷一笑:“是真的,他今晚会回不来吗?” 雷尔朗懂了,他沉痛的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正好这时柳蔚出来倒水,看到院子里的雷尔朗还没走,柳蔚特别热情,扬声就喊:“雷尔副将,新年快乐哈。” 雷尔朗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了眼门庭下笑得灿烂的男装女子,再转过身时,他仰起头,眼泪,流回了肚子里。 他凄惶的嘟哝:“那就……快,快乐吧。” 第1717章 死而复生,王者归来 正月初一,容棱忙于军事无暇归家,正月初七,由听那族新族长珂娅率领的一万轻骑兵,于两江向西,庆州夹道上方,发现了呼尔托忍带领的六万整编队过境的身影。 珂娅当机立断,想夜袭呼尔托忍,但出发前,却被随行检察官李君阻止。 李君是在年前三天赶往青州的,秦俳受伏,受伤颇重,容溯在京都听闻此消息,特地派了李君过来,助他一臂之力。 李君抵达后,发现秦俳并不在青州,他受容棱之命,带着容溯从京都运出的兵马,镇守京青主道。 李君明白他们反客为主的计划后,本想过去帮秦俳,但容棱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 容棱把李君安排进了听那族的兵队里,名为辅助,实意监视,听那族八万兵马下中原,七万留在松州丰州两地,只余一万允许带往内陆,但即便是这一万人,容棱也没有完全信赖,他让李君全程跟随,目的,就是确保听那族不会临时起异心。 珂娅想在庆州附近,尚有民居的地方与呼尔托忍进行火拼,李君第一时间遏制,坚决不允许她将青云国百姓牵连进去,珂娅尽管很气愤,但寄人篱下,终归只能放弃,她继续跟踪呼尔托忍,打算到更为合适的地段,再行动手。 李君跟着听那族追踪呼尔托忍时,秦俳于正月初二,在京青官道拦截到皇后派往青州的四万援军。 一切,似乎都朝着众人一开始预想的方向前行。 正月初八,位于青州的容棱下令,将南州,丰州,松州三地的驻兵,遣回原地。 与此同时,大批士兵迁移两江,再次引起周遭百姓议论,而与两江相干的其他州府,也终于百分百确定,四州不日之前,的确受过设伏,而幕后首脑,不是旁人,正是当朝皇后。 皇后的阴谋揭露出来,但因为困惧的四州已重归正途,因此并未造成人心动荡,可尽管如此,小道消息依旧在两江之上纷飞乱舞。 西海附近,安州府尹也终于拿到了青州官府那边的确切文书。 文书是统一寄出的,从青州,寄往安州,岭州,庆州,同州,召州各地,几乎两江所有州府都收到了相似的文书。 信中记载了过去几个月松州、丰州、南州、青州发生的一切,断言,如果叛军的脚步没有因青州停留,那么他们之后的路程,会是庆州,同州,直至安州,岭州,最后两江所有州府都会陆陆续续,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江南会彻彻底底,成为皇后于朝堂上争权谋势的最大筹码。 在叛军之乱风起云涌时,关于三王爷容棱死而复生,王者归来的消息,也同时传入了青云国上下各地。 不光是南方,京都,北方,也都有所耳闻,但因为没人真正见过容棱本人,因此偏远一些的地方,更偏向于认为,这只是一个噱头,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说到底,这次的江南之乱,不过是七王爷容溯,与皇后进行的一场政权上的角斗,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七王爷胜,不过为什么要扯上早已过逝的三王爷下水,大概是因为,在兵事上,三王爷的声望比七王爷大吧? 容棱回来的消息,对有些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尤为致命。 皇后野心勃勃,早就想拥兵自重,改朝换代,但她为何隐忍蛰伏这么多年,无外乎是忌惮皇权,忌惮兵权。 好不容易熬到皇上病重,成个了活死人,而有治世大才的三王容棱也葬身大海,尸骨无存,她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身手,马到成功,却不想最后关头,会出这样的变动。 若说以前皇后对容棱多为避讳拉拢,那现在,她已彻彻底底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青州一役,呼尔托忍满盘皆输,这再一次让皇后回忆起来,皇上这个三子,曾在军事上,有多么显著的天分。 容棱从小丧母,在宫中过的是遭人白眼,看人脸色的日子,他能成功,离不开早已过世的敏妃扶持,但敏妃能为他争取的,也仅仅是一个机会,一个与其他皇子相等的机会。 一开始容棱走的兵途,京都容不下他,尚十五的他,自请为一小小伍长,请命前往边境镇守。 在边境呆了三年,他声名大噪,十九岁那年,老将军受伤残疾,他临危受命,点兵上阵,将气势如虹的敌军打得落花流水,重振青云声威。 容棱在军事上的魄力与能力太过卓绝,这不是一件好事,怀璧其罪,二十一岁那年,他的出色,遭到了他父亲的忌惮。 皇后想到了那时乾凌帝对她说的话。 “那个孩子,太野性,不束在身边,要出事。” 当年皇上正当盛年,帝王心术玩得风生水起,他不光避忌自己的同胞兄弟权王,也担心自己会被亲生儿子们后来居上。 因此最后,皇上以受封为名,将立下战功的三子召回了京都,为他封王立府,同时将镇格门交到他手上,同时阻绝了他在军事上的任何前途。 那时的镇格门,是乾凌帝的私家班,上上下下,效忠的都是帝王一人,容棱在里面,名为都尉,实被排挤,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在眼皮底下,不受控了呢? 皇后想不起具体的时间,但她看得到后果,三年前容棱失踪,皇上病重,镇格门这块肥肉,是她与容溯都紧紧盯上的。 但最后,他们都失败了。 没人挥斥得动镇格门的人,镇格门的人,打着效忠皇上的名目,将对他们抛出橄榄枝的势力,全都拒之门外。 谁不知道他们效忠的其实是三王容棱,但镇格门建立初始,的确就是乾凌帝的私产,现在镇格门打正旗号,外部势力,完全无法渗透。 皇后那时并不知道镇格门的人在坚持些什么,不过现在,她知道了,镇格门的人,原来是相信容棱还没死的啊…… 好,很好。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青州一役不是结束,京都才是她的主场。 容溯在她面前尚要唯唯诺诺,满朝文武,六成以她马首是瞻,容棱会打仗,他会弄权吗?在京都他除了镇格门,还有什么? 乾凌帝死后,这皇位终究要太子继承,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后也要说一句,太子已经废了,可只要他不死,皇位就还是他的,谁垂帘听政,谁把持朝堂? 说到底,最后坐拥天下的那个,依旧是她! 那么现在,赶在容棱回京之前,有件事情,就非做不可了! 正月十三,今日的容棱难得闲暇,留在大杂院,陪着柳蔚制了一天的药。 自从初一那天,吃了柳蔚的黑暗料理,之后连着半个月,路过大杂院门口都要绕道而行的雷尔朗,今个儿临着傍晚时,竟又一次登门了。 他带来一封急报,是关于京都的。 容棱打开信封,看到了信纸上短短八个字,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的将信纸放到了一边。 柳蔚正在切药材,那信纸正对着她,她便顺势瞅了一眼,这一瞅,她就愣了。 白纸黑字,信上写道…… 正月初十,皇上驾崩。 就在两日前,苟延残喘三年有余的乾凌帝,终于死了。 第1718章 杀鸡儆猴的好时候 皇上驾崩,举国哀悼。 京都皇城之内,昭和殿中,皇后孙氏高坐鸾椅,下面是陆续进宫,以表哀思的各家夫人小姐。 秦紫也坐在这些人中间,但与别人的疏远相比,她因太子侧妃的身份,而同皇后言行举止间,都显得要亲近许多。 秦紫送上了自己亲绣的丧服,正月初十皇上驾崩,今日不过十三,一整件丧服便制了出来,从头到尾,都是秦紫亲力亲为。 皇后的大宫女树甄接过那件丧服,皇后大略因为太过悲痛,看着没什么精神,她摆了摆手,对秦紫道了句:“你有心了。” 秦紫微微颔首,稍微往前走了两步,一脸担忧的道:“母后保重身体。” 皇后抚了抚额角,又看了一圈下方的众家女眷,半晌,才哽咽道:“皇上病重三年,本宫早该想到有这一天,可这一天真出现时,本宫又难以接受,你们说,本宫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身为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在任何大事正事上,都要端庄合宜,不露喜悲,客观来说,国母因国君驾崩,而连续两天沉浸伤痛,以至形容憔悴,精神不济,连接见诏命时,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这的确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可即便大家都看出了皇后的失仪之处,也不敢真说实话,女眷们立即百花齐放,连嘴的,都是劝慰安抚的话。 皇后听着,却神色奄奄,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便将除了自己外甥女林棋莲,与太子侧妃秦紫之外的其他人,都谴了回去。 林棋莲三年前正当俏丽时,皇后曾想将她许配给自己的亲子,五王爷容飞,但容飞极力抗拒,几次三番后,京都大街小巷都传开了,说林家棋莲小姐厚颜无耻,对五王爷容飞穷追猛打,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五王爷对林小姐敬而远之,恨不得街头见了街尾绕道。 尽管事实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严重,可林棋莲的名誉还是因容飞的多次拒绝,而有所损毁,林家本还想以此为要挟,要容飞非娶林棋莲不可,可林棋莲自己反倒不愿意了,她面皮薄,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被容飞踩着脸面游街示众后,她已经对这人死心了,在林家还在为她争取容飞时,她自己却一时赌气,与一位七品清官走到了一起。 现在米已成炊,她已嫁作他人妇,但因为皇后从小疼爱她,即便可惜她不能做自己的儿媳妇,还是给了她允诺,让她时不时可以进宫来坐坐。 林棋莲低嫁之后,倒也与夫君琴瑟和鸣,这阵子她经常进宫,也是想为夫君多谋一个前程,而皇后似乎真的很喜欢她,对她一些不过分的请求,都是答应的。 倒是秦紫,比起太子正妃,与林棋莲这个皇后从小宠大的外甥女,她竟也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在皇后面前站稳脚跟,这让当初很多因她冲喜才嫁给太子,进而幸灾乐祸的千金小姐们大跌眼镜。 现在秦紫和林棋莲单独留下来,林棋莲看没了外人,便主动走到高台,亲手给自己的姨母捏肩捶腿,孝顺之心溢于言表。 秦紫没上去凑近乎,她和林棋莲立场不同,拉拢讨好的方式自然也不同,林棋莲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用情分套住皇后的宠爱,她不行,她用的是价值的方法。 “这丧服,都是你绣的?”外人离去后,皇后悲痛的神态稍稍舒缓,她捻了一角那白色的丧服,眼中有些挑剔。 秦紫低眉顺眼,规矩的道:“是一个月前开始准备的,多次修改后,算是拿得出手,母后若是看得上,现在便可试试。” 皇上两天前才死,丧服却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皇后并未因此意外,她将丧服放开,扫了下首的秦紫一眼:“本宫早就说过,你是最聪明的。”她说着,抚了抚林棋莲的手,笑道:“你个笨丫头,该多跟你表嫂学学。” 林棋莲谦逊的点点头,看了下方的秦紫一眼,眼神却有些复杂。 秦紫受了这个不知算不算赞誉的夸奖,她知道皇后单独留她下来,不光是为了丧服的事,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之后皇后又开口了。 “你兄长,此次可是坏了本宫的好事,京青官道上,你知道,他杀了本宫多少人吗?” 秦紫一句辩解都没有,扑通一声跪下,直接磕头。 皇后看她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叹了口气:“之前是本宫想岔了,原以为,你既一心向着本宫,便好生服侍太子,莫要与你娘家人走近便是,现在看来,你非但不该与他们疏远,还该多走动走动,秦俳效忠七王,可三日后登基的,是你的夫君,是太子,秦家但凡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会选的,本宫看来,你今晚就回秦家,好好与你父母说道说道,本宫不是弑杀之人,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你原话告诉他们,看他们到底明不明白。” 秦紫闭了闭眼睛,咬着牙齿道:“母后多虑了,有的时候,生灵涂炭并非一件坏事。” 皇后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秦家不识抬举,在母后这里使了多少绊子,大家都看得到,如今新旧交替,太子即将登基,正是杀鸡儆猴的好时候,与其此时再拉拢讨好,不若就拿他们立威,也好给太子壮壮声势。” 皇后稍微坐正了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紫抬起头来,反倒劝皇后:“母后,一将功成万骨枯,秦家不会效忠于您,这样的人,不除不行。” 皇后深吸口气,皇后身边的林棋莲现在已经傻了。 片刻之后,从昭和殿离开,林棋莲追上了走在前方的秦紫,她拉着她的衣袖问:“为什么要这样?” 秦紫看了她一眼,问:“怎样?” “你和以前一点也不像了。”林棋莲以前也是贵女圈子的人,虽然不像李茵,方若彤那般,与秦紫青梅竹马,但也终归是打过交道,互相认识的,以前的秦紫,绝对不会这么狠。 狠到,连自己的亲人都愿意舍去。 秦紫看着林棋莲单纯的面庞,无奈的摇了下头,其后反问:“听说你夫君年资到了,原本正月月底,就要赶赴同州任府尹,但你却不愿意?” 林棋莲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这件事在上流圈子里不是秘密,她嫁的不好,整日进宫,都是为了夫君奔波,这次远赴的官职,她不太满意,所以这两日进宫,也都是想找机会,开口求求皇后。 “去同州,太远了……”林棋莲低低呢喃。 秦紫问她:“你夫君也不愿去吗?” 林棋莲低了下头:“他倒是……愿意的,同州是他的家乡,他早就想衣锦还乡,可是我家里的人都觉得,他离开京都,就很难有机会回来了……” “去吧。”秦紫突然劝道,她看着林棋莲的眼睛道:“赶紧去,越快越好,你大概不知道,同州之任,不是年资到了,排到你夫君,是他向上头自荐的。” 林棋莲意外的瞪大眼睛。 秦紫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他想保护你,林棋莲,你嫁人了,不能再围着娘家转了,你夫家不说什么,不是怕他们,是他尊重你,不要耽误,马上就去。” 林棋莲皱了皱眉:“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秦紫笑了一声:“因为我同情你,相信我,尽快走,不要告诉你娘家的人,也不要告诉皇后,时间一到,跟你夫君离京,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林棋莲吓了一跳:“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走,你会后悔。”这是秦紫对林棋莲的最后一句忠告,无论她听不听,她言尽于此。 离开皇宫后,秦紫回到太子府,将一封密信,交给最信任的丫鬟,那丫鬟带着信离开,绕了很久,抵达了秦府,将信送入。 当天晚上,容溯赶到了秦府,见到那封信,他“嗯”了一声,点头,宣布道:“计划,照常执行。” 第1719章 流眼泪的那个,是你的外孙女 正月过后,尚在安州的小黎等人,接到了柳蔚的回信,信中柳蔚道,她会派人去接他们,让他们就在安州别离开。 正月初四,陆续解救了付家家眷,以及一干青州高官后,付子寒接到了冷意的命令,要他去一趟安州。 这个命令其实是容棱下达的,不过冷意因为走不开,就让付子寒去跑这个腿。 付子寒难得收到独立任务,高兴坏了,屁颠屁颠的就点了兵就跑。 正月十五,紧赶慢赶十天有余的付子寒抵达了安州码头,安州官府因提前收到通知,在这儿等了他一天了。 付子寒不是朝廷命官,但这段时间跟着冷意打下手,也算是半个驻兵大营的人了,他与当地官员寒暄一番,安州府尹看他好说话,人年轻,就逮着他问江南四州的事,付子寒也不吞吐,有什么说什么,把呼尔托忍和皇后,黑了一顿。 安州官府不明觉厉,对他尤为恭敬,又带他去了小黎等人的住所。 彼时芳鹊已经与纪槿他们汇合,也在小院里,付子寒进去后,除了小妞,一个人不认识,认识小妞还是因为她姐姐大妞,小妞这丫头很早就被七王爷接到京都了,但大妞在此之前,一直都在青州付府住。 小妞也认得付子寒,她心里记挂着小姐,也记挂着姐姐,便逮了个空挡,问了付子寒。 付子寒听小妞管柳蔚叫小姐,还觉得挺变态的,一个男子汉,怎么是小姐?不过他和小妞不熟,也不好管别人家主仆的兴趣爱好,就把柳蔚的近况告诉她了,简单来说,就是吃嘛嘛香,活蹦乱跳。 不过大妞…… 付子寒纠结一下,选了个措辞才道:“当时青州即将大乱,为怕他们受到株连,我兄长将他们都转移走了,具体转到哪儿去了不知道,现在我兄长也行踪不明,找到他,应该就知道了。” 小妞一脸懵然,没料到姐姐竟然不见了,她人都呆了。 付子寒见此,只能安慰:“柳司佐也在找我兄长,他弟弟也是与你姐姐一同被转移的,他那里在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付大人到底去了哪儿?”小妞着急坏了。 付子寒道:“容都尉问过京都,也问过辽州,七王爷与权王都说,没见过我兄长。” 这件事在付子寒这里也是个心结,五哥带着父亲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没有去京都,也没有去辽州?他离开不是为了寻找可靠势力,对抗呼尔托忍,解救青州百姓吗?为什么他会彻底失踪? 不管怎么说,这次来安州,付子寒的任务就是接到小黎等人,将他们平安的带往青州。 现在人见到了,明日天一亮,他们就要回去。 离开前,小黎礼貌的与安州府尹道了别,纪槿也回了他们之前的居所一趟,给纪茶和玉染留下信号,告诉她们,她们去了青州。 一切办妥后,第二日清晨,众人上了船。 纪南峥从头到尾都陪在白妆身边,两位老人家互相搀扶着,有时候,年迈的老奶奶会说几句稀里糊涂的话,他身边的老爷爷便会耐心的与她解释,然后握着她的手心,让她一步一脚,都有他倚靠。 从安州到青州,回去又花了十来天时间,因为船上有老有小,不敢全速前进,他们便走得有些拖沓。 等到小黎等人抵达青州,已经是正月月底了,柳蔚与容棱正在码头等他们。 见到船只靠岸的那刻,柳蔚几乎是抑制不住激动,她捏紧了容棱的手,容棱将她半拥着,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抚。 船停好了,里面的人陆续出来,先下来的是小黎,在外独立自强的小少年,在母亲面前,笑的纯粹又开朗,他抱着妹妹,灵活的站到娘亲面前,丑丑也很久没见爹娘了,高兴的举着手就喊:“爹,爹,娘,娘……” 柳蔚把女儿抱起来,感觉她脸蛋有些凉,亲了亲,才问:“丑丑想不想娘?” 丑丑马上说:“想。” 柳蔚又亲了她一下,把她交给边上眼巴巴的容棱。 容棱从小就疼丑丑,丑丑也亲她爹,见到爹,丑丑比见到娘更开心,她马上抱住爹的脖子,兴冲冲的跟爹说着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好吃的,见过多少以前没见过的杂耍把戏,唠唠叨叨的,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容棱耐心的跟着女儿的节奏,眼角始终带着笑,时不时伸手,为女儿拂拂鬓边飘过来的碎发,这么久没见了,他也想孩子得紧。 不过容棱到底还记得,他不是只有一个孩子,他还有个儿子,因此抱了丑丑片刻后,他又低头,夸奖小黎:“一路上,你辛苦了。” 小黎正站在娘亲身边,跟娘亲说话,听到容叔叔的话,他背脊僵硬了一下,才客气的道:“不,不辛苦。” 容棱感觉到小黎有些不对,正想再问一句,在接连几个船工之后,纪南峥领着白妆,还有纪夏秋,纪槿芳鹊等人,下了船。 芳鹊看到容棱,眼睛都亮了,激动的喊:“师兄!” 容棱对她点点头,再次见到师妹,他也是开心的。 纪槿见到柳蔚也很激动,虽然她们只是塑料表姐妹,没多大的感情,但毕竟也是亲人,柳蔚表姐是表姑奶奶的亲外孙女,纪槿也希望柳蔚表姐平安长寿。 纪夏秋久违的见到女儿,眼泪刷的一下就涌出来了,天知道接到柳蔚有可能葬身大海的消息时,她有多崩溃,现在女儿“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纪夏秋又开心,又后怕,一哭就停不下来。 柳蔚也想念母亲,她迎上去,抱住了母亲,她鼻尖也红红的,动容的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纪夏秋连忙点头,捂着眼睛道:“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纪南峥与柳蔚等人没分别多久,没有特别的感觉,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身边的发妻,所以看这些人哭哭啼啼的,他就牵着妻子的手,闲暇的为她解释:“很久没见了,所以才哭,看看那个,那个像男娃娃的姑娘,流眼泪的那个,是你的外孙女。” 白妆茫然的看着柳蔚的方向,此时柳蔚也走了过来,柳蔚擦了擦眼睛,弯下腰,尽量放低身段,去看佝偻的外祖母。 白妆看着柳蔚的衣着发饰,有些拘谨的抱着纪南峥的胳膊,往他身后藏了一步,悄悄的说:“他不是姑娘。” 纪南峥道:“是,她是,就是穿了男装。” 白妆不信邪,她还是摇头,喃喃的道:“我又不傻,我分得清男娃女娃……” 纪南峥闻言立马紧张了,扭头瞪着柳蔚,道:“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以后不准在你外祖母面前穿男装,她不认识!” 一句话都还没说的柳蔚:“……” 第1720章 所以,她为什么要换衣服? 一群人回了大杂院,柳蔚给他们都安排了房间,才在外祖父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灰溜溜的去找纪槿借衣服。 芳鹊和纪槿一间屋,听见了,主动道:“纪槿没几件好看的衣裳,嫂嫂你穿我的。”说着,芳鹊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两件色调非常艳丽的裙子。 柳蔚看着就有点被劝退,她喜欢的颜色都是白色,青色这样的素色,芳鹊的衣裳比较张扬,上头的绣纹还偏华丽,柳蔚除了在柳家当大小姐那段时间,从没穿过这么高调的衣裳。 “红的这个吧,这个好看。”两条裙子都很漂亮,芳鹊择选了一番,把鲜红色那条递给柳蔚。 柳蔚拿在手里,手都有点抖。 芳鹊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拉着纪槿出了房间,空出屋子让柳蔚换。 柳蔚赶鸭子上架,心想明日一早就去制衣铺做几条符合自己审美的女装,但今天这件,是非穿不可了。 付子寒完成了任务还没走,坐在大杂院里,等着柳司佐出来夸他。 但是等啊等,等了半天,他也没看到柳司佐,难道又出门了? 付子寒看天色也不早了,他还要带那一千士兵回驻兵大营交人,就寻思是不是先走?可他刚起身,就看到门外三个姑娘走进来。 其中两个他认识,一个叫芳鹊,一个叫纪槿,也是他从安州接过来的,但中间那个…… 付子寒盯着看了会儿,又看了会儿,半晌,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然后,他惊讶的张大了嘴。 柳蔚理了理繁复的裙摆,正在嫌弃这裙子怎么这么绊脚时,仰头,就对上付子寒晴天霹雳一般的目光,她不太高兴,冷飕飕的问:“看什么?” 付子寒眼睛都瞪圆了,指着她的衣服,手一颤一颤的。 柳蔚觉得特丢脸,绷着声音说:“想笑就笑吧。” 这是笑不笑的事吗?付子寒讶异得话都不会说了。 正好这会儿纪南峥陪白妆看了房间,又牵着她出来,瞧见了已经换好衣裳的柳蔚,纪南峥忙拉着白妆又说:“看,这就是你外孙女,这回认得了吧?” 付子寒听到“外孙女”三个字,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白妆耐着性子打量了柳蔚一圈,而后拍了纪南峥胳膊一下,笑道:“你糊涂了,我才二十岁,哪来的外孙女?咱们女儿才三岁呢!” 纪南峥闻言只能点头,笑称道:“是是是,你二十岁,我给忘了。” 柳蔚:“……” 所以,她为什么要换衣服? 天快擦黑的时候,付子寒终于要走了,容棱送他出去,顺便让他给冷意带句话,结果付子寒全程魂游太虚,容棱问:“我说的,你可听见了?” 付子寒这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道:“啊?” 容棱皱了皱眉。 付子寒全副心神都不在这儿,他看了看热闹的屋内,又看了看满身凉气的三王爷,压低声音问:“柳,柳司佐……真是女的?” 容棱淡淡的“恩”了声。 付子寒捂着额头,抓了抓自己的脑门,又问:“那她干嘛一直穿男装?” “她喜欢。”容棱回答得很平静。 付子寒却要疯了:“那她干嘛一直不说?我一直都以为她是男的!” “你没问。” 对,他没问,谁没事问一个大男人,你是女的吗?多不尊重人啊,不是要挨打吗? 容棱没心情陪付子寒说闲话,又把自己要告诉冷意的话重复一遍,就把付子寒撵走了。 付子寒出去后,过了巷角,就撞见正要回大杂院的武鸿,武鸿今天没跟柳蔚他们一起去接人,他去办自己的事了,现在才回来。 付子寒看武鸿大摇大摆的,心里有点不得劲,他这段时间跟着冷大哥,和武鸿也算并肩作战过,但武鸿从没说过柳蔚是女的这件事,他觉得这些人就瞒着他一个人,是看他笑话,很不开心。 武鸿本来还想和付子寒打招呼,结果付子寒闹脾气,理都没理他就走了,武鸿以为他有急事,便耸耸肩,也没叫他。 回到大杂院,隔着老远,武鸿就看到影影绰绰的,大厅里好多人,他知道今日柳司佐的家人都来了,便快走两步,想进去打声招呼。 结果刚进去,迎面就撞上一个姑娘,这姑娘手里端着个壶,像是正要去厨房沏茶,与他对上了,这姑娘就语气自然的招呼一句:“回来了。” 武鸿盯着那姑娘的脸,又看看她那一身鲜红色的裙装,人僵在门口。 他挡了人家姑娘的路,那姑娘狐疑的盯着他,而后对上了他的眼睛,这才后之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咳了一声,道:“不准笑。” 这是笑不笑的事吗?武鸿都傻了。 那姑娘错开武鸿,快步离开大厅,武鸿还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瞧了又瞧。 钟自羽这会儿也要出门,见武鸿挡着,就叫他让让,武鸿回过神,马上拽住钟自羽的胳膊,问:“那是谁?” 钟自羽不知他为啥这么激动,愣了一下,才回答:“谁,刚才出去那个?柳蔚啊。” “谁?”武鸿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柳蔚。”钟自羽重复一遍。 武鸿还是没听清:“是谁?” 钟自羽烦了:“柳蔚,是柳蔚,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武鸿哑了,迷蒙了半晌,才哆哆嗦嗦的道:“那不是个姑娘吗?” 武鸿倒是没往男扮女装上头想,他也是成了亲的,有娘子的人,是不是女儿家,这还能看不出来?刚才那姑娘就是个女的,这个他可以确定,但那张脸,那分明是柳司佐的脸啊。 钟自羽这才正正经经的打量起武鸿,而后语带诧然的问:“你不会一直以为,柳蔚是男的吧?” 武鸿如遭雷击:“不是吗?” 钟自羽嗤笑一声,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最后他只能点评一句:“你可真行。” 真的很行的武鸿陷入了对自我认知的强烈怀疑。 付子寒回到驻兵大营后,见到冷意,他先把容棱要他带的话带到了,然后他一双眼睛探照灯似的,对着冷意上上下下的看。 冷意被他盯得不自在,敲了下他的头,问:“看什么?” 付子寒抱着胳膊,打量了冷意好久,才问:“冷大哥,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冷意笑出声来:“你都叫我哥了,你说我是男的女的?你这什么问题?” 付子寒没有放松警惕,他现在看谁都像女的,他靠近冷意,在冷意莫名其妙的目光下,突然伸手,抓住冷意的胸,还捏了捏。 冷意在震惊之后,顺手操了本兵书,往付子寒脑门上砸。 付子寒被打的一边跑,一边叫:“我就是看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是男的,是男的,我知道了,别打了,别打了。” 冷意没听他的,把他追到操场,按在行台上揍了半天,才稍微消气。 第1721章 容棱简直美滋滋。 柳蔚是女的这件事,在大杂院,乃至整个青州府,都成了新闻。 三不五时的,就有不认识的青州官员,或者军队人士,跑来大杂院门口装巧遇。 柳蔚像猴子似的被围观了几天,撑不住了,问容棱,什么时候能够启程。 正月十二,他们收到密信,皇上驾崩,现在已经二月初了,因为等小黎他们汇合,他们在青州多呆了大半个月,现在小黎等人都来了,东海那边的师父也联系了,约好了在京都见,那么现在,他们也应该上京了。 青州这边,呼尔托忍逃离后,原本的官员便陆续获救,现在安抚民生,灾后重建,都有人统筹安排,不需要容棱再亲自盯着。 而军事那边,冷意大权在握,严控安防,自然也不会再惧怕呼尔托忍的卷土重来,况且呼尔托忍现在被听那族追着跑,也不可能再主动回到青州,送羊入虎口。 青州既然没事了,江南四州都恢复了安宁,京中之事,自然就迫在眉睫。 皇后在这个时候弄死皇上,不就是为了赶在他们上京前,让太子登基? 他们这要是再不启程,黄花菜就真的要凉了。 容棱这几天其实挺开心的,他以前就想柳蔚穿女装,柳蔚不答应,他怎么劝都不好使,现在柳蔚终于穿了,还不是昙花一现那种,穿一次,要过一年才会再穿的那种,她现在天天穿,容棱简直美滋滋。 柳蔚这几天沉浸在被围观的郁闷中,没注意到枕边人的暗爽,容棱考虑一下上京事宜,定好日子,二月初九那天出发。 二月初九,难得的好天气,不太冷,还暖烘烘的。 天儿一早,临出门的时候,就来了许多人送行,容棱在青州呆了一阵子,人缘不错,尤其是那些获救的官员,拖家带口的来感谢三王爷。 柳蔚这边来的付家人比较多,毕竟她和付子辰是至交,三年前就与付家人接触过。 付子寒看着柳蔚那一身浅蓝色的对襟长裙,怎么看,怎么别扭。 柳蔚也发现了付子寒一直盯着她的裙子看,她这几天被围观得很烦,见到付子寒这种目光,就想揍人。 别人不熟,不好揍,付子寒是付子辰的弟弟,四舍五入也是她的小辈,因此她动起手来一点顾忌没有,一巴掌就拍付子寒后脑勺上。 付子寒莫名其妙被打,又生气,又震惊:“你干什么?” “你看什么?”柳蔚恶人先告状:“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付子寒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么粗俗的话真的是姑娘家说的吗? 付子寒很不服气,但看到那边容都尉时不时转过来的目光,又不敢造次了,他磨着牙,哼哧半天,才道:“我爹,和我五哥的事,还要继续麻烦你。” 柳蔚闻言,顿了一下,才点点头:“放心吧,我弟弟也还下落不明,人是必然要找的,我这边继续找,你这边也别松懈,找到了互相通信。” 付子寒答应一声,那边容棱走了过来,手自然的搭在柳蔚后背上,轻推了她一下,道:“上车吧。” 柳蔚又与付子寒,与付家其他来送行的人告了别,这才上了最前头那辆马车。 巳时之前,车队启了程,容棱没坐马车,骑的马,在前头带路。 几辆马车中,坐在第二辆的是纪南峥、白妆,和纪夏秋,纪夏秋撩开车帘就看到容棱威风凛凛的模样,笑着赞道:“阿棱真能干。” 纪南峥一直都看不惯容棱,现在听女儿夸他,也不乐意,随口评价一句:“油头粉面。” 纪夏秋无奈反驳:“爹,你不能污蔑人家,阿棱就是很好,对蔚儿也好,对小黎和丑丑都很好。” 纪南峥特别固执,根本不听。 纪夏秋干脆靠到母亲身边,柔声问:“娘,您说呢,外头骑马那个小伙子,看着怎么样?给您做外孙女婿怎么样?” 白妆迷迷糊糊的,本来在玩自己的石头,听到纪夏秋喊她,她就仰了仰头,顺势朝窗外看去,看了一眼,就笑着点头:“长得真好。” 纪夏秋笑道:“长得好,和蔚儿才配,蔚儿长得也好。” 白妆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稀里糊涂的跟着答应:“对。” 纪南峥在边上听着,不高兴的撇撇嘴,他没说妻子,但把女儿瞪了一眼,觉得她在这儿瞎带头。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天蒙蒙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青州边郊,再往前面,就是个十字路口,往左边是庆州,往右边是同州。 在十字路口时,他们的车队被迫停了下来,因为有别的车队要过,他们车队长,别人的短,出于礼貌,自然让别人的先走。 对方也很客气,撩开车帘出来的,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年轻人对高马上的容棱拱拱手,表达了谢意,又支使自己的四辆车快一点,别耽搁别人。 奈何对方的车队里,有一辆车轮子坏了,卡了半天都挪不过去,对方也很着急,频频对容棱道抱歉,容棱很体谅,让他们不用着急。 这个时候,对方车队的第一辆车,出来个娉婷俏丽的女子,那女子着的妇人装,形态羸弱,身边有两个丫鬟搀扶。 她下了车后,自然的走到那年轻人身边,问道:“夫君,怎么了吗?” 原来是夫妻俩,那年轻男子握住妻子的手,道:“那辆车轮子崴了,耽误别人了。” 那女子这才仰头,看向同样卡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车队,这一看,就看到了最前头,那骑在大马上的青年。 乍一对眼,女子就愣了,恍惚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 “阿莲,怎么了?”她的夫君发现她的不妥,不解的问。 林棋莲盯着眼前的容棱,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出入宫廷宛如出入自家后花园,她如何会不认得容三王爷。 林棋莲在京里就听说容棱没死,但因为没见着真人,她也不确定这是真是假,现在她见到的,是真的,容棱竟然真的没有死了。 明明宫里,连奠仪都给他做了…… “你认识我?”比起林棋莲对容棱的了解,容棱对林棋莲,显然是一无所知,或者直接点来说,容棱对除了柳蔚之外的其他女子,都没什么印象。 林棋莲隐隐还是有些惧怕容三王爷的,她稍稍往自己夫君身后藏了藏,小心翼翼的唤了声:“见过三王爷。” 容棱挑了挑眉。 林棋莲的夫君这时也诧异的看向容棱,林棋莲的夫君是个低官,并未有什么机会接触京中权贵,对京中几位王爷,他是只有耳闻,从未见过。 原来这位就是三王爷容棱? 最近在京里因死而复生,传的街知巷闻的那个?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就要行礼,林棋莲的夫君对容棱行了官礼,而后转身,立刻催促家奴赶紧修好马车,语气比之刚才,多了些不愿再与容棱有何接触的迫切。 而就在这时,容棱的车队里,其中一辆车中,突然出现了骚动。 白妆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跳下马车,后面跟着急匆匆的纪南峥和纪夏秋,白妆像是没听到有人喊她,她直接跑到最前面,突如其来的,一把抓住站在自己夫君身边的林棋莲,林棋莲错愕不解的看着这位老人家,却见着老人家面色一厉,抬手,竟对她扇下一巴掌。 第1722章 绝嗣蛊 林棋莲躲避不及,他的夫君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没有立刻的替她抵挡,这致使林棋莲莫名其妙的,活生生受了这位老人家一个耳光,打完之后,那老人家甚至还想打第二下。 这时容棱已经跳下马,赶在林棋莲的夫君要推外祖母前,将外祖母拉住。 纪夏秋与纪南峥这会儿也追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拉住白妆,就听白妆愤恨的对着林棋莲骂道:“贱人!” 林棋莲捂着脸颊,简直不敢置信,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的夫君也气得不行,把妻子掩在身后,瞪着容棱,寒声问:“容都尉,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容棱也不明白,他皱眉看着外祖母。 就见外祖母竟还在挣扎,想挣脱纪南峥和纪夏秋的束缚,继续对林棋莲动手,同时,她嘴里还在骂着:“孙莳,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正拉着母亲的纪夏秋一下愣住了,她手一松,一下放开了母亲,容棱眼疾手快,连忙拉住白妆的另一只手,没让她再冲上去。 林棋莲这时也委屈极了,她啜泣道:“我不是孙莳,您认错人了……” “你把我女儿还给我!”白妆继续喊着,眼里尽是疯狂,眼眶全红了:“我们对你这么好,不求你知恩图报,只求你不要落井下石,是谁救了你的命,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被你爹卖到青楼,是我把你赎回来,是我让你在我们家长大,你觉得我侮辱你?要你给小秋当丫鬟?你不甘心?那你来找我啊,你报复我啊,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白妆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身子就软了下来,整个人没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纪南峥连忙将她抱住,心疼的一直拍她的背。 纪夏秋却已经呆了,她控制不住的一直流泪,视线被泪水模糊,等到后面马车里,其他人都下来了,纪夏秋才正眼去看那个被母亲误认为叫“孙莳”的姑娘,这姑娘不是孙莳,但与孙莳年轻时,有三分相似…… 只是,孙莳?这个名字真是久违了,那人自从做了皇后,一飞冲天后,就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了,这世上,还记得她本名叫孙莳的人,或许就只剩下她们了。 “你姓孙?”纪夏秋语气平静的问向那个姑娘。 林棋莲摇摇头,惊恐又害怕的道:“我姓林。” “母亲呢?”纪夏秋又问。 林棋莲顿了一下,才道:“我母亲,姓孙,单名一个兮。” 孙兮啊,孙莳的妹妹。 纪夏秋对那林姑娘道:“我母亲将你认作你姨母了,你有个姨母,对吗?” 林棋莲怯懦的低垂着头,看看那坐在地上的老人家,又看看眼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妇人,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的姨母,就是她娘的姐姐,当朝皇后。 或者再过一阵子,就是太后了。 “她就是孙莳,她就是孙莳!”白妆听到纪夏秋说她认错人了,拼命反驳:“她身上有我种的蛊,她身上有我种的绝嗣蛊!我不会认错!她就是孙莳!” 纪夏秋闻言,愣住了,回头看向母亲。 这会儿柳蔚、小黎、丑丑也下车,丑丑被小黎拉着,站在旁边,没敢上前添乱,柳蔚则连忙去搀扶外祖母,将外祖母拉起来后,她才拧眉看向对面的林棋莲。 柳蔚是记得林棋莲的,以前作为柳家大小姐,她参加过宫宴,那场宫宴中就有林棋莲。 柳蔚下车得晚,刚才她在车里睡着了,听到外面的骚动,才醒来查看,结果一出来,就是这幅情景。 不过外祖母提到了“孙”这个姓氏?她认识的人里面,姓孙的,还与外祖母有仇的,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位。 柳蔚看向林棋莲,也没追究为何会与对方巧遇,只道:“老人家年纪大糊涂了,你们先走吧。” 林棋莲的夫君还想再说什么,林棋莲却赶紧拉着夫君,只想快些离开。 这时白妆又激动了,大喊着:“你别走!你别想走!你回来!” 后面车厢里的芳鹊,纪槿这时也赶了过来,纪槿照顾白妆的时间长,对这一段历史是知道的,她看向那急于逃亡的年轻姑娘,确定那不可能是表姑奶奶口中经常念叨,“害死”表姨的孙皇后,故此也赶紧安抚表姑奶奶:“那不是孙莳,表姑奶奶,孙莳现在也有四十多了,那个姑娘还很年轻,她不是孙莳,您认错人了。” 白妆急的跺脚:“她是,她就是,她身上有我的绝嗣蛊,我亲手种的,是我种的。” 纪夏秋忙问纪槿:“绝嗣蛊?” 纪槿道:“表姨您当年与那姓柳的男人私奔,后来就有消息传回,说您死在了宫里,表姑奶奶大受打击,单枪匹马去了京都,十六叔找到她时,她被关在刑部大牢,受严刑拷打,奄奄一息,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给皇后种了一种断子绝孙的蛊,对方想要她解蛊,才没杀她。” 纪夏秋不知道还有这段,她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纪槿又看向林棋莲的背影:“不过表姑奶奶即便糊涂了,也不会认错自己的蛊,她说那姑娘身上有她种的绝嗣蛊,就一定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纪夏秋扶着额头,虚弱的道:“她是孙皇后的外甥女,如果是至亲血亲,有人帮忙,的确可以转移蛊源……” 纪槿睁大眼睛:“也就是说,孙皇后把自己身上的蛊,移到了她身上?” 纪夏秋点点头。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柳蔚突然道:“林棋莲已经怀孕了。” 方才那短短一面,柳蔚已经看出,林棋莲的肚子,至少已经有三个月了。 纪夏秋摇头道:“绝嗣蛊,不是让你怀不了孕,是让你怀孕之后,会流产,那蛊虫,是吃胎儿的。” 柳蔚皱起眉:“若林棋莲身上有绝嗣蛊,皇后之前为何一直促成她与五王爷成亲?五王爷,可是皇后的亲子……” “绝嗣的是林棋莲,不是容飞。”容棱突然接口道:“妻不能生,自有妾生,林棋莲嫁给容飞,可以拉拢林家为太子效力,这才是重点。” 第1723章 柳蔚倾向于后者 瞧着急匆匆上了马车,躲在车厢里再不肯出来的林棋莲。 柳蔚皱了皱眉,这人是皇后的亲眷,柳蔚私心是不想多管闲事,但现在,林棋莲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做了母亲,对这种事,就很容易心软。 柳蔚看向母亲,目光隐晦,想说些什么。 纪夏秋自然懂女儿的心,她摇摇头,道:“蛊是你外祖母下的,要她才能解。” 孙莳不顾亲情,将自己的蛊移到外甥女身上,林家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暂且不知,但这位林姑娘,的确是代人受过,无妄之灾。 尤其是对方现在已经怀有身孕,女子流产损害很大,掉一次孩子,命也得去半条,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人,却要为对方付出身体以及生命的代价,这不公平。 柳蔚又看向还望着林棋莲的方向,意欲除之而后快的外祖母,外祖母不认识人,也听不明白事,她方才在车厢里,根本没看到林棋莲,却第一时间冲了出来针对林棋莲,这明显不是因为看到林棋莲的脸与孙皇后相似才错认了,她应是感应到自己的蛊,才按照逻辑,认定怀蛊的人就是孙皇后。 现在外祖母绕不过这个弯,必然也不愿意解蛊,那林棋莲…… 柳蔚问母亲:“这蛊,多久会令女子流产?” “七八个月。”纪夏秋道:“我也是小时候,偷看你外祖母蛊书时瞧见的,绝嗣蛊的蛊虫贪吃胎儿,越是成型的胎儿,对它们养分越好,所以它们会等到孩子月份大后再啃噬。” 若是七八个月再流产,那不说是半条命,整条命怕是都要搭进去。 柳蔚抿了抿唇,又问母亲:“您说移植蛊,是怎么移植的?” “这个……”纪夏秋摇头:“这种事,怕是只有养蛊高手才知道,现今世上,唯有苗族,巫族二族,尚有养蛊人,苗族避世而居,我也从未见过他们,巫族,辽州便有巫族一脉。” 可巫族不会救林棋莲的,柳蔚强烈怀疑,孙皇后的蛊,就是巫族人帮忙移植到林棋莲身上的。 巫族人三年前就与青州付家人勾结甚密,还与京都来往颇多,巫族从幼儿失踪案开始,已经背叛权王,他们现在效忠的,极有可能就是皇后,又怎可能再帮林棋莲脱身? 纪夏秋这时也叹息一声:“这林姑娘,怕真就要做这个替罪羊了,若我没记错,移植绝嗣蛊,是不能移植到成年女性身上的,这林姑娘,怕是幼年时,就被转蛊了。” 柳蔚比林棋莲年长三岁,柳蔚今年二十六,当年传出母亲死于皇宫,致使外祖母上京复仇,也是二十六年前的事,当时林棋莲还没出生,但皇后已经生下太子与容飞,巩固了地位,柳蔚想着,那时候外祖母之所以要给皇后下绝嗣蛊,应该是见到皇后时,就发现她又怀有身孕,作为一国之母,皇后自然是希望嫡出越多越好,她是想多生的,但外祖母发现她怀孕了,就给她种了绝嗣蛊,这个孩子最后肯定是流了,皇后大怒,便关着外祖母,严刑拷打,要她解蛊,最后十六叔出现,救走了外祖母,而三年后,林棋莲出生,皇后与巫族联系后,便将主意打到了刚刚出生的外甥女身上。 林棋莲性子软糯,脸皮薄,唯唯诺诺的,对家人亲人十分依赖,皇后对她或许有赎罪的心理,才对她格外宠爱,甚至想让她嫁给容飞,给她一个五王妃的名分。 可就像容棱说的,林棋莲与容飞结合,也能顺便拉拢林家,所以皇后到底是为了林棋莲,还是为了林家,真的不好说。 柳蔚倾向于后者,不是她想将皇后设想得更坏,而是林棋莲现在怀孕了。 明知道林棋莲怀孕后,会流产,皇后作为知情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在林棋莲还没嫁人前,就让她不孕呢? 不孕虽然很痛苦,但至少不会丧命,没怀过孕,就不会在胎儿成型后,再流掉,流孩子真的很恐怖,皇后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的想过去保林棋莲的命。 能让她有这样可有可无心态的原因,只能归咎到一点,她不在乎。 不在乎林棋莲的生死,不在乎林棋莲是否流产,也有可能,皇后自己当年因为绝嗣蛊流过一胎,致使后来再无所出,所以她扭曲的心态,让她也想看到别人经历同样的痛苦。 是有这种人的,自己悲哀过,就希望别人也悲哀,好像这样,她就能从中吸取快乐。 实则,损人不利己罢了。 林棋莲夫君的车队,好不容易修好了车轮,林棋莲迫不及待的让夫君赶紧离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些肿,她心里很委屈,但不愿意夫君因为她与容棱交恶,她怕夫君遭到三王爷的报复,所以她只想对那些人敬而远之就算了。 林棋莲的夫君很心疼她,马车离开时,他拥着自己的妻子,撩开车帘,特意看了眼容棱车队的方向。 林棋莲赶紧放下车帘,抱住夫君的腰,软软的说:“没事的,那位老人家是认错了,她年纪那么大了,糊涂也正常,小辈就不要和长辈较真了。” 正说到这里,马车突然又停了。 林棋莲的夫君撩开车帘,就看到一白裙女子站外车外,正眉目凝重的看着他们。 “有事?”林棋莲的夫君认出这姑娘和容棱他们是一伙的,语气硬邦邦的。 林棋莲也好奇的看着这位姑娘,林棋莲是不认得柳蔚的,或者说,她没有见过柳蔚原原本本的脸,以前柳蔚回到柳家,就装毁容,出入人前,总是覆着一张薄纱,揭开薄纱,里面也是狰狞可怖的疮疤,所以京中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她原本长什么模样。 “林姑娘怀孕了?”柳蔚张口就问,直入主题。 林棋莲愣了一下,手轻轻盖在自己小腹上,迟疑的“嗯”了声。 她的夫君显然事前并不知晓,闻言乍喜,忙握住妻子的手,急切的问:“真的?” 林棋莲看夫君那么开心,也笑了,害羞的道:“老祖宗的规矩,三个月后再说,稳当,我就没告诉你。” 林棋莲的夫君忙拥住妻子,高兴得不得了。 柳蔚这时冷飕飕的道:“我是大夫,我可以为你引产。” “引产?”林棋莲从未听过这个词。 她的夫君也一脸狐疑。 柳蔚道:“就是帮你流掉,不损害身体,现在月份还小,现在流,调养得当,以后你还可以再怀,若是月份大了孩子再掉,你恐怕……” “你在说什么?”林棋莲又呆又愣的看着这位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为什么,要流掉我的孩子?” 林棋莲的夫君已经发怒了,对着家奴吼道:“把这人赶走,什么人,凑上门说这种发咒晦气话!” 第1724章 又想骂柳蔚了 柳蔚的确是出于好意,因为还无法劝服外祖母为林棋莲解蛊,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对林棋莲损害最小的方法,就是劝她现在放弃这个胎儿,但对方显然把她当神经病了,柳蔚很无奈,又有些焦头烂额。 蛊的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解释清了,林棋莲也不见得会信,柳蔚想做这个好人,救人一命,但她这没有前因后果的,任谁都不会相信她。 几个家奴将柳蔚撵走,柳蔚没犟,退到了一边。 车厢里的林棋莲还看着她,两人对视,直到马车越走越远,林棋莲才放下车帘,安静的坐在车厢里,她的夫君还拥着她,轻声安抚着,但不知为何,林棋莲想到了秦紫。 林棋莲与秦紫甚少说话,二人同为皇后身边的宠儿,但秦紫更聪明,更机敏,也更会揣摩皇后的心思,相比起来,林棋莲就要愚笨得多,她只会说一些甜嘴,但没有实际用途的话,她甚至都不理解,林家这么多姐妹,孙家也有这么多孩子,为何皇后娘娘独独对她一人特殊。 有人说她长得像皇后娘娘,可孙家有几个姐妹,比她与皇后娘娘更像。 秦紫受宠后,身边有些手帕姐妹便问她,会不会觉得被分薄了恩宠。 林棋莲其实觉得还好,因为她从小就认识秦紫,知道秦紫的确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况且秦紫愿意在太子重病缠身时,嫁给她冲喜,这份情意,皇后对她好一些也无可厚非。 但大概身边说这话的人太多了,又有更多人,将她们二者进行比较。 渐渐的,林棋莲就有些受到影响,每次进宫看到秦紫,她都会不自在。 这次离开京都,与夫君赴任同州,林棋莲是听取了秦紫建议,那天在宫中分别,她回家就问了夫君,问是不是他主动请求远赴地方的,夫君承认了,大概的意思是说,京中不安,七王党与太子党势成水火,皇上又正逢驾崩,远在青州还传言有个死而复生的三王爷。 林家是太子一党,势必会被卷入纠纷,若是留在京都,只会水深火热。 林棋莲明白夫君这是爱护自己,想让自己平安,所以宁愿放弃京官的锦绣前程,带她回老家安稳度日。 林棋莲深受感动,便听从秦紫的话,没有特地知会任何人,轻车简装的与夫君上了路。 可是在路途中,她们竟然偶遇了正要上京的三王爷。 秦紫当时在宫里说,若是她还留在京都,必然会死。 林棋莲其实不太明白这个逻辑,为什么她留在京都会死?因为林家卷入夺嫡事端?可是她是个外嫁女,就算太子事败,林家事败,若非株连九族,她一个外嫁女,也是不会受到牵连的。 那为何秦紫会如此断言,说她不走就会死? 京中千金对她与秦紫的比较,皇后对她没有理由的宠爱,秦紫扬言她会死的笃定。 一刹那间,全在林棋莲脑中盘旋。 是秦紫怕她留在京中,会谋夺皇后更多的恩宠,所以故意将她支走吗? 秦紫是这样的人吗? 不知道为何,林棋莲觉得她不是。 想到刚才那白衣女子的话,林棋莲突然伸手按住了窗棂,对着车夫喊道:“等一下。” 她的夫君不解的看着她。 林棋莲对车夫道:“回去。” 她的夫君皱紧了眉。 林棋莲对夫君道:“我有件事,想问问那位姑娘,她或许会知道,我想得到一个答案。” 到底是爱护妻子的,林棋莲的夫君虽然不悦,但还是同意了,于是车队集体掉头。 容棱重新上了高马,打算带队前行,后面突然传来马蹄车轮声,他回头,便瞧见匆匆追来的另一支车队。 容棱叫停了车队,柳蔚听到声音,也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朝后面的车队看去。 后面的车队停下,林棋莲在夫君的搀扶下走出来,她样子很窘迫,有些不安,又有些瑟缩,她对容棱道:“三,三王爷,刚才,刚才那位姑娘……” 柳蔚这时已经下了马车,走了出来。 林棋莲看到她,眼前一亮,咽了咽唾沫,才问:“你,你也知道,那,那件事吗?” 柳蔚挑眉:“哪件事?” 林棋莲一愣:“你不知道?” 柳蔚眯了眯眼,没听懂她的话。 林棋莲似乎有些失落,低着头道:“我以为,你是知道那件事,才对我说那些话,所以,你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继续留在京都,会死,对吗?” 柳蔚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有些诧然:“有人告诉你,你继续留在京都,会死?” 林棋莲出于保护秦紫,没有说出秦紫的名字,只道:“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我不知道原因……” 林棋莲说着,又不解的问柳蔚:“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说伤害我的话?” 这下柳蔚明白林棋莲的意思了,有人告诉林棋莲,她留在京都会死,所以她离开了京都,而现在,自己又告诉她,可以帮她引产,会死,与引产,都是对她不利的事,所以林棋莲产生了联想,以为她身上发现了什么事,是别人能看到,但她自己看不到的,所以她以为自己,与说她留在京都会死的人,是出于同一种目的,才是对她说出相似的话,因此她特地追上来,想问出一个答案。 但可惜的事,柳蔚不知道这件事,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但她说出另一番话:“你留在京都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现在不引产,五个月后,你有七成的机会,会死,这个我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 林棋莲的夫君又想骂柳蔚了,林棋莲拦住夫君,理智的看向柳蔚,问:“为什么?” “因为你注定断子绝孙。”后面感应到绝嗣蛊的白妆又跑出了马车,骂骂咧咧的打断了柳蔚正要说的话,冲着林棋莲,又扇过去一巴掌。 林棋莲看到这位老人家就怕,吓得连连后退,正好撞上了身后的马车,她跌到了马儿的身上,棕色的大马大略不适,突然扬起蹄,一脚踢在了林棋莲的后背上,林棋莲只觉得重心不稳,身子往前一扑,稳稳的摔在了地上,肚子着地。 林棋莲的夫君与柳蔚,都忙着抵挡疯狂的老人家,没有顾上林棋莲,林棋莲这一摔,吓坏了一群人,他的夫君连忙将她扶起来,林棋莲满头大汗,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痛的眼睛都睁不开。 第1725章 不踩碎,就没有通天大道 京都,太子府。 容矜東离开书房,走过小畔桥时,正好见到一群群的下人丫鬟,往东院方向在搬东西。 东院住的是太子妃,自打三年前太子妃因意外掉了孩子后,便伤了根本,三年下来,她一直安心卧床,潜心静养,但最近好像是听说,她身子大好了,也开始常与娘家人联系了。 容矜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侧首问身边的小厮:“侧妃娘娘呢?” 小厮回忆了一下,才道:“好像是早晨就进宫了,这会儿还未归来。” 容矜東看了看微暗的天色,吩咐:“你去前门守着,侧妃娘娘回来,先告诉我。” 小厮应声答下,这便去了府门口。 日渐西斜时,秦紫乘着马车,回了府,小厮立马回院儿通传,以至于秦紫刚踏进正院,就见到容矜東迎面而来的身影。 秦紫脸上带着笑,温和的问:“这是要去哪儿?” “来接您。”容矜東说道,对秦紫行了个晚辈的礼。 秦紫托住他的手,没受这个礼,问:“接我做什么?” 容矜東眼睛朝向东院的方向。 秦紫便懂了,她抬步往正厅走去,容矜東跟在她身边。 到了正厅,摒退左右后,秦紫看着下首的少年,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她这几日动静是大,吵着你了?还是找你麻烦了?” 容矜東摇头,直接问:“我原是以为您对她,该有成算了,她这病,怎就突然好了?”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从秦紫进门开始,一些心机,她便没有隐瞒过容矜東,容矜東很清楚秦紫想要除掉太子妃,毕竟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后,侧室,都是没有资格担任的。 秦紫想扶正,只有杀死太子妃这一条路,这是搁在脚边的障碍,不踩碎,就没有通天大道。 但现在,太子妃的病好了,在朝廷已经开始筹算太子登基大典的前几日,病好了。 容矜東想知道,秦紫是什么打算。 秦紫见他都问到这个份上了,也说开了:“你师父与你三皇叔活着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容矜東沉沉的点了下头:“七皇叔派人通知过我。” “你了解你师父吗?”秦紫突然问道。 容矜東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她是我生母的表姐,是小黎弟弟的母亲,她教过我功夫,也教过我为人之道,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我对她,谈不上了解。” 秦紫笑了笑:“青州之前打了一场仗,皇后兵败如山倒,她手中大将呼尔托忍,败在了你三皇叔手中,但我又打听到,其实幕后策划这一切的,正是你师父。” 容矜東并不惊讶:“师父任过镇格门司佐,是三皇叔的军师,是位奇女子。” 秦紫身子往后靠了靠:“看来你是真的不太了解她,对她的形容,很片面啊,不过我也不了解她,我并未见过她,只听过她的事迹,但我选择相信她,我觉得,她能带给我惊喜。” 容矜東有些愕然:“您是说,让太子妃痊愈,是师父的意思?” 秦紫“恩”了声:“算是吧。” 容矜東低下头开始思索。 秦紫又问:“登基大典是哪天?” 容矜東算了算:“五日后,二月十七。” “你师父,三皇叔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容矜東又算了一下,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最快二十,最晚二十三?” 秦紫点头:“他们根本不想阻止太子登基。” 容矜東没做声,只低首捏了捏手指,抿紧了唇。 秦紫笑问:“怎么,失望了?原本是觉得,你自己能登基的对吗?” 容矜東摇了摇头,道:“三年下来,七王党与太子党势成水火,我又如何看不到五皇叔、七皇叔,还有您的辛苦,其实,到底能否取代父亲,登基为帝,我自己心里也是悬着的,如今既然大家都放弃了,我也会放弃,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 “容矜東。”秦紫突然板起脸色,语气冷厉起来:“一个储君,嘴里该有放弃这两个字吗?” 容矜東讶然:“可……不是……” 秦紫皱起眉:“没人放弃你,太子登基对我们是有利的,你要对你那病入膏肓的父亲有信心,他活不了几天,但在除掉他之前,我们面前还有另一个敌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话你可明白?” 容矜東下意识的点点头,而后,脑子一转,他突然懂了:“您是说……” “没错。”秦紫点了点头,嘴角又浮现笑意:“这也是你师父出的损招,所以,你也像我一样,尽管相信你师父,相信你三皇叔就够了。” 容矜東只觉得心头火热,他猛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拳:“我现在就回书房,勤有功,戏无益,我……我太笨了。” 秦紫赞赏的道:“去吧,你还小,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切记不可自负自傲,亦不可自满自大,我们都会在你身边帮助你。” 容矜東告别了秦紫,立刻回到了书房。 而另一边,京青官道上,眼见着天上月亮都快出来了,柳蔚才满头大汗的稳住林棋莲的筋脉,也为她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长达两个时辰的急救后,现在的林棋莲,状态也很差,她窝在车厢里,脸色苍白如纸,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显然之前她哭过。 包括现在,她也在哭,哭得一嗝一嗝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孩子,即便现在保住了,以,以后也,也会掉?” 柳蔚坐在她旁边,也挺尴尬的:“你刚才一直说,要救孩子,要救孩子,我就给你救过来了,若非如此,我该给你顺势流掉才对,现在流掉,损害小,成胎后孩子再掉,你该怎么办?” 林棋莲不敢相信:“姨母,姨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柳蔚又道:“我也有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自己的骨肉,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的,但你自己的命也同样重要,我的意思是,现在流掉,等将来我外祖母清醒了,再为你解了蛊,到时候你再怀,孩子就能平安健康,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林棋莲呢喃的嘟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用手一下一下的摸。 她就是,不愿意舍弃这个孩子。 第1726章 换了女装,气势一下就没了 柳蔚看她这么犟,也不好跟她辩,若是她自己,必然也是不愿意的。 那怎么办,现在外祖母还在车厢外,叉着腰,虎视眈眈的准备把林棋莲大卸八块。 林棋莲特别委屈:“我不是我姨母,那老人家,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柳蔚摸摸鼻子,没法替外祖母辩,这件事上,林棋莲的确是一百个,一千个无辜。 这时,林棋莲突然又抬了抬眼睛,气势汹汹的道:“我要回京都,我要问问姨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能将蛊移给我,必然也能移给其他人,我要让她把蛊移走,大不了,大不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在给我移回来,只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就再不求什么了!” 柳蔚觉得她在说笑:“说移就移,你以为是串门呢?” 林棋莲不听:“我就要回京!” 柳蔚按了按眉心,觉得很无奈:“你不是说,京里还有别人告诉你,你留下会死吗?明知有性命之忧,还回去做什么?” “死就死!”林棋莲生气极了:“不管怎么样,我也要试试!况且,秦紫的话也不见得……”说到这里,林棋莲突然卡壳了。 柳蔚挑眉看着林棋莲:“说你不离京会死的,是秦紫?” 林棋莲偷偷打量柳蔚,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面挪了点。 柳蔚嗤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 林棋莲抬眼看她,呢喃着问:“明白……什么……” “没什么。”柳蔚随口敷衍。 在皇上没有驾崩之前,柳蔚和容棱就寄信回了京都,他们料到呼尔托忍战败,皇后丢失四州后,会有所作为,所以柳蔚与容棱也商量出一个对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因为两地传信不便,信中柳蔚大概形容了自己的意图后,其他就交给了容溯他们自行发挥,现在林棋莲突然听了秦紫的断言,说她不离京会死,柳蔚本也不知这是啥意思,但现在一听是秦紫授意的,她就明白了。 容溯原来想用这个方法啊! 不过用林家开刀,的确会牵连林棋莲,林棋莲已经外嫁出去,人又本性不坏,的确不该受这场株连,让她避得远远的,也算是日行一善。 既然知道容溯他们的打算了,现在林棋莲嚷着要回京,柳蔚自然就要阻拦。 林棋莲这儿说不通,柳蔚直接跟容棱嘀咕了两句后,让容棱去跟林棋莲的夫君说。 男人和男人说话总是方便一些,要是以前,柳蔚自己就去跟林棋莲的夫君掰嘴皮子了,但现在她换了女装,气势一下就没了,娘们兮兮的,失去了男人的尊严,说话也没有说服力了。 看着容棱和林棋莲的夫君在远处说个不听,柳蔚还怪羡慕的,她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白裙子,觉得好碍眼。 那边白妆还守在林棋莲的车厢外头,一步都不肯挪,柳蔚叹息着走过去,跟母亲与外祖父、纪槿芳鹊一起,想把老人家劝走。 哪知老人家怎么说都不听,固执得要命,还推了外祖父一把,说这个陌生人奇奇怪怪的,一直拉她手。 把外祖父吓得,以为发妻又要忘记自己了,汗都流出来了,后来他就闭嘴了,不敢再招外祖母烦了。 外祖母在很多时候其实很温顺,相处了十来天,这也是柳蔚第一次看到外祖母如此执着于一件事,林棋莲现在不敢出车厢,车帘都不敢撩起来,哆哆嗦嗦的,别提多可怜了。 大家就这么僵持着,容棱和林棋莲的夫君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那边小黎都累了,他抱着丑丑回车厢,打算给丑丑找点吃的。 丑丑脱离哥哥后,就摇摇晃晃的走到娘亲身边,柳蔚见小黎没在,就让女儿去找容棱,丑丑又走到爹爹身边,容棱正在跟林棋莲的夫君说正事,没工夫照顾女儿,就让丑丑去找柳蔚。 丑丑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最后她茫然的立在中间,低头问手上的小蛇:“阿碧,哥哥呢?” 阿碧也不知道,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看着天空。 丑丑顺着它的视线问:“阿碧在看什么?” 阿碧嘶嘶了两声。 丑丑眨了眨眼,不太确定的张望了一番,才问:“真的吗?我没有看见呀。” 阿碧又叫唤了两声。 丑丑闻言挠挠头,然后走到她娘身边,又拉拉娘亲的裙摆。 柳蔚回头,安抚的对女儿道:“丑丑别在这儿玩,不是让你去找你爹吗?” “爹他……” “外祖母,咱们真的认错人了,那姑娘跟咱们真没关系……” 丑丑的话还没说完,她娘又不理她了,丑丑只得再次跑到爹身边,去喊:“爹,阿碧说……” “丑丑,去你娘那里,乖。”容棱说着,还轻推了下女儿的后背,把她推开一点,他站的地方树多,地不平,小孩走容易摔。 没有得到任何人重视的丑丑只能撅着嘴,自己走到角落去,哥哥还没回来,丑丑看着天空,一直看,过了一会儿,阿碧又叫唤了两声,丑丑也看到了,微黑的天空上,一道迅影般的线条,朝这边划来。 丑丑开心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没一会儿,一只黑漆漆的乌星鸟准确的落到丑丑身边的马车顶上,丑丑赶紧喊:“珍珠!” 珍珠本来想去柳蔚那里,听到丑丑的声音,就跳下马车顶,去蹭丑丑的脸。 丑丑被它蹭的痒痒的,直接把珍珠像抱母鸡那么抱在怀里,问:“你去哪里了呀,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珍珠把脑袋整个扎进丑丑怀里,撒娇。 丑丑抱稳了珍珠,又问它:“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娘找你回来的吗?哥哥说你和咕咕去玩了,要很久才回来。” 珍珠叫唤两声:“桀桀桀。” 丑丑戳了戳珍珠的脑门:“哥哥总说丑丑贪吃,珍珠才最贪吃,珍珠是馋猫。” 珍珠又跟丑丑腻了一下,就要去找柳蔚。 但是丑丑跟它告状:“爹娘都忙,不肯理丑丑,珍珠不要去,要被撵走的。” 珍珠就有些犹豫了,停顿一下,对丑丑道:“桀桀桀。” 丑丑“嗯嗯嗯”的点头:“好,那珍珠去吃吧。” 然后丑丑就眼睁睁看着珍珠从她怀里飞出去,准确无误的进了太奶奶牢牢蹲守的那辆马车,进去了没多久,里面就传出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林棋莲的叫声惊动了所有人,柳蔚离得近,第一时间掀开车帘,就看到一只黑色的乌星鸟,从里面飞跃而出。 柳蔚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这不是珍珠吗? 但还不等她回过神,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柳蔚抬头一看,林棋莲的裙子上,全都是血。 柳蔚忙进去查看,而一直守在车厢外头的白妆,突然失神一般的看着身边围着她转的众人,纳闷的问:“都看着我做什么?”然后她也看到了车厢里满身是血的林棋莲,她吓坏了:“呀,这姑娘流血了……” …… 百里之外的庆州城,付子辰叉着腰,问面前憨头憨脑的大鹰:“珍珠呢?我问你珍珠呢?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不吭声!” 付子辰身边还站着纪茶和玉染,两人均是缠着布,显然之前受过伤,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玉染道:“它说的,你也听不懂啊。” 付子辰气坏了:“不是说带路吗?怎么走到一半就跑了?柳蔚到底在哪儿?” 玉染啧了声:“这鹰还在,还有人质,我找条绳子把它拴上,付大人你也别着急,没准明早起来,珍珠就回来了。” 第1727章 珍珠不可以抢姨姨的虫子 林棋莲大出血的地方不是小腹,不是下体,是七窍,她眼耳口鼻,尽是血流,一张脸都被鲜血模糊得甚至看不清五官了。 她的夫君慌慌张张的跑来,却被柳蔚隔开,柳蔚钻进车厢,放下车帘,嘱咐外面的人:“叫小黎过来,其他人不准靠近!” 林棋莲的夫君还想进去,林棋莲也在里头喊着她的相公,但容棱一边命人去找小黎,一边把林棋莲的夫君牢牢抓住,他和柳蔚就像两个棒打鸳鸯的恶棍,把这对小情人非分开不可。 小黎本来是去给妹妹泡糊糊了,丑丑现在大了,早就可以吃硬食了,但因为从小吃糊糊习惯了,所以偶尔小黎还是会给她泡糊糊吃。 小黎听到侍卫的传禀,立马放下糊糊,找出娘亲的医药箱,背着就往林棋莲的马车上钻。 林棋莲的夫君急的快跟容棱打起来了,但容棱单手就把他双手揪后头了,文弱书生气得跺脚,但是又一点办法没有。 白妆小心翼翼的站在纪南峥和纪夏秋后面,偷偷指着前面的马车问:“那姑娘怎么了?” 纪夏秋错愕的看着母亲,扶着母亲的手问:“您不认得那个姑娘吗?” 白妆愣愣的道:“我又没见过她,自然不认识她。” 纪夏秋皱紧眉头看向父亲,纪南峥也百思不得其解,若说纪夏秋是因为小时候与母亲相处多了,进而耳濡目染,对苗族养蛊文化有了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了解,那纪南峥认识白妆时,白妆可完完全全,就是个每天和蛇虫鼠蚁泡在一起的苗女。 两人私定终身前,纪南峥就天天看着白妆捣鼓那些虫子,因为好奇,他也问了很多问题,白妆都是知无不言,所以说同为外行人,纪南峥就要比纪夏秋,对苗蛊更为了解一些。 苗女对自己的蛊天生就有亲和力,之前白妆一意孤行认为这位林姑娘是她的仇人,正是因为这位林姑娘体内,有那一枚她亲手炮制的蛊虫,现在她一下子又不认识这位林姑娘了,若要用蛊的方式解释,那么有两种可能,一,对方体内的蛊虫沉睡了,二,对方体内的蛊虫脱落了。 纪南峥拥着白妆,尽量让她不要被周围纷纷扰扰的目光吓到,他轻声问:“你的蛊呢?” 白妆愣了一下,偷偷看了纪南峥一眼,低着脖子道:“我,我没养蛊……”说着,她又咕哝:“我答应过你,进了中原就不养蛊,你家人怕,所以我真没养了……” 纪南峥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 是啊,当初带白妆回纪家时,他就这么婉转的提议过,中原人对苗蛊有许多误解,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不要在纪家其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另类。 也是从那次之后,白妆便不再养蛊,直到他失踪前,白妆都本本分分的,用尽全力的当一个尽职的中原人妻子,她摒弃体内对蛊虫根深蒂固的喜爱,完完全全的,对他,对这个家,付出了所有。 纪南峥按了下眉心,眼眶有些变红。 白妆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的说:“我真的没有养了,不信你翻我柜子。” “养。”纪南峥咬紧牙关道:“喜欢养就养。” 白妆楞神的瞧着他。 纪南峥牵起她的手,一时什么都不想问了,那位林姑娘体内的蛊到底是怎回事,跟他们没关系,这些人,这些事,都与他们没关系,他现在只想带着妻子,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与她说说话,趁着她现在还把他当做夫君,他想好好的,弥补弥补她过去所受的委屈。 纪南峥这么想着,还真就带着白妆回了自己的车厢,纪夏秋被撂下了,她本来想跟去,但他爹瞪了她一眼,让她别碍事。 纪夏秋只得停下,想了半天,就回来继续盯着那林姑娘的马车看。 珍珠吃得饱饱的,就回到了丑丑身边,丑丑看那边鸡飞狗跳的,有些害怕,就走到角落去,抱着珍珠问:“珍珠是不是做坏事了?那个姨姨流血了。” 珍珠歪了歪脑袋,理直气壮的道:“桀桀桀。” 丑丑撅起了嘴,教育它:“珍珠坏坏,姨姨没请珍珠吃虫子,珍珠不可以抢姨姨的虫子,哥哥说,这是很没礼貌的。” 珍珠不当回事,懒懒散散的没搭腔。 丑丑就把珍珠撒开,道:“珍珠去跟姨姨道歉。” 珍珠不肯去,把脸埋在丑丑的怀里,不出来。 丑丑把它推出来,戳它尖尖的嘴:“珍珠坏坏。” 珍珠顺势叼住丑丑的手指,没用力,还尖隼去扎她指腹。 丑丑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撤回来,在衣服上擦擦,然后说:“珍珠要道歉,不然丑丑就告诉娘亲。” 珍珠还是怕柳蔚的,闻言小身板僵了一下,就把脑袋垂了下来,显然是被威胁成功了。 丑丑可得意了,又呼噜呼噜珍珠的背毛,看那边还在忙,就说:“珍珠一会儿去,现在不去,娘亲和哥哥在给姨姨止血。” 珍珠就安稳的坐在丑丑怀里,小眼珠子还盯着丑丑的手腕看。 躲在丑丑袖子里的阿碧,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现在天已经很黑了,柳蔚和小黎还在车厢里没出来,容棱不知还得耽误多久,就让人就地搭建营帐,今晚就在这过夜了。 等到营帐陆陆续续搭建好了,那边膳食也热好了,容棱让大家都先用膳,林棋莲的夫君还守着妻子的车没过来,容棱就把他揪过来,让他也多少吃点。 …… 京都皇宫,昭和殿内,太医进进出出,已经过了好几波人了。 皇后孙氏的大宫女树甄,急的满头是汗,看又有一位太医出来,忙拉着他就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娘娘这到底患的是什么急症?” 那太医一脸难色,纠结的道:“恕老朽眼拙,实在,实在是瞧不出娘娘到底哪里不好,按理说,脉象正常,内息稳健,不像是突犯恶疾的症状,可娘娘……” 今日傍晚开始,皇后娘娘就突然开始不好,一开始是说心口疼,后来是小腹疼,再最后成了浑身都疼,说是疼得像万箭穿心一般难耐,然后,她五官就开始流血,招了太医来看,可十几位太医,愣是一个都瞧不出病症,还楞说娘娘哪里都好。 第1728章 子蛊与母蛊 树甄急的快疯了,忍不住对太医们发了火:“娘娘千金之躯,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太医院,都要去陪葬,明白吗?!” 如今太子即将登基,七王爷虎视眈眈,朝中局势不稳,皇后就如定海神针,有她在,朝中六成官员,才会对太子马首是瞻。 若皇后娘娘倒下了,只怕整个朝野都要跟着颠覆,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其影响有多严重,简直不敢想象。 太医们也是压力巨大,可皇后现在还在不断喊疼,无论如何,先把这痛止住才是要事,至于病源,只能容后再议了。 十几个太医头凑着头,商量来商量去,半天商量不出个结果。 树甄在旁边等得着急,便跑进了内殿,去看皇后娘娘的情况,这一去不要紧,竟直接看到娘娘在呕吐,且吐出来的东西,是黑色的虫子。 “啊——”树甄尖叫一声,喊道:“太医,太医!” …… 京青官道的马车内,纪南峥拉着白妆的手,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把自己当珍宝一般重视的“石头”一颗一颗的拿出来,口里喋喋不休的对他述着这些石头的来历功效,他看得眼睛都移不开。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白妆看眼前的夫君愣愣的不说话,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纪南峥忙道:“听见了,你说这只白齿蛊能止泻护肠,有调理内息之用,是你们族内,最常用的药蛊,我都听到了。” 白妆忍不住笑笑,摸摸那颗百齿蛊,说:“这颗百齿蛊可不容易制,血融蝎在中原不好找,这是我托人从家乡带来的,本来送来三只,两只都被养死了,就活了这么一只。” 纪南峥顿了一下,才讪讪的问:“你还与苗族人,有联系啊?” 白妆点点头:“前几年才联系上的,绝嗣蛊不好养,去京都前,我特地回了趟苗族……欸……”说到这里,白妆突然了愣了下,然后挠挠头,迷惑的自言自语:“我去京都做什么?我养绝嗣蛊做什么?” 纪南峥忙捏住她的手指,把她从错乱的记忆中拉回来:“没有,你没养绝嗣蛊,也没去京都。” 白妆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我不会去京都的,纪家的仇人都在京都,我去京都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白妆说着,又对纪南峥科普:“而且我也不可能养绝嗣蛊,绝嗣蛊在我们族里,是禁蛊,一般人不能制的,若是被发现私制了,是要受族刑的,万蚁穿心呢。” 纪南峥浑身一僵:“万,万蚁……穿心?” 白妆唏嘘的道:“吓人吧,反正我是不敢制,被发现就完蛋了,而且绝嗣蛊除了本身损人不利己外,还有一个问题,众所周知,蛊虫可以移植,就像你那时候误闯苗族,身受重伤,我为了救你,往你身体里装了十好几只蛊虫,将养了几个月,才把你救回来,但那时候,这些蛊虫在你体内已经生根了,那些蛊是生蛊,制的时候,就没有融你的血,所以他们进入你的身体后,不会保护你,反而会把你的体内当做巢穴,逐步的毁坏你的身体,但因为我会移蛊,所以最后,我是用移蛊的方法,把你体内的蛊,移到一头牛身上,才给你将后患都清除的。” 纪南峥大概记得这段过去,忍不住点点头。 白妆又道:“一般蛊都是可以移植的,但绝嗣蛊不可以,如果硬要移植,那么移出的也是子蛊,不是母蛊。” 纪南峥狐疑:“子蛊?” “吃掉中蛊人腹中的胎儿,绝嗣蛊就能自己孕育一个胎儿,若是被强行移植,那子蛊会流出体外,但母蛊依旧会留存在原本的那人身体里。” 纪南峥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对啊。”白妆道:“而且子蛊与母蛊,还有感应,子蛊受伤,母蛊会暴动,母蛊受伤,子蛊也会暴动。” 纪南峥想到刚才那位林姑娘,心想若是这蛊一开始是种在那位孙皇后身体里,但现在被移到了林姑娘身上,那林姑娘体内的岂不是子蛊? 若是子蛊的话…… “那中子蛊之人,突然七窍流血,又是怎么回事?” “啊?”白妆纳纳的道:“脱落了?” 纪南峥问:“如何脱落?” 白妆道:“绝嗣蛊若是脱落,必然是从七孔钻出,所以脱落时,会七孔流血,但正常情况下,除非遇到天敌,否则蛊虫不会脱离巢穴,即便感应到母蛊,它也不会脱离追随。” “天敌?”纪南峥问。 白妆点头:“蛊虫也有天敌的,绝嗣蛊是由百虫所制,其中好几味虫,都有十几种天敌,见之闻风丧胆。” “所以,如果见到天敌,绝嗣蛊会从中蛊人身上,自己跑出来?” “被威胁就会。”白妆道:“动物之间,会用声音,呼吸,发声,暗示,对彼此进行威胁,诱导,绝嗣蛊被威胁了,就会乖乖的钻出来,但绝嗣蛊一般没有天敌,至今我没听说过绝嗣蛊有天敌。” 纪南峥皱紧了眉,又问:“子蛊脱离,母蛊呢?” “暴动啊,刚才说了。”白妆道:“母子连心嘛,子蛊受伤,甚至死亡,母蛊都会有感应,会暴动,让人痛心断肠的。” 纪南峥忍不住看向车窗外,远处,一群人还点着灯笼,忙里忙外,没有停歇。 纪南峥突然觉得有些迷幻,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为什么绝嗣蛊不能转移?我听别人说,是可以的,只要转移到同族血亲身上就可以。” “哈哈哈。”白妆笑得不能自抑:“你听别人说的?听谁说的?巫族人说的?我跟你说,巫族那些叛徒,除了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一点真本事没有,蛊虫都可以转移,但有些蛊,因为制蛊的原料不同,就是不能转移,绝嗣蛊这种毒蛊,更是毒性黏腻,不好脱离,所以才成为禁蛊,巫族人一知半解,还什么同族血亲,那蛊要是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还移它做什么?我们苗族用蛊,都是为了救死扶伤,怎么可能救一个害一个,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白妆难得说这么粗俗的话,说完又不好意思了,尴尬道:“我就是不喜欢巫族那些人,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苗族和巫族,是势不两立的!” 纪南峥抓住重点:“所以,绝嗣蛊就是不能移植对吗?同族血亲也不可以?” 白妆肯定的道:“不可以。” 然后又道:“绝嗣蛊本身是无害的,只是对胎儿尤其敏感,但不会损人性命,一般若是将绝嗣蛊种在一个人身体里,这个人就废了,就算移植出了子蛊,也顶多是多养一个子蛊,子蛊不能死,如果死了,母蛊在原本那人身体里就会发疯,本来无害的蛊虫,会就会变成催命的符咒。” 第1729章 反噬? 昭和殿内,一整夜都没熄过灯。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集在这里,树甄进进出出的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偏皇后娘娘的急症,在太医会诊了一夜后,却是半点未见转好。 太医们也很慌,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症,明明脉象没有半点问题,偏内腹连呕,一开始是呕黑色的虫卵,再后来就成呕黑血,到今日天明时,皇后娘娘已经呕不出东西了,那模样,面白如纸,眼窝深陷,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三十岁,连鬓角都多了几簇白发。 临着天亮的时候,宫门开了,太子府的马车进了宫。 树甄听到小宫女的禀报,连忙将手里布巾交给别人,自己亲自出去迎接。 太子也是一副形如枯槁,病骨支离的模样,他是今晨收到的传信,说是皇后病了一夜,这便天没亮透,就带着太子妃,亲自前来探望。 太子重病几年,根本禁不起风霜,他连站久一点都会晕倒,现在的他,比一个十岁孩童还轻,整幅身子,除了骨头就是皮,一点肉见不着。 太子走路的时候,是由太子妃搀扶的,太子妃倒是丰腴,三年前虽落了孩子,留了病根,但将养了三年,整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唇红齿白,还是当年的模样。 太子妃人比花娇,太子却半条腿都迈进了棺材,来的路上,太子就狠狠的盯着太子妃看了许久,如今树甄出来迎接,便见到太子推开太子妃的手,转而将手挪向树甄。 树甄连忙搀扶出,心急的道:“娘娘这得的是怪症啊,太医诊了一夜,什么法子都试了,愣是一点效不见显,殿下,您说这怎么办啊!” 太子妃被推开后,倒是不急,她扶了扶自己高挺发髻上的珍珠簪子,漫不经心的跟在太子后。 一进入昭和殿,浓浓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一整夜的会诊,太医们各施各法,险些就要把昭和殿大堂弄成第二个太医院了,太子妃不耐这个味道,一来是药味太臭,二来是,但凡有药材的东西,都会让她想到她刚滑胎的那阵子,影响心情。 眼下太子已经进了殿内,受了太医们的参拜要去殿内,一转头,却发现太子妃没跟上,太子皱了皱眉,虚弱的问:“你做什么?” 太子妃驻足在殿外,犹疑的道:“臣妾在外头等您便是。” 太子看了眼这满殿的狼藉,多少猜到了太子妃的心思,他有些生怒,太子妃不耐药味,那他呢,方才在马车上,她也是嫌弃自己,才坐得那般远的? 可体力不支,承受不住怒火,太子有气都撒不出,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到底没说什么,只又瞪了太子妃一眼,才在树甄的搀扶下,进了内殿。 昭和殿外,太子妃的贴身丫鬟,不安的问:“娘娘,咱们真的不进去吗?爷好像生气了?” 太子妃满不在乎:“再气又能如何,现今登基之日将近,我娘家予他多少支持,他便是对我心中有怨,莫不是还敢责备于我?只待他登基为帝,这皇后宝座,我便收入囊中,届时再寻法子生下嫡子,到那时,他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贴身丫鬟隐晦的道:“秦侧妃……” “少提那个贱人。”太子妃冷飕飕的道:“秦家效忠的是容溯,秦紫但凡给不了太子助力,她就注定要被我压一头。况且,我没生儿子,她也没生,就眼下来看,我还是比她筹码多。” 贴身丫鬟呢喃一句:“但小世子……” “你倒是提醒我了。”太子妃突然道:“容矜東本就是个野种,待我母仪天下,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他除之后快,眼下是太子无后,秦紫那贱人才为他提了世子的名分,待我生了嫡子,还有这小杂种何事?” 贴身丫鬟不敢再吭声了,她只是觉得奇怪,娘娘开口闭口都是嫡子,但太子这身子,哪里像是还能生的,若真要再行夫妻之事,怕是刚一上床榻,就得去找阎王爷报道。 贴身丫鬟没把话问出来,但太子妃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普天之下,奇药遍地,尤其是壮阳之药,尤能令男人起死回生,他不在乎太子行过一事会不会枯槁而亡,她只在乎太子在死之前,能否在她肚子里留下一颗种。 当然,就算不能,她也会让不能变成能。 总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另一边,太子进了内殿,便闻到了床边的痰盂里,散发出的恶臭之味。 他捂了捂鼻子,往那痰盂中看了一眼,看到泥泞一片后,狠狠的闭了闭眼,才问树甄:“吐得就是这些?本殿怎没瞧见还有活物?” “是虫卵,不知是什么虫子,也不知娘娘肚子里,是否还有这些虫子……” “虫子……”太子沉默片刻,对树甄道:“纸笔伺候。” 树甄忙献上纸笔,太子咳嗽了两声,虚虚的抚了抚桌子,才弯腰,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随后让树甄取来皇后的印章,刻好后,交给树甄道:“派人送去京都十三号街,七户,给游丝丝。” 树甄拿着那封信,愣了一下,才抬起眼睛,诧然的问:“游,那位游……姑娘?” 太子皱眉道:“快去。” 树甄不敢再耽误了,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她亲自出了一趟宫,待她抵达京都十三号街七户后,便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里面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警惕的打量树甄,目光冷冷的。 树甄迟疑的看了看院子里面,将手里的信,递过去。 青年接过,拆开看了眼,而后对树甄道:“在这儿等着。” 他转身进了屋内,再出来时,身边跟着另外几个青年,他们当中簇拥的,还有一位容貌艳丽,端庄矜雅的年轻姑娘。 “姑姑是宫里的人?”那年轻姑娘问向树甄。 树甄其实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她“恩”了一声,又看了眼院子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青年,道:“阁下就是游姑娘吧,我家娘娘从昨晚开始,便呕吐黑虫、黑血,至今未有好转,这样的奇难杂症,姑娘想必是能治的吧?” “黑虫?”那位游姑娘沉吟一下,对身边离她最近的青年道:“星义,你去准备马车,我们进宫一趟。” 被唤作星义的男人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越过树甄,去了外面。 …… 从接到这位游姑娘与他的同伴,到快马加鞭回宫,一路上,树甄脑子纷纷扰扰的,始终没有平息。 直到马车停到了宫门前,他们换了宫内的车,再次回到昭和殿,树甄这时才平缓了心情,对待这位游姑娘时,也不再那么不自然了。 巫族一脉常年安于辽州,乃是权王的亲信。 但树甄却知道,早在二十多年前,皇后娘娘其实便与当年的巫族大巫,达成协议,两者有过不少合作。 巫族是皇后娘娘放在辽州的细作,权王对巫族越倚重,巫族在皇后娘娘这里能发展的效用,就越显著,巫族里或许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真正效忠的主人是谁,但他们的新巫,肯定是知道的。 巫族七年前,换过一人新巫,这位新巫在三年前权王发现巫族背叛他,大力清缴巫族余孽时,中途身亡了。 而现在巫族的新巫,树甄知道,好像就是这位游姑娘。 但这位游姑娘,是个非常不值得信任的人。 在上一任新巫还活着时,那位新巫便对游丝丝意见颇多,大概的意思是,游丝丝与权王走得太近,这种近,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近。 三年前,权王清除辽州巫族一脉,巫族许多人都身首异处,游丝丝活了下来,并且失踪了。 为什么她能活着,与权王关系最近的,窃听辽州机密最多的,难道不就是她? 放虎归山,权王那样的枭雄,怎么可能放掉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生活习性,与自己同出同进数年的女人? 游丝丝成为巫族的新巫,带领剩下的巫族死士漂泊不定,现在,他们出现在京都了。 娘娘正好又在这个时候患了急症,吐出来的东西,还是黑虫卵。 到底是虫还是蛊? 巫族不就是最擅长制蛊的吗? 树甄压下心底的想法,游丝丝是太子要她带进宫的,现在娘娘的病情无法断症,当务之急,是先让娘娘清醒过来,无论游丝丝是不是下蛊者,无论娘娘是不是中了巫族的蛊,只要游丝丝能把娘娘救回来,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也得吃了。 一路进到昭和内殿,一进去,游丝丝便与太子请了安。 太子与她像是有几分熟,让她平身,又指指床榻的方向。 游丝丝走过去,翻了翻皇后的眼皮,又检查了片刻她的脉搏,最后还特地确定了她的呕吐物,才道:“娘娘这是被母蛊反噬了。” 第1730章 如此猖狂霸道 “母蛊?反噬?”太子不太懂。 游丝丝道:“二十三年前,我才八岁,那年,我随大巫进京,入宫为皇后娘娘拔蛊,因那时我还太小,在大巫身边,也只是打打下手,跑跑腿,并不清楚皇后娘娘中的是什么蛊,直到回了辽州,又过了两年,我才偶然听大巫提及,皇后娘娘,当年中的是绝嗣蛊。” “绝嗣?”太子狠狠皱起了眉头。 游丝丝点头:“绝嗣蛊是一种禁蛊,也是一种无药可救的蛊,蛊虫即便被移植,子蛊移出,母蛊依旧存在,当年大巫便发现此蛊无法根本拔除,因此编造了一套血脉之亲,移蛊可成的说辞,也是为了替自己开脱,而暗地里,大巫给皇后娘娘配了绝育药,使得她终身无法再孕,既是无法再孕,绝嗣蛊便无法生效,这也算是一种亡羊补牢的方法,但因为皇后娘娘当时是抱着想要再孕的念头,才请的大巫去拔蛊,因此大巫未敢告诉娘娘,这蛊,其实一生一世都会在她体内,不过……” “不过什么?”太子忙问。 游丝丝道:“不过,既然皇后娘娘不会再有孕,这母蛊按理说也不会再起风波,但从现在看来,娘娘却是被母蛊反噬了,母蛊暴动的唯一原因,是子蛊遇难,太子殿下,不知皇后娘娘的姻亲里,是否有一户姓林?” 太子点头:“是有。” “那我便没记错。”游丝丝道:“当年大巫用了血脉移蛊的说辞,推卸责任,选用的,便是娘娘姻亲中一姓林的姑娘,当年也是凑巧,刚好那小林姑娘正好降生,大巫便将她用作承载子蛊的器皿了。” “当年刚刚降生……”太子稍微换算一下,没想出是谁,又看向树甄。 树甄立刻道:“棋莲表小姐?” 游丝丝见有目标了,便道:“那位表小姐,现在何处?” 太子对挥手一挥手:“去把林棋莲召进宫。” 树甄连忙去了。 可半个时辰后,树甄再回来,却是满头大汗的道:“林,林家人说,棋莲表小姐五日前便随夫君去了同州赴任,他们也是在前两日才收到的消息,殿下,这……” 太子脸色现在已经黑透了,不禁看向游丝丝:“找不到子蛊,皇后可还有救?” 游丝丝沉默了片刻,道:“救,是能救,但救法有些偏激,风险也很大。” 太子犹疑了片刻,盯着皇后看了半晌,道:“派人去追林棋莲,找到将她立刻带回京,你……”太子盯着游丝丝:“救皇后。” 游丝丝点点头,从自己随身佩戴的小匣子里,拿出三颗黑漆漆的石头,她将三颗石头珍贵无比的放在手心,对太子解释道:“这三枚药蛊,造价不菲,是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艰难制成,现在,我要将这三枚蛊虫,放进娘娘的身体,克制母蛊。” 太子不太懂这些,就点点头,让她赶紧。 游丝丝将石头的茧壳剥开,把里面蝎子一般的小虫,塞进皇后娘娘的口中,当她破到第三颗时,显然十分肉疼,太子看她慢吞吞的,有些不悦:“快点!” 游丝丝忍不住解释一句:“这是黑齿蛊,非常稀有……” 太子道:“多少银两,本殿买便是!” 游丝丝咬了咬牙,心想这不是买不买的事,她原想用这颗黑齿蛊,看能否制出一只百齿蛊,要知道,百齿蛊算是药蛊之王,巫族历代大巫,没有一人能炮制而成,其价值,不可用金钱衡量,那是只有最厉害的蛊巫,才能做到的程度,那代表的是地位,无上荣光的身份象征。 游丝丝心里这般想着,还是吐了口气,将黑齿蛊放进了皇后的嘴里,她心里想的是,没关系,只要黑齿蛊能克制皇后体内的母蛊,损失掉另外两只蛊没所谓,只要黑齿蛊最后能存活下来,她依旧可以用它制百齿蛊,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待三只蛊虫都放进皇后体内后,游丝丝就安心等待,直到一个时辰后,皇后娘娘渐渐的平静下来,她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没有出现反胃,吐水的情况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游丝丝也自信了些,黑齿蛊果然效用十足。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心,便见皇后突然一下腾起,整个人趴在床沿,这次,黑虫卵从她耳朵里出来了。 游丝丝后退两步,心中震慑得无以复加。 她连忙去查看皇后的情况,惊悚的发现,皇后体内的母蛊,竟吞噬掉她的三只药蛊,并且壮大了声势,比之之前,能力更足了。 游丝丝忍不住捂住了嘴,心里震撼,这,这绝嗣蛊,到,到底,是何人所制? 竟,竟能,如此猖狂霸道? …… 京青官道上,经历了一整夜的急救,林棋莲终于缓了过来,而就地露宿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白妆起的很早。 白妆一起来,就看到自己帐篷外,有一只黑漆漆的乌星鸟,正蹲在那儿。 白妆从小在苗族长大,山野之地,鸟兽很多,她对鸟雀也有好感,便顺势逗了逗。 没想到那小黑鸟却如此通人性,也不怕生,就飞到了白妆肩上。 白妆愣了一下,然后就高兴了,她坐到一边的地上,把小鸟拿下来,摸它的毛,嘴里念叨:“你不怕人啊,怎么这么乖啊。” 小黑鸟用小隼去刮老奶奶的手背,样子亲昵极了。 白妆也开心,又问它:“饿不饿,我给你抓虫子吃,你喜欢吃什么虫子?” 小黑鸟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竟直接跳到白妆的帐篷里,越过还没睡醒的纪南峥,把置于床头的,小木匣子推了出来,然后整只鸟趴在了木匣子上。 白妆现在有点被黑鸟迷惑了心智,她把自己放蛊的盒子打开,大方的对小黑鸟道:“要哪个,挑吧。” 小黑鸟挑了其中一个。 白妆拿起来看了眼,啧啧一声,刮了刮小黑鸟的尖隼,道:“小机灵鬼,专挑贵的。” 说着,她就吹了记口哨,把传说中的药蛊之王,百齿蛊,从茧壳里召唤出来,然后捉起那蝎子似的小虫,喂进了小黑鸟嘴里,看小黑鸟吃得香,她还摸摸它的头,笑着说:“以后再给你做啊,跟我去苗疆,苗疆血融蝎多,天天做给你吃。” 小黑鸟那叫一个高兴,把自己整只鸟,都塞到老人家怀里,一点不想出来。 第1731章 你家珍珠长得不怎么样,有点丑 一整个早上,白妆沉迷吸鸟,无法自拔。 以至于纪南峥找她说话,她都不理,就抱着那黑漆漆的鸟儿,把它当儿子那么宠。 纪南峥又气又闷,去找柳蔚告状。 柳蔚昨晚就听丑丑说见到了珍珠,但她和小黎大半个夜都在林棋莲那儿,等到好不容易林棋莲情况稳定了,他们也累瘫了,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现在天色还早,柳蔚本来还想睡个懒觉,结果外祖父就来敲她的帐篷,让她把珍珠拿走。 柳蔚到底还有点神智,她迷迷蒙蒙的套上衣裳,出去就对上外祖父怒目横瞪的眉眼。 纪南峥揪着柳蔚的手,把她带到另一边,让她看证据,质问她,那只迷惑白妆,都快吃掉白妆半盒药蛊的小破鸟,是不是她养的! 柳蔚一看还真是珍珠,挠挠头,就对那边喊:“珍珠。” 珍珠也看到了柳蔚,它兴奋的桀桀叫,但是身子没从老奶奶怀里出来。 白妆警惕的看着柳蔚,把珍珠抱得牢牢的,对柳蔚道:“这是我的。” 柳蔚看了眼珍珠,又看了眼外祖母,最后再看了眼已经要气冒烟的外祖父,她咳了一声,走上前去,温声问:“珍珠,你何时回来的,之前去哪儿了?” 珍珠桀桀的回答,说了两声,还用尖隼刮刮白妆的手背,白妆就跟剥花生似的,又剥出一颗药蛊,喂它嘴里。 柳蔚看着那盒蛊茧,见里头零零星星的,只有三四颗了,顿时头皮都发麻了,她问:“你全吃了?” 珍珠雀跃的道:“桀桀!” 柳蔚又看向外祖母,只见外祖母还是用防人贩子似的目光防着自己,柳蔚有些冒冷汗:“外祖母,这些可都是您的心血,您怎么能给珍珠吃,它就是只杂毛鸟,吃什么都行,它会自己找食物的,不用人喂。” 珍珠愤怒的反驳:“桀桀桀桀桀!” 柳蔚看都没看它,就伸手,小心翼翼的对外祖母道:“外祖母,我带珍珠过去问它点事,您还没用早膳吧,先去用早膳,别饿着了。” 白妆以前就不认得柳蔚,现在更觉得她是拐卖的,她牢牢抱着珍珠,然后扭头,直接钻进了帐篷。 柳蔚头疼欲裂,偏外祖父还在旁边紧紧的盯着她。 柳蔚顶着巨大的压力,最后移向了另一个帐篷,那个帐篷是小黎丑丑睡的,小黎还没醒,丑丑也没醒,两个孩子缩在一块儿,丑丑整颗脑袋,都杵在哥哥怀里。 柳蔚站在帐篷边,把丑丑给薅出来,期间惊动了小黎,小黎睁开眼看了眼,见是娘亲,就没当回事,撒了手。 丑丑被柳蔚拎小猫似的拎出来,但她依旧没醒,就换了个姿势,又把头杵到了娘亲怀里,柳蔚抱着丑丑,最后是拿丑丑跟外祖母换了珍珠,外祖母对丑丑终归是不一样的,新来的小黑鸟,是比不上小丑丑的。 丑丑被转手落到了太奶奶怀里时,她终于醒了一下,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的喊:“太奶奶。” 声音软软的,带着奶音,白妆喜欢她,就把她放在自己的被褥里,让她就在自己旁边睡。 柳蔚把珍珠带走后,就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帐篷,容棱还坐在帐篷里,看到珍珠,挑了挑眉。 昨晚他也看到了珍珠,不过当时发生了太多事,他分身乏术。 柳蔚把珍珠搁在一个行李箱上,让珍珠看着自己。 珍珠就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 柳蔚先问:“这段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去辽州了?” 珍珠也不太能分清地理,它就道:“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闻言冷笑一声:“还走得挺远,我跟你说,上次因为见着你,权王误会了,以为我找他有事。你以后没事不要去接触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人家找上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多尴尬。” 珍珠顿了一下,然后答应:“桀桀桀。” 柳蔚又问:“现在怎么舍得回来了,眼睛还挺尖,还找上外祖母了,你知道人家那盒子里的蛊虫多珍贵吗?你给人家吃了,也不怕闹肚子。” 珍珠低头看了眼自己毛茸茸的小肚子,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柳蔚又问它:“丑丑说昨晚就看见你了,你飞进那边那辆蓝顶红帘的马车里面去了是不是?林姑娘身上的血,是不是因为你?” 珍珠哪知道这个,它就解释:“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愣了一下,有些迷惑:“你说吸引你?什么吸引你?” 珍珠说:“桀桀,桀桀桀……” 柳蔚闻言愣了:“你的意思是说,林姑娘身体里,有吸引你的东西,这种吸引是本能,你飞回来,也不是来找我的,是闻到食物的味道了?” 珍珠迟疑了一下,一下子没敢回答。 柳蔚弹了它脑门一下:“说实话。” 珍珠就结结巴巴的,叫唤了两声。 容棱在旁边跟看戏似的,他虽然听不懂珍珠的语言,但看它那怂得脑袋都要埋进肚皮底下的样子,多少还是猜到了,他问柳蔚:“它怎么说?” 柳蔚皱着眉道:“珍珠说,它把林棋莲体内的蛊给吃了。” 容棱跟着一愣。 柳蔚又打量了珍珠一圈,最后,她把珍珠抱起来,带到另一个帐篷前。 她敲了敲那帐篷,里头,一头白发的青年,很快探出头来。 国师初来乍到青云国,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佛系,他是一开始就跟纪南峥、小黎他们从东海进入两江的,从遇见纪夏秋,再到留守庆州,最后前往安州,遇见纪太傅的妻子,整个过程,他都在其中参与。 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连这里的地名他都还没记全,因此作为一个局外人,他从来不会干涉任何事,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便仿佛没什么存在感一般。 柳蔚来找国师,把他叫到一边,单独就珍珠的问题,问了他许久。 国师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表示伴月翼犬就是仙鸟,他还说:“别看你家珍珠长得不怎么样,有点丑,还有点黑,毛色也不怎么均匀,看起来有点便宜,也不是那种长得金贵的名种鸟雀,但人不可貌相,它如果是伴月翼犬,那它就是有独特的能力。” 第1732章 问了它一个直击心灵的问题 这种能力究竟偏向哪个方向,国师也说不清,毕竟他也没见过真的伴月翼犬,但是伴月翼犬既然被称作仙鸟,那它肯定是与普通鸟不一样的。 柳蔚抱着珍珠,跟它大眼对小眼,想了想,她道:“珍珠从以前开始,就很会打架,我曾经就认为,它比一般的鸟禽,更具有攻击性,这算不算独特的能力?” 国师思索一会儿,点头:“战斗力高,也算是一种不凡的表现。” 柳蔚只能接受这个说法,进而延伸道:“那战斗力高,营养就得跟上,所以他爱吃蛊虫?” 蛊虫是浓缩了十几种虫类,混合而成的变异虫类,若是无毒,营养价值,肯定会比一般普通的虫子高。 但种在人体内的蛊虫,它也能吃得到吗? 林棋莲身上没有鸟啄的伤口,这说明珍珠不是破开她的身体,吃下里面的蛊虫,那蛊虫,极有可能是钻出体外,才被珍珠吃下的。 自愿脱落? 这又是为什么? 柳蔚又盯着珍珠看了半天,珍珠回视她,样子傻傻的。 这时,容棱吩咐完人收整东西后,就走了过来,他贴着柳蔚的耳畔,说了两句。 柳蔚一愣:“天敌?” 容棱道:“外祖父方才来找你,与我说的。” 柳蔚不怀疑外祖父的说辞,可她不明白,珍珠有什么本事,成为绝嗣蛊的天敌,若是按照地位排行,人家绝嗣蛊都是一等蛊了,可珍珠明明是只三等鸟。 柳蔚又打量了珍珠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勉强接受国师所谓的“人不可貌相”这个说法。 牵强是牵强点,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今日早上起来,林棋莲的状态看着好了许多,至少脸上有了些血色,她的夫君一步不离的守着她,深怕她再有个三长两短。 柳蔚后来特地将外祖母带到林棋莲面前测试,林棋莲害怕外祖母,但外祖母对林棋莲一点过激反应都没有,她不再像昨日那般戾气十足,只是纯粹的觉得对方是个陌生人。 林棋莲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柳蔚就与她解释了一顿,林棋莲没料到自己体内的蛊虫,竟因为昨夜那场大出血消失了,简直不敢置信。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林棋莲兴奋不已,平静下来后,她才回忆着道:“我好像是记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以为是我头晕,脑子昏了,便没在意,如此说来,当时那只蛊虫,就从我体内钻出去了?” 也是在感觉到耳朵滑滑腻腻的后,林棋莲才看到那只黑色的鸟儿才飞入她的车厢,突然袭击她。 林棋莲记得那黑鸟似乎没有伤害她,但那时她耳朵突然开始出血,接着是鼻子,最后是嘴里也开始吐血,她就慌了,其后也再未关注那只黑色的鸟儿。 柳蔚没把珍珠拿出来说,她又给林棋莲开了几张药方,都是固本培元,安胎稳脉的,随后又单独交代了林棋莲的夫君几句,待到快中午了,两支车队才分道扬镳。 昨日被迫停了一夜,今日双方启程,林棋莲夫妇要去同州,而容棱柳蔚等人,要去京都。 林棋莲走之前还不太放心,昨晚到今日,发生了太多她以前做梦都没想过的事,她现在还是患得患失的,一会儿怀疑,姨母怎么会给她种蛊呢,一会儿懵懂,蛊咋又没了呢? 她神神叨叨的,就有点不愿意和从昨日到今日,一直帮助她的这位柳姑娘分开,她拉着柳蔚的手,问:“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我们以前就见过。”柳蔚说道。 林棋莲不禁错愕:“我们以前见过?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京都……” “我们就在京都见过。” 林棋莲眼睛一亮:“你是京都人,你是哪家的小姐吗?还是表小姐?我们是何时见过的?” 柳蔚露出一抹笑容,稍稍倾身,凑到林棋莲的耳朵边说了两句。 待她说完后,林棋莲都傻了。 柳蔚拍拍她的手,离开了她的马车。 没多一会儿,林家车队朝着通往同州的方向,行驶而去,而车厢里,在夫君的陪伴下,终于回过神的林棋莲,一把捏住夫君的手腕,诧然的道:“她,她居然是……居然是……” “是什么?”她夫君狐疑的问。 林棋莲一下子又捂住了嘴,就像她不愿意对生人提及秦紫一般,柳蔚能告诉她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信任,她不想辜负对方的信任,因此她不能暴露对方的身份。 想到这里后,林棋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含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以后,我和那位姑娘,应该还会再见面,到时候,我们要再次向她道谢。” 林棋莲的夫君“恩”了声,但他也只是嘴上答应,昨晚妻子的两场险境,都是对方造成的,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了,但他已经彻底怕了。 他决定,以后,见了那群人就绕着走,数月后,若是孩子平安出生,道谢是必然的,但再见面就算了,大家都放过彼此吧。 林家车队离开后,容棱这边的车队也继续往京都进发。 珍珠坐在柳蔚的马车里,小黎见到珍珠很开心,跟它喋喋不休的说话,问它这段时间的旅游见闻。 珍珠雀跃的跟小黎都说了,但聊到最后,小黎突然问了它一个直击心灵的问题:“咕咕呢?” 珍珠:“……” 小黎呼噜着珍珠的背毛:“咕咕没与你一同回来吗?它不是老爱跟你一块吗?” 珍珠:“……” 小黎突然一笑:“你怎么身子都僵了,难道你们吵架了?” 珍珠:“……” 小黎劝慰:“都是好朋友,没有隔夜仇的,珍珠你是男子汉,你要大方一点,不能对女孩子小气,咕咕是雌鸟你不要忘了,你要让着它。” 珍珠:“……” 小黎看珍珠越来越不对劲了,终于担心了:“莫非咕咕出事了?” 珍珠突然开始流冷汗了,它一动没动,窝在小黎怀里,整只鸟看起来非常不自然。 它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旁边柳蔚的注意,柳蔚一把揪住珍珠的背毛,把它拎起来问:“你把咕咕怎么了?” 珍珠战战兢兢的看着柳蔚,嘴都开始哆嗦了,最后,憋了好半天,它到底憋不住了,吭哧吭哧,极度不安的,叫唤了两声:“桀、桀桀、桀……桀……” 柳蔚听完脸都黑了:“你把咕咕忘了?你还把付子辰忘了?你见过付子辰?你怎么没告诉我?!” 第1733章 柳蔚这铁公鸡能舍得? 三月初一,在长达半个月的赶路后,容棱柳蔚等人,抵达了京都。 彼时,改朝换代的登基仪式已经结束,太子已经荣升新皇,受百官朝拜。 容棱进城得很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三王府都没回,而是住进了容棱一户靠近北城门的别院。 别院定期有人清扫,环境还算清幽,容棱没有大门钥匙,也不想回王府找管家要,就轻功飞进去,把锁给砍了。 柳蔚带着其他人,等待于别院后门外,听着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她多少有点不自然。 纪南峥一脸警惕的看看外孙女,耳边是容棱撬锁的声音,他语气十分怀疑:“这真是容棱的房子?你没骗我?” 柳蔚只能又解释一次:“真的是,我以前就来过,这间大院的房契还在我房间,不过现在也没法拿给您看。” 纪南峥半信半疑,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容棱终于把门锁给劈坏了,连带大门差点都让他给劈开了。 纪南峥瞪圆了眼睛,看着容棱从里面将门打开,地上的烂锁头,和沉木屑十分明显,纪南峥表情特别严肃。 柳蔚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赶紧扶着外祖母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带老人家去别院朝向最好,最冬暖夏凉的房间。 给外祖母安顿好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收整好了,别院不大,但也不小,住十几个人,还是没问题。 因为今日时间太晚,而且别院没人住,也没有米粮,他们无法开伙,柳蔚就决定带众人出去下馆子。 容棱不能去,容棱的脸,京都一半人都认识,他跟着出去就暴露目标了。 柳蔚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北城最好的酒楼,但因为他们卡着饭点去的,现在已经没位置了,但柳蔚毫不担心,她跟掌柜说了两句,掌柜就殷殷切切的给他们安排上等包间了。 众人都很开心,连着赶路了大半个月,现在总算能吃顿好的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点菜,魏俦故意问柳蔚:“真的点什么都行?” 柳蔚说是她请客,但这间酒楼看样子就不便宜,真随便点,柳蔚这铁公鸡能舍得? 魏俦问出口后,其他人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岳单笙打圆场:“随便吃吃,吃饱就行。” 钟自羽赶紧搭腔:“对,吃饱就行,不用铺张浪费,我觉得饺子不错,我们吃饺子吧?” 来最贵的酒楼,你吃饺子?吃饺子你咋不去路边小摊,两文钱一碗,能把你吃撑死! 魏俦不高兴,绷着脸,拿筷子戳碗。 柳蔚没扫大家兴,大气的道:“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别考虑钱,谈钱就是看不起我,这点小钱,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口气,大得没边了。 深谙柳蔚抠门秉性的众人,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 还是魏俦反应最快,他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真点了。”说着,他连小二都不喊,直接冲到楼下,到柜台上去点菜。 柳蔚特别看不上他这小家子气的模样,嫌弃道:“你知道我们爱吃什么吗?就你一个人点了,够吃吗?” “放心吧,肯定够。”魏俦特别自信。 其他人也不是多重口腹之欲的人,心想既然够,那就行,至于菜色品种,都不挑的,能吃就行。 一刻钟后,佳肴陆陆续续的摆上桌,众人看着一道菜,两道菜,三道菜……十二道菜…… 桌子放不下了,小二进来在包间角落又支了张大桌子。 然后继续上菜,十三道菜,二十二道菜……三十一道菜…… 众人:“……” 柳蔚狐疑的问:“你点了两桌宴?” “不是。”魏俦抬头挺胸道:“我让掌柜把菜单前十页,都来一份。” 众人:“……” 柳蔚忍不住失笑:“吃得完吗你?” 魏俦深怕她后悔,赶紧道:“吃不完带回去,明日也不用做饭了,人家芳鹊姑娘和纪槿姑娘天天做饭,人家不累啊,让人家休息休息不成吗?” 这段时间出门在外,大家基本都是靠芳鹊和纪槿做的饭在续命,柳蔚倒是提过想帮忙,不是被全票否决了吗。 芳鹊和纪槿这段时间的确辛苦了,这么想着,柳蔚就伸手夹了两只芙蓉虾,送到她们碗里。 两个姑娘都觉得没什么,不过既然柳蔚不介意菜点得多,大家就都动筷了。 实验证明,三十一道菜,真的,肯定是吃不完的。 他们就吃了一桌,另一桌那十九道菜,几乎没动过,柳蔚就让小二把完好的菜都打包,小二在这边忙活时,柳蔚就去一楼柜台结账。 魏俦在二楼楼梯那儿往下看,越看他越惊奇:“她居然真的舍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南峥忍不住为自己外孙女挽尊:“蔚儿平日是比较持家,但她也不小气,你们不要在背后编排她。” 魏俦摸摸鼻子,吃人嘴短,饭都吃了,的确不好再说柳蔚坏话。 这时芳鹊突然“咦”了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嫂嫂的钱袋不是在我身上吗?她拿什么结账?”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愣了下,然后他们就见楼下,柳蔚笑眯眯的走上来,随口问他们:“菜都打包好了吗?好了就回去吧。” 魏俦指着芳鹊手里的荷包问:“你的钱袋……” 柳蔚一看那钱袋,顿时拍了拍脑门,才道:“我还以为我没带钱出门呢,原来放你那儿了,那你揣着吧,我这条破裙子没袖袋,没地儿放。” 众人一脸云里雾里,柳蔚看打包好的菜都被钟自羽、岳单笙和国师分批提着了,便大手一挥,在前面带路:“走吧,回去了,容棱还没吃呢。” 柳蔚大摇大摆的出了酒楼大门,魏俦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面,魏俦很紧张,他深怕酒楼管事会冲出来,说他们吃霸王餐,然后把他们打一顿,但奇怪的是,大家都离开酒楼老远了,也没见酒楼有人出来。 一群人稀里糊涂的回了家,而另一边,七王府内,正在与秦俳、李君谈事的容溯,被书房外的敲门声惊扰了。 容溯表情不虞的喊了声:“进来。” 书房门就开了,外头,管家拿着一张酒楼账单,满头大汗的递给自家主子。 容溯还以为是什么密信,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账单,他正想质问管家在搞什么鬼,就看到账单末尾居然是他的签名。 然后又看到了账单上的金额。 容溯:“………………” 第1734章 容溯气得直喘粗气 管家小心翼翼的道:“这是城北大华楼送来的,我看这上头印的确实是您的私章,掌柜也说,章印肯定是没错,但王爷,您今日,不是没出过门吗?” 容溯脸都黑了,他捏着那欠债金额巨大的餐单,整个人都绷紧了。 对面的李君这时起了身,往桌前看了一眼,看到了那张账单下的章印和签名的确都是容溯,就挑了挑眉,问:“你吃什么吃了四万两?怎么不请我吃?” 容溯话都不想说,他直接将账单丢给管家,磨着牙齿道:“结了。” 管家收了命令,赶紧灰溜溜的离开。 容溯气得直喘粗气。 之前青州之战,因为容棱就在青州,容溯就把青州兵权,指挥权,全部移交给了容棱,但容棱无名无份,谴人下令,这些公事上的文书往来,都要借自己的名,容溯就把自己的私章刻了一块暂交给容棱。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容棱居然会用他的私章去签单消费,他自己没钱吗?这里是京都,他没钱不会回家拿吗?凭什么要花他的钱! 容溯人都气傻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面上的波涛,恶狠狠的道:“容棱回京了,就在城北,我记得城北是有一户他名下的别院,你们俩也别耽搁了,现在就过去,跟他把最近京里发生的事说一遍。” 容溯默默告诉自己,现在他还有求于容棱,不能撕破脸,四万两白银而已,说不定容棱只是暂时手头紧,回头会还给他呢,对,一定是这样的,容棱一定会还钱,他不是这种不要脸的人。 容溯一直安慰自己,最后还真把自己说服了。 秦俳和李君听说容棱到京了,还挺开心的,现在京里局势动荡,容棱在内阁有话语权,他还活着的消息之前就传的沸沸扬扬,现在人真的回来了,接下来的戏码,可就有意思了。 秦俳和李君奉容溯之命,暗地里去了城北别院。 他们抵达的时候,容棱还在用晚膳,大厅里就他一个人,他一边吃饭,一边毫无意外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他们,随口道:“坐吧。” 秦俳和李君坐下了,李君有点尴尬,主动问:“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不若你先用膳,我们在外面等你。” 容棱不在意这些虚礼,摆手道:“直说吧。” 李君便看向秦俳,秦俳之前在青州与容棱也算是接触了几天,还算有点交情,他也不含蓄,直接就把最近京里的事,都给容棱交代了一遍。 主要说的还是太子登基前后的事,李君见缝插针,还在当中讲了个笑话:“登基仪式不是从清晨到傍晚吗?要新帝带足金皇冠,于太寺祈福告天四个时辰吗?结果刚过晌午,太子身子吃不消了,站不住了,整个人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后来登基仪式草草结束,第二天他早朝都没上,在寝宫里睡到前两天才能下地。” 李君边说边笑,这段日子,他就指着太子这件丑事活了。 容棱一点都没笑,他就看向秦俳,问:“新帝一直未上早朝?” 秦俳也没笑,他对容棱点点头:“昨日才开始早朝,不过朝会一半,又晕了过去,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李君看别人都不笑,只有自己笑,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容棱又问:“皇后……孙太后呢?” 孙氏之前就冲着皇权去的,太子现在这副无力主持朝政的样子,怕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说到这个,秦俳突然沉默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她,也病重了。” 容棱挑了下眉。 秦俳道:“这是秦紫告诉我的,说太后不知得了什么急症,一夜之间便倒下了,秦紫还说,她几次提议想去昭和宫伺疾,都被新帝搪塞过去了,现在昭和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太后与新帝二人知晓。” 容棱闲适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沉默。 孙氏到底怎么了,容棱大概能猜到,子蛊身亡,母蛊暴动,这个是外祖父亲口跟他说的,但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孙氏的现状,所以容棱也没有笃定。 秦俳对于孙氏的近况,却很是在意:“她到底是不是生了恶疾,没人亲眼目睹,依我看来,她恐怕在故弄玄虚,酝酿着什么别的计划。” 李君摇摇头:“我看的确有太医在昭和宫进进出出,不像是装的。” “若是真病,有何不可见人的?”秦俳反问。 李君回答不上来,所以太后到底怎么了,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是个谜。 容棱直接问:“太子登基之日,她也没出现吗?” 秦俳摇头:“没有。” 李君也道:“登基之前就传出病重的消息了,登基事宜都是交给六部统管的,她一丝一毫都没过问。” 容棱又夹了一口菜,吃下去后,才放下筷子,慢吞吞的问:“或许,她已经死了。” 秦俳与李军猛地一惊。 容棱又往椅子后面靠了靠,随口否认:“说笑罢了。” 李军无语,一点也不好笑好吗。 但秦俳倒觉得,容棱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可太后已经死了吗?又不可能,若是她真死了,绝不会一点风声都漏不出。 昭和宫即便铜墙铁壁,主子死了,奴才脸上,多多少少也会看出点动静。 可就现在而言,昭和宫的宫人,举止表情里,带着的还是急迫,他们还在想办法救他们的主子,他们还没放弃。 既然没放弃,那就说明,人还没死。 可是容棱为何会觉得孙太后死了呢?他难道不知道孙太后是多么狡猾奸险的女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秦俳盯着容棱打量起来,容棱没看他,他已经吃完了,也听秦俳和李君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孙太后究竟是死是活,我会派人证实,至于新帝那边……”容棱沉默了一下,问秦俳:“你们的计划,顺利吗?” “很顺利。”秦俳笑了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容棱点点头:“那就一切照常,我这边,不会干扰你们,你们也不用再联系我,我有我的打算。” 秦俳对容棱还是很信任的,听他这么说了,就点点头,而后见没什么事,就与李君结伴离开了。 秦俳李君走了后,容棱就回到房间,柳蔚这会儿正在给自己的每条裙子缝袖袋,看到容棱回来,就问:“他们走了?” 容棱“恩”了声,坐到柳蔚旁边,看她缝的袖袋难看得要死,也没拆穿,就问:“珍珠何时回来?” “还得有一阵。”自从那天发现珍珠弄丢了咕咕,还弄丢了付子辰,柳蔚就把珍珠狠狠的骂了一顿,珍珠知错就改,赶紧半路折回,回去找咕咕和付子辰。 他们说好到时候京都见,而按照如今的时间来算,等珍珠带着付子辰等人进京,估计还得再等七八天。 柳蔚问:“你找珍珠有事?” 容棱把孙氏突发恶疾一事说了。 柳蔚听完就笑了:“原来真有子蛊身亡,母蛊暴动这一说啊,那这么看来,这半个月里,孙皇后可是吃尽苦头了?” 容棱看她那一脸幸灾乐祸,就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要探探她是死是活吗?我去吧。” 容棱皱起眉。 柳蔚拍了拍容棱的手背,淡定道:“许久不见,甚是挂念,我也的确想与她单独聊聊。” 第1735章 这就是做贱人的代价,你服吗?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36章 怎么就你罗里吧嗦的 内殿里,已经苏醒的容霆,听到大太监的通报,他握紧了拳头,咬牙骂道:“那个贱人!” 大太监满头大汗的道:“您突然发病,皇后娘娘也是心焦您身子,这才误会了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待皇上,始终是一片深情,只是处理事情的方法,或许有些极端……” “女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容霆突然问道,问着大太监:“坐上去,就变得野心勃勃。” 大太监听出了皇上的话外之音,吓得当即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容霆看他如此,也懒得再问,道:“将秦贵妃召进来。” 大太监忙去了,外面,众妃嫔都等着结果,大太监出来后,却直接点名,说皇上要见秦紫。 嫔妃们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皇后又暴动了,她豁然起身,直接就往内殿冲。 大太监挥手,让小太监们拦住她,皇后咬牙切齿:“你们好大的狗胆!本宫是皇后!你们这群狗奴才,敢碰本宫一下试试!” 奴才们当然不敢碰她,所以也只是挡着她,大太监对秦紫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进去,自己则舔着脸,亲自去安抚皇后。 秦紫几乎是仓皇的进了内殿,她的样子实在狼狈,站到容霆面前时,她脸上的血,都还没擦净。 容霆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太医惊恐的按了回去,容霆靠在枕头上,对秦紫伸出手。 秦紫过去,握住他的手,低着脑袋。 “她简直,无法无天!”容霆愤怒的道。 秦紫摇摇头,但眼泪已经从眼角滑出来了,声音也哽咽了:“算了,皇上……” 容霆没见过秦紫哭,一次都没有,这个女人自从嫁入太子府,便一直温柔持家,包容能干,她不会争风吃醋,也不会因守活寡而表现不满,容霆甚至都想不通,她为何要嫁给自己,以她的身份背景,明明可以嫁得更好。 但不可否认,在病重的这三年,他的身边,幸亏有了秦紫,因为秦紫他才不至于一蹶不振,不至于被接连的打击,击到万丈深渊。 能走到今天,容霆需要感谢秦紫,他虽然不爱她,但并不希望她受到委屈。 “今日是你,明日是谁?后日又是谁?谁给她的权力,对后宫贵妃,尚且恣意动粗,这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吗?她,这是在自毁前程!” 容霆喘着粗气说完后,平静了许久,才吩咐旁边的太医,赶紧给秦紫擦药。 今日这事,就像一个插曲,容霆三天两头发病,这次严重一些,吐了血,但太医开了药,又好了回来。 秦紫被皇后连打十巴掌之事,极快的传遍了整个皇城。 秦俳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冷下了脸,他想找个机会见见妹妹,但进宫的奏书刚送上去,就被打了下来,秦紫不愿见他。 晚上,秦俳在七王府书房,郁结难平的抱怨:“她是我亲妹妹,我就想看看她好不好,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容溯瞥了秦俳一眼,没做声。 但李君觉得秦俳有点矫情,咂嘴道:“明面上秦紫和你们秦家都闹翻了,你进宫算怎么回事?而且之前不是就说好了吗,必然会用到苦肉计,人家秦紫都没说什么,怎么就你罗里吧嗦的。” 秦俳瞪着李君:“若今天被打的是李彤呢?” “打我妹妹?”李君人都站起来了:“碰一下都不行!” 秦俳:“……” 秦紫今日作为,就是苦肉计,而既然是用计,必然就要有所收获。 收获来的很快,第二天一早,一道圣旨便传到了皇后寝殿,容霆在圣旨上大书皇后不贤不德,滥用私行等十项罪名,直接给她下了罚,要她交出掌权三月之久,这三个月,让她静思己过,而后宫一切,由秦紫主理。 这道圣旨一出,可谓满朝震荡。 皇后娘家联合不少大臣,上书要为皇后求情,但容霆因为身体抱恙,连着三天没上早朝,自然也不会给予他们任何回应。 第四天,宫内有了其他变动,皇后娘娘,自缢了。 人是头一天晚上自尽的,第二日清晨被宫女发现,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为此大为震怒,认为皇后这是故意触他霉头,当即下了诏书,把皇后的封号连带尊衔都摘了,将她贬为妃嫔,下葬也以妃嫔规格安排。 这天的后宫,窃窃私语间,总能听到这样的议论。 “皇后真的会自尽吗?” “不会。” “那她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 “这个……应该不难猜。” “那,皇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单只是为了替秦贵妃出口恶气吗?” “当然不是,秦贵妃算什么?皇上要动皇后,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 “那他为什么……” “因为,皇后太明显了。” “什么明显?” “野心,太明显了。” “那又如何?一朝得志,做了一国之母,得意也是在所难免,只是打了个嫔妃,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吧。” “但秦贵妃是因为为皇上侍寝,所以被打,皇上不能容忍的,是皇后对他毫不遮掩的凌驾,皇上宠爱女人,为什么要看皇后的脸色?换句话说,皇上,为什么要看皇后的脸色?” “就因为这个?会不会太无稽了,皇后只是有些自大,有些猖狂,但就这样就要杀了她,是不是太……” “你还没听懂吗?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是独一无二的,是万人之上的,没人有能挑战他的权利,他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利。” “这……” “皇后的死,只是杀鸡儆猴,猴子是谁,你再猜猜。” 这些流言一经传开,很快便街知巷闻。 当这消息传到昭和殿时,容霆距离上一次去昭和殿,已经过去十日之久了。 孙太后到底是死是活,他似乎,已经不在意了。 所以,杀鸡儆猴里的猴子,到底会是谁呢? 又过了两日,一傍晚,作为流言传输源头的容矜東,又一次来到了秦紫的寝殿。 这次,秦紫告诉他一个消息:“你师父,明日会进宫。” 第1737章 容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38章 嘲笑她!讽刺她! 那名侍卫离开后,没一会儿,领着一位行色匆匆的年轻女子出来,树甄看到柳蔚,将她上下打量一圈,警惕的问:“你是尚卿殿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柳蔚道:“姑姑未见过奴婢,奴婢却是见过姑姑,奴婢入宫七年,早年间还在昭和宫当过差,不过只是在外殿洒扫,这人来人往,树甄姑姑不认得奴婢,实属正常。” 树甄还是觉得她可疑,柳蔚适时的将瓷瓶递上。 树甄接过瓷瓶,正要打开时,柳蔚拦住她:“这蝎子有毒,皇上特意嘱咐,游姑娘不在时,不可将其放出。” 这段时间,总有三教九流的人来昭和宫打探消息,树甄见多了,也更加谨慎了,看着这枚瓷瓶,又看了看眼前面生的宫女,树甄沉默片刻,还是不打算放她进去:“东西交给我便是,你走吧。” 柳蔚微微颔首,请了安,转身便要离开。 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住,回过头问:“敢问姑姑,太后娘娘这两日可仍有呕血,呕虫的毛病?皇上挂念娘娘安康,可身子不虞,又政事缠身,实在不好过来请安,便让奴婢来时问个清楚。” 问出这句话时,柳蔚是冒了险的,没人知道孙太后的恶疾究竟是什么症状,容溯也不知道,但容霆或许知道,所以她现在打的是容霆的幌子,按照外祖母说的反噬症状,在试探树甄。 如果孙太后真是被反噬了,那她这么说,完全没问题,可若孙太后不是被反噬的,那她这就是暴露了自己。 树甄并未发现不妥,呕血呕虫之事,皇上都是知道的,所以对方问了,她也只以为是皇上问的。 虽然不喜皇上竟将太后的现状告诉一个小宫女,她还是回道:“娘娘这两日比之前好些了,不过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时醒时睡,东西也吃不下,偶尔喝两口粥,命都是靠人参在吊,你回去禀报皇上,就说若是他抽得来空,还请他多来见见娘娘,与娘娘说说话,也好让娘娘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惦念她的,莫要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柳蔚敏锐的道:“树甄姑姑所谓的流言蜚语,莫非是宫里最近谣传的皇后娘娘自缢之迷,这,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皇上可从未对太后娘娘有过半丝不敬之心,皇后娘娘那纯粹是咎由自取,树甄姑姑您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又忌惮秦贵妃,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她不止一次自荐枕席,还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间偏方,说是吃了,便可令皇上雄……雄风大振……可这些药,哪个不是有虎狼之患,她,她,总之皇后娘娘,她实在是不知羞耻,而这次她自缢而亡,分明也是皇上不想给她脸面了,她一时想不通透,才羞愧自尽,这,这与什么杀鸡儆猴,什么皇上要肃清后宫,连带要将太后娘娘一干势力全数铲除,当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些流言,全都是子虚乌有的鬼话连篇啊!” “竟是如此?”树甄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惊住了,拉着柳蔚道:“你再与我细说细说,别了,你随我进去,与太后娘娘说,你仔仔细细的,将你知道的事,都说予太后娘娘听。” 柳蔚被树甄一路拉着,畅通无阻的进了昭和内殿。 此时孙太后正好是醒着的,小宫女正在用筷子,一点一点的往她嘴里顺米汤,而孙太后自己则双目定于头顶,整个人,死气沉沉,枯瘦如柴,大半头发,竟已变为花白。 柳蔚远远的看着孙氏,目光慢慢的变得凌厉。 树甄凑到孙太后耳边,小声的与她说了两句什么,随后又转首,唤道:“你,你叫什么来着?” 柳蔚道:“奴婢姓孙,小名,草时莳。” 她话音一落,睡在床上的孙太后猛地睁大眼睛,她努力偏动着头颅,往柳蔚的方向看去。 当她见到柳蔚后,一双乌青浑浊的眼睛,极速睁大,她浑身颤动着,破败风箱一般沙哑的嗓子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你……是……你……” 孙莳这个名字,自打孙太后成为皇后,便再未用过,整个昭和宫,哪怕是树甄,也并不知晓孙太后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 柳蔚往前走了两步,立在床榻前面,对着孙太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树甄姑姑,奴婢就说了吧,奴婢曾在昭和宫当过差,姑姑不认得奴婢了,太后娘娘却还记得,太后娘娘记性真好,是奴婢,奴婢是孙莳啊。” 孙太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她的手在床沿附近摆动,想去抓树甄的衣服。 柳蔚快她一步,一把握住孙太后的手,满脸轻柔的道:“娘娘,您果真还记得奴婢,那您还记得,奴婢当初,是为何被调离昭和宫吗?” 孙太后看着眼前的柳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貌,看着她充满恶意的眼睛,她拼命的抖动身子,仰头去寻找树甄的身影。 可柳蔚的位置,完美的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树甄看过来的角度。 柳蔚继续道:“因为奴婢姓孙,娘娘您也姓孙,奴婢犯了您的忌讳,便无缘再伺候您了,这件事,一直是奴婢心中的遗憾,太后娘娘您待人亲和,为人慈祥,对咱们这些奴才都是顶天的好,奴才们谁不巴望着能伺候您,所以啊,虽然奴婢现今去了尚卿殿,但心里,终究是一直记挂着昭和殿的,娘娘,您说这样好不好?奴婢改个姓,换了姓氏,不犯您忌讳了,您让奴婢回来伺候您成吗?” 孙太后使劲的挣扎柳蔚的手,她想离她远远的,可恶,太可恶了! 她知道她还活着,也知道她不日就会回京,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昭和殿?她为什么会在自己卧病在床,动弹不得的时候,恣意妄为跑到自己面前来,甚至用“孙莳”这个名字,来嘲笑她!讽刺她! 她凭什么敢这么做!她以为自己是谁?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皇宫,她是太后! 她是一国之后,她是天下之主!! 皇城是她的地盘,所有的人都要效命于她!她要下令,命大内侍卫将这贱人抓起来,冠她一个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要她成为自己的阶下囚,就如她的母亲当年那般! 可孙太后说不出话,心里即便知道,只要说一句话,一切就可以完成,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开不了口,为什么她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柳蔚将一枚细弱无痕的短针插入孙太后手上的穴道,她握着孙太后的手,继续说着之前的事:“改姓什么好呢?姓纪?姓柳?还是姓白?娘娘,您替奴婢拿个主意,您觉得,这三个姓氏,哪个好?” 第1739章 怀疑的种子,真的不会开花结果吗 树甄觉得这个叫孙莳的宫女很奇怪,她推开她,皱着眉道:“娘娘身体虚弱,你与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做什么?” 树甄从柳蔚手中夺走孙太后的手,再将孙太后的手放进被褥里,掖好了,才对柳蔚道:“你将最近那些流言,都与太后娘娘说一遍,让娘娘好好听听。” 柳蔚看着孙太后口不能言的样子,退到一边,编造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谎话。 等她说完后,树甄眼睛都红了,对孙太后道:“娘娘,您听到了吗?皇上不是厌弃于您,皇上心里还是尊敬您,爱戴您的,外面那些传言都是子虚乌有,皇上是您的亲生儿子,与您自然是一条心的,娘娘,奴婢求求您,您不要听信那些不实的谣言,游姑娘说了,您不能生气,不能动怒,您只有保持心情畅快,咱们才能治好病,才能痊愈啊。” 树甄堪称苦口婆心,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调节自家主子的心理情绪上。 孙太后觉得树甄废话真多,她揪着树甄的衣袖,眼睛狠狠的瞪着柳蔚的方向,她在给树甄暗示。 树甄似乎接受到了这个信号,她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柳蔚,然后又回头,一脸体贴的介绍道:“这个宫女叫孙莳,现在在尚卿殿做事,她就是皇上跟前当班的,所以她说的话,必然就是皇上的意思,娘娘,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他只是身子不虞,才不好过来,这不,今日皇上就派这个宫女,给您送了药来。” 说到这药,柳蔚又张了口:“太后娘娘,那是只红蝎,是皇上派人千辛万苦才寻获而回的,据说只要炼成药蛊,便能药到病除。” 树甄和柳蔚差点就一条心了:“娘娘,您听到了吗?您的病就要好了,游姑娘回来,咱们就要让她立即制蛊。” 孙太后气得都要翻白眼了,她从揪住树甄的衣袖,变成用指甲去抠树甄的手背,树甄有些吃痛,手稍微往后缩了缩。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宫女的禀报:“树甄姑姑,游姑娘回来了。” 柳蔚立即看向殿门方向,树甄也猛地从床前站起来,拿着那只小瓷瓶,往外走去。 带树甄一离开,柳蔚又走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孙太后。 孙太后与她四目相对,恨得咬牙切齿。 柳蔚这时倾了倾身,佯装给孙太后掖被子,实则凑到她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呼尔托忍真有那么容易战败吗?容棱离开青云国多年,早已没了实权,容溯又被你全力镇压,连出京都不易,江南四州,数十万蛮军,你的人,究竟为何败的这么快?你真的认为,容棱是战神降世,能所向披靡吗?” 孙太后深深的喘气,想张口说话,但依旧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柳蔚又贴心的为孙太后正了正枕头:“你想放弃容霆,自立为王,那你认为,容霆又甘愿,当那个弃卒,成就你的霸业吗?太后娘娘,你太不了解你的儿子了,容霆能坐上今日这个皇位,都是他自己的功劳。” 孙太后瞪视鼓圆了眼睛,发红的眼白,在她憔悴面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 柳蔚差点笑出声来:“容霆身体是怀了,但脑子还没坏,这个太子他当了太久了,若最后坐不上这个皇位,他这半生奋斗,又是为了什么?你啊,败就败在,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太狠了,你一点甜头不给他,又凭什么要他对你忠心耿耿?他出卖你,与我们联手,这是迟早的事,看你现在躺在床上,身边还被安插一个用蛊高手,怎么,你难道还真认为,自己是被什么蛊反噬?我虽然不懂蛊,但探了你的脉搏也能知晓,你是中毒了,至少一开始是中了毒,不过现在……这段时间,那位游姑娘给你喂了不少虫子吧?那些虫子是给你治病的,还是害你性命的,你自己分不清吗?你这么精明,你就从未怀疑过吗?” 柳蔚的每一句,都像一根针,扎在孙太后心底最深的位置。 挑拨离间这种事,一开始不容易成功,毕竟成年人都是具备独立分辨是非能力的,但当自己的生命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时,这种理智的分辨能力,还会维持吗? 怀疑的种子,真的不会开花结果吗? 柳蔚还在说话:“太后娘娘,那些流言不是假的,皇后的确被皇上处死的,原因?当然跟外面说的一样。容霆已经登基了,他现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是不会受制于人,皇后不能成为他的掣肘,你也不能。放心吧,你死后,你的人,你的兵,你的权,皇上都会好好使用,那枚红色的蝎子,会带你进入奈何桥,你会走得没有痛苦,这是皇上对你最后的仁慈。” 孙太后竭力的告诉自己,这人说的都是假的,她统治京都三年,把持朝政三年,容霆有多少能耐,她一清二楚,自打重病以来,容霆懦弱了,也自卑了,这孩子,失去了他的野心勃勃,他早就废了。 与容棱联手?与容溯联手?不可能的,容霆做不出这种事,她是容霆的母亲,那两个是容霆的仇人,容霆怎么会分不清是敌是友,怎么会分不清谁亲谁疏。 至于呼尔托忍,呼尔托忍本来就是蛮族人,蛮族人早年就被容棱打怕了,容棱就算不是战神降世,对付蛮族人,他也早有经验,他与呼尔托忍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熟悉呼尔托忍的软肋,呼尔托忍败给容棱,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与容霆能有什么关系?容霆不可能给容棱通风报信,他们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的。 孙太后很自信自己看穿了柳蔚的把戏,她虽然说不出话,但她还能有所表情,她冷冷一笑,盯着柳蔚的目光,满是讥讽。 这种拙劣的挑唆,就不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了。 柳蔚料到孙太后不会信,就如她刚才所说,人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柳蔚也不急,她安心的站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树甄高兴的跑进来,激动的道:“娘娘,娘娘,游姑娘说那只红蝎叫赤肌蝎,若是入蛊,或能养成百灵蛊,百灵蛊也是一种极为稀有难炼的药蛊,传闻药效惊人,甚至能起死回生,娘娘,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孙太后死命维持的镇定表情,在树甄这番话后,有所崩裂。 即便已经不相信了,可柳蔚的话还是徘徊在自己耳边。 “那枚红色的蝎子,会带你进入奈何桥,你会走得没有痛苦,这是皇上对你最后的仁慈。” 孙太后握紧了手指。 第1740章 时间和今日一样,太早我起不来床 柳蔚瞥了孙太后一眼,看到了她紧攥的手指,她笑了一下,转首对树甄道:“树甄姑姑,奴婢早便说了,这红蝎价值连城,是皇上耗尽人力,千辛万苦才派人找到的,皇上心里啊,一直都是念着咱们太后娘娘的。” 树甄忍不住点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她趴在床边,对孙太后道:“娘娘,您别误会皇上了,皇上对您真的很好的。” 孙太后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张嘴,想说话,可该死的,依旧一个字都发不出,她愤怒的瞪着柳蔚,她知道是她动的手脚。 柳蔚又问树甄:“游姑娘已经去制蛊了吗?她刚回来,不来先探探娘娘今日的病情吗?” 一说到这个,树甄便有些不开心:“她,就知道埋头弄那些蛇虫鼠蚁,对咱们娘娘本就不上心。” 柳蔚惊讶的道:“怎么会,若是对娘娘不上心,皇上如何放心她为娘娘治病?” “她是……”树甄张了张口,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转而烦躁的道:“若非皇上执意让她医治娘娘,我本都不信于她,她的来历,实在是……” “树甄姑姑,您这就误会皇上了。”柳蔚解释道:“游姑娘虽然来自辽州,身份或许有些可疑,但她是巫族一脉,现今京都,哪里还能找到巫族后人,娘娘这病,还真就只能她来治。” 树甄忍不住看向柳蔚:“连游丝丝是从辽州来的,还是巫族人你都知道,看来皇上很信任你啊,不过奇怪,你明明觉得以前没见过你,为什么……” “树甄姑姑又来了。”柳蔚无奈的道:“连太后娘娘都记得奴婢了,您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树甄转首,果然看到孙太后还盯着这个叫“孙莳”的宫女看个不停,她不禁按了按眉心:“大略这段日子照料娘娘,跑前跑后,我也糊涂了。” 柳蔚伸手扶了扶树甄的胳膊,亲昵的道:“以前不记得也无妨,现在记得就好,皇上也是念在奴婢曾经在昭和殿当过差,才吩咐奴婢跑这个腿,再说,皇上与奴婢说这些昭和殿的事,原意也是想让奴婢在太后娘娘面前多开解几句,莫要让娘娘钻牛角尖,误信了旁言。” “是。”树甄真诚的道:“皇上有心了。” 柳蔚又看了看外面,道:“既然东西送到了,游姑娘也拿到了,奴婢也该回去交差了,晚了皇上该着急了。” “我送你出去。”树甄亲切的道。 柳蔚走之前,又绕到床边一趟,再次为孙太后理了理被子,才道:“娘娘,奴婢先走了,奴婢过两日再来探望您,您可……”说到这里,柳蔚压低了声音,只用孙太后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一定得活到那个时候啊。” 说完这话,柳蔚不再看孙太后扭曲的脸,她与树甄一起,走出了外殿,正好,与一个青年撞上。 那青年手里拿着个瓷捣,像是正要进侧殿,但与她们遇上了,便停了停步子,让开一些。 柳蔚看了那青年一眼,眉目动了动,站定下来。 她就站在那青年面前,挡住了那青年的前路,对树甄道:“树甄姑姑莫送了,娘娘身边离不得人,奴婢自个儿走便是,不劳烦了您。” 树甄对柳蔚现在非常有好感,她温笑着道:“那我便不送了,你路上小心,以后得空,便过来坐坐,方才我都瞧见了,你对娘娘很细心,也很孝敬,其实啊,你也瞧见了,娘娘现在瘦了这么多,脸上一点肉不见,她那面貌,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形似骷髅都不为过,身边的小宫女现在都怕娘娘,靠近一些,与娘娘对视,都要抖半天,加上这阵子外面流言四起,娘娘脾气也不好,时常发怒,她那双眼睛一瞪人,便跟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有时候,连我都怕看她,但你方才,我瞧见是一点不怕,还巴巴的凑上去,你啊,是真心敬爱娘娘的,娘娘现在情况不好,身边就缺你这样,任劳任怨,真心服侍人,可你是尚卿殿的,我也不能问皇上要人,那你若得空,就过来探探娘娘吧,我瞧着娘娘,也蛮喜欢你的。” 柳蔚都不知道,心狠如孙太后,是怎么养出这样树甄这样愚忠又淳朴的奴婢的,她乖顺的点头,应承道:“会的,我还会来的。” 柳蔚看着树甄进了内殿后,才转身,要出外殿,而那被她挡住去路的青年,现在还站在那儿,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 星义认出了柳蔚。 柳蔚微微颔首,礼貌的从这青年身边绕过,离开昭和殿。 柳蔚一身宫装,在宫中行走并不奇怪,加上她以前进过宫,也不会迷路,于是她按照路线,走向与容溯接头的方向,不出意料的走了一会儿,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没多久,气喘吁吁的星义追上了她,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转身就跑。 柳蔚捏着那张纸条,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拆开看,上面写着有五个字:“去见金南芸。” 柳蔚和容棱此次回京,是低调而为,容棱甚至连三王府都没回,一干亲信也没通知,两人本是想,在事情没结束前,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连累旁人。 但现在,星义要她联系金南芸。 柳蔚沉吟了一下,将纸条藏进手心,去往与容溯约定好的地方。 上了马车,柳蔚开门见山的说出一个名字:“是游丝丝。” 容溯愣了一下,一边吩咐人驶车,一边问:“什么?” “姓游,与蛊有关,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巫族一脉里,权王曾经的红颜知己,我的挚友,金南芸的情敌,游轻轻的亲姐姐,游丝丝。而之前树甄也给我确认了,的确就是游丝丝。” 容溯压根没听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柳蔚便耐着性子,将之前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容溯听完十分惊讶,问她:“你是说,孙太后是被绝嗣蛊反噬?这蛊,还是你认识的人种下的?” 柳蔚没说出外祖母的身份,只道:“大概是这样,不过今日我没见到游丝丝,过两日我要再来一趟,我要近距离接触这个游丝丝。” 容溯皱眉:“你过两日还要来?” “对。”柳蔚道:“树甄也邀请我了,说让我没事可以去昭和殿坐坐。” 容溯眨眼:“孙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树甄?你们认识?” 柳蔚道:“现在认识了。” 容溯问:“她为什么邀请你以后去昭和殿?她在试探你?” 柳蔚摇头:“不是,她觉得我人不错,她欣赏我。” 容溯:“?” 柳蔚又道:“对了,我看孙太后说话费劲,就给她吧哑穴封了,让她养养嗓子,所以只要昭和殿的人,不突然跑去尚卿殿找一个叫孙莳的宫女,那我就可以用尚卿殿宫女的身份,住在昭和殿都行,至于如何让昭和殿的人不去尚卿殿找我,七王爷,你会看着办的吧?” 容溯:“……” 柳蔚推了容溯肩膀一下,笑道:“你行的,那个什么皇后自缢,什么杀鸡儆猴,你们都会买水军,带节奏,散布谣言,制造紧张气氛了,这么点小事你怎么会办不到,那就后天吧,后天我再进宫一次,你来接我,时间和今日一样,太早我起不来床。” 第1741章 金宅,够阔气的。 第二日,金家东城胭脂铺。 浮生猛地见到柳蔚时,惊讶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柳蔚穿着一身女装,站在胭脂铺柜台前,对着浮生,她手指着柜台后面一个精致小巧的化妆盒,问道:“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浮生哑了哑嗓,看了柳蔚好半天,才转身,将那化妆盒拿过来,又看了看胭脂铺里其他的客人,最后道:“三十,三十两……” 柳蔚掏出了银子,买下了,买完了东西,她就走了,浮生赶紧将店铺交给小伙计,自己追了出去。 追到一个人少的拐巷时,浮生才着急的唤住了柳蔚:“柳,柳姑娘……” 柳蔚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离开京都太久,柳蔚并不知晓现在金南芸是住在那里,但她知道金南芸京都的商铺产业在什么位置,因此无奈之下,她只能挨着一间一间的找,运气还不错,找到第三间,她就见到了浮生。 浮生是金南芸的贴身丫鬟,不过现在看来,小浮生已经不仅仅是个小丫鬟了,她开始帮着金南芸打理商铺,甚至能独当一面了。 浮生对金南芸忠心耿耿,与柳蔚也是早在曲江府便相识的,浮生深谙柳姑娘与自家小姐的情谊,当即连问都不问一句,领着她就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刻钟,抵达了一处柳蔚曾经并未来过的大宅。 柳蔚看了眼宅子的牌匾,金宅,够阔气的。 三年前金南芸和柳逸还没和离成功,两人纠缠不清,闹个不停,三年后金南芸自立门户,已经从一个离异妇女,变成了京都赫赫有名的金老板了。 浮生带着柳蔚进了宅子,她赶紧吩咐小丫鬟去叫小姐。 小丫鬟不认识柳蔚,但浮生是金宅的管家,因此赶紧麻利的去内院禀报,没多一会儿,柳蔚就见到了金南芸。 金南芸看到柳蔚的一瞬间,就倒吸了一口气,骄矜贵气的美妇人,瞬间化为母夜叉,她提着裙摆,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一巴掌扇在柳蔚肩膀上:“你还知道回来!” 柳蔚嬉笑着捂着自己的肩膀,故意道:“见面就打,怎么这么狠心?” 金南芸气哼哼的坐到了柳蔚旁边,然后眨眼间,眼眶就红了,红完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跟着掉。 柳蔚吓坏了,也不敢皮了,忙拉着她道:“我开玩笑的,你打你打,随便打,成了吧。” 金南芸推开她的手,擦了擦眼泪,扭过头道:“我还以为你真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柳蔚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金南芸旁边,去抱住她。 金南芸本来还嫌弃,但柳蔚不撒手,她就破罐破摔了,直接把头扎在柳蔚怀里,嗷呜嗷呜的大哭一场。 三年前柳蔚失踪,葬身大海的消息传回后,哭瞎了多少人的眼。 其中哭得最狠的就是金南芸,她是性情中人,没有付子辰那么理智,也没有她姐姐金南翩那么冷静,她就是伤心,不管付子辰和金南翩怎么跟她说只是失踪,没见着尸体就还有希望,她还是受不住。 那阵子,她靠着哭,生生瘦了十斤,人都瘦脱形了,把浮生吓得半死。 现在柳蔚回来了,金南芸又绷不住了,一哭就停不下来。 一开始柳蔚还等着她哭完,但金南芸这么没完没了的,柳蔚就烦了,她“啧”了一声道:“我又不是真死了,你差不多得了。” 金南芸从她怀里出来,拿着手绢大力的擦眼泪,生气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马上就来找我了?” 柳蔚僵了一下,然后睁眼说瞎话:“当然,我昨天才回来的。” 金南芸舒服了,把眼泪擦干了,就说:“正好你回来了,有几个人你要见见。” 柳蔚就知道星义不会没有目的的让她来找金南芸,她凝起眉,问:“什么人?” “你见了就知道。”金南芸说着,起身,挽住柳蔚的胳膊,把她往后院拉。 金宅占地面积不小,柳蔚看着这硕大的庭院,亭台楼阁的,忍不住道:“真有钱啊。” 金南芸瞥了她一眼,问:“喜欢?那送你了。” 柳蔚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调侃:“金老板豪气啊。” 金南芸眼眶的红还没消,又被柳蔚逗笑了,她道:“本来就是你的,你以前不是给我入过股吗,这三年没也拿分红,你要喜欢,这宅子就给你了,不要宅子,那就算成钱给你,一样的。” 柳蔚笑了一声,道:“宅子就算了,这宅子位置不错,你住着也显地位,你是个女人,行商走货本就受人非议,住的地方好了,同行才不会瞧不起你。” 金南芸当初买这个宅子,也是考虑到这附近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于她的身份提升有帮助。 金南芸和离后没有回松州倚靠娘家,而是选择留在京都继续发展,这其实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 而她压力最大的地方,不是生意上的艰辛,而是她作为女人的身份,金南芸也是那时候才终于明白,柳蔚为什么总喜欢女扮男装,男人做什么都方便,女人做什么都让人诟病,这个世界,就是对女人不公平。 熬了三年,她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了,但还远远不够。 她的目标,是青云第一富商。 不是女富商,就是富商,她要比过那些臭男人! 人嘛,总要有所追求! 柳蔚不要宅子,金南芸直接打了个手势,让跟在身边的浮生去取银票,而她自己,则带着柳蔚穿过了后庭,又进入另一片花园。 庭院之后还有一个庭院,这是什么结构? 柳蔚有些不解。 但金南芸没有解释,她带着柳蔚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而这条路上,她们没再见到一个下人。 直到走到第二个庭院的后门,金南芸才说:“人是两个月前来的,被我姐姐亲自送来的。” 柳蔚还想着,难道南翩也在京都?就见前方,已是第三个庭院,而这个庭院,百花丛中,一尖顶小亭里,清美的年轻妇人,正弯着腰,与一个拿着书卷,正照本念读的小男孩说着什么。 第1742章 套娃似的,将这些人藏在宅子的最深处 柳蔚认出那妇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金南芸也在此刻喊道:“姐姐。” 小亭里,金南翩仰起头,看到了妹妹,先是一笑,随即瞧见了妹妹身边的女子,她猛地愣住,而后快速起身,焦急的往这边跑来。 她这跑过来,柳蔚才发现,她的肚子又大又圆。 柳蔚吓坏了,金南芸也吓坏了,两人冲过去,一左一右将金南翩扶住,柳蔚责备道:“身子这么重了,你还跑什么?摔着怎么办?” 金南翩握着柳蔚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半晌,松了口气的道:“果然是你,你真的回来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与金南芸的日天日地不同,金南翩更温婉柔和,柳蔚以前就很喜欢金南翩,金南翩永远是最能理解她,也最能包容她的人。 小黎也最喜欢金南翩,金南翩是小黎的干娘,小黎小时候很多衣裳,都是金南翩亲手做的。 而金南芸,就只会捏小黎脸蛋,还揪小黎屁股,小黎可嫌弃他芸姨了。 金南翩因自幼体弱多病,嫁入夫家后,许多年都未怀胎,如今多年不见,她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不说,身边还跟这个容貌可爱的小男孩。 柳蔚将金南翩扶回亭子,看着那已经站起来,正一脸严肃望着他们的小男孩,问:“这是?” 金南翩摸摸小男孩的脑袋,道:“这是小康,安康的康,小康,这是干娘,叫干娘。” 被唤作小康的小男孩对着柳蔚恭敬的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喊道:“干娘好。”又对金南芸也行了个礼,喊道:“小姨。” 金南芸手贱,马上就去捏小康的脸。 小康顿时浑身一僵,虽然没有明显挣扎,但眼里充满了抗拒。 柳蔚打了金南芸手背一下,把小康从她的魔爪里解救出来,问小孩:“你几岁了?” 小康重获自由,松了口气,乖巧的道:“今年四岁了。” 柳蔚算了算时间,道:“比你丑丑妹妹大半岁。” 金南芸这才想起柳蔚当时出海时,是怀了身孕的,如今三年过去了,孩子若是在船生的,那现在也快四岁了。 “叫丑丑吗?是个姑娘?”金南芸兴致勃勃的问。 柳蔚笑着点头:“大名叫容夜,没什么寓意,纯粹为了和小黎的名字押韵,让他们一听就像亲兄妹,小名叫丑丑,这就完全是因为真的长得丑了。” 金南芸:“???” 金南翩:“……” 金南翩还是见多识广的,她没在孩子长相问题上纠结太久,就对身边的儿子道:“小康,去将那个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叫来,就说有个人他们要见。” 金南翩指了个方向,小康便规矩的放下手里的书本,一蹦一蹦的跑去了。 等小康离开,金南翩才对柳蔚道:“人是三个月前送来的,直接送到惠州我夫家,原本我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相公与我讲了一些江南的事,我才猜测,大概是青州出事了……” 柳蔚一脸严肃的听着金南翩的话,渐渐地,她脑中有个大胆的猜想,但惟怕猜想成空,因此她没敢说出来。 金南翩却拍拍她的手,一脸轻柔的道:“你们姐弟,也许久未见了,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个弟弟。” 果然! 柳蔚咽了咽唾沫,眼睛不禁朝向小康离开的方向,过了半晌,那方向出现了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小女孩,正牵着小康的手,防止小康因为动作太快,而摔倒。 而小女孩后面,则还跟着三个人,三人有男有女,却都是熟悉的面孔。 柳蔚猛地站起来,而与此同时,那边的几人,也看到了她。 最先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大妞,她大声道:“小姐!是小姐!” 等大妞喊完,后面的三人先滞了下,而后,三人疾步跑过来,明香、惜香激动得上蹿下跳,而柳陌以则一脸震惊,看着多年不见的姐姐,眼眶慢慢变红。 当初青州遇难,江南沦陷,付子辰率先洞悉,将柳陌以等一干人等全数送走,但他不知该将他们送到哪里才保险,京都是不行的,皇后就在京都,而柳陌以作为纪夏秋的儿子,柳蔚的弟弟,这个身份若是被皇后知晓,他在劫难逃。 辽州也是不可能的,江南三州沦陷,丰州就在辽州之上,把柳陌以送到辽州,等于送到叛军的身边,危险难以估计。 当时付子辰不敢信任任何人,无论是容溯还是权王,他都不敢轻易托付。 唯一让他能够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有多年至交,金南翩与金南芸二人。 金南芸在京中行商,但她曾经为丞相儿媳,与柳逸瓜葛不断,将柳陌以交给她,也有被朝廷发现的可能。 而金南翩早年远嫁,夫家在惠州,惠州地处东北,不在江南之内,离京都也十分遥远,付子辰一番抉择后,直接打包,将柳陌以等人,全送到了惠州。 但因为当时形势紧迫,付子辰没有留下太多信息给金南翩,直接就是以旧友的名义,请求她暂时收留这些人。 金南翩一开始也的确收留了这些人,并给他们在惠州安排了住处,隐藏了他们的行踪。 可两个半月前,她夫君告诉她,江南数州商路不通,听说闹了兵祸。故乡松州在江南,付子辰所管辖的青州也在江南,金南翩心里不安,寻来了柳陌以,想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也是这个时候,金南翩才知道,这个柳陌以,竟然是柳蔚的亲弟弟,而柳陌以被送离青州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听到金南翩说江南出事,他也吓坏了,直接就要重返江南。 若不知他与柳蔚的关系,金南翩倒不会阻拦,可都知道了这是柳蔚的亲人,金南翩自然不敢让他贸然涉险,最后一番权益,她决定带着他们一起,先来京都。 京都离青州近,但又不在江南,而京都还有妹妹金南芸在,总算有个依托。 金南翩大着肚子说要去京都探亲,把她夫君吓得半死,金南翩早年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小康,现在又有了第二胎,她夫君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揣在兜里怕丢了,但是媳妇非要探亲,谁劝都不好使,金南翩的夫君没办法,只好也跟着来了。 如今他们已经在京都呆了半个月了。 金南芸也因为姐姐与姐夫的到来,还有一批据说身份不能曝光的特殊人士,所以临时改造了自家宅子,搞出了三个庭院,套娃似的,将这些人藏在宅子的最深处。 第1743章 美食是消除隔阂的制胜法宝 当天夜晚,柳蔚将陌以等人带回别院,随后,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纪夏秋担心儿子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了,如今儿子平安出现,她当即就泪如雨下。 纪南峥这是第一次见外孙,他有些拘谨,还有些生疏,便拉了拉身边妻子的手,介绍道:“这孩子也是你的外孙。” 白妆连柳蔚都不认识,何况陌以,她面无表情的听着,然后没当回事的继续低头玩自己的蛊。 明香惜香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自家主子,都激动坏了。 小妞也见到了姐姐大妞,大妞发现小妞走路有些跛,着急的问她这是怎么了,小妞简短的说了自己曾经受过伤,后又赶在大妞心疼前,强调因现在有小黎少爷医治,她的伤情正在逐步痊愈,这才使大妞稍松了口气。 回到京都的第五天,柳蔚一家团聚,外祖母的病情虽然还未好,但生活自理方面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柳陌以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谁料突然有一日,他多个同胞姐姐,而如今,他又多了一对外祖外祖母,这对从小就亲缘浅薄的柳陌以来说,是意外之喜,更开心的是,他还见到了岳大哥。 岳单笙是柳陌以成长道路上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柳陌以自幼体弱多病,他的病愁坏了独立支撑家庭的母亲,但因岳大哥的一个药方,柳陌以慢慢健康了起来。 在那段时间里,孤独病弱的小少年,非常信任依赖这位外来的大哥哥,没有兄弟姐妹的柳陌以,那会儿几乎视这位表兄如亲兄,甚至为了完成表兄临别时交代的任务,还叛逆的离家出走过。 也正是那次离家出走,柳陌以才与姐姐柳蔚有所交集,进而姐弟重逢。 柳陌以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岳单笙了,现在的他虽然不似小时候那么娇弱,那般需要一个哥哥似的人物作为自己前进方向的标杆,但毕竟是从小相识,柳陌以对岳单笙总是不同。 这种不同,被柳陌以直观的表现在了行为举止上,在与家人说完话后,柳陌以就开朗的跑到岳单笙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咧着嘴喊:“岳哥!” 本来正站在角落里的钟自羽:“……” 同样的称呼,柳陌以喊出来的效果,与钟自羽喊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面对钟自羽时差点没把“冷漠”两个字刻鼻子上的岳单笙,在面对从小就亲近自己的小表弟时,态度好得如春暖花开。 岳单笙让柳陌以站好,打量他一会儿,才揉揉柳陌以的脑袋,夸赞道:“长大了,也长高了。” 柳陌以捂着嘴笑:“你走的时候我才几岁,这都多少年了。” 岳单笙稍微回忆一下,似乎的确很久了,他最后一次见柳陌以,是在重茗死去之后,那次见面十分匆忙,他当时情绪很低落,也没注意柳陌以当时的情况。 别院里一下子多来了四个人,还好,屋子够大,住得下。 明香惜香当天晚上就把丑丑从小黎身边抢走了,还有大妞,大妞就坐在丑丑跟前,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一直盯着丑丑看。 丑丑还怪紧张的,手指牢牢捏着袖子里的阿碧,三个姐姐都是陌生人,虽然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她都不认识啊。 然后三个姐姐轮流跟她说:“小小姐,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接生的呢。” “对对,还有我。” “小小姐,你小时候,都是我抱你的。” 三人七嘴八舌的,丑丑听得云里雾里,紧张之余,还有点害怕。 然后大妞这个时候,捧出了一盆鸡蛋糕,试探性的问:“小小姐,你尝尝看?” 已经吃过晚饭的丑丑,看着金黄金黄的鸡蛋糕,假装腼腆了一下,伸手就抓来往嘴里塞,吃过一口后,她完全不紧张了,也完全不害怕了,被三人围着一点不自在感觉也没有了,然后,她把一盆鸡蛋糕,一个人全吃完了。 美食是消除隔阂的制胜法宝,这句话在丑丑这里,尤其适用。 当天晚上,丑丑回到房间,和哥哥缩在被窝里后,还忍不住炫耀:“大妞姐姐说,她会做四十八种糕点,明香姐姐说,她会绣有一百种花纹的衣裳,惜香姐姐说,她会做秋千、跷跷板,还有滑滑梯和陀螺,对了,她还会用手绢叠小猫小狗小兔子。” 丑丑念叨个没完,小黎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第二天晌午,是柳蔚按照约定要再次进宫的日子,柳蔚吃完午饭,告别了容棱,走出后门,正要上容溯的马车时,身后一条小尾巴跟了过来。 这是时隔三年后,容溯再一次见到小黎,小孩比三年前高了不少,人也抽条了,不似以前那么矮矮小小,圆圆胖胖了,现在的小黎,已经不能称他为小男孩了,叫他小少爷也不为过了。 小黎很有礼貌,虽然心里不是很喜欢七王爷,但还是规矩的跟容溯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容溯对他露出笑意,稳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黎便上前两步,盯着容溯,突然道:“多年不见,七王爷好似更有威严了。” 这话容溯爱听,不过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正在容溯短暂狐疑时,小黎又道:“七王爷,我可以与我娘一起进宫吗?您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您能让我见见小矜哥哥吗,我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容溯想起来,前天柳蔚也这么夸过他,后来他才知道,之前那四万两账单,是柳蔚拿他的私章去签的! 这对母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容溯严肃的道:“宫闱重地,不可随意乱闯,况且容矜東如今贵为大皇子,出入自有宫人服侍伴随,人多眼杂,你们如今,不适宜见面。” 小黎眼中露出明显的失落,低着脑袋,没有作声。 柳蔚便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儿子的脑袋,算是无声安慰。 容溯看柳蔚也挺失落的,想了想,忍不住改口:“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 小黎立刻抬头,期待的望着容溯。 柳蔚也忍不住看向容溯。 容溯咳了一声,才道:“将你乔装为容倾,或可浑水摸鱼。” 小黎马上就笑开了,扬声道:“多谢七王爷!” 柳蔚也挺高兴的,对着容溯露出一个笑容。 容溯让他们上马车,出了巷子,便吩咐侍卫回府拿一套容倾衣裳,去宫门口与他们汇合,这才带着柳蔚和小黎,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第1744章 他踏上去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等进了宫,容溯如上次一般,送柳蔚到了昭和宫门口,然后便带着换好衣裳的小黎,去往容矜東的寝殿。 在路上,容溯看小黎是个小孩,应该比容棱或者柳蔚好套话,就用寒暄的语气,故意问:“这几年,辛苦吗?” 小黎因为进宫而高兴,对容溯的态度也很好了,便乖乖回答:“不辛苦。” 容溯又问:“这些年,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小黎脆生生的道:“没什么特别经历。” “不是掉入大海吗?” “是啊。” “之后呢?” “之后很好啊。” “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因为要坐船啊。” “船要坐三年?” “船要坐很久的。” “……” 容溯沉默了下来,他盯着小黎看了好半天,似乎在确定这孩子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然后小黎就迎上容溯的眼睛,利落的说道:“七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容叔叔,问我娘就是了,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是个小孩子。” 容溯:“……” 又过了一刻钟,容溯将带到了容矜東的寝殿,彼时容矜東刚从上书房回来,正在准备用午膳。 见到七皇叔带着一个小少年来,容矜東先还没认出来,等到他盯着那小少年又看了一会儿,才惊讶的发现,这不是小黎吗? 容矜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周围的宫人意外的瞧向自家主子。 容矜東立即恢复镇定,上前与容溯请了安,寒暄两句,便顺理成章的将宫人们都谴到殿外。 等到殿内空下来,容矜東才露出笑容,捏捏小黎的脸,道:“知道你前两日就回来了,没想到你会进宫,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小黎乖乖的点了下头,环视了一圈儿大殿的环境,又看向满桌的珍馐佳肴。 容矜東牵着小黎的手,让他坐下,又招待容溯也坐下来,才问:“还未用膳吗?便一起用吧,多年未见了,难为小黎还记得小矜哥哥。” 容溯无意打扰两个孩子,他借故去尚卿殿与皇上请安,便先走了。 等他一走,容矜東便故意对殿外宫人们说道:“七皇叔去见父皇商议国事,便将小倾弟弟交由我照看,你们去上书房与先生告个假,便说我下午不去了,功课明日再交。” 等交代完后,容矜東便回了大殿,看小黎还坐着没有动筷,便亲自给他夹了菜,搁到他碗里,笑道:“快吃快吃,吃完了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小黎拿起筷子,将菜吃了,等两人都吃完了,容矜東便拉着小黎进了内殿,与他并排坐在床榻边说话。 小黎扫了眼内殿的装饰摆设,心里有了数,但面上什么都没显,他问:“小矜哥哥,你现在过得好吗?” 容矜東停顿了一下,才摸摸小黎的脑袋,道:“算好吧。” 小黎道:“以前分开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你爹对你不好,你娘又是后娘,五王爷虽说会照料你,但你们到底不是一家人,五王爷作为外人,是不好干涉你在家里的事的……不过现在,看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小矜哥哥,只要你是真心觉得好,那就是好。” 容矜東收敛起从小黎进门开始,便洋溢着的温笑,他认真的盯着眼前比自己小许多的少年,压着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小黎摇摇头,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小矜哥哥过得好不好而已,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容矜東却板起脸,表情变得很不好。 小黎看他这么严肃,也不说话了,沉默的垂下眼睛。 容矜東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到小黎正对面,突然问:“是三皇叔让你来的,还是师父让你来的?” 小黎讶然的抬起头,看着容矜東。 容矜東脸色已经很沉了:“你准备怎么告诉他们?你试探出了什么,准备怎么评价我?” 小黎皱起眉,将视线移开,从床榻上站起来,道:“我走了。” 容矜東却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回来,按回床上,让他坐着,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没回答我。” 小黎如果想挣脱容矜東的钳制,可以说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小矜哥哥,觉得他非常陌生。 “我准备告诉他们,你过得不好,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容矜東眯起了眼睛,手指扣着小黎的肩膀,隐隐用力。 小黎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可能我不应该进宫,你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容矜東长吐了口气,松开了小黎的肩膀,慢慢的,又坐回了小黎旁边,伸手去揽住小少年的肩膀。 小黎没有挣脱,只是安静的等着他说话。 没一会儿,容矜東开口了:“谢谢你关心我,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小黎听出他不打算说真话,他抬头,又环视了一圈这寝殿的环境,最后起身,道:“我走了。” 容矜東再次拉住他:“等七皇叔来接你吧,你一个人,怎么走。” 小黎没做声,只是站在那里。 容矜東又像没事发生一样,牵起他的手,带他去书房。 容矜東的书房里有许多小玩意儿,小黎看着那些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物件,没有动手去拿任何一件。 容矜東坐到了书桌前,完成自己的功课,小黎便安静的坐在柔软的长椅上。 过了不知多久,容溯回来了,小黎起身,跟着容溯走了,待他离开后,容矜東再次回来书房,看着长椅附近的一切,沉沉的吐了口气。 小黎刚才在这长椅上坐了近半个时辰,他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块糕点,没动一本书,他进过这个书房,又像没进过一样,而离开时,他毫无留恋。 容矜東知道,年幼时的一段小小情谊,经过今日,应该已经到头了。 人都是这样的,在成长的道路上,你会遇到很多选择,你选择一条路,就要舍弃另一条路。 帝王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信任,是一个皇帝最不需要的东西。 这是三年前,容矜東接受帝王教育时,学的第一课。 也是秦贵妃,五皇叔,七皇叔,一直给他灌输的理念。 他现在,早已学会不信任何人,甚至包括,身边一直倾尽全力帮助他的这些人。 要做个好皇帝,一定要耐得住寂寞,你不能依赖任何人,你需要不偏听,不偏信,完全客观的去判断是非,你不能因为情谊,因为交情,左右自己的决定。 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皇帝身上肩负的,不是他自己,是天下黎民百姓。 要做个好皇帝,需要付出的第一个代价,就是自我。 你不是你,你是皇帝,皇帝不是人,不能有普通人的情感,因为普通人的情感,只会使你失去理智,变得昏庸盲目。 帝王教育,残酷且灭绝人性的教育。 这条路,不是容矜東自己选的,有人替他选了,他踏上去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第1745章 那么娘,你是在骗外祖母,还是在骗我? 小黎的心情受到严重影响,以至于回程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 柳蔚今日也是无功而返,她跟外祖父打听过,外祖母一般炼一只蛊,也就用十个时辰,到二十个时辰不等,柳蔚卡着点,觉着今天来见游丝丝,应该是能堵着人了。 但来了树甄才告诉她,游姑娘要闭关七日,若是成功,七日后可出,若是不成,时日会延长到十日,到二十日不等。 柳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就是算着炼一只蛊耗时短,成果快,才捉了只蝎子给送过去,早知道游丝丝要弄这么久,她不如直接在外祖母盒子里偷一只生蛊算了,反正外祖母因为给珍珠做零食,时不时就会多炼几只蛊,现在珍珠走了几天,外祖母的盒子又半满了,柳蔚偷个一只半只,外祖母肯定看不出来的。 因为见不到游丝丝,柳蔚就没打算多呆,树甄倒是拉着柳蔚问了许多尚卿殿的事,柳蔚撒起谎来一套一套的,把树甄糊弄过去了。 不过树甄还是很担忧,她说:“娘娘的病情又恶化了,前几日还能断断续续说两句话,这两日,已经一句话都未说过了,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更严重……” 柳蔚对此深表遗憾,并且鼓励树甄:“一定要坚强。” 柳蔚离开后就跟上次一样,去与容溯汇合,上了车,就看小黎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脑袋埋得很低。 柳蔚第一反应就是去瞪容溯。 容溯马上解释:“与我无关。” 柳蔚半信半疑,就坐到小黎旁边,搂着儿子的肩膀,问:“怎么了?没见着你小矜哥哥?” “见着了。”小黎闷闷的说,说完,侧过身子,把脸埋进娘亲怀里。 柳蔚抱着撒娇的儿子,拍着他的背,又问:“见着了还不高兴?小矜哥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小黎的情绪真的很低落,但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回到别院后,担心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柳蔚就去找容棱,让容棱跟小黎谈谈,有些话,男孩子可能更习惯同父亲说? 结果容棱进了小黎房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出来了,他直接伸手把柳蔚抓起来,把她拽进房。 房间里,小黎正趴在桌子上,盯着窗外刚刚冒新芽的老树看,看起来十分明媚忧伤,容棱把柳蔚带进来后,自己就走了,离开的时候,他还把门“砰”的一声,关得很大声。 柳蔚云里雾里的,看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儿子,又看看拂袖离去,隐含愤怒的丈夫,过去,关切的问小黎:“你到底怎么了?” 小黎随口道:“我没事。” 柳蔚揉了儿子脑门一下,在他旁边坐下,又问:“那你爹又怎么了?他好像发脾气了?” 小黎摇摇头,把头枕在胳膊上,就看着窗外不眨眼。 柳蔚觉得儿子长大了,都有心事了,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大概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小黎过了半天,才看了娘亲一眼,眨着眼睛问:“娘,人长大了,都会变得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 “撒谎,骗人,伤害别人。” 柳蔚忍不住笑,把儿子好端端的头发揉乱:“说的还挺深沉,小屁孩懂得不少,谁撒谎骗你了?” 小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你。” 柳蔚一愣:“啊?” 小黎问:“你没骗我吗?” 柳蔚不解:“我骗你什么了?” 小黎冷笑:“外祖母说,容叔叔就是我亲爹,她还说你跟她承认过,那么娘,你到底是在骗外祖母,还是在骗我?” 柳蔚:“……” “其实,娘,我已经长大了。”小黎懒洋洋的,用胳膊撑起自己半边身子,看着娘亲闪避的眼睛:“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判断是非,也会自己思考了,以前你就告诉我,我的亲爹抛弃了你,抛弃了我们,付叔叔也告诉我,我的亲爹不是好人,非常之坏。那时候,你们告诉我什么,我就相信什么,但现在,我其实已经不好骗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很难消除,你们一直给我灌输同一个想法,我也就下意识的相信了这个想法,但是跳开这个思维,我客观的去分析,就会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娘,你是让人随便抛弃,随便吃亏的人吗?你会这么没用,这么懦弱吗?” 柳蔚:“…………” “刚才容叔叔进来问我,我有什么不高兴,可以告诉他,我问他,他是我亲爹吗?他没回答,把你叫进来了,我看的出容叔叔也很不高兴,这件事是你不告诉我,不是他不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把答案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容叔叔不管是解释还是辩驳,都需要你的配合,但你一直没有配合过,娘,我能理解容叔叔的不公开,但不能理解你的隐瞒,你们大人,真的都很奇怪。” 柳蔚:“………………” 小黎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几乎把柳蔚逼到墙角,柳蔚根本回答不上,她哑然的沉默着,第一次被儿子训得抬不起头来。 小黎似乎也没期待她的回答,他娘什么破样子,他清楚的很。 小黎叹了口气,又看向窗外的大树,样子恢复了之前的伤感,但又没有很激动,反而很平静:“你们都觉得我年纪小,好骗,好哄,你是这样,小矜哥哥也是这样,今天我去见小矜哥哥,他对我非常客气,一开始我觉得很别扭,觉得我和他之间,好像多了一层隔膜,我很拘谨,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矜哥哥就一直对我笑,他的笑容看似亲近,实则带着疏离,那会儿我们都还很不自然,再之后,我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他突然很激动了,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柳蔚忍不住问:“他,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说了什么不重要。”小黎盯着他娘道。 一与儿子对视,柳蔚立刻垂下眼睛,样子特别心虚。 小黎又道:“刚听他说那些话,我也挺生气的,觉得他误会了我,我觉得不舒服,可等我进了他的书房,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他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柳蔚问。 “他不想见我了,所以用比较强硬的态度,告诉我,希望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他。” 柳蔚皱着眉思索,不太理解容矜東想表达的意思,同时她也不确定小黎的说法与真实情况是否一致。 第1746章 柳蔚,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人很奇怪,觉得你年纪小,仿佛他使什么小伎俩,小心思,你都看不懂,他给你看的东西,都是他想你看到的,他不想你看到的,就会偷偷藏起来,他以为藏起来的东西,你就看不到,就像娘,你到现在都还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对吗?”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柳蔚喃喃的嘟哝:“我这个事,是可以解释的。” “那等你想好怎么解释,再说吧,别颠三倒四的,我听着都替你累。” 柳蔚:“……………………” 儿子已经长大了,变得可凶可凶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小天使了。 柳蔚灰头土脸的出了房间,外面,容棱正环着双臂,站着等她。 刚刚在里面挨了骂,现在柳蔚怕容棱也骂她,就恶人先告状的吼:“这都怪你,不是你弄大我肚子,现在会变成这样吗?” 容棱一句话没说,只冷笑着睨她。 柳蔚觉得烦,抓抓脑门,道:“还是怪容溯,他不逼婚我就不会逃婚了,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他的问题!” 也就是容溯现在不在这儿,不然肯定对柳蔚翻白眼。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柳蔚也明白了,小黎真的长大了,并且各个方面,都跟容棱越来越像了。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方向,都十分一致。 不过容矜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排斥小黎?他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柳蔚转移话题,故意问容棱怎么看。 容棱哪能看不透她的小把戏,只是没拆穿而已,随口道:“他不想连累小黎而已。” “什么意思?”柳蔚不解。 容棱看着柳蔚的眼睛,问:“将来,你会让小黎入朝吗?” 柳蔚想都没想,几乎是立刻摇头:“不会。” 容棱笑了一声。 柳蔚道:“以前或许会,他小时候喜欢刀枪棍棒,做梦都想上阵杀敌,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若愿意做个武将,应该也挺好的,但不知是不是生了丑丑,我的想法变了,做官太危险,我宁愿小黎坚持最初的所梦想,当个普通的大夫,或者是个普通的仵作,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就好。还有丑丑,我不会让丑丑嫁入任何一户军机政党之家,这是我的底线。” 容棱理解,他揽住柳蔚的肩膀,道:“正是因为如此,矜東才疏远小黎,作为一个豪门贵子,与皇帝情同手足,是件很糟糕的事,尤其他还有个做亲王的父亲。伴君如伴虎,矜東无法确保自己会一颗初心对待小黎,故此,他宁愿从一开始,便不要深交。” 柳蔚皱起眉:“皇帝不需要朋友吗?” “不需要。” 柳蔚惊讶的看着容棱。 容棱挑眉:“怎么,以为我会有不同的答案?” 柳蔚深吸口气,揉揉眉心:“没有朋友,没有信任,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难道皇帝差遣一个大臣时,对大臣还是心怀质疑吗?” “君臣之谊与至交之谊,是不同的。” “任何人都需要朋友,没有朋友,委屈了怎么办,困惑了怎么办,烦恼了怎么办,辛苦了怎么办?” “皇帝为什么要有委屈,困惑,烦恼,辛苦?”容棱反问。 柳蔚震惊的看着他:“皇帝不是人吗?” 容棱理所当然的道:“皇帝凭什么当人?” 柳蔚倒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像是不认识容棱一般:“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矜東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有人逼他吗?有得必有失,做不到,从一开始就不要做,既然决定要做,就要撑得住这份沉重的压力。” 柳蔚摇头:“你太狠了。” “是你太仁慈了。”容棱对着柳蔚摇摇头:“对一个一言一行,每一条政令,每一个决定,都与千万黎民生死息息相关的人,你怎么能同情他?你的同情若是助长了他的软弱,他将来做了错误的政令,似的百姓苦不堪言,这个责任,你要去负吗?” “但他才这么小……”柳蔚道。 “年纪小,说明他不够成熟,就像今天,他让小黎看出来了他的意图,这是错误的,一个注定要做帝王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揣测到你的用意?他应该觉得庆幸,教他的是容飞和容溯,不是我,若是我,就他今日的表现,一百戒尺跑不掉了。” 柳蔚无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你不知道。”容棱看着柳蔚,沉沉的道:“你明白皇帝是什么吗?” 柳蔚停顿了许久,才道:“皇帝,是让天下太平的人……” 容棱冷笑:“那一个人,要如何担负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他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要能让庄稼丰收绵延,要能让匪贼斩尽杀绝,要能让天下永保太平,天下之事,如何尽归你一人耳,你见到的,就是真相吗?你看到的,就是事实吗?你要如何训练你的部足,如何制衡你的大臣,如何做到皇城之内,相隔万里,你依旧能听天下民声,闻世间百态,执掌江山,九五之尊,这两个词,在你这里,就这么简单吗?天下太平,要如何去太平,多少先贤,耗尽十年数十年心血,且做不到一句天下太平,在你口中,倒能顺势而出,柳蔚,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担子不落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沉。” 柳蔚反驳:“既然这么沉,其他人就不能分担吗?” “可以分担,他若能教化为他分担之人,便能分担,但如何教化,怎么教化,依旧要他亲手去做。” 柳蔚长吐一口气:“你说的,太可怕了。” “是你,太安逸了。” 太安逸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柳蔚觉得容棱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不知民间疾苦的键盘侠,明明不了解这个世界,不了解那个高度的人每日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却偏偏要自以为是,用自己的方式,却教别人做事。 好像自己有多厉害似的,却不知,最狭隘的,就是你自己。 ^ 第1747章 柳蔚实在不知道能靠谁了 容棱难得严肃,他并不是要批判什么,也不是要和柳蔚吵架,他只是不认同柳蔚的心软。 柳蔚会心软很正常,是个女人,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人,都会心软,但这种心软得分时候,在天下万民,大是大非面前,有些心软,会害人害己。 容棱说完后,柳蔚就一直沉默。 容棱握住她的手,问;“我太凶了?” 柳蔚摇摇头,但依旧没有作声。 容棱一直都很严厉,他从来就不是多温和,多儒雅的人,他少年从军,披甲上阵,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他是京中权贵闻风丧胆的容都尉,是连呼尔托忍都要战兢应对的容三王爷,在遇到柳蔚之前,容棱的一生,用“冷硬”二字便能概括,他不对谁温柔,不对谁宽容,这些,都是他为柳蔚破的例,他乐意破这个例。 容棱在柳蔚面前向来是有求必应,柳蔚极少见到真正露出凶狠獠牙的容棱,但现在,在关于容矜東的教育问题上,容棱表现出了他的强势。 柳蔚在现代长大,她接受的是鼓励教育,关爱教育,容棱在古代长大,自小深受乾凌帝迫害,他接受的是越挫越勇的棒棍教育。 不能说哪个教育方式更好,只能说因时制宜,青云国,需要的是容棱口中这样一个皇帝,若将容矜東按照现代领导人的模子那般抚养,对青云国的百姓是不公平的,他们不需要这么和平的皇帝,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绝对和平的年代,他们需要一个更强势,更厉害,能肃清内党,严查贪腐,爱民如子,安内平外,带领他们,将青云国的版图越扩越大,让青云国的百姓,越过越好的皇帝。 容棱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他非常明白这里的百姓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里的皇帝,必须做到什么。 柳蔚是个外来人,就像容棱说的,她太安逸了,现代本身就是个安逸的时代,她从现代而来,受到的现代教育太过根深蒂固,这使得她和容棱在面对同一个问题时,她做不到容棱这么设身处地。 心里将这一切粗粗过了一遍,柳蔚便揉了揉眉心,没什么精神的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话乍听有点丧气,容棱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有些紧张。 柳蔚又叹了口气,道:“我没生气,只是,我要提醒你们,不管你们采用怎样的教育方式,孩子的心理问题必须是第一位,我不反对你们用强势的方法,将矜東锤炼成你们需要的样子,但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得确保他不会崩溃,如果他崩溃了,心理扭曲了,承受不住压力了,你们最后得到的,也绝对不会是那个一开始就如你们所愿的人,童年阴影四个字,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他最后变得暴戾,自私,独断,那这天下,反而会陷入水深火热。” 柳蔚的话很正确,棍棒教育下的孩子,必须有抗压能力,就像容棱,他从小到大就是个硬骨头,咬碎了牙都是和血吞,但容矜東能否做到容棱的程度?若是做不到,过度的重压,只会让他破碎。 容棱沉吟的低下头,似乎在思考。 柳蔚直接抬起眼睛道:“一月一次的心理辅导不能少,以后我亲自进宫,一月一次,我会与他单独聊聊。” 容棱皱起眉,问:“你要和他聊什么?” “不关你的事。”柳蔚说完,又特别强调:“我有心理医生资格证!” 容棱:“……” …… 小黎虽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但难得遇到心情这么差的时候,故此,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缓不过来。 柳蔚因为白天被儿子训了,现在多少有点害怕,不敢再去找儿子,就安排丑丑去,她还特别让大妞做了一盘桃花酥,让丑丑去送给哥哥。 丑丑端着桃花酥来哄哥哥,她坐在哥哥旁边,看哥哥一块酥果都不吃,就自己拿起来吃,一边吃,一边问:“哥哥不饿吗?” 小黎给妹妹擦了擦嘴,又给她拍拍衣服上吃得到处都是的酥果渣,叹了口气:“看你吃完,就不饿了。” 丑丑嚼着桃花酥,啃得手都脏了,含糊的问:“那我留两块,哥哥饿的时候吃?” 小黎看她为难心疼的模样,爽快的道:“不用了,你全吃了吧。” 丑丑稍微掩盖了一下偷偷上扬的眉梢,假装客气道:“那多不好,还是给哥哥留点吧。” 小黎逗她:“那就都留着吧,我晚上吃。” 丑丑顿时浑身一僵。 小黎捏捏她的脸,嗤道:“小气鬼,贪吃鬼。” 丑丑不敢再推拒了,害怕哥哥真的要把桃花酥都留下,就埋着头,一块一块的,很快把一盘子酥果全吃了。 等丑丑端着空盘子出去时,柳蔚还挺高兴的,问丑丑:“你哥哥都吃了?他心情好了?” 丑丑眼睛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娘亲,就含糊的说:“哥哥说,桃,桃花酥,挺好吃的。” 柳蔚敏锐的注意到丑丑下巴上没擦干净的酥渣。 柳蔚:“……” 丑丑:“……” 柳蔚:“……” 丑丑:“……” 最后,丑丑扛不住了,在娘亲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同手同脚的抱着盘子,边跑边道:“我,我把盘子送到灶房去,大妞姐姐要洗……” 丑丑都指望不上,柳蔚实在不知道能靠谁了,最后,她把目光又投到容棱身上。 容棱严词拒绝,冷漠的道:“你捅的篓子,自己去补。” 柳蔚本来不想用这招的,但事急从权,她只能威胁容棱了:“今晚开始你睡书房。” 容棱:“……” 柳蔚又恩威并施,去哄容棱:“他现在生我气,我去不行,你去好说话。” 容棱不乐意的觑着柳蔚。 柳蔚就推着他,把他往小黎的房间塞。 等好不容易把容棱弄进去了,柳蔚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出来,就看到外祖父在找她。 外祖父气势汹汹的,一脸烦躁的道:“那只鸟,珍珠,它回来了!” 柳蔚跟着外祖父去看,就看到熟悉的一幕,珍珠回来了,正缩在外祖母怀里,嗑蛊磕得美滋滋。 柳蔚急忙问珍珠:“付子辰呢?” 珍珠又吞掉一颗黑漆漆的蛊,嚼完了后,仰起头道:“桀桀桀,桀桀桀。” 第1748章 得罪了柳蔚,还是咱俩倒霉。 在旁边,正给母亲捏肩的纪夏秋好奇的问:“它说什么?” 柳蔚道:“付子辰已经到京郊了,但因为现在城门关了,他要明日才能进城,珍珠惦记着吃,就自己飞进来了,说明天早上再去接付子辰他们。” 她又问珍珠:“咕咕呢。” 珍珠道:“桀桀,桀桀桀。” 纪夏秋又问:“这又说的什么?” 柳蔚道:“因为珍珠有偷跑的前科,付子辰不肯释放人质,所以还押着咕咕,他还威胁珍珠,说要是珍珠明天不回去,他就把咕咕撕票了。” 纪夏秋:“……” 柳蔚也有点无语,她觉得付子辰越来越幼稚了,咕咕那么大一头鹰,能是你说撕就撕的?咕咕不叨你? 总之人既然已经到城郊了,那有什么事,明日说就好。 柳蔚看外祖父盯着珍珠,那眼神跟要把珍珠宰了似的,便急忙从外祖母手里,把珍珠抢走了。 珍珠还没吃饱,不乐意的用隼刮柳蔚的手背,柳蔚按了按它的脑门,正要教育它,便正好见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岳单笙与陌以在画画。 柳蔚心里好奇,想看看弟弟在画什么,就揣着珍珠过去了。 哪知道刚靠近亭子,珍珠就挣扎起来,动作太大,还把柳蔚手给刮红了。 柳蔚忙撒了手,珍珠一得自由,又看了凉亭一眼,马上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欸,珍珠。”柳蔚唤它,但眨眼的功夫,珍珠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柳蔚满脸不解,正好凉亭里的两人也看到了她,柳陌以放下毛笔出来,问姐姐:“没受伤吧?” 他刚才看到那只爪子尖尖的小黑鸟在姐姐怀里扑腾来着。 柳蔚摇摇头,随手擦了下手背,那红印很快就消了,没大碍。 柳蔚想着珍珠肯定是又想回去骗吃骗喝,就没当回事,心想等外祖父再来找她时再说吧,便进了凉亭,坐在凳子上看陌以的画。 柳陌以有些红着脸的道:“画得不好。” 柳蔚看他画得就是这园景,挺传神的,就夸:“很好看,很有意境。” 岳单笙也道:“比小时候,进步了许多。” 柳陌以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又拿起毛笔,往枝节末梢上添了一些。 柳蔚在旁边支着下巴看,觉得弟弟越来越优秀了,岳单笙也觉得柳陌以画得好,在一些色调转角的位置,他时不时会叮咛两句。 岳单笙小时候也是出自富贵之家,自打开蒙,便学惯琴棋书画,后来家逢巨变,在生存面前,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自然就被他扔到一边,但在遇到纪夏秋、柳陌以母子后,他把这些自己都快忘记的东西,又捡了起来,偶尔会教教因身体不适,无法上学堂的陌以诗画,两人都很乐在其中。 如今多年不见,柳陌以再次作画,便邀请他岳哥一起。 岳单笙还是如以前那般,会下意识指导他画工的部分,柳陌以很受教,加上他本就喜欢书画之类,因此钻研得尤其用功。 三人在凉亭里一呆就呆到天黑透,小妞期间过来点了灯笼,但黑漆漆的园景,已经没什么好画的了,三人便在晚膳之前将东西收拾了。 等收拾完,三人去了膳厅,柳蔚看到容棱和小黎已经到了,正坐在一起说话,便故意蹭过去,偷听。 柳陌以帮着大妞小妞、明香惜香摆放餐具,三年来大家早已熟识,也互帮互助惯了。 柳陌以帮着摆菜的时候,就将一叠笋摆到了岳单笙面前,哪知他手刚刚搁下,又有另一只手伸过来,将那盘清笋端起来,放到另一边去。 柳陌以下意识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钟自羽一脸冷漠的道:“岳哥不吃笋。” 柳陌以愣了一下,他与钟自羽并不熟,两人也几乎没说过话,但他知道钟自羽与岳家兄妹的关系,上次他见岳哥时,岳哥因为丧妹,心情很差,但却额外叮嘱他,让他若是可以,请照顾一下这个叫钟自羽的青年。 当时这个青年是另一张脸,不是现在这张,因此这次见面,柳陌以一开始并未认出对方。 不过这都重逢两天了,本来没认出,现在也认出了,柳陌以能感受到这位钟公子对他抱有敌意,但他并不知这来源于哪里。 柳陌以看着那盘被放到很远的清笋,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岳哥很喜欢吃笋。” 但他并未再动手将那盘笋拿过来,端来端去的,可能会让这位钟公子更不喜自己。 钟自羽眉头皱的很紧,他旁边的魏俦推了他一下,小声提醒:“这是柳蔚的弟弟。” 意思就是,你和他杠什么,回头得罪了柳蔚,还是咱俩倒霉。 钟自羽也不想和柳蔚对着干,但他就是看这个柳陌以不顺眼。 “岳哥吃笋会起疹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钟自羽说完,还狠狠的瞪了柳陌以一眼,显然是觉得他不懂装懂。 柳陌以有些无辜,坐下来后,也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但岳单笙这时突然道:“谁说我不能吃笋。”话落,直接夹了一筷子笋,送进嘴里。 钟自羽脸都青了,他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豁然起身:“不吃了。”说完,转身就走。 膳厅里,因为三人间的互动,此时已经静若寒蝉。 等钟自羽离开后,柳蔚就跟岳单笙道:“若真是过敏,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快吐出来。” 岳单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柳陌以在旁边小声的道:“岳哥很喜欢吃笋,以前在定州、丰州的时候,但凡带笋的菜,他都吃得比平时多。” 纪夏秋此时也道:“我也记得单笙爱吃笋。” 作母亲的,对孩子的喜好总是格外敏感,因为岳单笙爱吃笋,柳陌以有样学样,有一阵子也天天嚷着要吃笋。 纪夏秋知道陌以这是凑热闹,什么都跟哥哥学,但一向沉寂的孩子难得开朗,这是好事,所以那阵子,有空她也会亲自下厨,做给两个孩子吃。 钟自羽的突然离席,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魏俦吃了一点后,就去找钟自羽了。 此时钟自羽已经回了屋,魏俦带了饭菜给他,放在桌上。 钟自羽不吃,生闷气。 魏俦知道他是闹别扭,就把刚才膳厅听到的,给他复述了一遍,同时不解的问:“你怎么这么肯定岳单笙吃笋会起疹子?你见过吗?” 钟自羽此时没说话,他整个人都愣了,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认为岳哥吃笋会起疹子,因为这是岳哥自己说的啊,甜笋干,萝卜笋丁,辣青笋,岳哥说他不能吃笋子,所以每次领了工钱,买了这些平时想吃,但吃不起的零嘴,岳哥一口都不会吃,只有他和重茗能吃。 岳哥不能吃笋,吃了就会生病,不能为了贪那点口腹之欲,再花更多的钱去买药。 这是岳哥自己说的啊,明明,就是这样的啊。 第1749章 你长的,这是帝王骨相啊 魏俦端进来的饭,最后钟自羽一点都没吃,他急着又跑出去了,去找岳单笙。 一开始没找着人,他就在岳单笙屋子外头等,等到都快亥时了,岳单笙才回来。 两人冷不丁遇上,钟自羽握了握拳,才走上去,盯着岳单笙一直看。 岳单笙站定在那里,问:“有事?” 钟自羽开门见山的问:“你吃笋不长疹子?” 岳单笙目光凉凉的。 钟自羽很执着:“不长吗?” “不长。”岳单笙随口回。 钟自羽很气愤,还委屈,他问:“那你怎么以前不说?” 岳单笙觉得他有点没事找事:“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钟自羽说完,又深深的看了岳单笙一眼,最后别开脸去,生闷气:“算了,反正我想什么你都不在乎。” 岳单笙没做声,也没反驳。 钟自羽更难受了,他转身就走,但是走了老远后,他又不服气,跑去柳陌以的房间。 柳陌以听姐姐说明日付子辰会进京,这会儿正在准备东西,他与付子辰一开始相识不算莫逆,但三年相处,彼此了解,现在关系已经非常不错。 付子辰明日会来,柳陌以就决定明早跟着珍珠一起去城门外接他,他现在正在准备鸟食,打算到时候贿赂那只小黑鸟。 钟自羽来找他时,柳陌以还在装食盒,看到钟自羽,他愣了一下,才礼貌的问:“钟公子有事吗?” 钟自羽直接走进屋里,在柳陌以错愕的目光下,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了。 钟自羽在柳陌以房间呆了一个时辰,离开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柳陌以送钟自羽走后,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刚才把这些年自己与岳哥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告诉钟公子了,包括一开始岳哥怎么出现在他们家,岳哥口中时常念叨的弟弟妹妹,岳哥这么努力挣钱,为的究竟是什么,甚至还有岳重茗身亡后,岳哥怎么叮嘱他,希望他如果可以,请多照顾钟公子的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岳哥对这对弟妹,的确做足了一个兄长该做的一切,妹妹长大要成亲,需要嫁妆,弟弟长大要成亲,需要聘礼,要给弟弟准备房子田产,不然家底不厚,没有好姑娘愿意嫁。 妹妹身子不好,要找个疼她,珍惜她,不介意她是药罐子的夫君,这样的人选不好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能招赘,招赘的话,女方也得有家产傍身。 养两个孩子是不容易的,这就是当年岳单笙执意要离乡背井,外出打拼的原因,他出身富贵,知道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他不愿意把日子过得那般将就,不愿意给妹妹找个虽有家产,但自大狂妄的夫君,不愿给弟弟找个不要聘礼,但性格泼辣,没人敢娶的媳妇。 自己家过得不好,就必然找不到好对象,要让弟弟妹妹后半生过得顺心安乐,钱就是必须的。 岳单笙比钟自羽大不了几岁,但又因为大了几岁,担了哥哥的名分,就是要有所付出。 他们三个人的家里,是没有长辈的,长兄为父,岳单笙就是长辈,他得为下头的孩子考虑。 柳陌以看得出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位钟公子应该是第一次听,自己说明白了,钟公子应该就懂了,懂了之后,他应该会对岳哥更加体谅了吧。 这其实是别人的家事,柳陌以不太清楚钟公子与岳哥现在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所以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不能干涉太多,点到即止,是他的极限了。 送走了钟公子后,柳陌以继续折腾他的鸟食,他还去外祖父的房间,问外祖父要了几只蛊,外祖母放蛊的盒子就摆在明面上,外祖父抓了一把,直接塞给他了。 柳陌以拿回来和鸟食放在一起,都是打算明日喂珍珠的。 到了第二天,天一早,柳陌以就醒了。 他去找姐姐,柳蔚这会儿迷迷糊糊的,披着外衣出来,就见弟弟一眼亮晶晶的,说要见珍珠,还说要去接付子辰。 柳蔚直接冲屋里喊:“珍珠。” 同样睡得头毛都乱了的珍珠,下意识的飞出来,等见到门外的柳陌以,珍珠一个急刹爪子,扭头就往屋里飞,这回直接飞上了房梁,把自己藏在梁柱角落的阴影里。 柳蔚往梁顶上喊:“珍珠,干嘛呢,下来。” 珍珠一动不动,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珠,透过梁柱缝隙,偷瞄下面的人。 柳蔚咂了咂嘴,看看天色,道:“都辰时了,你不是要去接付子辰?陌以跟你一起去,他给你带了好多吃的,你不吃吗?” 珍珠卡柱子卡得严丝合缝,就跟没听到柳蔚说话似的,一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柳陌以挺困惑的:“它好像不喜欢我?” 柳蔚皱眉问:“你俩有什么恩怨吗?它不是这么没礼貌的鸟。” 柳陌以回忆了一下,他和姐姐柳蔚相处的时间都不长,和这小黑鸟能有什么恩怨,他只得摇摇头。 柳蔚也闹不懂珍珠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叹了口气,道:“珍珠现在去接,付子辰中午就能回来,你就别跟着去了,有什么话,等付子辰回来再说吧。” 珍珠不配合,柳陌以一个人也找不着路,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失落的垂下头,抱着鸟食,离开了姐姐的院子。 柳陌以一走,珍珠才警惕的从梁柱上飞下来,直接站在柳蔚肩上。 柳蔚戳它的脑门:“你干什么呢?陌以得罪你了?” 珍珠把脑袋往下压,尖隼讨好的去刮柳蔚的耳朵,还蹭她下巴。 柳蔚把毛茸茸的小家伙拂开,把它抓下来,抱怀里,问:“你不喜欢陌以?为什么?” 珍珠自己也不明白,它就说:“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微楞:“什么叫见到他,就觉得不安,觉得不舒服,人家招你惹你了?” 珍珠没吭声,它其实最近已经隐约记得了很多许久以前的事,但这些事逻辑不明,乱七八糟,它也理不顺,所以自己就说不出所以然来。 再说柳陌以离开柳蔚的院子后,本来是想回房间的,但路过中庭,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男子正背对着他,在浇花。 柳陌以开朗的上前,冲着人后背就喊:“外祖父,起的这么早啊。” 他话音刚落,白发之人就转过身来,不是外祖父,对方的脸是个年轻人的脸。 柳陌以:“……” 国师:“……” 短暂的尴尬之后,柳陌以跟对方打了招呼:“道长好。” 柳陌以前天就见过这位白发青年,具体姓名不知道,但姐姐就说这是位道士,他叫先生,或者道长都行。 国师平时十分低调,也不会与人多说话,他知道这个青年人是柳蔚的弟弟,但因为只有一面之缘,便没当回事。 现在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国师有点憋气,他的白发是智慧的象征,不是老,这些人能不能有点眼力? 国师扭过头继续浇花,柳陌以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说什么,直接绕开他走了,等他走得快过拐角了,国师才抬头,又看了柳陌以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愣住了。 他喊道:“你……” 柳陌以都要过月亮门了,听他叫自己,便回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国师疾步上前,上下打量柳陌以的骨架,然后他伸手,将柳陌以翻转过去,仔细看他的背。 柳陌以不明所以,国师却倒吸口气,惊叹一声:“你长的,这是帝王骨相啊?” 第1750章 珍珠死了,那鹰要把它吃了! 柳陌以觉得姐姐这位道士朋友有些奇怪,他好像会看相,但看相不是看三停五官吗?这人怎么看背相? 背能看出什么?人的背不都长一个样子吗? 柳陌以纳闷的挠挠头,还没闹懂帝王骨相四个字,是不是夸他有富贵相,又听对方遗憾的啧道:“可惜,破了相。” 柳陌以觉得这句就有点像骂人! 他摸摸自己的脸,白白净净的,五官也规整,哪里破相了,难道是说他长得不好看,长得就是破了相似的? 这可是人身攻击了! 柳陌以挣开对方掰着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眼底有些抵触的道:“道长,我不信这些,您不用说了。” 国师也是当过大人物的人,哪里能看不出这年轻人是把自己当骗子了,他有些生气,沉声道:“年轻人,我原想赠你两句……” “赠完肯定还要收钱!”柳陌以十分机灵的打断他,眼里绽放的,全是“我已经看透你的套路了”的智慧光芒。 国师板着脸道:“朽木不可雕也。” 柳陌以就是承认自己是朽木,也不会上当受骗,他心里很别扭,不知姐姐怎么交了这种江湖骗子当朋友,连自己朋友的亲人都骗,太不讲究了吧。 国师让柳陌以气得够呛,懒得理他了,回头继续浇花。 柳陌以马上就跑了,深怕对方又来抓住他,找他要钱。 柳陌以不是抠门,但是他就是不想给骗子钱花,骗子骗人就是缺德。 用过早膳后,柳陌以找了个机会,跟姐姐提了一下,稍微暗示姐姐可能交友不慎了。 但柳蔚听完,却直接盯着弟弟上上下下的看,然后问:“那道士,说你有帝王骨相?” 柳陌以马上拆穿:“他肯定看谁都这么说,不说点好听的,怎么骗钱,换个人,他没准说人家是玉皇大帝转世呢。” 行走江湖,防骗意识不能少,柳陌以在这方面特别谨慎。 柳蔚随口敷衍了弟弟两句,就转身,去找国师了。 国师没跟众人一起吃早膳,他自己单独吃的,吃的素,柳蔚来找他时,他正打算念经,看到柳蔚来,他也没惊讶,反而一脸意料之中的问:“你弟弟找你告状了?” 柳蔚知道国师不是骗子,国师虽然在想事上,有点梦幻色彩,但他所学的佛道两门知识,都是实打实的,不掺假,她直接就问:“我弟弟有帝王骨相?” “是。”国师也不卖关子,说完又道:“不过破了。” 柳蔚摩挲着下巴:“一般破相都是后天造成,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是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这个。”国师道:“他的骨头好,骨相佳,肩胛与后背,都十分浑厚苍穹,但内息太弱,并且,五行阴阳都是缺的。” 柳蔚吓了一跳:“五行阴阳缺?” “我这么说吧,他自小体弱,正是因为阳气稀缺,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他阳气太浅,按理说,这是短命的征兆,幼年应有很大可能,会夭折才对。” 柳蔚立刻点头:“我娘曾说过,弟弟幼年时的确有好几次险些丧命,但最后都化险为夷了。” 国师摇摇头:“我没看出他命格里有什么贵人,化险为夷的话,我倒倾向于……” “倾向于什么?” “硬撑。” 柳蔚皱起眉,十分紧张:“你的意思是,我弟弟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不是。”国师觉得柳蔚还是没明白:“你是大夫,他的身子好不好,你看得很明白,我所谓的硬撑,是他的命格在撑。” “什么意思?”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国师道:“他的面相,眉相,整相,看着都只是个较为虚弱的普通人,偏偏骨相如此浑然天成,大气恢弘,这本身就十分矛盾,骨头是人之生长的重要媒介,他能长出这副骨头,说明他本身应是不凡的,可为了续命,这些不凡被消耗了,最后,就退化成如今的模样。” 柳蔚听得十分焦躁,她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又问:“那有什么解决之法?” “五行阴阳都是缺的,还能怎么解决,就这么过呗,死不了就行。” 柳蔚沉默下来,又突然道:“珍珠很讨厌陌以,你说这两者有没有关系,珍珠很有灵性,通常不会没原因的讨厌谁。” 一听跟伴月翼犬有关,原本不怎么上心的国师,顿时都坐起来了,他马上打起了精神,道:“珍珠讨厌他啊,哦哦,这个要研究研究,我查查书,你等一下。” 国师这一查,就查了半个多时辰,柳蔚原本还挺耐心的,但看国师翻了好多书,都一头雾水的样子,就也产生了怀疑。 终于,在柳蔚觉得国师可能真是个半桶水时,国师振奋一叫,道:“找到了。” 柳蔚马上凑上去看。 这是一本佛学的书,不是青云国的,是国师从仙燕国带来的,之前一直国师被保存在船上,这次去两江,国师把自己常用的书都带上了,这本也在其中。 柳蔚看到书籍上,特别鲜明的两个字——借命。 依稀之间,柳蔚觉得这两个字似乎有些耳熟。 另一头,珍珠已经见到了付子辰,同行的还有玉染与纪茶。 玉染与珍珠的关系还不错,她投了一块生肉,让珍珠吃。 珍珠吃得美滋滋的,刚咽下一块,马上又吃第二块,把玉染手里的生肉都吃完了,珍珠振翅一飞,却在飞到半空时,突然直挺挺的往下掉。 玉染和纪茶吓了一跳,急忙去接它,但比她们更快的,却是屋顶上,原本正高高坐着,脚上还绑着一条老长绳子的雄浑大鹰,咕咕突如其来的往下俯冲,用厚厚的翅膀,稳稳的托住了摇摇欲坠的珍珠。 将珍珠放到桌子上,咕咕用隼去碰珍珠的小身子。 玉染和纪茶也过来了,两人把珍珠捧起来,一番检查,竟发现,珍珠,好像没气了。 付子辰这会儿收拾好东西,从屋里出来,看玉染和纪茶凑着脑袋,围着院中的石桌,就问:“怎么了。” 玉染眼眶发红的仰起头,抖着手,道:“珍,珍珠,死了?” 付子辰一愣,手里的行李“啪”的掉在地上。 咕咕此时一伸脖子,把珍珠从玉染手里叼走,直接飞上了房顶。 玉染大叫:“珍珠死了,那鹰要把它吃了!” 付子辰……付子辰人都傻了。 第1751章 遇着熟人了 京都东城门外,晌午之后,有不少马车出入。 付子辰的车混迹在众多行人过客中,并不扎眼,十分低调。 玉染坐在马车里,脑子里混沌沌的,没事就撩起车帘,去看外面的天空。 只见蔚蓝天际上,一只苍穹高鹰,与一只细小乌雀正一前一后,盘旋在他们车厢顶上。 纪茶看玉染还一脸在意,便拍拍她的手,随口道:“别想了,都说是看错了。” 玉染还是很困惑:“可我明明感觉珍珠已经咽气了,怎么会……” “那就不是咽气呗。”纪茶随口道:“你喂它那么多吃食,没准是噎着了,不是死了,你就捧了它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就断定它肯定咽气?现在它还好端端的,就说明它根本没事,让你别想了,庸人自扰。” 之前珍珠吃着零嘴,突然就半空落下来,然后就气息全无,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大鹰将珍珠叼上屋顶没多久,珍珠竟又活蹦乱跳的飞下来了。 玉染依稀记得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可实在闹不懂这是什么原理,难道真是自己看岔了? 以前是看错,现在也是看错? 珍珠的事就像一小段插曲,除了玉染格外在意外,纪茶和付子辰都没什么感觉。 付子辰和珍珠认识多年,他反而有另一种看法:“这小黑鸟坏得很,没准是故意装死骗你,它以前和小黎一起就经常调皮捣蛋。” 付大人这话有理有据,玉染就算再怀疑,也只能就此作罢。 此时城门附近人声鼎沸,大家依次排队进出城,到付子辰他们时,是付子辰乘坐的马车先进城,而纪茶玉染乘坐的马车,因为中间还隔了另一辆车,所以要晚进城。 付子辰的车进去后,原本以为前面这辆车也很快就顺过去了,哪知道前面的车居然被叫停了。 玉染和纪茶等了好久,见车流始终不动,纪茶就干脆跳下车去看。 纪茶走到城门口,看到她们前面那辆车的车主,正被侍卫排查,那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老人身边还跟着几名人高马大的青年,像是护卫。 那老人家正在自辩:“都说了是进城探亲,路引?没有路引,我们的路引在海上就丢了,不是,我又不是常住,就是探亲,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武器?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我的这些朋友都是在边海当兵的,他们随身带着武器怎么了?他们也没路引,海东军听说过吗,之前被叛军打了,驻营都被烧了,现在还活着的人都还没登记名目,其他人留在东海等着朝廷核查,这几个兄弟是担心我路上不安全,才陪我上京的,他们遇难时差点命都没了,哪还随身带着户籍文书?欸,你这小伙子,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什么叫皇上下令严查进出城相关人员,我就告诉我是探亲的,他们送我进城,找着家门就走,你们怎么这么犟,老是说不听!” 那老人家是因为没有路引,也没有户籍证明,还带着几个高头大马,随身携带武器的护卫,所以被拦截了。 最近新帝登基,京都又是首都,来往人员都要严格审核,护城侍卫也是职责所在,但老人家又觉得自己冤枉,所以两方一直在争论。 纪茶看这样闹腾下去不行,就忍不住催促:“老人家,您先让让道,让咱们后面的先过成吗?” 那白发老人回头看了纪茶一看,看完就瞪眼:“是他们把我堵在这儿,不是我把你们堵着,你找他们说去!” 纪茶无法,又去看侍卫。 侍卫也很为难,老人家年纪很大了,不能来硬的,不能说还押就还押,也不能说撵走就撵走,还得好好劝,可老人家就是说不听,这让他们办起事来也束手束脚的。 最后护城侍卫只得好言相劝:“老人家,您把车挪挪,让后面先过,我去上头禀报一下,请我们管事来处理您的特殊情况,好不好?” 白发老人看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才憋着气,不情不愿的“恩”了声,挥手让他的护卫们,去把车挪开。 这车一挪开,一直关注着前方的玉染,就看到了城门下那身板笔直,精神比年轻人还棒的白发老者。 玉染吓得以为自己看错了,猛地擦眼睛,擦了好几下,才跌跌撞撞的跳下车,冲着前面楞神的喊:“师,师,师父?” 纪茶惊讶的看着玉染。 玉染已经冲了上去,抓着白发老人,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看:“师父,真是您,师父,您……您……” 祝问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小徒弟,他也很惊喜,眼睛都亮了,嘴里说着:“你,你……”刚开口,后面的音又咽了回去,师门之间一些事,是不好让外人听见的。 偶遇师父,是出乎玉染意料的,师父现在被京都侍卫拦住了,玉染肯定得陪着师父,她让纪茶先跟着付子辰进城,她与师父一起,回头再去找他们。 付子辰等了半天不见玉染纪茶进城,也绕了出来,发现多了这么一段插曲,便与护城侍卫攀谈起来。 付子辰没有公开身份,他一个青州布政司,在京都说话也不好使,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都新帝登基了,新帝要求的严查进出城人员,朝廷官员假公济私,反而会被扣上帽子。 付子辰与护城侍卫商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老人家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护城侍卫估计也觉得他说的在理,但老人家没有杀伤力,他的这些带武器的护卫呢? 最后说好,若是放行,能放老人家一人进城,但其他人在没有户籍文书证明身份前,不行。 海东军几个兄弟也识趣,他们见祝老遇着熟人了,便主动道,他们就不进城了,就在这儿把祝老交给付子辰和玉染,他们直接返程回东海去。 祝问松特别不是滋味,这次上京他带了七辆马车的东西,把船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人家海东军帮着他搬搬抬抬了一路,到了城门口,都没请人家进去喝杯水,又要赶人家走,多不好意思啊。 第1752章 有点屁股尿流的感觉。 海东军几个兄弟很爽朗,还反过来劝祝问松,说没事,之后就潇洒的把人和东西都交接,返程走了。 其实以前进京都没这么严格,这回严格也是因为皇令下达,祝问松跟着付子辰坐了一个车,玉染也陪着,上了马车玉染就问师父这些年发生了的事。 祝问松摆摆手,顾忌付子辰在,没多说什么,只道:“都平安。”然后又问:“你们知道门户怎么走吗?” 柳蔚等人从青州出发的时候,祝问松也从东海出发了,青州到京都,与东海到京都,路程上所花的时间必然不同。 等柳蔚抵达了京都,别院的地址就没办法再发往东海告诉师父了,所以祝问松虽然来了京都,但其实压根找不到门户,他是打算直接去七王府问的,这是出发前容棱叮嘱他的,说找不到人就去七王府,但现在路上碰见了徒弟,祝问松就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确切的地址。 玉染指了指马车外的天空,道:“珍珠领路呢。” 祝问松这才看到珍珠居然真在,笑了一声:“这小破鸟总算野够了。”说着,他还吹了记口哨,引珍珠到他手上。 珍珠很给面子,从窗外飞进车厢,对着祝问松“桀桀”的叫了两声。 祝问松摸摸珍珠的背毛,刚摸两下,就皱起了眉。 珍珠虽然认识祝问松,但关系一般,也不喜欢一直黏祝问松,打了个招呼,就飞出了窗外,继续领路去了。 而祝问松坐在车厢里,盯着车窗外,表情却非常凝重。 玉染不解,问:“师父,怎么了?” 祝问松回过神来,问:“珍珠,有什么异样吗?” 玉染下意识想到早上珍珠突然咽气,又活来的事,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所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而这时,祝问松又摇摇头,叹息一声:“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玉染很纳闷,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付子辰坐在一边,就纯粹的觉得,容棱玉染他们师父,果然如传言一般,神神叨叨的。 行了快大半个时辰,总算到家门了。 因为珍珠没有提前通报,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付子辰他们几时会到,但柳陌以从珍珠离开后,就一直站在别院后巷外面等,因此付子辰他们抵达,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柳陌以看到付子辰高兴坏了,兴冲冲的就跑过去,珍珠看到他跑来,扭头就飞,落荒而逃的样子,有点屁股尿流的感觉。 柳陌以没注意珍珠,他就看付子辰平平安安,便松了口气,而与他一致的是,付子辰看柳陌以平安,也把吊在半空的心,落回了肚子。 谁也没料到付子辰会和师父遇上,祝问松被容棱带进屋子后,嘴里还一直抱怨:“人家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都没喝,半口都没喝,这就把人家撵走了,你们说好意思吗?好不好意思!” 师父难得训人,这回是指着容棱鼻子骂的,骂完容棱还骂柳蔚,意思是这一切都怪他们夫妻俩! 其实祝问松刚才硬要进城,只要报出容溯的名字,必然也能进城,可祝问松不知京内局势,不知惊动容溯会不会影响容棱,所以不敢贸然开这个口。 祝问松一心为徒弟考虑,现在见到徒弟了,他自然有气撒气,张嘴就骂。 这回的确是容棱、柳蔚没考虑周全,他们之前进城时,是没这么严苛的审查的,他们也没料到师父就遇上了,因此也只能低头听训,让师父骂消火为止。 好歹祝问松还是听他纪大哥的,纪南峥心疼外孙女,当和事佬,就说要引荐媳妇女儿跟祝问松认识,祝问松给他纪大哥面子,跟着纪大哥走了。 柳蔚得以脱难,马上就去见付子辰,她觉得付子辰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必然一直焦急的在等她。 结果等她到了时,见到的是付子辰和陌以在说话。 柳陌以:“付大哥,所以你这阵子是去了重州吗?你见到了权王?” 付子辰:“没见,重州有一位朋友,本是想麻烦他,代我去一趟辽州,我不好亲自出面。” 柳陌以:“那伯父呢?现在还在重州吗?” 付子辰:“对,重州安全。” 柳陌以;“姐姐说你弟弟子寒因为你们离开之事,很是气愤了一阵。” 付子辰:“不用管他。” 柳陌以:“也不能不管,子寒年纪还小。” 付子辰:“真不用管。” 柳陌以:“下次回去,给他带点礼物吧?他喜欢什么来着?” 付子辰:“不知道。” 柳陌以:“你这当哥哥的,真粗心,我回头问问明香惜香,她们细心,可能知道。” 付子辰:“随便吧。” 柳陌以:“那付大哥,你累了吗?我吵着你了?你要不要休息休息,我先走了?” 付子辰:“别,你坐着,我跟你说说话。” 柳陌以:“你不累吗?路上很辛苦吧?你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姐姐来了,你们还要说正事的。” 付子辰:“不辛苦,我和你姐姐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你怎么进京的,南翩呢?她带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跑来的?你又不乖了是不是?我说过多少遍,你不要私自行动,会有危险。” 柳陌以:“没有没有,是金姑娘带我来京的,我没偷跑,真的真的。” 柳蔚:“………………” 柳蔚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一时没搞明白,陌以到底是她的弟弟,还是付子辰的弟弟。 前两天见面的时候,陌以可没对她这么呵护备至,问东问西。 柳蔚有点心塞,板着脸敲门进去,把陌以撵走后,她一屁股坐在付子辰对面,冷笑着问:“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付子辰到底还是有求生欲的,他直接进入正题:“半月前,我在庆州附近,见到呼尔托忍的蛮军出没。” 柳蔚瞥了付子辰好几下,才吭哧吭哧的把之前青州之事说了一遍,关于呼尔托忍那边,现在虽然没有李君时刻盯着,但容溯也派了其他人跟进,听那族的人现在是盯死呼尔托忍不放了,简单的来说,呼尔托忍已经不成气候,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第1753章 不,柳蔚没这么大脸。 柳蔚和付子辰聊到一半,容棱也来了,三人互通消息,将最近京中与江南的局势全分析了一遍,最后又谈了谈皇位上的那位。 容溯秦紫内外夹击,容霆这个病秧子皇帝,还被引导了与孙太后不和,现在容霆内忧外患,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背地里,他早已成了别人得利的筏子。 三人说完,已经是下午了,离开付子辰的房间后,柳蔚和容棱本想回房,但路过前庭时,却看到陌以正在给丑丑做秋千,柳蔚刚想上前凑热闹,却见不远处的凉亭里,师父祝问松也在那儿,师父正看着花圃的方向,目光正对陌以的后背。 老人家的目光,非常严肃。 柳蔚突然想到了国师提到的骨相一说,她沉吟一下,跑到了凉亭,去唤师父。 祝问松被她打扰,回过头看她一眼,懒洋洋的:“干啥。” 容棱这时去帮着陌以绑秋千了,凉亭只有柳蔚和师父两人,柳蔚指着陌以的方向问:“师父有否觉得,我弟弟骨相极佳?” 祝问松眼皮掀了一下,看着柳蔚:“你还知道骨相?” 柳蔚不卖关子了,直接问:“师父,您以前提过的借命,可以再说一遍吗?” 祝问松明白柳蔚这是什么都猜到了,他先沉默片刻,半晌,才问:“那白头发的小伙子,还跟你说了什么?” 柳蔚说:“他没说什么,他自己也有许多不清楚,但师父,您一定是清楚的,可以告诉我吗?我只想知道,我的命格,陌以的命格,还有珍珠之前,到底有什么关系?” 祝问松深深的看了柳蔚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看不清你的命,一直看不清,这个别问我。” 柳蔚想着,这恐怕因为她是穿越之人,命格混乱,又问:“那陌以呢?国师说他本是不凡,天纵英才,但因命里缺了阴阳五行,所以体质十分矛盾,我想知道,陌以这样,是因为我吗?” “可能是。”祝问松道:“我说过,你是被人续了命,才有了之后的后福,但我其实不觉得是柳陌以给你续的命,若他真是从小体弱,那说明从他出生下来,不凡之命就被人偷走大半,这就不是你后天可以再借走的了,我不知这么说你听不听得懂,但若一个人有前世今生,那我更倾向于,他的前世已经将自己的命格借了出去,所以导致这世的他,生下来,便五行不全,有早夭之险。” 柳蔚立刻就想到了小令。 她现代时的弟弟,柳令。 柳蔚咽了咽唾沫,又问:“珍珠与陌以十分不合,师父知道,这是为何吗?” “这个要问你自己。”祝问松道:“如果珍珠真是那什么伴月翼犬,那说明它本就不是凡鸟,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出,它的确不凡,它极通灵性,还能与你交流,你觉得普通人为什么能与动物交流?丑丑是从出生开始,就有这天赋,因为她是血脉浓郁的狼族后裔,你呢?你是从出生开始就能与鸟雀交流吗?你不是,你的能力,仅限于珍珠一只,你连咕咕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蔚握了握拳:“所以……” “所以,你自己回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能与珍珠交流的,为什么是珍珠?” 柳蔚低下头,沉沉的思考了好久,借命二字,又浮现在她脑海。 过了不知多久,她脑子云里雾里的,想到了一种有些荒谬,但又好像能说通的理由。 起因,要从小令的死说起。 珍珠是在小令死后出现的,柳蔚依稀记得,那是她被师父带走的第一天,越野车上,她抱着小令的尸体,珍珠从窗外飞入,茂密的丛林里,这只小乌鸦毫不特别,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小令的遗体 ,柳蔚被它迷住了。 之后,他们就一起生活。 这么多年,柳蔚一直认为,她与珍珠的相识是因缘分,珍珠飞入了车厢,跟着他们离开了森林,她豢养了珍珠,她就是珍珠的主人,珍珠选择了她。 但是,可能不是这样? 伴月翼犬有自己需要追寻的主人,就像仙燕国的仙燕,陪伴着仙燕国的开国皇帝,如果珍珠真是伴月翼犬,那它要追寻的主人,必然也是一个有帝王之才,得天独厚的人。 这个人,是自己吗? 不,柳蔚没这么大脸,她知道自己没那么特殊。 可珍珠为什么跟着她? 还是说,珍珠跟着的不是她,而是,小令? 珍珠是小令的伴月翼犬,但珍珠还未来得及与小令相逢,小令便死了,小令死前惦记着相依为命,失去了自己恐怕难以生存的姐姐,这份执念,使得他无意间,将命格续给了姐姐身上? 珍珠见到了这份命格,错将柳蔚认成了小令,于是,跟随至今? 珍珠懵懵懂懂,连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分不清,因为它是不完整的,它没有小令,它失去了它真正的主人,所以它的记忆就像蒙上了一层雾,它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它的一切行为,靠的都是本能? 对了,还有穿越! 穿越是必然吗?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会带着珍珠穿越? 珍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还是这番穿越,是珍珠促成的? 犹记得当时是生死一瞬间,一眨眼就跨过千年,来到了古代,柳蔚依稀清楚,当时她若是没有穿越,恐怕在现代也已经死了,但她穿越了,是谁保护了她,是谁用这种方法,让她活了下来? 是珍珠吗? 因为伴月翼犬的责任,就是守护自己的主人? 可为什么是这个时代? 因为陌以在这个时代?因为珍珠本能里,还是在靠近属于小令的一切?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 对了,珍珠开始断断续续的死死活活,有一次柳蔚亲眼目睹,珍珠已经咽气了,却又转头活了过来,小黎说他也见过,但事情之后,珍珠并不记得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是在珍珠见过陌以之后吗? 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会这样?如果陌以就是小令的转世,珍珠看到陌以不是会亲切吗?为什么死死活活? 因为,不能共存吗? 可为什么不能共存? 因为,因为…… 她吗? 柳蔚心头一震…… 是她吗? 因为她身上带着的,是小令的命格,若说陌以与小令才是完整的,那现在小令被强行分割成了陌以的躯壳,她的命格,所以在珍珠眼中,一个主人,变成了两个。 它的信仰矛盾了,它的使命矛盾了,它的本能不足以支撑这份突如其来的矛盾,所以它与陌以,或者说与自己,变得都不能共存了! 然后珍珠就开始野了,它远离陌以,也远离自己,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 所以,是这样吗,他们之间的关联,就是这样吗? 那以后珍珠会怎么样? 不能共存后,珍珠,还能活下去吗? 珍珠,会死吗? 第1754章 我为你而生,你却离开 柳蔚一想就是许久,旁边的祝问松看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问:“你想起了什么?” 柳蔚猛然惊醒,她看着祝问松,抿了抿唇,又看向花园里,正在架秋千板的陌以。 容棱的帮助十分有效,手无缚鸡之力的陌以绑个秋千能从早上绑到晚上,但容棱帮忙,三下五除二,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丑丑都可以坐上去了。 丑丑特别高兴,她荡在半空中,冲爹爹和舅舅笑,还朝凉亭里的师祖爷爷和娘亲招手。 祝问松也很喜欢丑丑的,他露出笑容,站起来,要往花园里走。 柳蔚却突然叫住他:“师父,若是陌以的骨相没破,他会有何等成就?” 祝问松沉吟一下,长长的叹了口气:“为王为帝,均可唾手吧。” 柳蔚深吸口气,把头低下,喃喃自语:“但因为他破了骨相,失了五行,所以这些成就,永远不可能拥有了是吗?就连他这条命,都得摇摇欲坠的保存着,是吗?” 祝问松按了按柳蔚的肩膀,觉得她语气有点不对:“这也与你无关,各人自有天命,那是他的命。” “可他是被借走了命啊,被我借走了啊!” 祝问松皱起眉:“你没听我说吗,你的命格的确奇怪,也的确是被人续过,但不是柳陌以续给你的,他这身子骨,维持自身都困难,哪里来多的命借给你。” 柳蔚摇头:“就是他借给我的,就是他。” 祝问松觉得这孩子魔怔了:“你怎么说不听……” “是您不懂。”柳蔚说着,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陷入低迷。 “我不懂什么?”祝问松索性坐回来,直接问。 柳蔚闭了闭眼,半晌,她似做好决定一般,又睁开,盯着祝问松道:“师父,我同您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姐弟,两姐弟住在森林的猎屋里,有一日,弟弟被老虎叼走了,姐姐去寻找他,却与弟弟一起,深陷虎窝,老虎没有急着吃掉他们,而是将他们捆绑起来,作为储备粮,姐弟俩试过很多次,均无法逃脱,最后一次想逃时,弟弟却因为保护姐姐,死在了虎口。 姐姐最后被途经森林的老猎人救走了,离开时,姐姐带走了弟弟的遗体,这时,一只仙雀出现了。 姐弟二人似乎有着古朴的血统传承,不过姐姐的血统没有被激发,弟弟的激发了,当然,这很正常,弟弟从小,就比姐姐强数十倍。 仙雀是来寻找弟弟的,它是为了辅佐弟弟成就霸业而存在的,但它不知,它找来时,弟弟其实已经死了,但弟弟死前,对姐姐执念太重,因此他无意间,竟将自己的命格,续给了柔弱的姐姐。 仙雀见姐姐拥有如此优秀的血统命格,误认为姐姐,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于是它跟上了姐姐,与她同出同进。 后来一次意外,姐姐遇到了危险,仙雀便运用它的能力,保护了姐姐,带着姐姐去到了森林外的世界。 这个世界,姐姐发现了一个与死去的弟弟,十分相似的少年,她认定这个少年就是弟弟的转世,她很想念弟弟,便把对弟弟的愧疚,疼惜,都灌注在这个少年身上。 但仙雀,却在此时变得不对劲了。 仙雀开始频繁的远离姐姐,远离这个转世少年,它变得越来越虚弱,但谁也不知道,它这是怎么了,连它自己都不知道。 “那它到底怎么了?”祝问松打断柳蔚的故事,他知道这个故事说的就是柳蔚自己,那只仙雀,说的是珍珠。 “仙雀一开始就是来寻找弟弟的啊,它要跟随的人是弟弟啊,但弟弟把命续给了姐姐,所以仙雀才以为姐姐就是弟弟,才跟上了姐姐,其实仙雀认错了人,弟弟已经死了,它一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它也见到了这位转世的少年,只有人死了,才会有转世,以前的弟弟,实际被拆分成了两部分,躯壳给了转世的自己,命格给了姐姐,仙雀要的是完整的弟弟,不是被拆开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的同时出现,告诉了仙雀,它错了,它从一开始就错了,它要找寻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在了,那仙雀该怎么办?我为你而生,你却离开,那我,自然不需独活。” 祝问松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强烈反驳:“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你没有另一个弟弟,你没有住在森林过,你从出生开始,就和柳陌以是姐弟,你不是后来才见到柳陌以的,你们原本就是亲人。” “师父。”柳蔚眼眶已经红了:“我是,我是的,我在森林住过,我和我的弟弟遇见了老虎,弟弟为了保护我死了,珍珠带我离开了森林,我见到了陌以,我认为陌以就是我弟弟转世,师父,你说过,陌以原本很优秀,对啊,如果是完整的他,必然会与前世的他一样优秀,但他破相了,他缺失了最珍贵的五行,他的五行在我身上,他原本的命格在我身上,我让陌以命运多舛,我让珍珠丧失了求生意志,都是因为我……” 祝问松觉得柳蔚真的已经着魔了:“你怎么可能在森林住过,珍珠到底是不是伴月翼犬还有待商榷,你就这么急着给自己定罪,就算你真的借走了柳陌以前世的命,那也是人家自愿借给你的,你没有错,而且前世今生这些,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钻什么牛角尖。” “不是的。”柳蔚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以前就毁了我弟弟,结果现在还是我毁了他,连珍珠也是……为什么会这样,我能还吗,我能把命还给他们吗?” “你真是!”祝问松都生气了,他仰头,冲着外面就喊:“容棱,过来,把你媳妇带回去,大白天就做白日梦,她是不是疯了!” 容棱听到师父的声音,匆忙跑来,便看到柳蔚趴在石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容棱马上拧着眉看向师父。 祝问松也火大得很:“她自己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把我跟她都快搞疯了,你赶紧带她走,别在我眼前晃悠,我头疼!” 容棱小心的去抱住柳蔚,柳蔚转身,搂着容棱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打哭嗝。 容棱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她,嘴里哄着:“没事,没事,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伤心?” 这时,院子里的柳陌以也好奇的走了过来,他看到姐姐哭,吓坏了,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姐?” 柳蔚听到陌以的声音,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泪越蓄越多,最后一崩溃,全顺着腮边,跟小溪潺潺似的往下流。 柳蔚向来坚强,没什么事能把她打倒,但她也是人,她不是神,她也有心魔,小令是她的心魔,横跨两世的心魔,她过不去这个坎,永远过不去。 第1755章 国师觉得柳蔚怕是疯了 “柳蔚哭”这个关键词,一时之间占领热度,在京都所有熟人耳边,口口相传。 金南芸和金南翩接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柳蔚已经和容棱呆在房间里一个时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隔着门扉一直没断过。 院子里此时坐满了人,纪南峥,纪夏秋,柳陌以,付子辰……总之在别院的,几乎都来了。 金南芸姐妹看到付子辰,还没来得及寒暄,付子辰已经摆摆手,让她们先进去看看,到底男女有别,付子辰自问自己也有不知道柳蔚心事的时候,不过作为闺蜜,金家两姐妹应该是知道一些。 金南翩肚子大大的,鼓得圆溜溜的还得为柳蔚操心,她在妹妹的搀扶下敲响了房间的门。 没一会儿容棱来开门,金家姐妹对他颔首示意一下,容棱便让开路,准她们进去。 容棱已经劝了一个时辰了,不顶用,现在金家姐妹是他最后的希望,让出了位置,容棱便出了房间,整个人阴沉的坐在石凳上,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小黎抱着丑丑也坐在一边,丑丑还好,不怎么了解情况,小黎却也愁坏了,眉头一直没松过。 房间里,金南翩看到柳蔚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样子,也是惊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柳蔚。 让她特别,特别,特别的心疼。 她上前,抱住柳蔚,一下一下,温柔的拍打着她的背脊,金南翩没问柳蔚为什么哭,她只知道,柳蔚现在需要呵护,需要安慰,需要开导,不需要被质问。 房间外,容棱坐了片刻后,也起了身,去找师父。 祝问松没有跟着过来,柳蔚对他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自己也需要消化。 容棱找来,直言不讳,就问师父与柳蔚到底说了什么。 柳蔚已经快崩溃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绝望,容棱之前抱着她时,甚至一度以为,她会化为云烟,就此消失。 这种感觉太恐怖,他必须知道前因后果! 面对徒弟质问,祝问松也很无辜,他坐在凳子上,一时不知该怎么整理语言。 容棱就耐心的看着他,让他不说不行。 终于,过了许久,祝问松才开口,他的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什么森林,什么转世,玄之又玄。 容棱原本并未听懂,直到后来,祝问松说了句总结:“个人自有缘法,她认为是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这个别人如果是陌生人,她的愧疚感不会这么重,但这个别人是她弟弟,我不知他们姐弟感情是否真的那么好,但她,的确陷进去了。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按照她的话理解,她应是投胎未喝孟婆汤,没有遗忘前世之事,她亲口告诉我,她以前有一个弟弟,也亲口承认,柳陌以是她弟弟的转世,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她前世的弟弟因为救她,丧了命,并续命给了她,这世的转世,便因五行不全,先天体弱,她忘不掉前世的弟弟,又知这世的弟弟,也是因为那缺失的五行,才从不凡变为平庸,甚至性命岌岌,所以她断定,是自己对不起他们,因此便走不出来了。” 祝问松总结得很对,柳蔚不能接受的,就是原来自己的命,竟然是从小令陌以那儿偷来的。 无论是前世的小令,还是这世的陌以,甚至是追寻小令而来的珍珠,所有人的命运,都因为她改变了。 珍珠很懵懂,像个小孩,它行事没有章法,只有本能,它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寻找着什么,而也正是因为它什么都不知道,事情真正爆发时,它才会难以接受。 珍珠正是接受不了自己跟错了主人,真正的主人早已死亡的真相,所以才会不断的死死活活,这是它本能与躯壳的拉锯,它不想死,但它的本能告诉它,它活着的所有意义,都消失了,它应该死。 后来珍珠开始远离柳蔚,远离陌以,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它带着柳蔚来到有陌以的古代,是因为本性使然,可它不知道真相会使自己毁灭。 小令,陌以,珍珠,三个人的付出,换来柳蔚一个人的与众不同。 这份沉重的交付,要柳蔚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如何恬不知耻的享受? 小令已经死了,陌以呢,珍珠呢,难道他们最后的命运,也是消失吗? 然后,柳蔚一个人活着?一个人好端端的过着? 她能活得下去吗? 带着愧疚与羞耻,带着偷来的命,她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现在柳蔚哭个不停,是因为她心里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这份折磨,让她痛不欲生,这份真相,也要将她毁灭了。 金南翩陪了柳蔚半个多时辰,柳蔚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走出了房间。 房门一打开,容棱便迎了过来。 柳蔚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她整个人蓬头垢面,整张脸因为哭泣,现在充血得厉害。 她没理在场的其他人,直接认准了国师的位置,一拍桌子,矗立在国师面前。 白发苍苍的国师本来就是看别人都来守着柳蔚,他不好意思不过来,就意思意思跟着来凑人数,结果柳蔚直接就盯准了他,他自己也懵的。 “有事?”他干巴巴的问。 柳蔚直接抓着国师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脸担忧的陌以面前,指着陌以,对国师道:“把我的命格,跟他的命格,对换!” 国师都惊呆了:“啥玩意儿?” “换命,我让你换命!” 国师觉得柳蔚怕是疯了:“你在说什么?” “你们道门还是佛门没有什么换命之法吗?你不是最信这些神魔妖怪吗?我让你换,现在就换!” 换回了原本的样子,陌以完整了,珍珠也就不会死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是柳蔚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国师不高兴的挣开柳蔚的手,撇着嘴道:“换命?换什么命?我是大罗神仙吗?还能给人换命?我自己的命都捏在你手上,还给你换命?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柳蔚嫌弃的盯着国师:“你不会?” 国师差点对柳蔚吐口水了:“谁会?神仙才会,你找个神仙给我看看!” 柳蔚转首,在人群里寻找师父的踪影。 容棱看出她的意思,低声在她耳边道了两句。 之前容棱质问师父时,师父就说过了:“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借命换命之说,不过是人家想保护你,执念太重,才将命格托付于你,就像我对你释放善意,你要将这份善意还给我,可善意是东西吗?这不是一件东西,这是我的意识,你永远不能将我已经产生的意识,再塞回我的脑子里,意识存在了,就已经定格了,除非你能穿越时空,回到我还没产生意识之前,阻止我产生这个意识,可这,有可能吗?” 柳蔚听完容棱的话,脸彻底白了。 第1756章 别哄珍珠了,先哄丑丑吧。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在柳蔚沉浸在绝望中难以自拔时,柳陌以好奇地站了起来,走到姐姐姐夫旁边。 刚才姐姐突然指着他,说什么换命,他一句都没听懂,结果现在姐姐又要哭了,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蔚吸了下鼻子,没说话,也不敢看弟弟,扭头又回到了房间。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院子里的人都看向容棱。 纪夏秋先问:“阿棱知道蔚儿为何难受?那你快说,她到底是怎么了?” 纪南峥则不放心的盯着容棱上下打量:“她从未这样哭过,是不是你小子对不起她了,你欺负她了?” 岳单笙断言道:“不会,容棱畏妻。” 容棱:“……” 容棱环视周遭一圈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在场的都是柳蔚的至亲好友。 再说,这件事本身就是柳蔚自己在胡思乱想,并不是特别难以启齿,他便简短的将自己了解到的都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其他人都沉默了。 最先说话的是纪夏秋,她张了好几次嘴,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狐疑的问:“所以,是谁告诉她什么换命不换命的?” 容棱直言:“应该是我师父。” 纪夏秋皱起眉:“老先生怎么这么吓唬孩子,他自己信鬼信怪就算了,为何要诱导我们家蔚儿听他胡言乱语,蔚儿生性纯良,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老先生怎么能看我们蔚儿好骗,就说瞎话哄骗她,蔚儿现在当真了,哭得这么难受,不是他家孩子,他是不心疼。” 容棱有点尴尬:“师父原意也不是……” “你师父在哪儿?”纪南峥板着脸问道。 容棱抬了抬手,要指方位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他怕外祖父去打师父,毕竟是自己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和师父感情还是很深的。 结果纪南峥多机灵,看容棱手抬到一半,就猜到大概方位,直接一甩袖子就去了。 柳陌以也很气愤:“老先生为何要哄骗我姐姐?是看我们家人好欺负吗?” 容棱解释:“师父并非……” “陌以,坐下。”付子辰喊了一声,让柳陌以别起哄。 柳陌以坐下了,还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嘴里嘚不嘚嘚不嘚的没完:“别说什么神鬼妖魔这些道道,本身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我与姐姐前世今生都为姐弟,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纪夏秋在旁边点头:“这可是天大的缘分,都说兄弟姐妹有今生无来世,可能做两世的姐弟,这得是积了多大的服气,才有的恩缘啊。” “是啊。”柳陌以一脸自然的道:“我从小身子不好,是因母亲怀胎之时,动了胎气,姐姐壮实没受影响,不能说我受了影响就是她的错,她招我惹我了?况且,退一万步说,若真让我选,两个孩子只有一个身体康健,我也愿意让姐姐健康,姐姐是女儿家,身子虚多遭罪,我是男子汉,吃点药,喝点汤,我又不怕苦。还有什么帝王骨相,我都跟姐姐说过了,交友须谨慎,不要和一些假道士,假和尚走得太近,信神信佛是求个心安,不是给自己添堵的,过度迷信只会害人害己,姐夫你也劝劝我姐。” 被指桑骂槐是“假道士,假和尚”的国师特别来气,他重重的哼了声,狠狠的瞪了柳陌以一眼,想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柳陌以理都没理他,反正柳陌以就是觉得国师是江湖骗子。 “再说珍珠。”柳陌以现在越说越顺,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我不管这鸟有什么古怪,但我倒也听过一些奇闻,比如谁家养了一条老狗,主人死了,狗也不想活了,但还没听说过,有畜生认不得主人的,就算珍珠真是认错了姐姐,现在发现姐姐不是主人,想一死了之,那它都能认错人了,说明它本身就傻傻的,傻子还不好骗,将错就错,一骗到底呗。” 容棱觉得这话有点意思:“将错就错?” “就跟它说,它没认错。” 容棱挑眉:“如何让它信?” “多说说它就信了。”柳陌以理所应当的道:“它是傻鸟,笨,脑子不好,你一直说,一直说,说的人多了,它就会觉得,欸,没准真是我弄错了,然后它就信了。” 容棱:“……” 听着怎么这么儿戏? 纪夏秋也道:“我们说的话,珍珠可能听不懂吧?” 柳陌以道:“老话说,鸡无六载,狗无八年,就说鸡过了六岁,狗过了八岁,就容易成精生灵性,这鸟估计也和鸡差不多,不是说珍珠已经十多岁了,就算听不懂全部,也能听懂一半吧,就这么告诉它,说着说着,它自己就信了。” “是这么个意思吗?”纪夏秋觉得逻辑有点歪,但好像乍听起来又没问题,她提议道:“不如叫来试试?” “行。”柳陌以看向小黎:“小黎,你把那小黑鸟叫来。” 小黎仰头,往天空喊了一声,没一会儿,珍珠真飞来了,不过半路看到柳陌以,扭头就飞走了。 小黎连喊了好久,都没喊回来,它失落的看向舅舅。 容棱也沉默下来。 魏俦悄悄的跟钟自羽说:“真的怕柳陌以欸,难道真跟什么命格有关?” 柳陌以张口就反驳:“这跟命格有什么关系,我从小就猫憎狗厌,我也不喜欢小动物,它不喜欢我很正常,那我躲房间去,你们再把它叫来,就按我刚才说的做。” 这回柳陌以藏起来了,小黎又喊了一阵,可算把珍珠喊来了,珍珠来了就探头探脑的,缩在小黎肩膀后面,在院子里环视,打算看到柳陌以就跑。 柳陌以没出来,小黎就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跟珍珠说:“珍珠,我娘就是你的主人。” 珍珠歪了歪脑袋,纳闷的看着小黎:“桀。” 小黎又道:“就是,我娘,她是你的主人……” 珍珠觉得小黎在说废话,它低头开始啄自己的毛,给自己梳背。 小黎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傻的,但它还是又强调了一遍:“我娘吧,她,她是你的主人,恩,他们都知道,我娘就是你的主人。” 他说着,还强调似的指了其他人一圈。 其他人一个比一个僵硬,但都频频点头,也不知道这鸟是不是真能听懂他们说话,反正点头就完事儿了。 珍珠觉得不光小黎不对劲了,所有人都很不对劲,它警惕的探头,用尖隼去扎小黎的耳朵。 小黎痒,躲了一下,珍珠就从小黎肩上飞走了,站到一边的树干上去,怀疑的看着众人。 丑丑在哥哥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大声道:“珍珠,下来。” 珍珠飞到丑丑怀里,仰头望着丑丑。 丑丑凑到珍珠的脑袋边,跟她说悄悄话。 丑丑说话声音特别小,除了珍珠,连小黎都听不清,等说了一会儿,丑丑就抱着珍珠要走。 小黎忙拉住妹妹:“你们去哪儿?” “我带珍珠去找太奶奶要吃的。”丑丑说着,还嫌弃的看了哥哥一眼:“不给吃的,珍珠根本都不想和你们说话。” 小黎:“……” 其他人:“……” 等丑丑抱着珍珠走了,那边柳陌以也从房间出来了。 一群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半晌,小黎干巴巴的道:“按照师祖爷爷的话,丑丑是狼族血脉最浓郁的,我觉得,我们说一百遍,也不如丑丑说一遍有效,不如我们别哄珍珠了,先哄丑丑吧。” 其他人:“…………” 第1757章 我说过,我们奉命,取你人头。 纪夏秋站起身,直接往厨房走:“我去做点糕点,陌以,你来帮我添火。” 柳陌以忙跟着去了。 到晚膳的时候,柳蔚终于被金家两姐妹哄出了房间,柳蔚一脸被掏空后的虚弱,连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 膳厅里,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是第一次大家坐得这么齐,柳蔚坐在右边,刚落座,就看得到对面的师父,右眼圈是青的。 她问:“师父,你眼睛怎么了?” 祝问松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的道:“摔了一跤,摔了一跤。”说完,还偷偷看了眼纪南峥。 纪南峥冷漠脸给妻子夹菜,理都没理祝问松。 柳蔚又看向其他人,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她不禁叹气,道:“我今日,吓着大家了吧?抱歉。” 容棱牵着柳蔚的手。 众人都道:“没吓着,没吓着。” 今晚的晚膳是纪夏秋主厨的,她做了许多菜,一半是柳蔚喜欢吃的,一半是丑丑喜欢吃的,她先给女儿夹了一只虾,又给外孙女夹了五只虾。 一盘就十只虾,半个盘子已经空了。 丑丑美滋滋的剥虾吃,吃的满嘴油乎乎的,低头一看,自己的碗里又多了两块芙蓉肉,她高兴得眼睛都是弯的。 这餐饭大家心事重重的吃完,只有丑丑无忧无虑,等丑丑吃完饭,就抱着珍珠去太奶奶的房间。 现在是非常时期,纪南峥忍了两个电灯泡,坐在旁边没吭声。 白妆又喜欢珍珠又喜欢丑丑,她把珍珠喂得都胖了一圈,还抱着丑丑不撒手。 连续两天,日子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去。 直到容溯来找柳蔚。 容溯也听说前两天柳蔚哭了一场,但那天他忙于政事,没有前来,现在来了,就免不了一番慰问。 柳蔚随口敷衍两句,问他什么事。 容溯就道:“游丝丝出关了。” 柳蔚吐了口气,决定择日不如撞日:“那今日就进宫吧。” 容溯担心的看着她苍白的面庞:“你精神不太好,不如改日?” “不用。”柳蔚抹了一把脸:“我没事。” 两人如之前那般混进宫,但相比之前两次的精神奕奕,今日的柳蔚看起来情绪多少有些不稳定。 容溯送柳蔚到了地方,都不敢离开,就呆在那儿,唯恐柳蔚出点什么事,自己能第一时间赶到。 柳蔚靠刷脸,进了守卫森严的昭和殿,树甄看到她来,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就道:“今日游姑娘那蛊虫制好了,这不,已经给娘娘服下了,娘娘现在还未醒,游姑娘说,这是好现象,蛊虫之间博弈,费时越长,越有把握。” 柳蔚点了点头,朝内殿看了一眼。 树甄这才注意到柳蔚脸色很差:“你不舒服吗?” 柳蔚闭了闭眼:“昨日夜里有些着凉,今日本是休班,结果皇上听闻游姑娘出关了,便命人将我招来,树甄姑姑也知道,为保谨慎,这昭和殿的跑腿事,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做,皇上一时之间也不好交托别人,我这便,撑着身子赶来了。” 树甄大受感动:“你快坐下歇歇吧,要不要给你煎帖药?自打娘娘病重,咱们这昭和殿,别的不多,就是七七八八的药材最多。” “不用了。”柳蔚摆手:“我来前吃了药,不过我这身子不好,就不进去探望娘娘了,怕过了病气,一会儿我就见见游姑娘,皇上有些话要问游姑娘。” “好,我一会儿叫她出来。”树甄说着,就走到内室前去看了看,半晌出来,又出来:“游姑娘说,怕是一时半会娘娘那儿结束不了,你若实在太累,不若去我的房间歇歇,我让小宫女带你去?” 柳蔚似乎有些犹豫。 树甄已经搀着她道:“走吧,你与我还见外什么,来人,带孙莳姑娘去我的房间。” 柳蔚被送到树甄的房间,她上了床,安心的躺下,送她来的小宫女看她睡了,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小宫女一走,柳蔚便从床上下来,她出了房间,脑子里一边回忆着容溯给她看的昭和殿地图,一边轻车熟路的往小药房的方向走去。 昭和殿以前的小药房,就是现在游丝丝炼蛊的工作室,柳蔚从后窗跳进去,闻着空气中浓重的硫磺气,她走到丹炉前面,打开罩子,顿时,一大股腐腥臭气,冲她迎面而来。 柳蔚闭了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将一只黑色的虫蛊丢了进去,而后将炉子关上,又随手拿了几样药材,往上面撒了点无色无味的药液。 等一切做完,她顺着窗户再爬走,回到了树甄的房间。 傍晚时分,有小宫女来叫醒柳蔚,柳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那小宫女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喊道:“孙莳姑姑,不,不好了,娘娘,娘娘又开始吐虫子了,树甄姑姑叫您,赶,赶紧过去!” 柳蔚匆匆忙忙的下了床,跟着小宫女疾步跑到正殿,隔着内殿的帘子,她看到里头不断呕吐的孙太后,今日的孙太后,比之前几日的瘦骨嶙峋,今日却更显形如枯骨,游丝丝在床前满头大汗的搭脉,树甄急的一直掉泪。 柳蔚走了进去,树甄马上拉住她,抽泣着道:“游,游姑娘说,这蛊虫,又,又被那母蛊吞噬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柳蔚安抚了树甄两声,走到游丝丝背后,游丝丝正急的不行,没注意身后的人是谁,柳蔚就站在游丝丝身后,与游丝丝一起,一上一下的正对着床上的孙太后。 孙太后乌青的眼睛缓缓睁开,登时便看到这样两张面庞,游丝丝倒还好,只是跪在床前,垂眸探脉,柳蔚则是站在游丝丝上方,直视孙太后的眼睛,然后,对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孙太后顿时剧烈抽气。 柳蔚便对孙太后做了个口型——“我说过,我们奉命,取你人头。” 孙太后看看柳蔚,又看看游丝丝,她开始挣扎,想将手抽回来,不让游丝丝碰。 原来是真的,原来真是这样,上次这贱人就说过,容霆已与他们合谋,要取自己性命,她还不信,她还不信…… 却不想,她的儿子,她的好儿子,竟真的,要杀她性命! 第1758章 柳蔚果然被杀人灭口1 还是那句话,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日,会破土出芽,开花结果。 孙太后突如其来的挣扎,妨碍了游丝丝的探诊。 她皱着眉头,安抚道:“您莫要急躁,放平心思,您情绪这般激动,会误了脉象。” 孙太后没有多少力气,甚至胳膊都抬不起,她只能用指甲去刮游丝丝的手背,游丝丝先以为她是不安,却不防一个不慎,竟被孙太后刮破了皮肤。 一缕血丝冒了出来,游丝丝顿时抽回手,看到自己手背上,已有三条指印。 柳蔚关切的问:“游姑娘还好吧?” 游丝丝没有回首,只沉着面摇了摇头。 树甄这时走上前,流着泪劝慰孙太后:“娘娘,您不要担心,不要难过,就算这回治不好,还有下回,还有机会,您不能放弃,游姑娘是皇上请来治您的,皇上对您一腔孝义,还派人四处搜寻异虫练蛊,您不能辜负皇上一番心意,咱们不急,咱们慢慢治,您让游姑娘给您看脉,咱们要把病源理清了,才好根治,对不对?” 树甄就像哄孩子似的,呵护着孙太后。 孙太后却被气得都翻白眼了,她张了张嘴,喉咙被卡着,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愤怒极了,瞪着树甄,又瞪着游丝丝和柳蔚,她只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想她死! 她觉得就连树甄,没准儿都收了容霆的好处,是容霆派来要害她的奸细! 孙太后现在情绪不好,游丝丝本来就因为蛊虫博弈失败而心烦气躁,她是巫族现任的大巫,太后娘娘被母蛊折磨得不成人样,她作为巫族近三代炼蛊技艺最超群的大巫,却对太后娘娘的病情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这种失败,让她难以自持,连带的能否医治完好太后,能否灭绝太后体内的母蛊,就成了她证明自己的目标。 不管太后现在是否对她已经失望,皇上是否已经开始质疑她的能力,她都必须治好太后。 她进京来,就是想要用皇权巩固巫族整个种族的命运,她身上肩负的,是整个族群的责任。 孙太后卧床太久,指甲没剪,游丝丝被她刮得生疼不说,伤口还慢慢变肿。 她站起身来,想去外面擦点药,反正孙太后现在排斥她,不妨等树甄劝好了,她再继续。 她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个陌生宫女,对方也正看着她,礼貌的对她颔了颔首。 柳蔚主动道:“奴婢是尚卿殿的,游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游丝丝眼皮闪了下,她抿着唇,“恩”了一声,往外殿走去。 床上的孙太后看到柳蔚与游丝丝交头接耳,更是坐实了两人勾结的罪证,她握紧了拳头,去拉树甄的袖子。 可拉了两下又放弃了,树甄已经不能信任了。 可她身边,除了树甄,还有谁可以托付? 游丝丝跟着柳蔚出了外殿,她立刻就解释:“太后娘娘体内的母蛊顽性太强,皇上送来的虫子药性不够,我这里有个方子,若是皇上能找齐方中虫类,相信对于医治娘娘怪症,会有奇效。” 柳蔚“恩”了一声,眼睛看了看周围。 游丝丝见她隐带迟疑,便挥手对周遭宫人道:“你们先出去。” 等到周围清场了,柳蔚才凑到游丝丝耳边,小声道了一句:“游姑娘可有听闻,前阵子,咱们东宫皇后,自缢身亡了。” 游丝丝不知她为何提到这个,随口道:“有所耳闻,但这与太后娘娘的病情有何干系?” 柳蔚笑了声:“游姑娘最近没见过皇上吧?” 游丝丝点头:“最近忙着闭关炼蛊,的确未向皇上请安,不知这位姑姑,有何深意?” “有些话,说太白就过分了,不过游姑娘是皇上信赖之人,相信游姑娘也很愿意,替皇上排忧解难才是。” 游丝丝还是不懂:“还请姑姑明言。” 柳蔚却摆摆手:“游姑娘是聪明人,我在你炼蛊的房里,搁了点东西,你记得查收,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请你身边的出去打听打听,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会听到你的好消息。” “姑姑……” “游姑娘进去吧,太后娘娘的病,仰仗您了。” 将游丝丝推回了内殿,柳蔚看游丝丝一脸沉思,没说什么,退到了殿外。 没一会儿树甄又出来了,脸色苍白的道:“娘娘吃了这么多苦,这病情还一点好转都没有,娘娘这是生气了,发火了,可那能怎么办,这钻在身体里的东西,咱们也揪不出来啊。” “树甄姑姑。”柳蔚突然压低了声音,斟酌了两下,又摇头:“算了,没事。” 树甄忙拉住柳蔚的手:“你想说什么,是不是皇上还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柳蔚低了低头:“上次我送来那红色的虫子,可是皇上花了大价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在一老山农手里寻来的,按理说,游姑娘这蛊炼成,就算胜不了那只母蛊,也不至于才几个时辰,就被人家吞得渣都不剩了,我觉着,这里头是不是有问题?” 树甄皱起眉:“问题,什么问题?” 柳蔚攥了攥手指。 树甄忙道:“好妹妹,你就快告诉我吧,我都要急死了,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游姑娘,毕竟不是咱们宫里的人。”柳蔚一脸为难:“她又在辽州呆了这么久,皇上信赖她,是因为只有她能治得了这蛊啊虫的病症,可这不代表,她就一点可疑都没有。” “你是说……”树甄眼皮一闪,顿时往外走。 “您去哪儿啊。”柳蔚喊道。 树甄道:“我带人去小药房看看,总要查查她是否真在娘娘身上动过手脚。” 柳蔚有心劝阻,树甄却以主为天,带着两个精通药理的小宫女,就往外走。 柳蔚没办法,只能跟着去。 结果没想到,两个小宫女居然真在的游丝丝的练蛊房里,找到了一些可疑之物,甚至还在药炉里,发现了一些带有毒素的药粉。 这物证齐全,树甄差点就原地爆炸,要找游丝丝拼命了。 柳蔚忙按住她,又提醒两个小宫女不可胡言乱语,才拉着树甄到一边,提醒道:“不能说出去,这游丝丝对太后娘娘心存不轨,可她终究是皇上请来的,若传出去,皇上请来的人要害太后娘娘,这不等于坐实之前那些后宫流言吗?这让宫里人怎么看皇上,太后又怎么看皇上?” 树甄急死了:“那难道要当做不知道吗?这可是图谋不轨,以下犯上,游丝丝这是在谋害一国太后啊!” “此事得先禀报皇上。”柳蔚沉着脸道:“树甄姑姑,我这就去禀报皇上,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我一个时辰后没回来,你再派人去尚卿殿找我,你问守殿的小太监,可认识一个叫孙莳的宫女,若是那小太监说不认识,听都没听过,那……” 树甄心都揪紧了:“你是说……” 柳蔚摇了摇头:“树甄姑姑,咱们都是向着太后娘娘的,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他又赋予了游丝丝什么任务,我们谁也不知道,我怕就怕,那些流言若是真的……” “那你别去。”树甄忙道:“万一真是皇上授意的,你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会被灭口的!” “可万一不是呢。”柳蔚坚持道:“我始终不信皇上是这样的人,若我不去问,反倒了中了游丝丝的计,她就是料定我们知道了也不敢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偏偏我们就去问,拼着人头落地,也要得一个答案!” 树甄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你都不是昭和殿的人,何苦受这个罪……” 第1759章 柳蔚果然被杀人灭口2 “树甄姑姑。”柳蔚情真意切的道:“您只要记得,我是向着太后娘娘的,这就够了。” “你……” 柳蔚说完,放开树甄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树甄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越看越难过。 一个时辰后,柳蔚并未回来,树甄按照之前说好的,去尚卿殿亲自找人。 结果听到的回答,果然是“孙莳?没听过什么孙莳,我们尚卿殿好像没有姓孙的宫女吧。” 树甄当即脸都白了,她含糊道,自己可能记错了,又叮嘱那守宫小太监不要告诉别人她来过,这便匆匆的回到了昭和殿。 回到昭和殿后,她就进了内殿,此时游丝丝正在与星义说话。 星义将最近宫里关于皇上有意诛杀太后的流言与游丝丝说了一遍,游丝丝听完陷入沉思,正好这会儿树甄回来。 游丝丝犹豫一下,叫住了树甄:“敢问树甄姑姑,方才在殿内那个穿粉裙子的尚卿殿宫女,姓谁名谁,听说上次送虫来的,就是她?” 树甄正沉浸在柳蔚果然被杀人灭口的打击中,听到游丝丝的问话,顿时警惕极了,竖着眉毛道:“什么宫女,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个宫女。” 游丝丝有些发懵:“就是之前站在我背后的那个……” “游姑娘,娘娘的病情你不关心,尽关心些乱七八糟的外人,你别忘了我们请你来是做什么的?我告诉你,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独活,咱们整个昭和殿的人,都得跟着娘娘陪葬,你也不例外!” 游丝丝脸色白了几分。 树甄甩袖进了内殿,一进去,她就谴退了所有人,她趴在孙太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咱们得走!” 孙太后本来就没睡着,她顿时睁大眼睛,看着树甄。 树甄心里害怕极了,攥着手指道:“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五王爷,娘娘,只有五王爷能救咱们了,五王爷必然不会看着您死,皇上,皇上他当真要害您啊!” 贴在内殿门外的游丝丝偷听到这句话,眉头顿时挑了起来,神色变得莫测。 第二日清晨,树甄把信送出了宫后,就一直陪着孙太后,期间游丝丝过来送了次药,往日都是树甄当着游丝丝的面,喂孙太后吃,但今日树甄避过去了,只说娘娘身体乏力,晚些再吃。 偏偏游丝丝今日也很坚持,非要孙太后当面吃。 树甄看着那碗药,决定破罐破摔,直接一巴掌扇在游丝丝脸上,呵斥道:“大胆游氏,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娘娘不知道吗?这药里到底放了什么,还有昨日的蛊里,究竟搁了什么,你自个儿心知肚明!” 游丝丝一脸镇定反问:“树甄姑姑在说什么?” 树甄来了火气,直接对外头道:“来人,去请太医!” 没多久,太医来了,树甄当即把药碗递给太医,让太医检验。 太医检验一番后,得出的答案是,没有半点问题。 游丝丝面带微笑:“树甄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我也怀疑起来了,最近这阵子,为了太后娘娘的病情,我可是不眠不休,废寝忘食,这河还没过您就开始拆桥,是不是快了点?” 树甄一脸痛恨,她瞪着太医,现在她连太医都一起怀疑上了。 树甄还是不信,甚至逮了只老鼠,先行试药,结果药里居然真的没问题,她顿时脸色漆黑。 游丝丝还在坚持道:“树甄姑姑,娘娘服药的时辰,快过了。” 树甄看了看殿外,五王爷的人还没来,她不好现在撕破脸,只得端着药碗,像平日那样,一口一口的喂孙太后。 孙太后不想喝药,但嘴闭不上,多多少少还是吃了些。 等到药饮完了,树甄连忙将人撵走,又派人去宫门口等着,吩咐人看到五王爷进宫,就立刻把人带来昭和殿来。 等吩咐完,她就坐在孙太后旁边,一边抹泪,一边道:“娘娘,孙莳已经死了,我去尚卿殿问过,一点消息都没有,都说不认识她,可她这么个大活人,还是在御前行走的,怎么可能没人认识,她被灭口了,连痕迹都被抹消了,皇上,是真的太狠心了。” 孙太后一张死鱼眼看着树甄,闹不清树甄是真的蠢,还是在迷惑她。 没一会儿,小宫女递了新的参片来,树甄看了看那参片,问:“是游姑娘送来的?” 孙太后的药物,都是游丝丝准备。 小宫女点头:“是从小药房拿来的。” 树甄嗤了一声,从太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盒新的贡参,往日从小药房拿来的都是冬参,太后房里的贡参是价值万金,可遇不可求的七保参,将冬参丢了,树甄给孙太后换了新的七保参,之后,便一颗心等着五王爷进宫来解救她们。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后,五王爷还是没进宫。 树甄开始急了,猜测是不是昨日她去尚卿殿找人,被皇上知道了,皇上知道她们找了五王爷,所以拦着不让五王爷进宫。 若真是如此,那皇上这是不打算善了了,最近两日就要给她们了断吗? 树甄急的满头大汗。 一扭头,却发现孙太后竟然也满头大汗。 树甄忙问:“娘娘,您怎么了?”同时命人,赶紧去叫太医,也把游丝丝喊了过来。 太医对太后的病症,本身就是束手无策,而游丝丝,现在的游丝丝,到底还会不会用心治疗太后,这,是谁也不知道的。 午时二刻,宫外容府别院,柳蔚估算着时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面,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似在等待。 她这一等,就等了一天,直到当天傍晚时分,容溯才传了一个消息过来。 太后孙氏,日晌发症,众医会诊,四时毕,未果,酉三刻,薨。 太后薨了,据说死亡的原因是,太后日常服用的镇脾养气汤药,与北国贡品七保参相冲,伺候的宫女一时不查,使得太后药物中毒。若是换做旁人,两药相冲,剂量不大,尚可抢救,但太后底子本就虚弱,毒性一冲,竟直达大脑,不消一天,魂飞天国。 第1760章 乖乖驾崩 前头年节刚过,一扭头,太后竟大薨了,京都上下顿时被染上了几分悲凉色彩。 而宫里头,昭和殿里,白帆也在一夜之间,挂满上下。 柳蔚这回穿了一件小太监的衣裳,脸上画了妆,容貌并不似之前。 她进了昭和殿,看着殿内前前后后的人都换了面孔,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孙太后对外的死因是宫人弄错了药物,那太后一死,昭和殿上下自然全得陪葬,一个都活不了。 柳蔚不是来见谁的,她只是看了一圈,又着重去内殿瞧了瞧,最后避开人流,再去了小药房一趟,就离开了。 今日进宫也是容溯送柳蔚来的,在昭和殿呆了一个时辰,柳蔚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看到了容溯,容溯也在等她,见她回来,便问:“如何?” 柳蔚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冷意:“没错。” 容溯眼睛眯了起来,片刻又嗤笑一声:“容霆倒是真人不露相。” “有什么奇怪的,前路都给他铺好了,就算料到自己中了挑拨离间之计,可机会就在眼前,他做了多少年太子,这点利益关系还拧不清?” 容溯有些不悦:“倒是让他捡了便宜。” 孙太后没死,柳蔚昨日接到消息时就在怀疑了,就算她在游丝丝面前,在树甄面前,都布置了一整套,但又不是赶鸭子上架,游丝丝怎么可能在没跟容霆接洽之前,就直接把孙太后搞死。 这可是太后,不是谁家的老太太,死了可是要轰动全国的。 游丝丝能有这个胆量? 今日进宫,柳蔚先观察了内殿,又去了小药房,她在内殿地上发现了些许未清扫干净的呕吐物,还在小药房里发现了许多转移时,不慎撒漏的药粉。 这说明什么,说明昨日孙太后的确发了症,但在她发症之后,昭和殿的人,连带着游丝丝,甚至整个小药房,都被仓促转移了。 为什么会转移?为什么太后寝殿的呕吐物会没清扫干净?为什么小药房里,满地都是散落的粉药? 因为,孙太后没死,她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伺候她的宫女,她的医师游丝丝,甚至游丝丝用惯的药材炉鼎,都被一齐带去了。 容霆被秦紫与容溯前后夹击,早已对孙太后产生了除之后快的打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太后现在是病了,没机会对付容霆,一旦她好了,谁能保证容霆这个皇帝,还能一直稳坐? 容霆已经坐上这个宝座了,哪里还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皇后的死是前车之鉴,容霆在处死皇后时,已经决定要对太后动手,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容霆不再出现在昭和殿,不再去探望孙太后,甚至容许宫里的下人,四处传播他与太后不合的流言。 容霆的目的昭然若揭,但他不敢动手。 为什么不敢,因为孙太后手里还掌握着多方势力,甚至兵权,人都是有贪欲的,容霆自然想将这些东西都拿到手里,再除掉孙太后。 所以昨天,一个大好的机会出现了。 孙太后发症了,容霆对外公布她薨了,但实际上,他把孙太后软禁了。 软禁多好啊,不用担心孙太后对外求援,他只需要将自己的母亲关起来,好生养着,等到她愿意投降,愿意把自己积攒一生的势力,都交到他面前,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简单来说,孙太后,现在已经成了容霆的阶下囚,她活不了了,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她如果不交出手里人脉兵权,容霆能让她一直不生不死的像现在这样隐秘的活着。 容溯说得没错,容霆一开始是被他们挑拨离间的,但现在,容霆自愿了。 在权力面前,母子情谊是什么? 况且,母亲一开始都做好了将儿子当做弃卒的准备,风水轮流转,儿子现在想从母亲手里,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皇室的情分,虚假得一丝真情都难以寻觅。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样?”现在容霆与孙太后窝里斗,柳蔚想知道容溯还有什么计划。 “等。”容溯的态度很随意:“矜東还太嫩了,他需要时间,多锻炼锻炼,况且容霆那身子,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也会乖乖驾崩,急什么?” 这话说得…… 不过柳蔚也同意多等等,矜東是最近三年被逼迫着成长的,时间太短,容溯等人的行为,又无异于是揠苗助长,这样被催促着长大的孩子,心理很容易出现问题。 柳蔚觉得,与其现在强迫容矜東肩负担子,继承大统,不如让他多学习几年,给他点时间,让他能更稳重,更周全,将来登基后,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明君。 “不过登基可以等,婚事不能等了,秦紫最近已经着手,在帮矜東相看了。” 柳蔚:“……” 好吧,柳蔚的确是没见识了,在她眼里,十几岁就成亲,真的是太早了点。 不过,注定要做一国之君的人,早点成亲也好,等到登基了,矜東可就再也没机会谈恋爱了,一大堆国家大事,后宫的女人,占据他时间超过十分之一,怕是都要被斥责是祸国妖姬。 总之,做皇帝的确是件麻烦事。 容溯把柳蔚送回别院后,柳蔚就把孙太后可能没死的事,跟容棱说了。 容棱并无意外,他现在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他只关心柳蔚:“这两日连着进宫,可有疲惫?” 柳蔚挑了挑眉:“我疲惫什么?” 容棱牵着柳蔚的手,道:“既然京中暂安,不如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 “哪里都好。” 柳蔚沉默一下,低下眉眼。 柳蔚知道容棱的意思,她是想她远离陌以,远离珍珠一阵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两天家里人都很担心她,大家见到她就沉默,小心翼翼的,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像是深怕戳了她的伤口。 柳蔚也不愿意让大家跟着她费神,命是一定要换回去的,可到底该怎么换,她是完全不知。 现在容棱婉转提起了,她不禁有些难受,她抱着容棱问:“如果真的换回去了,我会怎么样?你又怎么办?小黎和丑丑又怎么办?” 容棱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你不能有事,谁都不能有事,这才是解法,可知?”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 柳蔚将额头抵在容棱的胸口,沉沉的吐出口气。 第1761章 结局1 这回容棱和柳蔚出去,是去过二人世界,没有人跟着去打扰他们。 不过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京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付子辰在与容溯交谈过之后,选择在容棱柳蔚离开后的第三天,启程回了青州,柳陌以本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想到洗脑珍珠的事还没落实好,姐姐的事,大于付子辰的事,就继续留了下来。 其次是秦贵妃为大皇子容矜東举办的第一场相亲宴,以失败告终,当日秦紫本身是兴冲冲的打算给容矜東找个容貌才华俱佳的皇子妃,但没想到应邀前来的千金小姐,不是已经有婚约在身的,就是才貌名气不佳的,搞得秦紫十分憔悴,也隐隐看出,这些公侯之家对容矜東这个庶出皇子,十分轻视。 最后一件事,是与容棱有关的。 容霆在一次早朝之上,公开宣布,取消镇格门,并且下令,将镇格门内所有武将,按照功勋排名,一一加塞进不同地方衙门,有的人运气好,被放在了京兆尹衙门,不需出外省,有的运气不好,直接被安排到了外地,当即就要与家小父母分隔两地。 容棱之前回京一直没公开身份,容霆只知他要回京,但一直没堵到人,现在容霆翅膀硬了,没有了孙太后的掣肘,还反钳制了孙太后,他直接大笔一挥,要将容棱给彻底按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解散镇格门,釜底抽薪,拿掉容棱最大的底蕴。 其实之前回京,容棱已经与镇格门老下属们私下见过,也料到了容霆会对镇格门有一番打压,但谁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狠,毕竟镇格门之前挂的都是乾凌帝的名头,乾凌帝才死几天,容霆就解散,这无异于会使一部分老臣心寒,毕竟唇亡齿寒,容霆来一招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不怕? 总之容霆现在是皇帝,他做了决定,谁也没有质疑的立场,恰好这时容棱还不在京,不到两天,镇格门已经被容霆拆得干干净净了。 外头吵吵闹闹,因朝廷风云,众说纷纭时,别院里,一大家子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纪南峥最近喜欢上了遛弯儿,每天吃过晚膳,都要牵着妻子沿着护城河走一圈。 小黎开始教丑丑念诗书了,不过丑丑笨,也不爱学习,每次念两行,就嚷着困,然后就赖在哥哥身上撒娇,怎么拉都不起来。 珍珠在柳蔚离开后,就想带咕咕走了,但它走不了,小黎说它生病了,必须在家里养病,养到病好。 珍珠一再强调自己没病,但小黎不听,还每天给它吃药,珍珠都快急死了,每天都很忧伤,忧伤了几天后,它甚至开始脱毛了,这回把珍珠气得啊,恨不得把小黎的头发全叼没。 小黎不放珍珠走,珍珠被迫还得每天见柳陌以,珍珠隐隐感觉到小黎和丑丑他们,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它没办法质问他们,只能被强行留在京都,过着天天掉毛的日子。 魏俦最近找到一个挣钱的法门,他发现国师这头白头发,在他们家虽然有点遭人嫌,但在外人眼里,竟然真的有仙气飘飘的效果,于是某一天开始,魏俦抛下了钟自羽,开始跟国师同出同进,两天后,他找人订了一个摊子,开始怂恿国师给人算命,他收钱。 国师那天和他打起来了,但是没打过,挨揍了,魏俦揍完人后还威胁人家,说国师每天不在摊子上坐班超过三个时辰,就还打他。 柳蔚不在,家里没人管得住魏俦,国师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还是得每天去给人算命,他一世英名,一口气全都没了! 钟自羽最近在跟岳单笙闹矛盾,这还是柳陌以提醒岳单笙,岳单笙才发觉了,好像就那天因为笋子的事之后,钟自羽就开始冷冰冰的,对谁都没好脸色。 岳单笙因为不太关注钟自羽,一时没发现,被柳陌以提醒后,他也不觉得怎么样,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过了几天后,钟自羽开始不回家了。 岳单笙以为他干什么坏事去了,还跟踪过一回,结果发现他居然是去逛青楼了,直接冷笑一声,再也不搭理他了。 然后钟自羽就过上了纸醉金迷,天天逛窑子的美好日子,直到半个月后,魏俦发现,钟自羽逛完青楼,居然不花钱,还倒攒了两百多两银子,他吓得以为钟自羽去卖身了,老父亲眼睛都快哭瞎了。 结果一问,才知钟自羽没去卖身,他在青楼里找了份差事,每日只需弹一首曲子,就能赚二十两。 魏俦当天晚上跟着去偷窥钟自羽上班,发现钟自羽弹琴,是取了面具弹的,然后再一看,钟自羽弹琴的时候,下面男男女女看他的目光,全是痴迷爱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天之后,魏俦就成了钟自羽经纪人,第二天还跟老鸨讨价还价,他说一首曲子二十两不行,隔壁青楼出四十五两一首了。 老鸨一听,忙道,行行行,给你五十两,谁让你是门面担当,你好看你说了算。 魏俦达成目的,每天给钟自羽四十两,他自己吃十两回扣,五十两两人分得美滋滋。 魏俦还问钟自羽,说你攒这么多钱干什么。 钟自羽没回答,却开始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金钱的数量,还在算着日子。 魏俦发现他最后记录的日子,是三个月后,还是岳单笙的生辰,顿时嫌弃的问:“你别是要把钱给他吧?” 钟自羽没做声,就老老实实的把钱放好,每天还勤勤恳恳的开工。 直到后来魏俦才知道,钟自羽的钱是给岳单笙了,就在岳单笙生辰那日,不过钟自羽早上把这份礼物送出后,晚上就去衙门自首了。 那被他攒满的一千两银子,他说,是留给他岳哥娶媳妇用。 岳哥当初离开,既然是为了替他和重茗打拼,那他下牢之前,也想留点东西给他岳哥,算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最后的心意吧。 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之柳蔚容棱离开的两个月里,京都可谓精彩纷呈,家里也每天都有不少事发生。 而等容棱带着柳蔚回来那天,柳蔚却是一个人回别院的,一问才知,在入城门的时候,容棱被御前军抓捕,带进宫去了。 第1762章 结局2 尚卿殿里,面色苍白的容霆高居宝座,他看着堂下一身玄袍,风尘仆仆的容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残忍的狞笑。 “来得,比预料的晚。”容霆说完一句,便感觉今日的情绪起伏太大,他已经有点胸闷了,便端起手边的参茶,急促的喝了一口。 容棱瞧着他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叹了口气,实话实话道:“两个半月前就进京了,后来又出去了一阵,今日才返回。” 容霆手里的茶杯滑了一下,热水险些溅出来,他抖着手将茶杯搁在龙案上,喘着粗气瞪着容棱:“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皇兄要不先服药?”容棱真心建议:“您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容霆重重一拍龙椅扶手:“放肆!”吼完一句,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 容棱发誓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容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他也很方,容霆想抓他很久了,他今日有空让他抓,还不够体贴吗?还想他怎么样? 容霆咳嗽完,脸上又红又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忙给他送上药丸,吃下一粒后,容霆面色好了些,整个人仰躺着呼吸。 容棱这下才再次开口:“镇格门皇兄想解散,便解散就是,那是父皇留下的根底,皇兄既觉得拿捏不了,早日铲除,也是理所当然。” 容霆眯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容棱,半晌,冷笑起来:“你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以前朕便知晓,几兄弟中,你比容溯更难缠!” 容棱一脸淡漠,不想听容霆嘴炮,直接道:“皇兄是想处置臣弟?斩首还是囚禁?您下诏吧。” 容霆再次一拍龙椅扶手,呵斥:“容棱!你什么态……咳,咳咳!” 容棱:“……” 大太监又开始忙里忙外的给九五之尊拿药,容霆这下没吃药丸,喝的药汤,喝完后,面色却不见好转,依旧咳嗽,然后,他咳出血了。 容棱:“……” 容棱有点束手无策,他问大太监:“不请太医吗?” 大太监这才反应过来,忙往外喊:“宣太医,宣太医!” 容棱“……” 容溯接到消息赶到尚卿殿时,就看到偌大的殿堂里,人来人往。 他担心了一路的三皇兄此时正站在角落,大概是舟车劳顿,他面上可见的疲惫,立在一根梁柱后面,站着在假寐。 容溯的出现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皇上又犯病了,这会儿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医童,尚卿殿太监宫女都聚满了大殿,大家手忙脚乱的,在给皇上急救。 容溯偷偷钻到容棱身边,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容棱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对容溯道:“你来得正好,送我去天牢。” 容溯:“???” 容棱睨了眼上首的九五之尊:“总不能耗到他转愈吧,我还没用午膳。” 容溯:“……” 一刻钟后,容溯了解到了来龙去脉,他一边带着容棱往天牢走,一边在路上抱怨:“你跟他犟什么?他身体不好你不知道,你把他气死了,烂摊子不是还得我收拾,还有矜東,我都告诉他了,能多帮他争取一年时间,孩子高兴坏了,你这突然要他登基,不是骗人吗!” 容棱有点无语:“与我无关。” “那你回来干什么?”容溯还在谴责:“你知道他抓不到你不放心,你就出去多玩几个月啊,这才走多久就回来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找容霆茬是不是?” 容棱懒得解释了,他现在又饿又困,就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容溯把容棱送到天牢,还给容棱点了餐,容棱坐在牢里,容溯站在牢外,容棱坐着,容溯站着,容溯有点憋气,他问容棱:“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求死。”容棱吃了一口包子,又喝了口白粥,方道:“让他定个日子,将我秘密处死。” 容溯翻了个白眼:“想诈死脱身,你倒是想得美,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回三王府,我当时就该猜到了,这王爷,你是不打算做了是吧?” 容棱找借口:“不杀我,他不安心,与其拖拖拉拉,不如给个痛快,让他安安分分做他的一国之君。” “那这满京都的事,你不管了?” 容棱意有所指的撇了容溯一眼,意思就是,这不是有你吗? 容溯气得直喘气,绷着脸问:“我是不是欠你的?” 容棱将简单的膳食吃完了,还把空碗从窗口递出去,让容溯收,然后他就躺在厚厚的稻草堆里,闭目养神道:“我只有三日空闲,你最好抓紧时间,三日后外祖父诞辰,我们是赶回来给老人家做寿的。” 容溯:“……” 容溯真觉得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容棱的,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容棱死而复生,还在青州大展身手的事,成为了容霆的心结,容霆不管容棱是否有意篡位,反正这个眼中钉是长在跟前了,容霆登基后一方面要钳制容溯,一方面就要派人追捕容棱。 容棱若是一直不出现,容霆必然也会一直严阵以待,若是精神一直这么紧绷,容霆这个本就短命的皇帝,可能会更短命。 容棱和柳蔚商量一番后,便决定既然目前朝政大事有容溯担着,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他们炸死脱身。 当然,等到矜東登基后,爵位还是会归还,镇格门也会重建,但现在这不是安抚容霆吗,就当做场戏给容霆看,哄哄容霆。 容棱想得挺好的,觉得今日进宫,如愿以偿下牢,然后等着容霆来杀他,最多三日,计划就能结束,到时候是和柳蔚继续闲云野鹤也好,还是在京都再呆一阵子也好,都可以。 但没想到,计划才在第一步,容霆就因身体抱恙,差点死在了龙椅上。 容棱也不敢撩闲了,他毕竟没有多少和重病患者接触的经验,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才能不刺激这位新帝,现在容溯来了,容棱松了口气,直接放心大胆,把烂摊子都甩给容溯。 容溯是骂着脏话离开的。 出了天牢后,他就去了尚卿殿,了解到容霆已经有所好转,正在内殿休息,他捉摸着现在容霆体能过得去,就进去面圣了。 容溯自请处死容棱,容霆闻言笑出了声:“七弟啊七弟,要说狠,还是你狠啊,明明之前还联手对付于朕,这才几日,便要窝里反,拿他作筏,你可真狠心。” 第1763章 结局3 容溯面无表情,说得跟真的似的:“臣弟这也是为皇兄考虑,三皇兄手握江南四州重兵,叛军一事,积威甚重,若他起义,臣弟倒还好说,最头疼的,终究还是皇兄您,臣弟,这也是为皇兄分忧。” “呵。”容霆冷笑一声,又随口道:“既然你这么想杀他,朕便给你这个机会,明日午时,提头来见吧。” “臣弟,遵旨——” 从尚卿殿离开后,容溯就出了宫,他去找柳蔚了,炸死既然是这两口子想出来的损招,道具自然也得他们自个儿安排。 柳蔚倒是专业,容溯一来,她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个鲜血淋淋的人头,脸,是容棱的脸。 容溯用手戳了戳,柳蔚忙把他拍开:“别弄坏了,用南瓜做的。” 容溯:“……” 容溯小心翼翼的提着容棱的“人头”离开了,临走前,他又看了柳蔚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精神却比两个月前好了许多,也松了口气:“听说你们是回来给老人家过寿的,明日我将寿礼送来,也算一份心意。” 柳蔚点点头,道:“送银票吧,别给古董字画,我们用不上。” 容溯:“……” 柳蔚,果然还是柳蔚。 容溯走了后,柳蔚也回了房间,房间里,小黎正托着丑丑,在给丑丑擦嘴。 丑丑刚刚吃完柳蔚带回来的特产猪肉干,吃得满嘴是油,半张脸都是辣椒。 小黎给丑丑擦干净了,就着屋里的脸盆洗了帕子,顺口问娘亲:“娘,容叔叔明日回来吗?” “对。”柳蔚回答完,又对小黎招招手:“你先过来。” 小黎洗干净了帕子过来,坐在娘亲对面。 “明日他回来,你别叫他容叔叔了,还是叫爹吧。” 小黎神色顿了一下,低下头,折叠手里的湿帕子。 柳蔚靠近一点道:“以前,是娘不好,你别怪他,你爹没什么错,你不肯叫他,他嘴里虽然不说,心里是难受的,小黎,他……” “我知道了。”小黎打断娘亲的规劝,抬起头来道:“我叫。” 柳蔚倾身抱住儿子,揉揉儿子的后脑勺,觉得儿子太懂事了。 结果小黎道:“娘,我不叫爹,不是因为不接受他,是因为你。” 柳蔚手一顿。 小黎从娘亲怀里出来,一脸冷漠的道:“从我知道爹是我亲爹后,我就在等着你跟我正面谈论这件事,但你一直逃避,所以我一直没改口,我不叫他,不是不接受他,在我眼里,他很好,是个好父亲,我只是没从你这里听到确切的答案,所以没有贸然行动。我是你生的,无论在什么事上,我都会优先尊重你的意见,你让我改口,我就会改口,你要是不提,我就不会改。” 柳蔚整个人木在当场。 小黎站起身来,牵起丑丑的手,又道:“你自己也检讨检讨吧,反正在我看来,爹在你这里,受了很多委屈。我先带丑丑回去喝降火汤,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买的什么特产,全是辣椒,丑丑什么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好吃,过了就上火,你也不怕她拉肚子。” 柳蔚被小黎说得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小黎却已经带着丑丑,影子都不见了。 柳蔚有些怅然,走到院子里,忧伤的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没一会儿,珍珠飞来了,柳蔚看到珍珠,脸上露出笑容,对它招招手。 珍珠飞下来,落到柳蔚怀里,开心的叫着:“桀!” 柳蔚揉揉珍珠的背毛,却摸出一根掉落的黑毛,她顿时紧张了:“你,你怎么又开始脱毛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哪里难受?你躺下来,我给你看看肚子。” 珍珠被柳蔚这样那样的摆整了好一场,确定珍珠没什么毛病,珍珠才期期艾艾的道:“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闻言楞然:“你是说,小黎他们,强迫你和陌以相处?你……你们……你们还好吗?” “桀桀!”珍珠叼着脱落的毛,想把这毛安回自己背上,试了两下,安不回去后,它都忧郁了:“桀桀,桀桀桀……” 柳蔚心疼的抱着珍珠:“他们怎么能这样,太危险了,你与陌以不能共存,怎么能强迫你们相处呢,现在已经开始脱毛了,之后会不会出别的事?他们太胡闹了!” 珍珠是第一次听到“不能共存”这种话,它有些迷茫:“桀桀?” 柳蔚捧着珍珠道:“对了,你还不知道,真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被骗了这么久,我告诉你吧……” “娘!”小黎匆忙的吼叫声,突然出现。 柳蔚一抬头,就看到小黎去而复返,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把将她怀里的珍珠夺走,竖着眉毛道:“你在干什么?我们努力的两个月,你打算跟珍珠说什么?” 柳蔚站起来,样子有些无辜:“不是,我就告诉它,它身上发生的一些事……” “它什么事都没发生!”小黎强硬的道,他刚才就是看到珍珠往娘亲的院子飞,才急忙赶来的,就怕娘亲帮倒忙,说些不能说的话。 这时门外又跑来两个人,正是柳陌以和丑丑,柳陌以一见小黎就问:“怎么样,怎么样,没说什么吧?” “没有。”小黎摇了下头,警惕的盯着他娘亲,然后跟舅舅打了个眼色。 柳陌以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蛊,放在手心,道:“珍珠。” 珍珠一方面不想和柳陌以相处,一方面又被那蛊虫吸引了,它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过食物的魅力,跳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手上,把那颗营养丰富的蛊虫给吃完了。 吃掉后,它叼起自己掉落的那根毛,放在柳陌以手心,然后趴在他胳膊上。 柳陌以又给它拿出一颗蛊虫,道:“掉毛了,可怜了,多吃一颗,再吃一颗,补补。” 珍珠达成目的,快快乐乐的把两颗额外的零食都吃了。 丑丑这时已经走到了他娘亲脚边,她很严肃的对娘亲道:“娘,我们在做正经事,希望你不要调皮捣蛋。” 柳蔚:“???” 第1764章 结局4 柳蔚知道小黎他们的所作所为后,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和孩子们没法沟通,她直接去找师父。 祝问松被她堵到门口,也挺来气的:“你以为我没劝过,我劝他们听吗?你外祖父还打我来着!关我什么事!” 柳蔚黑着脸问:“那您看出陌以现在有何不妥吗?我走了两个月,他们就让陌以和珍珠相处了两个月,方才我见珍珠吃陌以喂的零食了,这对陌以有什么伤害吗?还有珍珠掉毛了,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没看出什么。”祝问松哼哼唧唧的道:“你弟弟的命格面相都没改变,至于珍珠,说实话,掉毛或许不见得是坏事,我记得动物都有换毛期,这个季节,珍珠也该换毛了。” 柳蔚突然道:“可我的印象中,珍珠从未换过毛。” 祝问松一愣:“一次都没有?” 柳蔚点头。 祝问松道:“那这可不太正常,鸟儿每年都要换毛,尤其是幼鸟到成鸟的阶段,会有一次通体换毛,珍珠真的从来没换过毛?一次都没有?” “真的没有,至少从跟着我开始,就没有,更早以前不知道。”柳蔚说完,也琢磨起来:“那就是说,现在珍珠不是掉毛,是在换毛?” “我看到它皮肉上长了新的小绒毛,你没发觉吗?” 柳蔚摇头,她刚才就抱了珍珠一会儿,小黎就来把珍珠带走了,带走后还强调说,不准她再私自接触珍珠,被发现就要批评她。 因为带着换毛还是掉毛的疑虑,柳蔚又去找了一趟小黎,说要亲自检查。 小黎十分不放心的盯着娘亲看了好一会儿,才老大不情愿的将珍珠拿出来,让娘亲看。 柳蔚亲自确定,珍珠真的长了小软毛,不禁错愕。 珍珠也挺喜欢自己的小绒毛的,它用尖隼去蹭蹭,用硬硬的外毛将软毛盖住,细心的呵护它们。 趁着柳蔚楞神的功夫,小黎又把珍珠带走了,回头来对娘亲道:“珍珠从未换过毛,但从跟舅舅接触后,它就开始换毛了,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征兆,换毛代表着成长,我们想看看,等到珍珠换毛完成后,它和舅舅,会有什么变化。” “你们现在是在冒险,用珍珠和你舅舅的生命,在做实验。”柳蔚不赞的道。 “可总比换命靠谱。”小黎说:“什么换命之说,不是更可笑吗?” “……” 柳蔚解释:“乍听是有点可笑,但命格转换正是根源所在。” “就算这是根源,也不代表就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如果珍珠的问题是本能与意识的拉锯,那现在我们的努力,就是在改变它的意识,进而击溃它的本能,珍珠的敌人是它自己,不是舅舅,娘,你明白这个逻辑吗?” 柳蔚沉吟,半晌道:“你们太异想天开了。” 小黎叹了口气:“珍珠抗拒舅舅,是在见到舅舅之后,我们做过一个实验,把珍珠的头用黑袋子套住,让舅舅抱着它,我在旁边说话,让珍珠以为,其实是我在抱着它,所以珍珠刚开始完全没有抵抗,但是在我们揭开黑布袋之后,珍珠发现是舅舅抱着它后,便仓皇逃离。娘,你懂我的意思吗?在没有看到舅舅以前,珍珠的身体是不排斥舅舅的,是在见到舅舅之后,它才出现挣扎行为,这说明,它自身不抗拒舅舅,是意识抗拒舅舅,为什么他的意识会抗拒舅舅,因为它的本能早就给它灌输过一个概念,就是不能共存,它的意识接受了这个概念,所以听信了本能的驱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锻炼它的意识变得强大,只有意识足够强大了,它才能不受本能的蛊惑,我们从舅舅入手,是因为舅舅能加快它的进步。” 柳蔚明白小黎的意思了。 打个比方,珍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声音,一个是本能,一个是意识,本能是伴月翼犬,遵循寻觅主人的规则,带着自己的任务来到这个世界;而意识是珍珠自己,一只普普通通的小乌鸦,有着自己的朋友,有着自己的亲人。 伴月翼犬一开始以为自己找对主人了,还挺高兴的,但后来发现其实自己弄错了,就崩溃了,它开始不断的洗脑小乌鸦,说你的任务失败了,你的主人死了,你也不用活了,赶紧一起死吧。 但小乌鸦不想死啊,小乌鸦产生了抗拒,于是每次死了后,它又活了过来,这种死叫做假死,或者脑死,就是伴月翼犬强行切断了小乌鸦的身体控制权,但小乌鸦硬是靠着自己金刚般的求生意志,每次都能苏醒过来。 伴月翼犬给小乌鸦一共发布了两条任务,第一,你赶紧去死,第二,你不能与柳陌以、柳蔚共存。 关于生死的问题,小乌鸦看得很重,所以它全部求生欲,都用在抵抗伴月翼犬对自己生命的威胁上了,而共存这种小事,重要吗?不就是让它远离柳陌以,远离柳蔚吗,行,那走远点就是,不是啥大事。 现在小黎他们所作的,就是利用“不能共存”这个任务,在让小乌鸦跟伴月翼犬宣战。 小乌鸦的意识还是太薄弱了,所以它能反抗伴月翼犬第一任务,却反抗不了第二任务,甚至伴月翼犬还在不间断的攻击小乌鸦,让它去死,小乌鸦第一次能活过来,第二次能活过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 这么耗下去,小乌鸦总有会耗干净的一天,它耗得起吗? 只有让意识强大到无坚不摧,把那个控制自己的伴月翼犬打败,彻底让伴月翼犬的洗脑形同虚设,甚至将伴月翼犬这个存在,剔除在自己的身体之外,才能永绝后患。 这就是小黎他们找到的解决之法。 小黎他们现在在利用“不能共存”这件事,拿陌以当道具,锻炼小乌鸦的意识。 以前是伴月翼犬比小乌鸦强大,所以伴月翼犬可以为所欲为,但若是小乌鸦比伴月翼犬强大了,那为所欲为的,又是谁呢? 这一仗打赢了,伴月翼犬就会消失了,小乌鸦就能统治整个身体,不再受谁的驱策,不再受谁的把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而就算输了,成本也很低,大不了就回到最初的状态而已。 柳蔚沉默了很久,她将这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的关系都梳理了一遍,同时又在考虑,这个方式,是否真的可行? 第1765章 结局5 换命,是还伴月翼犬一个主人,是在讨好伴月翼犬。 反抗,则是宣战,是挑衅伴月翼犬。 小孩的看法很直观,伴月翼犬是坏的一方,所以他们要支持小乌鸦,打倒恶势力。 但单靠小孩子对美好的憧憬,事情真的可以解决吗? 柳蔚没有发表意见,小黎却坐不住了,他再次上前,握住娘亲的手,争取道:“就让我们试一试吧,娘,珍珠很厉害的,才两个月,它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了,它进步得很快,我们不要泼它冷水,我们让它继续加油,好吗?” 小黎他们真的提出了另一套解决方案,但柳蔚还在犹豫。 换命可以讨好伴月翼犬,也可以给陌以一个健康,光明的未来,说起来,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而用小黎他们的方法,珍珠不再会成为伴月翼犬,而陌以,依旧会保持现状,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高不成低不就。 柳蔚真的很想换命,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牺牲她一个,就能让一切重回正轨,陌以,珍珠,所有人都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但她找不到换命的方法,而在此之前,小黎他们却已经开始行动了,如果他们先成功了,那等到自己找到了换命之法时,是不是已经晚了?意识消灭了本能,珍珠到时候也不可能成为伴月翼犬了,而失去珍珠的辅助,陌以成才的道路,是否也会波折重重? 柳蔚拿不定主意,小黎却看出娘亲脸色越发不对,他也不晓以大义了,直接撕破脸,道:“反正珍珠已经开始吃舅舅喂的东西了,它的意志力增强了是事实,它的意识正在逐渐超越本能,娘,你已经晚了。” 柳蔚:“……” 果然,她儿子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 接下来的两天,柳蔚就眼睁睁看着全家老小围着珍珠团团转,今天给珍珠说几句鸡汤,明天喂珍珠点零嘴。 珍珠换毛是一种成长,就像它增强了意识,也是一种成长。 珍珠在长大,这无可厚非。 或许,柳蔚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再观望观望。 …… 纪南峥的寿宴上,别院里热闹非凡,容棱昨日就从天牢里假死脱逃了,现在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大大的寿字前,个个穿得都是红彤彤的。 纪南峥今日很高兴,几十年来,他终于又可以与妻女一起过诞了,这一天他等了一辈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 这一整天下来,纪南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到了晚上时,柳蔚还拿出准备好的戏票,要带全家去看戏。 柳蔚包了戏园子一整晚,众人从酉时看到亥时,听到外面更夫都敲了两道棒子,才意犹未尽的归家去。 柳蔚安排了车夫送其他人回家,而她自己,就与容棱手牵着手,趁着夜色,在大街上闲逛。 因为容溯提前交代过,因此宵禁巡逻的侍卫,没有逮捕他们。 自打回京之后,容棱一直都没机会与柳蔚独处,现在二人散步,总算找到之前两个月度蜜月的感觉,容棱很享受,他搂着柳蔚,问:“上次不是说想去定州吗,不如过两日就去?” 柳蔚侧头看着容棱,嗤了一声:“原本答应与你出去散心,是想着,若换了命,我的下场不知如何,怕到时候觉得对不起你,便想现在弥补弥补你,却不知,你和他们同流合污,故意把我支走,是给他们争取时间。” “换什么命。”容棱捏着柳蔚的指尖到唇边,吻了一口:“就没听过这么荒诞的说法。” 柳蔚顺势揪着他鼻子一下,哼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那定州去不去?” 柳蔚:“……” 容棱轻笑一声,仗着街上没人,弯腰吻了柳蔚嘴唇一下。 柳蔚推开他,抿着唇道:“别以为我就这么放过你了,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容棱也不生气,就慢悠悠的道:“你想牺牲自己,保护他们,他们也想牺牲自己,保护你,那谁是对,谁是错?你允许自己对别人好,就不允许别人对你好,不公平吧?” 柳蔚:“……” “给他们一个机会,在我看来,他们的方法,比你的方法,好了不止一百倍。” 柳蔚:“……” 最后这趟定州之行,柳蔚还是去了,因为全家都希望她去,大家都不想她在家碍手碍脚,还时不时露出一副,随时都要搞破坏的表情,让人不放心。 柳蔚与容棱启程定州的第六天,容溯再次来到别院,这回他不是来找柳蔚的,也不是来找容棱的,他是来找纪夏秋的。 纪夏秋对此很疑惑,不解的问:“怎么了?” 容溯道:“有个人,托我带话,想见见您。” 纪夏秋在京都没有多少熟人,最熟悉的,除了孙太后,就只有那一位了。 但纪夏秋并不想见那位,来了京都这么久,柳蔚从未提过让她回一趟柳家,纪夏秋自己也一直逃避者,她不想去柳家,不想见以前的人,她不想再一次回忆起柳桓当年死得有多惨,她心里的伤口,经过这几十年的愈合,好不容易结了痂,她不想再撕开了。 容溯看出她的抗拒,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老夫人,身子快不行了。” 纪夏秋顿时一愣,震惊的仰头:“可柳蔚走之前才去探望过老人家,没说她……” “这两日的事。”容溯道:“老人家摔了一跤。” 这么大年纪的人,摔一跤可大可小。 纪夏秋面色惨白,容溯就这么看这她,等着她的答复。 最终,纪夏秋还是狠不下心来,她同意了去见见柳老夫人,并且带上了儿子。 孱弱沧桑的老人床前,柳陌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嘴里喊着:“见过祖母。” 柳老夫人感动得一直擦泪,她前日在楼梯上崴了一下,当时没什么问题,就是腿摔疼了些,可这两日她突然开始发烧,关节各处也变得酸疼起来。 人知天命,柳老夫人知道,她这具破败多年的身子骨,怕是就要撑不住了。 要说她这一生,其实也没什么遗憾,就是临死之前,还有这么一个心愿。 第1766章 结局6 纪夏秋没什么能与老夫人说的,她也知道,老夫人想见她,不是想跟她叙旧,只是想见见她当年带走的那个孩子,所以她也利索,干脆就让陌以在房间里陪老夫人说话,自己出了屋子,不打扰他们。 柳陌以以前就来过一次柳府,那次是姐姐柳蔚带他来的,姐姐是觉得他的容貌像柳家人,便带他来柳家试探一番,当时他就见过柳老夫人,也见过二叔柳城,不过并不知道,这些人竟真是他的亲人。 这回,老夫人病重,他来,也是为了尽尽这迟来的孝心。 柳陌以在屋子里陪老人家,纪夏秋则在院子里与杨嬷嬷说话。 杨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当年纪夏秋从进门到生产,杨嬷嬷都跟着伺候过,故此旧人重逢,纪夏秋便与杨嬷嬷寒暄起来,寒暄之外,纪夏秋还有点事想打听,是关于女儿柳蔚的。 纪夏秋没有参与过女儿的童年,这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她想知道女儿是怎么长大的,第一次走路是多少个月,第一次说话是几个月,有没有被人欺负过,有没有……想过娘? 这些事纪夏秋不敢亲自问柳蔚,现在有机会,她想从杨嬷嬷嘴里知道一些。 杨嬷嬷很随和,便与她细细道来。 屋里屋外都在聊,直到一刻钟后,院子里进来了另一个人。 来人是柳城的长子柳域,他今日回家早,惦念祖母身体,便来请安。 柳域一来,就撞见了正在跟杨嬷嬷说话的纪夏秋,但因为双方都不认识,所以只是普通的互相颔首,以示礼貌。 柳域进了老夫人的房间,来开门的是柳陌以,柳域以前是见过柳陌以的,就是柳家平反,柳蔚带柳陌以上门来的那次。 这些日子以来,作为柳家新的顶梁柱,他也知道了柳家的一些秘密,比如大妹柳蔚不是他爹的亲生女儿,而是大伯柳桓的女儿。 还有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柳陌以,正是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柳蔚的双生弟弟。 柳域今日过来请安是临时主意,真的不知道祖母有客,所以进了屋子,看到柳陌以,他才反应过来,门外那位美妇人的身份,恐怕就是自己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伯母。 突然之间,与多年不见的大伯遗孀,还有堂弟见面,他十分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柳陌以也很尴尬,他和老夫人算是今天才正式相认,但老人家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故此,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老人家都会哭,哭着哭着,还会喘粗气,一副随时都要过去的样子。 柳陌以被吓得快心梗了,这时柳域来了,原本以为情况会有所好转,但没想到,直接冷场了。 “是大堂兄吧?”柳陌以先开口,想确定一下称呼。 柳域忙点头:“是,我年纪最大,你……” 柳陌以忙道:“我与姐姐同龄,就是柳蔚……” 柳域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挺小的,你比你二堂兄三堂兄都小,你该排老四。” “哦哦,好的。” “嗯嗯,坐吧。” “好……” “恩……” 尬聊到这儿,两人就开始大眼对小眼了。 在柳域进来前,柳陌以在给老夫人捏手上的穴位,做按摩,现在柳域占了柳陌以之前坐的位置,柳陌以就只能坐在远一点的凳子上。 柳域也很束手束脚,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就开始没事找事,他看到老夫人的手晾在被子外,就给收了进去,还给老夫人掖了掖被角,让她暖和些,然后看到窗户开着的,他又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回头还说:“丫鬟怎么伺候的,这么大的风,怎么不关窗。” 柳陌以这时拘谨的站起来,红着脸道:“是,是我开的,姐姐曾说,病人需要新鲜空气,我看外面虽然有点风,但太阳大,不冷,就把窗户开了一扇,抱,抱歉啊……” “啊,这样啊。”柳域忙把窗户又打开,道:“你姐姐是大夫,她说的,那应该是对的,我打开了,你坐你坐,别站着说话。” 柳陌以坐下来了,然后两人又开始相顾无言。 最后柳域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了,匆匆跟老夫人说了两句,就起身告退了。 他一走,柳陌以又坐回之前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把老夫人的手拿出来,继续按摩。 柳域几乎是落荒而逃,出来见到纪夏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请安,直接跑了,结果跑了没几步,就看到提着食盒的妹妹柳瑶,正带着丫鬟往这边走。 柳域将路拦住,问:“你这是去哪儿?” 柳瑶自然的回道:“去给祖母请安,我盯着厨房熬了点参汤,大夫说祖母可以喝,我送过去给祖母喝。” 柳域撒谎道:“我方才从孝慈院出来,祖母有些疲惫,已经睡了,你别去打扰了。” 柳瑶“哦”的应了一声,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柳域又问:“你还去做什么?” 柳瑶一脸无辜的回望兄长,道:“我把参汤交给杨嬷嬷,让杨嬷嬷等祖母醒了,记得给祖母喝,怎么了?” 柳域索性拿过食盒,道:“我替你送去,你没事自己回去绣花吧,婚期快到了,娘说你的绣被还没缝好。” 一说到亲事,柳瑶脸颊可见的红了,然后就娇羞的“嗯”了声,低着头,往回走了。 柳域松了口气,他其实不是怕柳瑶与大伯母、四堂弟他们打照面,就是觉得,连自己都没有提前得到通知,不知道家里来客,那说明,大伯母和四堂弟应该是不想与柳家其他人打交道,才偷偷来的,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帮他们挡了下来。 柳域去而复返,手里还提了个食盒,他把食盒给杨嬷嬷时,不免的,就与纪夏秋面对面。 这回不好意思再装作不认识了,柳域就颔首,请了安:“见过大伯母。” 纪夏秋还从未听过别人这么称呼她,她忙起身,也挺拘谨的:“你是……” “柳域。”柳域道:“家父柳城。” 纪夏秋点点头,摸了摸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从腰上取下一个玉佩,塞给他道:“见面礼,不要嫌弃。” 柳域忙道:“怎么能要长辈的东西,您收着,收着。” 纪夏秋也没有与生疏远亲打交道的经历,她就道:“你拿着你拿着,大伯母以前也没见过你,肯定要给你见面礼的,就当,就当祝你半年前新年快乐。” 柳域:“……” 半年前吗? 柳域一咬牙:“……谢谢大伯母。” 第1767章 结局7 纪夏秋就站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坐下。 柳域还是懂事的,忙道:“您坐。” 纪夏秋坐了下来,这时杨嬷嬷把参汤递给了小丫鬟,把食盒还给了柳域。 柳域拿到食盒,赶紧跟纪夏秋道了别,匆匆离开。 纪夏秋看他走得老远了,才跟杨嬷嬷说:“也不知道会遇上晚辈……” 杨嬷嬷摆手道:“无碍,装作不认识就行了,大少爷还是知道进退的。” 纪夏秋看了看天色,道:“还是早些走吧,我不想再遇到其他人了。” 杨嬷嬷看了眼老夫人紧闭的房门,道:“可我才与您说到大小姐七岁的事,后面的您不想听吗?” 纪夏秋当然想,她一咬牙,一跺脚后,道:“那再聊聊。” 成功给老夫人多争取了些与孙子相处时间的杨嬷嬷,笑眯眯的继续卖柳蔚的童年。 纪夏秋听着听着就发现,女儿小时候还是挺循规蹈矩的,就跟普通人家的庶出小姐差不多,但直到她十六岁被定了亲,又逃婚后,去了曲江府,就开始画风突变了。 未婚生育不说,还当起了仵作。 杨嬷嬷道:“以前可从未听过大小姐喜爱医书,但走了几年回来,却成了神医,甚至还入朝为官了,这要不是有三王爷护着,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纪夏秋也心有余悸:“看来是定亲之事对她的刺激太大了,难怪到现在,她都对七王爷没好脸色。” 杨嬷嬷有点尴尬:“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将她许给七王爷挺好的,七王爷的母妃是贵妃娘娘,母家底蕴十分强足,那会儿都在传,七王爷是唯一与太子有一争之力的王爷,相爷这也是想给大小姐谋个前程,即便是给七王爷当妾,若是七王爷登基,那大小姐也能做个妃子。” 纪夏秋苦笑道:“我倒是宁愿她平平安安的,嫁个布衣,与夫君琴瑟和鸣便足够。” 杨嬷嬷点头:“大小姐也不愿意,后来这不是就……跑了。” 又说了一些柳蔚的事,后来天色实在是晚了,纪夏秋就托杨嬷嬷去敲门。 杨嬷嬷这回没法拖了,只能去,纪夏秋又进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安抚了两句,便带着柳陌以从后门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老夫人就在床上抹泪,杨嬷嬷劝慰着道:“大夫人性子还是同以前一般和善,不若过两日我再去说说,求她多带四少爷回来坐坐,她应是会同意的。” 老夫人这么听着,也只能点点头,人生最后这段日子,她真的很想多看陌以几次,陌以长了一张与他父亲十分肖似的脸,看着他,就像看着长子,她心里也会舒服些。 …… 柳蔚长途跋涉,前脚刚到定州古庸府,后脚就接到京都的传信,说是柳老夫人过世了,请她回京奔丧。 柳蔚吓了一大跳,拿着家书,手都是抖的。 她在柳府呆的日子真的不长,但她却十分清楚,柳老夫人,是柳家对她最好的那个人,无论是小时候的诸多维护,还是长大后的多番照拂,老人家对她是尽心尽力的。 这次离京前,她还去看过一次老夫人,老人家身体康健,虽然因为早年的毛病,腿脚有些不利索,但精神却很好。 不成想,这才不过半个多月,人竟然走了。 柳蔚没有心情再度假,与容棱匆匆的又赶回了京都。 到达京都时,已经错过了老人家的送殓,老夫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而她曾经居住的孝慈院里,白帆白绸还没拆完。 柳蔚站在满室白布前,看着厅堂中央,老人家的灵位,心里酸胀胀的,眼泪跟着滚落。 她一个人在大厅里呆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就看到院子里,竟有人在等她。 柳瑶朝柳蔚走来,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眶和鼻尖,犹豫一下,递了一张帕子给她。 柳蔚接过帕子,捏在手里,道了句:“谢谢。” 柳瑶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柳瑶不知道柳蔚在大海上失踪过,只知道她几年没回过京了,故此有这一问。 柳蔚随口道:“还好。” 这时院子里没有其他下人,只有她们两人,曾经也算针锋相对的两人,现在却这么和谐的对话,只能说时间,让所有人都成长了。 柳瑶带着苦笑道:“我本来今年要成亲了,不过现在,要守孝三年,不知道三年后,他还愿不愿意娶我……” 柳蔚抬头看她一眼:“这么多年,你娘没与你说过亲吗?” “说了。”柳瑶道:“但你也知道,相府之前出过事,后来虽然缓过来了,但那阵子,外面的人对我们家,都是敬而远之的,那段日子,母亲愁掉了多少头发,都替我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看开了,嫁给谁都不强求了,但我母亲嘛,你也知道,她好强,争胜,就觉得,一定不能给我找个看不起我的夫家,越拖,年纪就越大,去年好不容易说上亲了,双方都满意了,结果祖母走了,这下,我又嫁不出去了……” 柳蔚皱着眉道:“你定的夫家是谁?” “外省的。”柳瑶道:“我在京里的名声不好,年纪又大,嫁给京都人,总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母亲给我找的是她一个远亲,姓周,在安州。” 柳蔚道:“既然是你母亲千挑万选找上的,想必也不会因为这短短三年的守孝,便要退婚。” “不知道。”柳瑶道:“我都没见过他,不过信里,他说他见过我。” “你们通信?” “恩,定了亲后,就一直通信,这不是他第一次娶妻,他以前那位正妻病逝了,不过他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家里还有个长子,续弦也是想给孩子再找个母亲,信里聊着,我也觉得他十分稳重可靠。” “再娶是为了孩子,看来他对上一位妻子,用情很深。” 柳瑶点头:“他很专情。”又笑起来:“如果以后也能对我这么专情就好了。” 即便年纪已经不小了,但终究是第一次成亲,柳瑶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未来的生活,还是有许多期待憧憬的。最期待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多喜欢自己一些,能夫妻一心,恩爱白头。 “会的。”柳蔚说道:“他既是个用情至深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短短三年,便放弃你,他说见过你,便说明已经认定了你。” 柳瑶没有做声,但心里明显还是忐忑的。 这时,柳瑶的丫鬟巧云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道:“小,小姐,周,周公子来了。” “什么?”柳瑶大惊失色。 巧云喘着气道:“周公子上京了,此刻正在前厅,与老爷夫人叙话,奴婢偷听到,周公子是听闻老夫人亡故,特地进京以表哀思,他还说,还说想与小姐您见一面。” 柳瑶手指揪着衣袖:“他,他要见我?” “老爷夫人还未答应,奴婢这不是赶着来找小姐您吗,小姐咱们先回院儿吧,若是真要见面,夫人会去找您的。” 柳瑶样子有些彷徨,她看看柳蔚,又看看巧云,有些手无足措。 柳蔚提醒她:“快去啊。” 柳瑶这才回过神似的,又看了柳蔚一眼,对她点点头,然后提着裙子,与巧云赶紧离开。 柳蔚沿着主路,一直走到前厅,就看到厅堂里,柳城正与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在说话,那男子容貌普通,但姿态从容。 柳蔚看柳城与他相谈甚欢,想来,柳瑶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了,这位周公子,一看就不是来退婚的,像是知道未婚妻家出了变故,特意上门慰问的,倒是有心了。 第1768章 结局8 柳蔚从柳府回到别院,就迎来母亲纪夏秋。 柳蔚抵京时,柳老夫人已经过世半个月,一应葬仪早已结束,柳蔚没来得及看老夫人最后一面,但纪夏秋、柳陌以,却是看到了的。 见女儿脸上,明显还有哭过的痕迹,纪夏秋也很心疼,握着女儿的手安慰:“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我知你心里难受,但不管你信不信,老人家走时,是没有痛楚的,那日我们也是半夜接到消息,赶往时,老人家就蓄着最后一口气,病床前晚辈们都在哭,她却笑着,拉着你二叔家的域哥儿,还有陌以,说是有生之年还能瞧见我们,已是心满意足,还有你,她也念叨你了,说没瞧见你是可惜了,但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柳家永远是你的家,你若有空,记得回去坐坐。” 柳蔚眼泪又掉了下来,鼻子酸酸的,抿着唇没吭声。 纪夏秋叹息:“虽然我心有芥蒂,对柳城一家并不愿深交,但他们毕竟养育你十多年,陌以也终究姓柳,你们若是愿意,常回去看看也好,说到底都是亲戚。” 柳蔚含糊的应下,擦着眼泪进了内院,却不防在厅里看到了容溯。 容溯今日来也是有事,冷不丁与柳蔚打了照面,就看到柳蔚在哭。 容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就听柳蔚先说话:“有事吗?” “有……”容溯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递给她。 柳蔚从袖子里也拿出一张,是之前柳瑶给她的,她道:“我有。” 容溯讪讪的将手放下,道:“节哀。” 柳蔚点了下头,要从他身边经过,柳蔚以为容溯来,是来找容棱的。 但容溯又把她拦住:“还记得裳阳宫吗?” 柳蔚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他:“裳妃娘娘的裳阳宫?” 在去仙燕国前,宫中发生过一起大案,当时案件由柳蔚主审,事件前后,牵扯极大,死了许多位皇室女眷,月海郡主,玉屏公主,裳妃娘娘,容棱的身世,也是在那时被彻底揭开的。 裳阳宫是当时枉死的那位裳妃娘娘的寝宫,柳蔚不知容溯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太后,被安置在那儿。” 自从裳妃娘娘亡故后,裳阳宫便彻底落了灰,不过两年,便荒芜得仿佛冷宫一般。 也正是看中了裳阳宫地址偏远,环境冷幽,容霆便将人质孙太后转移到了裳阳宫一院,树甄等一众宫女还是跟着伺候,就连游丝丝都在一起。 容溯本来也没发现这点,巧在十天前,他进宫面圣时,下起了雨,因为乘坐的马车滑了车道,等待新车的时候,他往御花园的宽亭里去避雨,结果到了御花园,却发现有工匠在砌墙。 一问之下才知,御花园后门那边,要被封了,连带着后门之外的两座宫殿,都要被围死,而那两座宫殿,其中一座,便是裳阳宫。 因为心中有疑,回去后容溯就派人深查,果然查到裳阳宫里不同寻常的侍卫把守,从而便找到了消失已久的孙太后。 今日容溯出宫,也是知晓柳蔚容棱回京了,来给他们说一声。 “我知你与孙氏有些恩怨,现今她不人不鬼,若你想报仇,我可从中周旋。” “报仇?”柳蔚盯着容溯。 容溯道:“她对外已是个‘死人’,就算真的死了,也无人胆敢声张,就连容霆也是,容霆囚禁生母,若被朝臣知晓,必定要被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罪,故而你若想报仇,便是潜入将她杀了,也不会有半点后顾之忧,我知你身手了得,想来只是杀个瘫床老妇,应是手到擒来。” 柳蔚沉下眸子,似在思索。 片刻,她问:“我不想杀她,但我想带个人去见她,可以吗?” 容溯愣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你就说,可不可行吧,若是太为难,就算了。” 容溯被质疑能力,有些不快,沉声道:“也不是不行,我能替你将看守侍卫暂时诱开,但时间不会太长,你要做什么都得尽快。你要带谁见她?我提醒你,这可是入宫,宫里守卫森严,你有急才,我不怕你出事,但另一个人,你护得住吗?” “没问题。” 柳蔚这么说了,容溯也同意了:“那你打算何时进宫。” “你那边什么时候方便?” “两日后。”容溯给出个时间。 柳蔚同意:“好。” 两日后。 柳蔚给纪夏秋换了一套宫装,带着她上了容溯的马车。 容溯看到一身宫女服饰的柳蔚母亲,哑了一下,又赶紧打招呼:“夫人,又见面了。” 纪夏秋本来对容溯还没什么不满,但一想到当年正是他逼婚,柳蔚才离家出走,甚至更早之前,柳蔚为了拒婚,还曾以死相逼过,她心疼女儿,对容溯就没好感,现在自然也提不上好脸。 不过今日进宫,是对方出力,纪夏秋也不能不识好歹,就清清冷冷的唤了句:“见过七王爷。” 容溯道:“都是自己人,夫人无需多礼。” 纪夏秋问:“王爷与我们,为何是自己人?” 容溯:“……” 纪夏秋道:“蔚儿与阿棱才是自己人。” 容溯:“…………” 柳蔚还是记着容溯对他们的帮助,怕母亲说话太直,把人得罪了,就安抚道:“容溯是容棱的弟弟,也就是我小叔子,是亲戚来的。” 容溯:“………………” 进了宫后,因为容溯已经安排好了,柳蔚、纪夏秋到达裳阳宫时,外头并未看守侍卫,而里面也是寂静无声,仔细一看,几个宫女太监,都晕倒在地,明显是算着他们来的时间,提前被下了迷药。 柳蔚领着母亲,一路进了内院,到达寝房门口时,纪夏秋突然顿住脚步。 柳蔚握住母亲的手。 纪夏秋道:“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柳蔚点点头,推开门,让母亲进去后,又把门阖上。 寝房里,孙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狰狞,她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却不知睡着没有。 纪夏秋慢慢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却被她这如干尸一般的面容,惊得闭上眼睛,倒吸了口气。 第1769章 结局9 她的声音惊动了浅眠的孙太后,孙氏睁开眼,以为是树甄来了,却不妨看到一张自己做梦也没想到会再见的脸! 她顿时瞳孔紧缩,眼球鼓得又大又凸,曾经也算娇美无双的容颜,因病痛折磨,这会儿已是千疮百孔。 现在的她,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像妖怪,丑的不忍直视。 但偏偏,因与父母、子女共聚天伦,而幸福了近大半年的纪夏秋,美得依旧如年轻时那般矜雅高贵,两人一上一下,一番对比,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纪夏秋傲人的气质容貌,刺痛了孙太后的眼,孙氏双手紧紧的握着床单,指甲生白,浑身颤抖。 孙氏的嘴唇十分干涸,唇上还有干裂的枯皮,纪夏秋缓了一会儿神,接受了孙氏的现状,便转身,走到了桌前。 她倒了一杯水,用帕子沾染,坐到床边,拿湿的地方,去擦孙氏的嘴唇。 孙氏不能动弹,却不妨一双眼睛,锋利尖刻,似要将她撕碎。 纪夏秋平静的问:“现在,后悔吗?” 孙氏用讥讽的眼神告诉她,不悔。 纪夏秋皱了皱眉,将水杯与帕子都搁下,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乾凌帝是为了宝藏,对我纪家穷追猛打,但你呢,你不是为了这个,你只是讨厌我,仅仅因为讨厌我,你就要让这么多无辜之人命丧九泉,你说你,还有良心吗?” 几十年了,纪夏秋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有机会将心中委屈,与这人面对面说出来,所有的恩怨都是因两人而起,纪家的悲剧,柳桓的身亡,二十多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纪夏秋心中的冤屈多了去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在始作俑者面前,一吐为快了。 “你喜欢柳桓吗?”纪夏秋失笑一声,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你根本不喜欢他,所有人都认为你是钟情柳桓,才对我大加打压,可只有我知道,你只是喜欢破坏,破坏我的一切,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孙莳,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孙氏没法说话,她只是看着纪夏秋,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 纪夏秋似看懂了她这个眼神,冷冷的道:“因为小时候你是我的丫鬟?可我苛待过你吗?我欺负过你吗?我将你视如姐妹,但凡我有的,必然你也有。你成了皇后,母仪天下,你将你父母都接到京中享福,可你扪心自问,他们对你好吗?对你最好的是谁,是我,是我娘!是我们教你养你,是我娘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我们对你有恩,你恩将仇报,是非不分,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你要是没错,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年不该心软,救了你这个白眼狼,养虎为患,被你反咬一口!” 纪夏秋越说越激动, 根本平静不下来。 可是孙氏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只是冷觑着纪夏秋,似乎觉得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个笑话。 纪夏秋憋屈得不行,她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柳蔚见母亲出来,还以为这么快就要走了,结果母亲对她道:“你,你让她说话,我要听她说话!” 柳蔚见母亲满脸涨红,浑身发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忙进了内室,拿银针在孙氏手上扎了两下,扭头小心翼翼的对母亲道:“好了。” 纪夏秋深吸口气,关了房门又走过来,眼睛看着孙氏。 孙氏试探性的张了张口,不一会儿,竟真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先适应了一下喉咙,才用那粗砺变调的声音,平静的道:“你说我,父亲卖我,那我是为何,被卖,你记不得了?” 纪夏秋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 孙氏帮她道:“因为,我说你没爹,你听见了,向族长告状,我爹被族长罚了三月俸银,为了养活弟弟,他们决定卖我,你假惺惺救我,却要我感激你?纪夏秋,你怎么这么贱?” 柳蔚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开口:“你骂人家没爹,人家告状,你还觉得是人家的错?” 孙氏看着柳蔚,骂道:“野种。” 柳蔚上去就一巴掌! “啪”的一声! 给孙莳扇出了血! 柳蔚寒声道:“嘴巴放干净点,看看现在什么环境,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吗?” 孙氏被打的脸颊火辣辣的,偏偏毫无反抗之力,她气得眼睛都红了,瞪着柳蔚。 纪夏秋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恨我,就因为这个?” “不够吗?”孙氏挑眉道:“还有。” 纪夏秋等她说下去。 “你明知我钟情奉哥,却抢走他,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奉哥? 奉,柳蔚眨着眼回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片刻后,才听她母亲道:“你钟情十六哥?我并不知道。” 十六…… 柳蔚想起来了。 纪家十六叔,纪奉。 柳蔚一下表情就微妙了,十六叔长成那样,孙太后居然喜欢他?这审美得多差啊。 然后柳蔚又疑惑看向母亲,没想到母亲和十六叔真有过一腿?初恋? 纪夏秋被女儿看得不舒服,解释道:“你别听她胡说,我与你十六叔就是兄妹之情,从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长辈们倒是拿我们开过玩笑,可我们都没往那方面想过,更别提什么抢走不抢走。” 说到这儿,纪夏秋又看着孙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阵子你总往十六哥家跑,不是去送缎子,就是送荷包,对了,就是因为你老去,长辈们才说我生情十六哥,嚷嚷着要给我做媒,这,这明明就是你自己搞的乌龙,你这也怪我头上?” 孙氏哼了声:“无风,不起浪,有否做过,你心知肚明。” 纪夏秋冤枉死了:“你这人有毛病,你讨厌我,我做什么你都讨厌,我喘口气你都觉得是我抢了你的那口空气,我走步路,你也觉得我脚下那块砖是你家的,你明明就是嫉妒我,又比不过我,愤恨之下,才找一些乌七八糟的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告诉你孙莳,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我没对不起你,你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是你自作自受!” 孙氏嘲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赢了,自然错的是我。” “本来错的就是你。”纪夏秋气死了,她问女儿:“你说,你说是她错还是我错。” 柳蔚给母亲顺气,道:“她错,肯定是她错,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您别和她置气,她智商有问题您看不出来?” 第1770章 结局10 孙太后的三观,基本已经歪到太平洋了。 跟这种人说话,根本说不明白。 本来让母亲进宫,是为了解决母亲的心结,让她为当年的事讨个说法,至少获得一个道歉。 可现在,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道歉了。 柳蔚觉得再留下来也没意义,拉着母亲就要走。 但纪夏秋不走,她喘着气坐下来,瞪着孙莳问:“我与你从小一道长大,你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要将我置诸死地,算了,我忍你,那柳桓呢?我一直想问,提议杀柳桓的,到底是谁?” “重要吗?”孙莳冷笑。 “重要!”纪夏秋咬牙切齿。 孙莳道:“是我。” “果然是你!”纪夏秋站起身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头晕目眩。 柳蔚忙扶住母亲。 纪夏秋握着柳蔚的胳膊,忍着流泪道:“你爹是因为我死的,不是因为前朝宝藏,不是因为手握兵权,就因为我,孙莳讨厌我,所以害死了你爹,蔚儿,你爹本不该死的!” 父亲的死,一直令母亲耿耿于怀,柳蔚开始后悔了,今日不该带母亲进宫的,当年那些事,封印了就算了,不应该再揭开,让那些伤口,再将母亲伤一次。 柳蔚搂住母亲,给她拍背,安慰道:“父亲不会怪您的,他是您的夫君,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妻儿是他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就像容棱,无论我做什么,有理没理,他都会站在我身边,帮助我,支持我,夫妻就是这样一种关系,不存在谁连累谁,他们就是一体的。” 纪夏秋将脸埋在女儿怀里,呜咽的哭了好久。 柳蔚带着母亲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又转头,回到孙太后床前。 用银针扎了两个穴位,她让孙太后再次不能说话,而后道:“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心软,而是我给容飞一个面子。不过我觉得,不管我杀不杀你,你都活不了太久,想来很快,你就会死在自己长子的手上,我很期待那天。你下地狱的时候,希望你能听到我放的鞭炮声。” 柳蔚说完,看到孙太后的表情果然立即变得扭曲,她满意的转身,扶着母亲快速离开。 回去的路上,母亲一直在啜泣,马车里,容溯也不敢吭声,容溯以为柳蔚应该已经把孙太后杀了,所以送她们回别院后,就又进了宫,打算善后。 结果一问才知道,孙太后并没有死,一点事没有。 容溯百思不得其解,但又觉得,孙太后现在这样子,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便不再深究,只让人继续监视。 …… 孙太后真正的死亡日期,是在半年后。 彼时,她那千疮百孔,苟延残喘的身子,终于也到了尽头。 柳蔚如之前所言,放了串鞭炮,因为是在新年当头,所以这串鞭炮并未显得突兀。 柳蔚是在三日前回京的,自打半年前回京为老夫人奔丧后,她便又被容棱带离了京都,最近也是因为快过年了,他们才特地赶回,一家人欢聚一堂。 这半年,柳蔚基本都在定州古庸府,八秀坊在古庸府,柳蔚之前买的房产也在古庸府,古庸府因为四季如春的气候,最近几年急速发展,已经成为著名的旅游避暑胜地了。 容棱在古庸府给柳蔚开办了一家药铺,这半年下来,柳蔚行医济世,容棱常伴身边,两人度过了自打成婚后,十分难能可贵的一段安稳时光。 最重要的是,孩子与外祖一家留在京都,容棱柳蔚每日只需过自己的生活,不用照顾孩子,不用操心孩子,人都年轻了几岁,最近容棱都有空开始学针灸了。 回到京都后,柳蔚就发现家里少了个人,钟自羽不见了。 一问才知,岳单笙生辰那日后,他就去京兆尹衙门自首了,现在已经坐了几个月的牢了,因为是重犯,还不能被探监,魏俦也很久没见他了。 这回柳蔚回来,魏俦就求着柳蔚,想让她捎带自己去看看钟自羽。 柳蔚答应了,出发前,还问岳单笙:“要一起去吗?” 岳单笙冷漠的道:“不去。” 魏俦气得想打他,被柳蔚强行拽走了。 钟自羽是死刑犯,定的是秋后处斩,他自己钻了空子,自首时已经是秋后了,因此就被顺延到第二年秋后处斩。 柳蔚在牢里看到了蓬头垢面的钟自羽,人瘦了很多,因为在牢里没法用人皮面具,他现在的容貌是原本的容貌,非常俊秀,但因为憔悴,显出了几分病弱。 柳蔚看他这脸心里就咯噔一下,怀疑的问:“没人对你做过什么吧?” 钟自羽不明所以:“什么?” 柳蔚警惕的看了看隔壁的牢房,发现有许多死囚正看着他们,这些人眼里有探究,有恶意,还有露骨的淫色,柳蔚板着脸叫来了狱卒,因为是七王爷吩咐的,狱卒对柳蔚很殷勤,笑着问:“夫人有何交代?” 柳蔚直接道:“给他换个牢房,要单间。” 狱卒一愣,为难道:“夫人,这里就是死刑牢,死囚都没有独房。” 柳蔚指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死囚道:“你看到他们的目光了吗?坐牢就坐牢,等死就等死,还给来这一套,我跟你说,不捡肥皂,滚!” 狱卒一愣:“啊?” 其他死囚也不懂,都沉默的看着她。 柳蔚说话声音挺大,把钟自羽和魏俦都震住了,魏俦小心翼翼的问:“住什么房,有什么讲究吗?” 柳蔚烦躁的道:“你坐牢没这方面担忧,不关你的事。” 魏俦:“?” 柳蔚又对狱卒道:“让你换就换,天塌下来七王爷顶着,听到没有。” 这都把七王爷名讳直接搬出来了,狱卒还能说啥,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其实看守大牢这么多年,狱卒还能不知道牢里什么样,这长得好看的新囚刚进来,多多少少都会被惦记。 不过这个钟自羽不同,钟自羽是连环杀人犯,他名字上的人头命案太多,所以他再好看,刚进来时,其他死囚也都怵他,不过这怵也是暂时的,几个月下来,这钟自羽没出过一次手,没打过一次人,大家都看出来了,他好像性子挺软的,也没武功内力。 虽然觉得他与传说中有点不同,不过狱卒敢断言,这人若是继续这么人畜无害下去,顶多年后,肯定会被人强占,当然若是换了独房,就不会有这方面担忧了。 柳蔚盯着狱卒给钟自羽换完房才走的,走之前她还一脸操心的对钟自羽道:“我这儿有把刀,你要不在脸上划几个伤疤?” 钟自羽莫名其妙:“你到底什么意思?” 柳蔚看他不愿意,也不说了,摆摆手,带着魏俦沧桑的走了。 钟自羽不想死,虽然自首坐牢,但他机灵着呢,选的当口,是秋后,就是为了避第一年的秋后问斩。 至于第二年会不会问斩,他知道,自己不会。 为什么不会,因为年后,朝廷会有一次大赦,这是他提前打听到的内部消息,大皇子容矜東的婚事,定在年后,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长子成婚,必定大赦天下。 大赦不是说把大牢里的囚犯都放了,而是根据刑责,会有一次惩治削弱。 比如一年以下的刑犯,多数会被直接释放,三年到五年的,会削减到两年左右,十年以上的,会削减到十年以下,而死刑犯,会改为牢刑二十到四十年不等。 做四十年牢,如果期间表现良好,再遇上别的大赦,比如皇长孙出世什么的,没准还能再减几年。 钟自羽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没想到皇子大婚没等来,却率先等来了皇上驾崩。 第1771章 结局11 新年刚过,两月出头,重病在身多年的皇上驾崩了,大皇子守孝三年,婚事暂缓。 三月初一,大皇子容矜東作为先帝唯一的子嗣,自然而然,荣登大宝。 新帝登基,同样大赦天下,这次大赦,钟自羽占了大便宜,直接从死刑犯,被降为了牢刑二十八年,比之前想好的四十年少了整整十二年,把他高兴坏了。 新帝登基后,改国号为正庆。 正庆元年,新帝一改旧制,重设镇格门,恢复容棱亲王身份,附镇格门都尉,容棱、柳蔚长达半年的快乐古庸府养老生活,自此宣告终结。 新年的炮竹声刚刚结束,朝廷便迎来一番政治洗礼,容矜東初登大宝,却连续出台数项改政国策,一时朝廷褒贬不一,御史差点住在尚卿殿里,天天在新帝面前嚷着自己愧对先帝,要撞柱子,要以死谢罪。 不理朝臣多番劝阻,新帝一意孤行,大肆严查贪腐,十月月末,两江上下多达一百三十名官员,被押解上京,与京城三十六名已革职朝廷命官,被判联合问斩。 新帝手段雷厉,行动快速,加之又有三王容棱,五王容飞,七王容溯鼎力相助,不到一年,朝堂大清。 然后他又把目光盯上了改善农制,提高农产,在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长达三年钻研开发后,朝廷终于颁布出了三种改善农量的可行方法。 又过了一年,百姓按着朝廷颁出的方法种伺田地,竟真获得量产增加三成到五成不等。 一时间因为新帝登基时造成的血流成河,暴戾之名,被结结实实的粮食产量,给压得再无翻身之日。 从这日开始,百姓们再也不说皇帝是暴君,再也不议论皇帝只会杀人,不会惠民。 他们收获到了皇上给他们带来的财富,粮食。 财富,粮食,就是立国之本,立民之本。 柳蔚作为一个大夫,医药方面无所不精,但农业方面,真的知道得不多,可再是不多,也总有一些先于古代的农业知识,因此在强行跟着工部操劳了三年,为了研究提高农产而耗尽心力后,柳蔚终于可以退休了。 再也不要让她日日去工部点卯了,给俸禄也不行!我要回去开药铺! 拖延了近五年的新帝婚事,伴随着新农业的发展,也被提上了日程。 容矜東是有未婚妻的,早就定好了,因此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他成亲了。 成亲当天,又是一次大赦天下,钟自羽从二十八年牢刑,被减到二十五年,他差点笑出声。 容矜東都成亲了,某些长辈,是不是也该心里有点数了? 柳蔚从工部退休后,一边开设药铺,一边就把心思放到了岳单笙身上,她开始疯狂的给岳单笙安排相亲。 岳单笙在勉强参与过两次后,主动请缨,跟容棱要来了青云国到仙燕国海域开发深掘任务,然后包一收,跑去了东海。 国师在青云国找到了工作,他在京郊附近一间新开的道观里出家了,青云国人崇佛,京郊附近一直都是佛寺居多,道观颇少,但国师因为那一头白发,还有鹤发童颜的外貌,硬是在佛学昌盛的京都城里,引起了一时的潮流,大家都说,他的白头发,是智慧的象征,很玄乎。 自打钟自羽坐牢后,魏俦心里就一直不太安,尤其是那阵子柳蔚老有事没事在他身边转悠。 魏俦心里害怕,怕柳蔚也要让他去坐牢,因此岳单笙去东海的时候,他跟着一起溜了,但他没去东海,而是去了古庸府,他年纪太大,走过的地方太多,倒是古庸府,让他有了在此养老的打算。 柳蔚在古庸府还有间药铺,每年会去巡查一次,那次她去,就见到了魏俦,到底一起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也算是朋友了,柳蔚看魏俦过得并不算好,看到她就逃,柳蔚有些感叹,最后她将魏俦带到了自己家药铺,让他以后就在铺子里当掌柜。 都是玩医药的,管个药铺还不手到擒来,魏俦很开心,柳蔚走之前告诉他:“我跟古庸府府尹打了招呼,让他盯紧你,你好自为之。” 魏俦老实点头:“嗯嗯嗯。” 柳蔚又道:“每年进京两趟,路费我出,年中一趟,年尾一趟,汇报盈利,年尾的时候,顺便过了年再走。” 魏俦听到这儿愣了一下,回神时,柳蔚已经上了回京的马车。 …… 正庆七年,六月初三,晌午,在与付子辰又下了三盘棋后,柳陌以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付子辰“恩”了一声,一边收拾手里的棋子,一边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柳陌以两年前决定来青州府定居,当时姐姐柳蔚亲自送他过来的,还特地给他买了在付子辰隔壁的宅子,名曰多个关照。 从此之后,付子辰与柳陌以就经常同进同出,现在两人早已不分彼此,成了至交好友,就连一个人出趟远门,另一个都得问问归期。 柳陌以算算日子,道:“大概八月吧?” 付子辰皱了下眉:“要去两个月?” 柳陌以点头:“姐姐从不做诞,今年也是母亲强烈要求,姐姐才愿办这个诞宴,既然都上了京,我自然要多留一阵,与家人团聚团聚。” 付子辰“恩”了一声,起身送他到门外。 与柳陌以告别后,付子辰回头,就遇上正好要出门的付子寒,付子寒如今在青州驻军营当骑兵营副营长,今日休沐,他约了同僚要去吃酒,看兄长在这儿,付子寒就打了声招呼:“哥。” 付子辰随口问:“又出去野?” 付子寒解释道:“营里有个老大哥快做寿了,我们提前与他吃顿饭。” 这本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就是给同事过生日,但付子辰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回头看向弟弟,严肃的道:“人家做寿与你何干?我问你,你在冷意手下做了几年了,想过升迁吗?想过立功吗?你以为做武官就不需文采?朝廷晋升官员,不光看你能不能打,有否功绩,还要看长不长脑子,难得休沐归家,不好好在家勤练诗书,跑出去呼朋唤友,你还以为自己还小?你都多大了,自己心里没点数?既然都是一个军营的,你想送人家寿礼,明日回营再送便是,今日跟着去凑什么热闹?我告诉你,哪里都不准去,现在就给我回书房,默背三将兵书,晚膳前我抽查,少背一段,晚上不要吃饭!” 付子寒:“………………” 所以,他又做错了什么? 第1772章 结局12 在柳陌以从青州赶往京都时,小黎也带着妹妹丑丑,正从益州太吉府雇车回京。 一个月前,益州发生一桩灭门命案,案件前后牵扯十二条人命,益州府尹连同役卫全力侦查五日无果后,便整理案情,上书朝廷,向京都求助。 年过十七的小黎如今在镇格门当差,容棱接到案子后,与柳蔚商量一番,便委派两支精队,让他们协同小黎前往益州差办此案。 小黎第一次单独出差,踌躇满志,却不防镇格门车队刚出京郊,他就发现自己的马车里,混进了一个不和谐的小东西。 丑丑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娉婷玉立,娇憨可人,小丫头自打懂事以来便紧跟长辈身边,从未单独出过远门,这次哥哥独当一面,下地方办案,她心生向往,一时任性,便悄悄藏在哥哥马车底下,势要跟随前往。 小黎发现丑丑的第一反应,就是派人送她回去,但丑丑不肯,硬要赖着哥哥,最后还哭了起来。 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小黎哪能忍心,一时心软,就被这小黏包缠上了。 如今益州案件已侦办完毕,凶手也已抓获,小黎算着母亲七月中的诞辰,便决定立即回京。 但回京的路上,他却要求绕道同州,并提出要在同州暂住两日。 丑丑还以为哥哥会马不停蹄的回去,见他突然留在同州,好奇的问为什么。 小黎道:“娘亲的礼物还未准备。” 丑丑猛地一拍脑门,道:“我也忘了,那咱们送什么?” 小黎也在思忖,娘亲什么都不缺,独独喜欢的,也就是一些不常见的珍稀药材,同州靠近西山,山上物产丰富,同州府上也有几个规模不小的药材市场,小黎特地绕来同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好药材,作为诞辰礼物,送给娘亲。 抵达同州的第一天,正是晌午,小黎便已出门去往市场。 丑丑是哥哥的小跟班,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在路上,丑丑看到什么都想吃,小黎也惯她,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最后丑丑买了两大袋零食,手里还举着一个烤玉米啃。 烤玉米香喷喷的,上面涂了老板的独家酱料,好吃得不得了,丑丑吃得嘴都花了,小黎看一会儿街上的药摊,就得转身给妹妹擦嘴。 “你看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你的手绢呢?” 丑丑右手往上抬了抬,道:“袖袋里。” 小黎把她的手绢拿出来,让她捏在手里,哪里脏了擦哪里。 丑丑随口应着,眼睛又看上了路过的一家烧饼铺,她喊:“哥!” 小黎头大的又给她买了个烤糖饼,正付钱时,身后有人路过,把他撞了一下。 他转身,便看到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奶奶,扑通一声摔倒他脚边,嘴里嚷嚷着骂:“哎哟,哪个没眼睛的瞎走路,撞死老太婆了。” 小黎伸手将老人家扶起来,那老奶奶蹒跚得好不容易站稳了,对小黎道了歉,便往另一头走了。 小黎回身,继续付了烤糖饼的钱,一扭头,却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丑丑呢? 丑丑一手提着零嘴,一手拿着烤玉米,正被一个身形高大的妇人,塞着嘴,扛着往小巷里跑。 丑丑没挣扎,只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自己的现状有些懵懂。 高大妇人七拐八拐,将她带到一个破旧的大院里,院子外头还有两个成年男子,两人正在说话,看到妇人回来,还带着个人,俱是一愣。 “不是说这两日风声紧,低调点吗,这光天白日的,你胆子还不小。” 妇人将丑丑放下,转身关了院门,阴鸷的道:“不碍事的,这是个外地的,你看她衣着穿戴,是个肥羊。” 那两个成年男子果然打量起丑丑来,有一个还伸手,去端她的脸。 丑丑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哼笑一声:“还真是外地人,就这模样,咱们同州可养不出,不过,最近衙门查的紧,不会有麻烦吧?” “不会。”妇人自信的道:“我跟了一路,他们就两个人,像是对兄妹,放心吧,那少年也秀秀气气的,顶多就是报官,还能怎么着。” 男子点头:“那行吧,先把她关进去,三日后才有伢子来看人。” 妇人将丑丑手里的吃食都夺走,粗鲁的推着她的肩膀道:“走,进去。” 丑丑被她推得踉跄一下,歪歪扭扭的往里头走。 进到屋里,那妇人又打开地窖,将丑丑推进去,然后“砰”的一声,从外面把地窖门关上。 地窖里黑漆漆的,还臭,丑丑踯躅的站在门口,透过门板缝隙流下来的光,勉强看清了地窖里的情景。 地窖里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均是满脸脏污,可怜兮兮的缩卷在角落。 丑丑迟疑的往下走了两步,却没看清脚下的环境,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 她这一摔,发出的声响把周围的少年少女都震住了,每个人都瑟瑟发抖,抱住自己的胳膊,害怕的看着她。 丑丑呆呆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上不知沾了什么,湿湿黏黏的,她凑近了一看,又闻了闻,才发现是污血,她低下头又往地上看,这才发现刚才绊倒自己的,竟是一条人的腿,那条腿横隔在地窖楼梯的最下面,再往前看,就能看到那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没了呼吸,死在路中间的人。 丑丑立在原地没有动,她先看着那死人,又看看角落里的少年少女,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三个字:“……你们好。” 没人回答她,有两个胆子小的姑娘,还因为她突然说话,吓得捂着嘴哭泣起来。 丑丑把手里的污血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试探性掠过尸体,走向那些其他人。 结果她刚一过来,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拦住,那少年举这个木棍,抖着身子,威吓似的对她喊:“不要过来,不准过来!” 丑丑只得停下脚步,纳纳的看着他。 少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她,他就是很害怕,很敏感,现在无论谁进来,他都会暴走,他不想任何人靠近自己. 第1773章 结局13 丑丑见自己被所有人排斥,有些难过的转身,走到楼梯上,坐在楼梯边。 她下意识的示好:“我叫阿夜,你们也可以叫我的小名,丑丑。” 少年见她离得远了,这才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手里的木棍还被他紧紧拽着,他还在发抖。 地窖里的气氛很僵,又过了快一刻钟,才有一道弱弱的女声,试探性的响起:“你……你也是,被拐来的吗?” 丑丑意识到对方是问自己,连忙诚实的点头,道:“我和哥哥在逛街,有个老奶奶摔倒了,哥哥扶那个老奶奶,我就被人捂着嘴抗走了。” 角落里另一个哭声响起:“我,我也是……我和我娘,上城里赶集,我娘,我娘被谁打了茬,我就被偷走了……”那个哭声越哭越惨:“我好想,好想我阿娘……” 一个人哭,慢慢的,其他人也都跟着哭起来。 这时,那个之前抗拒丑丑的少年,突然大声吼道:“哭有什么用,不要哭了,没人能救我们,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另一个少年吸着鼻子道:“对,我们得想办法逃走,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该怎么逃走?”一个娇弱的女声问:“大壮趁他们送饭时冲出去,就被,就被他们打死了……这个地窖,只有一扇门,他们就在外面守着,我们根本出不去……” 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对世界的认知才刚刚开始,根本没有与坏人做斗争的储备经验,他们太稚嫩,太柔弱,深陷囹圄,空有一腔热血,却根本不知该如何操作。 丑丑听着他们从讨论,变成沉默,有意想说两句。 这时,地窖的门又开了。 之前在院子里想摸丑丑脸的那个男人,吊儿郎当的走进来,丑丑坐在楼梯上,仰头看着他下来,一时没动。 之前抵制丑丑的那个抓木棍的少年,猛地冲过来,将丑丑带到身后,用木棍艰难的对着下来的男人比划:“别过来,你别过来!” 男人根本看不上他这点张牙舞爪的威胁,他哼了一声,脚一抬,便将少年踢出去老远。 少年身子被撞到墙上,口里一腥,吐出鲜血。 “啊——”周围的少年少女的控制不住尖叫。 男人大吼:“闭嘴!” 少年少女们不敢叫了,一个个捂着嘴,流着泪啜泣。 那男人先看了眼丑丑,似乎对她单薄的身板不太满意,啧了一声,便伸手去抓角落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量不高,但身材婀娜,男人将少女搂到怀里,调笑一声。 那少女都快疯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想要挣脱男人。 被男人踢得吐血的少年这会儿又爬了起来,他冲上去,将男人推开,把少女解救过来,恶狠狠的喊:“你这个畜生!禽獣!” 这时,角落里又爬出来另外两个少年,二人挡在其他人面前,对着男人骂道:“阿碧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淫贼!” 阿碧? 阿碧这两个字在丑丑脑中一闪,使得突然拧起了眉。 她问:“阿碧是谁?” 愤怒的少年吼道:“也是被拐来的姑娘,被他玷污了,自尽了!” 丑丑深吸口气,冷冷的看着那男子。 男子却一点不把这些小孩的反抗放在眼里,他冷笑着道:“爷宠幸她,是看得起她,她自己想死,怪得了谁?”说着,他不耐烦的上前,要把之前看中的少女强行带走。 三个勇敢的少年去推他,想阻止,但男子显然有些功夫,一扭头,就把三人都打翻踢飞,迈着步子,直接去抗那少女。 少女叫的撕心裂肺,其他人有的哑声哭泣,不敢出头,有的悄悄去抓少女的衣服,想把她拉回来。 但这些虚弱的帮助,根本无法抵挡男人带走少女的力量。 在那少女已经崩溃得快疯了时,丑丑抓起地上掉落的那根木棍,往前一丢,直接丢到男人的后脑勺上。 “砰”的一声,男人被那根木棍砸得往前一倾,整个人险些栽倒。 而他这一失手,少女从他怀中挣脱,忙仓皇的跑回同伴身边。 丑丑用自己不算高大的身子挡住身后的所有人,她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那男人道:“你要把她带去哪儿?人家不想跟你去,你没听到吗?”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刺痛让他目眦欲裂,他抬手就要来抓丑丑。 丑丑身子一偏,躲开了他的袭击,顺势一抬脚,脚尖踢中男人的下巴,登时,男人半张脸都像碎裂一般。 “啊……啊啊啊……”男人捂着下颚大叫起来,嘴合不上,口水一直往外流。 丑丑嫌弃的后退一步,道:“只是脱臼,嚷嚷什么?” 男人气得眼睛都红了,上来就要打她。 丑丑正面迎接他的拳头,同时自己也攥起小拳头,与男人的拳头相抵,男人只听到“咯噔”一声,自己的肩骨竟然直接断裂了。 丑丑揉着自己的小拳头,扁着嘴道:“好疼啊,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 男人听她颠倒是非,胡言乱语,整个人都快冒火了,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会功夫,还武艺不低,刚才连番吃瘪,下巴和肩膀骨头都歪了,他不敢再和她硬碰硬,跄踉得忙跑出地窖,像是去叫人了。 男子一离开,地窖顿时寂静无声,过了几个呼吸,拿木棍的少年才瞠目结舌的问:“你,你到底是谁?” 丑丑回过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爽朗的道:“我叫阿夜啊,小名是丑丑,你们可以叫我丑丑。”说着,她直接抬腿,步出地窖,走到门口,她弯腰对下头的男孩女孩们唤:“走啊。” 少年少女们这才回神,大家你搀扶我,我搀扶你,结伴着,战战兢兢的跟在那看着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身后。 丑丑走到地面上,就发现屋里挺安静的,她还以为那个男子去求救,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麻烦了,难道其他人不在? 正想着,丑丑就推开屋门,她刚往院子一看,就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颀长身影,与一地呜呼哀哉的男男女女。 丑丑眼睛都亮了,当即大喊:“哥!” 第1774章 结局14 小丫头跑出去,迎着阳光,冲进了她哥哥的怀抱。 小黎无奈的接住小丫头,先确定她有否受伤,见她没事,才严肃的道:“让你乱跑,被带走怎么不叫哥哥?怎么不反抗?” 丑丑缩了下脖子道:“我反抗,零食就掉地上了。”说着,她又苦着脸:“不过最后还是被抢走了,他们一样没给我留!” 小黎拿手戳小丫头的脑门:“吃吃吃,就知道吃,改明不给你饭吃,饿死你。” 丑丑根本不怕,哥哥那么疼她,才不会忍心饿她,她挽着哥哥的胳膊,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小黎看了眼跟在丑丑后面,出来的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男少女们,沉着脸道:“已经报官了,等官府人来了再走。” 一场同州行,牵扯出来一场人口贩卖大案,小黎与丑丑作为事件相关者,在同州又留了两日,协助同州府尹审办此案。 两日后,待案情审办结束,小黎也淘到了几株山海参,这才带着妹妹,打算启程回京。 离开前,同州府尹因为知晓兄妹二人身份,为表心意,特地请他们饮宴一番,小黎本来不打算去,但丑丑想去,最后他们还是去了。 餐桌上,同州府几位当地官员都到齐了,小黎因为身挂镇格门职位,因此受到了好一阵吹捧,尤其是知道他还是三王爷长子,更是殷勤不断,还给他敬酒。 小黎不会喝酒,拒绝了,对方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道:“容公子英雄少年,实有乃父之风,想必过不了几年,便能青出于蓝,令镇格门更上一层楼啊。” 丑丑本来在专心吃饭,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哥哥可不想继承镇格门,是爹让哥哥进镇格门锻炼,哥哥才去,哥哥想当大夫,一直都想。” 已经改名为容黎的小黎谦虚的笑了一声,给妹妹夹了一点菜在碟子里。 同州府官员拍马屁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被反驳了也不着急,反而话锋一转:“容公子志向高洁,救死扶伤,实属难得,素闻三王妃名下清乐堂药铺开遍青云十六州,想来将来有容公子,容小姐兄妹二人继承大业,亦是一桩美谈。” “清乐堂?”丑丑又插了句嘴:“谁要继承清乐堂,我才不当大夫,我从小就不爱看医书。” 同州官员觉得这位容家大小姐是不是嘴欠了点,哪儿都有你,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道:“对,容小姐金枝玉叶,将来自然是该得享天福,相夫教子……” “我也不要嫁人,不要当个只知吃喝拉撒,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娇娃娃。” 同州官员都有点烦她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看来容小姐志向远大,不知您将来,是打算……” “上阵杀敌啊。”丑丑亮着眼睛,一脸神采奕奕的道:“好女儿自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驱除胡蛮,震我河山!” 同州府官员:“……” 小黎:“……” 小黎把妹妹的头按下去,让她自己吃,同时讪讪的对官员们道:“小妹从小受父亲宠爱,脾性志向,也随了父亲,来,诸位大人都吃,别干坐着。” …… 从同州离开后,花了近半月时间,小黎和丑丑才回到京都。 等到了京都,小黎才发现,除了舅舅柳陌以,原来他们是回来的第二早的。 一年前太爷爷便带着太奶奶回了苗疆定居,每年只有秋冬交替的时候,才会回京团聚一次,这回娘亲诞辰,二老也是六月中才从苗疆启程。 外祖母因尚有八秀坊需料理,常年多在定州丰州两地跑,最近这阵子天热,她都在定州住,娘亲诞辰是七月中,她也是六月中才出发。 表舅岳单笙在东海务公,这回回不回来都不一定。 魏俦在定州管理清乐堂分铺,应该也不会回来。 付叔叔作为青州地方官,公务缠身,不可能无召进京,自然也不会前来。 干娘金南翩怀了第三胎,如今身子重,也无法长途跋涉。 故此满打满算,这回回京的人,还就那么几个,其中舅舅柳陌以因为青州与京都本就近不说,他和丑丑,反倒是赶得最急的。 看到他们这么快回来,柳蔚也很纳闷,闲闲的问:“不是说月中才到吗?” 丑丑道:“哥哥说要早点回来,怕错过了诞辰日子。” 柳蔚无所谓:“错过了就算了,本来就是一家人吃个饭,不打算怎么操办。” 小黎没做声,去找父亲汇报公务。 丑丑赖在娘亲身边,帮娘亲切药,看看左右,见小妞不在,随口问:“小妞姐姐呢?” 柳蔚笑了一声,道:“容莫带她去看戏,好像是外地来的戏班子,听说有小妞喜欢的角儿。” 丑丑捂着嘴偷笑:“容莫哥哥这么殷勤,小妞姐姐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 柳蔚摇头:“是你容莫哥哥说了算的吗?不是你七王叔不准吗。” 丑丑撇嘴:“七王叔棒打鸳鸯。” “恩。”柳蔚道:“小妞都等急了,大妞定亲后,小妞就一直等着容莫提亲,结果你七王叔……算了,找一天我跟他说说,没这么做长辈的,还能把女儿藏一辈子?什么心态。” 经过这么多年,三王府里许多人也都陆续成就小家庭了,明香惜香早就嫁人了,大妞也定亲了,就是小妞,本来她和容莫两情相悦,结果容溯非拽着兄妹名分不放,不准他们来往。 柳蔚气得把小妞要了回来,这种事本来就是看小妞自己的选择,小姑娘一开始不喜欢容莫,但几年下来,青梅竹马,也生出了情谊,人家孩子想在一起,你做长辈的不支持,还泼冷水,有这么办事的吗? 其实柳蔚也算理解容溯这个心态,他疼小妞,嫌弃容莫配不上小妞,就跟容棱一样,丑丑十一岁了,按理说也到了可以定人家的年纪了,结果谁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联亲,他就能把对方腿打断,现在京都还有谁不知道,容三王爷家的门,不是走进去的,是爬进去的,你有自信断了腿还能保住命,你就去提亲吧。 第1775章 全文终 七月十七,柳蔚诞辰这天,能到的人都到齐了。 一大早,明香惜香就来帮忙,因为定的是家宴,便没有大肆铺张,只宴请了一些关系好的亲朋好友。 巳时不到,金南芸就来了,她刚与柳蔚没聊两句,于文太师家于文敏馨也到了,于文敏馨如今也正大着肚子,柳蔚不敢怠慢,赶紧铺了垫子让她坐下。 接着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人,越国侯府的世子严裴与小公子严丘,于文府于文敏馨的哥哥于文尧,容溯,李君、秦俳…… 男客在外院由容棱招待,女眷则进内院,由柳蔚招待。 午时二刻,客人们基本到齐了。 上菜后,柳蔚作为寿星,一一敬酒。 一中午,大家都闹闹腾腾,嘻嘻哈哈的,等午膳过后,下午,便是娱乐时间。 男客们在外院讨论国事,对弈下棋,女眷们在内院研究脂粉,摆弄绣花,孩子们,则被丑丑带到了后院去玩耍。 今日来了不少孩子,丑丑自封孩子王,将弟弟妹妹们照看得严严实实的,小黎年纪大了,已经开始跟在容棱身边学习待客交际了,倒是容倾明明跟小黎一般大,却还混在孩子堆里,吊儿郎当跟丑丑聊天。 “父亲说年后就让我进京都驻兵营当差,当兵可累了,阿夜,你有没有办法劝劝我父亲,让他别要我进驻兵营?” 丑丑正被于文敏馨六岁的女儿拉着在编花绳,听到容倾的话,忍不住嘲笑:“那你不想进驻兵营,你想做什么?当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你文不成武不就,再不实练实练,长大就成社会蛀虫了。” 容倾一弹指,敲了敲丑丑脑门:“怎么跟哥哥说话的,没大没小。” 丑丑也不疼,就仰头道:“我哥哥可比你有出息多了,你放弃吧,我不会替你说好话的,就该让七王叔把你送到军营,让你吃苦头。” “你个臭丫头,哥哥白疼你了!”容倾控诉:“我哪里文不成武不就,我还能考科举呢,父亲偏要让我去当差,这是耽误我的前程!” “你念书那么差还考科举,容莫哥都比你强,对了,容莫哥哥跟七王叔下了军令状,来年会试能考上进士,就能娶小妞姐姐过门,他现在卯足了劲儿念书,你看你,你再不努力,你们家三个兄弟,你就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了。” “那也不能让我去当兵啊。”容倾根本吃不了苦:“多累啊。” “那要不这样……”丑丑眼睛一转,对着容倾笑眯眯的:“我跟我爹说,让你进镇格门实练?镇格门不用练兵,不累的,就跟着办办案子,巡巡逻,很容易的。” “呸。”容倾瞪着丑丑:“坏丫头又诓我,你当我不知道,镇格门就是阎王殿,进去了就出不来,你以为谁都是你大哥那样,年纪不大,能力不小,我没那个本事,你别想坑我。” 丑丑耸耸肩:“那随便你,我不管你了。” 容倾又泄了气:“难道我明年真的要入兵营,你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丑丑摇头:“不知道。” 容倾杵着下巴,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眼睛一亮,问道:“你娘诞辰,岳将军回来了吗?” 岳将军说的是征东海军首将,岳单笙,也就是丑丑的表舅。 自打容矜東登基后,朝廷便主张开辟远海,接通远贸,说是开通远航,实际上背地里做的,却是打通海域,连通仙燕国魔鬼海的大任务。 岳单笙被派去东海主管一应事务,在那边已经呆了四年了,期间只回京过一次。 “没回来。”这件事丑丑一早就知道了,她道:“表舅最快也得过年才能回来,听说爹派人去送帖子时,表舅根本不在东海衙门,他跟船进了深海了。” 容倾满脸失望:“如果岳将军在就好了。” 丑丑戳破他的幻想:“表舅也不会帮你的,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自荐跟表舅去东海实练,别做梦了,七王叔不会同意的,而且你以为去东海是好玩啊,人家很忙的。” 容倾脑袋都垂下地上了:“那怎么办啊,我不想进京都驻兵营。” 丑丑不理他了,开始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荡秋千,跳皮绳了。 玩到申时一刻,丑丑看孩子们都累了,就带他们回屋去吃茶,其中于文敏馨的女儿特别喜欢丑丑,走到哪里都跟着姐姐,丑丑下地她就下地,丑丑上塌她就上榻,丑丑吃萝卜糕她也吃萝卜糕,结果丑丑吃了一整盘萝卜糕,小妹妹吃不完这么多,最后一边咽,一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丑丑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哄。 丑丑把小妹妹还给于文姨姨,于文敏馨听到事情始末,笑得腰都直不起了,其他长辈听了也觉得可乐,就柳蔚一个人发愁,丑丑越吃越多,但是不长肉也不长个儿,不会肚子里有虫吧? 笑笑闹闹的一天过去,晚上送走了宾客,柳蔚躺在床上,跟容棱说要给丑丑驱虫的事,容棱听了觉得她杞人忧天:“丑丑每日卯时起身,晨练一个时辰,晌午前,武枪半个时辰,练剑一个时辰,下午习文课,晚上还要绕府慢跑半个时辰,如此大的运动量,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正常。” 柳蔚听完更发愁了:“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丑丑怎么锻炼这么长时间,你还真想她大了去当兵啊?我跟你说容棱,没有哪个军营收女兵,她一个姑娘家,让她跟群大男人同吃同住,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容棱道:“不过她想练,让她练也无妨,便当强身健体,总归现在还小,大了再看也不迟。” 柳蔚想着丑丑毕竟才十一岁,心智还不全面,便也不打算纠结,不过她还是决定从明天开始,继续教丑丑医书。 当大夫可比当兵稳定多了,实在想去军营,当军医也可以,但上阵杀敌,太儿戏了,一不注意可是会掉脑袋的,她当母亲的,可不想成天为女儿的性命担惊受怕。 丑丑的事告一段落,临到睡觉前,房门却又被人敲响了。 敲门的是管家明叔,说是有东海军情。 容棱披了衣服,开门拿信,将信看完后,他眼中露出喜色。 柳蔚将信拿来一看,看完后也颇为震惊:“真的找到路了?” 历时七年,耗费大量军力物力,东海远贸军竟真将青云国与仙燕国接通了,虽然现在海域开发仅才过半,但他们已经可以勉强看到仙燕国的海疆版块了。 接下来就需要青云国先与仙燕国进行两陆接洽,而两陆是否友好共存,就取决于双方官方的态度是否一致。 这方面,青云国是不需担忧的,青云国绝对没有霸凌意图,没有侵略意图,这是可以肯定的。 至于仙燕国,柳蔚决定到时候亲自前往洽谈,届时容棱、外祖父自然也得一并前往,外祖父是帝师,是太傅,在仙燕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的话,对于仙燕国皇帝,也有着极大的参考性。 现在岳单笙主持的远贸军只是开了一个头,后续开发修路,还需更长的时间,但无论怎么说,希望就在眼前,若两陆真能接通,到时无论是走亲访友,还是贸易互通,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的。 这封军情信第二日就被容棱送到皇宫,交到了容矜東手上,容矜東雷厉风行,当即委派容棱为代表,携同家小,这就前往东海,助阵远贸军。 容棱在八月初带着柳蔚、外祖父、外祖母一同离京,小黎还要继续在镇格门实习,纪夏秋参加完柳蔚诞辰后,决定不回定州,留在京都,帮柳蔚照顾丑丑和小黎。 一家人兵分两路,容棱这边,历时一月,在正庆七年九月,顺利抵达东海,见到了黑了至少三个度的岳单笙。 同年,也就是正庆七年十一月,众人商议完海航线路后,决定直接乘船,起航仙燕国。 正庆八年四月,容棱等人抵达仙燕国疆域。 正庆八年六月,容棱代表青云国朝廷,与仙燕国帝王进行了第一次两陆官方会谈。 正庆八年十一月,在仙燕国呆了小半年,以容棱为首的青云使节们,返程归乡。 正庆九年七月,容棱等人抵达青云国东海,随即马不停蹄回京,汇报外访结果。 正庆十年八月,青云国与仙燕国正式签署“连海条款”,建立两陆和平邦交。 正庆十三年一月,两陆海域航线修整完毕,第一艘由仙燕国抵达青云国的商船,正式起航。 由此日起,两块由魔鬼海分割而成的不同大陆,正式意念统一,共同驶向未来商贸友谊发展的康庄大道。 而现在的容棱,已过不惑之年,柳蔚也快四十了,本来两人都到了可以安享生活的年纪了,但,事情总有意外。 小黎十九岁从镇格门实练结束,顺利退出官场,统管母亲名下连锁药铺清乐堂,这本是好事,小黎从小喜医,进入药铺,可谓正对专业。 但小黎不喜欢按部就班的坐诊守铺,他在二十岁那年,见父母安康无虞,竟不管不顾,离开京都,出外游医去了。 眼下他已二十三岁,不止一年到头回不了家两趟,还一点成家立业的打算都没有,把柳蔚愁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小黎离家出走就算了,时年十八的丑丑,竟然也偷跑了,小丫头不爱学医,就爱练武,眼看着父母开始操心她的亲事,想把她嫁出去,她直接留书出走,跑到北山边疆,要去跟蛮人打仗去。 容棱知道后,吓得赶紧调配兵马,去找她,结果找到的时候,小丫头竟然已经女扮男装进了军营,甚至已经参与过第一次两兵交戎,她还杀了十二个蛮人,被副官从大头新兵升官为了百夫长了,简直光耀门楣。 容棱和柳蔚收到消息后,头都大了,儿女债,儿女债,生的儿女,果然都是债。 现在柳蔚搂着在她怀里打瞌睡的珍珠,苦头婆心的跟珍珠唠叨:“你和咕咕可不能再走了,你们再走,那我也要走了。” 容棱听了,直接道:“不如我告老还乡,跟你一起走?” 柳蔚:“……” 正庆十四年五月,容棱致仕归田,带着妻子周游各地,游戏人间。 (全文终) 第1776章 丑丑后记1 青云国,北疆箜州,这里满地山野,蛮人众多。 所谓蛮人,是北疆外一批声势浩大的游牧民族,他们身形高大,野蛮无礼,因觊觎青云国北面土地,每年春夏秋三季,便尤爱来犯。 箜州北疆军总数十一万,除开北疆军,当地州府驻军,另有十万,二十一万大军不归一个大营,但若蛮人进犯,偶尔也有两方合作抗敌的情况发生。 北疆军受元帅顾潮所辖,驻兵军受主将乔定所管。 乔定这段日子有个烦恼,烦恼的源头,来自一个叫容夜的小兵。 容这个姓氏在青云国不算罕有,一开始乔定真没将这个姓容的小兵看在眼里,这小兵是在正庆十四年二月,春兵招募时,加入箜州驻兵营的。 他个头不高,细胳膊细腿,跟一群鸡崽子似的新兵站在一起,歪瓜裂枣的,一看就没英气。 新入营的小兵除了平日跟着操练,多数时间,做的就是些看守巡逻的体力活,他们会被偶尔派着去山上跑跑腿,帮着附近山民抗点东西,扶扶老弱妇孺爬山道什么的,不难,都是基层活。 这叫容夜的小兵,一开始也是这么普普通通,平平凡凡,除了长得细皮嫩肉,偶尔会被老油条们调侃他娘们兮兮,没别的特殊。 事情一开始,发生在今年三月。 三月初春,蛮人又一次进犯,经过一个冬季的歇息,蛮人们吃饱喝足,开始准备搞波大的了。 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再后来,蛮人三个部族整合,在三月中旬,统九万军马,竟直接大举进发。 这边北疆军刚把蛮人犯进的事上奏回京,反击议程,就摆上台面。 蛮人来了九万人,箜州二十万大军,能怕他吗?那必然是不怕,可咱们不能在城门底下打架啊。城外还有百姓,有良田若干,水源绵延,箜州大军不是打赢就行,他们要把蛮人赶出箜州境外,至少百里。 这个过程中,他们不止得驱逐敌人,还得保证良田与水源不被损坏,若是条件允许,连城外的几座大山都得护住,山上物资丰富,箜州是战城,现今还在箜州的百姓,个个都不容易,所谓靠山吃山,这几座山丢了,至少一小半百姓,都要活不下去。 有人问,为啥箜州位于边境,还有这么多百姓居住呢? 那不然呢,祖上三代都在箜州,去外面闯荡没钱没本事,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在老家还能有田产,种田过活,狩猎过活,要真去了外面,去干啥,给人做小工,还是讨饭? 因为要保护田地,水源,山脉,打起仗来,便会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本来北疆军自己就能跟蛮人干,但因为不好打,所有最后,采用了两军联合,也就是驻兵军的十万大军,也得跟着去帮忙,打人数压制,二十一打九。 这场仗,打了一个月后,两方都有不小损失,但总的来说,还是青云军强势,别的不说,本来一直被乔定不看好的那几个新兵营的小兵,就因为这场战役,立了不少功勋。 朝廷规定,武将杀多少敌军,就能得多少功勋,简单说,可以用人头堆业绩。 那个乔定以往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新兵容夜,上了战场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刀阔斧,第一次打仗,就杀了三个蛮军,后来一个月下来,直接用人头,堆上了百夫长。 哟,小新兵不错嘛!打仗敢打敢冲,永远跑最前面,明明是步兵,跑得却比骑兵还快,骑兵踩着人了,你抬手就是一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打配合,被蛮人的高马盯着踩了,你还能从马蹄子里跑掉,人不可貌相,身手不凡啊! 这个百夫长,让新兵容夜直接成了新兵营众多小领导之一,大家喝酒吃肉,浴血奋战时,感情就也这么自然而然的处了出来。 对于驻兵营新兵营冒出的小人才,乔定这个主将是看在眼里的,他为了慰问视察,还单独把这个容夜叫到跟前勉励了几句,还送了他一把新枪,容夜旧的那把枪在杀一个蛮军时,没拔出来,丢了。 军营和谐,人人都好。 结果问题出在了四月末的一天,这天京都镇格门突然来了一溜人,找到乔定,一脸严肃的,要乔定交人。 乔定莫名,他是地方军,和京都武将没来往,也不认识镇格门的御前军,他不解的问,什么意思啊? 人家告诉他,那个叫容夜的新兵,是镇格门都尉,当朝三王爷的女儿。 女……女儿? 女的? 乔定吓坏了,我们军营出了个女人,真的假的? 把人叫来面对面问,结果问出来,这小新兵真的是那位离家出走的三王府小郡主。 乔定当场就要闹,你当军营是玩儿的地方,由得你小女儿家放肆胡闹? 结果他刚批评没两句,小新兵举起那柄光亮光亮的长枪给他看。 乔定:“……” 好吧,人家凭着功勋当上百夫长的,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应该说一句“不愧是将门之后”吗?她爹容都尉早年带兵,镇守边卫,女儿有乃父之风,同样艺高人胆大,不愧是一脉相承? 乔定打脸之后,就有点伤,让镇格门的人跟小姑娘自己聊,心想家长都找来了,估计明天就可以把小姑娘在驻兵营除名了。 结果第二天,镇格门的人空着手走了,而小新兵留下了。 乔定:“???” 半个月后,乔定收到了京里送来的密信,是三王爷写给他的,说以前怎么样,将来还怎么样,不要把她当姑娘,也不要把她当皇亲国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乔定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三王爷的策略,女儿叛逆期,还离家出走,劝是劝不回去了,不如就把她丢在军营,让她吃够了苦头,就知道回家了。 但是乔定压力很大,这都什么事啊,其实朝廷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当兵,主要是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但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还敢让女儿家干那些又累又苦的活吗? 不怕明说,之前一个月,因为升了官,当百夫长,这容夜亲力亲为,还经常搬尸体,埋尸体,以前以为你是男的就算了,现在这知道是姑娘,我还好意思叫你抗尸体吗? 乔定把容夜叫来,单独聊了一次,苦口婆心,说既然你真的不想走,不如转后勤吧。 容夜没吭声,第二天,她直接离开驻兵营。 走了三天后,她回来,身边跟着北疆军一位姓熊的副将。 熊副将开门见山的:“哈哈哈,乔将军,多谢你慷慨,这个小兵我早就看他顺眼了,小小年纪,魄力惊人,身手也好,既然你愿意割爱,人我就带走了,放心,我们北疆军会好好栽培他的!” 乔定:“……” 容夜跳槽了,从驻兵营,去了北疆军,乔定马上写信回京,三王爷的信也很快回来,说,随她。 乔定没跟北疆军的人说容夜是女的,他把北疆军顾元帅的个人简历附带进了信里,寄给了三王爷了。意思就是,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跟北疆军接洽,我不管,跟我没关系,别找我! 于是,从这天开始,乔定偶尔去北疆军开会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提着长枪,领着下面的小兵对练操练,有时候打拳,有时候摔跤,乔定每看一回,都一言难尽一回。 最后,他都不去北疆军开会了,让副将去,回来再给他转述! 第1777章 丑丑后记2 乔定这边甩了包袱,却依旧伤透了脑筋。 而北疆军那边,却是嘻嘻哈哈,欢天喜地。 熊副将最近手里挖来了一员猛将,逢人就吹嘘,还很喜欢揽着小新兵的肩膀,跟人家说:“没有,还是个孩子,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精通一二罢了,哈哈,不要夸他,小孩子不经夸,还得再历练两年,不是不是,什么传人,我老熊就是看小伙子踏实肯干,欣赏他,怎么,不信啊,来,容小子,打一套伏虎拳给几位副将看看!” 熊副将觉得自己捡了宝,天天说,天天吹,把另外几位副将说烦了,几人都去找元帅告状。 顾潮在与下臣商议完最新攻兵战略后,冷不丁收到几位亲信的投诉,投诉的还是同一个人,熊副将。 顾潮放下手里朱笔,让几位副将先出去准备接下来的对战,自己则再召了熊副将进来。 “你最近做了什么?”顾潮开门见山的问。 熊副将刚刚在外面操场和容夜打了一场,演示长拳给小兵蛋子们看,现在满头大汗的,直喘气,冷不丁被元帅点名质问,熊副将没明白,纳闷的问:“啥?” 顾潮将几位副将的控诉说了一遍。 熊副将气得咬牙:“他们这是嫉妒。” 顾潮挑了挑眉:“哦?” 熊副将:“他们就是嫉妒我招揽了容小子这样的好兵,元帅,容小子之前在驻兵营那边时,我就看上了他的潜力,那回咱们在西面长河岔路堵蛮军三千精兵,我带的人,不是和驻兵营二营梁千卫的人联手吗,容小子当时就在梁千卫手下,当时蛮军发现了我们,与我们隔河对战,趁着夜色,他们安排射手,打算偷袭暗算我们,冷不防地箭雨袭来,好多士兵都受了伤,就连梁千卫都险些被刺杀,关键时刻,却是这容小子救了梁千卫,当时那长箭直逼梁千卫眉心,结果容小子竟能徒手接箭,赶在长箭临近前,将箭握在手心,不止我, 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连蛮军那边都起了不小骚动,接着您是不知道,那容小子又钻进旁边草丛,潜入河里,游到了对岸,一连斩杀七名蛮军射手,我们也是趁着那时对面骚乱,一举进攻,才赢了那役。” 熊副将说得唾沫横飞,把当时的情景描述得绘声绘色。 顾潮听完,难得的沉吟一下,道:“你将那容小子叫进来。” 熊副将赶紧去把容夜叫来,说元帅要见他。 容夜跟着熊副将进了主帅营帐,一进去,先就对上顾潮那双锐利似尖刀一般的眸子。 容夜滞了一下,躬身行礼:“见过元帅。” 顾潮坐于案上,打量着下首这瘦弱矮小的士兵。 边境蛮荒,边兵仪容良莠不齐,顾潮自己身高近九尺(秦代算法,一米九左右),而这小兵,瞧着恐怕七尺不到,与身高同样九尺的熊副将站在一起,生生矮了两个头不说,身板还细,看那手脚,估计能被熊副将一手举起。 顾潮难以想象,这小兵,能有熊副将口中所述的那般骁勇? 上首的元帅许久未吭声。 熊副将护犊子,害怕的问:“元帅,您不会听信那些人谣言,也觉得我老熊是吹牛吧,容小子,来,你练个熊家枪法给元帅看!” 说不是传人,但连自家祖传的枪法都教了。 顾潮摇摇头,倒不想在这方面深究,他对那容小子道:“你出去吧,往后你家上峰要你武这武那,拒了便是,大丈夫,不可重乎虚名。” 容夜早就被熊副将时不时让她表演才艺整怕了,闻言,当即笑着道谢:“末将谨遵元帅教诲!” 顾潮看小伙子嘴角勾得老高,又看老熊愁得眉毛都耷拉下来了,觉得可乐,挥挥手:“去吧。” 容夜欢快的离开,没一会儿,熊副将也出来了。 容夜知道熊副将是真的欣赏自己,这种欣赏不因为他是谁的女儿,不因为她是谁的妹妹,纯粹只因为她是容夜,是一个能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营战友。 容夜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怕打击了熊副将,过去跟他说:“往后我在校场打拳耍枪,您要谁看,就让他来校场看,咱们也不是卖艺班子,咋能谁想看还单独给他演一遍,多丢面子啊。” 小丫头说法刁钻,熊副将让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既然是好东西,自然该你们追着我看,要我上赶着给你们看,给你脸了? 于是熊副将轻松的被他的小徒弟哄好了,爽朗的要和小徒弟再打一架,庆祝庆祝。 顾潮在营中忙于军事,等稍微得空,外头已近西斜,他起身,打算去巡视一番,刚出门,便听两个小兵交头接耳:“容小子可真厉害,竟能把张副将打得站不起来,张副将早年曾与一方士云游,习过不少高深武艺,哪知这容小子竟也精通此道,将张副将打得跪地不起,哈哈哈,最好笑的是,熊副将当时的表情,熊副将从来打不过张副将,这回容小子却把张副将打败,熊副将都快气死了。” “可不是,熊副将还将熊家枪法都传给了容小子,哪知容小子武艺胜他十倍,熊副将晚饭都不肯吃,现在容小子还在哄他呢。” 顾潮听了,倒觉有趣,叫住那两个小兵。 小兵们乍见元帅,还以为偷懒被发现了,听元帅问事情经过,忙说了一遍。 起因就是熊副将嘴贱,跑去跟张副将说,你来不来看我们容小子在校场练枪啊,张副将本来就烦熊副将,闻言就揍熊副将,两人大打出手,熊副将输了一筹,张副将就嘲讽他,你尚且尔尔,你徒弟又有什么好看的。 结果这话让容小子听见了,他看到熊副将被打翻在地,直接放了豪言,要与张副将对打。 最后结果出人意料,容小子竟赢了,本来他是给熊副将出气,是好事,人张副将都没说什么,但熊副将先不干了,知道徒弟比自己厉害,熊副怀疑人生了,不理容小子不说,气得还不肯吃晚饭。 现在容小子还端着晚饭守在他师父营帐外面,但熊副将让他滚滚滚。 军营中人,向来用拳头说话,顾潮听闻这桩趣事,又想到了那细胳膊细腿的小伙子,巡视时,便走到了老熊的营帐外。 果然看到那小孩正捧着一个装馒头的碗,窝在营帘后面,往里面偷窥。 顾潮走过去,在他身后干咳一声。 小伙子反应过来,忙转身跟他行礼:“元帅。” 顾潮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头的熊副将还在生闷气,看到是元帅,站了起来,顾潮手还举着帘子,转首,对外头那小孩道:“进来吧,不是给你师父送饭?” 第1778章 丑丑后记3 容夜缩头缩脑的抱着碗进去,将碗放到熊副将手边,自己个儿乖觉的站到角落去。 熊副将没看她,也没看那碗馒头,还在发脾气。 顾潮坐下,问起熊副将过两日蛮军再袭,他准备带哪几个营走。 熊副将与顾元帅说起公事,聊人员分配。 聊完后,顾潮点点头,道:“便按这么来吧,不过你记得,多少人带出去,记得多少人给我还回来,听到没有。” 熊副将拍着胸脯保证:“您尽管放心!” 顾潮来了一趟便走了,他走的时候,看了眼还贴着角落站好的容小子,小伙子委屈巴巴的,像只被人捏了后颈窝的猫崽。 容夜回看了顾元帅一眼,对他颔首。 顾潮含笑着离开,他走后,容夜就蹭到熊副将跟前,把凉透了的碗往熊副将面前推。 熊副将又瞪了她一眼,容夜苦着脸喊:“师父。” 熊副将吼他:“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你看我今天多没面子,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容夜揪住熊副将的衣角,道:“徒弟厉害,自然是师父教导有方,这是给您涨面子,哪里是丢面子。” 熊副将酸溜溜的:“你的本事又不是我教的。” “熊家枪是您教的啊,师父,这样吧,以后我跟他们比武,都用熊家枪,让他们看看咱们熊家枪的能耐!” 熊副将有点心动的看了眼徒弟:“都用熊家枪?” “恩,都用!” “真的?” “真的!” “那……”熊副将微微露出笑容:“那可说好了,必须用熊家枪!” “肯定的!” 熊副将终于肯吃饭了,容夜把师父哄好了,便离开营帐。 出去时,见到远处正好行过的顾元帅,她抬脚,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顾潮按每日行程巡视完军营,便打算回主帐歇息,走到半路时,却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就对上一张稚嫩干净的小脸蛋。 顾潮站在那里,对后面的人招招手。 容夜蹬蹬瞪的跑过去,站在顾元帅面前。 “同你师父和好了?” “恩!”容夜重重点一下头,又躬身行礼:“多亏元帅您!” 顾潮笑:“与我何干?” 容夜挠挠头,也说不出好赖,就道:“总之谢谢您!” 顾潮看这小孩淳朴真挚,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脑袋,道:“去吧。” 容夜傻笑一下,听话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刚过晌午,便有斥候来报,东边十里外,有蛮军踪迹,看来人数不少,应该是想绕道箜山,从后路偷袭他们。 顾潮当即点了熊副将,让熊副将带一万精兵,上山拦袭,又命另外几位副将,点兵五万启程,趁此机会,直攻蛮军西北十五里外骑兵营,先将蛮军的战马与粮草毁了。 两路大军同时出发,容夜跟在熊副将身边。 可走到箜山山脚时,熊副将却让一万精兵回营。 大伙儿都很莫名:“回去?” 平日嘻嘻哈哈的熊副将,此刻分外严肃:“军令如山,回营!” 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营,不过还未到营地,便听到里头响起惊哨声,接着,狼烟燃起。 “主营被袭?”一万精兵大惊失色,容夜也十分吃惊。 熊副将冷笑一声,道:“还是元帅英明,兄弟们,给老子进去干,把这帮杀千刀的蛮鬼都送到阎王殿去!” 士气被激发,熊副将亲自带着人,呼呼啦啦的杀回主营。 容夜也在众多小兵之中,他手里持着的还是那把乔将军送给她的铁枪,所到之处,枪头染尽鲜血。 一场战事,历时一个时辰,才结束。 容夜满脸是血的站在熊副将身边,看着校场高台上,那一身戎装的冷毅男子,听着对方振聋发聩的声音:“兄弟们,爽不爽!” “爽!”下面的战士们同时大喊。 “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杀!杀!” 这天,突袭北疆军大营的三万蛮军,被杀去的便有六千,另外两万多作为俘虏,全部关押。 容夜大战之后,还没醒过神来,她洗了脸,跟着熊副将去主营见元帅,小家伙脑袋有点懵,看起来有点迟钝。 营帐里,顾潮刚换下带血的战袍,看到进来的熊副将与容小子,让他们坐。 容夜没坐,熊副将坐下了,坐下他就开始拍马屁:“元帅,您说您怎么这么神呢,这都能算到,简直是战神降世,蛮军要跟您打,这不是以卵击石吗?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都能洞悉,都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顾潮摆摆手,听不下去了:“你就闭嘴吧。” 熊副将哈哈大笑,回头看自家小徒弟还傻愣愣的,便一拍他的后背,道:“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吧?” 容夜挠挠头,呆呆的道:“是……是不太明白。” “哈哈哈哈哈!” 熊副将一边笑,一边告诉小徒弟前因后果。 原来,昨日深夜,斥候便发现箜山附近有大批人际出没的痕迹。 这些蛮军有备而来,他们先带了五千精锐,连夜上到箜山设伏,接着第二日清晨,他们派人故意在前山露出马脚,使得北疆军斥候很容易就发现他们。 既然知道你们要绕道箜山,北疆军必然要拦截你,蛮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已经在山上设好了圈套,等的就是你北疆军先锋队去自投罗网。 早上接到斥候来报时,顾元帅就猜到这茬,但他没有声张,且继续调配人马出行,而且他还贼狠的一次性调了五万军出去,一万跟着熊副将上山,四万去西北蛮军骑兵营,本来蛮军只是想小闹一下,在箜山上灭一波熊副将的先锋队,涨涨士气。 但惊喜来的太突然,你顾潮胆子挺肥的啊,临时驻营地总共只带了六万人,你一次性就派走了五万,那你主营里不是只剩一万了? 一万啊,放着粮草若干,兵器若干的北疆军先锋驻扎营地里,只剩一万人啊。 蛮军能受得了这个诱惑吗,当即就调配人马,凑够三万士兵,等着你五万大军一离开,马上从后面突袭你。 蛮军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请君入瓮”。 本来还愁你不过来,现在你主动送上门,我不干死你? 也不需要太多人,熊副将的一万精锐,加上顾元帅带着的一万守营兵,就这么两万人,就能干死你三万人,废话,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我们的驻营地,营地附近还有我们的高塔呢,一个高塔能上二十个射手,我们从上面射你们,你们过来不就送死吗? 至于另外四万去西北骑兵营打突袭的,你们继续去,能打下来是好事,打不下来就赶紧撤,反正主营我们抓了两万俘虏,这波已经赚了! 容夜听完熊副将的解释,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顾元帅,一脸崇拜的道:“元帅您好厉害!” 第1779章 丑丑后记4 顾潮无言的看着这对师徒,失笑一声,才道:“你先出去,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说。” 容夜乖乖的离开,外面战场还未清扫干净,她撸起袖子,跟着自己营的战友们一起搬尸体。 天气渐热了,尸体容易滋生细菌,蛮军尸首要尽快掩埋,首级可以留一些,挂在营帐外头震慑敌军,但身体都要葬了才好,如果上峰同意,火化更好,但一般来说,只有在野外平原打仗才用放火,他们的驻营靠近箜山,放火容易引起山火,还是掩埋稳妥。 容夜跟着大伙儿一起搬尸体,搬尸体前,会有后勤小队,来收拢蛮军尸体身上的衣物佩剑,这些都是战利品,都得留着! 容夜哼哧哼哧的搬了三趟,正要搬第四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容夜回头,就看是她的老上司,箜州驻兵营的乔将军,她露出笑容,打招呼:“见过乔将军,属下在清理战场。” 乔定皱着眉,先看了看她身上破破烂烂,血呼拉杂的盔甲,又看看她肩上,全身赤裸,还没有脑袋的蛮军尸体,乔定长久的沉默着。 这时,主营里熊副将出来了,见到乔定,很欢快的打招呼:“乔将军,你来了,我们元帅正在等你呢。” 乔定沉着脸又看了容夜一眼,转身进了顾元帅的营帐。 今日北疆先锋军大捷,乔定知晓情况后,特地赶来跟顾元帅开战后会议,两位军队统领聊了许久,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定下了两万俘虏的处置方案,看时辰不早了,顾潮亲自送乔定出营。 乔定走出来,就看到容夜正一手抱着一颗蛮军头颅,往上面穿绳子。 乔定看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扭头,直接跟顾潮说:“顾元帅,这个小兵,原是我驻兵营的人,今日过来,除了商议军事外,我还想将她带回去。” 顾潮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勤勤恳恳的容小子。 “他?” 乔定“恩”了一声,咬着牙,走到容夜面前,把她手里两颗人脑袋挥到地上,牵着她,到顾潮前面道:“顾元帅,这几日多谢北疆军收留她,今日我便将人带走了。” 容夜一听自己要被带回去,马上反抗:“我不回去,乔将军,我是北疆军的人了。” 乔定盯着她:“我是将军你不是,我的命令,你敢抗命?” 容夜生气极了,她抬头对上正拧眉看着自己的顾潮,忙道:“我现在是顾元帅的人,我只听顾元帅的!” 乔定道:“你们顾元帅已经把你还给驻兵营了,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容夜挣扎往顾潮身边站:“我要跟着顾元帅,我要跟着顾元帅!” “你……你气死我了,快跟我走!” “不走,不走,顾元帅,救我!” 眼见两方争执不休,顾潮抬手,扣住了乔定的腕子,把容夜的手解救出来,冷眸看着乔定:“乔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乔定道:“顾元帅,她本就是我驻兵营的人。” 顾潮沉着脸:“他现在是我北疆军的人,乔将军大庭广众从我北疆军抢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乔定皱眉看着顾潮。 顾潮冷冷觑着乔定。 两人互不相让,最后乔定问:“顾元帅尚未收到京中传书?” 顾潮蹙眉:“传书?” 乔定冷笑:“顾元帅可知,这个小兵,不能这么带。” 顾潮不悦:“乔将军是想教顾某领兵之道?” 乔定与顾潮年纪相仿,二人均为青年才俊,但若要说谁有资格做谁的师父,却是互相都没这个资格。 乔定道:“这个小兵,她身份不同,她是京中……” “谁,谁要抢走我徒弟!”乔定话未说完,接到风声,说容夜要被抢走的熊副将跑了过来,他人高马大,往乔定面前一站,就跟一座肉山似的。 乔定:“……” 熊副将护犊子似的护着容夜,对乔定道:“乔将军,这就是您不对了,送出去的人,哪能说收回就收回,容小子已经拜了我老熊为师,这自古徒弟都该跟着师父办事,哪有师父二人分隔两地的,那我要使唤他时上哪儿找去,乔将军,这容小子已经是我们北疆军的人了,你不能带走他!” “对,不能带走。”容夜个子矮矮的站在熊副将后面,露出半颗头,跟乔定叫嚣:“我要留在北疆军,我要跟着顾元帅和我师父!” 乔定要被她气死了,伸手要薅她。 容夜灵巧的躲过,转身跑到顾潮背后,扒着顾元帅的肩膀,还挑衅的对乔定做鬼脸。 乔定头顶得要冒烟了。 顾潮倒是觉得这小子机灵活泼,轻笑一声,对乔定道:“区区小兵,也值得乔兄大动干戈,乔兄若实在舍不得,往后两军往来,顾某便派他与驻兵营接洽,这样乔兄也可时常看到他,如何?” 乔定看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好大庭广众再发作,他最后又瞪了容夜一眼,一句话没说,扭头走了。 乔定走了后,顾潮将周围的人散去,见容小子还怯生生的站在自己背后,他问:“你与乔将军,可有何恩怨?” 容夜无辜的摇头:“没有,顾元帅,属下就是个小兵,哪里会得罪乔将军。” 顾潮想来也是:“乔将军说你来自京中,你是京都人?” 这个容夜倒是承认:“属下的确来自京都,因自幼立志守卫边关,保家卫国,便独身前来边境投军,顾元帅,属下不娇气的,属下什么事都能干,您不要赶我走,回到驻兵营,乔将军定会看我瘦弱矮小,将我发配到后营去,属下不想去后营。” 后营就是后勤。 顾潮点头:“你一身武艺,虽个头不高,但我看你吃得不少,应是还有机会长个儿,见你现在矮小,便将你调去后营,的确是可惜了。” “就是啊就是啊。”容夜顺杆爬,还拍马屁:“况且,属下已被元帅雄才大略,飒爽英姿所折服,自愿跟随元帅左右,只求元帅不要嫌弃,不要把我送走。” 顾潮看她说得这么可怜,有些好笑:“乔将军那边你无需担心,你既进了我北疆军,便没有将你撵走的道理,好生呆着便是。” 容夜立刻也笑:“多谢元帅成全!” 第1780章 丑丑后记5 乔定被容夜气得七八天没再来北疆军一趟,而这段时间,容夜就过得很快活。 蛮军大挫,好端端丢了三万人,正在紧急休整,一时半会儿没再来进犯。 而顾潮这边还收到消息,蛮军主将现在正在游说另外几个没参与叛乱的部族,要他们出点人,说这仇得报,田地和粮食也得抢,不然太亏了。 蛮军在另图大计时,北疆军除了日常巡视防御,就闲了下来。 士兵们闲着做什么呢,基层的帮附近山民野民干点活,军民一家亲。当领导的就加重每日校场训练,让兄弟们的精力有发泄之处,别让他们休息多了,皮松了,回头打起仗来手滑送命。 容夜属于基层士兵,她也跟着其他兄弟天天围着营地附近的百姓转,蛮军打来时有些百姓家的田地被踩坏了,这不刚刚过了春耕吗,田不好好养,秋天就收不出好粮食,因此小士兵们就帮百姓们修良田,还给钉栅栏啥的。 容夜每日干得热火朝天。 她在京都时,家里有丫鬟下人,她什么都不用做,连吃饭都有人送到手边,到了边境,她亲力亲为,虽然一开始不会翻田,但农户们教过她后,她力气大,一跃成为翻田最棒的那个,把她自己厉害坏了。 又过了十日,蛮军还是没有动静,北疆军怀疑,蛮军是不是打算退兵? 毕竟如果真拉不来后援,他们仅剩的六万军,是真的一点水花都掀不起的。 北疆军因为蛮军的沉默稍微松懈了下来,顾潮这阵子也没事干,闲着没事,也去农家帮忙干活。 农户们受宠若惊,知道这是元帅,又是倒水,又是送汤,又殷勤又惶恐。 顾潮向来亲民,对百姓们都和和气气的,后来百姓们也看出顾元帅好说话,画风突然就开始变了。 原本送水送汤的老汉婆婆们,一日之间,变成了带着绢花,婀娜多姿的小娘子们了。 军营里都是男人,小伙们大汉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娇美姑娘上赶着给自己嘘寒问暖,一个个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容夜也收到了一个小姑娘的热汤,她喝汤的时候,那姑娘还看着她,一双杏眼圆溜溜的,见他看过去,就腼腆的捂着嘴笑。 容夜有点尴尬,把汤喝完,擦了下嘴,道谢。 小姑娘接过空碗,跺了下脚,扭头害羞的跑了。 正好打容夜身边路过的熊副将见状大笑:“小徒弟,你人缘可真好啊。” 容夜低下头继续干活,没理师父。 熊副将又吆喝着喊:“元帅,您说是不是,这是第几回了啊,我看都换了三个姑娘了吧,每回来的都不一样,咱们容小子长大了咯。” 那边的顾元帅,也正接过一个小娘子的热水,喝了一口,仰首看了容夜的方向一眼,眼底带笑。 那守着顾潮的小娘子胆子大,当即就道:“小容哥儿长得俊,村里好多姑娘总念叨他。” 容夜耳朵都红了,挠挠脑门嘟哝:“别说了。” 熊副将又道:“不过咱元帅也不差,我看元帅这几日,好吃好喝的。” 给顾潮送水的小娘子闻言低头一笑,又害羞起来,拿着水壶跑了。 熊副将又是一阵笑,还说:“元帅,您家乡也没媳妇,要不干脆就在咱箜州定个人吧,动作快些,明年就能当爹了!” “你就闭嘴吧。”顾潮笑骂了熊副将一句,弯腰继续锄地。 但熊副将不止不闭嘴,还来劲了,他又推推他徒弟,说:“容小子也是,这么多大姑娘,有哪个是喜欢的?喜欢谁就跟师父说,师父帮你去提亲!” “师父!”容夜将瞪了她师父一眼,扛着锄头,不站师父旁边了,去顾潮身边站。 顾潮起身,正好看到身边的小伙子,看小家伙耳朵脖子都是红的,难得的也打趣起来:“真有钟意的?” 容夜头都快埋进胸口了,她说:“我要翻地,你们别找我说话了,我不理你们!” 那边熊副将闻言,哈哈大笑,顾潮也被他逗乐了。 在田地里忙活到晌午,简单的吃过午饭,下午时,容夜就要上山去帮村里行动不便的老婆婆砍柴,她以往都是一个人去,今日顾潮看她要走,起身,同她一起去。 二人走在山间小路上,顾潮冷不丁问了句:“你今年多大?” 容夜道:“十八了。” 顾潮有些讶然:“看着像十五。” 容夜撅嘴:“元帅小看人。” 顾潮将胳膊顺手搁在小家伙肩膀上,与他勾肩搭背:“十八,是可以成亲了,家乡定了?” “没定。” “没定便让你师父给你说一个?我看今日早晨那个姑娘,就挺好的。” 容夜仰头看向顾潮:“元帅把每个姑娘都看清了吗?元帅想成亲?” 顾潮一手盖在他脑门上,失笑:“说你呢,还学会顶嘴了?” 容夜挠挠头:“元帅要喜欢,就自个儿说去,我不成亲,我还小。” “十八可不小了。” “那元帅多大?” 顾潮道:“我二十六。” “二十六。”容夜道:“元帅比我大八岁,您都没急,我急什么。” 顾潮看这小伙子是真不想成家,便道:“也成,待你立了战功,抬抬官职,到时候再相看也不迟。”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上山,到山腰时,抵达了平日山民们砍柴的地方。 顾潮看上两棵树,一棵细,一棵粗,他让容夜砍细的,自己则挥着斧头,往那粗的上招呼。 结果他手刚挥到一半,胳膊就被人抱住了,他扭头一看,就见小家伙拦着自己,眼睛却正看着那大树的树冠。 “怎么了?” “树上有窝燕子,元帅,咱们不砍这个。” 顾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没看到燕巢,但小家伙这么说了,他便以为是小家伙平日上山,见过鸟儿栖息在这棵树上,也没坚持,道:“那换一棵。” 说着,选了另一棵。 哪知再次抬手,胳膊又被抱住了:“这棵树上住了麻雀。” 顾潮放下斧头,抬手在容夜脑门弹了一下:“我说你怎日日往山上跑,成日逗鸟贪玩去了?” “不是。”容夜嘟哝一句,小眉头蹙了起来,她盯着附近的几棵大树看,看了一会儿,道:“怎么这片树上,都筑了鸟雀,不对啊,这里是山腰,鸟雀应该筑在深山里头才对。” 她这么念叨着,便抬手,吹了一记口哨。 随即顾潮便见他们头顶的大树中,竟真飞下来一只黑羽燕,那燕子像是认人似的,稳稳地落在容夜的胳膊上,对他叽叽喳喳的叫。 顾潮挑了挑眉。 就见这容小子倾身,在小燕子耳边细声嘀咕什么。 顾潮走过去一点,想听个究竟,却见容小子突然抬首,看向他道:“元帅,不好,深山进了近万蛮军!” 第1781章 丑丑后记6 顾潮大惊,又狐疑:“你如何知晓?” 容夜将手里的燕子挥走,装蒜道:“我听到的,您听不到吗?山里有人声,且不少。” 顾潮凝神静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皱起眉头。 容夜有些心虚,又道:“我习武多年,耳力惊人,我就是听到了,元帅若是不信,命斥候进山一探便知。” 关乎蛮军,顾潮不得不慎重,他又看了容夜一眼,道:“先下山。” 哪知刚走了一段路,天际一道鸟鸣声响起,容夜突然停步,脸色大变的道:“我们被发现了。” 顾潮看向他。 容夜一把拽住她家元帅的大手,拉着他就往另一条路上跑。 顾潮一开始还不信他们被发现了,因为他的确什么异样都没听到,但随着二人越跑越快,身后竟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上百人。 顾潮脸上一沉,迅速判断路线,道:“这边的路被堵住了,往后面走。” 容夜先是没动,只站在原地听鸟鸣风啼,直到片刻,她才点头,道:“上山,往山上走。” 顾潮不知他是真的耳力如此厉害,不过这小家伙能一言道出山中进了近万人,应是的确有些本事,否则哪敢如此精确人数。 顾潮与容夜上了另一条山道,途中顾潮没再说话,倒是容夜,时不时停下来片刻,然后带着他改路,一番折腾,两人连跑一个多时辰,皆是有些疲惫。 最后再看身处环境,完全陌生,怕是已经迷路了。 顾潮较为理智,身处险境也没慌张,他找了个有遮蔽的地方,让小家伙坐下歇息一下,拿出水囊,让小家伙先喝。 容夜喝了口水,将水囊递给元帅,顾潮也喝了一口,转首,观察起周围环境。 “元帅,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带回营里,没有救援,我们等同瓮中之鳖。” “我知道。”顾潮说着,又苦恼:“可这山路每条都差不多,我们该从哪边下山?” “不能下山。”容夜立马道:“下山几条主道全是蛮军的人,我们哪条都不能走,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顾潮狐疑的看向他:“你知道箜山有多少条路?你如何断言每条路都被拦阻了?你对箜山这般熟悉?容小子,你不是京都人吗,这不是你第一回来箜州吗?” 容夜下意识的想辩解,但见元帅瞧她的目光越发凌厉,又怕说多错多,只能糊弄:“我,我就是根据听到的人数判断的,觉得应该是……” “应该?你的应该,能让我们每回都避过蛮军伏击?” “我也不确定,可,可能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都是巧合?”顾潮说着,突然伸手,捉住小家伙的下巴,让他仰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或者,你就是蛮军的人?提前便知他们山中布防?” “不是,我不是。”容夜连忙起身反驳:“我不是奸细,元帅,您要相信我。” 顾潮也不愿相信这让自己颇有好感的小孩会是奸细,但他作为一军主帅,要对整个军队负责,对于这种明显有事隐瞒,行事古怪的士兵,他会质疑很正常。 容夜怕元帅真认定自己是奸细了,纠结一番,只得承认:“我,我只是,只是能,能……能听得懂,一些山兽鸟雀的语言,方才,是,是山中兽类替我引路……” 顾潮震惊的看着他。 容夜又道:“元帅您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我爹娘和我哥哥不许我告诉别人的,他们怕我身怀异能行走江湖,会被有心人拐骗利用,他们从小就对我看管严格,甚至找了许多方法,想要除掉我这能力,只是……只是一直都不成功,元帅,您一定要替我保密,求求您了,好不好?” 顾潮看着小孩一脸恳求,似乎还在斟酌他话中的可信度。 这时,小孩脸色一变,又道:“他们追来了,赶紧走!” 说话间,顾潮也听到身后传来数道脚步声,二人没有停留,一路疾驰。 等到再次停下时,容夜似乎豁出去了,咬着牙,将自己袖子撸起来,把手腕上一条青色的小蛇取出。 顾潮诧然:“你养的?” 容夜应了声,又强调:“没毒,阿碧也不咬人,真的。” 顾潮沉默的看着他。 容夜将青蛇取下,又撕下自己一截衣裳,用泥石块当笔,在布条上写下六个字“山中蛮军近万”,当着顾潮的面,对青蛇道:“阿碧,你下山去报信,记住,务必将信条送到北疆军手中。” 接着,顾潮就眼睁睁看着那条青幽幽的小蛇,咬住折叠好的布条,蜿蜒着身子,盘旋着钻进了草丛,往下游去。 顾潮:“……” 容夜送了信,又陷入自我懊恼:“都怪我,小时候不好好练功,只爱耍刀弄枪,不爱深习内力,若是我爹,我娘,我哥在这儿,他们必然不会这么狼狈,他们轻功可好了,想下山,别说一万人,十万人也拦不住,哎呀,容夜,你笨死了,笨死了,你果然是你家最笨的一个!” 她说着,还用拳头捶自己脑袋。 顾潮忙拉住他的手:“真想将自己敲傻?” 容夜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家主帅:“元帅,我太没用了。” 顾潮给小家伙理理乱糟糟的头发,道:“你很厉害。” 容夜闷闷的听着,从小到大,其实很多人会说她厉害,爹爹会说,哥哥会说,太爷爷会说,外祖母会说,就连魏爷爷,岳表叔,和钟叔叔都会这么说。 他们都会哄自己,说丑丑最棒,丑丑最厉害,可大了她才知道,还是她娘说得最中肯——丑丑啊,一般吧,不过有她衬托,她哥的确越看越优秀了哈哈哈。 果然,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突显她哥哥的非凡,暴风哭泣! 顾潮看小孩真的伤心了,忙托起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脏污的脸,道:“今日若非有你,我顾潮已命丧黄泉,即便没死,也成了俘虏,受尽虐待。容小子,你是我顾潮的救命恩人,你怎可能会没用?” 容夜愣了一下,与元帅四目相对,突然,她脸蛋就红了,她忙埋下头,放低声音,轻轻嘟哝:“就,就算没有我,元帅,也,也能平安无事,元帅这么有本事……” 顾潮苦笑:“敌暗我明,若是没有你,我无法洞悉敌军来路,必会与他们对上,即便最后侥幸逃脱,也会身受重伤,哪会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与你说话。” 容夜没有吭声,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仰起头,露出红彤彤的脸蛋,坚定的道:“若他们让元帅受伤,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顾潮觉得好笑:“这么喜欢我?” “恩!”容夜毫不迟疑的点头:“元帅是一军之魂,谁要伤了您,就是跟咱们整个北疆军为敌!北疆军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第1782章 丑丑后记7 蛮军在山中全力搜捕,顾潮不敢带着容夜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两人不定时的便要转移阵地。 渐渐地,他们离原本送走小青蛇的地方也越来越远。 顾潮问:“你那蛇会否回去找你?” 容夜摇头:“不会,阿碧送完信就会消失,不会与北疆军多做联系,也不会在这当口回来寻我。阿碧送信,到底神异,若它再带着北疆军进山,这不是告诉所有人,阿碧就是我养的?且我能驯兽,通兽语?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所以那封信之后我也不会承认,就是届时,可能还需元帅替我圆谎。” 顾潮点头:“我自是会替你隐瞒。”说着,又欣慰的摸摸小伙子的脑袋:“还算聪明,知晓为自己留条后路。” 容夜抿嘴笑:“是哥哥教的,哥哥说,出门在外,必须力求低调,即便在不得已的时刻,也要谨记自己的安危。我养了阿碧这么多年,但除了家人,并无外人知晓阿碧日日系于我手腕,与我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我也不会在公开场合与鸟兽说话。小时候我倒是不隐瞒,直来直去,但看着家人为我忧心,我就学会遮掩了。我娘说,只有最普通的人,才是最安全的人,他们希望我健康安宁,不希望我特立独行,也担心我会被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 顾潮道:“你家人说的很对。” 换位思考,若他也有这么一个弟弟,想来也会苦口婆心,要他低调行事,事事顾全己身为重。 听了容小子家人的殷殷叮嘱,又想到这孩子方才直言不讳,与他坦言自己的神异能力,这种被人信重的感觉,要说顾潮不感动是假的。 顾潮眼神变得温柔,再看小孩的目光,已经比之前的欣赏,又多了一重爱怜了。 这孩子既然是自己手下的兵,又对他这般崇拜敬仰,于情于理,他都要将他悉心培养,争取让他尽早成为一个独当一面,做事周虑,沉稳内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边顾潮与容夜还在山上逃命,另一边山脚下,也正发生着另一件事。 打从三月初,蛮军结伴来袭的消息被传回了京都,京都就有所行动,说是行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行动,蛮军每年都来,京都的高官们也都习惯了,但这毕竟是打仗,只要开战,朝廷就得派监军上前线视察。 先帝与乾凌帝在位时期,监军爱用宦官,但到了当今这里,当今就钟爱用文官。 其实不管是宦官还是文官,都只是充当皇上的一双眼睛,代替皇上来边境看看情况,回去再传达一番。 当然不能免俗的,过来的时候,还会带着皇上的圣旨,勉励一下前线战士,顺便说点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监军到了军中,并不担任实职,而且看过之后就要走,因此,北疆军和箜州府那边,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现在,眼看着仗都打了两个月了,姗姗来迟的京都监军也终于到了。 即便边境官员都知道监军是过来瞎溜达的,可人家到底是京都来的,是朝廷的人,按照惯例,还是得接待。 可驻兵营忙啊,肯定去接不了,北疆军也忙啊,也接不了,最后就只有箜州府尹一个人去当代表。 京都监军知道边境仗已经开打了,也没怪罪两军怠慢,就跟箜州府尹寒暄几句,提出要去北疆军前线营区看看。 箜州府尹觉得是小事,反正最近几天蛮军都没动静了,前线营区安全,监军想去就带他去转一圈吧。 于是在北疆军顾主帅带了个小百夫长上山采药的时候,箜州府尹领着监军到了北疆军。 北疆军这会儿元帅不在,就是几个副将出来接迎,熊副将还怪不高兴的,他在田里干得好好的,突然接到通知,说领导来视察,还让他们赶紧换了衣服,准备迎接。 熊副将刚把衣服换好,监军就到了,来的监军有两个,看着像是两兄弟,说话间都是兄弟相称。 熊副将粗狂,文化程度也不高,哪怕元帅不在,几位副将主事,也轮不到他出来说话。 相对来说,副将当中,最像文人的张副将嘴皮子就很利索,张副将跟箜州府尹咬了会儿耳朵,回来就告诉几位同僚。 “兄弟们,这回的监军身份有点高,你们悠着点,别欺负人家。” 说别欺负,是因为有前科,以前也有监军来边营,有的文官满口之乎者也,听的人受不了,有的文官自己丑了吧唧的,还嫌他们营地这里脏那里脏,边境野汉子们看这些文官就不顺眼,有回熊副将就带着人,偷偷给一个说话不好听的文官套麻袋了。 把人家揍了不说,临走的时候,还不给人家送特产,结果人家文官回去就弹劾他们,说北疆军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给他们扣了个大不敬的帽子。 顾元帅能让人冤枉到脑门上?当即上书反驳,把人家文官喷了一顿,给对方气得鼻子都歪了,最后还是皇上打圆场,事儿才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 这回张副将提前就说了,这次的监军是皇亲国戚,这回要再整人家,皇上就是想保他们都拉不下脸了。 几位副将们都还算懂事,连口保证我们不欺负他,我们乖着呢。 也有副将打听:“哪个皇亲国戚啊?” 乾凌帝儿子多,先帝兄弟姐妹多,皇上这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自然也是拉拉杂杂的一长串。 张副将压低声音道;“七王爷家的。” “旁支?” “不是,七王爷的儿子。” 哦豁,大人物啊,主政王侯的嫡亲。 又有副将问:“不会是七王世子吧?” 张副将道:“这倒不是,世子什么身份,哪能说离京就离京,是世子的两个弟弟,一个是正庆八年的探花,一个是正庆十一年的进士出身。” 这些文人的头衔,武官搞不明白,但大意是懂的,反正就是两个“虽然我爹是皇上的亲叔叔,我们是皇上堂兄弟,但我们还是靠自己本事考上仕途”的天子近臣。 不过这下副将们又好奇了:“边境清苦,他们贵为王侯子弟,怎会来咱们箜州?” 一般当监军的都是京中一些不上不下,闲着也是闲着的文臣,这回来的却是天子近臣,倒让他们有点受宠若惊了。 “谁知道呢。”朝廷派谁不派谁,他们这些小武将能知道吗。 两位监军刚来北疆军,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了一会儿,那穿着青袍,年纪稍长的青年,便问身边穿着白袍的弟弟:“是这儿吗?” 白袍青年琢磨着道:“阿黎说是这儿啊,这是他自己的妹妹,没必要骗咱们啊。” 青袍青年不悦了:“你二嫂都快临盆了,非把我拐来边境,人现在还找不着,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袍青年也紧张:“不会又换地方了吧?咱们出发时不是就来信说,从驻兵营转到北疆军了吗,难道又给转回驻兵营了?我就说,刚才在城里,就该先去驻兵营,就你着急,非赶着过来。” “我能不着急吗?我再跟你强调一下,你二嫂要临盆了,找着人我就要回京!” “又不是头一胎,你至于吗,小妞儿有经验了,不会有危险的。” “没大没小,叫二嫂!” 第1783章 丑丑后记8 两人鬼鬼祟祟的聊了一会儿,又找了半天,还是没见着想见的人,这个时候,却又听外面传来士兵呼报。 几位副将连忙上前询问,却见那士兵拿出一个白布条,上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山中蛮军近万。 副将们大惊:“这布条哪里来的?” 士兵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在田里干活,小豆突然说有蛇爬到他身上,我们过去一看,蛇没看到,就看到这个布条,副将,这到底……” “元帅还在山上!”熊副将凝重的道。 另外几位副将也同样担心,接着,张副将一挥手,让大家赶紧分派下去,整兵的整兵,带队的带队。 营中现在有六万人马,他们要调配两万人上山查探搜救,另外四万人留守营地。 因为担心这没头没脑的布条会是蛮军调虎离山之计,因此,营中必须留守大部分人,并且随时严阵以待,营防高塔现在就上人! 两位监军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军营忙活起来了,他们不明所以,箜州府尹赶紧带着他们回营房,说:“要开战了,疑似敌军偷袭,两位大人在营中呆好,可千万别出去。” 北疆军准备进山时,顾潮和容夜也终于在一次跑无可跑下,与蛮军精兵对上了。 对方有七个人,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特地绕远路,不巧还正好碰上要找的人。 两方大打出手,顾潮与容夜联手,七个小兵眨眼被他们搞定,但因为行踪已经被发现了,所以后面不管他们怎么跑,蛮军搜找队都能很快的发现他们。 两人的体力本来就在之前的躲藏中耗费不少,带出来的水也早就喝光了,眼看蛮军越来越多,恐怕只能死战一场了。 顾潮沉着脸,背对着容夜,对她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跑。” 容夜摇头:“我不!” 顾潮回头看她:“让你跑你就跑,我拖延时间,你能跑多远是多远,听到没有。” “我不。”容夜看着顾潮,鼻尖红红的,吸了下鼻子:“属下怎能让元帅一人涉险,就是要留人拖延,也该是我留下,元帅跑。” “容夜!”顾潮大声呵斥:“这是命令,军令如山,你不得违抗!” “违抗就违抗!”容夜说:“反正我不会留元帅一人,元帅要是愿意,待回到军中,您军法处置我便是,反正现在我不走!” “你……” 不等顾潮再说什么,蛮军已经围剿上来。 对方有利刃,他们只有两把并不算锋利的斧头,没击几下,斧头就被砍得豁口满满,到底是农家的便宜货,和军制的武器,不可相提并论。 对面蛮军至少近百,甚至后面还不断增援,他们却始终只有两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打着打着,二人都有所不支,但顾潮还是尽量挡在容夜面前,替她挡下好几刀。 容夜见顾潮身上的血越来越多,眼睛都气红了,她领会得到元帅对她的爱护,但她心疼,元帅这么好的人,怎能被这些宵小暗算偷袭! 容夜抢了一个蛮军的武器,抬手就给对方的脑袋削了一半,鲜血洒在她脸上,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对身后道:“元帅,您撑住,我有办法!” 说着,她踩着两个蛮军的脑袋,跳上旁边的大树,立在大树中间的树杈上,抬手,对着山中,吹起一记口哨。 那哨音绵绵不止,响彻在幽幽深谷,荡气回肠。 风过音流,不知过了多久,山中率先响起狼嚎,那嚎声雄伟震撼,英勇无匹,先是一只,再是一群,最后竟是此起彼伏,群狼咆哮。 狼嚎之后是熊鸣。 熊鸣之后是豹啸。 豹啸之后是虎吼。 虎吼之后是鹰啼。 围剿顾潮的蛮军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同时正要上山的北疆军,也意识到不对了。 熟知山势的小兵惊恐地道:“这,这是,这是山神震怒了吧,咱们还能进山吗?” 张副将问:“此话怎讲?” 小兵道:“小的家乡山边曾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山中一夕之间,兽鸣不止,呼天抢地,之后不久,山上便闹了地震,整座山都塌了。” 动物在面对一些天灾时,的确会有先行警觉,并且会通过吼叫声,传递给同类,提醒他们规避灾祸。 这种时候,也正是因为所有野兽有志一同的发出这样的警告声,百姓们才会得知即将要出大事,同时能做防备的尽量做好防备。 眼下蛮军和元帅都在山上,但是山神突然震怒了,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地震,但这么多动物同时嚎叫,肯定是天灾没跑了。 要闹天灾了,他们还在这个时候山上,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元帅还在山里呢。 元帅还生死未知呢! 张副将一咬牙,看向几位同僚。 熊副将先站出来,大声道:“进山!” 张副将立刻握紧长枪,举到头顶,道:“进山!” 其他副将也跟着附和:“进山!” “进山!” “进山!” 明知危险近在眼前,明知进山可能会身首异处,但他们也不能放弃他们的主帅,他们还是要进山搭救主帅! 两万士兵被主将振奋,渐渐的再没有反对的声音,不过张副将也派了人回营通禀,让还留守营中的副将与箜州府尹商议,尽快做好防备,保护山下平民与城中百姓! 其实,不用张副将派人禀报,军营离箜山不远,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了。 军营里顿时乱成一团,士兵都在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箜州府尹以前也听说过群兽报灾的事,他心头大震,马上跟北疆军辞行,回城中主持大局。 两位年轻监军送箜州府尹出大营时,还能听到箜山上兽声长啸不止,他们忧心忡忡的互觑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不可能吧? 不会的吧? 她不敢吧? 上回她这么来过一回,挨了她爹的打不说,连皇上都下旨批评,说她胆大妄为,拿天灾玩弄,搞得人心惶惶,百姓慌恐,要她静思己过,写五千字个人检讨! 她娘动了真怒,罚她跪了三天三夜佛堂,期间只准她喝粥,一片菜叶子都不给。甚至连她哥都不给她送饭。 所以,肯定不是她对吧。 她不会明知故犯第二次的…… 对,对吧? 第1784章 丑丑后记9 被山中阵仗吓到的,不光是蛮军与北疆军,还有置身局中的顾潮。 顾潮愣愣的看着那手脚麻利的小伙子跳到树上,吹了记口哨,又轻飘飘的落到他身边。 顾潮本来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接着,山里就闹腾起来了,围剿他们的蛮军像是也很惊讶,叽里呱啦的说着家乡话,在商量什么。 顾潮看着容小子,一下没回过神。 容小子倒是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最近的大粗树后面,稍微遮蔽。 蛮军只几瞬便商量出了结果,他们再次冲过来,这次,他们出手更狠了,显然是放弃活捉的打算,要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顾潮容夜与蛮军再次战斗起来,期间容夜因为被树根绊住,让蛮军抓到破绽,长剑直逼她胸膛,顾潮见状,想都没想,横过身去,为她挡下了这一剑。 剑尖埋进他的胸口,“噗”的一声,他吐出鲜血,又着力,将那长剑劈成两截,捂住自己疲软的身子,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容夜道:“不要犟了,快跑。” 容夜看着他胸前的断剑,狠狠的咽了下唾沫,眼眶迅速发红:“元帅,撑住,再撑一会儿。” 顾潮还推着容夜,想让他赶紧走。 容夜却固执的扶着他的身子,眼睛死死的看着天空。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没来! 快来!你们快来啊! 容夜哭出泪来,泪水混着血水,将她好看的脸蛋糊得斑斑驳驳。。 蛮军又是一剑,从右方袭来,这剑是冲着容夜去的,却不想顾潮身子一转,搂着容夜,后背替她承了这剑。 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少年,顾潮叹了口气:“走啊。” 容夜近乎崩溃了,她抱住顾潮的身子,呜咽出声:“元帅,元帅……” 蛮军看他们倒在地上,一个已经晕了,另一个也没了反抗能力,打算上去一人一剑,将他们就此结果。 却不想,忽然,天际一声鹰鸣,电闪雷鸣间,一只苍穹巨鹰从天而降,它尖利的钢爪在就近一个蛮军的头颅上拂过,那蛮军只感觉面门一疼,眼前已是鲜红一片,那鹰竟在他脸上抓出三条几可见骨的爪印,其中一道印子贯穿他的眼睛,令他眼球当场掉落。 一只苍鹰的出现只是开始,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而身后,滔滔不绝的虎啸狼嚎,由远而近,竟是大批的朝他们涌来。 蛮军惊慌的问着同伴这是怎么回事,回答他们的,却只有彼此的哀嚎,鹰群骁厉可怖,只片刻功夫,便将他们击得七零八落。 这还不算完,左边狼群姗姗来迟,右边虎群逐步靠近,更远处的豹群矫捷跳上最近高坡。 野兽们个个目露凶光,牙齿阴森幽白的将他们团团包围。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凶兽不是住在深山吗,为什么都跑出来了? 不管怎么回事,反抗是必然的,蛮军们手里都有武器,方才在鹰群的攻击下,他们落了下风,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就此妥协。 在叽里呱啦的又商量了一顿后,蛮军们挥舞着刀剑,对着鹰群凶猛砍劈。 他们的举动激怒了所有野兽们,先是狼群冲上来,再是豹群,最后是虎群。 野兽与人类打成一团,哀嚎嘶鸣声,响彻山谷。 而此刻的容夜,已经抱着浑身是伤的顾潮,远离战圈,到了另一个僻静的山涧旁。 容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元帅的前胸后背被各插了一剑,她不敢触碰他的伤口,扶着他在一块大石头前坐下后,便撕下自己的衣衫,打湿了水,给他擦脸。 冰凉的水汽渐渐使得顾潮清醒,顾潮睁开眼睛,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环境,又看了看眼前哭得眼眶红红的少年,虚弱的问:“跑出来了?” 容夜狠狠点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跑出来了,我和元帅都跑出来了。” 顾潮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但一动,就牵扯伤口,顿时前胸后背皆是鲜血直流,容夜忙道:“兵器还没取出来,您就靠着,不要起来!” 顾潮看看左右,狐疑的问:“蛮军,没有追来?” 容夜摇头:“我招了山兽拦住他们,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来。”说着,又道:“元帅,我要将您身体里的剑取出来,可能会有些疼,您忍住。” 顾潮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断剑,疲惫的摇头:“太深了,取出来,就活不了了……” “不会的!”容夜咬着牙道:“没刺到心脉,取出来虽然会大流血,但只要止住血,忍住疼就没事,元帅,您相信我!” 顾潮道:“就这样吧,我想等到,你师父他们来……有几句话,我要交代他们……” “不能等了!”容夜都哭了:“再拖延,就治不了了!” “已经,治不了了……”顾潮虚弱的说着,又抬手,抚了抚少年的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 “元帅,您怎么不相信我!”容夜又着急,又生气:“我娘是大夫,我哥也是大夫,我虽没做大夫,但也学过不少,您不会死的,求求您,让我把这断剑拔出来,好不好?” 容夜一力争取,但顾潮已经放弃求生,最后容夜看实在劝不了元帅,直接竖起眼睛,凶巴巴的道:“我不管,我就要取,元帅,您忍住!” 说着,她先撕开顾潮伤口附近的衣服,又一手按住顾潮的胸膛,一手捏着断剑的一头,狠狠一拉。 “唔——”顾潮疼得头晕眼花,他狠狠咬住牙关,没让自己疼得叫出声来,引来敌军。 顾潮胸前鲜血直流,容夜用一颗石块,按住他胸前某处穴道,因为没有银针,无法施针止血,她又不会点穴,只能用石头,按住穴位,强行止血。 这按血之法是可行的,片刻之后,伤口果然不再流血,但血是止了,疼却止不住。 顾潮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容夜见此又心疼,她现在腾不出手,思索片刻后,她直接倾身,嘴唇覆到顾潮的唇上,抿走他唇瓣上的腥甜。 顾潮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容夜撬开顾潮的牙关,舌尖划过他唇上的伤口,温柔的安抚片刻后,感觉顾潮没有反抗了,她才微微靠后,离开他的唇。 顾潮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容夜一脸正经的与他解释:“有次我爹受伤,我娘就是这样做的。”说着,她又看低头看了看元帅的伤口,然后抬起眸问:“不疼了吧元帅?我娘这么做,我爹就不疼了。” 顾潮:“………………” 第1785章 丑丑后记10 在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潮一句话没说,但一直看着容夜。 容夜双手按着顾潮前胸的伤口,等到确定完全没有流血了,她挪了挪身子,把目光又转向元帅后背的伤口。 比起前胸的伤口,后背这个伤口要浅一些,容夜见元帅还看着自己,心里有些纳闷,但她还是快速的倾身,先行用唇,堵住元帅的嘴,然后在元帅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下,偷偷单手把他后背的断剑拔了出来。 剑拔出来,她也直起身,她唇上还有顾潮的血,她自己不知,还抿嘴笑,问元帅:“真的不疼吗?我都拔完了,元帅这回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一说完,顾潮的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 但容夜已经不管了,她找对穴位,蹲在顾潮身后,继续给他止血。 两人间忽然变得沉默,顾潮是心情紊乱,说不出话,容夜则是完全沉浸疗伤,没空闲聊。 片刻之后,一声狼嚎响起,顾潮第一时间看向嚎声方向,浑身警惕。 容夜赶紧道:“元帅不要绷起肌肉,会压迫伤口。”她说着,又扬声唤了一下:“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一道矫健的狼影已跳跃而来,那狼目光幽蓝,身形硕大,看着十分凶猛。 顾潮看着那只狼,狼也看着顾潮,但它没理顾潮,只咬着嘴里的几株药草,慢慢渡步到容夜身边。 容夜接过它送来的草药,感激的摸了摸它的脑门,道:“谢谢你。” 那狼送了药草也没有走,就坐在旁边,把大毛脑袋搁在容夜的膝盖上。 容夜等顾潮背后的伤口也止血了,便将药草咬碎,分出两部分,涂在顾潮的两处大伤口上。 其实顾潮身上还有许多其他刀伤,但因为只是皮外伤,也没流血了,所以看着还不算太严重。 容夜先给顾潮涂后背的伤口,然后把自己的衣衫撕成布条,当做绷带给他固定。 后背的伤口料理完,她就挪到前面来,给顾潮涂前面的伤口。 顾潮看着自己胸前那颗小脑袋一上一下的,又想到刚才两人的吻,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几口次,又都没说出来。 把前面这个伤口也弄好后,容夜就仰起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就说,一定没事的,只要没伤及心脉,就不需要动手术,基础的急救,我肯定是没问题的。”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顾潮就看着她殷红的小嘴启启合合,心情更加复杂了。 “容……容小子……”顾潮最后终究还是开了口,但语气有点别扭:“你,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给元帅包扎。”容夜轻快的说。 “之前。” “之前?”容夜道:“拔断剑?元帅,您怎么还不信我?您看我都给您包好了,您怎么还……” “之后。” “啊?” 顾潮把眼睛转向别处:“包扎之前,拔剑之后,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容夜脆生生道:“给元帅止痛。” 顾潮:“………………” 容夜又把脑袋往前凑凑,盯着元帅的伤口问:“又疼了吗?” “不是疼不疼的问题。”顾潮避开她的靠近,语气透着焦躁:“你说什么你爹你娘,你可知,那种事,是夫妻才可做的!” “夫妻才可做?”容夜显然是不知道这个的,她低头思索一会儿,又仰起头问:“为什么?” 顾潮气结:“你,你真是个傻小子!” 容夜憨厚的说:“我傻没关系,元帅聪明就行了,我听元帅的!” “听我的以后便不准再做这种事!”顾潮凶狠的教训:“除了你未来的娘子,不可对别人再动嘴,听到没有!” 容夜一口答应:“好!” 顾潮看他应得这么爽快,一时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顾潮只能沉着脸道:“还有,这也不是什么止疼之法,我并没有不疼,只是被你气糊涂了,忘了疼!” 容夜咧嘴:“忘了喊疼,也是止疼,拔出断剑的那刻是最疼的,过了那个劲儿,就会慢慢缓和,现在元帅已有精神训我,想来是好了不少,只要元帅能好,我就高兴。” 小家伙没心没肺的样子,顾潮觉得扎眼,他又把目光转开,嘴里还忍不住抱怨:“男人大丈夫,亲来亲去的,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容夜左耳进,右耳出,挨骂也不生气。 这时,一直趴在旁边的大狼突然有所感应,直起身子,对着容夜呜咽一声。 容夜听明白了,点头道:“那你快走吧,过两日我再上山看你。” 大狼嗷呜一声,快速的消失在丛林中。 容夜转头对顾潮道:“我们的援军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张副将所带领的小分队,便找到了山涧边,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元帅和容夜,张副将眼睛都红了,赶紧命人送两人下山治疗。 容夜只受了些皮外伤,不觉得多疼,顾潮两处伤口都深,下山得坐担架。 下山的路上,张副将还跟属下吩咐:“既然元帅找到了,你通知其他人,赶紧下山,山神震怒终究不是小事,蛮军还可容后再议,天灾却是不可小觑。” 容夜正好就走在张副将身边,听到张副将的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她脸一下就白了。 张副将看她面色不好,问:“怎么了?是不是走不动,上来我背你。”这容小子是熊副将的高徒,张副将虽然和熊副将老拌嘴,但都是一个营的老兄弟,最近熊副将疼容小子,其他几个副将多多少少也把这小孩当自家后生看。 容夜连忙摇头,说自己没事,可脸上却始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坐在担架上的顾潮见了,唤容夜到跟前,问:“是不是哪里疼?还是不舒服?” 容夜摇头,苦着脸,凑到元帅耳边,跟他说悄悄话。 顾潮听他说完,瞥了小孩一眼,道:“放心,此事有我。” 容夜顿时十分感激:“元帅的意思是,您愿意帮我写五千字的检讨?还会偷偷给我送饭?” 挨打,罚跪,被骂,这些都是小事,五千字检讨和不给饭吃,这就属于酷刑了。 顾潮:“…………” 第1786章 丑丑后记11 众人一路下山,到山脚时,正好遇到从另一条路返营的熊副将等人。 熊副将见元帅与小徒弟满身是血,气得大骂蛮军无耻,又七手八脚的,问两人伤势如何。 容夜安抚了师父几句,一行人便已到了大营外头。 顾潮是被抬着回营的,身上还血呼拉的,一看就可怕。 营中将士果然都被吓坏了,一个个簇拥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顾潮摆手,正要说两句稳定军心的话,就听不远处,一道陌生的男音传来:“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受伤了?我的娘呀……” 顾潮顺着人群看去,就见是个穿着官服的年轻男子,正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跑来。 可惜这人刚跑两步,就被身边另一个青年人拽住,青年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顾潮见两人均是生人,一时有些纳罕,又看他们穿的是官服,有了猜测。 旁边的张副将给他介绍:“左边那个叫容倾,右边那个叫容莫,都是京中来的监军。”说着,压低了声音:“还是七王爷的儿子。” 七王爷的儿子? 顾潮眯了眯眼,眸中带了审视。 说话间,两名年轻监军已经交头接耳完,疾步走过来。 那叫容莫的官员先出声:“顾元帅,久仰大名。” 顾潮回道:“二位大人,有失远迎。” 容莫将顾潮打量一圈,又看向他身边,同样浑身是血的容夜,问:“顾元帅这是怎么了?” 顾潮道:“遇敌军偷袭,不碍事。” 容莫脸都沉了:“蛮军的确可恶,还望顾元帅尽快疗伤痊愈,好将他们一网打尽,斩尽杀绝!” 顾潮觉得这容大人说话有点咬牙切齿,也不知为何对蛮军如此痛恨,他现在身体不好,也不想多寒暄,只道:“蛮军必然会除。” 容莫点了点头,主动让开路,让士兵抬着顾潮回帐。 大队离开后,容倾容莫一左一右拉着想跑的容夜,把她带到自己的营房中。 面对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位堂兄,容夜很心虚,她低着头喊:“莫哥,倾哥。” “你还知道喊我哥!”容莫脸黑的都快滴出墨了:“你可知你偷跑离京,吓坏了多少人?你爹娘,你哥便不说了,皇上,你七皇叔,还有你小妞姐,哪个不担心,你以为我和容倾在京里呆的好好的,上赶着跑边境是做什么?容夜,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哎呀,先别说这些了。”容倾看容夜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拦着他二哥,道:“先叫大夫吧,这一身的血,疼不疼啊?” 容莫哼了声:“疼,就该让她疼疼,多大的人,做事一点章法都没有,你别惯她,她就是让你们惯坏的!” 容夜被一顿教训,也没反驳,就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 容倾哄她:“别听你莫哥的,你小妞姐知道你跑到军营来,一急之下动了胎气,你莫哥就那么一个媳妇,自然紧张了点,你先说你疼不疼,怎么流这么多血,到底伤了哪儿?” “她还站的好好的,能有多伤。”容莫板着脸说,但同时眼睛也在容夜身上打转,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容倾拉着容夜坐下,看小姑娘被骂得只会沉默的流眼泪,便摸着她的头哄:“乖了乖了,下次不这样就好了,是不是?” 容夜扁着嘴,含糊的“嗯”了声,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给他们看手臂上的伤,那些伤纵横交错,鲜血淋淋,瞧着可怖极了。 “我的天啊!”容倾吓死了,给容夜吹了两下,又回头骂他哥:“还说没事,这叫没事吗!” 容莫也吓到了,赶紧要出去叫军医。 容夜忙将他们拦住,道:“元帅伤势严重,军医们肯定都去了元帅营帐,我不碍事,我晚点自己回去擦药就是,不要耽误元帅疗伤。” “顾潮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要说起来,你的命比他顾潮的命矜贵多了!”容倾竖起眼睛。 容夜解释:“元帅是一军之魂,元帅的安危事关军心稳定,不可轻忽大意,我只是个小兵,哪能跟元帅比。”她说着,拽紧容倾的胳膊:“倾哥你真的别去了,我自己回去擦药就好。” 容倾气得冒火。 容莫倒是赶紧去打开包袱,将一些瓶瓶罐罐拿出来,说:“这是我们出发前,你娘让带来的,你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容夜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越看越心惊,这些都是她娘的心肝宝贝,全是疗伤驱毒,起死回生的救命良药,这些药放到市面上,一颗足矣抵万金,她娘却全给她送来了。 容夜想哭。 容倾见她又流泪了,急问:“用不上吗?” 容夜摇头:“用得上。” 说着,她先拿了一瓶金疮药,打开后,闻到里面的成分,她又把金疮药塞好,放到自己怀里。 “怎么不擦?”容倾问。 容夜道:“这瓶最好,我留给元帅。” 容倾:“???” 最后容夜给自己把手臂胳膊的上的伤,都上好了药,还吃了一颗调理内息的补药,没一会儿面色果然红润了许多。 容倾容莫都松了口气,容莫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他说:“你去收拾行李,明日跟我一同返京,你倾哥要当监军,不跟我们走。” 容夜哪里肯干,立刻拒绝:“我不要,我不回京。” 容莫发火:“刚刚还说知道错了,又开始犟了是不是?” 容夜躲在容倾背后,撅着嘴道:“爹都同意我留下了,我要留在箜州,我不回去。” “你……”容莫又要教训她。 容倾给拦下了,回头哄堂妹:“这里太危险了,你看你,才来两个月,就弄得一身伤,你要不想嫁人,回去好好与你爹娘说,你是皇上钦封的郡主,便是晚几年,想嫁谁,那也是对方的福气,没必要为了拒亲折腾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受罪了吧,吃苦了吧,这又是何必?” 容夜抗辩:“我不回京,不是因为要嫁人,相反正是因为到了嫁人的年纪,我才想出来,哥哥都能为了理想,远走他乡,做个闲云游医,我为何就得困守后宅,做个普通小妇人?我也想追求梦想,投身军戎,我也想上阵杀敌,做我想做的事!” “可你是个姑娘。”容倾道。 “在军营,没人当我是姑娘。”容倾说:“尤其是我们元帅。乔将军知道我是女子,便要将我送到后营,但元帅哪怕知道我是女子,也愿意让我当前锋,元帅是个大好人,元帅最懂我,我最喜欢元帅!” 容倾惊了:“顾潮知道你是女子,还让你跟一群男人同吃同住?他有病吧?” 容夜呲牙:“不准说元帅的坏话!” 容莫也问:“他真知道你是女子?” 容夜点头:“肯定是知道,我到北疆军后,乔将军就把顾元帅的地址告诉我爹了,我爹肯定已经给元帅写过信了,就算我爹的信还没到,乔将军也肯定告诉过元帅了,他们是朋友。” 容莫狠狠地皱起眉:“如果这顾潮当真是明知故犯,那他的确很有问题。” 容倾怂恿他哥:“姓顾的不是好人,我们现在就上书回京弹劾他吧!” 容夜:“???” 第1787章 丑丑后记12 容夜好说歹说,才劝住容倾,没让他告顾元帅黑状。 过了一会儿,容夜听到外面响起熊副将的声音:“容小子,容小子。” 容夜忙跑出去答应:“师父,我在这儿。” 熊副将看到小徒弟竟从监军营帐出来,愣了一下。 后面容倾、容莫也走了出来,他们看容夜走得快,怕她扯到伤口。 熊副将走到容夜旁边,问:“你在两位大人这儿干什么?怎么不跟上来,药上了吗,元帅在找你呢。” “元帅叫我,我这就去。”容夜说着,欢快的往主营跑去。 熊副将看他好胳膊好腿,虽然身上血多,但似乎伤的不重,也松了口气。 再回头,却看到两位年轻京官,正眯着眼睛,沉沉的看着容小子离去的背影。 熊副将纳闷,但他是个大老粗,和文人说不来话,就也不打招呼,转身回了主营。 容倾与容莫对视一眼,两人抬步,也去了主营。 容倾容莫走到营帐门口时,就听到里面顾潮的声音传出:“上了药也得让军医瞧瞧,去坐好,别蹦蹦跳跳的,看得我眼晕。” 容倾容莫打帘进去,里面的人看到他们,都稍微有所收敛,张副将还唤了声:“二位大人。” 容莫走在前面,笑着问顾潮:“元帅的伤,不要紧吧?” 顾潮点头道:“不碍事。” 容莫又转首,问坐在另一边,正在给军医看胳膊的容夜:“那这位小姑娘呢?” 容夜:“……” 顾潮:“???” 众人:“!!!” 容莫说完一句,又改口:“错了,是这位小兄弟,他的伤没事吧?” 容夜狠狠的瞪了眼容莫,她觉得容莫是故意的! 其他人都不太开心的瞥了容莫一眼,觉得他故意叫容小子姑娘,是看容小子长得细皮嫩肉,个头还矮,嘲笑人家。 他们军营的人,哪里能让个外人嘲讽? 军医轻咳一声,适时的道:“容小子这些伤虽然看着可怖,但都是皮外伤,没伤到根骨,好起来快,加之他擦的这药,容小子,这药是你自己的?我们营中可没这种好药。” “是我自己的。”容夜说着,又从怀里掏出预先收好的瓷瓶,递给军医:“这个也是我的,我留给元帅的,陈军医,元帅能擦这个药吗?” 陈军医打开塞子闻了闻,表情十分惊喜:“好药,好药,绝佳的疗伤圣品,容小子,这个不便宜吧?” 容夜憨厚的挠挠头:“还好,我娘是大夫,家里有这些。” 陈军医咋舌:“我们容小子还是个富家子呢,家底挺厚的,光着一瓶金疮药,怕是就得七八千两。” 其他副将士兵闻言,都聚拢了过来,问陈军医:“这什么药啊,这么矜贵?” 容夜在意的却只有她家元帅,她打断其他人的七嘴八舌,问陈军医:“陈军医,这药给元帅涂,元帅能好得快些对吧。” “那肯定的。”陈军医说着,便让医童赶紧给元帅将绑布拆了,换这种好药。 容倾在旁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了声。 倒是顾潮拦住了医童,对容夜道:“既是你娘给你备下的,合该你自己用,我已上好药,不折腾了。” 容夜皱起眉:“可我想给元帅用。” 顾潮眼神温和:“我知你心意便是,乖,自己用。” 容夜还要争取。 容莫突然出声:“顾元帅说得对,容小子,这药既是你家人为你所备,自因他们忧你出门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可你却慷他人之慨,将父母对你的爱护之心,转送他人,这不是太寒人心了吗?” 容莫说得很有道理,容夜想到这些药往日娘都是不轻易拿出去卖的,现在却一股脑全给她送来,她心中便起了愧疚,闷着头,乖乖的“嗯”了声。 成功将堂妹家的财产要了回来,容莫露出笑容,又说:“元帅养伤在即,无关人等,便不要打扰了为好,容小子,你这伤势也不轻,还是回你自己营帐歇息,不要打扰顾元帅了。” 容夜立刻便起身,紧张的对榻上的顾潮道:“那元帅您休息,我不吵您了。” 顾潮看他说走就要走,顿了一下,唤道:“等等。” 容夜站在原地。 顾潮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容小子说。” 容夜眨巴着眼,看着张副将等人纷纷鱼贯而出,等到营帐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容夜看到她的两位堂兄还木桩子似的站那儿。 容夜:“……” 顾潮皱起眉:“二位大人?” 容莫和容倾还是不想走。 门口的张副将二话不说,硬把两人拽了出去。 等营帐里彻底没了旁人,顾潮才靠在软垫上,对容夜招手:“过来。” 容夜老实的走了过去。 “坐。” 容夜又坐下。 顾潮看小孩乖得不行,眼底笑容更多了:“山中蛮军聚集,始终是一大隐患,明日我将派几位副将上山剿贼,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你,你那些鸟雀山兽朋友们,可告诉过你,蛮军驻营之地具体是何处?” 箜山极大,陡峭难行,蛮军既能悄然无声潜山,且不被北疆军斥候发现,必然有一套本事。 可他们山上剿匪,敌暗我明,蛮军要想突击他们,却乃轻而易举,反之他们若能提前知晓蛮军大本营之处,到时一击即中,便可以最少的损耗,将蛮军连根拔起。 顾潮说:“此事若成了,你当记头功。” 容夜赶紧摆手:“我可以托我的朋友,问问蛮军营地所在,但这头功我不要,我若领了这功,其他人不就知道我通兽语了,元帅怎么忘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顾潮笑:“我自会为你隐瞒,另寻一名目立功,这个无需担心。” 容夜还是摇头:“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还是算了。” 顾潮看小孩一脸心有余悸,索性也不说了,若真成了,他自会给小孩封功,不会让他受委屈。 “那你尽快问问你的朋友。” 容夜点头:“恩,我晚上让阿碧去问,明早告诉元帅。” 顾潮又问:“频繁与动物交流,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我听说,一些神异之人,常用异能,身子会负荷不了,有的还会晕倒,流鼻血,你可会这样?若是会,便不要做了。” “我不会的。”容夜脆生生的道:“我与动物们说话,就像与人说话一样,不会不舒服。” 顾潮这才放心。 容夜看正事谈完了,又把怀里的小瓷瓶偷偷拿出来,塞到元帅手心里。 顾潮挑眉看着他。 容夜红着脸道:“虽然莫……虽然容莫大人说得对,我不该将娘予我备下的东西,转送他人,但我想让元帅尽快好起来,元帅您收下,我们不告诉别人,可不可以?” 顾潮让小家伙逗乐了:“男人大丈夫,岂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容夜:“那我这刻不当男人大丈夫行不行,晚点再当。” 顾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小子。” 第1788章 丑丑后记13 容夜又巴巴的仰头问:“元帅收下吗?” 顾潮叹了口气:“我的伤势已无大恙,你这药过于珍贵,现在用,反倒大材小用,你若实在想送我,便当送过了,但药你自己收好,往后真遇性命攸关之时,再拿出来不迟。” 容夜见元帅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将瓷瓶又放回怀里,转而又嘟哝着问:“我可以在这里多坐坐吗,我想陪陪元帅。” “你不休息?”顾潮看他浑身是血,衣服都没换:“回去擦擦身子,换身衣裳,早些歇息。” 容夜失落的垂下脑袋:“那,那好,好吧……” 说着,起身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元帅。 顾潮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拍拍身边的床榻:“过来吧。” 容夜马上又跑回去,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顾潮道:“上来躺躺,这床大,你我一人一边。” 容夜愣了一下,呆在原地,看着元帅。 顾潮正低着头,挪让出空位,让容夜睡。 容夜反应了一下,还是脱下鞋上了床,她躺在顾潮的身边,突然转身,笑眯眯的说:“好像小时候哦,小时候我就喜欢挨着我哥睡,我哥特别疼我,晚上让我抢了被子都不生气。” 顾潮笑笑:“一些穷苦人家,多是兄弟二三人,同睡一榻,你家底丰厚,倒是不知这些。” “元帅以前也是这样吗?与兄弟同住?” 顾潮“嗯”了声,与小孩说起闲话:“我家四个哥哥,我乃最小,自有记忆以来,床榻上便挤挤挨挨,只是后来……” “后来?” “后来……”顾潮语气有些怅然:“越来越宽敞了。” “宽敞?”容夜不懂:“小时候挤挤挨挨,大了怎会宽敞?大了不是会长高长壮,更显拥挤?” 顾潮苦笑一声:“人少了,自然就宽敞了。” 容夜点点头,明白了:“因为元帅的哥哥们成家娶亲了,所以要分开睡了是吧?我七岁以后,哥哥就不跟我一起睡了,我问我娘为什么,我娘说,我哥哥要和未来媳妇睡,不过我哥到现在都没成家,哎,真是让人发愁。” 顾潮弹了弹小孩的脑门:“少老气横秋的。” 容夜又问:“所以元帅的哥哥们是成家了,所以不一起睡了?” 顾潮本不想再说了,可看小孩一闪一闪的眼睛,耐不住磨,又与他继续道:“不是,我们家兄弟不一起睡,是因为被卖掉了,一年卖一个,我五岁的时候,家里便只剩我一个了。” 容夜顿时瞪大了眼睛。 顾潮道:“好了,歇吧,不说这些。” 容夜不依不饶,拽出顾潮的衣角:“为什么要卖掉?是被人贩子拐了吗?那现在找到了吗?” 顾潮叹了口气,安抚的拍拍小孩的手背:“不是被拐了,是,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度日,我六岁那年,也被卖出去了。” 容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震惊极了。 顾潮拍拍床铺,让他睡下来。 容夜又睡下来,侧身望着元帅:“卖儿度日?所以是元帅的娘亲,卖掉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做娘亲的,不是会很宝贝自己的子女吗?” “就是宝贝,才卖掉。”顾潮道:“家里太穷,就卖给富裕人家做儿子,好歹有口饭吃,有衣服穿。” 容夜眼睛一下红了:“元帅……” 顾潮赶紧道:“可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容夜小嘴一撇,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哪里还听什么有泪不轻弹。 顾潮拿她没办法,用衣袖给她擦眼泪:“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遇到灾荒年,日子过不下去,便只能卖儿卖女,有的卖子女,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有的,却是为了给子女寻一个好去处,我爹娘,那时也是没办法。” 容夜根本不听:“如果我爹娘卖掉我,不管他们是不是为我好,我也一定会很气,一辈子不原谅。” 顾潮哄他:“你怎会遇到这种事。” 容夜吸了下鼻子,又问:“那元帅卖给别人家做儿子了,别人待你可好?” 顾潮沉了下眼,没说话。 “不好?”容夜又哭了:“元帅被欺负了?” 顾潮看小孩不依不饶,只能都跟他说了。 “你是京都人,你可听过,十几年前,大概十九年前?京都有桩怪案,称幼儿失踪案。” 容夜眼泪挂在眼睫上,呆了一下。 幼儿失踪案,她当然听说过,一起长大的堂舅柳丰,与好哥们严丘,都是当年幼儿失踪案的受害人。 容夜忙问:“幼儿失踪案怎么了?” 顾潮垂下眸子:“当时京中人心惶惶,官员恐自家子女受害,便偷买豢养养子在家,行李代桃僵之法。” “元帅就是被这样的人家买去的?他们要你代替自己的孩子,被绑走?”容夜惊呆了:“那元帅吃了多少苦啊,我听说那些人给小孩吃虫子!” 顾潮笑了声:“对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说,吃虫子自然宛如酷刑,可对我这穷孩子来说,虫子并不难咽,还能填饱肚子。” 这个容夜倒是承认:“有些虫子的确很好吃,蚕蛹炸了就很脆很香,不对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元帅后来被救了吗?” “若未被救,现在你还能见到我?” 容夜又问:“那之后呢,那家人将元帅接回去后,认错了吗,补偿了吗?” “算是补偿了吧。” 顾潮说着,又按按小孩的脑袋:“好了,快睡会儿,想听故事,下回再说。” 容夜哪里还睡得着,就眼巴巴的看着元帅。 顾潮让他盯得心软,只能说:“他们虽未给我锦衣玉食,却也算给了我一条出路,越国侯严震离,乃我恩师,如今我三十不到,已能率一军之兵,镇守边北,实受恩师栽培。” 容夜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她握着拳头,愤愤的道:“苦尽甘来,元帅以后一定会很厉害,将以前欺负元帅的人,都踩在脚下!不对,元帅现在就很厉害,元帅是最厉害的!” 容夜说着,一双眼睛,亮若星辰,盯着顾潮一瞬不瞬。 顾潮与他四目相对,他听着小孩的话,迎视着小孩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麻酥酥的,心跳,竟突然有些快。 此时,容倾容莫还站在主营外面,等了半天,始终等不到小堂妹出来。 怎么回事,聊什么聊这么久呢? 第1789章 丑丑后记14 等营帘再次打开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但容莫已经被张副将拉去聊公务了,门外只有容倾一人。 容倾看小丫头总算出来了,拧着她的耳朵,质问:“孤男寡女呆这么久,你当真一点分寸都没有?” 容夜护着自己的耳朵,小声道:“你别这么大声,别人要听见了。” “听见了正好,把你带走。” 容夜又去搂住容倾的胳膊,说:“你不会的,倾哥对我最好了。” 容倾哼了一声:“别灌迷汤,我不吃这套。”说着又皱眉:“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沐浴,把衣服换了。” 容夜摇头:“我不能去公共浴房,只有晚上别人睡了偷偷烧水沐浴,我先回去换衣服。” “等等。”容倾喊住她:“顾潮都知道你是姑娘了,怎么解决你睡觉沐浴问题的?” 容夜:“什么怎么解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啊,我是百夫长,我们营帐只睡三个人,我和李副将手下的两个兵长一起睡。” 容倾眼睛都瞪圆了:“你和两个大男人一起睡?” “分床的。”容夜说:“三张床,我睡最左边。” 容倾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你真是,真是……你可是女子!” “小声点,小声点,有人往我们这边看了。”容夜按住容倾,把他拉到角落去,才说:“没人发现我是女子,元帅没告诉过别人,你别拖我后腿。” 容倾要不行了:“那个顾潮,他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算同意你继续做先锋,也不用真把你当男人那么安排,连睡觉都是和男人睡,他这是故意毁你清白吧!” “元帅才不是这种人。”容夜说:“元帅知道我不想搞特殊,才对我一视同仁,我告诉你,元帅就连跟我单独相处时,都叫我容小子,还总告诉我,做男人,就要顶天立地,他这么鼓励我,真心实意把我当一个儿郎看待,没因为我是女子就对我另眼相待,我觉得他这样很好,我就需要这样的尊重!” “你们都有病,顾潮有病,你也有病!”容倾气得骂人。 容夜怕给人气急了,出去到处嚷嚷她的身份,就说:“倾哥,你就成全我吧,我真的喜欢当兵。” 容倾瞪着小丫头,看她身上的血衣越看越刺眼,道:“跟我回营房,我让人给你安排热水!” 容夜笑眯眯的跟在他背后,像小尾巴似的。 结果两人临近监军营帐时,熊副将在远处喊了一声:“容小子。” 容夜跟堂兄说:“师父叫我,倾哥,我一会儿过来。” 容倾绷着脸进了营帐。 容夜跑到熊副将面前。 熊副将狐疑的问:“你和那两个京官认识?说来你们都姓容……” “姓容很正常。”容夜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麻利的道:“京都很多人都姓容。” 熊副将半信半疑。 容夜说:“太祖年间,皇上子嗣颇多,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三十多个,公主嫁人后,除了第一个儿子随驸马姓,后面的孩子都跟母姓,皇子就更不说了,妻妾成群,生下的孩子自然个个都姓容。到了乾凌年间,朝中百官,京城富商间,已经交叉联姻好多回了,我家据说还能和三王爷家扯上关系呢,不过人家不认识我们这种远房亲戚就是了。” 熊副将被她绕住了:“真的啊?” 这时旁边一个在练武的小兵适时插嘴:“熊副将,是真的,我二舅就在京都住,说京都一个招牌下去,能砸死三个姓容的。” 熊副将这才点点头,又说:“那你和那两个监军也走得太近了。” 容夜笑道:“我认识他们,我娘是大夫,曾上门为容莫大人的夫人稳过胎,他们也认出了我,就跟我说说话。” 他这么解释一通,熊副将就信了,但还是叮嘱道:“虽然你们认识,但那两人毕竟是外人,你别什么军中事宜都告诉他们,你看我都不跟他们说话,就因为张副将怕我们口没遮拦,说话不注意,让那些文官逮到把柄,回京借题发挥,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多亏了元帅我们才没被治罪。” 容夜乖巧的点头:“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们。” 熊副将这才满意了,拍拍小孩的脑袋:“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元帅应该会安排我们攻山,到时你就不要去了,好好养伤,若是攻山成了,这回没准能将蛮军一举打灭,到时候北境又能安稳几个月了。” 容夜和熊副将告别后,就绕到了监军营房,里面一个大木桶里,已经蓄满了热水,容倾看到她来,将一套干净的士兵服递给她,道:“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容夜答应了一声,等容倾离开,她赶紧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洗完了她又重新涂了一遍药,可惜的就是,她自己包扎没有陈军医包扎得漂亮,刚才陈军医给她涂了药,还给她绑了蝴蝶结呢,她自己单手就绑不了。 等一切做完后,才过去一刻钟。 容倾进来,看到小堂妹正在绑头发,等她头发绑好,利索的扯扯衣服,赫然就是一个飒爽英姿的小将士。 容倾叹了口气:“以前你沐浴,可是要洗花瓣澡的,现在用白水洗,还洗这么快,容夜,你越来越堕落了,你再也不是精致女孩了。” 容夜黑脸:“我以前也不喜欢洗花瓣澡啊,是明香姨和惜香姨非要往我浴桶里撒花瓣的。” 容倾现在很怅然,就好像看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公主,变成了虎背熊腰的抠脚大汉,他不想说话了,看容夜收拾好了,摆摆手,让她走。 容夜回了营房,没一会儿有人送病号饭过来,今天的伙食很好,有鸡汤还有鱼,容夜拉住送饭的小兵问:“元帅吃了吗?” 小兵道:“元帅还没醒,不过膳食已经备上了,都是陈军医盯着准备的。” 容夜点点头,吃光了自己的晚餐,偷摸着又跑去了主营。 容夜站在帐帘边上,掀起一个小角,往里面偷窥。 床榻上正在用餐的男人,似有所感,抬起眸子,就与那鬼鬼祟祟的目光相对。 顾潮弯了下唇,搁下勺子,道:“进来吧。” 第1790章 丑丑后记15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91章 丑丑后记16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92章 丑丑后记17 容黎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容倾一脸笑容的跑过来,在他面前道:“真的是你,不是说惠州病情严重,赶不过来吗?” 容黎“嗯”了一声,道:“本是赶不过来,不过父亲致仕,带着娘云游四方,第一站便去了正闹时疫的惠州,惠州既有娘坐镇,我便先行离开,赶来箜州。” 之前容倾正是接到容黎写来的信,说他在惠州分身乏术,请他替他去找妹妹,容倾才向皇上自请,要来北境当监军的。 容黎那时在信上说,他也会赶去箜州,不过要等惠州病情稳定之后,容倾还说没事,主要是他把他哥容莫拉来了,觉得容莫应该有本事把丑丑直接带回京,毕竟容莫越来越凶了。 不过容莫这个老婆奴,过来打了个酱油,扭头竟就走了,容倾刚才送走容莫时还在想,不知容黎何时才到,也不知在容黎赶来之前,他能不能把人家妹妹看住。 结果一扭头,阿黎已经到了。 容倾十分开心,道:“小丫头跟我一起进城的,正在外面逛街呢,见到你,她一定很高兴!” 容黎冷笑一声:“这可不一定。” 容倾笑的更开心了,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啊,我们也是昨天才到,不过已经发现许多问题了,我跟你说,你妹妹啊,被那个顾潮迷得晕头转向的,顾潮还记得吗?五年前打赢古耳寞人的那个年轻干将,现在在北疆军任主帅,呸,长得人模狗样的,竟不干人事,你这要是再不来,他怕不是都要将你家丑丑卖了!你家丑丑也是傻,没准被卖了,还会给他数钱!” 接下来的一刻钟,容倾把顾潮形容成一个人神共愤的衣冠禽獣,还把丑丑非要给顾潮擦贵药的事着重描述了一顿,大概意思就是,丑丑能不知道啥东西好,啥东西不好吗,为啥她非要给那个顾潮用好药,肯定是受到蛊惑了,那个顾潮就是个狐狸精! 容黎听着容倾一顿鬼话,表情越来越沉。 因为容黎突然到来,容倾也没心情交接公事了,反正就是些没有实际用途的繁琐文书往来,什么时候办都不着急。 他拉着容黎,这就要带他去找容夜。 结果倒是箜州府尹拦住了他们,府尹看着容黎,纠结的道:“容大夫,顾元帅他……” “你放心。”容黎道:“元帅的伤,我自会治。” 箜州府尹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在旁边都听到了,容大夫的妹妹好像和顾元帅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说这个顾元帅也是,正打仗呢,你还有空谈什么儿女私情,这些没成家的年轻人,私生活真是乱! 容倾拉着容黎离开后,才问:“你要给顾潮治伤?” 容黎道:“本想寻个由头,入北疆军,便自荐军医。” 容黎现在名气大,有些地方都开始称他神医了,他报了名字,说要入北疆军,箜州府尹很热情的接待了他,说给他引荐。 容倾哼了一声:“别给他治,让他死了算了,反正北境不是只有他顾潮一个人,他死了,还有乔定呢,我看驻兵营的乔将军人就挺踏实的。” 容黎没做声,与容倾出了府衙,目光环视一圈,在三岔路口停住。 容倾也不知容夜去了哪儿,他挠挠头问:“往哪边走?” 容黎沉默片刻,往右边走去。 容倾问:“为什么是这边?” 容黎道:“我闻到了糯米鸡的味道。” 容倾:“???” 一刻钟后,容黎在箜州城小吃一条街,见到了那个穿着士兵衣服,坐在一个乞丐旁边,双手捧着玉米,一边啃玉米,一边跟乞丐聊天的臭丫头。 容倾扬声要喊。 容黎抬手,制止了他。 容倾不解:“怎么了?” 容黎冷着脸道:“你拖住她,我先去北疆军,见见那位顾元帅。” 容倾立刻大笑:“好,你去吧,放心,不到天黑,不带这丫头回去!” 容黎又深深的看了不远处的妹妹一眼,板着脸,转身离开。 容倾见容黎走远了,才上前,喊道:“容夜。” 容夜正吃得香,抬头看到容倾,诧异极了:“倾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随便逛逛,就遇到你了。”容倾说:“我事儿办完了,刚才听人说,城北的老蔡家有全城最好吃的猪肉包子,要不要去吃啊?” “去去去。”容夜忙从地上站起来,还对身边的乞丐说:“兄弟,我先走了,下回再来找你玩。” 乞丐挥手,恨不得他赶紧走,一个士兵坐在他的摊子旁边,他今天一文钱都没讨到! 容倾领着容夜从城北吃到城南,再从城南,吃到城西,把整个箜州城都逛遍了。 而另一边,容黎在府衙衙役的领路下,晌午之前,便进了北疆军前锋营。 北疆军提前收到消息,蓄着山羊胡子的陈军医见到容黎,先就笑着迎上来:“是宁太府的容神医吧,久仰,久仰。” 容黎一年前路经南州宁太府,为当地一富家千金治好先天目盲症,事后那户人家为了感谢他,将他的事迹四处宣扬,导致现在有人提到他,多数便会言及“宁太府”三个字。 容黎与陈军医颔首,道:“传言总有夸大其词,神医二字,愧不敢当。” 陈军医笑道:“容大夫年纪轻轻,医术惊人,连那先天目盲都能药到病除,实谓妙手回春,令人佩服佩服。” 容黎摇头:“那位姑娘并非先天目盲,实在,谣言误人。” 陈军医好奇:“不是说先天失明,从出生开始,连着十多年都看不见东西吗?” 容黎道:“并非完全失明,其实还有光感,说来这也是因先天性白内障所致,按理说,一般白内障患者,多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他们因局部营养障碍,免疫代谢异常,视力便会逐渐减弱。可实际上,有一些孩童,在出生前后,也会有患上先天性白内障的可能,那位宁太府的小姐便是如此,我发现她尚能识得光感,视神经并未完全萎缩,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替她诊疗了一番。” 陈军医跃跃欲试:“听起来不难?” 容黎点头:“不难的,就是用金针,将眼睛晶体周围的悬韧带拨断,造成晶体的脱位,游离的晶体下沉到玻璃体腔内,原先被混浊的晶体阻挡的光线就可以进入眼内,不过这样的方法,也只能解决部分的问题,由于没有了晶体屈光作用,患者相当于患有严重远视,晶体沉入玻璃体腔后,可能会发生炎症,最终导致视力的完全丧失,所以在此之后,为了避免炎症产生,必须时时关注,一旦眼部有异,须得立刻消炎斧正,最好配有银针术法,搭配眼部针灸治疗,这样便能转危为安了。” 陈军医:“???” 陈军医:“!!!” 陈军医:“…………我觉得挺难的!” 第1793章 丑丑后记18 容黎见对方理解不了,便绕开这个话题,问道:“听闻昨日元帅箜山遇袭,伤势严重?” 陈军医满脑子都是玻璃什么晶体,被这一问,才回过神来:“是,不过只是外伤,胸口与背心惨烈些,但上了药,安养一阵,只要不生脓,慢慢都会好。” 容黎:“大战在即,元帅身体抱恙,可还能亲身上阵?” “这个……”陈军医摇了摇头:“恐怕困难。” 容黎沉默一下,道:“烦劳先生带路。” 陈军医听衙役说,容神医自愿请缨进北疆军,正是因为听闻元帅昨日遇袭。对方是来雪中送炭的,北疆军只有感激,陈军医更是立即带人就往主营营帐走。 主营帐内人来人往,两万大军上山,不时便有邸报传回,顾潮虽然身子不好,但还是打起精神,根据最新战况,做出远程调配。 陈军医领一清俊男子进来时,顾潮刚与一传话小兵吩咐完,眉头的结尚未松开。 待小兵匆匆离开后,陈军医才叹息,对顾潮道:“不是叮嘱您躺下吗?怎么又坐到案前了。” 顾潮摇摇头:“躺着不好处理事务。” 陈军医上前,去检查顾潮的伤口有没有异变,同时给他介绍:“这位是宁太府的容神医,在南州一带名声赫赫,他路经箜州,听闻元帅遇难,特来出手相救。” 顾潮顺着陈军医所示,看向门口那清隽男子,对方长了一张十分惹眼的脸,眉目舒朗,面如冠玉,正静静的看着他。 顾潮:“容神医?” 容黎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打量顾潮一圈,才道:“我叫容黎,元帅称我名字便是。” 顾潮点头:“劳烦容大夫了。”心里却想,最近他身边,姓容的可真多。 容黎走到顾潮跟前,陈军医已经让开了位置,容黎先给顾潮把脉,又去检查了他的伤口,结果看完顾潮伤口后,他却愣住。 “这是什么药?”他问。 陈军医回答:“就是普通的金疮药。”说着,让医童把药递过来。 容黎拿着那药瓶闻了闻,皱眉:“不太好。” 陈军医叹气:“军费紧张,又多用于兵器马匹,药物方面,没有多少特别好的。” 容黎又静静的扫了顾潮一眼,这才低头,从自己随身提着的医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道。 瓶子打开后,陈军医看到上面的标签,顿时惊住:“千蝉玉红膏?”又对顾潮解释:“清乐堂最贵的金疮药,和昨日容小子拿来的那种差不多,都是贵的要命。” 顾潮抬首,顿时看向容黎:“这……” 容黎神色自若的给顾潮拆绷布,显然是要给他换药。 顾潮拦住他:“这个,太贵重了……” “又不用你付钱。”容黎头也不抬的道。 顾潮:“……” 顾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从刚才开始,这位容大夫就对他很有意见,跟他说话时,语气也有点差。 “营中有药。”顾潮道。 容黎抬起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贵为一军之帅,还请尊驾牢记大局为重,战胜之后,您便是用香炉灰敷伤口,我都没意见,但现在,你必须立刻养好身体,以最佳状态,迎接战斗,若因你一人身体问题,最终导致战事落败,那这十万北疆军战士,数百户箜山百姓的性命,你负得起吗?” 容黎这话可谓十分不客气,初次见面,直接把人家北疆军主帅,喷得狗血淋头。 陈军医觉得这容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可人也太凶了吧,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元帅沉默片刻,叹息道:“你说得对,是我固执了。”说着,松开手指,由着他们换药。 容黎冷着脸,将他的药换了,又给他开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煎药内服,这才垂首,开始收拾药箱。 待药箱收拾完,容黎直接起身,问陈军医:“我住哪儿?” 陈军医忙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等陈军医将容黎送到了营帐,又盯着药童煎好了药,便亲自送药去主营。 顾潮此时正在看军务,见他来送药,随口问:“那位容大夫可安置好了?” 陈军医点头,把药递给他,又道:“元帅您莫生气,这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尤其是做大夫这行,不凶一点,病人根本不听话,那容大夫年纪轻轻,要想震住病人,自然就需严厉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尊敬您。” 顾潮摇头,喝了一口药,道:“不碍事,我没生气。”又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陈军医道:“是容大夫开的药。”又说:“良药苦口。” 顾潮只能应下,又喝了一口,但太苦了,他表情都快扭曲了。 陈军医从来不知顾元帅还怕苦,以前元帅喝药,不是一点不怕苦吗? 顾潮喝了好半天,才终于把那一碗药喝完,喝完他整张脸都青了。 陈军医纳闷,也没多打扰,收走空碗,离开了。 回到军医营,陈军医看药童正在收拾药渣,便摆摆手,让他先等等。 他过去,把那药渣检查了一遍,等看完,陈军医无语了。 难怪说苦,能不苦吗,里头放了十株燕扁草,这玩意儿,药用价值低,就是苦,比黄连还苦,更何况还一连放了十株。 陈军医不知说啥好,这容大夫,有这么讨厌他们元帅吗?什么仇什么怨啊。 在天黑之前,容倾终于带着容夜回到了军营,容夜今天吃吃喝喝一整天,回来时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提着外卖,和堂兄分别后,容夜麻溜的带着七八袋零嘴,往主营跑。 结果主营里好像在谈正事,她就没立刻进去,而是乖乖的在帐外等。 过了一会儿,里头几位兵长领命出来了,感觉里头没人了,容夜才伸出小脑袋,钻进去看。 顾潮正好抬起头,一下子瞧见了他,顿时板起脸:“滚进来!” 容夜钻进去,把手里的零嘴都放到案上,望着顾潮道:“元帅,这些都是我给您带的,放心,都是不辣,不发,不刺激的,都是您可以吃的。” 顾潮盯着满桌子的零食,冷笑:“贿赂?” 容夜缩了下脖子:“没有,我怎么会贿赂元帅,我这不是惦记元帅,才给您带吃的吗?” 顾潮没让他糊弄过去,直接问:“白天的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我问你,我之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容夜点头:“听明白了,都听明白了。” 顾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他没好气道:“总之,之前的事,以后不能再发生,听到了?” 容夜顿了一下,突然往前走一步,又走一步,最后走到了顾潮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之前的什么事?” “就是之前……”顾潮说着,突然对上小家伙黑白分明的眼,一下哑了声音。 “是什么?”容夜问道。 “是……”顾潮根本说不出口,但他反应过来对方的靠近,吼道:“你凑过来干什么?过去站好!” 容夜没有往后退,反而又上前了一步,然后弯腰,快速的吻住顾潮的唇,舔了一下,才退开:“这件事?” 顾潮倒吸一口凉气。 却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背后帐帘,突然被人掀开。 满脸阴鸷的青年,端着一碗黑不溜秋汤药,走了进来,他神色凉薄,目光在顾潮通红的脸,与容夜煞白的脸中来回扫视,然后将手里的碗搁下,抬眸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1794章 丑丑后记19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95章 丑丑后记20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96章 丑丑后记21 不记得是从几年前开始,容夜发现身边的很多人都变了,首先是,哥哥不会抱着她到处走,到处玩,不会她想吃什么哥哥就立刻买来给她。 哥哥开始很忙,他一边要与娘继续学医,一边要完成爹交代的任务,有时候,他在外面一呆就是三四个月,期间连家都回不来一趟。 然后是爹娘,爹娘也变了,小时候,爹娘到哪里都会带着她,要是转眼看不见她,就会很着急,到处找。 可现在,爹娘做什么都避着她,去避暑,两个人偷偷去,去踏青,两个人偷偷去,就连在家里,爹娘也常常关在房里不知做什么,她每次去找,爹都说让她自己去玩,他们没空。 太爷爷太奶奶早就定居南疆,外祖母时常不在京都,陌以舅舅,岳表舅最多一年回来一次,魏爷爷也不在,离他最近的,她随时想见,立刻就能见到的,只剩京兆尹地牢里的钟叔叔。 因为三王府小郡主的身份,她在京都许多地方都可出入自如,尤其是京兆尹衙门,之前京都出了一桩命案,京兆尹大人请娘验尸,那阵子,容夜也经常跟着往衙门跑,衙门里的人认得她,平日见她来串门,都不会撵。 钟叔叔是重犯,住的是单人牢房,容夜每次过来,都会带一壶好酒,一些好吃的下酒菜,贿赂狱头,给她开门。 她会进到牢内,跟钟叔叔坐在一起,和他聊聊天,说说闲话。 最后一次去,就是离家出走之前,她问钟叔叔:“为什么明明没过多久,但却变了这么多?” 钟叔叔告诉她:“因为你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能经常和家人在一起了吗?” “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社交圈子了。” 容夜不太懂:“我有自己的朋友,有严丘,有倾哥,还有大妞姐小妞姐,还有皇上,皇上特别疼我,我每次进宫,他都会赏赐我很多东西。” 钟叔叔那时沉默了一下,转而问:“你爹娘为你安排亲事了吗?” 容夜点头:“在相看了。” “嫁了人后,你会离你家人更远。” 容夜:“!!!” “舍不得?” 容夜狂点头:“当然!” “因为你没有自己的独立生活。”钟叔叔苦口婆心的说:“你的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家人身上,你是个女孩,从娘家,嫁到夫家,从一个宅子,嫁到另一个宅子,就是你的一生宿命,在家时,你的全部是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出嫁后,你的一切是你的夫君,你的公婆,你没有自己,只有他们。” 容夜深吸口气。 钟叔叔又问:“你知道你娘为什么特别吗?” 容夜摇头。 “因为她够独立,我听说之前京都出了桩悬案,京兆尹请她验尸,她不到两日,将案破了?” 容夜点头。 “这就是了,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的全部,不是只有后宅里的罗里吧嗦,她有能独当一面的资本,说句难听话,没有了你爹,她一样能过得很好,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你爹才把你娘看得那么紧,尤其是你长大后,不需要长辈操心了,他也更黏你娘了。” 容夜低下脑袋:“我做不到娘这样,对吗?” 钟叔叔摇头:“你有魄力主宰自己的生活吗?如果有,你也能做到,如果没有,你就做不到。” “主宰自己的生活需要怎么做?” “需要自己做决定,别人的意见可以听取,但别人不能为你做决定,你不是一只傀儡,不是一个木偶,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想做,而你真的做了后,也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就是主宰自己的生活” 容夜沉默片刻:“爹娘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因为他们不想你受苦。” “这是受苦?” “是。”钟叔叔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要抛弃依赖,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这是件非常吃力的事,你小时候,你娘总让你背医书,那些医书很厚对不对,听说随便一篇,就要几万字,你背不下来,可你娘不止能背下来,还能灵活运用,甚至她到现在都会看不同的医书杂录,不断的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她收获了甜美的果实,但在此之前所付出的汗水与辛劳,同样是实打实的。丑丑,你的家人都很疼你,他们不愿你去受这份罪,所以为你铺了一条路,这条路或许很平淡,很普通,但你只需抬脚,就能顺遂安逸的一直走下去。” 这天聊完之后,容夜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三天。 三天后,她离家出走了。 一个月后,她在箜州府见到了镇格门的人,不过她很镇定,与爹爹传了信,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之后,爹爹没有再干涉她,不过驻兵营的乔将军,已经把她当做精美的花瓶,不敢磕磕碰碰,更不敢吩咐她做任何事。 这种情况下,容夜去了北疆军,如她所料,爹爹没有给顾元帅传过信。 她在北疆军很开心,见到顾元帅,纯粹是个意外。 面对眼前毫无相让,将她牢牢压制的哥哥,容夜知道,比起离家出走,哥哥更生气的,是她的自作聪明。 她失策了,妄图用转移话题的方式,遮掩自己对顾元帅的打算,被哥哥识破了。 之后,她又将矛头指向倾哥,可哥哥镇定自若的将容倾赶走,不给她半点借题发挥的机会。 哥哥向来很聪明,现在,他还抓住了她的痛脚,以元帅的安危威胁她。 似乎,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 容夜深吸口气,道:“我回营了。” 她说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还能感觉身后,哥哥一直注视着她。 容夜知道,哥哥不会接受她喜欢元帅。 因为如果她嫁给了元帅,那就代表,她需要随元帅留在箜州,就算不是箜州,也会是别的战区。 总之,爹娘或许会尊重她的决定,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只求无怨无悔。 但哥哥绝对不会。 哥哥,不会同意她的后半生,都生活在随时人头落地的危机中。 军人,是死得最快的一行,无论是她做军人,还是嫁给军人,哥哥都不会同意。 第1797章 丑丑后记22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798章 丑丑后记23 又过了几日,容夜的伤基本好透了,她开始跟着营队训练做操。 之前攻山顺利,蛮军大挫,有消息称,蛮军极有可能就此退兵,归养调息,但因为消息还未确切,因此大家还需严阵以待。 顾潮的伤,也好得很快,现在只要不做大动作,伤口已经不会疼了,他出营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远远的看到校场上那随队操练的小个子,他会停顿一会儿,却不会再单独将他叫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他勾肩搭背。 平淡的军营生活就这么过了下来,直到蛮军送来免战书。 接着,先锋营开始回撤,人员有了大幅度的调配,而久未出现的乔定,也再一次出现在了北疆军。 值得一说的是,与乔定同来的,还有容倾。 容倾是来办公事的,蛮军撤兵,对战提前结束,他作为监军,自然要将过程细节一一记录,好回去上奏圣上。 容倾、乔定,以及顾潮,还有许多军师副将一起开了大会,开完会,看时辰还早,容倾就溜达去了军医处。 容黎知道他来营,见他过来,也不惊讶,只埋头收拾药材。 容倾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问:“我走了几天,你和你妹妹怎么样了?” 容黎淡淡的道:“冷战。” 容倾瞪大眼睛:“她还不肯认错呢?” “认,一开始就认了。” “认错不就行了,把她带回京,一切就解决了。” 容黎摇头:“还不能回京。” 容倾不解:“为什么?” “她还没对顾潮死心。” 容倾沉默一下,又挠挠脑门:“你说这顾潮有什么魅力,怎么就把丑丑迷得神魂颠倒的?丑丑到底喜欢他什么?” 容黎嗤笑一声:“喜欢?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容倾一愣:“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容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只是,凑巧遇上了。” “什么意思?”容倾没明白。 “这个顾潮……”容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乎容夜的意料。” “啊?” “少年干将,身世清苦,勤勉奋学,严以律己,这些,都是丑丑意料之内的,毕竟要爬到元帅这个位置,顾潮必然是很会吃苦,且性格坚韧的,可是……你大概不知,之前容夜和顾潮箜山遇袭,顾潮为容夜挡了好几刀。” 这个容倾的确不知道,他愣了愣:“真的假的?” 容黎点头:“真的,顾潮的伤口,我都看过,方位,角度,有些地方,的确不是自保时所受的。” 容倾道:“那他还挺喜欢丑丑的。” “是喜欢,不过不是男女的喜欢。” “啊?” “顾潮以为容夜是男的,替她挡刀的时候,顾潮只是单纯的想保护这个小兵。” “仅仅是小兵?”容倾不理解:“他一个做元帅的,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小兵?” “这就是问题所在。”容黎吐了口气:“顾潮出身不好,他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利用,他无亲无故,一无所有,他的成功,是在军营中获得的,所以他为自己找到了归属感,他把军营当做家,把朝廷当做父母,把同僚当做手足,把下属当做子女,因此哪怕危在旦夕,他也下意识的,先救别人。” 容倾哑然,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容黎道:“容夜不见得是喜欢顾潮,但顾潮的所作所为,令她心疼,一个人得多寂寞,才会把士兵们,当做亲人?官场上,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怀有目的的,比如乔定,同样是少年成名,但他来箜州是做什么的?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混资历的,混满了就能升迁,尽管在箜州时,他也算是尽职尽责,但也仅仅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打个比方,若是箜州倒了,乔定会带兵离开,顾潮却会以身殉城,因为这里,葬着他的亲人。” 容倾无语:“这真是……” “顾潮太狠了。”容黎抬了抬眼,眼里有真切的忧心:“容夜现在还没那么喜欢顾潮,但她已经决定,要嫁给顾潮。”停顿了一下,他又咒骂:“该死的母性。” 容倾一张脸都愁坏了:“不行啊,她嫁给顾潮,会被顾潮带坑里的!”顾潮打了败仗就会死,难道丑丑要和他一起死吗? 容黎沉了沉声:“其实也说不定,没准是她把顾潮带坑里。如果她真的认定了顾潮,以皇上对她的怜惜,必然会亲自指婚,到时候,你认为皇上会允许容夜的夫君,继续做个冲锋陷阵的亡命之徒?不,他会把顾潮调回京,让他做个合格的郡马,一辈子不再带兵打仗。” 容倾道:“顾潮肯定不愿意。” “没一个男人愿意。” 容倾道:“这么说来,他们根本就不合适,就不该让他们继续下去!” “是这个道理。”容黎道:“其实容夜也知道,如果她和顾潮在一起,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她跟着顾潮留在军营,一个是顾潮跟着她回京都,她自己已经做好决定,她要留下来,不过她也清楚,顾潮不会领她这个情,顾潮这么为别人着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为自己身处险境?也正因为如此,容夜一直不敢告诉顾潮身份,她怕她一说出来,顾潮会离她越来越远。” 容倾听完容黎的分析,整个人都凌乱了:“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样?” “突破点在顾潮身上。”容黎理智的道:“诚然,告诉顾潮容夜是女子,是三王府小郡主,会令他避之不及,但我们不能保证,在知道容夜是女子,并且还与自己朝夕相对后,顾潮不会对容夜心动,但凡顾潮有一丁点心动的征兆,容夜就不会放弃。所以,我不打算告诉顾潮实情。” 容倾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保持现状,顾潮不知道容夜是女子,因此,容夜再起劲,也只是一头热,顾潮不会喜欢一个男人,只要顾潮不对容夜动心,他不给容夜回应,容夜过一阵子,热情自然会消退,到时候,我再带她离开,便可顺理成章。” 容倾忙点头:“是是是,这个法子好,那个臭丫头,还骗我说顾潮知道她是女子,哼,肯定是防着我拆散他们,阿黎,还是你聪明,就你能收拾她!” “不过……”容黎又愁了一下:“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到军营那天,我好像看到,容夜与顾潮,亲了嘴?” “什么?”容倾跳了起来:“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容黎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们应该只是凑得比较近。” 容倾心有余悸的坐下来:“肯定是你看错了,容夜胆子不可能这么大。” 容黎嗤笑:“她的胆子,可比你想象的大,不过我对顾潮还是放心的,顾潮怎么看都是个直男,明知容夜是男人,还亲嘴,肯定不可能。” 容倾知道“直男”是什么,也点头:“对,我们要对顾潮有信心!” 第1799章 丑丑后记2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00章 丑丑后记25 箜山是这次地动的震源中心,容黎带着两个医童正在采药,突然感觉脚下摇晃,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个医童已经摔到地上,一个惊叫着被大树卡住,一个竟滚落到山壁下面。 容黎丢下药筐,脚尖点着山石,一个猛子扎到坡下,将那即将摔得粉身碎骨的医童抓住,单手扣住一棵大树,另一只手,拉紧那医童的后领。 医童只有十来岁年纪,吓得嚎啕大哭,偏偏不等容黎将他拉稳,山体竟又迎来更大幅度的晃荡,容黎只觉得整个山似乎都在倾斜,而他拉着的那棵大树,因本身体干就歪,竟然在这股重力下,活生生从中折断。 眼看着容黎自己也要滑下山坡,他立刻发狠的将那医童甩到头顶,自己快速脱离歪脖子树,凌空踩着倒塌的树干,窜到了另一边的山壁。 医童被扔到平面上获救,与另一个医童汇合,两人瑟瑟发抖的趴在山崖边,往下面喊:“容军医,您怎么样啊……” 容黎还被困在山坡中间的断崖边,他对上面喊:“是地动,不知还有没有余震,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山体竟然真的再一次剧烈摇晃。 容黎立刻大喊:“远离崖边,别让我分心!” 两个医童都快哭了,最后只能艰难的往里面爬,找到一个靠内的坡度,藏在一颗巨大的石头背后。 余震持续了有一会儿。 等到周围寂静下来,容黎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非常不利,头顶是毫无攀爬力度的平整石壁,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现在踩着一株山壁上的断树根,手扣着石壁的缝隙,因为力道用得太狠,他的手指已经被磨出血,而头顶上,还有不断滚落下来的碎石泥块。 容黎埋着头,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可就在这时,他脚下那本就脆弱的树根,竟然在这时断了。 容黎立马扣紧山壁,可这样就等于他整个人的重量,都集中在十根手指上,没办法,山缝太狭窄,除了手指,他的手掌都找不到着落点。 可怕的是这个时候,容黎的手心还开始冒汗。 一旦掌内湿滑,他根本就抓不稳! “砰!”山上又一颗石头咕噜噜的滚落下来,那石头体积太大,没有扬起来,是直线坠落的。 而石头正对的,就是容黎的脑袋。 容黎咬紧牙关,在那石头快砸到他身上时,他猛地一松手,然后整个人往后仰倒,身体正好与巨石擦肩而过时,他抓准这个时机,凌空去踩那颗石头,利用巨石借力,竟整个人往上腾空了几米,可这点距离,依旧不够他爬到山顶,他只能再次扣住山壁,让自己短暂的喘息。 “哥!哥!”熟悉的呼唤声,突然传入耳廓。 容黎震惊的仰起头,就看到头顶两只麻雀飞过,接着,悬崖边,有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哥!” 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喊着。 容黎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儿!” 容夜没有回答他,只先确定哥哥的处境,然后眼泪刷的一下落下来,视线在周围寻找。 “容夜,不要站在山边,可能还有余震,你去里面!” 容夜没有听他的,她仰头,对着天空吹了记口哨。 一记吹完,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眼泪流的更凶了,又吹了一记,嘴里喃喃自语:“求求你们,过来吧,过来吧……” 容夜想唤鹰群来,鹰的身子足够巨大,如果有鹰群相助,哥哥就能从半山腰上来,可如今天灾近在眼前,飞禽走兽,人人自危,哪里还有时间回应她。 她连吹了三记口哨,见实在不行,只能低下头,在哥哥被困的附近寻看。 终于,她看到了希望,喊道:“哥,那里有根树桩,一会儿爬过去,从那边拉你。” “不准!”容黎立刻否决。 容夜说的地方,就是之前容黎借力的那棵歪脖子树,树折断后,还剩下半截树桩插在山壁上,按理说,如果容夜抱住那棵树桩,是可以接应容黎的,但那棵树桩的位置,本身就已经悬在山壁外,如果容夜一个站不稳,就有可能掉落山崖,更遑论,那棵木桩短小,并不一定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容夜自然也想到了受力的问题,她突然蹲下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她穿的是盔甲,她将盔甲丢开,取了里面的军袍上衫。 然后,她对不远处石头后面的两个医童道:“把你们的袍子脱下来。” 两个医童连忙听话的将外袍都脱了,丢给她。 容夜将三件衣服连成一个绳子,然后重新爬到山崖边,利用山坡的缓冲力度,一个前跃,冲到了那断裂的树桩上。 “容夜!”容黎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容夜在那树桩处趴稳,然后将手里用衣服做的长绳,往下荡去:“哥,你接住。” 容黎咬牙接住了那根绳子。 容夜道:“你拿稳,不要掉了。” 说着,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树桩的缝隙上。 她道:“我现在爬去右边的山壁,哥,你爬上这个树桩,用树桩借力,上到山顶再拉我。” 容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只有尽快脱难才能保证两人的安全。 他没多说什么,将绳子拉直,却不敢下死力去拽,只敢用绳子作为支撑,脚在山壁上攀爬,就像攀岩一样。 容黎是有轻功的,但轻功是需要借力的,就像他刚才踩住掉落的巨石,借力往上跃进,他不可能在没有助跑,没有跳跃的情况下,凭空往上直冲云霄,但如果他上到那树桩,自然可以借着树桩的力度,跃到山顶。 容黎动作很利索,极快的上到树桩,看了眼右边跟个蜥蜴一样,巴住山壁动都不敢动的妹妹,他踩住树桩支点,身体往右一跃,抓住了妹妹的衣领,然后脚尖在倾斜的山坡上一点,带着妹妹,凌空回到山顶。 两人都四脚着地后,容夜猛地将脑袋扎进哥哥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哥!你吓死我了!” 容黎喟叹一声,摸了摸妹妹的后脑,没有说话。 山上毕竟不安全,确定没人受伤后,容黎立刻带着三小孩下山。 结果刚过山道,就看到顾潮带着熊副将,与几个士兵,正往山上跑。 两方人狭路相逢,容黎牵着容夜,兄妹二人靠的极近。 顾潮看到容夜安全,也与容军医汇合了,先松了口气。 而后目光一垂,就看到了他们严丝合缝,正紧紧交握的双手。 顾潮:“……” 容夜见到顾潮很高兴,眼里都燃起了光。 但在顾潮看来,这份光,却不一定是对他绽放的。 顾潮沉下脸,转身,往山下走。 身后,他还能听到熊副将的声音:“你们都没事吧,容小子,你也是,太冲动了,元帅看你跑往箜山,吓坏了,吩咐张副将守住大本营,又派二营去救助附近村民,自己却亲自上山来找你,咦,元帅呢?欸,元帅,您走怎么快干什么?” 第1801章 丑丑后记26 一路下山,回到营里,容夜的手,都一直被哥哥牵着。 顾潮本来心情就不好,走路走得很快,结果都走回去了,扭头一看,那两个大男人还那么亲热,一点不知收敛,顿时就拉下了脸,轻斥了句:“成何体统。” 容夜没听到这话,低着头,似在想事。 容黎倒是听见了,他眉毛一抬,变本加厉,还故意侧身,到妹妹耳边说话。 顾潮见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箜山突然地动,虽然震感不强,但一样造成了不小损失,首先是本就盖造得不算坚固的临时营地,好多帐子都倒落了,一些士兵因是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还受了伤。 粮仓附近受到的损失最重,因为粮仓里头米袋层层叠叠,一次地动,整个粮仓颠簸,上面的米袋摔下来,袋子砸破,整个粮仓,全是碎掉的米粒,人进去,能把人小腿都末了。 若米只是撒在地上弄脏了,洗洗也不是不能吃,可同样放在粮仓囤货的一些油盐酱醋,都是用陶瓶装的,现在瓶子碎了,里头的作料与粮食混杂在一起,那些米都变成黑的黄的,彻底不能用了。 军营的损失另当别论,附近村落的损失更加严重。 顾潮虽然在地动发生后,立刻安排人去救援,但灾难已经造成,还是有不少村民遭了秧。 万幸的是,因为前阵子发生过一次兽潮齐鸣,当时箜山山脚的百姓就觉得没准要出事,因此特地腾空了地窖,预防出现事故后,能第一时间,有一个临时藏身之所。 可是今日地动发生时,还是有许多户人家正在农田、河岸等地方劳作,没有立即进入地窖防震,故此伤亡人数虽然不是非常多,但也绝对不少。 回到营地了解完情况后,顾潮马不停蹄,先去军医处慰问了受伤士兵,又带着人,亲自去村落视察。 容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立马跟着熊副将进入灾后工作,容黎则回了军医处,无论是军营里的士兵,还是附近的村民,有人受伤就需要大夫,他和陈军医都会忙起来。 这次地动,箜州府尹立即上报回京,京都那边根据府尹送上来的受灾人数,受灾范围,拨下专项灾款,还派下七王爷容溯,亲自护送专款。 半个月后,灾后重建已经逐步完善,京都那边的人,也终于姗姗来迟。 容倾见到他爹,一改平日的顽皮捣蛋,顿时变得正襟危坐。 容溯与箜州官员一一见过面,最后才盯着他三儿子,冷冰冰的问:“容夜呢?” 容倾马上道:“在北疆军,和阿黎在一起。” 容溯皱了皱眉:“阿黎来了?” 容倾狂点头:“来了来了,只比我晚一天,从惠州赶来的。” 容溯“嗯”了声,想了想,道:“带我过去。” 容倾从小就怂他爹,一点反抗都不敢,老老实实的把他爹带到了先锋军营帐。 先锋军本来六月初就要撤离,结果因为这次地动,撤退时间只得顺移。 容溯抵达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军营忙忙碌碌的,因为来时没有打过招呼,所以没有人等候他,但按照程序,他应该先与北疆军主帅见面。 容溯使了个眼色,让他儿子去跑腿。 容倾立刻跑去找顾潮,跟他说七王爷驾临。 顾潮本来正在与副将们开会,闻言自然带着人出来迎驾。 容溯大摇大摆的被迎进了主营,刚一坐下,他就问:“容夜呢?” 顾潮:“???” 其他副将:“???” 容倾:“………………” 容倾是知道他爹为了丑丑来的,可怎么也没料到,他爹能张口就问,你问得这么直接,你让人怎么回你?人家丑丑的身份还没曝光呢! 容倾连忙危机公关,尴尬的笑着道:“我不是说过吗?容小子的父母与我家都是相识的,我爹自然也认得这个晚辈。”说着,他又赶紧给他爹暗示:“爹,箜山地动,容小子自然是要跟着上峰调配救援的,您要想见她,晚上她回来再让她来拜见您。” 容溯人精了一辈子,哪里听不懂儿子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愣了下,像是没想到都这么久了,那丫头居然还能瞒着。 接下来,容溯没再提容夜这个话题,转而与顾潮问起了箜山地动的事,箜山地动,离箜山最近的先锋军最有发言权。 顾潮公事公办的与这位七王爷汇报了一番。 正聊得起劲,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元帅,您在吗?” 容溯听到那声音,眼皮抬了一下。 顾潮也听出那是谁,脸还是板着,随口道:“在。” 接着,帐帘掀开,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兵抱着一只死掉的野鸡,走了进来。 小兵脸上本来扬着笑,目光更是一进来就直指首位主帅的位置,结果惊讶的是,他在主帅位并没看到他家元帅,反而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一张冰冷,严肃,令她意想不到的脸。 只听“啪嗒”一声,死鸡掉在地上,小兵后退三步,一脸惊魂未定。 顾潮见容小子失态,皱了皱眉,问:“做什么?” 小兵这才回神,她张了张嘴,眼睛一会儿看看首座的七王叔,一会儿看看旁边对她使眼色的堂兄,干巴巴的道:“我,我刚才从邻村回来,村民,村民送了我一只野鸡,我想带回来,给,给元帅吃。” 顾潮看着地上那只死不瞑目的鸡,道:“有心了。” 自从那次顾潮目睹容夜和容军医手拉手从箜山下来后,连着半个月,他都没给过容小子好脸色,一开始容小子也没找他,更没给他解释,这令他更加不爽,结果这两日,容军医去了几里外的村庄给灾民看诊,这容小子突然又开始在自己眼前晃荡了。 顾潮心里烦,觉得等了你半个月你不来,非等容军医走了你才来,你什么意思? 他不高兴,对容小子的态度就一直不好,说话都酸溜溜的。 容夜送完了鸡,扭头就想走。 结果身后,凉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见到长辈不请安?出来几个月,礼数都野没了?” 容夜心里一咯噔,转身,白着脸躬身:“拜见七王爷……” “七王爷?”容溯眯了眯眼,身子往后靠了点:“够生疏的。” 容夜差点哭了。 容倾赶紧给打圆场:“爹,她……” “你闭嘴。”容溯毫不留情的斥责儿子:“宠宠宠,自己看看,宠成什么样了。” 容倾不敢说话了。 容溯又盯着容夜上下打量一圈,越看越不顺眼:“一个女儿家,穿的这是什么衣服,像什么样子!” 第1802章 丑丑后记27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03章 丑丑后记28 既然已经定好要回京了,第二天早晨,容夜便开始收拾行囊。 走之前,她先与几位副将一一告别,在北疆军的这段日子,容夜收获了他们许多关照,尤其是师父熊副将,当然,关照她最多的还是顾潮,不过她不想见到他。 熊副将好端端的小徒弟突然变成姑娘,一夕之间深受打击,但当容夜跑到他那儿,正儿八经跟他道别,熊副将又舍不得,心软的叮嘱她,以后不可以再调皮了,又恐吓说,如果是自家闺女这么无法无天,他肯定要揍。 另外几位副将对容夜有些拘束,尤其是想到当初他们还呼和小孩跟自己打拳,就觉得脸红,匆匆说了两句,就借故跑了。 下午的时候,容夜行李已经都收拾好了,虽然定的是明天一早走,但容溯想今晚就带容夜进城,在城里客栈住一晚,明个儿一早就从城里出发。 也就是说,今天傍晚,就是容夜最后一次出现在北疆军,并且极有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容黎帮着妹妹将行李放上马车,见妹妹已经钻进马车,放下车帘,他又特地到窗口问她:“真的不再见见你的顾元帅?” 容夜面上冷冰冰的,只摇头:“他不稀罕。” 容黎便不再说了,不见也是好的,他只是怕妹妹不舍得。 从驻扎营地到箜州城,得坐一个半时辰的车,容倾在马车里陪着妹妹,见她从昨日开始脸色就难看,知道她不高兴,可劲儿的说笑话,想逗她笑。 容溯听了两耳朵,嫌儿子吵,呵斥他,让他闭嘴。 容倾委屈得很,只得跟容夜说小话,劝她:“其实那个顾潮也没什么好的,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回京就给你找,比他俊的,功夫比他高的,多的是。” 容夜听到这里,终于笑了一下,爽朗的道:“好,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 容倾见可算把她哄住了,终于松了口气。 进到城里,容溯就带着容夜就去客栈落脚,容倾帮着忙前满后,等都收拾完了,就跟他爹告别,回府衙去了,他是监军,是住府衙。 结果一到府衙,就看到前衙灯火通明,好多人都在。 他纳闷,看了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怎么大家都不下衙? 他拉住一个过路的仆从,问:“前头怎么了?莫非是城里有案子,累得大伙儿加工?” “不是。”那仆从道:“是京里来了大人物,刚刚才到,府尹正拉着说话呢。” 说到大人物,有谁能比他爹当朝七王爷还大,可之前他也没见着箜州府尹对他爹多殷勤啊。 “是谁啊?”他问。 “你也认识。”仆从是知道容倾的身份的:“三王爷。” “三王叔?”容倾震惊了:“他来箜州了?他,他不是在惠州吗?” 仆从指指前头:“就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容倾果然赶紧去看,便看大敞的厅堂里,身着玄黑长袍的三王叔,与身着浅白素衫的,习惯性女扮男装的婶婶,果然都在。 容倾傻傻的站在门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柳蔚一眼看到了他,惊喜道:“容倾!” 容倾忙走进去,看看温和的婶婶,又看看严肃的王叔,结巴的问:“您,您二位怎么来了?” 柳蔚嘴角带着笑:“听说箜州发生地动,便绕路过来了。”她顺手招了招,让容倾到她身边来:“你见着丑丑了吗?还有小黎,他应该早就到了。” 容倾点头:“见着了,丑丑就在城里,我爹把她带进城了,说明日一早就回京,就在府衙对面的客栈,阿黎还在北疆军,之前地动,山脚许多村民受灾,他免费给他们看诊治伤。” 柳蔚闻言立刻就站了起来:“丑丑在城里,你带我去。”又对容棱说:“你一会儿自己过来。” 说着,带着容倾,急急忙忙的跑了。 容棱被她撂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镇定自若,端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继续与箜州府尹叙话,说的主要是当地的民生民策。 容夜并不知道爹娘已经来了箜州,她坐在房间窗口,懒懒散散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阿碧时不时会钻出来跟她聊聊天,但容夜并不想说话,也没怎么回。 阿碧不习惯这样缄默安静的丑丑,开始在她手臂上爬动,吸引她的注意。 容夜果然被吸引了,她低头,将阿碧单手拧起来,道:“你别捣乱了。” 阿碧嘶嘶嘶的叫唤。 容夜撑着下巴,随口道:“我没不高兴,就是在想,回京之后该干什么?” “嘶嘶嘶。”阿碧不懂。 容夜道:“容倾说爹已经致仕了,与娘云游去了,哥哥又在箜州,一时半会不会离开,那也就是说,京都三王府里,将来会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困在一个宅子里,该干什么好呢?” 阿碧不说话了,它知道丑丑孤独。 阿碧将自己的身子卷起来,绕住丑丑的手腕,嘶嘶两声。 容夜笑道:“对,不是一个人,还有阿碧,阿碧会一直陪着我。” 一人一蛇正说着,却见前方夜色中,突然掠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容夜本没当回事,但阿碧却突然一凛,急急忙忙的钻回容夜的衣袖。 容夜愣了一下,这才仔细去听窗外的风声,接着,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把头伸出窗户,险些整个人都栽出去。 她对着天空喊:“珍珠?” 本在天际漫步目的盘旋的小黑鸟闻言,身形看看一刹,接着,整只鸟急转直下,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容夜面前。 “桀!”珍珠惊呆了,它竟然发现了丑丑! 容夜也惊呆了,她竟然发现了珍珠! 如果珍珠在这儿,那是否意味着…… 容夜还没想完,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立刻冲过去开门,打开门,却见门外是面无表情的七王叔。 容夜一阵失落,但还是问:“七王叔,有事吗?” 容溯凉淡的道:“没事,睡前来看看你偷跑没有。” 容夜:“……” 容夜正要关门进屋,就听容溯趁机说教:“明日一早出发,别搞小动作,我不是你爹娘,不会惯着你,你们家那套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风,在我这儿,走不通。” 容夜正想辩驳,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听走廊里,一道熟悉的女音,轻描淡写的飘过来:“七王爷好大的威风。” 容夜浑身一震,立刻抬眸去看,就见楼梯口,一袭白衫的男装女子正清冷的站在那儿。 容夜激动的大喊:“娘!” 背对着楼梯口的容溯也猛地转过头,恰好撞上柳蔚浅冷凉薄的目光。 容溯:“…………” 第1804章 丑丑后记29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05章 丑丑后记30 容黎急忙冲进人群。 容棱看到儿子过来,意思意思,将手松了。 张副将等人赶紧上来把元帅扶起来,打斗的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这位一上门就打架的,是京都的三王爷,武艺高强,身份显赫,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在旁边看这么久,早上去帮元帅了。 几个副将都很不服气,你是王爷你高高在上,但也没道理一来就打人啊,我们元帅招你惹你了?还说我们元帅花拳绣腿,我们元帅功夫不知道多好,但一上来就被你踹了腿,哪里能施展出来! 张副将生气,就想找容棱理论。 结果容黎跑过来,无奈的喊了声:“爹!” 张副将一愣,其他人也顿时愣住。 顾潮却不惊讶,他知道容夜与容黎的关系,也知晓他们父母是谁。从守卫说三王爷大驾光临时,他就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容都尉,应该是为了儿女过来的,出于礼数,他亲自迎驾,可对方不知为何,一句话不说,便对他动粗,且下手极狠,他现在腿都站不起来。 容黎唤住了父亲,又说母亲:“娘,你怎么不拉着!” 又不认识,哪有找上门就打人家的! 柳蔚摆摆手,却是温笑着走到顾潮面前,弯腰按了按他的膝盖,在顾潮吃痛的皱紧眉头时,道:“没大碍,架几日夹板就能好。”回头又对儿子道:“你爹有分寸的,就是考校考校小辈功夫,才用不到一成力。” 顾潮:“……” 其他副将:“……” 容黎这才仔细看了一下顾潮的状态,的确只是些皮外伤,伤的最重的可能就是腿,但没伤着筋,骨头夹几天就能好。 他这才松了口气,扶着顾潮,要给他上药。 顾潮却是没敢走,有些害怕的看了凶神恶煞的三王爷一眼。 柳蔚打圆场:“先去擦药吧。” 顾潮又看了柳蔚一眼,对方穿着男装,看着斯文有礼,但刚才他已经听到容军医喊了,这是容军医的母亲,也是容夜的母亲。 女扮男装是他们家的传统吗? 顾潮对柳蔚点了点头,算是作了礼,这才一瘸一拐的,被搀扶着回主营。 等人都走了,柳蔚才戳了容棱一下,埋怨他:“你怎么这么冲动,不是说好了讲道理吗?” 容棱绷着脸评价:“他太娇弱。” 柳蔚无语:“人家高高大大的,哪里娇弱,你不能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他又没习过内功,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容棱十分嫌弃:“他连丑丑都打不过。” 柳蔚噎了一下,辩驳:“人家丑丑喜欢他,不会打他,就你会打他!” 容棱不爱听这样的话:“丑丑没说喜欢他。” “我的女儿,我知道。”柳蔚说着,又拽了容棱一下:“走吧,跟去看看,不过这个小顾是需要锻炼,你有几招发力得很慢,他怎么一下都没躲过呢?” 顾潮旧伤刚好,新伤又至,容黎给他包扎妥当后,回头,便看到他爹娘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人家顾元帅不放。 容黎赶紧将父母拉出去,问:“爹娘怎么来了?” 容棱不高兴的问:“来不得?” 容黎喃嚅:“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蔚拉住儿子,道:“惠州那边病情稳定后,我与你爹本想往南疆走,结果恰闻箜州地动,便绕了过来,昨晚我们已见着你妹妹,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丑丑和顾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黎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带着爹娘,先去营房坐下。 给爹娘倒了茶,他才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云云说来。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懂,丑丑一开始的确是来边境当兵的,但无意中认识了顾潮,顾潮性情温和,打仗骁勇,对丑丑又多加关照,看出小孩子贪吃,顾潮平日里得了什么好吃的食物,都想着给丑丑送一份。 他心无旁骛的对丑丑好,将丑丑当做亲弟弟对待,丑丑也喜欢他,将他当兄长般敬慕。 可错就错在,两人被困箜山时,顾潮替丑丑挡了刀,甚至宁愿自己丧命,也要让丑丑逃跑。 患难见真情,那种情况下,丑丑心动了。 但她也知道二人之间的差距,便不敢与顾潮说明,只常在他面前晃,对他越发的上心,说明白点,丑丑开始单恋顾潮。 顾潮对丑丑也是越来越好,这种好,在丑丑是男子时,是把他当兄弟,在丑丑变成女子时,到底有没有发酵过,容黎一个外人,是不清楚的,但他觉得,有。 前日七王叔来,丑丑身份曝光,容黎问过顾潮的意思,愿不愿意京迁,如果愿意,他与丑丑还有缘分。 但顾潮说不愿意,那应该就是要和丑丑恩断义绝的意思。 之后丑丑自己与顾潮说过话,容黎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丑丑临走前把顾潮到营帐拆了,这说明,两人谈的应该不愉快,再之后丑丑没见过顾潮,随七王叔走了。 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容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顾潮这个人其实不差,但他太犟了。” 所谓的犟,就是守着北疆军,不肯为了丑丑,去京都。 柳蔚倒是不这么看,她反问:“那丑丑愿意为了她,留在箜州吗?” 容黎皱眉:“丑丑愿意,但我不同意。”他又看向父亲:“爹也不会同意,对吧?” 容棱想都没想,道:“当然!” 柳蔚嗤了一声,瞪着两个男人:“我想问问三王爷,当初我在曲江府呆的好好的,是谁把我拐去京都的?” 容棱:“……” “成亲近二十年,从仙燕国回来后,我是为了谁,十多年留在京都,再未归过曲江府的?” 容棱:“……” 柳蔚板着脸:“夫妻是一体,要求顾潮为了丑丑,放弃事业,在京都做个逍遥郡马,那同样的事,你们两个愿意吗?容棱,当初为什么不是你纡尊降贵,陪我留在曲江府?容黎,你既然这么安分,为什么要出外游医,将父母留在家中?父母在,不远游,这话你没听过吗?” 容黎有些尴尬,抓抓脑门道:“娘,你说我干什么……” 容棱也道:“都是旧事了,有何好提。” 柳蔚霍的站起来:“你们自己的事不提,倒是把别人管得严,我话摆着儿了,我的女儿是一个人,不是你们父子俩的娃娃,玩偶,她不应该在你们的约束下勉强自己的喜怒,我知道你们是疼她,怕她在边境有危险,但把她押回去,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从小教孩子习武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们显摆?让他们恃强凌弱?不是,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有危险时能自保,在别人有危险时能相助,习武的意义是让他们过得更好,更自由,我不怕小黎做游医,是因为我知道他已经长大,足够成熟,可以自己去面对自己选择的人生,现在,我也同样不怕丑丑留在边境,因为我相信我的女儿在危险面前,能傲视独立,她有这个实力,她能保护自己,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信任?” 容黎也站起身来:“但娘,顾潮这个人不能托付,他对北疆军的重视,超过对丑丑的重视!” 柳蔚瞥了儿子一眼:“我没说要让丑丑和顾潮在一起,就算我同意,丑丑也不会接受,顾潮已经寒了丑丑的心,他们还有没有未来,谁也不清楚。我只是告诉你们,不要再去干涉丑丑的私事,我的女儿有多能干我清楚得很,我相信她的每一个决定,不管她是留下,还是回京,是顾潮,还是别人,只要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就应该放心的让她走下去,在路上,她摔倒,受伤,我们可以帮她,扶她,但不要强迫她,丑丑长大了,我们要尊重她,她是一个人啊。” 第1806章 丑丑后记31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07章 丑丑后记32 深夜的驻兵营。 乔定是被守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出来开门,就听守卫对他禀报:“将军,顾元帅来了。” 乔定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什么时辰?” “四更,丑时。” 乔定:“……” 乔定一边套衣服,一边又问:“是蛮军又有动向?顾元帅说了什么?” 守卫一脸复杂的道:“顾元帅说,来找您喝酒。” 乔定:“……” 乔定穿好衣服到了前厅,远远的就看到顾潮坐在石凳上,旁边倚着个拐杖,他提着酒壶,正在独饮。 乔定走过去,先看到顾潮打着夹板的腿:“你腿又怎么了?” “无事。”顾潮随口说了句,把另一个酒壶,递给乔定。 乔定接过壶,坐到顾潮对面:“你真来找我喝酒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暗号呢。” 顾潮用自己的酒壶,碰了下乔定的,道:“干杯。” 乔定:“……” 乔定脾气是挺好的,要不半夜三更的,他已经把顾潮揍了。 乔定没喝酒,就问:“你怎么了?” 顾潮没吭声,闷着头把酒壶喝干净了,然后转身唤守卫:“再拿一坛来。” 守卫看了自家将军一眼,乔定也拿不准顾潮是不是中邪了,姑且点头,道:“去拿吧。”都是老相识了,他知道顾潮能喝,虽然腿受伤了,喝酒不好,但当兵的男人都不在乎这些。 “顾潮,你到底怎么了?”没一会儿新酒又送来了,乔定看顾潮喝个没完,终究打断了他。 顾潮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一拍桌子,突然问:“乔定,你有心上人吗?” 乔定愣了一下,才回:“没有啊。” 顾潮问:“没喜欢过任何人?” 乔定摆摆手:“家里倒是给定了门亲,不过我这不是在箜州吗,人都没见着,但爹娘说合适,那就行吧。” 顾潮皱眉:“你要娶她?” “娶啊。” “你又不喜欢她。” 乔定无所谓:“谁家娶媳妇不是这样,先不喜欢,成了亲,慢慢就有感情了,再生下孩子,一家人就和和美美了。” 顾潮没说话。 乔定算是猜到顾潮的问题在哪儿了。 “你有心上人了?” 顾潮没回,沉默了一会儿,反而问:“那个容小子,你还记得吗?以前在你们驻兵营的。” 乔定一想起那丫头就牙疼:“记得,怎么了?” “我跟你说个秘密。”顾潮神秘兮兮的:“容小子,是女的。” 乔定先是一顿,而后,汗都下来了。 那回他去北疆军开会,看容小子一个姑娘家家的,被使唤搬运尸体,串人头,他觉得不合适,就闹了一通,要把那丫头领回来,结果北疆军的人不放,他当时就生气了,想跟顾潮说明这个容小子是女的,不能让她干脏活累活,但最后没来得及说,又被顾潮给怼了,乔定哪能服气的,扭头就走了,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现在顾潮突然说起来,乔定怕他会怪自己知情不报,故意整他,一下子就心虚了。 “女,女的啊,我,我不知道,一点不知道!” 顾潮却没怀疑乔定,他又喝了口酒,自己喃喃:“要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偏是郡主……偏是郡主……” 乔定听出了苗头:“你,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顾潮将酒壶重重一搁,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吼道:“是又怎么样!” 乔定立刻瞪圆了眼睛:“顾潮,你可别冲动,这样的娇千金,是闲着没事才跑到咱边境来游玩的,她早晚得回去,成亲也是跟朝里的名门勋贵成亲,你要是对她动情,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顾潮颓然的将脑袋垂下:“我知道。” 乔定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就好,你前途无量,可不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请府尹大人给你说一门亲,赶紧成了家,也就不会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头了。” 顾潮没吭声,仰头又咕咚咕咚灌酒。 乔定又劝他:“现在可能难受,但日子久了就没什么了,这古往今来,成亲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成家之后必然有大问题,不说别的,到时候你愿意回京吗?愿意呆在郡马府里,当个吃皇粮,让媳妇养的闲人?” 顾潮自己心里本来就有这些顾虑,但被乔定说破,他又发脾气:“我就这么没用?即便京迁,我就不能再有一番作为?” 乔定摇头:“想有作为,也得有你施展的位置,京里人事复杂,勾心斗角,怕就怕你还未站稳脚跟,就被打发去做个闲职,一辈子没有出头日。” 京官门槛高,不止要看家世,看师承,看功勋,还要看你的性格,是否能与上峰和睦,是否能与下属团结,若遇站队你跟着谁站,你若当了三王爷的女婿,变自动成了三王党,那皇上是否愿意,别看着皇上与三王爷叔侄情深,若三王爷真把手伸到兵部去,你看皇上急不急。 当然,你也可以去镇格门,但说句难听话,镇格门势力虽然大,管得方面也多,可辛苦也是对等的,你若做后勤,便是打打杂,跑跑腿,一样是闲职。 若是做先锋,那便是一年到头四面八方的跑,京里事你要管,外地事你还是要管,与妻子聚少离多,那与现在在边境又有何区别?且说难听点,在镇格门办差,比在箜州打蛮军还容易送命,打仗总还有个对阵规矩,但在镇格门当差,你啥时候被人偷袭分尸了都不知道。 乔定为了京迁忙活了七八年,当然也知道一些捷径,那就是考镇格门,可他爹娘早说了,要他去考镇格门,就跟他脱离关系,往旁支里过继一个孩子当儿子,就当这辈子没生过他。 乔定自己是死也不可能去考镇格门,而京中人事又如此瞬息万变,乔定自己家里有点关系,都折腾了这么久,要是顾潮这个没身份,没关系的愣头青京迁,乔定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得到他的结局。 到时候,顾潮不后悔他把自己生吃了。 乔定说的这些,顾潮自己也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拒绝容军医拒绝得那么肯定。 即便他真有能力,可以在京都闯出一片天,那也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了,他少年从军,打过不少仗,也受过不少伤,有些伤现在还留有后遗症,要他去京里熬二十年,他能不能活二十年都难说。 乔定又问顾潮:“那丫头喜欢你吗?” 顾潮沉默了一会儿,道:“喜欢吧。”不喜欢,不会亲了他三次。 乔定问:“她喜欢你什么?” 顾潮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猜的话,应该是喜欢你骁烈正直,可靠英勇,那若去了京都,你的这些特质,是否会被繁琐的朝堂争斗给消磨殆尽?那你认为,到时候,她还会继续喜欢你吗?如果不喜欢,你在她眼里,又成了什么?” 顾潮握紧了拳头。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必然更愿意你呆在合适你,能施展你才能的地方,如果她逼你同她回京,那我真的很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顾潮立刻道:“她没有逼过我。”只是她的兄长,提出了这个要求。 乔定点头:“我的话可能有些残忍,但都是事实,我是你的朋友,我和那丫头不熟,我必然是要为你考虑,不会为她着想,我只盼你别吃亏就好。” 顾潮不吭声了,又开始灌酒。 而同一时间,终于折腾完的容棱与柳蔚二人,也总算能好好说说话了。 柳蔚看着头顶的纱幔,缓缓的对容棱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是异地恋,你是愿意我跟着你,去你所在的州府,还是愿意你跟着我,到我所在的州府?” 容棱偏头看向她,捏着她的下巴问:“看起来,你还不累?”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柳蔚马上翻身,背对着他,道:“累了。” 但等容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听内侧的妻子说。 “所以说,谈恋爱,能同城就同城吧,异地恋,真的太难了。” 第1808章 丑丑后记33 乔定陪着顾潮借酒浇愁,陪了大半夜。 等到早上,顾潮终于睡着了,乔定顶着黑眼圈,也想回房补眠。 结果脑袋刚挨枕头,外面门又响了。 守卫来报,说北疆军的人来找乔将军。 乔定以为是来找顾潮的,毕竟堂堂主帅,一夜未归,下属担心也正常。 乔定吩咐守卫直接带北疆军的人去客房就行。 但守卫却说:“对方说是特地来找将军您的。” “我?” 乔定不知什么事,但北疆军和驻兵营是合作单位,他怕真有事,便只得穿着衣服过去。 结果一出去,就对上容夜那皮丫头的脸。 乔定:“……” 乔定回头问守卫:“就是她?” 守卫点头:“容小子说特地来找将军您。” 乔定:“……” 以前容夜在驻兵营当差,驻兵营的许多人都认识她,后来她跳槽去了北疆军,现在她过来,驻兵营的人自然就以为她是以北疆军的名义,过来找乔将军的,也就如实禀报了。 乔定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很无辜,这两人怎么回事,一个大半夜来,一个大清早来,是专门跟他作对的吗?他对他们的事又没兴趣,至于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他的茬吗? 乔定坐到椅子上,皱着眉问:“有事吗?” 容夜乖乖的站在堂内,对乔定行了个礼。 乔定摆摆手:“别来这套,你找我干嘛?” 容夜一脸自然的道:“今日我便要回京了,临行前,来与乔将军道别,顺道探病。” 乔定嗤笑一声:“道别就不必了,你这丫……”他看了眼还没走的守卫,又改口:“你这小子,早点走才让人省心,不过你探什么病?” 容夜盯着乔定:“顾元帅说,将军您病了。” 乔定:“……” 要说乔定这个人,还是讲义气的,他马上捂住胸口,憋出两声咳嗽:“是伤寒了,不太舒服……” 容夜道:“元帅说您是重病。” 乔定赶紧又摸着脖子:“喉咙也疼,特别疼,快哑了……” “还说您发烧了。” 乔定又捂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晕乎乎的,不行,我得回去再躺躺,你没事就自己走吧,我不送你了……” 容夜最后道:“哦,我记错了,元帅说您是受伤,说您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腿折了。” 乔定:“……” 乔定哪里还听不出这丫头在耍自己,他也不装病了,一拍桌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容夜看了眼周围的守卫。 乔定气哼哼的挥手:“都出去。” 将周围的人都清空了,容夜也不等乔定邀请,自己坐到下首的椅子上,问:“元帅在驻兵营吗?” 乔定没说话,就警惕的盯着她。 容夜道:“他受了伤,不可能走夜路出城,要找地方过夜的,按他的身份,不是去州府衙门,便是去驻兵营,我已经去过衙门了,他不在,想来是在乔将军这儿了。” 乔定扭过脸去:“我不知道,我没见着他。” 容夜知道乔定在撒谎,她也不戳破,只道:“我今日特地来找将军,除了是辞行外,还有件事想托付将军。” 乔定没理她。 容夜抿着唇道:“元帅这阵子,可能会不太开心,他这人闷,不爱说话,也不会把自己的喜怒告诉别人,将军是他的朋友,又同他一样,少年成才,志趣相投,我希望将军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去找找元帅,跟他说话也好,骑马射箭也好,总之,多关心关心他。” 乔定嗤笑一声,还故意道:“你放心,他是我兄弟,我一定会照顾他,不止如此,我还会请府尹大人给他相看对象,动作要是快,明年他都能当爹了。” 容夜脸色滞了滞,随后点头:“那麻烦您了。” 乔定一愣,又盯着容夜,看她不像装大方,试探性的问:“他和别人成亲,你不难受?” “不难受。”容夜语气平和:“没什么比一厢情愿更难受。” 乔定:“……” 容夜道:“我现在不难受,不失落,不心烦,我就是生气,特别特别的生气,从我接近他,喜欢他,到现在放弃他,我的心就像从平地,飞到天空,再落进深渊,不过现在都结束了,以后也不用再费心了。” 乔定张张嘴,想说点什么。 容夜又道:“我今日来托付于您,不是我心里还记挂他,只是我这人善始善终,既然真心喜欢过,自然希望他未来能过得顺遂美好,我想,他也希望我将来越过越好。” 乔定马上点头:“他肯定会的!” “我猜测他这段日子可能会有点不开心,但也有可能他不会不开心,毕竟我走不走,对他来说可能并不重要,如果他没有不开心,那就当我之前说的话,是自作多情吧。” 乔定立刻说:“不会的,他肯定会难受,他其实……哎,他……” 容夜摆手:“您不需说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说着,起身,对乔定行了个礼,离开。 乔定看着她的背影,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可怜,这小丫头,多不容易啊。 乔定心神不定,也不想睡觉了,就绕去客房,想跟顾潮再聊聊。 结果打开客房门,却见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他拉住过路的仆从问:“顾元帅呢?” 仆从也不知道,只能摇头。 乔定不知顾潮是什么时候走的,忍不住又是唏嘘。 而与此同时,州府衙门对街的客栈外。 顾潮扶着拐杖,蓬头垢面,一身酒气的站在那里。 容溯正使唤着容倾装行李,下楼的就看顾潮木桩子似的杵那儿,皱着眉问:“你做什么?” 顾潮没说话,却牢牢的盯着他。 容溯给容倾使了个眼色,让容倾把他弄走。 容倾上前拉顾潮,想让他别捣乱,结果顾潮虽然瘸了,但力气大,站的也稳,他就立那儿,动都不带动的。 容倾拉不动,回头却见客栈里,他三叔和三婶也出来了。 柳蔚和容棱并行下来,两人是在楼上看到顾潮才下来的,柳蔚倒是还好,和和气气的,脸上一直带着温笑,容棱就不行了,他脸黑的都滴出墨了,看顾潮的目光,就跟针扎似的,巴不得在顾潮身上戳几十个眼儿。 柳蔚率先问:“顾元帅有事吗?” 顾潮眼睛瞥了眼二楼的某扇窗户,他知道那是容夜的房间,但容夜没下来,他觉得她还在生他的气。 顾潮握了握拳,昨晚喝了一夜酒,现在他人还有些懵,但他挺庆幸自己是懵的,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懵着,比清醒着好。 而后,他扬起下巴,正对着三王爷那双深沉幽暗的眼,大声的道:“三王爷,我还有一条腿!您打吧!” 第1809章 丑丑后记3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10章 丑丑后记35 夏日一闪即过,十月枫秋来临。 彼时的蛮军又有些蠢蠢欲动,偷偷摸摸。 北疆军按规矩,又开始与他们扯皮,时不时的动点刀枪,互相刺探。 但这次蛮军的气候没像年初那么足,年初蛮军大挫,吃了不少亏,损失不少人,要他们半年内就集结物资,重整旗鼓,那也太为难他们了。 这次蛮军只有一小部分人马,主要就是骚扰骚扰边城百姓,抢点东西啥的。 北疆军对付他们就跟对付鸡崽子似的,一点不操心。 而军事上没有压力,士兵们就会忍不住,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上。 比如说,最近又有哪个村的小娘子给他们元帅送手帕啊? 谁谁家的小媳妇,又过来军营打听他们元帅家里的人口情况啊? 反正,闲事说不完,但流言这东西,永远都是越传越歪的。 一开始还是别人对元帅有意思,后来就成了元帅生活作风不好,跟姑娘媳妇们不见外,让人家为了他争风吃醋。 乔定过来北疆军开会的时候,就听到这种传闻,当即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实在太久了,顾潮心里正烦,就吼他:“你是不是欠揍?” 乔定好歹憋下脸来,又上下打量顾潮,道:“看不出来啊顾元帅,魅力非凡啊。” 顾潮忧心忡忡:“你说这些要是让阿夜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乔定嗤了声:“那妮子又不在这儿,怎么可能知道。” 顾潮摇头:“你不懂,她的那只信鸽……” “她那只信鸽还会告状不成?”乔定有教训他:“我说顾潮,你也有点出息,媳妇还没讨到呢,就尊严都不要了,你可是个男人,不能惯着这些女人!” 顾潮瞪乔定:“不是你家的事,你倒是说风凉话!” 乔定哼了声:“就算是我家的事,我也是这句,一个女人罢了,还要翻天不成?” 顾潮站起来,直接把乔定往外撵。 乔定紧巴着门,生气:“你推我干什么!” “和你保持距离,就当不认识你。” 乔定狠狠的啧了声:“顾潮,你真她娘是个孙子!” 顾潮到底没真把乔定驱走,他又坐下来,还亲亲热热的拉乔定的手。 乔定嫌弃的把他手挥开,冷笑:“变脸这么快,有事相求吧?” 顾潮道:“我看着蛮军也不成气候,一些小偷小摸,驱逐起来也不危险,不如这样,我先锋军先撤兵,你驻兵营补上来,这阵子,边境口,就你们驻兵营守。” 按理说,无论是北疆军还是驻兵营,这要平了乱,那都是得功绩的,现在蛮军小打小闹,这个时候北疆军要管着边口,蛮军退了,这个功勋章就盖顾潮头上,但如果是驻兵营来管边口,回头加功勋的,就成了乔定。 驻兵营是箜州城的兵,蛮军这块肥肉,一直都是北疆军自己吃,乔定没想到顾潮竟然肯主动把这种好事给他送上门来,他问:“你该不是为了躲那些女人,才想撤吧?顾潮,你这可是公私不分。” 顾潮摇头,道:“我下个月要进京。” 乔定挑眉。 顾潮红了红脸:“我有三个半月的假。” 当兵的也是有假期的,但顾潮没有家人,亲生父母早就不联系了,养父母又巴不得他再也别出现,顾潮自然就不需要放假,攒了几年的假凑起来,这回能凑出三个半月,他已经申请了,今年过年要一起花了。 他把折子递到箜州府尹那儿,箜州府尹又帮着上呈回京,现在就等京都那边回复下来,文书交接好,他就能直接走了,今天顾潮把乔定叫来开会,也是说这个事儿。 乔定还没想到顾潮有这胆子:“才通两个月的信,就要上京了,你是皮长好了,上赶着去挨揍呢?” 顾潮道:“你不要胡说,三王爷是讲道理的人。” 乔定:“你不是上个月腿才好吗?” 顾潮又道:“阿夜说过年的时候,京都有灯会。” “所以你就去陪她看灯会?”乔定不可思议:“你想娶媳妇想疯了?公事不管,去看灯会?” “不是这样。”顾潮解释道:“灯会当天镇格门会有个大行动,她跟我提了一下,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但既然是大行动,肯定很危险,我不太放心,想去看看,她还不知道,你别告诉她,她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去。” 乔定撇撇嘴:“我和她又不熟,上哪儿告诉她去。” 顾潮又忍不住露出笑:“不知道她看到我高不高兴。” “我觉得不高兴。”乔定被迫吃了狗粮,就给他泼冷水:“她没准还在生你气呢,没看到人就算了,看到人,火气又上来了。” 顾潮顿时忧心:“真的?” 乔定没说话,就看他。 顾潮看出乔定是戏弄他,松了口气:“不会的,她不是小气的人。” 乔定懒得理他,这人已经没救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两边人交接,北疆军一直镇守边境口,说实话,也挺累的,趁着这回元帅追媳妇,北疆军也可以放放假,过个好年,一时间,北疆军请假的人络绎不绝,都想借着过年,回去好好跟家人团聚一次。 驻兵营这次就没这么舒服了,驻兵营以前逢年过节都可以回家的,这回过年要被拉着加班,还挺不愿意的,但军令如山,将军都定下了,那他们也没得躲,索性蛮军这次没士气,他们镇守得也轻松。 十一月京都的确认文书下来,顾潮可以放假了,他当天下午就走了,直接上京。 乔定甚至来不及给他践个行,乔定还准备了一个清单,本想让顾潮这次上京给他当代购,结果顾潮跑得比兔子还快。 十一月中旬,顾潮如愿抵达京都。 距离上次来京,已经快七八年了,顾潮看着大街小巷,早已与记忆中大不相同的模样,一时有些感慨。 他首先在客栈落了脚,然后按照规矩,去养父母家送了年礼,养父母不太欢迎他,家里的兄弟姐妹甚至都不认识他,他也不沾人家光,送了礼物,尽了本分就走了。 之后顾潮就去了越国侯府,严震离如今年纪大了,早已致仕,不过因为有爵位,所以依旧定居京都,严震离身子骨还很硬朗,看到顾潮来很高兴,拉着他问他在箜州的事,又要跟他比划比划。 顾潮很老实的陪恩师叙了旧,晚膳的时候,越国侯就提议:“既然来京了,就别住客栈了,家里有地方,来家里住。” 顾潮刚想推辞,就见餐桌上,那一双笑眼的小师弟严丘,突然道:“顾师兄,你不肯来家里住,是因为人多不方便,耽误你会情人吗?” 顾潮顿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师弟。 严丘还是笑眯眯的,眼睛弯的像月亮:“顾师兄,我们家阿夜的嘴,甜吗?” 第1811章 丑丑后记36 这餐饭,顾潮吃得坐立不安。 等到好不容易吃完,他赶紧告辞,落荒而逃。 严震离看他走得这么急,眼底带着笑,喊道:“阿丘,去送送你师兄。” 严丘便追了上去。 顾潮看到严丘,更是浑身不自在,一路都没说话。 严丘倒是开朗,主动道:“我与阿夜青梅竹马,她的事,自是不会瞒我的,师兄不用担心,我与父亲,都是站在师兄这头的。” 顾潮很是窘迫:“这种事,怎么还闹到师父面前……” 严丘笑道:“师兄是父亲的得意门生,父亲既知晓了,哪里能不为师兄做主,况且,我倒巴不得阿夜那臭丫头赶紧嫁出去,她一直不成亲,弄得我也找不着媳妇。” 顾潮不解:“为什么?” 严丘失笑:“我与她情分太好,总有人想将我们凑对,可实则,她没将我当男的,我没将她当女的,我爹我哥不知催了多少次,要我将阿夜娶进门,这可难为死我了,我俩要是能成,还用等到现在?” 顾潮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酸溜溜的。 他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严丘又问:“师兄打算何时提亲?” 顾潮道:“现在不行。” 严丘下意识看了眼顾潮的腿:“可是担心三王爷不同意?这个不怕,我爹自会为师兄说项。” “不是这个。”顾潮都瘸过一回了,还怕第二回吗,他道:“阿夜刚入镇格门,正是踌躇满志,兴致昂扬的时候,这时要她放下刀剑,嫁做人妇,会委屈她,她不高兴,我也不会开心,所以提亲之事,需得再等两年,这也是王妃的意思。” 严丘挑眉:“可师兄与阿夜分隔两地,千山万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师兄就不怕这两年时间,会出变故?” 顾潮沉默了一下,道:“我这边,是断不会有变故,她若是有变故……”顾潮语气有些艰涩:“她高兴就好。” 这也就是说,他会一直等着容夜,但若容夜中途喜欢上别人,他不会死缠烂打,会放她离开。 严丘眼底的笑,又深了一些,叹道:“师兄果真是个好男人。” 顾潮愣了一下。 严丘悄悄道:“这也是阿夜说的。” 顾潮脸一下通红。 顾潮从侯府离开,便回了客栈,简单收整好行李后,他便打算早些歇下,明日一早去镇格门看看。 结果睡到半夜,听到门窗撬动声。 他顿时坐起,长剑出鞘,剑尖直对窗棂。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窗扇打开,月光之下,一张白净清丽的小脸,露了出来。 顾潮忙将长剑收回,震惊不已:“阿夜?” 容夜从窗外翻进来,看了眼顾潮手里的武器,笑问:“元帅是想杀了我?” 顾潮忙将长剑丢开:“你怎么……” “我下衙了。”容夜说着,自己坐到凳子上,点起蜡烛:“过来看看你。” 顾潮瞧了眼外面的时辰,这都破晓了,竟然才下衙? 乔定说得不错,镇格门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 顾潮忙也坐下,仔细看她的脸。 烛光映照下,一身玄金色劲装的少女,好看得让人心痒。 顾潮想去抓容夜的手,但指尖缩了缩,又没敢真伸过去。 男女之间,总要设防,她大半夜的跑到男人房间里本就不好,他不能再做什么,损她名节。 顾潮道:“既然刚下衙,可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容夜皱了皱眉:“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顾潮道:“自然高兴。” “那你怎么撵我走?” 顾潮不知说什么好,这丫头一直这样,女扮男装跑去军营也是,好似对男女之分半点不看重,离经叛道得可怕。 “现在晚了。”顾潮婉转的道。 容夜明白了,往前凑了凑,嘴角扬得高高的:“是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难道元帅要对我做什么吗?” 顾潮忙道:“没有!” 容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觉得逗他很好玩:“有也不怕,元帅打不过我。” 顾潮:“……” 好吧,差点忘了这个,武功高,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容夜又往前挪了一点,双手放在桌上,手掌捧着自己的脸蛋,望着顾潮:“许久未见元帅,元帅似乎长俊了,我看看,这眉毛是不是变浓了。” 顾潮不自在挠了挠自己的眉心:“我与之前一样的” 容夜将他在脸上乱动的手拿开,就盯着他的脸看:“我再看看,好久没看了。” 顾潮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快烧掉了。 容夜又看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是长俊了,难怪招小娘子喜欢,听闻元帅在箜州,都快妻妾成群了?” 顾潮顿时瞪大眼睛,一脸惊慌失措:“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阿夜,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我也不知为什么她们……” “好了好了,我知道。”容夜拍拍顾潮的手,赶紧安抚:“我知道元帅不是那样的人。” 顾潮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再强调:“我真的没有……” “嗯嗯。”容夜点头,又看向窗外的天空,问:“元帅见过京都的日出吗?” 顾潮下意识摇头。 容夜起身,牵住顾潮的手,道:“我们去看日出,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全京都最美的日出。” 顾潮看着少女明媚璀璨的眸,心想,日出有你的眼睛美吗? 心脏咚咚咚的鼓跳,两手十指紧扣的感觉实在太好,顾潮一时说不出男女授受不亲的话,竟稀里糊涂的跟着容夜,从窗户翻下去,跑进了黎明前的大街。 半个时辰后,二人出现在皇宫内院青登台上,彼时,前方的太阳,也缓缓冒出头来。 “元帅,快看!”容夜兴奋的大喊。 顾潮一脸复杂,纠结的扭过脑袋,去看身后并列两队,手持武器的二十多位御前军。 他做梦也想不到,所谓的看日出的地方,竟然是在皇城里面! 而更让顾潮没有想到的是,日出看到一半,他又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叩见皇上!” 随着行礼声响起,顾潮转头时,便见青登台入口,一袭金龙长袍的年轻帝王,正立于此地,他神态清冷,神情莫测,双眸似正打量着他。 第1812章 丑丑后记(完) 容矜東是在去上朝的途中临时过来的,侍卫禀报三王府小郡主带着回京探亲的北疆军顾元帅,天未亮就进宫观日出,他一时好奇,便绕了过来。 如今见着顾潮,容矜東将他上下打量一圈,想看看容夜到底喜欢他什么。 “微臣顾潮,叩见皇上!”顾潮虽被圣驾亲临吓了一跳,但也第一时间行礼请安。 年轻的帝王“嗯”了一声,眼尾扫了那还嬉皮笑脸的小堂妹一眼,道:“顾卿家平身。” 顾潮起身,却是低垂着头,没敢迎视圣颜。 容夜这时倒蹿了上去,乐滋滋的揽住容矜東的胳膊,笑问:“皇上是要去上朝吗?” 容矜東点了她脑门一下,斥道:“未经通传,带外臣擅入内宫,你该当何罪?” 顾潮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微臣该死!” 容矜東道:“此事与顾卿家无关,便是有罪,也该由罪魁祸首担着,责不到你头上。” 顾潮忙道:“此事与小郡主无关,皇上若要怪罪,还请降罪顾潮一人。” 容矜東没做声,就是将这对小男女来回扫量。 这时,侍从上来提醒,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容矜東“嗯”了声,又觑了顾潮一眼,便在宫人伴伺下,离开了青登台。 等人都走远了,容夜便蹲到顾潮旁边,拉他:“起来了。” 顾潮也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很是担心:“皇上这是……” “说笑的。”容夜把她家元帅扶起来:“你怎么这么呆,我都敢带你进来了,自然是知晓不会有事,皇上很疼我的。” 顾潮却不这么想:“内宫毕竟是天子居所,擅入总是大不敬的,日出也看了,咱们还是走吧?” 容夜见他这么说了,便也笑着同意。 二人在二十位御前军的陪守下出了皇宫,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顾潮回了客栈,容夜回了三王府。 容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起身回了镇格门,哪知她人刚到,就被宫里传召,说皇上要见她。 容夜屁颠屁颠的进了宫,容矜東看她活蹦乱跳的,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问:“今晨,为何将顾潮带进宫来?” 容夜笑着道:“皇上不是早想见他吗?末将便将他带来,让皇上好好看看。” 容矜東皱起眉:“你这坏丫头,又想打什么主意?” 容夜往前走了两步,蹭到九五之尊旁边。 容矜東冷冷的觑着她,却也没阻喝。 “皇上,您会为丑丑做主吗?”小丫头可怜兮兮的道。 容矜東:“……” 容夜又喊:“小矜哥哥……” 容矜東:“…………” 这个称呼,以前只有小黎会喊,但自打二人关系疏远后,容矜東很多年都没听人这么喊过他了,丑丑这时喊出来,明知她有目的,容矜東还是忍不住缓了语气:“你想朕赐婚?” 容夜笑着:“皇上同意吗?” “你是真不怕你爹打死你?” “不是现在。”容夜道:“等他向我爹提亲后,若是我爹不同意,还请皇上,为我做主。” 容矜東沉默片刻,道:“你爹不同意,是为你好。” “皇上,您知道我为何要考镇格门吗?”容夜突然转变话题,而后,眼神慢慢坚毅:“我想让我爹看看,我也能独当一面,遇强则强,若是我能在镇格门闯出名头,将来我自请守边之时,我爹便能无话可说。” 容矜東皱起眉:“胡闹,你若真喜欢他,朕将他招来京都便是,守边,你一个女儿家,守什么边!” 容夜道:“皇上,顾潮不是我的全部目的,当个北疆军的小兵,也不是我的全部目的,皇上,您很快就会获得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首将,您期待吗?” 容矜東:“……” “皇上,在未来,我与顾潮,都会成为皇上开疆拓土,驰骋沙场的猛将先锋,青云国已经很大,但它还可以更大,青云子民已经很多,但他还可以更多,皇上正值壮年,莫非就甘心守于现状,安于现态?皇上,无论您想做什么,我与顾潮,都会听您号令,为您创下千古不朽基业!” 宽阔的御书房里,少女的声音,在年轻帝王耳边久久回荡,始终不灭。 片刻之后,容夜从御书房离开,她脸上带着舒朗的笑,她知道,未来的她,可以做很多事,比当一个安守后宅的普通女子,多很多很多的事。 当然,她现在也需要更努力,镇格门,是她磨练自己的宝地,她会把握机会,将自己锤炼成一把,不逊于任何人的锋利钢刀。 十二月中,容棱与柳蔚相偕回京,之后,陆陆续续其他家人也回京团聚。 除夕当日,顾潮上门拜年,送来自己拿得出的所有年礼重礼,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三王爷带去武场,检验功夫。 出来时,他有些跛,但没瘸,不幸中的大幸。 这次过年,顾潮见到了容夜的许多亲人,她的外祖母,她的太爷爷,太奶奶,她的舅舅,她的干娘,他与这些人一一打了招呼,老实的回答了他们的所有问题。 让顾潮意外的是,除了三王爷与容军医,其他人对他竟然都很和气,容夜的外祖母会问他为何喜欢容夜,容夜的太爷爷,会问他们将来打算生几个孩子,容夜的太奶奶,送了他一颗石头……好吧,虽然只是石头,也是长辈的心意,他会好好收藏的。 还有容夜的舅舅,会与他对弈下棋,聊一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虽然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容夜的干娘,对了,容夜的干娘居然是闻名中原的富商金娘子,据说她家铺设的路,都是用金子堆的,有钱得不行。 顾潮感受到了大家对他的热情友好,除了三王爷与容军医时不时射过来的冰冷眸锋,这个年,是他二十多年来,过得最好,最美好的年! 大年初三,容夜参与镇格门一次规模极大的围捕行动,抓捕的是近几年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天彭寨十二狼,这十二人为异姓兄弟,过去几年中,他们流窜作案,杀害重伤无辜百姓,朝廷命官超过近千,这次行动持续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天清晨,最后一个逃窜重犯,才在容夜的手刃下,彻底被捕。 行动顺利完成,容夜受了点轻伤,虽无大碍,但也把顾潮心疼坏了,容夜乐得看顾潮紧张,伤不疼她也喊疼,就爱听顾潮哄她,安慰她。 一月中旬,顾潮要准备回箜州了,两个小情人被迫分开。 临行前的京郊长亭外。 顾潮看着眼前这笑颜如花,一双杏眸始终盯着自己的青葱女子,忍不住,弯下腰,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他道:“还欠两次,总有机会还的。” 容夜大大的笑着,笑着笑着,肚子都痛了,反把顾潮搞得十分窘迫。 终究,分别之时,容夜上前紧紧拥住这人的腰,在他耳边道:“还不完的。” 说着,快速啄了他的唇一下。 这三次的债,怕是得欠一辈子。 第1813章 容黎后记1 正庆十五年六月。 初夏的热气慢慢笼罩住整个青云大陆。 容黎刚从一户农家离开,低头一边收整自己的医药箱,一边叮嘱跟出来的病患母亲:“七日内不要沾水,伤口每日换三次药,内服的汤药要三碗水熬成一碗,喝过药再用饭,饭食要清淡,不可油腻带色,否则伤口不易复原,还会留疤。” 病患母亲紧忙答应,又局促的搓了搓手,从衣袖里,艰涩的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大夫,这诊金……” 容黎看了眼那被摸得菱角都圆润的银碎,含笑道:“留着吧,小姑娘受了大罪,又伤在脸上,待伤好了,给她买些好吃的补补。” 病患母亲眼眶顿时就红了:“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容黎摆摆手,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容黎搭了村里老汉的牛车,老汉抽着烟袋,看他年纪轻轻,砸吧着嘴问:“小大夫不是咱们古庸府的人吧?” 容黎点头:“我是京都来的,会在这边呆一阵子。” 老汉笑眯眯的:“今个儿幸亏有您,要不老刘家的闺女就死定了,您还免了他们的诊金,可真是个大好人。” 容黎道:“便是我没来,刘姑娘也死不了,大爷不知道,那伤不重的,只是侧重在脸,瞧着唬人罢了。” 老汉又砸了口烟:“刘老头想用他女儿换十两银子,让他儿子娶媳妇,刘家闺女脸要是毁了,那十两银子就没有了,到时候,刘老头怕是要将这孩子撵出门去,您救了她的脸,可不就是救了她的命吗?” 容黎闻言皱起眉。 老汉道:“惠州瘟疫,箜州地动,定州大旱,咱们北方,这两年就没过过好日子,眼看着庄稼越来越旱,不止刘老头一个,村里好多人都开始卖儿卖女了,日子过不下去啊。” 容黎没有吭声,定州大旱,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来定州游医,最近定州的百姓,的确过得很难。 老汉又悄悄压低声音,道:“听说,这旱情是天降厄运,老天不满当今圣上做皇帝,给咱们青云国的百姓苦头吃呢……” “大爷。”容黎不悦的出声:“这种大不敬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老汉讨好一笑:“小大夫不会去官衙告我老头吧?” 容黎板着脸:“告倒不会,但大爷若是常与人这样说,总免不了走漏风声,到时让官府抓了作伐,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能。” 老汉听着果然怕了:“我就是瞎说的,别人都这么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不说了。” 后头的路,老汉果然安静下来,但容黎的脸色却越发不好。 十五年前,容矜東刚登基,那时关于新帝暴虐凶残的流言便此起彼伏,后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两年,却又因各地灾害不断,“天子不慈,大道所不容”的说法,又盛行起来。 这些话,一开始就是些牛鼻子道士在传,他们借由圣名,招摇撞骗,用天子名声扯大旗。后来,眼看北方天灾不停,这些说辞,竟慢慢就被百姓接受,最后传得街知巷闻,仿佛哪里少下了一滴雨,哪里少收了一颗粮食,都是九五之尊的锅,都是上天看皇上不好,才给他们百姓缺斤少两。 偏偏百姓们,计较的就是那一斤半两,容黎这两年周游各地,听多了民间的声音,也越发感叹“天子不易”。 从村子回到府城,容黎直接去了清乐堂,彼时店铺里满头白发的魏俦正在指使小药童切药,看到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容黎将医药箱放下,挽着袖子,也进了柜台忙碌。 忙了一会儿,魏俦突然凑了过来,站在容黎身边。 容黎不解的看向他。 魏俦拿出一封信。 容黎看着那信上的署名,挑眉:“怎么了?” 魏俦叹了口气:“这是年前京里送过来的,是钟自羽写给我的,我们一直都是两个月通一次信,今年过年我未回京,也没见着他,但他这信,却已经断了六七个月了。” 容黎皱眉:“所以?” 魏俦问:“你从京中离开时,可见过他?他没什么事吧?” 容黎低头理药:“我见他做什么,他在牢里好端端的,除了丑丑,家里谁会没事去找他?” 魏俦有些黯然:“过年也不管他啊……” 容黎态度冷淡:“你若担心,便寄信去问丑丑。” 魏俦摇头:“我问了,她一直未回信,我听说,她现在不在京里。” 容黎也想起来,丑丑好像是不在。 今年过年,丑丑参与了天彭寨十二狼的缉拿行动,并借此立下大功,一月中旬,她送顾潮离京后,二月左右,她便随镇格门三营小队,去了安州,协同安州府尹,处理一桩跨境拐卖案,现在她人应该还在安州,并未回京。 容黎道:“钟自羽好端端的坐牢,不会有事,便是有事,也总有人寄信给你,他亲属那栏,写的不是你的名字吗?死了送尸骨,也会送到你这里来的。” 魏俦狂摆手:“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没病没灾的,送什么尸骨。” “那你还担心什么。” 魏俦就是担心,他盯着容黎看:“你不是下个月要回京吗?你到了京,帮我看看吧,不管好赖,你给我寄封信,告诉我他好不好。” 容黎今年过年时,被外祖母逮到批评了一顿,外祖母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是不孝,最后唠叨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你舅舅不成亲,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怕害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但他身强力壮的,凭什么不成亲!最后说来说去,就成了命令他,年中之前,务必回京一趟,到时她会张罗了几户看好的姑娘,给他相亲! 容黎摄于长辈威严,终究答应下来,这不,就上个月,外祖母寄信来了,让他记得八月前必须抵京! 既然要回去,那顺便去看看钟自羽也不是不行。 容黎随意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魏俦的请求。 …… 转眼七月,容黎启程回京,七月十九,他提前抵京。 外祖母从丰州过来,要八月初一二才到,容黎回来早了,索性就去清乐堂坐诊。 坐了两日诊,他才想起来要去看钟自羽,于是又去了京兆尹衙门。 结果却被告知,钟自羽不能探视。 容黎不懂,与那狱头掰扯:“一直都是可以探视的,为何突然不可,他又不是死刑犯。” 钟自羽一开始是死刑犯,后来老实本分,加上运气好,赶上几波大赦,现在刑期已经减至二十一年了,他从正庆元年开始坐牢,已经坐了十五年,还差五六年,便可以放出来了。 狱头摇头:“他虽非死刑犯,但乃重刑犯,不可探视。” 容黎皱起眉,想再问,却见不远处,新上任的京兆尹胡大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容黎见过这位胡大人,便对其行了礼。 胡大人赶得满头大汗,他过来,先看了狱头一眼,狱头对他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笑着对容黎道:“世子爷要见钟自羽,他年前犯了大错,被加了刑,如今,是不得探视的,此事,王府小郡主也是知道的。” 丑丑知道,但丑丑可没说过。 按理说,若是钟自羽出了什么事,丑丑必然会告诉全家,这小丫头,也不知为何,就与那姓钟的特别亲近。 容黎有些不悦:“那胡大人可能告知在下,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这个……确实不好说的。”胡大人说着,不着痕迹的挡到容黎前头,对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世子爷,可莫为难下官了。” 容黎绷着脸,没动。 胡大人最终一咬牙:“世子爷若真想知晓,不若进宫求问皇上?” 这件事,竟然还与皇上有关? 容黎倒是好奇了。 第1814章 容黎后记2 好奇是好奇,不过进宫面圣,那就算了。 容黎是在圣上还未登基前,便与他闹掰的。 虽然后来爹娘都开导过他,说什么“太子当时压力甚大”“皇帝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能做皇帝的”“诸侯施压,朝内动荡,除开越国侯,朝中半数权贵,都恨不得将皇上生吞活剥”“少年天子主政不易,年幼时,皇上甚至未受过一日储君教育,你五王叔、七王叔将所有能教的,在短短数年内逼他融会贯通,若是换做是你,你也不一定做得比他好”。 道理容黎都懂,这些年来,他也看到了圣上执政的艰辛,可他体谅他,不代表两人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童年时那般亲昵。 情分冷了,强行亲近,反倒表里不一。 况且他与皇上又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既然如此,破裂的旧情,又何须刻意修复?就当做普通远亲相处便是。 要容黎为了钟自羽主动进宫面见圣上,他钟自羽还没这么大的脸面。 京兆尹是肯定进不去了,胡大人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扫地出门,容黎无法深究,也就只得原路返回。 回到王府后,他捉摸着,给魏俦写了一封信,实话实话,就说钟自羽犯了错,现在被加了刑,估计犯的错太大,所以连写家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具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写家书,那就看朝廷决定了,他无法干涉。 将信寄出后,容黎便和往日一样,白日在清乐堂坐诊,晚上偶尔与相熟的朋友聚聚。 这日,容黎难得清闲,在清乐堂亲自教小医童识药,严丘跑来找他,约他出去玩。 严丘今年春闱考了个二甲进士,九月便要入朝为官了,一般科举出来的学子,刚做官都是做一些地方芝麻官,严丘也是一样,他九月便要去松洲留平府郭县任县丞了,最近这段日子,他把所有认识的朋友都约出来聚会,就是想着,估计未来两三年都见不到他们了。 前几日严丘在家里设宴,款待了一群至交,但容黎没去,今日他来,就是来堵容黎,要他怎么都得与自己聚一次。 容黎比严丘大几岁,小时候容黎与憨头憨脑的严丘是玩不到一块的,不过后来,因为严丘与丑丑的关系,两家孩子就走得极近,现在严丘要出外公干了,也算是长大了,容黎自诩哥哥,也该给他送送行。 反正药铺没什么事,容黎便与严丘去了。 严丘把容黎带到一间上好的酒楼,还神秘兮兮的对他道:“你绝对想不到,还有谁会来。” 容黎纳闷,进到包厢,却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严丘看看时辰,道:“我们先点,他一会儿就来。” 容黎无所谓,点了几样小菜,一边喝茶,一边问:“是你哥要来吗?” 容黎过年时见过严裴,如今的严裴已不是当年的药罐子,不过大概是少年时受了太多苦,现在的他人到中年,依旧看着十分孱弱,身上都不长肉,不过严裴如今倒是洒脱的很,平日不在京都,反倒喜欢流连青州,他与自己舅舅柳陌以算是臭味相投,两人还经常相约一起参加诗会文会。 严裴十年前成过一次亲,但那桩亲事似乎有什么隐情,后来新婚妻子也亡故了,所幸亡妻留下一子,故此,多年以来,严裴虽再未续弦,也未纳妾,家里也就没说他什么。 “我哥不在京呢,于文大哥去年做了仙燕国亲善右使,我哥跟着一块去看热闹了。” 容黎不知道这事,不过他对仙燕国很亲切,就道:“过两年,我也要去仙燕国。” “真的?”严丘很羡慕:“我也想去,仙燕国与青云国通船数年,我早就想去游玩一番了,不过家里人说路途太远,要坐几个月的船,便不许我去。” 容黎道:“是很远,我小时候就去过,不过这回不一样,以前我是随父母去,这回我要一个人去,仙燕国的药材,比青云国好许多,种类也多许多,我要好好深究一番。” “真好,你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人管你。”严丘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容黎含笑不语,其实也是管的,就像这回,不就管着要他回来相亲吗?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敲门声。 严丘顿时站起来,笑呵呵的道:“他来了。” 他跑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翩翩清隽的潇洒少年,带着随身侍从,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容黎有些惊讶,起身道:“行啊严丘,把十六王爷都请来了。” 十六王爷容耘晃着手里的折扇,笑眯眯的提醒:“阿黎,要叫十六王叔哦。” 十六王爷容耘,乾凌帝的十六子,辈分与容棱、容溯、容飞相等,虽然年纪比容黎小好几岁,但按照规矩,容黎还真得管他叫叔。 值得一说的是,当年幼儿失踪案,容耘深受其害,是与严丘等人一起被找回来的,也因如此,这些年来,容耘与严丘交情最好,毕竟同病相怜过。 容黎是没想到今日严丘把容耘找来了,若是知道,他就不来了,容耘爱摆架子,尤其喜欢督促别人叫他叔,他觉得自己才十几岁就当叔叔了,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容黎在容耘执着又坚持的目光威迫下,终究还会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王叔……” 容耘顿时大笑:“侄儿乖,侄儿乖。” 容黎:“……” 三人相聚,菜陆陆续续的摆上桌,容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半口,就被辣得睁不开眼睛。 小厮在旁边提醒道:“爷,您不胜酒力……” 容耘不高兴的斥责:“啰嗦!” 容黎把自己的酒杯递给容耘,让他喝自己的。 容耘试探性的舔了一口,觉得不辣,马上兴冲冲的一口饮尽,还学话本里的英雄豪杰,大呼:“痛快!痛快!” 容黎无力吐槽,他在那酒杯里,兑了三分之二的水。 容耘连喝了三杯假酒,还意犹未尽,他举着筷子迷迷糊糊的嘟哝:“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欸,忘了什么来着?” 小厮刚要提醒。 容耘马上瞪向小厮:“爷能自己想起来,你闭嘴!” 小厮只得闭嘴。 但容耘真的想不起来,三杯假酒,已经把他灌醉了。 严丘在旁边哈哈哈的笑,觉得容耘一喝就醉,特别搞笑。 容耘就扑过去和严丘撕起来,让他不准笑! 两人混打成一团,偶尔互相又灌点酒,容黎在旁边冷漠的吃菜,等吃得半饱了,才起身,去把两人分开,严丘玩得不亦乐乎,因为也喝了不少酒,还是真酒,脸红扑扑的,容耘这会儿已经彻底醉倒了,趴在桌子上犯困。 容黎觉得自己就不该答应严丘出来。 因为严丘没带下人,容黎就让容耘的小厮去驾车,一会儿二人一起,先送严丘回府,再送容耘回府。 小厮连忙去赶车,过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敲响。 容黎以为是小厮回来了,就去开门,哪知门一打开,却对上一双有些眼熟的深邃黑眸。 容黎:“……” 容矜東站在外头,他穿了一件青袍长衫,做普通学子打扮,身边带了两个侍卫,看身形便是武功高强之辈。 容黎与容矜東对视,容黎大为错愕,忘了反应,容矜東却只是看着他,而后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蹙了蹙眉。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趴着快睡着的十六王爷突然坐起来,左顾右盼的道:“我想起来,我邀了皇上来给阿丘践行,咦,皇上呢?他怎么还没来?” 同样醉的颠三倒四的严丘马上笑道:“哈哈哈,皇上要来吗?好啊好啊,再叫两个菜!小矜哥哥做了皇帝,咱们都好久没聚了,嗝……对了,我不能叫他小矜哥哥,要不小黎又该吃醋了……” 容黎:“………………” 小时候的争宠黑历史,可以不提了吗! 第1815章 容黎后记3 容黎十分窘迫,抬头,却发现门外的九五之尊正嘴角轻弯,看着自己。 容黎蹙了蹙眉,让开路,走过去将严丘的嘴捂上,道:“困了就睡。” 严丘是那种喝醉酒品不好的类型,容耘倒是乖,听容黎这么说,迷迷糊糊的就真开始睡,但严丘不听,反而跳上凳子,要脱衣服。 容黎忙按住他的手,想了想,干脆用他的腰带把他双手反捆住。 严丘不舒服,一直挣扎,容黎就又给他喂了一杯酒。 这杯下肚,严丘终于不闹腾的,两手倒扣着被丢到美人榻上不动弹了。 包厢里可算安静下来,容黎转首看向当今天子,不自在的道:“见笑了。” 容矜東走进厢房,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在外头等。 侍卫关上房门,容矜東渡步到酒桌前,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容耘。 “十六王叔不能饮酒。”比起容黎,一国之君倒是对王叔这个称呼并未多少介意。 容黎道:“我不清楚。” 容耘年纪小,容黎和他很少一块玩,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了,他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容矜東伸手在容耘额头上摸了摸,确定他温度不变,才弯腰,亲自将他抱起来。 容矜東将容耘也放到美人榻上,容耘不像严丘那么调皮,他十分乖巧,怎么放下,他就怎么睡,一根手指头都不会乱动。 包厢里四个人,两个人睡得跟猪似的,另外两个人就显得十分尴尬。 容黎是打算送两个孩子回家的,但皇上来了,还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势,君臣有别,容黎不好为皇上做决定,就只得候在一边。 安置了容耘,容矜東看了容黎一眼,坐到酒桌。 容黎没跟过去。 “坐。”九五之尊道。 容黎这才走过去,却坐在对头的位置,离上首最远。 “我出来的急,还未用膳,你们吃了?” 他说“我”不是“朕”,这个称呼,不知为何,让容黎稍微放松了些。 容黎道:“这些都脏了,皇上要用,我去命人再备。” “不用了。”容矜東摆手:“还能吃。”说着,伸手直接拿起自己跟前的碗筷。 上首的位置,之前是容黎坐的,摆着的那副用过的碗筷,也是他的。 容黎忙起身:“我去替皇上拿新的。” 容矜東却已经夹了一根青菜,送进了嘴里:“这不是你的吗?”他指的这副碗筷。 屋子里之前只有三个人,容矜東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容耘和严丘的座位,那仅剩的那副碗筷,自然就是容黎的。 容黎皱紧眉头:“是,是我的,但用过了……” “小时候不也这般?”容矜東很随意的说着,眼角还带着笑。 小时候,两人的确经常一个碗里吃饭,那时候容矜東是大哥哥,有时候容黎吃饭的时候玩骷髅,不好好吃饭,容矜東就会喂他吃,经常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 可现在已经长大了,和小时候怎么相同!况且,你醒醒!咱俩已经闹掰了! 容黎心里嘀咕,嘴上却没说,你做皇帝的都不嫌弃吃剩饭剩菜了,我何必操心。 容矜東还挺能吃的,把剩下的菜都吃光了,看他搁了筷子,容黎才问:“还要叫吗?” 容矜東摇头:“够了。” 容黎现在其实已经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有意跟他修复旧交,按理说皇上都肯拉下脸,还用他用过的碗筷,借以提醒他两人小时候的交情,他也应该给点表示,顺阶而下,不要不识抬举。 但容黎觉得真没这个必要,他甚至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跟他示好,两人应该没有利益往来了啊。 “听闻回京前,你去了定州?”容矜東突然问道。 容黎点头:“定州大旱,饿殍遍地,我去看看。” 容矜東面色严肃起来:“看得如何?” 容黎摇头:“情况很不好,衙门的救济粮不够,灾民饿的只能啃树皮,树皮本就不是人能生吃的,吃多了,腹胀腹泻,胃疾脏衰,许多人其实不是饿死的,是乱吃东西病死的。” 容矜東眸色很沉:“旱情传入京都,朝廷已拨下赈灾款项十万有余,可送入灾地,依旧杯水车薪。” 容黎道:“受灾范围不是一个县,不是一个城,是一整个府辖,上下总共数十万人,况且,即便赈灾款项拨下,是否有救济粮卖,也是未知之数,今年北方各地,几乎多多少少,都有旱情危机,只是定州最为严重,其他州府衙粮行中,即便有余粮,也都被当地百姓自行消化了,皇上拨下的十万白银,送到定州,但定州粮商没有救济粮卖给朝廷,那最后,赈灾官员便需从江南各地收购余粮,算上车马运费,来回时间,还有江南米价与北方米价的差异,十万白银,能救活二十万灾民已是十分不易,再多却是没有了。” 容矜東又何尝不知这些问题,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朝廷可以给钱,但给了钱,也要去江南买高价米。 朝廷也可以调粮,就是把江南的粮食,调往定州,但江南的米价之所以高,是因为江南米本身就比北方米精贵,且产量低,农户种出的江南米,卖给当地粮行,得到的也是自己应得的份例,你现在强迫江南粮商将米贱价调到北方,那粮商为了不亏本,自然就要对应的减少农户的米价,到最后,定州的百姓能不能救不好说,江南的百姓,先就要受一波“人为天灾”了。 也正是因为最近定州大旱的事,弄得容矜東焦头烂额,他方才才吃了这桌剩菜剩菜。 他的百姓尚且水深火热,他作为一国之君,又哪里忍得了骄奢浪费。 容黎又道:“其实清乐堂在定州也设有义诊,为百姓赠医施药,可其中成效,并不明显。百姓们有时间,宁愿去刨树根树皮,谁愿意去听大夫叨叨你哪里有病。” 容矜東按了按眉心,片刻后,他突然抬首,看向容黎:“你可愿帮我?” 容黎:“……” 来了!就知道是有目的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容黎不动神色的问:“皇上要小民帮什么?小民只会看诊,其他的都不会。” 容矜東看了眼美人榻上的两人,见他们没有苏醒的迹象,才道:“听闻之前,你去过京兆尹衙门,要见重犯钟自羽?” 容黎愣了一下。 容矜東问:“你可愿与他合作,替定州,替朝廷,解下这眉睫之迫?” 第1816章 容黎后记4 八月初一,容黎早早的便出了城。 晌午时分,从丰州过来的马车,也抵达了京郊。 容黎见到了外祖母,祖孙二人自是一番亲昵。 纪夏秋甚至等不及回到家再与外孙说正事,邀了外孙上马车,便把一些画册摆到他面前。 “天南地北,燕瘦环肥,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应有尽有,你赶紧先看看。” 容黎捧着那画册,无奈的翻阅起来,不得不说,外祖母为了他的婚事,确实是操碎了心,看看这画册,做的多严谨,都可以拿去开相亲馆了,上头不光有姑娘家的画像,还附有人家的生平简介,祖籍家口,兴趣爱好,身高体重,严谨程度,比吏部的户籍还周全。 容黎瞎看了几页,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纪夏秋看外孙不上心,干脆直接翻到自己看中的几页,让他重点过目。 “这个李姑娘,家里是开绸缎铺的,她家就一个女儿,父母待她如珠如宝,她今年十七,年纪与你正是相配,看看,长得是不是也好看,花骨朵似的。” “这个陈姑娘,是南水府府丞家的嫡女,家里书香门第,人很是文雅,听说她自小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这若不是生错了性别,就那一肚子学问,考状元都不成问题。” “还有这个欧姑娘……” “这个方姑娘……” 容黎就听着外祖母跟麻雀似的,一个个跟他科普,他也不搭腔,表情木木纳纳的,左耳进,右耳出。 等嘴都快说干了,纪夏秋才一拍外孙的肩膀,问:“你到底听我说的没有?” “听了。”容黎答应着。 “那你喜欢哪个?” “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纪夏秋鼓圆了眼睛。 容黎耸耸肩:“既然这些姑娘都是外祖母看好的,想必家室性情,都是万里挑一的,那不管是哪个,配我必然也是绰绰有余,我自然就,都可以。” 纪夏秋气得不行:“那就是一个都看不上呗?” 容黎将画册放下,讨好的给外祖母捏肩:“婚姻大事,急不得的。” 纪夏秋去戳外孙的脑门:“就你眼光高,比皇上选妃子还难,反正我不管,你看不上画册上的外地姑娘,那咱们就在京都找,京都适龄姑娘也不少,咱们一家一家看!” 容黎点头:“都听外祖母的。” 纪夏秋闻言又是一肚子气,什么听她的,分明敷衍她,看那不上心的模样,真要把她急死了! 于是纪夏秋开始施展苦肉计:“外祖母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临死之前,就想……” “外祖母,您身体好得很,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别诅咒自己了。”容黎毫不客气的打断。 纪夏秋:“……” 回到城里,将外祖母安置好,容黎就打算去清乐堂。 纪夏秋将他拉住:“让你回京,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看诊,不成家,就不准去坐诊!” 容黎眨着眼道:“我不是去坐诊,这阵子我有事,不坐诊了,不过今日要去药铺拿药。” 纪夏秋哼哼:“你有什么事?不就是寻计躲开我?” “不是,我要进宫。”容黎说着,少量的将自己正在做的事透露一点:“皇上为定州旱灾想了一计,筹备赈粮需我相助,这阵子,我不会每日归家。” 纪夏秋生气:“让你相看姑娘,你就说不会每日归家,还说不是故意躲我!” “外祖母……”容黎耐心的哄着:“事关定州数十万百姓,不可儿戏。” 八秀坊总坊就在定州,定州旱情,虽秀坊姑娘没到忍饥挨饿的地步,但也的确深受其害,从旱情开始,纪夏秋就一直往定州送钱,还以秀坊的名义捐了不少灾款,她一个普通商妇,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 虽然心急外孙的婚事,可外孙这般严肃的提到定州灾情,还是让她动容。 她问:“朝廷当真有解决之法?” 容黎点头:“有的。” 纪夏秋不太信:“旱情症结,在于缺粮,北方缺,南方也缺,月前朝廷花十万白银,向江南高价购米,足将江南九州各大粮行几乎捞空,现在江南的百姓,也只是将将够用,朝廷即便再出十万白银,想从江南买米,那也是有价无市,现在青云各地,哪里都已经没有余粮了,唯一的还有粮食的地方……” 纪夏秋说着,看了容黎一眼。 容黎严肃的摇头:“军粮不可动。” 纪夏秋叹了口气:“如今国内唯一还有的粮食,也都是给边境军防备下的,你说皇上有法子筹粮,那要如何筹?” 容黎拍了拍外祖母的肩膀:“总之是有法子。” 纪夏秋看外孙如此保证,也只能点头:“若真能筹粮,你就去吧,这阵子我先去各家走走,替你看看哪家有好姑娘,待你忙完正事,怎么都得给我选一家出来!” 容黎空头支票开得杠杠的,马上答应:“这是自然。” 纪夏秋也挑不到他的错,让他去吧。 容黎先去了清乐堂,拿好提前让掌柜备足的药,亲自送进皇宫。 尚卿殿内,容矜東遣了周遭宫人,待殿中只有他与容黎二人,才走下高台,到他身边来问:“就是这些?” 容黎点头:“就是这些,不过尚需僻静药房熬制丹汤。” 容矜東一笑:“朕带你去。” 容黎万万没想到,容矜東会把炼丹房布置在尚卿殿的背后,两地相距不大,来去顶多一盏茶功夫。 容矜東将炼丹房打开,容黎便看到了里头一应俱全的药柜炉顶,他浏览一圈,便听身边的九五之尊问:“可合用?” 容黎愣愣的点头:“十分周全,超乎我的想象。” 容矜東松了口气:“合用便好,灾情险峻,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容黎也严肃起来,他承诺道:“三天内,我会将药制出来。”不过又道:“但在此之前,我得先见钟自羽一面,我要检验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能否承担全部药性,皇上也知道,这药十分危险,剂量稍有偏差,服用之人,便易丧命。” 容矜東蹙了蹙眉,似乎有些迟疑。 容黎问:“他不方便出来?” 容矜東点头:“他极不容易才混入其中,的确不好出来,朕再想想办法。” 第1817章 容黎后记5 黍、粟、稻,小麦,都是粮。 青云国发展至今,黍、粟、稻几乎各地都有种植。 黍,是糜子,黄米,产量一般。 粟,是小米,产量也少。 唯稻,也就是水稻,大米,产量极高! 正庆五年,在柳蔚的帮助下,青云国农业产量再次得到了显著的提高,这个提高,主要是提高在杂交水稻交互上。 水稻原本就是产量极高的一种作物,在改造配方基因后,收成竟然还能增长三到五成,故此最近十年,青云国上下,几乎陷入种稻成魔的地步。 即便是不合水稻生殖的北方,因为杂交水稻的诞生,科学种田的推崇,北方也陷入了种稻狂潮,不夸张的说一句,现在青云国百姓的主食,基本上就是稻没跑了。 而因为水稻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田地,黍与粟的种植,也就愈发稀少,当然这也不成问题,都是粮食,吃大米和吃黄米,小米,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青云国缺粮了。 在无法内求,只得外寻的时候,容矜東将目光,盯上了青云西境外的两个附属小国。 青云国种稻成瘾,但周边小国并没有新型水稻配方,因此他们种植的,依旧是原本的黍、粟、稻,而西地,是没有经历干旱的。 一开始,容矜東是想利用朝廷的名义,向西边的宁国与平国借粮,但是诏书还没颁下去,就被朝中内外联名反对了。 这场反对中,竟然连五王爷容飞都涉入其中,朝野上下,唯有七王爷容溯,持中立态度,但七王爷的中立,与反对,几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情况令容矜東十分意外,但朝臣给出的理由,同样有理有据。 青云泱泱大国,却喂不饱区区一定州,甚至还要纡尊降贵,向属国求粮,这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若朝廷当真舔着脸跟属国要粮,那将来,青云大国风范还能维持吗?青云这是要成为属国嘲笑的话柄吗? 朝臣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连一贯对容矜東分外拥护的容飞,这回都不肯让步了。 朝野上下的反对,令容矜東只得停止借粮的想法,因为他再不停止,御史就要在他尚卿殿上吊了。 但朝臣也给出了相应的解法,西海之外,尚有番商,番商周游列国,手中有不少粮路,黍、粟、稻因为中原推崇,番商手里不多,但小麦,番商手里多得很,一些外域小国,就有专门种植小麦的。 麦面也是饱食之物,若能从番商手中购得麦面,定州之难,也能解救。 可番商知道朝廷缺粮,在户部联系他们后,他们竟直接狮子大开口,开出了比市价高十倍的价格。 明知道是吃亏,但救民如救火,该买还是要买。 一开始朝臣还不服气,决定给番商点颜色看看。 但人家不是青云国人,青云国允许番商通关买卖,是建立在贸易双赢的立场下的,如果他们贸然打压番商,那只会使得青云国先失信于人,同样会被属国诟病。 觉得“面子比天大”的朝臣们没办法,只得劝皇上,就这样吧,咱们也不是没钱,这不是几位王爷都赞助捐赠了大笔银钱吗,还是买得起的。 容矜東下朝回来,将自己关在尚卿殿里整整五个时辰,出来后,他命五王爷容飞,亲自主理买粮事宜。 事情原本就这么定下了,但同一时间,容矜東命京兆尹,将死牢内重犯钟自羽,提入禁宫。 容矜東只问了钟自羽一个问题:“你会易容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容矜東没急着用钟自羽,只是先将他安排下来。 毕竟钟自羽是重犯,不到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步,容矜東并不想用犯人做事。 定州大旱初见端倪是在去年,今年过年前后,旱情已十分险峻,今年年初,朝廷拨下赈灾款项,予江南购米,三月左右,江南没米了,他们与番商购粮,而现在,定州却是饿殍遍地,家家户户,每日都在死人。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一开始以为熬到今年四五月,定州旱情能有所缓解,但实际上,今年旱情继续,根本没有缓解。 定州一年颗粒无收,还得需要朝廷继续接济。 而与此同时,同样发现这一情况的番商,突然提出,麦价要再次上涨五倍。 其实番商给出的麦面并不多,或许他们也的确搜遍了周域能买到的所有粮食,包括平国与宁国,但这些根本解决不了定州的大旱危机,即便再花五倍价格,买到的粮食,也仅够灾民们每日多吃一个婴孩拳头大小的粗馒头。 现在唯一还有粮的地方,就是周边属国。 但朝臣反对太严重,要以朝廷的名义购粮,御史又要上吊。 忍无可忍之下,容矜東决定先斩后奏,他不打算将购粮之事当做朝廷的事来做,他安排了自己的人,接洽属国。 而同时,他也启用了钟自羽,只是因为不够信任,他只让钟自羽帮着制作人皮面具,给亲信使用。 但属国也不傻,现在谁不知道青云国缺粮得很,番商都肯高价从属国购粮,再转卖青云赚差价了,你们这些容貌看着像我们国家的人,但一听口音,一看穿着,就知道是青云国奸细的人,来找我买粮,我能让你便宜买? 于是,属国开始吊起来卖,番商买他们一石粮食,要十两银子,你们这些青云奸细,不好意思,要三十两银子,有钱就买呗。 其实如果用主国权威,强行跟属国借粮购粮,那成本价,只要一石一两不到,可现在,却贵了足足三十倍。 之后,无可奈何,容矜東将钟自羽调往了平国。 钟自羽很争气,靠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舌灿莲花,八面玲珑,如今已经骗到平国与宁国王储高官,人家愿意以三两一石的价格,长期供应粮食给他们。 比之以前,这已经便宜太多太多了,属于正常价了。 现在钟自羽已经带着使节回到了青云国,可京都上下疯传旱情的事,让属国使节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不是上当了,难道找他们买粮大兄弟,不是青云粮商,不是要靠天灾借贷灾民赚钱,而是青云朝廷里的人? 现在,钟自羽已经被使节怀疑了,因此,容矜東决定釜底抽薪,设下一计,巩固使节对钟自羽的信任,尽快完成粮食交易,可这个计策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故此,容矜東才请来容黎相助,其实若是柳蔚在京,容矜東就找他师父了,五王叔不赞成与属国购粮,三王叔应该与七王叔一样,会持中立意见,但师父是性情中人,必然会理解他的决定! 可惜师父不在京,容矜東没办法,才求助正好回京的小黎。 小黎愿意帮忙,这个其实在容矜東的意料之内,因为小黎脾性想法,都深得师父真传,但若要计策万无一失的实施,小黎提出要见钟自羽一面,可这个时候要让钟自羽贸然离开使节的视线,很可能艰难进行了两个月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 容矜東十分为难。 …… 第1818章 容黎后记6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19章 容黎后记7 容黎是知道小倌馆的,富豪之家,多有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容黎做大夫,也有为青楼里的姑娘们开过药的,这有喜好就有市场,女人的生意有,男人的生意,必然也有。 但是猫儿馆是什么,容黎是真的不知道。 侍从吭哧瘪肚了好大半晌,才结结巴巴的给容黎科普了些。 容黎也机灵,听了一半就明白了。 小倌馆是让喜欢男人的男人逍遥的,猫儿馆,则是给喜欢男人的变态男人逍遥的。 容黎皱眉道:“我就知道钟自羽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嗜好。” 侍从忙解释:“不是钟公子去找趣儿吧?” 容黎抬手,阻止侍从为钟自羽说情:“你不知道,他以前就弑杀成性,知道皇上让他主办购粮一事,我就觉得不妥,果然本性难改,看来十几年的牢,也没让他蹲明白什么。” 侍从抓抓脑门,还是觉得小世子误会钟公子了,不过他不是跟着钟公子办事的,只是认识皇上指派给钟公子的侍卫,因此也拿不准钟公子本性到底如何,不过这人的确是重刑犯没错。 “那我们要跟去吗?”侍从问道。 要容黎说,他并不想跟去,钟自羽去纸醉金迷,他去干什么?参观吗? 但正事要紧,皇上请他相助,已是逼于无奈,钟自羽可以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慌不忙,将灾民生死置之度外,他却做不到。 “去吧。”容黎烦躁的说道。 半个时辰后,容黎追到了那家所谓的猫儿馆,那馆子没有招牌,没有正门,盖在是一处巷子的末尾大宅里,那宅子门是虚掩的,外头挂了一盏红灯笼,灯笼下站着两个正抽烟袋,烟雾迷绕的男人。 两个男人身高肉厚,看起来像是打手。 侍从看看左右,正要告诉小世子,可以从外面翻墙进入,就见白白净净的小世子一整衣襟,直接走过去了。 侍从心下大惊,忙跟在后头。 到了门口,那两个打手已经不抽烟了,反而威吓似的瞪着两人。 侍从已经做好大打出手的准备了。 却见小世子眉目一挑,清隽姣好的面庞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呵斥道:“还不给爷滚开!” 两个打手被他这阵势下了一跳,举止上的威慑也收敛了,反而互觑一眼,谨慎的问:“公子是……” “连爷都不认识?新来的?”小世子不满的说着,从怀里随手丢出两锭碎银:“还不领路?” 两个打手收了赏钱,又被这小公子高高在上的架势唬住了,怕真是什么豪客,只得半信半疑的让开。 小世子从两人中间掠过,边走边问:“最近有什么好货?” 打手听这是行话,眼中的警惕消散了不少,露出淫笑,乐呵呵的介绍:“最近来了个两个番外的小俊哥儿,爷若喜欢,小的给您叫来?” 小世子嗤笑一声,没被吸引,反而语气苛刻:“他人之手教出来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有新鲜的吗?” 打手这回更是一点都不怀疑了:“有有有,爷这边请。” 三人越走越远,后面跟着的侍从却已惊呆了。 小世子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容黎真不是熟练,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两个打手把容黎领进了一间包厢,路过走廊时,容黎便尖着耳朵,听其他包厢的动静,很快,他就在其中一间里,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心中有了打算,就指着那间包厢道:“爷要这间。” 打手为难:“爷,这间已经有客人了。” 小世子大怒:“爷说要就要!”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随意甩给打手:“把人撵走。” 打手看了看银票上的数额,吓得不敢怠慢,忙让同伴去敲门。 同伴去敲门,门扉很快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 “干什么?”邓图不爽的问。 容黎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并不认识,但他分明听到这间厢房里有钟自羽的声音。 容黎便又往门内张望,邓图注意到他的视线,忙用身体挡住门口,眼中已经浮现戾气:“你们干什么!” 打手好言好语的解释,说着间厢房的床板出了问题,要修整,请贵客换一间上房。 邓图要被气笑了:“你要老子现在换房?” 打手也看得自己现在撵人,得罪不说,没准还会挨打,但小公子出手太阔绰了,即便是得罪客人,被猫儿馆辞退,他们未来一年半载也不用为生计烦恼,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打手便也不在乎了,就说,让贵客必须换房。 邓图气得不行,让打手叫老板来。 打手没敢惊动老板,十分犹疑。 而这个时间,屋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容黎眼神一凛,他始终确定,钟自羽就在这间房里,但他们在门外闹腾了这么久,钟自羽都没出来看看,这让容黎十分怀疑,而现在,瓷器碎裂的声音,就像一个暗号,令他顿时意识到,屋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容黎又摆出纨绔子弟,风流公子的派头,直接伸手,往中年男人肩膀上一推,道:“啰嗦什么,这间房爷要了!” 说着,竟直接闯了进去。 两个打手一看,坏了。 果然,邓图也来火了,去抓容黎。 容黎眼睛都不眨的躲开,然后,便看到了屋内的情景。 “给老子滚出去!”邓图暴躁的扣住容黎的肩膀,要把他往外甩。 奈何掰了几下,都没掰动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年轻,邓图便有些不安了,而同时,那小年轻突然转身,眼底带着呼之欲出的厌恶,冷冷的觑了他一眼,“啪”的一声,将门直接关了。 门外两个打手与侍从,面面相觑。 侍从拦住两个打手,道:“我家爷就喜欢这间房,既然房主不肯让,那就一起吧。” 打手觉得不对,方才的阵势,不像是要四人行,反倒是像要打起来…… 侍从特地瞥了眼打手手里的银票,道:“你们可以走了,我家爷不喜欢被人打扰。” 两个打手顿时攥紧赏银,不敢多说,直接拿钱跑了。 而在两人走远后,侍从听到房间里,传出几声闷哼,还有求饶声:“别,别打了……啊啊啊,救,救命……救命啊……” 第1820章 容黎后记8 一刻钟后,邓图被打晕在地,脸上满是淤青血痕。 地上那个番哥儿,也被容黎打晕了。 而床上的钟自羽,在被容黎扎了几针后,恢复了力气,正一边穿衣,一边气愤的举着花瓶,要往邓图脑子上砸。 容黎及时喊住他:“打死他,谁卖粮给你。” 钟自羽只得又把花瓶放下,忍无可忍的道:“我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钟自羽小时候离乡背井,差点被同行流民宰了当肉吃,当时他就运用自己的小小的力量,把对方反杀。长大后,他受岳重茗死亡影响,变得孤僻偏激,那时,也只有他杀人,没有人杀他。 再之后,失去内力,他为求自保,不得不沉淀本性,苟延残喘,但那个时候,也有魏俦保护他,还有柳蔚对他时不时的照应。 再之后,坐牢,牢中什么人都有,也有人对他起贪念,但有三王府这面大旗护着,他还有单人间住,因此,也并未被谁真正伤害过。 钟自羽苦,但从未苦到丧失尊严过。 而在这购粮的三个月里,他的尊严一次一次,被邓图,被韩邰踩在脚底,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弱小。 在孤身一人时,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今晚,险些出现的变故,让他几乎爆发。 若不是小黎出现,他怕恢复体力后,趁邓图熟睡,就要把他剥皮抽筋了。 容黎也不安慰钟自羽,只等他生够了脾气,才起身道:“我该走了,你的体质我看明白了,药三日后送来,计划按原先定好的来。” 钟自羽沉沉的“嗯”了声,眼睛还盯着地上的邓图,像是随时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容黎怕他真的不顾大局,又提醒:“正事为重。” 钟自羽到底还是冷静的,他狠狠的闭了下眼睛,放狠话:“事成之后,我一定要杀了他。” 容黎一点都不信:“杀他,你会加刑。” 累死累活几个月,就是为了减刑的钟自羽:“……” 他要气疯了啊啊啊! 容黎趁夜离开,钟自羽便一脸阴沉的坐在包厢里,干坐了一夜。 等二日清晨,药劲儿过了的番哥儿先醒来,他浑身未着寸缕,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的邓图,吓得花容失色。 钟自羽丢给他一张五十两银票,让他走。 番哥儿衣服都顾不得穿,踉踉跄跄的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邓图才迷迷糊糊的起来。 他一起来,先是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接着,目光四周一晃,便看到了方桌前,正垂眸倒茶,神色漠然的“林誉”。 想到昨夜自己已经给人喂了药,放上床,却突发意外,抑制到嘴的鸭子飞了,邓图又气愤又不甘,哎哎哟哟的爬起来后,他直接看向“林誉”:“林兄,昨晚……” 钟自羽道:“昨晚林某误饮这馆子里的酒水,险些出了大事,还好有邓大人照料。” 邓图明白这话的意思了,“林誉”知道他要迷j他,但故意掠过不提,因为他们还要做生意,邓图作为甲方,“林誉”愿意生吞这个苦果。 邓图很满意,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觉得自己以后若再找个机会,故技重施,拿下这人,这人也不会如何生气,毕竟是人都有个价钱,他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就答应卖粮,说不定今晚就能和这人被浪翻飞也说不定。 还当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原来也不过一个“利”字。 邓图轻鄙又得意的想着,而后又想起自己浑身的伤,又问:“那个贱人呢!” 钟自羽淡定的道:“那位是喜国公府二公子,在京中素有多情风流的名号,这间房,原是他常用的,说好的,即便他不来,也轮不到别人用,原本他昨晚是不来的,奈何突然临幸,却发现常用的房间,被别人占了,这才不悦挑衅,按理说,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但邓大人,您是宁国人,咱们又是微服而来,此事,恐怕不宜声张。” 邓图重哼:“难道就这么算了?” 钟自羽不说话,低头喝早已凉透的茶,让邓图自己决定。 邓图的答案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但这里是青云国,邓图在宁国怎么窝里横不说,但要他和青云国的权贵对上,他根本没这个胆子。 过了,又骂了一顿容黎,发了一阵脾气,邓图果然只敢灰溜溜的离开。 甚至他都不敢找猫儿馆老板投诉,因为钟自羽告诉他,这间馆既然做喜国公府的生意,背后自然也是有靠山的,你来寻欢作乐可以,但要闹事,人家不一定会忍你。 邓图最后只能憋屈的带着一脸伤,与钟自羽回了冒园。 韩太监看他们回来,还以为已经玉成好事,正要调侃,哪知走近,才发现邓图头破血流,浑身是伤,跟被一百个人揍过似的。 韩太监不禁看向钟自羽,心想,这林誉看着弱不禁风,打人倒是不轻。 钟自羽一句解释没有,跟韩邰颔了颔首,冷傲的走了。 他离开后,韩邰才拍拍邓图的肩膀,尖着嗓子道:“林老板不好对付啊。” 邓图没好意思说昨晚自己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只能硬撑着道:“总有他顺服的时候。” 韩邰嘿嘿一笑,也不说了。 …… 容黎的药,如约,在三日后送来。 这回容黎直接半夜偷摸去钟自羽房间见他的,经过上次,容黎和钟自羽都明白了,皇上不能出面钳制邓图和韩邰,给他们创造计划空间,而钟自羽身边的侍卫,是以皇上马首是瞻的,也就是说,哪怕钟自羽危在旦夕,为怕露陷,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这件事,让钟自羽心几乎凉透了,而容黎也决定,既然皇上碍于大局,无法在中间提供帮助,那么索性他就略过皇上,直接和钟自羽接洽算了。 钟自羽再见到容黎时,态度十分冷静,接过药丸后,眼里冷光频闪。 容黎提醒他:“这个吃了便会陷入十二时辰假死,皇上安排的人马,会在明日午时,街市口刺杀邓图,到时候,你记住准时带邓图出门,替他挡刀后,立刻服下这药,药用会在半个时辰后生效。” 是的,容矜東想到的巩固信任的方式,就是很老套的英雄救……英雄救丑。 容矜東虽有治世之才,但出主意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钟自羽看着那枚药丸,却突然沉默,过了半晌,道:“我有另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忿忿不平的钟自羽,在经受过三日前的事,意识到皇上并未将他的安危放在眼里后,现在决定报复社会了。 第1821章 容黎后记9 韩邰没想到“林誉”会来找自己,还是深更半夜,单枪匹马到他屋里来找他。 彼时韩邰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都不清醒,看着林老板那出色的容貌,他喉咙滑动一下,坐起来问:“林老板,你这是?” “韩大人,林某睡不着。”钟自羽站在韩邰床边道。 韩邰反应了一会儿,确定这不是梦,才问:“怎么了?” 钟自羽直接坐到韩邰的床边,吓得韩邰登时鼓起眼睛,又心痒痒。 钟自羽道:“林某一介草民,虽有些家业,但自比不得二位大人呼声唤雨,位高权重,借贷购粮一事,前前后后,林某已跑动两三个月,如今已到青云国,二位大人却始终不肯落实交易,林某不识抬举,斗胆问一句,可是鄙人,哪里得罪二位了?” 韩邰没想到林誉会这么直白的剖问,一时有些尴尬,他以为林老板已经看出来他们怀疑他了。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哪里的事,林老板一路照应妥帖,这买卖又是利人利己的事,哪里有不合适的,只是初到贵宝地,我与邓大人,总觉得小心为上,因此打算多看几家粮行,再做决定。” 钟自羽期艾的瞅着韩邰。 韩邰声音又软了,安抚:“如是看过之后没问题,这交易,自然就成了。” 钟自羽没做声,垂头半晌。 韩邰大着胆子,要去摸他的手。 结果钟自羽猛地抬眸,突然质问:“昨晚我与邓大人夜宿猫儿馆,韩大人可知道?” 韩邰心惊的收回手指,点头:“邓大人与我说了。” 钟自羽冷着脸:“邓大人一路上对我殷勤备至,想来他的心思,韩大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林某有家有室,又不爱这些偏道,实在是……成全不了他……” 韩邰笑笑,退后两分:“邓大人与林老板的私事,韩某就不清楚了。” 钟自羽盯着韩邰看了一会儿,无奈的起身:“林某这也是心烦意乱,才找韩大人说说话,来得唐突,还望大人海涵……时候不早了,林某也不打扰了。” 韩邰看他要走,还有些舍不得,但也没阻拦,还亲自下床,送他出去。 钟自羽走到门口,返身推住韩邰。 “韩大人进去睡吧,林某自己走就是。” 韩邰看着自己胸前的这只手,脸上溢出笑容,道:“那韩某就不送了,林老板慢行。” 钟自羽“恩”了声,帮韩邰将门带上。 …… 第二日,大清早,邓图便听到手下的回禀。 “林誉在韩邰房里过夜?” 手下摇头:“也不是过夜,只呆了一个时辰。” 邓图气得瞪眼:“一个时辰还不久!他们在里头干什么?” 手下为难:“大人让属下看着林老板,可这夜半三更,属下怕跟得紧了,被林老板发现,所以隔得较远,并未听到他们在里头……” “废物!”邓图一脚踹向手下的心窝,脸都气变形了:“好,好一个韩邰,我就说,他怎会如此好心替我张罗,那猫儿馆原就是他给我介绍,我还当他是为了两国联姻之事,才对我诸多巴结,不想原是存了撬我墙角的心思!呸,个没玩意儿的贱货!给他他能用吗!” 手下埋着头,假装没听到,心里却想,真给,人家肯定能用,太监在这上面的花样,可比普通人多多了,就说那猫儿馆,不是韩邰这识途老马指引,他们谁能知道。 邓图发了一通火,又吩咐:“你派人去韩邰院子前后蹲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禀。” 手下这便去了。 邓图在屋子里又气了一阵,这时有人奉茶上来,邓图想喝杯茶冷静,哪知喝完茶,更加气愤,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竟直接奔着林誉的院子去了。 结果到的时候,并未见到人,他问奴仆:“林老板呢?” 奴仆回:“林老板去前厅用早膳了。” 邓图皱眉:“他不是在自个儿房里吃吗?” 奴仆点头:“本是要在房里用的,但韩大人命人来叫,林老板就去了。” 又是韩邰! 邓图风风火火的又跑到前厅,一副抓奸的架势,结果还真让他抓到了,只见那圆形餐桌前,韩邰与林誉挨得极近,林誉还亲自给韩邰布菜! 林誉对着他,可从来不会这般殷勤示好! 邓图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冲上去,直接掀翻了餐桌。 正在用餐的韩邰吓傻了,钟自羽忙拉了韩邰一把,让他退后一点,别被汤水溅到。 可这一下,放在邓图眼里,犹如火上浇油,邓图丧心病狂,竟直接一拳头,往韩邰眼睛上砸。 韩邰是个宦官,向来身娇肉贵,比不得邓图人高马大,这一拳,韩邰被砸出了黑眼圈,他疼得滋哇乱叫,喊人快拉开邓图! 门外的奴仆涌进来阻挠,邓图打了一拳,还想打第二拳,结果被人拉住了,十分不悦,一边挣扎,一边骂了韩邰一箩筐脏话。 韩邰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宁国军事比平国强,这些年来,一直有传言,宁国想吞并平国,平国君王信重宦官,害怕保不住国疆,便听信宦官谏言,想将公主送去宁国和亲,当然平国最开始是打青云国主意的,想和青云国和亲,让青云国给他们当靠山,但又怕青云国见他们如此弱小,会先宁国一步,把他们吞并,与宁国交战,他们尚还有周旋余地,但与青云国对上,他们必然会死无全尸。 这回借贷购粮一事,韩邰亲自与林誉谈生意,一来是赚钱,二来,就是想趁此机会,接近宁国国舅邓图,与他定下联姻的事。 其实韩邰也看上了林誉,不过既然知道邓图对林誉有心,他自然不敢横刀夺爱,他不止不能插手,还要想尽办法助他们成事,可叹自己尽心尽力,却不知邓图为何一觉醒来,就对他恶语相向,韩邰冤枉得都要哭了。 钟自羽这时突然握住韩邰的手,紧张的道:“邓大人魔怔了,咱们赶紧走。” 韩邰一听也是,邓图肯定是着魔了,不然好好的怎么跟疯了似的。 他与林誉忙想逃,哪知看到他们手拉着手,邓图更觉得自己被绿,竟挣脱开奴仆,上前把韩邰扑到地上,按着头揍。 钟自羽在旁边叫:“邓图,你干什么!你放开韩大人!” 他越喊,邓图打得越狠,几下功夫,竟把韩邰打得人事不省。 钟自羽看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抱住邓图的胳膊,道:“你真想将他打死不成?!” 一个“死”字,令邓图猛地回神,僵了一下。 奴仆赶紧将他拉开,钟自羽亲自去探扶韩邰,可连拍了几下,却都叫不醒人,钟自羽忙道:“去请大夫。” 冒园附近就有医馆,大夫被匆匆拉来,赶紧给韩邰看诊。 结果把了一下脉,又翻了翻眼皮,大夫竟直接道:“这人都死了,还救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过了一会儿,只听“哐当”一声,竟是邓图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吓得魂不附体。 钟自羽忙让人拿了一锭银子,塞给那大夫:“还请先生莫要声张。” 大夫接了那银子,点了点头,被人带了出去。 哪知前脚一走,后脚那大夫就去衙门报案了。 开玩笑,天子脚下发生命案,我不报官,还替你隐瞒,你谁啊? 半个时辰后,京兆尹亲自带着役卫,冲进了冒园,将邓图缉拿归案。 第1822章 容黎后记10 冒园是京都北门一处著名的私人庄园,原先这冒园是个戏班子,后来戏台垮了,就有富贾将这里改成居园,专门用来租赁给外地来京做买卖的豪绅巨富。 最近一次,冒园是让重州第一粮商林老板租下,他是用来招待他外邦的朋友的,林老板一租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内,整个冒园,都是他的。 因为知道冒园的特殊性,因此京兆尹大摇大摆的从冒园抓了个杀人凶手出来时,百姓们就炸了。 看热闹的看热闹,传私话的传私话,还未开审,京兆尹府衙外,就聚满了大批群众,大家都在打听,这是外地来的哪个富商,怎么就杀人了? 邓图被羁在正堂之下,彼时他哪里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只吓得哆哆嗦嗦,唇白脸青。 钟自羽作为冒园现在的租客,邓图又是他的客人,于情于理,他都要随同而来,见邓图魂不守舍,钟自羽趁着官老爷还没来,悄悄提醒邓图:“邓大人千万不能承认自己宁国人的身份,千万!” 邓图惊恐的道:“可不知我是外邦人,他们要我下牢偿命怎么办?” 钟自羽摇头:“即便下牢,也有林某在外替大人周旋,可若坐实大人身份,您未得诏令,擅入主国首都,这可有阴谍之嫌疑,与谋逆同罪。” 邓图吓得更加恍惚,一番抉择,觉得林誉还想和宁国做生意,怎么都会保自己,便忍痛答应:“我一定不说,可……可他们要问我为何杀人……” “您就咬死了说失手,您放心,有我呢。” 邓图被喂了一颗定心丸,脸色稍霁,只心中依旧忐忑。 没一会儿,京兆尹胡大人亲自主审,他一上来,便重重的一拍惊堂木。 就这么点动静,就把邓图吓得浑身发颤,胡大人很满意这个效果,将他问罪一番。 邓图本就不是心志坚定之辈,被连番追问,一开始还能咬住“误杀”不放,可多问几次,就扛不住了,话也回不利索了。 钟自羽在旁一直给邓图使眼色,邓图看见了,可他就是害怕,就是说不明白,最后,他竟直接往地上一磕,涕泪横流的道:“我是宁国国舅,你们不能抓我,我杀的是平国高宦,不是你们青云国人,便是要治罪我,也该将我送去平国,你们青云国官员,没权利动我!” 刚才说不清晰,这会儿自白身份时,倒是口齿伶俐。 钟自羽头疼的瞪着邓图,邓图心虚的回望一眼,就不敢看他了。 邓图和韩邰都是没有青云国路引户籍的,要将他们从属国带进青云国,这里面一应文书安排,都是林誉找人差办的,现在他身份曝光,即便有阴谍之嫌,但碍于他宁国皇戚的身份,青云国人不一定会杀他,但林誉这个帮他们偷渡的人,一定会被治个里通外国,意图不轨之罪,这罪,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满门抄斩。 在性命攸关之下,邓图也顾不得自己对林誉的那点拿不出手的私情了。 果然,一听对方这样的身份,京兆尹迟疑了,又转而拿林誉问罪。 钟自羽跪下来,直接否认,说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邓图与韩邰是外邦高官,只以为他们是普通番商,所以才与他们往来。 京兆尹也不知信了没有,但因为涉及属国高层,也就不敢私自处理,先将二人还押,说自己要禀明上峰再做决定。 就这样,邓图和钟自羽一起入了大牢。 地牢里,邓图和钟自羽一间房,两人都穿着囚服,一个缩在角落,胆战心惊,一个靠在栏旁,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才听邓图歉意的开口:“对不住……” 钟自羽并未回应,不动如山。 邓图又保证:“若我有幸逃出生天,必定会救你的,林老板,我……” 钟自羽倏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邓图一愣。 钟自羽又抑住笑意,却依旧不开口,继续假寐。 邓图直觉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跟林誉搭话,只窝在角落,焦心等待。 他知道,等再被传唤之时,便是证实他身份之时,到时,他便有一线生机。 这样等了足足两天,看着天窗外的天色从朝到暮,起起伏伏,邓图终于扛不住了,开始疯了一样去敲门。 “放我出去!我是宁国国舅,我妹妹是宁国皇后,你们不能关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撕心裂肺的喊,换来的,只是狱卒毫不留情的斥责与敲打。 邓图被打了几棍,疼得呲牙咧嘴,看旁边还坐的安安稳稳的林誉,便对他发脾气:“你也要死了知道吗?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说不定,你会比我先死!你会比我先死!” 钟自羽安静的吃着自己的午饭,依旧不理睬邓图。 邓图气红了眼,上去要对钟自羽动粗,哪知刚好有狱卒巡逻,见状直接打他,邓图又被打了几棍,来不及生气,又听那狱头问林誉:“要不给你换间房?” 邓图登时跳起来:“不准换房,他是我的人!你想把他换到哪里去?我要死,他也要陪我一起死!” 狱卒皱眉看着邓图。 钟自羽将吃完的空碗递给狱卒,平静的道:“这里很好,劳烦大人了。” 钟自羽也不想陪着疯疯癫癫的邓图,但大事未成前,他必须得就近看着邓图,以防事变。 狱卒是认识钟自羽的,在这牢里当差的,有几个不认识钟自羽的,对方可是坐了十多年监的老油条了,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熟得可以一起打牌了。 邓图每天都在数着手指,等召见,可等来等去,等去等来,等到墙上的“正”字都刻了四个了,还没等到。 整整二十天,邓图现在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每天都要闹一场,每天都会被打一顿,挨完打,他就要寻钟自羽的麻烦,奈何每次他要动手,总有狱卒过来巡逻,最后他使不得坏,还要再挨一顿打。 长此以往,邓图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林誉狐媚妖孽,必然是已经勾引了狱卒,所以才有人护他,他不再想对林誉动粗了,只每日绿着眼睛盯着他,像是深怕一错眼,这人就要跟狱卒勾搭成奸,留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等死。 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二十一天,邓图终于被召见了。 邓图以为自己总算盼到了,忙高高兴兴的跟出去,可他没被带上堂,只被带到后厅,然后,便见到了一个自己十分眼熟的人。 那人是自己的儿子,邓图惊得瞪大眼睛。 邓图的儿子见到父亲,自然知晓他是与平国宦官争风吃醋,才落得如斯下场,他十分气愤,见了父亲也不行礼,直接道:“为了赎回父亲,娘娘在皇上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终劝得皇上,花三万担粮,换回父亲。今日救得父亲,宁国却要亏损,国库空虚,父亲可知,回到宁国,等待你的将是什么?” 邓图神魂惧震,听了半天,竟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第1823章 容黎后记11 而彼时的大牢里,钟自羽也被放了出来,狱卒为他准备了换洗衣裳,钟自羽换洗妥当,就被带到一间雅室。 雅室内,容黎已经等了许久,见他过来,简短的与他说道:“宁国的粮已经送达了,正紧急运往定州,你的主意不错,购粮还要花钱,让他们用粮赎人,不止一分钱不花,还落了邓图好大一个面子,听说宁国朝廷因邓图一事,正吵得不可开交,宁国皇帝为了平百官之怒,或许会废黜皇后,就连太子,也要另立。” 钟自羽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问:“平国那边呢?” 容黎一笑:“青云国与宁国对峙,闹得沸沸扬扬,平国眼见宁国掏空库银,甚至储位也要大乱,知晓近年来,宁国不可能有余力对付平国,因此作为答谢,自愿奉出两万担粮予以青云应急,粮食现在还在半路,不过已经进了青云国境,直接送到定州。因为是人家自愿送的,朝臣这回没有怨言了,不过史官也记了平国一笔好话。” 钟自羽哼了声:“便宜他们了。” 容黎道:“韩邰也不容易,一觉醒来,天地色变,我与他说青云国要对付宁国,他也乖觉,急忙书信回平国,请求平国皇帝送粮讨好,要说这宦官当道,在这种时候,就显出好处了,看,这粮食送来得多快,深怕我们后悔似的。” 钟自羽这才稍微露出点笑意,但还是不满意:“三个月做牛做马,还险些被他们奸污,我容易吗?要我说,那天你给邓图茶水里下药时,就该多下点,让他打韩邰重些,我趁韩邰昏厥,给他喂药时都不放心,深怕这么点力气就打死人,让邓图怀疑。” 容黎摇头:“邓图本就性格暴躁,那日知晓你与韩邰有染后,已有怒急攻心之相,我在他的茶水里加了一些躁狂药,他便不管不顾,去找韩邰拼命,若我药量再加重些,他可能连你都打,我也是为你好。” 钟自羽这才“嗯”了声,算是接受这个理由了。 那天钟自羽故意引诱邓图误会他和韩邰,然后让小黎在邓图的茶水里下药,邓图喝了茶,本平息一些的怒火,直接燃到头顶,接着再见到钟自羽与韩邰同桌吃饭,自然就醋意恒生,然后便与韩邰打起来,钟自羽是趁韩邰被打晕,自己去拍他时,给他喂的药,那药效十足,大夫赶来时,韩邰已被检出死象。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只是后来,钟自羽跟着邓图下牢,就不清楚外面的事了。 好在小黎在镇格门锻炼了几年,办事能力极佳,无论是威胁宁国,还是利诱平国,他都做得很好,二十来天,两国的粮食都送来了,朝臣们也挑不出错找容矜東的麻烦,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容黎还是不懂:“当日在衙堂之上,你为何非要让邓图先否认身份,再扛不住逼问,承认?直接让他承认不就得了?费这功夫干什么?” 钟自羽瞥了小黎一眼,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没开情窍,这就不懂了吧,我问你,若今日下牢的是你父母,或者你七王叔,与你娘,你觉得这两者会有什么区别?” 容黎摇头:“有什么区别?” 钟自羽道:“你父母是一家人,若两人一起下牢,就会相互扶持,想尽办法一起脱逃。但若是你七王叔与你娘下牢,你七王叔心里有你娘,可现实里得不到你娘,如今你娘遇难,他不会急着与你娘逃脱,反而会近水楼台,先占你娘的便宜。” 容黎忍不住为容溯说话:“七王叔也没这么猥琐。” “可是邓图是这么猥琐。”钟自羽沉着脸:“我让他否认,表现出为他好的态度,那就会让他觉得,我与他是一条心的,下了牢,虽然有时会对我发脾气,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占我便宜,因为没必要。但若是我没为他设想过,他就会觉得我们不是一条心,下牢后,他会怨恨我,狱卒也不是时时都能照应我,找个半夜,他将我打晕,奸污我,我怎么办?” 容黎叹了口气:“出狱后,你还是弄张面具吧,这张脸,招事。” “我不知道吗!”钟自羽气死了:“当初去宁国时,我花了多少功夫,换了几个身份,也招不到邓图对购粮案起意,最后不是靠这张脸,他能跟我来青云国?还有韩邰,也差不多,看上的都是这张脸。” 容黎站起身来:“无论怎么说,事情已经办成了,皇上说了,今年过年,寻个节假由头,便将你的刑都减了。” 钟自羽一愣。 现在还不到九月…… 容黎挠挠脸:“皇上不好将这功劳明算在你头上,你这是暗功,他只能背地里奖你,明面上赏你了,不就承认他起过对属国购粮的心思?朝臣不会放过他。” 钟自羽“哦”了一声,还是奄奄的。 容黎道:“就小半年,大不了过年时我来接你?” 钟自羽抬头:“我没事,都坐了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 容黎点头,实话实说,这件事上,钟自羽的功劳最大,容黎也觉得皇上还拖着他的刑不减,不太好,尤其是为了这次的事,钟自羽都差点失身了,钟自羽失身的时候,皇上还没救他…… 虽说皇上也有他的难处,但这么委屈钟自羽一人,对他真的不公平。 “这样吧,我再进宫劝劝,九月有皇后娘娘的寿诞,挑这个由头减刑,应也是可以的。” 钟自羽摇头:“别想了,你不常不在京,不清楚,皇后寿诞,是不办的。” 容黎一愣。 钟自羽道:“皇上励精图治,对后宫之事看得很淡,到如今也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便足以说明,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后宫里,皇后寿诞,贵妃玉诞,从来都是不敢声张的。” 钟自羽对天家婚丧,记得比自己家的事还清,须知每次国庆国乐,都是挣表现减刑的好时候,十五年减了这么多刑,他可是专业的! 容黎还是道:“我进宫先问问吧。” 容黎进了宫,还没见到皇上,倒是先听到了另一桩事。 “联亲?” 那跟他说话的小太监捂着嘴笑,点点头:“于文大人作为仙燕国特使,这回回来,把仙燕国文清公主都带回来了,仙燕国那边的意思,是想和亲,加深两国邦交,但是文清公主是仙燕国帝的掌上明珠,咱们皇上又有了皇后,仙燕国那边的意思,是不愿文清公主做小,想要咱们皇上,寻一位有头有脸的皇亲厚戚,助两国缔结秦晋,皇上听闻此报后,筛选一番,最后似乎是定的小世子。” 容黎瞪大眼睛:“我?” 小太监继续笑:“小世子还不知道吧,这阵子您家的老夫人,把京都各名媛家都走遍了,还托了七王爷为您寻摸婚事,七王爷听闻此事,便向皇上举荐,说将那文清公主许给您正好,皇上似乎还在犹豫,但应是没跑了。” 容黎目瞪口呆。 小太监又说:“文清公主年方十九,比您家小郡主只大一岁,与您正是匹配呢。” 哪知容黎突然道:“她比丑丑大一岁半,今年是满二十。” 小太监一愣。 容黎则低下头来:“不过辛贵妃与皇后皆待她如珠如宝,不愿她早嫁,多留她两年,也正常。” 小太监结巴:“原,原来,小世子,认识文清公主?” 容黎摇摇头,陷入沉思,却不说了。 第1824章 容黎后记12 容黎在宫中等了许久,才等来行色匆匆的皇上。 压下文清公主的事,容黎先问了钟自羽可否提前赦放的事。 容矜東抿了抿唇:“皇后寿诞不办,这是规矩,便是朕的寿辰,也是一切从简。” 容黎犹豫一下:“那近期可还有别的名目?” 容矜東抬起眸:“倒是还有一个。” 容黎眼前一亮:“是什么?” 容矜東看着容黎,将他上下打量一圈,才道:“仙燕国来使抵国,仙燕国文清公主随行,此番来意,名义上只说公主想赏玩耍乐,增进两国交流,但暗地里,仙燕国是想用联姻的法子,加促两国邦交。” 容黎低下头,心里有些犹疑。 容矜東又道:“若朕与文清公主成亲,两国大婚,普天同庆,必有一场大赦。” 容黎猛地又抬起头:“皇上……与文清公主?” 容矜東问:“怎么?” 容黎只得摇头,却又道:“不是说要寻一位皇亲厚戚……” “这话你听谁说的?”容矜東挑了下眉:“两国联姻,自然是皇上与公主最匹配。” 容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是听七王叔提了句……” 容矜東点头:“仙燕国那边,不愿公主做小,一开始,的确提议,要从皇亲国戚中,寻一合适人选联亲,说来,七王叔倒是同朕提了你,说是你与文清公主,也算匹配。不过你常不在京,成亲后若还是这样,岂非会待薄公主?其他王孙公子中,二十来岁,房中无人,又一个没有,朕实在寻不到合适的,便惟有亲身上阵,若到时仙燕国实在不愿,便算了,等过几年,朕的小公主长成,送往仙燕国也是一样。” 容黎这么听着,也只能点点头。 容矜東又道:“若仙燕国同意,那年前,应就会举行大典,到时便将钟自羽放出来。若仙燕国不同意,仍旧只能等到新年,不过也差不了几日,你让钟自羽稍安勿躁,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阵子京兆尹会对他额外照料,以前的劳刑往后都不用服了,牢房也会给他换一间干净的。” 容黎纳纳的答应,又与皇上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回府后,容黎先去同外祖母请安,却不妨外祖母院中竟有外人。 纪夏秋倒是乐见其成,让房中的外眷先去屏风后头,才拉着外孙的手,小声道:“是成国公家的二小姐,前几日我去绸缎铺买布,遇到了这位二小姐,一番闲聊后,便有些相见恨晚,你也知我一个人在府里闷得慌,二小姐心好,总来陪我说话,这会儿我们在绣荷包呢,你看看这花样,好不好?” 容黎被拉着非要点评那荷包,他也说不出好坏,只道:“不错。” 纪夏秋更满意了:“二小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我与她投缘得很,你要不要,与她打个招呼?” 容黎看了眼屏风后面的倩影:“不好吧。” “就隔着屏风招呼,又不让你们面对面。”纪夏秋说着,还推了外孙一把。 容黎只能对着屏风行礼:“您好。” 屏风后面的人微微躬身,像是也回了一礼,接着娇羞乖顺的声音便传出来:“问世子好……” 干巴巴的问好后,容黎看向外祖母。 纪夏秋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又凑着外孙小声问:“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容黎十分无奈:“外祖母,哪有您这么硬来的。” “你就说怎么样。”纪夏秋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儿二小姐,长得是顶漂亮的,绝对不会辱没你。” 容黎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道:“您这是已经看好了?我怎么听说,您还向七王叔怂恿,让他将我说合给仙燕国文清公主呢?” 纪夏秋摆摆手:“这个没戏了。” 容黎一顿:“为什么?” 纪夏秋道:“起前我也觉得那位公主十分合适,不过我听到风声,那位文清公主,在仙燕国时便有“凡尘仙娥”“第一美人”的佳称,传说,长得比那天宫的仙子还招人,她身份那样贵重,联姻又是为了两国邦交,这样的人,才貌双全,皇上但凡见了必定挪不开眼,哪还有你的份。” 容黎沉默下来,想到之前皇上说要“亲身上阵”,原来就是听了这些传言吗? 容黎一时兴致缺缺,就道:“药铺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纪夏秋忙拉他:“你要走,不跟人家二小姐告辞?” 容黎没办法,又对屏风告了辞。 屏风后的二小姐也忙回了礼,与他告别。 容黎走了后,那位二小姐才从屏风后出来,她一张脸蛋都俏红了,纪夏秋看到,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桩好事,基本上已经是成了! 朝廷出使仙燕国的亲使队伍,九月初九才抵达京都。 彼时街上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容耘也来找容黎,要拉他一起去看车队。 容黎并不想去,随口道:“你堂堂十六王爷,想见亲使,进宫见就是了,在街上与百姓挤什么?” 容耘摆手:“谁要见亲使了,还没被于文太傅打够手心呢?我想看那位文清公主,听说她长得可好看了,是仙燕国第一美人!” 容黎低头切药,理都没理他。 容耘又缠容黎:“好阿黎,陪我去嘛,严丘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你不能不管我。” 容黎抬起眼眸:“你想去就自个儿去,带了侍卫,还会跑丢不成?” 容耘不满:“那看热闹,肯定是要和朋友一起看,谁跟侍卫一块儿看?侍卫只会说,王爷,这样于理不合,王爷,那样有碍观瞻,哎哎哎,我都不想和他们说话!” 容耘一直赖容黎,赖到药铺掌柜都看不下去了,婉转的劝小少爷提前下班,把这黏皮糖赶紧带走! 容黎没办法,只得跟着容耘去看热闹。 容耘事前就定好了位置,在两街最好的观景楼包了厢房,两人前脚一到,后脚,就听敲锣打鼓,原是车队正好进城,从这边经过。 容耘整个人都快从窗户翻出去了,一双眼睛冒着精光,往车队里寻梭,等找到了那最为贵重的八人大轿,忙唤容黎过来一起看:“阿黎,阿黎,快过来,那就是文清公主,就是那,就是那……” 容黎被容耘吼得脑门疼,为让他闭嘴,只能跟过去。 那轿子包的严严实实,从外头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可容耘却十分亢奋:“我若是年长几岁就好了,皇上说我的年纪与文清公主不合,不给赐婚,你说我若和你一般大,便可求皇上将那公主许给我了,我就想知道比仙子还美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容耘唠唠叨叨,容黎见什么也看不到,便转身,打算回屋喝茶。 哪知刚回头,就听容耘激动的喊:“啊啊啊啊,她掀开窗幔了,掀开了,掀开了!” 第1825章 容黎后记13 容黎便回头,果然看到,那八人大轿右侧,窗幔被掀开一个角,一只玉雪皓腕从那小角伸出来,而后,轿边的婢女便凑近,像是听轿中人吩咐。 只片刻后,那窗幔就又落了下来,而那婢女则跑到前方的官轿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官轿里坐的是于文尧,于文尧听完婢女的话,应了一声,车队继续前行。 容耘见车队越行越远,失落的同时,又拉着容黎,也要走。 容黎问:“去哪里?” “进宫!”容耘道:“于文大人要带文清公主进宫面圣,我未得诏令,不得入内,但阿黎可以,阿黎,你带我进宫看看吧,我就看一眼!” 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比出一根手指头。 容黎哭笑不得,就说容耘干什么非拉自己来,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这皇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猴精。 容黎最后还是磨不过容耘,带他进宫了,二人猴累猴累的在尚卿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出来的,却不是第一美人,而是刻板老成的太傅于文尧。 一看到于文太傅,容耘就吓得屁滚尿流。 哪知于文尧也不是吃素的,眼尖的瞟到十六王爷,马上虎着脸吼:“王爷要去哪儿?” 容耘半个身子都僵了,只得耷拉着脑袋,扭过头来给师长请安。 于文尧十分狠毒,见了学生的面,就问他功课! 容黎眼看着容耘从精神饱满的小白菜,迅速凋零成残枝烂叶的狗尾巴草,忍不住想笑。 于文尧不是容黎的师长,对容黎没什么考校,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批评了他四海游医的事,说“父母在不远游”,大意就是,让容黎趁着年轻多陪陪长辈,不要老出去乱跑,连累家人操心。 据说于文太傅年轻时,也是洒脱不羁的人,可是任了官职,当惯了训导主任后,说话办事,便总透着沉稳庄重,害得皇家的小孩们,看到他,比看到老虎还害怕。 容耘被师长考了半天功课,又挨了一顿训后,终于鼓起勇气,壮着胆子问:“太傅,不是听说文清公主也要进宫面圣,怎么没、没见着……” 于文尧一板一眼:“文清公主路上生了风寒,咳嗽不停,她婢女说她面容憔悴,不堪面圣,便请求先回别馆休息了。” 容耘紧张极了:“风寒可大可小,请了太医吗?” “请了。”于文尧瞥了眼旁边的容黎:“不止请了太医,连清乐堂的坐馆大夫也请去了,清乐堂是京都最好的医馆,公主身份贵重,自然须得多方会诊,以示重视。” 容耘闻言,一脸晴天霹雳。 他回头,望着容黎,可怜兮兮的道:“阿黎,我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他带阿黎出来,阿黎现在还在清乐堂坐馆,那阿黎不就可以直接被请去别馆见公主吗? 容黎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错过,他先是一愣,而后又看开,道:“无论太医,还是我们清乐堂的坐馆大夫,医术都是好的,有他们照料,想来公主也不会有大碍。” 于文尧见容黎并不失望,转了转眸,又问:“小黎,你小时候,与你父母去过仙燕国,可见过这位文清公主?” 容黎想说没见过,毕竟见没见过,以后都不会有什么牵扯。 但看于文太傅盯着自己的眼神,容黎又觉得,太傅好像知道什么,那自己若是糊弄,太傅没准会骂自己。 一番斟酌,容黎决定如实回答:“是见过,不过那时她才四岁。” “哦。”于文尧意味深长:“不是五岁吗?” 太傅果然是知道的。 容黎叹气:“可能是算法不同,我们曲江府是按出生后,满周岁算一岁,他们仙燕国,可能是从出生就开始算一岁。” 于文尧不置可否,又道:“文清公主出发前便说,她在青云国有个朋友,姓柳,名字有个黎字。” 容黎一怔。 于文尧道:“我一想便是你,记得刚认识你时,你是随你娘姓,是今上登基后,你爹才向皇上请旨,还你本姓,好加封世子爵位。” 容黎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容耘却已经疯了:“阿黎你居然认识那位公主,那你怎么不说?她小时候也好看吗?是像传说中那样倾国倾城吗?” 容黎噎语,他实在很难将小时候那只小落汤鸡,与什么凡尘仙娥混为一谈,见容耘目光灼灼,视线里的热情,都快烧伤自己了,他只能为难的道:“她母妃,长得好看。” 容耘一楞:“啊?” 容黎喃喃:“那她长大后,若容貌肖似其母五成,应,也担得第一美人之称吧。” 于文尧在旁,悠悠的哼了一声:“鼠目寸光。” 容黎不解。 于文尧却不说了,只道:“既然你们有旧时情谊,得空,你便去别馆见她吧,我看她,还挺记得你的。” 容黎嘴里应着,却不打算去拜见,毕竟这位是将来要做皇妃的人,他与她虽幼时相识,但都这么多年了,她又快嫁人了,再见面并不好。 这边,容黎有心避嫌,另一边,容耘却一心目睹佳人风采,怎么都不肯放弃。 于是,在容黎不知道的时候,容耘自己下帖子,去了别馆。 而后回来,容耘就去找容黎,将容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莫名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容黎不明所以,问他:“你笑什么?” 容耘盯着容黎的头顶,笑得更大声。 容黎皱眉:“到底怎么了?” 容耘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文,文清公主知我认识你,见我之后,便问起你。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现在,秃头吗?” 容黎脸色一沉:“秃头?” 容耘笑得快背过气去了:“她说,听闻学医的都会早秃,不知你现在秃了没有,是不是因为秃了,怕丑,才不愿去见她。她还说,来之前,她已料到此着,特地问大夫,要了一些治疗脱发的药膏,千里迢迢给你送来,这里,她让我将药贴给你带出来。” 容耘说着,就把所谓的药膏拿出来,塞给容黎。 容黎捧着那包药膏,脸色,慢慢黑透。 第1826章 容黎后记14 容黎决定自己怎么都该去一趟别馆,拜见也好,复诊也好,总要寻个名头。 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秃下去,他年轻力壮,黑丝浓密,他是冤枉的! 容耘听闻容黎要去别馆,死皮赖脸,又要跟去。 容黎问:“你不是见过了吗?” 容耘苦着脸:“是见了,但隔着帘子,没瞧见真容。” 容黎怪道:“那我去,也是隔着帘子,见不着还是见不着。” 容耘失望:“你也见不着?你们不是相识吗?” “男女有别。”容黎规整的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若实在想见她,待她与皇上大婚,盛况之日,总能远远一窥。” 容耘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最后,容黎也没带容耘,不过倒是拉了清乐堂的老大夫同行。 二人被别馆的奴婢安置在软厢,没一会儿,帷幔后面的侧门里,就有几道女子身影出来。 几个婢女簇拥着文清公主,文清公主轻轻的坐在软榻上,隔着白蒙蒙的帘子,影影绰绰的看外头的人。 外头是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前几日过诊就见过,年轻的那个…… 文清公主揪了揪帕子,想看仔细些,身子不住往前倾。 她身边的婢女失笑,按住公主的肩膀,对她摇头。 文清公主耳尖微红,只得坐好,咳了一声,道:“开始吧。” 说着,她将手从白帘里露出去,搁在脉枕上。 帘子外的老大夫很有自知之明,上次是少东家不在,他才跟着过来给外邦的公主看诊,但今日少东家就在这儿,老大夫没有越俎代庖,他自认自己医术不敌少东家,不出这个风头。 容黎今日过来,也就是想让文清公主看看自己完好的发际线,他没想与对方套私交,还将老大夫带来了,就是想等老大夫复诊完,就二人一起离开。 但老大夫却不上前。 软厢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最终,还是伺候的婢女看不下去了,为难的重复一遍:“二位大夫,开始吧。” 容黎看向老大夫,老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差点就当场入定了。 容黎无法,最后只得一咬牙,自己上前。 手指盖在那轻柔软白的手腕上时,容黎听到帘子后面,传出一道笑声。 在医者面前,病人是没有性别的。 容黎自认自己,哪怕为千娇百媚的青楼艳妓诊脉,也能做到目不斜视,按部就班,但不知为何,耳朵里听着那道笑声,他却先觉得窘迫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来意不纯,所以做不到将帘内人视为普通病患? “柳大夫……”白帘里,燕语莺鸣的悦耳嗓音,缓缓飘出:“我没事吧?” 容黎咳了一声,淡定道:“公主病情大转,脉象已无大碍。” 他说着,已将手收回,低头从药箱里取出纸笔。 “这里再开几幅固本培元的汤药,公主每日按时服饮,七日后,便能药到病除。” 容黎将药方写好,递给婢女。 婢女接过后,没拿着出去配药,反而先拿进去给帘后的公主看。 文清公主盯着那副药方看了一遍,又仰头问:“若是服了七日,病还未好怎么办?” 容黎道:“公主这是小病。” 文清公主道:“可我还咳嗽,你听……咳咳……”说着,她还真咳嗽两声出来。 容黎觉得她是装的,哪有说咳马上就咳的,便起身,道:“若是七日后再不好,便是在下医术不精,公主再请太医复诊为好。” 说完这些,容黎便对老大夫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道告辞了。 他一走,文清公主便从白帘里出来,她仙姿玉色,贝白的玉齿轻咬朱唇,柳叶细眉又轻拧成一个结。 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服侍公主的婢女失笑道:“公主吓着他了。” 文清公主可怜兮兮的望着前方门庭,揪着自己的手指。 婢女又道:“青云国皇帝的意思,或是想同公主联亲,原先说好的皇亲厚戚,怕是没有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公主不日就要成青云国皇妃,他必然也听过这些,在心里,恐怕已经将公主视为堂嫂了,要他与嫂子私下往来,这可为难死他了。” 文清公主又揪了揪手指。 最终叹了口气,道:“吩咐下去,便说我身子大好了,明日进宫面圣吧。” 翌日,文清公主出现在了尚卿殿。 今次面圣,仙燕国的随行官员,与青云国的一干官员,俱是到场,文清公主面上覆了层白纱,容貌若隐若现,身上穿着繁复又隆重的宫装,她背脊挺直,大方得体的与青云国皇帝行了礼异邦礼仪,代表仙燕国,同青云国问了好。 容矜東之前便听闻这位文清公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今一见,虽未窥见真容,但与传闻也是差不离了,他心下满意,暗自点了下头。 文清公主行礼后,容矜東按照规仪,也回了礼,还亲自下来,接了文清公主落座宾位,以示青云国对仙燕国的重视。 一番会面,两国人都很满意,又经过一番繁文缛节,亲切问候,会面上半段,便结束了,而下半段,就是高潮了。 下半段,是商定婚事。 容矜東倒没想到,商定婚事时,文清公主竟然不走,这种事,女儿家应是不好意思的,多数是使节提了,公主就避开,但这文清公主却是半点不避,当使节说了后,她就在旁边,噙着一双好看的眸子,看这看那,好奇得不得了。 青云国的朝臣们都很尴尬。 文清公主倒是大方,反问道:“既是讨论我的婚事,我听听,无妨吧?” 你都问了,还能怎么说,只能说——无妨,无妨。 这边朝堂上还没商量出究竟,另一边,容黎在外祖母识窜下,又见到了那位成国公家的二小姐。 这回的情况与上次不同,这回他们是在外面见到的,没有屏风隔着,那位二小姐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胭脂铺的后堂,与容黎打了个照面。 容黎到这儿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外祖母让他陪买胭脂,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果然,看到二小姐来了,纪夏秋就假借与掌柜说话,去了门外,堂内,顿时只剩一对陌生男女。 容黎坐立不安,只能站起来,微微躬身,也要离开。 却不妨,听那二小姐先道:“世子且慢。” 容黎为难的侧对着她。 那二小姐便往前一步,又瞥了眼门外的老夫人,笑道:“我与七王府的二少夫人,乃是手帕交,小宓儿与我提过世子。” 容黎尴尬极了,只能道:“我未听她说过……” 二小姐轻笑:“说未说过都无妨,这阵子,您家老夫人四处寻摸,险些举着‘三王府求亲’的牌子,在京都游街示众了,宓儿听了七王爷的吩咐,知晓世子是有良缘的,又恐老夫人好心办坏事,会误了世子的大事,便托我,绊住老夫人手脚,好为世子争取些时间……” 容黎一惊:“什么?” 二小姐鼓励道:“世子只需放胆去做,宓儿说了,这世上,唯有第一美人,配得上世子。” 第1827章 容黎后记15 容黎实在是让她们弄得一头雾水,他无奈极了:“你们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二小姐却不说,因看到老夫人进来了,便故作娇羞,走到了老夫人背后。 纪夏秋见状笑得开心极了,之前七王爷上书请旨,想为小黎求取那位异邦的公主,本来纪夏秋也十分期待,但后来又传闻,皇上自己看上了公主,将其他请旨求娶的帖子都按下了,纪夏秋以前是吃够了皇家苦头的,心里畏惧皇室,虽然当今皇帝的生母,也是他们纪家的,但毕竟养大皇上的是他们容家人,纪夏秋害怕小黎有过求娶公主的念头,会让皇上不悦,心里埋下什么钉子,便主动与七王爷说,这件事不要提了,自己又马不停蹄的,想赶紧先为外孙定下亲。 之前她还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幸亏上天怜悯,送了成国公家二小姐,这么好的姑娘来,纪夏秋对二小姐满意得不行,总想着法子,促其好事,最好马上就能拜堂成亲。 这会儿看二小姐又羞红了脸,纪夏秋十分高兴,还对外孙使了个眼色。 容黎没好意思戳穿外祖母的如意算盘,他能告诉外祖母,您属意的外孙媳妇,正像个淫媒似的,花样百出,怂恿您外孙去跟他哥哥抢女人呢。 他说得出口吗,说了外祖母还不得气死。 可容黎就是闹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全世界都认为他喜欢文清公主? 于文大人对他诸多暗示。 七王叔为他上书请命。 连小妞都联合闺中密友,为他打掩护。 他们到底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喜欢文清公主了? 容黎被一连串的信息量,弄得头晕目眩,最后见外祖母一门心思都在二小姐身上,索性告辞离开了。 容黎在京都也没什么好去处,便回了清乐堂,哪知刚回去,严府的帖子就送来了。 容黎也许久未见严裴了,就接了帖子,过去了。 严裴彼时正在教他儿子练字,小家伙看到容黎,规矩的打了招呼,容黎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严裴便让奶娘带小少爷先出去。 待房中没了外人,严裴才笑着道:“听说你昨日去别馆了?” 容黎头疼欲裂:“你又想说什么?” 容黎与严裴,是以平辈论交的,两人说话,都较为随意。 严裴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但因为身子不好,常年茹素,年过不惑,气色却是上佳,人也很随性,他道:“此番仙燕之行,我倒听了不少你家的事,仙燕国里,竟是许多人都知爹娘的名声,还有你,小神医,你也挺出名的。” 容黎按着额角:“我们家还有亲戚在仙燕国,你是不是遇着本家的人了?” 严裴笑笑:“大略是吧。”又问:“不过你与文清公主是怎么回事?” 容黎自己也不知道,但听了严裴前面的话,他就心神不宁,害怕的问:“不会……仙燕国里,有我与文清公主的流言吧?” 严裴点头:“还不少。” 容黎如遭雷劈:“怎么会?” 严裴被他这样子笑死了:“和第一美人传艳情,你还不乐意了?你不知道羡煞多少人了。” “可……”容黎十分无语:“我们的确没关系啊。” “但人家小公主,可是一直没许亲。” 容黎发抖:“可也不是我让她不嫁的,我与她,加起来也没说过十句话。” 严裴看小黎不像撒谎,沉默了一下,就道:“看来你是真没这个意思,那便罢了,反正今日公主面圣,亲事应就要定下来了,你既然不愿,那就与你无关了。” 容黎下意识的点点头,而后又一愣:“今日面圣?” 严裴瞥他一眼:“之前借病拖延,如今病好了,自然就要面圣,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说亲了。” 容黎抿了抿唇。 严裴道:“你既无意,那昨日去别馆,应是已说明了自己的态度,公主选择今日面圣,想来也是明白了,既然明白了,那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容黎脱口而出:“那是怎么样?” 严裴一笑:“还能怎么样,你没意思,那就按照之前说定的,与皇上联亲呗。” 容黎皱了皱眉,端起杯子,喝茶。 严裴问:“下棋吗?” 容黎点头。 二人便开始下棋,容黎下了几颗,嫌太安静了,又说话:“不是说仙燕国不愿公主做小吗,怎么又同意与皇上联亲了?” 严裴落下一颗棋子,随口道:“本就没有说定的事,仙燕国不愿意,万一公主愿意,那还是会成的,皇上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与公主外形也是匹配,公主保不准一相就中了。” 容黎皱了皱眉:“还有一相就中的,那在仙燕国这么久,怎么也相不中个人?” 严裴笑道:“或许是,被流言乱了心思?哎,要说你们一家,也是祸患不轻,走了这么久,还有那么多蜚语不消,一开始也不知是谁提的,之后整个仙燕国就疯传,说你与文清公主在老太傅的见证下,是定过娃娃亲的,那文清公主也闹不清怎么有这样的流言,听多了,还就当真了,亲事也就一直耽搁着,这回来青云国,怕是也有一窥究竟的意思,不过既然你没那意思,公主也识趣,断了念想,必然就要为自己打算了,咱们皇上又不差,嫁给他,也是顶好的。” 严裴又下了一颗棋子,却见容黎半天不落子,抬头看他。 容黎这才回神,也下了一颗,淡淡道:“那是她自己的事。” 严裴随口道:“是啊。” 之后二人便安静下来,过了几轮。 也不知道哪步棋结束,容黎突然又开口:“流言大多是子虚乌有的,她自己都记不清我与她有没有事,哪就傻傻的信了这么多年,也是她自找的。” 严裴顺嘴接茬:“所以人家这不是痛定思痛,决定改过自新了吗。” 容黎不满意:“那是她自己的决定,你别老提她了,最近人人都提她,我不想听。” 严裴愣了一下,心想也不是我先提的,但还是点头:“不提了。” 容黎又下了几颗棋,按按眉心,说:“我都不定会再去仙燕国,她信这种话做什么,她信,皇宫里的其他人也信?她自己不操心自己,其他人也不操心?都这么糊涂吗?” 严裴猜测道:“许是以为你会回去吧?” 容黎冷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们比我还清楚?” 严裴只能闷头继续下棋。 却不防容黎突然倒打一耙:“说了让你别提她了,怎么又提,烦死了,不下了,我走了!” 说着,站起身来,竟直接告辞。 目瞪口呆的严裴:“………………” 第1828章 容黎后记16 容黎是不想再去理文清公主的事的,无论她嫁给谁,什么时候嫁,都跟他没关系。 连着两天,容黎就守在清乐堂,都不出去闲逛,自然也就避免了再听到什么关于文清公主的风言风语。 两日后,容耘来找他,脸上堆着笑,看表情就知道没安好心。 容黎心生警惕,先声夺人:“要说文清公主,出门右拐不送。” 容耘滞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一圈,而后道:“我不说她,你放心吧。” 容黎半信半疑,没有放松警惕。 哪知容耘还真没说文清公主,只拿了一张名帖,问容黎:“明日觐圣请安,你收到帖子了吗?” 容黎摇头,问:“觐圣?” 容耘道:“皇上明日召集满朝王孙公子,要来个觐圣大会,据说是因为有外使来朝,皇上想敲打一干富家子弟,让他们不要在此期间胡作非为,弄出什么笑话,有辱国体。” 容黎淡淡的“哦”了声,道:“我没收到帖子。” 容耘点头:“也是,你根正苗红,跟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皇上对你放心,就不用敲打你了。” 容黎没什么表情,低头整理药材。 容耘又道:“容倾收到帖子了,人都快哭了,正想着装病明日不去,说丢面子。” 容黎瞥了眼容耘:“那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特地来一趟?” 容耘一脸无辜,盯着他不做声。 容黎实在看不懂容耘的意思,便道:“我还要做事,没空陪你,你先走吧。” 容耘马上乖乖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道:“我不打扰你,你不用管我,我回府无聊,你就让我在你这儿消磨时间吧。” 清乐堂是药铺,也不是私宅,容耘非要呆着,容黎也不好撵他,但他的确没有再跟容耘搭腔,只专注的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风风火火的又跑来个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容倾。 容倾下了朝就过来,满面春风,眼里的笑止都止不住。 容耘像是料到容倾会来,马上跳起来,问:“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容倾是来找容黎的,没想到容耘也在,便道:“我快成亲了。” 容耘故意看了容黎一眼,佯装惊讶的问:“啊,要成亲了?谁家姑娘啊?” 容倾差点笑出声:“文清公主。” 柜台里面切药的容黎,闻言浑身一震。 容耘很大声的道:“文清公主?你开玩笑吧,你何德何能,娶人家仙燕国的第一美人?” 容倾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让自己撞上,非常得意:“其实也说不准,但这不是收到帖子了吗?收到帖子的都有机会,我觉得我长得玉树临风,明日文清公主看到我,肯定会相中我!” 容耘拿出自己的帖子,问:“这个吗?” 容倾见容耘也有,有点不高兴:“怎么连你也有,你年纪这么小。” 容耘挺起胸脯:“我怎么就不行,我也是青年才俊好吗!” 容倾刚来时的兴奋,到这儿消沉了一点,他扭头,问容黎:“阿黎,你有吗?就是这种帖子,宫里发下来的,明日皇上召集京中权贵子弟觐圣,让我们会见仙燕使节,其中文清公主也在,据说前两日文清公主与皇室一番恳谈后,没有接受皇室与皇上结亲的提议,她说打算先看看青云国的其他俊杰们,若是相中了,便自己定,相不中,就按照之前说的,与皇上成,你明日也要去吧?” 容黎看着容倾舞在手里的红色名帖,面色非常沉。 容耘故作无知的问:“不是说明日觐圣,是皇上敲打子弟们吗?又成相人了?” 容倾道:“对外肯定说是敲打,难道要摆明了说是给仙燕国的公主选婿吗?人家公主不要面子的啊。”容倾又扭头问容黎:“你明日几时去,我们一起去吧,先说好,我要穿白色的袍子,你换一个色,咱俩别撞了。” 容黎捏着手里的切药刀,指尖慢慢收紧。 容倾看他不答应,往前走两步:“怎么了?阿黎?” 容黎磨着牙,半晌抬眸,眯眼盯着容倾,一字一顿的道:“我、不、去。” 容倾一愣:“为何不去?真不是敲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敲打,心想这多丢脸啊,那些小孩去挨训就算了,我都入朝为官了,皇上怎么把我也算我,我还想明日装病抗旨呢,结果我今日上朝一问,才知道是相亲,嘿嘿,我觉得我特别有机会中选!” 容黎低下头,用药刀,横腰将一株干药切成两半! 容倾纳闷,回头问容耘:“他怎么了?” 容耘忍笑忍得脸都憋红了,艰难的道:“阿黎没收到帖子,皇上没给他下名帖。” 容倾先吃惊:“没他啊。”而后又一拍大腿,又乐得不行:“那好啊,他不去,我中选的机会就更大了!我刚才没好意思说,我就怕他明日抢我风头。” 容耘摸着自己的手里的名帖,自言自语:“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明日觐圣大典后,文清公主的亲事都会定下来,不是咱们子弟中的其中一个,就是皇上本人?” 容倾还沉浸在迷之自信中:“应该说,不是我,就是皇上,这青云国,也就只有我与皇上,有一争之力了哈哈哈……” “砰!”容黎将切药刀重重搁下,堂中发出巨大声响。 容倾笑了一半直接卡壳,愣神的看着柜台。 容黎扬眸,瞅着容倾道:“上次不是说有盗汗发虚的毛病吗?药给你配好了,我去给你拿。” 容黎说着,去了后堂,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药材。 容倾去接药包,在要将药包拿过来时,却发现容黎手没松。 容倾又拽了一下,容黎还是没松。 容倾一脸莫名:“阿黎?” 容黎这才将手松了,黑着脸,背过身去。 容耘杵了杵容倾的肩膀,道:“没事你就先回去吧,阿黎还要忙呢,咱们别耽误他了,我也走了。” 容倾云里雾里的答应着,对容黎的背影道:“阿黎,那我先走了啊。” 容黎没做声,头都没回。 容耘拉着容倾,赶紧走了。 第二天,拉了一夜肚子的容倾,要死不活的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望着特地来给他看诊的好兄弟,虚弱的问:“阿黎,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容黎给容倾把了脉,而后冷漠的拿出一粒药丸,让他吃。 容倾不疑有他的吃了,吃了人就有点迷糊了。 容倾道:“是感觉肚子不疼了,但怎么有点困?” 容黎道:“有助眠的药物,帮助休养,困了就睡,睡醒就好了。” 容倾半闭着眼睛,还在嘟哝:“不行,我要……入宫觐圣……” 容黎站起身来,问:“帖子呢?” 容倾顺手往自己的枕头底下摸了摸。 容黎探手,将那帖子摸出来,翻开看了一遍,淡淡的道:“你歇着吧,我替你去。” 容倾已经困得人事不清了,大脑都不会思考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事不对,嘀咕道:“那……选中了你……算我的……吗?” 容黎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第1829章 容黎后记17 容耘一点都不意外在尚卿殿外头,能见到容黎。 他还特地和别人换了位置,站到容黎旁边,笑眯眯的问:“你不是没有帖子吗?怎么进来的?” 容黎也不傻,就冷冷的觑容耘一眼。 容耘昨天提地跑到药铺去叽里咕噜一通,敢说是没算计什么? 容耘见他识穿了自己,就摸摸鼻子,道:“就算你顶替了容倾,皇上会认同吗?皇上会生气吧。” 容黎没做声。 容耘道:“皇上不给你发帖子,应该就是忌惮你来了,会被相中,若是你被相中了,皇上自己不就失了佳人吗?我们这些人,都是不足为惧的,就你,还和文清公主有旧情呢……” 容黎淡漠的看着前方。 容耘瞧这人怎么都不搭腔,见也探听不出什么,便无趣的回自己位置了。 没一会儿,尚卿殿的太监便传人进殿,一干子弟,加起来至少有上百人,便跟着大太监的步伐,云云进入。 高位龙椅之上,一国之君已经就位,子弟们便按照规矩行了臣礼,口呼万岁。 容倾因为是七王爷的儿子,位置是比较靠前的,现在容黎顶替容倾,直接就站在了第一排,可谓非常扎眼。 容矜東也看到了容黎,眼中看不出神色,意味深长的问太监:“都来齐了吗?” 老太监回道:“七王府三公子抱恙,除了他,其他都来了。” 容矜東低吟一声,这便对下,缓缓说了一些隐晦警惕的话,意思和容耘所说的差不多,就是让这些子弟们不要胡闹,不要在外使面前丢脸。 说了小一刻钟,容矜東便停了,看时辰不早了,便问:“宴摆了吗?” 老太监道:“摆了,就等诸位公子入席了。” 容矜東便亲自领着百来只小鸭子,到了偏殿。 这偏殿里摆了许多酒菜,分不同席位,百来只小鸭子按不同身份,纷纷入席,容矜東命人传菜,之后,便是乏陈无味的习宴过程。 因为是皇上设宴,皇上又镇在首位没走,小鸭子们不敢放肆,都吃得很规矩,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他们心里都纳罕,不是说文清公主也会来吗?是已经来了,躲在暗处看他们呢?还是要晚点才来? 大家谁不是冲这见文清公主,一大早就巴巴开始打扮规整的,现在过了大半天了,人始终没见着,人人都心焦,吃饭也不敢好好吃,怕吃多了,一会儿见了公主,失了仪态,丢分。 简单的用过午膳,容矜東便命人,送各位公子离宫。 小鸭子们都惊了,还是容耘辈分高,站出来说话:“皇上,这就……散了?” 容矜東瞥着容耘一眼,淡淡的问:“王叔还有事?” 容耘脱口而出:“不是我有事,是皇上您,您没事要说吗?” 容矜東靠在龙椅上,模样云淡风轻:“朕有什么事?王叔到底想说什么?” 容耘都快哭了,他看看左右,见其他人王孙公子们,也都快哭了,一时间,百来只小鸭子,面面相觑,觉得自己上当了,什么给文清公主选婿,原来都是子虚乌有的流言!亏他们还这般殷勤期待!根本啥都没有嘛! 容黎站在第一排,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影响心情的,只是他也在思考,眸色时而变幻。 如果今日不是为文清公主选婿,仅仅只是单纯的敲打,那是否说明,文清公主的亲事,在三日前面圣时,其实已经定下了? 那定的谁?皇上吗? 容黎抿紧了唇,眉头轻轻拧着。 太监们将小鸭子们领出偏殿,等出了外面,小鸭子们就不服气了,一个两个的抱怨:“到底是谁先说选婿的?我这衣服还是我让铺子的人,连夜赶制的,本想着今日在文清公主面前能出出风头,结果……诶呀,上面怎么还沾油了?肯定是刚才用膳时溅到的!” “你这算好了,就一件衣服,我这玉佩,是我娘特地从我爹书房里偷出来的,是传家宝,专门给我配服饰的,我还想着今日能鹤立鸡群呢……” “我看文清公主与皇上的事应该已经定了,咱们就别起劲了,都没戏。” “肯定定下了,我爹说这几天,仙燕国使节日日都往宫里跑,估计都在商定婚期了。” “欸,三王世子……”有人看到了容黎:“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容黎摇头。 那人叹气:“三王爷致仕前,皇上最倚重三王爷,还以为你能知道点什么呢……” 众人长吁短叹,给他们领路的小太监实在听不下去了,笑着道:“诸位公子们实在误会了,今日,的确是为文清公主选婿来着。” 众人一下看向他:“什么什么,真是选婿?可我们没见着公主啊?” 小太监道:“偏殿右边不是有块屏风吗,诸位公子用膳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公主在屏风后面,都瞧见了。” 众人大惊:“那……那……” 小太监道:“公主是宴席过半时从后门离开的,那时,她已经选中人了。” 众人忙兴奋的问:“谁谁谁,她选中了谁?” 小太监又卖起官子,摇头道:“明日谁有幸得皇上召请,那人,便是公主选中的人了。” 一时间,小鸭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互相警惕起来,同时又开始回忆,之前用膳时,他们有没有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容黎随着众人离宫,回到三王府。 纪夏秋听说外孙今日回来得早,就想拉着他出门逛街,看能不能再巧遇成国公二小姐。 哪知她到外孙书房时,却见外孙正拿着一本书,木僵似的,站在窗前不动。 纪夏秋下意识的唤:“小黎?” 容黎这才回神,将手里的书放下,转首道:“外祖母。” 纪夏秋看他神不守舍的,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容黎按了按眉心,摇头:“无事。” 纪夏秋便提出,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呀? 容黎本想拒绝,才沉吟一下,又同意:“好。” 祖孙二人出门,逛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巧遇成国公二小姐,纪夏秋十分失落,觉得今日是无缘了,想说要不就回去,结果外孙不同意。 “既然出来了,就多逛会儿。” 纪夏秋看外孙起劲,也就再逛。 哪知生生逛了两个时辰,纪夏秋实在是累了,路都走不动了。 恰好此时到了西街,再前面,就是皇室别馆,容黎状似无意的道:“别馆最近虽分了他国使节暂居,但到底是皇家的地方,咱们路过歇脚,总有人招呼,外祖母累了,咱们就进去坐坐吧。” 纪夏秋纳纳的问:“咱们套了车出来的,上车回家不就好了?” 容黎道:“马车颠簸。” 纪夏秋指着附近茶楼:“去馆子里喝茶也行。” 容黎道:“人流复杂。” 纪夏秋还想说什么。 容黎已经道:“那就去别馆吧。” 说完一马当先,直奔别馆而去。 第1830章 容黎后记18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1章 容黎后记19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2章 容黎后记20 文清公主被堵在墙角,浑身上下都在颤栗。 陌生的男子的气息将她包围,她无助的仰望着他,目光求饶,可怜巴巴。 容黎又逼近一分,不悦的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文清公主害怕的咬着唇,半晌,张口:“嗝……” 容黎:“……” “嗝……” “嗝,嗝……” “嗝……嗝……” 文清公主捂住自己的嘴,眼睫湿湿的,被逼哭了。 容黎愣了一下,终究后退半步,放过她。 可文清公主的打嗝已经停不下来了,她抖抖索索的还贴着墙壁,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肩膀时不时耸动一下。 “哎。”容黎叹了口气,拿起她的手,修长的指尖,一一捏过她五根葱白的手指,又按按她的的手背。 二人肌肤接触,文清公主的脸,红的都能煮鸡蛋了,她死死埋着头,被对方握着她手,软绵绵的,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也不知是捏了穴位的功劳,还是因“牵手”岔了心神,过了会儿,文清公主果然不打嗝了。 容黎这才放开她。 文清公主忙将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咬着下唇,紧张的说:“你……你好……” 容黎好整以暇的觑着她。 文清公主听不到回应,想抬头看一眼,又因为害怕,不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们……以前,见,见过……你,记,记得……吗?” 容黎淡淡的道:“记得。” 文清公主一下攒紧手指,呼吸都急促了些。 “我……我……我……” “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下一个字。 容黎环着双臂问:“你什么?” 文清公主又张口,再“我”了一阵,才好歹把话说全:“我,想谢谢你……以,以前,救了,救了我……” 容黎沉默一下,笑了一声:“我每日都救很多人。” 文清公主脸色一涨。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文清公主低下头,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又说:“还,还是,谢,谢谢你……” 容黎不置可否,又反问:“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你来青云国,到底是要嫁给谁?” 文清公主咽了咽唾沫,半晌,她才说:“联,联亲,不成……” 容黎挑了挑眉。 文清公主又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下,下个月,我就回去……回去了……” 容黎没做声。 这时,文清公主的贴身婢女,知道小公主竟然跑去偷窥人,还被抓了现行,英勇的跑来救驾了。 看到婢女来,文清公主都快哭了,可怜巴巴的朝对方求助。 婢女上前请了安,见容世子没说什么,赶紧拽着公主,头也不回的跑了。 容黎看着文清公主跑得跌跌撞撞的背影,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 …… 容黎给那位使臣拔了针,便离开了。 他走后,公主寝房里,文清公主正一脸失落的,跟婢女说返程的事。 婢女很惊讶:“这就要回去了?” 文清公主点点头,嘟哝道:“他说他救过很多人。” 婢女不解:“这又如何?” “他不稀罕我的道谢。”小公主叹了一口气。 婢女摸摸公主的脑袋,迟疑张口:“他……” “他希望我不要打扰他。”文清公主低垂眉眼:“我不是小孩子,听得懂好坏,分得清善恶,我在后宫长大,尽管母后母妃将我护得周详,但后宫妃子们一句话拐三个弯的说话方式,我是听得明白的。他的态度,我懂。” 婢女很心疼:“咱们什么时候打扰他了?咱们甚至都没提过,想与他们家联亲的事,从抵达青云国到现在,您一直等着跟他正式见一面,再探探口风,怎么到了他口里,又成咱们巴巴的贴上去了?” 婢女又生气:“要说这于文大人也是,明明说好了替咱们问,怎么又一直不让下帖?好好的事,搅合成这样。” 文清公主沉默一下,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人在传什么?” 婢女这便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表情有些讪讪:“外面还真在传。” 她将一些流言都说了。 文清公主不解,不知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些闲话,但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体谅的道:“那我的确是打扰他了,这样吧,一会儿你让人送一些咱们带来的官仪给他,当是致歉。” 婢女答应,又问:“那咱们真的要走吗?” 文清公主点头:“要走的。” 婢女眼底的心疼,都快溢出眼眶了。 文清公主失笑:“其实没什么,我与他好多年没见了,本身也没什么情分,我是有些失落,但还不至于伤心,其实,说到底也是母后和母妃,一直提他,老说世上没人配得上我,唯有他,我知她们是疼我,但她们把我想的太矜贵了,若她们在仙燕国,直接替我定一家身家清白,门当户对的人家,我也是不会反对的。” 婢女抱了抱她家小公主:“公主这么好,本来就值得最好的,不过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这回没看对,小时候好的人,长大了不一定就好,她们认为那人好,但都分开这么多年了,好不好,谁知道?哪有知道人家没娶亲,就让公主亲自来一趟的,咱们又不求着他。” 文清公主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青云国地大物博,我早就想来看看了,不光是为了他。” 婢女狠狠道:“那咱们下个月就回去,这里我看与咱们仙燕国也差不多,整日困在别馆,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咱们就让两位娘娘给公主招驸马,咱们要找个比他还俊,还知道疼公主的!” 文清公主也点头,又问:“比他还俊是什么样?我想不出来,真有就好了!” 婢女笑道:“肯定有,咱们仙燕国的男儿,怎会比他们青云国的差!” 文清公主就听着,然后亲自去库房挑选了一番,挑了一些矜贵又罕有的官仪,让婢女带人,直接送去三王府。 东西送到三王府时,容黎不在,等他回家,就看到厅堂里,摆了许多架箱。 纪夏秋正在旁边坐着,见他回来,忙起身道:“是皇室别馆送来的,说是仙燕国的特产,是送给你的,送东西的人还说,多谢你当年救了他们公主,还说这次来京,若对你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们道歉。” 容黎听着那句“道歉”,眉头轻轻皱着。 纪夏秋打量了一圈箱子,道:“送了这么多特产,咱们怎么也该回礼,我让人去库房拟单子了,一会儿你亲自送过去吧。” 容黎淡淡的拒绝:“不用。” 纪夏秋不解:“为什么?” 容黎道:“她懂了就行。” 第1833章 容黎后记21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4章 容黎后记22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5章 容黎后记23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6章 容黎后记2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7章 容黎后记25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8章 容黎后记26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39章 容黎后记27 柳蔚和容棱是因为定州旱情的事回京的,两人一开始也没料到旱情影响会那么严重,还以为有朝廷赈济,熬过夏天,情况怎么都会有好转。 哪知这次还涉及缺粮问题,弄得朝廷居然要向番商购粮。 柳蔚和容棱接到消息,马不停蹄从南疆赶回来时,才知道粮食问题已经解决了,但已经快到京都了,回都回来了,顺路回趟家吧。 柳蔚今日一早就到家了,但小黎不在,只有母亲纪夏秋在。 柳蔚和容棱就想陪老人家说说话。 哪知老人家张口就喷:“儿子不肯成亲,你们就一点不着急?成日花天酒地,在外面乐不思蜀,儿子是不要了?儿子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他不想成亲?他不想成亲,你们一句都不会劝?是打定主意,要他孤独终老,当个孤寡老人,临老到死,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儿女都没有?等百年过去,你俩倒是死了清净,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吃苦受罪,那你们生他出来干什么?” 老人家越说越火大,把柳蔚容棱吓得头晕。 容棱赶紧找了借口,说要去镇格门视察。 柳蔚灵机一动,也忙躲到了清乐堂。 柳蔚在清乐堂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儿子回来,她就想问问儿子,到底是做了什么,把他外祖母逼成这样? 刚才柳蔚在药铺库房查看存货,就听外面人说,少爷回来了。 她出来一看,没看到儿子,倒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正一脸严肃,神情紧绷的盯着自己的手。 她一问,便有了后面的事。 柳蔚也几个月没见儿子了,看儿子高高大大,手脚俱全的,她就放心了,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道:“过来让我看看。” 容黎满脸沧桑的走过去。 柳蔚捏了捏儿子的肩膀,想学一般的母亲那样,说一句“瘦了”,表达一下自己还记得儿子几个月前是胖是瘦的心情,但她犹豫了很久,终究没说出那两个字。 因为她真的不记得儿子几个月前到底是胖是瘦了。 讪讪的收回手,为了掩饰心虚,她忙转移话题,看向旁边的文清公主:“这位是?” 刚才就聊了两句,她还不知这姑娘的身份。 按理说,擦药啥的,应该是小黎的病人。 但病人为什么会带到内堂来? 容黎绷着脸道:“文清公主。” “啊?”柳蔚愣了一下,这才上下打量小公主,越看越惊奇:“仙燕国的,文清公主?” 文清公主这会儿脸上已经扬起了笑,本就明媚的脸庞,因为这笑,更显娇艳,她显然还记得柳蔚,但毕竟是多年后的重逢,她不好太自来熟,便只是腼腆的点头,温笑着答应:“姨姨,是我。” 喊姨姨,完全是根据辈分猜测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喊对不对。 柳蔚看这小姑娘又娇俏,又可爱,也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你怎么会来青云国?你一个人来的吗?” 从深山老林出来,消息无比滞后的柳蔚,连购粮案进展都是前几天才知道,仙燕国公主来青云国联亲这事,对她来说更是今日头条。 文清公主耐心的与柳蔚说了自己的来意,但没提联亲,只说是代表仙燕国使团,出使青云,不日就要回去了。 柳蔚很遗憾:“这就要回去了?多玩一阵嘛。” 文清公主稍稍抬眼,看了眼柳蔚身后的容黎,弯起的唇角稍微塌了塌,而后又重新扬起,道:“使团过两日就要出发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柳蔚何其敏锐,自然看出了她表情中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回头看了眼自家儿子。 容黎却听她说过两日就要走,眉头当即皱成一个“川”字。 因为有柳蔚在,容黎与文清公主没有再单独说过话。 柳蔚倒是拉着文清公主,问了许多纪淳冬的事,文清公主一一答了,又道:“于文大人那里,有纪大人给纪老太傅的信,他说会转交给您。” 柳蔚点点头,看时辰不早了,又问:“你住在哪儿?” 文清公主说:“皇室别馆。” 柳蔚一拍身边的儿子,道:“天快黑了,送人家回去。” 容黎立马起身,目光紧紧的盯着文清公主。 文清公主被他这么有压迫感的看着,有点怕,但她没带婢女出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必然还是要有人送的。 容黎领着文清公主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时,他不知是不是眼花,看到了他娘站在清乐堂门口,斜倚着门框,对他挑了一下眉。 马车行驶,车厢里,容黎还在想他娘刚才那个表情,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周围有些安静得过分。 扭过头,他就看到文清公主不止快把自己挤进角落的缝隙里了,还一脸紧张的正在放轻呼吸,似乎想借此,掩盖自己的存在。 容黎眉头又拧了起来:“你过两日就要走?” 安静许久的车厢,乍起的声音,令文清公主本能的颤了一下。 她犹犹豫豫的道:“……是。” 容黎问:“不是说下个月吗?” 文清公主把锅推到使臣身上:“他们说……早点走……” “你怕我?”他突然问。 文清公主心里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面上,却是违心的摇头:“怎,怎么会……” 容黎挪动一下身子,坐过去一点。 文清公主头发差点都炸了。 容黎见此,又坐过去一点。 文清公主崩溃了,好声好气的打商量:“你……过去点……可以吗?” “不可以。”容黎回答得十分专横,甚至坐得更过去了,直接贴到了她身边。 文清公主要哭了。 容黎垂眸,一把拉起她的手,看着上面因为融化,而干涸的药膏,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文清公主想抽回自己的手。 容黎问:“我吓唬你,你生气了?” 文清公主忙摇头,她哪敢生气,惹都惹不起。 容黎把她的手,困在自己的手掌中,捏得紧紧的,说:“下个月再走吧,给我点时间。” 文清公主好奇,他需要什么时间? “我们一起走。” 第1840章 容黎后记28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41章 容黎后记29 武松杀嫂也是好看的,武松杀嫂不是不好看。 但当文清公主看到潘金莲的假脑袋,咕噜噜的在舞台上打转,满舞台都是洒满的鸡血时,她真的没办法强迫自己,像别人一样,站起来鼓掌吆喝。 从戏园子出来,容黎还意犹未尽,说要带文清公主去馆子吃饭。 文清公主现在满脑子都是潘金莲的头,人还有点失神,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被带走了。 酒楼包厢,文清公主木讷的看着容黎拿了十几根蜡烛,点了一圈,摆在桌子上。 她憋了半天,还是问了:“不是有灯笼吗,为什么要点这么多蜡烛?” 容黎道:“据说有情调。” 文清公主:“???” 点了这么多蜡烛,到底有没有情调不知道,熏眼睛是真的,文清公主刚吃了一口肉丁,就被烟熏火燎得,拼命掉眼泪。 她一边拿手绢擦眼泪,一边还得避着蜡烛的烟势,整个人左动右动,坐立难安。 容黎见此,总算吹熄了几根,问她:“好点了吗?” 文清公主快感动哭了,忙点头:“好多了,好多了。”但手还在揉眼睛。 容黎走过去,弯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面。 他拿过她的手绢,替她擦了擦眼角,又用拇指,滑过她的眼睑,轻轻替她按压眼部的穴道。 文清公主整个过程都涨红着脸。 等按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问:“怎么样?” 文清公主将眼睛睁开,害羞的点头:“……嗯,好了……” 容黎坐回去,两人继续用餐。 吃完饭,容黎又说逛个街。 文清公主自然同意,她本身就想看看青云国的民风民情,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有机会,自然巴不得。 二人找了一条较为热闹的街市,细细的从街头逛到街尾,结束时,两人都有所斩获,容黎买了几株山草药,文清公主买了一框蔬菜瓜果。 容黎记得她娘说,逛街是要买衣服,配饰,但买菜应该也差不多,他觉得没什么差。 文清公主不会做饭,买这些菜果,一来因为蔬菜的确水灵个头大,二来,是因为容黎说,那位卖菜的老人家,身上至少有七八种老人病,她就想让老人家至少今日,能早点收工回家。 容黎路过清乐堂时,便命人将菜果送回别馆,他带着文清公主,还没约会够。 经过一日的相处,文清公主已经没那么怕容黎了,偶尔还会与他调笑两句。 容夜与她哥碰上时,就看到她哥,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正一脸温柔的,在给一个蒙着面纱的陌生姑娘理头发。 容夜还以为自己瞎了,埋头就开始揉眼睛。 与容夜一起的,是一位中年副官,他也看到了容黎,顿时惊奇:“小夜,那不是你哥吗?” 容夜终于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了。 出外办公几个月,容夜今日回来,是有正经事的。 一直追捕的贼匪逃窜入京,据悉会途径京都,北上前往中州与其头目汇合。 他们一整支分队,跟着贼匪回京,但他们不能回镇格门,也不能回家,待贼匪一走,他们也要走,直到将整个作案团伙抓获,案情完结,他们才有机会喘息。 看到哥哥,容夜也没想上去打招呼,她的同僚倒是觉得她是小姑娘,出外几个月,应该会想家,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去与亲人见一面。 但容夜十分分得清主次,她摇头,表示不用见面,转身就与同僚一道走了。 容夜他们埋伏在贼匪暂居的客栈外,这是一条闹市,今日又是赶集日,街外人来人往,他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个错眼都不能允许,否则很可能忙了几个月的线索,就要在此中断。 那贼匪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出了客栈,想就近买一点干粮,赶路好用。 容夜与小分队里一位与她同期招入的青年,尾随跟踪。 容夜为方便行动,穿的是男装,与青年走走停停,始终盯着那贼匪。 贼匪买够了东西,打算回客栈。 哪知他一转头,正好与容夜和那青年六目相对。 贼匪眼睛瞪成铜铃大。 容夜也有些惊慌,她心跳快了一拍,但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不耐烦的对贼匪道:“让开点。” 贼匪先是看着她,又看向她身边的青年,随即,抱紧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往客站跑去。 这个时候容夜与青年不敢再追的,再追不就告诉贼匪,他已经被盯上了吗? 索性附近还有其他同伴,见他们露了脸,便自觉替补上去。 容夜与那青年故意绕了几圈,才绕回客栈门口,想与大部队汇合。 哪知走近了,却看到客栈里头,那贼匪竟然在与人争吵。 容夜定睛一看,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与贼匪争吵的,不正是她哥吗? 她哥旁边,还站着方才见过的那个蒙着面纱的陌生女子。 容夜忙问副官:“怎么回事?” 副官也面色凝重,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在这里出现纰漏。 容夜握了握拳,坚决不能让她哥捣乱,破坏原定计划,她打算进去,把他哥强行带走。 哪知她还没进去,她哥身边的面纱女子就走了出来,对方直直的走向她,明显是有备而来。 “请问……”文清公主走到容夜面前,却是看向她身边的青年:“你知道哪里有医馆吗?” 她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左手食指上,正在流血。 青年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冲着自己,他看向容夜,与容夜面面相觑。 容夜皱着眉开口:“你……” 文清公主恰好此时取下自己的面纱,出色的容貌,映入二人眼帘。 “好疼啊……”她低眸,可怜兮兮的说。 容夜只觉得骨头都快酥了,她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烦躁的对青年道:“你带她去医馆吧。” 青年似有犹疑,文清公主已经高兴的望着那青年,等着他引路。 青年又看了眼客栈里面。 文清公主便主动抬起手,握住青年的手腕,道:“走吧。” 青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葱白玉指,喉咙也有点痒,最终还是带着人走了。 哪知走了几步,他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意识到自己中了软筋散,他猛地抬头,条件反射的去抓文清公主。 可却连手都抬不起。 文清公主这时已经退到了容夜背后。 客栈里,容黎也走了出来,他盯着文清公主,表情十分不善,上前,就把她手抓过来,用自己的袖子,狠狠的擦个不停。 容夜人都快傻了,急问:“哥,你这是干嘛?” 容黎有了撒气的途径,一伸手指,戳向妹妹的脑门,骂道:“岗前培训喂狗了?带你的人是谁?这次任务谁统筹的?爹不在,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混日子的?队伍里混进敌判,还什么都不知道,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第1842章 容黎后记30 容棱和柳蔚,最终还是被惊动了。 二人匆匆赶到镇格门时,容夜正被她哥按着头训。 旁边还站了许多人,都是容棱的老下属,也都是看着容黎、容夜兄妹长大的。 老大叔们现在一个个面色凝重,听着哥哥骂妹妹,也不敢劝,归根究底,今日的事,他们也尴尬。 容棱抵达后,有人就像见到救命稻草,连忙过来将事情复述一遍。 容黎已经致仕,他卸任后,镇格门再无都尉一职,有的,只是副都,这位副都现在是镇格门的主理人,也是容棱离任前,钦点的继承人,对方姓郭,算起来,是容黎、容夜的师兄。 郭副都刚刚从审讯室出来,见到师父,忙迎上来。 容棱问他:“审得怎么样?” 郭副都摇头:“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今日的事,归咎起来,一句话可以概括——调查小队全员失职,导致敌人入侵队伍内部,成功干扰任务进程,危及一名调查队员性命安危,间接危及全队队员性命安危。 郭副都道:“根据画像甄查,抓到的两个人,老一点的,就是他们一直跟踪的那个,诨名野豹,是最近一宗抢劫官银案的参与人之一。年轻一点的姓葛,叫葛池,三十二岁,第一次犯罪是在十一岁,罪名为纵火,葛池从小父母双亡,与姑父姑母同住,十一岁那年不知起了什么争执,他一把火,将姑父姑母的房子烧了,最后因为年纪小,而且人没有受伤,只判了三年牢狱,他应该是在狱里服刑时,被犯罪团伙吸纳的,出狱后,十几年来,犯过的大大小小案子,不计其数,也杀过人,去年已经从二级通缉犯,晋升为一级通缉犯,资料房里都有。” 说到最后一句,郭副都有些尴尬,眼尾稍稍瞟了眼角落,那里,容夜还在挨骂。 入职培训的时候,新捕文科考试就有历代通缉要犯审查试卷,容夜这个学渣,当时是踩线及格的,而容黎作为第一批参与镇格门文试的元祖考生,郭副都记得他当年是满分过线,甚至后面他还参与过试卷加负,与试卷内容巩固。 葛池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顶替了原本的小队队员武明,混入队伍当中的,他用了人皮面具,提到人皮面具,很多人会想到京兆尹衙门里的钟自羽,但实际上,人皮面具不是钟自羽一个人会,这是江湖伎俩,有年纪,有师门的江湖人士,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江湖上还有一些人手艺人,至今都靠此为生。 葛池的面具不知是谁做的,精细程度很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瑕疵,如果是郭副都自己来看,他可能不会一眼就认出,但接触几日,总能看出破绽。 可容夜所在的小队,包括队长在内,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葛池到底是什么时候顶替的原队员武明?武明现在还活着吗?如果武明死了,全队队员,一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郭副都面色凝重。 容棱了解完情况后,看了眼身边的柳蔚。 柳蔚表情也不好,她走到儿女身边。 容黎看到娘过来,才住了嘴。 柳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转首看向女儿:“知道哪里错了吗?” 容夜点了点头,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这次的事,不怪容夜一个人,容夜经验太浅,是新捕,葛池又是老油条,这次的事,怎么都赖不到容夜一个人头上。 最要负责的,是带容夜这支队伍的队长。 有些人年资长,倚老卖老,做事不认真,早就该吃点教训了。 镇格门更新换代,容棱一走,容黎一走,郭副都新上位,管不住所有人,偷奸耍滑的,也就慢慢滋生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一回京,容棱就立刻回镇格门视察的原因,他在给郭副都撑场子。 可没人能要求容棱要直到人生最后一刻,都得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他前半生已经很累了,他只是想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家庭,留给妻子,这并不过分。 坏就坏在,镇格门习惯了他这根顶梁柱,他一走,镇格门也不稳了。 容棱在那边与郭副都等人说话,柳蔚在这边,安抚儿子、女儿。 她问女儿:“你哥选择用这种强硬的方法,直接将人抓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容黎在路上发现妹妹与葛池,他惊讶,气恼,但他可以选择先回镇格门,把这件事跟郭副都说明,甚至回家找他爹,跟他爹说明。 可他没有,他当时就扑上去,将葛池正法,这其实很不妥当,缺乏计划性与周详性。 但柳蔚却知道,他这种方法虽然冒险,却抓住了一击击中的最好时机。 葛池是惯犯,他与野豹面对面的时候,野豹极大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这个时候,情况突然就从敌暗我明,变成敌明我暗。 野豹之后会做什么,葛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与野豹“汇合”? 他们是不是想在京里做什么,那一眼的对视,葛池给野豹传达了什么指令?他们会伤害容夜小队吗? 罪犯作恶,是不会跟你提前打招呼的,容黎可以回去与众人商量怎么逮捕葛池,但这个时间是多少?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而这个时间,谁能保证小队成员,都还能活着? 容黎将葛池现场抓获,这等同于,直接杜绝了恶性事件发生的可能,虽然做法直接,但收效奇高。 葛池不认识容黎,也不会料到容黎会袭击他,所以那一刻,他是松懈与毫无准备的。 而出其不意,正是制胜法宝。 容夜知道她哥哥这么做,是救她,也因此,她更加羞愧。 柳蔚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 人学习一件事,是需要过程的,小黎当年也不是第一天就能独立办案,游刃有余,他在担当大任之前,也有过很长时间的打下手,跑腿。 丑丑现在所在的,就是这个阶段,她现在还是一棵小树苗,虽然在成长,但并没有茁壮到可以顶天立地。 她还需要时间。 容棱接下来会忙起来,柳蔚最终也不忍心女儿再挨骂了,带着她,远离了躁狂症上身的儿子。 容黎还绷着脸,因为今天的事,让他生气的,远远不止妹妹这一件。 还有一个女人,也让他气愤。 从审讯室出来,容黎便看到阳光下,明媚娇艳的女子,正站在树下,她手里捏着一片树叶,淘气的正用叶尖,捉弄树干上的爬虫。 他阴着脸走过去,浓厚的阴影,渐渐将对方包围。 文清公主转过头,看到他出来,笑了起来,问:“结束了吗?” 容黎质问她:“你软筋散哪里来的?” 文清公主无辜的望着他,有点可怜巴巴。 容黎没让她糊弄过去:“说!” 文清公主舔了舔唇,歪头,从发间抽出一根簪子。 那根簪子漂亮金贵,文清公主却将它扭开,里头,还有残留的药粉。 “你随身携带软筋散?”容黎不敢置信。 文清公主却又将自己的耳环取下来。 宝石耳环里面乌头粉,珍珠手镯里面是柳叶桃,玉项链里面是鹤顶红…… 全是剧毒之物,相比之下,软筋散已经是最温和的了。 容黎:“……” 文清公主仰头看着他,喃喃的道:“我一个人,千里迢迢,万里遥遥,从仙燕国到青云国,路途艰险,我自然得为自己准备些,不打眼,又能自保的东西。” 她说:“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容黎:“…………” 你说自己是弱女子时,你问过人家葛池同意了吗? 第1843章 容黎后记31 文清公主不止会下毒,她还会使美人计。 给她个窜天猴,她没准还能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容黎气得不行,把她的首饰全给没收了,随身带的全是剧毒之物,你也不怕一个手抖,用自己身上了! 文清公主的“武器”都被收缴,她遗憾又心疼,可容黎在发火,她又不敢要回来。 柳蔚这会儿也带着女儿出来了,审讯室里,容棱亲自在刑讯,她就不凑热闹了。 容夜这会儿还很失落,失落的同时,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同伴武明,武明和她同期进的镇格门,两人都是从底层做起,一起巡逻,一起值夜,一起上山下海,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武明刚生了儿子,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一个人,如果他真有什么事,容夜不知怎么跟嫂子交代。 柳蔚没有再安慰女儿,做了这一行,就该懂行内的规则,生死从入行这一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柳蔚让女儿入镇格门的那天,也已经做好了,女儿随时都会牺牲的心理准备。 世上本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要做负重的那个人,就得付出代价。 当然,武明也不见得已经没救了,就看容棱能不能审出来。 柳蔚牵着女儿,本是打算送她回休息室,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儿子与文清公主正在院子里说话。 她远远的看着,问女儿:“她一直和你哥在一起吗?出事的时候也在?” 容夜抬头看了一眼,认出那个倾国倾城的姑娘,点头道:“一起的,她……葛池的软筋散,就是她下的。” 柳蔚意外:“她下的?” 容夜问:“娘,她是谁?” 柳蔚抿了抿唇:“文清公主,仙燕国的公主,以前在仙燕国,与你哥有点交情。” 容夜没想到对方是外邦人,有些愕然:“我看到哥在大街上,给她理头发了……” 柳蔚嗤了声:“动作倒是挺快,不过也多亏我的攻略。” 容夜问:“什么攻略?” 柳蔚摇头:“你用不着,你什么都不做,顾潮一颗心已经都是你的了。” 容夜一愣,明白了:“娘你是说,她和我哥,是那种关系?她是我未来嫂子?” “不一定,不过你哥继续按照我的攻略走,很快就能把人娶到手了。” 柳蔚对二十一世纪经历过无数先辈检验证实,确认有效的的恋爱攻略,十分信赖,她已经把这个当法典,灌输给儿子了,她觉得儿子很快就能把儿媳妇给她娶进门了。 “不过你哥也太莽撞了,怎么让她涉险,还让她去下药,万一葛池反应过来,拿她当人质怎么办?” 容夜不知内情,在旁边没有吭声,她只是看着那个姑娘,好奇的问:“原来哥,喜欢这样的姑娘啊。” “这样是怎样?”柳蔚问。 容夜形容不出来。 柳蔚道:“有的女子是酒,比如我和你,烈性,狂妄,汹涌,骨子里就透着不服输和尖锐。有的女子是水,比如她,柔软,清洌,甘甜,她的骨子里,透着的是包容和温润。你哥,只是比较喜欢喝水。” 容夜还没听说过这样的比喻,不过仔细一想,又的确是。 有的人喜欢冒险,有的人甘于平淡。 她费尽心力的要从军,是因为她喜欢冒险。 但他哥,一有机会就脱离镇格门,甘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医大夫,这说明她哥的心里,更偏于享受平淡。 平淡的人,比起酒,的确更喜欢水。 酒很刺激,但水,能治愈万物。 容夜这么想着,便看向前方,她打算上前,正式的,与这位未来嫂子打声招呼。 柳蔚没有上去,她是长辈,怕晚辈拘束。 容夜的突然出现,令容黎黑透的脸,又加了一层灰。 容夜胆战心惊的望着他哥,缩着脖子道:“我只是,来跟文清公主问一声好。” 容黎抿着唇盯她。 文清公主已经扬起笑容,对容夜说道:“我知道你,你是容夜,你的乳名叫丑丑,纪大人与我说过。” “纪大人?”容夜一愣,才反应起来,应该是说她的舅公,在仙燕国任官的纪淳冬。 文清公主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容夜粗手粗脚,看她精雕细镂,闻起来还香香的,不禁有些局促。 她从小和男孩子一起玩大,身边最软的姑娘,就是她小妞姐,她是真没跟文清公主这样,仿佛一碰就坏的姑娘接触过。 容黎在边上赶客:“问好要问这么久?” 容夜憋了一下,因为刚犯了错,不敢顶嘴,只能老实的道:“那我走了。” 容黎巴不得她走。 文清公主却叫了一声:“等等。” 她顶着容黎冷飕飕的目光,小步跑到容夜身边,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塞给她,说:“我觉得这个样式应该配你。” 容夜忙推拒:“不不不。” 文清公主非要给她,怎么都不让还。 容夜最后没办法,只能收下,想着明个儿回送点什么过去。 容夜拿着玉佩回到她娘身边,柳蔚一眼就看到那个玉佩,问:“她送的?” 容夜点头,又好奇:“不过为什么说这枚玉佩样式适合我,这上面不是牡丹花吗?难道她是夸我人比花娇?” 柳蔚翻了白眼,拿过那枚玉佩,打量一圈,敲了一下她女儿脑门:“自己闻闻,这玉佩上有什么味道。” 容夜果然拿起来闻了一遍。 闻完神色一变:“这个味道,好像是……” “里头藏了百日散,受了伤,只要没咽气,第一时间吃下去,可固心脉,百日不断。”柳蔚吐了口气:“我虽给你准备了许多救急良药,但瓶瓶罐罐,终究不好随身携带,尤其荒郊野外遇险,更是束手无策,这东西倒是便捷,随身可佩,藏得隐秘,有需要立刻便能用。” 容夜拿着玉佩,眼睛瞪大老大。 柳蔚道:“知道你在镇格门办差,容易遇险,人家特地送你的,下回见了,记得谢谢人家。” 容夜忙点头:“一定!” 说着,她又抬起头,想远远的先对文清公主表达一下谢意。 哪知就看到他哥,凶着一张脸,把文清公主骂孙子那么骂。 “……”容夜沉默良久,幽幽的问她娘:“这也是攻略里的?” 柳蔚:“……” 容夜:“……我哥,真的能娶着媳妇吗?” 柳蔚:“…………” 柳蔚也开始质疑了。 第1844章 容黎后记32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好好的约会也被打乱了。 踏着夕阳,容黎将文清公主送回了别馆。 文清公主磨磨蹭蹭的问他:“我的首饰……” 容黎瞄她一眼。 文清公主马上改口:“那些首饰我都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千万别让我看见,我看见就烦!” 容黎哼了声,先下车,再回头牵她下来。 文清公主将小手搁在他的大掌内,脸颊红了一下。 经过今日,二人的关系已经算确定了,文清公主还有些恍惚,甚至都不知道,事情好好地,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分别的时候,容黎特地提了一下:“下个月再走,说好了?” 文清公主耳尖烫烫的,害羞的“嗯”了声,扭捏的道:“那我……等你。” 容黎也笑了一下,他一笑,就像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文清公主心跳又快了。 她忙捂住自己的心口,暗叹美色误人,趁着自己还没失去控制,赶紧跑进馆内。 送了文清公主,容黎还要回镇格门,葛池还没招供,武明性命仍旧危在旦夕。 文清公主从未接触过捉贼,她觉得今日过得很刺激,回去后,就跟婢女说起来。 婢女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意思,公主不是出门看戏吗,怎么好端端和通缉犯扯上关系了? 婢女忙捉着文清公主上下检查,怕她哪里受伤。 文清公主笑道:“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婢女又抱怨:“那人,那人怎么能让公主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文清公主刚刚恋爱,一颗心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她赶紧为男朋友说好话:“他没让我去,他与那贼匪在客栈周旋,让我去楼上躲着,但我既然都知那贼匪有同伙与他妹妹呆在一起,必然不能坐视不管,你放心,我发簪里的软筋散是云太医做的,效用很好,我涂在手上,与那贼匪肌肤接触,他就中招了。” 婢女都快哭了:“那您呢,公主您也碰了那个什么散,有哪里不舒服吗?” 文清公主摇头:“我没事,我又没武功,软筋散对我无效。” 婢女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道:“始终太危险了,不行,咱们明日早点上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文清公主闻言一顿,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道:“那个,我觉得,青云国挺好的,我们不如再呆一阵子吧。” 婢女:“?” “你去跟使臣说一下,我们,下个月再走吧。” 婢女:“??” “快去快去,别让他们收拾行李了,反正我明天肯定不走,你们拉我我也不走!” 婢女:“???” 文清公主说要走,结果又不走的事,宛如一剂振奋剂,打在了容倾心尖上。 容倾坚定的认为,文清公主是因为他才决定不走的。 他接到消息,第二天就美滋滋的上门,要约文清公主去京郊别庄踏青。 之前他就说约文清公主,但扭头就听说公主要提前回国,他以为已经没戏了,就没再凑上去,结果现在公主不走,他觉得机会又来了。 容倾今日穿了一件青白相间的骑马套,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俊朗不凡,他将马停在别馆门外,正想去敲别馆的门,就见门竟开了,戴着面纱的文清公主正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容倾眼前一亮,忙喊道:“文清公……” “主”字还没喊出来,文清公主已经抬头瞪向他,食指竖在唇前,说:“嘘!” 容倾一愣,看她鬼鬼祟祟的,忙也压低了声音,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文清公主回头,小心翼翼的将别馆门关上,才说:“我的婢女不让我出去,我偷偷出去的,你别暴露我了。” 容倾忙道:“不暴露,不暴露,我帮你打掩护,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文清公主看着容倾,她之前对容倾其实还挺有好感的,容倾公子人温柔,还风趣,跟她二皇兄很像,但容黎说,他不是好人。 文清公主有些纠结,就不太敢跟这人单独相处了。 “我自己去就好,我认识路的。”文清公主说。 容倾哪里能让她自己走,忙道:“京里人多嘴杂,不安全,我听说昨天镇格门还在城里抓到个通缉犯,你一个姑娘家,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 文清公主也想到了昨天的事,虽然当时觉得刺激,但事后再一想,也的确很危险,她的婢女就是觉得青云国治安不好,才不准她出门的。 文清公主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道:“那谢谢你,我要去清乐堂。” 容倾一愣:“清乐堂。”他反应过来,问:“你病了?” 文清公主脸颊红了红,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想去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容倾纳闷:“药铺有什么好看的。” 又想到,文清公主喜欢看与民情相关的东西,医馆里就有许多病人,她估计想看这个。 容倾便道:“好,我送你去,我兄弟,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个,他就是清乐堂的大夫,我知道他常坐馆的是哪一间,我带你去他那间。” 文清公主一愣:“原来京里有许多家清乐堂?” 昨天她和容黎逛街,买了许多菜,拿不下,就是暂放在清乐堂,请人送回别馆的,文清公主说认识路,也就是认识那一家。 容倾笑道:“清乐堂是全国连锁药铺,光京里就有四家。” 文清公主明白了,道:“那麻烦你了。” 容倾没套马车来,只骑了马,所以说是送文清公主,也就是两人四条腿的走,容倾还挺高兴的,路上故意绕路,就想跟文清公主多呆一会儿。 文清公主人生地不熟,容倾怎么带,她就怎么走,走着走着,她就走不动了。 容倾想到公主身娇体弱,肯定不能跟他这种大男人比,有些抱歉,忙说:“那边拐角就是了。” 文清公主忙打眼望去,果然远远的就看到清乐堂的招牌,然后,容倾就看到,刚刚还要死不活的小姑娘,突然就健步如飞,几乎是冲着飞过去了。 容倾:“???” 容倾后知后觉的追上去,就看文清公主站在清乐堂外面,两手揪着手指,探头探脑的,想进去的,又不敢进去。 容倾问:“怎么了?” 文清公主紧张的问他:“我的头发乱了吗?衣服,衣服这颜色好看吗?” 容倾脸一下红了,嘟嘟哝哝的说:“好看,哪里都好看,你从头到脚都好看。” 文清公主放心了,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的走进去。 彼时容黎正在铺子里与别的大夫研究药方,看到外头有人进来,他下意识抬了下眼。 然后,他就看到文清公主与容倾,一前一后的进来。 容倾落后文清公主半步,他那双眼睛,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牢牢的贴在文清公主身上,就跟粘住了似的。 容黎一下直起身子来,冷冷的看着两人。 第1845章 容黎后记33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46章 容黎后记3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47章 容黎后记35 昨日的客栈门外十分混乱,镇格门在此处办案,抓获了两名匪贼,惊动了半条街市。 今日重回故地,文清公主走在前头,容黎与容夜走在后头。 文清公主脸上蒙着面纱,腰背一直弓着,往地上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过了半晌,她终于找到了,蹲在地上,指着地面石缝间的红痕,道:“就是这个。” 昨日她迷倒葛池,葛池筋骨疲软,瘫倒在地,束手就擒时,文清公主因为一直关注着葛池,所以看到他在地缝里抠挖过什么,但当时她又正被盛怒的容黎拉着擦手,所以没仔细看,后来她又觉得,那应该是对方不甘被捕,在捶地发泄,也就没有在意。 可今日听容黎说,那葛池狡猾奸险,文清公主又觉得,这样诡计多端的人,被捕后,会第一时间发泄情绪吗?难道他不应该迅速思考如何脱身,如何逃走,在那样千钧一发的关头,他会只顾着怨愤不满吗? 文清公主这才想起里头的可能不对,但时隔一天,她不知自己的发现,还有没有用处。 容黎盯着地上的红痕,用手捻了捻,道:“不是血。” 容夜也蹲了下来,判断了一番,道:“好像是红泥。” 文清公主在小声问:“红泥是一种泥土吗?” 容夜回答:“红泥就是红土,红色的沙土,一般在海边或者河边会有。朱砂也叫红泥,但朱砂是矿泥,多产于山腹之地。” 文清公主点点头,又问:“那葛池身上有红泥,是说明他去过海边吗?” “不一定。”容黎将那点红泥收集到干净的帕子里,起身道:“有可能是他去过海边,被捕后,第一时间抠出鞋底红泥,埋在这里,指示发现的同伙,让对方去海边做什么。也有可能红泥只是一个代号,比如我们以前办案时,会用代号形容一个人,或是一件物,我以前所在的小队,就时常用‘绸缎’来形容受害人,当然,这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小说法,贼匪应该也会,所以这里的红泥,也可能是在暗指什么。” 容夜马上起身道:“我这就回镇格门,告诉爹娘,如果葛池的鞋底有红泥,就说明他最近去过海边,我们的小队是走陆路跟踪野狗回京的,我们没有行过海边,也就是说,回京之后,无论是真武明,还是假武明,鞋子上,都不可能沾到红泥,而如果葛池的鞋子上有红泥,就说明,他是在入京以后才跟武明掉包的,武明极有可能就被他藏在京都附近,甚至就是海边的某一处。” 文清公主闻言眼前一亮,也跟着接话:“那如果葛池鞋底没有红泥,就说明这个红泥是他特地随身携带的,用意,就是在关键时候,留下讯号提示同伴,这样说来,红泥就肯定是有特殊指向的,而不管这指向到底是什么,姨姨……我是说,你们娘,都可以用这个作为突破点,审讯葛池,诱出真相?” 容夜露出大大的笑容:“对,就是这个意思!相比漫无目的的诱审,有关健字,会容易很多!” 文清公主松了口气,忙推她:“那你快去!” 容夜这就要走,临走前又提醒她哥:“哥,你记得把人家送到家门口,葛池既然留下信号,那就说明他在京里肯定是有同伙的,这个同伙现在没准就在附近,目睹了我们的所作所为,文清公主是跟我们同行的,她如果落单,匪徒极有可能对她不利,况且昨日还是她出手制服葛池,说不定匪徒会因此报复。” 容黎顺手敲了妹妹脑门一下,将用帕子包着的红泥递给她,道:“我比你清楚。” 容夜见此,也就不担心,匆匆跑了。 等她离开,容黎就见文清公主轻咬下唇,低低的说着:“希望能把人救回来……” 容黎看向她,女子娇美的容貌被面纱遮了七七八八,但不知为何,容黎就是能看从那薄薄的纱幔下,看清她的脸。 那么的美。 容黎将文清公主送回别馆,小公主还有点不舍,这两日的经历,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由衷的感到意犹未尽。 容黎牵着她的手,将她领进别馆内,小公主不想他走,用手指发力,勾住他的指尖。 容黎低头看了眼两人相贴的手,问:“明日还来医馆吗?” 文清公主偷偷去看他的脸,想判断他是什么意思,是想自己去,还是不想自己去。 “如果要来,我来接你。” 文清公主顿时笑开了,满脸甜蜜:“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他也含着笑,又提醒:“丑丑说得没错,你现在正处在危险当中,千万不能像今日这样,一个人离开别馆,不管有没有乔装,都不行。” 文清公主马上点头,乖乖答应:“我听你的。” 容黎摸摸她的头:“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文清公主忙又一阵点头。 正在这时,文清公主的婢女火烧眉毛似的跑来了,婢女是听说公主回来了,赶紧冲来的,公主之前偷跑出去,在房里给她留了纸条,但婢女还是担心得不得了,眼看着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若公主若再不回来,她就要去找使臣告状了! 文清公主也心虚,婢女一过来,她就松开了容黎的手,老实巴交的样子,就像什么错事都不是她做的。 婢女不好当着外人说自家公主,她护犊子的瞪了容黎一眼,拉着文清公主到身后,一板一眼的道:“多谢世子送我家公主回来,有劳了。” 容黎越过她,看向后头的文清公主。 文清公主也正踮着脚,从婢女背后探出头来,使劲看容黎。 两人四目相对,容黎一笑。 婢女发觉了什么,怒目回头。 文清公主马上收回目光,埋着头,假装刚才偷看的也不是她。 婢女要被自家不争气的熊公主气死了! 婢女心力交瘁,把浓情蜜意的两个人狠毒分开,她揪着文清公主回到房间,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清公主红着脸耍赖:“什么怎么回事?” 婢女盯着她的眼睛:“公主,您连奴婢也要瞒了是吗?” 文清公主没办法,揪着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和容黎的事说了。 婢女听说公主明日还要出去,还是被那人亲自接走,她人都憔悴了:“公主,咱们要矜持点。” 文清公主无辜极了,嘟着嘴说:“可是他才刚走,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他了。” 婢女:“……” …… 第二日,晌午,容黎如约来接文清公主。 彼时天气正好,小公主穿了件粉紫色的裙子,脸上的面纱也是同色系的,她提着裙摆跑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紫色的蝴蝶在飞。 容黎见她走来,便自然的对她伸出手。 文清公主到他身边,小手放进他的大掌中,笑眯眯的望着他,问:“我们现在去医馆吗?” 容黎道:“时辰还早,我今日不忙,先陪陪你。” 文清公主兴奋的问:“陪我逛街?” 容黎从袖袋里掏出两张戏票,递给她:“先看戏,再逛街。” 文清公主高兴接过戏票,问:“什么戏啊。” 容黎笑着道:“《武松杀嫂2》。” 文清公主:“…………” 文清公主:“??????” 第1848章 容黎后记(完) 十月,清秋。 习习凉风吹拂而过,将夏季的暑气一扫而光。 文清公主今日是由容夜接来清乐堂的。 彼时容黎正在给武明换药,武明之前被葛池抓走,最后救了回来,但身上多少带了些伤,治了小半个月,到现在,这些伤才算好。 容夜这阵子已经跟文清公主成了好朋友,文清公主开朗乐观,容夜洒脱不羁,二人志趣相投,关系一日千里。 挽着文清公主的胳膊,容夜笑眯眯的走进清乐堂,看到武明也在,就跟他打招呼。 武明虎穴脱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获救,与容夜,容黎,还有这位异邦公主都有关,因此对三人十分感激。 武明伤好了就要回镇格门复职,容夜也是一样,他们之前所在小队的队长,以及几位队员,都因为不同程度的失职懈怠被降职卸职处罚,现在小队七零八落,还剩下的几个人,都要被安插到其他队伍,实行的也是另外的任务。 容夜过两日又要离京了,这次要办的是个连环凶杀案,武明因为身体问题,可能会在镇格门总部多留一阵,但最终也还是要出外公干。 武明离开后,容黎就把自己替妹妹准备的药包拿给她。 容夜带好药包,又捉住文清公主的手,把她搁到自己哥哥手里,笑眯眯的说:“任务完成,请领导接收。” 容黎牵着文清公主的手,瞪了妹妹一眼。 容夜吐吐舌头,道:“娘叫我早点回去,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就跑了。 文清公主这小半个月,隔三差五的就来清乐堂,两人的关系现在已经传遍京都,大家都知道,仙燕国的公主与三王爷家的小世子联亲成功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没赐婚。 其实容矜東真的想过赐婚,他还跟容黎说了,但容黎说十月中旬他要与文清公主回仙燕国,因此不打算今年成婚。 文清公主年纪不小了,容黎不急着成亲,但小公主不一定等得起,容矜東让容黎注意分寸,容黎说他清楚。 十月十二,这日秋高气爽,容夜已经在三日前跟着新队离京了,容棱临时主持大局,还在追查葛池那条线,柳蔚与纪夏秋,是家里唯二有空的,两人殷殷勤勤的起了个大早,给容黎送行。 自从外孙和文清公主的事传开,纪夏秋就再也没催过外孙成亲,她之前着急,是觉得外孙太独了,他不喜欢谁,也看不上谁,整个脑子里,只有医药,没有过半分儿女私情,这让纪夏秋这个做长辈的很心慌。但现在,外孙有了喜欢的人,纪夏秋心就落定了,她急切的其实不是成亲这件事,她只是希望外孙,把“成家”两个字,纳入人生计划,她只是希望他在老了之后,不会因为孑然一身,而变得孤单。 家人没办法陪你一生,只有伴侣,才能与你携手终老,这是老人家心里的观念。 今日送行,是容黎要与文清公主,一同去仙燕国。 柳蔚知道儿子早就想去仙燕国了,这次能与喜欢人的一起走,他必然是开心的。 送行的时候,柳蔚表情如常,但纪夏秋却哭成了泪人。 容黎手足无措,无奈的看向他娘。 柳蔚摆摆手,挽住母亲的胳膊,轻声劝慰:“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两年,过两年就回来了。” 纪夏秋还是惆怅,离别的氛围,让她表现得仿佛是跟外孙永别似的。 文清公主在马车里听到动静,便提着裙摆跑过来。 纪夏秋看到她来,这才擦了擦眼泪。 文清公主担忧的看向老人家。 纪夏秋对文清公主招招手。 文清公主走近,纪夏秋卸了自己一个镯子,塞给她。 文清公主忙推拒。 纪夏秋说:“这是我相公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他送我的东西,我也只留下这一件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文清公主慌了:“这,这太贵重了……” 纪夏秋摇头,硬给文清公主套上,还举着她白皙的手腕赞叹:“真合适。” 文清公主忙看向容黎,又看向柳蔚。 容黎没说话,柳蔚只是笑笑,对她轻轻点头。 文清公主眼圈也红了,她知道这个镯子的意义,这是老人家对她的期待,老人家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将她当做了容黎未来的妻子。 文清公主吸了吸鼻子,握了握拳,说:“外祖母,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喊出了外祖母这个称呼。 纪夏秋一下笑开了:“好孩子,好孩子。” 再是不舍,分别总要继续。 时辰不早了,侍卫过来催促,纪夏秋这才背过身去,让他们走吧。 这会儿文清公主也开始哭了,明明不是她的至亲,但她眼泪就跟刹不住似的,一直往外冒。 倒是容黎这个亲儿子,亲外孙,虽然怅然,但一滴眼泪都没流。 车队行驶起来,走出去一刻钟了,文清公主还在哭,不止哭,她还埋怨同车容黎:“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容黎一言难尽的捧着她的脸,替她擦了擦花猫似的脸蛋,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文清公主一下崩溃了:“可是你要去这么久!”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路途还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容黎将她搂着,有些无奈:“可我还是会回来。” 文清公主不听,把头埋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得满脸通红,还打嗝,就不消停。 而另一边,纪夏秋看到马车真的走了,也抱住柳蔚开始嚎啕大哭。 柳蔚拍着母亲的背,好说歹说,什么话都说了,哭声半点没见停的。 母子二人分隔两地,一人劝着一个,但大概是心有灵犀,竟同时长叹口气,神态语气,如出一辙。 送母亲回家后,柳蔚下午去了镇格门。 容棱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她来,随口问:“走了?” 柳蔚“恩”了声,走过去,轻轻将他抱着。 容棱搂着她,问:“怎么了?” 柳蔚道:“大概是娘哭得太伤心了,我被感染了,也开始想小黎了。” 容棱摸了摸她的后脑,安慰:“不是说过两年就回来吗?”又道:“实在想,忙完这阵,我们也可以去仙燕国看看。” “那还是算了。”柳蔚翻脸比翻书还快,仰起头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们无须彼此捆绑,只要心里还爱着对方就够了。” 容棱“恩”了声,看着她的眼睛,指尖拂了拂她的眼睑。 柳蔚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下他的唇,道:“我的余生,只需与你捆绑,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就够了。” 容棱弯腰,回她一个吻,抵着她的唇边道:“我也是。” 第1849章 钟自羽1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50章 钟自羽2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51章 钟自羽3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52章 钟自羽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战神王爷是妻奴最新章节、战神王爷是妻奴谁家mm、战神王爷是妻奴全文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txt下载、战神王爷是妻奴免费阅读、战神王爷是妻奴 谁家mm 、、、、、 第1853章 钟自羽(完) “对,是额外官职,岳大人写信上奏请表了,估计马上御批就下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有军师跟没军师,可差得远了。”马侍卫长忍不住开始说道:“前阵子,就是你刚走那会儿,我们不是去海上抓了几个黑船贩子吗,乖乖,还真给审出了一窝海盗,岳大人本想带着我们所有兄弟去清缴海盗老巢,哪知钟军师说不行,和岳大人关着门商量了一夜,第二天,改计划了,改成分五路了,头四路我们带,最后一路,钟军师亲自带,我们本来还觉得,这不是瞎搞吗?哪知那群海盗比泥鳅还滑,在海里东窜西窜,换了几艘船,我们跟丢了好几回,可最后,还真把人抓着了,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钟军师带的那路,把人拦住了。” 张师爷忙问:“怎么拦住的?” 马侍卫长不知道怎么叙述,就问旁边的人:“当时钟军师原话怎么说的来着?” 有个小役卫已经是钟军师的小迷弟了,连忙回道:“钟军师当时说,海路四通八达,但海盗想逃的路线,却不超过五条,为什么不超过五条呢,因为只有这五条海航线具备逃跑条件,第一食物充足,第二有兵器获取来源,第三离海运司都管监察点最远,而这五条路分别分布在正域线的正北,西北,东北,西南,东南五面,我们派人在正北、西北、东南、西南四条线上大张旗鼓的搜查,那海盗被逼无奈,只能往东北线走的,钟师爷事先在东北线设下埋伏,海盗一过来,自然能一网打尽。” 张师爷听得啧啧称奇:“的确深谋远虑。” 马侍卫长又道:“我听说这位钟师爷还是看在岳大人的面子上,才留在我们南州的,他是刚从京都过来的,在京里时,还为皇上办过案,是御前的人呢。” 张师爷不明觉厉:“这么厉害啊,那我要他向他讨教讨教,他现在在衙门吗?” “在,就在书房。” 张师爷拿着伴手礼走到书房时,就看到自己的位置正被一位身形清瘦,五官斯文的男子坐着,他走进去,另一个案后的岳单笙发现了他,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张师爷忙道:“回来了,这是给您带的礼物。”他说着,将土鸭蛋递上。 岳单笙接过,顺手放到桌子上。 张师爷又把另一袋土鸭蛋送到师爷位上的人手上:“是钟军师吧,我刚才都听他们说了,是新同僚对吧。” 钟自羽站起来,笑着点头:“是张师爷吧,久仰大名了。” 张师爷摆摆手:“我哪有名,您才有名,听说这回抓了二十个多海盗,都是您的功劳。” 钟自羽谦虚:“大家都出了力,其他兄弟都很辛苦。” 张师爷看这位钟军师和和气气的,人也很好相处,不禁问起他来:“听说您以前在京里还为皇上办过事,不知是哪一起案子,我们南州地方偏远,京里的很多事,消息都不大灵通。” 钟自羽道:“是定州借粮案。” 张师爷眼睛瞬间睁大:“宁国、平国突然增援我朝,无偿奉上大批救济粮,此事坊间一直众说纷纭,大家都说,宁国、平国不会如此乖觉,私底下,是皇上在背后做了什么,原来,竟是真的!” 钟自羽道:“天上不会自己掉馅饼,皇上为了百姓殚精竭虑,那批救济粮,背后凝聚了许多人的汗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张师爷内心钦佩,不禁又叹:“朝内高官在乎名声多过民生,实在是……唉……”他又问:“钟军师可与我细细说说里头的细节吗?比如,你们到底是如何使得二国自愿献粮,二国又半句怨言都没有的呢?” 钟自羽道:“这还不简单。” 张师爷马上洗耳恭听。 钟自羽:“诬陷他们杀人,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他们就什么都听我们的了。” 张师爷:“???” 这个办案过程听起来好像不怎么高端? 张师爷正陷入沉思,钟自羽突然又说:“不过其中也有点遗憾,就是当时我跟宁国国舅被关在一个牢房,为了不让他起疑,我没办法亲手打他,如果可以,我特别想把他头打烂,再把他四肢砍碎喂狗,最后把他的皮整块剥下来,扎成灯笼,摆成一排。” 张师爷:“???????” 不对啊,这位钟军师的画风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张师爷瑟瑟发抖的道:“咱们衙门,一、一般,不主张酷刑……” 钟自羽沉沉的点了一下头,幽幽的道:“我知道,我看过了,海运司的地牢刑具,少得让人心酸。” 这失望的语气…… 张师爷:“……” 张师爷赶紧求助似的看向自家顶头上司,急切的道:“大,大人,我们,我们不剥皮的对吧,您告诉钟军师了吗?我们小地方的衙门,跟京里的大衙门不一样啊……” 岳单笙头也没抬,还在翻阅公文,随口道:“你给他一把刀,看他敢剥吗?” 张师爷马上看向钟军师。 钟自羽微微一笑,极有涵养的道:“我是读书人,当然不敢。” 张师爷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再次抬头时,却看到钟师爷正看着他,对方露出八颗牙齿,明明笑得很温和,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诡异,让他觉得后脊背都凉飕飕的。 张师爷:“…………” 张师爷慌了,他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要跟这位钟师爷同一个书房办公!这位钟师爷,实在是太奇怪了啊啊啊啊! 于是,第二天,张师爷就提出要换办公室,岳单笙问他为什么,张师爷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要换,最后没办法,岳单笙只能把一个偏厅的耳房批给他了,回来时,岳单笙还跟钟自羽抱怨:“张师爷也不知突然怎么回事,非闹着说和我同处一室,耽误他办公,以前不都这样吗?” 钟自羽脸上带着笑,随口道:“可能是觉得书房小,要容三个人,有点多吧。” 岳单笙道:“可能吧。” 钟自羽又起身,道:“我去浇花。” 岳单笙纠正:“那是蒜苗。” 钟自羽坚持道:“不吃它,它就是花!” 岳单笙:“……”行吧。 钟自羽浇花的时候,慢悠慢悠的,还开始哼歌,岳单笙不知他为什么心情好,问了句。 钟自羽回道:“就是觉得,今天天很蓝。” 想了想,他又道:“希望以后的天,每天,都能这么蓝。” 岳单笙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白云万里,碧空如洗。 的确,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