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她要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节 ?《太子殿下她要了》 作者:指尖弹出盛夏 文案: 恩平侯府大姑娘殷语能掐会算,经她玉口亲批过的京城贵女无不呕血地发现奇准无比。 然而对太子燕煜来说,最特别的其实是—— 只要靠近殷语一尺距离,就能解他无人能解的头痛之症。 后来,京城谣传殷语是扫把星—— 燕煜扭脸就求来了赐婚圣旨。 京城贵女一片哀嚎。 殷语甜甜一笑:本姑娘掐指一算,这位太子殿下和她八字相合,最最相配,她要了! 第1章 第一次接触 殷语觉得京城贵女的日子过得挺有意思。 像今日在兴永侯府参加老太君的寿宴,贵女们各个打扮得娇艳绮丽,见了面不是你夸我的钗环漂亮,就是我赞你的春裳好看。 一个个嘴儿都甜得紧。 自然也有那暗里夹枪带棒的,不过都还是顾忌着脸面,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殷语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圈,暗道从今往后的贵女生活,想来不会无趣了。 “姑娘,侯府二姑娘刚才邀请贵女们去园子里作画,”婢女秋葵和殷语一般觉得新鲜,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好呀。” 彼时日头虽渐渐西移,但园子景致仍是甚好,贵女们三三两两站在画架前,有画春景的,亦有画松柏的,着笔皆是喜庆之色。 殷语带着秋葵走近了,正看得入神,就听后头传来一阵轻笑:“殷大姑娘。” 她转身望去,便见二妹妹殷淑挽着侯府二姑娘胡嫣嫣走了过来。 胡嫣嫣上下打量殷语数眼,“淑儿说你自幼周游大燕各地,想来见识颇丰,所作之画定然与我们这些常居京城的贵女们不一样。” 周遭贵女听了这话,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殷大姑娘不若作幅画让姐妹们品赏?”胡嫣嫣笑盈盈。 殷淑帮腔:“大姐,快作幅画让姐妹们瞧瞧。” 她就不信从小流落在外的大姐能作出什么好画! 殷语睇了殷淑一眼,不紧不慢地回望胡嫣嫣:“二姑娘盛意拳拳,那我自是不便推拒。” 言罢,她执起画笔,思量片刻便在画纸上落了笔。 贵女们皆凝神细看。 渐渐地,众人神色变了。 不多时,胡嫣嫣倏地上前:“住手!你这画的是什么?” 殷语无辜地眨眨眼:“不是二姑娘让我作画吗?” 画纸上画的正是她们所处的园子,然而景象却与当前景致大相径庭。 画中的园子里花木被踩踏得面目全非,画架倒地四处散落。 胡嫣嫣气得手直抖,她刷地从扯起一侧的绒布盖在殷语的画作上:“殷大姑娘的画作嫣嫣已经见识过了,不必再画。” 在祖母的寿宴上作如此晦气的画,若不是不想扫了宾客的兴致,她定然饶不得殷语。 贵女们皆是人精,闻言纷纷散开了去。 “姑娘为何要作那样一幅画?”秋葵小声地问。 殷语缓步往外走:“因为那就是我眼里的兴永侯府呀。” 她非无故作画,画中的景象想来过不多久就会应验。 秋葵一愣:“姑娘是说兴永侯府今日会倒大霉?” 她家姑娘卜算能力非凡,从不会算错。 只不知,现在看着一派平和欢庆的兴永侯府,怎么会变成画中的模样。 “不愧是我的好秋葵,”殷语伸手捏了捏秋葵肉乎乎的脸蛋,“真聪明。” “姑娘既知兴永侯府今日有难,为何又要答应二姑娘一同过来贺寿?” “自我回京以来,这还是头一回二妹妹邀请我一同出门,”殷语弯起唇角,嘴角间的酒窝忽隐忽现,“总不好让她失望。而且,今日来兴永侯府,还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秋葵扁嘴嘀咕了一句:“二姑娘哪是什么好心思。” 旋即又不解,“姑娘指的是什么事?” 殷语只拉着她脚步加快:“咱们去前院看看。” 主仆两人走过长廊,绕过花园,刚走到离前院不远的树丛前,就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兴永侯府的正门被一阵猛力推撞开来,远远可见身穿铠甲手执大刀的士兵在将士带领下卷踏而入。 整齐一致的步伐,沉凝肃然的面容,带着宛若战场杀敌的气势,趁着这渐暮的日色,似要将兴永侯府踏平。 “抄家!搜!” 殷语拉着秋葵往树丛后退了半步,正好掩住了身影。 秋葵不想竟然会横生变故,一时颤了嗓音:“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我卜得一卦,今日兴永侯府怕是有灭门之灾。” 殷语瞅着四散而开抄家的兵士,低声道,“先去找二妹妹,然后还要去趟侯府后山。” 秋葵向来听从殷语的话,闻言也不多问,跟着殷语一同又往来时路跑去。 两人回了早前作画的园子,四处皆是奔逃躲避的宾客和下人,与半个时辰前的光景简直天差地别。 园子里的花草尽数被践踏,倒地的画架支离破碎,不少贵女相拥簌簌发抖,连跑都似乎没了力气。 秋葵惊呆:“这景致,和刚才姑娘画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殷语快步寻到了殷淑,神色一整:“二妹妹,此处危险,需得尽快回府。” 彼时殷淑刚被胡嫣嫣拉住,耳边仍回响着她焦急的声音。 侯府突然被抄家,胡嫣嫣急急去了后院不久便跑了回来,央着殷淑让她顶替殷语的名头悄然逃出府去。 殷淑虽然不喜这个突然回京就夺去她的一切的大姐,但若是带走胡嫣嫣,却不知殷语会不会因此遭了殃。 她一时踌躇。 然而胡嫣嫣却揪着她的胳膊,低声急道:“淑儿,只有你能救我。你大姐到底不是我们府里的人,官兵查验后自然会放她走,可我若是走不了,怕是就没命了!” 殷淑看着胡嫣嫣恳求的神情,冲她点了点头,对殷语道:“大姐,你快些沿着东北方向一直往里走,就能从后门离开侯府。” “妹妹不与大姐一同走吗?” “妹妹还要陪嫣嫣去找老太君,大姐赶紧走!妹妹有侯府相护,不会有事的。” “……好。”殷语深深地凝了殷淑一眼,“那妹妹保重。” 言罢,她拉着秋葵转身而去。 “姑娘,咱们现在去后山吗?”秋葵还记得殷语早前说过的话。 殷语点头:“对。” 昨夜的卦象中,提示今儿个在兴永侯府后山有与她日后缘分甚深的贵人需她相救。 这样的卦象还是她跟随师父学习卜卦以来头一回遇见。 究竟是什么人,既是她的贵人,却又需要她去救? 就很好奇。 殷语提着裙子往东边径直而去,彼时侯府里下人依旧四下逃散,她们的疾走并未引起旁人留意。 侯府依山而建,后山青葱玉翠,静谧安然。 上山之路皆是青玉石铺就,可见用心。 拾阶而上约莫片刻,眼前便是一座六角凉亭。 刚步入凉亭,就看见长椅上平躺着一个男子。 “他就是姑娘卜算到的那个需要姑娘救治的人吗?” 秋葵从殷语身后探头看了过去,待看清那男子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姑娘,这公子长得可真真是好看!” 殷语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长得真真好看。 眼前这倒卧长椅的公子,挺鼻薄唇,眉似刷漆,有股与生俱来的清贵高冷之感。哪怕是紧闭着双目,依旧散发着寒肃冷冽的气息。 不过,他现在是个病人。 按着昨夜她卦象中的提示,今日她来兴永侯府,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救治这位公子。 殷语抛去心中杂念,细细给男子看起诊来。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一双秀眉渐渐蹙起。 从脉象上来看,这个公子身子康健,根本没有病。 且若她没有诊错的话,他现在并非昏迷,而是在……睡觉? 这……怎么可能呢?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节 卦象中明明说了待救之人急需她帮助来着,怎么会只是睡着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这位公子他怎么了?” 秋葵甚少见殷语如此迟疑,一时心生好奇。 “我再看看。” 殷语伸手在燕煜脸上轻轻拍了拍,又捏了捏他的胳膊,探了探他的胸口……一路往下,连腿脚都诊查了一遍。 “亦没有外伤。” 她低声念叨着,又解开了男子的襟领,替他松开了些许,露出了纤细修长的锁骨。 待她欲继续查看时,头顶蓦地传来冰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殷语倏地停了手,一寸又一寸地挪动双眼,最终对上了眼前男子那双锐利深邃的眸子。 她尴尬地僵笑了片刻,满面无辜:“我路过此处,见公子倒卧不起,因懂些医术,是以正在替公子诊治。” 尽管……她什么忙也没帮上。 殷语努力端着医者的温和慈爱的神色,心里已经将卦象骂了一百遍。 居然坑了她一把! “手。” “啊?”殷语先是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按在男子被扯开了衣襟的胸口上。 遂急急地将与其肌肤相触的双手举了起来,无辜一笑。 那厢燕煜坐起身扣上衣领,英俊的面庞深沉似水。 他拧起眉,带着研判的神色凝视着殷语。 尤其是扫过她的双手时,眸色寒得几乎结出冰霜。 殷语被看得愈发心虚,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笑得愈发友善:“既然公子已经无恙,那我就先离开了。” 她一步步后退,伸手指了指山下的兴永侯府,“侯府怕是不太平,公子若是无事,尽早离开为宜。” 言罢,拉住秋葵一同逃也似的离开了凉亭。 站在凉亭外,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馒头的季宗瞪圆双眼扭头目送殷语和秋葵离开。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是他瞎了还是眼花了? 那位姑娘对他家殿下又拍又捏又摸了小半天,还解了他家殿下的襟领? 谁家姑娘这么强悍! 还有还有,他家殿下怎么会毫不追究就将人放走了? “不是让你守住后山?” 冰冷彻骨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季宗的遐想,让他后背寒毛直竖:“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他明明带人兵分两路将后山围守,那两个姑娘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燕煜冷冷扫他一眼:“抄家情况如何?” “回殿下,兴永侯父子已经伏诛,并且在书房暗格找到了咱们要的书信。”季宗立即禀报。 燕煜站起身,颔首道:“将侯府所有罪犯押送至大理寺狱,本宫亲自去审。” “另外,去查下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他背手步向凉亭边上俯视侯府,眸光掠过两个急急下山的身影。 第2章 真假千金 那厢殷语拉着秋葵离开后山。 终于脱离了燕煜让人惊惧窒息的威压,秋葵的小嘴总算可以叭叭叭了:“姑娘,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他就是你说的贵人吗?” 殷语只想摊手。 她摇头:“兴许不是。” 是不是贵人她尚无法确定,但不需要她救却是铁定的。 那个公子根本就没病。 殷语拉着秋葵左闪右避,躲过了依旧疯狂四窜逃离的侯府下人和四处抓人的兵士,离前院的侧门越来越近。 待到侧门处,终于被拦守的兵士挡下:“姑娘何人,报上名姓!” 殷语连忙出示恩平侯府的令牌:“我乃恩平侯府大姑娘,今日来侯府贺寿。” 兵士接过令牌审核无误,手一扬便打算让殷语和秋葵离去。 哪知从一侧传来一声呼喝:“且慢!” 殷语顿足。 “恩平侯府的马车不是刚刚放行吗?马车上的两人自称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和二姑娘。” 刹间数双眼睛落在殷语身上。 殷语倒是不慌,她温声说道:“这位兵大哥许是弄错了,我才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 言罢,她朝秋葵递了个眼神,秋葵忙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身份路引,还请核对一二。” 那兵士接过路引,将其上勾勒的画像和身份一对,便与另外一人点头示意。 殷语又道:“方才在园子里与二妹妹走散前,她正与兴永侯府二姑娘挽着手一起离开。” 言罢,就见意欲拦下她的兵士脸色一变,转身疾速奔去。 “姑娘,”秋葵歪了歪头,“那兵士为何会突然脸色发青地跑掉?” 殷语笑而不语。 自然是去抓二妹妹和胡嫣嫣。 既然二妹妹不顾姐妹之情,想要用她来换胡嫣嫣的平安,那就不能怪她礼尚往来。 殷语道:“这里离侯府尚远,咱们去前方大街上租辆马车再回府。” 秋葵应是,很快就租来了马车。 主仆俩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往恩平侯府行去,马车刚行至侯府侧门不远处的树下,殷语提着裙子正欲下车—— 就见远远扬起尘土,一匹骏马朝着马车疾驰而来! 骏马疾速地在马车边上转了弯,下一瞬就见一位英俊儒雅的中年男子从马匹上飞跃而下,大步流星地往侯府侧门里奔:“夫人!语儿可回来了?” 殷语:“……” 那中年男子正是恩平侯,她刚认回来不久的亲阿爹。 恩平侯飞奔进府,那厢恩平侯夫人正巧在前院提着儿子的耳朵训斥,听到声音快步迎了上去:“夫君,今儿个怎么这么快就下衙了?” 恩平侯却急问:“夫人,语儿和淑儿可回来了?” “还不曾。”侯夫人摇头,“她们姐妹俩去了兴永侯府给老太君贺寿,许是要用过晚宴才能回府。” “这下糟了!”恩平侯急得握住了侯夫人的双手,“为夫刚得知兴永侯府被抄家,太子殿下已经带兵过去了!” “什么?”侯夫人惊得腿一软,“那……” “我去救二妹妹!”站在两人身后的恩平侯世子殷滔双目一赤,转眼就如同惊雷般席卷而出,跃上恩平侯的马转瞬就消失在街角。 “语儿怎么办?”夫人顾不得气儿子不生性,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她刚回京不过一月,哪里经得住?老爷快想想办法!” “夫人莫慌,为夫这就赶去兴永侯府,一定会将她们安安全全带回来!” “爹,娘。” 站在门边上的殷语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她提着裙子迈进侧门,“我回来了。” “语儿!” 恩平侯夫妻搀扶着彼此,激动地看着门前俏生生站着的殷语。 若不是两月前恩平侯奉皇命前往渝州办差,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和夫人的亲生女儿竟然在她才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弄丢了。 两月前他在渝州办差盘亘半月,因为思念家中妻儿,待事毕便急行回京。 途经渝州静安县时遇上暴雨,他为了赶路冒险出发,哪知遇上泥石流,差点车毁人亡。 同行不少途人被泥石流压伤,甚至有一家子生生埋在了泥石流中。 他虽被落石刮伤了胳膊,但幸好人无大碍。 而彼时,殷语正随着她师父冒雨救治伤患。 “您伤得不深,只是外伤。但须得注意莫要沾了水,这创伤膏一日一换,约莫六七日定能大好。” 那会儿殷语扬起甜甜的笑看向他,嘴边若隐若现的酒窝和他夫人如出一辙! 更别说两人有七分相似的模样,乍一看他还以为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夫人。 就在恩平侯想唤住殷语问个究竟时,她起身去救治别的伤患,不经意露出了身上戴着的玉佩! 那是他与夫人的定情信物。 恩平侯没想到殷语竟然是他和夫人的亲生女儿! 莫言师太是在十四年前在泸州檀溪县一处山庙捡到殷语的。 彼时殷语不过才三个月大,身上除了戴着一块玉佩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家的女儿。 莫言师太便将殷语养在了身边,直到赶巧救了因泥石流受伤的恩平侯,殷语才认祖归宗回了京。 恩平侯带着殷语回了侯府,和侯夫人一同细细回忆,想起了当年的事。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节 当年侯夫人刚生下殷语,他就得了朝廷的召令升迁回京。 于是带着一大家子人离开任职三年的泸州,途中因为暴雨曾在檀溪县一处山庙躲雨。 “妾身记得清楚,当时山庙里有另外一对夫妻亦在避雨,他家夫人刚生了个女儿,比咱们语儿小一个月。” 夫妻俩这么一对,便明白了当初定是匆忙中把两个襁褓中的孩儿给置换了。 “语儿出生时后肩有一块月牙胎记,”恩平侯夫人拉住恩平侯的手,“到了京城妾身还奇怪胎记怎的没有了……” 她生殷语后病了一场,回京路上一直浑浑噩噩的,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胎记之事。 就这样,连孩子换错了都没发现! 恩平侯夫人带着殷语去内间讲述了当年的事,殷语一脸乖巧:“夫人,我右肩确实有个月牙胎记。” 殷语是恩平侯夫妻的亲生女儿实锤。 恩平侯夫人见殷语安全回府,拉着她回了清芷院仔细打量了许久。 “娘,我真的没事。” 殷语再三保证。 侯夫人依旧不放心,招人送了安神汤过来,又陪殷语用了些吃食,叮嘱她好生歇息才离开了。 殷语刚送走母亲,就听到外头响起了殷滔的叫嚷:“殷语人呢?快出来!” “二妹妹究竟去了哪里?”殷滔见着殷语,眼底尽是责问之色。 他去兴永侯府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四处都是手持大刀的把守士兵,只说宾客已然离去,侯府人犯全部送去了大理寺狱! “他们说咱们府上的马车一早就离开了,可是你回来了,二妹妹却不见了!” 大有一番唯殷语是问的意思。 殷语真是气笑了:“二妹妹离府比我早,马车亦是被她调用了,你来问我,我去问谁?” “她不管我独自驱车离去,我能够平安回府是我的福气,难道这也碍着哥哥的眼了?” 殷滔满腔急火被她的话浇熄了大半。 “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因为找不到二妹妹一时心急才来追问几句,并不是是非不分的哥哥。 “既然你不知道,那、那哥哥再出去找找。” 他转头就跑,哪知跑出去没多会儿,就听得他在院外的声音响起:“爹!您也没找到二妹妹吗?” 殷语闻声走了出去。 恩平侯沉声道:“淑儿和兴永侯府二姑娘一同被抓进了大理寺狱。” 第3章 一眼就看见她 “语儿,你再将最后见到淑儿的情况仔细给爹说说?” 恩平侯打听到前往贺寿的宾客查验身份后皆放行离开了兴永侯府,唯独殷淑却被抓了。 这绝非小事。 他赶回来一是想从殷语这边问询更多的消息,二是让夫人知晓他怕是会在大理寺狱耗费不少时间,让夫人夜里不必等待和担心。 “回爹爹,”殷语如实道,“彼时二妹妹只说陪二姑娘去找老太君,让语儿尽早离去。再后来,语儿就没见过二妹妹了。” 恩平侯沉吟片刻:“爹再去趟大理寺狱。” 在恩平侯看来,兴许是兵士抓拿兴永侯府二姑娘时误抓了殷淑,只要将情况说清楚,把殷淑带回来应当问题不大。 侯夫人颔首,叮嘱恩平侯切切小心才送他出了门。 转头就揪住殷滔的耳朵:“你给我老实回去读书!” 殷滔缩着脖子走了。 然而恩平侯这一去,却是直到深夜都未归府。 殷语夜里睡不踏实,寻秋葵去问了消息,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姑娘,”秋葵递了水,“这才刚丑时,还有许久才天亮,你再睡睡罢。” “我睡不着。” 殷语望着窗外昏暗的月色,心头发紧,“娘亲怕是一直在担心,我去趟沉香院。” 本只打算让二妹妹受些教训,却不曾想爹爹因此一整夜在外奔波,让她实在难安。 到了沉香院,果然侯夫人依旧没有睡下。 “娘,”殷语安抚侯夫人,“语儿去趟大理寺狱找爹爹。” 侯夫人拦着不许:“你爹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殷语神色坚定,“娘,您若是不放心,不如让哥哥陪语儿一同去。” 侯夫人最终被殷语说服了。 到了大理寺狱前,果然就见恩平侯独自路边徘徊。 “爹。” “语儿,滔儿,你们怎么来了?” 恩平侯惊讶上前。 殷语拉着恩平侯往马车里走:“爹爹,这是娘亲让我们给您带的外裳,您先披上。” 恩平侯披了外裳,又饮了殷语带来的热茶,只感觉浑身都是暖意。 “爹,二妹妹情况如何了?” “爹尚未见到她。”恩平侯未有隐瞒,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两人,“大理寺狱里连夜审案,爹打算在这里等着,好替她求情。” 他叹了口气,“不过早前爹使了关系打听,淑儿这次怕是要受些苦头。” 原本以为殷淑是被误抓进去,可哪知大理寺狱的人说是因为殷淑有包庇兴平侯府二姑娘的嫌疑。 这下就让恩平侯没了底气。 包庇人犯可不是小罪! 只望太子殿下能够从轻发落。 “爹,二妹妹不会有事的。”殷语拍了拍恩平侯的手,“您先歇息会儿,女儿替您守着,只要有人出来就唤醒您。” 那厢燕煜为了审兴永侯及一众人犯,几乎通宵留在了大理寺狱。 审完人犯离开大理寺狱时,季宗已然查清殷语的背景:“殿下,今日在兴永侯府后山的那位姑娘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 燕煜脚步一顿。 审犯时兴永侯府上下一百八十三口尽数抓捕归案,唯独多了一位,就是恩平侯府的二姑娘。 季宗继续道:“殷大姑娘是月前恩平侯从渝州带回京的,其乃恩平侯夫妻的嫡亲女儿,与殷二姑娘是十多年前在一处山庙中抱错。” “殷大姑娘在侧门出示了恩平侯府的令牌和路引文书自证身份离府,”季宗办事素来细心,这半日功夫早已打听清楚,“咱们的人才发觉有异,拦下意图让胡嫣嫣顶替殷大姑娘身份离开的马车。” 燕煜眸一凝:“路引文书?” 他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双澄澈干净的水眸,殷淑被人发现包庇胡嫣嫣之事,当真那般凑巧,还是某人故意而为之? 他薄唇微抿,只道:“回府。” 众人出了大理寺狱,正好就遇上了恩平侯。 恩平侯带着殷滔上前求情:“是下官管教不力,才让府里女儿犯下过失,还请殿下宽宏大量,下官回去必定好好管教女儿。” 燕煜沉默地看了眼恩平侯,双眸一抬,下一瞬就落在了躲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偷偷张望的殷语脸上。 殷语本来是想跟着一同下马车的。 可恩平侯哪里舍得让自家宝贝女儿在外男面前露面,只嘱咐她乖乖在车里等着。 遂殷语只能偷看。 哪知竟然被燕煜给抓了包。 她讪讪地挥了挥玉白小手,弯起眉眼露出与世无争的微笑。 晨光落在她洁白无瑕的面容上,像白玉般泛着柔和的光泽。 燕煜嘴角一抽,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恩平侯本以为救人怕是不易,哪知燕煜只斥了他数句教养无方便让人放了殷淑。 殷语远远看着爹爹喜出望外的神色,便知道那位公子同意放人了,一时高兴就冲着他拱了拱手。 故作无视却依旧不小心将殷语的反应看在眼底的燕煜崩了崩额角:“季宗,回府。” 一行人绝尘而去。 待回了侯府,惊吓了一夜的殷淑大声哭诉:“如果不是大姐将侯府令牌给那些兵士看,他们就不会拦下咱们侯府的马车,把淑儿和嫣嫣一同抓去了大理寺狱!” 殷语:…… “赴宴宾客要离开兴永侯府,需得自证身份。”她不疾不徐应道,“大姐不知二妹妹想让侯府二姑娘顶替大姐的名义逃离之事,离开侯府时出示咱们府上的令牌又有何问题?” “你……”殷淑急红了眼想反驳,奈何却寻不出理由。 “闭嘴!”恩平侯一拍桌子,深吸口气道,“淑儿,跪下!” 殷淑和殷滔几乎同时嚷了出声:“爹!” “跪下!” 恩平侯气得又拍了一记桌子。 看着不情不愿跪下的殷淑,恩平侯沉怒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其一,兴永侯府被抄家,他们府上的二姑娘就是有罪之身,你意图带她逃离那就是包庇罪犯,甚至会牵连到我们侯府!” “其二,你可有想过你让兴永侯府二姑娘顶替了你大姐的名义离府,你大姐要如何离开?你这是置你大姐安危于不顾,枉顾亲情!” “去祠堂罚跪一日一夜,除了送水不得送任何吃食!好生反省下你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节 太子府。 燕煜回府准备梳洗更衣后便进宫早朝。 兴永侯府是曹国公一派的人,昨天他雷厉风行地抄家定罪,今日在早朝上必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殿下,”季宗提了疑问,“今日您在侯府后山昏睡,不过一盏茶时间就醒来了……” “什么?”正在思索如何应对曹国公的燕煜一顿,“本宫只昏睡了一盏茶时间?” 三年前他莫名其妙得了头痛之症,只要遇上连续多个阴雨天,就会日渐头痛。 待疼到了头痛欲裂的状态后,会突然陷入昏睡。 只要昏睡两刻钟时间,头痛就会不治而愈。 然而再遇连续的阴雨天,就又会如此反复。 他找过御医查诊,说是他身子康健,并无疾病。 又暗地里寻访过民间名医,同样不认为他有任何病症。 “殿下,”见燕煜面露困惑,季宗快言快语道,“您说会不会是殷大姑娘给您治的?小的查到她会些岐黄之术。” 燕煜面色一沉。 蓦地就想起殷语扯开他的衣襟的一幕。 “不过,殷大姑娘既没给您开方子,又没给您针灸,她是怎么给您治好的?”季宗嘀咕。 总不会是摸一摸,捏一捏,就把他家殿下给救了? 燕煜冷脸:“上朝。” 第4章 春日宴 燕煜面无表情往外走,季宗紧随其后。 出了院门,早侯在旁的太子府大管家忠伯连忙追了上去:“殿下,皇后娘娘传了旨意,为了给您接风,庆祝您率军在燕楚一战大获全胜,特在五日后办一场春日宴。” 燕煜头也不回:“本宫没空。” 忠伯一路小跑追着:“娘娘知晓殿下您事忙,说只要春日宴您能在咱们府上露个面就成。” “咱们府上?”燕煜脚步一顿,转头冷冷地瞥了眼忠伯。 好不容易得了主子关注的忠伯忙一挺胸膛,露出顶级管家的完美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回殿下,正是。娘娘说这次的春日宴特意开在咱们太子府里,专程让人从庄子里送来了无数品种珍稀的花草,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可以入药的极品种类……” 虽然殿下尚未成家,府里没有一个可以操持春日宴的太子妃娘娘,但是—— 他忠伯身为殿下最忠诚可靠的大管家,自然能够肩挑大梁,扛起这明面上庆贺大胜归来实际上替殿下觅个如意太子妃的春日宴! 一切有他,稳! “闭嘴。”燕煜打断忠伯的滔滔不绝,脚步如风地离开了太子府。 恩平侯府。 殷淑被送去祠堂罚跪,当日中午就晕了过去。 侯夫人忙让人去请了大夫,查诊后是因为受了惊吓和疲累所至。 到底是侯府自幼娇宠长大的姑娘,关押在大理寺狱的那天夜里除了要面对牢房的阴暗潮湿和四窜的老鼠,耳畔还此起彼伏没有停歇过受审犯人的凄惨嚎叫,当下就已经被吓破了胆。 回来后又受恩平侯严厉责备,送去祠堂罚跪思过,终是扛不过去昏倒了。 傍晚时分,殷语去沉香院陪侯夫人用晚膳时才听说此事。 “你二妹妹说是悔极了,待病好全了定要向你赔个不是。”侯夫人拉着殷语的手道。 殷淑是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自是清楚她性子娇惯。 这次行事确实不对,但受的磋磨已是不少,想来日后做事应当会稳重许多。 只不过昨日的事情,殷淑的那些小心思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虽然口口声声辩解说是受了胡嫣嫣的蒙骗,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你二妹妹现下身子尚虚,待她好了,娘会再让她去祠堂反省一日。” 殷语听了这话,颇有些惊诧。 且不说殷淑是否真的晕倒了,按说这般病上三五天,自然就会冲淡了爹娘对她的恼意。 可娘亲却如此赏罚分明—— 应是因为她。 “娘。”殷语向着侯夫人挨近了些,只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那乖巧的模样瞬间就暖进了侯夫人的心里头去。 母女俩用过晚膳,侯夫人取来太子府的请帖:“太子府办的春日宴,语儿你一个人去赴宴罢。” 春日宴? 殷语接过玉兰花底烫金请帖,手指在请帖精致的纹路上拂过。 侯夫人见她没吭声,又道:“上回娘带你去姚府作客,不是和姚三姑娘颇聊得来?这回春日宴姚府亦收了请帖,你去了会有个伴,不用担心。” 姚三姑娘便是姚蓁蓁。 殷语回京后不过数日,正好遇上姚府请宴,侯夫人便带着殷语和殷淑一同去了。 姚府当家主母和侯夫人是发小,两人关系向来亲密,平日里两家时常有往来。 彼时姚府二郎从书院里带回来几幅平平无奇的画作,说是谁要能在画作上添上几笔起到画龙点睛之效,就将一册难得的诗作孤本作为奖赏。 姚蓁蓁挑了一幅画参加比试,奈何左想右想不知如何下笔为好。 正巧殷语见了,在她耳边提了几句建议,便助姚蓁蓁得了那册孤本。 有姚蓁蓁在,殷语倒是乐得前往。 春雨绵绵,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本以为春日宴会因为天气延期,却不曾想一早起来天公就放了晴。 侯夫人一早就亲自去了清芷院,替殷语挑了裙裳,又让为她选了合适的妆发,好生装扮了小半个时辰才满意地打量着殷语。 她家语儿长得像她,眉眼最是好看。 尤其是那双水漾漾的眼儿,不笑的时候清澈又诚挚,笑起来时弯弯如月牙,甜甜得直到人心坎上去。 “今儿个去太子府参加春日宴的贵女应是不少,”侯夫人送殷语出了府门,徐徐叮咛,“就当是去好好赏赏花,不用紧张。” 去春日宴,可不就是赏花么? 待殷语进了太子府,看到满院子的珠翠钗环,嫣红柳绿,忽地又觉得娘亲说得怕是不够准确—— 这春日宴,与其说赏花,还不如说赏美人。 京城里的漂亮姑娘,怕是都来太子府了罢? “语儿!” 姚蓁蓁眼尖,刚走到园子里就看见了矗立在人群往翘首四盼的殷语,她笑容可掬地上前挽住了她,“怎么就你一个人?殷淑呢?” “二妹妹近日身子不适。”殷语委婉道了一句。 姚蓁蓁亦不多问:“我听说今天春日宴有不少由皇后娘娘亲赐的名花,都是极为珍稀罕见的,咱们去瞧瞧。” 太子府里被一片花海点缀着,品种繁多,鲜艳夺目,让人看不过来。 姚蓁蓁热情地给殷语介绍着不同花的品种,拉着她往人群里钻去。 殷语看得兴致勃勃,然而最让她感兴趣的不是名贵的花,而是繁花丛中居然偶尔夹杂着极罕见的药草! 看着那些个不经意的角落里时不时可见到一两株珍贵药草,殷语就觉得—— 太子府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这药草要是摘了,可以救命,再不济,还能卖个好价钱。 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炯炯,斜前方忽然走来一位精神焕发的管事:“殷大姑娘若是喜欢这花草,可以采摘些回府。” “老伯,”殷语端着认真的面容再次确认,“您是说这些药草可以采摘?” 忠伯露出自认完美无缺的笑容:“姑娘有礼了,殿下平日里称呼奴才为忠伯。姑娘若是欢喜,可以采摘回府赏玩。” 言罢,他从一侧的立架上取来一个碗口方圆见尺长的篓子递给殷语:“姑娘可以用这个来装。” 那是一个精致的花草篓子,虽是用竹编制,但竹片上皆缠绕了绸缎,看上去华丽又别致。 殷语接过花草篓子,弯唇道:“谢谢忠伯。” 忠伯微微颔首,眼角眉梢是丈量过般的完美弧度。 “忠伯,”殷语见他慈祥,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您怎知我姓殷?” 她刚回京城不多久,忠伯按说不该认识她才是。 忠伯含笑:“回殷大姑娘,不只是您,参宴的每一位宾客奴才都知晓。” 将每一位宾客的个人资料记清楚是一位顶级管事的基本能力。 更何况,这位可是曾摸过他家殿下的殷大姑娘。 果然是个有胆识,有眼光,率直真诚又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忠伯一想到季宗绘声绘色的形容,畅想着殷大姑娘轻薄他家殿下的画面,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随着入府的贵女愈发多了起来,园子里四处皆可见三两相伴的姑娘家。 除了赏花的园子,清湖曲桥,假山景石,处处都是缓步赏景的人。 不少贵女怀里都抱着花草篓子,偶尔会采摘上一支花儿放入篓子里。 殷语和姚蓁蓁相偕走着,不多时就有贵女前来寻姚蓁蓁说话,相互介绍过后,那位贵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殷语见状:“蓁蓁,我去那边转转,一会儿再来找你。” 姚蓁蓁回以一笑,叮嘱一句:“语儿你别走远,我陪梦涵叙叙话。” 与前院的热闹相比,后院截然相反,依旧是如往日般的清冷肃然。 燕煜笔挺地坐在书房的桌案后,手执公文,眉心紧拧。 自从兴永侯府抄家后,日日皆是连绵阴雨,以至他此刻头疼欲裂,根本连公文上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节 “殿下,”季宗飞快步入禀报,“皇后娘娘马上就要到太子府了。” 燕煜的脸色刹间一变:“母后何时到?” 季宗:“回殿下,约莫还有一刻钟时间。” 燕煜蹙眉。 为免母后担忧,他一直未曾告诉过母后头痛之症的事。若一刻钟后母后来了见不到他,定会亲自到后院来寻。 以他现在的头痛状态,恐怕很快就要陷入昏睡。 季宗身为燕煜的贴身侍卫,最是明白他的情况:“殿下,殷大姑娘就在咱们国公府,要不您去找她看看?说不定她能治您的头痛之症。” 燕煜深吸口气,倏地站起身:“她人在何处?” 第5章 殿下您疼吗 “听说那一战咱们大燕边城被上万敌军围困,太子殿下带领三千精兵绕道深入敌军腹心,烧光敌营粮草不说,还百步穿杨箭取敌军将领首级!” “不仅如此,太子殿下的三千精兵对上敌军,收割人头犹如大刀扫过麦田,把敌军将士吓得弃械而逃!” “这些都不是重点,”不知是哪位姑娘这么扬了一声,顿时四下讨论的声音静了静,就听那位姑娘细声道,“太子殿下除了骁勇善战,英明神武外,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咱们京城第一美男子!” 语落,登时引来一片娇笑声。 “皇后娘娘素有大燕第一美人之美誉,太子殿下自然……”有人正说着,忽地就消了声音。 不止如此,周围突然陷入了寂静。 正蹲在角落处一边摘着药草,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殷语不由好奇地抬了抬头—— 就看见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飞快地往园子中央走去。 园子里的贵女们仿佛都被定了身。 直到那男子环顾一周离去,才听得一个个低声尖叫:“是太子殿下!” “殿下真的露面了!” “他、他、他还看了我一眼!” 殷语:“……” 原来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虽然没看清脸,但身形倒是颇有些眼熟。 那厢侯在园子边上满意地听着众贵女夸奖自家王爷的忠伯一见燕煜出现,就又惊又喜地追了过去:“殿下。” 燕煜步出园子:“殷大姑娘人在何处?” 殷大姑娘? 忠伯顾不得震惊自家王爷嘴里头一回蹦出了女子之名,瞬间恢复了天下第一精明能干管事的姿态:“回殿下,适才殷大姑娘与姚三姑娘往湖畔方向去了。” 言罢,就见燕煜长腿一迈往湖畔方向疾行而去。 湖畔柳树下,姚蓁蓁正在听沈梦涵说着心事,两人忽地就感觉到了一阵让人窒息的气势席卷而来。 “殷大姑娘在何处?” 伴随着令人脊背发寒的气势,燕煜冷凝的声音让两人双双停下话头,抬眸看了过去。 是太子殿下? 姚蓁蓁愣了一瞬,指着殷语适才离开的方向:“回殿下,殷大姑娘方才往那个方向去了。” 忠伯疾步追着燕煜,顾不得琢磨殿下为何要找殷大姑娘,只细细地猜想着殷语可能会去了何处。 今天的春日宴将太子府前院皆开放给宾客游玩,殷大姑娘进府后对药草甚是感兴趣—— “殿下!”忠伯飞快地追上了燕煜,“奴才以为,殷大姑娘兴许是去了假山附近。” 燕煜顿足,他的头愈发地疼了。 他拧眉看向忠伯:“确定?” 忠伯点头:“殷大姑娘喜欢药草,奴才昨个儿让人将皇后娘娘送来的药草大多数都植在了假山附……” 话未说完,燕煜扭头就往假山方向奔去。 而此时,怀抱着花草篓子悠哉四逛的殷语,正好走上了通往假山的路。 “太子府怎能将珍贵的药草这么随便地种在路边上!” 她看着眼前一排溜儿的药草,眼底尽是心疼。 花草篓子里已经采摘了四五株罕见的珍贵药草,可眼下还有那么多让人垂涎的药草,能不能再多摘一株,或是两株? 殷语缓步走着,目光紧紧锁在地面上的药草上。 如果只能再采摘一株,是选这株价值千金的药草,还是选那株少有难寻的药草? 殷语踌躇不已。 最后,终于咬牙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少有难寻的药草挖了出来。 “好了,不能再贪心了。” 殷语紧紧抱住怀里的花草篓子,眼巴巴地扫着左近,忽地目光就定格在假山脚下的一株药草上。 呜呜! 那株药草不仅少有难寻而且还非常贵!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先别急着挖药草了。 这种遍地都是珍宝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殷语转身想走,只有离开才能按捺住躁动的心。 可双脚却死死地抓住地面,挪不动不说,还自个儿往假山脚下腾了过去。 她就看一眼。 绝对不会伸手。 殷语上前蹲了下去,望着那株像是对她招着手儿的药草咽了咽口水,手不听话地向药草摸了过去。 这药草长得真好。 好喜欢。 然而就在她动歪念头的一霎,身后传来了急迫又似略带情绪的声音—— “殷大姑娘。” 喝! 殷语被吓得浑身一颤,下一瞬就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拿着小铲子铲进了土里。 被、抓、包、了? 完了完了,她就知道不能这么贪心! 这下被抓了个现行,会不会把爹娘的脸都丢光了? “我、我只是想帮这株药草松松土……”殷语举起手里的小铲子,不敢回头,“我这就把药草重新种好……” 言罢,她动作迅速又轻柔地将那株药草重新种了回去。 燕煜盯着眼前蹲在假山前的娇小身子,飞快地上前一步:“你起来!”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进府了,请您移步迎接。”忠伯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燕煜本就快要被撕裂的头愈发地疼,疼得他眼前几乎都开始冒起金光。 而眼前,缩在假山脚下如同鹌鹑般的娇小身影,怯生生地、动作缓慢得欠揍地站了起来。 “殷大姑娘,”燕煜发觉自己错估了陷入昏睡的时间,恐怕来不及请殷语替他查诊就会昏睡过去,他心中一急,声音略高了些许,“你快转过身来!” 殷语苦恼极了,她出门明明随手掐算过今天一切顺遂如意的,怎会挖多一株药草就被太子府的人这么凶残地呵斥。 本还想着将那宝贝药草种了回去,然后低着头偷溜不让来者发现她是哪家姑娘—— 就不会丢了爹娘的脸面。 可这人,分明是没打算放过她的样子。 就好衰。 她心中幽幽叹了一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身。 哪知刚转过身,尚未看清楚来者何人时,就忽地感受到高大的黑影朝她笼罩下来,吓得殷语想也不想就往后退! 这一退,整个人便背靠假山,为安全计她甚至倏地就往下一缩—— “砰!”的一声闷声吓得殷语又飞快地站了起来,抬眸望去。 第6章 壁咚不是这样子的呀儿子 眼前人离她不过半尺距离,然却生生定住,因为他的额头似乎撞到了假山之上。 殷语抬起头看了看她头顶上突出来的、与那男子额头亲密接触的假山石,紧张地露出了尴尬神色。 “你……还好吧?” 男子挨得太近,又对着她呈笼罩之势压来,让她一时没认出来竟是见过的人。 殷语伸手想要推开那男子,尚未碰到他就被挥开了手。 “本宫没事。”燕煜后退一步,深吸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漆黑的双眸飞快地闪过了诧异之色。 他的头—— 不痛了。 哪怕是额头因为撞到了假山有点痛,但分明头痛之症缓解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节 燕煜直勾勾地盯着殷语,神色深邃莫测。 他刚才只是靠近了殷语,而且不小心碰触了下她的手,这样就不头痛了? 为何会如此? “咦?是你?” 殷语这会儿终于看清楚了燕煜,居然是她在兴永侯府见过的那个公子,她想起燕煜刚才的自称,嘴张得略圆,“你就是太子殿下?” 她心虚地看了眼燕煜,若不是她刚才躲得迅速,说不定他就不会撞到假山上了。 小心翼翼地望向燕煜红肿的额头:“殿下,臣女这就帮你把药草都种回去……” “不必。” 燕煜面沉如水地凝了殷语一眼,正欲转身离去,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煜儿,你和这位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皇后娘娘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漫步而来。 燕煜嘴角一抽,收回撑在假山石上的手,转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殷语忙屈膝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然而两人皆没听见皇后免礼的声音,就在燕煜抬眼望去时,皇后带着好奇的神色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 戳了戳燕煜额头上的那片红肿。 “煜儿,”皇后没忍住噗嗤一笑,“你这额头是怎么撞的?疼吗?” “不、疼。”燕煜咬牙应了,“儿臣尚有要事要忙,先行告退!” 言罢,也不等皇后同意,转身便大步走了。 皇后望着自家儿子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笑意更甚。 她这个儿子自幼老成持重,无论是在京城替皇上办理各种差事,亦或是领兵上战场杀敌,皆做得完美无缺,颇有当年皇上的风范。 然而让她忧心的是燕煜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却依旧对女子不感兴趣,丝毫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她自认通情达理,儿子没开窍不过是因为姻缘未到,不必着急。 可皇上却不是那么想。 三不五时会让她多替燕煜留意,若是有她觉得不错的姑娘,就尽快把亲事给定了。 按着皇上的话,燕煜不赶紧成亲生子,谁来接替大燕江山? 不把大燕江山交到儿子手里,他又如何跟皇后两人逍遥游天下? 皇上描绘的景致甚是让皇后心动—— 可这也不能随便找个姑娘就把自家儿子的亲事给定了。 而眼前这个姑娘,会是她家儿子命定的缘分吗? 皇后拉着殷语的手细细打量,嘴角含笑。 刚才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家那个素来不近女色的宝贝儿子—— 是在壁咚人家小姑娘? 而且还壁咚失败,以至于撞肿了额头? 她伸手扶起殷语,细细打量,眼底不掩笑意:“你就是殷大姑娘?” 前几日刚在兴永侯府轻薄过她家儿子,今儿个在这春日宴上又被她家宝贝儿子壁咚的姑娘。 殷语扬起眸子,乖巧地点点头:“回娘娘,臣女正是殷府的姑娘,闺名单字语。” “语儿,”皇后拉起殷语往前走去,“陪本宫散散步。” “方才煜儿的唐突,可有让你惊着?” 殷语摇头:“回娘娘,没有的。” 与其说燕煜突然寻来让她受惊,不如说是她摘了不少名贵药草自个儿心虚更多。 “没有惊着那便好。”皇后笑盈盈又问,“煜儿他向来不识儿女情|事,语儿会不会失望?” 殷语眨了眨眼。 就有点没有懂皇后话中之意。 只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个母亲面前说对她的孩子失望。 而且,她对太子殿下本就不熟,更称不上失望不失望一说。 遂殷语诚挚地摇了摇头。 皇后笑意更甚:“那就好。这种事,慢慢地煜儿就会了,语儿别担心。” 她家宝贝儿子刚才那么丢人,连她都有些不落忍看。 回头得想法子点拨点拨那小子。 他老爹当年可是无师自通会得很。 哪怕是头一回壁咚她,也做得那叫一个熟练。 皇后心里琢磨着,又换了话题,“语儿懂医术?” 她瞥了眼殷语花草篓子里的几株药草,都是罕见而珍贵的。 殷语羞赧:“只是略通一二。” “既然欢喜,那就多采摘些药草回去。” “不用的,”殷语忙摆手,“太子府里的药草珍贵,臣女能够采摘这几株已经足够,多谢娘娘!” 虽是这般说,殷语回府后才发现太子府竟然让人送了一车药草过来,其中还包括了那株她挖了又种回去的曼罗香。 殷语看着满车的药草,高兴得决定通宵不眠也要把药草全部收整处理好。 就觉得皇后娘娘不仅美如天仙,而且温柔大方! 隔天,缠绵病榻数日的殷淑终于大好了。 结果真被侯夫人送去了祠堂,又整整罚跪了一日。 到了傍晚恩平侯下了衙回府,侯夫人让人去传殷语到沉香院用膳。 一进正堂,就被殷淑拉住了手:“大姐,都怪妹妹不好。这些天妹妹认真思过,那日在兴永侯府是妹妹做得不对,不该因为一时耳根软就听了嫣嫣的话,想要让嫣嫣顶替了姐姐的名义……” 殷淑絮絮叨叨地讲了片刻,将殷语的手攥得死紧,眉眼神态中间尽是悔恨之色。 待她终于讲完,殷语便道:“妹妹知错便好,日后行事可切记多思量,莫要再犯就是了。” 殷淑听了,差点就没绷住脸上的悔恨神色。 殷语这还真当自己是她亲姐教育起她来了? 她倒是要看看,待会儿揭穿殷语的真面目之后,她要如何自圆其说! 第7章 失败的挑衅 “二妹妹自幼心善,和那胡嫣嫣素来交好才会一时做错。”殷滔见不得疼着长大的殷淑这般委屈,忙开口打岔,“爹,娘,我肚子饿了,咱们用晚膳呗?” 侯夫人睇了眼恩平侯,见他面色和缓,便招呼着下人摆膳。 哪知殷淑却又开了口:“大姐,妹妹有两件事觉得奇怪,还请大姐解惑。” “妹妹请说。” “那日在兴永侯府,嫣嫣带着姐妹们去园子里作画。姐妹们所作之画多是为了贺寿,而姐姐却画了一幅满园花草遭踩踏,画架横七竖八倒下的画……” 殷淑眼底浓浓疑惑,“后来,兵士闯入兴永侯府四下抓捕,果真就将园子里弄得四处散乱,景致与大姐所画几乎一模一样。” “其二就是,妹妹听说大姐离开侯府时出示侯府令牌受了质疑,当下便又出示了路引文书自证身份。寻常人若不是要离京出门,是不会随身携带路引文书的。” “大姐,难道你提前知晓兴永侯府会出事?” 这话一出,正堂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殷滔睁大眼:“大妹妹早就知道兴永侯府会出事?那为何不早些儿告诉二妹妹?不然二妹妹也不会出了差错,还被抓去大理寺狱关了一整夜!” 这可是大妹妹的不对了! 恩平侯眉头一拧:“太子殿下查抄兴永侯府一事是机密,哪怕是为父,亦是当天下午才得知消息。语儿不可能提前知道。” “那大姐的画是怎么回事?又为何随身带着路引文书?” 殷淑在府里养病这几日,正好有一个闺中密友前来探访,殷语怀带路引文书的事正是那位密友告诉她的。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殷语有问题。 “爹,娘。”殷语望向两人,“实不相瞒,语儿的确是提前推测出兴永侯府有灭顶之灾一事。” “语儿自幼随师父学艺,略通占卜之术。所以出门前曾卜算过一卦,从卦象中得知。” 恩平侯一愣,思忖片刻颔首道:“这么说为父倒是想起来了,当日莫言师太确实提过曾教语儿卜卦和医术。” 只不过卜卦一事玄乎,他素来不信,当时除了难过自家女儿从小就要为生计奔波外,并未放在心上。 侯夫人捏紧了帕子。 她家女儿,从小就那样跟着师太四处谋生吗? 一想到那小小人儿吃不饱穿不暖,在人潮中说着好话只为三五个铜板买饭吃的情景,眼角不自觉就泛出了一丝泪意。 又听殷语继续道:“至于路引文书,因为语儿从小居无定所,所以路引文书是随身必备之物,哪怕是回府后,依旧没有改过这个习惯。” 语落,屋子里蓦地就静了下来。 侯夫人深吸口气,一把将女儿拉进怀里,哽咽一声:“语儿!” 殷语随恩平侯回府的时候,身上穿的青衣布裙简单朴实,就连侯府洒扫丫鬟的衣裳都比她那一身华丽。 她随身只带了一个包袱,包袱里仅有一套换洗衣裳和一个长木盒子。 除了发梢簪着一只银钗以及胸前的玉佩外,别无他物。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节 侯夫人曾见她打开过那个木盒子,里头除了路引文书外,下层似乎还摞了些纸张,旁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由此可见,她家语儿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以至于这一个多月来,侯夫人除了每日让人精心照顾殷语,自己亦一得了闲就陪着殷语外,根本没敢细问她的过往。 只想着把最好的都补偿给自家女儿,待日后语儿想要讲的时候,她再认真去听。 可今日殷语简单的两句话,就将老母亲一颗玻璃心给击碎了。 究竟是怎样流离失所的生活,才会让孩子随时随地将路引文书带在身边? 恩平侯见夫人抱着女儿呜呜地哭出了声,大步上前将两人怀在胸前,虎目蕴泪。 他亲自将女儿接回侯府,见到的知道的比夫人要多些。 当日泥石流下受伤的人不少,多数都是急着赶路的乡下泥腿子,是真正处在最底层的百姓。 然而她家语儿跟着师太给众人救治时,现场一片污糟泥水,更别提那些泥腿子身上有多脏。 可语儿压根没有半分嫌弃之色,仿佛平日里做惯了类似的活计。 一想到那境况,恩平侯就觉得胸口闷闷地难受。 就连向来站在殷淑一边的殷滔亦呆住了。 要知道他们生活在京城里,只要不出城,根本没有谁会想起路引文书这样的东西。 哪怕是要出门,自有长辈或管事打点好一切,哪里需要他们操心? 大妹妹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看着父母抱住殷语难过,眼一热也靠了过去。 殷淑看着这一幕,委屈地咬紧了唇。 明明她才是在侯府里生活了十多年的姑娘,为何现在爹娘和哥哥却都护住殷语,没有人关心一下她。 眼前凑成一团的几人,就像是将她隔绝在外,无论如何她都融入不进去了一样。 五日后,凤阳宫。 燕煜面无表情地随着嬷嬷进了膳厅,就见皇后笑容可掬地朝他招手:“煜儿来得正巧,陪母后一道吃锅子,今儿个准备的是你最爱吃的麻辣锅。” “儿臣不爱吃麻辣锅。”燕煜一脸抗拒,“母后不是说有要事找儿臣?” 皇后睐了眼燕煜,暗道一声这口是心非的小子。 燕煜六岁起就爱随着她吃麻辣锅,哪怕是吃得嘴儿红彤彤都停不住嘴。 七岁那年被他父皇教育‘男女七岁不同席’,要想吃麻辣锅回自个儿宫里爱怎么吃都行。 然而小小人儿不服气,反驳他父皇说‘陪父母用膳乃孝举’。 结果把皇上给气着了,竟然跟燕煜打赌,谁若是麻辣锅吃得少日后就不能陪她一同用麻辣锅。 小燕煜傻乎乎地就同意了。 可想而知,哪里吃得过皇上? 从此以后,燕煜便不再在她面前吃麻辣锅。 皇后又是恼皇上对她那十多二十年不变的独占欲,又是怜自家那个傻乎乎的儿子。 她想着往事,一脸是笑:“和母后一同吃麻辣锅不就是重要的事?况且,母后是真的有事找你。” 燕煜拧着眉头坐了下来。 皇后亲自涮了羊肉片给燕煜递了过去:“额头瞧着是大好了。母后让人送过去的药油可还好用?” “嗯。”燕煜低哼了一声,将羊肉片沾了酱汁塞进嘴里。 “那是殷大姑娘专程送你的药油,母后让太医看了,说是不比太医署的药油差。”皇后细细打量着燕煜的神色,“煜儿觉得殷大姑娘怎么样?” 第8章 口是心非的哥哥 燕煜拧起眉头,没有应声只垂头吃着碗里的菜。 皇后又是一笑:“殷大姑娘给你送了药油,你何时寻了机会去人家府里道个谢?” “儿臣没空。” 皇后睐他一眼,暗地里啧了一声。 自家儿子现在这么铁齿—— 说不定哪天就脚不停地往人家府里跑,叫都叫不回来那种。 燕煜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放下筷子刷地站了起来:“儿臣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等等。”皇后唤住他,“过两日去探望下你姑姑,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打算?还回不回北狄了?对了,记得去之前先到珍宝阁给你姑姑买套钗环首饰做礼物。” 燕煜额角一抽。 好端端的叫他去珍宝阁做什么? 想要给姑姑带礼物,从库房里取上一些就是了。 “从库房里取跟你亲自去挑选自然有差别。”皇后不紧不慢地教导儿子,“库房里再贵的钗环首饰也比不上你亲自挑选的心意,明白?” 燕煜默了默:“儿臣明日就去珍宝阁。” 隔日,恩平侯府。 “语儿和淑儿都在做什么?” 处理完侯府庶务,侯夫人就又想起了两个女儿。 嬷嬷在旁道:“二姑娘应了张府姑娘的邀约,一早向您请过安就出了门。” “大姑娘请安后回了清芷院,一直在院子里收整晾晒太子府送来的药草。” 侯夫人起了身:“去趟清芷院。” 听说春日宴后,贵女们都采摘了不少名贵的花草回府,不过她家语儿最是特别,太子府专程补送了一小车药草过来,让侯夫人心下微微诧异。 她问了殷语,只听殷语说不知原因,便没敢过多深思。 到了清芷院,一见到在院子里忙活着晾晒药草的殷语,侯夫人登时又是忍不住心疼。 二话不说拉着女儿回了屋:“这两日好不容易放了晴,好生梳妆打扮了出门去走走。那些药草让下人去收拾就是,何须你亲手去做?” 亲自给殷语挑了春裳,又替她选了珠钗:“去长安大街逛逛,看着什么稀罕的尽管买回来。” 完了还塞了殷语一个荷包,叮嘱道,“不把里头的银子花完了可不许回来。” 殷语一脸无奈地被侯夫人推上了马车:“娘,院子里的药草等我回来了再拾整。” 那可都是非常珍贵的药草,少了根须须她都会心疼坏的! 殷语一上马车,就对上了殷滔满是不爽的脸:“娘成日盯着我读书,这下倒好,妹妹要出门逛街,娘倒是不说读书重要了,陪妹妹更重要。” “自然是读书更重要。” 殷语本就不知娘亲安排了殷滔随行,遂道,“哥哥回去看书罢,妹妹一个人出去就成。” 殷滔狐疑地打量了殷语一眼,似是在评判她这话的真假:“京城里哪家姑娘出门逛街不是由着兄长陪伴的?若是遭人冲撞了如何是好?” 虽然他是不大乐意出门,可殷语到底是他亲妹妹,长得又那般标致,若是被登徒子孟浪了,让他这做兄长的脸往哪儿放? 殷语:“……” 马车徐徐离开了侯府往长安大街行去。 殷语挑了帘子朝外看,瞧着什么都觉新鲜。 殷滔见殷语不再说话,清了清嗓子问道:“妹妹想去哪里逛?” 回应他的是殷语带着好奇的目光:“长安大街上都有什么好玩的?” “……” 这要说好玩的地方那就多了,真要细数哪里说得清楚? 殷滔拧起了眉:“连去哪儿都没想好作什么要逛街?” 殷语睇他一眼,默默地别过眼继续托腮望着车外。 凝视着殷语那看似倔强的侧颜,殷滔顿时产生了一股罪恶感。 大妹妹自幼流落在外,从未来过京城,哪里晓得京城有些什么好玩的。 回京这许久亦是头一回娘亲让他陪着上街,现下被他那样嫌弃,怕是心里头委屈极了。 于是,殷滔别扭地又开了口:“姑娘们最喜欢就是去珍宝阁买钗环首饰,不若先去那?” 钗环首饰? 正愁着要怎么花完荷包里那张一百两银票好回家的殷语觉得这个点子不错,遂转头笑盈盈地看向殷滔:“好。” 殷滔一瞬间就被妹妹那如同漫山遍野开满了灿烂花儿的笑脸给看呆了。 他咳了一声,吩咐车夫赶往珍宝阁。 “珍宝阁的钗环首饰贵不贵?” 花掉一百两容易么? 殷滔想了想:“珍宝阁里都是京城最时兴的钗环首饰,价格自是比寻常铺子里的要高。你、你要是银子不够,哥哥给你买就是。” 只不过略觉肉痛。 珍宝阁的钗环首饰可不便宜。 “谢谢哥,不过不用了,娘亲给了我一百两。”殷语摇了摇手里的荷包,甜甜一笑。 殷滔登时眼睛直了直。 他每个月的月例才十两银子,妹妹出一趟门娘亲就给她塞了一百两。 心头略酸。 不过转念一想,妹妹这么大才头一回逛长安大街,花上一百两也是正常。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节 “珍宝阁的钗环首饰不便宜,一百两想来可以买上一件样式时兴的钗环。”殷滔想了想道,“要是、要是妹妹欢喜的钗环贵些,哥给你补足银子。” 一百两才能买一件钗环? 殷语睁圆了眼。 要知道一百两可是不少人家一辈子都存不下来的银子! 京城的珠宝店都这么坑人吗? 兄妹俩各自在对银钱的心疼中抵达了珍宝阁。 珍宝阁位于长安大街正中央,红墙屋瓦的三层楼阁,端得是富丽堂皇。 殷语兄妹俩进了珍宝阁,殷滔指了指一旁的男宾等候区:“哥哥在那边饮茶,妹妹若是看中了喜欢的钗环首饰,结账时候来唤哥哥一声。” 言罢,抬脚就往男兵等候区走去。 哪知才走了两步,就听见了身侧贵女的议论声。 “那位好像就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听说是刚回京不久。” “那日在太子府上,就是她在假山边上和太子拉拉扯扯,被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 “人家可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姑娘,哪里懂什么规矩,怕不是见着太子就不要脸地追了上去……” 殷滔脸一冷,往窃窃私语那两个姑娘面前一站:“你们又是哪家的姑娘?怎的如同市井妇人一样乱嚼舌根?” 第9章 他没有心上人别胡说 两位贵女顿时涨红了脸,彼此对视一眼,没敢多说就相互挽着出了珍宝阁。 嗤。 敢说不敢当。 殷滔顿了顿足,还是往殷语身边走了过去:“哥陪你去看。” 省得旁人不知道自家妹妹有人撑腰,胆敢欺负上门来。 珍宝阁的女堂倌热情可亲,细心地给殷语介绍当季最时兴的各色钗环首饰。 殷语看着琳琅满目的钗环首饰,抬眸向殷滔递了个眼神:哥,你给选选? 殷滔只觉得眼睛被晃得有点花:妹妹,你还是自个儿挑呗? 他一个爷们哪里懂得挑什么首饰。 一心惦记着满院子里晾晒着的药材,殷语快刀斩乱麻地从满满当当的钗环首饰中挑了一支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簪:“这个要多少银子?” 女堂倌笑容可掬地夸赞了一番好眼光,最后笑道:“这支簪子是我们珍宝阁最新近出品的,价格公道,盛惠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百五十两? 殷语一双眼溜圆地瞪着手里的簪子,好看是极好看的,可未免也太贵了吧! 与此同时,殷滔亦默默吸了口气。 五十两,那可还是他五个月的月例。 就在他一咬牙,将袖笼中的银票捏在手里准备递给殷语的时候,斜侧方伸来一柄折扇:“哟!这不是殷大公子吗?买不起簪子就直说,别在这抠抠搜搜地丢人哪。这簪子,本公子要了!” 言罢,手执折扇的粉面公子伸手欲取殷语手里的簪子。 殷滔侧身拦下,胸膛一挺:“关洪坤!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簪子是我家妹子先看上的!” “看上又如何?你们这不是还没付银子吗?本公子瞧着你可不像是买得起这……” 那厢殷滔拦着粉面公子,双手则背在身后将五十两的银票塞到了殷语手里。 殷语一笑,低声对女堂倌道:“麻烦包起来。” 女堂倌点头,领着她往掌柜的方向走去。 殷滔仍旧在和粉面公子扯皮。 掌柜的收下银票,嘱咐女堂倌好生包装,就又见有堂倌领着人从二楼下来:“掌柜的,这套头面楼上的公子要了,五千两。” 五千两! 殷语好奇地看向柜台上放着的那套头面,果然是富贵华丽亮瞎眼,难怪那么贵! “殷大姑娘?” 感慨中,就听有人唤了她一声。 殷语抬眸,竟是燕煜的随从季宗,她细声应了,好奇问道:“这套比翼鸟头面真真是好看,比我刚才看的钗环首饰都要高雅华贵,而且送心上人寓意最好了!” “你、说、什、么?” 冰冷似霜的声音如同寒风般从楼梯口席卷而来,季宗登时缩了缩后背,一脸无辜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殷语看见燕煜,就想起了满院子的药草。 顿时无视了燕煜那浑身寒意,眼里只觉得他金光灿灿,是个出手大方的大好人。 “臣女见过殿下。臣女刚才正在夸您眼光独到,给您心上人挑选的这套比翼鸟头面高雅华贵。” 太子殿下有心上人了? 一刹间在大堂里挑选首饰的人们都刷地转过头,朝燕煜看了过去。 太子殿下身为皇后之子,人生得俊美绝伦不说,还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英勇善战。 尤其是燕楚一战胜利归来后,更是名动京城。 只可惜太子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堂堂太子府里至今未有一名女眷,哪怕是通房丫头! 惋惜之余,又更让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 这样的好郎君,若是觅来做了夫君,怕不定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一辈子? 然而,惦记是这么惦记着,可太子殿下依旧是那个高冷矜贵的殿下,从不曾见他为哪个女子动过容。 就连皇后娘娘都开始急了。 这不,前几日太子府办了春日宴,明面上是邀请各府贵女前去赏花,实际上不就是想让太子殿下挑选可心的姑娘? 惋惜的是,据说那天的春日宴里太子殿下只草草地露了一面,压根就没多看哪家姑娘一眼。 这京城第一美男子会花落谁家,依旧是个谜。 可刚才柜台的那个姑娘说什么? 她好像、似乎、仿佛提起了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登时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明晃晃地吸引了过去。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而且,还在珍宝阁买了价值五千两的比翼鸟头面赠予心上人? 受目光洗礼的燕煜铁青着脸。 季宗忙在旁朝殷语睇着眼色。 殷语不解地看了眼季宗猛抽的眼角,难道是因为她的夸赞不到位,太子殿下不满意? 一想到满院子的药草,殷语就瞬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殿下您瞧,这对比翼鸟如胶似漆,头颈相缠如若一体,寓意着殿下您与心上人定能早结连理!” “闭嘴。”燕煜磨牙,看向堂倌冷声道,“这不是大鹰展翅头面?” 母后要他来给姑姑挑选首饰,以姑姑在北狄居住多年的生活习惯来看,兴许会欢喜大鹰展翅这样的头面。 所以在一众晃眼的头面中,燕煜想也不想就选了这个。 现在殷语说是比翼鸟? 是她瞎了,还是他看错? “大鹰展翅?”殷语歪着头细细又打量了片刻,“是有点儿像。不过从这交颈来看,分明是比翼鸟。” 堂倌小声地附和:“回殿下,确实是比翼鸟头面。” 感受到周围的热辣目光,燕煜不想浪费时间,随手点了柜台上的另一个绸面匣子:“将这个一并打包。” 那花里胡哨的簪子总该不是什么劳什子比翼鸟了。 殷语忙拦下叫道:“殿下,那是臣女看上的簪子,已经付钱了。” 燕煜的脸又是一沉,默默地凝视殷语一眼,从齿缝中蹦出两字:“季、宗。” 已经充分感受到自家殿下磅礴怒意的季宗飞快地从一侧拿起早前备选的头面:“殿下,这对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您看如何?” “买。” 燕煜冷道一声,抬脚就往外走去。 店内一双双含情带俏的眼睛目送着燕煜离开。 所以太子殿下是将比翼鸟错看成大鹰展翅,而不是有了心上人? 向来孤高冷傲拒人千里的太子殿下—— 莫名有些可爱怎么办! 第10章 真是碰瓷 “哥,”殷语买完单,捧着锦盒走向殷滔,“刚才那位公子走了?” 殷滔傲娇:“说不过你哥,自然不能留下来丢人现眼。” 殷语颔首,举了举手里的锦盒:“谢谢哥,妹妹一定会好好戴这个簪子的。” 目光落在锦盒上,殷滔莫名又是一阵肉疼,咧开的嘴角僵硬了些许:“妹妹欢喜就好。咱还是回府罢?” 珍宝阁就是个销金处,走为上着! 殷语惦记着药草,和殷滔有志一同地溜出了珍宝阁。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节 刚走出大门,就见一个姑娘摔倒在燕煜的脚边,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双手按在了燕煜的靴子上。 下一瞬,就见燕煜毫不怜惜的一抬脚,那姑娘就势跌到了一旁,嘤嘤地哭了起来。 “殿下,”殷语蹭地将手里锦盒放在殷滔手上,快步上前拉开燕煜,“人家姑娘怕是病了或是伤了,您怎能随便踢人?” 燕煜缓缓皱起眉盯着殷语,嘴里吐出一个字:“脏。” 殷语神色古怪地斜瞥了燕煜一眼,这姑娘瞧着就是好人家的出身,衣裳精致华丽不说,身上亦是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哪里就脏了? 而且,这是重点吗? 这位姑娘无缘无故倒地,说不定是因为生病了,至于一脚把人踢开吗? 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就在她欲上前去搀扶那姑娘时,季宗将她招至一旁:“殷大姑娘有所不知,那姑娘怕是故意冲撞我们殿下。” 殷语狐疑地看季宗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确定?” 碰瓷这种事情她的确没少见,可总得确认是否是真的碰瓷了。 万一真是病患,踢人就是不对。 是不是碰瓷,验一下就知道了。 而此时,跌倒的姑娘扬起一张芙蓉面看向燕煜:“殿下……” 燕煜视若不见,抬腿欲走。 殷语忙又拽住他的袖子:“殿下且慢。” 燕煜盯着袖子上的手:“放开。” 殷语松开手:“殿下,还请等我替这姑娘查诊后再离开。若这姑娘因为您刚才那一脚受了伤,您得支付看诊的费用。” 她没有说的另一半话则是,如果真的是碰瓷,太子这么走了,反倒是落人口实。 言罢,她蹲下身去扶起那个姑娘:“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姑娘眼底闪过一抹难堪的神色,只低声道:“就是头晕、腿软……” 头晕腿软? 女子因为心血不足,向来容易有类似的病症。 殷语颔首,伸手搭在了女子的腕上。 那姑娘依旧嘤嘤地哭泣着,一双眼睛渴求怜惜般地看向燕煜。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珍宝阁里的贵女们也有好些听了声音走了出来。 燕煜的耐心渐渐告罄。 在他深吸口气决定离去之际,就见殷语突然站了起来,叉腰看向地上的姑娘气鼓鼓道:“你这姑娘瞧着好模好样的,怎的在这大街上碰瓷?” “你的脉象分明沉稳有力,身子康健得很。” 围观百姓刹间指指点点。 “怕是看上玉面郎君长得俊俏,才碰瓷的罢?” “肯定是了,刚才老婆子我亲眼看见她朝着那玉面郎君扑了过去……” 那姑娘羞红了脸,急急地爬起身来掩面跑开了去。 殷语看着她的背影,满心不解。 这京城里可真是奇怪。 连好人家的姑娘都要出门碰瓷,难怪珍宝阁的钗环首饰卖得那么贵。 生活在京城里真是大不易! 不过,刚才她真的冤枉太子殿下了。 殷语转头想要向燕煜道个歉,哪知已经不见他的去向。 “哥,你看见太子殿下没?” “没见着。” 殷滔身子一挺挡住了某个方向,一脸诚挚地看向殷语道,“大妹妹,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府了,你不是说还要回去收拾药草吗?” 哎,她的药草! 殷语顿时想起了满院子嗷嗷待哺的药草,惋惜地看了眼四周。 罢了,下次有机会见到太子殿下再跟他赔个不是。 殷滔火急火燎地哄着殷语上了马车,急得额角都出了汗。 他家这大妹妹实在是胆识过人! 太子殿下可是上战场厮杀过的人,听闻在燕楚一战亲手血刃的敌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那浑身沉凝的气势带着的可是实质般的杀气! 别说女子,就是他方才靠近了,也不自觉屏住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偏生他家大妹妹还上前拦住太子殿下,甚至出言斥责…… 害得他都做好了随时替大妹妹受太子殿下惩处的准备了。 幸好这大街上的,太子殿下想必是不想扰了民众,才忍气吞声离去。 殷滔想到这里,没忍住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自从大妹妹回来后,二妹妹为此受了许多委屈,虽说他心疼二妹妹,有时难免会站在二妹妹的那边,可到底大妹妹也是他的亲妹子,作为哥哥,他有照顾和教导妹妹的义务。 今天若不是他在旁随时保护大妹妹,真要惹怒了太子殿下,恐怕大妹妹会吃亏。 “大妹妹,”殷滔神色变得郑重,“你可知太子殿下何许人也?” 殷语:??? 接下里回去的路程上,马车里便充斥着殷滔苦口婆心的劝解声,包括了各种关于燕煜的风闻,被他形容得绘声绘色,目的就是点醒殷语—— 这京城里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殷语听得津津有味。 只不过,大抵是没有感受到殷滔的真正用意,好奇的尽是关于燕煜的那些各种传闻,简直比说书先生讲得故事还要精彩吸引人。 那厢珍宝阁斜对面的一处茶楼中,燕煜正阴沉着脸迈步走进了二楼雅间。 “惨遭碰瓷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大妙啊?”斜倚在窗台边上一名身着白裳的男子揶揄着,“刚才那一幕可真是跌宕起伏,让人意犹未尽。” 燕煜眼神都没丢那男子一个,寻了位置坐下,神色犹是不悦。 季宗机敏,已然托来了衣裳鞋袜进来。 燕煜拿起靴子换了,寒冰似的面容才见稍霁。 男子挑眉看了眼,啧啧叹道:“你这平日里出门可是都得备上衣裳鞋袜,随时准备更换?人家姑娘不过就是摸了下你的靴子……” “脏。”燕煜冷冷扫他一眼,成功地让男子闭了嘴。 男子转瞬又不怕死地捋虎须:“要我说你这不是洁癖,不过是厌女癖罢了。” 踏过战场上尸山血海出来的人,何来洁癖? “楼时安。”燕煜薄唇微启,一字一顿。 第11章 再见姑姑 楼时安举起双手:“好了,言归正传。贪污军饷一事,是否就以兴永侯府抄家作为终结?暂时不再顺藤摸瓜往上追究了?” “是。”燕煜睇他一眼,“动兴永侯是曹国公的底线,目前不宜继续深究。” 即便如此,将兴永侯府整棵大树拔除,对曹国公一党来说亦已是伤筋动骨。 楼时安缓缓颔首,又细问了好些问题,才一收正经之色:“话说你这刚回京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朝里的那些老家伙可是成日都盯着就等你行差踏错。刚才街上那一踢委实不妥,若不是那姑娘替你诊出碰瓷一事,明日早朝上定有言官上书规谏。” 燕煜只轻嗤了一声。 楼时安说归说,但关心的并非言官,而是殷语:“刚才拦下你的那位姑娘是谁?瞧着似乎和你一同从珍宝阁出来?你怎会去珍宝阁?” 问题不少,燕煜拧眉一句都没打算回应:“时候不早,我还要去趟信阳侯府。” 啧。 楼时安看着离开得干净利落的背影,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那姑娘分明拽了燕煜的胳膊,可没见他换衣裳。有意思。” 信阳侯府。 燕煜的到来自是得了侯府上下最高规格的对待,待与侯府众人打过招呼后,燕煜便轻车熟路地去了姑姑所居的院子。 “小宝来了!”张璇高兴地拉住燕煜到里间坐下,仔细地打量着他,慈爱得像是看不够似的,“几年不见,又长高了,愈发俊俏了!” “姑姑。”燕煜略有些招架不住,忙将备好的头面送了出去。 张璇欢喜地收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还是小宝对姑姑最好。前个儿进宫去看你母后,只顾得问姑姑什么时候回北狄。” 燕煜一时无语。 说起来张璇并非他真正的姑姑。 张璇本是先太后的侄女,早年被配给当时的太子(当今皇上)做侧妃。 然而皇上自始至终对张璇并未有过一丝感情,除了皇后外更是从未碰过当时太子府里的任何嫔妾。 皇上登基不久后就遣散了后宫,只有张璇当时以对燕煜有过救命之恩要求留了下来。 燕煜自幼就喜欢张璇,但人儿小小也懂得张璇继续留在宫中怕是对父皇母后的感情有碍,于是,便改口称张璇为姑姑。 皇上和皇后自是不反对。 就连张璇,被他唤得多了,还真慢慢地就自称姑姑了。 后来北狄王进京商谈和平协约,巧遇张璇后一见倾心,并将其求娶带回了北狄成为了北狄王妃。 北狄王和北狄王妃同样是让人称颂的一对佳偶。 然而张璇惯来会来事,每隔三五年就以惦念家乡或是旁的由头,大张旗鼓地从北狄回京省亲。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节 回回都是北狄王亲自进京来把她接回去做结局。 这一回为什么回来,皇后并未告诉燕煜,而燕煜是晚辈,到底是不便直接问询。 只依着母后的吩咐,旁敲侧击地建议张璇身为北狄王妃,还是尽早回北狄为宜。 哪知张璇一听就红了眼:“小宝也嫌弃姑姑了吗?” 燕煜顿时就投降了:“姑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要是姑父欺负您,您尽管跟我说。” 恩平侯府。 殷语回府后去见了娘亲,乖乖地把买来的簪子给侯夫人看了,又被她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行回了清芷院。 幸好院子里的仆人听了她的吩咐,并没有擅动她的宝贝药草。 殷语安了心,仔细地打理着院子里的药草。 要知道这里头不少药草,单是一株就能抵得上好几支簪子! 而且,关键时候还可以救人。 就觉得收整药草比出门买簪子有意义多了。 这一收拾就是小半日,到了傍晚时分,秋葵前来报禀:“姑娘,夫人唤您去沉香院用膳。” 殷语颔首,净手更衣后出了院子。 “爹下衙回来了吗?” 秋葵听了:“回姑娘,侯爷已经回府了。而且,二姑娘也回来了。” 到了沉香院,尚未步入正堂,就见殷淑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大姐过来了。” 殷淑上前挽住殷语往里走:“今儿个妹妹回来的路上,专程去了趟河溪泸桃酥买了好些桃酥回来。” “大姐刚回府怕是还不知晓,爹爹和哥哥平日里最欢喜的就是河溪泸家的桃酥,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吃上一回。” 殷淑将食盒递给殷语,“大姐快尝尝。” 殷语向来不挑食,捻起一块桃酥往嘴里放。 一口下去顿时辛辣鲜香的酥香充满了口腔味蕾,刺激得她脸蛋霎间就涨红了。 好……好……好辣! 京城的店铺怎会做出这样辣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桃酥来! 简直是依着她的口味定制的! 那厢殷淑见殷语辣得说不出话来,双眼凝了水汽般雾蒙蒙地睇着手里的桃酥,忙掩嘴惊呼。 “哎呀,都是妹妹不好,忘了告诉大姐这上有红点儿的桃酥是顶级的麻辣味儿……” 她急急给殷语递了杯热茶,“大姐快喝口茶。” 热茶只会让口腔里的辣意更甚。 殷淑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爹爹和哥哥喜欢的顶级辣味桃酥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消受得了的。 她记得以前曾偷偷尝了一小口,便就辣得口唇生疮,整整两日都只能进粥食。 刚才殷语咬下那么一大口,还不得让她疼上三五七天! 再配上她专程备的这杯热烫的茶,保准嘴里儿都得破皮了去。 殷淑忍着热烫捧着杯递给殷语。 哪知殷语却摆摆手没接过杯子,继续小口小口地将桃酥啃了,意犹未尽道:“这顶级辣味的桃酥真是太好吃了,我可以再多吃一块吗?” 殷淑直直地盯着殷语被辣得红润润的唇,脑海里缓缓地打了三个问号。 殷语这是装的? 还是装的? 一定是装的吧? 迈步进来的侯夫人掩嘴一笑:“语儿这可真是跟你哥一样随了你爹!都觉得那原味桃酥没味道,偏生爱吃那顶级辣味的。” “不愧是咱们家的好闺女,果然是像爹!”恩平侯呵呵直笑。 就连殷滔都惊得张大了嘴。 血缘关系当真这么神奇? 第12章 一语成谶 殷淑情绪复杂极了。 她专程去河溪泸买桃酥回来,本有三层用意的。 其一,是想让殷语看看她和父母兄长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只有她才最了解父兄的喜好,远不是殷语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人可以比拟的。 其二,就是想让殷语吃吃苦头。最好是辣得口舌生疮、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然而,事情的进展似乎和她的预想有太大的出入。 殷语居然不怕辣? 不仅不怕辣,而且明显就是很喜欢吃辣! 难道,真的就像娘亲所说,因为她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所以遗传了父亲的嗜辣吗? 这叫她情何以堪? 眼瞅着恩平侯和殷滔乐呵呵地给殷语递了顶级辣味桃酥,三人吃得欢欢喜喜的样子,殷淑又产生了自己是个多余人的感觉。 就好糟心。 郁闷中,侯夫人已经笑盈盈地不让众人再吃桃酥:“膳厅已经摆好晚膳,快些过去用膳罢。” 一行人去了膳厅,待用过晚膳,侯夫人就又徐徐地提了新的话题:“这两日春光正好,娘打算明日就带着语儿和淑儿去世外桃源小住一段时间。” “世外桃源?”殷语好奇地扬了扬好看的柳叶眉。 侯夫人笑着解释道:“世外桃源在京郊不远处,延绵约有一两座山的范围。山里种满了桃花,一到春日,京城里的人家都爱去世外桃源小住,欣赏漫山遍野的桃花,踏春赏景。” “咱们府里在世外桃源亦有一处院子,正好带你们姐妹俩去住住。” 殷淑垂了垂眸子,眼底尽是郁闷。 她故意让殷语吃那极品辣味的桃酥的第三个目的,就是希望她因此生病,不能同行前往世外桃源。 结果倒好,三个目的一个都没达成。 隔日一早起来,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早早就出了门,抵达世外桃源时尚未到晌午。 马车沿着山道缓缓驶入,殷语挑起帘子往外看,忍不住惊呼一声:“娘,这里真是种满了桃花,简直美若仙境。” 侯夫人含笑。 每个人第一次踏足世外桃源都会为这里的绝美风光惊叹。 “娘,那山底下坐落的院子,怎么瞧着每一套都是一样的?”殷语眼尖,托腮好奇地瞧着。 “说来话长。”侯夫人不紧不慢道,“世外桃源本是皇家之地,自从皇后娘娘让人在此处种满了桃花后,又让人在山底兴建了二十余座别院,每座别院皆是同样的规制,为的是不破坏世外桃源的景致。” “别院建好之初,一座难求。幸得咱们侯府买到了其中之一,现下才能带着你们姐妹俩来小住。” 殷淑下巴微抬:“如果在这里没有院子,过几日参加桃花诗集的活动,就需得从京城赶早过来,城门落锁前赶回去,又或者是预约大佛寺的禅房住下。” 能够在世外桃源拥有一套别院,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而且,”殷淑又道,“这两年皇后娘娘都让太子殿下亲自来参加桃花诗集,京中贵女们可是个个摩拳擦掌,要在桃花诗集上一展身手。” 殷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和她没什么干系。 倒是侯夫人悄悄地看了眼殷语,莫名又想起了太子府送来的那一小车药草。 她家语儿和太子殿下……? 马车徐徐抵达山脚处的院子,侯夫人领着两人下了马车,正巧就看见不远处院子前刚有人进了门。 “那是黎茉,”殷淑顿足,“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殷语只瞧见一道绯红的裙摆,连人影都没看清:“她很厉害?” 能被殷淑这么隆重介绍,想来不简单。 “那是自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她去岁在桃花诗集上做的诗,在京城传唱了数月……” 殷淑瞥了殷语一眼。 她跟殷语说这些做什么,横竖殷语什么都不会,说了也是浪费口舌。 “什么是桃花诗集?” 殷淑撇嘴:“桃花诗集是春日里世外桃源举办的第一场文会。届时京城的公子贵女几乎都会前来参加,例如四大才子,三文豪,逍遥七子等,还有往年被评为京城才女的贵女们,声势浩大,很是热闹。” “在桃花诗集上,每人都要吟诗作赋,大姐若是不会作诗,可得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丢人。” 殷语挑眉,似笑非笑道:“二妹妹莫非精通赋诗?可有获过京城才女之名?” 殷淑一滞。 吟诗作赋哪里是简单的事! 更别说能被人称之为才女! 她以为是萝卜青菜豆腐吗? 侯夫人早在昨日便让人知会别院管事过来小住的事,是以厢房早打扫干净整洁,午膳亦备妥了。 然而午膳过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殷语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天渐渐放晴。 “姑娘,”秋葵捧着湿巾茶水进了屋,边替殷语净面边道,“二姑娘让人来问您要不要一同到林子里转转。”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节 “好。” 殷语想起外头漫山的春色,想必雨后更有一番意境,便生了游览的心思。 姐妹俩一同出了院子。 春雨浸润着山林,将本就娇艳多姿的桃花瓣点缀得愈发水润欲滴,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粉色实在是迷人眼。 不少贵女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欣赏雨后美景。 殷淑挽着殷语朝人群走去,待到了人多驻足赏景处,有贵女行了过来:“淑儿,这位就是你刚回京城的姐姐?” “苟姐姐好眼力,”殷淑笑盈盈地给众人介绍,“这位是我姐姐,单字语。” “原来这就是殷语姑娘,”苟慧娟打量了殷语数眼,掩嘴笑道,“听说殷语姑娘善卜卦,不知可否替我占卜下在桃花诗集是否能够做出好诗来?” 这话一出,周遭的贵女们都好奇地朝殷语身上投去了目光。 堂堂恩平侯府的嫡女,竟是个擅长占卜之术的女子? 委实是……太上不得台面了些。 殷淑将众人的神态看在眼里,强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位姑娘桃花诗集是否能够做出好诗倒不重要,”殷语不紧不慢地扫了眼众人,浅笑盈盈,“不过,恐怕半个时辰后会有血光之灾,而且,为此怕是无法参加桃花诗集了。” 第13章 二妹妹就是欠教训 苟慧娟脸色倏地一变,骤然冷了声音:“殷大姑娘还真是晓得信口胡扯!” 殷淑忙歉声拉住苟慧娟:“苟姐姐别生气,大姐她恐怕也是一时……” “得了。”苟慧娟一甩绢帕,抖抖唇角道,“春花,我们走!” 任谁被人说有血光之灾怕都开心不到哪里去。 更遑论她专程请了夫子教授了半年的吟诗作赋,为的就是在桃花诗集上好获得才女之名,而今被殷语这么一说,简直是觉得晦气至极! 不少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殷语一眼,纷纷都散开了去。 殷淑急得直跺脚。 她不过是想让大姐丢个丑,可没想着要得罪了苟姑娘。 就在她提起裙摆意欲追上去致歉时,后脖子就被殷语伸手给提住了。 “淑儿,先过来和大姐好生讲讲为什么大姐善卜卦之事会随便一个路人都知晓这件事?”殷语磨了磨牙,洁白的编贝泛着闪闪冷光。 殷语倒是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善卜卦或是懂医术之事,一来她从不以此为耻,二来她私下里问过爹娘,他们不仅不会为此不悦,而且对她的师父心存感激。 没有师父就没有她。 况且师父并非普通的师太,殷语对她只有崇敬,无半分不满之心。 只不过,一事归一事。 殷淑这小妮子略欠揍。 “大姐,你、你、你放开我!” 殷淑没料到殷语居然会直接提着她的领子,那可是会破坏掉她在人前的温婉贤淑的形象的好吗! “跟大姐来。”殷语坚定地拎着殷淑,嘴里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殷淑未免在人前丢脸,只得顺从地跟在殷语身后,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殷语放开殷淑,用手指卷着发丝,似笑非笑地睇着半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的殷淑:“怎么?大姐回来了,你这是不想在恩平侯府呆了?” 殷淑刷地就抬起脸,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殷语。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赶她走吗? 自从大姐回来后,虽然大家都知道了她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但是府里上下待她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人有过让她离开侯府的意思。 而且,爹娘也说过,对外不会说她并非侯府亲女,只说多了大姐。 大姐难道是看她不惯,想要设法将她驱逐出侯府? 她—— 莫名地就有点怕!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人,但是从爹娘嘴里听来的故事,那对将她和大姐调换的父母怕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娘亲当时生了重病,可手下依旧有嬷嬷在照顾襁褓中的孩子。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替换,根本不可能抱错。 而殷语是隔天早上被师太从破庙里救走,这说明了她父母定就是那个换了孩子的人,而且还狠心将换来的孩子弃之不顾! 试问这样的父母,她要真的回去找了能对她有多好? 说不定根本就不认她。 所以殷淑是定了心思留在恩平侯府的。 待过上两年出了阁,她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可现下,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殷淑一脸惊悚的模样,殷语笑了:“如果妹妹不是想着离开侯府,又怎会做出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殷淑:??? “在府里头你胡言乱语便罢了,到底关起门来,算不得丢人。”殷语不紧不慢道,“可到了外头还嘴碎……” “难道妹妹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 殷淑愣了好片刻。 久久,她才盯着殷语小声确认:“大姐是怪妹妹将你善占卜之事告诉外人,而不是想赶妹妹出侯府?” 殷语信手捏下一片树叶:“这就要看妹妹的表现了。” “我……我下次不会了。”殷淑嗫嚅。 “下次的事情下次说,”殷语道,“今天的事情咱们还得先算清楚。” 殷淑:“你想怎么样?” 殷语眯了眯眼。 要让二妹妹记住这次教训,惩罚不能轻了。 但二妹妹到底是个女儿家,若是惩罚重了又不合宜。 最好是—— 让她能够印象深刻不敢轻易再犯的惩罚。 殷语扫了眼漫山遍野的桃花,目光落在了半山一处:“午膳时候娘亲说了,那片山坡上种了不少药草,明日一早妹妹就随我上山去采药草,半日为限。” 殷淑登时就皱了眉想拒绝。 “或者大姐这就去将你今日所为告诉娘亲?”殷语笑盈盈地睇她。 殷淑:“……那好吧。” 隔日一早,天方刚亮,殷语就亲自去了殷淑的屋里,捧着备好的衣裳鞋袜:“二妹妹,早。” 殷淑半推半就中被殷语抓着穿上了她专程找来的粗布衣裳:“这山里头采药草,只有这样的衣裳才不会轻易划破。” 殷淑:“……” 她长这么大连摸都不曾摸过这么糙的衣裳,更别说是穿上身。 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殷淑的脸都要皱成了团:“大姐,就算划破衣裳也不要紧的……” 她带来的衣裳多,划破了扔了就是。 “妹妹想让人看见你在山上采药草?”殷语不由分说地将棉布头罩给殷淑套了上去,基本上将她的额头都覆住了。 殷淑顿了一瞬,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寻思中又被殷语拉着换上了鞋子。 殷淑低头一看,忍不住尖叫:“大姐,这、这是什么!” “草鞋啊。”殷语语气平静,“半夜下了雨,这会儿上山的路滑,只有穿草鞋才能避免跌跤。” 殷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大姐将她彻底打扮成了一个乡下村姑! 这根本就是为了惩罚她! “挺有自知之明呀,”殷语笑着接了话,“下次可要记住了,在外头不能乱说话。” “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能不能不去采药草?” 这么丢人的出门,她宁愿死! “不出去?那我把昨天的事给娘亲说?”殷语一片淡然。 “走。” 殷淑咬牙,低着头蹭蹭蹭地就出了门。 然而,一身村姑的衣裳鞋袜并不是惩罚的结束,而是开始。 当殷淑跟着殷语爬上泥泞不堪的山路,第三次滑倒,整个人栽进了泥坑里的时候—— 她是真的很想原地去世。 “大姐,已经采了小半篓药草了,可以回去了吗?”殷淑顾不得颜面,就差没直接哭了。 殷语回以坚定的微笑,贝齿泛着森森的光:“这才刚开始,午时前才结束。” 与此同时,林子外燕煜正沉着脸与季宗一同快步前行。 “殿下,马上就到别院了。”季宗道,“地上湿滑,您小心些。”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节 自打三年前,殿下最讨厌的怕不就是春天。 没完没了的雨,实在是让人烦躁。 这不,殿下又头痛得快要昏睡过去了。 可得赶紧到别院才是! 第14章 殿下帮个忙呗 与殷淑的叫苦连天相反,殷语此时的心情用兴致勃勃来形容亦不为过。 这片山坡上还真是有不少上佳的药草。 她一边吩咐指点着殷淑要如何采摘才能避免伤到药草本身,一边专心地去采摘需要细心呵护的药草。 春日里的天气反复,昨夜下了小半夜的雨,上午就又出了太阳,将整座林子照得碎金点点。 两个时辰过去。 “大姐,这天瞧着又要下雨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殷淑扁着嘴跟在殷语身后,真的想不明白为何同样身形娇小的殷语一点都瞧不出来疲累,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用重锤敲打过一样,连腿都抬不起来了。 殷语拒绝:“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午时,而且这天色估计午后才会下雨,不用担心。” 惩罚要到位,才能起到警示作用。 殷淑欲哭无泪地别过了眼,视线在扫过林子一侧时忽地停住:“大姐,那里好像有人昏倒了……” 殷语和殷淑朝一侧走去,待靠近了发现有两人倒卧在路边。 一人身穿天青色锦袍,似公子模样,另一人则像是仆从。 “大姐。”殷淑莫名有些害怕,往殷语身边挨了挨。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殷语上前仔细探了两人鼻息,又经过一番查验:“他们是被蛇咬伤,因为毒素浸入血脉导致昏厥。” “蛇?”殷淑不自觉地扬了声音,“这里有蛇?” “当然。”殷语将两人的裤管卷了起来,露出被蛇咬过的伤口,又利落地扯了带子在伤口上方扎紧,随后不住地捏压着伤口,挤出毒血,“早前你第二次跌倒时旁边就有一条蛇,离你不过一尺距离。” 殷淑吓得咻地就跑到了殷语身边,神情仓皇地打量着周围,带着哭腔道:“大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以后打死她都不要上山采药草了。 殷语睃她一眼:“不用怕,咱们身上系了驱蛇虫的药包,只要你不是一脚踩在蛇身上,它们就不会攻击你。” 殷淑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早前她嫌丑不肯系,是大姐威胁要告诉娘亲她才系上的。 没想到竟然可以驱蛇虫! 殷淑顿时就安心了。 这一安下心来,就又好奇起殷语做的事:“大姐,不都说被蛇咬伤后要用嘴将伤口处的毒血吸出来吗?” 殷语翻了个白眼:“其一,蛇可能有毒。若是用嘴去吸毒血,就相当于把毒吸进嘴里,”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殷淑,“你觉得那样做的人是傻呢还是傻?” “可是……话本子上都这么说的。”殷淑讷讷地应了一句。 下一瞬,殷语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就让殷淑闭了嘴。 大姐一定是觉得她盲目相信话本子的话很蠢。 莫名有被侮辱到。 “其二,他们现下的情况看来中毒已有一段时间,蛇毒早已沿着血脉进了他们体内,光是将伤口处的毒血挤出来用处不大。” 殷语把身后的篓子取下,翻找出好些药草,又用石头将药草捣碎,再敷到两人的伤口上。 “大姐你这是就地取材?”殷淑蹲下身,托腮看着殷语手脚利落地忙碌。 “山上本就有可以解蛇毒的药草,只是许多人不认识而已。”殷语将其中两种药草扬了扬,“刚才让你采摘的这两种药草,混合在一起捣碎敷在伤口上便可。” “可你不是说他们的蛇毒已经进了血脉?”殷淑疑惑,“只是外敷救不了人吧?” “自然不行。”殷语递了个赞赏的眼神给殷淑,“还需要内服解毒丸。” 言罢,她从袖笼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两枚黑色药丸给两人服了下去。 “可他们为什么还没醒?” 殷语收好药草:“还得过上一会儿。而且因为蛇毒入体的影响,哪怕是神智清醒了,可能身体依旧不受控制,需得小半日后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语落,天边响起了一阵春雷,浓密的乌云渐渐笼罩。 “大姐,真的要下雨了,”殷淑看了眼依旧昏倒在地上的两人,“咱们先回去再叫人来救他们?” “怕是不妥。”殷语沉吟片刻,“山林间蛇虫多,若是再被蛇咬上一口,那就药石罔效了。咱们驱蛇虫的药包只有两个,你愿意把你的留给他们吗?” 殷淑倏地就按住了腰间的香囊,一双眼溜溜地看着殷语:她又不傻! 殷语摊手:“既然不愿意,那就认命,背人。” “背……人?”殷淑抖着手指向地上两人,那可是两个大男人! 她一个黄花闺女且先别说背不背得动,这背完人之后她的清白还能要吗? 可是,如果不背的话,大姐恐怕又要将她昨天犯的错告诉娘亲…… 殷淑又愁又惧。 要早知道大姐是这么个狠角色的话,她一定不会起了陷害大姐的念头。 现下真是把自己给害惨了。 “有人来了。” 殷语忽地一顿,“二妹妹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求援。” 自怨自艾的殷淑:??? 她呆怔地看着殷语往山路方向行去,不由站起了身翘首望去。 那厢殷语拐上山道,看着迎面而来的人,顿时就咧嘴笑了:“太子殿下,真巧!” 燕煜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季宗眼睛一亮,悄咪咪地往燕煜靠近了一步,低语道:“殿下,您要不靠近殷大姑娘试试?” 上一回在春日宴上,殿下本已头痛欲裂到马上要陷入昏睡,后来去找了殷大姑娘,头痛之症莫名其妙就好了! 他跟在殿下后头看了全程,就觉得殿下这头痛之症,恐怕靠近殷大姑娘就能解决! 这会儿遇见殷大姑娘,说不定正是天意! 燕煜冷睃他一眼,顿足不前,只淡淡地打量着朝他快步而来的殷语。 “上次误会了殿下,”殷语瞬间想起了长安大街上的事,福身拘礼道,“还请殿下莫要责怪。殿下慧眼如炬,单是用眼睛看就发现了那姑娘假跌倒真碰瓷一事,让臣女甚是佩服!” “重点。”燕煜盯着眼前开开合合的粉唇,只觉得头愈发地疼。 殷语:“……” 下一瞬便扬起了笑,一双眸儿弯弯如月牙般:“重点就是前方有两名男子被蛇咬了昏倒在地,劳烦殿下和这位小哥将人背下山可好?” 第15章 殿下他面冷心热 燕煜缓缓地皱起眉。 季宗先是巴巴地望着他,满是希冀。 随后上前一步做了迟来的自我介绍:“殷大姑娘,在下姓季。” “季大哥。”殷语含笑点头,指指前头看向燕煜,“可否请殿下移驾?” 季宗挠了挠头。 他去背个人下山倒是没啥,只不过他家殿下可是千娇玉贵的身份—— 哪有让殿下背人的说法。 就殷大姑娘胆子大,什么要求都敢提。 殿下昨天开始头痛欲裂,现下赶去别院恐怕是又要陷入昏睡,哪有那劳什子心情救人? 然而下一瞬,季宗却欣慰地发现自家殿下朝殷大姑娘走过去了! 殷语见燕煜抬步前行,忙走到一侧做出拱让状:“就在前头不远处,我带你们过去。” 季宗屏住呼吸跟在后头,切切观察着燕煜的神色。 见燕煜依旧蹙着眉,不由小声道:“殿下,您还要不再靠近些?” 头两回都是和殷大姑娘挨得近,甚至有了肌肤接触,殿下的头痛之症才缓解的! 燕煜冷扫他一眼。 他只是想回他的别院,而刚好殷语挡在了路上! 他并不是为了接近殷语去缓解头痛之症。 别院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只要尽快赶回去昏睡不成问题。 根本不需要殷语相助! 然而就在燕煜看清前方地面上的两人时,眸心蓦地一凝。 季宗没忍住低声叫道:“那不是曹大宝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可是曹国公的小儿子! 据说曹大宝幼时得过一次高热后,神智就一直停留在五岁,然而即便如此,他却是曹国公最为宝贝的儿子。 曹国公平日里对这个小儿子可是捧在手心里宠护着,怎会无端端的让他带个随从就进了山? 还中了蛇毒?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3节 委实有些奇怪。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曹国公是殿下的死对头,殿下早前刚让人抄了曹国公麾下兴永侯一家,现下怎么可能去救曹大宝? 殷大姑娘今天怕是要失望了。 “曹大宝?”殷语扬眉看向季宗,“季大哥认识他们?” 那就更好了。 原本她还担心太子殿下不乐意救人,现下是相熟的关系,这一层忧虑完全可以抹去。 然而,季大哥的眼睛一直在抽动—— 殷语很快醒悟过来自己可能理解有误。 人们彼此相识,通常来说或是关系亲熟,或是泛泛之交,又或是相互仇恨。 从季大哥那神情看来,太子殿和这曹大宝的关系怕并非前两种—— 而是有仇? 那就真的不能勉强太子帮忙背人了。 就在殷语决定果断放弃的一霎,就见燕煜走上前蹲下了身:“他如何中的毒?” 殷淑对一身沉凝气势的燕煜怵得紧,一把拉过殷语往前一推推到燕煜跟前,自己则缩在了后头,“大姐。” 燕煜眸心忽地一凝。 他的头不痛了。 “我和妹妹上山采药草……” 殷语徐徐将早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甚至拉起曹大宝的裤管给他看伤口,“现下蛇毒已解,但因为他们中毒时间略久,怕是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醒转。” 燕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离殷语的距离甚是接近,近得殷语可以看见他白净的皮肤上几乎看不见毛孔般细致。 一个男人的皮肤这么好,是想让谁嫉妒吗? 就在殷语腹诽的一瞬,燕煜已经将曹大宝整个扛上了肩头。 季宗惊得睁圆了眼,忙不溜地把仆从背上了身,跟在燕煜身后往山下走去。 殷语:“……” 她没错过季宗眼底的震惊,忙拉起殷淑追了上去。 太子殿下虽然看着淡漠,不想竟是面冷心软的人。 天边乌云更甚,偶尔传来一两声闷雷声。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走至近山脚处,忽听得一阵吵嚷声,眼前出现了一大群人,正四下呼喊大声寻人。 两边迎面相遇。 为首锦袍男子窦其章看见燕煜先是一愣,待望清他肩上的曹大宝时瞬间如临大敌。 太子殿下虽然贵为储君,但却是国公爷的头号敌人,更不用说,这些年殿下明里暗里敌对国公爷,如今竟然打晕了国公爷最心爱的小儿子,这事儿绝非小事! “来人!快围住他们!” 窦其章身后的小厮们忙散开将殷语等人团团围住。 “殿下莫不是欺我们国公府无人,竟然伤我表弟?此事其章必定如实告诉姑父,就算是去了圣上面前对质也不惧你!” “你们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小少爷被殿下打晕,还不统统给我上去把小少爷救回来!” 围困殷语等人的圈子渐渐紧缩,殷语上前扯扯燕煜的袖子,拧起了眉:“殿下。” 燕煜淡淡一扯嘴角,没有言语。 他不说话,季宗自是不敢多嘴。 眼见着小厮们挥着棍子靠近,燕煜忽地手一扬将肩上的曹大宝往窦其章的方向扔去。 “来人!快护住我!接住小少爷!” 望着从空中迎面向他砸过来的曹大宝,窦其章吓得后退数步,身后的小厮忙冲上前以人肉做盾,挡的挡,接的接,一时乱成一片。 曹大宝本就不轻,燕煜丢人的时候又刻意加了两分力,顿时让前来护卫的小厮人墙倒向了窦其章身上。 曹大宝是好端端地接稳了,可窦其章被压在了最下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爬了起来,窦其章气得脸皮直打抖索:“太子殿下害我表弟不说,还出手伤人,就莫怪我们得罪了!来人,通通给我上!” “等一等……” 被安置在地上的曹大宝突然睁开了眼,惊得窦其章忙俯身过去:“表弟醒了?你可还好?可有哪里不舒服?可是太子殿下将你打晕的?” 曹国公一直将曹大宝当做掌心里的宝,窦其章身为远房表亲,之所以能够在国公府混得有模有样,全是因为他对曹大宝尽心尽力,平日里时时围着曹大宝转而来。 今日因为一时疏忽,连曹大宝出了门都未有发现。 若是曹大宝因此少了根汗毛,他怕是就得卷铺盖回老家了。 是以窦其章如此大费周章和燕煜对上,也是为了有个由头推脱事情。 然而曹大宝却摇了头:“表哥,大宝带着石头上山去玩,不小心被蛇咬了。然后我们就摔倒在地起不来了。” 窦其章登时面色变了。 是被蛇咬了? 不是被太子殿下打晕的? 第16章 刷恭桶去 窦其章一愣,又听曹大宝继续道,“后来迷糊中听见了仙女姐姐的声音,她替大宝包扎了伤口,还给大宝吃了药丸子,然后大宝就醒了。只是手脚麻麻的,浑身没有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 “再后来,有个哥哥就背大宝下山……喏,就是那位哥哥。仙女姐姐是……” 曹大宝困惑地看看殷语,又看看殷淑,有些举棋不定。 “是我大姐。”殷淑把殷语推了出去。 “不是你。”曹大宝对声音甚是敏感,一听殷淑的声音就知道了,“那就是这位姐姐。” 季宗信手将后背的仆从扔了过去,拍拍手道:“今日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什么去圣上面前说道也不惧,那去!怎的还不赶紧去!赶紧去让圣上看看我们家殿下好心救了曹少爷,结果还被窦公子带着人抡着棍子欺负!” “哪、哪有的事……”窦其章忙冲着身边小厮们使眼色。 随后又走到燕煜跟前小声赔着不是:“多谢殿下出手搭救,此事其章定会如实禀报姑父,回头必定登门道谢。” “不必了。” 燕煜淡淡觑他一眼。 “应该的,应该的。”见燕煜似乎不打算追究,窦其章心下一松。 言罢,转头一挥手:“还不赶紧带上小少爷回去,走!” “且慢。” 殷语脆生生地开了口,“这位公子把账结清了再走不迟。” “账……?”窦其章看向殷语,愣了一愣,“姑娘说的是什么账?” “自是救你们家公子的帐。”殷语扯扯红唇,“我们遇上你家公子和仆人的时候,两人的蛇毒已经侵入血脉,稍有不慎怕是药石罔救。” “本姑娘用了重楼鬼针草和仙鹤垂盆混合捣碎外敷,又将极其珍贵的两枚极品解毒丹给他们服下,才救回来两条人命。” “重楼鬼针草和仙鹤垂盆皆是罕见又昂贵的药草,一株至少百两银子,更别提那两枚极品解毒丹,更是有钱都买不来的药丸。” “本姑娘向来善心,就不收你的诊费了,付了药草和丹丸的价钱就成。” 窦其章:“多少银钱?” “不多不多,盛惠一千两银子。”殷语摊开手,露出一朵与世无争的笑。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窦其章气得直瞪眼,“不过是敷个药草服个解毒丸子,在外头医馆里顶多五两银子就到头了!” 他平日里在国公府领的月例只有十两银子,哪里去找一千两来给眼前这个狮子开大口的姑娘! 殷语浅浅一笑:“看来窦公子是没听懂本姑娘说的话。救治蛇伤确实是外敷用药和内服用药而已,可你们家小少爷彼时蛇毒入了血脉,如果不是用上珍贵罕见的药草和解毒丸,哪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力乏天。” “这会儿本姑娘只是要回药费。你……这是舍不得替你家小少爷花银子,还是觉得你家小少爷的命不值一千两?” “表哥?”听了殷语的话,曹大宝困惑地看向窦其章,“你为什么不给仙子姐姐药钱?” 窦其章张嘴结舌。 “你前天不是和耿哥哥说在赌坊赢了两千两吗?”曹大宝看向殷语,“仙子姐姐别急,我表哥有钱的。” 殷语心中一阵惋惜。 早知道讹他两千两! 她本来是没打算收钱的,毕竟药草是随地采的,而解毒丸么,亦是她自己平日里配的。 可那窦其章实在是面目可憎了些,所以她才会兴起了敲诈他一笔的念头。 那厢窦其章听了曹大宝的话,吓得连忙扑过去按住他的嘴:“大宝你一定是听错了,表哥勤奋好学哪里会去赌坊那种地方。表哥这就给钱,这就去。” 他心疼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殷语。 “走,带小少爷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在殷语开口说药草一株价值百两的时候就紧张地捂住了身后药篓子的殷淑总算松了口气,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药篓子里采摘的药草:“大姐,这些药草当真那么贵?” “自然。”殷语笑眯眯地把银票在小荷包里装好,“这世外桃源真是风水宝地,山头上野生的药草就价值百两。” 燕煜嘴角抽了抽。 山头上的药草是母后专程让人种下的,早两年为了让药草长得好些,还有不少种药人住在山里日夜守护。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4节 后来药草长起来了,在山头上蔓延了一大片,母后才让人都撤了去。 往来世外桃源的皆是各家公子贵女,鲜少有人识药草,不曾想今天倒是便宜了殷语。 他不过淡淡地瞥了眼殷语,素来敏感的殷语便瞬间发现了燕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殷语想了想,终是肉痛地从小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走到燕煜面前:“殿下,劳烦伸手。” 燕煜挑眉,不自觉地伸出了右手。 殷语将银角子放在燕煜掌心上,再度心疼地看了一眼:“刚才麻烦殿下背人下山,这是给您的补偿费用。” 季宗打抱不平:“殷大姑娘,你这才从窦其章那里收了一千两的医药费,怎的转头就只给我们家殿下一角碎银?” 殷语神色一正:“季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一千两是药费而非诊金。而从山上背人下山,换了普通的汉子,一般收五到八个铜板。正是因为殿下身份矜贵,所以我才给了一角碎银。” 季宗嘴角一抽,巴巴地看向燕煜:说不过殷大姑娘怎么办? 燕煜冷冷扫他一眼,背手信步而去。 季宗随后飞快地追了上去:“殿下,等等属下!” “殿下,”季宗偷瞄着燕煜背在身后的手,“那银角子属下帮您收起来?” 殿下平日里除了必要时揣上几张银票,碎银铜板向来都是他保管的,怎能让银角子扎了他家殿下的手。 “殿下?” 燕煜又扫他一眼,嗤了一声走了。 季宗挠头,忙又追了上去。 “殿下,那银角子……”季宗还在喋喋不休。 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燕煜顿足:“把院子里的恭桶刷干净前不得用午膳。” 第17章 桃花诗集 成功地堵住了季宗的嘴,燕煜快步往书房而去。 季宗站在院子里呆了呆。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殿下居然让他去刷恭桶! 殷语和殷淑回了自家院子,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用过午膳后,两人各自回房午歇。 春雨绵绵正好眠,殷语忙了一个上午,睡得极香。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厢房门就被殷淑砰地推开:“大姐,快醒醒!” 殷语被殷淑摇醒,睁开迷蒙的眼茫然问道:“怎么了?” “大姐,苟慧娟她、她真的回京了。”殷淑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殷语,“听说她昨天赏桃花的时候,因为帕子被风卷到了花枝上,垫脚去取的时候不小心被花枝划伤了额角……然后昨天傍晚就急急赶回了京。” 殷语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总算清醒了稍许。 苟慧娟就是昨天下午拦下她要她替着算命的那个姑娘。 血光之灾,然后不会参加今年的桃花诗集。 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全部应验了。 殷淑听说过苟慧娟为了在今年桃花诗集上出彩专程请了师父学了半年吟诗作赋,若不是划伤了额角有破相的可能,断然不会当下就回了京。 大姐是真的会算命,还是恰好撞上了? 昨天大姐的话,在场的人包括苟慧娟自己都嗤之以鼻,今日得了苟慧娟离开世外桃源的消息,不少人都怕是跟她一样对大姐充满了好奇。 算命那种神乎玄妙,通常都是用来忽悠人的事,还真的能当真? “大姐,那你能算算今年桃花诗集上,妹妹会不会作出好诗?”殷淑小声地问了一句。 殷语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当真要大姐算?” 这话一出,殷淑倏地就捂住了耳朵:“不用了。” 单是大姐那眼神,她就能猜到接下来定没有好话。 她可不想听。 见殷淑跑了开去,给殷语端来茶水的秋葵狐疑地嘟囔了一声:“姑娘,怎么瞧着二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姑娘回来这一个多月里,二姑娘里里外外可没少给她家姑娘上眼药。 虽然在姑娘眼里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可二姑娘不欢喜姑娘回侯府那是众人皆知的事,现下这跑进来说话时候的神态,倒是还有几分好奇和佩服的模样,就奇怪得很。 她家姑娘本就是天下难遇的神算奇才,不过算出苟姑娘的血光之灾罢了,有什么好惊奇的。 若是不准,那才是怪事。 殷语淡笑一声饮了口茶:“姑且再看看。” 素来棍棒底下出孝子,好生教育教育二妹妹,兴许能够将她的那些歪心思掐灭掉。 若然可以自是好,若然不行,那就再琢磨旁的法子。 虽然极有可能是二妹妹的亲生父母调换了她和二妹妹,但时隔多年,已然不好找回当年换人的那对夫妻。 彼时她和二妹妹皆是襁褓中的孩子,过失不能算在二妹妹身上。 况且,爹娘养了二妹妹十多年,彼此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她不想自己的回来,就理所当然地破坏一切。 只不过,如果二妹妹不懂事,作为长姐她定会好好地用心地教她该如何做人。 寻思中,忽地殷淑又跑了进来:“大姐,你和太子殿下是……旧相识?” 殷语挑眉。 殷淑蓦地就又紧张了,她揪着手里的帕子:“我就问问。” 太子殿下可不是寻常公子。 京城里头的贵女们有多少都暗地里仰慕着他。 可从未听说他对哪个贵女另眼相看过。 都说太子殿下怕是不喜欢女子。 年岁到了也不议亲,甚至对主动接近的贵女们不是冷言相对就是出言嘲讽。 让不少人都羞愧而去。 后来渐渐地,大家就都不敢靠近了。 只余一些不知轻重的低门女子偶尔去碰个运气。 结果自然都一样,灰头土脸地离开。 可早前在山上,大姐叫太子背人下山时,太子并没有拒绝…… 还收了大姐给的银角子。 当时她在后头看着简直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 只不过大姐好凶残,她虽然很好奇但是又怕大姐一个不爽再抓她去采药草。 “我才回京城月余,以往亦不曾到过京城。”殷语睇着殷淑那眨巴的眼,不明白她在琢磨什么,“你觉得呢?” 殷淑:“……” 她只想说,换了哪个贵女看到刚才的那场景,一定会比她更惊。 可大姐那眼神,一副她没长脑子似的,就让人不想多问了:“妹妹回去了。” 隔日就是桃花诗集。 一大早起来用过早膳,侯夫人便盯着两个女儿精心装扮了一番,然后带着她们出了别院。 “桃花诗集向来是在悠然·采菊园内举办,”侯夫人缓缓指向山坳处那一片桃花林,“那是皇后别院前的园子,里头不仅有桃花林,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景致最是怡人。” 殷语朝侯夫人指的方向看去,不经意间发现走在一旁的殷淑向她频频使着眼色。 殷语:??? 殷淑唇语道:“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别院。” 昨日她们和太子一道回来,亲眼看着太子进了山坳里的那座别院。 太子是皇后之子,住在皇后的别院不是很正常吗? 殷淑瞅了眼殷语的神色,顿时又郁闷了。 是,就她大惊小怪。 “悠然·采菊园里划分了两片区域,其一是给你们年轻一辈参加作诗比试用,其二便是长辈赏玩区。你们姐妹不必冲着以诗成名而去,只要玩得开心就成。” 言语中,三人便已经走到了园子前。 四处都是前来参加诗集的贵妇贵女贵公子,相识者彼此颔首,又或是相互挽着往园子里去。 有贵妇前来拉着侯夫人说话,又细细打量着殷语和殷淑。 尤其是当她看见殷语时,双眼一亮:“这位是……?” 侯夫人含笑:“她是大姑娘,刚回京不久。” 随后便拍拍殷语的手:“语儿,和淑儿一同去好好玩。” “是,娘亲。” 殷淑挽住殷语往里而去,待走远些了,才低声道:“刚才那是程府的夫人,最爱就是给人牵线作姻缘。可没有几回能成事,偏生她还乐此不疲。” “瞧她看大姐的眼神,怕是惦记上大姐了。” “咱们快些走才是。” 殷语眉一挑,不知可否地应了一声:“走罢。”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5节 第18章 何必找不自在呢 “大姐,咱们去看看今天的桃花诗集的比试要求出来了没。” 殷淑参加过两回桃花诗集,对比试的流程及园子里的格局清楚得很。 两人顺着人潮往里走:“大姐你看,前方两处月亮门,左边是男宾入口,右边则是女宾入口。” 在月亮门前摆设了两张方桌,桌上置了木架,架子里立满了一个个纸卷。 轮到两人时,殷淑伸手取了两个纸卷,递了一个给殷语后,便拉着她快步进了月亮门。 “不知今年的作诗题目是什么?” 殷淑解开纸卷上的绸带,摊开纸卷低声念着:“以桃花酒为题作诗一首。” 她眨了眨眼,“今年的题目还真是趣致,桃花酒浓香甘醇,美容养颜,以此作诗倒是风雅。” “大姐,你可有想到什么好的诗句?” 殷语看了眼手里的纸卷,摊手:“想不到。” “那你可得赶紧想想,进了月亮门,要是不作出诗来,就得等最后一个人做完诗才能离开。” 殷语眯起眼:“进门之前你怎么不说?” 现下园子里处处是人,要等所有人都做完诗才离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殷淑嗫嚅:“这……娘亲不是让妹妹带大姐参加作诗么。” 殷语默了默。 “不妨事的,只要作出了诗,哪怕不出彩也可以出去。”殷淑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殷大姑娘,殷二姑娘。” 一位绯色衣裳的姑娘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殷语的脸上,“听说殷大姑娘一语成谶,让苟姑娘狼狈离开了世外桃源?” 殷语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嘴角浅浅一弯却没急着回应。 殷淑扯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大姐,她就是去年的第一才女黎姑娘。” 殷语恍然,就又听黎茉淡声道:“原本在今日的桃花诗集上,我还期待着能够与苟姑娘相较一二,如今托了殷大姑娘的福,倒是失了机会。” 黎茉是去岁评出来的京城第一才女。 今日的桃花诗集上,不少人都在猜测着她是否会连夺两年魁首。 如今黎茉拦下殷语说了这番话,不由就将周遭的姑娘们都给引了过来。 殷语:“黎姑娘怕是误会了。苟姑娘回京是因为受了伤,与我并无干系。” 就觉得京城的第一才女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说得好像是她诅咒苟慧娟似的。 她要有那本事,还需要跟着师父四处奔波讨生计么。 啧。 黎茉浅笑:“殷大姑娘莫要多想,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黎姑娘这莫不是感叹诗集上再无对手?”围观的人群中忽有人道了一句。 就又有人酸溜溜接了话:“黎姑娘才华横溢,又哪里是咱们可以比拟的。” “殷大姑娘,黎姑娘今儿个会再拿第一才女的名号么?”不知是谁掩嘴说了一句,登时不少人都好奇地看向殷语。 黎茉不紧不慢地弯起唇角,淡淡地抬起了下巴。 倘若苟慧娟没走,她还会顾虑一二。 可如今苟慧娟不在,桃花诗集的女子魁首是谁,毋庸置疑。 殷大姑娘既然自诩能掐会算,自然知道该怎么回应。 然而—— “无论苟姑娘在与不在,黎姑娘怕是都不会拿第一的。” 殷语弯起眼角,笑盈盈地回望众贵女。 人群中不知何时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和议论声。 黎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恼怒地望向殷语。 但众目睽睽下若是和殷语撕破脸皮对骂,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并非凭空而来,靠得是真才实学。 殷语不过是嫉妒于她才会信口开河。 她不能如了殷语的意。 加之,她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卜算玄说,苟慧娟离开只是巧合。 若不是传言这位殷大姑娘让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她今天亦不会过来探探她的虚实。 “既然殷大姑娘这般说,不若以这支簪子作为赌注,”黎茉信手取下鬓发上的一只金丝缠花簪,“如果我当真输了第一,这支簪子就归殷大姑娘。” 殷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簪子。 瞧着不比那日她和哥哥去买的簪子便宜。 京城的姑娘都这么乐善好施,明知拿不了第一还偏生要给她送礼? “那怎么好意思?”殷语实诚地看着黎茉,“黎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黎茉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终是扯了嘴角:“殷大姑娘且等着。” 言罢,她一甩袖子往园子里走开了去。 殷淑揪着殷语:“大姐,你真算出黎姑娘拿不到第一?” 听说今儿个参加诗集的贵女里除了苟慧娟就没有谁是黎茉的对手了。 “没算。” 卜算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况且,分毫不出就让她卜算—— 那怎么能行呢? 总不能坏了行业里的规矩。 “那大姐你为什么说黎姑娘得不了第一?”殷淑不解。 黎茉刚才那神态,今儿个作诗定会卯足了劲儿发挥的。 届时她要是又得了第一,大姐岂不是会沦为笑柄? 殷语睇她:“因为她今天印堂发黑。” 她未再多说,只信步往园子中央走去。 这桃花诗集的布置堪称别致。 错落有致的桃花树边,隔上三五步便会立有方桌,方桌上有笔墨纸砚,可供贵女们随时执笔落字。 小径曲折通幽,弯弯绕绕,让人瞧不见终处。 殷淑张目结舌之余不忘介绍:“别瞧这园子入口不大,里头这桃花林可真真不小。想要绕园一周,至少得走上小半个时辰。” “而且各处的桃花树皆不一样,你瞧着这里成行成列,往里了有按着圈儿种植的,还有左右各一的……可有意思了。” “大姐,你想好作什么诗没有?想好了可以写……哎,大姐你等等我。” 殷语放慢了脚步,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四周那一棵棵桃花树上。 瞧着瞧着,便就走到了一位贵女身后。 那名贵女似是想到了什么,正在一处方桌前坐下,取了纸笔准备写诗。 周围似有贵女的好几位闺中密友,纷纷静静地站在旁好奇地张望。 “殷大姑娘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那名贵女蓦地就停下了笔,扭头看向殷语,神色变得紧张。 第19章 卜算是要收费的好吗 殷语满心莫名其妙。 然而众人的目光实在太过整齐,让她不得不花了些心思思考。 她们这样看她,是担心她会说什么吗? 殷语露出一朵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打扰姑娘。” 日后若是有了机会,定要让京城的贵女们知道,卜算是要收费的。 不给银子,就不必担心她会无端替着卜算。 她看着有那么闲吗? 殷语心中暗叹口气,举步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身后齐刷刷地松了好几口气。 殷语:“……” 哪知走着走着,又上演了类似的画面。 就让人有些心累。 以至于当她远远看见姚蓁蓁取了纸笔准备作诗时,远远地就避开了去。 总不能让蓁蓁失了发挥水平的状态。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6节 “大姐,我想到写什么诗了。”殷淑在殷语身后跟着转了一圈,忽地福至心灵,“不过,你可别告诉我我写的好不好。” 言罢,殷淑不敢多看殷语一眼,转身就溜了。 殷语:“……” 她四下环顾,目光看似不经意地遍历着附近的桃花树,眼底兴味愈发浓厚。 这桃花林,原来并不只是桃花林。 另有一番玄机。 就挺有趣。 悠然·采菊园前的别院第三层楼阁里。 楼时安正斜倚在窗边,单手撑着下巴,眸光颇是无聊地望着不远处的园子。 “真不愧是皇后娘娘办的桃花诗集,这十多年过去了,参加诗集的公子贵女只多不少。” 静了片刻不见回应,楼时安长腿一伸,踢了踢坐在一旁看公文的燕煜,“阿煜觉得呢?” 燕煜眉宇不抬:“十多年前你不过是个三岁小儿,如何知诗集的人多与否。” 楼时安眉一挑:“据闻桃花诗集开办以来,每年皆有文人墨客作诗歌颂其热闹喧盛,哪怕是三岁那年……”他默了默,“我三岁时兴许不知,可你不是号称三岁能读诗,五岁会作诗,你总该读过?” 燕煜懒得回应。 楼时安倒也不觉尴尬,只转身伏在窗台上眺望:“以桃花酒作诗,今年的出题真是雅兴不浅。瞧瞧,男宾园里已有不少公子边品酒边作诗,说不定今年能出举国传唱的妙诗。” 随手拿起桌边的清茶饮了一口,楼时安睃了眼燕煜手里的公文,“五岁便能作诗的大才子,你似乎也许多年没有作过诗了,不若来上一首惊艳下宾客?” “无聊。” 楼时安:“……” 他将茶杯放置一旁,打了个呵欠,“既然不喜作诗,为何这两年桃花诗集非要拉上我来这里?” “母后的意思。”燕煜淡声道,“‘桃花诗集上贵女繁多,若是你和安儿有看上的,尽管告诉母后,母后替你们作主去求娶。’这是母后的原话,若是不想再来,选上一个姑娘娶回家就能以绝后患。” 楼时安缩了缩脖子:“我觉得每年来世外桃源赏赏桃花,是一件百试不厌的雅事。” 成亲什么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燕煜总算可以安静地审公文了。 然而静不过片刻,又听见楼时安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女宾园这边开始作诗的姑娘亦有不少,不知今年谁能得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对了,今年评判诗作的评委请的是哪位大家?” 燕煜淡声:“庞大儒。” 楼时安低呼一声:“居然将庞大儒请来世外桃源,这一届的桃花诗集非同凡响……咦?有古怪。” 说完‘有古怪’三字后,楼时安便静默了下来。 数瞬后,他忽地朝燕煜招手:“阿煜,过来。” 燕煜没理他。 “快过来。”楼时安又催促一声。 燕煜蹙眉,将手中公文放下,起身往窗台而去。 “你看那个姑娘,”楼时安指向某处,“刚才我见她从第二十一棵桃花树上摘了花枝,然后不多久,她就走到第二十八棵树上又摘了花枝……” “现在她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但目标分明是……” 燕煜和楼时安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第三十五棵桃花树!” 园子里的桃花树不下数百棵。 然而燕煜和楼时安数年前被皇后丢来世外桃源监督修整桃花林时,因闲来无事,便以奇门八卦阵的阵局从数百棵桃花树中挑选出了七七四十九棵做了编号。 每七棵露一生门,若是齐集七个生门处的桃花枝,就会引起阵法变动。 而阵法变动—— 燕煜和楼时安思及此,俱瞳孔一缩。 当年两人玩心尚重,且认为参加桃花诗集的公子贵女多不会留意到阵法存在,哪怕是留意到了,要破阵也不是简单的事。 所以,他们设下的阵法变动是一旦七个生门的桃花枝被摘下,则桃花林里的所有桃花树会被埋在地底机括中的剑嚼碎树上的花…… 届时必定桃花片片落,看似唯美,可同时亦会把皇后娘娘精心布置的园子毁了—— 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悚然一惊,几乎是同时弹射起来,直接从窗台飞了下去。 “你去确认前几个生门处的桃花枝是否全部被摘了,我去寻殷语。”燕煜果断道。 “殷语?隔这么远你怎么看出来是谁?”楼时安边问边纵跃,“而且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她是谁?” 回应他的是燕煜绝尘而去的背影。 然而,进了桃花林的燕煜,就好像是落入池水中的鱼粮一般,刹间就被数不清的贵女围拥了过来。 “太子殿下,今年桃花诗集的题目以桃花酒为名作诗,不知可是殿下出的题?” “太子殿下,听闻男宾园里供应了桃花酒,可我们女宾园却只有清茶,能否提供些桃花酒品尝,小酌怡情,说不定还能因此滋生灵感……” “太子殿下,臣女诗作已成,不知可方便阅览一二?” “太子殿下……” 燕煜眉头渐渐紧拧,然而四处涌过来的贵女只增不减,让他几乎寸步难行。 “停!” 燕煜深吸口气抬起手,贵女们顿时就都闭上了嘴,一双双俏目含情脉脉地望向他。 “本宫进园有要事要办,若再有人挡住去路,则取消今年诗集资格,且三年内不得再入世外桃源。” 这话一出,燕煜身前刷地就空出了一条道来。 无论是否能够作出好诗,谁都不愿无端失了资格。 更不用说三年内不得再入世外桃源,那怕是会沦为京城上层圈子的笑柄! 燕煜飞快地离开人群,往园子里奔去。 然而刚转过一处拐角,又惊起不少贵女。 眼见着贵女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燕煜深吸口气,直接腾飞而起跃到树顶上。 “太子殿下!” 树下贵女翘首以望,树上燕煜点着枝丫往第七处桃花树奔去。 希望还来得及! 第20章 第一次抓手手 然而当燕煜赶到第五棵桃花树前,特定位置上的桃花枝已经被人摘走。 他默默握紧了拳,提气再度飞跃上树,往第六棵桃花树的方向奔去。 燕煜进了女宾园的消息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贵女都停了绞尽脑汁作诗的心思,纷纷打听起燕煜的事。 毕竟这桃花诗集上分了男宾和女宾两个园子,为的就是让公子贵女们谨守男女防线,莫要相互打扰。 虽然大燕的男女之防并不算严,可在桃花诗集有此规定之下,太子殿下还进了女宾园,这就耐人寻味了。 更有见过太子殿下的贵女说,殿下亲口说了进园是因有要事待办…… 这女宾园里除了桃花树外就只有京中贵女,殿下所谓的要事,莫非是与哪个姑娘有关? 这么一想,众人就愈发按捺不住,皆三五成群地一边低语一边往燕煜离开的方向寻去。 有本就尚未起笔作诗的,亦有作了一两句不甚满意索性撕掉不写了的,众人匆匆而走,对本想静下心来作诗的贵女们影响可谓不小。 刚写好第二句诗,且想到了精彩绝伦的下一句的黎茉,蓦地被身后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回头望去,就见十多位贵女结伴往前方走去,低声细语间尽是‘太子殿下’。 黎茉一怔,不由拉住一位贵女问了缘由。 贵女只匆匆讲了两句:“黎姑娘,恕先行一步。” 就急急追上了队伍。 黎茉回过神,睇着纸上的两句诗,便也怎么都想不起刚才那精彩绝伦的第三句是什么了。 那厢燕煜赶去第六棵桃花树前,阵眼处的桃花枝又被人摘了去。 彼时已经远离了女宾园的入口,周遭几乎不见人影。 他定了定神,举步飞快地穿过了桃花林,奔向第七棵桃花树。 第七棵桃花树所处的位置更加偏僻,几乎落在了女宾园最东北侧外围的桃花林里。 一路无人,燕煜放心地疾步而行。 待他终于赶到了第七棵桃花树的桃花林附近,抬眼往第七棵桃花树望去时—— 正好看见一个雪青色的背影踮起脚,伸手去触碰那支最关键的桃花枝。 一旦那枝桃花被摘下,将会启动整座桃花林地底下的机括,届时悠然·采菊园内的所有桃花树会瞬间毁于一旦。 母后绝对饶不了他。 光是碎碎念怕是念上三年也不会消停。 燕煜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就朝殷语飞奔而去:“殷大姑娘!” 彼时殷语正念着这最后一处的阵眼上的桃花枝怎会设得那般高,害她垫脚垫得累极了才堪堪够得着。 哪知她刚将手里的桃花枝插得只剩下一支时,身后就传来了急吼吼的呼唤声。 殷语闻声转头望去,就感觉到一阵疾风,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地朝她飞扑了过来。 下一瞬,她便整个人被罩住了不说,连高高举起的手也被人紧紧地攥住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7节 扑鼻而来的是略熟悉的冷松香,殷语定定地眨了眨眼,只能看见几乎贴在她鼻尖的绣金交领:“太子殿下?” 殷语缓缓地侧抬起头,对上了燕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您……找臣女有事?” 两人的身子贴得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温热的气息。 四目相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空气中流动。 殷语忽觉脸蛋微微热了热,她挣了挣被紧紧握住的手:“殿下,请你放开臣女。” 燕煜倏地将她的手放开,可眨眼间就又将她的手抓回到自己掌心里握紧:“那枝桃花不能摘。” 殷语思索了一瞬,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殿下,这座桃花林里的阵法是你布下的?可是,刚才在第一枝桃花那里,不是说了若是懂改良阵法者,可以尝试改良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燕煜。 燕煜飞快地看了眼桃花树,待看见最后一枝桃花依旧安稳地插在特定的位置,暗暗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才放开殷语的手,接过了她另一只手递来的纸张,凝眸一看,脸上登时僵了。 是母后的字迹。 上面写的确实如殷语所言。 只是,母后究竟什么时候发现他布了阵法,还塞了这么一张纸条到桃花树上? 他和楼时安竟然一直未曾发现。 “这张字条不是殿下让人留下的吗?”殷语从燕煜的神色看出端倪,略囧。 若不是她实在闲得慌,恐怕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个阵法,更不会不小心就看见了字条。 燕煜默默睇她一眼,不答反问:“所以,你是在改良阵法?” 殷语点头,摇了摇手里的桃花枝:“臣女将前几枝桃花都插在了这第七棵桃花树上了,这是最后一枝,如果不是殿下刚才过来,臣女应该已经把它插好了。” 言罢,殷语继续踮起脚将最后一枝桃花插到桃花树上的一处圆孔中,“这样子的话,可以将前面六个阵眼掩饰掉,哪怕是真有人想要破阵,难度亦会大了数倍。” 她转过身,笑盈盈地看向燕煜,“你说是与不是?” 燕煜:“……” 他上前一步看向桃花树上按照特定角度被搁置的桃花枝,久久无语。 这种方法他曾在书上读过,只是书中仅提过结论,并未有详细的布设做法。 不曾想,殷语竟然精通此道。 殷语见燕煜不说话,一时有些尴尬:“殿下,实在抱歉。臣女不该一时信了字条所言改造阵法,臣女这就把桃花枝插回去,成不?” “不必。”燕煜垂眸睇她一眼,阵法修改后确实更加难破,并非坏事。 而他亦因此对这个阵法的体悟深了一层,“告辞。” “诶……等等!” 殷语见燕煜说走就走,忙快步追了过去,“殿下,你能不能带臣女出去?” 不作诗就不能离开女宾园。 刚才她一路溜达进来,见到的贵女可有数十人,要等大家都作完诗才能走,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燕煜顿足:“殷大姑娘无所不能,该不会连区区一首小诗都写不出来罢?” 第21章 结识闺蜜 殷语嘀咕跟在后头:“臣女没说臣女无所不能啊,作诗又不是吃饭喝汤,谁生来就会……再者说,吟诗作赋又不能当饭吃……” “桃花诗集头名可得五百两赏银,第二名三百两,第三名亦有百两。” “……一首诗这么值钱?”殷语张嘴结舌。 略痛心疾首的是再值钱也与她没关系。 “可是,文人墨客素来好风雅,奖赏为何不是孤本绝作?” 燕煜眉尾抽了抽:“母后认为奖赏银元宝让人有种实在的幸福感。” 言罢,他又蹙起了眉,他怎会将真正的原因脱口告诉了殷语。 却听殷语笑着赞道:“皇后娘娘说得对!这银元宝可不就是比孤本绝作实在多了!” 燕煜睇了眼笑得真心实意的殷语:“……” “告辞。” 这下是真的垫脚飞上了桃花树梢,三五纵跃往林子外而去。 留下殷语一脸憾恨跺了跺脚:“怎的就不捎带上我。” 殷语叹口气,转身往一侧行去,走不多远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殷大姑娘。” 她回首,见黎茉领头,后跟着十数名贵女,“殷大姑娘可有见到太子殿下?” “谁?没有呀,”殷语摊手,一双眸儿写满困惑,“这女宾园不是不能进男子吗?” 黎茉狐疑地打量着殷语:“太子殿下有要事进园,有人见他往这个方向过来,你当真没见着?” 殷语神色诚挚,“当真没有。” “我们往里去找找。”黎茉淡淡睇了眼殷语,不想在她这里浪费时间。 殷语望着正欲步离她身边的黎茉,语带好奇:“黎姑娘有这闲情寻人,莫非是你的诗已经作完了?可是有把握拿第一?” 黎茉脚步一滞。 她的那首诗只写了上半首。 下半首因为燕煜的入园被打乱了思绪,后就再也接不上了。 然而贵女们四下寻人,让她亦忍不住心动,就这样领着一众姐妹往林子内里而来。 “黎姑娘该不会是还没作完诗吧?”殷语瞄着黎茉那神色,自觉猜得八九不离十,“要不你欠我的那支簪子直接给我算了?” 黎茉顿足,笑得僵硬:“殷大姑娘不必费心。至于簪子能不能拿到,还是未知数。” “既然还想赢,怎么不赶紧去作诗?急吼吼地去追着太子殿下也不能帮你拿第一呀。”殷语指了指她们想去的那个方向,“那边就是林子尽头,我刚从那里出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有贵女拉住黎茉:“茉儿,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罢?” 黎茉矜持地颔首:“既然姐妹们这般说,那我们就回去。” 她定定地瞪了殷语一眼,提步往来时路走去。 啧。 京城的姑娘们追起儿郎来,也挺放得开的。 就不知何时才能都作完诗,好让她早点出去。 殷语挑着人少的地方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桃花树下。 树下有方桌,桌前坐着一个娴静的女子。 她刚写好诗,正举起纸张轻轻吹着未干的墨汁。 殷语小心靠近,露出甜甜的笑:“这位小姐姐,请问贵姓?” 白娉婷转过头看见眉眼弯弯的殷语,她微愣一瞬,含笑应道:“我叫白娉婷。” 她的父亲在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翰林院向来是养才储望之所,地位清贵,是无数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出身之处。 然而她父亲却是个异类。 十数年前成为状元被皇上点入翰林任职修撰后,就一直没有被拔擢过。 以至于在翰林院内流传着一句笑话‘铁打的白修撰,流水的重臣高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娉婷身为白修撰之女,一直未曾收到过桃花诗集的邀约。 今年倒是奇了,不知是谁往白府送了一封请柬,邀请她来参加桃花诗集。 “娉婷姐姐怎么一个人在此?”殷语探头去看宣纸上的诗句,眼露赞赏,“姐姐字如其人,真真清雅秀美。” 白娉婷被夸得脸上微红:“当不得妹妹谬赞。姐姐今年头一回来诗集……是以独自一人。” 她平日里多在家中看书练字,甚少与人交往,相熟的闺蜜并不多。 而这桃花诗集上,就更是没有认识的人。 是以才会寻了一处清静之处作诗。 “那我陪姐姐。”殷语笑道,“姐姐字写得那么好,诗定也是作得极好的,说不定能够夺得今日的魁首。” 白娉婷忙摆手:“京城里才女众多,姐姐怎可能第一。” 她看向认真读诗的殷语,对这素未谋面的姑娘颇有好感,细声地转了话题,“还不知道妹妹是……?” “我叫殷语。” “阿语妹妹,”白娉婷将宣纸卷起,“咱们一同去交卷子?” 殷语略尴尬:“不瞒姐姐,我不会作诗,得等园子里的贵女们都作好了诗才能离开。” 白娉婷一怔。 她寻思片刻:“妹妹若是不善作诗,可以拼字成诗,只要符合五言或是七言的要求,想来便可完成任务离开的。” 自是不必等到最后。 殷语呆了呆。 枉她自认不笨,怎会没想到这一点。 “姐姐等我。” 言罢,她凝神想了想,执起笔在宣纸上飞快地写起来。 “桃花白芷浸白酒,美白祛斑亦增润,然味苦性平利下,还且记不可多饮。”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8节 殷语将笔放下,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吹,扬给白娉婷看,“娉婷姐姐,这样算七言诗吗?能过关不?” 白娉婷细细念了一遍:“算七言诗,应该能过关。” “阿语作了什么好诗?” 姚蓁蓁手执纸卷信步而来,探头去看殷语手里的纸,待到看清她写的诗后,不由噗嗤一笑:“阿语,你这诗写的直白……又实用,委实少见!” 殷语睨她一眼:“我这不是为了可以早早出去么,这园子都被我逛遍了。” “那咱们一起走呀。” 姚蓁蓁和白娉婷互道了姓名,三人相偕往外而行。 三人性子不同,却难得一见如故。 “我听说刚才太子殿下进了园子,好多姑娘都去寻他了。”姚蓁蓁挽住殷语,“你既然逛了个遍,可有看到他?” 第22章 谁是魁首 殷语不打算瞒着姚蓁蓁,遂点头道:“见到了。蓁蓁你一直在作诗吗?没有跟着别的姑娘去寻他?” 姚蓁蓁皱了皱鼻子:“我爹说了,要是这回我作的诗不如两位堂姐的话,回去就不许我出门,得天天关在家里读书写字。” 她将手里的纸张摊开,“可我写了小半时辰,只写出这样一首诗。” 殷语拉住白娉婷对姚蓁蓁道:“娉婷的诗作的好,让她帮你看看?” 姚蓁蓁眉眼一亮:“娉婷父亲是状元出身,作诗定然不在话下,帮我瞧瞧可好?” 白娉婷浅笑:“我看看,只不过我水平有限,就怕辜负了妹妹的期望。” 她将姚蓁蓁的诗作拿过去仔细品了一遍:“蓁蓁这首诗饶有意趣,若是最后一句中的‘喜’字改为‘醉’字,兴许会更加合适些?” “三月桃花醉春风?”姚蓁蓁低声念着,忽地眉眼一亮,“这个醉字好!比喜字更贴切题意!” 姚蓁蓁忙取了纸笔重新将诗誊写了一遍,扬起吹了吹,“有娉婷的这个醉字,我这首诗的立意顿时高了一个层次!” “哟!姚姑娘这是作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诗作,念来给姐妹们听听?” 从斜后方小径上走来一行人,其中一名女子上前就欲抢姚蓁蓁手里的宣纸。 姚蓁蓁飞快地将纸卷起:“何碧茹,本姑娘的诗作甚要给你看?” “碧茹莫急,”黎茉微笑道,“姚姑娘既然有意藏拙,咱们又何必咄咄逼人。只不过三月桃花醉春风的醉字虽好,但这句诗稍显拾人牙慧,怕是难得大儒好感。” 姚蓁蓁脸色一白。 黎茉所言算不得错。 她这最后一句确实参考了以往不少文人墨客的名诗而成。 可被黎茉这样当面羞辱,实在难堪。 “黎姑娘如此深谙大儒喜好,莫不是已有佳作?”殷语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望向黎茉。 黎茉嘴角一勾:“我本卡在后两句诗上,多得殷大姑娘激励,适才已经将整首诗完成。” 早前她想到的第三句虽然忘了,但后来被殷语一气,苦苦冥思下又琢磨出更加精绝的诗句。 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势必还是她的! “难怪黎姑娘早早就打算将簪子赠予我,原来是因为我才能做出好诗。”殷语恍然点着头,“既然黎姑娘这么诚心,待公布结果后我一定会好生收下黎姑娘的簪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黎茉只觉心头一堵,她身边的何碧茹扬声就替她抱不平。 殷语无辜地眨眨眼:“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黎姑娘的闺中好友怎会连话都听不懂?” “谁说我没听懂?”何碧茹七窍生烟,“我不过是……” “碧茹。”黎茉拉住何碧茹,抬眼一扫看向白娉婷,“倒是不知殷大姑娘的闺中好友又是哪位府上的贵女?” 何碧茹瞬间就明白了黎茉的意思,她眯眼看了看白娉婷。 是个眼生的姑娘。 想来亦不会是什么高门宅第的贵女。 这时,黎茉身后有见过白娉婷的贵女低声笑了:“听闻白姑娘的父亲白修撰可是翰林院任职最久的修撰呢。” “莫非就是那位人称铁打的白修撰?” “何为铁打的白修撰?” “因为白修撰在修撰一职上十余年,而身边的同僚皆早已擢升,只有他从不变……” 黎茉身后的贵女们吱吱喳喳地碎嘴,一时各种嘲笑不停。 黎茉自持身份,只淡淡笑看殷语,眼含嘲弄之意。 白娉婷渐渐凝了神色,腰背挺得直直的。 殷语一脸敬佩:“诸位敢如此妄议朝廷,真是胆识过人。” 黎茉神色一僵,默默地捏紧了帕子。 其余说得正在兴头上的贵女们都倏地停了嘴,面面相觑。 白修撰的事情她们是在府里听父兄谈笑时提及,家中关起门来嘲笑算不得什么,倘若真传出她们在外妄议朝廷之事—— 那是大不敬的罪。 一个不好怕是会连累家中父兄。 众人皆受过庭训,识得轻重。 场子瞬间静了下来。 黎茉一咬牙:“我们走!” 姚蓁蓁拉住殷语,又是感谢又是忧心:“阿语,要是黎茉得了第一,她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殷语笑了:“放心,她得不了第一。第一在这里。” 被殷语抓起手一阵摇的白娉婷:“我?我恐怕……” 适才若不是殷语在,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桃花诗集上有这么多的身负名气的贵女,她并没有诗作能够艳压众人的底气。 尽管父亲曾说过她的诗才不输男儿。 “娉婷的诗绝佳,必定夺魁。”殷语就差没拍胸脯保证。 言罢,殷语拉着两人往园子外走。 她那首诗竟然真的顺利交差,三人出了女宾园,信步去往溪边游览。 溪水清晰彻底,能见不少小鱼在当中游来游去。 小溪沿路种满了桃花树,春风拂过,偶有花瓣落下。 “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三人寻了一处石桌石椅落座,品着桌上的桃花小食,饮着桃花酿,不由感慨。 近了午时,有管事前来传话,桃花宴开始了。 桃花宴设在贵妇们早前游玩的院子里,分有男宾席和女宾席,只不过席位间并不设屏障,可遥遥相望。 桃花宴上自是有不少以桃花为名的佳肴美膳,待宴罢,便到了宣布桃花诗集魁首的时候。 今年请来评判诗作的庞大儒深受文人墨客敬仰,他白胡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走出来时,席间四处响起了绵绵不绝的响声。 “庞大儒门下子弟众多,人人都称他老人家不仅是文学大家,而且诲人不倦。”白娉婷小声道。 庞大儒和蔼地抬了手,场内霎时静了下来。 他先是宣读了这一届桃花诗集男子魁首,并将诗当众念了一遍,且认真做了点评。 一时席间交口称赞,甚至有不少人默默将诗句背下,反复吟诵。 男子魁首念罢,便就到了宣布女子魁首的时候。 庞大儒将手中另一卷诗作摊开,含笑看向女宾席。 “庞大儒在看茉儿!”坐在殷语她们邻桌的何碧茹激动地坐直了身,满眼崇拜地看向黎茉,“茉儿必定蝉联魁首!” 黎茉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这时,庞大儒开了口:“女子魁首这首诗不输男儿,委实是老夫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好诗!” 第23章 戳心窝的事情她很熟 黎茉心潮澎湃,双目熠熠生辉。 她作的那首诗可以算是生平以来所作的最好的一首,若不是被殷语气得急了,怕是还未必能够超常发挥至此。 而今有了庞大儒的这句夸赞,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想来会传颂得更远。 这样的她,定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黎茉强自忍住心中狂喜,端正了身姿,一双水眸写满了谦虚神态,含笑看向庞大儒。 庞大儒将目光落在诗卷上,清了清嗓子,朗声诵读。 周遭静了下来。 随着庞大儒的念诗声响起,黎茉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了。 那不是她的诗。 庞大儒念的竟然不是她作的诗。 一定是拿错了诗卷! “茉儿的诗写得真好。” “这一首果然愈发精进,比起刚才男子魁首那首诗亦不逊色。”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9节 “茉儿真不愧是我们京城女子典范。” 身边的贵女并未提前读过黎茉的诗,只见她方才的姿态,都以为是她作的诗,不由争先恐后地赞美和道喜。 黎茉面色渐青。 台上庞大儒还在点评那首诗。 每点评一句,坐席间的附和声就响起一片。 黎茉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的慢过。 她甚至不知道当庞大儒宣读名字时,自己要如何面对。 “恭喜白姑娘获得桃花诗集的女子魁首。”庞大儒满意地收起诗卷,笑着宣布。 “白姑娘?哪位白姑娘?” “魁首不是茉儿吗?” “庞大儒念的那首诗分明就是茉儿所作,怎会是白姑娘?” 那位刚才被她们群嘲过的白修撰之女白娉婷竟然得了第一? “咱们去问问庞大儒,给茉儿讨个公道!” “不必了。”黎茉青着脸咬牙道,“那首诗不是我作的。” 这话一出,周遭霎间静了下来。 黎茉被众人的眼光看得坐如针毡,她起身道:“我身子略有不适,先行一步。” 言罢,离席而去。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然而黎茉却不想再多逗留一瞬,只当做未曾听见,继续急急离开。 哪知身后声音并不死心:“黎姑娘不是说了,如果得不了第一,就要将簪子输于我么?现在走得这么急,该不会是想失信反悔罢?” 黎茉蓦地顿足。 她深吸口气,转身走到殷语身边,将簪子放下冷笑:“本姑娘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与此同时,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看着桃花席的楼时安啧叹了一声:“殷大姑娘气死人的功力,让人佩服。” 他终于想起殷大姑娘是谁了。 就是那个据说轻薄过燕煜,还让燕煜撞肿了额头,且那日在大街上拦阻燕煜踢人的姑娘。 这么个特别的姑娘,有空了一定要结识一二。 “刚才我翻了下今年桃花诗集上的诗作,”楼时安信手将桌旁的一大摞诗卷拿了起来,“凑巧看见了殷大姑娘作的诗。” “你猜她的才情如何?” 桌案旁审公文的燕煜眸心稍动。 “我给你念念。” 楼时安抽出一卷诗作,朗声诵读。 燕煜听得嘴角微抽。 “我就说这殷大姑娘不比寻常,单是这么一首诗,若是给那黎姑娘见了,怕是转瞬就将诗作传遍京城,好报这丢脸之仇。” 燕煜轻嗤:“愿赌服输,此事殷语何错之有。” 不过是黎茉自视甚高,主动招惹殷语。 楼时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你还挺清楚事情的始末?” 矗立在旁的季宗挺起了胸。 那可不都因为他能干,将殷大姑娘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燕煜并未在这事上多费时间,只抽起一封密信丢到了楼时安面前。 楼时安眼明手快地接过公文,飞快扫过一遍后沉凝了神色:“你怀疑此事乃人为?” “自古以来,所谓的祥瑞都是应某些人的需求而生。”燕煜将公文放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 楼时安食指扣桌:“安平县县令在这当下上报当地出现祥瑞石,他所图为何?” 燕煜睇他一眼:“安平县县令何阳山的续弦是刘余平的庶女。” “有这层关系?”楼时安眉头一皱,“咱们三年前将曹国公在祁阳一带的势力拔除,刘余平作为祁阳州郡因贪污案被革职,他手上的势力因此隐于桌下……” “现在何阳山利用祥瑞一事想回京任职,莫非是曹国公有意起复祁阳势力,重新培植损失的人马?” 燕煜抬眸。 丢了个还不算太笨的眼色过去。 楼时安摸摸鼻子,决定大度地不做计较:“那你打算怎么办?” 燕煜薄唇微抿:“天降祥瑞乃朝中大事,若然折子真的递到了父皇面前,父皇自是会派官员前往查证,然后将祥瑞领回京中。” “你打算亲自去一趟?”楼时安登时明白了。 “不然你去?”燕煜似笑非笑。 楼时安指指自己:“我?我这生平性喜风月,从不做正事的人,突然去做这个合适?皇上怕也不会将这差事交于我做。” 他双手一摊,爱莫能助。 “不过这事尚未传开,要从安平县层层递报上来犹需一段时日。”楼时安黑眸微凝,“要不咱们先暗中派人去查探情况再做定夺?” 燕煜颔首:“昨日已经派人过去了。” “那且等你的消息。” 桃花诗集结束后,隔日殷语就随着侯夫人和殷淑一同回京去了。 许是这一趟出门殷淑被殷语修理得颇有些惧她,回京的路上一直乖乖巧巧的,没有多说夹枪带棒的话。 又过了几日,就收到了镇国公府发来的请柬。 “悠悠县主今年桃花诗集上得了第三名,”侯夫人看着请柬,对招来的两个女儿道,“国公府邀请你们姐妹三日后去镇国公府参加宴席。” 殷淑快言快语应了:“娘亲,怎么没见白府广发请柬邀请贵女们前去庆贺?” 去岁黎茉在桃花诗集上得了第一,隔没几日就广邀京城贵女道黎府小聚,为的就是替黎茉传扬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侯夫人睐了她一眼:“听闻白修撰大人向来清廉,且这本就是各府意愿之事,你们出去了可莫要多说。” 白府虽然没有请宴,但听闻皇后娘娘对白府嫡女的诗作甚是满意,还让人送了赏赐过去。 “镇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外家,你们前去赴宴可要记得谨言慎语,莫要失了礼数。” 第24章 镇国公府 三日后,殷语和殷淑一同上了马车前去镇国公府赴宴。 一路上殷淑都在叭叭叭地给殷语介绍着镇国公府的各种风光事迹。 诸如镇国公十八岁就中了状元,身为鸿胪寺卿踏遍天下每一寸土地,不仅对大燕,对大燕外各国的民俗文化了若指掌,让各国使团钦佩不已。 诸如镇国公不止是大燕首富,而且还是天下首富,其名下产业不计其数,遍布各国。 又诸如虽然身为首富,但镇国公却是个心怀百姓的大善人,每回大燕遇上天灾人祸,镇国公不仅慷慨地捐献大笔钱财,而且还会调度各地的米铺粮家给灾区送米送粮…… 总之,镇国公是个极富神奇色彩的传奇人物。 而他,正是当今皇后嫡亲的哥哥。 “妹妹还听说镇国公当年本是个只喜周游各地的浪荡子弟,后来因为让皇后娘娘有所倚靠,才发愤图强读书,拿下状元之名!” 殷语看着殷淑满面发光的模样:“听起来是个好哥哥。” “可不就是!”殷淑感慨,“大姐可知道桃花诗集上男子魁首就是镇国公府的于大公子,妹妹听不少人说他明年下场科举,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正说着,就到了镇国公府前了。 今日受邀前来的贵女不少,殷语和殷淑刚下了马车,就有几位贵女相偕前来拉着殷淑叙话。 殷语站在人后,抬眸环顾一圈,正好瞧见姚蓁蓁挽着白娉婷,冲她招手。 “阿语,”姚蓁蓁笑盈盈,“我才和娉婷说你该到了,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你。” 三人相偕往国公府里走。 “娉婷,”姚蓁蓁话最多,“听说你这几日收到不少邀约,可都推拒了没有出门,这是为什么?” 自从白娉婷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才名,就成为各家府上办宴争相邀请的对象。 “我素来在家里安静惯了,”白娉婷低声细语,“不大会说话,就怕去了让人尴尬。” 白娉婷父亲白修撰个性耿直,她自幼耳濡目染,性子和其父颇像。 与欣赏的密友相交倒能自如,若是和不相熟的人相处,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索性就都婉拒了。 “若不是我让人递了口信说咱们今天都会来镇国公府的请宴,”姚蓁蓁拉着殷语告状,“娉婷怕是还不肯来。” 殷语和两人相视一笑。 “不就是在桃花诗集上偶得诗作,”身后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白大姑娘就如此自视甚高,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三人扭头看去,就见何碧茹挽着黎茉,身后还跟着几个贵女走了过来。 “我们茉儿不仅德艺双馨,而且温和谦逊,与姐妹们相交亦淑良友爱,她才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才女!” 黎茉轻拍何碧茹的手:“碧茹莫要这样说。白大姑娘今年的诗作得庞大儒的夸赞,确实比我稍胜一筹。只不过,”她的目光落在白娉婷身上,“白大姑娘孤高自傲,不喜与姐妹们相交,倒是让人觉得惋惜了。” 诗作得了第一又怎样? 平日里只会躲在家中不善与人交往,回头还不是像她那爹一样只会惹人笑话? 黎茉嘴角轻蔑地勾了勾,目光一转,不经意就对上了殷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心中蓦地一突。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0节 有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背脊。 虽说黎茉嫉妒白娉婷夺去了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但见白娉婷这小家子气的表现,黎茉心中的优越感依旧满满。 会写几首酸诗又算什么? 要成为人人称颂的京城第一才女,除了才华之外,还要讲究举止大方的仪态和待人接物的风范。 白娉婷明显上不得台面。 这样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女,京城贵女们自然生不起敬畏之心。 想通了这一点,黎茉屈居第二的憋闷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可殷语这个人又不一样。 在黎茉看来,殷语委实邪门了些。 苟慧娟那回与她对上之后被桃花枝划伤了额角,狼狈离开了世外桃源,据闻现在额角都尚未痊愈。 且不说苟慧娟,她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来的。 她时时在想,若不是那次在世外桃源她与殷语直面杠上,逼得殷语去说她在桃花诗集上是否能够蝉联魁首,说不定—— 京城第一才能从的名头不会花落别家。 毕竟,白娉婷那首诗是气势不输男儿了些,可黎茉回顾自己在桃花诗集上的诗作,怎么也不觉得输给白娉婷多少。 如果不是庞大儒来作评,换了别的大师,说不定第一的名头还是她的。 于是,黎茉就觉得这一切全归罪于殷语。 都怪殷语信口胡扯,让她倒了大霉。 所以,当对上殷语那似笑非笑的双眼时,黎茉蓦地就觉得心头一突。 “黎大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殷语浅笑道,“当日在桃花诗集上,我因不善作诗四处闲逛,若不是遇上娉婷的指点,恐怕还没法作好诗离开悠然·采菊园。” 姚蓁蓁忙接话,声音清脆:“阿语说的是。我那首诗最后一句本是‘三月桃花喜春风’,亦是当日得了娉婷的帮助,将‘喜’字改成了‘醉’字,在意境上提升了不少,回去还得了父亲的夸赞。” “我们和娉婷不过初次相识,她便热心相助,可见娉婷不仅温婉宜人,而且心善乐施。” 殷语不紧不慢扫了眼渐渐靠拢过来的贵女们,“黎姑娘和娉婷怕是连话都不曾说过两句,就对她下了孤高自傲的论断,该不会是因为在桃花诗集上输了一筹,就……” 她用帕子掩了掩嘴,看似压低了声音,实则音量加高了两分,“想要抹黑娉婷的名声罢?” 这话一出,黎茉的脸刷地就青了。 她就知道,只要对上了殷语这人,绝对不会有好事! 黎茉感受着四下扫来的目光,气得银牙暗咬:“殷大姑娘多心了,我不过是想要和白大姑娘相互切磋下作诗心得,怕白大姑娘不愿……” “黎姑娘想多了,”白娉婷轻轻柔柔地接了话,“若是切磋作诗心得,娉婷随时欢迎。只不过黎姑娘并未提出这个要求就说娉婷不喜与姐妹们相交,那样的话却是说得不当,以后切莫要妄自揣测才好。” 第25章 悠悠县主的请托 没想到连素来不吭声的白娉婷都开口反驳,黎茉暗自磨牙,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愈发怪异。 “黎姑娘是去年桃花诗集的第一名,白姑娘是今年的第一名,两位今日能过来是我们国公府之幸。” 一个温软甜美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齐齐看去,皆换上了恭敬的神色。 来者便是镇国公府的嫡姑娘于悠,被圣上亲封的悠悠县主。 于悠长得很美,乍一眼看去竟与皇后娘娘有三分相像。 “悠悠县主自幼就深得皇后宠爱,七岁那年就得封县主。即便如此,她依旧性子温软和善,从不仗着身份欺压人。” 这就殊为难得了。 殷语听着姚蓁蓁在耳边的介绍,看向于悠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哪知就这样和于悠对上了眼。 于悠冲她一笑,先是对黎茉道:“黎姑娘可别笑白姑娘不善言辞,本县主那日听了白姑娘的诗作,可是暗地里盼了许久和白姑娘见上一面。” 这话是明显在偏帮白娉婷。 黎茉的掌心都快被指尖掐出了血,只到底不敢不给于悠面子,只得喏喏应是。 于悠招来人领众贵女往国公府里去,随后便走到白娉婷面前拉着她的手:“娉婷的诗作气势不输男儿,不知平日里多爱看些什么书?读些什么诗?” 白娉婷都一一答了。 四人相偕往国公府里走,说着说着,于悠又拉起了殷语的手:“听说殷大姑娘自幼周游大燕各地,可是对各地民俗风情都甚是熟悉?” 殷语应道:“算不上对各地民俗风情都熟悉,只不过去的地方稍稍多些,所以还算了解。” “那你有没有吃过闵州的金华酥饼?” 殷语一呆。 实在没想到于悠会问那么细的问题。 不过,金华酥饼她还真的吃过,而且很喜欢。 “县主可是说闵州金华镇的金华酥饼?”殷语道,“金华酥饼刚出炉时口感最好,表皮又酥又脆,馅儿用的是干菜拌肥肉,一口咬下去咸中带甜,回味无穷。” “对对对,”于悠连连点头,“那肥肉肥而不腻,配上当地独有的干菜,让人经久难忘。” “还有渝州的口水鸡……” 接下来话题就引到了各地美食小吃上了。 于悠问,殷语答,随后于悠附和心得,听得姚蓁蓁和白娉婷压根插不进去话。 插不进去话便罢了,偏生这两人说的那些美食小吃,光是听描述就让人口水横流,简直没把人给馋坏了。 “县主莫非亲自尝过,所以才会那么清楚?”姚蓁蓁实在没忍住,觑了缝隙问道。 于悠顿时露出甜美温柔的笑容:“怎么会呢?我平日里住在京城甚少出远门,这些都是听哥哥说的。” 殷语就觉得于悠这话怕是没几分真实性。 毕竟说起那些小吃来,有些就连她都不如于悠熟悉。 “对了,”于悠拉住殷语看向另外两人,“我有些体己话想要和殷大姑娘说……” 这话一出,姚蓁蓁和白娉婷自是识趣地先行往国公府里走去。 于悠拉着殷语走到不远处的花厅,笑盈盈地看向她道:“殷大姑娘与我同岁,比我大上几个月,我唤你阿语姐姐可好?” 殷语点头:“不知县主有何需要相助的?” “我和姐姐一见如故,”于悠从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递给殷语,“这是给姐姐的见面礼,姐姐看看可还喜欢?” 殷语接过匣子打开,略惊。 匣子里装了好几株相当珍贵的药草,其中有一株还是她师父找寻多年而不得的龙萝草! 她愈发不解了。 早在国公府外见到于悠时,就觉得她看向她的目光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现下专程带她来这里送她药草—— 究竟是为了什么? 殷语向来是无功不受禄的性子,尽管这药匣子的药草很得她心意,但就这么莫名收下重礼,却会心有不安。 遂将药匣子盖上,眸光灿灿地看向于悠:“县主,这见面礼太贵重,我不能收。” 于悠不急不忙地弯唇一笑。 她找上殷语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事实上,是皇后娘娘建议她来寻殷语的。 为了今天的请宴,她花费了不少心思。 除了亲自设计了宴席场地以及活动外,还特意邀请了于述、楼时安和燕煜前来参加。 于述是哥哥,自然愿意前来。 而楼时安性子洒脱随意,只要有心相邀,亦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可燕煜—— 那就难了。 哪怕是哥哥将他请来了国公府,要想他参加宴席,那恐怕也不是她这个表妹请求了就能同意的事。 思来想去,于悠只得去找皇后娘娘求助。 皇后娘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就是殷语。 以燕煜从小到大都不喜亲近女子的性格,于悠对殷语真的是充满了好奇。 “阿语姐姐别急,”于悠轻声道,“今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姐姐帮忙。” “什么事?”殷语好奇。 于悠顿了一瞬,把想法道了出来。 殷语满目惊讶:“殿下是县主的表哥……” 于悠要想让燕煜参加宴席,直接邀请不就成了,为何要找她去做说客? 未免太过奇怪了。 于悠本就没打算隐瞒她:“阿语姐姐怕是不知,表哥他除了皇后娘娘和安安公主,向来不亲近旁的姑娘。哪怕悠悠是表妹,平日里和表哥也并不算相熟。” 殷语眼底更是写满了问号。 要这样说,连于悠都请不动燕煜的话,她何德何能有这个面子? 就更匪夷所思了。 “只要姐姐帮忙游说下表哥,哪怕不成亦无妨的。”于悠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她按住殷语的手,“这些药草姐姐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悠悠的一份心意。” 殷语看着于悠甜甜的笑脸,略踌躇。 “那……我试试看。”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1节 师父寻龙萝草多年,她确实很心动。 “只不过,要去哪里寻殿下?” 于悠见殷语答应了,心中一喜,拉着她起身道:“算着时间,表哥他们应当快到了。” “我让哥哥请表哥他们来国公府,只是要让表哥同意参加宴席,就要交给姐姐了。” 两人相偕出了花厅,再次往国公府正门走去。 走了不多远,果然就见燕煜和另外两个公子一同朝她们行来。 殷语眸一抬,正巧对上了燕煜那双幽深的黑眸,她弯起眉眼礼貌致意。 许是她眼底的神光太过明媚,又许是她的笑容太甜,竟让燕煜不自觉地别了别眼,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了握。 第26章 努力游说太子 于悠和殷语给燕煜行过礼后,拉着她上前相互介绍。 这一说,殷语才知道站在燕煜旁边的就是于悠的兄长于述。 于述今年刚十六岁,虽然长得挺好看,但站在燕煜身边,却显得稍逊了些许。 只不过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偶尔闪过精明锐利的锋芒,让她印象深刻。 至于楼时安,他和燕煜一样身高体长,气质则与燕煜完全迥异。 燕煜沉肃冷然不好接近,楼时安却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 “楼时安,”于悠笑眯眯道,“近日我得了一幅先秦时代四大名妓褚央央的画像,想要不?” 楼时安登时直了眼,不是看向于悠,而是故作凶狠地盯着于述道:“你这小子,不是说了只要是先秦时代四大名妓的画像,优先给我留着吗?” 于悠手里的那些稀罕玩意儿,无不都是于述周游各国打理于氏产业给捎带回来的宝贝。 想也不用想,定是于述给于悠的。 楼时安就好气。 于述却耸耸肩,丢出一句:“悠悠是我妹妹。” 孰轻孰重自己衡量下。 于悠乐得直笑:“楼时安,你想要褚央央的画像也不是不行,只要答应我一个简单的事情,就无条件奉上。” 楼时安握拳抵住嘴边咳了一声:“何事?” “帮我将这份诗卷给秦王爷看看,求他点评一二。”于悠从袖笼里取出一张诗卷,递给了楼时安。 楼时安接过诗卷摊开一看:“这是你在桃花诗集上作的诗。” 于悠嗯哼了一声:“虽说比不上娉婷,但我也是庞大儒亲自点的第三名。” 她自认不如诗情绝艳的娉婷,甚至不如黎茉,不过这已经是她经过努力后的最好成绩。 楼时安将诗卷卷起在掌心上轻拍:“这首诗该不会是你哥替你作的罢?” “当然不是!”于悠横眉竖目,“我于悠岂会做那等事情。” 楼时安双手背在身后:“县主的话我自然相信。只不过县主不是自幼不喜诗文,突然作出这样惊艳的诗作,委实让人惊讶。” “我……”于悠脸上微微泛红,直言道,“不过是请哥哥替着猜题,然后提前练习罢了。” 于述无奈一笑。 今年妹妹立志要在桃花诗集上取得名次,作为哥哥,他自然要出手相帮。 遂找来了举办桃花诗集以来出过的题,以此为基础猜了十道可能的题。 然后—— 于悠就着那十道题写了无数的诗。 于述既要帮着改,还要顺道教,几乎是耗费半个月的时间,才让于悠写出了十首相当不错的诗。 “所以,你押题押对了?” 于述朗笑:“那是自然。” 押题对他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 “那,莫非是因为提前陪县主作了太多关于桃花的诗,”楼时安一脸揶揄,“所以桃花诗集你把自己灌醉了才能作诗?” 于述蓦地尴尬。 楼时安说得不错。 现在只要提起桃花二字他就忍不住犯恶心,那日若不是多喝了几杯,还真无法落笔成诗。 于悠更是尴尬:“楼时安!你还要不要褚央央的画像了!” 楼时安瞬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我什么都没说。” “只不过惊讶于县主的才情,才多问了两句。” 于悠有被安抚到,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把我的诗作给秦王爷看看。” “放心。”楼时安道,“诗作绝对会替你送过去,但至于我爹他看还是不看,我就没法打包票了。” 楼时安是秦王膝下唯一的养子。 秦王是当今圣上的五皇兄,皇帝登基不久后,他便与前秦王妃和离,将秦王府的一应嫔妾尽数遣散,独自开了一家书院,孤家寡人地当起了山长。 楼时安是在三岁那年被人放在信安书院门外的。 秦王捡到楼时安后,便独自将他抚养长大。 于悠听了,沉默片刻道:“你帮我说两句好话。” 楼时安不解:“你这诗作已经得了庞大儒的点评,为何非要我爹再给你评?” 他爹素来如清风般闲散随性,哪有闲工夫看于悠这妮子写的什么桃花诗。 “我不管。”于悠执意。 “行,我尽量。”楼时安应了,就看在褚央央的画像上。 一行人往国公府里走。 于悠一手拉着于述,一手揪着楼时安的袖子往前快走了几步,扭头冲殷语使劲地眨了好几眼。 殷语收到了她的示意,放慢脚步走在燕煜身旁,沉吟片刻仰起脸一笑:“殿下。” 燕煜挑眉,垂眸睇她。 “今日县主在国公府办宴,”殷语字斟句酌,“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一同参加?” 燕煜:“……” 他之所以来国公府,是因为于述号称刚从大齐寻来不少奇珍异宝,邀请他和楼时安过来品鉴一二。 没有提及于悠办宴的事情。 况且,于悠办宴定是邀请京城贵女前来,他去作甚? 殷语见燕煜不说话,继续努力当说客:“今年桃花诗集上县主得了第三名,殿下作为表哥一定很替县主高兴。所以殿下应当愿意参加下县主办的宴席以示庆祝?” “不愿意。”燕煜淡淡回应,就见殷语脸上笑容蓦地一尬。 果然,太子不好说服。 她就知道龙萝草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既然连县主都没把握说动太子,她一个外人何德何能? 殷语怎么想都觉得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请得动燕煜,索性直言:“县主是真心想要殿下出席今日的请宴,不知什么条件殿下才会愿意?” 燕煜脚步一顿。 像殷语这么直接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 “宴席上全是女子。”他指出道。 殷语歪了歪头:“若是只需要殿下露个面,会不会还能接受?” 当然不能接受。 燕煜凝着殷语:“原因。” 他说得言简意赅,但殷语却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遂将龙萝草的事情道出,殷语略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若是不愿意亦是无妨的。” 这种事情总不好强迫别人。 就在殷语打算放弃的时候,忽地燕煜开了口:“那日桃花诗集上你对阵法做的改动。” 殷语:“???” 第27章 她是真心觉得好 饶是殷语自认聪慧机敏,依旧没有立即想明白燕煜的话中之意。 燕煜看着那张略呆的脸,薄唇微启补充了两个字:“交换。” 殷语登时明了,眉开眼笑应道:“成交!” 拉着于述走在前头却一直留心身后两人的于悠蓦地张圆了嘴,但下一瞬便眉开眼笑:“哥哥,你可知为了今天的请宴,妹妹让人把梅林重新拾整成什么样子了?” 今日的请宴还是于悠头一回亲手打理的宴席。 为了鼓励自己能够在桃花诗集上取得好名次,她早在出发前就仔细琢磨过一段时间,并且安排了下去。 结果真的得到了第三名。 家中长辈,包括于述都由着于悠自行去折腾,遂无人知晓她到底把梅林弄成了什么样子。 众人随着于悠往梅林方向走,渐近渐闻淡淡的花香。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2节 “小桃源。”楼时安定定地看着前方园子的牌匾,“莫非县主是在国公府里打造了一个缩小的世外桃源?” 于悠扬起笑:“不错!” “你们看。” 随着众人迈入小桃源,满目皆是桃粉之色。 于述嘴角微僵,努力将胸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压制了下去。 小桃源里开凿了一条四尺宽的人工河,清澈的河水汩汩地流动,带来阵阵沁凉之意。 河的两边种满了桃花树,桃花树下错落有致地布设了不少石桌石椅,皆以桃花花瓣为形,精致雅丽。 微风拂过,一朵朵粉色花瓣落在地上、桌上,或是河面,唯美动人。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园景。 早前进府的贵女们已然在小桃源游览了一圈,现下各自寻了坐席两三成群地坐下,品着茗茶,用着点心,很是惬意。 而殷语则依旧在给燕煜讲解着当初的阵法原理。 其实对阵法她也不过是初通而已,自认算不上什么大师。 所了解的阵法都是自幼随师父周游时候遇上,又见师父亲手解过的。 师父每回都会仔细给她讲该阵法的布阵原理和破解心得,就这么日积月累学了一些。 这与燕煜完全相反。 燕煜的阵法知识都是从书本中习来,就是世外桃源的那个阵法,也是依着书中所写按部就班布设。 对于实操就远不如殷语了。 然而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殷语一边将她所了解的知识道出,燕煜就一边思考和提问,这么一路讲着,还都对当时的那个阵法有了新的感悟。 因为心思都放在了讨论的问题上,当殷语随着燕煜入席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了宴席的主位旁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满园子的姑娘们都直勾勾地睇着她—— 喔,不。 是直勾勾地睇着和燕煜说话的她。 如果眼刀子能够剜肉的话,她觉得她可能已经瘦骨嶙峋了。 就在殷语自觉地起身准备寻姚蓁蓁她们同坐时,沿着河边落座的贵女们哗啦啦地站起来,屈膝朝着她这个方向给燕煜拘礼。 霎时殷语又尴尬了。 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害。 燕煜淡淡扫了眼众人,不轻不重地喊了声起,随后又丢了个问题给殷语。 企图挪步的殷语就又顿了足,转头认真地回应:“殿下,臣女认为那样改并不妥当。” 这一路行来殷语发现燕煜对阵法颇有心得,两人探讨甚是有意思。 且她还记得刚才的约定。 以讨论阵法为交换,换燕煜来于悠的宴席上露个面。 为了龙萝草,她总得让县主满意才是。 两相较衡之下,殷语就觉得那些剜肉的目光没那么疼了。 横竖都被剜了好一会儿了,再多会儿也没差。 遂便坦然坐在燕煜隔壁,和他继续讨论阵法之事。 这情景不仅让众贵女惊掉了眼珠子,就连于悠,也一度顿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招待宾客们。 难怪皇后娘娘让她去搬殷大姑娘当救兵! 没想到真的能把表哥请过来。 于悠一边压下心底的震撼,一边继续请宴上的活动。 这次请宴设在小桃源的河边,最是宜玩曲水流觞。 所谓曲水流觞,是大燕宴席上的一种风雅的游戏。 其玩法是宾客们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今日相聚的皆是女宾,自然不会以饮酒为主。 于悠对曲水流觞的玩法稍作了改动,只要酒杯停在面前,贵女们可以择一擅长的才艺进行表演,若真不便表演的话,亦可饮下三杯桃花酒作数。 京城贵女们本就喜欢相较才艺,加之太子殿下竟然少有地列席,各人自是暗中鼓足了劲儿,准备在燕煜面前好生表现一下。 只不过,当众人看见和燕煜低声细语的殷语时,一颗颗芳心又莫名觉得堵住了。 那恩平侯大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能让从不与女子多言的殿下和她一直说话? 真是太邪乎了。 立即就有不少贵女悄声打听殷语。 渐渐地,场中的贵女都知晓了殷语的身世,看向她的目光又变了一变。 虽然说是侯府嫡女,但到底自幼不在京城长大—— 难怪才会没脸没皮地缠着殿下。 这么一想,众贵女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些。 待会儿比拼才艺后,殿下就知她们和殷语孰优孰劣! 随着酒杯的停落,贵女们开始挖空心思地展示各自的才华。 有抚琴的,有吹箫的,有作画的,甚至还有跳舞的,只要酒杯停在身前,就必定有一场让人惊艳的才艺表演。 四下皆是惊叹声和掌声。 唯独最上首的燕煜,始终眉眼不抬,仿佛并未身处在小桃源似的。 让一个个抬眸悄悄偷看的贵女心生失望。 倒是这曲水流觞上的精彩节目让殷语频频分神。 京城里的贵女们真是太多才多艺了! 人长得美不说,这随手拿出来就是让人震惊的才艺,你方唱罢我登场,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她一边和燕煜讨论着阵法之事,一边忍不住分神观看贵女表演,还不时流露出夸赞之色及用力地鼓掌以示欣赏。 那一个个表演完抬眸偷看太子神色的贵女,看见的无不是太子的面无表情,以及—— 殷语那诚恳的、真心的、认真的赞赏神色。 就一个个都气得快要呕血。 第28章 探讨阵法是什么鬼 “殿下这一手无视姑娘垂青的本事真是愈发见长。” 楼时安一边饮着桃花酿,一边对于述低声道,“那一颗颗芳心恐怕都要错付了。” 于述浅笑,捧起酒杯和楼时安碰了碰,一口饮尽。 表哥自幼就有默默无视女子的习惯,这些年确实是愈发自如了。 并不奇怪。 要说奇怪,此刻与殷大姑娘一直低声说话这件事更让人惊讶。 可楼时安明显不见诧色。 于述默默看在眼底,并未多问。 那厢又有贵女被酒杯选中,起身作了一首赞誉小桃源的诗。 就在众人鼓掌之后,忽地扬了声音:“不知殿下觉得这首诗作得如何,可否请殿下点评一二?” 小桃源内刷地静了下来。 众贵女齐齐看向那姑娘,暗道一声还能这样? 她们刚才怎么没想到主动去殿下那里求个点评? 真是失策了! 就在众人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挪到燕煜身上等待他的反应时,燕煜淡淡地挑了下眉:“楼时安。” 被点名的楼时安抽了抽嘴角。 下一刻,便含笑优雅地点评了那位贵女的诗作。 贵女:“……” 曲水流觞的游戏继续。 下一个贵女亦是作诗。 待念完所作之诗后,美眸一抬,往上首席位望去。 其余贵女心头又是一揪。 这怕不是又想找殿下点评罢? 就不知道殿下会不会理会。 又是期待殿下落她面子,又是懊恼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哪知那位贵女却道:“可否请于大公子点评一二?” 于述一怔。 下一瞬胸口又翻涌了阵阵恶心感。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3节 自从陪妹妹作桃花诗以来,连续半月至少帮妹妹点评了上百首桃花诗,别说品诗,就是看着这满园子的桃花,他都阵阵泛着恶心。 全靠一杯杯下肚的酒麻醉自己才能坚持坐在这里。 上一个贵女吟诗的时候他已经刻意没有去听,更别说这个贵女吟诗时,他是靠听殿下和殷大姑娘讨论阵法才让自己舒服一些。 于述面色微僵。 下一瞬,楼时安又起了身,含笑优雅地做了点评。 于述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神色。 楼时安摇摇扇子:“下一回有好货别忘了给我留。” 于述略惭愧:“我那还有一幅绝笔老人的墨宝……” “一言为定。”楼时安眼睛一亮,啪地收了纸扇。 于悠拉住了于述的袖子,低声问道:“哥哥,你可是身体不适?” 于述摇头:“哥哥没事。” “可哥哥饮了好多杯酒。”于悠困惑。 平日里于述从不是贪杯之人。 于述捏了捏酒杯,笑得温文儒雅:“妹妹备得桃花酿清醇宜人,不自觉就多饮了两杯。” 他默默放下了杯子。 于悠这才释然一笑。 曲水流觞的酒杯随着河水到了尽头,许多未被选中的贵女满面遗憾,于悠将众贵女神情看在眼底,又招来仆人开启了第二轮曲水流觞。 众贵女皆盈盈而笑。 目光随着那酒杯挪移,不自觉又看见了坐在上首的殷语。 这一回的曲水流觞,那酒杯可是要先把殷大姑娘给选中才是! 好让殿下瞧瞧,殷大姑娘和她们这些自幼娇养在京城闺阁的女子的差别。 彼时燕煜和殷语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燕煜揉了揉眉心,意欲离座。 殷语觑了眼于悠满意的神色,心想为了龙萝草,她已经尽力了。 而曲水流觞的游戏又开始了。 无数贵女心中暗自期盼着酒杯落在殷语面前,许是因为众志成城,酒杯路过燕煜的座位后,果真在殷语跟前停了下来。 “不知殷大姑娘会给我们表演什么样的才艺?”有贵女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瞬间就有人笑盈盈回应:“听闻早前在兴永侯府作了一副惊才绝艳的画,不知今日是否要就小桃源作画一幅?” 兴永侯府那幅画听说可是把侯府景致画得一塌糊涂,气得胡嫣嫣够呛,殷大姑娘要是再来一幅小桃源的画,说不定立即就成为国公府的拒绝往来户! 那厢又有人含笑道:“我倒是听说桃花诗集上殷大姑娘亦是作了好诗,说不定想要吟诗一首呢!” 这是不巧听说殷语不会作诗,还是由白娉婷提点过才勉强赋了一首七言诗离开园子的贵女提的建议。 一时四下贵女纷纷带着好奇看向殷语。 就连起身欲走的燕煜也顿了顿脚步,重新撩袍坐下。 殷语不解地扬起了好看的柳叶眉,望了过去:这位爷你怎的不走了? 燕煜视若无睹地捧起酒杯,慢慢饮。 “殷大姑娘,快些儿表演呀!” 场下是一声接连一声的催促。 觉得京城贵女们真是热情的殷语含笑站起身来,将身前桌上的酒杯举起,一口满饮。 随后第二杯、第三杯,皆是一口饮尽。 她嘎巴了下嘴儿,镇国公府的桃花酿还真的是香醇清甜,好喝。 众贵女皆愣住。 有贵女讷讷:“殷大姑娘怎的不表演才艺?” 殷语笑应:“县主不是说了,不表演才艺的话亦可饮酒三杯?” 桃花酿不香吗? 为何非要劳心劳力地表演给人看呢? 燕煜眉锋微抽,这次是真的起身离去了。 没有来得及表演的贵女暗恨错失了机会,后续的曲水流觞里,八成以上的贵女都选择了饮酒而过。 只余寥寥数人弹琴赋诗,场面全然不如早前热闹。 待结束了这一轮曲水流觞,四下便各自赏玩,殷语起身去了姚蓁蓁和白娉婷那一桌。 刚坐下,隔壁就传来了阴阳怪气的问询声:“不知刚才殷大姑娘和殿下在说什么呢?” 这话一出,四周就静了一瞬,才又慢慢起了说话声。 但声音明显比早前小了许多,人人都心不在焉地说着话,实则悄悄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殷语的回应。 殷语转头看去,又是何碧茹。 她扬了扬好看的柳叶眉,只回了四个字:“探讨阵法。” 探讨阵法是什么鬼? 那四个字在无数人脑海里转了数圈,甚至有小半人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双双眼睛带着猜疑看向殷语。 “殷大姑娘不愿意说便罢了,”何碧茹捏紧帕子,“何须如此忽悠姐妹们?” 殷语嘴角一抽,冲她淡淡一笑:“哦?是吗?” 第29章 莫名有些怵 “何姑娘莫不是自幼被人骗着长大的,”殷语似笑非笑,“才会对人这般不信任?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殿下呀。” 何碧茹气结。 且不说殿下已经离开了,就算是还在园子里,谁有那个胆子去问? 哪怕是有胆子去问了,殿下会搭理吗? 早前那个请殿下点评诗作的贵女,可是已经寻了借口回去了。 因为没脸见人。 有了何碧茹这个碰钉子的,后来旁的贵女顶多也只是悄悄偷看殷语几眼,没有谁再送上去找不自在了。 反倒是殷淑被不少贵女围着,一通追问着关于殷语的事。 回府的路上,殷淑一改来时小嘴叭叭叭个不停的模样,闷声不吭地瞅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两人回了侯府,相偕去沉香院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扫了眼殷淑:“今儿个在国公府可还好?” 殷淑扁嘴接了话:“一点儿也不好!因为姐姐,女儿被人缠得都快烦死了!” 侯夫人不解地扬了扬眉,望向殷语。 殷语一脸无辜。 这事儿路上殷淑可没说。 在小桃源里她是有看见不少贵女围着殷淑说话,还想着是因为二妹妹的好人缘。 合着,和她有关? 殷淑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因为大姐在小桃源里坐在太子身边,全程都和太子有说有笑,待太子走后,各家各府的贵女们都凑到淑儿跟前,打听大姐的事。” 打听便罢了,大姐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说。 就按着爹娘吩咐的,说大姐三个月大时不小心在外遗失,后又被找到回了京城。 至于大姐自幼有些什么经历,她本就不清楚,贵女们问起的话,只能囫囵以对。 可贵女们感兴趣正是殷语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 究竟是在哪些地方周游过,又擅长些什么,才能得殿下青睐,在这请宴上一直和她不停说话? 这些……殷淑哪里晓得? 她的支支吾吾,就引来了不少在殷语那边找不到痛快的贵女的闲言碎语。 总之,殷淑觉得今天为了大姐真是受尽了委屈。 明明是大姐的问题,结果最后被折腾的人是她。 侯夫人沉默片刻,安抚了殷淑几句,把殷语独自留下了。 殷淑噘着嘴看了殷语一眼,抬脚走了。 走出沉香院不远,就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领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嬷嬷,这是什么?” 殷淑拦下人,看着后头捧着布匹和珠宝匣子的人问道。 嬷嬷忙恭敬禀道:“回二姑娘,夫人让霓裳坊和六福楼送了布匹和钗环首饰来给两位姑娘挑选。” “母亲正在和大姐说话,”殷淑的目光在鲜亮明艳的布匹上扫了一眼,“先送去我院子里,待我先选罢。” 嬷嬷沉吟片刻,应声道:“是,二姑娘。” 殷淑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些,扬着下巴领人回去。 那厢侯夫人正琢磨着要怎么从殷语嘴里问和太子相关的事。 自打上回春日宴太子府送来一小车药草后,她就觉得太子似乎对她家语儿另眼相看。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4节 只那会儿殷语说和太子并不相熟,在春日宴上统共也没和太子说上一两句话,她又觉得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事关天家的事,自然不得胡乱猜测。 可今天不一样。 淑儿说国公府的请宴上,太子和他家语儿一直有说有笑。 “语儿,”侯夫人字斟句酌道,“殿下今天当真和你说了不少话?” 殷语点点头。 侯夫人暗抽了口气。 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更不用说为人清冷自持,寡言少语。 “那你和殿下都说了些什么?”侯夫人试探道。 “我们在探讨阵法。”殷语如实回答。 侯夫人:“???”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 什么是探讨阵法? 殷语见侯夫人一脸懵,遂解释道:“在桃花诗集上女儿曾见过殿下布设的阵法,今日正好和殿下讨论了些时候。” 侯夫人:“……喔,那,挺好的。” 就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 尤其是对上殷语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侯夫人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真的就只是讨论阵法而已。 不用大惊小怪。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 殷语除了去沉香院请安外,便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清芷院里。 让窝在澜漪院提心吊胆等着的殷淑坐立不安。 “大姐真的没有离开过清芷院?”殷淑来回在屋子里踱步,对婢女荷花道,“确定?” 荷花连连点头:“姑娘,奴婢一直在清芷院外头盯着的,大姑娘自从从沉香院回去后,就没有出去过。” “怎么会呢?”殷淑咬着手指头,眉头拧成了结。 那日从镇国公府出来她是真的气坏了,所以把霓裳坊送来的四匹布中最好看的两匹给挑走了。 还不止如此,六福楼送来的新一批首饰里,她选走了四件,只余两件和布匹一同送去了清芷院。 可大姐怎会安静了两天? 没有去娘亲那边告发她,也没有来她这里收拾她—— 这就很迷惑! 殷淑想着在世外桃源上被殷语拎着去采药草的事,总觉得大姐正在憋着什么对付她的大招。 一想到这里,就更坐不住了。 “走,去趟清芷院。” 清芷院里,殷语刚将准备捣的药草分门别类地放好,又把待晾晒的药草铺陈在架子上,就听秋葵传殷淑过来了。 殷淑很快进了院子:“大姐。” 殷语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生气了?” 那日殷淑气咻咻地回了府,她才知道因为她让殷淑在镇国公府里被贵女们弄得很是闹心,心里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的。 只是这两天殷淑都黑着脸不搭理她,遂亦没想到要怎么安抚这个妹妹。 “生……”殷淑顿了顿足,“气啊!” “抱歉。下回遇到类似的事情,”殷语站起身看向她,“让她们来问我就是,我会应付。” 殷淑张了张嘴:“……哦。” 殷语睇她一眼,继续专心捣腾她的药草去了。 留下殷淑呆在原地。 久久,殷语疑惑地扭头:“还有事?” 第30章 他能是登徒子? “从国公府那天回来,嬷嬷有送布匹和首饰过来给大姐吗?”殷淑不自觉地开了口。 “……有。” 殷语顿了一瞬才想起来这事。 殷淑:“大姐喜欢那布匹的花色吗?” “还行。” 殷语眯了眯眼,不大记得具体是什么花色。 殷淑小心翼翼:“那……簪子呢?” 已然确定了殷淑这趟过来怕是另有缘故的殷语蓦地挑起了眉,将手中的药草放下,转身正色看向殷淑:“说吧。” 殷淑睁圆了眼,直瞪瞪看向殷语:“说、说什么?” “你、说、呢?”殷语的语气又轻又缓,嘴角甚至噙了一丝笑意。 然而这在殷淑看来无异于洪水猛兽,她飞快道:“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那天太生气了,所以才把那两匹颜色老旧的布给了大姐,还有就是多挑走了一支钗环……” “哦,是吗?” 殷语双臂抱胸,唇边笑意更深。 殷淑凝着殷语的笑容,不由揪紧了心:“大、大不了还你一支……” “那可不行。”殷语笑盈盈地抱起一小篓药材塞到殷淑怀里,“若是不想我把这件事告诉娘的话,就把这些药草全捣碎了。” 殷淑瞪着怀里的药草:“……” 半个时辰后。 认命蹲在院子里捣药草的殷淑叫苦连天:“大姐,我手酸了。” “要不去告诉娘亲?”殷语捣着药草,头也不抬。 殷淑:“……” 又过了一刻钟。 捣药捣得双眼发直的殷淑有气无力:“大姐,可以让荷花来帮忙吗?” “要不问问娘亲?”殷语随口应道。 殷淑:“……” 直到药草捣完,殷淑只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殷语亲自送她出了清芷院,殷淑脚步迟疑:“大姐,我回头让荷花把钗环送过来?” “不必。” 殷语不怎么把衣裳首饰放在心上,挥挥手道,“就当是大姐送你的。” 数日后,沉香院。 “娘,”殷语想起姚蓁蓁给她写的信,“明日佛诞节,蓁蓁和娉婷约了我一同去护国寺。” “玲儿、阿媛还有穗妍也约了淑儿在护国寺见面。”殷淑补充道。 侯夫人含笑:“那明日一早你们姐妹俩坐府里马车去护国寺。” 佛诞节是大燕最盛大的佛教节日之一。 隔日清晨,殷语和殷淑用过早膳后就相偕上了马车,往护国寺而去。 待到了护国寺时,山前已经是人头涌涌,热闹非凡。 殷语到了和姚蓁蓁、白娉婷相约的地点,就见姚蓁蓁正对白娉婷说着什么。 而白娉婷的脸上,犹见一丝怒色。 “蓁蓁,娉婷,怎么了?”殷语上前。 姚蓁蓁比她来早了半步,只看到了最后的片段:“有人冒犯娉婷了。” 她过来时,隐约看到白娉婷在斥责一个公子,只不过那人背对着她,转瞬就又离开了。 只略觉得有些眼熟。 白娉婷却摇头:“我没事,那人已经认错了。” 那厢护国寺内禅房里,楼时安沉着脸走进去,一把抢过燕煜刚斟上的茶灌进嘴里。 “怎么?”燕煜难得有兴致开了口,“被人当登徒子了不成?” 楼时安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直道了一声晦气。 燕煜瞅他一眼,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你怎么不问了?” 准备吐苦水的楼时安夺过燕煜手里的书,“你说说,我楼大公子是那种登徒子吗?我需要?” 京城里仰慕他的姑娘不知凡几,要真论起来怕是从城头可以排到城尾! 他貌若潘安、玉树临风不说,而且性子随和风趣,乐于助人,上至八十阿婆,下至三岁女童,就没见过有不欢喜他的。 他会是登徒子? 啊呸呸呸!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5节 简直是侮辱了他的格调。 “所以,”燕煜甚少见到这般气咻咻的楼时安,倒也来了兴致,“究竟是哪位慧眼如炬的姑娘,看穿了你的本质?” 楼时安又倒了一杯水灌下:“那人你也认识,白娉婷。” “我早前在护国寺山前下了车,就看见拾花馆的姑娘们在许愿树下扔红绸。” 拾花馆是清馆,馆里头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不少京中权贵喜欢相约去拾花馆饮茶赏乐。 “那许愿树不是号称扔得越高,许的愿望就越容易实现么,”楼时安继续道,“所以带头的寒烟姑娘一看见我,就拉着我替她扔红绸。” 这种小事楼时安自然不会推拒,遂就帮寒烟姑娘把红绸给扔得高高的。 哪知这一来,拾花馆的姑娘们就挨个拉着让楼时安帮忙扔红绸。 为了维持秩序,姑娘们甚至还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楼时安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扔,直到拾花馆的姑娘们都尽数扔完了红绸,他不自觉地伸手将下一个姑娘手里的红绸接了过去。 “那个姑娘就是白娉婷?”燕煜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 “可不就是她。”楼时安又闷了一口茶,“不就是拿了她的红绸,还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手,就劈头盖脸、引经据典地把我一顿说……” 说得附近的大爷阿婆们各个侧目,就好像他楼时安真的怎么她白娉婷了一样。 楼时安从来没有这么丢过脸面。 燕煜似笑非笑地睇了眼一脸郁闷的楼时安,给他斟了杯茶:“你不是说过天下女子皆弱者,需得好生爱护么?怎么遇上了白娉婷,这话就不作数了?” 楼时安一僵,闷闷地饮了口茶:“爷又岂是那等小气之人。” 护国寺前。 殷语三人相携往里行去,白娉婷的心情因为两个好友的到来明朗了许多。 “我听说今日智空大师会在大佛堂讲经,”她说道,“只不过大佛堂怕是一席难求,不知咱们现在过去还能在殿外寻到位置旁听不?” 姚蓁蓁神秘一笑:“这事我早有准备。” “我专程托了关系,让人在大佛堂给咱们留了三个席位。这会儿过去正好能赶上听智空大师讲经。” “智空大师与皇上是至交好友,殿下登基后就将他立为了咱们大燕的国师。”姚蓁蓁神色崇敬,“大师可是可以呼风唤雨,窥破天机的得道高僧。” 白娉婷亦点头附和:“能听大师讲经洗涤身心,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第31章 指点迷津 殷语沉默。 智空大师是国师的事她自然知道,只是说到呼风唤雨…… 就觉得会不会略有些夸张了。 “阿语,”姚蓁蓁摇了摇殷语,“你可知今日在大佛堂听讲经,还有可能被抽中得大师亲口指点人生迷雾?” 殷语微愣:“什么人生迷雾?” “就是无论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大师都能给指点迷津的意思。” 姚蓁蓁满脸向往,“我要是被抽中了,就问问大师,我未来夫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彻底把殷语和白娉婷给逗乐了。 三人一同去了大佛堂,堂内几乎已经坐满了等待开讲的信众。 姚蓁蓁拉着两人从一侧走了进去,果然有三个位置留给了她们。 殷语在蒲团上刚坐下,身侧的姚蓁蓁就猛地掐了掐她胳膊:“阿语,殿下也来了。” 随着姚蓁蓁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燕煜身姿挺拔地坐在大佛堂最正前方的蒲团上,闭目不语。 而他身边坐着的,正是楼时安。 殷语忽觉身旁的白娉婷身子僵了一下。 “娉婷,怎么了?” 白娉婷飞快地瞪了眼楼时安的后背:“阿语,我没事。” 前头的楼时安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是谁在惦记本世子?” 燕煜睇他一眼:“忘了刚被当做登徒子了?” 楼时安:“……” 彼时随着一阵佛音,智空大师缓步进殿,周遭霎时静默一片。 智空大师走到最前,朝燕煜微微颔首示意后,便撩袍坐下开始讲经。 殷语对佛经一窍不通。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欣赏智空大师那似乎能够摩挲人心的声音。 让她惊讶的是,长达一个时辰的讲经,她竟然没有一丝困意。 待到智空大师讲完,就有僧人出来道:“请各位信众查看蒲团之下是否有红绸,有红绸者可以移步到侧殿得大师指点迷津。” 姚蓁蓁激动地拉住了殷语的袖子:“快看看咱们有没有红绸!” 殷语看着姚蓁蓁起身充满期待地掀开了蒲团,瞬间就满脸失望,随后这一幕又在旁边白娉婷身上重演。 不止如此,四周的人都纷纷如是。 就……需要这么夸张吗? “阿语,你怎么还不看?”姚蓁蓁催促。 殷语应了一声,站起身随手掀开了她的蒲团。 大佛堂里这么多人,被红绸抽中的可能性本来就很低,她看与不看应当没差才是—— “阿语,你有红绸!” 随着姚蓁蓁一声惊呼,旁边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不久后,忽地就听有人道:“殿下的蒲团下也有红绸!” 殷语抬眸望去,果真就见燕煜起身,手里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红绸。 “还有一个红绸不知会是哪个幸运儿?” 佛诞节得指点迷津的人数向来都是三人。 大佛堂里人人在看蒲团下是否有红绸,然而却再没人找到。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智空大师,怎的今日只有两个红绸?” 一直在旁闭目静立的智空大师慢慢地睁开眼,眸光空灵:“佛曰,不可说。” 彼时四周的僧人开始引导信众离开大佛堂。 而智空大师则抬步往侧殿走去。 待到大佛堂只剩下燕煜和殷语两人,有僧人上前道:“请两位移步侧殿。” 燕煜转头睇了殷语一眼,率先往侧殿走去。 殷语抓着红绸,环顾一圈便跟在了后头。 侧殿内佛香袅袅,安静谧然。 智空大师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燕煜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殷语见状,站在一侧等待。 她对指点迷津颇有些好奇。 听起来,跟有人请她卜算似乎差别不大。 下一瞬,便听智空大师开了口:“殿下可有惑?” 却见燕煜摇头:“回大师,本宫并无惑相询。” 智空大师似乎并不觉奇怪,只缓缓道:“那本僧便赠殿下一言。殿下这三年来的烦忧已现解锁之人,还请殿下多加珍惜。” 燕煜半垂的眸心莫名一凝,他双手合十,不动声色:“谢大师赠言。” 殷语眨了眨眼。 从燕煜那僵了一瞬的后背看来,智空大师所言怕是正中燕煜的心事。 这就有些厉害了。 不待她深思,燕煜便已起身,旁边的僧人指引她前去坐下。 “不知施主有何惑?” 殷语:“敢问大师,是什么惑都可以解吗?” 智空大师双手合十:“只要是施主心中之惑皆可。” “不知大师修的是紫微斗数,还是奇门遁甲,亦或是大六壬,还是北极神数……”殷语露出同门相惜的笑容,列举了十数种神术,目光熠熠地看向智空大师。 当朝神算之术繁多,花开百家,各有千秋。 像智空大师这样张口即来的推测,在殷语看来甚是高深莫测。 只不过,这到底是个人的秘密,智空大师未必会告诉她。 寻思中,就听智空大师缓声道:“皆有涉猎。” 殷语满眼崇拜之色:“敬佩。” 能说出皆有涉猎,那必定是多有精通的意思。 相比她这个只善其中一门的人来说,人家大师确实不愧为大师。 “施主可还有别的疑惑?” 殷语又想了想。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6节 “我听说每年佛诞节皆会选三名信众解惑,为何今日只有两人?而大师却道不可说?” 智空大师默默地看了殷语一眼,微微扬了声音:“妄念。” 被点名的一个僧人上前一步,神色略带羞愧:“回大师,今日信众甚多,是以红绸几乎都分发到了山门外……” 大佛堂的两个红绸还是他从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找到的。 智空大师看向殷语:“施主,可还有旁的疑惑?” 殷语咧嘴一笑:“没了,多谢大师。” 她想起智空大师在大佛堂的那句‘佛曰,不可说’,嘴角笑意更深。 所以,哪怕是受人敬重的智空大师,该忽悠的时候也是张嘴就来的嘛。 顿时就觉得智空大师很亲切。 目送着智空大师等人离去,殷语起身准备走人。 这才发现,燕煜竟然一直站在不远处,并未离去。 “殷大姑娘,可否留步?” 燕煜眸色幽深,背手朝殷语缓步走去。 第32章 可愿随本宫一同出京 “智空大师是我朝最受人敬重的得道高僧,无数人想求其点拨却不得其门而入。今日难得有如此大好机会,为何殷大姑娘不好好珍惜?” 燕煜往殷语方向走了两步,定定看她。 殷语不答反问:“那殿下为何也放弃了大好机会?” 燕煜薄唇微抿:“殷大姑娘的意思是,与本宫放弃的原因一般无二?” 这倒也不是。 殷语没有急着接话,只看着燕煜又往她方向走了两步,心想着燕煜身为太子怕是并无所求,所以才没有任何惑待解。 她却是不同。 至于原因,兴许是她这个人随性惯了,没有什么觉得解决不了的问题。 又或者她本就是学卜算的,所以并不习惯让别的人来替她解惑。 “我们两人不一样。”殷语坦言。 燕煜又往前迈了两步,似若有所思。 “殿下还有别的问题吗?” 殷语觉得燕煜今天看着有些奇怪。 明面上瞧着像是在问她问题,可实际上却又像是另有他意。 只不过,让人想不明白。 燕煜往她跟前又走了一步,离她现在不过只有一尺距离。 距离略近了些,近得让殷语清晰闻到燕煜身上的冷松香。 她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燕煜就又上前。 “殿下?”殷语眼底尽是问号。 燕煜睇她:“无事,叨扰了。” 言罢,转身往外而去。 留下殷语一个人在侧殿里,一脸懵然。 三日后,太子府。 “听说今天早朝皇上同意你去安平了?”楼时安摇着纸扇,双目炯炯地望着桌案后正在看舆图的燕煜。 他探身过去,“短短三日时间,安平刚报了出现祥瑞后,与之相邻的昌升县和惠水县又先后报了出现祥瑞之事,看来曹国公这一回是铁了心思要恢复祁阳一带的势力。” 燕煜低哼一声。 楼时安直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念叨:“这回同去安平的两位官员都是曹国公的人,礼部郎中刘长平巧舌如簧,且心细如发。太常寺寺丞龙远严谨少言,却心狠手辣。这两人可都不是善茬。” “再者说,此去安平、昌升、惠水怕是一路雨水不断,”楼时安啪地收了扇子,“你若是头痛之症犯得厉害……被这两人有机可乘的话,恐有危险。” 燕煜抬眸:“你怎知一路雨水不断?” 楼时安又啪地摇开了扇子:“自是专程去钦天监问的。” “既然担心,不如你替我去?”燕煜嘴角抽了抽。 “那怎么行。”楼时安义正言辞,“皇上亲自指派你去,我若是越俎代庖,岂不是坏了你的大好名声?我这过来一趟,是基于自小交情的提醒。我还等着你回来参加马术大赛,记得活着回来。” 语落,他整整仪容,“兄弟先行一步。” 燕煜睃了眼楼时安的背影,再度将目光落回舆图上。 “殿下,”季宗站在一旁,“此行与刘大人和龙大人同行,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的头痛之症,恐怕会……” 现在曹国公的人皆千方百计地寻找他家殿下的弱点,如果被发现的话,必定对他家殿下不利。 更不用说殿下昏睡的时候可能会危机四伏。 季宗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您带上殷大姑娘一同前去吧?” 经过几番观察,殷大姑娘是真的对殿下的头痛之症有效! 燕煜蹙起眉。 蓦地想起那日在护国寺侧殿他做的测试。 那日他与殷语同在侧殿当中,两人距离相远时,他的头痛程度并未有任何改变。 直到他靠近殷语一尺距离—— 头痛就蓦地消失了。 当时他感知非常清晰。 结合多次和殷语的接触,他基本可以断定,殷语是真的可以解决他的头痛之症。 只是个中缘由,却是不得而知。 “殿下,”季宗见燕煜陷入沉思,可着劲儿推荐,“殷大姑娘和普通的京城贵女不一样,她自幼四处周游,性子豁达好说话,兴许会答应您也为未可知。” 燕煜扫他一眼。 京城去安平约七日路程,如果天天下雨,那么抵达安平之前他恐怕就会出现一次陷入昏睡的危机。 更别说还要去安平、昌升、惠水三县。 刘长平和龙远两人一路定会随时紧跟着他—— 确实是有些麻烦。 恩平侯府。 这日午歇起来后,殷语正蹲在院子里捣腾一小方药泥。 鼓捣半个多时辰,终于将面前约莫两尺见方的药泥都捣碎了。 亦成功地将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给臭得远远地躲开去了。 殷语擦了擦额角的汗,满心欢喜地看着湿漉漉的药泥,待晾晒干后收起来,可以配出不少上好的药丸。 药泥虽臭,但做成药丸后,却是能救人的。 就在她双眼冒着爱心光芒地看着一地药泥,幻想着一颗颗药丸子的诞生时—— 倏地从天而降一道黑色影子朝她罩来! “太子殿下?” 殷语尚未看清来者是谁就不自觉地开了口。 实在是因为这种情况遇上了好几次,熟悉得让她猜也不必猜。 “是本宫。”燕煜蹲下身看向殷语,“殷大姑娘可曾去过安平、昌升或是惠水县?” 殷语飞快地觑了眼燕煜脚下的药泥,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又心虚的神色。 “殷大姑娘?” “啊?”殷语回过神,想了想道,“臣女在安平住过一段时间,昌升和惠水虽然去过,但并未逗留过太久的时间。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本宫三日后离京去这三县办差,”燕煜斟酌着语句,“不知殷大姑娘可否同行?” 殷语微愣,指指自己。 燕煜瞅她,点头。 “不行。” “为何?” 殷语托腮:“殿下,臣女一介女子,随殿下去办差似乎并不妥当?” 若是换了以前,跟着太子殿下去办差倒没什么。 毕竟她时常随师父闯南走北,别说去安平三县,就是周游大楚都没问题。 可她现在是侯府的女儿。 京城里的贵女任意离京本就不是小事,更遑论是跟着一名男子出京办差? 就算她无所谓名声,也总得替爹娘的脸面考虑罢? 思及此,殷语再度坚定摇头:“臣女不去。” 燕煜:…… “告辞。”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7节 燕煜起身欲走,却被殷语揪住了袖子:“殿下且慢。” 第33章 殿下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嗯?”燕煜挑眉,居高临下地看向殷语。 就见殷语露出一朵温婉得宜的笑,仰着脸儿:“殿下,您踩到臣女的药泥了。” 药……泥? 燕煜低下头,凝着镶金祥云靴边上那一圈黄褐色的药泥,闻着略冲鼻的臭味,眉头倏皱。 刚才从屋顶跃下来时只顾得问殷语话,倒是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这个女人又在鼓捣什么? 像是明白他的想法,殷语含笑:“臣女正在捣药泥。” 是大爷您莫名其妙从天而降。 她没责怪他踩她的药泥就很良善了,应该不必对他的那双看起来非常贵的靴子负责? 燕煜深吸口气:“告辞。” 言罢,双脚一点往屋顶飞去。 “殿下。” 季宗双手捧着干净的靴子迎了过来,“请换鞋。” 早在看见自家殿下一脸坦然地将双脚踩在殷大姑娘面前那片湿漉漉的黄褐色的某种污物上时,他就异常果决地回去取鞋子了。 瞧瞧,像他这么懂殿下的属下,满京城里也就这么独一份。 燕煜换了鞋,睇了眼屋顶上几只脏污的脚印:“擦干净再回来。” 季宗:“……” 待到季宗赶回太子府时,燕煜已经坐在书房里审公文了。 季宗探头瞧了瞧:“殿下,殷大姑娘答应您了吗?” “恭桶没洗够?”燕煜眉眼不抬,淡淡地丢了一句。 季宗顿时心头一缩,然依旧鼓起勇气:“殿下,属下觉得您那样直接去问殷大姑娘能不能陪您出京办差,她不同意是正常的。” 燕煜眉头一蹙:“你有办法?” 他并非不知提出那样的要求委实唐突冒昧了些。 可殷语不是普通的京城贵女。 他以为,兴许殷语不会被世俗条框所困,会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只不过现下看来,他还是鲁莽了。 “属下暂时也没想到什么法子。”季宗挠挠头,“只不过,属下觉得要打动殷大姑娘一同出京,您恐怕得花些心思说服她。” “譬如说,展示下您的诚心?”季宗琢磨着建议。 燕煜挑眉。 季宗继续道:“要不您告诉殷大姑娘她对您这次出行来说至关重要?” “嗤。”燕煜将眸光放回在公文上,头痛之症他连母后都不曾告知,更不可能用来向殷语以示诚心。 季宗见状,又想了想道:“若是您不想说,那或者付出足够的诚意?” “诚意?” “那是自然了。咱们求人办事,可不向来都得有足够的诚意么?”季宗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那你说,多大的诚意才能打动殷语?”燕煜睃他一眼。 这倒是把季宗难住了:“殿下,这您得想想殷大姑娘欢喜些什么?” 琢磨一晚,隔日燕煜又去找殷语。 “这是什么?” 正在药材屋里收拾的殷语见燕煜斜斜地从窗口跳了进来,先是让秋葵出去门外守着,随后就看见燕煜睇来的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烫金纸片。 燕煜:“这是南北药行的贵宾卡。凭此卡殷大姑娘可以去南北药行免费选取价值五千两的药材。” 殷语怦然心动。 南北药行是大燕最负盛名的大药行。 它不仅拥有无数医者需要的药材,而且开遍全国,哪怕是一时没了所需药材,亦可以通过调度将药材送来。 “殿下究竟为何需要臣女同行?” 殷语自然不会认为燕煜是为了送贵宾卡而来。 燕煜凝神:“本宫此行需要殷大姑娘相助。” “能说具体点吗?” 她懂的东西是不少,只是尚不明白燕煜看上她哪一点。 燕煜摇头:“暂不便告知。只不过本宫可以保证两点,其一,对你来说很简单。其二,你的安全。” 殷语颔首表示明白,可转瞬便将贵宾卡塞回燕煜手里,依依不舍地睇了眼贵宾卡道:“殿下,实在抱歉。” 燕煜蹙眉。 从殷语的神情来看,分明是意动了的。 可怎么还是拒绝? 殷语也不矫情:“殿下,即便臣女愿意相助,家父家母怕是也不会同意。” 燕煜再度铩羽而归。 殷语颇是心疼到手又飞掉了的贵宾卡。 但自从回了侯府,她就决心要做爹娘的乖女儿,所以心疼归心疼,让父母伤心的事她是不会去做的。 只不过,燕煜失望的脸偶尔拂过心头,就略好奇他到底需要她帮什么忙。 可燕煜不愿提前告诉她,过了明日离京办差后怕是就更不会让她知道缘由。 殷语带着好奇心度过了小半天,很快就被殷淑闹得忘了这事。 “大姐,”刚从闺中密友府里回来的殷淑径直去找殷语,“你猜现在京城里都是怎么传你的?” 殷语托腮,摇头。 “外头都传你的嘴特别……灵验。”殷淑想起闺中密友的话,换了个言辞。 殷语睃了眼殷淑那闪烁的神情:“因为黎茉?” “还有苟慧娟的事。”殷淑小声道。 殷语柳眉一挑。 苟慧娟和黎茉可都是经她一说后便倒霉了。 “说我乌鸦嘴?”殷语睇殷淑。 殷淑瞬间张圆了嘴。 半晌才道:“大姐,我知道她们的事都和你无关。我和姐妹们说了,可她们……” 表面上答应她不会碎嘴,可那些神情瞧着怕是不会少说。 “大姐,你最近还是少出门,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好了。” 京城里的传闻总是一阵阵的。 秋葵在旁偷瞄殷淑一眼,暗自嘀咕:二姑娘会这么好心替她家姑娘说好话? 殷语倒没将这事放心上。 她本就是洒脱的性子,加之从小在外见多识广,自是不会因为区区人言自苦。 隔日傍晚,恩平侯刚下了衙回府,燕煜就来了。 听完燕煜的来意后,恩平侯略懵。 若不是太子殿下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他甚至想要揉揉耳朵,好确认刚才自己听的话是真是假。 太子殿下竟然想带语儿随他一同去安平? 向来稳重自持的太子殿下—— 怎会说出这样让人想拿起扫把赶人的话! 语儿可是他的宝贝闺女! 哪里有府里头待字闺中的宝贝女儿送去陪陌生男子离京办差事的道理? 第34章 做爹的心疼啊 哪怕那个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向来风评极好的太子殿下,也不行! 可恩平侯往深了一层去想,又觉得此事怕有古怪。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的事情,满京城里无人不晓。 定然不是因为看上了语儿才冒昧提出这样不合常理、不容于世的要求。 那,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恩平侯暗地里甩了甩脑海中的各种猜想,冷静地拒绝了燕煜:“请恕下官直言,语儿怕是不便随殿下离京办差。” 燕煜默了默,复又诚恳望向恩平侯:“不知恩平侯所顾虑的是……?”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8节 恩平侯:“……” 他都明摆着说了,太子还不明白? 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恩平侯沉吟片刻,决定改用拖字诀:“殿下,此事并非小事,下官需得与夫人商议后再做决断。” 若没记错的话,前日早朝里皇上要求太子明日离京。 只要拖过了今天就成。 燕煜神色略松,往椅子后靠了靠:“还请侯爷与夫人相商,本宫可以等。” 恩平侯看着端起茶慢慢饮的燕煜:“???” 半晌后,不得不起身离了书房。 回到沉香院,恩平侯忿忿不平地将事情告知了侯夫人。 侯夫人一听,没忍住脱口而出:“老爷,太子殿下该不会是看上咱们家语儿了罢?” 太子殿下可不仅只是京城贵女心目中最愿意托付终身的良人,而且还是她们这些贵妇们日常话题中谈及最多最让人满意的女婿人选。 且不提他那尊贵的身份,单是那俊逸无双的外表及高洁淡雅的品性,就足以让人心动。 若是太子殿下欢喜的是她家语儿—— 那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自是不攻自破! 恩平侯望着夫人满心激动的神色,沉吟片刻仍是忍不住泼冷水:“夫人,以为夫看怕是不尽然。” 太子刚才求请语儿同行的神态中,他可没看出来有丝毫儿女之意,更像是来寻得力下属的。 侯夫人听了,琢磨了会儿便没将自家老爷的判断放在心上。 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 若不是太子殿下对语儿有好感,怎么可能如此唐突上门来寻人? 更别说什么下属,语儿不过是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能替太子殿下办什么差事。 她就又想起殷淑说小桃源里太子和她家语儿畅聊的事。 侯夫人将事情给恩平侯说了:“要妾身说,太子殿下八成是对咱们语儿有意思。” 恩平侯仍是觉得不大像:“夫人……” “别急。”侯夫人笑盈盈,“这儿女间情意初萌的时候,一般人都瞧不出来。待连老爷您都能看出来时,怕就是太子殿下来求娶咱们语儿的时候了。” 只不过带人出门这种事到底不合常理,却是不能轻易答应。 恩平侯好不容易寻回了女儿,还没在手心里捂热,哪里舍得让她出门。 还是跟个大男人出去。 断然是不行的! 侯夫人自然也心疼女儿,但太子这样的好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若是错过了,定会惋惜。 遂道:“这事儿咱们光议论着没用,不如唤语儿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殷语到了沉香院时,发现爹娘看她的眼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恩平侯夫妻俩对视一眼,侯夫人带着试探的意味开了口:“语儿,若是太子殿下想要你随他一同出京办差……你可愿意?” 原来是为这件事。 殷语想起南北药行的贵宾卡,诚实道:“女儿想去的。只不过,女儿不会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夫人看了眼恩平侯,见他轻轻地摇了头,不由好奇:“语儿,难不成太子殿下已然向你提过随行的邀约?” “是的。”殷语点头。 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女儿拒绝了。” 侯夫人眼底神光复杂,她顿了一瞬,将迫切想要了解的问题放置一边,只细声问道:“语儿不去是因为什么?” 殷语眨眨眼:“因为爹娘不会同意,语儿自然不能答应了。” 恩平侯欢喜地握住了侯夫人的手。 瞧瞧。 这才是他们的好女儿。 心里装着父母,不会轻易被狗男人勾走! 侯夫人掐了他一把。 “若然爹娘同意,语儿想去吗?” 殷语踌躇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南北药行的贵宾卡! 侯夫人细细凝着女儿的神色,将那抹不舍真切地看在了眼里。 她对殷语道:“语儿且在这儿稍等片刻。” 随后就拉着恩平侯走到了外间,推着他道:“老爷,您去答应太子殿下。” 恩平侯:“???” 事情的结论何时如此急转直下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分明语儿说了不去的! 然而侯夫人却又再掐了他一把:“这事儿是好事。” “昨个儿妾身不是给老爷说了外头现在是怎么传咱们语儿的?” 说的是外头传殷语乌鸦嘴的事。 但夫妻俩都知道真正的缘由,心疼女儿。 侯夫人掰开撕碎给恩平侯道,“原本妾身想的是让语儿在府里头呆上半月一月等风声消停了再出门。可日日关在府里,一来闷得慌,二来你就不担心语儿心里难受?” “出门去走走,不仅能舒缓心情,而且还避了风头,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其实还有第三点。 若是太子和她家语儿能成的话,那就是一箭三雕的大好事。 “您没看语儿刚才说想去的那模样儿?” 分明对太子有着不舍。 侯夫人又下了重药,“你舍得让闺女难过?” 恩平侯满心踌躇,只还是不舍得宝贝闺女被狼给叼了。 “换了别的公子咱们不好说,太子殿下的品行您还能不信?”侯夫人继续推他,“快些过去应承了,顺带让太子殿下承诺护贝好咱们语儿!” 送走了恩平侯,侯夫人转身回了里屋。 “语儿,”她拉起殷语的手,细细打量着她,“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跟你说出京办差的事的?” 殷语:“昨天和前天都来找女儿说过。” 侯夫人:“!!!” 第35章 闺女被拐走了 太子殿下,莫不是偷摸着爬墙进侯府来会她们家语儿的吧? 侯夫人默默地凝着殷语,来回地看。 殷语被看得心中一突:“娘亲?” “没事。”侯夫人忽地一笑,“爹娘同意你随太子殿下出京办差,快些儿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要出门。” 殷语就这么被侯夫人半推半就地送出了沉香院。 回到清芷院后,依旧没想明白爹娘怎会就同意了。 只不过,既然爹娘不反对,那她自是乐得付出劳动来换取南北药行的贵宾卡。 太子殿下,到底需要她做些什么? 殷语抱着空药箱进了药材房,一边收拾着要带的药丸和药材,一边寻思。 待装好药材药丸,一转身就对上了玄色镶金边祥云衣领。 “殿下?” 殷语见怪不怪抬眸睇他。 燕煜轻咳一声:“本宫已经经得你爹娘首肯了。” “臣女知道的。”殷语颔首,“明日几点出发?” “辰时。” “好。” 见殷语同意,燕煜默了一瞬,转身打算离开:“那告辞。” “等等!”殷语追了两步,“殿下,臣女以什么身份随行?” 燕煜沉吟道:“可否委屈殷大姑娘以本宫婢女的身份出行?” “可忠伯不是说您身边从来不用女侍吗?”那回去太子府的春日宴上,忠伯分明是那般说过的。 燕煜嘴角一抽。 忠伯这个月的月例是不想要了。 不过殷语说得在理,他向来不用女侍,突然带着出门确实容易让人起疑心。 “不如这样,”殷语早想过这个问题,“臣女扮做男子做您的随从如何?”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29节 燕煜定定看了殷语一眼:“好。” 待燕煜走后,秋葵推了门碎碎念:“姑娘,太子殿下这样悄悄来找您真的不行……” “进来时好歹说一声,这神出鬼没的,回回把奴婢吓一跳,奴婢刚才差点就喊出来了。” 她喊出来倒也没什么,若是引来了别的下人,这事儿传出去了对她家姑娘的名声可是不好。 殷语失笑:“下回我和他说说。” “不用了,”秋葵摆手,“刚才奴婢和太子殿下的属下说了,他说下回会知会的。” “你是说季宗?” 秋葵点头:“奴婢在门外守着,一抬眼就看那人蹲在对面的屋顶上。所以便上去和他说了。” 殷语:…… “对了,姑娘,夫人刚才遣人来请您去沉香院用晚膳。” 晚膳时,恩平侯食不知味。 不时望着吃得正香的殷语,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家语儿才回京不到两个月。 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厚颜求走了去。 虽说答应了会照顾好语儿,可这又怎样? 语儿在侯府里住着,他和夫人自会好好照顾。 用得着他照顾? 况且这一路去安平等县,舟车劳顿不说,不定还有旁的危险—— 就莫名心疼和不舍。 侯夫人轻咳一声,用胳膊肘推了推恩平侯。 恩平侯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睛,夹起碗里平时最爱吃的红烧肉嚼着,都觉得不香了。 他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夫人,要不为夫去和殿下说,咱语儿还是不去了?” “爹,什么不去了?”下首的殷滔啃着肉问。 “没事。”侯夫人扫了殷滔一眼,“吃你的饭。” 殷滔缩缩脖子,没敢多说。 让殷语随燕煜出京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遂侯夫人不打算告诉殷滔和殷淑。 被侯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恩平侯垂头丧气地扒了两口饭,又失神地看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宝贝女儿。 “爹,您吃红烧肉。”殷语给恩平侯夹了块肉,甜甜一笑。 “好,爹吃。”恩平侯感动地塞进嘴里,只觉得鼻子堵得难受。 他的女儿! 嗷。 春雨绵延了一整夜,隔日一早起来,依旧淅淅沥沥。 恩平侯府侧门外,秋葵撑起大伞,伞下是侯夫人和一个瞧上去和殷语有两三分相像的小厮模样的男子。 “语儿。”侯夫人望了眼远远行来的太子府的马车,心头涌起浓浓的惆怅。 尤其是一大早看到轻车熟路地将自己打扮成男孩儿模样的殷语,蓦地就想起那些她不曾陪伴殷语的岁月里,这孩子不知受过多少的苦,扮成男子时才会如此的像! “娘亲请放心,”殷语望着徐徐而来的马车,仿佛看见了生了翅膀朝她飞来的贵宾卡,双目熠熠生光,“女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侯夫人瞧见她眼底的欢喜,一狠心就将女儿送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 季宗拎着想要上前拦住殷语上马车的两个侍卫到马车最后教训:“有点眼力见行不?” 侍卫一气弱:“不是说来接侯府的姑娘吗?” 怎会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上了殿下的马车! 侍卫二补充:“哪怕那就是殿下让咱们来接的人,那也不能上殿下的马车……” 殿下向来不喜与人共坐,更别说女子了! 他们拦人那是尽忠职守好伐? 季宗一瞪眼:“殿下都没发话,你们自作什么主张!” 为了带殷大姑娘离京,殿下这三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若气恼了殷大姑娘不跟着去了,回头殿下怪罪下来,刷恭桶的人铁准是他! 那厢殷语钻进马车,就见着端坐着的燕煜正在看公文:“殿下,臣女瞧着可还像您的随行小厮?” 燕煜抬头,目光在殷语身上一落,悄然一怔。 若不是那双清澈诚挚的黑眸一般无二,一打眼根本看不出来眼前的小厮是殷语所扮。 没有半分女子的矫情之气,利落大方,从容自若。 如果要说哪里不像,那便是气质里的坦然自若,是普通小厮所没有的。 寻思中,就见殷语上前坐在一侧的位置上:“殿下,现下您能给小的讲讲,此行小的需要做些什么?” 燕煜睇着殷语那摩拳擦掌欲欲跃试的神情,嘴角抽了抽。 若然告诉她,只需要她在他头痛发作时靠近他一尺距离,减缓他的头痛之症便无需做任何事情,她会不会当他是登徒子,转身就走? 燕煜将南北药行的贵宾卡从袖笼里取出递给了殷语:“这是报酬,你先收妥。” “本宫此行去安平县,是因为奉了皇命去验收前阵子安平及附近两县所出之祥瑞。”燕煜神色一凝,将想好的说辞道出,“殷大姑娘对三地皆熟,能否给本宫先讲讲安平县的情况?” 第36章 她只是担心金主大爷出事 安平县出了祥瑞? 殷语古怪地睇了眼燕煜。 太子殿下瞧着挺聪明的,怎么会相信祥瑞那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说起祥瑞,她自幼随师父在外周游,还真是遇上过一次。 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事。 彼时因为生了祥瑞,京中派了官员去当地将祥瑞领回京城,一路吹吹打打极是热闹,围观百姓不知凡几。 人人都在称颂祥瑞献,盛世出。 只不过师父带她去看过当时那所谓的祥瑞,其实就是从山里头挖来的略有些像某种动物的石头。 亏得前来领祥瑞的朝廷官员蒙着心胡天海底地夸。 就……很好笑。 现下燕煜这么隆重其事地出京,竟然是为了去领祥瑞? “怎么?”燕煜眯起眼。 这女人那是什么眼神? 殷语忙摇头,换上诚恳的笑:“没什么。” 以她追随师父在江湖打滚的经验,不要轻易反驳金主的话。 既然燕煜说是祥瑞,那就是祥瑞。 她关心的只有南北药行的贵宾卡。 遂殷语开始讲起安平县的情况。 她随师父在安平县住过一年多,对安平县了解颇深。 然而正当她开始讲的一霎,燕煜从旁摸出一个沙漏放在桌上:“一刻钟。” 殷语看了眼开始流动的细沙:“???” “每天讲一刻钟时间即可。”燕煜解释。 殷语:…… 京城的公子都这么有时间观念吗? 不过不出半日她就明白了。 燕煜是个非常忙碌的人。 在他座位的一侧堆满了高高一摞的公文或是信件,殷语本以为是摆设,但后来却发现在她停下讲解后,燕煜就开始一份一份地阅读和批注。 一副今天内必须要处理完所有公事的模样。 难怪只能匀出一刻钟时间给她。 让人莫名生出要叩谢隆恩的感觉。 燕煜带她出门,当真是想从她这里了解安平县的情况吗? 按说她知晓的情况,只要有心查探便能得知。 燕煜一定有什么瞒着她。 殷语偷瞄着垂眸专注在公文上的燕煜,仍旧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看在南北药行贵宾卡的份上,她可以先不介意。 只要安稳顺利地和燕煜完成这次出京办差之事,待回了京城,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使用贵宾卡。 那是她劳动所得,问心无愧。 至于燕煜真正的想法,这一趟走下来自然慢慢就会知晓。 想明白了,殷语就懒得费心。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0节 她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本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马车里安静谧然。 两人做着各自的事,融洽得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半个时辰后,殷语看得略有些困乏。 她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 雨已经停了,外头的绿叶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空气中有种自然界的草木香。 殷语托腮张望,发现他们的马车后跟着不长不短的车队,除了车夫外,并不见燕煜的侍卫们。 早晨她上马车时,尚有侍卫想要拦阻她,这会儿人都到哪里去了? 殷语想了想,转头睇了眼依旧保持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的燕煜,歇了好奇的心思。 就在她意欲放下帘子的一霎,忽地一道冷光从山林中朝他们的马车疾射而来! 殷语瞳孔一缩,几乎在一瞬间就看清利箭射往的目标是燕煜。 是因为她掀开了帘子,才给了对方机会。 若然金主大爷中了箭,说不定她手中的贵宾卡就会插翅而飞! 殷语没有多想,转身就扑向燕煜,将他整个人扑倒在马车软塌上。 “你做什么?” 冷不丁地被殷语扑倒,两人四目相对,鼻尖抵着鼻尖,近得让燕煜可以闻到殷语身上淡淡的幽香。 她身上的香气非常的淡,清清渺渺,若有似无。 是纯净又温软的气息。 竟然让他生不起一丝反感。 殷语紧紧压住燕煜,未免让利箭射中,将脸埋入了他的颈窝中。 “有危险!” 燕煜只觉温热的气息在他耳际绕了一圈,待他听明白她的话时,咻地一道划破风声的声响在马车内响起—— 下一霎就刺在了距离他们不过半尺距离的车壁上。 殷语松了口气。 还好金主没事。 “起来。” 燕煜深吸口气,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柔软馨香。 哪怕是穿了男子装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她身上的香气和温软实在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等等!”殷语依旧如同黏皮糖似的黏着燕煜,在他耳边道,“恐怕还有一箭。” 若是没记错的话,她早前看到林子里有两道冷光。 果然在她说完后,另一支利箭就又咻地射进了车厢。 闹出了这些声响,外头已经有侍卫围挡上来,且听到了季宗招呼人追去山林方向抓刺客的声音。 殷语的心可算是安了安。 她支起双臂,欲从燕煜身上爬起来。 “你会功夫。” 燕煜坐起身,信手将利箭拔了下来,放在手中细细看了眼,才抬眸望向殷语。 殷语:“……” 她其实只会两招三脚猫功夫罢了,刚才的反应不过是因为常年在外游荡累积而来的敏捷反应。 “臣女自幼随师父在外周游,”殷语露出一朵甜甜的笑,酒窝忽隐忽现,“不过是略懂些防身的功夫,当不得殿下夸赞。” 燕煜嘴角微抽。 殷语透过车帘往外看,沉思片刻便道:“现下刚出京城不远,按理说不该有山贼。刚才那两支箭从林子射过来准头这么好,必是神射手所为。殿下,那两人是专程冲着您来的?” 回应她的是燕煜不掩惊讶的神色:“不错。” 能够这么快就分析清楚,殷语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 殷语蓦地皱起眉:“殿下这么镇定,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有神射手埋伏?” 燕煜慢条斯理地拿起公文,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 “……” 所以,就算她不奋勇地扑过去救他,他也能安然无恙。 想起燕煜在边疆英勇善战的传闻,殷语顿觉讪讪。 “殿下,” 马车外传来季宗的声音,“林子里的刺客已经抓住,不过皆服毒自尽了。” 语落,就听见了一声悲呛地哀嚎:“殿下啊!是微臣保护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第37章 一路可是衰衰衰衰衰啊 “殿下可是千金之躯,若是有个闪失,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微臣奉皇命出京办差,首当其重便是护好殿下的安危,这一出京就有人设下埋伏,前路漫漫怕是危险不尽哪……” 殷语揉揉耳朵,就觉得马车外这人嚎得让人脑门疼。 遂当燕煜下马车时,她亦跟在后头出了去。 好瞧瞧到底是什么人在哭丧。 下了马车,就见两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一看到燕煜出来,便撩袍跪了下去。 哭嚎的那个官员身形矮胖,豆大的眼珠子溜溜一转,又开始嚎了起来:“殿下,都怪微臣护卫不力,让您受惊了!” “本宫无事。”燕煜眉目清冷地应了一句,“既然刺客伏诛,那便继续上路。” “还请殿下三思!”矮胖官员苦苦相劝,“殿下,此行危机重重,不若就让微臣等前去,您留京怕是更为安全。” 一旁个子略高的官员沉声附和:“微臣附议,还请殿下保重身子,留京为宜。” 燕煜冷笑一声:“危机重重?本宫出京迎接祥瑞,刘大人如何知此行会有危机?莫不是刚才的神射手与刘大人有关?” “绝无可能啊殿下!”刘大人吓得面皮一抖,又叩了下去,“微臣心若昭昭,只是担心殿下……” “好了,启程!” 言罢,燕煜一甩袖袍重新上了马车。 殷语若有所思地瞅了两人一眼,动作机灵地跟在燕煜身后钻进了马车。 她不懂朝堂之事,但方才那两个官员分明和太子殿下并非一条心。 太子殿下这次出京,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殷语捧着册子偷偷地睇了眼淡定自若继续审公文的燕煜—— 为了贵宾卡,她一定会好好护着金主大爷!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夜里,落宿在一个城镇的驿站。 季宗捧了茶水进了燕煜的屋子:“殿下,今天林子中的刺客应该是死士,身上并无从属任何一方的标记。” “所用的箭矢亦是如此。”燕煜并不奇怪,将两支箭扔在了桌上。 “属下护卫不力,还请殿下责罚。”季宗单膝下跪。 “起来。”燕煜睇他,“本就是本宫的安排,不是你们的错。” 季宗从善如流站起身,想起白天发现刺客后透过车帘看到的那一幕,不由试探地多说了一句:“殿下,属下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您既然早推测到林子里会有神射手射箭射向马车,”季宗一脸困惑,“为何当时是殷大姑娘将您压在身下以身相护,而不是您把殷大姑娘压在身下保护她?” 燕煜蓦地眯起眼,冲着季宗露出森森白牙:“闲着就去刷恭桶。” 季宗登时凛然:“殿下早前吩咐的要事属下现下即刻就去办!” 身为殿下最得力的属下,他很忙的,一点都不闲! 言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燕煜觑了觑掩上的门,蓦地又想起了上午的那一幕。 以身相护? 他嘴角微扯,捧起茶杯饮了一口。 不多时,响起了叩门声:“殿下,小的能进来吗?” 是殷语的声音。 得了燕煜允可,殷语捧着托盘进了屋:“殿下,小的给你送宵夜过来了。” 燕煜睃了眼托盘上的瓷碗,眉毛微挑:“宵夜?” 殷语虽扮做他的小厮,但到底不过是扮演而已,这一路途中他不曾有过使唤她的打算。 让她留在马车里是因为应承了恩平侯要护她周全。 而今已夜深,殷语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想是明白燕煜的疑虑,殷语关门、放托盘等动作一气呵成,随后才走到燕煜面前,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殿下,白日里另外两位官员劝你回京一事,你可否再仔细考虑下?” “什么意思?” 燕煜握紧手里的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殷语。 殷语沉吟。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1节 事实上,是她刚才闲着无聊,想起白天遭射箭伏杀一事,便为这趟旅程算了一卦。 这不算还好,一算可没把她给惊着了。 燕煜这从京城出发,去往安平等三县到返还京城,几乎一路的运势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那就是衰! 衰衰衰衰衰,一路衰到底,能不能顺利回京都另说。 是以惊得殷语无心安眠,索性过来提个良心的建议。 “小的就觉得,咱们这一出门就有神射手伏击,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亦不会安生。”殷语斟酌道,“殿下贵为太子,是否尽量避免涉险为妥?” 燕煜蹙眉,紧紧地盯着殷语。 白日刘长平和龙远劝说他回京时,未曾见殷语有过一丝赞同之色。 可现下突然这般认真地劝说,又是什么原因? “你算卦了?”燕煜眸心一动。 殷语差点就被口水呛着,猛地咳了好几声,才眨巴着无辜的眼:“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燕煜揉了揉眉心。 关于殷语的事情,多是从季宗或是忠伯嘴里听闻的。 包括殷语在兴永侯府作的画,苟慧娟和黎茉的事等。 自然,还有京城中殷语一语成谶的乌鸦嘴的传闻。 对于卜算这种事,他向来是不信的。 与其相信子虚乌有的推论,他宁可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 若不是为了压制曹国公意欲起复祁阳一带势力的问题,他亦不会迫切需要带上殷语解决头痛之症一事,以防关键时刻出岔子。 可若是殷语忧心危险—— “本宫答应必定护你周全,”燕煜望向殷语,“你可敢随本宫同去?你若是仍旧害怕,本宫明日差人送你回京。” 这次出行确实会有危险,但燕煜心中有数,根本不惧。 殷语微愣。 她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以前跟着师父周游,遇上的危险亦曾不少。 而且既然图燕煜的贵宾卡,就有与之砥砺前行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去安平一事对燕煜来说,比他个人的安危更重要。 那是否所为的接领祥瑞,另有玄机? “殷大姑娘?” 燕煜见殷语久久不语,不由微扬了音调。 殷语回过神,举起素白小手摆了摆:“没事。既然殿下一意出行,臣女自是跟随。” 第38章 长风公子 语落,门外便响起了季宗的声音。 季宗进了门,先是感激地看了眼殷语,随后才向燕煜禀道:“殿下,属下带人去了马厩,果然发现有人正在马厩周围淋桐油,已然将人抓起并审问过了。” 燕煜眉一皱。 季宗继续禀道:“意欲纵火的是镇子上来驿站后厨做活计的汉子,他招认有人给了银钱,让他今夜将马厩烧了。那人只知买凶者并非镇上的人,具体来自何方又是何故要他纵火,一概不知。” 燕煜眉拧得更深。 季宗这一通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让他略有不解。 “幸得殷大姑娘提了醒,若是马车被烧了,咱们明日怕是无法顺利出行。” 季宗感激地看向殷语,旋即又带了困惑,“不知殷大姑娘是如何得知有人要纵火的?” 燕煜恍然,视线默默挪向殷语:“你算出有人纵火,然后通知季宗去处理?” 殷语扬起笑:“不过是区区小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殿下真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支付卜算的费用。通常这样算一次需要百两银子,臣女和殿下相熟,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燕煜:“……” 季宗睁大了眼:“卜算一次要百两银子?怎么那么贵?” “以臣女的卜算能力来说,百两银子当真是良心价了。”殷语笑道,“还是说季大哥觉得殿下的马车被烧以及耽搁了行程一事不值百两?” “季宗。”燕煜扫过去一道冷眼。 季宗心疼地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早知道就不多嘴一问了。 殷语伸手接了银票,却发现季宗依旧紧紧地捏着另外一端,她扬了扬眉:“季大哥这是……?” “没,没事。”感受到森冷目光的季宗赶忙放开了手。 殷语心满意足地将银票揣进袖笼:“多谢殿下,若没有旁的事,臣女先行告退。” 燕煜双手背在身后,正色望向殷语问道:“殷大姑娘可想好了,是与本宫一道上路,还是回京?” “自是随殿下一同前往安平。”殷语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弯起了眉眼,“臣女既然答应殿下出行,就不会轻易反悔。” 待殷语离去后,季宗禀道:“殿下,属下去查探了,刘大人和龙大人对白日射手埋伏一事应并不知情。” “且适才属下带人去马厩抓人时,两位大人都遣人来询了情况,看起来亦并非提前知晓。” 燕煜并不惊讶:“曹国公办事向来谨慎,未免两人露馅,自然不会让两人知晓他在何处做了布置。” 接下来三四日倒是安静了许多。 又过了一日,下午时分抵达一处叫做桐城的城镇。 “殿下,咱们今天不赶路了吗?” 殷语掀帘看着排队进城的车队,按理说继续赶路的话,日落前应该还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桐城是祁阳一带的第一座大城,”燕煜解释,“安平县出了祥瑞一事,最先亦是由桐城当地的知州上报进京。” “所以今天在桐城落脚,殿下您想会一会桐城的知州?”殷语若有所思。 “不错。” 一行人进了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刚入住不久,桐城知州闵大人就领着数位官员匆匆赶了过来:“下官不知殿下和两位大人到访,接迎迟了还请恕罪。” 随后,闵大人得了燕煜的允可,领着众人前往祁江边上的画舫用晚膳。 殷语作为燕煜的随从,自是跟在燕煜身后一同前去。 细雨绵绵,暮色下的临江画舫隐在一片迷蒙之中,好一份世间难寻的诗情画意。 上了画舫,刚解去蓑衣,就听见了婉转悠扬的箫声,如泣如诉,像是在倾诉着缠绵缱绻的情事。 众人不由驻足细听。 半晌后,才在闽知州的提醒下含笑进了画舫。 画舫四周挂了白纱帐幔,朦胧中依稀可见在围栏一角处有一名白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执碧箫悠悠吹奏。 那白衣男子只见背影,一头如瀑墨发用白玉簪挽就,垂直披散在身后。 江风拂过,如丝墨发微扬,露出他俊逸出尘的侧脸。 白衣男子似对众人入舱并无所觉,依旧吹着未尽之曲。 闽知州见怪不怪,只悄声地张罗着众人落座。 一人一座,坐席以半圆形间隔而开。 燕煜位于上首,他身前方桌与旁人不一样,是由两张方桌竖向拼成。 落座后便有一群侍女进来上了酒水和茶点。 “闽知州,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刘大人眯起豆大的眼看向依旧背对众人吹箫的白衣男子,望向闽知州问询。 他们乃京城的官员,这白衣男子竟然如此忽视他们,未免太过无礼。 闽知州含笑解释道:“诸位大人兴许不知,此人乃长风公子。这座画舫名为长风坊,为长风公子所有。长风坊向来沿水而居,正巧数日前行至祁江,其宴席千金难求。” “原来竟是长风公子。”刘大人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抚着胡须道,“本官倒是也听说过他的才名,今夜能在长风坊用膳,实乃美事一桩。” “长风公子是何人?”龙大人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刘大人觑了眼燕煜,见他神色自若,便就小声回了龙远:“听闻长风公子有三绝,吹箫,分茶,舞剑。此人性情潇洒,来去自如,在江湖上颇有美名。” 语落,正好就见长风公子停了箫声。 他微微侧过脸看向众人,莞尔一笑。 那笑容倾城绝色,哪怕是在座皆是男人,依旧忍不住心头怦然一跳。 “刘大人过奖了。” 长风公子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画舫中央向众人行了礼,“长风不过是一介无所归依的凡夫俗子,当不得刘大人三绝的美名。倘若方才的曲子能入诸位大人之耳,长风便已满足。” 他抬步走到燕煜身前,长袍一撩与燕煜对立而坐。 有侍女送来烹茶的器皿,置于长风公子身前的桌上。 长风公子看向燕煜,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不知长风可有幸替太子殿下分一碗茶?” “自然是不行的。” 回应长风公子的不是旁人,正是矗立在燕煜身后的殷语。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2节 第39章 她不愿意 长风公子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当面拒绝过,无论对方是男子亦或是女子。 遂当听见殷语的话时,他有一瞬的怔忡。 “能有机会见识长风公子分茶是人生一大幸事,”殷语一手按在桌上,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微笑,“只不过我们殿下乃皇室贵胄,公子要表演分茶,还请恪守礼仪之距为宜。” 开玩笑。 别人或许不知道长风公子是什么货色,她可是清楚得很。 绝不能让她家金主大爷着了长风公子的道。 语落,就见季宗利落地上前抱起长风公子身前的方桌,放到了环形坐席的正中央。 他快步走了回来:“长风公子,请移驾。” 长风公子:“……” 他缓缓抬眸,暗隐风情地看了燕煜一眼:“长风失礼了。” 语落,起身翩然往正中央走了过去。 一侧的闵知州和刘长平交换了个眼神。 太子殿下素来不近女色,私下里有不少人怀疑他有断袖之癖。 是以今日的夜宴,专程请来的是虽为小倌出身,却有着传奇人生的长风公子。 长风公子的风姿玉貌向来男女通杀,为他疯魔的人不知凡几。 想得到长风公子的人不少,其中亦不乏有权有势之人,然而却无人能成功。 皆因长风公子后台强硬。 只不过甚少人知晓他身后的人是曹国公。 太子殿下对长风公子是否有意目前虽然看不出来,但从他的随从侍卫的反应来看,却是不容乐观。 那厢长风公子惊诧过后,不仅没有因这事失了心情,反倒是对燕煜生出了一丝必争之心。 燕煜是他见过的男子中,最为清贵高冷又俊逸不凡之人。 他凝神望向燕煜浅浅一笑,开始分茶。 众人一边用膳闲话,一边欣赏长风公子分茶。 他的动作姿态如若行云流水般,一举一动皆带不可言说之风情。 “殿下,外头传言说长风公子双眼甚是玄妙,与其对视后容易沉陷难以自拔。”殷语盯了眼长风公子不时朝燕煜望过来的眼神,细声提醒。 燕煜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继续夹起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又听殷语继续叨叨:“还有说长风公子分茶姿态优雅,观者无不为其动心。” 燕煜嘴角一抽,默默睇了殷语一眼:“爷观你与其对视又看其分茶,莫非你动心了?” 殷语轻嗤一声为自己叫屈:“我怎么可能会!” “既然你不会,”燕煜慢条斯理地捧起茶抿了一口,侧脸看向殷语,含笑,“本宫又怎么可能会?” 殷语张嘴结舌地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讪讪道:“那……就好。” 她不过是担心金主大爷栽坑里,好心提醒一二。 对长风公子这个人,警醒些总不会有错。 “殿下,”长风公子端起茶托起身款步走到了燕煜身前,单膝下跪,抬眸低语,“长风的茶分好了。殿下请品鉴。” 长风公子望向燕煜,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殷语身上,凝了一瞬。 太子殿下与他的随从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从那随从千方百计阻止殿下留意他以及两人眉目传情来看,殿下必定与他一样,有龙阳之癖。 而那随从—— 除了一双眸子灵动璀璨了些,旁的哪里能及得上他? 燕煜将目光从殷语身上收起,淡淡地落在了茶碗上:“好一幅春柳拂雨图,长风公子好手艺。” “殿下慧眼如炬,不过一眼便看出长风分茶之景,让长风佩服。” 长风公子将茶托置于桌上,托起茶碗递向燕煜,“殿下可愿一尝?” 燕煜眉微挑,尚未说话便感觉到殷语揪住了他的袖子,他眉尾抽了抽,淡声道:“本宫素闻刘大人好茶,这杯茶便由刘大人品鉴罢。” 这是第二次婉拒。 长风公子深深地凝视燕煜:“长风谨遵殿下吩咐。” 刘长平没料到能喝上长风公子亲手分的茶,惊艳之余更是搜肠刮肚地寻了不少辞汇夸赞:“长风公子真乃分茶圣手!” 长风公子浅浅一笑:“刘大人过誉。只不过不能得殿下品鉴,长风终觉心有戚戚。” 语落,双眸幽幽地望了眼燕煜。 “今日有幸与诸位大人共聚一堂,”他再度起身走向正中央,“长风舞剑助兴如何?” 诸位大人连声道好。 “吹箫,分茶,舞剑乃长风公子三绝,”刘长平笑眯眯地打量着长风公子,“今天托了闽知州的福让我等大开眼界。” “长风近日研究新的剑法,名为醉中雨景。”长风公子含笑,“一曲舞毕,可得画作一幅,希望诸位大人看得尽兴。” “一边舞剑一边作画?”闽知州抚掌惊叹,“还真让人迫不及待想要一观。” 长风公子浅笑:“不过需要有人帮忙执起画布,”他双眸落在殷语身上,“就请这位小哥协助可好?” 殷语:“……”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长风公子让人取来画布,交到殷语手上,温声细语道:“还请小哥双手高举画布,切记莫要手抖,有劳了。” “等等。” 殷语伸手将画布举起,侧首看向长风公子,“你是说要举这么高?还不可以动?” 长风公子眯眸轻睐一眼,浅笑颔首:“小哥这样便是极好。” “好自然是好,”殷语却应道,“只不过要一直高举还不让动,我的手会酸。” 周遭皆是一静。 太子殿下的这位随从适才说什么来着? 他这话的意思是拒绝为长风公子举画布? 谁给他这般不识抬举的胆子?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燕煜。 刹间就想起刚才长风公子要给燕煜分茶时,正是被这个随从给拦下的。 众人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殷语。 这个眼睛生得极好尤其是一笑起来弯如月牙般的随从,好像……很面生。 殿下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随从—— 莫非,不只是随从而已? “若是手酸了,怕是会毁了长风公子的佳作。”殷语见长风公子不吭声,善心提醒道,“公子如果需要幕布固定不动,为何不将幕布挂在支架上?” “喏,像那边那个挂画的架子,看起来就很合适?” 第40章 刺杀 长风公子缓缓地吸了口气:“长风不过是为了让殿下更好的观剑舞,才请这位小哥相助。而今小哥觉得不妥,便请殿下示下。” 不过是区区一个随从,当着殿下的面这般失礼地下他的脸面,那亦等同于不给闽知州的面子。 就算再得太子殿下的宠爱,殿下也不该纵容随从如此不知所谓。 长风公子静静地看向燕煜。 众人皆神色莫测地望了过去。 燕煜淡淡回望,嘴角微勾:“本宫觉得阿语所言似并无不妥之处?” 殷语站在对首,冲着燕煜连连点头,双眸闪着欢喜的水光。 瞧,殿下就是这么秉公处事。 哪怕长风公子这种尤物在眼前,亦不会因为他而动摇了本心。 就没有浪费了她对他的一番守护之心。 长风公子似是丝毫不怒,嘴角斜斜一勾露出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殿下说的是。” 这是太子对他的第三次拒绝。 事不过三。 足矣。 接下来长风公子便唤来了婢子挂幕布,在众人面前舞了一曲醉中雨景。 他身姿挺拔舒展,身形翻飞中白衣飘荡,长剑冷光映着烛火,不时为他温润的眸色增添三分光芒。 一曲舞罢,众人沉醉过后望向了幕布,均是一愣。 幕布被剑尖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剑痕,然细细品来,竟真犹如雨中两岸细柳迎风招摇之景。 众人皆交口称赞。 “多得诸位大人赏识,长风敬大人们一杯。”长风公子取来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席间杯觥交错,众人饮酒叙谈,看似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燕煜起身:“本宫稍有醉意,出去吹吹风。”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3节 殷语跟在他身后一道下了画舫。 “殿下,您这是要回去了?” 殷语见他步履沉稳地往城里走,快步追上。 燕煜轻哼一声。 今日夜宴可以确定闽知州与刘长平等人确属一派,便无多留的必要。 两人信步而行,走了约莫小半刻钟,忽地一道黑影从两人头顶飞过,轻轻地落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长风公子?”殷语脱口而出。 那黑衣男子先是一愣,旋即便扯下面上黑巾,露出艳色绝世的脸:“你怎知是我?” 殷语往燕煜身边靠近一步,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袖子。 与其说是回应长风公子的话,不如说是讲给燕煜听:“长风公子的另一个身份叫做夜之神,在江湖中是实力卓绝的杀手,据说出道至今,从未有人见过夜之神的脸后活到天明。” “殿下,他扯下面巾,分明就是想杀了咱们灭口。”殷语直指重点。 燕煜额角跳了跳。 垂下头睇了眼眸光灿灿,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殷语:“你就不怕本宫打不过她?” “怎么会?”殷语扬起一朵笑,宛若夜里盛开的昙花,“殿下您在战场千军万马中都能杀出一条血路,区区一个夜之神对您来说算得了什么。” 燕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分。 长风公子不悦地望着死到临头依旧自顾眉来眼去的两人,语气轻嘲:“殿下龙章凤姿,只可惜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曹国公给了长风公子两个选择。 其一,迷住太子殿下,成为其入幕之宾,潜伏在其身边成为一枚棋子。 其二,杀了太子殿下。 无论选择哪个,事成之后,他欠下曹国公的恩情都将一笔勾销,从此不必再屈于人下。 长风公子在未见到燕煜前,便决定了选择第二个选项。 只要杀了燕煜,从此天涯海角,恣意一生。 然而当他看见燕煜第一眼时,霎间就改变了主意。 他出身小倌,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 却从未见过像燕煜这样清贵高冷,宛若触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让他心弦怦动。 若是能与这样的男子一度春宵,他甘愿被曹国公再用三年。 只可惜念头刚转换没多久,就被燕煜生生地下了脸面。 哪怕燕煜只是纵容他的随从轻慢于他。 事实上,这种纵容比燕煜亲口奚落更让他难堪。 他长风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多年,从未如此丢过颜面。 更别说今夜这件事发生了整整三次。 足够让他打消和燕煜欢好的心思,一心只想把他和那碍眼的随从一道送下地府去继续恩爱! 长风公子望着明知他的名号却依旧只顾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阴狠。 “殿下,”殷语听了长风公子的话,忙揪揪燕煜的衣袖,“你看他竟然诋毁您的眼光!” 燕煜:“……” 长风公子冷笑一声,不再废话,举剑就朝殷语直刺而去! 殷语滋溜就钻到燕煜身后:“殿下小心!” 燕煜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反手格挡住了长风公子的剑。 “你当真护他如此?”长风公子冷笑一声,长剑一抖,侧身飞跃再次刺向殷语。 “你这人真是好没道理!专门欺软怕硬是吧?”殷语一边揪着燕煜的腰闪躲,一边叫道,“有种你和我们家殿下打呀!欺负我一个没有武器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长风从来都不是英雄好汉。”长风公子双目带赤,只想一剑洞穿殷语的胸口。 殷语虽然不会使剑,但闪躲功夫却是极佳,她紧紧地黏在燕煜身后,左闪右躲,还不时冒出几句气气长风公子。 长风公子杀红了眼,手下剑法愈发凌厉。 因着殷语的言语刺激,让他竟未发现百招过去,他不仅没有刺伤殷语半分,而且甚至落了下风。 殷语抓紧了手里的药包,突然故作不小心滑倒从燕煜背后露出了半个身子—— 长风公子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疯狂,扭腰就朝殷语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殷语飞快地将手一扬,手里药包中的药粉顺着夜风尽数落在了长风公子的眼睛上。 “快!” 殷语急急推了把燕煜,就见燕煜长剑直刺,刹间刺入了长风公子的左胸里。 长风公子惊嚎了一声,双手握住胸口的剑,被药粉迷了眼睛的双目睁得极大。 就见他扑通地倒了地,不过片刻就断了气。 “可算是死了。”殷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不是她躲得快,说不定被剑刺中的人就是她。 “爷说过可以护你平安。” 第41章 吃个包子 燕煜凝了眼殷语那神情,背手前行。 哪怕殷语最后没有用药粉迷了长风公子的眼,要杀他也不是难事。 若不是为了护着殷语,他可以更快解决掉长风公子。 殷语咧嘴一笑:“多谢殿下相护!殿下果然剑术高超,哪怕是对上江湖夜之神长风公子亦浑然不惧!小的甚是佩服!” 燕煜额角微抽,嘴角却不自觉地又翘了翘。 “殿下,”殷语快步追上燕煜,扭头望了眼倒地而亡的长风公子,“咱们这就回客栈吗?不用处理下现场?” “不必。” 燕煜薄唇微抿。 既然派了长风公子来杀他,那不久后必定会有人过来打探情况。 曹国公的人自然会收拾善后。 “你既然说江湖上见过夜之神容颜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燕煜睇了眼殷语,“那你又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殷语一滞。 刚才居然不小心把自己套进去了。 她挠挠头一笑:“以前曾随师父去一个大户人家给人治病,小的夜里睡不着,不小心撞见他杀了那户人家的老爷,正好看见他杀人后扯下了面巾,所以知道长风公子就是夜之神。” “他没发现你?”燕煜眉微挑。 殷语挺了挺胸:“小的身手功夫虽然远不及殿下,可要论起闪躲隐藏的本事,那可不差。” 况且那天隔得不近,长风公子自是没发现她的存在。 隔日一早,队伍就离开了桐城前往安平县。 殷语不晓得刘大人和龙大人是否已经知道昨天夜里长风公子身殒的消息,只从明面上来看,两人神色如故。 安平县离桐城不算太远,约莫大半日功夫就到了。 殷语掀着车帘望向安平县的城门,想起曾在这里住过的日子,一时百感交集。 那时候的她随着师父每天不是上山采药草,就是替人看病,日子过得充实而愉快。 只不曾想,再回来时就变了身份。 马车徐徐进了县城,走了小片刻的路,忽地殷语就扬声唤停了马车。 “殿下,小的下去买点东西就来。” 她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朝路边的一家包子铺跑了过去。 不多时就抱着满满一大纸袋的热包子走了回来。 给季宗和几位侍卫大哥各发了一个包子,殷语笑盈盈地抱着纸袋上了马车。 “殿下,吃个包子?” 殷语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了过去,“阿婆家的野菜包子是安平县最有名的。别瞧那野菜馅儿味道初尝略带辛辣,吃起来那是越嚼越香!小的离开安平县这许久,一进城就闻到了空气中野菜包子的香味,简直是太怀念了!” 走在马车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偷瞄燕煜脸色的季宗嘎巴了下嘴。 殷大姑娘买的野菜包子当真是越嚼越香。 只不过他家殿下素来挑嘴,哪里可能愿意尝什么包子…… 殷大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其实吧,殿下不爱吃不打紧,他随时可以替殿下分忧的。 季宗惋惜地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巴巴地瞄向燕煜。 车厢里,殷语亦是双眼巴巴地望着燕煜。 中午为了赶路,午膳用得潦草,现下连她都饿了,燕煜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还饱着肚子吧? “殿下,吃包子呀!”殷语又督促了一声。 燕煜默默地看了眼伸到面前的包子。 许是因为外头的侍卫都在吃,空气里弥漫着野菜独有的味道。 闻起来让人实在提不起食欲。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4节 只是眼前这双眼睛又太过诚挚,就让他莫名失了一瞬的冷静,伸手接过了包子,往嘴里送了进去。 季宗在外双手托住了生怕掉到地上的下巴。 殷语则笑盈盈地拿起包子啃了一口,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安平县县令何阳山早早就得知了燕煜一行人到来的消息,马车进了县城不多久,他便率众大张旗鼓地迎了上来。 最近因为安平县出了祥瑞之事,县城里里外外犹如过年般喜庆,得知太子亲自来县城里接祥瑞,家家户户更是欢天喜地地挂起了红灯笼。 “太子殿下高大威猛!一表人才!” “太子殿下如天神降临,勇武盖世无敌!” “太子殿下那是文曲星下凡,才情横溢!” “太子殿下……” 外头一声赛一声高昂的称颂,让啃包子的殷语忍不住掀开了一角帘子偷偷张望。 不过数年没有回来安平县,县城里的父老乡亲怎么变得这么浮夸了? 太子殿下这脸都不曾露过一分,就给夸到天上去了。 再说了,平日里说话尽是土味儿的街坊们,怎的突然各个出口成章? 就好像提前背好了似的。 啧。 “下官安平县县令何阳山见过太子殿下!” 何阳山的声音在马车外朗声响起,然而燕煜并没应声。 回应的是季宗:“殿下想知道何时可以去祥瑞出现的地方一观。” 殷语挑眉,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边悄悄瞄了眼燕煜。 让安平县县令等一众官员紧张的太子殿下,此刻还在慢慢地嚼着她给的包子。 就不知道是故意不搭理安平县县令,还是因为啃着包子不方便说话? 殷语莫名有些心虚。 那厢何阳山应了:“回殿下,现下天色渐晚,且殿下一路行来舟车劳顿,不若先安置下来,待明日一早下官再带殿下前去?” “嗯。”燕煜终于哼了一声。 何阳山如获大赦,忙领着车队往备好的客栈行去。 待入住妥当后,便是接风宴。 接风宴上,何阳山眉飞色舞地讲起了祥瑞降临那一夜发生的事。 “话说那一天夜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宛如倾盆般将天地笼罩……” 殷语站在燕煜身后,听着何县令口若悬河地吹嘘。 得。 若是被摘了乌纱帽,何县令这本事回头还能去茶楼里做个说书先生。 “下官还记得半夜里突然一道闪电如同照亮了半边天般将黑夜都炸了白,瞬间后就是一阵阵如同开山辟地般的响雷,几乎让天地震了三震!” “彼时下官惊得坐了起来,暗道一声怕是哪里被雷电给炸开了……” 他紧张的神色忽地一变,“隔日一早,下官上衙后便急急地让人四处巡逻,查看可有百姓夜里遭了灾。没曾想,那惊雷果然将县城郊外的一座山给劈了,这一劈,就露出了山体中的祥瑞来!” 殷语强忍住笑,差点就想拍手叫好。 这说书的本事,妥妥地无人能及! 燕煜捧起茶抿了一口,眸光淡淡地扫了眼殷语。 殷语瞬间绷直了脸,冲燕煜眨了眨眼:殿下放心,臣女不会给您丢人的! 第42章 旧识 燕煜嘴角一抽,继续听何县令喋喋不休地吹嘘着祥瑞降临的盛况。 官员们自是纷纷点头赞赏不提。 何县令将腹稿讲完,却见燕煜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不由心中暗自打鼓。 太子殿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委实让人不好猜测。 未免场面尴尬,何县令忙又拍了拍手,稍瞬便见一名清丽婉约的姑娘手执琵琶款步走了进来。 “小月姑娘是我们安平县翠芳楼里的头牌姑娘,”何县令一边觑着燕煜的神色,一边介绍,“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请来为殿下助助兴。” 燕煜依旧漠然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上一抬。 何县令睇着眼色,那小月姑娘见了,轻轻柔柔地鞠了礼,坐下开始轻拢慢挑弹起琵琶。 琵琶声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 燕煜喜不喜欢这琵琶声殷语并不知晓,然而她确实极爱听的。 不止因为弹的是曾经常听的曲子,而且因为弹琵琶的秦小月—— 是殷语的旧识。 当初殷语随师父住在安平县时,常常会去翠芳楼给楼里的姑娘们看诊。 女子的一些隐私的病情,往往不适合去外头药房里寻男大夫相看。 殷语和师父两人就成了翠芳楼里最受欢迎的人。 彼时年纪尚幼,殷语长得又清甜可爱,甚得翠芳楼里姑娘们的喜爱。 而这位秦小月,当年不过是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和殷语最是聊得来。 想不到数年过去,小月竟然成了翠芳楼的头牌姑娘。 殷语这厢直勾勾地盯着秦小月看,眼神里并无寻常男子的猥琐神色,不由引起了秦小月的注意。 秦小月不经意中悄悄地觑了两眼殷语,眸心中闪过困惑思索之色。 “你认识此人?” 燕煜执起茶杯靠近嘴边,声音极低地问了一句。 殷语低低地嗯了一声。 待秦小月一曲奏罢,款身退出去前,若有深意地往燕煜方向望了一眼。 望的其实是殷语。 “殿下,小的出去片刻。” 殷语收到讯息,以更衣为由退了出去。 出了雅间,殷语左右观望稍瞬,转身往长廊一侧的角落走了过去。 转过角落,忽地就被人拍了下肩:“阿语?” 果然是秦小月。 殷语咧嘴笑道:“小月!是我。” 虽是易了男装,但殷语的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漂亮,秦小月终是没猜错人。 两人皆欢喜不已。 “快随我来。”秦小月拉住殷语,带着她转过长廊走到一处假山边上停下,她翘首看了看周遭,“阿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找我?” “今天刚到。”殷语道,“我这次是随殿下过来接祥瑞的。” 秦小月恍然:“原来是为了祥瑞。” “小月,”殷语神色微动,“关于祥瑞的事你清楚吗?” “清楚呀!”秦小月点点头,“县里头的百姓们都去看过那祥瑞石,委实是神奇得紧。大家都说咱们安平县出了祥瑞,以后定会越过越好。” 从秦小月的反应来看,安平县的百姓对祥瑞之事深信不疑。 倒也没有太过出乎意料。 既然祥瑞之事已经传进了京城,更让皇上特许燕煜亲自来接祥瑞,那么必定不会轻易显露问题。 出京时候她对燕煜的态度尚懵懂不清,但这一路行来,对他的心思大抵有了些猜测。 燕煜怕是不相信有祥瑞的。 此行坚持来安平县,说不定为的就是找出祥瑞真假的真相。 既然在秦小月这里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殷语便就将祥瑞一事放下,转而问起翠芳楼的近况。 这才知道了好些以前熟悉的姐姐,有的被赎身了,有的依旧在楼里,还有的……却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殷语一时百感交集。 “蕊儿姐姐是什么时候被赎身的?又去了哪里?” 方蕊儿是翠芳楼性子最泼辣的姑娘,对殷语却是最好。 “阿语还记得石头哥吗?”秦小月低声道,“石头哥是蕊儿的远房表兄,两人一直感情好。只是因为石头哥出不起赎身的银子,所以才拖了这许多年。” 殷语自是晓得:“那是石头哥有了赎身的银子,把蕊儿姐姐赎走了吗?” 以方蕊儿的烈性子,如果不是石头哥给她赎身,不可能跟人走才是。 “对。”秦小月眼底含笑,“其实就是几天前的事。石头哥不知怎的赚了一大笔银子,给蕊儿赎身了。” 殷语甚是惊讶。 石头哥本名叫罗长乐,之所以叫做石头哥,是因为他平日里靠做石雕维生。 他的一手石雕手艺相当不错,殷语清楚记得方蕊儿屋里头好些石雕人儿活灵活现,都是出自石头哥的手。 只是在安平县里,做石雕的活计想要赚大钱是不可能的。 石头哥突然弄来了一大笔银子给方蕊儿赎身,怕是另有玄机。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5节 秦小月亦作如是想:“只是蕊儿没有多说,我们都替她高兴也没多问。” “那他们去了哪儿?” “离开安平了,说是去蕊儿的老家。” 和秦小月又聊了片刻,约好有空去探望她们后,两人便依依道了别。 隔日一早,用过早膳后,何县令便又领着一群官员前来他们下榻的客栈,带众人一同去县郊去看出现祥瑞的地方。 按着何县令的说法,祥瑞现世那一夜,惊雷劈开山头,才将山腹中的祥瑞露了出来。 而被劈开的那座山地势偏僻,需得翻过一座大山,登上山顶才能看到山谷中的那座山。 山路难行。 尤其是近日一直春雨绵绵,山道上尽是泥泞,走起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 京城里来的官员素来养尊处优,走了小半日的山路便开始苦不堪言。 何县令及几位下属倒是还好,他们早前为了祥瑞已经走过两趟山里,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小半日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山脚下。 何县令指着前方陡峭的山坡:“殿下,咱们从这一路爬上去,到了山顶就能看见祥瑞出现的山头了。” 刘大人望着前方错乱杂生的大石:“何大人,这前头已然没了路,要怎么登顶?” 第43章 祥瑞诞生的地方 何县令擦擦额角的汗,神情讨好地讲解:“回刘大人,咱们爬过这些大石,到了一线天底下,有石阶可登顶。石阶两旁有绳索,稳妥着的。” 到底是伺候着太子殿下去一观祥瑞诞生之地,若然不安全,他项上脑袋还要不要了? 辛苦是必定辛苦的,不然哪里能体现出祥瑞诞生的不易? 他们安平县本就是山区,这已经是前往祥瑞诞生地最便捷的路了。 刘大人愁眉苦脸地觑了眼燕煜,却见燕煜不仅不见一丝疲色,而且浑身上下干爽整洁,就连靴子亦焕然如新,仿佛没有和他们一道跋山涉水过似的。 “刘大人累了可以原地等候。”燕煜淡淡扫过去一眼,随后沉声道,“出发。” “下官不累!下官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刘大人忙腆着笑脸打哈哈,“何县令,还不赶紧出发!” 一行人继续上路。 前方的乱石堆约有十数丈远,待攀过去了就是一线天处。 乱石堆的石头大小不一,小的约莫双臂合抱大小,大的却能大到二三人合抱方圆。 且因为春雨浸润多日,山石湿漉滑腻,攀爬起来更是不易。 不过对燕煜及其身边的侍卫来说都是小事一桩。 众人轻巧的在石头上腾飞纵越,叫文官们看得甚是眼热。 殷语自幼随师父进山林里采药草,习惯了山林的崎岖也没觉得多辛苦,只不过遇上了巨石,则需要有人帮忙拉上一把才好上去。 她翻过数块大石头,一抬脸看向面前一处巨石,就见从巨石上伸下来三只手—— 是燕煜及他身边两个侍卫的。 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借谁的力爬上巨石时,燕煜轻描淡写地瞥了两个侍卫一眼。 下一霎,季宗机警地一手提着一个将两人拎到一旁,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偷瞄着燕煜:“长长眼力见行不?殿下自会去拉殷大姑娘,用得着你们俩费心?” 连他都赶忙有多远闪多远免得碍了殿下,这俩倒好,平时该做事的时候不知去了哪里,不该出现的时候倒是两人都冒了头。 “若是闲了,下回替哥去洗恭桶!” 两侍卫陡然一凛,连连摆手。 季宗眼一横。 随口说说就把这俩给吓的! 还真以为殿下让刷恭桶的事能轮到他们? 想得倒美! 虽然刷恭桶的滋味不怎么好受,但那可是殿下布置的活计,除了他这个殿下身边的第一下属,谁有那荣幸能得殿下亲口安排刷恭桶? 他能把机会让别人? 嗤! “多谢殿下!” 那厢殷语伸手抓住燕煜的手,借力使劲爬了上去。 燕煜的手洁白修长,温暖而宽厚。 握住她时,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掌腹上有着因为常年持剑而起的薄茧,强而有力。 相反,殷语的手却又软又滑。 这是燕煜第二次握住殷语的手,第一次是在悠然·采菊园里。 那一回因为担心殷语坏了阵法,燕煜情急之下才会拉住了她的手。 当时便觉得女子的手怎会那般的小,又那般的软若无骨。 今儿个拉住殷语,同样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燕煜睇了眼眉眼弯弯道谢的殷语,忽觉掌心中的手似热铁般烫手,忙松了开。 略尴尬地别开了眼:“小心些。” 攀过乱石堆,就到了一线天前。 一线天是极陡的一处山壁,虽有开凿过的仅供一人通行的石阶路,两侧有绳索可供抓握,但爬起来依旧不是易事。 尤其是爬到半山时,哪怕是壮汉亦不敢轻易回头张望,否则怕不得吓软了腿脚。 待到登了顶,除燕煜一行人外,余的官员无不颤着腿相互搀扶着频频喘气。 “殿下请看,”何县令喘过气后,走到燕煜身旁,指着不远处的山脚下,“当日被惊雷劈开的山头正是那一座,祥瑞石便是在那座山被劈开后显露出来的。” 燕煜双手背在身后,沉默地看着何县令所指的山头。 那是群山中一个小山头,那座山头甚是矮小,上头几乎草木不生。 小小的一座山头被劈开了三分之一,从痕迹来看必定不是人为。 “下去看看。”燕煜淡声道。 坐在地上歇气,腿脚依旧颤颤的刘大人惊得站了起来:“殿下,这山路难行,您可要保重哪!” 燕煜扫他一眼:“刘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在此等候。” 言罢,抬脚便往山下行去。 一众官员只得苦哈哈地跟上。 刘大人和龙大人相互搀扶着走在最后,两人互视一眼,无奈中又带了一丝忧虑。 上山难下山易,加之被劈山头距离山顶不算太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殿下,就是在那儿,”何县令指着山头凹进去的一处,“祥瑞石便是从那个位置挖出来的,现在还能看出祥瑞石的形状。” 燕煜手下的人四下散开查看。 殷语伸手抓了一把山泥,在指尖轻轻捏散,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瓶子,装了满满一瓶子的山泥。 燕煜低头看她,眼里打了个问号。 殷语见状一笑,没有回应燕煜的疑惑,反倒是问他道:“殿下,您不打算让人将祥瑞石诞生之处誊拓回京吗?” “你如何知誊拓之事?”燕煜凝神睇着殷语,颇是惊讶。 所谓誊拓,指的是将祥瑞石诞生之处周围一尺方圆切割保存下来。 一般而言,出现祥瑞石后,地方官员会尽量保存好诞生之处的一土一石,以便京官查验。 对祥瑞石的诞生之处确实有誊拓的做法,但并非必要。 从前朝至今出现祥瑞约有十余二十次,仅其中三五次做过誊拓返京。 祥瑞现世向来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将祥瑞领回京中,让百姓称颂庆祝便可。 如若不是遇到可疑之处,一般来说不会去怀疑祥瑞的真假。 而本朝十数年来,亦只有七八年前那次祥瑞做过誊拓。 那一年父皇安排秦皇叔前去接祥瑞。 秦皇叔温润如玉,谦和儒雅,是信安书院的山长。 为此,燕煜虽然在皇宫里接受太子课程,年幼时每隔三日都会去信安书院同楼时安一起念书,对秦皇叔感情颇深。 是以当得知秦皇叔要出京去接祥瑞时,不过十岁出头的燕煜和楼时安便悄悄跟在队伍后头,紧随队伍一同溜出了京城。 第44章 公子可要好好待她 燕煜还记得那一回去接祥瑞时,秦皇叔便下了命令让侍卫将祥瑞诞生之处誊拓归京。 当时秦皇叔说过,祥瑞虽是好事,但需防被有心人利用来行不轨之事。 是否真是祥瑞,只要认真查验,便可知分晓。 燕煜此行出京来安平,本就是打算要将诞生之处誊拓回去查验。 只是听了殷语的问题,又不由好奇,她是如何得知这种做法的。 “小的年幼时曾见过一次祥瑞出世,”殷语并不隐瞒,“记得当时从京城来的大官回京时,就是将祥瑞石的诞生之处做了誊拓。” 燕煜不由眸心一凝,望着日光下殷语那双澄澈的眼,嘴角浅浅勾起。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6节 竟是那般巧。 殷语略呆:“殿下……你,笑了?” 殿下向来喜沉肃面容,甚少见他笑过。 那笑容就宛如划破厚重云层的一丝璀璨日光,无端让人心生向往。 燕煜倏地就僵住了嘴角的弧度,轻咳了两声:“季宗,去誊拓!” 躲在后头偷看得津津有味的季宗莫名被点了名,陡然一惊竖起了后背寒毛:“是,殿下!” 哎,晚上回去一定要将今儿个发生的事情详细写信给忠伯讲讲,他老人家可不得乐得睡不着觉! 难怪忠伯那么看好殷大姑娘和他家殿下,果然是眼光毒辣! 这么一闹腾,待回到安平县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众官员约了晚膳再聚,便分开下去歇息。 燕煜简单梳洗后就一直批阅公文。 自从他十二岁起就开始接触朝堂之事,这两年父皇愈发多地将朝堂公文丢给他做审批,忙得连出京办差都闲不下来。 “殿下。” 季宗进来时,燕煜正端起茶抿了一口,闻言抬眸睃了他一眼:“誊拓都做好了?” “是,殿下。”季宗禀道,“属下带人初步查了,并未发现有不妥之处。” “带回京继续细查。”燕煜并不觉得诧异,又道,“可有打探到别的消息?” 季宗摇头:“安平县近日并无异常之处,属下已经让人在四处去打听,有消息就会立即回禀。还有就是……” “什么?” 燕煜垂眸继续看公文,不以为意地应道。 “属下早前去衙门时,”季宗挠挠头,“正好看见殷大姑娘进了翠芳楼。” 燕煜倏地皱眉:“什么?” “就……殷大姑娘进了翠芳楼。”季宗登时凛然,声音小了八度。 燕煜站起身:“何县令不是说在翠芳楼设宴?” 言罢,燕煜往外走去。 季宗呆了一瞬,挠头:“殿下,您不是说公务繁忙不去何县令的晚宴了吗?” 燕煜扫他一眼:“本宫饿了。还不去备马?” “……属下这就去!” 季宗被燕煜冷冽的眸光扫得瞬间清醒,飞快地抬步往外跑。 边跑边敲了自己一记。 让他傻! 殿下分明是听见殷大姑娘去了翠芳楼才说要去的,这意思不明摆着么! 偏生他还傻傻地问! 懊恼之余又忍不住咧嘴笑,他给忠伯写的信还没递出去呢,回头把这一笔加上再一起寄信! 翠芳楼。 燕煜的到来让一众官员霎间紧张激动了起来,刘大人忙让出了最尊贵的位置,何县令则招呼着上最好的酒菜。 老鸨一看燕煜那通身清贵高冷的气势及众人的态度,就知燕煜定不简单:“这位公子不知想让哪位姑娘来陪?我们翠芳楼可是安平县最大的楼,楼里头的姑娘都是顶尖的好,公子想要什么样儿的我们都有!” 何县令等人抽了口气,悄悄地瞄着燕煜的神色,随时准备呵斥老鸨退下。 照这两日相处,太子殿下可不像是喜欢寻花问柳的人。 哪知燕煜却淡声道:“秦小月。” “小月?”老鸨忙陪着笑脸,“不瞒公子,小月她今个儿不甚舒服……” 何县令急得猛朝老鸨使眼色:“还不快去将小月姑娘带来!” 老鸨精明,刹间就接收到了何县令的暗示,先是一惊,下一霎便笑盈盈地掩嘴道:“公子请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唤小月过来。” 片刻后,秦小月便随着老鸨进了雅室,被送去了燕煜的身边坐下。 “公子,请。” 她斟了酒递给燕煜,却见燕煜虽然接了酒杯,然只放在桌上却并未喝。 “殷语人在哪里?” 燕煜的声音极低,低得只有坐在身侧陪酒的秦小月能听见。 她愣了片刻,蓦地就明白过来,浅浅一笑睐了眼燕煜:“阿语在后院。” 那日殷语扮做小厮模样随在太子殿下身边,两人曾有眉眼往来,秦小月出身风尘,当下便心觉有异。 现下燕煜刻意问起,那便让她心中的猜想更是得了证实。 后院? 燕煜眸色冷凝,身上气息变得沉肃萧杀。 “带我去寻她。” 饶是见惯世面的秦小月仍禁不住被那气势震得心头微颤,忙抛开思绪低声应道:“是。请公子随奴家来。” 见燕煜要与秦小月出去,众官员自是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未有多言。 翠花楼里处处都是莺声细语,燕煜跟在秦小月身后走着,被耳边的声音和触目可见的花红柳绿闹得甚是心烦。 面色愈发地阴沉了下去。 待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院,总算是安静消停了些。 不多时,秦小月在一处两层的阁楼前停下:“公子,阿语就在楼上。” “带路。” 两人往里走,迎面而来是一位身着翠绿纱裙姑娘,一看见燕煜就亮了眼:“这位公子好生俊俏……” 秦小月轻咳一声:“柳儿,这位公子是来找阿语的。” 柳儿姑娘瞬间就收了盈盈媚态,浅浅一笑道:“阿语是好姑娘,公子可要好好待她。” 言罢,柔柔一福身便离开了去。 燕煜嘴角一抽,抬步往楼上走。 待上了二楼拐角,又有一位粉裳姑娘步了过来,一瞧见燕煜便又满眼晶翠:“公子可需要奴家相陪?” 秦小月忙道:“萍儿,这位公子是来找阿语的。” 萍儿姑娘刹间正了神色,拘礼道:“阿语是好姑娘,公子可要好好待她。” 语落,飘身下了楼梯。 燕煜:“……” 秦小月掩嘴一笑:“公子,阿语就在前边的厢房里。” 两人走到厢房门前,就见一位蓝裙姑娘正准备推门进去。 秦小月拉住她,附耳低语一句。 那蓝裙姑娘好奇地打量了眼燕煜,笑道:“那今儿个我就不进去了。” “阿语是好姑娘,公子可要好好待她。”蓝裙姑娘对燕煜道了一句,拉着秦小月翩然而去。 燕煜深吸口气,神色莫名地推门而入。 第45章 她医者的脸面被殿下夹没了 “绿儿姐姐,快请进。” 屋里传来殷语轻快的声音,“我看了姐姐这几年的病案,咳喘的病症日渐好转,我已经替你调整了方子。” 燕煜缓步入内,透过层层淡绿纱幔,隐约可见屋内殷语坐在书案后,一边翻阅病案,一边执笔书写。 “只需按最新方子再服用半年,定能痊愈。” 殷语写好最后一个字,浅笑着抬头,蓦地就看见一脸阴沉的燕煜。 “……殿下?” 他不是拒绝了何县令来翠芳楼用晚宴的邀请,留在客栈里审公文了吗? 这一路行来殷语知道燕煜每天在公务上耗费多少心神,彼时她还为正气凛然全心办公的燕煜感动了一把。 真不愧是她们大燕第一好储君。 可怎么忽然又来了翠芳楼? “你在这里做什么?”燕煜没有表情的面容上透着一丝不悦。 殷语刷地放下笔,咧嘴甜甜一笑:“臣女见左右无事,就来这里给楼里的姐姐们看诊。” 燕煜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来翠芳楼看诊?” 昨夜他就猜疑殷语认识翠芳楼的人,现下看来,怕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殷语愣了一瞬,直直地望着燕煜,认真问道:“殿下认为翠芳楼的姐姐们不配被看诊吗?” 翠芳楼是风月场所,这里的姐妹们或许被人看不起,但殷语知道楼里头不少姐姐其实人并不坏。 流落在翠芳楼,多是因命运多舛。 燕煜缓缓地吸了口气。 他向来不喜风月场所,不代表他看不起风月女子。 风月女子同样是大燕子民,同样会生病,自然可以请大夫上门看诊。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7节 他只是……不喜欢殷语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喜,他一时还没找到原因。 “臣女当年在安平县住时,常随师父来楼里给姐姐们看诊。”殷语见燕煜没回应,便继续道,“臣女和楼里的姐姐们相熟,是以趁着今儿个有空,才过来和姐姐们叙旧,顺带给需要的姐姐们看诊。” “安平县没有女郎中?”燕煜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殷语应道:“县里头只有两家药堂,以前是没有女郎中的,据说前两年其中一家药堂请了个女郎中,楼里的姐姐们看诊方便多了。” “既然如此,那便走罢。” 殷语想了想,她此行出京本就是为了贵宾卡给燕煜打下手,偷摸溜出来已是她的不对,现下燕煜亲自来叫她回去,自是该回去。 且给楼里的姐姐们看诊已然告一段落,只是可惜没能和姐姐们多说说话。 她一边收拾桌上的病案和方子,一边道:“殿下,臣女马上就好。” 燕煜背对着她,哼了一声。 待殷语收拾好,往燕煜身边走去,仰着脸看他:“殿下,咱们走?” 燕煜垂眸,忽地开了口:“爷并非觉得翠芳楼里的女子不配被看诊,只不过你一个闺阁女子,委实不该随意进出翠芳楼这样的地方。” 殷语眨了眨眼。 她还以为刚才的问题太尖锐,燕煜不会回答她。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就见燕煜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殿下,等等!” 殷语追了过去,一路追下了楼,才看见燕煜站在长廊下,回首看向她:“跟紧了。” “好!” 殷语应得响亮,快步走在燕煜身边,“殿下,你为什么来翠芳楼?” “用宴。”燕煜言简意赅。 殷语歪头看他:“可你不是早就拒绝了何县令的邀约吗?” 燕煜蓦地一噎。 “殿下,你是不是因为担心小的,所以才来的?” 明明不会看不起楼里的姐姐,却不想她在楼里逗留。 明明走得快,却怕她跟不上放缓了脚步。 燕煜这算不算是挺关心她的? 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太子殿下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燕煜没有回应殷语的话,只默默地别开了眼,加快了脚步。 殷语忙小跑追过去,然而刚跑到燕煜的身后,一只肥手忽地从旁边的厢房伸了出来,她脚下收势不及,眼瞅着就要撞向了那只肥手—— 忽地就见燕煜一个侧身将她拉到旁边,险险地避开了去。 “这位小兄弟长得眉清目秀,不如来陪……” 厢房里走出一个满脸醉意的中年男子,伸着咸猪手想要去拉扯殷语。 燕煜冷哼一声,一脚往那男子身上踹了过去,然后将殷语紧紧夹在臂膀中,大步流星离开。 殷语整张脸被闷在燕煜的胸前,奋力地挣扎着从他肩膀探出头来往后看去。 果然就如同她预料般,一位姐姐正娇笑地哄着那个中年男子把他推进了厢房,随后笑眯眯地看着她,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殷语尴尬一笑。 就觉得姐姐的笑容有着别样的意思。 其实,就算燕煜不伸手救她,那中年男子也不可能碰到她的。 除了她闪躲功夫不错外,楼里头的姐姐们都会帮她。 打小在楼里混至今,姐姐们从来没有让人伤害过她半分。 殷语想说些什么,可整个人就像是麻袋般被燕煜夹在臂膀下,除了飞快地倒着脚步跟上他的步伐,她连张嘴说话都觉得胸口被压得太紧,气儿不顺畅。 沿着长廊往外走去,不时可以看见厢房里头的姐姐们探头出来和她打招呼,那一双双意味深长的眼睛,让殷语觉得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来翠芳楼了。 就好丢人。 她原本是个妙手仁心、顶天立地的医者来着,楼里姐姐如果不好好按照方子用药,她有时还会学师父那样严厉批评督促她们。 现在像个麻袋一样被殿下拎出了翠芳楼,一生威名就此破灭。 呜呼哀哉。 好不容易出了翠芳楼,离开了那灯红酒绿的门前,殷语才终于得到了释放。 她狠狠地吸了两大口新鲜空气,正准备和燕煜聊一聊医者需要维护脸面的事时,从身后斜侧传来一道带着杀意的破空声音。 她扭头看进去,就见一对铁制鹰爪横空朝她的脸面抓来。 下一瞬,燕煜便抽出身上软剑,与那人开始缠斗。 稍顷,又有三四个黑衣人从四面加入了战团,而很快,季宗就领着侍卫前来应战。 第46章 为什么盯上了她 翠芳楼前一片混乱。 门前的宾客纷纷四散而逃,姑娘们也匆匆地躲进了楼里。 殷语飞快地寻了一处角落躲避,手里捏着药粉包,认真地观战。 殿下这一路来安平直至回京的日子都不会太平。 从早前的卦象里殷语就清楚极了,所以并不算震惊。 唯一惊讶的是,刚才那黑衣人手里的鹰爪的目标是她,而非燕煜。 这就,略奇怪了。 殷语一边思索一边观望,对燕煜及身边侍卫的身手愈发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过片刻功夫,那一群黑衣人就狼狈而逃。 难怪就算她说了此行怕是困难重重,燕煜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一行人回到客栈,季宗就将事情始末打探清楚了。 “那几个黑衣人是何县令派的人。” 季宗禀报时,殷语尚未离开,见燕煜没有防备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听。 哪知季宗偷偷觑她一眼:“是因为何县令想试探下殷大姑娘是不是殿下您的……” 燕煜忽地抬了手,睇了眼殷语:“你先回屋。” 啧。 殷语听得正入神,只听一半就被赶走的感觉真不尽兴。 不过,她仍是顺着燕煜的要求离开了他的屋子。 待殷语走后,季宗说得更细:“属下按着殿下的吩咐派人守在翠芳楼,自从您和小月姑娘离开后,何县令就叫人偷偷跟在后头,知道了您去找殷大姑娘的事。” 燕煜并不意外:“然后?” “然后他就招了人在外头埋伏,”季宗道,“小的听他吩咐让人试探殷大姑娘对您的重要性。” 燕煜蓦地脸一黑,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殷语今天的危险,是因为他而起。 “殿下,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季宗按照燕煜的吩咐,只将黑衣人打退,并没有将人追踪捉拿。 燕煜捏着杯子:“何县令越着急,证明祥瑞石就越有可能有问题。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先着力查祥瑞石之事。” “是,殿下。” 季宗明了,又将早前的发现做了报禀,“殿下,属下让人打听了,县上懂得雕刻的人并不多。” “城西和城南各有一家木雕铺子,属下去查探过,那两家铺子的手艺人看起来并无不妥。”季宗道,“城东原先有一家石雕铺子,但听说那手艺人前阵子离开了安平县。” 燕煜眸心一凝:“可有细查这个人?” “回殿下,”季宗应道,“这个人名叫罗长乐,十多年前跟他父亲来到安平县谋生,父子俩以石雕手艺过活。三年前其父过世后,独自接了石雕铺子继续做石雕的生意。” “他前阵子是悄悄离开安平县的,据说邻里都是等他走了才知道这事,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燕煜沉吟不语。 门外响起了轻叩声:“殿下。” 是殷语的声音。 燕煜睇了季宗一眼,季宗忙上前去开门。 “季大哥,”殷语道,“我有新发现需要跟殿下说。” “进来。” 有了燕煜的允可,季宗闪到一边,恭敬地做了‘请’的手势。 殷语进屋,就听燕煜开了口:“你可听说过罗长乐这个人?” “殿下是说石头哥吗?”殷语一愣,“臣女认识他。” “听说他最近悄悄离开了安平县,”燕煜继续道,“你有办法打听他的去处吗?” “臣女知道他去哪里了呀。”殷语眨眨眼。 “你知道?”燕煜瞬间凝了神色,“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殷语如实将从秦小月处得知的消息道了出来,随后问道:“殿下为何会问起石头哥?”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8节 “他是安平县里唯一精通石雕的匠人。”燕煜缓缓道,“而且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突然离开,实有可疑。” 殷语沉默片刻。 “殿下莫非是怀疑祥瑞石是石头哥所雕?” 燕煜瞳孔微缩,殷语反应之快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错。”他直言道,“本宫怀疑祥瑞石乃人刻意所为,并非真实之事。” “蕊儿姐姐的家乡在塘水村,”殷语将所知告诉燕煜,“塘水村正好在惠水县。” “季宗。”燕煜眸光一闪,吩咐道,“立即派人悄悄前往塘水村去寻罗长乐。” “是,殿下。”季宗领命退下。 燕煜睇了眼殷语,想起她早前在门外说的话:“你刚才过来所为何事?” “对了,殿下。”殷语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瓦盆递给燕煜,“这是臣女在祥瑞石诞生之处带回来的山泥。” “臣女在山泥里种了一棵苗子,”殷语指着瓦盆里奄奄一息的幼苗道,“这棵苗子原本在地里头长势挺好的,哪知种到这山泥里,竟然快要死了。” 殷语把瓦盆放在桌上,将幼苗挖出,“你看,这苗子的根像是被山泥腐蚀了,不仅断了好些,而且蔫坏了。” “你是说……” 燕煜伸手触碰,捏了捏山泥。 瞬间便想起那座被雷劈开的山头上几乎寸草不生,与附近山林的茂盛葱郁大相径庭。 “山头被雷劈肯定不是人为,只不过那山头的山泥若是有腐蚀之效的话……” “从山头里被挖出来的祥瑞石,”燕煜接了话,“就不可能那样的光滑完整。” “此事本宫会让人查证。” 燕煜望向殷语,眸底含了一丝赞赏之色。 不得不说燕煜手下的人办事效率极高。 隔日中午,季宗就带回来了塘水村的消息。 “回殿下,方蕊儿确实曾经带了夫婿回去塘水村。”季宗神色凝重,“只不过回去当天其夫婿就受了重伤,方蕊儿请来村里唯一的郎中去医治,却不治身亡。” “村民们说,第二天方蕊儿就带着她夫婿的尸首离开了塘水村,后便再也没有见回去过。” 燕煜和殷语听得皆是心头一揪。 “详细说来。” “是,殿下。” 季宗理了理思路,“据闻方蕊儿和其夫婿在回去的途中,遭了山贼抢劫。两人跌落山崖,方蕊儿死里逃生,带着其夫婿逃回塘水村求救。后面的事情,就如刚才所言。” “塘水村的郎中或是村民是亲眼看见罗长乐死了吗?”燕煜蹙眉。 第47章 这是她的 殷语心头抱着一丝希望:“那说不定……石头哥还活着?哪怕是他真的伤重而亡,找到蕊儿姐姐,兴许也能对咱们有帮助?” 殷语印象中的方蕊儿是个非常聪慧的女子。 若是知道石头哥为她赎身的银子的来由,必定能够猜到他们此行会有危险。 说不定蕊儿姐姐早有准备。 加之按塘水村村民所言隔日蕊儿姐姐和石头哥都不见了,这就让殷语觉得怕不只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可知道方蕊儿有可能去了哪里?”燕煜定定望向殷语。 “蕊儿姐姐是在塘水村被卖到翠芳楼的。”殷语回忆道,“除了塘水村,并未听她说过有别的去处。不过臣女听她提过石头哥的家乡在离塘水村不远的一处小山村里,那个山村非常偏僻,名字好像是叫做……下围村。” “季宗,再派人去查。” 季宗领命退下,不多久又推门而入:“殿下,有人来找殷大姑娘。” 殷语眉微挑,看了眼燕煜道:“季大哥,让他进来罢。” 来者戴着斗笠遮挡了面容,身形不高,看上去略臃肿。 进屋后将斗笠取下,露出了姣美的容颜。 “小月?” 殷语看着秦小月,甚是诧异她装扮成这个模样前来找她,“发生什么事了?” 秦小月握住殷语的手,神情间透出一丝担忧:“阿语,有人在调查你。” 燕煜眉峰一挑,睃了眼季宗。 就见季宗立即退出了厢房,将门掩紧,守在外头。 “昨夜何县令让人来找我,”秦小月道,“打听你的情况。” 秦小月飞快地觑了眼燕煜,“我担心透露了你的身份,就告诉那人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哥,幼时就随家人去了京城。” “这事我和管妈妈说了,楼里头的姐妹都会为你守密。”秦小月继续道,“只是何县令刻意打听,我怕你会有危险,所以才悄悄过来知会一声。” “谢谢你,小月。” “谢什么。”秦小月嗔她一眼,“你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小月,”殷语拉住秦小月,“蕊儿姐姐离开的事,楼里头知道的姐妹多吗?” 秦小月先是一怔,很快就道:“蕊儿离开自然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石头哥替她赎身的事情,她央了管妈妈保密,除了我和管妈妈外应无旁人知晓。” 待秦小月离去后,殷语思量许久,却是放心不下。 燕煜本已经开始审公文,但却莫名觉得屋里似乎安静得过分。 虽然平时他看公文时,殷语向来安静。 可这一回,就觉得有些不大一样。 他抬起眼望去,正好看见殷语愁眉苦脸地咬着手指,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了?” 燕煜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殷语一呆,不自觉就把担忧道了出来。 何县令派人意欲伤她在前,又去找小月探听她的情况,说不定会对小月不利。 “本宫会安排人暗中守护她。”燕煜看她一眼,淡声道。 “真的?”殷语双眼一亮,宛若无数烟火在她眸底闪烁,甜甜的唇儿漾起弧度,“殿下你真是太好了!” 燕煜默默凝了眼她璀璨的眸儿,掩嘴轻咳一声,拿起桌上公文一本正经地翻了开。 只那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翘,又严肃地收了回去。 隔日一行人便离开了安平县,往昌升县而去。 昌升县是个小县,离安平县不过小半日的路程。 众人大清早出发,不到午时就抵达昌升县了。 县城里只有一家客栈,客栈不大,好在还算干净。 客栈由一对夫妻共同经营,妇人守着客栈替客人打点,其丈夫则在后厨炒菜做饭。 因为人手不足,燕煜他们一大群人住了进来后,更是捉襟见肘。 许多事情就得自己操持起来。 殷语将行李放进屋里,就去了厨房取午膳。 客栈老板手艺不错,光是闻着就让人更觉饥肠辘辘。 殷语提着两个食盒往燕煜的屋里走,哪知刚上了二楼,就被刚才屋里出来的刘大人拦下了。 “小子,你手里提的什么?” 殷语脚步一顿:“回大人,这叫食盒。” 刘大人:“……” 他又没瞎,自然知道是食盒! 他问的明明是食盒里是什么! 殷语默默地睇了眼怒气冲冲的刘大人:“回大人,是午膳。” 这中午用膳的点,食盒里提着什么还用问吗? 刘大人深深地被殷语那一眼冒犯到了:“把食盒留下,你再去取两个上来。” “不行。”殷语干脆利落地拒绝,“这是给殿下取的午膳,不能给大人。” 刘大人一滞,指着她另一只手的食盒:“那个是殿下的,这个给本官总行了罢?” 殷语神色认真地摇头:“也不行。这个食盒里的菜刚才小的为了试毒尝过了,若是给大人用那就大不敬了。” 刘大人深吸了口气:“我说你这臭小子是故意跟本官抬杠是吧!” 太子又不是皇上! 用个膳需要什么试毒? 从京城一路过来也没见这小子给殿下试过毒! 竟然敢欺骗到他的头上来,今天不好好把这小子教训一顿他还就真不把他当回事了! “你……!” 刘大人提了口气,正欲发难,燕煜的门蓦地就被推开。 他声音倏冷:“刘大人在做什么?” 燕煜迈步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玉树清风般却带了难以言说的威压。 “殿下,您来得正好!”刘大人指着殷语道,“这小刁奴对下官不敬,您可得好生教训教训!” 不就是个青楼女子的远房表哥,瞧那细弱的身板,除了在殿下面前装装可怜博取怜爱还能有什么本事? 他就不信殿下会真把这种玩意儿当回事!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39节 过了那新鲜劲儿,还不是被扔一边的命! 刘大人狠狠地瞪着殷语:“下官不过是让这刁奴把手里的食盒给下官而已,他却伪冒殿下您的名义推脱,如此打着殿下的名义招摇撞骗,这是欺殿下您仁慈宽厚,狐假虎威!必须要严惩!” 这时,龙大人走了过来:“殿下,刘大人所言属实,下官亲眼所见。” 有了龙大人的撑腰,刘大人更加慷慨激昂:“殿下,此等刁奴若是不好好惩治,不仅会坏了您的名声,而且会伤了咱们大燕的风气!” 要他说,这样的刁奴就该直接拖下去杖毙! 燕煜眸光一凛,缓缓眯起。 第48章 摸头杀 燕煜定定看向刘大人:“刘大人一路辛苦,可有伤着腿脚?或是哪里不适?” 刘大人满心不解,但仍是应了:“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无恙。” 他的身体好着呢! “那刘大人可知客栈后厨在哪里?” 客栈不大,他们现在站在廊下就能看见后厨一角。 刘大人信手指了:“殿下,后厨就在那。” 燕煜看他:“既然知晓,刘大人怎还不去取膳?” 言罢,他伸手接过殷语手里的食盒,凝了她一眼:“进来。” “哎,好。”殷语被燕煜那一眼似带了宠溺的眼神迷住了一瞬,心头莫名涌起了说不清的感受。 她就说了,太子殿下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 刘大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燕煜和殷语迈入屋里的背影,手指着半空:“殿下,他……” 龙大人拉着他往楼下走:“走罢。” “我又没说不走,只是那小子真是太气人了,偏生殿下还护着他!”他堂堂朝官要那小子拿个食盒怎么了,就是让他端洗脚水也是给了他脸面好吗! 殿下竟然如此避重就轻! “别忘了国公爷的指示。”龙大人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 “我没忘记,可这是一码事吗?”刘大人一想到殷语那淡淡的眼神就觉得堵得慌,那小子分明是仗着殿下的宠爱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今日这事不是坏事。”龙大人又道了一句,“正好证明了咱们的猜测无误。” 无误是无误,可堵心是真堵心。 刘大人暗道一声晦气,若不是因为国公爷的计划,他绝不轻饶了那小子! 就算不能要了他的小命,也得想个法子磋磨磋磨他才能消气。 哼! 那厢殷语在燕煜身后进了屋,咧着嘴儿边笑边将食盒接了过去,把里头的菜和饭在桌上布好,深吸一口满溢而散的香气:“客栈老板这炒菜的手艺真是一绝!” “殿下,你快坐下呀!”她一边招呼燕煜坐下,一边介绍,“客栈老板本来是渝州人,一手渝州菜炒得出神入化。刚才臣女就是循着香味找到了后厨,第一个把新鲜出锅的菜给装了回来。” “凉菜有夫妻肺片和口水鸡,热菜有爆炒腰花,回锅肉,糖醋里脊,干煸四季豆,还有炖得软烂的老妈蹄花汤……” 殷语苏地吸了吸口水,笑眯眯地把筷子递给了燕煜。 “臣女以前听师父说过,渝州的这些菜色好多都是按着皇后娘娘让御厨下传的菜谱做出来的。最早的时候,渝州虽然有茱萸、花椒等香料,但多数作药用,百姓根本不晓得可以作炒菜用。” “后来是得了京城下发的菜谱,百姓慢慢将这些香料用作炒菜,才发现那麻辣鲜香简直是百吃不厌。” “大燕百姓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菜,”殷语满眼冀盼地期待着燕煜动筷,“是托了咱们皇后娘娘的福。” 京城出行以来,自从第一次两人在同个屋子里用膳时,燕煜唤殷语同桌共膳后,殷语便习惯了和他一同用膳。 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燕煜神色莫测地看了眼殷语,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有动筷。 他扫了眼桌上的菜。 确实麻辣鲜香,是他母后除了早茶外最爱的味道之一。 然而他从七岁那年开始,就几乎不吃这样口味偏重的菜。 起因是那一回父皇和他打赌吃麻辣锅他输了,而后续坚持下来的真正原因是父皇告诫他为君者不得重口腹之欲。 不仅不能让人知晓在饮食上的偏好,而且饮食以清淡为宜。 只要不在母后身边,父皇用膳就是按这一套准则行之。 但若是陪母后用膳—— 父皇的那些所谓的为君之道就统统都抛到脑后了。 他记得幼时曾问过父皇原因。 父皇的回答很简单:因为那是你母后。 “殿下,你……不喜吃渝州风味的菜吗?” 殷语被馋得心痒痒,却见燕煜不像往常那般举筷用膳,遂尴尬地捏着筷子,“要是你不喜欢吃辣的,可以先用这个糖醋里脊和老妈蹄花汤?臣女再去叫客栈老板炒几个不辣的菜过来。” “不必。”燕煜唤住了起身欲走的殷语,夹了一块腰花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殷语充满冀盼地看着他:“殿下,是不是很好吃?” 燕煜凝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殷语欢欢喜喜地开吃。 “说起咱们大燕各地的风味特色,臣女最喜欢的就是渝州的麻辣鲜香。”她边吃边道,“像闵州一带的菜色以酸甜鲜美为主,多爱烹饪海味。还有辽州那边的百姓因为天气寒冷,菜色多重油,且最善炖菜,冬日里吃起来浑身暖和有劲……” 屋子里几乎都是殷语温软悦耳的声音。 说话并不耽误吃饭。 或许正是因为殷语的情绪欢快,燕煜虽然默不作声地用膳,却不知不觉地吃了不少。 满桌子的菜渐渐地被两人吃了个光。 殷语心满意足。 燕煜凝着她满是笑意的脸,就好像春日暖融的阳光,又像漫山遍野灿烂的花。 “你总是这么欢喜,没有烦恼的时候吗?” “哈?” 殷语没料到燕煜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个问题,很是愣了一瞬,不过她旋即就睁圆了眼,摇头:“怎么可能?臣女也是人,自然有烦恼的时候了。” 她歪头想了想,“像刚才,刘大人要臣女把食盒里的饭菜给他,臣女就很是烦恼了一通。幸好殿下出来帮了臣女。” 燕煜默了默:“那有什么好烦恼的?” “自然要烦恼了。”殷语举起一根食指,“其一,刘大人是官,按理说本不该拒绝他的要求,可是……” 她哪里舍得香喷喷的菜就这么被人夺走? 况且,刘大人的为人她实在不敢恭维,就更不想无端被他抢了食盒。 “其二,”殷语举起第二根手指,“虽然殿下出面帮了臣女,可臣女又会担心会不会让殿下难做,毕竟殿下是储君。” 燕煜望着眼前两根青葱般的手指,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殷语的发梢,嘴角是淡淡的笑:“你替本宫取膳食回来,本宫怎会由着他欺负你。” 殷语呆了呆。 不知是因为燕煜的笑,还是因为他眼底的柔和。 又或是因为他温暖宽厚的手,或是因为他的话中之意。 就觉得,太子殿下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窗外,季宗正扒着缝隙偷看得津津有味。 他家殿下居然吃渝州菜! 这么多年来,除了在皇后那里偶尔会陪着吃辣外,他家殿下可是从来不吃辣的。 殷大姑娘真是好有本事!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家殿下居然伸手去摸殷大姑娘了。 这这这……这可是他头一次见。 季宗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揉着眼睛。 若不是他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怕是早就惊呼出声了。 第49章 掐指一算 “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刘大人和龙大人取了膳食回来,好奇地走到季宗身边,探头张望。 季宗倏地将窗户的缝隙拉上:“刘大人,您的膳食取回来了?” 刘大人啥都没看着,轻嗤了一声没搭理季宗,提着食盒往自个儿屋里走去。 能让殿下的侍卫惊托了下巴,殿下和那小子在屋里到底正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大人和龙大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这大中午的刚领了午膳,除了用膳外,难不成还白日……那啥? 两人同时甩了甩头。 把脑海里不干净的画面甩了开去。 那臭小子可不就是指着那点招数迷了殿下的魂?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0节 啧! 用过午膳小做歇息后,昌升县的县令便带着官员浩浩荡荡地来了客栈,恭迎着燕煜一行人前去查看祥瑞诞生之处。 去的是昌升县的县衙。 其实县衙并非祥瑞的真正诞生之处,而是昌升县县令号称亲眼看见祥瑞之处。 昌升县上报的祥瑞是七彩祥云。 县令号称三月初六上午巳时,他到县衙正准备开始一日的公务,忽地就见天边飘来了七彩祥云。 “那朵七彩祥云如同神仙驾云般从东方而升,漫天霞彩如登仙境。下官从未见过如此祥瑞,领着县衙一众官员驻足观看,待回过神来,竟然已过了一个时辰……”县令一脸陶醉地指着阴沉沉的天边滔滔不绝,仿佛这样便能让口中画面再现一般眉飞色舞。 殷语站在人后,瞅了瞅天空:看天色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就在她接过季宗递来备好的伞撑开时—— 一滴,两滴,三四滴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落在了仰面歌颂的昌升县县令的脸上。 县令略尴尬地抹了把脸,转头看去,就见燕煜站在伞下,神情莫测地看着他。 “殿下,”他忙弓着腰道,“七彩祥云之祥瑞除了下官之外,昌升县有不少百姓都亲眼所见,您若是想要详细了解,下官可以让当日亲见的百姓来衙门里给您描绘下当时的情景。” “不必。”燕煜抬手,“本宫出去走走。” 昌升县县令自是不敢说不,悄悄地抬起头与刘大人对视了一眼,恭送燕煜一行人出了县衙。 燕煜在街上缓步走着,不时听季宗跟百姓询问当日七彩祥云之事,面无表情。 身后众官员则人人一副欢庆的神色。 昌升县这样的小地方,若不是生了七彩祥云的祥瑞,怕是数十年也不会遇上一国储君前来探视! 沿街的百姓更是个个翘首望着燕煜,被他的天人之姿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燕煜甚是有耐心。 从街头走到巷尾,打量着民生百态,丝毫不见疲态。 待到了街尾,他抬手道:“本宫再走走,诸位先散了罢。” 众官员互视一眼,自是应声退下。 待人走远,季宗拧起眉头:“殿下,属下这一路问下来,几乎人人都道见过那七彩祥云,且描述与张县令完全一致。” “而且,咱们早上派去附近村子里打听回来的消息亦是如此,人人的描述都是一样的。” 昌升县出现过七彩祥云的祥瑞的事情,看起来是真有其事。 燕煜嘴角微扯:“正是因为人人的描述都一样,才是问题所在。” 他面无表情地缓步走着,凝神沉思。 殷语看着燕煜的背影,又瞅了眼愁眉苦脸的季宗,不由伸手将袖笼中的龟甲摸了出来。 片刻后。 “殿下,不若咱们往县城东南方向去看看?”她唤住了燕煜,扬起水漾漾的眸子,“或许会另有所得?” 愁眉不展的季宗登时眼睛一亮,警惕地左右观望了一下,小声问殷语:“殷大姑娘,这可是你算出来的?” 殷语觑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破解此局的机会在东南方,但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不知。” “殿下,那咱们要不往东南方走走?” 上一回马厩起火之事殷语算得奇准,季宗对她的卜算能力颇是信任,不由巴巴地望向燕煜。 燕煜沉默片刻,丢了季宗一个眼神,再看向殷语:“带路。” 三人换了方向,沿着巷道慢慢前行。 看似漫无目的,但却渐渐地离开了人多的街市,走入了稍显安静的民居里弄中。 季宗偶尔会拉住见到的行人问一声祥瑞之事,得到的回答依旧不出意料。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忽地不远处的巷子里响起了吵闹声。 三人走了过去,就见一处人家的侧门前,一个管事嬷嬷正带着两名婢子推搡着一名妇人出门。 妇人神情激动地抗辩着什么。 周遭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不时能听见诸如‘不守妇道’‘县令都已经审过案子了’之类的话。 许是因为妇人嚷得厉害,管事嬷嬷索性让人取了扫帚赶人,厉声呵斥后转身砰地把门关上了。 妇人颓丧潦倒地坐在地上,嘤嘤呜呜地哭泣。 围观百姓见没什么看头,纷纷散去。 过了好一阵子,那妇人才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掩面离开了。 “殿下,”殷语看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失魂落魄的妇人一眼,对燕煜道,“小的去看看那妇人。” 燕煜颔首,与季宗转身闪入了巷道。 殷语跟在那妇人身后走了一段,就见那妇人似乎不堪情绪的重负,躲入了一条弄子里,挨着墙壁缓缓坐下,又哭了起来。 “大姐,”殷语走上前蹲下,取了帕子递了过去,“给。” 妇人抬起模糊的泪眼,怔怔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多、多谢。” “不用客气。”殷语看向那妇人,“大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昌升县的人吗?”妇人愣了一瞬,见殷语点头,忽地自嘲一笑,“难怪了。若小兄弟是这里的人,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或许是因为积攒了太多的压力,满心冤屈却又求诉无门,望着殷语单纯诚挚的双眼,那妇人抹着眼泪将事情道了出来。 “我也不是昌升县人,家住惠水县。”妇人缓缓道,“家父是教书先生,家中妹妹三年前嫁来了昌升县,就是刚才赶我出来的卢家。” 不远处巷角的墙头上,燕煜正神色深邃地凝视着一脸乖巧倾听故事的殷语。 耳边是趴在墙上季宗的好奇声:“殿下,您说这妇人跟昌升县的祥瑞会有什么干系?” 第50章 她就知道殿下最是大方 “妹妹嫁到卢家两年未有所出,去年给妹夫纳了一门妾室。”那妇人迟疑了片刻,一咬牙道,“这事我本不该传扬,可他们卢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一个月前妹妹给我写的信中说到她发现新纳的妾室与卢家的三少爷有染,妹妹素来心软,被那妾室哭着求了一夜,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将事情告知夫婿。” 妇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因为家中事忙,当时妇人只回信让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揭穿,那妾室定是活不了的。” “可谁曾想,那妾室竟然与卢家三少爷勾结,灌醉了妇人的妹妹,制造了妇人妹妹与府里管事同屋的假象,甚至让人抓|奸在场……” “妇人等了小半月不见妹妹有回音,本打算三月初五那日来昌升县探望妹妹,可家里临时有事,只得三月初六才赶过来。” “哪知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卢家的人竟然将妇人妹妹告去了官府,县衙一大早审了案子,就将妇人的妹妹推进河里浸了猪笼……” 那妇人终是没忍住大哭起来。 殷语心头一跳,却是没急着追问。 只待妇人情绪平静些许后,才问道:“大姐,你今日过来是讨个公道吗?” 那妇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父亲得知了妹妹的消息,一气之下就病倒了,昨天终是没扛住去了……”她双眼又溢满了泪,“父亲临死前抓着妇人的手,说是一定要替妹妹讨回公道,不然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卢家仗势欺人,妇人刚才找上门,他们压根不听妇人所言就将妇人赶了出来。”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殷语见她手里的帕子湿透了,又递了个帕子过去。 妇人感激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妇人要去官府击鼓鸣冤,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妹妹讨个公道。” 殷语安抚:“大姐别急,兴许我可以帮上些忙。” 妇人愣了愣,定定地看着殷语苦笑地摇了摇头:“小兄弟,多谢了。只是这事太难……” “大姐,”殷语问道,“惠水县离昌升县并不算远,你三月初六那日赶来昌升县时是什么时辰?” “妇人挂心着妹妹,三月初六那日天没亮就出了门,还没到巳末就到了。”妇人回忆着,“妇人刚到城外,就见许多人围在河边,一打听竟然说是城里卢家有妇人不守妇道,被县令判了浸猪笼……” 她擦着泪,“彼时妇人还以为是那妾室的事被告了官,走过去看时人已经沉了河,一问才知道被浸猪笼的是妇人的妹妹……” “按理说审案到行刑需要不少时间,县衙平日巳初开衙,怎会巳末就将人给沉了河?”殷语疑惑。 妇人应道:“妇人当日也问过这个问题,只听说那日县衙提前开了门,辰中就开始审了案子,应是卢家走了关系。” 殷语眉心一跳:“大姐,你手上可有什么证据?” “妇人只有妹妹月前寄来的信。”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旁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殷语接过信浏览了一遍,把书信递还给妇人:“大姐,你且先回惠水县,这事情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那妇人本还迟疑,殷语劝道:“大姐,你手上证据不足,就算击鼓鸣冤也未必能够得县衙受理。要还你妹妹公道,还需得从卢家下手。不若你还是先回惠水县,过段时间再来昌升县看看。” 听了殷语的话,那妇人终是离开了昌升县。 燕煜和季宗缓步从一侧巷道走了出来,殷语迎了过去:“殿下,三月初六那日辰中张县令就已开衙审案,巳中左右衙门将犯人押到城外行浸猪笼之刑。” “而张县令早前说的是巳时到县衙时看见七彩祥云,带领县衙官员观看了近一个时辰的祥瑞,这分明是撒谎。” 燕煜凝她一眼,眸心含着赞赏之色。 殷语顿时咧开了嘴,扬着脸儿求赞许:“殿下,小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嗯。” 那双璀璨的眸子太过晶亮,宛若盛满了满天星辰一般,让燕煜无端心头一跳。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哎,殿下!”殷语忙小步追上,“咱们现在去哪里?” “回客栈。”燕煜放慢脚步。 季宗跟在后头,手里攥着一张银票,不知道这个时候给出去会不会打扰了殿下和殷大姑娘之间的美好气氛。 直到一路跟着回了客栈,他才觑着没人的时候把银票塞给了殷语。 “季大哥,这是什么?”殷语接过银票一看,面值一百两。 季宗憨憨一笑,举起一个手指声音压低:“姑娘神算,真真是厉害!” 殷语眉眼含笑道了谢,把银票塞进袖笼里。 她就说太子殿下是个大好人。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1节 不仅人好,而且还特别大方! 与此同时,张县令正招待着刘大人和龙大人在县衙里饮茶。 “还请两位大人放心,”张县令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下官已经将昌升县上下全部都打点妥当,无论是县城里的百姓,还是村子里的村民,对七彩祥云之事定然内外口径一致,出不了岔子。” 刘大人满意地嘬了口茶:“这事儿做好了,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张县令忙感激一笑:“还劳两位大人美言一二。” “殿下的人心细,刚才下官得了消息,”张县令又道,“早前殿下就派人去了村子里询问,不过得到的回应皆相同,想来殿下不会再生疑虑。” 龙大人咳了一声:“殿下一日未离开昌升县,张大人可一日不得失了警惕。” 张县令打起精神:“龙大人说的是,下官定当谨记。” 不多时,在外打探的衙役匆匆前来,张县令听了禀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刘大人,龙大人,殿下方才在县城里走了一圈,现下已经回了客栈。听闻准备明日便启程前往惠水县。” 诸位大人互视一眼,皆得意一笑。 太子殿下单凭在民间走访就想找出端倪,还嫩得很! 燕煜自从回了客栈,吩咐季宗处理相关事宜后,就一直专心处理公文。 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了手里的笔:“怎么一下午没见殷语?” 季宗闻言:“回殿下,殷大姑娘午歇后就出了客栈,说是去打听卢家的事。晚膳前回来了一趟,刚才又出了门。” “她可有说什么?”燕煜顿了一瞬。 “殷大姑娘只说会晚些回来,让小的不必担心。” 燕煜蓦然想起殷语上午与那妇人说的话,他倏地站起身往外走:“你在客栈里守着,莫要让人知道本宫和殷语出了门。” 第51章 果然就是她的贵人 燕煜换了一身黑衣,循着夜色找到卢家时,正好看见殷语站在一堆石头上面,努力踮着脚想要爬墙。 他没来由地抽了抽嘴角,轻轻纵身一跃就飞到了墙头上。 殷语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脚下不稳差点就摔了下去。 她忙伸手巴紧了墙,下一瞬就闻到了熟悉的冷松香。 是殿下! 心头骤然松了松,殷语抬起眉眼,透过夜色看向燕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用气音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你确定要在这里问这个问题?”燕煜眸心含笑。 殷语默了一瞬,伸出手:“殿下,拉小的上去?” 燕煜定定地望着月色下显得白皙柔嫩的手,不自觉地伸手握住,刹间又被那柔若无骨的触感引走了心神。 “殿下?”殷语小声催促。 燕煜回过神,稍一用力就把殷语带上了墙头。 “殿下,咱们下去?”殷语扫了眼院子里四周,果然如同她预计般并没有人。 她是专程寻了卢家最偏僻的一角准备爬墙的。 燕煜应了一声,紧了紧一直没放开的殷语的手,另一手搂住她的腰,轻轻一跃两人就落在了墙内。 “现在先告诉本宫,你的计划。”燕煜确定周遭没人,放开了殷语。 殷语点点头,她本就没有打算要瞒住燕煜。 “小的今天打听了,这卢家出事的媳妇是卢家的大少夫人。卢大公子早两年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平日里在桐城书院里读书,只逢年节放假才会回来。卢大公子与卢大少夫人本伉俪情深,虽然卢大少夫人一直未有所出,卢大公子却从没有过纳妾的心思。” “卢大少夫人是在婆母压力下给卢大少爷纳妾的。” “哪知那妾室不仅不安分,而且还串通卢三少爷害了卢大少夫人。” “从妾室事发到卢大少夫人出了事,卢大少爷都一直在桐城读书,根本不知情。” “前几日卢大少爷回来,得知卢大少夫人的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书院都不肯再去。” 殷语定定看向燕煜,“趁卢大少爷在,小的觉得今天是处理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你打算怎么做?”燕煜默默回视。 “小的想去放一把火。”殷语直言,双眸亮晶晶的。 燕煜额角一阵紧绷。 “殿下,既然你也来了,咱俩一块儿去好不?” 燕煜凝着那双让人说不出拒绝的眼,轻咳一声:“去哪里放?” “跟我来。” 殷语揪住燕煜的袖子,拉着他往外走去。 她调查了一个下午,不仅从三姑六婆那里问来了卢家的具体情况,而且还偷摸溜进了卢家,正好听见了卢家那个妾室和卢三少爷在无人之处暗约夜里相会的事。 要她说,那妾室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真是个胆大不怕死的。 卢大少爷不在卢家时偷人就算了,现下卢大少爷回来了,竟然还顶风作案。 她拉着燕煜在卢家左拐右拐,避开了偶尔走动的仆人,最后走到西南一处偏僻的角房前。 殷语顿足,招呼着燕煜躲在了一旁树丛后头:“咱们再等等,还不到放火的最好时机。” 燕煜看了眼角房,虽然没有亮灯,但屋里头隐隐传来的声音,分明就是一男一女正在行那苟且之事。 两人怕是仗着这角房偏僻,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并没有刻意压抑声音。 燕煜眉锋一蹙,不自觉就伸手去按住殷语的耳朵,低声问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殷语莫名被按住耳朵,根本就听不见燕煜的话,只巴巴地眨着眼睛,伸手去拉他的手。 好不容易从燕煜双手中解脱,殷语探头问他:“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燕煜默默地把手收到背后:“还要等多久?” 殷语看看天色:“现在过去正是合宜。” 语落,就听得角房里传来女子一声似压抑似释放的吟叫。 两人:“……” 燕煜果断地从殷语手里接过放火的工具,飞跃过去,不过眨眼功夫,就见角房四周窜起了火苗。 “走水了!” 有住得不远的仆人看见火光,忙吆喝着下人们提了水过来救火。 不多时,角房附近就涌来了许多人。 “啊!三、三少爷!和、和常姨娘……” 火光中,就见卢三少爷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形容凌乱的女子,仆人们吓傻了眼。 “三弟,”卢大公子忽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你和常姨娘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卢三公子狼狈不堪,指着常姨娘道,“大哥,是这个贱人,是她勾引弟弟!” 常姨娘跑到卢大公子跟前跪下:“不是的,是三公子他强逼妾身……妾身是被逼的!” “你胡说八道!”卢三公子一把推开常姨娘,“分明是你说大哥时常不在府里,觉得寂寞难耐才勾引本少爷!这事被大嫂知道后,你还让本少爷和你一同栽赃大嫂……” 卢大公子冰冷地看着常姨娘和卢三公子,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死紧:“来人,把他们两人绑起来,带去永安堂见祖父祖母。” 角房的火被救熄了。 救火和看热闹的仆人们也都四散了。 只留下殷语和燕然依旧躲在树丛里,待四处安静下来,燕煜听见殷语低低的声音:“小的打听过了,卢家的两位老祖宗都是硬脾气,这事情捅到他们面前,那妾室和卢三少爷定然落不得好。” “加上卢大公子心里本就只有卢大少夫人一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上午答应帮那妇人讨回公道,现下应能放下心了。 燕煜神色幽深地看她一眼:“明日咱们去惠水县,待再回昌升县时,定是昭雪之日。” 只不过他的双眼太过深邃,仿佛藏了一整个夜空似的,让殷语看得略有些失神。 遂就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只揪了揪他的袖子:“殿下,时候不早,咱们回去呗?” 还要劳烦他带她飞出这卢家,有燕煜在,事情顺当极了。 殷语笑得眉眼弯弯。 在被燕煜带着飞上墙头的时候,她蓦地就想起了最初曾经卜算过的那一卦。 卦象里说,燕煜是她的贵人。 当时她还自认被卦象坑了。 现在看来,燕煜可不就是她的贵人? 第52章 昭雪 隔日清晨,燕煜一行人早早就离开了昌升县,直奔惠水县。 抵达惠水县时约莫是巳中时分,惠水县的蒲县令领着县衙官员候在城门前。 “直接去看祥瑞。”燕煜扫了眼恭敬跪迎的众官员,淡淡吩咐一声。 蒲县令遂毕恭毕敬地领着车队往祥瑞诞生之处而去。 惠水县上报的祥瑞是枯树生花。 “那棵老枯树已有百年之岁,长在县城城外西郊处,”蒲县令一边领着队伍,一边给燕煜介绍,“三月初八那一日,下官听说枯树一夜生花,便带了官员前去查看,果然那百年老枯树长出了鲜嫩的花朵,这可正正寓意着咱们大燕国富民强,繁荣昌盛!” 语落,一众官员纷纷附和。 燕煜坐在马车里专心审着公文,压根没有将车外的齐声颂和听进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2节 枯树生花不远,约莫小半刻钟就抵达了。 待下了马车,殷语才发现这一路行来可不止惠水县的众官员,不知何时竟然跟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这会儿不再需要官员们绞尽脑汁歌颂,后头围观百姓一波接一波的声浪足以将场面炒得火热。 蒲县令对这声势阵仗甚是满意,弓着腰引领燕煜往前走去:“殿下请看,这就是那棵老枯树。” 殷语紧随燕煜身后走了过去,抬眼就看见一棵枯得只剩下粗粗一大圈树干的老树。 而所谓的枯树生花,是指的那不过半丈高的枯树干上长出了几朵粉色的花。 殷语凝眸细细看去,顿时嘴角一抽。 那几朵花并非枯树身上长出来的,而是绕着枯树的伴生藤上的花。 这也能算枯树生花? 是指望着大家都瞎了呢,还是仗着人多众口铄金? 以她这段时间对燕煜的了解,应当不会由着蒲县令这样瞒天昧地。 果然—— “蒲县令,”燕煜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上报朝廷的所谓祥瑞,枯树生花?”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股透彻人心的寒意,刹间就让四周静了下来。 燕煜上前将伴生藤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区区伴生藤上长得几朵花,在蒲县令嘴里就成了百年枯树生花?莫不是不知何为欺君之罪?!” 蒲县令吓得双腿一软,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惠水县的众官员忙跟着跪倒了一片。 蒲县令没料到燕煜在这么多百姓面前直接就扯破脸,扣的又是欺君之罪这么大顶帽子,一时没了主意,只抬眼悄悄地往刘大人瞅去。 哪知刘大人和龙大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两人都没给他任何暗示。 在两人看来,燕煜从安平县到昌升县,一直想要抓祥瑞的马脚不成,现下枯树生花这明显是存了问题—— 殿下要发飙也是正常的。 这种事情,皆在殿下一念之间。 若是接受了枯树生花,大家欢欢喜喜返京自然是好,毕竟传扬出去,是利君利国的好事。 可殿下和曹国公不睦,这一程来安平三县本就是为了找茬,放过蒲县令的可能性不大。 幸好曹国公吩咐了,惠水县这个棋子能够扶上桌面是最好,若是不行,弃了也不算可惜。 “殿下,这枯树上的花虽然并非枯树所生,”蒲县令挖空心思为自己辩驳,“可伴生藤的的确确是天然而生,谓之枯树生花亦不为过啊!” 跪在身后的官员个个颤着嗓音附和。 燕煜依旧寒着脸:“强词狡辩。来人,将蒲县令押下去,带回京城再做审讯!” 燕煜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蒲县令,便直接下令返回昌升县。 那厢刚将燕煜一行人送走,好不容易松了一大口气的昌升县张县令,还没好好地用个午膳歇个午觉,就听说燕煜等人又回返了。 这一回返还带来了蒲县令被燕煜以欺君之罪抓捕送京的消息,登时就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颤悠悠地领着昌升县官员又去将燕煜等人迎回了县衙。 众人还没走到县衙前,就听见了县衙外的大鼓咚咚咚地响了三大声。 惊得张县令背后寒毛一竖,端着面容呵斥:“还不快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击鼓鸣冤!” 燕煜扫了张县令一眼:“本宫正好听听张县令开堂审案。” 彼时站在他身后的殷语瞪圆了眼,站在县衙前击鼓鸣冤的,不正是那日被她劝回惠水县的那个妇人? 殷语好奇不已,使劲地眨巴着眼睛瞪燕煜的背影。 时间算得这么巧,该不会是燕煜让那妇人前来击鼓鸣冤的罢? 哪知燕煜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忽地就回了头,回了殷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殷语:“……” 那厢张县令忙张罗着开堂审案。 妇人状告的自然是卢家妾室和卢三公子共同设计坑害她的妹妹与府里管事有染之事。 张县令看了状纸,不由冷汗涔涔。 卢家这桩案子他清楚记得,当日为了尽快结案,卢家管事还专程送了五十两银票给他。 现在这妇人喊冤—— 那得怎么审? 以殿下对蒲县令那说抓就抓的态度,定是容不得他囫囵了事的。 思及此,张县令抖擞了精神,让人去传卢家几名被告前来受审。 卢家三公子和那妾室很快就被带来提堂,不止如此,卢大公子也亲自过来了。 这次卢三公子很快就翻了供,将所有罪名都往那妾室头上栽:“这事草民并不知晓,全是常姨娘一人所为!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那妾室自知今日绝无可能善了,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把事情的原委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包括卢三公子勾搭她,两人相好时被卢大少夫人发现。她去求卢大少夫人莫要揭穿此事,然后又和卢三公子商量设计卢大少夫人等等。 在大燕,通奸无论男女都是死罪,多是以浸猪笼的方式行刑。 卢三公子一听妾室那样说,立即严词反驳,两人在公堂上差点没打了起来。 蒲县令一拍惊堂木:“不得扰乱公堂!” 这时,卢大公子上前一步,将卢三公子和常姨娘通|奸之事道了出来。 昨天夜里发现两人通|奸,卢大公子就没想过要善了。 他本就做了今日带两人上公堂的打算。 他的娘子不能就那么冤死了。 他必须要让娘子的冤情公之于众,让天底下知道娘子的善良和无辜。 有了卢大公子的证词,以及昨晚卢家众多下人亲眼所见的证据,卢三公子和常姨娘很快就被判了浸猪笼的刑罚。 卢大少夫人的冤情终于得到昭雪。 殷语看着这大快人心的一幕,眸光不小心就觑见了燕煜微微翘起的嘴角。 第53章 殷语被抓 殷语蓦地就想起了昨天夜里,他似乎说过那么一句:待再回昌升县时,定是昭雪之日。 当时她顾得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明明听见了他的话又像是没听清。 现在是真的确认了,他是那么说过的。 而且,实现了。 将一应人犯拖下去行刑,公堂再度静了下来。 然而燕煜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出案子牵连到枉死之人,”燕煜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收拢,沉着脸冷眼看向张县令,“去将枉死之人的案卷取出来,本宫要查阅。” 张县令满心忐忑,忙让人去取来卷宗。 卢大少夫人案子的卷宗很快就被送了上来,燕煜神色不动地翻着卷宗,一字一行地看去。 公堂里只剩下他翻动卷宗的声音,人人都提着一口气,不敢妄动。 “卢大少夫人被状告与府里管事通|奸一案里,人证物证俱在,”不多时,燕煜缓缓开了口,众人忙竖起耳朵倾听,“张县令断案看起来并无过失。” 张县令松了一大口气:“多谢殿下夸赞。” “张县令,”燕煜问道,“卷宗上的所有内容可是全部如实?” 张县令忙应道:“回殿下,按照朝廷律例,案卷卷宗上哪怕是一个字都绝对是如实记录。” “审案时辰,起于辰中,结于巳中。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县衙开衙时间为巳时,没想到张县令爱民如子,平日里时常提前审案?”燕煜将卷宗翻到第一页,慢悠悠地看向张县令。 张县令绷紧了神经,将燕煜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两遍:“回殿下,下官身为父母官,为了审案提前开衙算不得大事。” 燕煜倏地一拍桌子:“此案审讯日期为三月初六,也就是说三月初六那一天,从辰中到巳中一个时辰里,张县令皆在审理案件。巳中案结后,将犯人带去城外河边行浸猪笼之刑,直到巳末完成行刑。” “可对?” 张县令不解燕煜为何突然发怒,只他所说并无误,遂点头应道:“回殿下,确是如此。” 燕煜冷声道:“来人,将张县令抓起来!” “冤枉啊!殿下,下官究竟是犯了何错?”张县令大声喊冤,然而季宗已然领着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将其按压在地。 燕煜扫了一眼季宗,季宗里面朗声道:“张县令上报朝廷七彩祥云诞生于三月初六巳时到巳末,号称巳时起带领官员在县衙驻足观望整整一个时辰!而实际上,三月初六辰中到巳中,县衙正在开堂审讯卢大少夫人一案,随后立即将人送去城外浸猪笼。” “这难道还不是欺君的大罪?!” 张县令颓然倒地。 七彩祥云祥瑞之事是事后得了曹国公的指示捏造而成。 因为自打二月底以来昌升县几乎日日阴雨不断,雨天自是不可能有七彩祥云。 为了将祥瑞一事做得逼真,张县令特意让人去查了天气记录,唯独三月初六那一日未有下雨。 是以才选定了三月初六。 可哪里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还让殿下给抓了个现行! 张县令又惊又俱,频频抬眼去看刘大人和龙大人。 “这……” 曹国公说过要力保安平县和昌升县两县祥瑞之事,刘大人和龙大人对视一眼,忙开口补救,“殿下,七彩祥云之祥瑞昌升县上下诸多百姓皆同时看见,想来不应是假。张大人或许是因为审案……” 燕煜冷笑一声,打断了刘大人的话:“昌升县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幼儿,人人皆说三月初六那日巳时见到七彩祥云,无论时间地点还是描述尽数一样。这足以证明张县令为了瞒骗朝廷,以县令之威压驱使全县百姓共同捏造谎言,罪加一等!”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3节 刘大人:“……” 龙大人:“……” “即日将张县令和蒲县令一同押送归京候审!” 燕煜怒而起身,一甩长袖离开了县衙。 是夜,昌升县一处民宅。 “殿下派人去塘水村查探,得知罗长乐已死后仍不死心,又让人暗中去了下围村。”何县令弓着身子向刘大人禀报。 刘大人倏地皱眉:“罗长乐的尸体到底找到没有?” 何县令迟疑:“回大人,当日罗长乐跌落山崖前已经身中数刀,绝无活命的可能。” “那尸体呢!”刘大人一拍桌子,直指核心。 “蒲县令和张县令都被殿下抓了,你可不能再掉以轻心!” 何县令吓得抖了抖:“大人请放心,下官已经派人在塘水村和下围村仔细搜索,一定会尽快找到尸首!” “废物!”刘大人气急,“一定要在殿下之前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何县令忙应声。 “另外,秦小月带来了没有?” 何县令打起了精神:“回大人,秦小月随下官一同来了,已经给殿下身边那随从递了消息,相约酉末在隆升酒楼见面。” “酉末?”刘大人阴笑一声,“做得好,你先回安平。本官要亲自去折磨折磨那小子!” 与此同时,季宗刚得了信儿给燕煜禀报消息。 “殿下,下围村有消息了。” “下围村只住了十多户人家,大多数以打猎为生。罗长乐的老家确实就在下围村,但村子里的居民都说他一家离开之后就未曾回过村子。” “咱们的人去罗长乐的老家查看过,并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但是却发现了有几处异样。” “虽然那处屋子里遍布灰尘和蛛网,可院子里有过近日烧火的迹象,而且后院也明显有人踩踏过。” “另外,在其屋宅后山头的山洞里,也发现有人都逗留过的痕迹。” 燕煜蹙眉:“你是怀疑方蕊儿带着罗长乐回了下围村,但不敢露面所以躲进了山里?” 季宗点头:“是的,殿下。而且,除了咱们,何县令的人也在找他们。” 燕煜正沉吟,忽地响起了叩门声,季宗前去应门。 “殿下,是周毅。” 周毅正是燕煜派去守护秦小月的人,按理说应当留在安平县才对,怎会突然来昌升县了? 燕煜眉心一跳,有种不安之感刷地划过心间:“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出事了!”周毅上前跪下,“一群黑衣人将小月姑娘抓来昌升县,小的刚追到隆升酒楼前,就见他们把殷大姑娘一同抓进了隆升酒楼。” “什么?”燕煜倏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就奔出了客栈。 第54章 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燕煜飞快地出了客栈,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往隆升酒楼方向疾驰而去。 “不是让你守在小月姑娘身边保护她,怎会还让她被人抓了?” 季宗追在后头,不忘细问原委。 周毅忙禀报道:“小月姑娘被抓时,小的正准备潜进屋里救人,但小月姑娘却对小的使了眼色,让小的按兵不动。” 他一边紧随在后,一边回应,“那些人抓了小月姑娘就带上马车一路往昌升县赶,待到了昌升县后先是将小月姑娘放到一处民宅,小的趁人不注意进去想要救人,哪知小月姑娘还是拒绝。” “她说对方抓她过来昌升县,定是为了要伤害殷大姑娘。现下还不知道对方的计谋,若是将她救走怕是会打草惊蛇。只让小的盯紧了,一旦摸清楚情况就尽快禀报殿下。” 周毅觉得秦小月说得有理,便按着她的说法去做了。 “没多会儿他们就把小月姑娘带去了隆升酒楼,小的跟在后头,刚到酒楼前就见殷大姑娘出现了,那群人直接把殷大姑娘拉进了酒楼。” 彼时三人已经到了隆升酒楼对面的屋顶,燕煜放缓了脚步,盯着酒楼道:“季宗回去增派人手,周毅跟本宫来。” 殷语离开客栈并非只是因为收到了秦小月的信物。 事实上,秦小月的信物带上那一张让她去一趟隆升酒楼会面的字条,看着总让她觉得不大对劲。 小月要找她,按理说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恐怕是有什么古怪。 隆升酒楼定是要去看一看的,而殷语出门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还收到了一个香囊。 她想去找找送香囊给她的人。 只可惜追出了客栈,在街上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她想要见的人,反倒是离隆升酒楼不远的时候,看见了秦小月被人拉下马车带进了酒楼。 她正准备转身回客栈找燕煜派人搭救,就又正好撞上了刘大人前来的马车。 刘大人手下的人就那样将她一同抓进了隆升酒楼。 要说怕,殷语倒也不是很怕。 随师父在外周游久了,自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方式。 只不过她却想看看,刘大人抓来秦小月,再诱她到隆升酒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与刘大人素来无仇无怨,该不会就为了那一回没把食盒给他,就被惦记上了? 若要真这样,那刘大人的心眼还真是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刘大人抓殷语自然是为了出气。 但燕煜对殷语的看重刘大人心知肚明,所以出气归出气,他却没敢明目张胆地露脸。 是以当殷语被人带进雅间时,只能看见屏风后坐着一个身影:“不想秦小月死的话,就乖乖按照老子的吩咐去做!” 殷语嘴角抽了抽。 很想说一声刚才在楼下您的马车已经暴露了身份,现在用这厚实的屏风也挡不住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罢? 殷语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我要先见到小月。” 秦小月很快就被人推了出来,她双手被捆在身后,神色略带惊慌。 倒是在看见殷语之后,惊慌的神色收敛了些许。 “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放了小月?”殷语见秦小月并未受伤,心下稍安,朝她递了个眼色。 刘大人冷笑一声:“倒也简单,下跪叩一百个响头,说一百句小的错了。” 就……这? 殷语嘴角又是一抽。 刘大人大费周章将小月绑来昌升县,还冒着被燕煜发现的危险把她抓来这里,就为了让她叩头认错? 要么就是害人的水平不行,要么就是怕燕煜怕得紧。 殷语睇了眼坐在屏风后的刘大人,估摸着第二个可能性会更大。 既然摸清楚了刘大人的打算,她也不想多废话,蓦地伸出手轻轻一捏—— 下一瞬屋子里就接二连三地响起咚咚咚的倒地声。 殷语起身走向秦小月,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又给她服了解药:“小月,你没事吧?” “阿语。”秦小月醒来,拉住殷语的手,“外头有人守着,楼下也有人盯梢,咱们要怎么离开?” 殷语捏了捏袖笼里的迷药球:“先离开雅间,咱们去后门看看。” 大不了就把这隆升酒楼的人都迷倒。 她手里的改良迷药球,只要轻轻捏破就会瞬间散发迷烟,方圆一丈之内的人皆会无声无息地被迷倒。 扶着秦小月走向雅间的门,殷语刚伸手准备拉开门把手,门就被倏地推了开—— 唬得她忙把秦小月往身后一带,正要捏破迷药球,就闻到了熟悉的冷松香。 “殿下?” “阿语!” 燕煜一把握住殷语的双肩,上下打量着她,“可有受伤?” 殷语只觉肩膀上的手掌炽热无比,而眼前的燕煜和她平时见到的燕煜似乎有些不一样。 平时的他沉肃冷然,泰山崩于眼前亦能不动声色。 然而现在的他,眼底带着明显的焦躁和担心。 还有就是,他刚才叫她什么? “殿下,小的没事。”殷语扬着脸,摇头。 燕煜深吸口气,紧紧地锁着殷语的眸子,郑重道:“从今往后,离开本宫前,务必要告知本宫你去哪里,做什么,记住了吗?” 殷语消化了下这句话,蓦地有些脸热。 燕煜现在是她的金主大爷,按理说她的行踪确实应当要向他禀报的。 只不过,她还不大习惯。 所以出门前没有去知会一声。 “好的。”殷语眨眨眼,看上去极是乖巧。 回京前她都会警醒自己,出门前先请得金主大爷的同意才行! 为了南北药行的贵宾卡,这是小事! 那厢燕煜却倏地放开了殷语,像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尴尬的事似的别过了头,轻咳一声:“刚才是怎么了?” “殿下,请稍等。” 殷语转身进了雅间,将窗户尽数推开,然后才回返道,“迷药应当已经散去,殿下可以进来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4节 她将早前发生的事情给燕煜讲了,“小的捏破迷药球将人迷倒后,刚准备带着小月离开,殿下你就来了。” 燕煜扫了一眼室内东倒西歪的黑衣人,并未见一丝打斗的痕迹。 “迷药球?”他凝了眼殷语,“可以给本宫看看吗?” 第55章 考验她的腰力 按理说迷药激发后顶多能够迷倒身边的人,殷语的迷药球是如何将整个雅室近五尺方圆的人尽数毒倒? 殷语摊开手递过去:“这是改良过的迷药球,里头有机括,触发后可以将迷药向八个方向喷射,距离可达丈远。” 燕煜接过迷药球细细看了一遍,不动声色地握在手里:“季宗,将人全部带走。” 殷语看着季宗领了侍卫进来,将黑衣人如同扛麻袋似的一个个扛走。 最后只剩下屏风后的刘大人。 “你的迷药多久失效?”燕煜蹙眉看了眼刘大人。 殷语想了想:“怕是得到明日上午。” 燕煜将手背在身后,睇了眼殷语:“回客栈。” 待走出雅间,又听他对季宗道:“把刘大人扔屋顶上。” 殷语:“……” 就不知道明早刘大人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顶上是什么心情。 一行人回到客栈。 周毅前去请罪。 燕煜淡淡看他:“下去领罚。” 周毅心甘情愿地退了下去,站在一旁的秦小月满面忧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殷语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秦小月咬了咬牙,见季宗也领命退了出去,便默默地跟在其后出了屋。 季宗见秦小月跟了出来,忙伸手去把房门关紧。 “季公子,”秦小月道,“周公子并无过错,是小月让他伺机而动才会一路被人劫来昌升县……” 季宗挠头:“这事殿下知晓。只不过周毅既然领命保护你的安危,让你出了危险他自当受罚。” 其实殿下对周毅的处置和平日是有些不大一样。 他们在完成殿下布置的任务的过程中,是可以根据任务的实际变化随机应变的。 周毅在任务中的做法按理来说并无错误。 因为他的按兵不动,让他们将何县令和刘大人的一批侍卫一网打尽,这本该论赏才是。 却不料殿下罚了周毅。 季宗就觉得,殿下怕是恼了周毅让殷大姑娘陷入了危机才这么罚她。 这倒也是。 想想刚才殿下一听到殷大姑娘出事就往外冲的反应,那可是从未见过的。 秦小月依然心生愧疚:“都怪小月不好。” “小月姑娘不必担心。”季宗不知道怎么安抚女子,只又抓了抓头,“周毅他身子骨健朗得很,受罚完最多趴个三五七天就能好。” 秦小月:“……” 那厢看着房门又紧紧闭上的殷语一脸莫名。 为什么回回剩下她和殿下两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季大哥总不忘把门关紧? 想着季宗关门前看她的那古怪的眼神,莫非是担心她和殿下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商量? “你在看什么?” 燕煜的声音忽然在殷语身后响起,她蓦地转过身,竟发现原本端坐在书案后头的燕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两人距离不过咫尺,清新好闻的冷松香再度沁入殷语的鼻息,她讷讷应了句:“季大哥他又把门关上了……” 燕煜睇了眼紧闭的房门:“有何问题?” 殷语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问题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殿下你靠那么近,很容易让人没法冷静地思考你知道吗? 哪知她这退了半步,那厢燕煜又上前了半步。 “殿下,你、你走这么近是有什么事吗?”殷语仰起头,鼓起勇气问道。 燕煜额角微跳,凝着殷语那泛粉的面颊,心中的尴尬忽地被说不上来的兴味代替,他缓缓地弯下身子。 就见殷语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往后仰…… 殿下这是在考验她的腰力吗? 就在殷语觉得她的腰怕是再也下不去的时候,终于发现燕煜不再往下俯身了。 她偷偷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瞅他:“殿下,有什么需要臣女效劳的吗?” “有。” 燕煜觑着那愈发粉润的面颊,幽深的眸底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迷药球的机括可是出自佟泱大师之手?” 殷语点点头。 佟泱是大燕最顶级的机括大师,他做的机括千金难求,更别说这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机括。 “你认识佟泱大师?” “是师父认识。”殷语答得乖巧。 燕煜眸色微深,倒也没再细问。 “殿下,小月她现在怎么办?” 何县令让人抓走秦小月,结果人马损失了不说,刘大人还被丢屋顶上睡一夜—— 这事怕无法善了。 小月若是回了翠芳楼,恐怕何县令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必担心。”燕煜道,“这几日让她跟着,待何县令离开安平县,就不会再有人追究此事。” 殷语眉心一跳。 燕煜这是打算把何县令一网兜了。 她想起早前收到的香囊,将其从怀里掏出来:“殿下,傍晚时有人将这个送来客栈。” 燕煜看着那略显老旧的香囊:“这是?” “这是臣女以前送给蕊儿姐姐的香囊。”殷语将香囊里的纸条取了出来,纸上画了三只圆滚滚的汤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汤圆呀,”殷语想了想道,“臣女觉得,这是蕊儿姐姐告诉臣女,她在塘水村。” 燕煜眉头微蹙。 早前刚收到讯息,方蕊儿极有可能躲在下围村的山林里。 他本计划明日带队前往下围村去找人。 殷语听了燕煜的计划:“殿下,不如这样,明日臣女独自去趟塘水村。” “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安排两个侍卫跟着臣女。” 燕煜只凝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隔日。 天尚未亮,燕煜的人马便早早地准备出行。 大部队前往下围村,殷语则钻进另一辆小的马车,准备去塘水村。 一进马车,她就呆了呆:“殿下,小的走错马车了吗?” 燕煜手里攥着公文,神色淡然:“爷与你一道去下围村。” 客栈。 刘大人是被一桶清水泼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龙大人又惊又怒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大人为何会在隆升酒楼的屋顶上躺了一夜?” 昨天刘大人用过晚膳后就以有事离开了客栈,没想到竟是彻夜未归。 龙大人本以为他去寻花问柳,没放在心上。 但一大早得了殿下离开昌升县的消息,这才急着让人四下去找刘大人。 哪里想到竟然发现他躺在屋顶上,因为夜里下了不少雨,浑身淋了个透。 最诡异的是刘大人昏睡不醒。 龙大人见他本就一身湿透,索性直接泼了一桶冷水,才将人给弄醒了。 第56章 为什么跟她一起走 刘大人顾不得浑身难受,心下更是惶然,有口难言。 他悄悄密会何县令,让他把秦小月送来是为了抓殿下的随从出口气。 可国公爷说了,殷语要留到回京城后用来对付殿下,遂这事儿他没敢让龙大人知道。 现在被龙大人追问,一时不知要如何瞒过去。 比起应对龙大人,他更惧的是——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5节 他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当时那随从扬了扬手,再后来,他就毫无知觉了。 难道是殿下过去了? “人呢?我的那些侍卫人呢?” 龙大人一脸莫名其妙:“就你一个人躺在屋顶上,没见着你的侍卫。” 刘大人这下心更慌了。 昨晚带去的十多个侍卫,有一半是何县令的人,总不能凭空蒸发了? 一定是殿下把人抓了。 他顿觉头大。 不仅头大,头还痛得紧,眼前的龙大人看着也重了影。 “刘大人?刘大人!” 龙大人摇了摇再次昏厥过去的刘大人,赶忙招来下人去请大夫。 被雨淋了一夜,这怕是真给病了。 只是殿下的人马静悄悄地离开昌升县,他猜疑是要去下围村查找罗长乐。 罗长乐是否已死尚不确定,若真让殿下找到人—— 一想到殿下对付常县令和张县令的手段,他不由噌地站起身。 若是再让殿下抓到安平县祥瑞的把柄,国公爷绝对饶不了他们。 “留下一个人看护刘大人,其余的人跟本官来!另外,飞鸽传书给何县令,让他增派人马去下围村。” 一定要抢在殿下面前找到罗长乐! 无论死活! 那厢燕煜和殷语的马车里一片安静。 自从殷语上车的第一句疑问被燕煜回应后,燕煜就一直沉心公文,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本倒也没什么。 从出京以来,每回两人坐马车时几乎都是这般光景。 燕煜有处理不完的公文,往往刚审批完的一大摞给季宗抱走,转眼就又看季宗捧来新的一大摞,仿佛公文是无穷无尽似的。 殷语识趣,基本上不会打扰燕煜。 她啃她的小册子,燕煜审他的公文,马车里静得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静谧又自然。 可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殷语捧着她的册子,实则不时偷瞄一眼燕煜。 事实上,是因为她发现燕煜偶尔会偷瞄一眼她。 说偷瞄可能不大准确,事实上燕煜并没有抬眼看向她。 但殷语就是觉得,每当他放下一份公文,拿起另外一份之前,会停顿一下。 而那停顿的一下,殷语觉得燕煜是在……感受她在做什么。 就像偷瞄一眼她在干什么似的。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燕煜有些不大自在。 因为琢磨着燕煜的反常,殷语没了看册子的心情,索性就把册子收了,揪着手指边观察燕煜边思索。 不多时,燕煜捏着看不进去的公文终于没忍住抬眸:“怎么了?” 殷语巴巴地眨了眨眼:“殿下,你是相信臣女的判断,所以才随臣女一同去塘水村吗?” 昨天殿下跟她说起下围村时,分明是认为蕊儿姐姐应当是在下围村。 而她收到的那个香囊,虽说有可能,但到底线索太虚,不如下围村摸回来的实际行迹更让人相信。 可殿下今早和她一同赶往塘水村,十有九成是经过精密考量后,认为她的线索可能性更大。 燕煜捏住公文的手指莫名紧了紧,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殷语,低低哼了一声。 方蕊儿在下围村的可能性是八成。 之所以鬼使神差地上了这辆马车,自然是因为—— 他应承过恩平侯要一路护住殷语的安危。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燕煜凝着殷语那双水漾漾的眸,忽地又不想欺骗自己。 兴许还有些别的,嗯,原因? 车队一路行往惠水县方向,待到了某官道交叉处,殷语他们的马车就和大部队分道扬镳了。 殷语巴在车窗往外看:“殿下,咱们这招声东击西用得真妙。就算是有人跟踪,估计也会随大部队前往下围村,这样咱们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去找蕊儿姐姐了。” 燕煜睇她:“你就那么笃定方蕊儿还在塘水村?” “那当然。”殷语弯了弯嘴角,双眼眯成月牙儿一般,神色间充满自信,“殿下,相信臣女,绝对不会有错!” “你又卜算了?”燕煜额角崩了崩。 殷语忙摆手:“没有。” 她沉吟片刻,往燕煜身边挪了挪,神色郑重:“殿下或许不晓得这一行的规矩,如果没有接受客人的委托,并收取应有的费用的话,一般来说是不会随意卜算的。” 是时候要普及下卜算的行规了! 然而她的正气凛然却换来燕煜似笑非笑的凝视,让殷语莫名有了一霎心虚。 遂补充道:“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在未收取客人委托前就进行卜算。” “例如……前两次替殿下卜算的情况。” 她的声音愈发低了些。 底气不是很足。 燕煜的眼神虽然闪过了然,但似乎还带着一丝捉狭的笑意。 殷语揪了揪手指:“好吧……其实有时候闲着没事,臣女也会卜算一二。” 燕煜看着那张渐渐涨红的小脸,忽地笑了:“爷清楚了。” 殷语声辩道:“虽然没有卜算,但那个香囊足以证明蕊儿姐姐就在塘水村。” “你可曾想过,方蕊儿如何得知你来了安平?她又如何知晓你在昌升县落脚的客栈?”燕煜放下公文,神色自若地提问。 “你现在以男装示人,而且还做了易容,就算是方蕊儿真的在路上见了你,怕也未必能够认出来。” “再者说,现下的情况,方蕊儿公开露面的可能性极低。” 殷语怔了一瞬:“殿下,这个问题臣女有考虑过。” “虽然臣女做了简单的易容,但是小月能认出臣女,就代表着兴许以前的旧识也有可能会认出臣女。” 她易容只是为了日后回京不会多生事端,并未将容颜做极端的改变,仅只是简单的调整。 但燕煜的考量她是同意的,这种情况下蕊儿姐姐不大可能会四处走,更遑论跟着他们在三县走动。 “臣女觉得,或许有人暗中在帮助蕊儿姐姐。而这个人,可能认识臣女。” 第57章 再见方蕊儿 殷语昨天傍晚收到香囊追出客栈,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认出了她。 只可惜没有找到那个人。 燕煜微微颔首:“那咱们去塘水村看一看。” 很快就到了塘水村。 马车的到来让不少村民驻足观看,殷语扶着燕煜下了马车,神色焦急地问一位热心大婶:“大婶,请问村子里有没有郎中?我家公子途经此地,忽觉腹痛难忍……” 村民们齐齐张圆了嘴,一双双眼睛打量着燕煜。 原来是富家公子肚子疼,难怪会急得在他们塘水村落脚。 热心大婶眨巴着眼睛看燕煜:“公子这模样长得可真是俊!可是早间吃错了东西?来我们塘水村就对了,村子里有一个郎中!就住在村委红色栅栏门的那个院子。要不大婶陪你们一起过去?” “不、不必了。”殷语觑了眼面色发黑的燕煜,连声道过谢后,扶着燕煜往村子里飞快走去。 她与燕煜走到村民所指的红色栅栏门前,刚准备敲门,就见院子里的房门被推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人。 殷语一看就愣了:“汤圆哥?你就是塘水村的郎中?” 青年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真的是你,阿语妹妹。” 殷语拉着燕煜往里走:“汤圆哥,昨天可是你把香囊送去客栈的?” 汤圆哥本名叫做赖一水,因为从小喜欢吃汤圆,所以村子里都叫他赖汤圆。 “汤圆哥是蕊儿姐姐幼时的玩伴,经常会趁着集市赶去安平县卖东西,然后会找蕊儿姐姐说说村子里的事。” 她也是那时认识赖汤圆的。 昨日收到香囊,又看见里头纸条上画的汤圆时,她就猜测兴许是方蕊儿让她去塘水村找赖汤圆。 为了不让他们突然来村子里显得太过突兀,所以早前在村口的时候以燕煜腹痛为由先去找郎中。 一是想着从郎中那里探听方蕊儿的事,再有就是问问郎中赖汤圆的住处。 没想到,赖汤圆就是塘水村的郎中。 就真是巧。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6节 她低声给燕煜讲着,两人随赖汤圆一同进了屋。 赖汤圆将门关上,转身便向燕煜跪了下去:“草民见过殿下。” 燕煜背手看着他:“你为何会找上阿语?” 赖汤圆应道:“自从蕊儿出了事,草民就时常关注祥瑞石的事。殿下去惠水县看枯树生花时,草民就在人群里。” 燕煜当时将张县令抓走的场面让赖汤圆太过深刻,他本想着拦下燕煜为蕊儿申冤,但燕煜身边围了许多官员和侍卫,根本不好靠近。 而随即他就发现了殷语。 虽然殷语易了妆容,但她的那双眼睛真的是太漂亮,一下就让赖汤圆认了出来。 遂回家后他与方蕊儿稍作商量,就把当年殷语做的香囊作为信物试试。 没想到殷语今天就赶过来了。 而且,还带来了太子殿下。 赖汤圆一股脑儿把情况说了,深深叩首:“求殿下救救蕊儿和长乐哥。” “他们人在哪里?”燕煜问道。 赖汤圆抬了抬头:“回殿下,他们就在草民家。” 殷语眉心一跳:“汤圆哥,你这屋子就那么大,你把蕊儿姐姐和石头哥藏哪了?” 除了进门处的一处院子,就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耳室,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藏住方蕊儿和罗长乐。 “请殿下和阿语妹妹随草民来。” 赖汤圆站起身,走向屋里的床榻旁。 就见他将地上的一块砖石搬开,露出了一个地洞:“下面密室本是用来收藏药草,如今正好给蕊儿他们藏身用。” 他领头下了台阶,殷语正欲跟上,就被燕煜拉住:“爷走前面。” 殷语不解:“???” 哪知燕煜却没有多说,撩袍下了密室。 方蕊儿和罗长乐果然藏在密室。 罗长乐身上伤势颇重,尚昏迷在床,方蕊儿的情况看起来相对好多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殷语,高兴地上前拉住她,又好奇地打量了眼燕煜:“阿语,这位是?” 殷语和燕煜对视一眼。 看来赖汤圆并未将燕煜的身份提前告知方蕊儿。 “我是朝廷来查探祥瑞石真假的官员。”燕煜目光扫过床上的罗长乐道。 方蕊儿一惊,忽地就朝燕煜跪了下去:“这位大官,求您救救我们!” “安平县的祥瑞石是民妇的丈夫罗长乐亲手雕刻的。” 方蕊儿将缘由细细道来。 她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是因为罗长乐突然拿着一笔银子将她赎身时,才得知了罗长乐接了一个石雕的活计赚来了一大笔银子。 方蕊儿素来心细,待细细问过罗长乐后,就觉得那石雕怕是另有蹊跷。 果然没过两天,就传出了诞生祥瑞的传说。 两人偷偷去看了祥瑞石,惊觉那根本不是什么祥瑞石,而是罗长乐根据客人要求雕刻的石雕! “奴家担心有人会对我们夫妇不利,便与夫君连夜离开了安平县。” 在赶往塘水村的路上果然是遇上了山贼。 “夫君身中数刀,跌落山崖时一直护着民妇,才会伤得那么重。” “你可知是什么人叫罗长乐刻的石雕?”燕煜问道。 方蕊儿双眼明亮:“回大人,找民妇夫君雕祥瑞石的人很是谨慎,夫君说那人带着斗笠,未有露过脸。” “但是那人左手有六指,而且微跛。”方蕊儿握紧了拳,“这个人民妇正好知道。他应该就是何县令身边的管事。” “民妇在翠芳楼做事时,曾经见过这个管事来翠芳楼寻何县令。” “而且,我们手上有这个人定制石雕写下的尺寸和要求的纸。” 燕煜深吸口气:“假冒祥瑞是重罪。若你和罗长乐可以随本官的人回京作证人,本官可以保证事毕后你们夫妻俩完好无恙地回来。” 方蕊儿脸上布满惊喜,又是屈膝跪下朝燕煜磕了个头:“民妇和夫君愿意,多谢大人!” 殷语又和方蕊儿叙话了片刻,才跟着燕煜悄悄离开了塘水村。 “殿下,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京了?” 三县的祥瑞之事皆已办妥,殷语感觉南北药行的贵宾卡又朝自己飞近了许多,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 第58章 终于回京了 “就这么高兴?” 两人步出赖汤圆的家,信步往村口走去。 燕煜睇着殷语那月牙般弯弯的大眼,嘴角不自觉微翘。 殷语咧嘴笑着:“那是自然!能够为殿下分忧,完成此行的任务,臣女可不就是高兴极了。” 这话让燕煜的嘴角更是又翘起了三分。 他凝着日光下那张光洁白皙的面容,胸口忽然涌现了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这位俊公子的肚子还痛不痛?” “要不到我们家坐坐,我们给你熬点草药喝一碗,准保就不疼了!” “这都快晌午了,到我们家去吃个饭再走呗……” 村口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妇人,人人都好奇地张望打量着燕煜。 塘水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的公子! 就好像是天上谪仙下了凡似的! 燕煜被一双双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张脸刹间冷得几乎结成了冰。 殷语忙拉着他的袖子快步走,一边笑着婉拒村民们的热情邀请。 待到两人上了马车,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咱们明日启程。”燕煜撩开帘子看了眼村口那无数挥着手的村民,“方蕊儿这边爷会安排人暗地里将他们带回京。” 两人回了惠水县的客栈,得知刘大人早上被龙大人带回客栈后就昏迷不醒,大夫前来看过,说是得了风寒,已经开了方子离去。 燕煜只冷冷地扫了眼躺在榻上的刘大人,神色莫测高深。 “殿下,”殷语跟在他身后回了屋,“刘大人的身体状况怕是明日无法启程。” “那就让他留在惠水县养好了再走。” 到了傍晚时分,季宗和龙大人先后带着人赶回了客栈。 两队人马在下围村自是一无所获。 事实上,为了转移何县令的目光,赖汤圆早早就给他在下围村的一个表弟去了信,嘱托他在罗长乐的老家和周围的山洞做了些手脚。 那就是让人怀疑方蕊儿躲在山林中的所谓的证据。 燕煜当下便假装发了一通火,随后让季宗传话龙大人,隔日启程返京。 龙大人急急过来说起刘大人病情一事,燕煜故作思量后允刘大人养好病再返京。 “那下官……” 龙大人本想随燕煜一同启程,却听燕煜道:“刘大人乃朝廷肱股,就辛苦龙大人多加照应。” 就这样,隔天早上起来后,殷语随着燕煜返京,后头总算不用带上刘大人和龙大人了。 回京路程还算顺利。 抵京时正是午后,侯府早早就安排了马车在城门处接殷语。 哪知殷语正欲下车,就被燕煜伸手拦住:“爷送你回府。” 殷语眨眨眼:您这一路往京城赶,回来不需要先去忙吗? 然而燕煜坚定的神色下,疑问变成了感激:“殿下你真是太好了。” 马车到了侯府侧门,就见恩平侯夫妻站在门外焦急等待。 “爹,娘!” 殷语欢喜地奔了过去,没发现夫妻俩看见燕煜的一瞬惊讶。 相互见礼后,燕煜和恩平侯去了书房,侯夫人则拉着殷语回了清芷院。 “让娘好好看看。” 待殷语简单梳洗出来,侯夫人一把将她拉近,眼底带着湿润的水泽,“瘦了!语儿,这一路殿下可有护着你?” 殷语乖乖地任着侯夫人打量,“有的。” “那……”侯夫人琢磨着燕煜看殷语的眼神,总觉得与出门前相比有了些不同,“殿下可有和你说什么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 殷语歪头想了想:“没有。” 侯夫人睇着殷语那明显没有明白她话中之意的模样,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高兴。 但她转念一想,自家闺女自幼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可以养在身边,就算是养上一辈子也觉得不足够,便就不再多问。 反倒是关心起殷语这一路上的起居饮食。 殷语陪着侯夫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秋葵就来传殷淑到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7节 “你哥和你二妹以为这段时日你在乡下庄子里小住,”侯夫人离去前提醒殷语道,“可别说漏嘴了。” 殷语点头:“娘,女儿知道了。” 殷淑进了屋,一见着殷语就脱口而出:“大姐去乡下庄子这许久,怎的皮肤瞧着愈发细腻白皙了?” 不像她,最近几日愁肌肤都快愁哭了。 殷语打量了殷淑一眼,好奇:“你怎么变黑了?” 这话戳心窝。 若不是知道殷语的性子,殷淑怕不转身就给气走了。 “大姐不在京城不晓得,前阵子北狄使团来了。”她缓缓道来,“北狄王来接他的王妃回去,还带来了两个北狄的郡主。那两个郡主说是要参加咱们京城的马术大赛,还说要和京城贵女一较高下。” “皇后娘娘鼓励各家各府的贵女们练练骑术,若是能在马术大赛上为大燕争光,必有重赏。” 有了皇后这一番话,京城上层圈子里就掀起了一阵练习骑术的热潮。 “所以,大姐你不必担心之前的风言风语,”殷淑老神在在安慰,“现在贵女们见面只谈论一个话题,那就是骑马。” 殷语似笑非笑地道了谢。 “大姐,”殷淑忽地抓住了她的手,“你平日里都用的什么香膏?” 明明去了乡下,皮肤却丝毫无损。 更不用说殷语时常倒腾药草,双手却滑腻如斯。 殷淑就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 “我用自己配的方子。”殷语坦言,“二妹妹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去试试。” 殷淑连连点头。 最近天气渐热,她与闺蜜学骑马多了,皮肤就觉得不若以往那般水润白净。 殷语遂让秋葵取了香膏给她。 待送走了殷淑,门房便送来了镇国公府的信。 信是于悠给她写的。 这是一封邀约信,邀请她过两日去秦王府骑马。 信中还提到姚蓁蓁和白娉婷也会一同前往。 到了信的最末,于悠又多添了一句,说不定还能请来太子殿下。 殷语摸了摸下巴。 常县令和张县令在当地就因证据确凿被判定伪造祥瑞,可安平县的祥瑞伪造之事却还未算完。 除了要证明祥瑞石乃罗长乐所雕刻外,还要揪出何县令的证据…… 想来燕煜这段时间会忙得脚不沾地才是。 加之以这些日子她对燕煜的了解,他根本就是一个反感浪费时间的人。 所以,殷语觉得燕煜是不可能去秦王府骑马的。 第59章 爷受伤了 燕煜会不会去秦王府尚不得而知,当天夜里,殷语刚沐浴完准备歇下,就听得窗外响起了三声轻叩声。 她好奇地过去推开窗—— 下一瞬便见燕煜出现在了眼前。 “殿……下?” 透着月色,殷语不解地眨巴了下眼睛。 这大晚上的,燕煜来找她有何贵干? 燕煜似乎略有尴尬,只轻咳一声问:“殷大姑娘可有处理伤口的伤药?” “当然有。”殷语接了话,“你受伤了?” 燕煜又似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不小心刮伤了手。” 真受伤了? 殷语忙伸手拉住燕煜的袖子:“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你等等。” 殷语转身回屋取了药箱和烛盏,将其一一在窗台放好后,却见燕煜背手站在窗外:“给我手呀!” “……好。” 伤口不算太深。 殷语心中松了口气,碎碎念道:“殿下,不能因为是小伤就不在意,要知道手是最重要的地方,若是伤了其中筋脉,那就可大可小了。” “你这手是怎么伤到的?” 燕煜垂眸凝着那满头青丝:“在大理寺狱不小心刮蹭到的。” 殷语没有回应,她正细细地替燕煜处理着伤口。 “上回你给的药油很好用。” 燕煜忽地想起母后曾让他来向殷语道谢的事,不自觉地用作解释。 殷语抬眸冲他一笑:“那是自然。药油可是我亲手配制的方子,用过的人都夸好。” “不然,殿下你受了伤,也不会第一时间想着来找我帮忙了对不?” “……嗯。”燕煜应了。 虽然,原因并非如此。 “方蕊儿她们已经抵京了。” 殷语手下一顿:“这么快?那何县令的案子要多久能够定下来?” 燕煜沉吟:“还需做些准备,估计尚需要几日功夫。” “龙大人和刘大人什么时候回京?” “……还早。” 事实上,离开惠水县前,燕煜便吩咐了下去,让刘长平的风寒之症慢慢拖延,好生享受对殷语起了歹心后该得的惩罚。 “好了。” 殷语将燕煜的手包扎好,又把早前就备好的伤药递了给他:“早晚换一次药,三天便能好。” 燕煜随手接过,尚未说话就听殷语惊讶道,“殿下,你回京后一直不曾归府吗?” “你怎么知道?” 殷语指着他:“因为你这身衣服一直没换啊。殿下,你该不会连晚膳都没用罢?” “用过了的。”燕煜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似的,“爷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轻轻一跃就飞上了屋顶。 “哎,殿下,你忘了拿伤药了……” 殷语无语地看了眼留在窗台的伤药,夜色中已经不见燕煜的身影。 “姑娘。” 秋葵推门探头进来,神秘兮兮道,“是伤药给忘了吗?” 殷语举着手里的伤药,呆呆地点了点头。 就见秋葵颠着脚儿走了进来,把她手里伤药接了过去:“奴婢拿去给季大哥,让他带回给殿下。” 下一瞬,秋葵就出去了。 殷语就一脸莫名其妙。 直到秋葵笑眯眯地溜回来,她才晓得了缘由。 “上回殿下来找姑娘的时候,”秋葵叭叭叭讲道,“奴婢不是提醒过季大哥不要不告而来么!所以刚才殿下去找姑娘的时候,季大哥就知会奴婢了。” 然后两人还贴着房门偷听了会儿。 殷语:“……” “姑娘,”秋葵把身后的伤药又递了过去,“季大哥说殿下不会无故忘记带伤药,所以,他不敢拿回去。” 依季大哥的原话,那是殿下说不定下回换药还想来找她家姑娘。 秋葵就觉得,这样也很可以。 于是就把伤药带回来了。 殷语默默睇她一眼:“我睡了。” 结果秋葵还是料错了。 接下来两日,燕煜并没有出现。 殷语倒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太子府里必定会有上好的伤药,燕煜的伤口自然不劳她记挂。 转眼就到了去秦王府骑马的日子。 时隔近月相见,众人皆欢喜不已。 “听说你去了乡下庄子小住,”姚蓁蓁快言快语,“我还闹着说要去寻你来着,结果我娘偏说我连马都不会骑实在丢人,就让人将我拘在府里学骑马。” 白娉婷含笑:“托蓁蓁的福,我现在也会骑马了。” “阿语,你会不会骑马?”姚蓁蓁拉住殷语的手直摇,“要是不会的话,今天我可以教你。”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8节 殷语咋舌,果然如殷淑所说,姑娘们见了面三句就离不得骑马两字。 她点点头:“我以前学过一些。” “那便好。” 彼时镇国公府的马车徐徐而来,于悠下了马车往三人面前走来:“抱歉,我来晚了。” 她笑盈盈地拉住殷语:“阿语会骑马吗?” 殷语掩嘴一笑:“这个问题她们俩刚问过。” 四人往秦王府走去,到了门房处就有管事恭敬地迎了出来:“见过县主。世子爷临时被宣进了宫,请县主和几位姑娘先进府,世子爷说会尽快赶回来。” 于悠不甚在意地颔首,顿了一瞬问道:“不知王爷可在?我们先去给王爷请个安。” 管事依旧神色恭敬:“回县主,王爷在燕晗山上作画,传话说让县主当做在国公府便行,不必专程过去请安了。” 于悠不自觉地撅了撅嘴:“那好吧。” 秦王府依着燕晗山而建,听说早年燕晗山尚不属于王府的一部分,后来因为秦王在燕晗山另一侧开了书院,皇上索性就把燕晗山整个圈给了秦王府用。 是以今日于悠会带着姐妹们来秦王府的燕晗山跑马。 不然以京城人家的院宅设计,哪怕是太子府,也顶多在练武场里行马,想跑起来就需得去京郊马场了。 “我听说这已经是北狄王和北狄王妃成亲以来第六次从北狄过来接王妃回去了。”于悠领着三人进了秦王府,“真是羡慕北狄王夫妻伉俪情深。” 姚蓁蓁压低了声音八卦:“县主,听说北狄王对北狄王妃一见钟情的时候,北狄王妃那会儿还是皇宫内宅的嫔妃?” 于悠蓦地一僵,飞快地扫了附近一眼,压低声音回应:“这事儿是机密,你怎么会听说的?” 两人神秘兮兮的表情让殷语和白娉婷不由对视一笑,就被拉着靠近了去:“我给你们说啊……” 第60章 他冷静不下来 “北狄王第一次见北狄王妃的时候,”于悠小声道,“北狄王妃确实还是后宫的嫔妃。只不过那个时候后宫已然遣散,唯独北狄王妃不愿意走,留了下来。” 姚蓁蓁眼底闪烁着光芒:“如此看来,北狄王妃岂不是对皇上情深义重?” 那又怎么会愿意嫁去北狄?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听说不是的。”于悠是皇后的亲侄女,了解的内幕比一般人要多,“北狄王妃那会儿不肯离开后宫,其实是因为太子。” “因为……太子?”殷语眼底打了个问号。 于悠点头:“据说北狄王妃特别喜欢太子,还曾为了救太子受过重伤。” 众人感叹一声。 “那后来呢?”姚蓁蓁没听够,拉着于悠的袖子期待着她再多说些。 于悠又道:“后来北狄王来我朝商谈和平协约,在御书房外偶遇北狄王妃,初见便惊为天人,后来他向皇上求娶王妃,皇上自是同意了。” “皇上遣散后宫,独留北狄王妃,”姚蓁蓁歪着头,满眼困惑,“为何会同意北狄王的要求?” 虽然不敢明说,但皇上的举动在人们看来,对北狄王妃应当有几分感情才是。 “皇上高兴得很。”于悠回应道,“我娘说皇上早就恨不得将北狄王妃遣出宫去,若不是北狄王妃以救了太子为由要求留下,根本不可能留在后宫。” 原来如此。 姚蓁蓁恍然大悟,不过转瞬又好奇:“若说北狄王夫妻感情深厚,为何北狄王妃隔几年就要回大燕?” “你们猜猜?”于悠神秘兮兮。 “我来试试。”白娉婷加入了话题,“正是因为感情深厚,所以北狄王妃才能够这么随性地回大燕。” 于悠笑道:“娉婷说得没错。我娘说,北狄王妃每次回娘家,隔不久北狄王都会亲自来接,正是夫妻俩感情好的表现。” “一个要走,一个愿追,”殷语品着这话,“而且十多年来始终如一,确实要感情深才会如此。” 更别说北狄王是一国之主。 能够如此拉下身段来寻北狄王妃,不是钟情才怪。 众人八卦说得兴起,不自觉已经到了秦王府的马厩前。 选好马出了马厩,迎面就走来了四个人。 “是殿下和世子。”姚蓁蓁眼尖,“咦?走在世子旁边的两个姑娘看着好面生。” “她们就是这次跟北狄王用来燕的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于悠出席过皇家宴,对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今日来秦王府骑马,楼时安没说会带她们过来。” 她转念便想到管事刚才说的话,楼时安突然被传召进宫,莫不是就是安排他带两个郡主来秦王府? “殿下,她们是什么人?”明美郡主走到燕煜身边,扬着明媚动人的笑看向他,伸手指着殷语等人问道,“她们为何会在秦王府?” 燕煜不自觉地蹙了眉,往旁边迈了一步,并未回应。 楼时安好脾气介绍道:“为首的正是悠悠县主,上回皇宴时郡主应当见过才是。另外三位分别是殷大姑娘、姚三姑娘和白大姑娘。” 明美郡主撇撇嘴,于悠不过是个县主而已,她压根没有认真去记,更别说别人了。 遂又缠着燕煜说话。 只不过,燕煜一如既往般不做搭理。 楼时安心中叹口气,不得不含笑替燕煜一一作答。 摊上这么个哥们,他也是实惨。 幸好他为人豁达大度,又广得女子好感,不然换作别人,怕是早就扛不住了。 就在楼时安自觉风度翩翩地摇了摇折扇时,冷不丁感觉到一阵阴风—— 让他如芒在背。 楼时安手一僵,果然一抬眼就对上了白娉婷如水澄净的双目。 那双眼睛明明是好看极了,然而眼底的意味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白姑娘可是有话要与本世子说?”楼时安挺了挺胸膛,啪地收了扇子。 有话就直说。 她那眼神是看不起谁呢? 白娉婷眉一挑,嘴角淡淡一扯:“世子多心了。” 多……多心? 他哪里多心了? 她眼底分明是又想嘲笑他是登徒子别以为他没看出来! 楼时安心头堵,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 气得明美郡主连问了两句话都没听进去。 待略略回过神时,就听燕煜淡声道:“本宫不熟,不过世子精通此道。” “哦?”明美郡主看向楼时安,“既然世子精通马上竞技之术,不若与明美比试比试?” 楼时安扫了眼似笑非笑的燕煜,脸上温文儒雅的笑差点端不住。 少年时与燕煜一同习马,他觉得马上竞技术不仅技巧高超,而且英姿勃发,所以曾有一度缠着燕煜一起去学。 哪知被燕煜无情拒绝。 理由是不愿浪费时间去学些花架子。 彼时楼时安还和燕煜争论了一番。 他认为马上竞技难度极高,考验人的胆量和灵活平衡能力,不是花架子! 可燕煜只淡笑,要学请便,别找他就成。 最后楼时安气不过,一个人去学了。 学成后为了让燕煜后悔了,还专程在他面前表演过几次。 结果,燕煜也没见着后悔。 却不曾想,今天他栽这里了。 燕煜的话没说错,可他现在哪有心情表演什么马上竞技。 他敢打赌,只要他表演了,那姓白的绝对暗地里嘲笑他。 更不要说,和一个女子比赛马上竞技了! 姓白的还不得坐实他登徒子之名? 绝对不行! “据闻两位郡主马上竞技之术不输男儿,”楼时安努力端着俊雅的笑,“今日难得有机会提前一见,本世子就不献丑了。” 明美郡主被夸得飘飘然,嘴角一勾:“你们大燕什么都好,只可惜京城里连个跑马的草原都没有。我就在练武场小跑一圈,小试身手罢。” 众人皆抽了抽嘴角。 姚蓁蓁甚至低声应了一句:“京城若是有草原,那别叫京城,叫塞外得了!” 几位姑娘被逗得差点笑了出来。 少顷,便见明美郡主直直地走向殷语:“这位姑娘,可否借你的马一用?” 第61章 她们才不会输 殷语自是无所谓。 横竖她的马是从秦王府马厩挑的,明美郡主既然看上了,拿去骑亦无妨。 只不过,下一刻就听见了明美郡主刻意压低的声音:“这位姑娘和太子殿下关系甚笃?” “郡主说笑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49节 她和殿下不过曾经是雇主和属下的关系,还称不上甚笃二字。 然而她的谦逊在明美郡主看起来无异于生生的嘲讽。 “跟本郡主比一场马上竞技。”明美郡主发号施令,扬起下巴看向殷语。 殷语毫无兴趣:“让郡主失望了,我并不擅长马上竞技。” “你们大燕的女子都是这么没用的吗?”明美郡主直瞪眼。 殷语神色一正:“郡主这话怕是多有不妥。” “其一,我们大燕京城不若北狄,没有广袤的草原,是以并无郡主练习马上竞技的先天优势。” “其二,我们大燕的姑娘们平日里很忙的。例如弹琴,吟诗……” 她话音未落,姚蓁蓁就接话道:“还有作画,绣花,打络子。” 于悠顺势道:“还有调香,制香,有趣的事情多着呢。” “蓁蓁和县主说得对,我们大燕姑娘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丰富了。”殷语总结,“所以,平日里想要匀些时间出来跑跑马已属不易,就更别提需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练好的马上竞技。” 明美郡主飞快地觑了眼明艳郡主,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你这是在嘲笑我们草原来的姑娘?” “怎么会?”殷语含笑否认,“我们有时候也挺羡慕你们在草原上恣意驰骋的。” 明美郡主盯着殷语,对她的话一点也不相信。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娉婷温婉一笑:“郡主莫急,阿语不过是想说术业有专攻。” 姚蓁蓁在旁点头:“娉婷说的对,郡主亦不用担心琴棋书画不如我们京城女子。” 明美郡主冷哼一声,扫了众人一眼,纵身一跃上了马,高高扬起马鞭用力一甩:“得罪了!” 她的角度拿捏得极好,马鞭甩下不仅会使得鞭风甩向殷语等人,而且马蹄扬起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将踢倒殷语,至少让这帮只会在嘴上讨便宜的贵女吓得摔坐一团! 这种事情,她在草原上可没少用来教训人。 然而待她‘得罪了’三字落下,后面却只轻轻巧巧地回应了一句:“郡主,小心别摔了。” 她会摔? 明美郡主嘴角闪过一抹嗤笑,扭头朝殷语等人望去—— 却发现殷语等人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三尺之外,别说被马蹄踢到,就连鞭风对她们也没有一丝影响! 她来不及错愕,就见殷语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郡主,可得小心些。” 明美郡主只觉得这是嘲讽:“看好你自己就好!” 马匹朝前疾驰而去。 明美郡主依旧扭头在瞪殷语。 忽地,就见殷语等人惊慌失措地掩住了脸面,下一瞬,一个猛颠,她竟从马上摔了下去! 幸好明美郡主有身手功夫,跟在一旁的侍女亦反应迅速地上前去扶起了她。 “实在抱歉。”楼时安上前道歉,“前阵子频繁下雨,地面陷下了个大坑没来得及填好……” 这话还真不是推脱。 实在是秦王府太大,府里头又没有操持的女主人。 秦王向来清风随意惯了,早在多年前就遣散了大半仆人,留下来的仆人数量不多,所以府里的修葺偶尔会略有拖延。 明美郡主看着楼时安诚挚的神情:“你……” 她一咬牙走向姚蓁蓁:“把你的马给我骑。” 姚蓁蓁惊愕:“郡主还要表演马上竞技之术?” “怎么?”明美郡主一扬下巴,“本郡主骑马碍着你了?” “这倒不是。”姚蓁蓁将手里的马缰递了过去,“只是很敬佩郡主,哪怕是衣裳脏了也要骑马。” “换了我们京城的姑娘,”于悠颇有同感地感慨,“绝对是以换干净衣裳为重。草原姑娘家的豪迈今日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随着一双双神色敬佩的眼睛落在明美郡主的裙摆,她低头望去—— 没忍住惊叫一声:“本郡主的裙子!” “实在抱歉。”楼时安适时开了口,“皆因最近雨多,地上难免泥泞……” “本郡主要回去了。”明美郡主气咻咻地一扔马缰,看向楼时安。 楼时安:“……那本世子这就让管家恭送两位郡主离开。” “你不亲自送我们回去?”明美郡主从来没有这一刻那般觉得下不来台。 楼时安笑得儒雅:“实在抱歉,但郡主也见到本世子还要招待今日来王府的宾客,怕是无暇亲自送两位郡主回去。” “那殿下呢?”明美郡主扭头看向燕煜,不知是因为裙裳脏了还是因为觉得没有面子,眼睛莫名就润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殿下送我们回去?” 燕煜沉默一瞬:“本宫有事要与秦皇叔商讨。” “你们!”明美郡主跺跺脚,拉住明艳郡主的手,“妹妹我们走!” 姚蓁蓁看着明美郡主急红了的双眼和略带落寞的背影,不由揪了揪头发:“不都说草原儿女有泪不轻弹,明美郡主好像哭了……” 她们集体欺负人家千里迢迢过来的北狄郡主,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大好? 然而下一刻,就见明美郡主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转身朝她的方向甩了过来:“你说什么?本郡主会哭?待下次见面,本郡主定会好生向你请教一二!” 言罢,气咻咻地扯着明艳郡主的手走了。 蓦地被殷语往后拉了一步才堪堪避开了软鞭的姚蓁蓁:“……” 枉她刚才还心软了一下,简直是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这草原来的姑娘,实在是蛮不讲理,活该摔脏了衣裳,嗤! 送走了两个郡主,于悠便招呼着众人骑马。 “咱们绕着燕晗山跑一圈,看看谁最快到半山亭?”她笑容可掬,把明美郡主带来的不愉快抛诸脑后,“我们先出发,表哥和楼时安现在去取马,随后再追上来。” “那县主可要跑快点,”楼时安笑道,“若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然而语落,某道视线刹间又让他绷紧了后背,他扭头看向白娉婷:“白姑娘刚才在看本世子?” 白娉婷目不斜视地拉着马往前走:“世子想多了。” 楼时安:“……” 殷语在于悠的招呼下上了马,扭头道别时,不经意就看见了燕煜露出在外的手。 她神色困惑。 殿下的手怎么还包扎着? 第62章 有问题有问题 以殷语对燕煜手上的伤的了解及那日她包扎的情况来看,按理说应当不需要再包扎,伤口就会慢慢痊愈了才是。 可…… 殷语没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 那分明还是她给燕煜做的包扎。 因为她当时一时淘气,给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殿下不仅没有换伤药,而且还顶着她打的蝴蝶结这么晃悠了两三天? 他就不怕别人暗地里笑话他吗? “阿语,快走呀!” 于悠的声音传来,殷语不得不收了疑惑的目光,一夹马腹跟上了三人。 四人骑马绕上山道,于悠迎着风道:“今日来秦王府,本来是想着向楼时安请教下马上竞技之术,现在被明美郡主那么一闹,不知为什么没了勤练马上竞技的心情。” 姚蓁蓁歪头思索:“县主可是觉得和那样的姑娘一争高下没什么意思?” “蓁蓁说得对!”于悠用力点了点头,“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皇后娘娘对咱们京城贵女冀望颇高,”她想了想,“就是为了娘娘,咱们也得多加练习。” “走,咱们先比比看谁能先绕山一圈。” “好!” 言罢,众人相视一笑,皆扬了马鞭,飞速往前奔去。 殷语曾随师父去过西北住过两年,骑术颇佳。 渐渐地,她就将三人甩在了后头,沿着燕晗山山道往山顶方向疾驰。 哪知到了一处岔路口,远远地就见燕煜骑着马朝她招手。 “殿……下?” 殷语拉住马缰放缓速度,燕煜不是去马厩取马,应该在她后头的吗?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疑惑,燕煜看向她道:“爷沿小道上来的。” 殷语恍然,随着燕煜的马往岔道行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燕煜握住马缰的手上:“殿下,你的手是一直都没有换过伤药吗?” “嗯。”燕煜随口应了一声,“随爷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骑去,不多时走到一处平地停下。 “我替你看看伤口?” 身为医者,殷语最是看不惯病患不在意伤口这种事情。 “……好。” 燕煜将手伸了过去,凝视着日光下那专注在替他拆开绷带的面容。 正欣赏着殷语的温柔时,忽地就见她抬起眼,凶巴巴地追究:“明明说了一日换一次伤药,怎么没有换?”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0节 伤口的愈合不仅没有预料中的好,而且绷带黏在伤口上,甚至让伤口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就很生气! 燕煜嘴角抽了抽,思绪飞转一瞬:“那天忘了带伤药了。” 事实上,他本打算隔日再去找殷语换药的。 只不过实在是太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至于季宗唠叨着要替他换药被他罚去刷恭桶的事,就不必多提了。 “太子府没伤药吗?”殷语又瞪了他一眼,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别拿出来忽悠医者。 燕煜:“……府里的伤药不如你配的好。” 这么不听从医嘱还会顶嘴的病患可不让人喜欢。 殷语眯起水漾漾的大眼,咬牙切齿一笑:“回头叫季宗去我府里取上一大罐过去。” “……好。” 重新替燕煜处理了伤口,又上了伤药后,殷语掏出帕子替他包扎好:“记住晚上睡觉前要再换次药,如果不方便来取伤药,就用太子府的伤药也是可以的。” 伤药没有那么讲究。 顶多就是三天好和五天好的差别而已。 “好。”燕煜点头应了。 “殿下,”殷语对燕煜的听话总算满意了些,这才想起了是燕煜专程带她来岔道的,“你找我可是有事?” 倒也没什么事的燕煜清咳一声:“……爷这两日都在处理何县令的案子。” “有眉目了吗?”殷语好奇。 “如方蕊儿所说,找罗长乐刻石雕的人的确是何县令府里的管家,”燕煜道,“那人已经招供画押。” “这么说,案子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了?” 燕煜望着那璀璨的笑脸,嘴角浅浅一勾:“若然没有变故的话。” 只不过曹国公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定会想法子挣扎。 殷语听了:“殿下可有所准备?” “自然。” 看了眼燕煜自信满满的神色,殷语又问了方蕊儿的近况,很是安心:“那咱们现在还要继续跑马吗?” 耽搁了这些时间,她怕是追不上娉婷她们了。 燕煜不答反问:“你会不会马上竞技?” 殷语的马术比他想象中好。 “不会。”殷语如实道,她会骑马是因为在西北住过两年,时常会以马代步去给边远地方的病患看诊。 至于花里胡哨的马上竞技,自然没时间去学。 “想学吗?”燕煜问道。 殷语狐疑地看他一眼:“殿下不是也不擅长马上竞技?” 刚才明美郡主询问的时候,她分明听燕煜说过的。 “只是不若楼时安。” 要教殷语的话自是绰绰有余。 燕煜定定看着殷语,“如果想学的话,爷可以……” 殷语老实巴交地摇头:“我不想学。” 学那干嘛呀,捣药不香吗?晒药材不香吗?配方子不香吗? 燕煜:“……” 两人边说边行,很快就回到了岔道口上。 “殿下,咱们来比赛谁骑得快?” 殷语扬起了笑,下一刻就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燕煜嘴角微翘,眸光紧紧地锁着前面的倩影,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两人赶到半山亭处,就见于悠等人已经在亭子里歇息等待。 “阿语,你明明是跑在前面,”于悠招呼两人进了亭子,“怎么现在才到?” “我在岔道口走错了。”殷语神色自若地应道,“正好碰到了殿下,所以一同过来。” 于悠眨巴着眼在两人身上扫过,笑眯眯地拉着殷语坐下:“要不是你走错了路,定然可以拿第一。” “阿语,我没想到你的骑术那么好……”于悠忽地惊呼了一声,“咦?表哥你的手怎么了?” 接下来姚蓁蓁满是困惑:“那不是阿语的帕子吗?怎么会在……” 后面的话在白娉婷揪住她的手时莫名消了音。 于悠却兴致勃勃:“表哥,为什么阿语的帕子绑在了你的手上?” 第63章 爬树找谪仙 众人目光灼灼地落在燕煜的手掌上,殷语一脸莫名:“殿下的手受伤了,我替他包扎。” 那不过是普通的帕子,这一个个双眼发光地看着—— 就没懂。 “哦……原来是受伤了。”于悠意味深长地应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众人相视一眼,皆意味深长地点头,表示理解。 殷语:“……” 就更不明白了。 所幸于悠很快就转了话题。 “楼时安,”她指着不远处的山壁,明知故问,“那上面是什么地方?” 她们所处的半山亭基本上是燕晗山跑马山道的尽处,再往前就是一道垂直的山壁,可以沿后面的小径上山。 只不过,听说秦王从不轻易让人上去。 楼时安抬头眯了眯眼:“那就是燕晗山山顶,我爹偶尔会在上面小住。” “小住?上面难道还有屋子?”于悠托腮。 “只有一间木屋。”楼时安想着山顶那简陋的木屋,叹了口气,“我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上去住两三天,不喜人叨扰。” “你也不行吗?” 楼时安摸摸鼻子:“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爹他素来喜欢清静。” 他却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在山上呆上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秦王,他不会觉得孤单么?”于悠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楼时安摆手,“对我爹来说,那是清静,他享受着呢!” 于悠白了他一眼。 任谁孤零零地在那山崖绝壁上独住,都不可能不觉得孤单。 只有楼时安这样大咧咧的性子,才会连自家老爹的心情都不能理解。 “我们走吧。”她忽地站起身来,“骑马下山。表哥和楼时安再喝盏茶,随后再追上来如何?” 燕煜和楼时安自是没有意见。 这次同样是殷语领先,她骑行到岔路口时,寻思了片刻就往岔路拐了进去。 早前给燕煜包扎伤口完后,忘记把她的伤药瓶子带走。 到底是她用上好药材配制的伤药,一瓶算下来得十多两银子呢! 不能浪费了。 殷语一路寻了过去,在给燕煜包扎伤口的树杈上找到了伤药瓶子。 就在她欢欢喜喜地拿回瓶子准备重返山道时,就见于悠骑着马往她的面前疾行过来。 “阿语?” 于悠惊讶地拉了马缰,“你怎么也来这了?” 殷语摇了摇手中瓶子:“刚才给殿下包扎伤口不小心把药瓶落下了。” “表哥真受伤了?”于悠张了张嘴,她还以为那是推托之词! 表哥功夫高强,哪怕是与人干架也甚少会受伤,怎会无故伤到手? 殷语:“……真受伤了。” 她是绝对不会浪费伤药的医者好吗? “县主,你拐进岔道来做什么?”殷语略心塞地换了个话题。 于悠眨了眨眼,忽地压低了声音:“阿语,想不想跟我去个地方?” 语落,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两个声音:“县主,阿语,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两人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姚蓁蓁和白娉婷亦拐进了岔道。 “我们远远跟在县主后头,”姚蓁蓁快言快语解释,“正担心县主走错路呢,没想到你们两个都在。” 于悠清了清嗓子:“你们想不想和我一同去个地方?” “好呀,”姚蓁蓁眼睛水亮亮的,“咱们去哪里?” “走,先跟我来。”于悠神秘兮兮一笑,上了马往前带路而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1节 众人沿着岔道骑行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只见路越来越窄,最后行到一处山脚。 “没路了。” 殷语等人随着于悠跳了下马,于悠朝众人招招手,看向眼前的山路道:“咱们爬山去。” “县主,这是秦王偶尔会去小住的山头吗?”殷语仰头看去,“你是想去找秦王?” 这话略直接了些,让姚蓁蓁和白娉婷都忍不住掩面。 于悠却没有在意,只神秘道:“你们见过谪仙没?” “谪仙?” 三位姑娘跟在于悠身后往山路小径行去,姚蓁蓁最是好奇,“县主是说带我们去找谪仙?” “还是说秦王如谪仙一般?”白娉婷同样好奇。 “不错。”于悠顿足,仰脸望向高空,“秦王是我见过这世上唯一一位犹如谪仙般的人。” “真的吗?”姚蓁蓁忙推了推于悠,众人往前走去,“可我娘说皇上是大燕最英伟的男子,难道秦王更甚于皇上?” 于悠歪了歪头:“那不一样。皇上确实英俊伟岸,但让人不敢仰视。秦王就不一样,虽然同样不敢仰视,但他像天上谪仙,不食人间烟火,似清风朗月……” 殷语冷静地提醒:“可世子不是说了,秦王不喜人叨扰吗?” 她们这么爬人家后山去偷看,会不会不大妥当? “不妨事。”于悠摆摆手,“咱们就悄悄地去瞧上一眼就走。” 随着于悠一路爬山上去,约摸过了一刻钟,就见于悠在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 她仰头看着附近的几棵大树,挽挽袖子看向众人:“你们会爬树不?” 姚蓁蓁张圆了嘴:“县主,咱们要爬……树?” “对!”于悠看向姚蓁蓁,“蓁蓁向来活泼,想必爬树应当不在话下?咱们今天穿的都是骑马服,正正适合爬树!” 姚蓁蓁抬头看了看又高又直的树,面色微僵地摇了摇头。 她虽然性子跳脱了些,可到底是大家闺秀,哪里会爬树? 于悠挠了挠头:“那娉婷会不会?” “娉婷定是也不……” 姚蓁蓁不自觉地接了话,却见白娉婷拉住了她,看向于悠道:“我……会的。” “我也会。”殷语含笑。 莫名觉得自己很没用姚蓁蓁站在树干旁戳着树皮,眼巴巴地看着三人动作利落地往上爬去。 阿语就算了,为什么连娉婷那样温柔文弱的姑娘,也会爬树? 就觉得好心酸。 回去之后,她也要在府里找棵树来爬! “阿语!你怎么爬得那么快?” 于悠的声音打破了姚蓁蓁的自怨自艾,她急急抬头望去,就见殷语已经爬了近丈高,而于悠和白娉婷不过才刚开始往上爬了一小截。 “阿语,你往那个方向看,”于悠指着山顶方向,“看看能不能看到山顶的木屋,还有秦王他在不在?” 殷语抬眸望去:“看到了。木屋,还有正在……烧画卷的人,他就是秦王?” 山顶木屋旁,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手执一张画卷,画卷被点了火,正一点一点被烧成了灰。 画卷上有一个女子,当殷语看清画卷里女子的面容时—— 不由自主地睁圆了眼。 第64章 被抓包 待到于悠和白娉婷爬到能够看得见木屋的时候,秦王手里的画卷已经尽数成了灰。 他背着手,缓步进了木屋。 于悠巴巴地看了眼隐入屋前的衣角:“听说秦王特别爱作画,对画作的要求也极高。但凡画作中有一丝不满足心意之处,就会将其烧掉。” “能留下来的画作很少,但我曾经看过其中两幅,真是用惊才绝艳来形容也不为过。” 白娉婷好奇:“秦王在山顶作画,画的可是山景?” 殷语想起画作中的女子:“……” “娉婷说得对。”于悠道,“我看过的那两幅正是从燕晗山望下去的景致。” “阿语,刚才秦王烧的画你可有看清?”于悠心痒难耐,“画的是什么?” “……”殷语沉默片刻,“距离略有些远,所以我没有看清楚。”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觉得刚才所见似乎并不宜说出来。 “秦王从木屋里出来了,你们快看!”于悠忽地又低呼了一声,“咱们小声点儿,别让他发现了。” 殷语和白娉婷纷纷看了过去,就连在树下什么也瞧不见的姚蓁蓁也忍不住踮着脚往她们的方向看去。 “我说的可对?”于悠双眼冒着星星,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托着腮,“秦王真的若天上谪仙般,飘逸轻灵,衣袖一甩便能乘风归去!” 白娉婷默默地点了点头:“县主说的极是。” “阿语,你觉得呢?”于悠看得入神,随口问道。 殷语亦是惊叹一声:“确实是难得一见。” 姚蓁蓁悔极:“你们多描述下,让我想象想象!” “一袭白衣,飘飘若仙。”白娉婷沉吟道,“仙姿俊逸,风华无双,目似月华般清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楼时安的爹。” “说是楼时安的哥哥也不为过。”于悠赞同道。 姚蓁蓁扒着树干畅想,突又好奇道:“县主,咱们能够再走近些去看么?” 那样说不定不用爬树,就能看到姐妹们嘴里所说的谪仙了! “不行。”于悠摇头,“这里已经是经过我多次查证的最佳位置。再往前就很容易被秦王发现,若是离远些就看得不那么清楚。蓁蓁要是好奇,回头我教你爬树,下次咱们还来!” “下次还来?县主这是把我们家后山当自己家了不成?” 楼时安半带调侃的声音忽地从一侧传来,不多时,他和燕煜两人便走到了树下。 众人:“……” “县主,树高危险,先下来可好?” 楼时安含笑。 于悠讪讪地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下了树。 “白大姑娘素有才名,又是今年的京城第一才女,不曾想爬树也是一绝,实在是让本世子佩服。”楼时安定定地看着白娉婷,伸出了手。 白娉婷嘴角僵了僵,沉默地顺着树往下爬,无视了楼时安的手,轻巧地跳了下地。 “本世子甚是好奇,”楼时安见白娉婷往一边走去,长腿一迈跟在后头,“白修撰可晓得自家仪静体闲的闺女竟然会爬树?” 白娉婷蓦地顿足,转头看向楼时安,咬牙切齿回应:“世子见笑了。” 言罢,转头就走到姚蓁蓁身边,再不肯与楼时安多说一句。 那厢殷语爬得最高,自然是最后一个下来。 当她看着树下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燕煜那张严肃的脸时,刹间有种初次见燕煜的感觉。 那时候的太子殿下,好像就是这么沉肃难近。 今天早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一样。 “殿……下?” 燕煜沉着脸,睇着殷语那一脸茫然,也不知晓为何心底会有股说不上来的气。 刚才楼时安说接到秦王的讯息,恐怕是府里宾客上了后山,他就随楼时安一同往后山而来。 楼时安见怪不怪,说每回于悠来王府作客,必定会偷溜到后山爬树去偷看他爹。 打从于悠第一回 来秦王府就这么干了。 那时候于悠不过才七八岁。 小小姑娘对秦王惊为天人,老喊着要去看神仙叔叔。 于悠这丫头虽然被国公府养得随性肆意了些,但性子素来善良可爱,又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所以大家便睁只眼闭只眼随着她去。 可一看到殷语居然也一同爬树,还爬得最高时,燕煜就觉得—— 爷很不高兴。 “县主,咱们下山吧。”楼时安想起秦王的叮嘱,正色看向于悠。 于悠巴巴地看了眼瞧不见木屋的方向:“楼时安,既然我们都到后山了,总该去给秦王请个安才合礼数不是?” “县主有心了。”楼时安婉拒,“我爹他向来清静惯了……” “好好好!”于悠一听就知道如意算盘打不响了,垂头丧气道,“那走吧。” 一行人往山下而去。 “楼时安,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过来了?” 按着她的计算,楼时安和燕煜一路骑行到山下发现她们不在,随后再骑马回来找她们的时间,怎么也得比现在晚上一刻钟以上才对。 楼时安含笑:“马术太过精湛,让县主见笑了。” 于悠瞪他:“……” 顿了一瞬,她又问道,“楼时安,我的诗作秦王到底有没有看?” 楼时安一摊手:“诗作我早就交给爹了,至于他看没看,我也不知道。” “那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拜访一下顺便问问……”于悠捶胸顿足。 “走罢,我教你们马上竞技之术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2节 众人去了练武场,楼时安先表演了一手马上竞技的技巧,登时就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了。 不得不说,楼时安的马上竞技之术果然精妙绝伦,勾得人人都有了学习的欲|望。 “今天先教你们第一招,马上直立……”楼时安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将其中要点和难处掰开捏碎讲得清楚明白。 “我来试试!”于悠今天过来本就是想向楼时安学马上竞技,现下听了讲解便跃跃欲试。 不止是她,就连白娉婷和姚蓁蓁都一人领着一匹马走到一侧,在楼时安安排的女师父协助下开始练习。 殷语眼馋,亦跟在众人身后往马走去。 忽地身侧就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不是说不感兴趣?” 额。 殷语飞快地瞅了眼燕煜,老实回应:“瞧着挺有意思的……想试上一试。而且,女子善变,昨天说不喜欢今天就喜欢了本来就很正常呀……诶?殿下你不生气了吗?” 第65章 爷当然会 燕煜的脸黑如锅底。 现在的重点是他生不生气吗? 现在的重点是殷语明明说了不想学马上竞技,可看完楼时安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势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得他很心堵好吗? 燕煜大踏步把马牵过来递给殷语:“爷教你。” 不就是行马途中站到马背上? 这简单技巧他来教就是了,用得着排着队向楼时安学? 殷语巴巴地看了眼在楼时安指导下已经开始练习的于悠,想着燕煜说的有道理,不能分走了姐妹们练习的机会。 虽然殿下不若楼时安精通马上竞技,但她那么聪明,只要稍加点拨一定能学会。 大不了就比姐妹们学得慢一些。 实在不行她多偷看两眼楼时安的讲解,一定能学会。 没料到在殷语心里马上竞技能力被看低的燕煜见她乖巧上了马,黑沉沉的面色总算稍霁。 待殷语上了马,燕煜便拉着缰绳牵马往远离楼时安等人的方向行去。 边走边讲解马上直立的要点。 殷语早前刚听过一遍,这次再听,便发现燕煜讲得更为深入浅出,易于理解。 “你先小跑起来,按照爷的方法试试。” “好。” 殷语本就是个胆大的姑娘,又略有身手功夫,闻言便开始进行尝试。 在燕煜的帮助下练习了几次,渐渐地掌握了马上直立的要领,基本上能够稳稳地在马背上直立数瞬。 那种感觉新奇又满足。 燕煜看着殷语那比日光更加灿烂耀目的笑,嘴角也不自觉地随之上扬。 “咦?世子在教新的动作了。” 殷语眯眼望过去,于悠和她一样基本掌握了马上直立的要领,而姚蓁蓁仍是胆怯不敢站起来,白娉婷则小试几次依旧站不太稳继续练习。 于悠学会了马上直立,想起明美郡主那耀武扬威的脸,便急急地拉着楼时安接着教新动作。 新的动作甚是好看。 马上直立后单手撑在马背上进行旋身翻飞,随后再落回马背。 难度比马上直立稍微高了一些,但好看度则直接翻番。 于悠见了立即缠着楼时安讲解。 殷语也很想过去听。 但觑了觑燕煜的脸色:“殿下,你会世子教的新动作吗?” 燕煜额角崩了崩。 那种花拳绣腿般的动作正是以往他最鄙视的。 身为堂堂男子汉,谁闲着没事去学那些不经用的东西? 想是看懂了他的意思,殷语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我想学那个。能不能让我过去听听世子的讲解?” 大爷,可以不要揪住她的马缰,她只不过想过去旁听下课程。 哪知握紧缰绳的手却一动没动,燕煜抬眼看她:“爷教你。” 语落,一直跟在燕煜身后充当隐形人的季宗倏地托住了下巴。 殿下什么时候会秦王世子的那套花架式的? 他自幼跟在殿下身边,可以一百个肯定殿下从来没有练过一次! 哪怕是看,也顶多是被世子逼着看他表演过一两次而已。 怎么可能就会了呢? 还要教殷大姑娘? 殿下一会儿会不会丢人哪? 就突然很替自家殿下担心。 “殿下你也会吗?”殷语眼睛一亮。 刚才燕煜教她马上直立教得非常好,不仅能够指点她的错误,而且讲解仔细好理解。 要是燕煜继续教她,那自然是最好了。 燕煜低哼了一声。 不就是个花架子,他能不会? 他转身上了马,目光一凝,便依照着刚才楼时安的姿势,原封不动地演示了一遍。 动作利落宛如蛟龙般,比楼时安更多了两分男子气概。 引得殷语和季宗不由自主地鼓掌喝彩。 “殿下厉害!” “殿下威武!” 燕煜利落地一跃下马,嘴角微微翘了翘。 “某人不是从来都不屑花架子的吗?”楼时安的声音忽地从远及近,含着几分戏谑,“这招花架子看上去可比本世子的更加厉害又威武啊!” 燕煜的眉头倏地一皱,黑眸微眯转过身去,从齿缝中蹦出了三个字:“楼、时、安?” 楼时安立即高举双手:“我就是过来给殿下鼓个掌,这就回去教县主了。” 言罢,一个转身就溜了回去。 燕煜盯着他的背影,悻悻然地努了努嘴。 “殿下,”殷语对这一招心痒痒,“可以现在就教我吗?” “……自然。” 燕煜继续教殷语马上翻飞,待到殷语差不多掌握了要领,便有人前来传了话。 说是宫中宣燕煜和楼时安过去。 两人相偕进宫,留下于悠等人意犹未尽。 “马上翻飞我还没完全学会,”于悠叹口气,扭头憾恨地瞄了眼燕晗山顶,“只能下回再来找楼时安教了。” 姐妹们惋惜中一同离开了秦王府,依依惜别后各自上了马车离去。 殷语的马车落在最后,不疾不徐。 “姑娘,”秋葵还沉浸在刚才马上竞技的精彩里,“你做的那个马上翻飞真真是太好看了,奴婢瞧着就像九天仙女一般,铁定比那什么郡主的马上竞技要高超!” 殷语睐她一眼:“别多想。人家草原郡主可是自幼在马上长大,我那两招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糊弄下人可以,若是真的比赛,想来还是差上许多。” 只不过她本就没有想着自己这么练上几次就能超越草原来的姑娘。 之所以练习,是因为觉得有趣。 秋葵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觉得自家姑娘天下第一。 她嘟起嘴:“姑娘若是再多练练,肯定不能输。况且,明美郡主她们既然是马上长大,赢了也算不得光彩。” 殷语失笑。 渐渐地,马车外头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咦?姑娘,咱们好像正路过信安书院。”秋葵好奇地掀了帘子往外看,“今天是书院的常假,书院门口好多回家的学子……” 常假是指的书院每隔十日放的一天假。 殷语透过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果真见到不少学子背着书篓往外走。 “姑娘,那不是大公子吗?” 秋葵眼尖,指着书院正门外不远处几个聚集在一起的学子道,“大公子好像在与人吵架。” 殷语顺着秋葵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殷滔脸上布满怒色,而他的对面有三位学子,个个面带嘲弄地说着什么。 “咱们过去看看。” 第66章 吵架他就没输过 “听说你家妹子那个叫一语成谶,不张嘴便罢,张嘴一喷,谁被喷谁倒霉。”公子甲叉腰睥睨殷滔,嗤笑一声,“兄弟们,你们说说殷滔她家妹子的那张嘴是什么嘴?” 公子乙和公子丙嘿嘿一笑,异口同声回答:“可不就是乌鸦嘴!”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3节 “人家可不认是乌鸦嘴,”公子乙瞬间又接了话,“人家自称那是能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 “哎,等等!”公子丙一击掌,“这么说殷滔的妹子可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人家是神算子?这按着长安大街上神算子的模样来看,莫不是长了一张鞋拔子脸,扫把眉,吊梢眼,鹰钩鼻,满口黄牙……” “啊呸!” 殷滔气得一叉腰,“我说你们三个人满嘴喷粪,简直是有辱斯文!” 要不是书院规矩学子间不得斗殴,他早扑上去海揍这三人一顿。 只不过,要比斗嘴,他殷滔可从未认输过。 “苟福贵,”殷滔一指公子甲,“你家妹子为了夺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可谓是用心良苦,提前半年请了名师日日教作诗,听说猜题就猜了三百道,每道题都让名师亲自作了诗反复地背……” 这会儿围上来看热闹的学子渐多,大家听了殷滔的话,更是兴致勃勃。 殷滔说得兴起,“这虽然算是作弊,但咱们心知肚明便罢了,谁也没想着要揭穿不是。哪知苟姑娘不知突然咋的了,非要问我家妹子她能不能夺魁。” “我家妹子好心告诉苟姑娘,别说夺魁,她怕是会有血光之灾,可要注意些个。”殷滔双手一拍,“苟姑娘不信,当下黑了脸转身就走。结果你们猜怎样?” 围观学子们齐齐摇头。 “一刻钟后就自己把脸给刮伤了,姑娘家爱脸面,可不得赶紧回京治伤去!啧!” 分明是自家妹子爱挑衅,还敢说他家大妹妹,不要脸! 苟福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摸溜走了。 “再说黎来远,你家妹子和苟姑娘可是异曲同工之妙,”殷滔气势如虹,继续讨伐,“好端端地非要到我家妹子跟前问自己能不能拿第一。我家妹子不过说了怕是不行,就气得拿那价值二百两的簪子打赌。结果,”他又是一摊手,“不仅没拿到第一,簪子还输给我家妹子了。你们说,这不是活该么!” 凭什么他家妹子说中了就是乌鸦嘴,他家妹子那是真神算好吗! “还有你,关宏坤!咋哪哪都有你啊?”殷滔嘴一撇,“我家大妹妹长什么模样你没见过?端的是花容月貌,可比仙子。你描述的那些是在形容自个儿的长相吧?要不回去找个镜子好好照照……” 殷语站在人群后,默默掩面。 本来还担心哥哥被人欺负,现下这是—— 他不欺负人算不错了! 重新回到马车上,秋葵探头张望:“姑娘,咱们现在回府吗?” “不急,到前头去等哥哥。” 那厢殷滔舌战群雄,把三人骂跑后,才悻悻然地离开了书院。 刚走了不多远,就被秋葵唤上了马车。 “大妹妹,你专程来接哥?”殷滔咧嘴一笑,喜不自胜。 瞧瞧,他家大妹妹多好! 殷语含笑:“妹妹只是路过,见哥哥在书院外和人说话,便在此等哥哥。” 殷滔神色一正:“妹妹可有听见哥哥和那些混……同窗说什么?” “没有的。”殷语满面纯挚。 那就好。 殷滔拍拍胸口,虽说吵架他从没有在怕的,可要是让大妹妹听了那些混账说的话,指不定会伤心。 “咱们赶紧回家。” 马车行了一路,殷滔忽地就想起了殷语善卜算一事,眼睛微亮问道:“大妹妹,能否给大哥算算,今日的月考考了第几名?” 殷语睇他一眼:“哥,卜算要收费的。” 殷滔张了张嘴:“……一次多少银子?” “百两一次。若是哥哥想算,可以打五折。” 百两一次! 他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才十两! 大妹妹收费这么贵,以前流落在外的时候会不会一年都无法开张一次? 那岂不得吃了这顿没下顿…… 在殷滔大张着嘴神游天外时,殷语又接着道:“大哥想想,若是花了五十两在妹妹这儿算到这次月考考了第十二名,两日后书院出了成绩单,果然就是排第十二。你的五十两银子不过是买了个早两天知晓而已,值当吗?” “……不值当!” 五十两够他花半年了。 “所以……”殷语笑笑。 殷滔摸摸鼻子:“大妹妹,我这回只考了第十二名?” 殷语:“……” 兄妹俩回了侯府,一同去沉香院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督促一声殷滔去看书后,就把殷语单独留了下来。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殷语:“语儿今天去秦王府,可有见到秦王?” 殷语摇头:“秦王世子说秦王好清静,让我们不必前去请安。” 侯夫人轻叹一声:“果然如此。” “娘,”殷语不解,“您为何会这么问?” “语儿可听说过秦王和前秦王妃和离之事?”侯夫人拉着殷语的手问道。 殷语点点头。 “前秦王妃就是娘的堂姐,”侯夫人道,“她和秦王和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殷语来京城后只晓得娘亲的外家在闽东城,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不由一时诧然。 “前秦王妃和娘自幼关系很好,她和离后就去了闽东城,后来再嫁,日子过得很好。” “那听起来和离并非坏事?” 殷语莫名想起爬树时看到的秦王,以及他烧掉画卷中的那个女子。 “自然不是坏事。” 与其用一辈子时间守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还不如尽早断了重新寻找幸福。 “只是秦王温和儒雅,品性谦良,哪怕是你大姨和他和离了,对他也没有恨意。” 这是侯夫人没有阻拦殷语去秦王府的原因。 “若是秦王问起你大姨的事,”侯夫人道,“可千万要记住告诉他,你大姨过得很幸福,夫妻恩爱,子女双全。” 侯夫人一想到堂姐为秦王远离京城,两人难再相见,终究觉得意难平。 殷语眨眨眼:“好。” 不过,她觉得她不可能会见到秦王本尊就是。 侯夫人叹了口气,换了话题:“今儿个顺道接你哥回来时,可有见到他和同窗是否相处和睦?” 第67章 南北药行 殷语看着侯夫人,刹间就想起了马车在侯府停下前殷滔那恳求的话语:“大妹妹,一会儿娘亲要是问起书院的事,记得替哥哥遮掩遮掩……” 她弯起唇角:“娘,我在书院前看见哥哥和同窗们有说有笑的。” 有说—— 自是她家大哥叉着腰气势雄浑地把同窗说得抬不起头来,灰溜溜而走。 有笑—— 那是她家大哥口战得胜后满面得意的笑。 不算欺骗娘亲。 侯夫人一听,果然欣慰:“那便是好。” 隔日一早,殷语刚从沉香院请安回来,就见殷淑风风火火地又跑进了清芷院:“大姐,快,咱们去前院!” 和殷淑分别才没一会儿的殷语满眼不解:“怎么了?” “表哥来了!”殷淑拉着殷语往外走,“你还没见过表哥吧?咱们去见见,听大哥说今儿个是专程请表哥过来教他马上竞技之术,咱们去看看能不能一起学……” 殷语就这么被殷淑拽去了前院。 殷淑说的表哥叫洪怀逸,正是前秦王妃兄长洪大将军最小的儿子。 将军府的儿郎大多数都会在成年后前往闽东城坐镇大燕东疆,洪怀逸今年十七岁,刚考取了武状元。 按照将军府的惯例,明年洪怀逸就会前往闽东城从军。 洪怀逸身高体长,皮肤略黑,但五官俊朗,看上去非常阳光。 殷淑拉着殷语过去,一见着洪怀逸就脸儿红红地表哥长表哥短的,瞧着满心欢喜的样子。 洪怀逸来侯府是受殷滔邀请过来教马上竞技之术,当殷淑缠着想要跟上一块儿学时,侯夫人出现了。 拎着殷淑拉着殷语往花厅走去,侯夫人笑意森森:“大哥学骑马,你凑什么热闹?” 殷淑扁嘴:“娘,是皇后娘娘鼓励咱们女子也要不输男儿……”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可不能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侯夫人揪着殷淑的鼻子捏了捏,“你这连骑马都还骑不稳妥的,就像练马上竞技?不怕摔断腿也得担心下摔伤了脸蛋以后怎么见人!” 殷淑顿时怂了:“娘,那我在旁边看表哥教大哥成不?” “不成。” 殷淑的那些小心思侯夫人哪能不知晓,“你们姐妹俩若是想学骑马,娘亲自来教。” 她自幼亦是在将军府长大,身手功夫不赖,自问教两个女儿不在话下。 就这样,殷淑和殷语被送回了各自的院子。 待侯夫人忙完府里事务,下午会带她们去练武场练习。 殷语见时间还早,就又偷偷溜去了沉香院,得了侯夫人允可后出了门。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4节 回京这几日一直没时间,今天终于可以去趟南北药行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需要的药材。 南北药行坐落在长安大街一角,是大燕最大的药行。 往来药行买药材的人不少,殷语出示了贵宾卡后,立即就有管事恭敬地将她迎去了药行二楼的雅室。 殷语将提前备好的药材清单递给了管事:“麻烦看看这些药材是否都有,若是有的话,按照上面的份量替我打包。” 管事接过清单大致浏览了一眼,登时震惊:“客官,这上头不少都是珍稀的药材,恐怕还需查查仓库里是否有备货……” “不急,”殷语点头,“劳烦管事。” “是,请客官稍候。” 管事让人上了茶水,便躬身退了下去。 不得不说南北药行效率高超,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将殷语需要的八成药材全部备齐,余下的亦已在京城别的分行查询是否有货,正让人前去取来。 “客官,这份清单中有两味药材我们南北药行没有。”管事指着清单中最上头的两行,“若是客官不急的话,我们可以问问京城外各处分行是否能够找到这两味药材。” 殷语略有失望。 但旋即便释然了。 这两味药材是师父和她走遍大江南北寻了多年都未曾找到的药材,南北药行没有亦是常理之中。 “劳烦了。若是找到这两味药材的消息,麻烦让人去趟恩平侯府告知。” 殷语吩咐秋葵和车夫将药材往马车上搬,然后接过管事递来的支付清单:“贵宾卡价值五千两,余下六千六百两我用银票支付。” 管事忙道:“客官这张贵宾卡是我们南北药行的顶级贵宾卡,除了自带五千两额度外,所有消费均打五折,所以客官只需支付三千三百两即可。” “……那就多谢了。”殷语眉开眼笑。 随殿下出京办差真的是件受惠无穷的好差事! 就在殷语满意地查看着药匣子里的药材,正感慨着南北药行的药材品相极好时—— “砰!” 只听一声响起,雅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女子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赭阴草就是被这里的人全部买走了?” 殷语定睛一看,竟然是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两人。 “居然是你?” 明美郡主同样认出殷语,冷笑一声,“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好说了。这里的赭阴草本郡主全要了。” 殷语温婉一笑:“实在抱歉,赭阴草的款我已经付了,它们现在都是我的。” “多少钱,本郡主给你。”明美郡主志在必得,气势汹汹。 “郡主怕是理解有误。”殷语收了笑容,“我买赭阴草不是为了摆设,自是有它的用途。所以,不卖。” “你!”明美郡主一瞪眼,“要多少钱你直说,这药材本郡主今天是要定了!” 明艳郡主拉住明美郡主,冲她使了个眼神:“殷大姑娘,实不相瞒,我们买这药材有急用,是真的缺之不可。可否请殷大姑娘割爱?” 这还是殷语见了明艳郡主后第一次听她说话。 话说得明显比明美郡主讨喜多了。 殷语神色微凝。 赭阴草不是寻常药草,用途并不广泛,通常只会将其用在翳热症上。 而翳热症并非常见病,是一种罕见的眼睛出血症。 这两位郡主一副非之不可的神态就耐人寻味了。 事实上,殷语将南北药行所有赭阴草买下并非为了用于治疗翳热症,而是用于她的独家配方重伤寒药方。 殷语打量着两个郡主的神色,一个念头莫名涌上来。 莫非她们买这赭阴草,是用作重伤寒的治疗之用? 第68章 倒买倒卖 知晓她独家配方的人不多,除了师父外,她就只曾将药方给过一个人。 那是在西北边疆小镇上偶遇过一对夫妻。 当时那位妻子患了重伤寒,在当地寻了许多大夫皆束手无策。 殷语正是用她的独家药方救了那人的妻子。 那个人待妻子好转,便向她求取药方。 说是家乡每年冬日都有许多因为重伤寒得不到救治而死去的乡亲,若是有了药方,可以救许多人。 遂殷语便将药方给了那个人。 西北与北狄接壤,殷语不得不猜想兴许是那个人将药方传去了北狄,所以两位郡主才对赭阴草势在必得。 她买赭阴草本就是想着用来做治疗重伤寒的药丸备用,若是两位郡主急着买回去救人,让给她们倒也是无妨。 只不过,明美郡主委实不招人喜欢—— “既然是急用,那赭阴草让给你们也不是不行。” 殷语走到桌边打开了三个药筐的盖子,那是尚未送去马车上的赭阴草,“这里有三筐赭阴草,一筐二百两,盛惠六百两。” “六、六百两?”明美郡主柳眉一竖,“刚才药行的人分明说的是一筐一百两!” “不错,一百两一筐是南北药行的价格,”殷语笑盈盈,“只不过现在这药属于我了,我卖的价格是二百两一筐。郡主是要还是不要呢?” 明美郡主气得胸口直起伏,定定地盯着殷语,咬牙切齿。 “姐姐。”明艳郡主在旁拉住她,附耳劝解了两句。 “行,二百两就二百两,本郡主全要了!”明美郡主一挥手,“把药筐搬走!” 两人来去如风,殷语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六百两银票,笑着招呼秋葵:“去把马车上另外三筐赭阴草送到她们的马车上。” “姑娘?”秋葵正觉得解气,没曾想殷语竟然会这般说,“可你不也需要赭阴草吗?” “我做药丸不过是有备无患,以后有了赭阴草再做也不迟。” 若是没听错的话,刚才离开时明艳郡主低声说了还差不少赭阴草。 救人是重要的事情,既然明美郡主已经支付了六百两,按照价格把赭阴草都给她们就是了。 提高价格本来也就是为了气气明美郡主而已。 那厢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回了雅室,依旧气愤不已:“那姓殷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姐姐,”明艳郡主安抚明美郡主,“王和王妃一会儿就会亲自来南北药行,王妃在大燕身份尊贵,又是当今殿下的姑姑,若是让她知晓姓殷的身为大燕贵女,却做出倒买倒卖赚差价的行为,必定会上前呵斥……” 明美郡主眼睛一亮:“妹妹说的对!若是王妃去大燕皇后面前参那姓殷的几句,她从今往后在京城定然寸步难行,备受嘲弄!” 到时候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而且,”明艳郡主目露深思,“姐姐可有留意刚才那雅室里摆放了许多药材?” “殷大姑娘不过是区区一个京城贵女,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买药材?” 明美郡主睁大了眼:“就是!赭阴草并非普通药草,寻常人根本用不着。她无端将南北药行的赭阴草买下,莫非是打听到我们急需这种药草才故意为之?” “你说她会不会是专程想和我们北狄作对?” 明艳郡主默了默,努力掩饰掉对明美郡主的鄙夷:“这倒不会。若然真的和我们作对,她就不会将药草让给我们。” 哪怕是双倍价格,也不过是几百两的事。 “妹妹的意思是,那殷大姑娘并非出身医药世家,买那么多贵重药草,说不定是另有古怪。咱们日后可以多加留意。” 明美郡主皱了皱眉:“也行。” 今天在殷语那里多花的银两丢的何止是钱的事,对她来说丢的是面子。 日后的事日后说。 今天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殷语! 想到这里,明美郡主不由走到窗边:“王和王妃怎么还没来?” 今日她们姐妹两人专程领了采购药材的事情,就是为了想在王和王妃面前好好表现,为家中父兄挣些脸面。 药材之事事关重要,王和王妃说过会亲自过来一趟,看看是否再多采购些珍稀药材回北狄。 不多时,就听明美郡主一声惊呼:“妹妹,王和王妃的马车到了!” 两人皆是一凛,忙彼此打量下装束,整理好了容颜,走到雅室门边等候。 北狄王和北狄王妃步入雅室,两人急急上前行礼。 “明美和明艳已经将一应药材全部买好,”明美郡主微扬声音禀报,“尽数让人放上了马车,装了足足有三大车。” “另外就是一直以来不易寻找的赭阴草,”明美郡主将桌上的三个药筐打开,“也高价从恩平侯府大姑娘手里买到了。” 北狄王妃和北狄王对视一眼:“恩平侯府大姑娘?” 明美郡主等的就是北狄王妃这一问,她立即摆上了委屈的脸:“回王妃,这赭阴草在南北药行卖一百两一筐。而这三筐赭阴草,殷大姑娘刚用三百两从南北药行买下,转手就收了我们六百两才肯让给我们。” 明艳郡主适时补充:“若不是我们恳切求情,跟她说我们等着药材急用,恐怕她还不愿意转让。” “殷大姑娘?”北狄王沉声道,“她为何会买赭阴草?” “明美亦觉得奇怪,”明美郡主忙回应,“她不仅买了赭阴草,而且还将药行的所有赭阴草都买了。” 北狄王眸光一凛:“她人在哪里?” 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异口同声:“就在隔壁雅室!” “走。” 北狄王倏地站起身,拉着北狄王妃快步往外而去。 两个郡主神色欢喜地对视一眼,飞快地跟上。 隔壁雅室。 殷语抱着最后一筐药材,朝药行管事点头致意:“下回若是有了那两味药材的消息,还请帮忙留着,去恩平侯府知会一声。”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5节 管事自是恭应不提。 就在这时,雅室门再度被推开,北狄王和北狄王妃走入:“阿语姑娘?” 殷语扭头看去,待看清两人时,神色稍顿地思索了片刻:“阿达叔和阿达婶婶?” 北狄王和北狄王妃欢喜一笑:“多年寻你不得,没想到总算在这里见到了!” 第69章 救命恩人 殷语是在北狄王带着北狄王妃一同出巡北狄边塞的某年深秋遇上他们的。 那一年雪下得早,北狄出巡队伍遇上雪灾,好不容易平安抵达边塞小城,北狄王妃却得了重伤寒。 重伤寒与普通伤寒不一样,病起得急,不过半日就呼吸急促,发了高热。 随行大夫一查诊就慌了。 这种重伤寒在秋冬最是易得,绝大多数患上重伤寒的病人都熬不过七天,根本没有行之有效的药方! 因为北狄王妃深得北狄王宠爱,大夫们不敢有所隐瞒,遂将病情直言,一个个跪地不起准备以身相殉。 还是北狄王妃的贴身婢女提了建议,彼时边塞离大燕不远,兴许赶去大燕可以找到民间名医出手相救。 北狄王思忖再三,便乔装易容带着北狄王妃潜入了大燕边城。 正好就遇上了殷语。 殷语给北狄王妃用了她配制的独家药方,当天就退了热,再又过了三五日,北狄王妃渐渐好转。 北狄王感激之余,想起每年不少因为此病无药可治而死去的百姓,便向殷语求去了药方。 夫妻两人不宜在大燕多有逗留,留下求诊的诊金悄悄离去。 殷语的药方不仅在西北救了许多大燕的百姓,就连毗邻的北狄人民,也因为北狄王带回去的药方而受惠不浅。 后来北狄王派人到大燕西北打听殷语的消息,却多年都寻之不得。 是以刚才明美郡主说起有人将南北药行的赭阴草尽数买走时,北狄王和北狄王妃都不由产生了这人是否就是当年救命恩人的猜测。 因为他们后来了解到赭阴草这种较为少有的药草用途不广,除了翳热症外,基本不会有大夫用于药方之中。 明美郡主不解场面为何会从想象中的严厉斥责变成了这副相见欢的景象,但殷语倒买倒卖不假,哪怕她与王和王妃认识,可错了就是错了! “既然殷大姑娘认识我们王和王妃,”明美郡主阴恻恻地开了口,“那就更不该将价值三百两的药材六百两卖给本郡主。” “放肆!”北狄王冷斥一声,“明美休得胡说!阿语姑娘又岂是那样的人。” “她分明……”明美郡主被北狄王的沉肃威势压得不敢大声,“就是那样做了。王您看,这里三筐药材,本是一筐一百两,可她收了明美六百两。” 北狄王妃扫了眼明美郡主:“明美。刚才本妃和王在楼下,正好看见阿语姑娘的婢女将另外三筐赭阴草送去了咱们北狄的马车上。” 明美郡主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不、不可能。” “的确是我让秋葵将剩下三筐赭阴草送过去的。”殷语含笑。 北狄王和北狄王妃颔首致谢。 赭阴草是他们这回来大燕求购的药材中最重要的一味药草。 “明美,还不好生道歉?”北狄王冷眼再扫明美郡主。 明美郡主咬咬牙,一脸不服气。 明艳郡主忙拉住她往前:“是明艳和姐姐的不是,还请殷大姑娘莫要介意。” “姐姐向来急性子,求购赭阴草亦是为了族人,若不是殷大姑娘跟我们姐妹开了个玩笑,姐姐也不会为此恼了。” 殷语若有所思地睇了眼明艳郡主。 本以为这个妹妹是个良善的,现下看来却并不简单。 她嘴角微勾:“两位郡主不必如此。如果不是明美郡主不请自来,且蛮不讲理地想要走我买下的赭阴草,我也不会一时兴起开个玩笑。” “事实上,如非明艳郡主说求购赭阴草有急用,我绝不会轻易将赭阴草出让。赭阴草对我来说,亦非常重要。” “你会用赭阴草?嗤!”明美郡主冷笑一声,压根不信。 “明美不得无礼。”北狄王妃低斥一句,“咱们所用的方子就是出自阿语姑娘。这些年来北狄子民不再受重伤寒之苦,都是托了阿语姑娘的福。” “而且,”北狄王妃握住殷语的手,“阿语姑娘是本妃的救命恩人。” 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难以置信。 北狄王不耐地让两人退下。 “阿语,”北狄王妃拉着殷语到一旁坐下,细细问了她家中的情况,“改日本妃去府上拜访。” 殷语连连摆手:“使不得。王妃若是方便,阿语去您府上拜见才是。” 两人又叙话了一会儿,殷语才起身回了侯府。 回了清芷院,竟然发现殷淑在院子里等她:“大姐,你……” 殷淑看着一大车的各色药材,满眼不解,“买这么多药材回来做什么?” 而且,药材是不要钱吗? 这么一大车再怎么说也要花上不少银子吧? 殷语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张罗着和秋葵一道把药材小心搬去药材库房收妥。 殷淑跟在殷语身后,絮絮叨叨:“大姐,京城贵女可不像你这样,哪有人把月例花在药材上……” 秋葵悄悄瞄了眼殷淑。 姑娘的月例不过是一个月十两银子,哪里够买这许多珍贵药材? 这些可都是花的姑娘的私房钱。 不过,姑娘会挣银子,这一车药材对姑娘来说算不得什么。 “大姐,”殷淑见殷语不甚在意,便也懒得纠结,她过来清芷院,是为了和殷语一同去沉香院用午膳,“咱们午膳时再求求娘,请她同意让我们去看看表哥教大哥练马上竞技之术好不好?” 殷语:“……” 这丫头合着还没死心呢。 果然用过午膳后,殷淑就扯着她的袖子又向侯夫人提了要求。 侯夫人眯起眼拒绝:“回去午歇,一个时辰后娘亲在练武场亲自教你们马上竞技之术。” 午歇后,殷语换了骑马服,和殷淑一同去了练武场。 侯夫人骑术不错,马上竞技之术的技巧亦相当纯熟。 她给两个女儿做了简单的演示,随后道:“你们试试看。” 殷淑上马绕着练武场骑行一圈,但不敢做任何动作:“娘,淑儿有些怕。” 侯夫人无语。 接着便让殷语试试。 殷语同样骑行一圈后,将刚从秦王府学来的两招马上直立和马上翻飞表演了一遍。 登时把殷淑给惊呆了。 就连侯夫人亦忍不住掩嘴,语儿的马上竞技之术已经在她之上,哪里需要她来教! 侯夫人思忖片刻,“半个时辰后,你们表哥教滔儿继续学马上竞技之术,语儿跟着一起学。” 第70章 就很无语 殷淑把羡慕嫉妒明晃晃地写脸上:“娘,我也要去看大姐练习马上竞技之术。” 侯夫人被殷淑缠得没了脾气:“那只能在一旁看,不得打扰你表哥教学。” “娘放心,我一定做到!” 侯夫人吁了口气,回了沉香院。 以殷淑的胆子,马上竞技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不学也罢。 虽说为了响应皇后娘娘号召,京城贵女们都在努力练习骑马,但也不是一定要比拼个名次回来,对淑儿来说,练习好跑马就可以了。 反倒是语儿的表现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在马上不仅张弛有度,而且动作利落干脆,哪怕是和当年骑术最好的楚王妃相比,也不相上下。 这就激起了侯夫人的胜负心。 倘若给语儿机会练习,说不定在马术比赛上能获得名次。 表哥洪怀逸是今年的武状元,马上竞技之术不输楼时安。 他爽朗爱笑,讲解动作亦极具耐心,小半个下午下来,殷语和殷滔又学了两个难度不小的动作。 本以为殷语到底是姑娘家,学起来怎么都不可能比殷滔快,不曾想殷语的表现却让他们惊讶。 她不仅学得又好又快,而且完成度比殷滔更胜一筹。 就让洪怀逸忍不住多夸赞了几句。 在旁揪着手帕看的殷淑,一张脸儿渐渐就变色了。 表哥可从来没有那样对她笑过! 也没有那样夸过她! 然而场上的三人,教学的认真教学,练习的专心练习,根本没有人留意到殷淑陡变的心情。 直到暮色渐沉,练习才告一段落。 殷滔擦了汗走向殷淑:“二妹妹怎么还在?看了一下午可觉得累?” 殷淑气得直跺脚:“哥哥是嫌弃淑儿碍事是不?” “……什么?”殷滔被问得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说嫌弃二妹妹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6节 他的迟疑在殷淑看来就是承认了,一想起刚才表哥和哥哥夸殷语的模样,殷淑就更伤心了:“哥哥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大姐了对不对?哥哥喜欢大姐对不对?” “这……”殷滔张了张嘴,“你大姐是挺招人喜欢的,你瞧她马术又好,赶明儿不定还能给咱们侯府争光呢!” 殷淑气得直嘟嘴:“因为淑儿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淑儿就活该不被哥哥和表哥喜欢了!” 殷滔仍旧有点懵。 不是说大妹妹呢么,怎的就扯二妹妹身上了? 这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了? 他挠头想要哄哄殷淑:“二妹妹跟哥哥和大姐没有血缘关系是真,不过……” 殷淑一听这话就红了眼,双手捂住耳朵哇地一声哭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说完扭头就往外狂奔而去。 “不过哥哥心目中最好的妹妹是淑儿啊……”殷滔讷讷地看着殷淑绝尘而去的背影,愈发纳闷了。 殷语过去的时候,殷滔双目茫然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大妹妹,你说二妹妹这是在气什么?” 殷语嘴角抽了抽:“哥哥别急,我去看看二妹妹。” 到了澜漪院,殷淑扑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不肯见殷语。 殷语很是无语。 让婢女们出了去,将门关上走到床前:“大哥说你以为他不喜欢你了,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就算我回来了,你也还是他最喜欢的小妹。” 殷淑在被子闷声道:“你们都是骗我的!” 自从大姐回来,爹娘和哥哥就越来越喜欢大姐,越来越不喜欢她。 她也想做个好妹妹,但是大姐实在太优秀了! 不仅长得像娘亲那么好看,而且懂医术,就连骑马也骑得比她好! 在大姐的衬托下,她简直是一无是处。 殷语皱眉:“你要是想学骑马,我教你。明天开始我们辰时练习,每天练两个时辰,到马术大赛的时候,应该能学会马上竞技之术。” “要是还不行,咱们每天下午加练两个时辰。” “如果你想学医术,我也可以教你。” 殷淑趴在床上的身子忽地僵住,她抬起头看了眼殷语,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认真。 莫名就想起了被殷语抓去采药草那一回。 如果真的让大姐来教她,无论结果学不学得会—— 过程都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我……不学!” 殷淑颤巍巍地开了口。 殷语拧眉,语气严肃道:“如果你想要懂医术会骑马,除了花时间学习没有别的办法。” 她才不想学什么医术! 马上竞技之术看着就让人害怕,她也没有稀罕! 她不过是,很不开心大家都只喜欢大姐罢了。 殷淑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别扭地道了想法。 “哥哥不是说了最喜欢你这个小妹?”殷语没好气地抱胸,刚才一进门她就说过了,殷淑究竟有没有在听? “那不是你骗我的话吗?”殷淑被殷语不耐的口气吓得有点紧张,又悄悄地抬起头。 “我没有骗你。”殷语一字一顿道,“至于表哥,这会儿应该还没离府,我去帮你问。” 殷淑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拉住殷语,一手按住她的嘴:“不行!” “纳尼倒地相怎样?”殷语被捂得音调都变了,拉开殷淑的手,“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殷淑瘪瘪嘴,“我没事了,大姐,你千万别去问表哥,以后也不行!” “真没事了?”殷语狐疑看她。 为了让殷语相信,殷淑揉了把脸,郑重点头。 “那我走了。” 殷淑追了出去:“大姐,那表哥那边……” “我看起来很闲吗?”殷语回了一句,摆摆手,快步离去。 有个妹妹,还真是让人头疼。 隔日殷滔回了书院,洪怀逸在侯夫人的请托下又来了侯府教殷语马术。 就这么过了几日,殷语的马术愈发纯熟,让侯夫人甚是欣慰。 这天还拉了恩平侯去旁观。 “语儿这学什么都快的定是随了为夫。”恩平侯头一回看殷语表演马术,连连喝彩。 侯夫人睐他一眼:“分明是像我。我年轻时马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夫人说的是。” 到了夜里,疲累了一天的殷语梳洗后正准备上床睡觉,窗外又响起了几声轻叩声。 她披了外裳走过去,推开窗果然就见站在夜色下的燕煜:“殿下?” 第71章 不能生气吧 殷语一见到燕煜就想起了晚膳时听爹爹提起的事:“殿下,何县令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是吗?” 燕煜含笑点头:“不错。今日早朝盖棺论定,何县令花重金让罗长乐雕刻祥瑞石,以其假冒祥瑞上报京城,证据确凿,被发配边疆。” 至此,曹国公意欲起复祁阳一带势力的谋算尽数破灭。 “那蕊儿姐姐和石头哥呢?” 两人身为涉案之人,自从进京后就一直被关押在狱中待审,最是让殷语挂心。 “罗长乐并非预先知晓石雕用途,他和方蕊儿皆无罪,”燕煜道,“明日就会启程离京。” “你若是想见见两人,明早爷可以安排。” 殷语忙点头:“如此多谢殿下了。” 那厢屋顶上,秋葵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季宗:“季大哥,你家殿下怎的都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家姑娘?” 季宗接过瓜子嗑着:“我家殿下早出晚归地忙,昨个儿还在大理寺狱呆到半夜才回府。这不事情刚告一段落就来找你家姑娘了么!” “那你家殿下来找我家姑娘做什么?”秋葵望着满天星子,要不是姑娘待见殿下,她早抡起扫把赶人了。 这可是黑漆漆的大晚上哪。 要真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哎,发愁。 季宗继续嗑瓜子:“这不我家殿下惦记着来教你家姑娘学马上竞技之术么,所以得了闲就赶来了。” “马上竞技之术?”秋葵眨眨眼,“我家姑娘这几天一直在学,还是洪公子亲自教的。洪公子你知道不?我家姑娘的表哥,今年的武状元!” 季宗蓦地呆住,连手里的瓜子掉屋顶了也没发现:“这下要遭!” “啊呸呸呸!”秋葵忙道,“混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季宗伸长脖子张望,“我家殿下要是知道殷大姑娘跟洪状元学马上竞技之术……这怕是得不高兴了。” 以他对殿下的了解,定是不喜欢殷大姑娘随旁的人学马术,哪怕那个人是殷大姑娘的表哥也不行。 秋葵眨巴着眼睛,一捏手掌里的瓜子:“季大哥,那怎么办?你家殿下不会一气之下……” 她咻地一声站起来,提气就跃下了屋顶,往殷语的屋子奔去。 季宗自是飞快随在后头。 就在两人跑到门前准备贴耳偷听时,忽地就见一道身影从屋后飞跃而出。 “我先回去了。” 季宗顾不得多说,冲秋葵摆摆手,追了上去。 秋葵瞅了眼相继而去的两个背影,推开门往屋里走去。 殷语正坐在床边揪着长发,见秋葵进来:“你怎么进来了?” 她夜里习惯了独自睡觉,甚少让秋葵守夜。 “姑娘,可是殿下生气而去了?”秋葵眼巴巴地走到床前,“是不是他知道了洪少爷教你练马术?” “咦?你怎么知道?”殷语不由好奇。 刚才她和燕煜说话,本来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听她说这几日随表哥学马术后,他就忽地就说夜深不多打扰,然后就走了。 要说打扰,这不早就打扰了么? 而且殷语瞧着那位爷似乎是有一丝丝不高兴的样子。 就,没明白。 秋葵八卦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奴婢不仅知道殿下来找姑娘的真正原因,而且还知道殿下为什么会突然走掉。” 殷语挑眉:“来,说说。” 秋葵叭叭叭地把从季宗那里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姑娘,奴婢就觉得殿下他待你特别不一般。” 特别不一般? 殷语歪头想了想。 她和燕煜那是一同经历过风雨的情谊,和寻常人相比,可不就是不一般。 秋葵见自家姑娘若有所悟,不由又问,“姑娘,殿下这生气地走了,你要不要去哄哄他?”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7节 殷语噗地一笑。 被秋葵描绘的场景给逗的。 燕煜可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会需要人去哄? “我困了,先睡了。” “哎,姑娘!” 秋葵急急道,“你就这么不管了?” “这怎么管?” 殷语平躺着,把被子拉了上去,露出圆溜溜的眼。 在她看来,殿下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不可能因为表哥的事生气。 就算真生气了,难不成她还大半夜地追去太子府问‘殿下,你刚才身后有狗追似的跑那么快是因为生气了吗’? 再加上,表哥教她马术教得好,她感谢还来不及呢,总不能因为殿下就不学了。 总之,睡觉! 不多想。 原以为会有一段日子见不到燕煜,没想到第二天天刚黑透,燕煜就又来了。 “殿下?” 殷语推开窗,仔细打量着燕煜的神色,不见一丝不喜。 就觉得秋葵昨天是多虑了。 “今天练马术了吗?” 殷语:“上午和下午各练了一个时辰。” 不过她今天是独自练习,因为表哥没来。 据说表哥临时有急事离京,怕是近期都不能过来了。 不过殷语没有提起这事。 燕煜眸色深深:“爷教你马术?” “好呀。” 殷语随口应了句。 燕煜之前教她教得很好,不过他太忙,想必只是客气一二。 然而燕煜下一句却是:“你去换骑服,爷在外头等你。” 言罢,他甚至贴心地把窗户关上。 留下殷语对着紧闭的窗:“???” 殿下说的是现在? 这尚未回过神,房门就被秋葵推开了,那丫头欢喜地去抱来一套衣裳:“姑娘,奴婢伺候你换骑服。” 就这么换好了衣服,跟在燕煜后头离开了侯府。 直到进了太子府的练武场,殷语才真切地肯定燕煜不是开玩笑,他大爷是真的打算这半夜三更地教她练骑术! 太子府的练武场灯火通明,亮堂得可比白日。 殷语环顾一圈,偌大的练武场就只有她一个人,燕煜去取马了。 等了不多会儿,忽地就见燕煜拉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从一侧进来,走到她跟前道:“这匹马相当温驯,你看看可还喜欢?” “殿下,”殷语在西北一地呆过,曾经有幸见过一次汗血宝马,仔细观察了片刻后,不由震惊,“这是汗血宝马吧?” 是要给她练习用吗? 会不会太奢侈了! “不错。”燕煜嘴角含笑,“若是喜欢,这匹马送给你。” “送给我?”殷语这下是真的惊呆了,一双眼儿睁得溜圆,“为什么?” 第72章 绯闻漩涡 “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它们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而且耐力强。”殷语如数家珍,“这样珍贵的马匹在咱们大燕甚是罕有,可谓是千金难求。” 为什么要送给她? 殷语双眸太过灿灿,比天上的星辰更为耀目,点点碎光在她眼底泛开,使得燕煜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听说你曾救过姑姑一命,所以这匹马是专程从北狄送来的良驹中挑来送你的。” 话一出口燕煜就暗自懊恼。 马确实是从北狄送来的良驹中挑选的,只不过与姑姑一事并无干系。 上午他去选马的时候,姑姑还笑他为何花费半天心思只挑选了一匹母马。 这下倒好,万一哪天殷语见了姑姑,怕是要穿帮。 “你要不骑上去试试?” 燕煜见殷语真心欢喜这匹马,心底一闪而过的烦恼骤逝,“顺带把你近日学过的马术演练给爷看看。” “好。” 在太子府练了一个时辰的马术,殷语回府后直接累趴下了。 隔日上午去请完安,回清芷院刚小睡不到一刻钟,就被侯夫人亲自抓去练马术:“虽然你表哥不能来府里教你,但训练不能落下。” “还有几日就到马术大赛了,今天开始娘亲自陪你练习。” 就这样,白天殷语在府里被侯夫人抓着练两个时辰,到了夜里,燕煜又来带她去太子府练一个时辰。 在殷语练到快要吐的时候,马术大赛终于要到来了。 这天夜里在太子府练完马术,燕煜骑马送她回府。 自从夜里要去太子府学马术后,为了方便殷语就又再装扮成男子出门。 两人骑马途径一条长街的拐角时,忽然从街角闯来一个推着车飞快奔来的黑影。 两人急急拉住缰绳,马匹高高扬起马蹄,眼见着车马相撞的一刹那—— 燕煜动作利落地一把接住差点摔落的殷语,抱住她连着打了几个滚才安全倒在地上。 殷语只觉得一阵晕眩,待停下来时,耳边是又沉又快的心跳声。 “你没事吧?” 燕煜低头看向殷语。 殷语摇摇头,刚才被燕煜一直护在怀里,哪怕是落地时打了两个滚,她也没有受到一丝碰撞:“是什么人?” 按理说这已是夜深,路上不该会出现狂奔的行人。 “微臣见过殿下!” 就在两人起身准备看个究竟时,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了一道沙沉的声音。 接着,一整队士兵刷地齐声:“见过殿下!” 燕煜上前一步挡住身后的殷语:“罗指挥使,发生了何事?” “回殿下,”罗指挥使拱手道,“微臣带兵巡逻时,途遇刘大人府上传出抓贼之事,遂带人一路追来。” “贼人往那个方向去了。”燕煜未有多问,“快去罢。” 待众人走后,他才送殷语回了恩平侯府。 隔日就是马术大赛。 一年一度的马术大赛在京郊的皇家马场举办,殷语和殷淑早早用过膳后就坐着府里的马车去了皇家马场。 抵达的时候,四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殷淑自是去找自己的小姐妹,殷语亦很快就见到了姚蓁蓁和白娉婷。 “蓁蓁的风寒可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 上回从秦王府回来后,隔了数日于悠曾约过三人再去秦王府,只不过姚蓁蓁因为不小心受了寒气去不了,白娉婷又正好是小日子。 遂就没能成行。 殷语仔细打量姚蓁蓁,见她面色红润,便放下了心。 “只可惜后来没有再练骑术,怕是今天只能拿个参与奖。”姚蓁蓁叹了口气。 白娉婷浅笑劝解:“重在参与,拿参与奖也很好。” “阿语,你不是说随表哥练了马术?”三人虽未见面,但有书信往来,姚蓁蓁拉住殷语,“你表哥可是今朝武状元,你的马术定然练得很好,今天可要给我们拿个名次回来。” 殷语含笑:“我尽力。” “对了,”姚蓁蓁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没有听说太子殿下的事?” “殿下的什么事?”殷语不解。 姚蓁蓁把两人拉近,凑着脑袋过去道:“我刚才下马车时听见有人说,殿下他似乎和一个男子交往密切……” 殷语和白娉婷都不由自主地睁圆了眼。 姚蓁蓁继续放送听来的八卦:“说是两人夜里一道出游,还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被北城兵马司值守的卫队发现,当时可是好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 “据说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姚蓁蓁神秘兮兮:“她们都说殿下向来讨厌女子,恐怕就是因为有那断袖之……” “不会吧?”白娉婷摇头,“我觉得殿下不像那样的人。而且,他和阿语关系不是挺好的?哪有传闻那般讨厌女子?” 深陷绯闻漩涡的殷语本语:“……” 她看着两位亟待她替燕煜澄清的好友,眨了眨眼。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8节 要怎么说出口,昨夜那个传闻和殿下当街搂搂抱抱的男子,就是她? “哟,姐妹们快看看这是谁?”一道声音打破了殷语的踌躇,“可是咱们许久不见的、一语成谶的殷大姑娘。” 又是何碧茹。 光是听声音,殷语三人就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三人齐齐转身看去,果然何碧茹挽着黎茉,身后还跟着几个贵女,朝她们缓步而来。 “不知道这些日子殷大姑娘去哪里了?让人好生挂念。”何碧茹皮笑肉不笑道。 殷语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并未回应。 说来她和这位何碧茹姑娘似乎从来都没有正式彼此介绍过,不知道这人怎的回回都爱挑事。 “殷大姑娘的嘴向来灵验,”黎茉看向殷语,眼底闪过一抹嘲弄,“敢问今天的马术大赛,女子赛事中谁能得第一?” “我不过略通术数,”殷语泰然自若,“却不曾想黎姑娘如此推崇。若黎姑娘想问今日魁首,倒也并非不可。只不过我平日里推算一次收费一百两,若是遇着不喜之人强行相问,则需二百两。” “不知黎姑娘今日出门,可有带上二百两银票?” 她笑意盈盈,素手一摊,伸到了黎茉的面前。 第73章 二百两就二百两 二百两? 殷语真以为她是什么大师竟敢如此狮子开大口要钱? 黎茉面皮一颤,嘲讽神色愈发深了:“想不到殷大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若真出了这二百两,你要是算错了又当如何?” “绝、无、可、能。”殷语眯起大眼,自信满满。 嗤! 本来只想甩袖而去的黎茉这下还真不愿意走了。 她就不信殷语有那么能! 精通术数? 她真当自己是智空大师不成? 黎茉咬牙从荷包里掏出二百两的银票:“二百两,看清楚了。” 殷语接过银两,夹在指间摇了摇,礼貌笑道:“今日女子赛事共有两项,一项是跑马,一项是马上竞技之术,不知黎姑娘想问那一项赛事的魁首?如果两项赛事的魁首都要算的话……” 接话的是姚蓁蓁:“那就要四百两才够!” 黎茉一滞,心下念头飞转。 众所皆知,北狄来的两个郡主今日皆要参赛,以她们的本事,马上竞技之术夺下魁首不在话下。 若是算这个,别说殷语,就连她也可以猜出魁首是谁。 这段时日京城贵女苦练跑马之人不在话下,而其中不少还私下疏通了关系,来京郊马场练习过多次。 比技巧比不过北狄女子,只是单比跑马,再包含对京郊马场的熟悉程度,大燕贵女赢面必定大上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听父亲分析过,北狄郡主为了在大燕好好留下来,不会将所有奖项都包揽第一,必然会留给大燕几分薄面。 思及此,黎茉扯唇一笑:“自然是算跑马赛事。” 殷语嘴角勾起:“跑马赛事,夺魁者必是明艳郡主。” 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黎茉没忍住咯咯一笑:“既然殷大姑娘算出是明艳郡主,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走。” 待一群人趾高气昂地离去,姚蓁蓁摇头叹了口气:“以前我总觉得黎茉文采惊人,高不可攀。现在怎么瞧着……脑子不怎么好使的样子?” “不过,”她拉住殷语,“阿语,你真算到跑马第一是明艳郡主?那马上竞技之术呢?魁首是谁?” 殷语冲她眨了眨眼。 姚蓁蓁茫然:“?” 白娉婷噗嗤笑了:“阿语的意思是,要想知道收费一百两。” “!!!” 姚蓁蓁登时一叉腰,伸手去咯吱殷语,“我算也要钱吗?阿语,你说说,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又不像某些人,明明说了是对不喜之人要收二百两,还真巴巴送上二百两来!” 三人顿时笑闹一团。 “好了,我们该去换衣裳准备跑马了。” 因为去得晚,等她们换好骑服出来时,不少贵女都已经往马厩去了。 倒是于悠等在外头,一见到殷语就走了过去挽住她的手:“我听说刚才黎茉找你卜算今日魁首是何人,你说是明艳郡主?” 殷语颔首。 “你怎么不说是你?那日你骑马可是快得很!”于悠一脸埋怨,“你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想到两个郡主那趾高气昂的模样,于悠就满心不爽。 “若真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你说是我也成呀!”于悠一撅红唇。 殷语尴尬,小声道:“县主,我这是收了黎茉二百两,所以得按实说。” 这是基本的行业操守。 于悠眨眨眼,定定看着她,又眨了眨眼:“阿语,你卜算那个……是真的会?不是忽悠黎茉的?” “当然是真的了。”身为前两次的见证人,姚蓁蓁挺胸而出,“阿语卜算每次都是一算一个准。” 于悠张圆了嘴:“难怪了……” “刚才黎茉她们在这里正好遇上北狄郡主,”于悠道,“两边吵了几句,何碧茹刚说什么魁首的事,黎茉就把她给按住了。我这才听后面几位贵女小声说了你卜算的事。” “阿语,”于悠揪着她的袖子,“那你有没有算一下,马上竞技我能拿魁首吗?” 殷语:“……” 被她莫名的眼神看得略不自在,于悠咬唇试探:“头名不是我?那……我能进前三不?” 她这段时间可是缠着楼时安练了好几次,还撂下话说必拿名次的! “县主这么努力练习,不用担心。”殷语拍拍她的手安慰。 于悠这才欢喜起来:“咦?皇后娘娘和北狄王妃来了,姐妹们走,我带你们去觐见娘娘。” 四人朝观席台走去,不远处,黎茉等人瞧见这一幕,不由拈酸吃醋道:“县主带殷大姑娘她们去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身边把守重重,众贵女只能远远拜见。 可于悠不一样。 她是皇后的亲侄女,自幼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她这带着三人过去,根本不用审问就被宫中嬷嬷引到了皇后身前。 望着皇后与几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众贵女神色各异。 “奇怪,北狄王妃似乎对殷大姑娘特别好。”何碧茹眯起眼看向被北狄王妃拉着手问话的殷语,“殷大姑娘不是才回京不久,怎会这般得北狄王妃欢心?” “人家惯会讨好奉迎,有什么不可能的?”有贵女嘀咕一句。 “你们都错了。”明美郡主走了过去,双手抱胸看向观席台,“我们王妃对殷大姑娘好,是因为殷大姑娘曾经救过王妃一命。” “若是殷大姑娘得了好的名次,”明艳郡主在旁补充道,“说不定我们王妃还会额外给她奖赏呢!” 两人言罢,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留下众贵女面面相觑。 黎茉扭头看向身侧的婢女,就见那婢女附耳过去低声道:“姑娘放心,已经让人处理过殷大姑娘的马了。” “那就好,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黎茉嘴角微勾。 殷语想在跑马中得名次? 能顺顺利利跑下来就不错了! 跑马比赛快要开始,殷语等人离开了观席台,准备前往马厩去牵马。 她今天带的是在府里练习时候骑的马,待到将马牵出马厩,走向比赛起始点时,忽地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惊喜声浪传来。 “那边是怎么了?”姚蓁蓁不解地踮了踮脚,奈何比赛的贵女太多,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身材高挑的白娉婷翘首看了看:“咦?是殿下来了。” 语落,就见人潮渐渐地向两边闪避,露出了一条道来。 道的尽头,是牵着马而来的燕煜。 第74章 她玉口亲批就是很准 马术大赛分两场,前场是女子赛事,后场是男子赛事。 两场间隔一个时辰。 虽然抵达京郊皇家马场的公子很多,但大多数都在看台上准备观赛,甚少有直接走到场中来的。 是以当燕煜出现在贵女群中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殷语在看见燕煜的同时,一眼就看到了燕煜手里牵着的汗血宝马疾风。 燕煜目不斜视地走向殷语,低头凝她:“这是你的马。” 言罢,把殷语手中的那匹马牵走。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除了丢下一句话之外并未多说,不由让众贵女猜疑地打量殷语,以及那匹看着似乎不怎么样的马。 只有少数几人认出来那是汗血宝马。 于悠张大了嘴,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表哥最近在北狄敬献的汗血宝马中挑走了一匹母马,莫非就是这一匹?” 殷语低低地应了一声。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59节 围在两人身边的姚蓁蓁和白娉婷听见了,两人冲着于悠眨了眨眼,眼神中流露着三人才懂的意味深长。 人群中的黎茉皱起了眉,心中莫名一突。 殿下为何会突然来跟殷语换马? 难道他知晓了她让人对殷语的马动了手脚? 不,不可能。 她飞快地在心底否认了。 事情做得隐秘,殿下不可能发现的。 观席台上,北狄王妃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煜儿怎会无端挑了一匹母马,原来是要送给语儿。” 皇后亦是兴致勃勃:“本宫听闻语儿骑术颇佳,有了这匹汗血宝马,说不定能够在跑马大赛上夺得好名次。” “第一怕是不容易,”北狄王妃沉吟,“明美和明艳今日参赛骑的皆是汗血宝马,两人自幼在草原上长大,骑术绝非京城姑娘能比。” “重在参与。”皇后颔首,无论殷语是否能够夺得好名次,能让自家儿子开窍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开心得夜里都能笑着醒过来。 跑马赛事马上开始,众贵女不再多花心思在殷语的马上,各自上了各自的马,列队在起始点等待。 只听一声鼓响,一匹匹骏马风驰电掣般驶出,绝尘而去。 “有了皇后娘娘的鼓舞,姑娘们今年的骑术比起去年来说可是有了长足的进步。”看台上,楼时安伸长了腿,一边观战一边点评。 燕煜双腿交叠,眯眼看着殷语的身影消失在马道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跑马赛事是沿环绕群山的马道跑上一圈,路途不短,中间各处还设有障碍。 一趟下来,最快亦需要一两刻钟时间。 “殷大姑娘的马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贵女们的身影皆消失在跑道上,楼时安百无聊赖地往燕煜身边侧倚过去。 燕煜蹙眉睁开眼,把他推开:“她的马不过是差点出事。” 若不是他让人提前盯着,黎府嫡女的人怕是就成功在殷语的马上动手脚了。 “没事你作什么换马?”楼时安眉一挑,“该不是希望殷大姑娘给你夺个第一回 来?” “她不会第一。” 殷语推算之事他听季宗说了,“明艳郡主是魁首。” 楼时安愣了愣:“这你都能知道?” 燕煜薄唇微勾,没有应声。 “殷大姑娘的马差点出事……”楼时安见燕煜不吭声,心思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谁这么大胆,连殷大姑娘也敢欺负?” 以这两回燕煜坦然相护的行动看来,京城里还有那没有眼力见的动脑筋动到殷语身上? “哎,不对。”楼时安双手一击掌,“今儿个可是四处都传你不好女色……你去给殷大姑娘送马,说不定在有心人眼里是你为了掩饰某种见不得人的癖好才做出来的事。” “啧!”楼时安打了个响指,“我怎么就这么睿智过人?” 燕煜睁眸,冷冷地扫他一眼:“楼时安。” “好好好,我闭嘴。”楼时安抬起双手,随后又懒散地斜倚着看向跑道,“算着时间,怕是快有人要回来了。” “有人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登时把看台上的注意力全部都引了过去。 “是三个人一同出现,这速度,不比男子差!” 燕煜刷地坐直身,与楼时安一同看了过去。 “是明美郡主,明艳郡主和殷大姑娘。”楼时安眯眼,“三人不分你我,最后一程不知谁能夺冠?” “快看,”楼时安翘首望去,“殷大姑娘比两位郡主快了半个马身了!明美郡主分明力气不足,怕是追不上去……阿煜,看来这次你说的不准……咦!” “明美郡主虽然追不上去,但是明艳郡主追上去了!比殷大姑娘快半个马身!” 楼时安站起身,“明艳郡主真拿第一了!” 燕煜淡然自若,嘴角微翘。 观席台上,北狄王妃感叹了一句:“若不是阿语排了第二,这次魁首怕会是明美。” 皇后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怎么说?” “明艳这孩子向来让着姐姐,甚少会在赛事上出头。她之所以争这个第一,是因为明美力有不逮,而她们不想被大燕姑娘压一头,才会显露了真正的实力。” 北狄王妃在草原多年,自认一双眼睛毒辣得很。 “原来如此。”皇后颔首,目露深思。 “那是,若非是我,可未必能看懂其中玄机。” 皇后忽地掩嘴一笑:“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王妃在跑马赛事上,拿了全场第三……” “……嗯,不对,是倒数第三。” “皇后娘娘!”北狄王妃登时瞪圆了眼,“您怎的还翻旧账!” 那厢殷语等人抵达终点后,京城贵女们陆续出现。 “当真是明艳郡主得了第一?” 因为黎茉故意让人传扬了消息,不少贵女都得知了殷语论断明艳郡主夺魁之事,遂比赛结束后,各个私相议论。 有人回来得早:“明艳郡主第一,殷大姑娘第二,明美郡主第三。” “这么说殷大姑娘说得可真准……”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她自己可是拿了第二。” “你是说,殷大姑娘故意让明艳郡主?” 一声声嘀咕声中,忽地传来一声娇喝:“胡说八道!分明是殷语骑术输我妹妹一筹,何来相让之说!” 明美郡主柳眉倒竖,如果不是最后她实在拼不过殷语的速度,又怎会落得第三! 幸好妹妹超常发挥争过了殷语,不然,她们草原女儿的面子可是丢尽了! 贵女们见明美郡主凶神恶煞,便都消了声音。 一下就凸显了何碧茹的焦急慌张:“怎么还不见茉儿回来?” 第75章 爷赌阿语赢 彼时几乎所有贵女都抵达了终点,并且下马饮水歇息了好一阵,怎么会还有人没回来? 和黎茉相熟的贵女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讨论。 “走到半中途时我见过茉儿,她在我前头,骑得飞快,按理说早该到了。” “我好像也瞧见她了。”好几个贵女附和。 何碧茹看了眼不远处的殷语,拉着相熟的贵女走了过去:“殷大姑娘,为何我们茉儿还没回来?” 正在和于悠她们说话的殷语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茉儿至今未归,”何碧茹盯着殷语,“殷大姑娘怎会不知?” 殷语:“……” 这逻辑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何碧茹,”姚蓁蓁挺身而出,“阿语跑马是第二个到达终点的,黎茉跑得慢,人在哪里关阿语何事?” “还是说,你想请我们阿语替你算一算黎茉现下人在哪儿?” 姚蓁蓁噼里啪啦道,“那也成,先出二百两。” 她手一伸摊在何碧茹面前,“我们阿语面对不喜之人硬要卜算,一次收费二百两!” 何碧茹面色一僵。 她来找殷语是因为一时担忧,而且,她身上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就算真有,也不舍得花在这上头。 “要是茉儿因为你出了事,”她气咻咻道,“我们绝不善罢甘休!”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 “这何碧茹怕不是有病吧?”姚蓁蓁呸了一声,“一通瞎喷!” “不过,黎茉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真出事了?”白娉婷抬眸望过去。 “咱们过去看看,”于悠拉着殷语,“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众人相偕围靠过去,奈何看热闹的贵女太多,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况。 只能依稀听到贵女们议论:“说是马鞍松了,从马上跌了下来滚到树丛里,若不是巡山的侍卫路过,怕是轻易还发现不了……” “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抬回来的路上一直没醒,说是身上好些地方都伤着了。” “万幸是没伤到头,已经送去让太医查诊了。” 殷语等人面面相觑,姚蓁蓁叹口气:“没想到黎茉会这么倒霉。” “还好及时找到了。”白娉婷感慨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通知参加马上竞技的贵女尽快到位,比试即将开始。 四人中就殷语和于悠参加比试,两人相视一眼,牵马往赛场走去。 “县主,阿语,加油!” 殷语和于悠两人刚进了赛场,就与北狄两个郡主迎面碰上。 明美郡主眯起眼上前,斜斜一勾嘴角:“殷姑娘真人不露相,骑术还真是了得。只不过,马上竞技可不是骑马那么简单,这一次想要赢怕是就难了。” “哦,是吗?”殷语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若不是有殿下送的这匹汗血宝马,加上对皇室马场地形熟悉,”明美郡主扬着下巴,“刚才本郡主未必会输给你。” “哦,是吗?”殷语耸耸肩,懒得说她其实是第一次来皇家马场。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0节 于悠却是不服气:“你们不也骑的是汗血宝马?怎么你们骑得,我们就骑不得了?” “还有就是,马上竞技我们未必会输,两位郡主可莫要轻敌!” 言罢,她拉着殷语径自而去。 “妹妹,你看她们嚣张的!” 明艳郡主安抚道:“姐姐莫要中了她们的战术才是。咱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马上竞技之术绝不可能输给她们。” “不错。”明美郡主咬牙,“走,赛场见真章。” 马上竞技赛事分了初赛和决赛。 初赛的赛制是指定了五个马上竞技的动作,完成度为百分百才能够通过初赛。 这五个动作就是包括马上直立,马上翻飞在内的动作,一个比一个难度更高。 绝大多数京城贵女只能勉强完成前三个动作,经过初赛下来,最后只有北狄两个郡主,于悠和殷语进了决赛。 “四选三,”楼时安点评道,“看似夺得名次的几率颇高,但实际今年初赛的难度增大,门槛提高,她们四人的马术能力确实不凡。” 燕煜睃他一眼,并未说话。 “你觉得谁能赢?”楼时安打开折扇摇了摇,“上回你金口玉断可是灵验极了,这次且再试试?” “自然是阿语赢。”燕煜淡淡开了口。 楼时安啪地把折扇收合:“你对她这么有信心?” 燕煜笑而不语。 站在身后的季宗则是想说却没他说话的份儿。 当然是殷大姑娘赢! 他家殿下这几天可没少给殷大姑娘开小灶,无论白日里有多忙,到了夜晚定然拨出时间来教殷大姑娘马术。 为此,殿下批公文可是天天都批到深夜才安置。 而且,殿下可是乐此不疲! 为了独自教殷大姑娘,还想了法子把洪状元调度出京…… 季宗甩了甩头,这事可不能说。 “决赛开始了。”楼时安把纸扇一收,举目望去。 决赛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马上拾花,参赛者同时从起点出发,疾行前往终点,途中地面上沿途摆放了三十枝花,参赛者需得在马匹前行过程中俯身拾花。 拾花最多者以及抵达终点最快者皆有分数加成。 第二阶段是在一盏茶时间内表演各种马上竞技之术,难度越大完成度越好则分数越高。 最后取两阶段综合得分评出前三名。 只听咚地一声鼓响,四人从起点疾行而去。 “这……”将折扇抵在下巴上专注赛事的楼时安渐渐坐直了身,“这作弊啊!” “不对,按着赛程规则来说,倒也不算是作弊。” “阿煜,你看着明艳郡主明晃晃地阻拦殷大姑娘和县主拾花,端得就是为明美郡主可以拾更多的花。咱们的规则里可没说不能彼此阻挠,她这一招还真是够狠。” 哪怕是拼着自己少拾花也要给明美郡主制造更多的机会,同时拉低另外两个参赛者的拾花成功率,明艳郡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招。 燕煜薄唇紧抿,目光锁在殷语身上,未置一词。 “虽说第一阶段的分数仅占总分的一成而已,”楼时安继续点评,“但明美郡主这么一闹,容易使人心态不稳,说不定对下一阶段的表演会产生不良的影响。你觉得可对?” 燕煜冷冷扫他一眼,嘴角一勾,轻嗤一声:“不、可、能。” 第76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明艳郡主的举动起初确实让殷语和于悠都乱了一霎心神,但两人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不过稍瞬后就恢复正常。 只不过明艳郡主马术了得,而阻挠旁人拾花的动作又做得轻车熟路,殷语和于悠在她的刻意拦截下,拾花并不容易。 “三枝花算一分,头名抵达赛线加一分。”楼时安眯眼看着在阻挠下尽力拾花的两人,“且看看明美郡主究竟能得几分。” 隔不多久,看台上传来惊呼:“明美郡主抵达赛线了!” 众人齐目望去,只见明美郡主冲过赛线夺得头名后,明艳郡主就不再阻挠两人,开始抢夺地上尚未被拾走的花。 殷语和于悠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拦截明艳郡主,顺带抢花。 这就让憋着一股气的观赛公子们大声叫好。 凭什么她们北狄人能拦人,咱们就不能? 大燕姑娘好样的! “明美郡主拾花十五朵,又是头名抵达赛线,第一阶段共计得分六分。”楼时安用扇柄敲着掌心,“殷大姑娘和县主各拾花六朵,各得两分。明艳郡主拾花三朵,得一分。” “若不是殷大姑娘护着县主多拾了两朵花,恐怕她的分数会更高些。”楼时安眯起眼,“现下分数看似略有悬殊,可真正的重点还在第二阶段。” “阿煜,你……有没有在看?” 楼时安嘀咕了半天不见燕煜说话,不由扭头去看他。 燕煜睃他一眼:“本宫没瞎。” 阿语的每一个动作他都仔细看在眼里。 虽然明艳郡主使了下三滥的招,可这对阿语来说算不得什么。 真正比试的竞技之术,还且看后头。 明美郡主第一个抵达赛线,按照规则,紧接着她就必须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表演尽可能多的高难动作,并且每个动作要尽可能做到完美,才能得高分。 只见她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殷语和于悠,嘴角斜斜一勾露出嘲讽的微笑,一夹马腹冲入了赛场。 她自幼就喜欢马上竞技,自认是草原里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今日的马上竞技之术,她必夺头筹! “一盏茶内完成了七个高难度的动作,而且每个动作都近趋完美,”楼时安长腿交叠,“虽然不齿北狄郡主们的行为,但不得不说明美郡主的马上竞技之术确实不赖。” 燕煜轻描淡写扫他一眼,嗤了一声:“不过尔尔。” “评委给出了六十九分,”楼时安吹了一声口哨,“基本上每个动作给了满分,那明美郡主算下来总分是七十五分。想要超越她怕是不易。” “你不是教了县主马术?”燕煜双手抱胸,“怎么?还不如明美郡主?” “怎么可能!”楼时安一挺胸,“名师出高徒,本世子亲自教的徒弟,能输给草原郡主?” “只要能够在一盏茶里完成八个动作,而且精准无误的话,就有可能赢过明美郡主。” 楼时安这厢嘀咕,一抬眼就看见了燕煜嘲弄的笑,他摸摸鼻子,“别说我,你可是殷大姑娘的师父,你估摸她能在一盏茶里完成几个动作?” “十个。”燕煜想也不想丢出两个字,“她必第一。” 再次听到燕煜这么说的季宗忍不住暗暗抽了口气,殿下这么笃定,该不会是昨天夜里送殷大姑娘回去的路上,让殷大姑娘给算了一卦? 要真这样—— 他是不是还得给殷大姑娘结算一百两的费用? 思及此,季宗眼睛一亮,不由躬身低声问道:“殿下,可需要属下给殷大姑娘一百两?” 燕煜嘴角一抽:“不必。” 阿语拿第一本就是必然,无需卜算。 “县主上场了。” 于悠一夹马腹奔入场内,刹间就引起了看台上阵阵高声欢呼。 她神采飞扬,丝毫没有被早前明艳郡主刻意拦阻而影响了心神。 只见她动作干脆利落迅速地完成一个又一个动作,看台上的欢呼则随之一阵又一阵地翻涌。 “八个!县主在一盏茶里完成了八个动作,而且个个完美,几乎没有瑕疵!”楼时安忍不住站起身朝评委席看去,“得分七十八,加上前面的两分,总分是八十分!” 他忍不住击掌笑喝,“比明美郡主高了五分!阿煜,你家殷大姑娘能赢过我们县主?确定?” 在他看来,完成八个动作已经是极致。 毕竟一盏茶的时间有限,要顾及难度和完成度,以女子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得更多。 燕煜懒得应他:“先看看明艳郡主的成绩再说。” 明艳郡主骑马立在赛线上,眸色甚是复杂。 她在跑马赛事上已经夺了第一,按照以往的习惯,竞技赛事必须要让姐姐得第一才成。 所以她才会顶着被人诟骂去为明美争取更高的分数。 她是家里的庶女,出门前就被家中长辈细细叮嘱,万事以姐姐为重。 然而却料不到于悠县主的马术会比姐姐更胜一筹。 她若是拼尽全力有可能赢过县主,但那样的话,姐姐的排名就只能排在第三…… 明艳郡主扭头朝明美郡主望去,却见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嚣张的于悠,面色铁青。 不能让于悠县主得了第一,明艳郡主心中念头闪过,一夹马腹冲进了赛场。 “同样是八个动作,明艳郡主的完成度比县主更高。”楼时安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这个明艳郡主,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燕煜嘴角一扯,缓缓地朝在赛线上候赛的殷语看了过去。 “明艳郡主的成绩出来了。”楼时安的声音在他耳边聒噪,“竟然是满分八十分,加上之前的一分,以一分之差赢了县主!” 他没忍住爆了句不文雅的话,“阿煜,接下来就看你家殷大姑娘的了,别说十个动作,只要完成九个动作就能赢她!” 燕煜睃他:“十个。” 犹不知道燕煜对她有着盲目自信的殷语听了明艳郡主的得分,秀眉微挑,轻轻地在原地跳了跳热身,跃上马准备往赛场而去。 “殷大姑娘骑术虽然不错,”明美郡主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附近,“可若想一盏茶里完成八个动作,像我妹妹那样得满分……那是异、想、天、开!” 言罢,她掩嘴咯咯一笑,甩袖离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1节 殷语淡淡地嗤了一声,一夹马腹冲入了赛场。 第77章 不就是拿第一而已 殷语是最后一个参赛者,然而一入场就引起了看台上观赛人们的全心注意。 “马上直立!她竟然在拐角的时候就完成了马上直立,然后直接就做了马上翻飞!”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将观赛众人的心声吐了出来。 “这才多会儿功夫?两个动作就做完了,而且干脆利落,没有瑕疵!” 众人聚精会神,齐齐看向殷语。 就见她游刃有余地展示着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动作,轻松得仿佛如履平地,让人瞠目结舌。 “这才不过半盏茶时间,四号就已经完成了五个动作!” “说不定她能够一举完成九个动作,这样的话,竞技赛事的头名就是咱们大燕的了!” 一句话登时让看台陷入沸腾。 “我记得她,她就是跑马第二那个姑娘!”已经有人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和殷语相关的信息,“她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然而没有人顾得上去搭理这件事。 “快看,第六个动作完成了!” “第七个,第七个动作完成!还有时间,她在做第八个动作了!” 此时,看台上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都站了起来,喝彩声不断。 “第、第九个动作……”刷地又站起了半数人,“马上就要到时间了,第九个动作也完成……老天!她在做第十个动作了!” 这下看台上哗啦啦地全站了起来,掌声如雷轰动。 燕煜是被楼时安拉着站起身来的,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笑。 “一盏茶,十个动作全部完成。”楼时安惊叹一声,揶揄地用肩膀捅了捅燕煜,“别说这里头没有你的努力,本世子可不相信。” 殷语在秦王府的那次他亲眼见过,虽然学习能力极强,但以当时的水平来看,若没有经过足够强度的训练,绝无可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水平。 “自然。”燕煜嘴角微勾。 “这么说,向来看不上花架子的太子殿下,近日还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些花架子上头了?”楼时安笑道,“等会儿男子马上竞技上,不若与本世子一拼高下,看看孰优孰劣?” “没兴趣。” 燕煜背手,凉凉应道。 “啧!”楼时安汰了一句。 那厢赛场成绩已经出来,殷语以一百零二分的高分夺得第一名,第二是明艳郡主,第三是于悠。 殷语赢了第一,于悠比自己拿了名次还要高兴,拉着她往看台上跑:“楼时安!本县主没丢你的面子吧!我可是拿了全场第三!” 楼时安似笑非笑:“县主拉着头名过来吹嘘自己拿了第三,也不觉得羞哪?” 于悠笑瞪他一眼:“可不许分化我和阿语之间的关系!阿语那是真厉害,我服气得很!” 于悠拉着楼时安叭叭叭地说着比赛心得,殷语站在一旁,冲燕煜笑道:“多谢殿下的悉心指点。” 燕煜含笑:“是你自己的天分和努力的结果。” “表哥今年要参加马上竞技之术吗?”于悠品了品殷语和燕煜的对话,就觉得两人怕是发生了些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俏目一转,“表哥要是参加的话,今年的头名楼时安怕是拿不到了。” “谁说的?”楼时安一挺胸膛,“本世子可是连续三年的魁首。” “那是因为表哥往年不屑于参赛。”于悠吐吐舌头。 她把殷语往边上拉了拉,在她耳边小声道:“阿语,你鼓励下表哥参加竞技赛事好不好?” 殷语不解:“为什么?” 以她看来,燕煜似乎对竞技兴趣不大。 “你就试一试嘛!好不好?好不好?”于悠使劲摇着殷语的手。 殷语被她闹得没法,只得道:“那我试一试。” 言罢,她走到燕煜跟前:“殿下,你要参加竞技赛事吗?” 燕煜回视殷语,正沉吟着如何回应就听楼时安在叭叭:“他今年没打算……” 话音未落,燕煜便一把按住了楼时安的嘴:“自然要参赛。” 楼时安登时睁圆了眼,瞪着燕煜:兄弟,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燕煜拎着他的领子往后推了推:“我们现在就下去准备。” 言罢,提着楼时安便大步往看台外走去。 于悠拉住殷语,兴致勃勃:“阿语,咱们叫上蓁蓁和娉婷,去那边准备看赛事!” 燕煜向来只参加跑马赛事,而每年都会夺得头名。 是以当刚拿了第一后的燕煜骑向竞技赛场时,看台上的欢呼声转瞬就成了惊呼声。 “太子殿下竟然参加竞技赛事了!” 尤其是当燕煜以五分之差赢了历年来的魁首楼时安时,看台上更是沸腾了起来。 “想不到太子殿下的马上竞技竟然比秦王世子还要更高一筹!” “那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目不暇接,端得是厉害之极!” 一句句发自肺腑的恭维四处飘荡,听得楼时安满面抑郁:“阿煜,说好的花架子你怎么做得比我还流畅?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勤学苦练了?” 燕煜抬眸扫向看台寻找某人的身影:“爷需要?” 楼时安痛心疾首。 别人或许他不清楚,但打小混到大的兄弟他能不知道? 若非必要,燕煜绝对不会多花一瞬时间去练习竞技之术! 如此不声不响地把所有竞技之术都练得纯熟—— 其中一定有鬼! “因为殷大姑娘?”楼时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见燕煜神色一顿,登时还原了真相,“你为了教殷大姑娘竞技之术,然后就花了时间去学习,一不小心就学成了第一,对不对?” 燕煜摸摸鼻子,没有否认:“你不是该反省下练了十多年都不如爷的原因?” 楼时安捶胸顿足:“我年年游说你都不肯练,这下倒好,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主动……” 莫名有种被背叛的心痛感。 燕煜大步流星往前走,楼时安迈开长腿追在后头叭叭叭: “阿煜,我说你这样是真不行……” 燕煜忽地停下脚步,幸好楼时安反应敏捷,在撞上他后背之前刷地跳到了一旁,他正要继续念叨,就见燕煜定定地看向看台上某个方向,含笑示意。 楼时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非常呕心地发现,看台上的殷语正冲着他们这边,浅浅一笑。 合着,他就是多余的对吧? 第78章 要不去太子府逛逛 赛事结束,便是颁奖典礼。 殷语这才知道得了名次会有非常丰盛的奖励,而且,在宣读了竞技赛事魁首的奖励后,北狄王妃又单独给她追加了奖赏。 宣读者说是一箱皮毛和一箱珠宝,并未细念具体的名目。 然而在宣读者念完后,殷语瞬间就感受到了站在身旁的明艳郡主轻抽了口气。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明艳郡主却是清楚的。 北狄王妃准备的一箱皮毛并非寻常箱笼大小,而是一车最上等的皮毛! 更不用说,那一大箱珠宝全是最珍贵的宝石,价值连城! 回府的路上,殷淑一改来时无精打采的模样,殷勤地从食盒里拿出点心和茶水:“大姐,快喝口茶。” 殷语默默接过茶杯饮了,又见殷淑递来了点心,笑得特别甜:“大姐,吃口桂花糕。” “……” 殷语接过桂花糕,小口啃了,还没吃完又见殷淑屁|股一挪坐到了她身边:“大姐你肩膀酸不酸?胳膊酸不酸?腿酸不酸?妹妹帮你揉一揉。” 说完,不待殷语接话,殷淑就自顾自地替她捏起肩,满眼冒星星:“大姐,你今天可真是太厉害了!” 原本殷语得了跑马第二时,殷淑已经是震惊万分。 尤其是看到身边闺蜜们满是艳羡的目光时,她可没忍住将大姐在府里练习骑马的情况一通鼓吹,把她大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毕竟大姐比往年时常拿跑马第一的悠悠县主还要厉害,而且只是半个马身之差输给了草原来的郡主。 可谁能想到,大姐竟然在竞技赛事上完成了十个动作,而且每个动作都是满分! 远远地把北狄郡主们甩在了后面! 当时在看台上看着大姐那英姿飒爽的动作,简直没把殷淑给迷死了! 这么个神仙般的姑娘竟然是她大姐! 周围小伙伴们又拉着她让讲了两遍大姐训练马术的情景才心满意足。 殷淑就觉得,有这么个大姐,她脸上都倍儿有光彩! “大姐,我再帮你揉揉腿!” 殷语默默地看着捏上她大腿的殷淑。 倒也不必这样。 其实她也没有很累。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2节 比起前段时间被娘亲和殿下抓着训练的日子,今天算是最轻松的一天了。 到了夜里,殷语梳洗更衣后不自觉地推开了窗,望着窗外如洗般的月色,发呆。 许是习惯了每天这个点燕煜在窗外等着带她去太子府练习马术,突然不用再练习了,反而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那便早点睡罢。 殷语正准备伸手关窗,忽地窗前就出现了某人的身影。 “殿……下?” 殷语怔然,“你怎么来了?” 燕煜沉默一瞬:“想去太子府练马术吗?” 殷语:“……” 这比赛都已经完事儿了,就没必要再练骑马了吧? 她摇了摇头:“不想。” 燕煜又沉默了一瞬:“那……想去太子府转转吗?” 这黑灯瞎火地去太子府转悠? 殷语眼底打了两个问号,又摇了摇头:“……不想。” 语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隔着窗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殷语琢磨了片刻:“殿下,你现在公文不多吗?” 若是没记错的话,出京办差那会儿,燕煜可是没完没了、见缝插针地审公文。 “多。”燕煜如实应道,目光在月色下映得光洁如宝华的面容上摩挲了片刻,“那爷先回去了。” “哎,等等。” 殷语见燕煜转身欲走,忙唤住了他。 燕煜顿足:“嗯?” “这个给你吃。”殷语将桌上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这是秋葵炒的椒盐瓜子,特别好吃,你审公文累了可以尝尝。” 燕煜接过荷包,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回到太子府,燕煜直奔书房。 书案上摆着高高一摞的公文,然而他却视若无睹,从一旁拿来一个碟子,将怀里的荷包取了出来,把荷包里的瓜子尽数倒在了碟子上。 随后将荷包拿在手里看了看,郑重地收进怀里。 “殿下,宫里又送来几份新的公文。”季宗捧着公文匆匆走了进来,往书案上放好,正准备告退就被燕煜喊住了。 “你腰上那个荷包是谁给你的?” 燕煜骤然蹙起眉头,盯着季宗腰间荷包,声音倏冷。 季宗不明就里,将荷包摘下来道:“回殿下,这是秋葵送属下的,里头是秋葵炒的瓜子,可香了……” 见燕煜的面色渐渐变沉,季宗忽然有种又要洗恭桶的不祥预感,他声音放轻,“殿下,您要试试这瓜……”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了书案上碟子里盛满了瓜子。 殿下这瓜子是哪里来的? 念头刚在脑海闪过,手里的荷包就被燕煜一把夺了过去。 他掏出几颗瓜子在手里看了看,轻嗤了一声塞了回去。 季宗忙陪着笑脸:“属下这瓜子不如殿下您的个大饱满,尝起来味道肯定也不如殿下……” 燕煜睃他一眼:“出去忙亦或是去刷恭桶?” “属下这就出去忙!”季宗瞬间立正,飞快地倒退溜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外,季宗挠头苦思冥想:殿下刚才的举动很是奇怪啊! 而且,那碟瓜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季宗垫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往里头偷看。 就见燕煜拿起瓜子嗑了两颗,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 季宗揉了揉眼睛。 殿下掏出来的荷包,和秋葵给他的荷包怎么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那些瓜子是殷大姑娘给殿下的? 他目不转睛地偷瞄着,瞧见燕煜先是嫌弃地把荷包往桌上扔去,可过了不多久,又将荷包拿在手里,珍而重之地放回了怀里。 这……又是为啥? 尚未想明白,后脑勺就被人敲了一记,惊得季宗忙捂住了嘴,扭头看去:“忠伯!” 别回回这么吓他行不? 忠伯拎着季宗的领子走到院子里,好奇地问了来由,手指又往季宗额头上叩了一记:“这还不简单?殿下把荷包扔桌上,那是因为你这里也有同样的荷包!至于为什么又重新放回怀里……” 忠伯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压低了声音,“那自然是因为荷包是殷大姑娘亲手给殿下的,殿下舍不得。” “你说,这要是用殷大姑娘亲手做的荷包装的瓜子,殿下可不得心里乐坏了!” 季宗连连击掌:“忠伯您真是高明!我这回头去给秋葵建议下,下一回让她用殷大姑娘绣的荷包装瓜子!”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畅想中的未来实在是美滋滋。 第79章 扫把星 隔日,殷语就发现秋葵给她的瓜子换了荷包。 “这不是我几年前绣的荷包么?”殷语嫌弃地看着荷包上的几根瘦巴巴的竹子,“我觉得还是你绣的荷包要好看。” 秋葵最喜欢绣各种点心吃食,光是瞧着就让人食欲满满。 “姑娘,奴婢瞧着你绣的竹子清劲有力,比奴婢绣的有意境多了。”秋葵昧着良心夸赞,“而且,现在咱们住在侯府里,平日姑娘是不是可以花些时间多做些绣品?” 殷语登时捏紧了瘦竹子荷包:“用这个就可以了。” 为了吃瓜子绣荷包的事情她干不来。 这个荷包她会坚持用上三五十年直到它烂掉为止。 荷包是替换了,但接下来的日子,燕煜就没去过恩平侯府。 让伸长脖子等待的秋葵很是失望。 又过几日,就要到七夕了。 七夕前一天上午,殷淑拉着殷语出门去逛街。 “到了七夕前夕,最有名的就是乞巧街。”殷淑在马车上给殷语介绍道,“乞巧街是临时搭建的,两边摆满了卖各种七彩针线的铺子,还有各式各样的荷包、帕子、香囊等小玩意儿,可有意思了!” “这一天只要是京城里的姑娘,就没有不去逛乞巧街的!” “而且,还有各地的特色小吃,咱们可以边尝边逛,回府前再买上些让爹娘尝尝。” 然而当姐妹两人刚走到乞巧街前,姚蓁蓁就笑眯眯的迎了过来:“阿语!没想到咱们不专门约也能见到,娉婷说一会儿就来,咱们等她一起再去逛街可好?” 殷淑看着被姚蓁蓁挽走的殷语,满眼不舍。 “淑儿,”殷淑的闺蜜玲儿此时也正好看见了她,“阿媛和穗妍在前头,咱们快过去会合。” 由不得殷淑多想,就这么被玲儿给拉走了。 殷语和姚蓁蓁在原地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等来了白娉婷。 一行人相偕着往乞巧街里走去,一路言笑晏晏。 乞巧街是临时开设在长安大街上的街市,摊档上摆满了各种七彩绚烂的丝线,让人爱不释手。 哪怕是不善女红的殷语,也忍不住买了许多,全都塞在了秋葵怀里。 “咦?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姚蓁蓁眼尖,踮起脚瞧过去,“好像有人在吵架?” 身形高挑的白娉婷翘首看了片刻,忽地抓住了殷语的手:“阿语,好像是你妹妹和人起了争执。” 殷语心中一紧:“快过去看看。” 待靠近了,果然就见殷淑涨红了脸,正与人争辩着什么。 “是何碧茹。”姚蓁蓁眉头一皱,拉着殷语钻进人群。 “休要胡说八道!你分明是嫉妒我大姐在马术大赛上夺得好名次,才乱喷蛮扯!”殷淑双手叉腰,眼睛都要气得瞪了出来。 何碧茹冷笑一声:“我是句句属实!如果不是因为你大姐,我们茉儿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害得那么惨?她分明就是倒霉鬼,扫把星!” “你闭嘴!” “你说不过我,那是因为我说对了!” “何碧茹,”殷语快步走到殷淑身边护住她,冷眼看向何碧茹,“你要是有理有据,咱们可以公堂上见。毫无由头在大街上谩骂,你羞也不羞?” 何碧茹见殷语来了,眼底闪过某种说不清楚的复杂神光,她双眼一眯,梗着脖子道:“我哪里说错了?你分明就是谁沾谁倒霉的扫把星……啊!” 伴随着她的一声尖叫,从天而降一盆脏水尽数落在了何碧茹的头顶上。 浇得她浑身湿透不说,那脏水里带着的烂菜叶和烂鸡蛋还糊了她一脸,让人不忍直视。 “啊——!”何碧茹彻底崩溃地拨开脸上的烂菜叶和烂鸡蛋,“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 言罢,她抬手遮住脸,急急向街尾跑去。 哪知却被殷语一伸手抓住了手腕:“先别走。秋葵,去找肇事者。” 秋葵应下,转身飞快地朝倒水下来的酒楼上奔去。 不过稍瞬,就见秋葵提着一个婆子奔了回来:“姑娘,刚才是这人在二楼往下泼的水。”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3节 婆子像是被吓坏了,走到何碧茹跟前哆哆嗦嗦道:“妇人一时没抱稳水盆,还请姑娘莫要责怪,妇人可以赔您银子……” 何碧茹恨恨地瞪了那婆子一眼,道了一声晦气,推开殷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戏散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 闹了这么一出,几个姑娘都没了逛街的心思,殷语和殷淑便告辞回府。 回去的路上,殷淑一直鼓着腮帮子,气嘟嘟的模样逗得殷语忍不住发笑:“何碧茹骂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她简直是不知所谓!”说起这个殷淑还是好气,“她分明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殷淑突然又笑了,“大姐,当时楼上泼那么一盆脏水下来,真的是好解气,你说是不是?” 想起何碧茹那倒霉样儿,就觉得活该! 殷语沉吟:“或许吧。” “大姐,”殷淑敏锐地感觉到殷语的情绪,“难道……会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那盆水来得很凑巧?”殷语看向殷淑,“酒楼二楼本是雅间,怎会突然有婆子倒水下来?” “更别说,秋葵去抓人的时候,那婆子就等在那儿根本没走。” 殷淑抓紧殷语的手,脑袋瓜飞快地转:“所以这是何碧茹专门安排的对不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殷淑猛地一拍手,“她为了坐实大姐你是扫把星,只要你出现了她就倒霉了……” “可是,她怎么会这么牺牲自己?” 殷语淡淡扯唇:“谁知道。” 见殷淑一脸担心,不由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不会有事,放心。” 隔了几日,殷语在药房里熬药丸时,殷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姐,不好了!” “你不是说受不了熬药丸的味道么?”殷语见殷淑闯进来,依旧有板有眼地继续手上的操作,“可能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熬好,要不你过会儿再来?”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意什么味道!”殷淑瘪着脸,眼睛都急红了,“你知不知道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前两天你还说不会有事,大姐,现在是出大事了!” 第80章 母后很开明的 能让一向最嫌弃药房里的药味的二妹妹捏着鼻子说大事的事情,想来在二妹妹看来是真的大事。 殷语瞥了殷淑一眼,一边小心地搅拌着药锅,一边分神问道:“什么大事?” “玲儿刚才来找妹妹,”殷淑倒豆子般,“说是何碧茹这几天四处去宣扬乞巧街上发生的事。昨日何府请宴,邀请了不少贵女前去,她添油加醋的把苟慧娟、黎茉还有她的事情讲了,现在好多贵女都怕是相信了她的那套说辞!大姐,你可得想想办法!” 殷语专心熬着药丸,眉毛也没抬一下:“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想管也管不住呀。” “……大姐!”殷淑快急死了,“你可知马术大赛后有多少贵女对你又崇拜又喜欢么?现在被何碧茹那样不要脸的抹黑后,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 被安上了扫把星的名头,以后大姐还怎么在京城贵女圈子里混? 难道又要像上回那样躲到乡下庄子里,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虽然大姐有些凶残,做错事就会揪着她收拾,但大姐真的很厉害。 大姐会卜算,一算一个准,神乎其神。 大姐懂医术,心善热忱,会救病治人。 大姐不怕事,别人不招惹便算了,若是招惹上门,大姐可从不会客气的! 而且,骑术还那么好,那么飒! 总之,她虽然偶尔会闹闹脾气,其实心底早就认了这个大姐。 如今大姐出了事,她能不着急吗? 殷淑抓住殷语的手:“大姐,咱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殷语失笑,先是将殷淑的手掰开,免得坏了她精心调配的一锅药丸,随后才道:“二妹妹希望大姐怎么做?” “大姐你先算一算。”殷淑早就想好了,“算算要怎么破掉这一场局!” 这下可把殷语给逗乐了,她噗嗤一笑:“为这种事情卜算,会不会太大材小用?” “这是大事好吗?”殷淑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大姐,必须得算!” 见殷语继续专心搅拌着药味浓厚的黑漆漆的锅子,殷淑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喏,一百两。” 殷语惊讶地张了张嘴,瞪着眼前的银票,心中莫名地划过一阵暖意。 “一百两不行吗?”殷淑扁了扁嘴,又巴巴地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银票,“这里还有一张一百两。” 二百两算一次,总行了吧? “等等。”殷语将锅下的火灭了,盖上锅盖让余热闷着药泥,拿起帕子净了手将那两张银票接过去扬了扬,“你哪来这么多钱?” 殷淑噘嘴:“其中一百两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私房钱,另外一百两是找哥哥要的,也是他的私房钱。” “把你们的私房钱都给大姐,就为了算一下怎么破扫把星的局?” 殷淑严肃点头:“对!” 这很重要! 她家大姐那么厉害,又会卜算又会医术,马术还是大燕女子第一,怎么能够容何碧茹那等小人随意抹黑? 殷语一把拉过殷淑搂在怀里,在闷得殷淑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又刷地放开了她,伸手在她脸蛋上揉了几把:“事实上,七夕前夕回来时候的大姐就算过了。” 殷淑拿出帕子擦着被沾染上药味的脸蛋,惊讶极了:“大姐算过了?结果怎么样?” “过段时间谣言就会不攻自破。”殷语嘴角一勾,“咱们不必费心。” 殷淑张大了嘴:“……真的吗?要等多久?又会怎么不攻自破?” “你真当大姐是神仙哪?”殷语睇她一眼,“这些一概不知,咱们等着就是了。” 虽然殷语的话听着不怎么靠谱,但殷淑心中的阴霾竟然莫名就散去了大半,她忍不住笑着往殷语身边挪了挪:“大姐。” “嗯?”殷语揭开锅子开始揉药丸。 殷淑伸手探向了殷语怀中露出来的两张银票:“既然大姐早前就算过了,那这两张银票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殷语笑眯眯地一侧身,让殷淑扑了个空。 殷淑眼巴巴地看着银票一角,肉痛道:“那可是妹妹和哥哥仅剩不多的私房钱……” “噗!”殷语乐了,随手把银票扯出来搭在殷淑手上,“以后再这么客气,大姐就不会把银票还给你了。” 殷淑捧着银票呆笑:“是!妹妹记住了!” 大姐的意思是下回找她卜算不收钱! “大姐,那能不能给妹妹算算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人?高不高?武功好不好?” “或者算一算妹妹脸上长的两颗痘子什么时候能够消下去?我最近都不敢出门见人……” “不然就是算算表哥他什么时候能回京啊……” “要来颗新鲜出炉热乎乎的药丸么?”殷语捻起一颗黑药丸递到殷淑面前。 殷淑满面抗拒地往后退:“这是什么药丸?” “清心丸。”殷语笑道,“吃了可以平心静气,安神易睡。梦里什么都有,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殷淑咻地站起身:“大姐,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告辞。” 言罢,滋溜就跑了。 皇宫。 燕煜早朝过后正准备去上衙,就被早侯在殿外的雨嬷嬷请去了凤阳宫,说是皇后有事相召。 哪知刚进凤阳宫,雨嬷嬷就领着他径直去了膳厅。 “煜儿来得正好。” 皇后笑盈盈地招着手,“快来陪本宫和你父皇一道用早茶。” 燕煜偷偷觑了眼父皇,嘴角微抽。 明明他走出大殿时候还有朝臣在给父皇禀报朝事,怎地一转眼父皇比他来得还快? 他甩了甩脑子里的想法,看向桌上满满当当的各色茶点。 母后最爱的早茶是一种奇特的膳食。 从早到晚,任何时辰都可以用。 中午前都称之为早茶,到了中午则为午茶。 下午用称为下午茶,到了夜里用,就又称为夜茶。 总之,凤阳宫的小厨房里,蒸锅上十二个时辰都备有各色各样的茶点。 若说多好吃也不至于,但从小陪母后吃得多了,过段时间不吃还甚是怀念。 燕煜夹起虾饺送进嘴里,差点就被皇后的下一句话给噎着。 “母后听说煜儿前阵子夜里和一个男子骑马出游,还状似亲密被北城兵马司的人撞见了?” 皇后娘娘慢条斯理地嚼着虾饺,兴致勃勃地看着燕煜。 燕煜囫囵把虾饺吞了下去,又抓起茶杯饮了口茶,才免去了被呛的危险。 他神色一端:“母后听错了。” 啧! 皇后睐了眼一本正经的燕煜,给皇上夹了一块金沙红米肠:“煜儿是说那日北城兵马司的人撞见的不是你?” “……是儿臣。”燕煜迟疑,“只不过……” “煜儿,”皇后一脸慈爱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母后就会全力支持。无论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都不要紧。只要你大胆地说出来,母后定然为你做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4节 第81章 求赐婚圣旨 皇后娘娘这话一出,不止燕煜,就连一直板着脸装严父的皇上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幸好皇后一直暗里握住皇上的手,皇上才飞快地掩藏住了情绪,捧着茶慢慢地饮着,沉吟不语。 燕煜连咳了好几声,又灌了一大口茶,涨红的脸才算是平复了些许。 皇后看看两人,暗道儿子还是欠缺了些功力,不如他爹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 “那不是男子。”燕煜清了清嗓子,“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扮男装出行罢了。” 他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癖好。 “原来是姑娘家?”皇后惊讶,“究竟是哪家姑娘?” 燕煜嘴角一抽,默默地睇了皇后一眼。 以他母后的能力,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就是阿语。 太子府里乐意去母后跟前通风报信的人至少有一打,余下的是地位不够,没法子觐见母后而已。 母后问得这么刻意,是为了让父皇知晓此事? 燕煜心中闪过了然:“回母后,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 果然就见皇上眸光一凛,朝燕煜望了过来。 “原来竟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皇后就像是头回听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皇上,那姑娘臣妾在春日宴上见过,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皇上微微颔首,哪知下一瞬皇后就凝了神色,“只不过,最近臣妾似乎听说了些关于殷大姑娘的不好的传闻……” 燕煜登时后背紧绷。 “煜儿,”皇后斟酌道,“你可有听说过殷大姑娘是扫把星的事?” “无稽之谈。”燕煜面容倏冷,握住筷子的指甲泛了白,“母后,此事乃有人刻意抹黑殷大姑娘。” “哦?”皇后挑眉,“具体情况你可知晓?” “自然。” 接下来,整整一刻钟时间都只有燕煜在说话。 包括从最初苟慧娟的事,再到后来黎茉三番两次的挑衅,到何碧茹收了黎茉好处后在乞巧街自导自演一出戏…… 每一个细节,甚至连每个人说过什么话,殷语是如何应对的,巨细无遗地讲了一遍。 膳厅里回荡着燕煜的声音,久久不息。 直到他将事实证据全部摆明道清,才发现皇后不知何时张大了嘴,满面震惊。 就连向来不动声色的父皇也没掩饰住眼底的惊诧。 “煜儿,”皇后开了口,“原来你可以一次说这么久的话啊……” 她还以为她家儿子是言简意赅的典范。 燕煜眉头一皱:“母后。” “好好好,”皇后忙笑道,“说正事。”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么,你可有想好如何应对?” 既然喜欢人家姑娘,这种关键时候是不是该站出来维护才是? 燕煜自然想过。 不仅想了,而且还是非常彻底地想清楚了。 以黎茉这并非头一回的挑衅来看,如果想要一劳永逸,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他站起身,恭敬地朝皇上和皇后行了礼,郑重道:“儿臣想求请父皇赐婚。” “赐……婚?” 饶是早有准备,皇上从自家那个闷葫芦儿子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儿臣心仪殷大姑娘已久,恳请父皇赐婚。” 直到燕煜离开膳厅,皇后才终于忍不住欢喜地一把抱住皇上:“阿然,我就说了,咱们家儿子是还没开窍!你看,这一开窍了,自己就把媳妇给找回来了!根本不需要咱们多操心!” 皇上含笑道:“阿斐说的对,那小子找起媳妇来,倒也没有差朕太多。” 这天夜里,殷语刚准备上床歇息,就听见了久违的叩窗声。 屋里头的秋葵猛地惊乍起,飞快地将备好的荷包塞到殷语手里,然后转身滋溜出了屋。 殷语推开窗:“殿下。” 燕煜浅笑站在窗前:“还没睡?” 睡了谁给你开窗? 殷语咧嘴笑了笑:“殿下今天过来可是有事?” 燕煜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目光不经意落在殷语手中的荷包上:“上回的瓜子挺好吃的,还有吗?” “有呀。”殷语暗道秋葵还真是懂燕煜的心思,将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傍晚刚炒好的。” “多谢。”燕煜接过荷包看了一眼,“这几根竹子真是……清劲有力。” 殷语略尬,一把将荷包夺了回去:“这是我绣的荷包,绣得不好。你等等,我去找个秋葵绣……” “不必了。”燕煜拉住她的手,将荷包攥住,“是你绣的荷包更好,爷喜欢这个。” “那……也行。” 横竖嗑的是瓜子,不是荷包,以燕煜的大度,不计较细节是正常。 “除了瓜子,还有别的事吗?” 殷语见燕煜欲言又止,不由好奇。 “没、什么。”燕煜攥紧荷包,“阿语,你可曾订过亲?” 订亲? 殷语茫然摇头。 “那,有没有心仪的人?”燕煜语速飞快。 殷语还是摇头。 “行,那爷先回去了。”燕煜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时,秋葵又溜了进来,眼巴巴地看向殷语:“姑娘,荷包,哦,不,瓜子给殿下了吗?” “给了。”殷语爬上床,抱着被子啃手指。 秋葵又探头过来:“殿下和姑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殷语打了个呵欠,“我睡了。” 满怀希望想要挖掘八卦的秋葵:“……” 刚才季大哥神秘兮兮说今天有大好事发生,究竟是什么大好事? 季大哥不敢说,姑娘也不说,让她今晚怎么睡得着啊! 又隔了两日,恩平侯府收到了来自北狄王妃的请柬。 请柬是邀请殷语姐妹前去张府参加饯行宴。 打从北狄王妃回大燕,北狄王领着使团前来拜访顺带哄自家王妃后,又过了近月的时间,北狄王夫妻是该回北狄了。 临行前,北狄王妃盛情邀请了京城各家贵女前去参宴,自然少不得请上殷语。 殷淑看着请柬,担心问道:“大姐,明天的请宴咱们要去吗?” “自然要去。” “可是……” 外头对大姐的传闻尚未停息,而大姐推算的不攻自破的契机一直没有出现——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张府,会不会受人指指点点? 第82章 张府饯别宴 殷淑自幼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长大,对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最是清楚。 有时候不过一个眼神,一句闲话,就足以让人崩溃。 类似的例子,以往并非没有发生过。 例如去年,有家指了亲的姑娘,婚期临近时却传出了未婚夫婿与家里表妹私自逃婚的事,导致那姑娘被贵女们的闲语逼得投湖自尽。虽然后来人救回来了,可转头就落发出家,终身常伴青灯古佛。 又再如前年,殷淑从娘亲那里偷听道,哪家府上刚生了女娃儿,结果祖父祖母相继病倒,被道人批说那那女娃儿命格太硬,留在家中必将克父刑母,最后被狠心遗弃。 爹爹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大姐若是就这么去了张府赴宴,若是被人闲话给伤了,一时想不开可如何是好? 还不如安安分分留在府里,眼不见耳不听为好。 听了殷淑语重心长地劝说,殷语噗呲一笑:“傻妹妹,该来的躲不了。若是大姐避在家中不出门,反而落了她们的口实。” “况且,若是大姐没算错的话,明日说不定会有转机。” 这话成功勾起了殷淑的好奇心:“大姐,是你上回说的谣言不攻自破的转机吗?” “或许。” 北狄王妃对殷语极好,饯别宴的邀请殷语自然不会不去。 至于妹妹担心的闲言碎语,对殷语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就这样,隔日上午姐妹俩坐着马车去了张府。 “北狄王妃的娘家是信阳侯府,”姚蓁蓁和白娉婷早早就等在张府前,一见到殷语就挽住她往里走,“听闻她每回从北狄回大燕,都会先去信阳侯府住下。” “待到北狄王追来大燕,哄好了她,才肯住进张府。”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5节 殷语:“张府是北狄王让人建造的?” “不错!”姚蓁蓁对殷语的机敏丝毫不觉诧异,“听说北狄王迎娶王妃回北狄后,第二年两人一同回大燕省亲前,北狄王就专程让人来京城建了张府。张是北狄王妃的姓氏,由此可见北狄王对王妃的爱重。”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北狄王夫妻的事情,一边感慨两人十数年如一日的恩爱,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张府。 张府的建筑与寻常大户人家看似差别不大,但仔细瞧了,会发现各处所用的地毯帐幔,桌椅茶几,甚至茶碗餐具,都是北狄的异域风格。 众人皆是头一回来,个个充满好奇。 白娉婷细想片刻:“北狄王身为一国之主,离开北狄这么久,难道不会担心国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姚蓁蓁神秘一笑,“我爹说了,北狄王这回来大燕,是将北狄交托给北狄王子代持朝政,所以才会如此心无旁骛地陪北狄王妃。” “原来如此。” “北狄王子今年不过十五,但文韬武略,才智过人,深得北狄王信重。”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没有一个人提起扫把星的事情。 殷淑跟在一旁,稍稍放下心来。 大姐虽然回京不久,但是结交的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然而就在她念头刚转过,就见两位姑娘相偕迎面而来。 “殷大姑娘。” 殷语顿足,望向颇有些眼熟的两人,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姚蓁蓁在她耳边嘀咕:“左边是何侍郎府上的二姑娘,右边是越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这两人都是黎茉的闺中密友,怕是来者不善。” 殷语细声道了谢,点头看向两人:“何二姑娘,越三姑娘。” “殷大姑娘马术精湛,让我们姐妹好生羡慕。”两人靠近了些,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何二姑娘娇声道,“今日难得相见,不知道殷大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越三姑娘补充:“今天的请宴开放了练武场,还有不少北狄好马可供挑选。我们姐妹正想过去练练马术,还想请殷大姑娘能够不吝赐教。” “实在抱歉,今日我没有骑马的心情。”殷语婉拒,“而且,两位姑娘怕是最好莫要前去练武场骑马。” “若是上马时候不小心踩空跌倒,恐怕不只是弄脏衣裳而已,说不定会崴脚伤骨……这样的伤势少说得养上三两个月,可一个不小心划伤了脸蛋,疤痕能不能痊愈就不好说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两个姑娘的脸色霎地就青了。 两人惊惧地对视一眼:“既然殷大姑娘不想骑马,那便算了。” 言罢,两人相互搀扶着急急走开了去。 “她们去的那个方向好像不是练武场。”姚蓁蓁翘首看了看,“倒是奇怪,不过是劝上一句小心,就把她们给吓成那样。真要是胆小,还练什么骑马。” 那厢何二姑娘和越三姑娘匆匆走远,直到躲去了花丛后才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彼此眼底的震惊。 “殷大姑娘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她们在黎茉的授意下,本就是打算在与殷语骑马的时候假装上马时踩空小跌一跤,然后将此事在请宴上稍加传扬,坐实殷语扫把星的名头。 黎茉说过已经在马镫上做了手脚,她们佯装没注意,按着平时上马的方法上马就行。 但若像殷语所说那样,真会崴脚伤骨还划破脸蛋的话—— 那可万万不行! “我听说殷大姑娘精通术数,早前她给茉儿算卦,回回都是一算一个准。”越三姑娘拍着犹自惊慌的胸口,“会不会是她算到会出事,所以才提醒咱们两句?” “无论是与不是,”何二姑娘越想越觉得殷语邪门,“她必定是算出了咱们的计划,才会那么一说。” “那现在怎么办?” 讨好黎茉是一回事,若是为此伤了自己,那就另说了。 “反正殷大姑娘拒绝了咱们,咱们也没法子。”何二姑娘一咬牙,“大不了回头向茉儿赔个罪。” “成。” 那厢殷语等人继续参观张府的景观,渐渐地,府里头的贵女们愈发多了起来。 “大姐,”殷淑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四处侦查,忽地紧张道,“右前方离咱们约三丈远,何碧茹来了!” 第83章 层出不穷 殷淑那紧张得如同刺猬般的反应把几个姑娘都逗笑了。 姚蓁蓁没忍住扭头冲她一笑:“淑儿别担心,有我和娉婷在,她欺负不了阿语。” 虽然两家相熟,但以前姚蓁蓁一直觉得殷淑有些娇蛮任性,所以和她来往不多。 没想到殷淑对殷语倒是不错,这份紧张的心情让姚蓁蓁对她刮目相看。 “蓁蓁姐,”殷淑依旧提着心,“你忘记上回的事儿了?她们现在的战术是自伤伤人,谁知道又会发什么疯……” 她家大姐才是真的倒霉。 遇上这么群疯子,哪怕是弄伤弄臭自己,也要往大姐身上泼脏水。 大姐说的不攻自破的契机,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真是快愁死她了。 “别急,”白娉婷含笑抚慰,“咱们以不变应万变,断不能由着她们乱来。” 众人皆看向何碧茹。 哪知这次何碧茹走到离她们不过丈许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像是突然看见殷语似的露出了惊惶的神色,甚至连连后退了五六步,转头就跑! 众人:“……” 这是什么新战术? 演技未免太过硬了,就是戏台上的戏子都远远不如! 殷淑惊掉了下巴:“她那是演看到大姐之后因为惧怕仓皇逃离吗?” “这演技……”姚蓁蓁惊叹,“真是入木三分。” “好像别的贵女们都留意到了,你们看看。”白娉婷拧起眉心,细声提醒。 众人环顾,果然就见站在附近的贵女们三五成群地低声细语,冲着她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黎茉的伤好了吗?”殷语瞥了眼何碧茹离开的方向,小声问道。 姚蓁蓁:“听说已经大好了,今儿个怕是也会过来。” “那就好。” 闹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就为了抹黑她的名声,虽然对她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让姐妹们都为她挂心,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还是得想想法子,让黎茉知错才是。 就在殷语琢磨着的时候,殷淑忽地又低声叫了起来:“大姐,黎茉来了!就在我们身后,两丈远的距离,她朝我们走过来了!” 众人:“……” “殷大姑娘,好久不见。” 转瞬就听见了黎茉的声音响起,众人顿足,转身望去。 黎茉依旧是身后伴了不少贵女,她冲着殷语浅浅一笑,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领着姐妹们往一侧的园子行去了。 “就……这样,没了?”殷淑略呆。 以往回回遇见大姐,黎茉不闹上小半日都不会离去的。 就觉得这样不声不响走了,有古怪。 “她这说不定和何碧茹一样,为了让旁的贵女看见,她们见了咱们就躲,生怕靠近了就会变倒霉。”姚蓁蓁撇嘴。 “这……”殷淑愈发愁了。 “走,我们去会会她。”殷语抬步朝黎茉的方向走去,众人对视一眼,忙紧随其后。 “黎姑娘。” 殷语唤住黎茉,走到她面前笑问,“不知黎姑娘上回在皇家马场受的伤可是大好了?” 黎茉狐疑地看了眼殷语,神经紧绷:“托殷大姑娘的福,已然大好。” “那就好。”殷语松了口气,“黎姑娘当时久久未到终点,何姑娘还找我质问,就好像是我让黎姑娘受伤似的,真是让我好生担忧了许久。” “不过,后来听说是因为黎姑娘的马鞍坏了所以才落的马,”殷语幽幽叹息,“下回可得好生提醒贵府的仆人,马鞍得定时检查,黎姑娘说是也不是?” 黎茉暗自磨牙:“殷大姑娘说的是。” 她的马鞍在府里检查时候明明是好的,但行马过程中却出了事,她央父亲查了许久都找不到蛛丝马迹,父亲认为只是偶然事件,可她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当天本来她就是想通过马鞍设计殷语落马的。 然而无端变成了她落马,绝无可能是偶然事件。 但这事却不敢告知父亲,只得暗吞了这个哑巴亏。 “那……”殷语诚挚一笑,“黎姑娘因为骑马受伤之事,和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干系,可对?” 黎茉面皮微僵:“对。” 殷语拍拍胸口:“那便好。” “对了,怎么没见黎姑娘戴上张府赠送的丝绳手环?”殷语抬手摇了摇,“门口发放的丝绳手环委实有趣,每个姑娘领到的丝绳手环的颜色都不一样,人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见张府颇是费了一番心思。” 姚蓁蓁眼尖地发现黎茉真的没戴手环,忙扬起了手:“对呀,进府的姑娘个个都欢喜得紧。丝绳手环一人两条,有的姑娘两手各戴一条,有的姑娘将两条叠戴在一只手上,也有的姑娘只戴了一条……无论怎么戴,都很好看。” “黎姑娘怎么没戴呢?”白娉婷适时补充了疑惑。 殷淑眨巴了眼:“听说这是北狄王妃专程设计的巧思,黎姐姐该不会是不喜欢吧?” 黎茉:“……” 不过就是两根破手环,竟然被她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早在接过手环后她就是随手丢给了身边的丫鬟,而她刚才吩咐丫鬟回府里去办件事情…… 她的手环,确实是没有。 黎茉飞快地扫了眼附近,果然人人手上都垂着手环的丝线——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6节 她深吸口气:“适才进门急了些,是以忘记找门口的丫鬟要手环了。” “别担心,”殷语从袖笼里掏出她的另外一条手环递给黎茉,“这根手环送给黎姑娘好了,黎姑娘,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黎茉咬牙笑着接了过去,把手环戴上手腕道,“要多谢殷大姑娘才是。” “不用客气。” “若无旁的事情,”黎茉强忍不耐,“那茉儿便过去找碧茹了。” 望着黎茉离开的背影,众人对视一眼。 虽然不大明白殷语为何要送手环,但是把黎茉受伤的事情说清楚了是件好事。 省得黎茉到处去暗示是因为阿语才落了马! 众人往里走了不久,远远就见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相伴行来:“怎的殷大姑娘来了都不赶紧通知本郡主?殷大姑娘可是咱们张府的贵客,王妃说了,切切不得怠慢。” 第84章 走水了 “两位郡主有礼了。”殷语颔首。 明美郡主笑道:“几位姑娘想来都未曾去过北狄,今日来了正好去感受下我们草原大帐。这边请,本郡主带你们去看看。” 明美郡主和明艳郡主这次随北狄王来大燕,是打着和亲的名头过来的。 虽然两人的亲事尚未确定,但以大燕皇后和北狄王妃的交情,将婚事交给皇后娘娘去办自是稳妥。 而两位郡主亦不想草率定下亲事。 这些日子,她们接触到的京城公子很是不少,其中亦不乏有对她们展开攻势的人。 北狄和大燕十多年前就签署了百年友好邦交协议,两国关系和睦,开通了商贸往来,互惠互利。 若是迎娶了北狄郡主,对一些中层的家族来说是有助益的好事。 是以打两个郡主主意的人家不少。 两个郡主被吹捧得多了,眼光也渐渐高了。 虽然知道像太子殿下那样尊贵的人儿是高攀不起,但嫁去侯府做个正头夫人却并非不可能。 其实要仔细说来,以她们的身份去太子府做个侧妃按理说是没问题的。 可惜的是大燕的国君亦只有皇后一人,从北狄王妃那边听说皇后根本就不打算给太子纳妾。 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最好。 郡主们对此自是嗤之以鼻,但太子向来不近女色,对她们两人的示好更是无动于衷,便让她们不得不掐灭了心思。 然而,黎茉却说太子对殷语最是与众不同。 明美郡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殷语,心中暗忖除了长得好看了些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未免我们王妃惦挂草原,”明艳郡主不动声色地揪了揪明美郡主的袖子,对众人介绍道,“我们的王特意在府里开辟了草原园子。” 众人随着明艳郡主转过长廊,忽地眼前豁然开朗。 “真的是一片草原,还有大帐!”殷淑惊诧地捂住了嘴。 说是草原自是夸张了,其实是偌大的一片草地,草地上种植的是专门从北狄运送过来的牧草,草地上还搭建了三个北狄的大帐。 “这算什么。”明美郡主一扬下巴,“我们北狄真正的草原才是一望无际,看不到边。而大帐也远比这三个大帐要更大更厚实更华丽。” 草地草绿肥美,不少贵女靠近后都惊喜连连,甚至好些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跑。 “咱们也去看看。” 一行人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偶尔弯腰摘上一两朵花儿,心情舒畅。 “妹妹陪殷大姑娘转转,”明美郡主向众人致歉,“本郡主还要去接前来府里的姑娘们过来。” 明艳郡主应了是,看向众人道:“大帐里备了不少草原的美食,不知几位姑娘可想过去品尝下?” 她引着众人走向其中一处大帐,掀开帐帘笑道:“咱们来得早,大帐里还没有旁的姑娘,正好歇息会儿,尝尝马奶和杏仁茶。” 殷语等人弯身走进大帐,哪知尚未站定,忽地就见大帐边上火光一闪—— 不过转眼,刷地大帐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走水了!快跑!” 明艳郡主惊呼一声,拉着姚蓁蓁和殷淑往外跑,殷语扭头看了眼起火的位置,由不得她多想,就被白娉婷急急地拉了出去。 众人刚跑出大帐,转身就见火舌急窜,惊得周遭的贵女统统乱成了一团。 仆人们匆匆提着水桶赶来灭火,不过多时,终于把大帐的火给灭了。 因为一场火,把周遭的贵女都给吸引了过来,人人看着浇熄后的大帐,七嘴八舌。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走水了?” “不知道呢,好像是明艳郡主带着殷大姑娘她们往帐子里走,刚进去这火就着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明美郡主领着一群人飞奔过来,神色焦虑而紧张。 王妃将招待贵女的重任交给她们姐妹俩,一是希望她们能够尽快融入京城贵女圈子,二是对她们能力的一种肯定。 断不能让今天的请宴出任何岔子。 明艳郡主迎上去解释:“妹妹刚才本想领殷大姑娘她们进帐子里歇息,哪知一进去就起了火,好像是温马奶的泥炉子溅了火星。” 为怕宾客出事,她只草草看了一眼就带着人出去了。 “泥炉子皆有挡围,怎会无端溅了火星,那不可能啊!”明美郡主蹙眉。 “有些事情虽然可能性极低,但遇上倒霉的人,总也有可能发生的。”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在人群中冒出一句,刹间就响起了阵阵嘀咕声。 “不是说殷大姑娘进去了么……” “你是说因为她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倒霉事?” “不无可能呀,这种事又不是头一回了,上次在乞巧街上,何碧茹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就莫名其妙被人从楼上淋了脏水……” “姐妹们别这么说。”黎茉忽地扬了声,“殷大姑娘也不想这样的。这到底和她并无直接的关系,她只不过是凑巧进了帐子,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她是扫把星。姑娘家最是怕被毁了清誉,咱们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明美郡主看向殷语,惊疑不定:“原来殷大姑娘竟然是大燕京城出了名的扫把星……那就难怪了。不过你对王妃有救命之恩,王妃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才是扫把星!你说谁呢!”殷淑被众人左一句扫把星右一句扫把星给气炸了,上前一步叉腰道,“刚才进帐子的人除了大姐还有我们几个,要真说倒霉,怎么不说明艳郡主?和我大姐有什么干系?明艳郡主可是头一个进帐子的!” 姚蓁蓁也气得红了眼:“何碧茹上次乞巧街是被酒楼的人泼了水,当时在附近的贵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关阿语什么事!” “别急。”殷语拉住她们,扫了眼周遭的贵女,看了眼黎茉道,“帐子起火并非纯粹因为泥炉子溅了火星,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明美郡主顾不得生气,“究竟是什么人胆大妄为!” 殷语睨她一眼,淡声道:“这个人就是黎姑娘。” 第85章 谁是纵火者 “休要胡言!”黎茉几乎想也不想就反驳,“我根本就没有靠近过帐子,更别说进账,走水和我绝无关系!” 殷语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看向黎茉:“黎姑娘确定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大帐?” “我确定!” 面对一众贵女的好奇目光,黎茉毅然应声。 “哦,是吗?”殷语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请问刚才我送给你的手环,现在在哪里?” “手环?” 黎茉被殷语突如其来的问题闹得有些懵,她捏捏掌心,“殷大姑娘若是没有证据就胡乱栽赃,现下故意转移话题究竟是何居心?” “我并非转移话题。”殷语睇黎茉一眼,“适才离开大帐时候,我瞧见那泥炉子边上挂着一条手环,正好与我手上这一根一模一样。” 她扬起手让众人看,“早前黎姑娘因为没有领门口的手环,所以我将我的其中一条手环送给了她。” 这事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遂好些姑娘都点了头。 “明美郡主。”殷语又道,“请派人进帐子里去查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条手环。” 明美郡主迟疑一瞬,便吩咐身边的婢女进大帐去寻。 黎茉虽然心中有些惊慌,但细细想了却觉得手环不可能在那帐子里,因为她明明将那破手环扔到草丛中了,定是殷语胡诌八道! 况且,帐子刚起了火,就算手环在泥炉子边上挂着,那怕不早也烧成了灰。 嗤。 众人站在大帐外等待,没过多久,就见明美郡主的婢女带着厚厚的手套捧着泥炉子走了出来:“郡主,不知殷大姑娘说的可是这条手环?” 那泥炉子早被熏得黑了大半,而炉子的边上,挂着一根被烧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手环。 殷语上前将手环捻起,高举着和自己手腕上的手环给众人看。 “这两根手环果真一模一样!” 哪怕是烧掉了大半,但独一无二的色泽仍旧昭示着殷语并未说谎。 殷语看向黎茉:“黎姑娘,你不是说没有进过大帐?那为何戴在你手上的手环会落在了泥炉子的边上?” “若我猜想不错的话,你提前进了帐子,在泥炉子边上淋了桐油,”殷语走向婢女手里捧着的泥炉子,“还将泥炉子的围挡拆开,是以我们进账的时候,泥炉子的火星正好溅到了桐油上,才起了火。” “不,这不是你给我的手环!”黎茉极力否认,“我的手环应该是不小心遗落在草地上了,就在那边!” 言罢,黎茉提着裙子往她丢掉手环的方向奔去。 只要找到了手环,就能证明走水一事和她无关! 众人半惊半疑地跟在后头。 就见黎茉在一处草丛附近四处翻找,然而找了许久,都不见她说的手环。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是落在这附近了。”黎茉声音带了几丝慌乱,招呼着闺蜜帮她找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7节 殷语上前看了看草丛,忽地蹲下身捡起什么:“黎姑娘不必找了,答案想来在这里。” 众人停下,朝她看去。 就见殷语手里扬着指甲盖大小周围皆是刺的植物:“这是苍耳,容易粘附在衣裳上。黎姑娘的裙角就粘了不少,可见黎姑娘确实来过这里。而她所说的手环,应该也曾经被丢弃在这草丛中。” “只不过,被丢弃的手环又因为这些苍耳一同黏在了黎姑娘的裙角上,跟着她一同进了大帐。” “黎姑娘倒了桐油,离开时裙摆上的手环被泥炉子勾住,所以,手环最后是出现在泥炉子边上。” 黎茉面色渐渐发青,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姚蓁蓁气愤不已:“黎姑娘这么费心在张府纵火,又专程在大帐外说什么扫把星的话,就是为了抹黑我们阿语!实在是太过分了!” “若不是大姐找出了纵火的真凶,今天还不得被你们给败坏了名声!”殷淑气得直叉腰。 “阿语不是扫把星,事实上,她是我们的福星。”白娉婷扬了声音,“大家以前或许并不认识我,是因为我在桃花诗集得了魁首,你们才知道我的存在对不?” 见贵女们纷纷点头,白娉婷继续道,“而那一回得了魁首,除了我本身略通诗文之外,兴许是因为遇上了阿语,才有了那样的福气。” “按理说,黎姑娘的诗并不比我的诗差多少,可最后庞大儒选了我的诗做头名,我想和我与阿语头一回相遇并结交为好友有关系,她就是我的福星。” “没错!”姚蓁蓁立马道,“那次遇上了阿语,我也是第一次做出让我父亲夸赞的诗,这都是阿语带来的福气!” 殷淑见两位姐姐这般说,搜肠刮肚:“还有我!自从我大姐回了京,姐妹们都问我为什么皮肤越来越光滑细腻白皙如玉,”她摸摸脸蛋,还有给大家看看手上的肌肤,“是因为用了我大姐亲自配的香膏,大姐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宝!” “所以,”姚蓁蓁咧嘴一笑,“这就证明了接近阿语的人都能得到好运气!” “明美郡主,此事并非小事,还请郡主禀报王妃,让她来主持公道。”殷语将手环递给明美郡主,神色平静提出建议。 黎茉只觉眼前一黑。 那一句句话就好像刀子一般刮在了黎茉身上,众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更让她觉得呼吸不畅,无法面对。 就在她捏紧掌心,准备晕倒避开这一切的时候,忽地远远传来了声音:“圣旨到!请殷大姑娘前去接旨!” 圣旨到?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殷语。 殷语也是一脸茫然。 这事儿还没捅到北狄王妃那儿,让黎茉好生消受下胡作非为的代价,怎么突然就来了圣旨? “殷大姑娘,请随奴才来。”传令的公公走到殷语身前,躬身做了请的手势。 殷语只得紧随其后往张府正门走去。 众贵女忙提着裙子跟上,个个皆好奇究竟来的会是什么圣旨? 准备晕倒的黎茉见众人离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只得暗暗跺了跺脚,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前去。 第86章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恩平侯府大姑娘贞娴淑静……” 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徐公公恭声念着圣旨,众人听得几乎都惊掉了下巴! 什么? 这竟然是赐婚圣旨! 皇上竟然把殷大姑娘指作了太子妃! 她、她、她不是扫把星吗? 就算刚才证明了大帐走水是黎茉为之,但传闻一直没有消停过,皇上既然要指婚,就不可能没让人打听过殷语的消息。 明知道四处传闻殷语是扫把星的情况下还指作太子妃,这殷语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会恁般了得! 难道真如白娉婷她们说的,殷语根本就是个福星而非扫把星? 别说旁人,就连殷语本尊对这忽如其来的赐婚圣旨也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那天夜里燕煜没头没脑的两句问话。 问她是否订过亲,又问她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合着那会儿燕煜就知道皇上要给他们指婚了? 居然没有早点告诉她! 殷语心思飞快地转。 皇上赐婚不可违,她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而燕煜—— 他可是个外冷内热又出手大方的大好人。 倒是很值得嫁一嫁。 好吧,虽然燕煜没有提前知会,不过既然涉及皇命,说不定需要保密什么的,她就不多计较了。 寻思中,就见徐公公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恭喜太子妃娘娘。” 殷语眨眨眼,甜笑着道了谢。 她接过圣旨,想了想掏出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谢谢公公。” 众人刷地望向徐公公。 要知道身为皇上身边最倚重的大公公,徐公公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从不收受各种形式的礼物。 无论金银,还是银票,又或是各色珠宝,皆无门而入。 就见徐公公接过了殷语的荷包,拿在手里捏了捏,甚至放到鼻前嗅了嗅,满面笑意地收下了—— 收下了? 众贵女恨不得揉揉眼睛,徐公公怎会收下了殷大姑娘的荷包? 然而这一波震惊还未过去,就见太子殿下出现了。 他带着满目深情地走向殷语。 就好像天底下只有殷语一个人似的,向来冷冽的黑眸染上了浅浅的温柔,似带欢喜又似带紧张地望向她:“阿语,你可愿嫁爷为妻?” 哈? 这是什么路数? 赐婚圣旨都接了,殷大姑娘难不成还敢说个不愿? 就在众贵女来回看着两人时,忽然就见殷语甜甜一笑:“臣女掐指一算,殿下和臣女八字相合,最最相配,臣女自然愿意!” 这么好的男人,她就当仁不让地收下了。 “爷会一辈子待你好,爷承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本让燕煜觉得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不仅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而且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感和责任感。 他取出一个锦盒,里头是一只红宝石戒指。 按着母后的方法,燕煜执起殷语的手,替她将戒指套入无名指。 殷语眨眨眼:“多谢殿下。” 众贵女艳羡不已,太子殿下这分明是欢喜极了殷大姑娘! 有了太子妃的名头,日后还有谁敢说她是扫把星? 被这一幕震得心神俱失的黎茉,甚至忘了早前她刚被殷语抓到了把柄,直到何碧茹轻轻地推着她:“茉儿,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罢?” 今日她和黎茉联合想要坐实殷语扫把星的计划怕是成不了了。 且不说殷语破了她们设下的局,现在赐婚圣旨一下,在场的贵女谁个还敢说一句殷语的不是? 反倒是让殿下知道了她们的事,说不定丢脸的人最后是她们。 黎茉回过神来,知晓何碧茹说得有道理。 只不过她心中仍是大大的不服气,凭什么殷语那样的人能够成为太子妃! 太子妃……不是一直以来只有她才最有可能吗? 她的父亲是宰相,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容貌姣美,她才最配得上太子殿下! 何碧茹见黎茉失魂落魄,忙拽着她往后退去。 哪知才走出人群不到三步,两人就被一众侍卫拦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季宗:“两位姑娘涉嫌诋毁陷害太子妃,请随我们去一趟大理寺狱。” 大理寺狱? 那可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她们不过是区区小女子,又没有作奸犯科,怎的要去大理寺狱? 黎茉和何碧茹刷地白了脸,两人摇头后退:“你有何证据?我乃黎府嫡女,我父亲绝不会容你如此栽赃于我!” 季宗扯扯嘴角,刷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朗声念道:“七夕前夕,乞巧街上豪客来酒楼兰姑因收了黎姑娘让人送去的十两银子,待殷大姑娘走近酒楼时,将一盆脏水泼在何姑娘身上,以此栽赃殷大姑娘扫把星一事,认证物证俱在。” “另外,黎姑娘日前馈赠朱钗给何侍郎府上的二姑娘和越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要求她们以马术教学为由,在殷大姑娘面前来一出失足落马……” “你闭嘴!” 黎茉忽地扬了声音,恼怒道,“这些都是无须有的假证!我黎茉行得正走得正,就随你们去一趟!” 以她父亲的手段,绝不可能让她在大理寺狱待上半个时辰! 走就走! 其实,也由不得她不走。 季宗带来的不是太子府侍卫,而是大理寺狱的士兵。 就这么众目睽睽下把黎茉和何碧茹带走,惊得何二姑娘和越三姑娘瑟瑟发抖。 “若不是殷大姑娘早前劝住咱们,说不定……”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冷汗涔涔。 真要按照黎茉的吩咐假装摔马,那可不就只是受个小伤的问题,说不定这会儿就会被一同拉去大理寺狱!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8节 她们的父亲可不是宰相,关进大理寺狱后,别说轻易出不来,说不定这辈子想找个好夫家怕是都难了。 “殿下?”殷语看着被士兵带走的黎茉和何碧茹,略惊讶。 她本来的想法是当众揭穿黎茉的伎俩,为自己的名声平复,再要求黎茉当众致歉。 没想到燕煜一上来就直接把人抓去大理寺狱审问—— 这合大燕律例吗? 燕煜含笑看她:“阿语可知抹黑皇室中人的罪名一旦成立,轻则承受牢狱之灾,重可抄家流放?” 不好好为自家媳妇立威,又怎能让这些不长眼的看清楚,谁是能惹的,而谁,不能惹。 他又继续道:“既然来了姑姑府上,咱们一同去见见姑姑可好?” 第87章 谁是你岳父别瞎说 凤阳宫。 皇上龙行阔步地迈进院子,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臣妾见过皇上。” “赐婚圣旨已经送达张府,”皇上过来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皇后,他牵住皇后的手往大殿走去,“这下那小子该满意了。” “有像皇上您这么英明神武又明理大度的父皇,那可是煜儿他三生修来的福气。”皇后拉着皇上坐下,亲自给他斟了茶递过去,“臣妾听说煜儿带语儿去了见北狄王妃,而且稍后还要去趟恩平侯府,怕是得到了傍晚才能过来陪咱们用晚膳了。” 皇上倏地皱起眉:“那何时才能见见太子妃?” 他家儿媳妇他还一眼都没看过,恩平侯倒好,府里门槛都被他儿子踩了好几回了。 莫名有些不爽。 皇后失笑:“无召不得入宫,虽说赐婚圣旨下了,但若要见到太子妃,还得挑个好时机。” 她想起早前燕煜专程过来的请托,眼底笑意更深,“煜儿担心您龙威太重,吓着了他的宝贝媳妇,说是最好寻个自然些的时机为宜。” “那个小子!”皇上一握拳,额角微崩。 “安安不是马上就要陪着老祖宗回京了么?”皇后说了想法,“待老祖宗回京后,臣妾在宫里办上个请宴,届时皇上就能瞧见您的儿媳妇了。” “语儿是个好姑娘,皇上您定能满意的。” 皇上被皇后哄得熨熨帖帖,捻了块桃花糕递到皇后嘴前:“阿斐满意的儿媳妇,朕自然满意。” 只不过想到热腾腾的儿媳妇自个儿还没见上一面,都是让不相干的人见了,仍是不愉。 皇后张嘴将桃花糕吃了:“听说煜儿和语儿在北狄王妃那里没待多久就走了,皇上可知道是为何?” 皇上挑眉:“为何?” “因为北狄王妃一听说语儿被赐婚给煜儿,就拉着语儿的手直道惋惜,说本来还打算把语儿带回北狄去做自家儿媳妇来着!” “咱们那儿子倒好,连这明摆着的说笑都听不懂,起身拉着语儿就说尚有要事,转身就跑了。” “可没把被北狄王妃给笑坏了。” 不止北狄王妃,就连皇后听说了这事,也笑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她就说了,她那儿子要么就是没开窍,一开窍可不就像他父皇那般,懂得疼媳妇。 皇上嘴角抽了抽:“这傻小子,也不嫌丢人。” 北狄王妃想挖走他的儿媳妇?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张脸! 嗤。 恩平侯府。 自从在张府宣了赐婚圣旨后,殷淑便喜不自胜地急急回了府。 连马车都没给殷语留。 要她说那可是故意的,准姐夫这不就得亲自送她家大姐回府了么! 她火急火燎地把消息告诉了侯夫人,把侯夫人给惊得站起来连连转了好几圈:“快,让人去叫老爷回来!另外,再去趟书院,把少爷也叫回来!” 皇上竟然给语儿和殿下赐婚了! 这事可是完全没听老爷提起过,证明老爷定也不知晓,可得早早回来商量下才是。 哪知左等右等不见恩平侯回来,就连殷滔都从书院里赶回来了,被派遣去找恩平侯的仆人才匆忙跑了回来:“回夫人,小的去衙门时说老爷正在和同僚商议要事,等了小半时辰才见上老爷,他说衙门里尚有急事未处理完,会尽快赶回来。” 这还得等多久? 刚才太子府的管事已经过来知会过,不多时太子就会与语儿一同来侯府了! “你没将赐婚之事告诉老爷?” 那仆人一呆,摇了摇头:“回夫人,没有。” 赐婚之事夫人也没告诉他呀。 侯夫人摆摆手:“行,先退下去罢。” 一行人站在侯府前等待太子府马车时,殷滔仍旧有种幸福到找不着北的感觉。 “二妹妹,你掐哥一把。”殷滔看向殷淑,“咱大妹妹真的要做太子妃了?” 那太子岂不是成了他的妹夫? 这—— 走出门他还不得威风八面,人见人爱? 看以后书院的那些小子还敢天天找他斗嘴! 殷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应当更加上进吗?” “你可听说镇国公的故事?” 殷淑拉着殷滔,细细给他讲起镇国公为了皇后娘娘奋发上进,从一个纨绔子弟转身变成状元郎的故事。 “想当初镇国公为了成为皇后娘娘的依靠,头悬梁股刺锥,夜夜不眠苦读诗书,最后成为了国家肱骨栋梁!” 殷滔满脑子的幻想倏地停顿,他瞅了眼满怀期盼的殷淑,咧嘴尴尬一笑:“二妹妹啊,哥哥今天就教教你何谓传言不可轻信。这读书一事可不是拼了命死读就能读出个名堂来的。” 不然多的是考科举考到老的学子,白发苍苍了还不是一样落榜。 “这镇国公的故事哥哥也听说过,他原本虽然纨绔,但胜在头脑聪明灵活,后来才能发奋图强勇夺状元……”殷滔苦口婆心,“二妹妹,你可知这重点是什么?重点是人家镇国公本来就是那状元的料!” 状元又不是大白菜,随便谁想摘就摘的? 镇国公的传奇故事他和同窗们早就闲聊过不知多少回了,这事儿就三个字—— 干羡慕。 殷淑扁扁嘴。 还以为哥哥会就此发奋念书,看来是她想多了。 “哎,爹回来了!” 殷滔个高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骑着马从街角奔来的身影。 侯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招着手:“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恩平侯见妻儿站在正门外等待,忙落了马:“夫人,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唤为夫回来?” 然而还未待侯夫人说话,殷滔又喊了一声:“哎,太子府的马车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直到马车在恩平侯府停稳,太子与殷语一同下了马车,恩平侯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你怎会与小女一同过来?” 恩平侯上前一步把殷语拉了过去,内心一紧看向燕煜。 燕煜含笑拱手:“煜儿见过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 恩平侯虎眼一睁。 啊呸! 谁是他岳父岳母! 要脸不要? 第88章 爷喝醉了 “殿下还请自重!” 恩平侯想也不想,刷地就把殷语拉到身后挡住,“微臣敬您是殿下,可也容不得您如此坏微臣女儿的清誉!” 侯夫人急急地扯住恩平侯的袖子,向他猛使眼色。 然而恩平侯满心眼里只想着自家宝贝女儿被人惦记着,惦记着就算了,还想把女儿给拱了,那可是豁了老命也要拼到底的事情! 哪怕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哪怕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文韬武略、正直果敢,那也不行! 怎么都不行! 总之惦记着他家女儿都是贼,就得统统赶走! 恩平侯板起脸:“殿下,时候不早,我们恩平侯府要落钥了,还请殿下移驾回宫,慢走不送!” 言罢,拉着妻女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哎,爹,您等一等。” 殷语扭头看向一脸尴尬的燕煜,从怀里掏出明黄圣旨推了过去,“爹,这是赐婚圣旨。” “赐、赐婚圣旨?”恩平侯耳边鼓声大作,垂眸看向女儿双手捧过来的圣旨,不可置信地扫了众人一眼,字斟句酌问道,“语儿,你手上为何会有赐婚圣旨?给谁赐婚?” 某个想法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恩平侯突然觉得眼前的圣旨重若泰山,他不敢接,更不敢看。 侯夫人无语地掐了恩平侯一把:“皇上给咱们语儿和太子殿下赐婚了,这就是赐婚圣旨!”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69节 一句话如同炸雷在恩平侯耳边炸响,他只觉双眼冒着金光,脑门闷闷直疼,整个人摇摇欲坠。 “爹,您没听错,皇上给咱们大妹妹和殿下指婚了!从今往后,殿下跟咱就是一家人,您可不能赶人走!” 殷滔上前扶住恩平侯,叭叭叭道,“再说了,咱们侯府又怎会大白天的落钥,瞧把您高兴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殿下,您快请进来。”殷滔一边扶着恩平侯往里,一边恭迎燕煜,“小心门槛。” 直到被众人扶着去了正堂坐下,恩平侯才终于有些缓过劲来了。 只是—— 皇上好端端地怎么给自家宝贝女儿和殿下赐婚了? 怎能这样呢? 他看着春风如意的燕煜,平日里俊逸无匹的面容此刻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语儿,你先回清芷院。” 恩平侯沉声吩咐,“淑儿和滔儿也先退下。夫人,准备酒席,为夫要和殿下好好饮上一杯。” 老丈人和女婿对饮是大燕风俗之一,是以虽然侯夫人觉得恩平侯现下这状态怕是不大妥当,但念着到底是在自家府上,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遂就由着恩平侯去了。 恩平侯的心思她都懂。 作为娘亲,她亦不舍得语儿就这么嫁了。 可那是谁? 那可是天底下最值得嫁的太子殿下!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况且,圣旨赐婚根本就不容她们拒绝。 老爷虽然气急败坏,可为人素来聪谨,应该不会有事的。 侯夫人向恩平侯使了个眼色,顺带暗掐了他一把后,领着一众仆人退了下去。 恩平侯自顾自斟了酒,一杯饮尽。 再次看向燕煜时,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惦记别人家的姑娘就是贼! 直到三四杯黄汤下肚,惆怅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些:“我们夫妻亏欠语儿太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当初老夫粗心,又怎会让仍在襁褓的语儿被人调换了去?一想到那小小的娃儿在外流离颠沛,吃不饱穿不暖,老夫这颗心哪,就跟被刀子捅了一般疼……” 燕煜耐心地听着恩平侯絮絮叨叨,不时替他斟上一杯酒。 “语儿这才认祖归宗没几个月,殿下你这借人就借了一个月,现在刚送回来没多久,就又把我那宝贝闺女给骗走了,老夫心疼哪……” 恩平侯饮得多了,醉意迷蒙中嗷了一声,“你说,你亏心不亏心!” “小婿会待阿语好的。”燕煜应了一句。 “……”恩平侯瞪了他一眼。 他恩平侯上下里外谁不待语儿好?缺他这一份? 啊呸! 还是很不爽! 默默地又饮了两杯:“殿下,你可得应承老夫几件事。其一,不可委屈了语儿。其二……” “其十八……” “其十九……” 燕煜一一应诺,偶尔回应上几句。 “其二十九……” 突然‘咚’地一声,恩平侯整个人倒在桌上,醉了过去。 在里室偷听得双眼略红的侯夫人急忙走了出来,这才终于把燕煜恭送出了侯府。 到了夜里,殷语又听见了窗台的叩响声。 “殿下,你怎么来了?”殷语托腮挨在窗台上看燕煜,“今天我爹不是说成亲前咱们俩不能私下见面的吗?” 燕煜嘴角抽搐。 不错,恩平侯提的二十八条要求里,第十六条正是这个。 他沉默一瞬:“爷喝醉了。” 所以……没听清吗? 殷语在心中解读燕煜这句话,却见燕煜又靠近了些,郑重道:“爷喝醉了。” 殷语眨眨眼:“你回去没喝醒酒汤?” 二妹妹分明说殿下离府的时候目光清正,分明是千杯不醉的模样。 倒是她们老爹醉得一塌糊涂,这会儿估计还没彻底醒过来。 “爷刚忙完公务。” 一下衙就过来看自家媳妇了,哪有时间去喝什么醒酒汤。 殷语又眨了眨眼:“我有醒酒的药丸,你等等!” 她转身往外,打算去药房把解酒丸给取来。 进了药房,殷语径直走到一处架子前翻找:“刚给爹送去一瓶解酒丸,应该还有五瓶来着……” “找到了吗?” 燕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殷语手一抖,抓住了一瓶药丸转过身去:“殿下,你怎么跟进来了?” “……担心你累着,所以就过来了。”燕煜眸底含笑,随口应道。 殷语:“……” 她的闺房离这里不过几步远,怎么就累着了。 满嘴胡话,定是和爹爹酒喝多了! 殷语瞪燕煜一眼,却发现一张俊脸竟然慢慢地在面前放大—— 靠这么近要做什么? 燕煜凝着那双大眼,先是嗔怒,再是困惑,渐渐变成了羞涩,不由兴味盎然地愈发靠近…… 第89章 儿大不由爹 “殿下!” 殷语捕捉到了燕煜眼底的兴味神色,蓦地眯起水眸,他是故意的! “嗯?”燕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手搭在药架上,低下头又靠近了些许。 就在两人鼻尖不过掌余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气息之时,殷语倏然抬手往燕煜嘴边塞了一颗黑乎乎大药丸:“殿下,张嘴,吃药。” 趁燕煜呆住的一瞬,殷语用食指一推,就把药丸给塞了进去。 燕煜嚼了嚼,又嚼了嚼,眼底打了个问号:“酸酸甜甜,是山楂做的?” 殷语飞快地看了眼手里的药瓶,尴尬一笑:“拿成消食丸了。” 要不是这位爷突然跑进来,她又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红着脸把解酒丸找了出来,殷语默默地又递了过去:“这个是解酒丸,嚼服即可。” “好。” 燕煜把解酒丸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为何解酒丸有一丝甜味?” “怎么可能?”殷语不可置信。 “不信你闻闻。”燕煜又冲她俯身而来,薄唇微张。 殷语忍无可忍,伸手捧住燕煜的脸,俏颜圆睁:“殿下,你又糊弄我对不对!” 说好的端方君子呢? 眼前这个分明就是泼皮无赖! “语儿,语儿是在药房吗?” 外头忽然传来了侯夫人的声音,下一瞬就是秋葵急巴巴地嚷着:“夫人,姑娘她确实在药房,夫人您慢些走……姑娘,夫人来找你了!” 殷语惊了一跳,忙拉住燕煜往药房里头钻,直到将他塞到最里层药架的边上,又扯了布帘聊胜于无地挡了挡:“嘘,一会儿千万别说话!” 燕煜挤在豆大的空间里,无语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前侯夫人送他出府的时候说了,恩平侯醉酒时候罗列的那些要求,除了前两条外,旁的都不作数。 也就是说,成亲前来见见自家未来媳妇应该是没事的。 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殷语就火急火燎地往药房外飞奔了过去:“娘,您怎么过来了?” 侯夫人拉住殷语,伸手抚了抚她额角的发:“你这孩子,跑这么急作甚,万一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娘,我没事。”殷语咧嘴一笑,“爹爹醒过来了吗?解酒丸用了没?可曾好些了?” “娘就是为这解酒丸过来的。”侯夫人道,“你爹醒来好一阵子了,用了你给的解酒丸后,说是浑身上下舒服极了,完全没有以往醉酒后的难受。” 她家闺女自制的药丸,自然是顶顶好的。 “你爹让娘亲过来问问,那解酒丸可还有剩余的?他想拿去赠予好友。” “有呀。”殷语去把余下的四瓶解酒丸取了,“若是不够的话,赶明儿女儿再熬制些。” “足够了。”侯夫人将药瓶收下,抬眼打量着药房,“这药房虽大,但到底药味重了些,哪怕是去院子里坐坐也比这儿好。让下人都回去歇息,留着秋葵伺候就行了。娘这就走,不扰着语儿。” “哎……好。” 看着侯夫人离开的背影,殷语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0节 总觉得娘亲这几句话,别有深意。 “岳母大人的意思,”燕煜走了过来,“是让阿语和爷在院子里赏月吃茶。阿语觉得如何?” “不如何。”殷语噘嘴,推着燕煜出了药房,“夜深了,殿下你再不回府,明天就起不来上早朝了!” 燕煜就这么被殷语赶出了恩平侯府。 秋葵叭叭叭地点评:“姑娘,奴婢觉得殿下就很不错。季大哥说殿下白日里可忙了,陪完老爷喝酒后马不停蹄就回了衙门,一直处理政事直到下了衙又奔来了见姑娘,听说连晚膳都只是随便吃了几口……” “一看就是心里惦记着姑娘。”秋葵跟在殷语身后进了屋,“姑娘……” 那厢皇宫御书房里。 等了一天都没见着自家儿子来谢恩的皇上阴沉着脸,让侯在一旁的徐公公提心吊胆了许久。 “朕听说,今日在张府你收了太子妃的荷包?” 皇上眯了眼毫无动静的御书房门,龙目一扫,落在了缩得跟鹌鹑似的徐公公身上,怎么看怎么不爽。 徐公公倏地绷紧了皮,摸了摸怀里已经干瘪的荷包,恭声应道:“回皇上,奴才确实是收了太子妃赠的荷包。” “哦?”皇上不紧不慢地叩着龙案,“徐公公何时开始收礼了,朕还是头一回听说哪。” 他家儿媳妇长啥样他都还没见过,这老货倒好,连儿媳妇送的荷包都敢收! 徐公公忙摆摆手:“皇上,老奴不敢。这……太子妃送的是一包椒盐瓜子,您也知道的,老奴就馋那一口,所以就收了……” 皇上眉一挑,眯了眼徐安,“椒盐瓜子?” “正是。”徐公公摸出干瘪的荷包,里头还剩下几颗没舍得嗑完,“皇上,您要不要尝尝?” 太子妃这椒盐瓜子实在味道一绝,越嗑越有味儿。 皇上嫌弃地瞥了一眼,倏地站起身:“摆驾凤阳宫。” 御驾抵达凤阳宫,皇后亲自出了殿门迎接,她向不停抽搐着眼角的徐公公颔首示意,眉梢一挑跟在皇上身后进了大殿。 “阿斐。” 皇上大马金刀地坐着,捧起茶杯饮了一口,“你可听过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儿大不由娘?” 皇后一怔,旋即强自镇定地忍住笑,温声问道:“自是听过的。皇上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朕以前听这话是尚无甚感触,”皇上吁了口气,“今日算是明白个中真意。” “皇上可是因为煜儿的事?” “那个臭小子!”皇上把皇后拉到身边坐下,“他有了媳妇忘了爹。” 也不看看谁金口一开让他抱得媳妇归,连进宫谢个恩都不记得! 皇后这下是真忍不住了,拉着皇上的手直笑:“臣妾听说煜儿他去了恩平侯府后,陪恩平侯喝酒喝了好些时候,完了又去了衙门办公,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说来也怪皇上,平日里给儿子布置那么多公务作甚? “那他现在人呢?”皇上被皇后这么一闹,心情好了些许,面色渐缓。 “说是草草用了几口晚膳,”皇后应道,“就去恩平侯府找媳妇去了。” 皇上稍霁的龙颜又是一沉:“……” 第90章 父爱如山兄弟情似纸 燕煜知晓皇上因为他当天没有去宫里谢恩让皇上不虞之事,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还是从楼时安嘴里听说的。 “今儿个我爹和楚皇叔进宫去觐见皇上,”楼时安是秦王世子,但自幼习惯了喊秦王为爹而非父王,“没想到皇上竟然向他们吐了半天苦水,说你这是儿大不由爹!” “听说楚皇叔当时为这事儿笑了足足有一盏茶时间,说皇上终于能够体会当初垣哥成亲时候他的心情了。” “还说若是等安安公主成亲,皇上怕不得更加暴躁。” 楼时安捂着肚子直笑:“阿煜,你不是不受皇上待见么?怎的这么看来,皇上还挺舍不得你娶妻似的?” 兄弟俩自幼无话不说,不然哪怕此刻身边没有旁人,楼时安也不敢碎嘴念叨皇帝的事。 燕煜抿了口茶,皱眉。 这事儿听着有些奇怪。 赐婚那天,分明是他亲自去父皇跟前领了圣旨,再同徐公公一道去的张府。 领圣旨时候不是已经谢过恩了,怎么父皇还想着他得再去一趟? 难怪……这两天父皇给他布置的公务几乎是平时的两倍。 想来是不高兴了。 “父皇从未有不待见过爷。”燕煜将茶杯放下,悠悠地扫了楼时安一眼。 楼时安眨眨眼:“你确定?”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还在皇后肚子里的时候,因为胎动被皇上看见,累计有三十七次。” “皇上恼你欺负皇后,待你出生后揍了你三十七次屁|股。” 燕煜睃他一眼,订正道:“是爷三岁的时候。” 刚出生的那会儿父皇哪里舍得,母后说了是等他三岁长皮实了,父皇才抓了他秋后算账。 楼时安一脸揶揄的笑:“好,那就三岁。你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在皇后肚子里踢了她而内疚,直到六岁那年去太医署求学问,得知胎儿胎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找我足足郁闷了一整天。” 由此看来,在皇上心目中皇后是天上地下第一人。 哪怕是自家儿子,也不能欺负皇后。 楼时安就觉得,燕煜虽然是天家唯一的皇子,可也挺惨的。 “再加上,你十二岁那年开始接触朝务,这些年来皇上往你身上压的担子越来越重,指望着你尽快接手大燕,他好和皇后携手畅游人间自在去……”楼时安眨眨眼,“你确定这不是因为皇上他不待见你?” “嗤。” 燕煜扫了楼时安一眼,双手交替背在脑后,“你所说虽然没错,但父皇……” 父皇对他的慈父之爱,其实并不比母后给他的那一份少。 “父皇勤于朝政,一日十二时辰至少有五个时辰为朝事忙碌,其余六个时辰与母后共度,剩下一个时辰则是用在爷身上。” “无论是君子六艺,朝政解读,阵法玄学,骑术武功……所有启蒙皆是由父皇亲手教导。” 虽然各方面都有专门的师父指导,但启蒙源自于父皇,而待他正式学习后,父皇则每日会进行抽查,探讨和分享心得。 兴许因为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父皇在他身上倾注的教育绝不比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少。 楼时安呆了呆,伸出一根手指确认:“你是说每日一个时辰?每日?” “不错。”燕煜颔首,“自我有记忆以来,风雨无阻,一日不落。” 帝后鹣鲽情深,两人之间仿佛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插足,但他们待子女的爱,与天下父母一样。 “……”楼时安依旧震惊不已,“那可是皇上啊,日理万机,夙夜不懈地掌理咱们大燕的皇上,竟然每日能够匀出一个时辰给你。我就说你这爹不疼娘不爱的,怎么能长成这般正气浩然,原来如此!小生佩服!” 燕煜饮茶,懒得理他。 不多时楼时安又寻了话题:“对了,明日休沐,不若与我一道去白府饮宴?” “白府?”燕煜挑眉。 他们相熟的人家中似乎并未有姓白的。 “白娉婷她家啊!”楼时安道,“楚皇叔回京述职,垣哥也一同回来了,你可知道随行的一名小将白从容,他正是白娉婷的哥哥!” “说来白府也是有意思。白修撰虽是往年的状元,但在翰林院一直默默无闻。他膝下一子一女,儿子白从容打小就不喜欢念书,最爱是舞枪弄剑,十五岁那年就去了边城参军。白修撰满腹诗书才华无子可承,实在可惜。” “不过据说白娉婷聪慧过人,在她爹教导下,确实没有辜负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说到这里,楼时安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 明明是京城第一才女,偏生回回要跟他针尖对麦芒,那样的女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你可知白府在哪里?” 燕煜早就拿起书默默看着,闻言眼睛也没抬:“不知。” “白府竟然住在南三街!南三街啊,那可是贫民百姓住的地方!”楼时安摸着下巴,“白修撰怎么说也是翰林院的一股清流,怎么竟然落魄到住在那样的地方?” 就很想去看一看。 顺带嘲笑一下白娉婷。 “白从容随楚皇叔这次回来,对白府来说算是不小的荣光。所以,听说白府明日中午在南三街摆流水席,邀请邻居街坊一同用宴。” 燕煜挑眉:“流水席?” “你也不晓得何为流水席吧?”楼时安嘎巴下嘴,他也是才打听清楚来着,“流水席就是摆在家门口,巷子里的席面。” 他双手一挥,想象着那场面,“一张张桌子往巷弄里一摆,上菜上酒,再喊上几嗓子,邻居们就都过来一同用膳。” “听说乡下特别爱这样请宴。” 怕是因为府邸逼仄,容不下太多的席位,就只能在家门口摆桌了。 这就很值得去笑话下白娉婷。 所以,楼时安对明天的午宴充满期待:“阿煜,咱明个儿一块去呗?我和垣哥说好了,让他带咱俩去。” 燕煜翻了一页书:“没空。” 楼时安:“休沐日你忙什么?又去会你家准媳妇?” “那可不比去别人家凑热闹来得有意义多了?”燕煜嘴角一勾。 楼时安:“……” 说好的兄弟情呢?情呢?呢? 第91章 媳妇去他自然要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1节 到了夜里,燕煜又再熟门熟路地叩响了殷语的窗台。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他每天夜里都光明正大地过来,就为了见一见殷语,听她说说话。 殷语有时会说说当天捣腾了什么药,有时会讲思索一整日的药方研制原理,有时则说说一天的膳食,有时又会提起以前四处周游时候的往事。 总之天马行空,想到什么说什么。 燕煜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娉婷的哥哥回来了,”殷语想起白天收到的信,“说是明天在家里摆流水席,邀请我们过去用宴。” 燕煜心头一突:“是明日午宴吗?” “对呀!”殷语点头,“娉婷家住在南三街,我和蓁蓁她们约好早点过去。” 隔日上午,楼时安刻意打扮得俊逸潇洒,准保出门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一百,拿起惯用的折扇,一边摇着一边往府外走去。 哪知刚出了府门,就看见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外头。 “诶?阿煜你怎么来了?” 楼时安刷地一收折扇,不明就里地探头看了看马车里头,只有燕煜一人,“你找我爹?” “上车。”燕煜睇他一眼,“一同去白府。” 楼时安张大了嘴,久久没有合上。 动作倒是机灵轻快,轻轻一跃就钻进了马车:“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你这昨天才说了不去的,怎的一个晚上过去就改了主意?” “爷高兴。”燕煜懒得回应。 楼时安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燕煜:“我听说县主和太子妃她们都收到了邀请,你这该不会是因为太子妃去了才去?” “不然呢?”燕煜双手抱胸,淡然一笑。 楼时安顿时觉得身中数箭。 昨日他苦口婆心劝说许久未果,现下这一听媳妇儿要去就早早过来接上他—— 说好的兄弟情呢? 比那窗户纸还薄! 一边打开折扇扇了扇可怜的自己,楼时安一边碎碎念:“阿煜啊,咱们可是三岁一起玩到大的兄弟……” 那厢于悠的马车亦是早早地就分别接上了姚蓁蓁和殷语,前往南三街。 因为知晓南山街巷道较窄,恐怕容不下马车通行,遂三人一商议便就同坐马车而去。 白府并非富贵人家。 虽说白修撰出身状元,但为人清廉,两袖清风,是以自从在南三街买了一套二进的宅子后,十数年来都没有搬过家。 周围住的邻居都是普通百姓,家里养出来的姑娘和白娉婷都不怎么聊得来,是以白娉婷从小到大并没有深交的闺蜜。 今年是她收获友情最多的一年。 是以当白府决定为哥哥回来摆流水席的时候,白娉婷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给小姐妹们都去了邀请的信。 信里自是将自家住址和府里情况简单描述了,包括流水席的介绍也清楚明了地讲了,她诚意拳拳地想要请姐妹们来一同用宴—— 但若是姐妹们觉得不习惯在那样的环境下用膳,自然也没有问题的。 白娉婷并没有因为自家的情况自卑,毕竟比起平民百姓来说,她家的日子已经是极好的了。 加上父母恩爱,她也是一样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女孩儿。 殷语三人一收到信,便都急急地就给白娉婷回了信。 三人都欢欢喜喜地说要去吃那流水席。 白娉婷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姐妹们的回信,打心眼里感激又高兴。 饶是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于悠和姚蓁蓁下了马车走进南三街的巷道时,仍是惊讶地睁圆了眼。 白府门前早已在邻居的自动自发下摆好了桌椅,不少妇人在府里穿梭,有提着菜的,有抓着鸡的,自然得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 “都是前来帮忙做宴席的邻居。”白娉婷领着三人往府里走,一路上笑盈盈地和人打着招呼,“邻居们很热心,好几家都是媳妇过来帮忙做菜。” “我家里不大,”她拉着殷语的手对大家道,“你们先去我闺房里坐坐,我还要去帮娘亲炒菜。” 殷语眨眨眼:“我去给你打下手。” 她从小就四处周游惯了,对白府的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姚蓁蓁也拉住白娉婷道:“我也要去打下手。” “还有我。”于悠不甘落后。 白娉婷闹不过她们,只得带着她们往厨房里去。 白府的厨房倒是不小,刚才见到的媳妇们正动作利落地摘菜洗菜炒菜,大家伙儿一边说笑一边做事,瞧着很是热闹。 白夫人见白娉婷带了她们三人过来,待见过礼后便安排白娉婷去了最边上的灶台前:“娉婷把辣子鸡做好了就陪你的朋友们去屋里头坐,剩下的菜余嬷嬷和邻居们来做就是了。” “知道了,娘。”白娉婷拥着白夫人出去,“哥哥最喜欢吃我做的辣子鸡,且看我大显身手。” 白夫人被她逗得直笑。 “我娘其实身子一直不大好。”白娉婷送走白夫人,“邻居们心善,才会都自告奋勇来帮忙。” 说话不耽搁做事,就见白娉婷手脚飞快地处理着食材,娴熟得就像是大厨似的。 “我六岁那年就开始下厨帮忙,所以很熟练。” 见姐妹们个个惊呆了的样子,白娉婷下油开锅翻炒,伴随着油滋滋的声响道,“要是哪天过不下去了,还能开个小馆子。” 姚蓁蓁讷讷:“我还以为娉婷你平日里就是坐在窗前看书写字……” 谁能想到她还会有拿起锅铲嚯嚯嚯的这一面? 于悠掩嘴:“上回在秦王府娉婷会爬树我就觉得奇怪了,像娉婷这么一个文静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像我这皮猴一样会爬树?” 白娉婷一笑:“那是小时候跟哥哥学的。” “所以说,娉婷虽然外表娴静素雅,但和咱们一样,有着一颗淘气的心。”殷语给白娉婷递了盘子,总结道。 姚蓁蓁咯咯直笑:“阿语说得对,咱们这叫做臭味相投。” “啊呸呸呸,”于悠伸手捏了把姚蓁蓁的脸蛋,“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几位姑娘笑得弯下了腰。 “哟!白大姑娘竟然还会洗手作羹汤,当真看不出来啊!瞧瞧这做的是什么?该不会吃了回头闹肚子罢?”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顿时让白娉婷绷起了脸。 第92章 拿锅铲的女子真可怕 “让我来瞧瞧白大姑娘炒的什么菜?” 楼时安头一低钻进厨房里,探头去看白娉婷锅里的菜,啧啧叹道,“辣子鸡?看这红艳艳的颜色,十足的麻辣味儿,果然和白大姑娘这外表温婉贤淑,内里泼辣刁钻甚是相配!” 白娉婷并没有停下翻炒的动作,只在过程中扬了扬锅铲示警:“别扰着我做菜。” 楼时安哪里是轻易能赶走的人。 况且他今天来白府就是为了找机会好好还一还前几次在白娉婷手里栽坑的仇。 他拿起一旁的筷子去夹锅里的鸡块准备尝尝,哪知刚夹起一块,就被白娉婷一手拍了过去:“这筷子是用来拌生肉的,不能夹菜。” 楼时安顿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哎哟喂不得了了!白大姑娘这是在担心小生?” 白娉婷忍无可忍:“劳烦回去先照照镜子好吗!我这是怕你在我家里吃坏了肚子回头胡闹而已!” “而且,”白娉婷高举着锅铲往前一步,“厨房重地,还请世子爷移步出去!” 楼时安被她逼得后退一步:“你确定不是你做的菜太难吃怕让我失望?” 白娉婷怒目圆睁,举起锅铲往楼时安面门拍去,咬牙道:“请出去!” “啧,”楼时安灵活地躲过锅铲,“白大姑娘,你的辣子鸡好像要糊了。” “楼时安!” 白娉婷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飞快地跑回灶前。 到底是谁请这登徒子来的! “妹妹,”领着楼时安他们进厨房参观的白从容终于有机会插话了,“你认识楼世子?” 白娉婷用力地炒着菜:“哥哥看错了,妹妹怎会认识那种人。” 什么那种人? 楼时安站在白从容身旁探头过去:“白大姑娘,本世子是哪种人?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种?” 殷语三人早就被挤到了厨房外,除了看热闹外,似乎也帮不上忙。 “楼时安这回回见了娉婷,就跟点着了的爆竹似的。”于悠摸摸下巴,目露深思。 姚蓁蓁皱眉:“他老是欺负娉婷。” 幸好娉婷嘴皮子利落,不会输。 殷语想了想,她怎么觉得楼时安其实是故意在逗娉婷呢? 琢磨中,忽然感觉手被人拉了一下。 殷语吓了一跳,转身就看见了燕煜。 “跟爷来。”燕煜低声道。 燕煜把殷语带到一旁,含笑看她,“怎的来的这般早?” “我和县主、蓁蓁一同来的。”殷语仰起脸,“殿下,你怎么也来了?” 以燕煜的忙碌劲儿,按理说没功夫来参加这样的宴席才对。 燕煜顿了一瞬:“是楼时安硬拉着爷来的。” 殷语恍然:“可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白家哥哥的?”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2节 语落,尚未待燕煜回应,就听一声朗笑响起,一个英伟高大的男子走到燕煜身边,大掌一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看向殷语:“阿煜,怎的没给哥介绍下这位姑娘?” 殷语眨眨眼。 燕煜:“垣哥,这就是殷大姑娘。” “你就是殷大姑娘?”燕垣虎目带笑,“回京路上听说阿煜到皇上面前求赐婚的事情时,我可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要知道阿煜他这人样样拔尖,唯独一样不好,就是打小看见女子就跑!” “我当时就琢磨着能让阿煜亲自去求赐婚圣旨的姑娘,怕不得长了三头六臂才成,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阿煜有眼光!” 殷语被逗得噗嗤一笑:“多谢楚王世子夸赞。” 燕垣是楚王嫡亲的儿子,十二岁就随楚王征战四方,甚是爽朗健谈。 “都是一家人,”燕垣乐呵呵,“以后随阿煜叫声哥就是。” 语落,便见楼时安大步流星地从厨房走了过来。 “这拿着锅铲的女子真可怕,那威武气势可一点都不输持刀大汉!”楼时安在白娉婷那儿没讨得好处,满脸郁闷。 燕垣一拳擂了过去:“几年不见,你这可出息了!没事逗白家小姑娘作甚,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这要是看上人家了,就好好过来提亲……” “啊呸呸呸!”楼时安急急地捂住燕垣的嘴,飞快地瞥了眼厨房方向,“垣哥你说什么呢!本世子会看上那悍妇?” 燕垣身手功夫极佳,一掌就拍开了楼时安的手,还顺带在他额头敲了一记:“你这才是浑说八道!” 他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在白府,回头白从容找你挑战,哥可不站你这一边。” 见楼时安瞪眼,又补充一句,“白从容的身手功夫可不比哥差。” 楼时安登时摸摸鼻子,怂了。 “哎,让一让,让一让的!” 院子外传来闹嚷声,众人齐齐望去,就见一个姑娘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进来,站在一旁指挥着人,“把食盒都摆到院子里的膳桌上去。” 白府今日的流水席,在家门巷子里摆了十桌宴请邻居,自家院子里则摆了一桌,是专门为贵客而备。 眼瞧着一个又一个的食盒被仆人摆上了桌子,众人不明就里。 不是说了白府今天是自家炒菜摆席么? 眼前那神态不可一世的姑娘又是谁? 在几人打量朱芸芸的时候,看向众人的朱芸芸同样心中翻起了滔天的妒意。 朱家本是白家的邻居,而她的父亲和白修撰正是同年的考生,是那一届的榜眼。 只不过朱家早在数年前就搬离了南三街,而朱芸芸亦因为其父在翰林院的职位比白修撰高上一阶而自认比白娉婷要高贵。 然而,今年的桃花诗集竟然邀请了白娉婷参加,名单上却没有她! 以她们父亲在朝堂中的地位,本是不可能参加桃花诗集的。 可偏生白娉婷受邀了! 受邀了不说,她还居然拿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回来! 拿了第一就算了,她居然就此挤进了京城贵女的圈子,结交了不少贵女…… 甚至连贵公子也结交上了! 看着眼前几位清贵俊逸的男子,朱芸芸只觉头胀胀地痛—— 父亲同样都在翰林院做事,她的才华一点不输白娉婷,凭什么错失了那么好的机会! 今日她就要让这些上层圈子的公子贵女们看看,白府有多拮据丢人,白娉婷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人罢了! 第93章 这姑娘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多谢朱姑娘的美意,”不知何时白娉婷走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桌席面我们白府收受不起,还请朱姑娘带回。” 白府和朱府虽然曾是邻居,但早已不相往来。 实在是相处多年来太过清楚朱家人捧高踩低又爱占便宜的本性,白家上下自认不是同一路人,不想勉为其难装熟。 更不用说,还有朱家搬去东城后为了掩饰曾经住在南三街的过往,朱芸芸好几次在公开场合装作不认识她,当面问出‘这位姑娘不知家住哪里’之类的话来埋汰她的破事。 白娉婷捏紧手里的锅铲,冷然地看向朱芸芸。 “娉婷这么说还真是让我伤心了。”朱芸芸咬咬下唇,“我听说你们府上摆流水宴,又邀请了不少贵客前来,实在是担心你们拿不出可招待人的酒席,才会亲自去敬翠楼定了席面送来。” “这套席面可是敬翠楼最好的席面,娉婷还是莫要推拒为好。” “哟,什么席面这么了不得?待本公子瞧瞧?”楼时安嘴角斜斜一勾,上前打开一个食盒看了眼,“就……这?” 什么就这? 为了下白娉婷的脸面,这可是她花了一百两买来的席面! 朱芸芸挺起胸脯:“这套席面可是花了……”她飞快地扫了眼众人兴味盎然的眸光,一咬牙,“一千两买来的席面!” 众人默了默。 这位明显不受待见的姑娘花一千两买套席面送来白府,该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见众人不吭声,朱芸芸眼底闪过一抹傲娇之色:“娉婷,这可是我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罢。” “不必了。”白娉婷哪里不知朱芸芸的真正用意,只神色淡漠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席面还请带回。” “你!”朱芸芸见白娉婷如此不识抬举,不由脸色一青,“一千两已经付了,你若是要退掉席面,就拿出一千两来,我这就让人退回去!” 众人又齐齐扫了朱芸芸一眼。 这姑娘脑子看来是真的有些毛病。 都说了退掉席面了,还花什么钱? 大家的沉默让朱芸芸气势高涨,她嘲讽地看向白娉婷:“怎么?京城第一才女白大姑娘该不会是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吧?这要是拿不出来,找你爹娘要呀。还是说,你们白府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 众人:“……” “我说你这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燕垣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叉腰道,“你这不请自来就算了,难道还看不出来自己不受欢迎吗?赶紧带上你的席面哪儿来哪儿回去就是了,真要别人拿着扫帚赶人才高兴?” “再说了,不就一千两的席面么!有什么好显摆的?吃了难道就能上天了不成?” 朱芸芸气咻咻地打量了燕垣一眼,只觉得眼前这身穿武服的男子穷酸落魄不说还嘴臭:“一千两你有吗?你要是拿出来,我这就让人带走席面!” 燕垣倒抽口冷气。 虽然身为楚王世子,但媳妇管得严,他身上还真没有一千两银票。 可,怎能在这当下输了气势! 遂一抓旁边的燕煜:“阿煜,银票。” 燕煜回了个无能为力的神色。 今天季宗没跟着出来,他身上并没有带银票。 “楼时安。”燕垣飞快地扯了扯楼时安的袖子,“救急。” 楼时安摸摸鼻子。 今天出门光顾得耍帅打扮了,忘了带钱袋。 朱芸芸嗤地一声笑了。 她还以为白娉婷结交了什么不得了的贵公子,看来一个个都不过是虚有其表! “不就是一千两。”殷语从怀里随手扯出一张银票,夹在指缝间摇了摇,“也值得这位姑娘拿出来显摆?” 朱芸芸一滞,瞅了眼银票冷笑道:“这你就错了,本姑娘可不是只带了一桌席面,而是订了十桌。价值一万两!你们拿得出来吗?” 殷语皱眉。 真的不想再和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姑娘浪费时间了。 她随手从袖笼里抽出一张万两银票:“一万两算不得什么。但这位朱姑娘,你是否时常觉得脑袋胀痛,有时候会听不明白旁人说的话,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包括夜里难以入眠,睡不安寝,又或者半夜醒来之后失眠到天亮?” “从种种迹象来看,你这应该是得了妄臆症。这种病症初时不好发觉,若是待病得重了,就不好治了。” “要治这种病并不难,只是药方里的药材不好寻,若是姑娘想要方子,我可以开给你。” “你胡说什么!”朱芸芸气得涨红了脸。 殷语身边的众人则没忍住,一个个不厚道地笑了。 楼时安笑得最是大声:“朱姑娘,殷大姑娘可是医术高超的大夫,你还是赶紧求个药方罢。” “朱姑娘,”燕垣补刀,“这人有病就得治,人家殷大姑娘可是说了,你这病早期不好发觉,要是拖久了,怕是就治不了了。趁今日殷大姑娘在,还是赶紧求个药方罢。” “我没有病!” 姚蓁蓁:“朱姑娘,虽然你觉得你没有病,但是从刚才的情况看来,你怕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你想想啊,我们都说了要把席位退了,为何还要付钱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怕是外头看热闹的五岁小儿都能明白……” 趴在院子门口看热闹的娃儿们齐声应道:“姐姐说的对!” “而且,”于悠走上前掀开食盒盖子道,“这套席面既然出自敬翠楼,姑娘可知道敬翠楼不过是做平民百姓的生意,最贵的席面也不过是价值百两而已。” 镇国公乃天下首富,家中产业无数,敬翠楼正好是于氏旗下的一个小小的酒楼。 于悠自然清楚。 这时,白从容疾步从外头赶了回来:“我去问了,敬翠楼就只订走了一个百两的席位送来咱们白府。” 早在朱芸芸说出席面来自敬翠楼时,白从容便飞快地奔去了解情况。 “所以,百两的席位说成千两,一桌酒席说是十桌……”燕垣嘎巴着嘴,“朱姑娘,我看你怕是病得不轻,还是赶紧请殷大姑娘给你开个方子罢。” “对了,殷大姑娘的诊费贵不贵?” 殷语摇头:“若是朱姑娘要看的话,百两诊金就行了。” “那倒也是不贵,”燕垣松了口气,“朱姑娘,你该不会连百两银子都没有吧?” 第94章 咋又生气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3节 被无情地揭穿以百两席面冒充千两席面就已经够丢人了,更别说被众人嘲笑脑子有病,简直让朱芸芸气得七窍生烟,一口银牙咬得死紧。 不过就是几个充门面的穷酸公子,还有几个手里有几个银钱就不要脸的小贱人罢了,她爹可是翰林院的侍讲,以后定能拜相入阁! 她无需和这些泼皮无赖较真,他们不配! “荷花,我们走!”朱芸芸捏紧手里帕子,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去。 “哎!”燕垣扫了眼桌上的席面,“这人咋不把席面带走,好歹值一百两呢。” 白从容补充道:“敬翠楼说要是席面未动,可以折半退银子来着。” 楼时安摸摸下巴。 被这不知打哪里来的姑娘恶心了一遭,想必谁也没兴致用这什么席面。 “不若让人去退了,好歹还有五十两银子。” 哪怕是拿去捐赠了总比浪费强。 “你们想得美!”朱芸芸气冲冲地跑了回来,“荷花,让人把席面收了,带走!” 她走出巷子才想起席面没带走,那可是花了她不少私房钱买的席面,就算拿去喂狗了也不能便宜了白府这帮人! 众人:“……” 白娉婷转身进了厨房,取了干净的布走出来,用力地擦拭着桌子。 她沉默不语的身影,让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殷语等人过去安抚,却听白娉婷轻声道了句:“对不起,我想静一静。” 白从容走了过去,尚未说话就听白娉婷又道:“哥哥,麻烦你到外面去看看席面好吗?” “……好。”白从容担心的看了眼白娉婷,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识趣地散去。 白娉婷垂着脸,认真擦桌子。 今日摆流水席,是为了庆贺哥哥回家。 这亦是她头一回邀请姐妹过来作客。 没想到,却被朱芸芸揭了伤疤。 她知道父亲两袖清风,府里也摆不起百两的席面。 但她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她以有这样清廉自傲父亲为荣。 朱芸芸不请自来又自讨没趣地走了,她本该开心大家出手相助——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特别难过。 白娉婷使劲地擦着桌子。 其实桌子并不脏,但看在她的眼里,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似的。 “怎么,舍不得那一百两的席面?” 楼时安走过去,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翩翩摇着折扇,“爷瞧着那些菜也没你做的辣子鸡好吃,还是说其实你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 见向来他一挑衅就立即回怼的白娉婷竟然不作声,楼时安刷地一收折扇,继续道:“那姑娘是你的旧识罢?爷一看就知道她今天过来是何居心,想听听爷的分析不?” 言罢,也不等白娉婷开口:“她之所以带套席面来砸场子,无非就是因为你长得比她漂亮,才华比她出众,让她羡慕嫉妒罢了。” “哪知道来了之后,发现你不仅比她印象中的更加好看,而且还有爷这样风姿卓绝的美男子在场,一气之下,就脑子出毛病了,瞎话连篇,贻笑大方……” 白娉婷手一顿,嘴角没忍住被逗得弯了起来。 一直仔细留意的楼时安自是没错过她的神色,刷地又开了折扇摇啊摇:“所以说,有爷这样英姿勃发,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白府坐镇,别说一个朱姑娘,就是再来十个朱姑娘也不用怕,爷全部都能轻易搞定!” 白娉婷倏地站直,俏眼一瞪,转身走了:“不要脸!” 楼时安一脸懵。 不是刚被他哄高兴了,咋一转眼就又气鼓鼓地骂他不要脸? 在旁看了一出好戏的燕垣哈哈一笑,上前拍着楼时安的肩:“时安哪,你在姑娘跟前人见人爱那招,在白姑娘跟前可不管用。哥知道问题在哪?想听听不?” 楼时安狐疑地扫了燕垣一眼,就觉得他那灿烂的笑莫名晃眼睛:“谁要知道这个!” 欢喜他的姑娘多得从长安大街街头排到街尾都排不完,他才不在意那女人欢喜不欢喜,嗤! “哦?那哥就不讲了。”燕垣从善如流,“走,咱们叫上阿煜,跟从容一道去白府书房瞧瞧,听说收藏了不少兵书。” “好端端地看什么兵书……”楼时安被燕垣拖着往外走,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了,“哥,你说那谁……她咋回回见到我都跟气炸了似的?” 燕垣假装没听见:“哎,阿煜怎么还在跟他媳妇说话,你去喊阿煜,我去叫从容过来。” 言罢大步流星就出了院子,留下楼时安:“……” 不多时,白从容领着三人往书房走去:“家里旁的不多,最多的就是书。别看我爹是从文,他收集的兵书可不少,小时候我就是看各种战时轶事和兵书看多了,才起了习武的心思。” 话音未落,迎面就见白修馔走了过来:“爹,你咋这么快就下衙了?” 今天虽是休沐日,但白修馔惦记着昨日未处理完的公务,早早就出了门。 本说是午时左右能赶回府来,不曾想竟然提前了。 白修馔笑着应道:“事务处理得顺利,所以提早回来。这几位是……” 他凝神一看众人,登时面容一紧,恭敬致礼:“微臣见过殿下,楚王世子和秦王世子。” 燕垣上前扶起:“白叔不必客气,我们兄弟过来蹭流水席,是我们叨扰了。” 燕垣和白从容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早把白修馔当做伯父看待。 白修馔耿直清朗,心怀坦荡,遂很快就平息了心中惊诧,便让白从容领着众人去书房小坐。 白府书房果然如白从容所说,满屋是书,众人一边翻阅一边闲聊,探讨心得看法。 燕煜缓缓看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书架前。 这书架上陈置的是一本本手册,他抽看了几本,眼底闪过惊叹。 “殿下,那些是我爹在翰林院的公务纪要,”白从容走了过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兵书在靠里的书架上。” 燕煜颔首,望了眼高高的书架,目露深思:“这些全是你爹亲笔撰记?” “不错,”白从容领着燕煜往里走,“我爹有每天记录的习惯。” 自从殷语认识白娉婷后,燕煜自然也听说了铁打的白修馔的事。 本以为白修馔是因为平淡无奇所以多年不得擢升,没想到,是世人走眼了。 第95章 皇室家宴 这厢燕煜和白从容去看兵书,那厢楼时安正紧跟在燕垣身后:“垣哥,你刚才的话才说了一半。” 燕垣一本正经地拿起书翻阅:“时安,你看这本书写得多好……” “好好好,垣哥说好自然是好!”楼时安只觉心头痒痒,“垣哥,你就别逗我了,快给说说。” “说啥?”燕垣斜睨他一眼,“说你明明长得风流倜傥,却不受白姑娘待见的真正原因?” “对!” 他就是想知道这个! 燕垣又睨他一眼:“刚才不是说不稀罕听?” “稀罕,”楼时安囧,“其实弟弟挺稀罕的。” 燕垣哈哈一笑,伸手搭在楼时安的肩膀上:“哥知道你打小人见人爱,最是受姑娘家喜欢。上到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女娃,都欢喜你得紧。” “这怎么讨姑娘欢心哥没啥可教你的,只不过这怎么才能让白姑娘待见,哥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好生想想清楚,”燕垣语重心长,“你心里头希望白姑娘怎么看待你,等你把这个琢磨透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就这?” “就这。”燕垣扫他一眼,“自己慢慢想。” 楼时安:“……” 垣哥这确定不是故意戏弄他? 虽然出了朱芸芸的糟心事,但白府的流水席依旧办得热热闹闹,尽是欢声笑语。 白娉婷亲手做的辣子鸡更是让众人赞不绝口。 用完流水席后待宾客散去,白娉婷与三位姐妹去了闺房说话,直到下午时分,殷语等人才离开白府。 又过了数日,殷语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请柬。 “明天的宫宴是家宴,”夜里燕煜站在窗外对殷语道,“因为太皇太后和安安回宫,所以母后特意办个家宴,让大家一起聚聚。” 这是殷语头回听燕煜提起安安公主。 帝后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安安公主燕容便是大燕唯一的公主。 一想到明日要见许多皇室中人,殷语略有些紧张。 燕煜安抚:“阿语这么好,太皇祖母定会很喜欢你的。安安淘气了些,爷定不会让她欺负你。而且,表妹明天会进宫,有她陪着你,不用担心。” “爷也会一直在。” 燕煜想了想,补充道,“楼时安也去。” 虽然楼时安不怎么管用,但好歹对阿语来说是个眼熟的。 “还有垣哥。总之,阿语你别怕。” 殷语瞧着燕煜比她还紧张,突然就不紧张了,只笑着推推他:“知道了。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去吧。” 隔日进了宫,于悠就迎了上来,满眼揶揄的笑:“阿语,我可是奉了某人的请托,今日要好好照顾你,若是你少了一根寒毛,某人准唯我是问。” 殷语倏地觉得脸上一热:“县主可别笑话我。” “还叫我县主!”于悠挽住她,“以咱们的交情,从今往后不只是你,还有蓁蓁和娉婷,都叫我悠悠就好。”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4节 “老喊我县主,让我觉得跟你们隔了一层似的。” 其实她早就想说这事儿了,回回遇上几位闺蜜总有说不完的话,老是给忘了。 殷语笑眯眯应了:“是,悠悠。” 于悠欢喜:“走,咱们去慈安宫。” 两人相偕走着,于悠介绍道:“今天来的人其实并不多,现今留在京城的亲王就只有秦王和楚王。除了秦王和楼时安外,就楚王和楚王妃,还有燕垣哥哥和嫂子。加上咱俩,满共还不超过十个人。” 殷语颔首,这么算下来,皇室的子息确实不算太丰。 “自从皇上遣散后宫,楚王也把王府里的嫔妾都全部散了,独独钟情楚王妃一人。”于悠知晓的内幕多,八卦兮兮地小声道,“都说燕家男儿皆是痴情种,所以呀,阿语你以后定然也会很幸福。” “悠悠!”殷语没料到于悠绕了一圈绕到自己身上,不由脸上又热了热。 哪知下一刻,就见于悠突然抱紧了她的胳膊,低声惊呼:“阿语阿语阿语!快看!秦王来了!” 殷语抬眸望去,果然见前方岔道上信步行来的秦王。 “秦王真的是俊逸出尘,单是他淡淡看你一眼,就能让人有种被神仙青睐的感觉。阿语,你说是不是?”于悠巴巴地张大了眼,眼睛望着秦王没舍得离开一瞬。 殷语:“……” 虽然于悠说得不错,秦王真的是人间少见的绝色,但……也不用这么激动。 她拍了拍紧紧攥着她胳膊上的手:“悠悠,别慌。” “哎,好。”于悠吸了口口水,深呼吸了三次,“阿语,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觉得秦王在朝咱们走过来?” “好像是的。” 殷语的回应让于悠刹间又呼吸不稳了,她使劲揪着殷语的袖子:“阿语怎么办?我好紧张!” “……你以前没和秦王说过话吗?” 按理说都是皇家亲戚,不至于这么谎才是。 “说、说过的。”于悠应道,“从我有记忆以来,秦王单独和我说话的次数是五次。” 语落,就见秦王走到两人跟前,他先是向于悠颔首微笑:“悠悠。” 随后才看向殷语,“殷大姑娘。” 于悠磕巴地应声:“悠悠见过王爷!” 殷语亦随着她屈膝致礼。 秦王浅笑:“殷大姑娘,不知你大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殷语张了张嘴,娘亲曾经说过若是秦王问起大姨的事,就说大姨过得特别好。 当时她还想着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没想到,今天进宫一趟,秦王竟然真的过来问了。 “回王爷,大姨在闽东城过得很好。” “那便好。” 秦王转身欲走,于悠顿时急了。 她还以为秦王是来跟她说诗作的品评,没想到问了下阿语的大姨就走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悠飞快地跑到秦王面前拦住了他:“王爷,上回悠悠让世子给您送去的诗作,您有没有看呀?” 秦王顿足:“有的。悠悠的诗作比起以往确实进步许多,无论是笔触还是意境,都甚是不错。” “真的?” 于悠双眼倏地亮了,秦王真的看了她的诗作,而且还觉得她写得特别好! 顿时就觉得天空上像是开满了灿烂的烟火,心情美极了! “王爷,您能不能再夸我一下?” 第96章 她可以开心一整年 秦王骤然一滞。 他凝了眼于悠那巴巴地求表扬的神情,心底莫名闪过一抹失笑。 “我……那个……” 于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被自己的傻样给气得只想揍自己一拳,她搜肠刮肚地想要趁秦王离开前再多找个话题说说话,一时急得脸蛋都涨红了。 “本王先行一步。”秦王颔首,准备离去。 “等等呀!” 于悠忙扬了声音,“王爷,您刚才说悠悠这次的诗作比起以前的好了许多,难道您还记得悠悠以前的作品?” 秦王顿足,微微侧首。 自然是记得的。 于悠七岁那年,就曾在皇室家宴上献宝似的把她生平第一张自认写的最好的字请他看过。 七岁娃儿写的字,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于悠当时那圆嘟嘟的脸蛋甚是可爱,秦王记得当时他揉了揉她脑袋顶上的两个揪揪,鼓励她继续好好练字。 九岁那年,于悠又在皇室家宴上把写好的字给他看。 那次是抄写的一首诗,字迹比起七岁那年好了许多,工整圆润,殊为难得。 当时他夸了两句,鼓励她好好向学,继续进步。 十一岁那年,于悠在皇室家宴上将自己作的诗向他请教。 字已经是不消说,写得甚好。 诗虽然略带生涩之感,但能看出其中巧思。 今年时安带回来的诗作,已经是获得了桃花诗集第三的作品。 委实是难得的诗作。 “自是记得。”秦王浅笑道,“县主的诗作比起十一岁那年的诗作来说,确实有了极大的进步。” 他向来记性极好。 直到秦王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于悠仍旧抱着殷语的胳膊傻笑:“阿语,你听见没?王爷他夸我来着,说我的诗作特别好。” 殷语失笑:“听见了,秦王夸你来着。” “哎,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太高兴了!”于悠笑得合不拢嘴,只想打滚。 “你就这么稀罕王爷的夸奖?”殷语看了于悠一眼,忍不住想逗她。 于悠倏地认真道:“自然稀罕。我从小就特别仰慕王爷,他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触不可及的仙子,能够得到他的夸奖,我可以开心一整年!” “对了,”于悠想起早前的事情,“为什么王爷会问起你大姨的事?” 殷语应道:“因为我大姨就是前秦王妃。” 于悠张大了嘴:“真的?怎会这么巧?那你大姨现在在闽东城过得很好?” “对,夫妻恩爱和美,子女双全。” 这是从娘那里听来的消息。 虽然大姨和秦王和离了,但对秦王并没有怨怼,娘说大姨只是没有遇上对的人才会和离,现在的日子就很好。 于悠不由感叹:“那就好。不过,像王爷那样神仙般的人,想来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配得上他……啊,阿语,我不是说你大姨不好,只是,只是王爷他实在是……” “我懂。”殷语揉揉于悠的脸蛋,“时候不早了,咱们走罢。” 两人相偕走了不多远,忽地就有嬷嬷急急过来:“县主,皇后娘娘请你先去一趟凤阳宫。” 于悠一怔,吩咐身边婢女带殷语去慈安宫:“阿语,我会尽快过去找你。” 殷语颔首,目送于悠离去。 “殷大姑娘,请随奴婢来。” 于悠的婢女安静地在前头领路,殷语和秋葵走在后面。 不多时,便路过了一处园子。 “这里是药园么?” 殷语抬眸望了进去,好奇地问了一句。 婢女点头回应:“回殷大姑娘,是的。姑娘想进去看看吗?” 殷语顿足看了两眼,摇头道:“不必了。” 她曾听燕煜说过,因为后宫没有嫔妃居住,所以皇后娘娘将不少原是花圃的地方都改做了药园。 当时听了她就颇有些心痒,燕煜笑着告诉她,日后会带她进宫去药园逛逛。 今日为赴皇室家宴而来,却是不便在这里耽搁时间。 就在她抬步欲走的时候,药园里传来了两个宫女的声音。 “听说太子妃今天会进宫呢。”宫女甲八卦兮兮道。 宫女乙感叹:“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做了咱们太子妃?” “我听说是恩平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只不过……”宫女甲压了压声音,“听说她从小就被遗落在外,可不是正儿八经的京城贵女出身。” “你是说流落民间长大的?”宫女乙惊讶,“那……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宫女甲低声道,“咱们还是老实做事吧……啊!我的手!” “哎呀,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宫女乙惊呼一声,“你的手被剪子剪出血了……这血怎么发黑了?殇栗草的根须断了,殇栗草有剧毒!你别动,我这就去找医女过来!” “等等。” 殷语快步走进药园,果然就见药田边上蹲着两个宫女。 其中一人捂着手,脸像是吓得煞白。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5节 殷语上前将那宫女甲的手拉住,飞快地用帕子将她的掌根绑紧:“殇栗草的毒素蔓延极快,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出事。” 她扫了眼药园里种的药草,“园子里有可以解毒的药草,你先别动,等一下。” 言罢,她动作利落地摘了三味药草,用石头捣碎,将混合在一起的汁液滴到了宫女甲手指的伤口上。 众人屏息地看着原本发紫发黑的手指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毒素会慢慢褪干净,不必担心。”殷语看了眼伤口,又取出创伤药替宫女甲包扎好,“以后用剪子务必要小心些,尤其是在药园里。” 宫女甲感激地连连道谢。 “你们在做什么!” 忽地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来者是一个宫中嬷嬷。 宫女甲和宫女乙一见到那嬷嬷就紧张了:“见过房嬷嬷。” 房嬷嬷是宫中药园的大管事,平日里会四处巡查各处药园的情况。 她急急地上前一步蹲下,看着地上那三株种在土壤里的殇栗草:“这可是皇后娘娘一个月后需要用到的殇栗草,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把它的根须弄断了!” 她抬头看向宫女甲和宫女乙,神情一顿:“你们两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第97章 安安公主 “我们是新来的药女。”宫女甲和宫女乙瑟瑟缩缩地应道。 房嬷嬷皱眉看了两人一眼,倒是没有多做怀疑。 因为宫里头药园甚多,不时会有新的药女进宫,她身为药田的大管事,虽然认得绝大多数药女,但新来的觉得面生倒也正常。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殇栗草。 “殇栗草种子难寻,很是稀罕。”房嬷嬷低头看着田里的三株殇栗草道,“好不容易养活了这三株,再过一个月应该就可以采摘奉到皇后娘娘那边去配药用。现下有一株须根断了,还不知会不会影响药性。” 这事得尽快告知娘娘才行。 殷语在旁低声道:“嬷嬷,这株殇栗草只断了一小截须根,只要继续好生灌养,应该不会影响一个月后的药性。” “请问您是……?”房嬷嬷直起身看向殷语,虽觉面生,但从殷语的着装和神态来看,必定是进宫的贵人。 “我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 房嬷嬷一惊:“原来是殷大姑娘,奴婢失礼了。这殇栗草的事情,奴婢还需带她们两人去凤阳宫报禀皇后才行。” 宫女甲和宫女乙一听,双双一颤。 殷语沉吟片刻:“不若我随你们一同去罢。” “且慢。” 这时,从一侧走出来了数人,为首的是一个娇俏甜美的姑娘。 她一出现,房嬷嬷等人忙恭敬地行礼:“见过安安公主。” 这就是安安公主? 殷语好奇地看了过去,屈膝致礼。 安安公主笑眯眯地走到殷语面前:“嫂嫂别这么客气。” 言罢,她看向房嬷嬷,“嬷嬷,本宫和你们一道去凤阳宫。” 一行人就这么去了凤阳宫。 皇后娘娘听说了殇栗草的事,先是吩咐房嬷嬷:“语儿说得对,仅是断了些许须根的话不要紧,继续好生照看灌养即可。” 房嬷嬷松了口气,应声退下。 接着,皇后娘娘才眯起眼望向安安公主:“燕容。” 安安公主倏地就绷直了身子,望向皇后娘娘:“母后,您做什么唤安安全名?” 她家母后每回生气的时候,就会唤她的全名! 要是惹得母后生气,那可不是小事,绝对不是小事! 且不说母后会好好教训她,待父皇知道了的话,那可就不是简单教训能够完事儿的! 打小父皇就教诲过皇兄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母后生气,不然的话,父皇就会很——生——气! 有记忆以来,被父皇揍屁|股的几次,都是因为不小心惹了母后生气。 是以安安公主被皇后娘娘这么喊上一声,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紧张感。 “你、说、呢?”皇后娘娘忽地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安安公主更是一颤,她眨巴着眼睛撒娇:“母后,安安陪太皇祖母刚回宫,现在身上还可累可乏了,您就唤安安为安安呗?” “燕——容。”皇后娘娘笑意更森,“老实交代清楚,母后就从轻发落。” “好!”安安公主迅速立正,飞快地瞟了眼殷语,“安安不过是想着皇兄那么一个不近女色的人,突然就要成亲了,担心皇兄被姑娘给骗了……所以才想着考验下嫂嫂……安安知道错了,真的!” 药园里的宫女甲和宫女乙都是安安公主身边的婢女,之所以安排在殷语会路过的药园说那些难听的话,是因为安安公主想要试探下殷语是否是个有容人雅量的人。 而宫女甲受伤中毒的事,亦是安安公主的授意。 她听说殷语懂医术,就想看看在被人背后讲过坏话之后,殷语是否还会本着医者之心去救治危重的患者。 当然,若是殷语视而不见,宫女甲也不会真的中毒出事,因为她提前让人备好了殇栗草的解药。 而至于房嬷嬷的出现,那就真的是意外了。 所以安安公主才不得不为了自己的两个婢女一同来了凤阳宫。 一番试探下来,安安公主对殷语很有好感。 认为她不仅很大度,不会因为旁人的碎语而生气,而且救人的时候非常利落干脆,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就很喜欢有这样的嫂嫂! 皇后娘娘听了安安公主的话,真是又气又无语:“你这实在太淘气了。其一,不该不相信你皇兄的眼光。其二,哪怕你皇兄选择的媳妇不合你心意,你也该尊重他的选择。其三,捉弄人本身就不应该,你好生向语儿道歉,母后可不偏帮你。” 安安公主被皇后说得垂下了头:“母后,安安知错了。” 言罢,她转身拉住殷语的手,巴巴地看着她道歉:“嫂嫂,安安错了。安安不该找人试探你,你要是生气的话,你要不打我的手心出气吧?出完气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殷语眨眨眼,没忍住噗嗤一笑。 身为被戏弄的角色,听了皇后娘娘和安安公主的一番话下来,她竟然生不起气。 虽说宫女甲和宫女乙早前在药园里的那番话是刻意为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两人根本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们说的本就是事实。 她的确是自幼流落在民间,没有说错。 至于殇栗草受伤的事,确实不大好:“安安公主,殇栗草毕竟是有剧毒,哪怕是提前备了解药,刻意试毒都是会有一定危险的事。” 安安认真地点点头:“嫂嫂,安安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那便好。”殷语一笑。 莫名其妙的,她就还挺喜欢安安公主的。 皇后见状,轻轻地舒了口气:“太皇太后在慈安宫等着你们,你们姑嫂就先过去罢。母后这边还有些事待处理,稍候就会过去。” 安安公主忙应了声是,挽住殷语往外走:“嫂嫂,安安跟你说啊……” 她一路叭叭叭地讲着燕煜相关的事,两人很快就出了凤阳宫。 殷语忽地又想起一事:“安安公主,刚才悠悠县主被人请走说是皇后娘娘召见,该不会……” 她刚才就觉得漏了什么事,原来是差点忘记了于悠。 安安公主忙吐吐舌头,举起两只手求饶:“嫂嫂,都是安安的错……” 第98章 自然要护着自家媳妇 殷语看着安安公主那犹如小动物般的可爱眼神,忽然明白了燕煜说过的话:“安安虽然淘气,但并不刁蛮任性。时时会让你有种想气又气不起来的感觉。” 现在,她可不就是这样的感觉? 安安公主见殷语失笑,知晓她真的没有再生气,便高高兴兴地挽着她道:“要不是陪太皇祖母去农庄小住了一段时间,定能早早认识嫂嫂了。” “听说嫂嫂在马术大赛上拿了马上竞技的魁首,比北狄来的郡主还要厉害!而且她们都说嫂嫂你表演的马上竞技英姿飒爽,好看极了!” 安安公主满面惋惜,“我小的时候曾想过学马上竞技的,哪知皇兄却跟时安哥哥说那不过是花架子。” 遂安安公主就熄了学马上竞技的心思。 哪怕皇兄说女子学学花架子倒没什么,她也不要。 殷语嘴角一抽,小声道:“公主可知殿下今年亦得了马上竞技的第一?” “我知道呀,”安安公主拉住殷语,“嫂嫂叫我安安就好。嫂嫂你兴许不知道,皇兄他虽然没有学过马上竞技,但若真让他参加比试,拿第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皇兄向来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 她就没有见过能够难倒皇兄的事! 殷语:“……” 马上竞技这种技术活,不花些心思练习是不可能的。 不过,见安安公主这么笃定,殷语又觉得有必要替燕煜保持下在妹妹心中的英伟形象,所以便没有多说。 闲聊中,两人便到了慈安宫前。 “太皇祖母今年八十有六,但精神依旧很好,她一定会喜欢嫂嫂的。” 安安公主带着殷语进了大殿,上前去给太皇太后行礼。 “语儿上来给哀家瞧瞧。”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着,朝殷语招了招手。 殷语乖巧地走上前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6节 太皇太后虽然年岁已大,但却精神矍铄,她笑着拉住殷语的手,细细地打量她:“语儿长得真好,一双眼睛又清又亮,很好。” 她老人家看人,最是注重看眼。 眼睛清亮的姑娘,聪慧且心思正。 打这第一眼,太皇太后就对殷语很是满意。 “以后若是煜儿欺负你,”太皇太后笑盈盈道,“就来找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殷语羞涩地垂了垂眸:“殿下他不会的。” 这话可把太皇太后给逗乐了:“你这丫头,真是个实诚的娃儿。” 言罢便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戴到了殷语手上,“这镯子哀家带了几十年了,今天就送给你,好好戴着。” 安安公主羡慕地靠了过来:“嫂嫂,这可是安安垂涎好久的镯子,太皇祖母真偏心。” “你这丫头!等你出嫁的时候,太皇祖母再给你一只一样的,这下成了吧?” “那安安先谢过太皇祖母!”安安公主笑嘻嘻地挽着殷语,“太皇祖母,安安陪嫂嫂到外头去逛逛。” “去罢,”太皇太后挥挥手,“哀家歇息会儿。” 安安公主挽着殷语走出大殿:“听说皇兄他们一进宫就去了御书房,想来午膳前应该能到。” 刚在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见燕煜肃着面容行了过来,身后跟着于悠。 “阿语,”燕煜走到殷语跟前,柔柔地凝住她道,“县主先陪你说说话,爷有事找安安。” 安安公主揶揄地看着燕煜,小声在殷语耳边道:“瞧皇兄那深情的眼神,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呢!嫂嫂你等等,我跟皇兄去去就来。” 言罢,兄妹俩一前一后地走远了去。 “阿语,你方才没走错路吧?” 于悠见两人出去了,才拉着殷语问道,“那嬷嬷领我走了半路,才说是传错了话,我担心地往回走,却找不到你了。” 殷语含笑:“没事,我正好遇上了安安,所以反而先过来了一步。”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叙话,不多时,就见安安公主飞奔而来,身后跟着燕煜。 “嫂嫂!”安安公主跑到殷语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哭诉,“皇兄他不相信安安已经向嫂嫂道歉了,还骂安安不懂事,要安安再过来跟嫂嫂把话好好说清楚。” 安安公主故作委屈地看了眼燕煜,可怜巴巴地对殷语说,“嫂嫂,今天是安安做得不对,安安现在是真心喜欢嫂嫂,欢迎嫂嫂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 殷语忙伸手拍着安安公主的肩,抬脸蹙眉看向燕煜:“殿下,安安早前就道过歉了,你别凶她。” “嫂嫂,皇兄他就是欺负安安!你要帮安安!” 燕煜:“……” 他看着一脸嘚瑟的安安公主,眉峰抽了抽。 “嫂嫂,咱们去那边看花去,那边的花儿可好看了。” 安安公主乐不可支地拉着殷语和于悠走了,临走前还朝燕煜递了个胜利的眼神。 三人走远了些,安安公主忍不住吐苦水:“刚才皇兄带我出去,我还以为是要关心我这几个月出门在外的情况。结果,皇兄却绷紧了脸批评我刚才做的事,还警告我以后都不能欺负嫂嫂。” 她边说边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皇兄那么严肃。” 虽然有些伤心向来只关注她的皇兄有了心上人,但想到从此以后皇兄也会像父皇母后那样和嫂嫂恩爱一辈子,就很快释然了,反而替皇兄高兴。 她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全心爱她的人。 “所以我才故意逗逗皇兄,好让皇兄知道,嫂嫂也很喜欢我!” “嫂嫂,你可知道刚才皇兄还怎么说?” 安安公主清清嗓子,学着燕煜说话的模样,“你嫂嫂是第一次参加家宴,你想想她心里会有多紧张害怕?你不仅不好好招待她,让她感受我们的欢迎,还捉弄她,你真是太让皇兄失望了!” “嫂嫂,我发现皇兄真的很在乎你。” 殷语霎地就脸红了。 安安公主和于悠都忍不住笑,于悠补充道:“殿下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殷语:“……” 很想挖个洞钻一钻。 又,有种暖暖的感觉。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远远传来禁鞭的声音,安安公主一听,忙拉着两人:“父皇和母后来了,嫂嫂,我带你去觐见父皇。” 第99章 美妙的误会 燕煜其实说的没有错。 今天是殷语头一回参加皇室家宴,说不紧张是假的。 只不过幸好她已经见过不少皇室中人,又有于悠陪伴着,才能比较自如自在。 虽说被安安小小的捉弄了一把,但皇后娘娘不偏不倚,不仅当着她的面说穿了安安的小把戏,而且还让安安向她道歉—— 就让殷语很是感动。 再说太皇太后。 她老人家可是大燕朝最受百姓称道的传奇人物。 据说当年先太上皇尚在的时候,太皇太后可是随之征战四方、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 然而太皇太后看着却那么慈爱亲祥,好像祖母似的让人安心。 就让她觉得皇家人都心善又好相处。 可一听到皇上驾到,殷语的一颗心又揪紧了。 皇上是大燕朝的真龙天子,龙威震荡,让天下人拜服。 当禁鞭响起,御驾靠近时,那种无形的压力便就压在了殷语心头。 她走在安安公主和于悠身边,掌心不自觉地冒了汗。 虽说是皇上亲口赐的婚,但后来她才知是燕煜亲自去求来的—— 皇上会不会真正意义上认同她这个儿媳,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燕煜非常敬重皇上,所以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皇上的认可。 众人上前迎驾。 不知何时,燕煜走到了殷语身边,低声道了一句:“有爷在,别怕。” 殷语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帝后相携走了过来,一行人恭敬行礼。 只听一声沉而有力的‘免礼’响起,殷语随着众人一齐站直了身。 “你就是恩平侯府的大姑娘?” 皇上龙目一扫,落在了殷语身上。 殷语屈膝,垂眸应道:“回皇上,正是臣女。” 皇上淡淡地打量了一眼殷语。 瞧着倒是个贞婉娴静的,难怪阿斐和煜儿都喜欢。 只不过—— 皇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站在殷语身边一脸紧张的燕煜,心中不由埋汰一声丢人! 煜儿自幼就随他,性子沉稳,遇事不慌。 今天倒好,为了儿媳妇,一早就去了御书房求请。 说什么自家媳妇头一回参加家宴,让他别吓着她。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 他身为一国之君,自有天威,难道还得为了个媳妇缩着不成? 结果,他这气还没发出来,煜儿竟然拍起马屁来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自家儿子夸他。 不得不说文采斐然,句句都夸在了他的心坎上。 看在儿子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他网开一面亦不无不可。 更别说刚才他把这事抱怨给阿斐听时,阿斐笑着提醒他当年也有过类似的举动,这叫做儿随爹懂得疼媳妇,就彻底让他龙心大悦。 遂瞧着,这儿媳妇是真不错。 只不过,煜儿那眼角抽什么抽? 他这做父亲的,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是个好的,”皇上丢了燕煜一个没出息的眼神,温和地看向殷语,“徐安,赏。” 就这样,殷语顺利地度过了首次皇室家宴,而且还收获了不少打赏回府。 到了夜里,燕煜如期叩响了她的窗台。 “阿语,想不想去屋顶看星星?”燕煜隔着窗,含笑邀请。 殷语想了想,动作利落地爬了出去:“殿下,你带我飞上去?” 两人的声音不大,落在蹲在屋顶偷听的季宗和秋葵耳朵里,却吓得他们大惊失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屋顶,才堪堪在燕煜带着殷语飞上屋顶时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季宗和秋葵对视一眼,同时拍了拍胸口。 殿下这突如其来地上屋顶,真的好吓人有没有! 吓得他手里的瓜子都洒屋顶了。 秋葵舒了口气,从袖笼里又摸出一袋瓜子递了过去:“下回咱们换个地方蹲。”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7节 那厢燕煜和殷语坐在屋顶上,齐齐望向夜空:“虽然只有月牙,但反而映衬得星星更多更亮。” “嗯。”燕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殷语姣美的面容上,“阿语,你精通术数,可有学过看手相?” “看手相?”殷语摇头,“术数门派众多,不同派别差异甚远,我没有学过看手相。” 燕煜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爷倒是学过一些,不若爷替你看看?” “殿下学过?”殷语惊讶极了,燕煜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相信这些的人,更别说去学了,“殿下什么时候学的?师承何人?” 燕煜:“……” 面对媳妇这么认真的神情,就让他有点心虚。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称不上师承,不过是以前曾经和智空大师探讨过一二。” 提起智空大师,殷语就信了。 毕竟智空大师精通多门术数,是殷语自认远不及的。 “那你帮我看看?”殷语把手伸到燕煜跟前,兴致勃勃地看向他。 燕煜得偿心愿地将白皙柔软的手握在掌心里,一本正经地信手拈来:“阿语的手纤细修长,掌心润泽,指若青葱,由此可见聪慧清贵。生命之线清晰且长,定能长命百岁。感情之线亦如此,可见必得佳婿,情投意合,结百年之好。” 殷语噗嗤一笑:“你这是在夸自己么?”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被燕煜紧紧地握着,不由挑了挑眉,“怎么?” “没什么,爷再多看看。” 燕煜握着不舍得放。 殷语:“……” “阿语,爷就这么一直握着不放开了,行不行?” “当然不行。” 殷语想也不想的回应,让燕煜蓦地心头一紧:“为……何?” 殷语瞠目结舌地看向燕煜。 她不解地想了想,小声问道:“殿下,你不困吗?” 就算这会儿不困,可以一起看看星星谈天说地,但总不能就这么在屋顶上坐一个晚上吧? 她虽然也很喜欢陪在燕煜身边,可是,她会困,会想睡觉的—— 一直这么握着,她要怎么回屋去睡? 难道…… 殷语骤然睁圆了眼。 殿下这意思,该不会是要和她、和她一起进屋睡吧? “殿下,”殷语讷讷,“离成亲的日子还有半年……” 燕煜:“???” 他家媳妇是误会了什么吗? “我还是先回屋去睡觉了。” 殷语使劲地把手从燕煜手里抽出来,紧张地站起身往屋檐边上走,走了两步就囧了。 有点高,不敢跳。 第100章 去哪都要带上媳妇 殷语起身起得急,走到屋檐时被那高度惊得后退一步,进退两难之际—— 忽地就被燕煜一把拉住了手。 她一个脚步不稳,身子一旋,整个人就呈扑倒之态朝燕煜压了下去。 刚刚赏过满天星辰,此刻四目相对,殷语竟觉得燕煜的一双黑眸比星星更加璀璨,仿佛要将她整个吸了进去似的。 恍神了数瞬,她刷地红了脸,想要站起身时,却发现右手与他十指紧扣,后腰被紧紧箍着,哪怕她撑在屋顶上的左手使着劲儿也起不来。 她就好像登徒子似的,将燕煜压在了屋顶上! 殷语眨眨眼,忍不住低声:“让我起来。” 燕煜四平八稳地躺在屋顶上,欣赏着眼前娇羞的脸,有些不舍得。 其实被媳妇这么压着,也挺幸福的。 他开始追究起刚才的误会,将十指交握的手握得更紧:“爷刚才想说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爷一辈子都不想放开你的手。” 殷语的脸噌地更红了。 想起早前的误解,恨不得捶自己一记。 为什么会犯那种丢死人的傻! 还好没将刚才的想法说出来,不然的话,她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可瞧着燕煜那兴味盎然的神态,这位爷分明是明白了她所想! 就觉得懊恼。 都怪两人靠得太近,导致她脑子转不动了。 “我要回去睡觉。”殷语闷闷地嘟哝一句,扁嘴道。 “好。” 燕煜这回倒是应得爽快,只是却没放开她,“不过,阿语要先回答爷的问题。” 殷语:“……好。” 下一瞬,只觉一阵晕眩,待回过神来时,莫名其妙地就已经落到了地面。 “爷明日再来看你。” 直到燕煜离开了好一会儿,殷语才回过神来,巴着窗户准备爬进去—— “姑娘,为什么你不从门走进去呢?” 秋葵探头,眨巴着眼睛,声音里充满好奇。 自从燕煜习惯了夜里来找殷语说话,每天天黑后,秋葵就会把院子里的一干仆人都遣退下去。 殷语:“……” 她默默地收回巴住窗台上的手,转身咻咻地进了院子,步入屋里。 脱鞋脱衣上床将被子捂住头一气呵成。 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冷静下,好好分析为什么接近燕煜后自己会变笨! 那厢紧随燕煜一路回府的季宗,也是满心不解。 透过拉开的车帘,他看到殿下不是在看自己的手,就是将手盖在脸上—— 透过指缝,他分明看到殿下在傻笑! 这就很惊悚了,殿下他到底是咋回事? 直到进了太子府,燕煜撩袍下车,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时,季宗终于没忍住拦下了他。 “殿下,您这刚回府怎么又往外走呢?咱是还要去哪里吗?” 真要出去,继续坐马车出行比较合适? 燕煜蓦地脚步一顿,扫了眼季宗,转身咻地就往太子府里走去。 “殿下,您这是又不打算出去了吗?” 一脸莫名其妙的季宗急急追上。 “闲着就去刷恭桶。” 季宗:“???” 隔日,太子府。 楼时安翩翩地扇着折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偶尔瞥一眼坐得笔挺看公文的燕煜:“若不是上回去白府作客,咱还不知道这些年从翰林院擢升的一众官员里,竟然有好几位的政论皆是出自白修撰之手。这翰林院的传闻‘铁打的白修撰’,怕不就是那些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官员嘴里传出来的。” “这次参加擢升竞选的朱侍讲凭一篇‘论田耕’大放异彩,”楼时安啪地收了折扇,啧了一声,“那篇政论咱们可是亲眼在白修撰的书房里提前看过……” “以往可不见你对翰林院的官员擢升有这么多想法。”燕煜淡淡扫他一眼,执笔在公文上落了批注。 楼时安刷地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案上:“这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还能由着这股风气祸害下去,伤的可是朝堂的根本!” 谁都知道翰林院是养才储望之所,若养的是这种才,那断然不能是小事! “你让我去打听的事我打听清楚了,朱侍讲今天夜里会去望亭阁。”楼时安目光灼灼,“咱们这正好去抓他个现行,再逼问他盗用白修撰政论一事!” 燕煜将公文放下,颔首:“好。” 翰林院这股风气必须要掐灭,不可听之任之下去。 “不过,”楼时安摸摸下巴,“京城里传你有断袖之癖的风声至今未灭,哪怕是皇上下了赐婚圣旨,也只是让那些传闻变得更加沸沸扬扬。” “现下都是说你为了掩盖传闻,才专程去皇上那里求了赐婚圣旨。你确定今晚还要去望亭阁?”楼时安皱眉,“要不咱们易装去?” 燕煜冷笑一声:“爷需要惧那些莫须有的传闻?” 他黑眸微眯,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既然曹国公的人要以此做文章,那不如就送他一股春风,让他误会到底。 入夜。 燕煜乘着马车出了太子府。 季宗在马车外叨叨问道:“殿下,您这去望亭阁的话,可需要派人去殷大姑娘那边说一声?” 殿下这天天雷打不动过去报到的,若是今儿个不去了,说不定殷大姑娘会等得心焦。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8节 马车里传来燕煜平静无波的声音:“先去趟恩平侯府。” “好勒!” 殿下要是亲自去跟殷大姑娘说,那他还能和秋葵唠上两句,顺带讨把瓜子嗑嗑。 待到见了殷语,燕煜直言:“今夜爷有公务要办,需得去趟望亭阁。” 殷语眨眨眼:“望亭阁是用膳的地方吗?” “是小倌馆。”燕煜凝着月色下的殷语,“阿语,你想一道去吗?” 殷语张大了嘴。 她还没来得及问燕煜去小倌馆做什么,他倒是邀请上她了? “去!” 殷语应了,飞快地把窗户关上,“殿下,你等等,我换套男装就来。” 燕煜看着眼前咻地被关上的窗,嘴角微微一翘。 片刻后,两人乘着马车上了大街,前往望亭阁。 站在望亭阁前等待的楼时安看清在燕煜身后下马车的身影时,怔了一瞬迎了上去:“阿煜,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 第101章 又来她家找茬 楼时安拉着燕煜走到一旁:“你这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欺负他没有媳妇,带殷大姑娘出来耀武扬威? 燕煜嗤了一声:“爷需要?” 楼时安一滞:“这可是小倌馆,你把殷大姑娘带过来不怕吓着她?” 就没见过像燕煜这么不讲究的。 男人去的地方,有些可是不适合让女子观瞻。 “阿语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燕煜扫他一眼,“爷的女人。” 言罢,转身走向殷语,拉着她往望亭阁内大步而去。 楼时安无语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急急地追了上去。 “订的是二楼雅间惊鸿。”他快步跟上,“这望亭阁采用的是会员制,只需出示会员卡,就可以选择有人伺候或是无需伺候。” 楼时安朝侍者扬了扬手中的会员卡,叮嘱一句:“不必人伺候。” 待三人进了雅间,有侍者进来布了茶水点心后,便悄然地退了出去。 楼时安自顾自斟了茶:“我打听清楚了,朱侍讲是这里的常客,一刻钟前就从侧门进了望亭阁,他所去的雅间正好就在咱们隔壁。” 言罢,他走向墙壁侧耳听了听,无奈地耸了耸肩:“望亭阁这隔间倒是做得细心,什么都听不见。” “不打紧。”燕煜给殷语倒了茶,又替她夹了块点心,“你这会儿过去隔壁,时候正好。” “……我一个人去?”楼时安指指自己,眼底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事儿燕煜除了发号施令外,可是没有半点贡献,跟以往做法差别太大,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你去正好。” 省得碍着他和阿语说话。 燕煜睇他一眼,“况且,若是被爷抓了正着,你觉得他还有脸苟活?” 楼时安幽怨地回他一眼。 这进了雅间他连口点心都还没吃,就冠冕堂皇地把他支走,作为兄弟燕煜良心不会痛吗? “你不是说把这事儿办好了,还可以去白姑娘面前邀功?”燕煜继续道。 楼时安怪叫一声:“邀功?我是要去她面前笑话……”他飞快地看了殷语一眼,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我这就到隔壁去。” 待楼时安出去后,殷语好奇地东张西望:“殿下,那咱们的任务是什么?” “在这里等着便成。” 燕煜笑着又给她夹了块点心,“待楼时安办好事,咱们就回去,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殷语眨眨眼。 合着燕煜说的夜里有公务,就是来这雅间里吃茶用点心? 这么轻松的公务,难怪带上她一起。 只可惜刚才一路上来,实在没看出这小倌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了装潢雅致清幽外,四处安安静静的,偶尔见到三两个侍者,连人都不多一个。 还不如翠芳楼热闹。 殷语嚼着点心,想了想道:“殿下,你们今天的公务是来望亭阁捉|奸?” 燕煜蓦地被嘴里的茶水一呛,连连咳了好几声。 殷语忙给他拍背:“慢点喝呀,别急。” 燕煜:“……” “这若是捉|奸的活儿,”殷语虽然不知燕煜他们的具体公务内容,但本着经验分享的原则,娓娓道,“其实挺讲究的。” “按理说,殿下和楼世子最好是易容过来。不然的话,被人发现你们过来了,会有临时逃走的可能。” “再有就是,捉|奸就得果断利落地行动,千万不能拖延。像你刚才叫楼世子赶紧过去,便是对的。” “要知道这种地方平日里遇上这些事多了,都有一套保护恩客的法子。” 燕煜渐渐沉默。 久久才睇了眼殷语:“你怎么知道的?” 还如数家珍一般让人烦躁。 “翠芳楼的姐姐们告诉我的呀。”殷语眨眨眼。 燕煜:“……” 就见他刷地站起身,拉住殷语的手,“走,咱们回府。” “这就走了吗?不用等楼世子?” “不必。” 今日之事本来让楼时安办便够了,之所以带殷语过来,其实是为了带她露一次面给某些有心人看。 本想等楼时安办完事再一起离去,现在听了翠芳楼的事,忽然就不想和阿语在这种地方多呆上一瞬。 那厢,楼时安顺利办完事,正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迈进雅间准备吹嘘一把—— “……人呢?” 季宗从边上钻出来:“世子,我家殿下和殷大姑娘先行回府了。” 他眼巴巴地瞅着楼时安:若世子不介意讲讲在隔壁的捉|奸过程的话,小的很愿意听。 楼时安白他一眼:“爷有事,走了!” 转身就出了望亭阁,直奔南三街白府。 此时已是深夜。 楼时安的突然造访让白修馔很是惊讶了一番。 他急忙将人迎去书房,就见楼时安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这是朱侍讲亲笔所书,白修馔请看。” 白修撰接过纸张,仔细一看,面色骤然变了。 朱侍讲今年参加擢升竞选,早前便吩咐他以天下田耕为名撰写一篇政论,正是《论田耕》。 《论田耕》一文呈上后,朱侍讲点评了数句,便将印章盖在文章最后,当做是其参加擢升竞选的政论递交了上去。 这种事—— 不是头一回了。 只是朱侍讲是他的上司,要调用他的文章,他也毫无办法。 但为何这张纸上,朱侍讲竟然承认《论田耕》一文出自他的手,还亲自盖了自己的印章? 今日下午朱侍讲分明还跟他说擢升有望,夸了几句他写的政论。 “秦王世子,”白修撰不解问道,“不知您的意思是?” 楼时安神色一正:“白修撰可否将你入翰林院以来,用你写的政论擢升的官员名单告诉本世子?” “下官……”白修撰心中一紧,撩袍欲跪,却被楼时安拦住。 “那日我们参观书房,已经见过数篇。” 淡淡一句话让白修撰更是凛然,官员擢升的政论自有相关部门查阅定论,他实在料想不到秦王世子居然还能一一记得。 “是殿下亲眼所阅。”楼时安更正,阿煜那小子过目不忘,这本事他可及不上。 白修撰不敢再有隐瞒,将名单一一念了,完了后道:“世子,这几位皆是历年来下官的长官,虽说政论出自下官之手,但朝廷擢升并非只看政论,在职期间的各方面能力亦是考核的重中之重。” 楼时安却对他的解释视若未闻,只深深地睇他一眼:“白修撰为何空有惊人之才,这些年却一直甘于人下?有否想过你一直不得擢升是否因为为人太过懦弱?” “不是那样的,你别乱说!” 回应楼时安的是一声愤怒的娇喝,随之推开门来的正是白娉婷。 第102章 白姑娘那是在意他 白府不大,楼时安一来白娉婷就听见了。 因为担心他这么晚过来会有不好的事,便悄悄地躲在书房门外偷听。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79节 哪曾想竟然听到楼时安说自己最敬爱的爹爹的不是,她才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书房门。 “娉婷。”白修撰眉头一皱,“不得对世子无礼。” 白娉婷向来听话,闻言一咬唇,目光倔强:“女儿知错。” “出去罢,”白修撰摆摆手,不赞同地看向女儿,“父亲与世子在谈正事。” 白娉婷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忤逆白修撰,只生气地扫了眼楼时安,悻悻地退了出去。 楼时安摸摸鼻子,继续将来意与白修撰道明。 待事情谈妥,便在白修撰的护送下出了白府。 刚往巷子里走了两步,忽地就停了下来,往一侧望去,露出自认迷人的笑:“白大姑娘可是在等本世子?” 白娉婷从阴暗中走了出来,矗立在月色下,冷冷地看向楼时安:“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胆小懦弱,世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言乱语,未免过分!” 楼时安一努嘴,也不生气。 他双臂抱胸道:“既然白大姑娘这么说,本公子倒是想听听原因。” “与我爹同期进翰林院的进士里,除了朱侍讲外,还有一个叫做章程的人。” 这件事情她曾听娘亲说过,知之甚详,“章大人文章写得不错,当时他和我爹的上官参加擢升竞选,让章大人和我爹都写了政论。” “原本上官看上我爹写的政论,但我爹却说擢升竞选的政论不该用下属所写的,没同意上官的要求。” “而章大人却自荐政论,助那上官顺利擢升,而他自己也坐到了上官的位置上。” 打从那事之后,渐渐就有了上官用下属政论的不成文的风气,且愈发见长。 “你爹既然有了第一次反驳的勇气,怎么后来却不坚持下去?”楼时安眯起眼。 白娉婷冷睃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怎知道我爹没有坚持?他坚持了好几年,然而翰林院的风气越演越甚,加上章大人的授意之下,爹爹被人排挤,受人嘲笑。” “那些上官以公务为由让我爹写政论,扭脸就用作擢升竞选,连意见都不做相询。” 翰林院风气如此,他爹又是刚直不阿的性子,向来不愿讨好逢迎,遂就成了人称铁打的白修馔。 这也是哥哥不愿从文的原因之一。 他宁可习武,好保护家人。 楼时安沉默片刻:“此事本世子知晓了,确实是本世子说得太过。” 其实刚才在书房里的那句话不过是激将法,但白娉婷这么在意,楼时安便顺道致歉了一句。 “殿下看重你爹的才华,会让他接替朱侍讲的位置。” 朱侍讲的事情会被揭发出来,不仅如此,历任用过他人政论的官员名单会呈上御前,由皇上定夺处理。 翰林院必会重整风气。 只不过白修馔能否一展所长,还需看他自己。 白娉婷不想楼时安会说得那般细致,待听明白后,不由羞愧又感激:“……是臣女一时冲动误会了,多谢世子。” 楼时安摸黑掏出一把折扇,自诩风度翩翩地扇着:“白大姑娘不必如此,姑娘亦是因为关心本世子,才会漏夜站在书房外偷听……” “楼、时、安!”白娉婷面色霎地一青,冷声打断了他,转身就往府里走去,“慢走不送。” “……” 楼时安看着月色下的青色背影,刷地一收折扇,感叹一声,“怕不是被本世子说中了心事,害羞了?” 回应他的是白府砰地一声关上的大门。 隔了数日,殷语收到了于悠的请柬,一早起来就去了镇国公府。 今天是于悠邀请姐妹们过去小聚的日子。 除了姚蓁蓁和白娉婷,安安公主也来了。 姚蓁蓁一见着殷语,就拉着她说起白娉婷家里的事:“阿语,你还记得上回咱们去白府时,一百两席面的那个朱芸芸?” 殷语点头,对朱芸芸的事情记忆犹深。 “朱芸芸仗着她爹是娉婷父亲的上官,那天嚣张得很,”姚蓁蓁细数道,“哪曾想,她爹为了擢升竞选,竟然盗用了娉婷父亲写的政论!这事情据说被官员在朝堂上捅了出来,动静可是闹得不小。” 姚蓁蓁父亲在朝堂上颇有些地位,这些事情都是从她父亲那儿听来的。 “结果朱芸芸她爹官降三级,被打发出了京城去做县官,而娉婷的父亲接任了侍讲的位置。” 端的是大快人心! 姚蓁蓁欢欢喜喜地讲着前因后果,众人欢声不断。 就让白娉婷心中很是感动。 安安公主听了,直懊恼回京太晚,错过了那么多好戏。 “下回你们一起玩,可千万要记得带上我。” “是,公主大人!” “哎,都说叫我安安就是了!” 姑娘们一番笑闹,待情绪平息了些后,安安公主忽然神秘兮兮地开了口:“你们可知道京城第一‘花魁’快要开选了?” 于悠歪头想了想:“京城第一花魁不是上月就选出来了么?我听说当时四大花魁竞选魁首厮杀得特别激烈,简直让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都疯魔了。” 不过她们身为女子不便前往观看现场,只能打听一二。 “不是那个京城第一花魁,而是京城第一‘花魁’。”安安公主压低了声音,一双眼儿眨巴了好几下。 众人没明白。 倒是于悠愣了一瞬,蓦地捂住了嘴:“安安,你说的可是京城第一小倌?” 安安公主连连点头:“我听说小倌的花魁遴选设在比较隐蔽的场所,你们感兴趣不?” “若是没记错的话,往年小倌的花魁遴选通常就在望亭阁内进行,望亭阁在保护客人隐私上最是出名。客人即可在大堂里观看,亦可选择在雅间里看,若是小心些的话,说不定可行。”于悠陷入沉思。 “在雅间里确实合宜,但还得注意出入时候不能被人发现了身份。”白娉婷提了建议。 众人对视一眼,悄悄地商量起来。 第103章 小九又来搞事了 于悠摸摸下巴:“这个简单,咱们可以戴上帷帽,或是直接穿男装去。” “穿男装会更好些。”姚蓁蓁点评。 白娉婷想了想:“若是穿男装的话,最好是能够在妆容上做些改变……” “娉婷是指的易容吗?”于悠摆摆手,“这个我会。阿语你会不会?” 殷语点点头。 安安公主接了话:“易容我也会。” 姚蓁蓁望着三人,惊讶地张圆了嘴,她将目光落在白娉婷身上:“娉婷,你会易容吗?” 娉婷一定是不会的! 易容又不是随便往脸上抹两把泥就完事儿的事,那是技术活! 白娉婷羞涩一笑:“跟哥哥学过一些,应该没问题。” 姚蓁蓁错愕地捂住胸口,感觉又受了一百点暴击。 为什么她的小姐妹都会那么多本事? 爬树就不说了,从秦王府回去后,她找了府里的树爬了几次,虽然姿势丑了点,但好歹也能吭哧吭哧爬上去些。 可易容—— 这不是江湖人才会的高难度的玩意儿吗? 怎么小姐妹们一个个都会。 就她不会。 殷语安抚:“蓁蓁,回头我可以帮你易容。” 姚蓁蓁扁着嘴点了头,拉住殷语巴巴地问:“阿语,你到时候顺便教教我?” “没问题。” 姚蓁蓁这才打心底舒了口气,她暗自握紧拳头,她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能给姐妹们拖后腿!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易容出行的可能性,让安安公主听得都快呆住了。 她本来只是想说说小倌花魁遴选的八卦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怂恿姐妹们去看热闹,毕竟对于京城贵女们来说,这绝不是小事。 大多数贵女连提都不愿意提这样的话题,更别说悄摸摸去看了。 却不曾想,姐妹们竟然真的讨论起可行性,并且个个充满兴趣—— 这简直就是上天给她派下来的好姐妹! 相见恨晚! “哎,等等……”安安公主欢喜过后,举起手示意姐妹们暂停,“离小倌花魁遴选尚有一段时日,咱们不用着急。” “我听闻过两天望亭阁里会进行一次内部遴选,”她兴致勃勃道,“内部遴选选中的小倌才能去参加京城的花魁遴选,你们想不想去看看望亭阁的内部遴选?” “想呀!”于悠托腮,“咱们正好去摸摸门路,为下次去看京城第一小倌遴选做准备。” “不过,我听说望亭阁的席位向来一座难求,更别说定雅间了,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安安公主。 安安公主忙摆摆手,纤纤玉指指向于悠:“你们别看着我,这事儿得指望悠悠!” 她虽说是堂堂一国公主,可是父皇母后管她管得严,可没有弄到望亭阁雅间的法子。 可于悠就不同了。 众人又刷地看向于悠。 于悠指指自己,一脸茫然:“安安,我也没定过望亭阁的雅间啊……”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0节 她虽然不像安安那样困在皇宫里没那么自由,但去小倌馆这种事,还是没有做过的。 “找表哥不就行了?”安安公主压低声音,“表哥向来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跟他说一声,望亭阁的雅间准保没问题。” “这……”于悠抓抓头发,“那我试试。” 说完,就见安安公主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于悠:“安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现在去问吧?” 安安公主点头:“再过两天就要内部遴选,不早些儿怕是订不到雅间了。” 于悠刷地站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我哥。” 约莫一刻钟后,于悠愁眉苦脸地回来:“我哥说望亭阁的坐席早在一个月前就订完了。” 众人一阵惋惜。 “不过,”于悠见状,噗嗤一笑,“我哥说咱们若真是想要去开开眼界,倒是可以帮我们弄个雅间来。” “真的?”安安公主推了于悠一记,“你刚才是逗我们的对不!” 于悠咯咯直笑:“说的可是大实话。无论是大堂坐席还是雅间,一个月前是真的订完了。只不过真要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具体于述用什么法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哥哥说我们哪怕是易容前去,也不是很妥。”于悠继续道,“望亭阁里的侍者都是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来咱们是姑娘家易装。” “那怎么办?”姚蓁蓁问道。 “哥哥说他会设法弄到最大的那间雅间,然后安排侍卫随行,确保咱们安全无虞。” 众人商议妥当,便就换了话题。 直到用过午膳,才依依惜别各自打道回府。 殷语与众姐妹刚出了府,就见皇宫马车前站着的雨嬷嬷朝她们走来。 “奴婢见过公主,殷大姑娘,姚三姑娘和白大姑娘。”雨嬷嬷笑着看向殷语,“皇后娘娘有事召见殷大姑娘,还请殷大姑娘进宫一趟。” 安安公主满面好奇:“雨嬷嬷,母后找嫂嫂做什么?” 雨嬷嬷应道:“回公主,奴婢亦不知晓。” 安安公主遂不多问,直挽住殷语笑眯眯道:“正好嫂嫂跟我坐同一辆马车回宫,咱们继续说话。” 两人一同进了宫,相携去了凤阳宫给皇后请安。 “安安,母后有事和语儿说,你先回宫罢。” 安安公主狐疑地看了眼皇后,想了想最终还是老实退了下去。 待她离去后,皇后笑盈盈地站起身:“语儿陪本宫去趟慈宁宫可好?” 慈宁宫? 殷语心中一动,若然没记错的话,慈宁宫是先太后居住的宫殿,自从先太后薨逝后,慈宁宫就一直没有人住。 后宫本就没什么嫔妃,多的是空置的宫殿。 只是,皇后娘娘为何会叫她一起去慈宁宫? 想归想,殷语还是乖巧点头:“好的。” 皇后暗自松了口气。 要殷语真问她缘由,她就得尴尬了。 她起身走向殷语,拉着殷语的手往殿外走去,心底则在骂她的系统999:“我说小九,虽然经过多年的努力,《论如何对宿主察言观色》这门课你已经考到了七十分,但对你这次发布的任务,身为宿主只能给你打一颗星。” 999纠结地对对手指,虚心请教:“宿主,为什么只有一颗星?” 那么低它可是要哭的! 第104章 拆老母亲的台这样好吗 皇后顿觉心好累。 “小九,你把任务再念一遍。” 999立即打起精神:“请宿主让殷语去趟慈宁宫取先太后的碧玉凤头钗,并告诉殷语那是先太后当年赠予你的,而今转送给她。” “首先,先太后可从未送过什么凤头钗给我,系统让我撒这样的谎,良心不会痛吗?” 皇后吐槽,“其次,要真是先太后送我的凤头钗,为何会留在慈宁宫?难不成我当初还有那胆子不收先太后的礼物?” 要真的嫌弃不收了,为什么今天又专程取来送给语儿? 任务槽点太多,根本吐不完。 999纠结:“那怎么办?” “凉拌。” 为了任务,为了积分,自然是拼了。 所以她才亲自带着自家媳妇去慈宁宫,好显得没那么奇怪。 至于等下找到那支凤头钗后要怎么说得不让语儿觉得不正常—— 她还在斟酌,需要时间想一想。 “小九,一定要说是先太后送我的才算完成任务?” 999弱弱地应道:“是的。” 皇后:“……你说,这一星给的是不是很合理?” 要她说就该直接给负分,差评! 999:还好系统没有这样的功能。 皇后懒得再和999叨叨,一边拉着殷语的手说话,一边琢磨着怎么完成任务。 自从语儿出现后,她就发现系统的任务似乎偏了些方向。 最早前她刚穿来时,系统任务以撮合她和阿然(皇上)为主,待后来阿然登基,系统任务则多了些分支。 大的有促进民生,增强国力的,小的有养育两个孩子的,不一而足。 上一个任务是让她在某日叫煜儿去给北狄王妃买首饰,后来得知正好让煜儿和语儿巧遇了。 这会儿又叫她送凤头钗给语儿,不知又是为了何故。 寻思中,一行人便走到了慈宁宫前。 “咦?是殿下。” 殷语的声音响起,皇后抬眸望去,不由眉心一跳。 煜儿那副和他父皇当年怕人欺负她的如出一辙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她会欺负自家媳妇吗? 燕煜望着迎面过来的皇后和殷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刚才正准备离宫,就见到守在太子府马车边上的安安。 安安神秘兮兮地凤阳宫的事说了:“就觉得母后怪怪的,皇兄,你说母后为什么会单独留下嫂嫂?我磨了雨嬷嬷好久,她只说母后要和嫂嫂去趟慈宁宫。” 那就更奇怪了。 只不过上一回她捉弄嫂嫂让母后生气的事传到父皇那里,父皇刚罚了她一遭—— 现下只能做个乖宝宝,免得再让母后生气。 所以,就来找皇兄了。 皇兄为了嫂嫂,一定会解开这个让人好奇的谜! 燕煜得知消息,转身就跑来了慈宁宫,幸亏来得快,拦下了皇后的凤驾。 “母后,不知您带阿语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嘴角一抽:“母后带语儿来趟慈宁宫取碧玉凤头钗。” 燕煜正色:“母后向来极少来慈宁宫,且若要取钗子,为何不让宫人代劳?” 皇后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痛。 儿子这么拆自家娘亲的台真的好吗? 还认真严肃得让人连发火都没有道理! 就很心塞。 她沉默片刻:“母后想起当年先太后所赠的碧玉凤头钗,如今你有了太子妃,是该将钗子传给语儿了。” 燕煜眉头一皱:“母后是说先皇祖母送给您的碧玉凤头钗?” 皇后心头一个咯噔。 她还是头一回对自家儿子的机敏细心感到郁闷。 “不错,”皇后努力端着微笑,“那个时候煜儿你还没出生呢。” 言罢,她拍拍殷语的手,“语儿,既然煜儿过来了,就由他带你去慈宁宫取罢。” “母后还要去趟御书房,你们进去吧。” 燕煜拉过殷语,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殿下?”殷语眼底打了个问号。 “无妨,爷陪你进去。” 两人缓步进了慈宁宫,燕煜这才将心中疑惑小声道出。 “若爷没记错的话,先皇祖母和父皇母后的关系并不那么和睦,所以,爷才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事实上先太后和当今皇上的关系比他所说更加严重些。 先太后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今皇上仍是孩童时,就被先太后狠心送去了齐国做质子,后来先太后又逼死了当时的先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兄长,这件事便成了母子俩之间的心结。 待皇上登基后,便将先太后拘在慈宁宫内,避免其伸手惑乱朝纲。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1节 过了没几年,先太后就病逝在慈宁宫。 燕煜小时候曾听雨嬷嬷说过,先皇祖母待母后并不亲厚,是以赠凤头钗这种事,就觉得不大可能。 那厢皇后去了御书房,皇上一见她的神色便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起身上前搂住皇后问道:“谁惹阿斐不高兴了?” 皇后幽怨地睇了皇上一眼:“我现在终于明白阿然你早前说咱家儿子儿大不由娘的感受了。” 这儿子长大了,有媳妇了,拆起老母亲的台来简直那个不要多顺溜! 皇后抱怨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皇上听得强忍笑意,板起脸严肃道:“那小子是欠揍!阿斐不气,回头朕就给他安排上一整个月的公务,勒令他七日之内完成,做不完不得去探视太子妃!” 皇后:“……” 倒也不必这么狠。 毕竟是亲生的。 “还有就是,下次这种不好完成的任务告诉朕,”皇上琢磨片刻,又道,“朕下令让太子妃去取凤头钗,再想个由头让煜儿老实呆着,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若不是为了和他一同去现代度假,阿斐就不会这么辛苦做任务。 还是得尽快把江山交到煜儿手里,这样他和阿斐才能逍遥自在过过轻省日子。 皇后被皇上安抚得消了气,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悠悠然地回了凤阳宫。 亲自把皇后送出御书房,皇上背着手走回龙案前:“徐安。” 徐公公忙上前恭声道:“皇上,奴才在。” “去慈宁宫看看,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这小子有了媳妇就嘚瑟了是吧,看他今天怎么收拾他! 第105章 还没开始就被抓包 转眼就到了几位姑娘约定好去望亭阁看内部遴选的日子。 望亭阁内部遴选的时间设在傍晚时分,未免几位姑娘不好出门,于悠早早就给各家府上都去了邀请函,邀请姑娘们到镇国公府一同用晚膳。 是以申时刚过,秋葵就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姑娘,装扮用的衣裳和各种用具,奴婢已经装好放在马车的隔层里了。”秋葵一边替殷语整理妆发,一边念叨道,“待去镇国公府易容换装完,就可以去望亭阁。” 她也带了一套小厮的衣裳,回头也要易容陪姑娘一起去望亭阁! 一想到可以看小倌遴选,秋葵就觉得好生激动。 听说望亭阁里的小倌可是京城一流水准,不止个个玉树临风,而且才华横溢,不输京城的贵公子们! “对了,”秋葵将簪子插在殷语的乌发上,忽地想起了重要的事,“姑娘,咱们回府怕是会比较晚,若是殿下来了没见着咱们怎么办?” 以太子殿下这雷打不动前来找姑娘说话的习惯,今天不可能不来。 “姑娘,”秋葵小声问,“你昨天夜里给殿下说今天要去望亭阁的事吗?” 殷语望着铜镜里的秋葵,摇了摇头。 前天燕煜陪她去慈宁宫取了凤头钗之后,就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当天夜里过来时候就说皇上又给他布置了不少公务,怕是这几天都会非常忙。 是以昨夜虽然准时过来了,可两人没说多会儿话,就不得不回太子府去批公文了。 殷语便没顾得着说今天的事。 秋葵登时着急:“那怎么办?若是殿下不见姑娘,会不会闹得府里都知晓了?” 虽然姑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但是两人尚未成亲就私下见面,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殷语笑着睇她:“不如秋葵你留下来,待见到殿下跟他报禀一声?” 秋葵指着自己,张大了嘴:“……奴婢吗?” 说好的一起去看小倌遴选呢? 姑娘就这么抛弃她了? 殷语正儿八经地安抚:“辛苦你了。” 秋葵就这么眼巴巴地送殷语上了离府的马车,哀怨地戳墙—— 为什么她是一个这么尽忠职守替主子想得面面俱到的好婢女? 但凡她要是有一点点不称职,忘记提醒姑娘殿下的事,她现在就可以跟着姑娘一起去看小倌了…… 就不知道今天殿下能不能早点儿来,跟殿下说清楚情况后,她再去望亭阁守卫她家姑娘会不会晚了? 那厢殷语坐着马车去了镇国公府,抵达的时候,几位姐妹都已经到了。 众人聚在于悠的厢房里,动作利落地开始易容。 这虽然个个号称会易容,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大家伙瞧着不过一刻钟功夫,殷语就由娇润润的姑娘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公子哥儿。 “阿语,你这一手易容术简直出神入化啊!”姚蓁蓁张嘴结舌,“明明瞧着五官没怎么变,可看上去就是不一样了!而且,真的太像男子了,若走在外头,我定是认不出来的。” 正在脸上贴胡子的安安公主手一抖贴歪了,她索性把胡子扯下丢桌上:“阿语,我预定第二个易容。” 姚蓁蓁嘻嘻笑着坐在殷语身前:“悠悠和娉婷,你们要不要也预定下位置?” “我第三。”于悠看着殷语,不得不叹服。 同样是易容,怎么大家的手法会差这么多? 难怪哥哥说她们就算是易容了也能被轻易瞧出端倪,若是让阿语来出手,定能让哥哥刮目相看!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五个模样清隽的公子哥儿一同溜出了镇国公府。 马车里,殷语还将女扮男装在行止上的一些差别给众人讲了:“只要不出岔子,咱们应当不会被认出来。” 临近望亭阁前,外头传来阵阵闹嚷声,众人掀了帘子悄悄看去,顿时惊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望亭阁?” “世家公子就算了,怎么瞧着有些像是换了常服的官家老爷?” “怎么会有姑娘家?”姚蓁蓁捂住了嘴,指着街角一群粉裳绿裙的女子。 于悠瞥了眼:“那些是风月女子,据说是来望亭阁参详学习的。” 众人:“……” “阿语,我看到你哥了!”姚蓁蓁眼尖,拉着殷语的手直摇,“在那边,和好些书生一起进了大堂。” 殷语:“……” 众人下了马车,挺直腰背,仔细记着殷语在马车上教导的注意事项,大摇大摆地进了望亭阁。 因为于述替她们定了最大的雅间,一进去就有侍者领着众人上了二楼。 这刚上了二楼的台阶,迎面就看见燕煜和楼时安走了过来。 殷语暗道一声要糟,扭头就想偷溜。 下一瞬就见燕煜立定在她面前:“阿语?” 他声音微扬,落在殷语耳朵里似乎带着一丝磨牙的声响。 “殿下。”殷语冲着燕煜眨了眨眼,不自觉地揪了揪他的袖子。 燕煜满心的着急被这一眼给冲淡了许多。 若不是今日楼时安叫他来望亭阁一叙,他提前去了恩平侯府打算告诉殷语夜里不过去了,还不知道殷语竟然和安安她们溜来了望亭阁。 “先进雅间。”燕煜一把拉住殷语的手,率先往前走去。 众人缩了缩脖子跟在后头。 尤其是安安公主,她没有错过燕煜转身时递过来的警告眼神。 有种事后会被皇兄修理的错觉,就有点怵。 “看不出来白大……姑娘,”楼时安将‘姑娘’两字念得轻而又轻,“还有这么一手易容之术。” 若不是跟在燕煜身边过来,而白娉婷又是众人里身量最高挑的那一个,他恐怕打一照面还未必能够认出白娉婷来。 白娉婷目不斜视地跟着众人往前走:“多谢夸奖。” 楼时安摸摸鼻子追了上去:“本世子还以为白大……姑娘是宜室宜家的温婉女子,现在看来,可是并非如此哪。” 白娉婷扫他一眼:“不错,我就是这么不宜室宜家,怎样?” “……不怎样,”楼时安嘿嘿一笑,“本世子觉得这样甚好,很对本世子的口味。” “你不要脸!” 第106章 辛苦的男人们 今天的望亭阁和上一次殷语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装潢还是那样的清贵高雅,可现下那个叫人声鼎沸,热闹得不行。 尤其是一楼大堂里坐满了人,人人谈笑风生,仿佛参加的不是小倌遴选,而是什么文人雅集。 “不是说了内部遴选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姚蓁蓁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于悠早前打听过一二:“内部遴选主要是展示参选人的才华,而望亭阁里无论琴棋书画,诗书经文都有上佳者,遂不少人以赏才之名前来观看。后来,望亭阁索性就开放了内部遴选,由入场观看者来评分,选出最佳的四人参加京城的赛事。” 几位姑娘恍然地点了点头。 众人上了二楼,走过转角不远,就见于述迎了上来。 “早前预定好的雅间出了些岔子。” 于述朝燕煜递了个眼色,对众人道,“我们可能只能坐第二大的雅间了。” 安安公主眉心一拧:“表哥,你不是定好了最大的雅间么?怎么会突然出了岔子?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于悠狐疑地睇了自家哥哥一眼。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2节 以她对哥哥能力的了解,不可能出任何岔子才对。 哪怕是真出了岔子,哥哥也能轻易将其摆平。 就觉得哪里可能不太对。 “安安,”于述抱歉地看向安安公主,“是曹世子砸了重金,非要最大的那个雅间。” 曹世子? 安安公主飞快地瞥了眼燕煜,见他淡淡丢来一个眼神,便就不再多问。 皇兄和曹国公对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而最不在乎钱的表哥竟然‘稀罕’曹世子那几个臭钱让出了雅间,其中定有古怪。 就见于悠故作不高兴地叹了口气:“既然人家钱多不愁,那便算了!咱们快些进去,遴选很快就要开始了。” 一行人往雅间走去。 殷语揪揪燕煜的袖子,眼底带着问号看他。 她虽然不熟于述,可从刚才几人的眉角眼额来看,应是有些什么情况。 燕煜压低声音:“我们是故意把最大的雅间让给曹世子的。” 殷语悄悄地点了头,跟在燕煜身边一同进了雅间。 虽说仅是望亭阁第二大的雅间,但内里相当宽敞明亮,容纳他们一行人绰绰有余。 几位姑娘相互拉着走到窗边往下看,这会儿参选的小倌已经上了台,个个如清风雅月,翩然出世。 殷语正认真听着姐妹小声评头论足,忽地就被燕煜拉到了一旁,她不解地抬眸:“殿下?” 燕煜带着殷语走到雅间最里坐下,给她斟了茶水递过去:“时候不早,不若爷送你回府?” 殷语略呆:“???” 这遴选还没开始,就回去? 不大好吧? 她和姐妹们为了今天的遴选,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那不然爷带你去护城河夜游画舫?”燕煜抛出诱惑。 殷语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双眼儿如土拨鼠般瞅了瞅燕煜。 夜游画舫,说不心动是假的,只可惜她答应了陪姐妹们看小倌遴选,不能随便毁信。 她压低声音:“殿下,要不咱们下回再去?” 燕煜:“……” 他吁了口气,瞥了眼几乎贴在窗前看大堂的几个姑娘,让步道:“那陪爷说说话。” 只要不去看其他男人,他可以勉为其难留在这里。 言罢,燕煜便随口起了个话题。 殷语仔细听了,想了想就当真和他聊了起来。 好像平时夜里两人隔着窗户谈天那般。 她就愈发深刻地觉得,燕煜之所以喜欢她,很有可能是喜欢和她说话。 不然,怎会放着小倌遴选这么难得的机会不看,偏要和她叨叨些有的没的? 只不过,她其实也挺喜欢和燕煜谈天,他总是言之有物,对各个方面都有独特的见解,而且涉猎极广。 燕煜见自家媳妇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心中甚是满意。 但片刻后,却发现殷语神思又飘飞了。 “诶,殿下你听,这首《春思》弹得真好,把作曲者要表达的怅惘演绎得淋漓尽致。”殷语不自觉地插播了一句话。 登时让燕煜蹙起了眉:“不过尔尔。阿语若是想听,爷下回弹给你听。” 完了又继续把话题导入正轨。 半晌后,殷语听了于悠和安安她们的惊呼,没忍住转头向窗外观望:“殿下,你看!那人画的《月下独酌》,画得可真好!” 燕煜食指在桌上叩了叩,拧眉扫了眼大堂中展示的画作:“意境不够,笔力不足,还差得远。” 语落,伸手拉了拉殷语的袖子,继续把话题引回正轨。 就这么反复着反复着,让殷语更加确定了,燕煜是真的很喜欢和她聊天! 无独有偶,除了殷语无法专心看遴选外,白娉婷此刻同样是被楼时安烦得很是不爽。 “白大姑娘觉得这首诗作得如何?” 楼时安的声音在旁边冒出来的时候,白娉婷正在专心赏诗,闻言随口应了:“构思精巧,词藻秾丽精美,颇能引人共鸣。” 楼时安啧了一声,刷地把折扇打开摇了摇:“依本世子看,这不过是伤风悲秋,无聊至极。身为京城第一才女的白大姑娘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该不会是看人家小倌长得清俊?” 白娉婷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压下想一拳擂在楼时安那张贴近的脸上的冲动。 她刚才真是发了疯才回应他的问题! 然而,不是她不吭声了旁边就会安静的。 例如,当她用心听小倌吟唱时,旁边响起埋汰的声音:“这曲子咿咿呀呀跟没吃饱饭似的,而且,白大姑娘,你有没觉得他刚才那句调就没唱准?” 又例如,当她认真看小倌舞剑时,旁边传来嫌弃的声音:“这也叫舞剑?本世子随便舞舞折扇也比他英俊潇洒还矫若惊龙!” …… 白娉婷忍无可忍地换了位置。 不过一瞬,楼时安又摇着扇子坐了过来。 姚蓁蓁看看殷语,又看看白娉婷,只得默默地把凳子搬到边上—— 实在是不小心被楼时安挤得坐不下了。 “哇,原来男子也可以跳舞,还跳得那么好看,一点也不觉得娘气诶!”姚蓁蓁托腮看着大堂里以舞蹈参赛的小倌的身姿,“翩翩若仙!” 身旁传来一声笑:“若没看错的话,这个小倌的舞蹈应是师承兰烟大师。” 第107章 拼了 “兰烟大师不是号称从不收徒吗?”姚蓁蓁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堂,因为看得太过入神,甚至没有留意到和她说话的人是于述,只随口问了一句。 于述看了眼脸蛋快要抵到窗边的姚蓁蓁,笑着应了:“不错,兰烟大师成名二十多年,想要拜师的人无数,却一直传言他未有收徒。然而就在去年,这位名叫焦染的男子,却意外地得了兰烟大师青眼,被他收作关门弟子。” 原来如此。 姚蓁蓁感慨一声,依依不舍地看那焦染舞完退场:“难怪安安和悠悠说这望亭阁里藏龙卧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言罢,她转头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直在和她讨论焦染的人竟然是于述。 登时就有些紧张。 她刚才看得太过入神,好像随口说了不少话—— 忘记了答应过娘亲在人前要努力保持端庄娴静的模样了…… 她飞快地瞥了眼于述,见他神色自若,不由又想,没准于大公子也沉醉在焦染的舞里呢! 不然他怎会对焦染的事情如数家珍! 那就不用慌了。 于大公子必定是没有注意到她有些儿不够端庄娴静的。 于述望了眼把心里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姚蓁蓁,心底不由失笑。 “焦染是最后一个参加遴选的人,”唯二没有受到惊扰的安安和于悠一直兴奋地对每个表演评头论足,现下见焦染下了台,忙转身招呼着姐妹们过去,“马上就要到投花的时候了!快一起来商量下把咱们雅间的花投个哪一个小倌?助他出阁,杀入京城大赛!” 望亭阁的内部遴选是在参选人表演完后,由每一位客人投送花朵选择最终可参加京城大赛的名额。 殷语她们的雅间一共有八个人,则可以投送八朵花。 当然,如果客人想要为心仪之人多投送鲜花,则可以以一百两一朵买花相赠。 整晚下来,在燕煜的用心打扰下,殷语其实对小倌们的表演只有个大概的印象,根本说不上来哪个更好。 白娉婷被楼时安闹得心头火气一直下不来,遂最后便定了安安、于悠和姚蓁蓁都最是看好的焦染。 “咱们这八朵花都投个焦染如何?”安安公主兴奋地提议,“这样他的赢面会更大。” 余下几位姑娘自是没有意见。 倒是楼时安扇了扇折扇:“安安公主,这八朵花里有三朵可是我们的,你就不问问我们的意见?” 安安公主俏眸一瞪:“时安哥哥,你有什么意见?” 楼时安摸摸鼻子,一摊手:“我可不敢有意见。” 众人:“……” 倒是于述在旁笑道:“刚才曹世子为了得到最大的雅间,多出了一千两。要不要再买十朵花送出?” 姑娘们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虽然不差钱,还是省着点花好。 那厢大堂一处角落里,窦其章悄声招来仆人:“去打听下最大的雅间送出几朵花,又是押在哪一位身上。” 仆人悄悄退了下去,但过了不多久又回返:“公子,望亭阁管得很严,尤其是雅间里客人的情况,根本不让人打听……” “废物!”窦其章瞪了那仆人一眼,“你给本公子过去蹲着!看最大的雅间取了几朵花出来,再看他们投给谁不就行了!” 仆人忙又跑了开去。 窦其章抬头往二楼最大的雅间方向看了一眼,狠狠地吸口气。 今天他可是肩负着国公爷的重任而来。 为的就是把太子和男子厮混在雅间看小倌遴选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国公爷说了,太子虽说订立了太子妃,但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京城里暗传他有断袖之癖的风闻消散。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3节 据闻太子早前离京办差,一路皆有一位小厮随行,那小厮可不是普通的小厮,他不仅和太子共乘马车、同睡一屋,而且太子还为了那小厮怒发冲冠当场削了朝廷命官的面子! 据闻那小厮就住在太子府里,京城兵马司的人亲眼看过两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拉拉扯扯! 据闻被太子精心挑选的太子妃,和那小子的容貌有五分相似,这就可以证明太子对那小厮是真爱,哪怕是选太子妃也要选个长得像的! 总之,太子今天必定会栽在国公爷精心布置的局里,而这个局的操控人就是他,窦其章! 他早就打听到了太子就今天会来望亭阁,刚才守在望亭阁外,看到了太子和楼时安一同进来。 过了不久,又见到五个公子哥儿进了望亭阁,其中一人分明和太子身边那个小厮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 彼时他偷偷跟在五人身后进去,果然就见太子一脸深情地迎了上去。 只可惜望亭阁的雅间千金难求,对客人隐私管得极严,是以他没有办法跟上二楼去一窥究竟。 不过这不打紧,因为太子和楼时安路过他身边时,他听到了楼时安说于大公子已经定下了望亭阁最大的雅间。 就在窦其章焦急等待的时候,仆人终于回来了:“公子,已经打听到了!最大的雅间投了五朵花,全部押在了焦染身上。” 窦其章一听,来了精神:“好!快去打听下现在送花给焦染的雅间,有没有比五朵还要多的。” 按照望亭阁的风俗,赢得参赛资格后,得花最多者会去送花最多的雅间亲自致谢,且会陪雅间客人饮酒作乐。 窦其章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只要助焦染去到最大的雅间,再配合他们早前安排好的计划—— 今天夜里,必定让太子栽在他手上! 仆人很快又回返:“公子,别的雅间有押七朵的,有押十朵的,还有一间押了十八朵花。” “这么多?!”窦其章愤愤一锤桌子,忍痛从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去,再去买十四朵花,以最大雅间的名义押在焦染身上!” 那厢殷语等人的雅间里,有仆人匆匆进来在于述耳边低语了几句,于述三人对视一眼,嘴角一勾:“再押十朵。” 既然窦其章这么舍本,总得让他多失失血才是。 刚心痛地把二千两银票甩了出去,指望着找六百两回来的窦其章听了又有人多押了十朵花,登时眼睛一翻,恨不得就这样晕过去。 国公爷布置任务,可没给他银子。 可若是不好好完成任务,这怕以后就别想在国公府混下去了。 他忍痛再忍痛地再抽出一张银票:“再……押十朵,跟!” 第108章 他被算计了 窦其章志在必得。 然而这一千两再砸下去后,心里头却是拔凉拔凉的。 他暗地里祈祷着那猛送花朵的雅间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他今夜可真的要把全副身家都压在上头了。 所幸的是宾客送花的截止时间已到,他狂砸了两千四百两为最大的雅间送花,终于为最大雅间获得了焦染亲自前去陪酒致谢的机会。 国公爷的计划顺利无阻进行,窦其章悄然地看了眼从台上翩翩下来步上二楼的焦染,心中大定。 接下来,就是要把大堂的人群都给闹到最大雅间门外去,把门踢开,让人们看一看太子在望亭阁狎玩小倌的荒唐画面! 窦其章朝另外一处角落的几个络腮胡汉子使了个眼色,就见那几人刷地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到了楼梯口前,有侍者查看了他们的令牌,迟疑片刻却道:“汀兰雅间已有客人预定了……” 怎会又多出一张令牌? 络腮胡汉子却不乐意了:“老子花了那么多钱预定了雅间,今儿个是非要上去不可的!” “还请客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查查情况。”侍者委婉道。 “查什么查!”络腮胡汉子一推那侍者,“老子又不是没给钱,谁敢占了老子的雅间,老子亲自去请他出来!” 言罢,几人气势汹汹地推撞着往二楼而去。 这一闹腾动静不小,吸引了大堂里不少仍在喝茶用点心的宾客的目光。 那几个汉子一举冲上了二楼,蓦地二楼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呼叫声。 大堂的宾客还以为真是抢雅间给打起来了,哪知却见其中两个汉子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满脸惊恐:“焦染公子好像被杀了!刚才路过最大的那个雅间,里头传来焦染公子的求救声,该不会……” 这话尚未说完,大堂的宾客们就刷刷刷地站起了一多半,皆是焦染的推崇者。 “快上去看看,咱们得救焦染公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就得了众人附和,人潮哗啦啦地就往二楼涌了上去。 望亭阁向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一众侍者和护卫根本拦不住群情奋勇的人潮。 窦其章斜斜一勾嘴角,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悠哉地跟着人潮一同上了二楼。 “就是那间雅间!” 有人指引方向,人潮往雅间走去,果然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撞门!” 守在门外的侍卫想拦阻,然而宾客们根本不听劝,以络腮胡为首的几个大汉三下两下就把雅间的门给踹开了。 众人急急往里看去,这一看—— 刹间就静了下来。 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拿着皮鞭,抽在了被扯烂了衣裳的男子身上。 而那被压着的,正正就是众人追捧的焦染! 窦其章飞快地挤进人群,待看清面前景象时,没忍住乐开了花。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下子,国公爷定然会褒奖他办事妥当,不负重托! 然而下一刻,光着上身的男子猛地转头过来:“你们做什么!都给本世子滚!” “是曹世子!” 人群里有人叫嚷出声。 转瞬场面的安静就变成了闹市般纷嚷起来。 有冲上前去救焦染的,有趁乱推搡曹世子的,甚至还有随手拿起桌上各种道具看新鲜的…… 曹世子被推撞得跌倒在旁,侍卫们上前去扶,却被他连扇了好几个耳光。 窦其章吓坏了。 国公爷的世子怎么会在最大的雅间里? 最大的雅间不是太子定了吗?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由不得他多想,曹世子就已经抓着他的领子怒吼:“还不赶紧把人给本世子统统赶出去!” 窦其章又惧又愁,这满屋子愤慨的人群,想要平息下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抬头往人潮望去,忽地就看见了雅间外站着的燕煜,正嘲讽地对他一笑,翩然离去。 窦其章陡然软了下去:“!!!” 他被算计了! 望亭阁外,几位被拦着没让去看热闹的姑娘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本来不是听到有人说焦染被杀了么?”姚蓁蓁坐在马车里,眨巴着八卦的小眼神,“可大家伙冲上去后,我好像听到他们说焦染被曹世子压在身下……” 安安公主神秘兮兮地接了话:“我是听到有人说用了鞭子在抽呢……” 于悠不甘落后:“我听到的是衣裳都被撕破了……” 大家看向殷语。 殷语无辜地眨眨眼:“我也只听见了这些。” 众人就刷地看向了白娉婷:“娉婷,你个子最高,可有看见什么?” 白娉婷掩面:“看到桌子上点了好些红蜡算不算?” 一刹间,姑娘们就都张大了嘴。 脑海里的画面,实在是太冲击了。 因为讨论得热烈,连马车驶去哪个方向都没曾留意。 直到马车停下,殷语才不解地问了句:“这才走了没多远,怎么就到了?” 众人下了马车,竟发现来到了护城河边。 “咱们去画舫夜游。”燕煜迎上来,嘴角含笑。 姑娘们个个踊跃,安安公主拉着燕煜问:“皇兄,咱们那么晚回宫,父皇母后要是生气了,你可得帮我挡着。” 燕煜颔首:“不妨事。” 上了画舫,燕垣乐呵呵地迎了上来:“快些进船舱里。” 众人进了船舱,就见一队士兵离开了船舱,去往船尾方向。 燕垣解释:“刚才画舫在河上游了一圈,我带着兄弟们在这里吃喝了一顿,闹出来的声响足以让途经的画舫认为咱们几个一直在船上。” 楼时安拍了燕垣肩膀一记:“垣哥做得好!” “这会儿趁人齐,咱们再往那边的两艘画舫靠过去。”燕垣嘿嘿一笑,邀着众人坐下吃茶用点心,一边介绍道,“那两艘画舫上分别是童侍郎府上和檀兴侯府上的公子在请宴,只要去露个面,今晚咱们几人在画舫游河之事就不愁没有证人。” 画舫往河中央行去,众人放下茶杯,走上了甲板。 夜风徐徐,吹拂在面颊上甚是舒服。 忽听一声扑通,姚蓁蓁指着不远处:“糟糕,有人落水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4节 第109章 二妹妹好生猛 姚蓁蓁那么一喊,众人齐齐望了过去。 就见一个公子在水里扑腾,甲板上的几位公子手里都拿着酒瓶,正嚷嚷着叫人来打捞。 “估摸着就是几人一同喝醉了酒,不小心落了水。”楼时安摸摸下巴道。 燕垣眼睛一亮,往船尾大喝一声:“统统给爷下去救人,记得喊利索了!” 言罢,一道又一道的黑影从画舫一跃而下,以包抄之势往那落水公子方向游去。 燕垣又招呼着让画舫驶近。 不过片刻,就见兵士们众星捧月般把那落水公子从河面上托举了起来,往那边画舫送去。 画舫上的公子们都惊呆了。 还是头一回看见救人救得这么有恢弘气势的! 致谢过后,就听领头兵士大喝一声:“我等受太子殿下吩咐前来救人,无需多谢!” 那‘太子殿下’四字,响亮的简直可以让整条河上的画舫都能听见。 燕垣嘿嘿一笑,一把揽住燕煜的肩膀:“哥这可是专门派了嗓门最大的兄弟出马,现下怕是人人都知今夜阿煜你在这里游河。” 燕煜嘴角抽了抽:“……多谢了。” “咱哥俩客气什么!”燕垣手一伸,冲着自己比划了个大拇指,“刚才你们还没上船前,我那些兄弟们饮酒作乐时可是都安排了没事就喊两声‘殿下’,以保万无一失。” 燕煜:“……” 那边画舫甲板上的几个公子急急忙忙地隔空行礼,燕煜颔首示意,转身领着众人回了画舫。 曹国公府。 窦其章跟着曹世子等人灰溜溜地回府时,曹国公已经知晓了望亭阁上发生的事。 一进门两人就被曹国公阴沉的威势压得透不过气,相继扑通地跪倒,不敢吭声。 曹国公深吸一口气,恼怒地看向曹世子:“不是说今夜在院子里读书绝不出门?为何会在望亭阁丢了那么大一个丑?为父的脸面都被你这竖子给败光了!” 曹世子挪着膝盖上前抱住曹国公的腿苦苦求饶。 曹国公狠狠地踢开他:“来人,把世子带回去,没有本国公的允许,不得出院子半步!” 到底是亲儿,再生气也下不了狠手。 可窦其章这个没用的废物—— 曹国公眯起眼看向窦其章,蓦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笑声就像悬在脖子上的大刀般,刹间就让窦其章冷汗涔涔,他忙跪着叩头:“国公爷,咱们被殿下算计了!小的明明查清了殿下定了最大的雅间,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进行,小的还花了两千四百两让焦染去了最大的雅间,可哪里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算计了世子,让世子换去了最大的雅间……” 曹国公面色一冷。 不错,确实是太子的人故意陷害,他家那不孝子才会傻乎乎地砸钱换了雅间。 太子他—— 一早就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曹国公心中更是恨不得将太子除之而后快:“你说太子算计世子,可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在手,他定然咬死太子绝不放过! 窦其章猛地抬起头:“有的!望亭阁的侍者亲自招呼太子上了二楼,他们可以作证!而且雅间闹事后,小的亲眼看见太子站在雅间之外,必定也有人看见了的!” “望亭阁向来以客人私隐为重,不可能出面道出此事。”曹国公叩着扶手,“你能找出别的看到太子的人吗?” “国公爷,咱们买通的那些汉子能行不?” 那些花钱买的人,想让他们怎么说都没问题! 曹国公冷睃他一眼:“需得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出面才有说服力。” 窦其章搜肠刮肚地回忆,可他当时被曹世子吓得根本没有留意到什么有头有脸的人…… 寻思中,就见一名管事匆匆走了进来,在曹国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曹国公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一群废物!” 窦其章吓得脖子一缩,脑袋更加如同浆糊一般。 只见曹国公站起身来,沉怒道:“童侍郎府上的公子画舫夜游时,有人跌落河中,正是由太子的人亲自救起……好你个太子殿下!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让老夫佩服!” 他愤愤地踹了窦其章一脚,大步往外走去。 留下窦其章捂着胸口,对着曹国公的背影张了张嘴:“国公爷,小的那两千四百两……” 就这么打水漂了吗? 打水漂不说,还让国公爷认为他是个废物。 他…… 不甘心哪! 转眼便到了中秋前夕。 这是殷语回府后的第一个中秋,侯府上下布置得特别用心,早早就将大红灯笼里里外外地挂上了,侯夫人还给下人们多添了一个月的月例,府里头处处都洋溢着喜庆欢祥的气氛。 这天上午殷语正在药房里点着缺了哪些药材,打算记录下来再去采买时,殷淑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姐,咱们一起做灯笼去!” “做……灯笼?”殷语挑眉,眸心打了个问号。 若是没记错的话,府里头这两天不是已经挂满灯笼了吗? “那不一样!” 殷淑叭叭叭道,“打小开始,每年中秋节我和哥哥都要各做一个灯笼,等到中秋夜赏月的时候,就挂到爹娘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 “每年我都和哥哥比谁能挂得更高,”殷淑继续道,“大姐,你会不会爬树?不会的话也不要紧,回头我爬树的时候把你的灯笼也带上,咱们今年争取比哥挂得更高!” 殷语:“……” 见殷语不说话,殷淑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这中秋夜挂灯笼可是有讲究的,挂得越高就证明来年运气更好!大姐你过不多久就要嫁人了,可不得运气最好才行。” “咱们回屋里做灯笼去,这些药材今儿个就别弄了!” 殷语被拉着一同回了屋,就这么生生被殷淑按着做了一上午的灯笼。 待到午歇后好不容易觑了空继续溜去做药材记录,转眼又听见了殷淑在院子里的声音:“大姐快出来,娘亲喊咱们一同去做月饼!” 殷语手一僵,默默地把记录药材的簿子放了回去。 以往中秋节对她和师父来说,顶多就是找个小馆子吃顿好的,尝尝月饼—— 没曾想回了侯府,这中秋节过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她吁了口气,忽地就有些想念师父了。 第110章 当年的真相 然而由不得殷语多想,就被殷淑拉着一路奔出了清芷院。 到了沉香院里,就见侯夫人正张罗着做月饼。 侯府大厨房其实早在数日前就开始做了许多月饼,各种馅儿的都有,侯夫人张罗做月饼,不过是为了和子女一起感受中秋团圆的氛围。 殷淑自小就跟着一起做月饼,对整套流程甚是熟悉,反倒是殷语以往未曾亲手做过,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清楚了门道。 她学起来倒是很快,不过多时就有模有样地做了好几个月饼出来。 待到把月饼都送去大厨房蒸上,侯夫人就赶着两个姑娘回去梳洗打扮,很快就要开始侯府的中秋团圆宴了。 因为是中秋夜,恩平侯提前下了衙,而殷滔的书院则午后就专门放了半日假,让学子们回家团圆。 只不过殷滔一回府就被侯夫人提着耳朵丢到院子里温书去了,直到团圆宴才能出来见人。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用了团圆宴,侯夫人又张罗着让人将瓜果月饼点心等搬到了沉香院的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闲话。 月色中,恩平侯感动地看着殷语,一时心情激越招来纸笔写了一首团圆诗。 接下来便是殷滔殷淑闹腾着要去挂灯笼。 “大姐的灯笼做得别致,就由我来替她挂到最高的地方,谁也不能越过去!”殷淑左手拿着自己的灯笼,右手拿着殷语的灯笼,事先跟殷滔表了态,一副若是殷滔不识趣就撒泼打滚的模样。 往年家里只有兄妹两人,有时候殷滔高兴了就让殷淑把灯笼挂高些,有时候淘气起来,便会多爬一截让殷淑气得牙痒痒。 而他的说法是为了让妹妹多多锻炼,争取爬得更高。 有一回把殷淑给气哭了,后来只能被侯夫人提着耳朵重新去把自个儿的灯笼往下挂。 不过殷淑也不是每一年都非要闹着拿第一。 其实她也知道,每回挂最高多半都是殷滔让着她。 总之兄妹两人这许多年来,在挂灯笼一事上,每年都能闹些新鲜玩意儿。 今年殷淑的目标就是让大姐的灯笼挂最高。 其实殷滔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两人却都想着亲自替大姐把灯笼挂上去,遂还真的为这事争了起来。 “二妹妹你那爬树水平不行,把大妹妹的灯笼给哥,哥去挂。” 殷淑哪里肯:“去年我挂的灯笼可比哥哥的高,大姐的这个灯笼,我来挂。” 恩平侯和侯夫人对视一眼,失笑地看着三个孩子在大树下闹腾。 殷语见殷滔和殷淑相争不下,没忍住举起手发问:“挂灯笼是轮流上去,还是大家一起爬树,看谁爬得最高?” 殷滔和殷淑不自觉地齐声回应:“自然是轮流上去的。” “那好。”殷语把殷淑手里的灯笼拿过来,“我自己去挂就行了。” 言罢,她将灯笼的挂柄衔在嘴里,双手并用地往树上爬去。 殷淑和殷滔吓了一跳,两人忙跑到树下伸开了手:“大姐,你小心点!” “大妹妹,可得抓稳了!”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殷语轻巧利落上窜的身影。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5节 两人从担心——看呆——震惊:“哥,大姐怎么会爬得那么高?” 殷淑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彼时殷语已经爬到了离树顶不过半个身子的距离。 殷滔傻傻地点了点头:“哥也没爬到过那。” 就见殷语把灯笼挂在了树顶,随后动作利落地往下爬,不多时就落了地:“哥,二妹妹,你们俩的灯笼要不要我来挂?” 殷滔和殷淑:“……” 结果毋庸置疑,殷语的灯笼自是挂得最高。 直到赏完月让几个孩子都赶紧回去歇下,恩平侯夫妻才起身回了屋。 侯夫人站在窗前看天上的圆月:“老爷,刚才看滔儿和淑儿争着挂灯笼,妾身就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两人还是孩童时候的日子。” 自从殷语回来,侯夫人得知殷淑的父母将两个孩子调换之事后,心中对殷淑难免还是会产生怨怼的心情。 可转念又想,殷淑有什么错呢? 孩子被调换的时候,她不过也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 哪怕是她的父母再可恶,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更不要说将她养在膝下十多年,带给他们做父母的多少欢乐。 而今殷语回来了,三兄妹相处和睦融洽,侯夫人心中的那些怨怼,慢慢地散去了不少。 恩平侯听了侯夫人的话,想起今日在衙上刚得到的消息,沉沉地吁了口气。 “夫人,语儿回来后,为夫不是让人去当年那处破庙附近的村子里打听情况吗?今天终于找到了知道当年情况的人。” 侯夫人倏地一惊:“老爷,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淑儿的亲生父母都是江湖中人。”恩平侯缓缓道来,“那天夜里,夫妻两人就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逃到了破庙中。他们为怕淑儿出事,便将咱们的孩子调换了去,然后将语儿藏在了佛像的背后。” 派出去打听的人是在离破庙不远的一处村子里找到了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正是当年的唯一知情者。 “那对夫妻因为被追杀,隔日天未亮就偷偷离开了破庙,哪知跑到山的另一侧时,依旧没有成功逃离。彼时仇家追来,将那妻子杀死,丈夫抱着妻子滚落山崖,最后被山崖下的一个樵夫救起。” “丈夫那时也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将身上所有积蓄给了樵夫,交代了他两件事。第一就是叫那樵夫尽快去山上的破庙救佛像后的婴儿,第二则是让樵夫将他们夫妻一同埋葬。” “樵夫匆匆去了破庙,却不见佛像后有婴儿。”恩平侯道,“遂便将夫妻俩葬了。” 侯夫人闭上眼睛,手捂着胸口,久久不语。 她曾想过千万次,若是见了殷淑的父母,定要报当年害了语儿的仇。 哪怕是淑儿不谅解,她也忍不下此事。 现在却听说仇人早在当年就死了,一时脑中思绪纷杂,难以平静。 “哪怕是被仇家追杀,他们又怎能做出让咱们骨肉分离的事?若真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也可以请我们替着养,而不是……” 第111章 余毒未清的秦王 侯夫人意难平,恩平侯何尝不是? 而今得知了真相,空有一番使劲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仇人已逝,除了去坟前骂上几句外,旁的他们什么都做不得。 父母之罪,无关子女。 况且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虽有些小娇蛮但心地不坏,如今和语儿又处得好。 尤其是近些日子,殷淑对殷语那种打心里的崇拜和维护,夫妻俩都看在眼里。 殷语再过数月就要嫁做太子妃,而殷淑也到了要订亲的年纪,今年兴许就是一家五口难得团聚在府的日子。 夫妻俩情绪复杂地相依在窗前,齐齐望着夜空上的圆月,久久不语。 清芷院里。 殷语回来不多久后,就被燕煜拉着上了屋顶赏月。 今天是皇室中秋家宴,燕煜刚从宫中过来,正仔细地给殷语讲着宴上发生的各种琐事。 两人讲了不到一刻钟,身后就传来了季宗扮各种禽类的怪叫声。 燕煜的脸色一点一滴地阴沉下来,最终忍无可忍地扭头:“季、宗。” 想刷上一个月的恭桶就直说,他现在就可以成全他! 季宗忙不迭地从树上飞到屋顶,小心翼翼道:“殿下,宫中传来讯息,皇后娘娘召你进宫一趟。” 燕煜:“???” 他不是才从宫中出来,走的时候分明没见母后有事找他的意思。 想是被他的眼刀刮得后脊发凉,季宗不自觉地缩缩脖子:“殿下,属下并不知具体何事。” 燕煜深吸口气,无奈地放开了殷语的手:“阿语早些歇息。” 将殷语送回屋后,两道身影才疾疾从恩平侯府离去。 “母后为何知道本宫在恩平侯府?”燕煜上了马,寒冰似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进了季宗的耳朵里。 季宗猛地一哆嗦,举起手发誓:“回殿下,绝对不是属下透露的消息。” “哦?”燕煜扭头扫他一眼,“本宫来恩平侯府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晓。” 你给爷好好解释! 季宗一缩脖子,声音霎地低了八度:“这……就忠伯问起殿下您的行踪时,属下不小心说了一嘴……” 燕煜吸了口气。 忠伯知道的事情,难怪母后会知道! “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少。”他用力一夹马腹,疾驰而前。 听到噩耗的季宗登时哭丧着脸:“殿下,您等等我!” 过了数日,殷语出门去了趟南北药行。 这次过去除了将与南北药行约定的药丸送过去外,还打算再买些缺少的药材。 上回从南北药行买了不少药材回去后,她顺道找掌柜的要了收购药丸的清单,花了一段时间做了不少药丸来,只等南北药行的人评估过可收后,就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哪知刚迈进南北药行,就看见柜台前穿着寻常锦服的秦王正在与掌柜的说话。 “客官要的兰籽草和神藤艾都没货,这两味药材已经断货许久了,怕是短时间内找不到。”掌柜的语带抱歉。 秦王浅浅地蹙起了眉。 殷语却不由心中一动。 兰籽草和神藤艾不是寻常药材,事实上,常用于毒药和解毒药的配方里。 秦王求购这两味药材,莫非有什么人需要解毒?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眼秦王手里的药方,边打招呼道:“臣女见过……” “嘘。”秦王见是殷语,冲她摇了摇头。 殷语见状,立马机警地改了口:“见过秦叔。” 秦王浅笑颔首:“语儿是来药行买药材吗?” “是的,”殷语应了一声,目光仍不住地在瞧秦王手里的药方,“秦叔……”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外头传来娇脆的声音:“阿语!秦……叔,怎么这么巧?” “秦叔,你来南北药行是要买药材吗?”于悠轻快地走到两人身边,“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你们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里,还以为是看错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咦?这是什么药方?” 于悠伸手想去拿,秦王却摇摇头,把药方攥紧在手里:“不过是寻常方子罢了。” 其实殷语猜的不错,他手里拿的并非药方,而是解毒方。 实是因为数年前他曾去边塞督战时,不幸中了敌军的毒箭,回京后是皇后亲自替他开了解毒的药方,正是他手上拿的这一张。 只是当时因为某些缘由,他并未按照皇后的要求服足时日,是以身上余毒未清,这几年来不时会觉得不适。 昨夜是难受得彻夜未眠,今天才想着便服出来配副药回去吃。 只没想到药材难寻,又正好遇见了殷语和于悠。 秦王不想解释过多,起身欲走。 殷语轻声道:“秦叔,若是您不介意的话,可否让臣女替你把脉看看情况?” “不必了。”秦王摇头。 可于悠却不肯了。 秦王的脸色苍白似纸,分明是身子不适得很。 加上楼时安常说秦王向来不怎么注重身子,病了时常熬一熬就过去了,以至于秦王府里连个府医都没有。 她一手扯着秦王,一手拉着殷语,扭头就吩咐着药行的掌柜去开个雅间。 掌柜的认识于悠,连忙伺候着几人上了二楼。 到了雅间里,殷语仔细替秦王把过脉,神色颇是沉重:“秦叔,能否把药方借臣女一观?” 秦王舒了口气,把手里攥紧的泛黄药方递了过去。 殷语摊开药方,凝目细看。 于悠探头过来:“咦?这是姑母的字……”她刷地睁圆了眼,“秦王,您这是中毒了,是姑母给您开了解毒方?可这方子那么旧了,难道是很久以前开的?” 姑母最是善毒,她要开方子,那必定是解毒方。 回答她的不是秦王,而是殷语:“秦叔身上确实有多年未清的余毒,而这个方子是当年对应的解毒方。” 只不过,殷语蹙眉看了眼秦王,从秦王现在的身体情况看来,应是没有好好按时按量服用解毒方才导致余毒未清。 又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殷语没打算替秦王隐瞒,于悠听了,一张小脸急得都涨红了,拉住秦王的袖子就往外走:“秦王,咱们这就进宫,让姑母给您再瞧瞧。要是缺了药材,宫中定然会有的,哪怕是没有,姑母也肯定有法子弄到!”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6节 第112章 她的小姐妹也太能赚钱了吧 秦王扯回袖子,难得神色冷肃:“不必。本王这毒并不严重,无需惊扰帝后。” 于悠从未见过如此严厉的秦王,一时扁了嘴:“那我去找姑母帮您……” 秦王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他今天出门怕是没看黄历。 于悠的性子不知随了谁,打小就淘气得紧,顽皮起来连皇后都让她三分。 若真让她闹去了皇后那里—— 秦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要不,我来替秦叔看看吧?”殷语见场面胶着,友善地提出建议。 “好。” 秦王感激地看了眼殷语,“有劳语儿。” 殷语替秦王把脉,于悠拉了凳子坐在一旁,屏息以待。 许久,才见殷语放开了手:“秦叔这毒中了怕是三年有余了?” 秦王眉一挑。 他本只想着转移于悠的注意力,再寻了机会离开,却没料到殷语把脉极准。 他点点头。 又听殷语道:“秦叔应是当年未有按照方子服足药程,所以才让原本不多的残毒一直延续至今。倘若再不好好清除体内的毒素,怕是以后想除毒就难了。” 一句话把于悠的心揪成了团:“阿语,可有法子清除毒素?” 秦王倒是神色不变,似乎中毒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这个方子对当年刚中毒时用是极好,但如今的情况却不是很合适。”殷语想了想,“我重新给秦叔开个方子,内服和外用皆要用上。内服十日汤药,外用药草泡浴五日,只要坚持完整个药程,就能断毒去根。” “那你开的方子里的药材药行里都有吗?”于悠知晓殷语救过北狄王妃的命,对她的医术有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盲目崇拜。 殷语点头:“这个方子用的药材不难找,药行里应该都有。” 她看向秦王,“但秦叔您必须要按着药程服药泡浴,不能再轻忽了。” 于悠听了这话,眼眸一垂,心底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 殷语走到桌前写下药方,招来了雅间外的管事询问,果然所有的药材都能配齐。 秦王致谢后打算离去,却听于悠苦恼地嘀咕:“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得去给姑母说说才成。” 不过是小小声的一句话,却让迈出雅间门的秦王转身走了回来:“悠悠,此事不得告知帝后。” 于悠仰着脸儿,一本正经摇头:“王爷,悠悠答应过姑母,不能随意欺瞒她的。” 秦王嘴角一抽,双目定定地凝着于悠那双认真的眸,败下阵来:“如何才能让你答应不透露今日之事?” 于悠心中一松,脸上的认真神色丝毫不变:“除非……王爷答应让我去秦王府督促您用药。” 秦王:“……” “不然的话,我这就进宫去一趟。” “……可以。”秦王再度揉揉眉心,“本王先行一步。” 留下于悠一脸不可置信地抱住殷语的胳膊:“阿语,你掐掐我,刚才王爷答应让我去秦王府督促他用药是不是真的?” 殷语:“……那你可要监督好了,王爷的毒再不好好用药,就晚了。” 一句话瞬间打破了于悠的满心欢喜,她咬住下唇,眼底布满坚定:“阿语放心,我绝对监督到底!” 明天她就去秦王府! 不,今天晚点就过去! 送走了秦王,殷语才开始顾得上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她找来药行的掌柜:“看到贵行收药,我做了一批药丸,烦请看看是否符合贵行收药的标准。” 上回殷语前来采买药材,又巧遇北狄王夫妻的事让掌柜印象深刻,他恭敬地将殷语递过去的一大箱药丸接过:“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们需要花些时间验药。” 于悠见状,便拉着殷语问秦王的用药细节。 待到殷语讲得差不多时,掌柜匆匆进了雅间,双眼发光地看向殷语:“姑娘做的药丸品相极佳,刚才的药丸我行全部都收了,这是支付的银票。” 殷语接过银票,又听掌柜道,“若日后姑娘还有药丸,可以全送来我们药行。” 她点了点头:“多谢掌柜。” 在旁瞥了眼银票面额的于悠则惊得捂住了嘴:阿语做的那一箱子药丸竟然价值三千两?! 掌柜看了看殷语,迟疑片刻终是问了出口:“姑娘,早前北狄王夫妻前来购买药材,其中要配的一副药是可救治重伤寒的,听说该药方出自姑娘之手,此事……可对?” 殷语微微颔首。 “姑娘,不知您的重伤寒药方可愿意卖与我行?”掌柜斟酌再三,又开了口,“若是有了这个药方,本药行可以推广到大燕各地的药行,这样兴许能够救治不少患者。” 卖药方这种事情殷语以往也没少干。 毕竟药方在她一人手里,能救的人再多也有极限。 如果经由药行推广,确实可以惠及百姓。 当然,药行在其中自会谋利,这是必然之事,算不得什么。 她沉吟片刻:“重伤寒的药方确实是出自我手,不知药行想以何价格购买?” 掌柜早有准备:“重伤寒的药方极是珍贵,若姑娘愿意转让,我行可出一万两购买。” 这已经是购买药方最高的价格了。 殷语爽快:“成。另外,今日我还要买些药材,麻烦掌柜的帮忙抓取。” 掌柜的接过单子,恭敬道:“请姑娘稍候片刻。” 刚为三千两震惊的于悠此刻恨不得托住自己的下巴。 阿语到底是什么神仙宝贝,这银两赚得也太容易了吧! 直到掌柜的配足了药材送到马车上,两人相偕出了药行。 于悠仍旧没回过神来,甚至跟着殷语上了恩平侯府的马车。 “悠悠,跟我一同回府玩会儿?” 于悠这才倏地惊醒:“好呀……啊,不!阿语,你不是说午时后秦王就要服用第一次药吗?我得去盯着他。” 言罢,她冲着殷语道别,滋溜就钻出了马车。 殷语挑开帘子看向于悠:“悠悠,记得提醒王爷用药后不得服用蜜饯,否则会伤了药效。” “我知道的!”于悠握握拳,朝着殷语挥挥手,飞快地跑向了自家马车。 第113章 如影随形 于悠急匆匆地去了秦王府,还没进门就见楼时安斜倚在墙边伸手拦住了她:“我爹说他用过药了。” “用过了?” 于悠狐疑地看了眼楼时安,双手抱胸上前一步,“现在还没到午时,你爹应该还没用午膳,汤药需得在膳后才服用,所以,你爹不可能已经用过药了。” 楼时安面不改色:“可我爹说他已经吃过了。” 于悠用力地翻了个白眼:“你爹说了你就信了?你看着下人煮药了吗?你见着药端到王爷跟前了吗?你看着王爷将药都喝下了去了吗?” 见楼时安一时答不上来,于悠叉腰:“都没有对不对?都没有你就不能乱说话!” “你晓不晓得你爹这毒已经三年了一直没有彻底清除?” “你晓不晓得若是再不按照药程服药的话,你爹的毒就无药可治了?” “与其在这里拦着我,还不如同我一起去盯着你爹服药!” 楼时安被于悠一顿抢白说得无言以对,他刷地把折扇收了:“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爹余毒未清,再不清就迟了?” “没错!” 于悠大步流星往王府里走,一边把在南北药行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讲了,“这十天我可得天天来你们府上盯着,不能让王爷的毒再这么下去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去了秦王居住的院子,除了守门的仆人外,院子里冷冷清清,人都不多一个。 “我爹素来清静惯了。”楼时安见怪不怪地解释了一句。 于悠呵呵了一声,双手抱胸:“你闻闻,可有药味?” 连个煮药的下人都没有,还敢说服药了。 一个敢说,一个就信。 莫名其妙地就很让人生气。 “你且等等,我去书房看看。” 不多时,秦王和楼时安从书房一同走了出来。 “多谢悠悠的关心。”秦王浅笑开了口,“本王用膳后会按时服药的。” 于悠一见到秦王那儒雅出尘的脸,人就不由蔫巴了些,气势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我、我……”一想到秦王的毒,她又真怕他只是把她当小孩哄而不会真的服药,遂抱住肚子瘪着嘴儿道,“我饿了,能和你们一起用膳吗?” 秦王和楼时安对视一眼,无奈道:“让田伯摆膳。” 田伯就是在院子里守门的那个仆人。 他得了吩咐,连忙就开始张罗起来。 于悠随着秦王和楼时安进了膳厅,不多时田伯就领着仆人送来了六菜一汤。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7节 菜色清淡,几乎都是素菜。 于悠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碟荷塘月色上了桌,小心翼翼问:“王爷平时吃素?” 秦王一愣。 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在府里用膳多以素食为主。 楼时安平时过来用膳倒也习惯了,就当清清肠胃,从来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今日于悠突然造访,临时摆膳还真的忘了吩咐厨房准备些荤菜。 “田伯,让厨房多上几个荤菜,如糖醋鱼,甜酸小排等。” 于悠听了,顿时笑弯了眼:“王爷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两个菜?” 楼时安夹了一口青菜往嘴里塞:“你小的时候,回回在皇宫家宴都夸宫里的这两道菜最好吃,别说我爹,就是宫里的人怕都一清二楚。” 哪怕他这么说,于悠也还是很高兴! “多谢王爷费心。” 待到上齐了菜,于悠又小声叫住了田伯:“田伯,麻烦你让人准备开始给王爷煎药,待用完膳就得服下。” 田伯听了,忙应声退下。 他出了膳厅,回头看了眼里头正在用膳的三人,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快二十年过去了,终于又有人关心他家王爷了。 只可惜悠悠县主是小辈—— 怕是不大可能。 他摇了摇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飞快地往厨房走去。 得赶紧去替王爷煎药。 膳后服过药,秦王父子起身送客。 于悠心知不便多留,只得出了院子:“王爷您去歇息吧,不必送我,我对王府熟着呢。” 秦王默了默,转身便进了书房。 于悠又一路叮嘱了楼时安许多注意事项,在楼时安拍着胸口说晚上定会盯着秦王用药和药浴后,她才放心地离开了秦王府。 “你明天要上衙吧?我中午来盯人,”她临行前挥手道,“晚上就归你。” 楼时安点头,目送着马车离开,若有所思。 转眼过了五天。 又到了朝廷的休沐日。 这日一早,于悠就去了恩平侯府,带着殷语一同去往秦王府。 “王爷这五日都有好好服药,药浴也用了。”于悠汇报着这几日监督的进展,“不过他不肯说哪里不舒服,只说没事,就……没有信服力。” 在于悠的努力下,现在楼时安对秦王的中毒很上心,每天下了衙就回去督促秦王用药。 就连秦王院子里的田伯,也在她的游说下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说是定会好生煎药,亲眼看着秦王将药全部都喝完。 还有五天,胜利在望。 她想起殷语说过最好药程至半的时候再做查诊,才会一早就去了恩平侯府。 两人到了秦王府,发现燕煜和楼时安都在。 于悠攥紧殷语的袖子:“阿语,你把王爷的事告诉表哥了吗?” 殷语摇头。 那日秦王亦跟她说过守密之事。 “那……”表哥为什么会在? 于悠又问:“你告诉表哥你今天上午要过来秦王府?” 殷语还是摇头。 事实上若不是于悠一早来找她,她本打算午后再来拜访查诊。 “……那还真是巧了。” 于悠答应过不让姑母知道这事,是以她来王府做交换条件的。 若是表哥知道了,怕不转眼姑母就晓得了? 那她对秦王承诺过又毁了信,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秦王? 遂就拉着殷语,鬼鬼祟祟地溜去了花厅。 “表哥估计是来找楼时安,等他们去忙了,咱们再偷摸去王爷院子里给他诊脉。” 然而,于悠实在是低估了燕煜。 燕煜一见到殷语,一双脚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待到一同进了花厅,自然而然地上前拉住了殷语:“阿语,你怎么来秦王府了?” 第114章 帝后的忧心 于悠紧张地从燕煜身后探出头,拼命对殷语眨着眼示意。 殷语安抚地看她一眼,仰脸看向燕煜:“我就陪悠悠过来一趟,殿下,你为什么也在秦王府?” 于悠的心放回去了一些。 就觉得殷语很给力。 哪知燕煜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呆若木鸡。 “父皇母后要微服过来一趟,”燕煜道,“听说秦皇叔的旧毒复发,他们都很担心。所以爷提前过来了。” 殷语张了张嘴:“……” 她还没想好要回应些什么,就听于悠惊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去。 才跑出花厅,楼时安就摇着折扇迎面而来:“县主是想去找我爹?我爹他已经知道皇上和皇后要过来的事了。” 一席话让准备去给秦王解释的于悠登时就瘪了脸儿。 有种再无颜去见秦王的愧疚感。 会不会是因为她天天往秦王府跑,才让姑母看出端倪? 殷语上前拉住她:“悠悠。这事儿不是你透露的,和你无关。” 于悠却摇摇头:“可王爷那么不想让姑母知道……” 那日秦王严肃的神情还在眼前,于悠晓得秦王是真的介意。 而今帝后真的来了,秦王怕是心里会不自在。 可,她好像没有颜面再在秦王府里待下去了。 “太子妃先去帮我爹查诊?”楼时安建议。 殷语担心地看了眼于悠,颔首道:“好。” “悠悠,咱们一起去?” 于悠踌躇片刻,拉住了殷语的手:“走。” 虽然没脸再见秦王,但秦王的毒并非小事,再怎么也要知道他平安了再说。 一行人去了秦王居住的院子。 秦王见众人来了,并没有想象中的不悦,只依旧是往常那如风似月般的淡然浅笑:“让大家费心了。” 殷语前去替他查诊,半晌后道:“王爷的毒素清除得相当不错,再继续服用药方五日,就能将毒素完全清除了。” 于悠和楼时安皆松了口气。 刚查诊完,御驾就到了秦王府。 众人前去接驾,待到了正堂,皇后又亲自替秦王查诊。 秦王苦笑。 早知会如此兴师动众,当年他便不会一时惫懒忘了用药。 皇后查得仔细,原本略带忧心的神色却渐渐疏朗,她看向殷语:“语儿,本宫听说是你给秦王重新开的方子?” 殷语点点头。 “方子可以给本宫看看吗?” 回应的是秦王。 他从袖子里取出药方递了过去:“用过太子妃的药方后,确实日渐好转。” 其实这两日他甚至觉得毒素已经拔除,身上不再有疼痛之感。 皇后接过药方细看,缓缓颔首:“这个方子极好。” 打从进府后就沉肃着脸的皇帝神色总算稍稍缓和,他看向秦王:“皇兄务必按药程服药,将毒素彻底清除才可。” 秦王凛然应下:“臣遵旨。” 帝后对视一眼,稍稍颔首便摆驾离开了秦王府。 “阿然,”回宫的路上,皇后拉着皇帝的手,“我记得那年秦王中毒回京,因昏迷不醒在宫中住了足有三日。” 那时她开的解毒方子是对症的,秦王服用三日后,毒素分明已经散去了七八成。 余下的两三成按说回秦王府后,继续用药三日就能彻底解毒。 却不曾想,秦王竟然没有好好用药。 “你说是不是因为这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所以秦王他才会把毒给拖到了今天?” 皇上蹙眉:“要不回头朕给他指个婚?”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8节 皇后:“……” 这倒也不必。 毕竟秦王不是方慕少艾的年轻人,若真的有合意的人,何须他们牵线? “当年秦王和前秦王妃和离,遣散秦王府后院的嫔妾,”皇后斟酌道,“许就是因为他只想独身?” 在她看来选择一辈子单身并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若然自己一个人日子过得舒适惬意,没有必要非得身边多上一个人才能生活。 只是像秦王这样对中毒都不放在心上的话,就是在让人担忧了些。 可再担忧,也不能说塞个他不欢喜的人去身边盯着他。 指婚,怕是不妥的。 皇帝见皇后秀眉微拧,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替她揉着眉心:“阿斐不必多想。这事交给朕去办就是。” 皇后睇他一眼。 除了指婚,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然,你要真是打算赐婚,选好了姑娘得先让我瞧瞧。咱们可不能这厢赐了婚,那厢秦王日子过得不顺遂,回头又惦记着和离。那可是一下伤了两个人。” 皇帝颔首,脑海里倏地就闪过了于悠那紧张的神情:“秦王中毒未清的事,是悠悠告诉你的?” “不是。”皇后摇头,“是药行掌柜禀事的时候提起的。” 她将那日于悠和秦王在药行的事情提了提,“悠悠担心秦王,听说这几日天天去秦王府盯着他用药,是个用心的孩子。” “哦?”皇帝摸摸下巴,目露深思。 秦王府。 帝后离开后,燕煜拉着殷语也跟着离开了。 于悠本想跟着一起偷溜的,可看着天色快到午膳时候了,便又想着怎么都得盯着秦王把中午的药服了再走。 况且,她这一走怕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再来秦王府了。 毕竟不仅是姑母,连姑父的圣驾都惊动到了,秦王怕是真的恼了她。 遂便扯着楼时安的袖子走到院子里:“我给你爹去赔个不是,你先别进来成不?” 楼时安玩味地盯她一眼,忽地双手作揖做恭敬状:“好嘞!” 于悠翻了个白眼,踌躇片刻往书房走了过去。 “王爷。” 秦王拉开门,于悠抬了抬脚又缩了回去,只仰着脸看向他,“我……我是来道歉的。” “我真的没有告诉姑母您余毒未清的事情,”于悠揪着手指头,“我答应过您不说的,肯定就不会说。” “但……兴许是我这几天天天从府里溜出来被爹娘发现了,然后可能就传到姑母耳边去了。” “您知道的,姑母她特别特别厉害,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到了她眼里,都能一下就被看出端倪。” 于悠叹口气,脑袋瓜耷拉了下去,“是我疏忽了,要不您罚我吧?” 第115章 她家媳妇真不错 于悠越说越愧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就只像平时被镇国公训的时候站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 她等呀等,等呀等,没等到秦王的回应。 遂只得悄悄地抬起头,向秦王看过去。 就见秦王似以往那般浅浅地笑着,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仿佛被清凉的水浸润过一般:“不关你的事。既然你没有跟皇后说,那就不必向本王道歉。” 于悠仰着脸儿,呆呆地看着秦王。 日光从她身后落在了秦王的脸上,映得他肤容白皙,如若上好的羊脂玉般莹润。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就让人看得仿佛可以忘记一切。 “悠悠?” 秦王连续唤了好几声,于悠才刷地回过神来,她努力想了想刚才秦王说过的话,脸上一扫早前的阴霾之色。 她就知道秦王不仅长得像神仙一般好看,而且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是天底下最公正分明的人! 瞧,他这不没有生气吗! 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继续来秦王府混日子了? “王爷,我饿了。”于悠欢快一笑,“王府里的糖醋鱼和甜酸小排真的太好吃了,能请我再吃一次不?” 秦王:“……” 躲在院子里大树下偷看的楼时安啧了一声,摸摸鼻子想着—— 于悠好像比他还小三岁? 这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太悬殊了? 不过,自打他有印象以来,能够在王府里混吃骗喝这么多天的女子,除了于悠也没别人了。 只是老爹那八百年不动心的金刚之身,究竟会不会成为绕指柔? 这还……真不好说。 而且,于悠那模样瞧着,似乎也还没彻底开窍。 说不定是他多想了。 楼时安甩甩头,风度翩翩地走出去打扰两人:“爹,我也饿了,咱们用膳?” 恩平侯府。 隔日一早宫里就来了人。 是皇后的懿旨,传召殷语进宫去叙话。 侯夫人急忙亲自前去替殷语梳妆打扮了一番,一路念叨着让她小心谨慎送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到了凤阳宫,皇后亲切地拉着殷语的手,问起了秦王的事。 “本宫原只以为语儿你善医术,”她笑盈盈道,“却不曾想你在毒术上的造诣丝毫不差,不知师承何人?” “毒术?”殷语连连摆手,“回娘娘,臣女并不懂毒术。医术则是从一直收养我的莫言师太那儿学来的。” 皇后一怔:“你若未学过毒术,又是如何替秦王开的方子?” 虽说医毒不分家,但寻常医者不可能擅长解毒。 以她的经验来看,以前曾有号称神医之辈,也对毒术束手无策。 殷语眨眨眼:“可能是因为随着师父见过不少患者,慢慢地就会了?” 她是真的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毒术。 所用医术亦是在看诊摸索中渐渐成长的。 遂就将对秦王查诊时的看法以及为何要那般配置解毒方子的思路详细给皇后讲了。 皇后听得仔细,发现殷语的思路果然不是用的毒术中解毒的思路,而是医术里救人的思路。 只没想到,条条大路通罗马,殷语开的方子很对症。 这便又证明了,殷语在医术和毒术上的领悟都相当的高。 “没有学过毒术就好。” 皇后说了这么一句,便起身拉着殷语去了西侧殿。 西侧殿不是殷语印象中的寻常宫殿,一靠近她就隐约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而当她随着皇后步入殿内时,简直惊呆了。 这分明是医者心目中最完美最豪华的药材房啊! 看着一层又一层的高架以及架子上各色各样的药材,殷语差点就一头撞到了皇后的后背。 “别急。”皇后温柔地拉住她,从一侧取了羊皮手套递了过去,“这里绝大多数都是毒材,需得戴上手套才能碰触。” “……毒材?”殷语一边带着手套,一边惊道,“毒材比起药材来说,其稀有程度和收集难度都更高,娘娘这儿……竟有这么多毒材啊!” 就好想看! 皇后被她那垂涎三尺的神色逗乐:“本宫带你参观下。” 两人缓步而行,殷语发现每一筐毒材前都会立有牌子,写明该毒材的名字和功用。 这就让本就是药材迷的她根本挪不开脚步,认真仔细地瞧着,恨不得能够留下来好好钻研一番。 “这里大多数毒材都是本宫的师父耗费毕生精力搜寻和留存下来的。”皇后慢悠悠地走着,并没有催促殷语,“也有不少是本宫后来收集的,语儿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慢慢看。” “娘娘,您是说我可以留下来慢慢看吗?”殷语双眼发着光。 皇后没忍住噗嗤一笑:“可以。这样罢,现下还早,你先在这里看着,待到看完了让人领你去正殿,午膳就留在凤阳宫陪本宫用可好?” 殷语忙不迭地点点头。 皇后回了正殿处理宫中事务,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才又问起殷语的情况。 巧嬷嬷笑着应道:“太子妃娘娘一直在西侧殿未曾出来过,奴婢瞧着还看得专注着呢。” “这孩子是个有天分的。”皇后笑道,“你去唤她出来准备用膳罢,看着时间煜儿应当也快过来了。” 殷语就这么依依不舍地被巧嬷嬷请着离开了西侧殿。 到了膳厅的时候,心里还在默默记着刚才看到的毒材。 “语儿,毒材看得如何了?”皇后招手示意她往前坐下,笑着问道。 殷语:“回娘娘,臣女只看了二百六十七种毒材……” 看了这么多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89节 皇后稍稍惊讶:“西侧殿的毒材统共有四百一十种,你能在短短时间内看过大半已算不错。可有好生记下一些?” 殷语羞涩一笑:“记倒是都记住了,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头一回见识的毒材,并不晓得用起来会如何。” 语落,就听膳厅外传来了燕煜的声音:“母后,阿语。” 他刚在衙上收到了皇后让人送去的消息,说是殷语一早就去了凤阳宫,问他要不要过来一道午膳。 燕煜想也不想就放下公务,匆匆跑来了。 第116章 她很愿意的 皇后瞥了眼明显比往日来得早的燕煜,先搁置下了吐槽他的心思,兴致勃勃地看向殷语,随口问了几个毒材的名字,又让殷语将其形状特色以及功用背来听。 殷语都一一准确无误地答了。 打一进门就被两人忽视的燕煜寻了座位坐下,凝神听着殷语的回应,倏地就勾起了尘封已久的回忆。 母后该不会是带阿语去看她的毒材库了吧? 早在他七岁那年,就曾被母后拉着去毒材库认过毒材,而且当时母后还威逼利诱让他把毒材库里的所有毒材都背了下来。 背下来自然不是难事,他仅花了一日的功夫就尽数背清楚了。 可他对毒材没有半点兴趣。 皇后亲自指引了好几回见他是真的在毒术一事上提不起心思,才惋惜地放弃了。 据说同样的情况在安安八岁那年也发生过。 燕煜一点都不奇怪像安安那样跳脱的性子,哪怕同样能够轻易背下毒材,对毒术也和他一样不会有兴趣。 遂皇后时常懊恼地说自己空有一身毒术,却后继无人。 现如今,该不会是打他媳妇的主意吧? 燕煜一想到这里,就蹭地坐到了殷语和皇后中间,拉住殷语的手挡在她身前看向皇后:“母后,阿语精通医术,她对毒术不感兴趣。” 殷语在他身后睁圆了眼。 谁说她不感兴趣的! 明明很感兴趣呀喂! 然而燕煜只顾着要替媳妇挡住母后的威压,根本没发现她的情绪,神色异常严肃地板起了脸:“母后。” 一副护犊子的神色。 皇后心里快要笑翻了。 可脸上却依旧是保持着温慈的模样:“煜儿,语儿,你们可知本宫当年学毒术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燕煜一怔。 这事他以前未曾听母后说过。 皇后睇他一眼:“当年皇上身中奇毒,若是再不救治的话恐有性命之忧。本宫背着皇上爬上绝崖之顶向桃花姑娘求救。桃花姑娘是大燕最神乎其技的毒术大师……” 皇后将那段往事徐徐道来,让燕煜和殷语都听得入了神。 “于是,本宫就成了桃花姑娘的徒弟,将她毕生所学的毒术都承继了下来。” “语儿,若有朝一日煜儿中了奇毒,你可愿意为了他学习毒术?” 燕煜:“……” 有像他母后这样咒自己儿子的吗? 然而还未待他说话,就见殷语从他身后探头出来,神色坚定道:“回娘娘,臣女愿意!” 哪怕不是为了燕煜,她也很愿意的! 燕煜刷地扭头朝殷语看去,眸光复杂。 他起身拉着殷语走到大殿的一侧:“阿语,这不过是母后的激将法。爷不会中毒,你也不必为了莫须有的可能性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呀……”殷语抬起盈盈眸子,满脸真诚。 燕煜这会儿是真看懂了殷语眼底的认真—— 合着,他刚才是多心了? “你当真喜欢?” 毒术那玩意儿听着唬人,实际上学起来枯燥极了。 殷语摇头:“我一点不觉得枯燥,事实上我觉得非常有趣。” 燕煜:“……” 皇后笑得合不拢嘴:“煜儿,俗话说得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语儿既然欢喜跟本宫学毒术,那你可就不能再拦阻了。” 燕煜吸了口气,拉着殷语又回到座位上,正色看向皇后:“母后,阿语既然愿意向您学毒术,儿臣自然不会拦阻。只是母后莫让阿语太累着了。” “知道了。”皇后睐了眼燕煜,“其实语儿学毒术还有旁的好处。” “语儿不善功夫,若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随手丢个毒就能制住坏人,你说是也不是?” “而且亦无需再惧有心人用毒相胁。” “加之语儿本身就感兴趣,一举两得。” 重点是学毒术一点儿都不难,也不累好吗! 向她当年学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好吧,略凡尔赛了。 三人一道用过午膳,殷语就迫不及待想着再回西侧殿去看那些尚未辨认过的毒材,燕煜飞快地望向皇后,皇后心领神会,温声道:“刚用了午膳,阿语在本宫这儿先午歇,午歇后再去辨认毒材亦不为晚。” 燕煜可算放心了些。 “儿臣告退。” 他拉着殷语走出殿外,细细叮嘱她莫要太累,又约定了晚些时候来宫里接她的时辰,才离宫回了衙上。 午歇后,殷语又一头扎进了西侧殿。 花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把余下的毒材都认了一遍,皇后给了她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本宫多年来的毒术心得,你先拿回去看,明日得空了再进宫来,本宫先教你如何配毒方。” 就这样,殷语从这天开始几乎天天都往宫里跑,不是泡在西侧殿练习配毒方,就是向皇后请教毒术,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 燕煜则一反常态,觑了空就往凤阳宫跑,短短数日皇后见他的次数比一个月还多。 就连安安公主也三不五时来凤阳宫凑热闹。 当然,叫她学毒术是不可能的。 不过看殷语捣腾她母后十数年来惯爱捣腾的毒材,她就觉得安心又有趣。 再不用因为母后的毒术无人承继而愧疚了。 西侧殿的毒材她也背过一遍,可是她和皇兄一样,对毒术是真的不感兴趣。 母后说过不必勉强,可身为子女,看到母后惆怅,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丝丝愧疚。 当然,愧疚也不能勉强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所以,嫂嫂真的是她们皇家的宝。 这日上午,殷语蹲在西侧殿练习皇后布置的任务配制十个不同的毒方时,于悠来了。 “阿语,我就说好多天没你的消息,原来你天天都窝在姑母这里!” 于悠好奇地走到殷语身边,托腮看着她在一堆毒粉里面东捻一撮,西抓一把:“姑母的毒术天下绝步,你要真的学会了,那可是真的不得了!” 姑母也曾问她要不要学毒术,奈何她在西侧殿呆了一天,除了觉得头昏眼花之外,愣是没有背下几个毒材。 听说姑母和自家老爹都是记忆力绝佳的人,怎么搁她身上就不灵光了呢? 明明哥哥的记忆力同样超群来着。 于悠想着这些,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是因为你天天往秦王府跑。”殷语睇她一眼,继续捣腾手里的毒方,“今天怎么没过去?” 第117章 她要去保护王爷 语落,就见于悠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都蔫了。 她伸手戳着桌沿:“昨天就已经是第十天了。” 名正言顺溜去秦王府混吃骗喝,盯梢王爷按时服药的好日子到头了。 今天一大早起来她刚想往秦王府跑,就被娘亲给提溜住了。 她溜去秦王府的事情自然瞒不了家人,幸好爹娘也没有拦着她—— 可娘说既然秦王已经大好,她就没有再去秦王府的必要。 娘说的没错,她一个姑娘家成天往人家家里跑的确不像话了些。 所以,于悠灰溜溜地回了院子,又让人去打听殷语在不在府上,打算找殷语吐吐苦水。 哪知这打听,竟然听说殷语在宫里。 遂急火火地就进了宫。 “阿语,我这不知道是怎么了,”于悠惆怅地托腮,“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儿。” 殷语将配好的一个毒方用纸包起来放到一侧,想了想道:“因为连续去了十日,突然终止了不习惯很是正常。想来过上两天就会好些?” 真的会吗? 于悠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她觉得要很久很久才会好起来呢…… “如果想尽快让自己习惯,就得尽量不要去想这件事。”殷语中肯地给予了建议。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0节 于悠思忖片刻,点头应道:“阿语说的有道理。” “咦?悠悠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安公主的声音从外而内,转眼就见她快步走了进来,拉了凳子在旁边坐下,“你今儿个怎么没去秦王府?” 正准备洗心革面忘记去秦王府这件事的于悠:“……” 她幽怨地看安安公主一眼:“安安,你怎么也过来了?你不是说最不喜欢就是毒材的这些味道吗?” 安安公主学她托腮:“好不容易有嫂嫂来学母后的毒术,我帮不上忙总能来鼓鼓劲儿吧?” “悠悠,你还没说怎么今天没去秦王府?” 又来! 于悠捂住耳朵,嘟囔道:“秦王的毒已经彻底清了,所以我不必过去了。” “哦?”安安公主恍然,“难怪了。我刚来的路上听说明美郡主去秦王府了,她好像想嫁给秦王,听说还去父皇那里想请旨来着……” “不可能! 于悠倏地把双手从耳边拉开,“秦王打从和离后至今已有十多年,皇上一直没有给他赐婚,就证明不会有这个可能,怎会因为明美郡主……” 啊呸,那个女的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敢肖想秦王! 安安公主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我听母后说,因为秦王这次余毒未清的事情,父皇觉得他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才行。” “所以,父皇是动了赐婚的心思的。” “那也不能是明美郡主啊!” 于悠想也不想道,“明美郡主那么飞扬跋扈,哪会什么照顾人?” 她要真的去了秦王府,秦王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真要指婚,那还不抵指我去呢!” 她哪哪都比明美郡主好! 西侧殿刹间陷入静默。 就连殷语都停了手中的事。 她和安安公主一同看向于悠,两人没说话,可眼底都写了震惊。 于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明美郡主真的不行,连我都比不过,哪里配得上秦王。” 见两个姐妹依旧没吭声,于悠噘嘴,“我说的不对吗?” “对的。”殷语点头,“悠悠当然比明美郡主好多了。” 安安公主附和:“那是肯定的。” 于悠站起身:“我这就去秦王府看看,断不能让明美郡主扰了王爷的清静!” 她如同一阵风般席卷而出,让殷语和安安公主不由面面相觑。 “悠悠她……好像真的很在乎秦皇叔?” 良久,安安公主蹦出这么一句。 殷语想起最开初时于悠带她们去爬树看秦王的事,斟酌道:“兴许是因为秦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所以悠悠见不得他被人……亵渎?” 安安公主张大了嘴:“……啊,是这样。” 语落,就听脚步声传来,转瞬于悠便急急跑了进来。 她一手拉住殷语,一手攥着安安公主:“我想了想,那明美郡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阿语,安安,你们俩陪我一起去?” 殷语和安安公主来不及说话,就被于悠拉着起了身,“我不管,你们必须得陪我去。” 万一秦王被明美郡主给欺负了,好歹有姐妹们帮衬着对付。 “好的。”殷语放下手中毒材包,“悠悠你别急,我先把手上的羊皮手套脱下来,上面有毒粉。” 三人稍一拾掇,便乘了马车离宫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一如往日般安静极了,她们到了后根本没看出来明美郡主来过的痕迹。 莫非是尚未到? 于悠心中打着问号,招来了守门的管事相询:“明美郡主可曾来过?楼时安人呢?” 因为这段时间她天天来秦王府报到,王府上下对她都甚是相熟,管事恭敬应道:“回郡主,明美郡主一刻钟前刚到,已经进了府。世子爷早早就出了门,一直未归。” 于悠登时柳眉倒竖,拉着殷语和安安公主就往府里冲去。 楼时安不在,明美郡主又进了府,那岂不是得在秦王府里作威作福了? 脑海里闪过王爷被明美郡主压在身下的画面,于悠恨不得化身飞龙直接飞到秦王身边斩了明美郡主。 三人就这么从府门一路行去了花厅,又从花厅一路行去了正堂,皆不见明美郡主的踪影。 “她该不会直接去了王爷住的院子吧?” 于悠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脚底生风。 殷语和安安郡主一路小跑,直喘着气:“悠悠,要不找个人问清楚了再找?” 总好比像无头苍蝇般这么在秦王府里找人要快得多。 “不必。” 于悠咬牙,目光坚定,“不在花厅,不在正堂,她就一定是去了王爷住的院子!” 安安公主和殷语对视一眼,无奈地跟在于悠继续往前奔。 当秦王居住的院子出现在不远处时,于悠蓦地停下了脚步:“你们看!她果然在那!” 第118章 本郡主是奉皇命而来 于悠一路急吼吼地要找明美郡主,这下见到了人,反而是停下了脚步,没有急着上前。 她拉着殷语和安安公主躲在树后,探头望去。 田伯正拦在秦王的院子前,不失礼数地拒绝明美郡主要求入内等候秦王:“王爷不知何时才回,郡主怕是不便在此等候。” 明美郡主好不容易过三关斩六将闯到了秦王住的地方,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本郡主一番诚意前来拜访秦王,你不过是个区区守门的,竟然胆敢拦截本郡主?” 田伯恭敬如故:“实在抱歉,王爷有令,不相干之人不得随意进入院子,郡主若是执意要等,还请到前院花厅稍候。” “放肆!”明美郡主柳眉倒竖,耐心耗尽,“你给本郡主说清楚,王爷到底在哪里?本郡主直接去找他。” “哎哟,这位是谁呀!” 于悠见明美郡主欺人太甚,没了偷看的兴致,拉着殷语和安安公主走了出来,“本县主说究竟是谁大上午的在王府里呱呱乱叫,原来是明美郡主。” “不知道明美郡主来秦王府要做什么?难道是府里头有人邀请郡主过来?是王爷还是楼时安?” 明美郡主扭头看见三人过来,眉心倏地一皱。 于悠不过是个县主,她自是不放在眼里。 然而同行来的还有安安公主和……未来太子妃殷语,那就不是她可以怠慢的对象了。 明美郡主不情不愿地向两人致了礼,慢条斯理地回应于悠:“本郡主听闻王爷前阵子身子不适,今儿个特意亲手做了汤羹前来探望。怎么?难不成县主有意见?” 于悠对明美郡主睥睨的眼神视若不见,双手抱胸上前两步,眸光落在了明美郡主身后婢女手里的食盒上:“本县主若是记得不错的话,明美郡主作为北狄人,怕是只会温温马奶而已,所谓的汤羹,莫不就是做的马奶?” “要知道,”她嫌弃地用手在鼻子边上扇了扇,“马奶腥膻,可不是我们王爷会喜欢的味道。” “郡主若不想丢人现眼,还是早早带着你的马奶回去罢。”于悠立定在明美郡主面前,一脸真诚的建议,“倒也不必太感谢本县主给你提出这么好的建议。” 明美郡主盯着于悠那张芙蓉面,暗暗握紧了手心。 若不是安安公主和殷语都在,她定不会让于悠嚣张至此! 她咬牙一笑:“县主错了,本郡主炖的是秦王最喜欢的莲子雪耳炖雪蛤。” 莲子雪耳炖雪蛤? 于悠面色倏地一变,上前掀开食盒看了一眼,明美郡主果然没有骗她。 她前十日在秦王府混吃骗喝,确实见下人上过这道汤羹。 只是,明美郡主又是如何得知王爷的喜好? 就连她都不知道! 明美郡主傲娇一笑:“县主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就别挡在路上,本郡主要进去等王爷回来。” “且慢。”于悠手一抬,指着明美郡主身后那群捧着木匣子的婢女,“那些又是什么?” “王爷身子不适,本郡主甚是担忧,亲自去南北药行买了些上等药材过来。”明美郡主扬扬下巴示意,身后的婢女们便将木匣子一一打开。 “当归,鹿茸,人参,冬虫夏草……”殷语低声念着,在于悠耳边道,“都是滋补养身的药材。” “滋补养肾?”于悠双眼冒火嘀咕,“王爷的肾好着呢,哪里就需要用这些药材!” 殷语:“……” 那厢明美郡主愈发不耐:“若县主没有旁的事的话……” “有事!” 于悠上前拦在院子门外,“王爷不在,郡主没有私闯院子的道理。” “郡主身为北狄人,怕是不懂我们大燕的规矩。大燕姑娘各个规行矩步,可没有谁家姑娘没事往男子家中跑的道理。” “更别说主人家不在,还非要进主人家住的院子去等的事。” “田伯既然都说了,郡主若真要等王爷回来,那就去花厅吧。” 明美郡主嗤地笑了一声:“本郡主就不明白了,县主和秦王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县主现在不是没事往男子家中跑了?” 于悠蓦地一滞。 光顾得喷人,把自己给漏了。 可是,她和明美郡主怎么能一样? “这你就错了,”于悠飞快地转着脑袋瓜子想法子辩驳,“本县主自幼就常来秦王府,王府就跟本县主自家家中一样,可不像郡主未得主人邀请就唐突造访。”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1节 “不信的话,你大可问问田伯!” 她扭头看向田伯,一双大眼悄咪咪地眨了眨,“田伯,你说是也不是?” 田伯按捺住心中的好笑,正色应道:“悠悠县主是王府娇客,自是可以随意出入王府。” 于悠下巴一扬,神情嘚瑟:“听见了没?” 明美郡主眯了眯眼,深吸口气道:“本郡主是奉皇命而来,并非唐突造访。” 这话一出,周遭刹间安静了下来。 于悠立即就想到安安公主早前说过的话,她狐疑地看了眼明美郡主:“你奉的什么皇命?” 明美郡主同样一抬下巴:“那可不能告诉你。” 语落,再度望向田伯,“本郡主有皇命在身,必须要见到王爷,王爷究竟人在哪里?” 事关皇命,田伯不敢再多拦阻,他拱手应道:“回郡主,王爷在后山山顶小住,请郡主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前去传话。” “不必了!”明美郡主一扬手,“本郡主亲自过去找王爷。” 言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院子。 于悠安抚一句:“田伯别担心,我这就跟过去看看。” 她拉着殷语和安安公主,“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虽说明美郡主看似笃定,但她总觉得姑父不会无端下皇命让明美郡主来骚扰王爷才是。 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可心中又有些不确定,遂小声地问安安公主:“安安,皇上真会下旨让明美郡主来找王爷么?” 安安公主睃了眼前方的明美郡主,摸着下巴琢磨:“我也不清楚。” 按道理说是不会的,可万一父皇太过担心秦皇叔的婚事,想藉由明美郡主来推动些什么呢? 那就不好说了。 帝心似海,作为女儿她也猜不透。 于悠懊恼:“早知道去问问姑母再来。” 这世上,只有姑母最清楚姑父的心思了。 第119章 悠悠的心思 “悠悠别担心,”安安公主安抚道,“咱们这时间来得赶巧,若是去问了母后,说不定就来晚了。至于明美郡主是否真的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咱们跟上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于悠用力点头:“走。” 三人跟在明美郡主一行人身后往后山而去。 待到众人上了后山山顶,山顶木屋的门便悄然被推了开来,秦王缓步而出。 他眸光浅浅淡淡地落在众人身上,不见一丝诧异,仿佛早就知道众人会来似的。 明美郡主笑盈盈地望向秦王。 他身穿一袭简雅的白袍站在木屋之前。 微风拂过,撩起了几缕墨黑的长发。 墨发划过他白皙精致的面容,宛若谪仙般出尘俊逸。 秦王是明美郡主见过的天底下最美的男子。 刚来大燕的时候,只知楼时安是秦王之子,不敢多做遐想。 可后来却听说楼时安不过是抱养,而秦王早在十多年前就与前秦王妃和离,之后一直孤身一人。 这就—— 让明美郡主再也按捺不住一颗火热的心! 秦王是当今大燕圣上的亲皇兄。 秦王是大燕第一美男子。 秦王他温文儒雅,待人以诚,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男子,可不就是她明美郡主一直最向往的人生伴侣么? “明美见过王爷。”明美郡主面颊泛粉,娇滴滴地开了口,“明美得知王爷早些日子身子不适,特意亲手做了汤羹前来,还请王爷笑纳。” 秦王的神色几不可见地滞然了一瞬。 不待他回应,明美郡主又让婢女们将木匣子打开:“这些都是南北药行顶好的药材,请王爷收下明美的小小心意。” “明美郡主有心了。”秦王双手背在身后,“本王近日斋戒,怕是不便领情,若然郡主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回去罢。” 明美郡主一怔。 “这是明美的一番心意……” 秦王莫不是以为她只是前来客套送礼而已? 可她花了不少心思打听到大燕皇上这两日在早朝上提起秦王独身已久之事,话中之意分明是有意替秦王再指一门婚事。 而且,京城里有不少人家已经动了心思。 她自然不甘落后。 “王爷玉树临风,为人温善,能文能武,文质彬彬,”明美郡主把昨夜挖空心思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是明美心目中最伟岸的男子,明美……心悦王爷!” 语落,后山屋顶只余偶尔两声鸟叫。 秦王浅浅地蹙起眉头。 “还请郡主慎言。”他神色肃然,浑身上下渐渐起了让人无法凝视的威严,“本王对郡主无意,今日之言本王只当未曾听过,郡主请回。” 言罢,他一甩长袖,转身回了木屋。 明美郡主呆呆地看着木屋前空荡荡的一片,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啧,都明言拒绝了,还舍不得走么?”于悠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奈何山间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声实在安静。 明美郡主听得浑身一颤,恨恨地盯了于悠一眼,咬牙道:“我们走!” 一行人就这么刷刷地下了山。 于悠看完热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木屋:“阿语,安安,你们说我去敲木屋的门,王爷会不会像赶明美郡主走那样赶我走呀?” “秦皇叔向来喜欢清静。” 安安公主提醒一句。 母后说过,秦皇叔虽然一直单身,但是这许多年来向他示好的女子不是没有,只是他从来不假辞色地拒绝。 就像刚才对明美郡主那样。 “可……”于悠心痒痒,“我人都到这儿了,不过去打声招呼多不礼貌。要不咱们仨一起过去?” “不要。”安安公主和殷语异口同声拒绝。 刚才秦王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远远地致意过了。 而且明知秦王喜欢清静,再去打扰多有不妥。 只有悠悠这不懂自己心思的丫头,才会一看到秦王就忍不住想要蹦跶。 “那……好吧,那我也不过去了。”于悠垂头丧气地玩着手指头,三步一回头地跟在两人身后准备下山。 这时,木屋门忽地又拉开了。 于悠咻地就转过身,冲着从木屋出来的秦王招了招手:“悠悠见过王爷!” 秦王颔首:“悠悠,方便过来说两句话吗?” “我、我吗?” 于悠有种漆黑中突然看见光亮的激动感,“方便的!很方便!” 语落,就如同蝴蝶般朝秦王飞奔了过去。 安安公主拉着殷语往山下方向走了一段路,不好打扰两人在木屋前说话。 两人走到一处树下等于悠,殷语就听安安公主忽地叹息了一声:“嫂嫂,我觉得悠悠这是喜欢上秦皇叔了。” 殷语微愣。 原本,她觉得于悠只是因为打小就崇拜秦王,才会那么护着他。 但安安所言,又似乎不无道理。 安安公主看着她道:“悠悠从小就特别喜欢念叨秦王,回回只要说起他,一双眼儿就跟冒着光似的。” 小时候她可没少被于悠拉着去偷看秦皇叔。 只不过那时候她觉得兴许是因为秦皇叔长得好看,所以悠悠才会那么欢喜。 人,总是对美好的物事充满向往。 “可刚才不一样,”安安公主分析道,“刚才悠悠对上明美郡主,让我想起了我父皇。” 殷语:“???” 安安公主继续道:“嫂嫂你不知道,我父皇对母后那可是有着绝对的占有欲,若是谁敢打扰他们两人恩爱,父皇绝对就像刺猬那样浑身立满了刺儿,谁靠近谁倒霉。” “喏,你不觉得刚才悠悠就像是个小刺猬么?恨不得扎明美郡主一身刺。” 殷语被这形容闹得忍不住笑了:“安安说得颇为在理。” “那可不。”安安公主摸摸下巴,“嫂嫂,你想想若是今天明美郡主招惹的不是秦皇叔,而是我皇兄,你会是什么态度?” 殷语脑海里瞬即把燕煜和刚才的秦王对调,登时小脸就严肃了:“她要是敢胡言乱语,我……我就用今天配的痒痒粉招呼她!” 看她没事敢肖想别人的人! 安安公主笑得合不拢嘴:“我皇兄若是听了这话,可不得高兴坏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2节 “……”殷语霎地脸上一热,“安安!” “哎,我不闹你了,嫂嫂。”安安公主飞快地瞥了眼山顶,“你说秦皇叔留下悠悠,是要说什么话?” 第120章 他说他不会再娶 “悠悠,”木屋前,秦王背手望向于悠,“你可是因为明美郡主而来?” 昨日是药程的最后一天,这丫头离开王府前还再三跟他说了今天不会过来的。 至少说了五遍。 于悠揪着手指低下了头:“……是的。” “悠悠在担心什么?” 秦王的声音在于悠耳边响起,登时让她揪着的手指头停了下来。 她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秦王被明美郡主给欺负了。 “就……王爷兴许不知道,”于悠绞尽脑汁地解释,“明美郡主她虽然热情大方,可是,可是她、她配不上您。” 语落,她的脑袋又往地面的方向耷拉了两分。 姑母说过,合不合适是别人的事,作为局外人不宜多做评判。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姑母说的特别有道理。 可现在,她好像成了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还是在她最崇拜的人面前。 于悠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脚步。 要不她还是赶紧走吧。 再多说几句,王爷对她的印象怕是会变糟了。 秦王睇着如同小松鼠般往后瑟缩的于悠,沉吟片刻开了口:“悠悠不必担心,本王并无再娶的打算。以后亦不用为这种事情,特意来王府一趟。” “啊?” 于悠倏地抬起了脸,怔怔地看向秦王,来不及思索话就脱口而出,“您是打算独身一辈子吗?” 秦王浅浅一笑,颔首。 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于悠直觉眼睛忽地一热,她急急转身挥了挥手:“我知道了的,嫂嫂和安安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顾不上礼仪,抬脚就往山下奔去。 秦王看着于悠离去的背影,眼前回转着于悠转身而过时,眼角似乎滑过了一丝晶莹。 让他不由怔忡。 那厢于悠飞快地跑了一段,随手抹了抹眼角被风沙吹出来的泪花,终于在山脚不远处,见到了慢悠悠边走边等她的殷语和安安公主两人。 “悠悠,你这么快就下来了?” “嗯。”于悠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秦皇叔找你说什么呀?”安安公主拉住于悠的手摇了摇。 于悠的情绪明显不大好,殷语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抹忧心。 “没什么,王爷就说不用担心,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娶的。”于悠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吁了口气。 这下,殷语和安安公主就更忧心了。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不如回宫去赏花?母后近日让人植了不少新奇的花卉……” 于悠摇头:“……我不想看花。” “那我教你配毒方怎么样?”殷语建议,“今天我配了个痒痒粉,据说只要沾上一丁点,就能让人痒上三天。” 于悠睇她一眼:“……我也不想配毒方。” “那悠悠你想回府休息吗?我们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家。”于悠拖着脚步走着。 殷语:“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们陪你?” 于悠使劲地想了想,顿足道:“我想吃辣。” 最好是辣得让人涕泪横流那种! “那还不简单。”安安公主挽住于悠,随口念叨了一串京城里有名饭馆的名称,“想去哪家?我请客。” 于悠幽怨地看她:“你念的都是我们家开的饭馆,我不想去那些地方。” “可京城里有名的饭馆都是你们家开的,你难道想去没那么好吃的饭馆?” “我想去吃路边的摊子,”于悠忽地起了个主意,“我听哥哥说过,有些路边摊子的味道不比大饭馆的差。” “那也……可以啊。”安安公主扭头看向殷语,“嫂嫂,你知道有哪家路边摊子又辣又好吃吗?” 殷语尴尬一笑,她对京城还不如眼前两人熟悉,哪能知道。 于悠:“咱们去找娉婷问问?说不定娉婷知道。” “那也成,”安安公主琢磨着,“咱们要是去吃路边摊子,可不能穿成这样去。最好是易容!像上次那样扮成男子,这个嫂嫂最擅长了。” “不如这样,咱们现在去娉婷家,然后让人回去取衣裳和装扮所需的工具,在娉婷家易容妥当了一起出门。” 殷语点头同意:“要不再派人去问问蓁蓁要不要一起?” “成!” 有了这么一通安排,于悠也来了精神:“那我让人回府里说一声,就说今天我去娉婷家玩,不回去用午膳了。” 一行人出了秦王府,上了马车直奔南三街。 抵达白府的时候,白娉婷正闲在家里练字,见到三人来了,欢喜不已。 “又辣又好吃的路边摊子?”白娉婷听了于悠的问话,转瞬就应了,“我还真知道一家。” “这家铺子叫做刘太婆蹄花馆,她家本来就是一个路边摊子,因为生意太好,后来就改租了铺面,在南大街上。” “刘太婆蹄花馆最有名的菜就是太婆蹄花,蹄花软烂,入口即化。而且,她们家旁的渝州菜都很有名气,如老麻抄手,回锅香煎,豆腐鱼,口水鸡,香锅里辣,水煮双脆等。” “听说每天光是路过她们家门前,就有不少人馋得走不动道儿。” 听白娉婷这么一说,于悠三人齐声笑道:“那就这家了!” 不多时,从各府送来的装扮衣裳到了。 不仅如此,姚蓁蓁也跟在后头来了白府,带着一头雾水的兴奋:“秋葵说要易装出去玩,可没把我给激动坏了。咱们今天要去哪里?不是说了再不去看那小倌的比试了么?怎么又要易容呢?” 她这一说,众人又想起了上一回易容去望亭阁看小倌内部遴选的事。 本来大家还约定了要去看京城第一小倌的比试,但经过了望亭阁一事后,就都消了兴致。 虽说她们对焦染仍是觉得顶顶不错,可一回忆起那天偷瞄了一眼雅间里焦染被曹世子鞭抽的画面,便再没了好奇的心思。 于悠对姚蓁蓁解释了她们的打算,随口又提了一句:“上回曹世子出事后,听说被传出他在国公府里养了不少男宠。” 众人鄙夷。 “不说那些事了,”安安公主张罗道,“嫂嫂教我们易容,咱们赶紧出去玩才是正事!” 第121章 黑衣小姐姐 易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虽然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殷语操作,而殷语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的地方,可连续看她巧手把白娉婷和姚蓁蓁都易成了男子,安安公主和于悠也没领悟个中诀窍。 为了美食,两人直接放弃:“还是阿语替我们易容吧。” 待到五人拾掇好走出白府,已经是快到午膳的时分了。 众人去得还算稍早,进了铺子正好有座位,再晚上一时半刻,就得等位了。 刘太婆蹄花馆的确名副其实。 离着铺子还要一段距离,远远就能闻到那股惹人垂涎的鲜香麻辣味儿。 待到众人点好的拿手菜都上了桌,便就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个个埋头呼呼地吃—— 只除了姚蓁蓁外。 她饮了一口蹄花汤,又吃了一块软烂得可以吸溜的蹄花,脸上尽是满足之意。 可也仅止于此了。 像让姐妹们吃得喷香的老麻抄手,回锅香煎,豆腐鱼,口水鸡,香锅里辣,水煮双脆这些菜,她是一概没敢吃。 遂巴巴地看看这个,又巴巴地看看那个,愁上心头。 她的姐妹们,怎么就这么能吃辣呢? 明明她只要咬一小口,就觉得嘴里辣得能喷火,喉咙辣得咳个不停,偏生她的这些好姐妹,一个个吃得喷香,还丝毫不觉丢人。 就有点郁闷。 爬树不会,易容不懂,吃辣也不行…… 看来要追上姐妹们的步伐,她还得多多努力才行。 姚蓁蓁深吸口气,抬起筷子,伸向了看起来不那么辣的那盘菜——麻婆豆腐。 哪知一块豆腐进口,姚蓁蓁的脸蛋登时就如同被火烤过一般地红了,油汁滑入喉咙,那股麻辣呛得她猛地咳了起来。 殷语忙把豆乳递了过去:“蓁蓁,喝口豆乳解辣。” 姚蓁蓁接过豆乳饮了好几口,才将喉咙的不适压了下去,一双眼儿泛起了泪花:“我真是太没用了。” “傻蓁蓁,不就是不能吃辣么,”于悠给她递了帕子,“一会儿还有几个不辣的菜,你别急。”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3节 就在这时,铺子前来了一名带着七八岁孩童的妇人,那妇人走到一张桌前,劈头盖脸地就往坐在桌边的女子打了过去。 “你这个贱妇!勾引我家相公,不要脸!今天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就不姓张!” 桌边的女子猛然被抓住了头发,惊得尖叫大嚷:“彭郎救我!” 这时,原本走到一侧去装蘸料的汉子急急赶了回来,忙不迭地想要分开拉扯的两人。 那七八岁的孩童则抱着他的大腿哭嗷嗷地喊爹。 铺子里一片混乱。 殷语她们的桌子在最靠里头的位置,离闹事的座位略有些距离,倒是不算太过被惊扰。 “那女子好像是那汉子的外室。”姚蓁蓁竖起耳朵听着,“那妇人说那汉子平日无所事事,全靠她绣花帮补家用,还将她赚回来的银子养外室……” 众人齐齐拧眉。 却见那汉子一手推开那妇人,将女子护在身后,同时伸手掰开了抱住大腿的孩童,往那妇人方向推去:“胡闹些什么劲儿!也不嫌丢人!快给老子滚回去!” 妇人哪里肯听,拉着孩子又冲上前去撕扭混打。 她不是汉子的对手,除了哭叫怒骂,捶上几记,扯上几下外,根本伤不到那女子半分。 倒是那女子趁人不注意,伸手掐拧了那孩童好几把,一双眼里尽是嘚瑟。 就在殷语等人看不过眼的时候,忽地两道残影闪过,就听那汉子和那女子同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嗷!疼疼疼!” 这时,铺子角落上传来嘲弄的声音:“用夫人的钱包养外室就已经可以去死了,竟然还敢伤妻害儿,我看你们两人是嫌命长好一同上路做对短命鸳鸯?” 姐妹们咻地转头朝铺子角落望去。 那是一个神情很冷的姑娘。 她身着黑裙,泛着光泽的黑缎长裙包裹着绝好的身段,在黑缎之外是织有野玫瑰的黑纱,层层叠叠的玫瑰花在裙摆灿烂,低调却又美得惊人。 黑衣姑娘皮肤极白,唇却抹了最艳的红。 两相映衬下,有种极致的冷艳之美。 哇,哪里来的小姐姐,真是又美又飒! “你是什么人!”那汉子抬起血淋淋的手,转头一看,身后护着的外室同样是筷子从手掌中直穿而过,“你、你、你……” 随手就用筷子伤了他们两人,这姑娘怕是惹不起。 汉子又惧又怒。 黑衣姑娘双臂抱胸冷声道:“你那只右手推了自家媳妇和儿子,筋脉废了。你那外室的手,掐了你儿子,同样,筋脉全废。不想死就滚,别扰着别人做生意。” 汉子还想辩驳两句,可一抬眼就撞入了黑衣姑娘那清冷却凝结了杀意的眼神,登时怂了。 只得骂骂咧咧地拉扯着外室走出了铺子。 “那个姑娘好厉害。”姚蓁蓁双眼放光,偷偷地瞄了那黑衣姑娘一眼,又一眼。 别说她,就连殷语等人也是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她功夫真好。” “而且古道热肠。” “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还有,保护妇孺。” “惩恶除奸!” “这么好的姑娘,我们怎么都不认识?” “阿语,你认不认识?”安安公主轻轻地戳了戳殷语。 她们几人都在京城长大,见识的除了圈子里的贵女外,就没有更多的人了。 可殷语不一样,她四处周游,说不定认识那位姑娘,也好介绍介绍,让她们认识一下。 殷语托腮:“我虽然没见过她,但还真听说过她的名声。只不过,她好像不是咱们大燕人。” “你们知道阎阁吗?是江湖上很大的一个杀手组织。” 姐妹们一脸懵逼加憧憬地摇头。 “听说阎阁近两年来的副阁主,就是一个功夫高强、爱憎分明的女子。传闻她最见不得人恃强凌弱,而且,犹爱黑衣。” 姐妹们刷地眼睛亮了,小小声道:“那她会不会就是阿语嘴里说的传奇人物,阎阁的副阁主?” 大家都是女子,怎么有姑娘会活得这么逍遥自在,恣意江湖? “不错,就是本姑娘。” 第122章 白渺 清冷又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邪魅之感的声音打住了众人的低语。 姐妹们几乎凑在一起的脑袋瓜齐刷刷地侧首望去。 就见黑衣姑娘双手压在桌上,冷艳姣美的面容离她们—— 好近! 近得可以看见那晶莹剔透的肌肤,美得令人发指! “我是白渺。”白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几人。 “白、白姑娘好!”姚蓁蓁反应最快,甚至伸出手友好地挥了挥。 余下几人亦接二连三地笑着招呼,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全然忘了她们现在皆是男子打扮,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殷语最快回过神来:“实因姑娘身手了得,又路见不平,所以才斗胆猜测了姑娘的身份,还请莫怪。” 白渺的一双美眸落在殷语身上,沉吟片刻问道:“莫言师太是你的什么人?” 殷语倏地一怔,就听白渺直接解惑,“你们的易容术是承袭莫言师太吧?几位中,可有一位是莫言师太的亲徒,名叫阿语?” “我就是。”殷语举起手,“白姑娘如何认识我师父?” “她救过我一命。” 姚蓁蓁不知何时从一旁拉来凳子让白渺坐下,数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渺和殷语,充满好奇地保持安静。 对阿语的师父,她们敬仰已久。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教出像阿语这样的姑娘来。 不仅医术卓绝,玉口直断,精于易容,而且学起毒术来让皇后娘娘赞不绝口! 她们就悄咪咪觉得阿语的师父绝对不是普通人。 可惜的是阿语很少提起莫言师太。 “师父救过白姑娘?”师父毕生救人无数,殷语对这事倒是不觉奇怪,她更关心的是,“不知白姑娘是何时何地遇到我师父的?” 白渺应她:“就在我来大燕之前,约莫一个多月前。我是在燕齐边界遇上莫言师太的。” “我独自出行,被一群人追杀受了重伤,正好遇上莫言师太。” “莫言师太得闻我要来大燕,”白渺将真正意图道出,“便嘱托我若是在京城遇上了一位叫做阿语的姑娘,替她转告一句话。” 殷语坐直了身:“是什么话?” “莫言师太说你托人送过去的药材她收到了,而且剩下缺失的药材也已经全部找齐,让你无需再为寻药材费心。” “真的?”殷语露出笑容,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师父这一年来为了配制药方寻某几味药材跑遍大燕各地,如今药材找齐了,确实是可以放下一件心事。 “话已带到,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白渺起身欲走,忽地又转身坐下,“你们可知有人在跟踪你们?” 姐妹五人齐齐眨了眨眼。 有这种事? “喏,铺子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白渺背对着铺子的门,不动声色地用食指往后指了指,“有三个公子一直在偷偷打量你们。” “若不想被他们发觉,不要明显地向外张望。” 一句话让众人乖乖地收回了眼神。 白渺将手在桌上一摊:“相识有缘,我可以出手帮你们搞定那三个公子。” 她举起三根手指,“杀了,三千两。打晕,一百两就成。” 语落,就见姚蓁蓁没忍住噗嗤一笑,伸手揪了揪殷语的袖子:“阿语,白姑娘和你好像。”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白渺闻言努了努嘴:“需要我出手吗?” 殷语飞快地瞥了眼茶楼雅间窗户上露出来的身影:“多谢白姑娘好意,那三个人我们认识,不是坏人。” 白渺挑眉:“哦?那我走了。” 言罢,转身翩然离去。 几位姑娘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白姐姐真好看。” “英气凌人。” “她说话声音好冷,但是又很好听。” “要是有这么个小姐妹就好了,她功夫那么好,还能教教咱们。” “阿语,你看见对面的人是谁了?”安安公主探头看了眼,这时雅间窗前已经不见有人。 “是殿下、楼世子和于世子。”殷语回应道。 众人:“……” “这可绝不是巧合,一定是哪个环节暴露了咱们偷溜出来的事情。”安安公主蹙眉。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4节 她倒不是怕被皇兄发现偷溜出来玩,只不过如此易容出行还被抓包,得找找身边哪里出了岔子。 “咱们从秦王府出来直奔白府,楼时安当时不在府里,不可能是秦王府的人透露消息的。况且,秦王府的人也不知道咱们要去白府。” “也不可能是蓁蓁那边透露的消息。” “我让人回府说不在府里用午膳,听说哥哥那会不在家。”于悠托腮,消息应该也不是从镇国公府流出去的。 众人看向殷语。 易容的衣裳和工具全部都是秋葵回恩平侯府取去白府,莫不是……? 殷语扭头看向秋葵。 秋葵涨红了脸,对对手指道:“回姑娘,奴婢回去取东西的路上,正好不小心遇上了季大哥。” 众人:“……”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说,”秋葵急急地举起手,“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就知道了姑娘在这里。” 安安公主咯咯一笑:“瞧把嫂嫂的丫鬟给吓的。皇兄定是因为担心咱们才会跟上来,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这么一来,她们接了下来怕是就只能乖乖地回府了。 有了姐妹们这么一闹,于悠的心情晴朗许多,便商量着下回再约着一起玩,各自散了去。 是夜,皇宫凤阳宫。 皇上步入寝殿的时候,皇后正在读着一封信,见他进来,忙将信放置一旁,迎上前去:“怎么悄悄地就回来了?” “怕你歇下了,才让徐安不必通传。”皇上含笑应道,由着皇后替他脱下外袍,“今天折子略多,处理完了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在看阿裘寄来的信?” “是。”皇后将信递给皇上,“阿裘想邀请煜儿和安安他们去齐国周游,说师父他老人家年岁已高,想见见煜儿和安安。” 皇后所说的师父是皇上燕然以及齐国国君裴坤,齐国皇后阿裘三人的师父。 夫妻两人不便离开大燕,让孩子们前去齐国替他们敬敬孝理所应当。 皇上沉吟片刻:“是该让他们去拜望下师父他老人家,只是这趟出行的人选,得好生琢磨下。” 第123章 有这样的爹吗 “这一趟路途遥远,抵达齐国后先去拜望师父,”皇后道,“然后再进京拜见裴坤和阿裘,怕是会花上不少时间。” “倒是不必拘了行程,”皇上颔首,搂住皇后道,“就让他们私服前往罢。” 若然以大燕名义正式拜访大齐,这一路过去定会少了许多自在,孩子们也玩得不尽兴。 “煜儿和安安都未曾去过大齐,让他们轻松出去周游是好事。”皇后同意皇上的说法,“这随行的人不若多添些伙伴,也好让他们路上相互照应。” “像时安不消说了,语儿也可以带上。语儿医术极好,这些日子跟着我学毒术也学了不少知识,说不定这一路上还能帮上忙。”皇后细数道,“还有悠悠,若是不让她去,怕是得闹。” “那就加上述儿。”皇上斟酌,“他随镇国公去过两次齐国,一路上有他在比较稳妥。” 皇后自是同意:“那让谁做领队?我哥他最近不是要去趟北狄?除了他还有谁适合照顾几个孩子?” 皇上沉思道:“四皇兄倒是在京城,只不过听说四皇嫂最近身子不适,他怕是不便出门。不如就让五皇兄带队吧?当年五皇兄和咱们一同去过齐国,一路上的事情他都清楚。” “秦王性子沉稳,那几个孩子也服他管,”皇后颔首,“倒是合宜。” 帝后这么一合计,事情便八九不离十地定了下来。 殷语得知这件事是在第二天夜里,燕煜去找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这天夜里和平时不大一样,燕煜并未如往常般敲响她的窗台,而是秋葵进来神秘兮兮地通传:“姑娘,殿下他请你去一趟药房。” 药房? 殷语疑惑地去了药房,还真是发现燕煜站在里头等她。 一见她进去,燕煜便拉住她的手往桌边坐下,熟悉得像是他家药房似的。 秋葵偷瞄一眼,会心笑着掩上了门。 转身就被季宗拍了拍肩,鬼鬼祟祟地拉着她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有瓜子么?” “当然。”秋葵摸出一把瓜子递给季宗,“季大哥,你们今天这是在防贼呢?” 季宗听得猛咳了一声,忙捂住嘴清了清嗓子:“殿下说这恩平侯府怕是有人在暗中盯着,所以才叫你家姑娘在药房见。” 秋葵震惊地捂住了嘴,悄咪咪地探头往屋顶方向偷看了几眼,靠向季宗压低声音道:“这几日殿下刚来不多会儿就被宫中传回去,是因为有人盯梢了我们侯府?” 季宗用力点点头,比划了个大拇指。 暗道一声秋葵姑娘就是机警又聪慧! 殿下这几日被扰得厉害,还曾派了几个暗卫暗中查探,得来的消息就是恩平侯府应是有人盯梢上了,而那拨人身手极为高超,他们不是对手。 在这大燕京城,能让殿下的暗卫自称不是对手的暗卫,怕不就是最尊贵那两位手里的人了。 只不过,季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帝后总是要在殿下和殷大姑娘聊得火热的时候传他进宫? 殿下回回进宫出来都黑着脸回府,明显是没什么大事。 莫不是帝后闹殿下玩儿呢? 他甩了甩头,将脑海里不敬的想法飞快地甩掉。 屋子里,殷语挣了挣没挣脱燕煜的手,便由着他握去了。 如今入夜天凉,被他那暖暖的大手包裹住的感觉很温暖、又安心。 “父皇有意让爷和安安去趟齐国。”燕煜想起今天新得的消息,对殷语道,“爷想带你一同去,好不好?” “去齐国吗?”殷语想起昨日白渺说在燕齐边界见到师父的事,忙不迭点头,“我愿意的。” 她幼时曾随师父去过齐国,对齐国并不陌生。 燕齐因为两国国君的关系,早在二十年前就缔结了百年友邦的合约,两国商贸往来颇多,边界百姓们相处友善。 “悠悠和阿述也去,这次由秦皇叔带队。” “秦王爷带队吗?”殷语想起于悠,没忍住开了口,“悠悠知道这件事么?” 燕煜睇她一眼:“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没说不去。” 于悠的心思他们早就看在眼底,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破,遂便都当不知。 殷语瞟了瞟燕煜的神情,大抵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小声问道:“殿下,你怎么看?” “母后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燕煜握紧殷语的手,缓缓摩挲,“哪怕是亲友,也不应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娘娘说得在理。”殷语听入了神,“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秦王府那回,和悠悠她们爬树看秦王的事?” “那天我爬得最高,正好看见秦王在烧一张画卷,你以前有没见过他烧画?” 燕煜一怔,摇头道:“爷只知秦皇叔爱在山顶木屋小住,亦偶有画作传出,但未曾见他烧过画。” “画里画的可是什么人?”燕煜难得闪过好奇的心思,“是女子吗?” 母后曾说过秦皇叔之所以和离后独居这么久,许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人。 只不过那个人,可能已不在世上。 殷语小心地点了点头:“我认得画中人。” “其实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她朝燕煜靠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秦王画的是帝后。” 燕煜:“???” 不待他多问,门外又传来了吱吱啾啾的声音。 燕煜满脑门黑线。 好不容易偷溜进侯府,还是被父皇的暗卫发现了? 他离宫后分明是先去了秦王府,在楼时安那里专程换了衣裳才从后山溜出来的。 父皇的人到底是有多灵通! “爷进宫一趟。”燕煜无奈地站起身,拉住殷语的手切切看她,“过几日怕是就要去齐国,你得闲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燕煜就这么带着季宗匆匆离开了恩平侯府,待到进宫到了御书房前,就被徐公公拦了下来:“殿下,皇上已经去了凤阳宫,让老奴给殿下留句话。” “徐公公请讲。”燕煜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从八月十五那一天夜里在恩平侯府屋顶无端被传召进宫后,父皇就每回都让徐公公给他留一句话。 今儿个,又是什么话? 第124章 兄弟郁闷他就不郁闷了 徐公公恭敬地半垂着首,朗声道:“殿下,皇上说‘平日里坐屋顶上便罢了,今日把人家殷大姑娘拉到屋子里不说,还把门给关了,这又是怎生回事?’” 语落,趁燕煜铁青着脸品那几句话时,徐公公动作利落地告了退。 飞快地前往凤阳宫报禀去了。 凤阳宫里,刚听完徐公公报禀的帝后将人遣了出去,皇后便没忍住捶了皇上一记:“你这天天打断煜儿小俩口热络感情,也不怕煜儿回头真的恼了你这个当爹的。” 皇上龙眉微皱:“朕是他父皇,还不能管管他了?” “这自打赐婚后,天天夜里往人家府里跑,还真以为恩平侯一无所知?” “恩平侯可是话里话外暗示了,朕这见天儿地提醒他收敛些,省得给朕丢人!” “现在倒好,还学着躲朕的暗卫。” 皇上啧了一声,“出息!” 皇后睐他一眼:“恩平侯应是不知晓此事,不然的话,怕不要就把煜儿给赶了。” 从早前恩平侯的反应来看,可没因为煜儿是太子就多有待见。 人家府里的闺女好不容易回了京,还没捂热就被自家儿子给惦记走了,这做父母的不舍心思,她能懂。 皇上又嗤了一声:“他要是连恩平侯都瞒不过,朕可真得收拾收拾他。”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5节 以恩平侯那直耿的性子,真知道这事怕不得直接在朝堂上给他找不痛快。 皇后失笑地安抚皇上:“再过几日他们这群孩子就出发了,到时候咱们就不必忧心这事。” 皇上颔首。 “今天安安来说了,这回出门还想把两个新结识的姐妹带上,一个是姚府的三姑娘,另一个是白修馔府上的姑娘。” 皇上自是没有异议,只道:“他们出行不便带太多侍卫,朕会额外派一支暗卫队跟在后头,若然有危险会出手。”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皇后琢磨着,“倒是可以让他们自己先应对,也好锻炼锻炼。” “阿斐说的是。” 皇上本就是这般打算,“是该让他们在外好生历练才是。” “说起历练,”皇后道,“要不要让他们更贴近下百姓生活,明白一饮一食得来不易?” “阿斐是说不给上路的盘缠?”皇上沉吟,“只那几个孩子个个都是有银子的主儿,更别说述儿了,于氏产业在这一路到齐国遍地开花,随便往哪一伸手,断不可能缺银子花。” “这个简单,交给我来处理就是。”皇后露出一朵意味深长的笑,“阿然放心便可。” 出行的这一天,天气阴沉。 为了避人耳目,众人天方刚亮就乘着马车出了城。 待马车在京郊外越行越远,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楼时安撩开马车帘往外看了眼,啧了一声道:“许久不见下雨天,没想到今儿个出门却是遇上了下雨,莫非就是传言中的贵人出门遭风雨?” 他摇着手里折扇,见燕煜翻着手里的折子没搭理他,眉毛一挑,“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每逢连绵阴雨天就会头疼一事,这要是一路往齐国的路上都下着雨,你闹起头疼来岂不是扫兴?” 燕煜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他一眼,嘴角一勾,懒得搭理。 有阿语在,他的头疼不药而愈。 用得着担心? 楼时安又讨了个没趣,刷地把折扇收了,觑了觑外头阴沉的天色:“要不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去找钦天监问问,这一路是否都有雨?” “哎!我怎么给忘了!何须那般大费周章,以你家媳妇的卜算之能,问她就成!” “一百两。”燕煜手一摊,似笑非笑地凝着楼时安。 楼时安张嘴结舌:“兄弟,我这可是为了帮你才问的……” 怎的还找他要上钱了? 还是不是兄弟! 他还不兴得问了! 郁闷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正好殷语她们的马车从旁路过,透过车帘可以看到几位姑娘言笑晏晏。 楼时安刚瞅了一眼,就感受到身后燕煜探过来的目光。 “惦记着你家殷大姑娘了?” 瞧着燕煜的神情刷地变得抑郁,楼时安登时心情就亮堂了,愁云尽散,努力往兄弟心口插刀子,“虽说这一路有殷大姑娘同行,但有安安和悠悠缠着她,你怕是想要和殷大姑娘说上两句体己话都没机会。” 言罢,一脸春风如意的笑。 果然,燕煜的脸更沉了。 因为一直下雨,车队赶了一整日的路,直到傍晚时分在一座叫做永安城镇。 入城的时候,雨终于停歇了。 众人下了马车,扑鼻而来是雨后的清新空气。 安安公主豪情万丈:“咱们要去住最好的客栈,然后再去最好的酒楼用晚膳!” 好不容易和姐妹们出来玩,舟车劳顿了一天,怎么也得好生舒畅舒畅。 一行人走到城里最大的客栈前,掌柜的急急迎了上来。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一群公子姑娘贵气天成,一看就是大生意。 “九间上房,三间下房,车队的马匹好生伺候。”于述走上前,驾轻就熟地开了口。 掌柜的一听眼睛更亮:“回公子,我们客栈可是永安城里最豪华的客栈,您要的上房马上就给您准备,请问是几位贵客要住几晚?” “就住一晚。”于述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应道。 “好嘞!”掌柜的掏出随身携带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算,“住一晚的话统共算下来是五十两一夜,还请公子先将银两结算,小的好安排人伺候。” 五十两在于述看来根本不是事儿,他微微颔首,抬手一招,身后的小厮忙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钱袋。 然而下一瞬,小厮就惊诧地叫了一声:“公、公子,银票怎么没了……” “什么?”于述不解地转过头去,正好瞧见小厮手里空空如也的钱袋。 掌柜见状,拨弄算盘的手蓦地一顿,一双眼睛狐疑地打量众人。 燕煜抬手:“季宗。” 季宗飞快地跑了上来,边跑从怀里掏钱袋子:“公子,小的来了!让小的来付银子……咦?” 第125章 没……钱 “这……小的分明出门前还检查过的,怎会银票全没了?”季宗满面尴尬。 众人:“……” 安安公主飞快地扫了眼身旁的婢女,就见那婢女从袖笼中取出钱袋子一看—— 同样空空如也。 “姑娘,我们的银钱也不见了。”于悠身边的婢女低声报禀。 为了出门方便,大家不仅简单了装束,而且相约了改变称呼。 姚蓁蓁的婢女也惊住了:“姑娘,咱们的银票也没了……” “姑娘,夫人给的荷包也空了。”秋葵掏出荷包。 事情发生得诡异,众人面面相觑。 掌柜这会儿是真的皱紧了眉,豆大的眼睛来来回回地打量众人:“若是没钱,就恕小店不能招待了。” 这几位公子姑娘看着好模好样的,且不说那通身的气派,就是言行举止中的贵气也是少有的。 怎会没有银钱呢? 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瞧着也不像是假扮的。 所以虽然心底很是不高兴,到底没有恶言相向。 只挥挥手想让他们尽快离去,省得影响了客栈的生意。 然而于述却拦住了掌柜,商量着问道:“掌柜的,能否让我们先住下,我这就派人去取钱过来。” 永安城里有不少于氏的产业,支取银钱不过是小事。 然而这话却顿时让掌柜警醒了,他双眼一眯,豆大的眼睛只剩下缝隙。 缝隙中透出从猜疑到笃定的目光,神光迸裂。 这几个公子姑娘一定有问题! 一切必然是套路! 和那去酒楼吃霸王餐的人一样不要脸! 仗着人多就想着先住进来,然后抵赖不付银钱? 真当他们客栈没人好欺负? 哈! 就听掌柜冷笑一声,手一招登时来了三四个彪形大汉:“有钱住店,没钱请走!本客栈开门做生意,可不是收留阿猫阿狗的地方!” “你说谁呢!”安安公主自幼未曾听过这样的话,气得双手一叉腰就想上前理论。 “安安。” 这时,落在人群最后的秦王走了上来,黑眸在掌柜身上淡淡的落了落,旋即转身看向众人,“我们今日不住这个客栈,大家随我出去罢。” 掌柜被秦王那一眼看得心头一凛,哪怕是见识过无数人亦未曾有过那种忍不住想要屈膝求饶的卑微感。 他狐疑地看着众人出了客栈,想了想还是歇了让彪形大汉出去揍人的心思。 总觉得是一群惹不起的人。 虽然个个都是穷鬼。 啊呸! 那厢众人随秦王走到外头,就听秦王开口道:“今晨得了旨意,此行出门需得节省银钱。是以大家原本自备的银钱都被收走了,待回京之后会归还。” 他看向于述,“述儿亦不得向各地于氏产业支取银钱。” 众人呆。 “五叔,”安安公主讷讷道,“父、父亲他不给盘缠,还不让我们用私房钱……这叫我们怎么去大齐?” 不都说了出门在外最不能短的就是银票,她父皇母后怎会来这么一招? 秦王浅笑:“盘缠自是有的。” “真的?”安安公主登时眉开眼笑,她就说父皇母后怎舍得她受苦,“那咱们用父亲给的盘缠住店不就成了?” 秦王颔首:“此次出行盘缠共计一千八百两。” “一千八百两的话,”楼时安接了话,“咱们来回行程约摸三个月时间,也就是说,一天的花费不能超过二十两。” “二十两?” 安安公主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五叔,父亲他当真一天就只给我们用二十两?” 不可能! 她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6节 这出门在外本来就够累了,还不能吃好睡好,回京后瘦了的话心疼的人肯定是父皇和母后! 而且,她欢欢喜喜地邀请姐妹们一同出游,现下连住客栈的银子都没有,哪里还有脸面见姐妹们? “我、我回去找父亲问问……” “安安。”于悠拉住她的手安慰:“咱们换个便宜点的客栈不就行了?” “是呀,”姚蓁蓁拉住安安公主的另一只手摇了摇,“二十两不少了,只要咱们省着点花,一定能好好去大齐的。” 白娉婷点头:“咱们一同出来周游玩得愉快最要紧,银钱紧省些也是一种体验。” 殷语默默地将捏在手心里的荷包塞回袖笼里。 虽然娘亲给的盘缠被收走了,可她向来习惯了带些银两防身—— 其实她是有银票的。 供大家一起周游一趟也很足够。 只是既然帝后有意让大家体验节省银钱的生活,那她似乎就不便在这个时候慷慨解囊。 寻思中,安安公主已经被几位姑娘劝得又高兴上了:“那成!咱们就当出来体验下普通百姓的生活,大家在一起开心最是重要!” “没错!”于悠笑眯眯地挽住安安公主,又拉住殷语道,“阿语,咱们来算算一天只有二十两的话,能住得起多少银子的客栈?” 殷语应道:“二十两银子其实不算少,咱们每日花费可以分吃食杂用和住宿两项,住宿的话约莫十两到十二两比较合宜。” “真有客栈付上十两到十二两就能让我们住吗?”安安公主打量着大街两旁的客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殷语失笑,“普通人一个月顶多能赚二、三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买下两百斗米,二十两一点儿也不少。” 语落,就见于悠的婢女匆匆走了过来:“姑娘,那边街角有家客栈,说是八两银子就能让咱们住进去。” 八两? 于悠和安安公主眼睛一亮,看来阿语说得没错,二十两银子其实是够用的! 转眼秋葵也跑了过来:“姑娘,街头有家客栈不错,咱们一群人入住的话需要十二两银子,客栈对面有好几家酒楼,瞧着生意都挺好。” “咱们去哪一家?”姚蓁蓁看看街尾方向,又望望街头方向,兴致勃勃问道。 安安公主和于悠齐声应:“那自然要住十二两的!” “咱们一天可是有二十两的花用,”众人转身往街头方向行去,“花十二两住客栈,妥妥的,没问题!” 燕煜和楼时安等人跟在身后,瞧着几位姑娘吱吱喳喳边笑边走的背影,完全没了早前得知银钱短缺时候的郁闷模样,都不由失笑。 “阿煜,你身上真没带钱?”楼时安用胳膊肘顶了顶燕煜,好奇问道。 第126章 来碗补血暖宫的红糖水 燕煜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只有这个。” 不过,这是阿语给他的银角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花费。 至于旁的银钱,向来都是由季宗打理。 楼时安盯着他手上的银角子看了眼,啧了一声:“你至少还有一角银子,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不是每天还有二十两么?”燕煜毫不在意。 虽说贵为太子,但他行军打仗的时候和兵士同吃共住,并非只能过享乐的生活。 相反,楼时安长这么大还真的是头一回如此体贴民生,见了燕煜的反应,刷地打开了折扇:“本公子一点儿也不惧!” 众人入住客栈,随后又去了客栈对面的酒楼饱餐一顿。 到了夜里,燕煜梳洗完毕后,敲响了殷语所住的那间客房的窗。 殷语一听那熟悉的叩响声,便失笑地推开了窗:“殿下。” 燕煜含笑:“出门在外,叫爷阿煜便好。” “阿煜。” 殷语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将身上有银票的事情告诉了他,“我是不是继续假装身上没有银票会比较好?” “阿语思量得很是妥当。”燕煜点了点头,“既然父皇母后有此打算,咱们自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为宜。” 言罢,燕煜细细看着殷语,关心问道:“你今天累不累?明个儿要不要调配下马车,以免太多人挤在一辆车上,坐得不舒服。” “不必了。”殷语摇头,“我们那辆马车最宽敞,五个人一同坐着正正好。” 而且姐妹们一路上有着说不完的话,不仅开心而且时间过得也快。 燕煜略惋惜。 出门前他还琢磨着和阿语已经算是订了亲,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应是合宜。 哪知几位姑娘想也不想就都挤在了一辆车上。 他沉吟片刻,正想着要如何再为自己的幸福努力游说下殷语时,忽地屋内传来安安公主的声音:“嫂嫂,你在和谁说话?咦?哥,你怎么在窗外?” 燕煜登时僵住:“……” 殷语忙笑:“安安今晚和我一起睡。” 刚才她梳洗完出来,正好换安安进内里的盥洗间洗漱更衣,她一时忘了跟燕煜说这件事了。 安安公主走到窗边,脸上挂着求表扬的笑:“我和嫂嫂同住,蓁蓁和娉婷同住,今天的住宿费用还省了二两银子呢!哥,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燕煜嘴角一抽:“时候不早,你们早些歇息罢。” 语落,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安安公主抱着殷语的胳膊直笑:“嫂嫂,你瞧瞧我哥他多在乎你,我给你说啊,小的时候我哥……” 声音飘到了抬步离去的燕煜耳里,让他后背倏地一僵。 原本因为靠近殷语而不疼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迈步走向住的房间,刚到门口就见隔壁房门被推开,楼时安一脸悻悻地走了出来:“阿煜,这确定是上房?床板硬得跟地砖似的,枕头还硌得慌,这夜里可怎么睡人?” 燕煜淡淡地睃他一眼:“不想睡就去睡凉亭。” 言罢,推门就进了屋。 楼时安张了张嘴:“这气咻咻的又是怎的了?难不成和殷大姑娘浓情蜜意时候被人给打扰了?就算是也别拿兄弟撒气呀,啧!” “咦,那不是……”楼时安抬头一看长廊远远处行来的白娉婷,登时来了精神,“白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手提食盒的白娉婷顿足,嘴里蹦出两个字:“厨房。” “厨房?”楼时安刷地把手里折扇合了,神采奕奕地盯着白娉婷手里的食盒看了几眼,“这大晚上的白姑娘去厨房作甚?” “不便告知。”白娉婷抿了抿嘴,垂眸就欲往回走去。 她和姚蓁蓁同屋而住,刚才进了屋蓁蓁就发现来月事了。 两人的婢女急忙去了抬热水,她见蓁蓁腹痛难忍,便去了厨房煮了红糖水鸡蛋。 这种事情,自是不宜告诉男子。 然而她却错估了楼时安的厚脸皮。 “哟!”楼时安折扇轻轻一抬点在了食盒上,“既然白姑娘不肯说,那不如让本公子来猜猜?” “本公子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一手摸摸下巴做沉思状,“白姑娘有着一手好厨艺,该不会是这大晚上的肚子饿了,亲自下厨去炒了盘辣子鸡来做宵夜?” “辣子鸡虽然好吃,可女子这夜里还是少吃些好,一来容易长胖,二来对皮肤也不甚好。不若本公子代劳替你吃?” 白娉婷轻嗤一声,忽地勾唇一笑:“楼公子确定想吃?” 被难得一见的笑容晃得略有失神的楼时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当然。” “成。” 白娉婷不走了。 她将食盒放在长廊的石椅上,取出其中一碗鸡蛋红糖水递到楼时安面前,“我做的倒不是辣子鸡,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鸡蛋糖水,楼公子可别嫌弃。” “鸡、鸡蛋糖水?” 向来对甜食敬谢不敏的楼时安望着那碗黑漆漆的、散发着浓浓甜味的糖水一时语塞了。 “怎么?能说会道人见人爱的楼大公子不敢喝?” “谁说本公子不敢喝!”楼时安把折扇往腰后一塞,接过瓷碗拿起汤勺就往嘴里舀了一口糖水。 登时满嘴里是带着辛辣的甜味,让他忍不住轻呛了几声,“这糖水怎么那么辣?” “放了生姜,自然会辣。”白娉婷笑盈盈地看着楼时安那满脸抗拒又故作无事的神态,“吃呀,别客气!” 楼时安扫了眼白娉婷,恨不得捏住鼻子地把糖水都灌嘴里了,最后嚼着唯一让他不那么痛苦地鸡蛋赞道:“能将好端端的糖水做得又甜又辣,真不愧是白大姑娘!” “能将一碗补血暖宫的糖水一口不剩地喝掉,”白娉婷一字一顿地回应,“真不愧是楼大公子。” 言罢,她动作利落地收好食盒,摆摆手道,“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下回楼公子若是想喝鸡蛋红糖水的话,本姑娘可是要收费的了。” “补、血、暖、宫?”楼时安一脸呆滞地看着白娉婷远走的背影,终于回过神来,“还收费?白娉婷你给我站住!” 第127章 途遇山贼 楼时安失眠了。 自幼养尊处优的他睡不惯硬得跟石板一样的床,硌得后脑勺疼的枕,就连难得柔软整洁的被褥也让他觉得不够干净。 最让人烦躁的自然是白娉婷临走前那一个似笑非笑写满了嘲笑的眼神! 啊呸呸呸! 他楼大世子打小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可恶的女人—— 竟然敢戏弄他。 补血暖宫? 啊嗤!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7节 一想到那满口甜腻又辛辣的味道,就让他忍不住爬起来又灌了一壶茶。 还是冲不散被那女人笑话过的不爽感。 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嫌弃地爬起来灌茶——喝多了更衣中来回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楼时安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了门。 迎面而来是睡得神清气爽的燕煜:“怎么?真睡不惯?” 燕煜打量着楼时安那满面的困倦之色,停下了脚步。 楼时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感慨还好有兄弟关心,就见燕煜转身往大堂方向走去,“趁刚离京不远,要不你就先回京得了。” “阿煜,不,你这是嫌弃我拖累队伍不成?”楼时安不可置信地跟了上去。 燕煜转头睇他一眼:“脑子还算清明。” “燕煜!”楼时安气得刷地开了折扇不停地扇,脚步倒得飞快地追,“还是不是兄弟了!” 两人并肩进了大堂,就见安安公主拉着殷语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时安哥哥,娉婷亲手煮的鸡蛋红糖水味道如何?” 楼时安脸色霎地一变,双眼一扫大堂没见着白娉婷,只硬邦邦地应了句:“尚可!” “尚可?”于悠从外走了进来,歪着头看楼时安,“楼时安,补血的糖水怎么喝得你眼圈都青黑了?” “该不会是吃得太补以至于夜里都睡不着了?”安安公主吃吃一笑,挽住两个姐妹转身去用早膳。 燕煜将柔软的目光从殷语身上拉了回来,睇了眼楼时安:“昨晚你抢白姑娘的糖水喝?你不是向来不爱甜食吗?” “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楼时安绷着脸,转身出了客栈。 “早膳都不用了?”燕煜追问一句。 楼时安只摆了摆手,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要是等下白娉婷那个女人来了,还不得把他往死里笑话,他才不会让她如意,哼! 然而却是楼时安多想了。 接下来的几日,白娉婷根本对他视若不见。 只要不是迎面碰上,连招呼都懒得打。 就让小心谨慎屏息以待随时准备战斗的楼时安又很不爽了—— 那女人凭什么把他当做空气? 这么过了几天,众人已经渐渐习惯了省着花银子过日子了。 主要是几位姐妹凑在一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是以膳食和住宿上的条件虽然不佳,但并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心情。 这天上午启程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姚蓁蓁趴在车窗前往外看去:“出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外头的山竟然能有这么高,而且这一路九曲十八弯地走着都是山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随着月信过去,原本蔫巴的她又恢复了生机勃勃,嘴里也不停歇,“话本子里不常说山里头有山寨,那山寨里头的山贼个个孔武有力,专门拦截途径的马车……咦?你们看,前面怎么来了那么多持刀大汉?” “该不会,真是山贼吧?” 姚蓁蓁这么一说,顿时几个脑袋都探了出去。 这一看,车厢里就安静了。 下一瞬,便见燕煜飞快地奔了过来:“有山贼,人数不少。” 燕煜望向殷语,“你们切记不要离开马车。”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殷语点点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阿煜,你们也要小心些。” 燕煜颔首,深深地看她一眼后又飞快地奔向了前方。 “好多山贼。”姚蓁蓁懊恼着自己口无遮拦,心里揪成了团,“咱们能抵挡得住吗?” 白娉婷拧起眉,在心中飞快地点着数:“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十人。咱们这边男子只有十四人,还不到半数……” “人数悬殊,怕是会有一场恶战。”殷语掏出怀里的迷烟球握住,她们几位姑娘和婢女,除了秋葵外都不善功夫,得想法子自保。 殷语将手里的迷烟球摊开,将其作用给大家简单做了讲解。 “因为最近在学习毒术,所以我将里头的迷药药粉换作了毒药药粉,只要激活机括,靠近咱们的敌人接触到毒粉后就会中毒。” 众人眼睛一亮,安安公主道:“既然这个机括能让数丈内的人都毒倒,咱们只要拿出去用,是不是就可以把山贼都解决了?” 殷语却摇头:“这种机括在室内效果很好,但是现在处于山口,空旷且风大,效果怕是会减弱许多。” 大家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声。 “只不过,若是用来保护我们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殷语将解药分发给众人,“若是一会儿用上了这个机括,你们将药粉抹在鼻子下,就不会中毒。” “你们在车厢里别出去,我和秋葵到外面坐着,伺机而动。” “阿语你小心些。” 殷语和秋葵钻出了马车,就见前方已经开始厮杀搏斗起来。 山贼人数众多,人人手执大刀,异常凶狠。 燕煜这边虽说人少,但各个功夫都不弱,而且随行的小厮和侍卫都是武功好手,双方初初对上,暂时看不出敌我优劣。 “姑娘,殿下的身手真厉害!” 秋葵懂些功夫,此刻并不算害怕,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地观察局势,“季大哥也很不错,这一招落日斩金乌用得妙!” 殷语默默地注视着战局,抬眼往附近山林环顾了一周。 山贼们个个都是勇猛不怕死的打法,渐渐地以包抄之势将众人围拢。 虽然不少山贼已经被打倒,但他们的人手实在是不足了些,继续这么打斗下去,哪怕是最后胜了,必定也会有不少人受伤。 这时,忽地从山路一角传来阵阵马蹄声,殷语凝眸望去,就见一队黑衣人疾行而来,为首者身着一袭黑裙,美艳得惊人—— 竟是白渺! 第128章 他怎么可能没钱 白渺带领的黑衣人队伍气势如虹地疾驰而来,宛若一把锋利的长剑般插|进了山贼与燕煜等人中央,将两边泾渭分明地分了开来。 打斗刹间停了下来,场面甚是诡异。 就见白渺美眸扫过,一夹马腹骑行到于述面前看向他:“本姑娘可以帮你们。一个人头一百两,做不做?” 于述沉默地凝了白渺一眼。 那厢马车里的姑娘们虽然没有出来,但人人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战况,现下见白渺来了,一个二个从车窗探头往外看:“阿语,白姐姐刚刚说什么了?” “她说可以帮我们对付山贼,”殷语应道,“杀一个人收一百两。” “哇!白姐姐真的很飒!”姚蓁蓁满眼晶灿地托腮远远看着一袭黑裙的白渺,“快看,那山贼头子想从后面偷袭白姐姐,白姐姐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就把那人手给剁了!她真是太厉害了!” “有白姐姐的人帮忙,咱们就不用担心山贼了!” 安安公主瘪嘴:“可是咱们没钱,一个人一百两的话,这四十多个山贼得四千多两……” 最近饱受捉襟见肘的困顿,安安公主第一个就把帐给算了。 众姐妹齐齐叹了一口气。 “于大哥答应了。”殷语在外转述听来的话,霎时就让车厢里的几人又来了精神。 “我哥他答应了?”于悠不可思议,“那一会儿解决了山贼没钱给怎么办?” 殷语:“不必担心这个。” 实在不行,她把钱出了就是。 大家的安全最重要,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 “咦?”姚蓁蓁歪着头看,“白姐姐怎么把于大哥他们护送过来了?” “阿语,你能听见白姐姐说了什么吗?” 殷语转述:“她说未免金主们不小心受伤,所以请殿下他们到马车这边暂且歇息片刻,她们很快就会解决山贼。” 于悠噗呲一笑:“听着怎么像是担心哥哥他们把人给解决了,白姐姐她们就会少一份收入了似的?” 殷语嘴角弯了弯。 既然要接这单生意,自然是要将进账做到最大化,换作她是白渺,也会这么做。 “那些山贼怎么都不动了?”姚蓁蓁不解,可她探头看了半天,也只能看见一角。 殷语解释:“有几个反抗的山贼,不过很快就被白渺的人制服住了,想来他们有些懵,又有些怵。” 所以才会由着白渺跟于述谈生意似的将事情谈妥了,都还没厮杀起来。 不过转瞬局势就变了。 白渺将人恭送过来,扭头望着黑压压的山贼就像看见了亮灿灿的银子,她低喝一声:“兄弟们,杀!” 于述等人围绕在马车附近,姑娘们便都大着胆子钻出了马车。 一个一个坐在外头托腮看着让人惊恐又血腥的场面。 “快看白姐姐一剑穿心!” “哇,看她一个旋身空翻,又是一剑穿心!” “还有还有,一剑上挑就把那山贼给戳了个窟窿!” 秋葵默默地掏出了荷包,瞬间就伸出去了好几只手—— 都是各个姑娘身边伺候的婢女。 婢女们把瓜子接过,又再递到了姑娘们手里。 众姐妹便嗑着瓜子观战。 于述等人无声地挪开了视线。 燕煜走到殷语身边坐下,伸出手道:“爷受伤了。” 殷语一惊,忙拉住他的手细看:“是哪里受伤了?” 她刚才一直在看燕煜与人打斗,并没有见到他受伤啊!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8节 而且,燕煜的身手功夫极好,还照应了楼时安好几个回合。 她翻看着燕煜的手,眸光落在了掌腹上的一道红痕,倏地抿起了嘴:“是说这里?” 这算什么受伤? 不必用药过两天就能好了。 “好疼。”燕煜见状,低声嘟哝了一句。 殷语:“替楼世子格挡的时候没见你喊疼?” 她倒不是反对燕煜护着楼时安,而是她又不傻,这哪里是真疼。 遂才轻怼了一句回去。 哪知燕煜不仅没恼,还嘴角一翘应了:“爷只在阿语面前喊疼。” 殷语没好气地睐他一眼,从一旁包裹里取出一个药瓶,挖出一小勺半透明的药膏轻轻地抹在了红痕上:“下午就能好了。” 两人低声说着话,那厢白渺的人就跟割白菜冬瓜似的,把山贼一个个地砍了。 余下近半山贼见再打下去讨不了好,纷纷转身就跑。 “追,抓一个回来就是一百两!” 白渺对部下喝了一句,有半数黑衣人领命四散追去,“剩下的打扫现场,清点人头。” 黑衣人训练有素,很快就把人数清点清楚,顺带将山贼身上可以搜刮的财物也尽数收刮了干净。 与此同时,前去追山贼的人马也陆续回返,人人手里都拎着一两个山贼丢了回来。 马车这边众人看得略呆。 半晌后,就见白渺神清气爽地走了向于述:“除了逃走的山贼外,共计三十六人,盛惠三千六百两。” “你们说白姐姐为什么回回都找我哥说话?她会不会是看上我哥了?”于悠小声地好奇。 安安公主睇她一眼:“我觉得不是。她恐怕知道你哥是于氏产业的继任者,谁最有钱,自然找谁。” 哪怕她们这些皇室中人,要拼起家当来,也远远不如于述。 于悠托腮:“真这么简单?” 她怎么觉得哥哥和白姐姐看着挺般配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嘀咕声被白渺听见了,白渺忽地将眸光挪了过来,瞬间几位小姐妹都整齐划一地抬起手冲她挥了挥,个个一脸甜笑。 白渺含笑点头,但伸向于述面前的手并未收回来,只提了提音调:“于公子?” 于述清了清嗓子:“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只是在下手里暂时没有那么多银票,不知可否打个欠条?” “不过三千六百两而已,”白渺满眼狐疑地打量于述,“你没有?” 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可是产业遍布各国的于氏接班人!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对于述来说,随便从他指缝里漏张银票出来,也远远不止三千六百两! 于述面色略尴尬:“实在抱歉,不过在下可以写张欠条,姑娘只要去于氏产业相关的店铺出示欠条,定然能把银钱取出。” 白渺拧眉:“不行。” 第129章 又收获一枚小姐姐 “于公子若是身上没有现银的话,”白渺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燕煜和楼时安身上,“两位支付亦可以。” 她和手下兄弟是刀口下过活的人,向来只认银货两讫。 虽说于述身上没钱这件事她委实无法相信,但若真有旁的原因导致如此的话,太子殿下和秦王世子总该有钱了吧? 以对眼前这群人的了解来说,她并不认为是会反口毁诺之辈。 哪知燕煜和楼时安对视一眼,回应与于述无异。 现银没有,打借条可以。 白渺一时结舌。 这一个个都是大燕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囊中羞涩至此? 她不得不看向了站在人群最边上,一身气质卓逸清贵的秦王:“王爷您呢?” 秦王浅笑,不答反问:“白姑娘,请问令堂可是姓颜?令尊可是齐国白宰相?” 白渺呆了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身为阎阁副阁主,这次奉阁主,也就是她亲娘颜依依之命来大燕处理事务前,她确实对大燕的情况做过详细的调查,包括正好得知秦王会带着皇室小辈前往大齐拜访之事。 横竖她在大燕的事情已经办妥,亦正准备回大齐,便想着一路跟随秦王的队伍走,说不定有机会做做他们的生意。 果然几天下来,就遇上了山贼的事。 秦王等人做生意爽快,价也没砍就同意了。 只是,交付起银两来却出了她的意料。 皇室小辈出门游历身上没带现银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像是故意为之。 秦王作为长辈,总不会也没钱才是。 只不过,秦王话题一转提到她的父母,就有些奇怪了。 爹娘可从来没有说过他们和秦王相识。 见白渺一时没回过神,秦王继续道:“令尊令堂与我大燕皇室是故交,当年她们还曾来大燕小住过一段时日。” “喔……”白渺恍然,不过仍没忘记自己的目的,“那王爷身上有三千六百两吗?” 秦王含笑:“没有。” 白渺:“……” 这么出尘俊逸如同谪仙般的叔叔说没钱,就让人很难应对。 幸好于述又开口了:“白姑娘不必担心,欠你的银子定然会如数奉上。于氏在大齐有不少产业,凭欠条可以取到银子。” 白渺深吸口气:“我随你们一同走,到下一个城镇你去将银票支取给我。”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哪知于述脸上闪过窘迫的神情,没待他说话,于悠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白姐姐,实话跟你说,我们这次出行被限制花用了,所以哥哥他这一路都不能在我们家店铺支取银钱。” “若真这样的话,”白渺秀眉一拧,“如何能保证于公子打的欠条可以兑现?” 于述尴尬:“白姑娘,我们此行来回约莫三个月时间。我给你打个欠条,三个月后定会让人将钱亲自送去府上,而且会算上利息。” “利息算几个点?”白渺眸光一动。 “四个点如何?” 白渺思忖片刻:“成。” 这话一出,众人可算松了一口气。 殷语默默地收回揪住燕煜袖子的手。 刚才她用眼神询问是否取银票出来给白渺,被燕煜摇头制止了。 幸好事情最终谈妥,不然的话,她就琢磨着悄悄把银票塞给白渺以解决此事。 算是银货两讫,双方心情都明朗起来。 于悠拉着白渺往车厢方向走:“白姐姐,刚才累不累?进来喝口水歇息歇息。” 几位姑娘和白渺一同进了马车。 燕煜则带人去审问山贼。 “白姐姐,刚才真是谢谢你出手相助,你和你的手下功夫真是太了得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山贼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姚蓁蓁托腮看着正在饮茶的白渺,双眼冒着崇拜的星星。 白渺浅笑看她一眼:“不必客气,既然收了你们的钱,自然就会将事情做好。” “幸好遇上了你们,不然的话,我们的人怕是会有损伤。”安安公主想起刚才的危险情况,仍心有余悸。 “其实前几日离开大燕京城,我和我的手下就看见了你们的队伍。”白渺将情况道出,她有心想做生意是真,并没有隐瞒众人的打算。 于悠张了张嘴:“那么说,白姐姐你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保护我们?” “是想寻找保护你们的机会。”白渺坦言,“前提是要收银子的。” 她不是圣人菩萨,没有一颗慈悲心。 但她能够感受到几位姑娘对她的喜爱,所以更要将真实的自己表达清楚,免得让她们误解。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不是什么大好人。 她甚至是怀有某种目的才跟在她们队伍后头的。 然而几人却都笑了:“白姐姐救了我们是真,而且,与山贼刀里来剑里去那般危险,收取费用很合理。” 于悠拉着白渺问:“既然白姐姐要回大齐,不如和我们一路同行好了?” “如果再遇到山贼,白姐姐还能继续保护我们。” “费用回头就让我哥打欠条,算上利息!” 于悠的声音太过高昂,让走过来准备通知众人上路的于述头皮一麻。 “哥,”于悠正巧看见于述,“你说行不行?” 向来不会让妹妹失望的于述温雅一笑:“自是可以的。” 白渺沉吟片刻:“怕是不行。我手下的弟兄们需要尽快赶回齐国,恐怕不便继续与你们同行。” “那白姐姐你呢?”于悠抓住白渺话中漏洞,“你若是不着急的话,跟我们一起走?” “就当是我们请你作陪,如果有突发状况,你可以保护我们姐妹几人。”安安公主提议。 于悠连连点头:“只不过我们这次行程银钱不多,白姐姐能不能打个折扣?” 白渺扫了眼众人,噗嗤一笑:“我们阎阁的规矩是替客户解决麻烦要收取费用。”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99节 事实上,她从小到大在世人眼里都是性格古怪的另类人。 虽说是宰相之女,却打小喜欢舞枪弄剑,更是不欢喜贵女们那种绵里藏针的相处之道,所以她没什么朋友。 没想到来了大燕,竟然会遇上这一群姑娘们,明显就是真心欢迎她的姑娘们。 她其实也很欢喜。 “我此行回大齐确实不必赶路,你们若是不嫌弃,我就同你们一起走。不必额外收费。” 第130章 怀月姑娘 白渺这么一说,马车里登时响起一片欢呼。 “白姐姐,”众人吱吱喳喳地停不下来各种问题,“阎阁平时的生意好不好做?你手下有多少人?你的功夫是阎阁最好的吗?” 问题接二连三不断,白渺难得耐心地一一回应:“阎阁拥有最顶尖的杀手,最顶尖的消息体系,是江湖上无可替代的组织。生意自然是有不少,不过大多都不是简单的任务。因为维持阎阁的运转开支极大,所以阎阁的收费不低。” 从而她肩上的压力也无与伦比的大。 众人安安静静地听着,不多时又爆起新一轮的问题。 就这么一路说着,忽地姚蓁蓁想起了早前听秦王说的话:“白姐姐,你既然是宰相之女,又怎会去做了阎阁的副阁主?” “因为我娘就是阎阁阁主。”白渺将食指抵在嘴边,“这是秘密,你们要替我守密。” “没问题!”众人齐声应和,旋即个个都好奇了,“白姐姐,你娘亲和你父亲是怎么在一起的?” 大齐的官制体系和大燕差别不大,白渺既然是宰相之女,其父亲定然就是走科举路线步入朝堂的。 而这样的人家,又怎会与江湖杀手组织的头目结了亲? 姑娘们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白渺想了想道:“我爹娘能在一起,其实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只不过我娘说了,两个人在一起合不合适,只有两人自己才知道。至于外人怎么想,能够顾及的时候尽量去周全,若然顾及不了,那便以两人的幸福为重。” “我爹说旁人的眼光不是不重要,只是,不是那么的重要。” “我爹护我娘护得紧,知晓我娘真正身份的人非常少,就算真有那么一两个起了疑心的,也会碍于我爹不敢胡言。” 不过寥寥数语,众人便能感受到白渺老爹对她娘的一片深情,姑娘们不由啧啧称叹。 于悠挑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目光在某个轩昂的背影上落了落,又惆怅地收了回来。 自从那日王爷专程留她下来说过话之后,她就再没敢主动靠近他了。 哪怕是这一路一起同程,她顶多也只敢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上一眼。 要是可以像白渺的爹娘那样不用顾忌世人的眼光该多好。 于悠咬着唇,想入了神。 不多时,她又幽幽地吁了口气。 倒也不一样。 白渺爹娘是彼此有情,才能一同去对抗外在的因素,她这算什么呢—— 不过是小小姑娘的小小心事罢了。 没有人会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若然被人知晓了,不定会被如何嘲笑。 笑她不自量力,笑她有违世道。 “对了,再往前走不远就到晋城了。”安安公主的话勾回了于悠的注意力,“晋城是晋皇叔的封地,听说是西南一带最繁华的大城。” “再繁华又有什么用?”于悠扁了扁嘴,“咱们一天只有二十两的花用,得省着点花。” 安安公主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咱们去了晋城,不如就住进晋王府里去。晋皇叔身为长辈,准保会管吃管喝,说不定是咱们这趟旅程住得最舒服的地方了。” 一行人在临近傍晚时分进了晋城。 果然如同安安公主所说,晋城是她们此行路过最大的城镇,哪怕是已经到了金乌西斜的时分,城里头百姓依旧往来不息,街边的店铺生意红火,相当热闹。 晋王在上一辈皇室中排行第二,为人性喜风月,脑子虽算不上多灵光,但人还算聪明。在当年出了恒王逼宫之事后缩起尾巴做人,待当今皇上登基,早早就递了折子,申请封地就藩。 虽然封地位处西南,算不得是大燕最丰饶的地域,但他到底是亲王,享受的待遇自是极好的。 晋王是上一辈皇室中唯一一个继续奉行后院妻妾无数的亲王。 当年急急离开京城,其中一个原因亦是看着皇帝解散后宫,楚王跟着散尽后院,秦王亦是如此,晋王心里可就老大不乐意了。 他还嫌着后院那三四十个妾室不够,哪舍得散去? 一个都没让走。 就这么带着一大家子落户晋城,这十多年来日子过得滋润,后院妾室愈发丰盛,用三千佳丽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提前得知太子一行会前来晋城稍作歇脚的晋王是不会让众人发现他那人满为患的后院的。 遂早早就安排好了给贵客们入住的院子,把后院再腾了腾,一分为二,一半让佳丽们挤一挤住上几天,一半则做出空荡无人居住的模样,以示他这些年感怀帝恩,学习皇上不沉迷女色…… 一行人见过晋王和晋王妃后,就由着晋王膝下唯一的独子晋王世子带着简单地游览了下晋王府。 晋王世子年岁比起燕煜等人稍微小了两三岁。 据说晋王妃为了这个儿子,当年可是受了不少苦头,是以晋王世子从小就是晋王妃手里的宝,加上天高皇帝远,晋王在晋城的地位崇高,就养成了小王霸的性子。 小王霸虽然王霸,可在燕煜等人面前还是颇懂得礼仪,一时半会儿并没有露馅。 倒是跟在小王霸身后的白衣姑娘让几位姑娘多留意了几眼。 白衣姑娘叫怀月,是秦王妃的亲侄女。 “表姐是我们西南第一美人,不仅人长得如花似月,文采斐然。”小王霸给众人介绍,“而且表姐还懂医术,我娘平时有个头疼身热,用上一副表姐开的药方,隔日就能大好。” 怀月被夸得脸上晕了红,悄悄地看了眼燕煜道:“哪有世子说得那般好,不过只是得了姑姑的眼罢了。还请殿下和公主莫要笑话。” “诸位贵客舟车劳顿,想必定是累了,”怀月走到安安公主面前,笑盈盈道,“怀月带公主和几位姑娘先去院子里稍作歇息,这几日在王府里住着,大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怀月说,不必客气。” 男女住在相邻的两个大院子里,怀月领着姑娘们进了院子,挨个陪着进屋讲解了一番,热情又周到。 “早听闻殷大姑娘被指作了太子妃,”怀月看着殷语笑道,“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大美人,让怀月好生羡慕。” 殷语回了一笑:“怀月姑娘客气了。” “殷大姑娘稍作歇息,”怀月颔首,“待到夜宴时候,怀月再让人过来领姑娘前去膳厅。” 见怀月走了,秋葵才没忍住叭叭叭地开了口:“姑娘,那怀月姑娘看着怎么怪怪的?” 第131章 来呀吃虫子呀 “奴婢就觉得,刚才在晋王府内参观时,怀月姑娘就好像自个儿是晋王府的正牌主人似的,”秋葵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嘟囔,“她不是晋王世子的表姐吗?怎么这么不见外?” “而且,怎么晋王府只有世子和怀月姑娘两个晚辈前来陪姑娘你们参观,旁的晚辈都不见人呢?” 连她都听说过晋王后院妾室无数,最是多产。 殷语坐在桌边饮茶:“晋王妃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应该早就出嫁了。是以嫡出的子嗣只有世子一人,亦算不得问题。” 嫡庶分明,晋王没有安排庶子庶女前来招呼她们也挺正常。 不过,殷语脑海里浮现怀月的模样,尤其是她悄悄看燕煜的神态,就不免猜想她怕不是对她家殿下有什么想法? 最好是没有。 主仆俩歇息不久,于悠等人就偕同过来了。 众人吱吱喳喳地又说上了话,直到晋王府的管事前来请她们去膳厅用膳。 晋王府用膳倒是规矩得很,男女分席不说,还分了膳厅。 她们一群姑娘仍是由怀月作陪。 “姑姑身子不适,”怀月主动解释,“说是过两日大好了再和妹妹们好生叙话。” 早前她们进府时候就没见到晋王妃,如今听怀月这么一说,便都关心地问了情况。 “姑姑是夜里不小心着了风寒。已经用了几天药了,再过两天定能大好的。” 怀月招呼着众人用膳,“府里头的厨子有一半都是从京城一道迁来晋城的,今日特地做了不少京城菜式,妹妹们尝尝可还可口?” 这么一说,姑娘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回到膳桌上了。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膳彻底征服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姑娘们互视一眼,刷地安静下来,执筷用膳! 许是安静的太过突然,让怀月略有些惊诧。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贵女,用膳时果然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叫人敬佩。 怀月自是不想输了西南姑娘们的气势,飞快地收了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的话头,端端正正地拿起筷子,小口地吃将起来。 她在晋王府已经住了三年有多,对用膳礼仪已然熟习,然而,在这么多京城贵女面前,仍免不得心生紧张。 她不敢多吃。 每一口也只是小小地咬了,然后细嚼慢咽。 然后,还偷偷地观察几位姑娘用膳的动作姿态。 就觉得真不愧是京城里娇养大的贵女,这一个个用膳的仪态,让她这个自称西南第一美人的姑娘都自愧不如。 不自觉地便悄悄模仿。 可是,渐渐地,怀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姑娘们用膳虽然优雅贵气,但—— 怎么那么能吃?! 那一碟碟菜竟然不知不觉间都被吃光了。 怀月睁圆了眼。 京城里的贵女们这是一路没饭吃给饿着了? 不,怎么可能! 她们可都是当今大燕最娇贵的姑娘。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0节 所以,这一个个看着千娇玉贵的姑娘,竟然都是贪吃鬼! 怀月心中一嗤。 早前的那些艳羡心情登时散了干净。 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不屑。 就在这时,晋王府大管事领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恭敬道:“太子殿下和秦王世子让奴才给殷大姑娘和白大姑娘送来了两份菜肴。” 言罢,婢女将两碟菜放上了膳桌。 “这是麻椒油炸蝉,太子殿下请殷大姑娘品尝。” “这叫辣子蚕蛹,是秦王世子指定送给白大姑娘品尝的。” 管事介绍完毕,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姑娘们看着桌上两碟菜,纷纷低呼出声。 安安公主和于悠是带着好奇和暧昧的神情。 姚蓁蓁是真被吓着地缩了缩脖子,庆幸刚才胡吃海喝把肚子填饱了,现下看了这两盘虫子炒的菜,实在是浑身上下泛鸡皮疙瘩。 殷语和白娉婷倒是还算平静。 殷语就觉得,这道麻椒油炸蝉定是味道不错,不然燕煜不会特意让人送过来给她试试。 白娉婷则拧起了秀眉。 她倒不是怕这些虫子做的菜,只不过烦的是楼时安那人恐怕是为了嘲笑她是个性子泼辣的人才会让人送来这么一份辣子蚕蛹。 怀月见状,忙笑着打了和场:“让妹妹们见笑了。事实上我们西南地区的百姓都挺爱吃各种益虫做的菜肴,虽说瞧着吓人,可味道绝佳,且健康有益。” 因为担心惊着娇客,所以女子膳厅这边并没有上类似的菜肴。 反倒是男子膳厅那边,在晋王的张罗下,准备了不少西南地方菜色。 至于太子殿下和秦王世子为什么要将这两盘菜肴送来给太子妃和白大姑娘—— 怀月心中闪过猜疑,不由暗地窃喜。 秦王世子的心思她没兴趣多猜,可太子殿下的想法,她倒是仔细斟酌了片刻。 太子殿下之所以让殷大姑娘吃虫子,原因怕不是就只有两个。 其一,让殷大姑娘长长见识。 其二,让殷大姑娘长长胆量。 毕竟太子妃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不能小家子气了。 不过,单从太子殿下的做法来看,怕是对殷大姑娘也不见得有多少情意。 不然的话,怎么就不顾忌着姑娘家的心情? 别说这京城里娇养大的姑娘,就换做是她,对这些虫子做的菜也只能在为了讨好晋王和晋王妃的时候压着恶心尝上一口。 太子殿下这明晃晃地把菜送来给殷大姑娘,殷大姑娘怕是再不情愿,也得吃上一吃。 思及此,怀月故作安抚地看向殷语:“殷大姑娘莫怕,这蝉虽然看着像是又黑又丑的虫子,但本身具有解热定惊的作用,亦可入药,是可以食用的。若……” 她温柔解意一笑,“若殷大姑娘实在害怕,怀月替你尝也可以的。” 姚蓁蓁闻言捂了捂嘴,她是在场姑娘中唯一真心害怕那两盘虫子的人。 怀月见她如此,笑得更加温柔了。 倒是安安公主和于悠对视一眼,两人都似乎品出了些不寻常来。 不过两人都是人精,并不急着定论,只都看向了殷语。 怀月当然也是盈盈含笑地看着殷语,就等着看殷语选择让她代吃还是选择强忍恶心迎合太子…… 第132章 星月草 怀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殷语。 若然殷语不肯麻椒油炸蝉,便可证明她不过是一个娇惯的京城贵女,不足为惧。 可若然殷语能忍着吃上一口—— 那便说明了,她能隐忍。 怕不是省油的灯。 怀月自然希望殷语是前者。 正当她悄悄注视着殷语的时候,突然发现殷语冲她淡淡一笑,执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麻椒油炸蝉放进了嘴里。 细嚼慢咽。 神色中丝毫不见忍耐亦或是难受之色。 仔细瞧了,甚至能发现某种光芒从她的眼眸中亮起:“这麻椒油炸蝉酥脆爽口,又麻又辣,可真好吃!” “真的吗?”安安公主和于悠几乎在一瞬就被她的反应勾起了馋虫,两人没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登时双眼泛起和殷语一般的神采。 “好吃!娉婷,白姐姐,你们试试!” 两人没叫姚蓁蓁,是因为知道她向来怕辣。 白娉婷见状,亦夹起麻椒油炸蝉吃了起来。 白渺正巧亦是嗜辣的性子,平日里刀里来剑里去的她更是不会把虫子这些玩意儿放在眼里。 于是,就见姑娘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菜,仿佛那不是两盘虫子,而是御厨精心炮制御膳一般! 姚蓁蓁怯怯地望着两盘在她看来就是虫子的菜,又看了看吃得欢快的好姐妹,心里头又纠结上了。 为什么回回她的小姐妹们都那么厉害! 能吃辣就算了,连虫子都敢吃—— 就显得她很没用。 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地夹起一块蚕蛹,一闭眼,一张口,就放进了嘴里。 好麻! 好辣! ……好像是挺好吃的,但是太麻太辣了! “蓁蓁,喝口牛乳解辣。”殷语及时递过去一杯牛乳,“你不能吃辣,少吃些儿。” 旁边观察动向的怀月望着已然空盘的两个碟子,心情复杂。 殷大姑娘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不仅吃了虫子,而且,还招呼着大家把虫子都吃完了。 这样的未来太子妃,绝非简单之辈。 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是夜。 夜色中,男宾院子里走出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是打算去找殷语的燕煜和跟班季宗。 临到女宾院子前,燕煜忽地顿足:“今天参观时,府里管事可是有提起王府里有一种星月草?” “回殿下,正是。”季宗忙应道,“那管事说星月草到了夜里就像星星月亮一样会发光,所以起名为星月草。” “还说若是摘了送给姑娘家最是讨喜,如果送给心上人,那就更为合适了。” 燕煜转过身,匆匆往外行去。 季宗急急跟上:“殿下,咱们去哪?去采星月草送给殷大姑娘吗?” 燕煜哼了一声,奔向白日路过的花园方向。 星月草种在花园的一角,若不是王府管事专程提了一嘴,压根不会引起注意。 然而到了夜里却不一样了。 刚进花园,抬眼就能看见种了星月草那一小片地方,星星点点,晶莹璀璨,如梦似幻。 “这里的星月草大概有多少株?” 燕煜向星月草行去,随口问季宗。 季宗挠头,望着前方看似不过方圆数尺的星月草:“回殿下,这星月草看着不算太多,约摸得有……”几十株? 然而话还在嘴里,一旁忽地就响起了清越的声音:“星月草一共有一百零八株。” “怀月见过殿下。” 怀月从一侧缓步出来,她身着白衣,月色下有股清逸出尘的味道。 燕煜应了一声,然而眼睛都没往怀月的方向瞟上一眼,径直走向了星月草,弯身采摘。 “殿下这是要摘星月草吗?”怀月飞快走上前。 “星月草不能摘?”燕煜手上一顿,终于侧首看了怀月一眼。 怀月被那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忍不住要想歪:难道殿下想摘星月草送她? 星月草极为难得,王府费尽心思亦不过只寻来并摘植成功了一百零八株。 都是晋王爷的心头宝。 晋王府里无人不知。 可怀月此刻却只想故作不晓。 “殿下是王府贵客,若是喜欢自是可以摘的。”她斟酌应道。 星月草有一百零八株,殿下摘个两三株送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燕煜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迟疑,俯身摘起星月草。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1节 一株,两株,三株…… 八株,九株,十株…… 怀月看得发怔,尤其是燕煜那根本没打算停下来的动作,有种要将星月草摘完的气势,让她心头一突:“殿下,您打算摘几株星月草?” 然而燕煜却没应她,只专注地摘着星月草,不多时,怀里渐渐集满了一大捧。 “殿下,这星月草……”是晋王爷的心头宝,不能这么摘! 季宗拦住怀月:“怀月姑娘不是说了可以任殿下摘?” “是那么说没错,可……”谁晓得殿下会摘上了瘾? 可季宗长臂一伸挡着,让怀月根本没法靠近:“殿下,您……” 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要摘那么多星月草? 真的是要送给她吗? 怀月一颗心又是担忧又是期盼,双目切切地看着那轩昂俊挺的身姿,几乎失了神。 那厢燕煜摘够了星月草时,怀里已是满满的一大捧。 季宗张嘴结舌看着余下几株伶仃的星月草:“殿下,您摘够了?” 燕煜嗯了一声,起身打算离开。 怀月忙觑了缝隙走到燕煜离开的方向,期盼地看着他怀里的星月草:“殿下,您这星月草是……” “阿语!” 燕煜没听见怀月的话,抬眼就看到了,小径上朝他而来的殷语,黑眸倏地亮了,脚步飞快地就往殷语的方向奔了过去。 “阿语,你怎么来了?” 燕煜走到殷语面前,反而是停住了脚步,他不自觉地想将星月草放到背后,但星月草实在太多,根本藏无可藏。 而本来,他就是想要摘了星月草送给殷语的。 只是殷语突然出现,让他计划中的惊喜少了几分。 殷语睇了燕煜一眼,将掌心的龟壳收进袖笼,不答反问:“殿下,这是什么?瞧着好生漂亮。” 燕煜忙将手里的星月草递了过去:“这叫星月草,送给你。” 殷语捧住星月草,顿时觉得抱了满怀的星星,她从星月草中探出了脸:“殿下,这里是多少株星月草呀?” 第133章 你摘我摘一起摘 “一共九十九株,代表长长久久。” 燕煜含笑。 许多年前,他曾偷偷瞧过一回父皇送母后玫瑰花,当时父皇对母后就说过这么一句话。 原本只是尘封多年的记忆,若然不是起了给殷语摘星月草的想法,他兴许不会再想起父皇的话。 殷语捧住星月草,嘴角噙着欢喜的笑:“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两人相互凝视,仿佛世间只有彼此似的。 “殷大姑娘。” 然而怀月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份安宁。 殷语转头望去,看着怀月想起了她一路走过来的原因。 就是闲着没事在屋里把玩龟壳时,不小心算到了燕煜的动向,以及卦象中提示了某种不定因素。 她当时好奇会是什么,便循着卦象指示的方向过来了。 没想到是怀月姑娘。 殷语笑着打了招呼:“怀月姑娘也在。” 她就说怀月怕是对她家殿下起了心思,现在看来,她的猜测挺准。 只不过—— 殷语想着刚才过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燕煜的表现她还是很满意的。 “阿语,爷送你回去。” 燕煜拉起殷语的手往前走。 怀月自觉被羞辱了。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殷语一来太子就带着她急急离去,怎能那样无视她? “殿下!不,殷大姑娘!” 怀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真的就这么走远,提步追了过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忽地不知怎么脚底拌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得差点跌倒。 怀月不死心,站稳了身子又往前追去。 不远处斜倚在树上的白渺啧了一声:“还追?” 她随手抓了片树叶,往怀月脚下甩了过去,随后,又捏了片树叶放在唇间。 怀月莫名其妙又摔了一跤,不止如此,爬起来时竟然听见身后传来宛如来自地狱的幽魂声,吓得浑身一哆嗦。 而就在她想回头张望时,一阵阴寒的风从她耳边吹过,带着一丝嘤嘤呜呜的低泣声。 “鬼、啊!……” 怀月吓得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而去。 “嗤。” 待她走远,白渺扯了扯唇轻嗤一声,再度挨在树上,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 那厢殷语和燕煜慢慢走着。 “殿下为什么会想到送我星月草?” “因为听说星月草是送给心上人的。”燕煜应得理所当然。 殷语:“……” 她蓦地停下脚步,向燕煜招了招手,“殿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燕煜弯下身子,垂首渐渐靠向殷语。 就在他凝神细听的一霎,殷语踮起脚尖忽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 然后话也不说地转身就跑进了院子。 躲在边上偷看的季宗看着一脸呆怔傻笑的燕煜,张圆了嘴。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隐入夜色中,他才转身飞快地往花园方向奔去。 片刻后,斜倚在树上的白渺睁开了眼。 看着季宗鬼鬼祟祟摘走三支星月草的背影:“摘了九十九株还不够,还让人来再摘三株?” “咦?” 季宗刚走,又有人信步过来,让白渺的困意渐散。 “谁把这星月草都给摘了?”楼时安吐槽了一句,随手折下三支捏在手指里,“还好来得及时。” 他将星月草叼在嘴边,一边摇着折扇,踏月而去。 这一去,去的是白娉婷屋子的窗前,他轻叩了三声,窗户就被推了开来。 白娉婷见是楼时安,倏地拧起眉头:“楼时安,你来做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楼时安,这大半夜来敲她的窗户,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闲得慌来找架吵? 楼时安原本轻快的心情一对上像刺猬般的白娉婷,顿时就像气球被戳了个口子似的泄了气。 他把星月草递了过去,轻咳一声:“这个给你。” 白娉婷接过星月草,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把灯关了,你就知道了。”楼时安悻悻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娉婷,”于悠推门而入,正好看见白娉婷拿着三支草吹熄了烛火,“咦?这草居然会发光!未免太神奇了!娉婷,你在哪里采的?” “是本世子摘的,有些人不识货。” 窗外传来楼时安臭屁的声音,让白娉婷脸上一冷,倏地走过去拉开窗户把草塞在了站在窗边等夸奖的楼时安胸前:“是,本姑娘不识货,这草还给你!” 然后,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了。 于悠缩了缩脖子,偷偷地瞧了眼等着窗户的白娉婷。 她似乎来得不怎么是时候? 其实,她本来过来也只是想问问白娉婷一件小事,哪里晓得会遇到楼时安来找她。 “娉婷,我……先回去了。” 她溜出白娉婷的屋子,走了不远正好就撞上了闷着脸走路的楼时安。 “楼时安,”于悠上前,对他手里闪着光的三株草充满好奇,“这草哪里摘的?娉婷不要要不送我?” 楼时安扭头睇她,把星月草往腰后一塞:“想要就自己去摘,花园里应该还剩三株。” 言罢,大摇大摆地走了。 随着余风送来一句隐隐约约的话:“我爹好像住在最左边的那间屋子。” 一刻钟后。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2节 于悠抓着三株星月草,站在了最左边的屋子前。 她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看看手里微微闪着光亮的星月草,又看看烛火依旧摇曳的屋子,没敢敲门。 她早就决定了不能再随意打扰王爷的。 这一路离开京城那么久,她都信守对自己的承诺,没有主动跟王爷说过话。 于悠捏紧了星月草,想了想,将它们插到了房门前,然后转身,踮着脚步悄悄地离开了。 就在她的身影隐入月亮门一侧时,秦王的房门被推开了。 秦王看了眼月色下的一渺余影,又低头看了看插在门上的三株草,把它们拿在手里:“数百两一株的星月草,也就只有二皇兄才舍得种在园子里。” 这被小辈摘了三株,也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还是收起来,免得让二皇兄发现端倪。 回头怕有人会哭鼻子的。 隔日一早,晋王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怒吼。 那是刚听王府管事禀报星月草一夜就不翼而飞的消息的晋王发出的低嚎:“本王的星月草怎么可能没了?!走!去花园看看!” 第134章 有钱就行 一支星月草价值一百八十两,一百零八支就花费了近二万两的银子。 这不算是一笔小的开销。 但让晋王更心痛的不是银两,而是再想买到这么多的星月草,就必须得再等上一年了。 而他苦心让人去采购的星月草,本来是打算这几日用上的。 前段时间有地方官员敬献了一位美人来晋王府。 那位美人容颜身段皆是少有,唯独性子刚烈,并没有轻易向晋王曲意求欢。 晋王费尽百般心思讨好,最终美人松了口,若是晋王能求来百株星月草,那她便愿意在星夜下赤足踏在星月草上为晋王一舞。 晋王生平见过美人无数,对美人最是有耐心。 尤其是遇上这么一个有独特性子的美人,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孤傲而恼怒,反而一颗心蠢蠢欲动。 遂王府花园里才有了这么一小片星月草。 若不是因为燕煜等人来了王府,晋王怕是昨天就将美人献舞一事给安排上了。 哪知就这么晚了一天—— 他的星月草竟然全没了! 望着空荡荡的一片,晋王恼怒非常:“查!给本王仔细去查!” 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胆敢动他的星月草的主意! 伺候花园的仆人跪了一地,个个不知所措。 这一出闹得大,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怀月的耳朵里。 事情自然是她的手笔。 她本来打算的是在月夜下与燕煜在星月草附近相遇,给两人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说不定因此会打动燕煜的心。 所以早早就买通了下人,把花园里的仆人以各种名头支开了去。 原本王府夜里也不会有仆人专程来花园子里做活计,有了她的一番心思,仆人们更是各自醉的醉,睡得睡。 王爷勃然大怒的话,说不定往下细查下去,就真的会查到了她的身上。 “快,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太子殿下知晓。” 一想到昨夜燕煜视若无睹地摘走了所有星月草,怀月站起身来回踱步,这事情不能怪她,是太子之过。 燕煜得知了消息,拖着楼时安一同去了花园处。 “皇叔,”燕煜望着日光下盛怒难消的晋王,上前朗声拱手,“星月草是本宫昨夜摘取的,不知可有给皇叔带来不便?” 晋王看着燕煜那酷似皇帝的脸,胸口一滞。 不便? 何止是不便? 他费了数月心思的星月草就这么被太子给拱了,这是区区不便两个字就能形容的吗? 然而,他能说什么? 让太子知晓他为了讨一个美人的欢心,恼了太子摘他的星月草? 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能听吗? 皇上至今只有皇后一人,而他远在晋城后院佳丽三千—— 他要想继续这种神仙日子,在这种时候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忍了。 晋王深吸口气,努力端着为人皇叔的宽容模样。 燕煜又问:“不知这片星月草花费几何?本宫此行回宫后,必定会让人将银子送来给皇叔的。” 听听! 晋王心口又是一塞。 太子说的可是行程结束回皇宫后才让人来还钱!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明摆着要将事情先回去告诉皇上,然后再酌情还钱! 等皇上知道了他花费二万两只为购得百株星月草——怕不得扭脸就想法子没收了他晋王府的家产? 断不能行! 晋王抖着面皮,慈爱地笑了:“不过是区区一片星月草,殿下欢喜摘了,是王府的荣幸。” “如此,本宫便谢过皇叔了。” 燕煜含笑,“王府的星月草委实难得一见,皇叔眼光极佳。” 晋王努力让笑容刻在脸上:“殿下过奖。” 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晋王更是警醒了。 回了院子后便吩咐下人把东园西园南苑北苑各处的稀奇花草都好生看护,若是看见殿下靠近就即刻找他报禀。 旁的那些讨好别的美人的花草,不能再少了。 心疼。 燕煜等人在晋王府盘亘了三日,又再准备启程。 然而和晋王道别的时候,却听晋王提出了要求:“怀月听说殿下一行人要前往齐国游历,心向往之。皇叔想着她一个姑娘家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出门,若是殿下不嫌弃,不若带上怀月同行?” 燕煜等人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 他们每天的开销只有二十两,如今要养一大群人,再多加一个,那可是负担。 再加上那天夜里怀月给燕煜的印象并不好,他自然不想无端多带人。 楼时安睇了燕煜一眼,替他开了口:“不瞒皇叔,我们此行路途遥远,所以车马备得不是很足……” 几位姑娘纷纷点头。 她们几人感情好,大家伙窝在一辆马车里只觉得舒服又惬意。 但若是平白多个不熟悉的姑娘一起坐马车,怕是连说笑都会不自在—— 自是不怎么乐意的。 晋王一听,笑着摆手:“此事不必担心,若是怀月跟着你们一同去,皇叔自然会专程替她安排一辆马车。” 众人默。 楼时安想了想,又诚恳地继续道:“不瞒皇叔,我们此行本是带着历练的皇命,所以盘缠不是……” 众人汗。 这种话,也就楼时安好意思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 所幸的是不待楼时安讲完,晋王又朗声笑了:“时安不必担心,若是盘缠问题更是好办。怀月随行,除了随身携带自用的盘缠外,皇叔再专程替你们添上一万两做盘缠,你们看如何?” 众人眼睛一亮。 个个心里头都飞快地计算起来。 她们此行合共只有一千八百两盘缠,每天只能用二十两。若是多了一万两的话,每天就可以用至少一百二十两! 那可是能吃不少好吃的,也可以住上更好的客栈。 不就是多带一个姑娘么,人家还自己备了马车,不妨碍她们! 再说了,晋王爷如此热情好客,作为晚辈她们哪里好意思忤了长辈的意思? 安安公主扫了姐妹们的表情一眼,上前揪住燕煜的袖子游说:“皇兄,既然怀月姑娘想要跟咱们一同出行游历见识,咱们总不好让皇叔失望才是。” 燕煜蹙眉看她一眼,目光落在殷语身上,带着询问。 殷语一怔。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怀月,但是既然安安和姐妹们都高兴,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遂冲着燕煜递了个眼神。 燕煜沉吟片刻看向了晋王:“既然皇叔答应自备马车和提供盘缠,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135章 把柄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3节 “姑娘!姑娘!”萱草欢喜地推门进了屋,飞快地奔向怀月身旁屈膝恭喜,“恭喜姑娘,太子殿下答应让姑娘一同去齐国周游了!” “真的?!”怀月蹭地站起身,激动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为了能随燕煜等人一起周游,她这几日天天在晋王妃身边求请,没想到,这下当真是成了! 她倏地握紧了拳:“萱草,快些收拾行装。” “是,姑娘!”萱草忙去整理箱笼,一边笑着道,“奴婢听说是太子殿下亲口应承王爷的,殿下他对姑娘真是不一般。” 怀月眸心微动。 她身为西南第一美人,原本的确是充满自信的。 然而和太子殿下接触了几次,都并未曾从他的眼底看到过惊艳,或是兴趣。 原因归结在殷大姑娘身上。 凭心而论,殷语的姿容确实不在她之下。 加之她和殿下被赐婚在先,殿下的心思一时被她占据了也情有可原。 只要给予时日,她必定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太子殿下英伟俊朗,”怀月低声自言自语,“于公子身为镇国公世子,家缠万贯,而秦王,更是大燕第一美男子……” “他们当中,哪怕是只有花瓶之称的楼公子,看上去亦风流倜傥。” “这次出行,真是让人期待。” 萱草笑盈盈道:“姑娘最是中意哪一位郎君?” 怀月睐她一眼:“胡说什么!” 这种话,哪里能说出口来。 要说中意,自然是最中意太子殿下的。 且不说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他可是当今大燕唯一皇室储君,必定是大燕的未来君主。 能够得太子殿下的欢心,她的前程必定大有可期。 萱草偷偷看了眼怀月,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只小声道:“姑娘,太子殿下会不会和皇上一样,只……” 谁都知道当今皇上只钟情于皇后一人。 要是太子同样如此,她家姑娘怕是就希望不大了。 怀月面容倏地一怔:“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会只钟情于一名女子?” 看看晋王爷,这隔三差五就往王府里添人的行径,这才是天下男人的真面目。 万一,万一太子真的心中容不下第二个人—— 怀月拧起眉,第二顺位是选于公子呢?还是楼世子? 亦或是…… 哪怕长了一辈却让人依旧忍不住心动的秦王? 怀月想的得心潮澎湃,无论是谁,这一路她定然要拿下一人! 就在这时,有仆妇匆匆而来:“怀月姑娘,殷大姑娘来了。” 殷语来了? 怀月愣了愣:“有请。” 殷语为何会突然来找她? “萱草,先去备茶。” 片刻后,殷语便跟在仆妇身后进了怀月的屋子:“打扰怀月姑娘了。” “殷大姑娘何须客气?”怀月笑着迎了上去,“殷大姑娘若是有事,可以让人过来传一声,怀月自会前去找姑娘。不知姑娘专程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怀月帮忙的地方?” 殷语本就没打算客套:“并非如此。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件物事要给怀月姑娘看看。” 言罢,她朝身后的秋葵递了个眼色。 秋葵将怀里的匣子打开,放在了桌上。 怀月凝眸望去,待看清楚匣子里的东西时,蓦地瞳孔紧缩。 那是一个婴儿佩戴的赤金祥云锁,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但—— 却是她亲手送出去的饰物。 她为了让王府管事在带领太子等人游览王府时候专程提起星月草一事,给管事刚出生的孙儿送了这个赤金祥云锁。 只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殷语的手上? 她专程过来又是想要怎么样? 怀月心头一缩,抬眸看向殷语:“殷大姑娘这是何意?” “怀月姑娘可觉得眼熟?”殷语嘴角轻轻一勾。 “未曾见过。”怀月硬邦邦地应声,别开了眼。 “怎会不认得呢?”殷语笑了,“仇管事可是亲口说了,这是怀月姑娘送给他家刚满月的孙儿的礼物,并且嘱托他务必在带殿下游览王府的时……” “别说了!”怀月站起身,“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殷语带笑,“听说怀月姑娘马上就要跟我们一同去大齐,所以过来提醒下姑娘罢了。想来怀月姑娘聪慧通透,应该已经明白了本姑娘的意思,本姑娘就不多打扰了。” “秋葵,咱们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正好与端茶进来的萱草错身而过。 萱草躬身送走两人,不解地进了屋子:“姑娘,殷大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怀月将匣子里的赤金祥云锁捏在手里,深吸口气:“难怪能成为太子妃,果然不是简单的货色。” 那厢秋葵跟着殷语离开了院子,不解地问道:“姑娘,既然咱们找到了怀月姑娘撺掇管事提起星月草的证据,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晋王?” “因为作用不大。”殷语应道。 虽然怀月的确是买通了管事故意传播了星月草的特别,但殿下摘草送她,是主动的行为,并非受人撺掇。 哪怕证明了怀月心思不正,也无法掩盖殿下摘草的事实。 加之,星月草的事殿下已然解决,而她又晚了半日才循着线索找到相关证据,现在补上去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拿来震慑怀月用。 有了这个把柄在她手里,想来怀月若是还有旁的想法,就得好生掂量掂量再说。 并且,这次找到线索,她还顺带挖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例如,晋王高价买下星月草是为了府里新进的一位美人。 而怀月不巧和那位美人因为星月草置气过,买通管事透露星月草的消息,明显是打了一箭双雕的心思。 这些内幕,端看怀月懂不懂得安分了。 如若安分,她自然就当作不晓得,反之,就不好说了。 秋葵歪着头想了想:“那姑娘会将这件事告诉殿下吗?” 殷语静默片刻,正准备回应,就听见一侧传来燕煜的声音:“阿语有什么事情要告诉爷?” 秋葵倏地扭头望去,正好看见冲她使着眼色的季宗。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退后,转身,和季宗一同钻进旁边的树丛里。 第136章 谁稀罕和她一起坐 前几日晋王恼怒星月草被摘一事发生后,殷语重新梳理了一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随手做了卜算,便将事情的起源落在了王府管事的身上。 虽说当时燕煜出现后,晋王的怒火很快就熄了,但星月草毕竟是燕煜亲手摘了送给她的,殷语不希望这中间还有着什么人的手笔。 总是要弄清楚原委的。 这一查,她就查到了早前的事。 一切都源自于怀月的刻意指使。 无论怀月是因为和晋王的美人斗气,想藉由客人的手毁了星月草,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能轻易善了。 事情既然已经揭过去了,那么点清缘由让怀月明白她们不是任人戏弄的人,目前来看是足够了。 殷语没有隐瞒地把事情说了,燕煜不由嘴角轻勾。 殷语查到王府管事身上时他便已知晓,而且还让季宗从中协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家阿语关心他。 燕煜上前一步,单手撑在树干上,俯身看着被他的动作惊了惊,后背抵在树干上睁圆了俏眸的殷语:“阿语心系着爷,爷都知晓。” “殿下!”殷语飞快地瞅了瞅左右,“这里是王府!” “附近没有人。”燕煜含笑地看着渐渐泛上粉色的脸颊,又靠近了几分。 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淡香。 “可现在是白天……” 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路过的好不好! 燕煜笑意更深:“阿语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 殷语眸子一睁,双手用力推开燕煜的胸膛:“殿下!” “爷在。” 燕煜慢条斯理地应了,倒也没有继续吓唬她,只不过将胸前的手握住,站直身拉着她往前走。 “这样也不可以的。” 殷语想挣脱他的手。 他们两人虽说被指了婚,夜里偷偷拉下手没什么,但真要被人看见了,对燕煜的名声定有影响。 哪怕是寻常夫妻,也不会在白天的时候拉拉扯扯。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4节 “父皇和母后平时在宫里就是牵着手走的。”燕煜知晓殷语担心什么,开口安抚了一句。 “真的吗?”殷语为燕煜描述的情状好奇,不由想象着那个画面。 难怪都说帝后情深。 “所以,以后爷也会随时拉着你的手。” 谁要是见不惯,大可找父皇去说说。 殷语见他这么笃定,索性也不拦着了,心思就又回到了早前的问题:“殿下,怀月的事你怎么看?” “阿语处理得很好。” 燕煜应着,他本也打算让人将那赤金祥云锁丢到怀月面前。 只不过他家阿语心善温柔,才会亲自过去一趟。 “那她同咱们一起出行之事呢?” “带。”燕煜眯了眯眼,“阿语不必担心,爷自会让人盯着她。” 星月草一事且不说,能让晋皇叔亲自游说让他们带上怀月,这里头有些什么蹊跷—— 待查。 而把人带上是最合适的摸清一切情况的机会。 没有旁的不该有的心思是最好,若是有,他们自然也不惧。 殷语听了燕煜的分析:“我知晓了。” 就这样,隔日一早众人启程离开晋城。 来时路上几位姑娘共乘一辆大马车,这次离开晋王府,王府特意准备了两辆比原先马车小些的马车,好让她们坐得舒适一些。 众人站在王府门前等马车过来时,怀月迎了上来:“安安公主,不知马车如何分座?” 安安公主一怔。 她们几人一路行来关系早已亲昵得如同姐妹,两辆马车对她们来说,完全可以随时更换位置顺序,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怀月这问题让人不好回答。 不过,想着怀月现在代表着一万两,安安公主遂耐心地寻了个答案:“本宫和嫂嫂,还有悠悠一起坐,蓁蓁、娉婷和白姐姐一车。” 怀月张了张嘴。 她随行就是为了打入众人的圈子,现下是让她一人单独乘坐马车的意思吗? 这样又要怎么才能融入她们? “安安公主,”怀月努力为自己争取机会,“为了让大家坐得更舒服些,咱们不如两两一车?” 安安公主不由脸色一沉。 怀月这是听不懂她的话吗? 虽说带上怀月一同出行,但大家毕竟还不算熟,无论是谁和怀月挤在一辆车上,都不是合宜的安排。 她和悠悠自是要黏着嫂嫂的。 蓁蓁和娉婷关系最好,也不可能分开。 白姐姐是她们最重要的客人,更不可能让白姐姐和怀月一车。 怀月见安安公主不说话,美眸一扫众人,心中有了想法。 在她看来,安安公主和于悠身份最是贵重,又是表姐妹,怕是不会乐意和她共乘马车。 而殷语手里有她的把柄,她也不想和殷语一起坐。 剩下姚蓁蓁、白娉婷和白渺她仔细打听过了,白娉婷的父亲不过是翰林院的小官员,不值得接触。 白渺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路上偶遇的杀手头子。 而姚蓁蓁的父亲是朝堂大臣,最是适合拉近关系。 所以,她私心里是想先和姚蓁蓁同座。 “那不如我和蓁蓁姑娘……”怀月看向姚蓁蓁,角眉梢释放着友好的笑意。 姚蓁蓁倏地睁圆了眼,挽住白娉婷道:“怀月姑娘,实在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和娉婷商讨。” 怀月蹙眉一瞬,随后看向白渺温婉一笑:“白姑娘旅途劳累,不如你单坐一车?” 白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怀月:“怀月姑娘刚才不是说两两一车,怎么现在又要将马车让与本姑娘?” 她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了一片薄薄的刀片,在手掌心中随意地转着,嘴角笑意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怀月蓦地心头一颤,不自觉就开了口:“若、若是白姑娘想和我一同乘坐马车,那也是行的。” 白渺轻笑一声:“抱歉,本姑娘不愿意。” 她手里的刀片飞转成花,忽地朝一旁树干上飞射而去,转瞬又弹射回来—— 路过怀月鬓间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幽幽的风。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怀月心底一跳。 然而还不待她多想,就听于悠轻笑一声:“怀月姑娘的一番好意心领了,只是你的马车太小,怕是不宜两人共乘。” 语落,就见王府仆人拉来了几辆马车。 众人凝眸一看,不由掩嘴噗嗤笑了。 第137章 谁才是最尊贵的客人 替换掉原先马车的两辆马车约莫是原先马车三分之二的大小,豪华又舒适。 别说坐三个姑娘,就是四人同坐也不觉得逼仄。 而最后那辆马车拉出来时,看上去还不若前面两辆马车的三分之一大。 就是坐上一个人,怕是也只能好生端坐,想要惫懒躺下,怕是空间也不足够。 更别说双人共乘了。 遂姑娘们都忍不住地笑了。 只笑过之后,又碍于礼仪问题收敛了神色。 怀月哪曾想到王府给她准备马车会是这么小,一时羞愤交加红了眼。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想着让姑娘们都能坐得更舒服些……” 而这时,于述刚好穿过马车走来,打算找自家妹子说事的他就这么迎面遇上了拿起帕子抹眼泪的怀月。 就很尴尬。 怀月抬起泪眼看见于述,眼泪串儿掉得更急:“于公子,请你帮怀月说说话。怀月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没料到马车会这么小……” “怀月知晓白姑娘是客人,才会建议她独自乘坐马车,那样会舒服些……” 她嘤嘤呜呜地哭着讲着,于述总算听明白了。 他扫了眼边上几位姑娘的神色,本着生意人向来不当面落人脸面的宗旨,温和道:“怀月姑娘不必难过,想来大家都明白你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没有错过自家妹子使来的眼神,于述继续道,“晋王说过此行怀月姑娘独乘一辆马车,所以姑娘无需客气,独自乘坐便可。” 言罢,他便不再多说,走向于悠方向说事去了。 怀月下了台阶,又觉得于述待她温柔友善,心中不免自矜。 “萱草,那我们上马车罢。” 众人陆续上了马车。 白渺倚在车窗旁,手里还是转着那银亮似雪的刀片。 “还真有说哭就哭的姑娘呢?” 她努着红唇低语。 因为平日里最不耐烦与娇滴滴的姑娘们相处,像怀月那样脸色说变就变的,她还是鲜少遇见。 姚蓁蓁和白娉婷对视一眼,小声道:“她方才那是没台阶下,才会哭了。” 哭自然不是真哭,只不过是为了博人怜悯罢了。 恰好又遇上了脾气最好的于大公子,哪能不好生利用? 这些都是京城贵女圈子里常见的戏码,见得多了她们倒是不觉得稀奇。 只不过对怀月是什么样的人,又多了几分了解。 白渺努努嘴,不以为意。 姚蓁蓁和白娉婷也没打算多讲。 毕竟怀月要一路同行,到底是要相处不短时间。 遂姚蓁蓁换了话题,好奇不已地看向白渺手里飞转的刀片:“白姐姐,你那刀片转得那么快,怎么都不会伤到自己?” 换了她,就是拿着小刀也得小心翼翼,更别说像白渺这样,眼睛都不带往手上看一看地耍刀片。 白渺红唇一弯:“这不是普通的刀片,它是回旋刀。若想不伤着自己,倒也简单。只要转得足够的快就行。” 姚蓁蓁和白娉婷:“……” 话是都听懂了,可又没明白。 白渺耐心地边比划边讲解:“手指这样发力,只要将回旋刀转起来了,就顺着它的转势给力。” 姚蓁蓁和白娉婷点点头。 看是看懂了,但做不来。 “白姐姐,那这回旋刀是因为会自动回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吗?” 要想学会白渺的功夫绝非易事,姚蓁蓁索性放弃,转而好奇地问起旁的问题。 “自然。”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5节 白渺将车帘撩开了些,望了眼外头正徐徐并肩启程的马车,红唇勾起,“你们看。” 言罢,就见她手中的回旋刀在日光下咻地飞了出去。 隔壁马车里,怀月正琢磨着早前发生的事。 本以为白渺不过是个身世不堪的杀手头子,她叫白渺独乘一车之事理应轻而易举,却不料白渺根本不答应。 嗤。 也就是那些江湖里来去的粗鄙女子,才会看不懂眉头眼额之色,不知进退地拒绝她的好意。 又或许,白渺同样端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怀月捏着帕子思忖,这一行的姑娘个个非富即贵,皆是大燕国最尊贵的女子,杀手头子有机会傍上了,不舍得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但那是之前。 现在她怀月既然来了,断没有让一个杀手头子占了那等好机会。 虽然这一次她输了,可下一回就没那么容易让白渺占便宜。 寻思间,她抬眸正好就对上了邪邪冲她一笑的白渺。 怀月正准备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哪知空中银光一闪,一道熟悉的光芒便冲着她飞驰而来。 她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整个身子如同僵化了一动不敢动,任着那刀片朝她面门射来却没法来得及闪躲。 就在刀片距离她的脸不过一寸距离时,倏地掉头往回飞了过去。 “抱歉。”白渺毫无歉意地笑了笑,“蓁蓁和娉婷想看看回旋刀,所以便小试了一番。以本姑娘的本领是不会伤到怀月姑娘的,姑娘无需担心。” 怀月深吸口气,蹭地将车帘拉了下去。 她死死地揪紧了手里的帕子,白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么个破鄙不堪的杀手头子,除了会舞枪弄剑讨好人外,还能会什么! 她就说了,白渺的心思根本不单纯,同样也是奔着结交权贵去的。 难怪刚才死活不肯单独坐一辆马车。 现下又为了讨好姚蓁蓁,拿着刀就往她这里扔,真当她怀月好欺负不成? 怀月咬牙忖度着如何回报白渺,忽地马车就停了下来:“怎么了?” 她没好气地扬了声。 外头传来萱草的回应:“姑娘,是秋葵姑娘过来了。” 殷语身边的秋葵? 怀月心中一惊,整了整发鬓道:“快让秋葵姑娘进来。” 秋葵挑了车帘往里,见着怀月先是恭敬地见了礼,随即道:“怀月姑娘,奴婢是奉我家姑娘过来给怀月姑娘递一句话。” “不知殷大姑娘有何话让秋葵姑娘带给我?”怀月不敢多怠慢,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婉的笑。 秋葵含笑:“我家姑娘说了,白渺姑娘是她们最贵重的客人,还请怀月姑娘知晓一二。” 怀月的脸骤然就变了颜色。 第138章 进瘴林 “怀月姑娘?”秋葵见怀月脸色发青,好心地提醒一句,“刚才奴婢说的话您听见了吗?” 怀月嘴角僵硬一笑:“本姑娘听见了。劳烦秋葵姑娘给殷大姑娘带句话,本姑娘同样把白姑娘当做最尊贵的客人看待,请殷大姑娘放心。” “奴婢省得。”秋葵躬身退了下去。 怀月见她离开,双眸登时冰冷一片。 “姑娘,”萱草担心地看着怀月,“殷大姑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怀月睃她一眼:“不过是下马威罢了。她现在是未来太子妃,想拿捏我自是因为……” “她有了危机感。” 怀月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天夜里她见太子满心眼里都是殷大姑娘,还颇觉泄气。 但现在殷大姑娘如此防备于她—— 莫非是因为担心太子会对她有意思? 女人的直觉向来灵敏,如果殷大姑娘有这样的担忧,那就说明太子有可能会对她动心! 思及此,怀月一扫心头郁闷之气:“不就是善待那个杀人头子么,这有何难。” 接下来的一两日,怀月还真的就消停了许多。 如非必要绝不前去打扰几位姑娘,只除了遇上几位公子时温柔婉约地说几句酸话显示楚楚可怜外,旁的都还算是融洽。 到了这日午后,车队在一处驿站歇脚。 “用过午膳便在驿站休息半日。”秦王给众人讲述接下来的情况,“傍晚用过晚膳后我们就出发,约莫数里地外是一座大山,因为白天山里瘴气厚重,不宜翻山。” “难道咱们要夜里翻山?”安安公主惊诧。 秦王颔首:“不错,咱们趁夜里瘴气最薄弱的时候翻山。” 这话一出,几位姑娘不见恐惧,反倒是个个兴奋地吱吱喳喳起来。 “我听说瘴气厉害的地方,时常是十去九难还。”于悠道,“也就是说十个人进了瘴林,能有一个出来就不错了!” 姚蓁蓁登时惊呼:“那我们今天夜里岂不是危险?有没有办法避开中那瘴气之毒?” “蓁蓁别担心,”怀月上前一步,“这件事我早有准备。” 她从萱草手里取过一件物什展示给众人看,“这是我们西南一带过瘴林最常用的面罩,它是用多种中草药浸泡后制成,可以遮掩口鼻。” “在过瘴林时候戴上此物,可以免去八成以上的瘴气侵袭。” 众人皆是好奇。 怀月将备好的面罩发了下去:“只要戴好面罩,再辅以防治瘴气的药丸,夜里翻山过瘴林便不足为惧。” 秦王仔细看过怀月递过去的面罩,颔首称道:“此物确实极佳,有劳怀月姑娘了。至于防治瘴气的药丸,太医署早已替我们备好,夜里出发前会下发到大家手里。待进入山林前服用即可。” 他这么一说,本想将药丸拿出来的怀月便没有收回了手。 有了防瘴面罩的提供,想必众人对她的印象又会好上三分,那便足矣。 因为夜里要出行,众人商讨片刻,就纷纷各自回屋歇下不提。 到了傍晚时分,用过膳后出发。 车队一路行至山脚停下,彼时天色渐暗。 “山路颠簸,不宜乘车而入。”秦王告知众人,“咱们在此做好准备,一同徒步进林。” 众人服过解瘴毒的药丸,又戴好面罩,两两并肩进了密林。 “有了万全的准备,加之夜里山林的瘴气较为稀薄,”怀月自认身为西南人,对瘴林比旁人都要熟悉,“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她扫了眼几位姑娘,“不过,夜里的林子蛇虫出没,其中有不少毒物。大家莫要走散了,且需得小心脚下。” 这话一出,姚蓁蓁忙紧张地拉住了白娉婷的袖子,低头东张西望。 “蓁蓁,”白渺安抚,“有人带路,自会留心蛇虫,不必太过紧张。” 殷语给众人递了香包:“把这香包系在腰间,可以防止绝大多数蛇虫靠近。” 语落,就见燕煜从前方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殷语的手往前走:“阿语,香包给爷一个。” “香包准备足够的。”殷语略略羞涩燕煜这么大喇喇地拉住她的手,只庆幸天黑林深,兴许别人没有发现这一点,“我叫秋葵拿给季宗了的呀。” “哦?”燕煜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季宗没给爷。” 在前头分发香包的季宗打了个喷嚏,嘟囔一句:“谁说我坏话!啧!” 众人进了林子,一路前行。 林子里山路难行,因为前后有侍卫开路和护卫,几位姑娘在中间还算安全。 几人虽说出身娇贵,但性子并不娇气—— 只是,性子虽然不娇气,甚至都有股想要媲美江湖姑娘的好心态,但奈何身子骨不争气。 在山林里走了一个时辰,就都累得直想趴下。 “这山还得多久才能翻过去?”于悠用袖子抹了抹汗。 神态轻松写意的白渺开口回应:“我上回用了两个时辰。” 众人:“……” “白姐姐,”姚蓁蓁好奇,“你上次翻山的时候顺利吗?” “挺顺利。”白渺眯了眯眼,“咱们这么防护,瘴气不是问题。有侍卫在,小型毒物也不是问题。” “唯一障碍是前方一处路口中有一条巨型毒蟒。” “巨型毒蟒?”众人抽气。 怀月则在夜色中一挑眉:“白姑娘既然翻过这个山林,必然路过过那只毒蟒,不知姑娘是如何安全过去的?” 白渺睇她一眼,不想说话。 怀月倒也不恼,继续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条毒蟒身长三丈,躯干如同树干一般粗细,其所居之处,数丈内草木不生,可见毒性之烈。” 语落,不说几位姑娘,就连随伺的侍卫也忍不住抽了口气。 秦王信步往回走了过来:“怀月姑娘如此熟悉那条毒蟒,莫非也曾翻过此山?” 怀月望着秦王,羞涩地摇了摇头:“王爷见谅。怀月所说亦是从有经验的人嘴里得知,并未亲身经历。” 秦王颔首,随后看向白渺:“白姑娘,不知上一回你是怎么从毒蟒身边过去的?” 想当年秦王随军路过此处瘴林,亦是被那条大毒蟒困过。 因为当年有皇后在,军队轻易过了毒蟒守护之处。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6节 今日他虽然有所准备,但若遇上有经验的人可以请教一二,自是不会错过机会。 他身为领队,要护卫所有人的安全。 第139章 原茅毒蟒 白渺没想到秦王会专程过来问她。 秦王身为大燕亲王,地位尊贵。 且他又是长辈。 按理说他要想了解什么事情,让人过来传她过去回话便是了。 本无需亲自过来相询。 可秦王却这么做了。 他神色温和毫无架子地提出疑问,让白渺不自觉便将所知一一道出:“回王爷,我路过毒蟒的时候是独身一人,是以当时只悄悄从它身下的树冠钻了过去,并未惊动毒蟒。” 秦王沉吟:“所以说,只要足够安静,在不惊动毒蟒的情况下路过,是上佳之举。” “可是咱们人员众多,”怀月没忍住点出事实,“想要安静度过根本不可能。” 她还以为白渺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子。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身好功夫,偷溜过关而已。 算不得厉害。 她悄悄地看了眼秦王,不由被他那如玉俊容和清贵气质看得呆了呆。 等会儿到了毒蟒前,她必定要好生表现下,让秦王知晓她这个西南第一美人除了拥有一副花容月貌外,还有着一身好本事。 秦王听见怀月的话,微微颔首:“怀月姑娘说得不错,咱们人多,要过毒蟒之处还需从长计议。白姑娘,不知你从齐国过来的时候,可有在山林中遇上沼泽地?” 他清楚记得,当年随军进瘴林时,曾被沼泽地阻拦,差点过不去。 哪知白渺却摇头:“回王爷,我一路行来除了毒蟒外,并未遇上沼泽地。” “这倒是稀奇了。” 秦王将当年沼泽地的情况给众人简单讲解,“如若沼泽地消失了倒是幸事。” “这件事怀月兴许知道。”怀月姑娘扬了声,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怀月曾听有经验的人提过那片沼泽地。”她慢悠悠地扫过众人,尤其是路过几位公子时眸光盈盈似水,“据闻沼泽地在二十年前曾是非常大的一片,人们想要穿行极为不易。然而随着年月逝去,沼泽地却日渐缩小,到了今天,想是只剩下了极小的地域。” “所以,白姐姐路过时候没有遇上沼泽地,是因为这个原因。”姚蓁蓁恍然大悟。 怀月温柔看她:“蓁蓁说得对。” 姚蓁蓁被怀月那似水般柔和的目光看得略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咽下了好奇之心。 众人歇息了半晌,又再继续上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有探路侍卫回来报禀:“王爷,原茅毒蟒就在前方十丈远距离处。” 众人顿时抖擞了精神。 放缓脚步靠近到约莫五六丈远处便停了下来。 “再往前容易惊醒毒蟒。”白渺声音清冷,她眯起眼看向那条巨蟒,“咱们宜在此地商量对策。” 姑娘们虽然早就听说了毒蟒的情况,但亲眼见着盘亘在巨树上的偌大的毒蟒时,仍旧忍不住心惊胆战。 “原茅毒蟒不比寻常毒蟒,”秦王对毒蟒的了解最深,“其不仅蛇牙有剧毒,而且澹液亦有剧毒。若是惊醒原茅毒蟒,它会喷射口中有毒澹液,是以周遭寸草不深,根本不敢有生物敢靠近数丈范围之内。” “怀月有应对之法。” 秦王神色一动。 当年路过毒蟒时,皇后曾在一只信鸽身上抹了能让毒蟒陷入昏睡的药液,他们将信鸽放向毒蟒方向,毒蟒将那只信鸽一口吞噬,很快就陷入昏睡,是以军队顺利通过。 这次出行,皇后亦有将当年的毒药交给了他。 只不过皇后说了,若是小辈中有人能够应对毒蟒,则不必急于将药液早早拿出来。 遂秦王便换了原本想说的话:“不知怀月姑娘有何应对之法?” 怀月浅浅一笑。 她先是看向白渺:“白姑娘身手了得,不知除了只身通过毒蟒不惊扰它之外,可还有旁的法子?” 白渺淡淡地回视她,不答反问:“怀月姑娘指的什么法子?” “例如以毒攻毒。”怀月没有卖关子,“毒蟒虽毒,但人间毒药无数,只要寻到可以克制毒蟒的毒药,将其压制住,我们便能安全通过。” 白渺嘴角一勾:“据我说知,毒蟒毒性极烈,要想有克制它的毒药,需得剑走偏锋。” “而且,”她朝怀月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本姑娘向来不懂毒,只会杀、人。” 杀人两字她说得轻而又轻,几乎只有怀月能够听见。 怀月心头一紧,飞快地瞪了白渺一眼:“既然白姑娘不晓得如何应对毒蟒,那怀月就小试一二。” 殷语走到白渺身边,抬眸看向怀月,眼底闪过一丝告警之意:“如此听来,怀月姑娘可是准备用毒药对付毒蟒?” “不错。”怀月从袖笼中掏出一个药瓶,“只要将这瓶子里的毒药抹在信鸽身上,再让信鸽飞向毒蟒,毒蟒吞噬信鸽后自会中毒,短时间内无法攻击我们,我们趁机尽快通过此地。” 这是她从有经验的老人那里打听到的当年皇后解决毒蟒的法子。 又哪里是白渺那种杀人头子和殷语那种京城贵女能知道的? 怀月让萱草将早前就备好的信鸽取了过来,亲自将毒药抹在信鸽身上:“王爷,能否麻烦一个侍卫大哥前去放信鸽?” 秦王颔首。 很快就有侍卫上前将信鸽接了过去,动作轻巧地奔向了距离毒蟒约莫两丈远处,将信鸽朝毒蟒方向投掷了过去。 众人屏息以待。 只见那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向了毒蟒,然而毒蟒却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根本不知道信鸽的存在似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毒蟒忽地睁圆一双黄绿色的蛇眼,不过眨眼功夫,它便蛇头一摆,一口就将信鸽整个吞进了蛇腹! “这样就可以了吗?”姚蓁蓁小声地问道。 怀月露出自信的笑:“自然。咱们可以往前走了。” “等等。”殷语扬了扬手,“先观察片刻再说不迟。” 秦王颔首,只示意几名侍卫上前查探情况。 几名侍卫走到早前放信鸽的侍卫身边,刚准备查问,就见那毒蟒倏地爆起三丈高,蛇头猛地一甩,无数黄绿星沫从蛇口四向喷射而出—— “小心!澹液有剧毒!” 第140章 秋后算账 突变来得太快,不过一个转眼就见毒蟒对侍卫们发起了攻击。 所幸几名侍卫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反应迅速地朝四周退去。 但毒蟒显然是被激怒了,甩起蟒尾拦截缠斗几人不止,还向四周不停喷射有毒澹液泄愤。 “时安,阿述,”燕煜果断道,“你们护着皇叔和大家往后撤退,爷领着侍卫去救人!” “是!”楼时安和于述应了一声,护着众人后退。 殷语将备好的匕首塞到燕煜手里:“殿下,若是有机会的话,用此匕首射中毒蟒。” 燕煜和她对视一眼:“放心,爷必做到。” 早在怀月倒腾信鸽的时候,殷语亦同步在准备可以解决毒蟒的毒液。 她用的是皇后给她的册子中记录的毒方。 因为缺少部分毒材,便对毒方进行了改动。 只是不确定毒方用在毒蟒身上效果如何。 不过,现下情况危急,怎么都要试上一试。 “我也去救人。”白渺看了眼正在和毒蟒搏击的侍卫们,转身往回走。 “白姑娘。”殷语走过去,将手套和回旋刀递给她,“如果可以的话,用此回旋刀伤它。刀上淬了毒素,只要戴着手套便不会有事。” 白渺颔首:“好。” 殷语等人退后数丈距离,远得已经无法清楚观战。 饶是如此,仍旧能听见巨蟒与侍卫搏击时候发出的剧烈声响。 秦王放心不下,吩咐楼时安和于述照顾好众人,背手往前走去。 于悠担心地往前一步,张了张嘴:“王爷,您要小心些……” 她的声音太小,弱得只有身旁的殷语听见了。 殷语握住她的手:“悠悠放心,不会有事的。” 于悠紧紧回握住殷语的手,目光切切地望向秦王离开的方向。 战局中的动静依旧来回不绝,众人提心吊胆地等待。 所幸的是,过了没有太久,终于在一声巨响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巨、巨蟒死了吗?”姚蓁蓁抖着嗓音。 “应该没有。”殷语应道,“那条巨蟒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兴许是殿下或者白渺将她给的利器伤了巨蟒,而上头淬的毒起作用了。 就在殷语寻思时,燕煜领着一行人往回走了过来。 众人忙迎上去。 “匕首和回旋刀都喂进巨蟒嘴里了。”燕煜含笑看向殷语,“不过三瞬功夫,巨蟒就倒下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7节 他的身上挂了彩,看上去甚是狼狈。 但目光熠熠,带着不负期望的光彩。 白渺斜倚在树让,单手替受了伤的手掌绑着绷带,不紧不慢道:“若不是那两柄利器,这一战必有死伤。” 姑娘们惊呼出声,个个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安安公主急急问道:“嫂嫂在上头淬了毒,可是把巨蟒毒死了?” 早前殷语把利器给两人时,众人都看在眼底。 殷语见大家都望向她:“原茅毒蟒本就是巨型毒物,想要配置出毒死它的毒方殊为不易。” “我配的方子只能让它昏睡两三个时辰。” “那也很足够了!”于悠接话,“咱们包扎处理好伤口,就赶紧离开这里。” 随行太医前去替侍卫们包扎伤口,燕煜则拉着殷语走到人少的一角:“爷受伤了。” 殷语笑着睐他一眼:“我替你包扎。” 安安公主等人则上前围住白渺,七嘴八舌地问着刚才战斗的情况。 白娉婷稍懂些包扎之术,重新替白渺将绷带解开,上了创伤药后再细细包扎。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白渺习惯了刀里来剑里去,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不认为是什么大事情。 可姑娘们却不乐意了:“白姐姐要爱惜自己才成。” “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皮肤,难能随意伤了?” “白姐姐皮肤白嫩,看着都替你疼……” 众人一阵发表意见,让白渺瞬间投降:“有劳娉婷。” 这厢才又高高兴兴地继续八卦刚才的战斗。 讲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留意到躲在一侧的怀月和萱草。 打从巨蟒被激怒开始伤人,怀月和萱草就躲避在人群最末尾,生怕被众人怪罪。 现下终于战胜了巨蟒,两人心里一松之余,又担心会遇上秋后算账。 遂仍旧躲在边上,没敢吭声。 白渺饶有兴致地往她们的方向睇了一眼,慢悠悠地开了口:“怀月姑娘自称会将巨蟒毒倒的毒药,怎么不仅没有生效,反而让巨蟒爆发了比平时还要高上一倍的杀伤力?莫非,怀月姑娘是故意想要利用巨蟒来达成什么目的?” “我没有!” 怀月一听就急了,她本想躲起来待事情过去后给众人道个歉便算了,可白渺这么一说,要是不好生解释清楚,今后她哪里还有脸面跟着众人一同去大齐? “我明明用的是最剧烈的毒药,怎知那毒蟒竟然会没事……”她声音愈发虚了下来,“那可是寻常人用上一滴就会暴毙的鹤顶红……” “鹤顶红?” 隐在一侧给燕煜包扎伤口的殷语骤然蹙眉,“怀月姑娘莫非不知寻常毒药对毒蟒来说根本无用?” 楼时安啧地摇起了折扇:“按刚才的情况看,可不是不起作用那么简单,分明是起了反作用。” “难道原茅毒蟒喜毒?”于述沉思中得出一个推论。 殷语凝神:“皇后娘娘确实有过这样的推测,说是原茅毒蟒这样的毒物最喜食用带毒的活物,兴许是因为它本身可以吸收毒素。” “若是这样,”楼时安刷地将折扇收了起来,“原茅毒蟒用了怀月姑娘的鹤顶红后,说不定其毒力又更添了三分!” 众人不自觉地望向怀月。 怀月被众人看得羞愤交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真的只是想要替大家解决毒蟒,怎么会知道它不惧鹤顶红……是我的不对,不该为了想要博得大家的好感就费心去做这么多事,到头来还连累了大家……” 她一边说一边拔腿就往外跑去。 “诶,”楼时安刷地又打开了折扇扇着,“怀月姑娘这往毒蟒那边跑过去,该不会是想揍毒蟒一顿出气吧?” 白娉婷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没事就摇你那折扇?看着很晃眼睛!” 第141章 只让你一个人看 原本还想说两句怀月的楼时安登时没了心思,刷地把折扇收了,一本正经地对白娉婷说:“白姑娘,这你就不对了。本世子这把折扇可不是普通的折扇,这折扇上画的美人图可是出自前朝名师之手……” 而且他一贵公子风流倜傥,摇摇折扇尽显意气风流,白娉婷可知道京城里有多少公子哥儿明里暗里都在学着他的模样? 偏生没有一个能比他更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白娉婷默默地看了楼时安一眼,眼里的嫌弃之色让楼时安如坐针毡。 “楼大世子,本姑娘就想问一下,这折扇的真实作用是什么?” 楼时安:“当然是贵公子的必备挂件。” 白娉婷轻嗤一声,神色一正道:“错。折扇,扇者,送凉风也。自古以来,扇子的作用就是扇风。只有姑娘家才会手执团扇,作掩面用。” “这大冷天摇折扇,在本姑娘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楼时安不自觉地接了话:“什么可能?” “这里有问题。”白娉婷指了指脑袋,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去。 “白娉婷!你给站住!”楼时安随手把折扇塞在后腰,大步流星地追着白娉婷往林子走,“你给我说说清楚,今儿个不说清楚本世子跟你没完!” 闹了这么一出,往毒蟒方向跑去希望能够被众人劝回来的怀月彻底被无视了。 怀月和萱草跑到离毒蟒约莫五六丈远的地方就不敢继续往前。 前方因为早前的混战一片混乱,不少树杈横倒在地,四下都散发着阵阵恶臭。 “姑娘,听说毒蟒的澹液有毒……”萱草怯生生地提醒,拉住怀月道,“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不能回去。”怀月咬着唇,飞快地思考着应对之法。 她本是真心想要用毒制服毒蟒,帮助队伍顺利通过这里的。 可谁能知道毒蟒不仅不怕毒,还因为她的毒变得暴躁而攻击了车队的侍卫? 要她说,区区几个侍卫算不得什么,况且人也没死,不过是受了些伤罢了。 但刚才大家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犯了多大的错事似的。 她也是一片好心! 怀月觉得挺委屈,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就只能按捺下住心底的不高兴:“萱草,你随我来。” 那厢燕煜拉着殷语往林子里钻:“原地休整还需一段时间,陪爷走走。” “可是你的手还没有包扎好。”殷语一边倒着脚步跟上他,一边拉着他的手继续绑绷带,“殿下,林子里蛇虫出没,咱们不宜走太远。” “有阿语做的香包,蛇虫不敢近身。”燕煜随口应着,觑了眼追白娉婷而去的楼时安,转了个方向。 他倒是没走太远,寻了一处树少的地方,拉着殷语在石头上坐下:“陪爷说说话。” 石头不大,两人只能紧紧挨着,殷语替燕煜包扎好手上的伤,又细心问道:“可还有哪里伤着?” “没……”燕煜应了一声就改了口,“刚才战况激烈不觉得疼,现下倒是觉得哪哪都挺疼的,要不阿语替爷检查下?” “还有哪里疼?”殷语一听就紧张了,站起身上下来回地翻看,“胳膊疼吗?胸口呢?后背呢?” 燕煜含笑,由着殷语检查,忽地就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时候发生的事:“阿语,爷记得那天在兴永侯府,你也是担心爷受伤,一双手在爷身上来回地摸……” “殿下!”殷语手一顿,抬头便望见了月色下燕煜那双带笑的黑眸,“你没有受伤对不对?糊弄我的对不对?” 她气怒地往燕煜肩膀捶了一记,就听燕煜闷哼一声:“阿语,疼。” 疼是真疼。 不过燕煜也没当回事。 毕竟上战场各种伤都受过了,刚才与巨蟒搏斗,因为殷语下的毒效果极佳,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他只是不小心挨了一两记蟒尾。 然而殷语却慌了神,不是因为燕煜喊疼,而是她感觉到了手下一片濡湿。 “你别动,我替你看看。” 燕煜身着深色锦袍,月色下看不出来血迹,殷语替他将外裳脱了后,白色里衣上才露出了一片猩红。 她又气又恼。 明明受了伤,偏生要和她说笑。 刚才手掌上不过是擦伤,真正的伤口在肩膀上。 “把上衣脱了,需要包扎。”殷语冷着小脸,顿时让燕煜老实了。 他乖乖把里衣脱掉,由着殷语替他上药包扎。 “幸好没有毒。”殷语仔细洒了创伤药粉,又结结实实地替他捆了好几圈绷带,“每天都要换一次药。” “阿语你替爷换就成。” 别说每天换一次药,就是换十次他也没问题。 殷语睐他一眼:“以后受伤了要先处理伤口,不能再像刚才那样。” 有那拉着她钻林子的功夫,伤口早就包扎好了。 “爷这不是不习惯在大家面前脱衣裳包扎么。”燕煜笑着应道,“只让阿语一个人看。” 殷语呆了一瞬,才想明白了燕煜的话中之意。 登时脸蛋就热了起来。 啊呸呸呸! 好好地包扎伤口,说什么虎狼之词! 真当她闺阁姑娘听不懂吗? “阿语?”燕煜见殷语满脸羞涩,忍不住逗她,“难道阿语想让爷在别人面前包扎伤口?” 殷语莫名就想到怀月看燕煜的眼神,想也不想应了:“才不!” “爷就知道阿语舍不得爷被人看去了。”燕煜一把拉住殷语往怀里带,伸手将她的鬓发抚到一旁,俊脸越靠越近。 殷语抬起眼眸,伸手按在了眼前的俊脸上推开他:“娉婷她们也在林子里。”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8节 万一被人看见了,以后她还有脸见人吗? “爷什么都没做。”燕煜笑着应道,“还是说阿语希望爷做些什么?” 殷语:“……” “殿下,殷大姑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怀月的声音。 殷语和燕煜几乎是同时拉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袍往身上披了过去,燕煜的手正好握在了殷语的手上,殷语挣了挣,燕煜却没肯放开。 怀月走近前来,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屈了屈膝,眼眸一垂泛起淡淡泪花:“殿下,怀月是过来请罪的。” 第142章 真打 请罪? 燕煜和殷语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怀月则嘤嘤呜呜边哭边道:“怀月本是好意,哪曾想没有伤着毒蟒,反倒是让不少人受了伤。怀月着实愧疚不安,特地前来请罪。殿下,怀月心意赤诚,您要打要骂,或是要怎么罚怀月,怀月都会乖乖顺从的。” 燕煜拧眉,认真琢磨起如何惩罚怀月最是恰当。 怀月的问题在于好大喜功。 没有弄清楚毒蟒的真实情况就胡乱指挥让侍卫前去投毒。 若搁在军队里,犯下这样的错误必定是要重罚的。 至少十个军鞭。 但他们此行只是周游,而因为阿语巧手用毒在关键时刻制住了毒蟒,使得虽有人员受伤,但影响并不算太大。 倒是不必上十个军鞭。 而且还需顾及到晋皇叔的脸面。 要他看,罚两个军鞭应当差不多了。 既不会让怀月伤得太重,又能让她长长记性。 燕煜在殷语耳边将想法讲了:“阿语觉得如何?” 殷语默默地看了燕煜一眼。 在她看来,怀月请罪并非真心为了讨惩罚,顶多只是道个歉罢了。 她家殿下就这么正儿八经地把惩罚给想好了,会不会有些什么误会? 燕煜听了她的话,登时眯起眼看向怀月。 “怀月姑娘刚才所言可当真?” 殷语莫名想要掩面,今儿个才知道自家殿下是个这么直接了当的人。 怀月忙抬起波光潋滟的眸,看上去可怜兮兮,她用力地点点头:“怀月所言句句是真!” 燕煜朝殷语递了个眼色:看,爷没理解错。 殷语:“……” 若是她所知无误的话,打军鞭和寻常的杖责是两回事。 一个军鞭下去,怀月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怕是就能趴上半个月起不来身。 这还要随行一同去齐国,回头定会耽搁了行程。 燕煜想了想,觉得殷语说得有道理,惩罚是必须的,但如果耽搁行程,却不大妥当。 遂抬手招来季宗:“怀月姑娘好大喜功,害得队伍半数人马受伤,待翻山后杖责两个军棍作为惩罚,以示告诫。” “什么?”怀月陡然一惊,双目圆睁地看向燕煜,“殿下……” 她只是为了博得众人好感才前来请罪,殿下怎会真的要降下惩罚? 一定是因为殷大姑娘吹了耳边风! 她飞快地瞪了一眼殷语,“殿下,怀月、怀月……” “怎么?”燕煜耐心告罄,“怀月姑娘刚才不是说了真心领罚?难不成是欺骗本宫?” “不、不是的……” “季宗。”燕煜扫了一眼季宗,不再说话。 季宗机灵,忙上前半推半请地把怀月带了下去。 隔了不多久,众人便启程继续翻山。 离开了毒蟒所居之地,后续的路程顺畅多了,终于在天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众人翻过了遍布瘴气的山林。 几位姑娘终于上了马车,个个又累又困,可一整晚的经历让人依旧精神抖擞,没有多大的困意。 “我听说皇兄给怀月下了惩罚?”安安公主抱住茶盏喝着,一双眼八卦兮兮地看向殷语。 殷语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安安公主噗嗤一笑:“真不愧是我皇兄,套句母后的话说,皇兄就是一直男!” “什么是直男?” “直男呀,就是……”安安公主歪着头想着,“大概就是一根筋通到底。就像怀月去道歉,嘴里虽然说认打认罚,但换了谁都明白那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可直男呢,就会认为怀月是真的想要受罚……” 话还没说完,于悠就已经笑得在车座上打滚:“好可惜刚才没看到怀月姑娘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她在秦皇叔那里讨了好,”安安公主撇撇嘴,“在你哥那边又正好碰上他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自然就以为我皇兄那儿会是类似情况。” 怀月最先是找秦王道歉去了的。 秦王向来温文儒雅,又是长辈,除了提醒怀月以后要注意外,并没有多加苛责。 随后怀月又去找了于述。 于述更不消说了,身为生意人从来都是以和为贵,也没有为难怀月。 那样一通委屈道歉下来,在附近收拾伤口的侍卫们都觉得怀月虽然坏了事,但到底是娇贵姑娘家,能认错已经是极好的了。 怀月感受到了众人的肯定,才信心满满地去找了燕煜。 只可惜,燕煜根本不吃那一套。 还真给她定了惩罚。 “怀月这次是偷鸡不成……”于悠话音未落,忽地外头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她骤然坐起身,“这会儿就开打了?” 三人忙拉开车帘往外看去。 燕煜当时说的是翻了山后就行责罚,是当真的? 殷语探头看过去,果然就看见怀月趴在长凳上,一个侍卫扬起军棍在她后背又打了一记。 怀月痛呼一声,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送上马车,让太医替她上药。”站在一旁的燕煜淡声吩咐,随后道,“启程。”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启程。 过了不多时,秋葵挑帘进来禀道:“怀月姑娘不肯让太医给她疗伤,闹腾着一直没法子出发。” 于悠小声嘀咕:“刚才不是都晕过去了么?” 这还挑剔起太医来了。 “董太医今年都五十多岁了。” 为了出行安全,父皇专程指派了经验丰富的董太医随行,那年岁做怀月爷爷都可以了,给看个伤口能有多大问题? 安安公主对怀月的印象愈发不好了。 “要不我去给她看看吧。”殷语拿起随身药箱起身。 两记军棍虽然不轻,但顶多只是会有淤青,若是敷上她做的药膏,想来三五天应该就能下地行走。 安安公主和于悠对视一眼:“嫂嫂,我们一同去。” 三人下了马车,就看见怀月的马车前围了不少人。 姚蓁蓁和白娉婷也过来了:“怀月姑娘情况可是很不好?” “去看看才晓得。”殷语应了她们一声,率先走到了马车前。 燕煜正拧着眉头在听董太医禀报,脸上如雪寒霜。 而马车里,一阵又一阵地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楼时安刷地打开折扇,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啪地收起来插到腰后:“不是她自己主动请罪领罚的么?这会儿不肯让董太医看诊又是何故?想多疼几日以示诚心?” 第143章 又到青衣城 楼时安嗓门不小,这一句话说完,马车里的哭声骤歇。 就在众人心中松了口气的时候,马车里爆发出新一轮的哭声,哭得更加凄惨:“楼世子怎能这样说怀月?怀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伤在后背,所以才不便让太医查诊……怀月虽说有过,但已经诚心道歉,且又领过惩罚,楼世子这般说,要怀月有何颜面见人?” 楼时安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本世子刚才那话是为了鼓励你,别误会了。只不过你现在不肯让太医查诊,倒是耽搁了行程。” 怀月听了,愈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怀月不敢耽误大家的行程,就这么走便是……” “怀月姑娘,”殷语看了燕煜一眼,扬声道,“我懂些医术,不若让我进去帮你看看?” 马车里的哭声又静了一瞬,随后是怀月抽噎的声音:“多谢殷大姑娘一片好意。怀月本身就是医者,让萱草替怀月上些药就行了,不必劳烦殷大姑娘的。” 众人对视一眼。 又听怀月继续道,“请问殿下在外面吗?” 燕煜拧眉。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09节 季宗见状回应:“怀月姑娘找殿下何事?” “殿下,耽搁行程是怀月的不是,”怀月幽幽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怀月真的没事的,还请殿下安排启程罢。” 燕煜沉着脸向季宗丢了个眼神,拉着殷语送她去了马车:“昨天累了一整夜,阿语好生歇歇,待到了下一处城镇,爷再叫醒你。” 众人各自归位,继续启程。 怀月的马车仍旧是落在最后,车厢里,萱草提心吊胆地偷偷觑了觑外头:“姑娘,没事了。车队开始走了,不会有人上来给姑娘查诊的。” “那就好。”怀月松了口气,手轻轻地抚上后腰,“虽说偷偷穿了软甲,可那两军棍下来,还是疼得我腰都快断了。” “疼是肯定会疼的。”萱草心疼自家姑娘,伸手替她轻轻揉着,“穿了软甲好歹不会伤得那么厉害。” “那是。”怀月将迎枕抱在怀里,斜斜挨着车壁闭上了眼。 这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满满是燕煜和殷语相依偎在月色下的画面。 若不是殷语,殿下又怎会舍得那样罚她。 这笔账,她记下了。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离燕齐边境愈发近了。 这日午后抵达青衣城。 “青衣城内居住着青衣族的族民,因为地界环境、民族文化等原因,一直以来都是由当地族长自行管辖,”秦王告知众人,“只每岁按时往朝廷进贡。” 安安公主好奇问道:“秦皇叔,安安听闻青衣族有圣女,而圣女可以感知天地,无所不能,可有此事?” 秦王含笑:“确实如此。” 于悠叭叭接话:“可圣女那是最神秘的存在,咱们在青衣城只逗留一日,怕是没机会见着。” 众姑娘齐声叹息惋惜。 秦王见状,并未多言:“进城罢。” 青衣城与寻常城镇大不一样,处处可见奇形怪状的山石搭建的店铺房子,古朴淳真,别有风情。 城中居民热情好客,众人一路往里行时,不时有人家端了茶水上来给众人饮用,还有的捧着特有的小吃献上,让一行人不得不是时时停下来道谢。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寻及一处合适的客栈落了脚。 待简单收拾妥当,就有管事模样的人前来禀报:“诸位贵客,圣女有请。” “圣女?”几位姑娘惊讶得捂住了嘴,“圣女怎么知道咱们来了?而且为什么会请咱们过去?” 这厢吱吱喳喳地讨论着,那厢秦王已经回应了:“有劳知会,本王这就带人过去。” 很快一行人就又出了客栈,只怀月一进客栈就以伤势未愈留在屋中休息,并未跟随在后。 “本王十数年前曾来过青衣城,对此城颇是熟悉,”秦王缓步在前领着众人,温声与那管事说道,“不知圣女府居于何处?” 管事恭敬应道:“回王爷,圣女府位于青衣街甲子号。” 秦王眸色倏地一凝:“青衣街甲子号?” 想当年他来青衣城时,曾是历任圣女所居之处的青衣街甲子号被夷为平地,上头杂草丛生。 不知今日又是如何一个境况? 很快秦王就得到了答案。 在青衣街甲子号处,矗立了一座高大巍峨又极富神秘色彩的庭院,门前用古老文字书写了圣女府三个大字,骤一看去竟让人有种昏眩不敢直视之感。 “圣女府到了,王爷有请。” 众人随着管事进了圣女府,在一处古老的大殿里,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圣女。 圣女似乎与秦王熟识,一见面便细声与秦王说起话来。 几位姑娘在下面偷偷瞧着,一个个兴奋地小声议论:“圣女看上去好年轻呀,瞧着也就比咱们大上四五岁的样子,而且,明明看着高不可攀,可神态又好亲切。” 姚蓁蓁压低声音:“你们有没有发现圣女和秦王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诶,娉婷,你做什么捏我。” 白娉婷瞪她一眼,小声岔开话题:“秦王本来看着就年轻,楼时安说他和秦王出门,百姓都以为是兄弟。” “楼世子还给你说这个了?”姚蓁蓁登时就被勾起了兴趣,娉婷什么时候和楼时安这么熟了? 于悠默默地看了眼和圣女叙话的秦王,垂头丧气地别开了眼。 就在这时,圣女朝几位姑娘走了过来,她走到于悠面前站定,温柔笑着问道:“这位可是安安公主?” 于悠一愣。 安安公主忙站了出来:“我才是安安。她是悠悠。” 圣女失笑:“实在抱歉,实在是悠悠县主长得和姑姑太像了,所以我才认错了人。” “姑姑?”于悠和安安公主都不解地眨了眨眼。 “这事说来话长。”圣女拉着几位姑娘坐下,温声道,“你们别瞧我现在好好的,在我二十岁之前,我因为被人下了毒,神智一直停留在十岁,心性与孩童无异。” “我二十岁那一年因机缘巧合遇到了皇上和皇后等人途经青衣城,皇后亲手替我解了毒,才让我的神智渐渐成长,慢慢与常人无异。” “因为皇后对我恩重如山,是以解毒后,心性尚未成长的我一直称皇后为姑姑,哪怕是到了今天,仍没有改过来。” 第144章 忙碌的夜 青灵圣女所言句句属实,当年皇后救活的不仅是青衣族的圣女,而且是救了整个青衣族。 “若不是姑姑在,我怕是活不过二十岁。” 青灵圣女是青衣族唯一的圣女血脉,如果她没了,那青衣族便不再有圣女,这代表着青衣族将渐渐走向衰败和没落。 “虽然我的年岁比皇后娘娘还要大上几岁,”青灵圣女坦言,“但她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那个爱护着我的姑姑。” 众姑娘听得认真,心头不由皆是一叹。 从青灵圣女短短几句话和她的神情中,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对皇后娘娘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濡慕之情。 众人在圣女府用过晚膳,夜色渐暗。 青灵圣女得知秦王打算明日启程,花了好一番功夫挽留:“难得来一趟青衣城,怎能这么快就离开?” 秦王被青灵圣女灼灼的目光看得略不自在:“此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待回程时会再来青衣城叨扰。” “那……好罢。” 青灵圣女亲自送众人出了圣女府,又对秦王道:“秦哥哥留步。灵儿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单独和秦哥哥讲明,不知秦哥哥可否逗留片刻?” 秦王思忖片刻,颔首同意了。 众人回了客栈。 待简单梳洗过,燕煜又熟门熟路地去把媳妇拐上了客栈屋顶看月亮。 他拉着殷语的手抱怨:“肩膀上的伤又疼了,阿语要不再替爷上上药?” 殷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天上一次药即可。” 今日上午赶路时,燕煜就以要换药之由把她请去了他的马车上。 换药自是真的换药。 只是分明可以等夜里落宿客栈了再去给他换的,非要大白天地两人独处一辆马车换药,闹得小姐妹们个个都笑得很是暧昧。 就让殷语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而且,燕煜上好药后又东拉西扯的,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放她回去。 燕煜见殷语气鼓鼓的样子,不由投降:“那好,明日上午阿语再来爷的马车替爷上药。” “那样不妥。”殷语郑重其事地拒绝,“我若是上了你的马车,那楼世子就只能骑马了。” 燕煜摸摸鼻子:“时安最喜欢骑马,没事。” 此时,正溜去找白娉婷的楼时安刚站在白娉婷的屋前,就打了好大一个喷嚏:“谁惦记着爷?” 白娉婷倏地推开窗子:“你又来做什么?” “是你对吧?”楼时安笑得暧昧,风流倜傥地抚了抚额角鬓发,“知晓娉婷姑娘惦记着本世子,本世子就纡尊降贵过来了。” “没事就滚。”白娉婷翻了个白眼,倏地就又把窗户关上了。 哪知楼时安眼明手快地将折扇卡在了窗户缝隙上:“等等!本世子有正事儿!” “说。”白娉婷瞪着杵了半截进窗户的折扇。 “圣女不是留下我爹说事么?”楼时安不卖关子了,“刚才我看于悠偷偷溜出了客栈,往青衣街甲子号方向去了。” 白娉婷一怔:“你是说悠悠去找王爷了?” “没错。”楼时安抛出钩子,“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可是听说圣女以前对我爹有意思……你说于悠这会儿过去,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所以你来找我一起去看看吗?”白娉婷瞬间明白了楼时安的用意。 “不错,去不去?” 屋里静默了数瞬:“你等我一下。” 无独有偶,躲在屋顶看月亮的燕煜和殷语都看见了于悠离开客栈的身影。 “悠悠会不会是找王爷去了?”殷语想起圣女单独留下秦王之举,不由担心,“殿下,咱们跟上去看看?” 燕煜微微蹙起了眉。 关于青灵圣女的事情,他比众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当年母后救了青灵圣女之后,青灵圣女的外曾祖母青衣圣女为了肃清青衣族内患,曾嘱托父皇母后带上青灵圣女一同奔赴燕齐边境参加战事。 青灵圣女和他们大燕皇室确实有着不一样的深厚情谊。 母后也曾无意中提起,青灵圣女当时虽然神智从十岁开始慢慢增长,但对秦王却甚有好感。 只是秦王七情不动,仅把青灵圣女当做妹妹看待。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母后曾说过青衣族的每一任圣女都会在四十岁前生下女儿,继任圣女之位。 按着青灵圣女的年岁算来,时日应该也差不多了。 殷语听了燕煜的讲解,不由张了张嘴:“你是说青灵圣女想要嫁给秦王,替他生下女儿?”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0节 “或者可以反过来理解。”燕煜含笑。 殷语顿时囧了。 实在很难想象如秦王那样谪仙般的人物,会愿意去做青衣族圣女延续血脉的夫配。 “我觉得王爷不会答应的。”殷语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燕煜赞同。 “可悠悠这么跑过去,”殷语还是放心不下,“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必担心。”燕煜睇了眼从客栈匆匆出来的两个身影,“有人比我们更担心,已经跟过去了。” 语落,就见楼时安和白娉婷出了客栈,往青衣街甲子号的方向奔去。 殷语舒了口气。 虽说楼时安有时候不怎么靠谱,但毕竟秦王是他爹,而且又有沉稳的娉婷在旁,应当不会有问题。 燕煜见殷语巴巴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发呆,不高兴了。 他伸手托住殷语的双颊,将她的面容转向自己:“阿语,你脸上脏了。” “啊?”殷语登时清醒,伸手就往脸上摸去,“哪里脏了?” 出门前她分明有照过镜子,是干干净净的呀! “这里。”燕煜把她的手挪开,靠近几分道,“爷帮你擦。” “好。”殷语仰着脸儿应了。 燕煜看着月华下洁白的容颜,眸色渐深。 他轻轻拂过她的额角,又缓缓地从她柔软的脸颊滑下,最后落在小巧丰润的红唇边上小心擦拭:“圣女府晚膳后的牛乳羹鲜甜浓郁,阿语可喜欢?” 殷语被他的气息吹拂,人有些懵:“我觉得挺好吃的。” “爷也觉得。”燕煜又靠近了些许,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阿语嘴角还留有一丝牛乳羹,让爷再尝一尝。” 语落,以吻封印。 第145章 问心 圣女府一处假山石前。 秦王背手而立,青灵则站在他身后,眼角眉梢是暖融的笑意。 虽然一别十数年,但秦王不仅音容一如当年,就连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亦没有改变。 她清楚记得初见秦王时就特别喜欢他,成日秦哥哥长秦哥哥短地追在他身后问长问短,而秦王总是那么温和。 哪怕是告诉她只是待她如同亲妹子,也温和得让人生不起气来。 “秦哥哥相信缘分吗?” 秦王一怔:“灵儿缘何问起这个?” “我相信缘分。”青灵笑道,“像当年我在二十岁前能够幸运地遇上姑姑出手相救,就是一种缘分。” “如今一别十余年,秦哥哥又来了青衣城,灵儿觉得亦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缘分。” “秦哥哥觉得呢?” 秦王转身看向青灵,微微颔首。 青灵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王:“秦哥哥,灵儿听说许多年前你就和前秦王妃和离了,是真的吗?” 这在大燕早已不是秘事。 秦王稍怔:“是的。” “秦哥哥为什么要和离?”青灵愈发谨慎了,“是……因为姑姑吗?” 早在十余年前初相识,喜欢缠着秦王的青灵就发现秦王看姑姑的眼神不一般,虽说秦王当时否认过此事,可青灵心中依旧认定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秦王瞳孔微缩:“不是。本王和离为的是自己,也是为的前秦王妃。” 前秦王妃是个很好的女子。 当年为了他亦曾付出许多心思。 他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感情这种事,并非单方面付出就一定要违着心意去迎合,至少他做不到。 如若前秦王妃只在意王妃之位,与他可以相敬如宾共度一生,他兴许不会选择和离。 可前秦王妃是个真性情的女子,秦王不想耽误她。 遂才在前秦王妃提出和离的时候同意了。 而后来,前秦王妃也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和离,是为了他们两人自己,非关他人。 秦王的神色笃定自然,让青灵不由生了三分相信,眼底闪烁着期盼。 “秦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们青衣族关于圣女继承的传说?” 秦王挑眉:“灵儿所指的是?” “我们青衣族的圣女,通常是二十岁那年去求得圣山恩准,然后成为当代圣女。圣女守护族民,直到四十岁前生下女儿,孩子将会成为新一任的圣女。” 青灵缓缓讲道,“而今灵儿已快到该诞下圣女的年岁。这个月来,灵儿正为此事发愁,不曾想秦哥哥就来了。” “所以说,这对灵儿来说是莫大的缘分。” 秦王心中一突。 青灵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哥哥可愿意成为灵儿终身伴侣?”青灵坦白而诚挚,“灵儿身负照看族人的重任无法离开青衣城,如果秦哥哥可以留在青衣城陪伴灵儿。若是秦哥哥不习惯青衣城,也可以回京。待灵儿完成圣女之任,便能随秦哥哥天涯海……” “等等。”秦王抬手制止了青灵的话,“灵儿,这事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青灵不解,“难道秦哥哥心中另有她人?” 秦王拧眉:“并非如此。” “既然没有别人,为什么灵儿不可以?” 秦王无奈:“灵儿,实在抱歉。” 青灵摇摇头:“我想听的不是抱歉,秦哥哥,你骗我对不对?你的心里一直还是有着姑姑,所以你才会和离,然后独身至今,且不同意我的建议。” 秦王沉默了。 兴许他心中是曾经有过不该有的人,但少年轻狂,一眼钟情,当年的他确实无法按捺住满腔情意倾注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只他知晓帝后情深,从未曾因为自己心中有情,就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事实上,他的感情除了青灵外,从未被人发现过。 包括帝后。 不过都是尘封往事罢了。 早在五年前,或是十年前,他就已经将那份感情放下了。 因为他很清楚帝后之间的情意世间少有,容不得任何人的插足,更容不得任何多余感情的玷污。 他是真的早就放下了。 只不过再未有遇到过让他倾心的女子,所以才独身至今。 “灵儿,”秦王郑重道,“本王选择独身,是因为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不是因为心中还有别人。你在本王心目中一直是如同妹妹般的存在,我们两人绝无可能。” 青灵抿起了唇。 秦王语出诚挚,她并没有被羞辱的感觉。 反而有种深深的不解。 像秦王这样的好男儿,如若真的心中无人,怎能这样孤身一辈子? “我不相信。”青灵摇摇头,“秦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只是觉得或许,秦哥哥你把自己骗了。” 秦王不解。 青灵却没有再多说,她只讲道:“秦哥哥,这处假山前是一座灵阵,名叫问心。” “问心灵阵可以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心中所想、心中所思。” “而且,还能让我们看到心中真正欢喜的人。” “如果秦哥哥心中的人是姑姑,在灵阵里看见的人就会是姑姑。” 秦王拧眉:“你是青灵。” 青灵一笑:“灵阵尚未完全启动,秦哥哥所见自然是真。灵儿刚才已经启动了灵阵,接下来一刻钟时间里,秦哥哥会看见这半生中最在乎的人。一刻钟后灵儿再来,若然秦哥哥还认得出灵儿,那么就证明秦哥哥所言不假,你心中已无他人。” 言罢,宛若有一阵烟雾吹过,青灵转身离开了。 “秦哥哥别急着离去,不妨坐在山石下,好好感受我们青衣族灵阵的灵妙之处。” 她踏足而出,刚走出灵阵范围,就听得府里仆人前来禀报:“悠悠县主求见。” 青灵一挑眉:“让她进来。” 不多时,于悠就随着仆人到了灵阵外的凉亭里。 青灵坐在亭中看她沐月而至,神情有一霎恍惚。 仿佛是看见了当年的姑姑一般。 “悠悠县主怎么又回来了?”她含笑问道。 于悠揪着指头,略有些别扭:“青灵圣女,不知王爷身在何处?” 第146章 打打闹闹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1节 青灵凝神望着于悠,将她那迟疑中夹杂着勇气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 以她看人的经验,几乎在一瞬间就看明白了于悠的女儿家心思。 像秦王那样美好的男子,哪怕再孤芳独赏,也无法杜绝一颗颗芳心的追随。 倒也不觉得奇怪。 “悠悠县主为何会来寻王爷?”青灵心中闪过思绪,浅笑发问。 “我……”于悠揪揪手指,“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明日还要启程。我见王爷久久不归,所以才过来看看。” “只是如此?”青灵掩嘴轻笑,“我还以为悠悠县主是因为担心王爷,才会寻了过来。” “王爷他在哪里?”于悠再问。 青灵站了起身:“悠悠县主想不想知道王爷心中是否有人?如若有,那个人又是谁?” 于悠呆住。 青灵背对着她,却仿佛能看见她的每一分神情似的:“如果悠悠县主想知道,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刚才秦王拒绝了她的求亲,她本该见好就收。 然而她却没忍住启动了灵阵,想要一辨秦王的真心。 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身为圣女多年,她一直以来都能将情绪压制得很好,没想到遇见故人,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王不愿,她自然只能另寻他人。 圣女传承,向来不得违人心意,否则得不到圣山的恩允。 可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说不定,会有另外一番结局。 “什么意思?”于悠不解地开了口,第三次发问,“王爷到底在哪里?” “他在我们青衣族独有的烈火灵阵里。”青灵转过身,眸底掩过一丝狡黠。 “烈火灵阵?” 于悠声音一颤,“王爷他可还好?他为何会在灵阵里?你快放他出来!” “县主别急,烈火灵阵考验的不是躯体,而是心灵。”青灵道,“烈火灵阵又称问心灵阵,处于灵阵中的人会看见心底最在意最思念的人。” “这份思念会如同烈火焚烧般灼炙那个人的心灵,痛彻心扉,所以谓之烈火灵阵。” “在灵阵开启的时候,无论任何人步入阵中,都会被他误认为是心上人。” “而他的言语和举动,则是他内心里最渴望对心上人所说和所做的。” “不知悠悠县主可想进去一观王爷的心?” 于悠满面震惊。 世上当真会有如此神奇的阵法? 青灵圣女为何要把王爷困于阵法之中? “你喜欢王爷?”她脱口而出。 青灵失笑:“或许并不。至少,远不及县主。” “只不过,若县主不想进去。那青灵就要进去看看了。” “我去!”于悠想也不想道,“王爷在哪里?我去看他。” 她才不会让青灵圣女去看毫无防备的王爷。 如果真如青灵圣女所说,王爷会吐露心上人的消息,那更不能让外人瞧见了。 她会替王爷守密。 无论他心底的那个人是谁。 青灵圣女含笑:“也好。秦王就在前面假山石处,县主直接过去就能见着了。” 与此同时,圣女府东侧高墙前,白娉婷正踩在楼时安的肩膀上往院子里翻。 他们一路追到圣女府外,正好看见守门仆人将于悠迎了进去。 若是再堂而皇之跟进去自是不妥。 于是楼时安便出了个主意—— 爬墙。 他们跟来圣女府虽说主要是担心于悠和秦王,但到底圣女是秦王故交,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反倒是被秦王发现他们跟踪,说不定会生气。 尽管楼时安长那么大,都未曾见秦王红过一次脸。 可事关于悠,楼时安的第七感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白娉婷顺利落了地,等了片刻不见楼时安进来,不由有些担心。 她四下张望,把不远处的一块石凳搬了过来,站上石凳垫高脚往院墙外看去。 就在这时,楼时安高大的身躯爬了上来,他正准备往里翻,就看见了和他几乎只有半臂距离的白娉婷。 月色明亮,照清了她脸上的淡淡忧色。 楼时安眼睛一亮,半趴在墙上不动了:“我说娉婷姑娘,可是一刻不见本世子就觉得心中忧得慌?” 白娉婷脸上一冷:“一天不瞎说你嘴巴痒是不是?” “娉婷姑娘说得极是!”楼时安翻了过来,坐在墙上自诩俊逸风流地抚了抚鬓发,“本世子嘴痒不痒,娉婷姑娘可想试一试?” “楼时安!”白娉婷刷地就红了脸,伸手用力一推,只听楼时安惊叫一声,整个人就往墙外栽了过去! “哎!你这!” 白娉婷没想到一时失手把楼时安给推倒了出去,又是担心他会不会摔出毛病,又是担心他们闹的这番动静会不会引来圣女府的人。 她急急往后看了看,庆幸没有人发现他们,又忙垫高脚往外看去。 外头黑漆漆一片,没有声响。 楼时安不会真被摔晕了吧? 白娉婷抽了口气,手忙脚乱地爬上院墙,探着身子往下看去。 就见楼时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白娉婷小声用气音叫了几声,不见楼时安有回应。 她心中略急,便又从院墙跳了下来。 “楼时安。”白娉婷靠近,蹲在楼时安身旁推了推他的肩膀。 楼时安依旧是一动不动。 “楼时安!”白娉婷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伸手去摸楼时安的头,生怕他是因为摔着了脑袋,所以才会昏了过去。 哪知她的手刚摸到他的后脑,忽地就见楼时安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直直地往她身上撞了过来! 白娉婷吓得忙往后退,这一退,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楼时安伸手拉住了她,嘿嘿一笑:“你没事吧?” “我、很、好。”白娉婷咬牙启齿地甩掉了楼时安的手,起身用力往他脚面上狠狠地跺了一脚,气冲冲地往回走。 “疼、疼!”楼时安抱着脚直跳,一路追了过去,“白娉婷,不是说要进圣女府去看看吗?万一于悠出事怎么办?还有我爹……” 白娉婷霎地停下脚步。 她的理智一遇上楼时安这个人就会消失。 刚才气上头来,连正事都忘了。 只是,不能让楼时安那么嚣张,她冷笑一声:“本姑娘不去了!” 第147章 心上人是谁 “诶,等等!”楼时安见白娉婷气得扭头就走,忙快步追了上去,“这都到门口了,真不进去?” 白娉婷头也不回:“不进!” “哎,我说娉婷姑娘,刚才是本世子不是,”楼时安回头瞅了眼圣女府,“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呗?” “不好意思,本姑娘是小女子,心胸没世子那么宽阔。”白娉婷忍住渐渐弯起的嘴角。 “可……”楼时安抓心挠肺,“可我爹一个人在圣女府里,怕是不安全。” “青灵圣女明显是看上我爹了,”他继续叨叨,“她专程留我爹下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诉衷情,这于悠闯进圣女府里要是亲眼瞧见了,怕不得跟青灵圣女急。” “青灵圣女可不像京城里的一般闺秀,人家可是有着通天地连鬼神的大本事。” “加之又是青衣族的信仰,平日里哪有人敢忤逆她?没准和于悠闹了起来,吃亏的准是于悠……”还有他爹。 “诶,你怎么往回走了?” 楼时安跟着白娉婷的脚步转了个弯,咧嘴一笑,“本世子就知道娉婷姑娘心地善良,温柔可亲,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走,咱们赶紧溜进去看热闹!” 白娉婷白他一眼:“不许再像刚才那样胡闹,不然我真的回客栈了。” “小生省得!” 圣女府里。 于悠在青灵圣女的指引下往假山石方向走去。 青灵圣女看着她焦急的背影,若有所思。 久久,她才站起身:“倒是忘了告诉县主,若然王爷真如他所说心中无人的话,那问心灵阵将不起作用。” “无论谁出现,王爷眼里看见的,就是那个人本尊。” 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于悠踏入假山石的范围,警惕地四下查看。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2节 虽说已经进了所谓的烈火灵阵,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周遭有什么不同。 青灵圣女应该不会是唬她的吧? 于悠摇摇头,她今天可没错看青灵圣女望着王爷的眼神,那分明是对王爷有意的。 而今闹个什么烈火灵阵出来,会不会是因为王爷拒绝了她,恼羞成怒之下才把王爷困进阵里? 她以女子的心态去揣摩,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八成就是王爷以自己心中有人为由做了拒绝,青灵圣女才要用什么灵阵来试王爷的心中人是谁。 而为什么叫她进去看,怕是青灵圣女冲动之余有些后悔了。 毕竟王爷可是王爷。 而且姑姑又曾救过青灵圣女一命。 要真的撕破了脸,日后可就不好相见了。 于悠自觉猜想得八九不离十,心下笃定,慢慢往前走去。 可走了几步,又有些怵了。 一会儿王爷真把她当做了心上人该怎么办? 她其实大概知道王爷的心上人是谁。 极有可能是—— 她的姑姑,当今皇后。 于悠吐了口气,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自幼就仰慕王爷,总喜欢寻由头跑去秦王府偷看他。 这一来二去的,就让她发现了王爷爱作画,尤其是人物画。 每一回撞见王爷作画,画里人都是姑姑和姑父。 年幼时尚且不明白,待年岁见长,她便隐约有了猜测。 王爷的心上人若真是姑姑的话,那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且不说姑姑的身份,单单是姑父和王爷的关系,这要是让人知晓了王爷的心事,说不定是杀头的事。 真是想也不敢想。 这个秘密她一直谨守在心,今晚自然也不能让它流露出去。 而且她日后一定要想法子提醒王爷,不能再和青灵圣女靠近了。 原本知晓圣女神通广大还觉得憧憬,现下用在了王爷身上,委实是吓人得紧。 寻思间,于悠终于看到了坐在假山石上的秦王。 他正紧闭着双眼,神态自然而安详。 于悠有些怯步不前。 打小人们就都说她长得像姑姑。 早前青灵圣女将她错认成安安公主,还说她和当年的姑姑有七八分像。 原本她还想着因为容貌的相像,兴许王爷会对她有不同,可这么多年下来,根本就是她想多了。 说起来,她对王爷的感情丝毫不比王爷对姑姑的感情让世人难容。 要真的能和王爷在一起,那她可不就成了姑姑的皇嫂—— 于悠猛地甩了甩头,那不能行。 除非王爷抛下一切和她远走天涯。 “悠悠?” 于悠回过神来,往秦王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双眼依旧像平时一样平静无波,淡然若素。 于悠往前靠近,心中默默地猜想着,王爷看着她究竟会喊出谁的名字? 而王爷现在眼里看见的她,应该就是姑姑吧? 王爷又会对她做些什么? 于悠有些提心吊胆,一步步迈近。 “你为何会来这里?”秦王困惑地看着于悠。 于悠呆了一呆。 她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担心王爷。 可是她现在在王爷的眼里是姑姑的形象,若是将想法直言,会不会让王爷误会姑姑对他也有感情在? 那样可不行。 于是,于悠咬紧唇没敢说话。 “悠悠?”秦王眸中困惑更浓。 这次于悠终于听清楚了,整个人就好像被由天而降的一座山从头砸了下来,砸得她眼前金星直冒。 王爷他刚才喊的是她的名字! 不是姑姑! 也不是别的女子! 王爷为什么会喊她的名字? 青灵圣女分明说了,困在烈火灵阵里的人,见到任何人都会看成自己的心上人! 难道、难道王爷心里的人是她? 她这些年来成天往秦王府跑,得了空闲就跑到王爷面前刷好感,真的成功地勾住了王爷的心? 那早前王爷说要独身一辈子又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担心辈分混乱的问题,才将对她的情意压在心底吗? 于悠被这一出又一出从未有过的想法炸的满脑子都是绽放的烟花,双眼炯炯泛着光华。 “王爷,你有什么想对悠悠说的吗?” 秦王:“……” “你是怎么进来的?” “青灵圣女让我过来的。”于悠嘴角咧起甜甜的笑,充满期盼,“王爷,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悠悠做的?” 秦王:“???” 没有吗? 于悠从秦王的眼底看明白了他的想法。 王爷怎能这么谨守礼仪呢? 若换了是她,她可是有想要对王爷做的事! 第148章 亲了 于悠看着满脸困惑的秦王,脑海里依旧是漫天迸射的七彩烟火。 她一咬牙,一握拳,整个人如同弹弓一般朝秦王扑了过去,在秦王毫无防备之际,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了他的腰:“青灵圣女跟悠悠说,在这个烈火灵阵里,无论是谁出现王爷都会将她看成自己的心上人。” 她抬起晶灿璀亮的眼,“而王爷刚才念得是悠悠的名字,悠悠真的好高兴!” 秦王一愣,正想推开于悠解释,却发现于悠将他抱得死死的,而下一瞬,她竟然踮起了脚尖,抬头闭眼—— 堵住了他的嘴。 “悠悠!” 秦王心下一慌,着急地掰着腰后的小手,“不能这样!” 于悠哪里懂得亲吻,只鲁莽地在秦王嘴角上啃了好几记,然后便如风一般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羞死人了! “悠悠。”秦王只觉心脏一阵乱跳,“你误会了。” 灵儿说过,在问心灵阵里若是有心上人,则见谁都是心上人。 倘若没有,那么就如在阵外一样一切正常。 他—— 早就将皇后放下了,自然看见的是于悠这傻丫头。 “您什么都不用说!”于悠摆摆手,一步一步往后退,“悠悠都明白的,悠悠都懂!” 语落,她转过身飞快地往外跑去,生怕被谁抓住似的。 就这么一路跑离了假山石边,又路过了已然空无一人的凉亭,于悠在路口处停了片刻,拉住一个仆人问道:“请问圣女在哪里?” 仆人应声:“请县主随小的来。” 于悠跟着那仆人走了小半刻时间,到了白日里青灵圣女接见她们的大殿。 “圣女,”于悠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关于烈火灵阵,你是不是有什么忘记告诉我了?” 这一路走来,她将灵阵里发生的事情仔细理了一遍。 虽然王爷嘴里喊得是她的名字,可王爷的眼里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清澈,他—— 根本没有被阵法所惑! 反倒是她,傻乎乎地因为青灵圣女的说法,以为王爷心里人是她。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3节 可一想到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抱了王爷,甚至还亲了他,就又觉得很值! 说不定,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接近王爷的机会! 青灵圣女听了于悠所言,脸上闪过愧疚之色:“实在抱歉,刚才确实忘了告诉县主,如若王爷心中无人,他确实不会为阵法所惑。” 王爷心中无人? 于悠带着这个震撼神不思蜀地离开了圣女府。 原来王爷那么清醒不是因为强大到可以对抗青衣族的灵阵,而是因为王爷心中并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于悠咬着唇摇了摇头。 刚才王爷根本没有反应。 这一切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想象罢了。 真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待于悠离开后,青灵圣女起身出了大殿,在大殿前她忽地转头看向一侧阴暗处:“楼世子可是因为担心王爷,所以夜闯圣女府?” 楼时安讪讪地拉着白娉婷从阴暗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实在是抱歉,因为担心我爹他迷了路,所以才专程过来带他回去。” 哪里知道这圣女府里竟然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爹心中居然没有人? 害他一直以来以为他家老爹七情不动是因为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青灵圣女也不点破:“秦王此刻应该还在假山石处,我让人领你们过去。” “麻烦楼世子替我带句话给王爷,今天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另外就是,明日你们启程,我便不相送了。待日后回程路过青衣城,再来圣女府相聚。” 隔日一早,姑娘们在客栈大堂用早膳。 “悠悠,你昨晚去哪里了?是不是不在屋子里?”安安公主一见到于悠就迫不及待问道,“昨晚我去敲你的房门,怎的完全没有动静?” 于悠一惊,张了张嘴道:“我……我是累了,所以昨天睡得特别早。安安你找我什么事?” 安安公主恍然:“倒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可是我印象里后来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你屋子有声响,还以为你是深夜才回来。” “一定是你听错了。”于悠忙岔开话题,“怎么不见怀月下来用早膳?” 姚蓁蓁托腮应道:“自从她受了伤,不就一直都是让人送膳进屋子里,都不和咱们一同吃了么?” 于悠略囧:“她……还没好啊?” “说是已经好多了,不过还得过上几天才能大好。”殷语早前让秋葵去打听过,是以比较清楚。 “听说今早只让人送了白粥和馒头上去。”姚蓁蓁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早膳,“咱们现在吃得这么好,用的是晋王爷帮补的银子,她反倒是吃得少,显得咱们很能吃……” 安安公主噗嗤一笑:“蓁蓁别这么说。你仔细想想,晋皇叔是我们的亲皇叔,而怀月不过是晋皇婶的侄女,哪边更亲?” “皇叔帮补银子,虽说是为了让我们带怀月出门长长见识,可那也得因为是我们,皇叔才会这么大方。” 反正楼时安说了,自家皇叔给的银子不用白不用,完全不需要不好意思。 这么一说,姚蓁蓁就觉得很有道理,嘴里吃得更香了。 一行人离开青衣城继续上路,又过了两日,终于抵达了齐国边境。 “我今天就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这日上午用过膳后出行,白渺在众人面前说道,“阎阁传信于我,有急事需得尽快回京城一趟。” 众姑娘惋惜不已。 这一行来她们实在是太喜欢性子直爽,实则很好相处的白渺了。 “待进京后我再来找你们。”白渺潇洒地挥挥手,走到于述跟前,“欠我的钱别忘了,随时可以还。” 于述温雅一笑:“白姑娘放心。” 白渺颔首,又走到怀月面前,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怀月姑娘应该大好了吧?” 怀月心中莫名一紧:“多谢白姑娘关心,我的腰伤应该快好了。” “哦?”白渺红唇一勾,“怀月姑娘戴着软甲受军棍之事,该不会以为没有人知道罢?” 第149章 白茂山 怀月本就颇怵白渺,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头皮发麻,努力保持镇定应对:“怀月不知道白姑娘在说什么。” 白渺却也懒得跟她继续多扯,只红唇微勾:“本姑娘劝你好自为之。” 胡乱蹦跶把别人当傻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到底有几分。 于是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怀月看着白渺的背影,心下惊疑不定。 当时说要挨军棍,她悄悄躲回马车上穿了软甲,这件事除了萱草并没有任何人知晓,白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若有的话,安安公主还有殿下他们怕不早就找上门来了,所以,白渺肯定没有说。 她……兴许只是胡乱猜测。 如果有真凭实据,绝对不会在这么久之后才告诉她。 怀月想到这里,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只冀盼着白渺赶紧滚离队伍,省得动辄让她心惊肉跳。 白渺离开后,车队继续前行,又过了数日,终于到达了此行第一个终点,白茂山。 抵达山底后,众人便下了马车,徒步上山。 “白茂山是父皇师父居住的地方,其山名便是起自父皇师父的名讳。”燕煜驾轻就熟地拉着殷语走在队伍最后,“父皇年幼时曾被送来齐国做质子,后来他与现在的齐国帝后一同在白茂山拜师学艺。” 殷语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皇上的师父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燕煜含笑点头:“说来师公和你也有关系。” 殷语随皇后学习毒术,算是皇后某种意义下的弟子。 而皇后的师父和皇上的师父本是师姐弟。 “这么说,殿下的师公就是我的师叔公了?”殷语数着辈分,啧啧称奇。 “不错。” 众人沿山路往上而行,一路青葱翠绿的树林层层叠叠,秦王在前领众人进山:“白茂山上处处皆有阵法,大家务必跟紧。” 姑娘们先是为阵法惊叹,然而在转过一处山脚时,就都登时睁圆了眼。 “已经是冬天了怎么这里还有漫山遍野的桃花!” “这简直太美了!” “宛若人间仙境。” “瞧着比京城的世外桃源还要美上数倍!”这话也就只有安安公主敢说。 不过几位姑娘想法一致,个个都点头表示赞同。 秦王含笑解释:“若本王所料不错,白茂山上的桃花林皆是由桃花姑娘的两个养子亲手种植,他们两人自幼在桃花姑娘的桃花坞长大,最是懂得如何照料桃花。” “而京城的世外桃源,亦是参照着桃花坞打造而成。” 众人恍然,安安公主好奇问道:“秦皇叔,桃花姑娘是母后的师父,我听母后提过她师父曾将两个养子托付给母后照应,为什么两人却会住在白茂山?” 说是听皇后提过,其实不过是安安公主小时候偷听父皇母后说话时听来的。 不然也不会只知其一,不晓其二。 秦王耐心道:“当年皇上和皇后领军在边境作战,战事平定后曾到大齐和谈,陶麒和陶麟就是那个时候跟随皇上和皇后一同来了白茂山。” “陶麒和陶麟习惯了居住在山林,想要留下来学艺,遂最后就没有跟皇上和皇后离开。” 这一住,就在白茂山住了十多年。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忽地就听姚蓁蓁惊呼:“快看,前面有人!” 姑娘们极目望去。 远远地,就见层层叠叠的桃花树下,一名黑衣男子靠坐在树下,长腿交叠,神情闲适。 不时会有桃花瓣从树上飘下,落在他的黑衣上,给他那清冷隔世的气质点缀上了几丝温暖气息。 桃花瓣之所以飘落,是因为树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晃着一双大长腿,嘴里还衔着一片树叶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众人顿足。 两人似有所觉,不过转瞬就起身翩然而至。 “陶麒陶麟见过王爷。” 白衣男子,也就是陶麒笑着看向众人:“师父今晨刚说了,按着日子王爷和殿下,还有公主等人应当快到白茂山了,让我们兄弟俩好生等着。” “白老身体可还好?” 秦王笑着问道,众人随着两人一同往山上行去。 “师父身子健朗,”回应的依旧是陶麒,“只是天天喊着这山里头太过冷清,惦记着王爷你们早日过来。” 穿过桃花林往山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山顶。 山顶处盖有一座大院子,白墙灰瓦,掩映在绿意当中。 陶麒陶麟推开了院子的大门,里头安安静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师父正在后面菜园子里捯饬,”陶麒笑着招呼,“大家先休息片刻,我去叫师父他老人家过来。” 陶麒转身走了出去,众人正四下打量着庭院,转瞬就听见了洪钟般的声音:“阿然和阿斐的孩子都来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4节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红光满面的白发老头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乐呵呵地扫了众人一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燕煜:“你们先别说话,让老夫猜猜,这位可就是阿然的儿子燕煜?” 燕煜忙上前一步:“煜儿见过师公。” “好!”白茂朗声笑了,然后目光在几位姑娘脸上扫了一圈,看了看于悠,又看了看安安公主,最后望着安安公主,“你是燕容,可对?” 安安公主眼睛一亮:“师公您真是太厉害了!好多人都以为悠悠才是母后的亲女儿,只有师公您慧眼如炬!” 白茂哈哈直笑:“那是因为阿然说了,他家闺女是个淘气精。老夫这随手就将最淘气的丫头挑出来,所以错不了!” 安安公主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众人一一见过白茂,就听白茂道:“陶麒陶麟先带大家放好行李,然后全部给老夫动起来。” “白茂山那么大,就住着老夫和陶麒陶麟三个人,所以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白茂笑眯眯道,“一会儿女娃子们都去菜园里摘菜,男娃子们就跟老夫去杀鸡杀鱼,咱们先把午膳给收拾出来,再慢慢叙话!” 第150章 好习惯 一来到白茂山就被安排了活计,几位姑娘丝毫不觉反感,反而跃跃欲试。 去菜园子摘菜这种事情,可是见也未曾见过的。 一个个回屋休整收拾了片刻,就换上了朴素方便的衣裳,往宅子后院走了去。 怀月领着萱草也过去了。 尽管她心中无比嫌弃,可是见殿下他们都跟着白老去抓鸡抓鱼宰杀,便晓得若想在众人心中留下好印象,断断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束手旁观的。 况且,几位京城来的贵女都去了菜园子,她总不好端架子。 怀月慢吞吞地拖着脚步去了菜园子,殷语等人已经开始拿着筐准备摘菜。 一身黑衣的陶麟面无表情地给众人简单讲了哪些菜能摘,哪些尚未熟透不宜采摘,便施施然走了。 “阿语,”姚蓁蓁站在殷语身边看着陶麟离开的背影,“你觉不觉得他看着特别冷漠?” 很冷又很有气质。 殷语颔首:“有些人不喜言笑,正如有些人天生热络,每个人性子不同。陶麟师叔虽然看着冷漠,可刚才讲解很是细心,想来也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姚蓁蓁觉得殷语说得很有道理:“我娘也说过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哎,我的脚!” 她往前一踩不小心正好踩在了一处泥泞,脚下一个不稳就往前栽去—— 殷语忙伸手拉住姚蓁蓁,哪知姚蓁蓁脸往下冲的时候正好与田里菜叶子上的一条大胖白虫四目相对,吓得尖叫一声,手下一使劲竟然把殷语给一同拽倒在了田埂上。 四下登时叫了一片。 “阿语,蓁蓁,你们没事吧?” 安安公主和于悠跑了过去,白娉婷忙走到一旁水缸去舀水给两人洗手:“这水缸的水快没了……” 怀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下一动,扬声喊了句:“我去外头取些水来。” 言罢,怀月拉着萱草往外快步走去。 她一边往厨房方向走,一边在萱草耳边嘀咕了几句。 萱草闻言,点点头就往外跑。 怀月进了厨房,拿起小桶装了半桶水,慢悠悠地往院子走。 她一步三回头,频频往院门口张望。 不多时,终于听见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怀月心中一喜,忙端端正正地提着水桶,一副心焦的模样往后院走去。 燕煜领着提了一大桶水的季宗往里走去,压根就没有留意到怀月的存在。 就在他路过怀月身边,往后院菜园子方向走时,怀月忽地脚一歪,整个人就往燕煜身上倒去。 而手里水桶的水,一不小心就溅湿了她身上的衣裳。 “殿下!是怀月一时不小心,您没事吧?” 怀月挺起胸口往燕煜身上扑,哪知燕煜一个侧身转开,她只堪堪抱住了燕煜的腿。 燕煜登时脸就黑了。 他生平最恨就是被莫名其妙的女人碰触! 几乎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燕煜释放的杀气,季宗拎着手里的水桶后背一颤:“殿下,属下这就去取衣裳过来?” 那被怀月姑娘碰过的锦袍,怕不得赶紧换了拿去烧才能解了殿下的怒气! 燕煜扭头看了眼季宗手里的水桶。 他没忘记刚听来的消息,阿语在后院菜园子跌了跤,正等着清水送过去擦洗,遂寒着脸道:“先去送水。” 言罢,却见怀月依旧抱着他的腿没放开,燕煜忍无可忍,抬脚就准备将人踢开。 “殿下。”殷语的声音忽地从前方响起,她困惑地看着眼前一幕,“怀月姑娘这是怎么了?” 怀月见状,期期艾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羞涩地挽了挽耳边的发:“殷大姑娘千万别误会了,怀月和殿下不是像殷大姑娘想的那样,我们真的没什么的。” 燕煜拧眉,正欲解释话头又被怀月抢了过去,“实则是刚才怀月见殷大姑娘在菜园子跌跤,便想着去厨房提些水过去给殷大姑娘洗手。” “只是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殿下……”怀月羞涩地垂了垂眸,手在身上的衣裳上拍了拍,“衣裳也弄湿了……不过殷大姑娘不必担心,怀月一会儿去换了衣裳就行,不会着凉的。” “殿下刚才担心怀月,本来还想让季大哥去取衣裳,”她感激地看了眼燕煜,“只是季大哥手里提着给殷大姑娘的水,所以才耽搁了。” “现在殷大姑娘来了,”怀月做出体谅大度的模样,“还是先用清水擦洗罢,怀月自己回屋换衣裳就成,不用劳烦殿下惦记了。” 燕煜的脸渐渐铁青,气得缓缓地吸了一大口气。 殷语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边上带了一步,随后正儿八经地看向怀月:“怀月姑娘,你怕是有所误会了。” 怀月一怔:“不知殷大姑娘所言何意?” 殷语睇了眼在旁边不停抽动眼角又比手划脚的季宗,心下飞快地梳理了一遍信息,开口道:“季大哥,刚才你想去取衣裳,可是说要给殿下取衣裳,而非为怀月姑娘?” 季宗忙不迭地点头:“殷大姑娘说的极是。” 怀月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宗。 方才分明是她湿了衣裳,季宗才问殿下要不要去取衣裳。 虽然只是季宗提议,但季宗是殿下最得力的手下,自然是最懂殿下的心思。 所以这就代表着是殿下想要去取衣裳。 湿了衣裳的人是她,取衣裳自然也只能是因为她。 现下殷大姑娘这么说,简直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就故意曲解事实! 偏生殿下不肯出面将事情说清楚。 怀月委屈地看向燕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殷语道:“季大哥之所以要去取衣裳给殿下,是因为怀月姑娘你刚才摸了殿下的外袍。” “殿下向来有洁癖,最是不喜旁人触碰他的衣裳,若然被人碰了衣裳,通常就得即刻换掉。”殷语以前曾觉得燕煜这个习惯太过矫情,现在却突然觉得真是个好得不得了的习惯,“所以,季宗是要取殿下的外袍,怀月姑娘真的是误会了。” “殿下,阿语讲得对不对?”她笑盈盈地看向燕煜,伸手挽住了他的臂膀,甚至轻轻地摇了摇。 第151章 宣告主权 怀月看着四目相对的两人,喉咙就宛如吞了个鸡蛋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卡得浑身难受。 殷语真的太过诡异了。 换作其他女子,亲眼见着她身躯纠缠紧贴在殿下腿上,怕是早就气怒羞愤扭头就跑了。 更别说她刚才那一番故意设计的话语—— 句句属实,却又句句戳心! 换谁听了,都绝不会不认为她和殿下之间关系暧昧,非比寻常! 可殷语不仅没有被气走,反而一副殿下被她吃得死死的样子,当着她的面说起大话来。 殿下分明就是因为她湿了衣裳让季宗去替她取衣裳来,可偏生殷语却说是为殿下而取。 听听,这像话吗? 殿下一个大男人,会因为她抱了他的腿就要换外裳? 说出去谁信? 偏生殷语胡说八道,殿下却完全没有反驳她。 反倒是一副她说得对的神情,就让怀月生了一种感觉,殿下莫非是怕殷语生气,才会由着殷语瞎说? 要真是这样,殿下对殷语到底是什么心思? 殿下乃大燕储君,何须顾忌一个女子的想法? 难不成这殷语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或是本事? 可她仔细查过了,殷语虽说是侯府嫡女,但自幼遗失在外,根本连正儿八经的京城贵女都算不上,能有什么了不得的? 实在是想不明白。 怀月咬牙怔忡。 待她回过神来,竟见太子在细心地替殷语擦洗着手上的泥,擦干净好拉起她的手温柔道:“袖摆上沾了泥,爷陪你回去换衣裳。” 然后,两人就当她不存在似的,手牵着手走了。 怀月呆了许久,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屋里。 “姑娘。” 换过衣裳后,萱草给怀月递了水,担心地看着她,“殿下他兴许只是因为殷大姑娘来了,所以才……” “我知道。”怀月神思不定地抿了口水,脑海里殷语和燕煜对望的一幕挥之不去。 这时,响起一阵叩门声。 萱草出去应了门,一脸古怪地跑了回来:“姑娘,殷大姑娘来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5节 怀月一怔:“请她进来。” 殷语领着秋葵进了屋,看向怀月:“怀月姑娘方才弄湿了衣裳,应当无大碍吧?” “多谢殷大姑娘关心,怀月没事。”怀月语气不善,并没有什么心情与殷语闲扯,“殷大姑娘若是来说刚才的事的话,大可不必了。” 殷语勾唇一笑:“非也。本姑娘过来只是好奇,怀月姑娘是当真不在乎星月草的事?” 怀月莫名一僵。 星月草的事她自然在意。 晋王府里多得是等着揪住她的小辫子对付她的人,例如晋王爷的新宠,还有与她有过过节的几个旧爱。 “如若怀月姑娘不介意星月草的事,那本姑娘让人去信一封……” “不必了。”怀月看向殷语,“怀月自问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殷大姑娘何必苦苦相逼?星月草的事虽说是怀月让管事提及,可怀月并未怂恿殿下摘草,过不在怀月身上。” 殷语似笑非笑:“哦?是吗?那身穿软甲挨军棍一事呢?因为穿了软甲,所以怀月姑娘并未受什么伤,才不敢让太医替你查诊,对吧?” 怀月面色骤变。 是白渺告诉殷语此事的? 可白渺并无证据,殷大姑娘也不可能有证据! “怀月不知殷大姑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殷语含笑,“怀月姑娘该不会以为没有被人亲眼看见,就不会有人知晓吧?” “难道怀月姑娘不知道,军棍打在躯体上,和打在软甲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当然,绝大多数人应该听不出来其中差别。 但有经验的人则未必。 至少当日她听出来了,而且她知道白渺也听出来了。 怀月这下是真的有些怵了:“你、你告诉殿下了?” “没有。”殷语坦言,“但若怀月姑娘再这么不识相,本姑娘就不会再替你隐瞒。” 她往前一步站定在怀月面前,“我与殿下情投意合,且有圣旨赐婚,怀月姑娘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得赶紧散了去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怀月气弱。 殷语一手按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怀月:“一言以蔽之,不要肖想本姑娘的男人,否则本姑娘绝不会让你好过,懂?” 言罢,殷语站起身,淡淡地扫了眼怀月道,“秋葵,我们走。” “等等。”怀月蹭地站起身,“殷大姑娘,我可以答应你不对殿下动心思。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若然我对旁的男子有意,你不可以再胡乱阻拦。” 殷语脚一顿,轻笑一声:“成呀。” 她本不是多事之人,若不是被人踩过界,倒也没必要撕破脸皮,如今日一般。 况且,她可不认为怀月换了目标,就真的能够轻易如愿。 主仆俩出了怀月的屋子,秋葵终于止不住震惊:“姑娘,刚才怀月姑娘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惦记咱们殿下了,然后要换个人去惦记?” 随行的男子除了殿下,就只有楼世子和于世子,还有秦王爷。 怀月姑娘这狼子野心,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难怪她非要跟着咱们一同出行,敢情是想着找夫婿。”秋葵就恨不得赶紧拿了瓜子去找季宗唠唠嗑。 殷语睐她一眼:“不管别人的事。走,咱们去厨房帮厨。” 两人过去的时候,厨房已经开始热火朝天起来了。 一身黑衣的陶麟是主厨,就见他酷着一脸在厨房里一会儿手起刀落切菜,一会儿抄起锅柄爆炒,俊得让人侧目。 陶麒在旁边打下手,瞧着也很是熟练。 每个人都有分工安排。 白娉婷善厨艺,也开了一个灶子在炒菜,楼时安站在一旁号称给她打下手,实则负责气得白娉婷生气蓬勃。 安安公主、于悠和姚蓁蓁自告奋勇负责煮米饭,三人正凑着脑袋等水开。 而白老和秦王正在院子里叙话,于述一边煮茶一边倾听,很是专注。 殷语环视一眼,目光落在了一见她进来就起身迎上来的燕煜身上:“殿下,咱们做什么去?” “只剩下洗菜的活计了。” 第152章 晚晚公主 殷语对洗菜自然没有抗拒,燕煜一手揽着装了菜的筐,一手拉着殷语就往水井方向走。 水井离厨房和院子中央都挺远,正好让他们小两口子说说悄悄话。 “阿语换了衣裳又去了怀月姑娘屋里?” 燕煜洗起菜来瞧着还挺像模像样的,他一直在关注殷语的动向,所以知晓她去了哪里。 殷语低头洗菜:“对。” 燕煜顿了顿手:“是她故意的,爷想踢开她时,刚好阿语你就来了。” 后续就是怀月一个人在那不停解释,让他连话都插不上。 不过阿语并没有被怀月的混账话所骗,就让他心中很是熨帖。 “你想踢她来着?”殷语抬眸望他。 燕煜点头。 不长眼的扑上来,不踢作甚? 但他又想起初识殷语时,曾在大街上踢开过一个扑过来的姑娘,被殷语制止过。 遂小心翼翼看着殷语:“阿语反对?” 殷语瞪他一眼:“才不。不长眼的扑上来,可不就是该踢开!” 好叫那些人别瞎惦记别人的男人。 燕煜怔了怔,蓦地笑了:“爷晓得了。” “你笑什么。”殷语被他看得脸有些热。 “爷这是高兴,阿语在乎爷。” 午膳的菜式非常丰盛。 醉焖鸡,荷叶鸡,香卤鸡,脆皮鸡,还有白娉婷最拿手的辣子鸡摆了满满大半桌,还有红烧鱼,黄焖鱼,豆瓣鱼,糖醋菊花鱼…… 众人围着大围桌,看着桌上那一道道鲜香扑鼻的菜,都没了扯家常的兴致,齐齐捧着碗用起膳来。 膳后一边饮茶一边听白老讲古,惬意极了。 隔日凌晨,天刚泛起鱼肚白,养在菜圃边上的公鸡还没开始打鸣,众人就在睡梦中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吼叫声。 “起床了!” “起床起床起床了!” 殷语被这穿脑魔音吓得骤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耳朵问秋葵:“外头是……师叔公的声音吗?” 秋葵刚从屋外跑了回来,脸上仍是震惊的神色:“陶麒公子说了,白老每日这个时辰就要练狮吼功,顺便把大家叫起来晨练。” “晨练?”殷语尚未回过神,随着一声比一声更响彻天际的吼声传来,她不得不动作迅速地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各个屋子都被推开了门,姑娘们一脸懵地彼此环视。 “是怎么回事呀?”安安公主嘟囔着揉眼睛,“天还没亮透呢!” 陶麒笑容可掬地应了:“师父叫大家起来晨练。先绕山跑两圈,跑最后的人要负责清扫鸡棚。” 下一瞬,反应过来的众人便如同旋风一般卷出了大院,往山路跑去。 好不容易跑了两圈回来,几个姑娘相互搀扶着香汗淋漓。 被白娉婷用眼睛瞪得跑在最后的楼时安摸摸鼻子,拉住燕煜道:“清扫鸡棚这种事情,交给季宗差不多了吧?” 回回听燕煜叫季宗洗恭桶,想来跟清扫鸡棚应该没什么差别。 季宗登时在后头睁圆了眼:“回世子,白老说的是仆人除外。” 楼时安:“……有这种事?” “当然!”季宗认真地点头,“秋葵可以作证。” 楼时安:“……” 他不过是看白娉婷跑在最后,想要去笑话她两句而已,怎的就被白娉婷快了一步? 一定是白娉婷眼睛太大了,瞪他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楼时安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往鸡棚方向走去。 早就回来了的陶麒和陶麟正将早膳往大围桌上搬,笑着说道:“山上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师父定是高兴得紧。” 殷语和几位姑娘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起刚才众人一路鸡飞狗跳地被白茂追着跑的情景,还真的是生气盎然。 就这么在白茂山上过了三天。 这天上午一群人正在做中午吃锅子的各种准备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 “师公不是说这山布满了各种阵法,没人能够随便上来的吗?”安安公主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奇张望。 他们在白茂山上住了三天,虽说热热闹闹,但院子门可从来不会响。 “或许是熟人来了。”陶麒听了声音从厨房跑了出来,转瞬就到了门边把门拉开。 “师公,是晚晚和大哥来了!” 一声娇脆的声音传来,众人扬首望去,就见一名沉着稳重的男子和一名俏皮可爱的姑娘相携走了进来。 两人看见满院子的人丝毫不觉惊诧,先是走到白老和秦王面前见了礼,随后才转过身来看向众人。 “阿煜哥哥,你是真的来了!”自称晚晚的姑娘看见殷语身边的燕煜,眼睛刷地亮了,蹦蹦跳跳地朝燕煜飞奔过来,双手一伸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了燕煜的脖子,“你总算没有违背当年的承诺,来我们大齐玩了!晚晚可想你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6节 殷语:“……” 她默默地眯起了眼。 虽然燕煜很快就尴尬地把那位姑娘拉了开,但他脸上分明没有以前被别的姑娘扑的时候的嫌恶的表情。 反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 安安公主拉着殷语附耳道:“晚晚是大齐的公主,以前曾来过大燕做客,那个时候就特别能缠着我皇兄,皇兄特别怕她。” “怕她什么?”殷语双眼依旧在两人身上放着,小声问道。 “晚晚可比我皮多了。”安安公主终于遇上了调皮本皮的参照物,飞快地在殷语耳边吐苦水,“有她在时,我可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孩子。” “就比如说吧,她曾抓过蚯蚓放进我皇兄的后脖子里。” “又比如说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看着跟泥浆差不多的汤羹,非要我皇兄全部喝掉,一口不能剩。我皇兄向来身体好,那次还是我头一回见他拉了三天没有下床。” “还有就是听说我皇兄更衣的时候,突然闯进去,吓得我皇兄不行……据说是因为晚晚把季宗骗走才闯进去的,从那以后季宗就经常被我皇兄罚去刷恭桶。” “……” 安安公主噼里啪啦地念叨,“我一直觉得我皇兄之所以特别不喜欢姑娘家靠近,主要就是因为被晚晚给吓怕的。” 第153章 十一阵 白茂山的两名来客是大齐的二皇子裴宣和二公主裴向晚。 裴宣和于述年岁相当,而裴向晚则年纪最小,今年才十三岁。 众人相互见礼后,裴向晚依旧缠在燕煜身边,阿煜哥哥长阿煜哥哥短的问着各种问题。 自然就没办法忽视无论做什么都被燕煜牵在身边的殷语。 “阿煜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拉着阿语姐姐的手?她难道自己不会走路吗?”裴向晚拽着燕煜去看给白老带来的一大车礼物,歪着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满面不解。 楼时安倚在走廊上含笑搭话:“晚晚公主年幼,怕是尚不晓这男女之间的甜蜜情事……牵手自然不是因为殷大姑娘不会走路,而是阿煜去哪都离不得殷大姑娘的意思。” 裴向晚歪头皱起了眉:“晚晚再过一年多就及笄了,一点儿也不小!” 她噘着嘴看了看殷语那淡然自若的笑脸,莫名就觉得特别碍眼。 然而燕煜一直紧紧拉着殷语,根本没打算放开似的,使得裴向晚连日来的好心情都变差了。 “那就一起去看吧。” 看过礼物后,便到了准备午膳的时间。 姑娘们轻车熟路地去菜园子里摘菜,男子们则继续去半山腰的溪边抓鱼。 裴宣和裴向晚经常会来白茂山陪白老小住,对白茂山上的一草一木比众人更为熟悉,对山上这一套自给自足的做法也甚是清楚。 裴向晚没有去菜园子,反倒是和男子们去了溪边抓鱼。 她年岁尚幼,性子活泼,下水叉鱼一下一个准,赢得了不少夸赞,登时就又开心了。 以至于后来看到燕煜和殷语去洗菜,也不觉得那么辣眼睛。 午歇过后,裴向晚招呼众人聚在院子里,笑盈盈地提议道:“不如咱们一同去闯师公设在后山半山腰处的十一阵?十一阵是白茂山上最大的阵法,甚是神奇。哪怕是肩并肩一同入阵,入阵后就会发现每个人所处的方位都不一样!” 姑娘们这几日只听说山上布设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阵法,却不晓得当中还有这等有趣之阵,不由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问起阵法相关的情况。 裴向晚乐呵呵地举起手:“姐姐们别着急,听晚晚细细道来。” “十一阵之所以以十一命名,是因为阵中共有十一个阵眼,每个阵眼上各有一株并蒂桃花。”裴向晚对山上的阵法知之甚详,以往来白茂山人少玩不起来,现下看着人多,就不由起了念头。 “咱们定个规则,进阵之后最快找到一株并蒂桃花且顺利走出阵法的人算赢。” “赢了的人,可以向在座任何一个人提一个要求,如何?” 楼时安眯起眼,不紧不慢地插话道:“若提的是无法完成的要求怎么办?” 裴向晚歪头想了想:“那咱们就规定好,提的要求需得是对方能够做到的事情,若然不行,就必须换一个要求。” “那倒可以。”楼时安习惯性地往腰后一摸,结果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上次打赌输了答应白娉婷不能再花枝招展地摇折扇,遂讪讪地瞥了对面的白娉婷一眼。 正好白娉婷看向了他,一看他那动作就知道他的想法,只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唇。 啧。 老是这么对他笑,犯规! 楼时安摸摸鼻子,双手抱胸又提了个意见:“这十一阵有十一处阵眼,万一出阵晚的人摘的并蒂桃花多,又怎么算?” “那自是并蒂桃花多者胜。” 裴向晚想也不想就应道。 阵眼难寻,能找到一个已经是极难,更别提两个或更多了。 “可是我们都不懂阵法,”怀月弱弱地开了口,“进阵之后出不来怎么办?” “这个不难。”裴向晚道,“我小时没学阵法前,也能轻易从阵法里走出来。十一阵除了懂得找到阵眼的人能够走出阵外,还讲究运气。运气好的人,随便走走就能遇到并蒂桃花,再随便走走,就能出阵。” “为了让我们好出阵,陶麟叔叔已经在出口处做了标志,特别好认!” 她最后神秘一笑:“听说找到并蒂桃花的人都能幸运地找到好夫婿或是好媳妇哦!” 这话一出,姑娘们就忍不住笑了。 众人商议妥当,相偕去了后山腰。 后山漫山遍野皆是桃花,在陶麒的带领下在桃花中穿梭,终于在一棵不起眼的桃花树前停下。 “从这两棵桃花树中间走进去便能入阵。”陶麒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事实上这十一阵是多年前他和陶麟根据晚晚公主的要求,专程在后山布设的。 晚晚公主虽然淘气,但是孝心可嘉,是皇室子辈中最常来白茂山上陪伴白老的孩子。 为了让她在白茂山住得开心,陶麒和陶麟才特意打造了这么一个阵法,供晚晚公主学习和摸索。 十一阵内阵法时常会做变动,是以晚晚公主每回来白茂山闯阵,都会发现阵法与上一回并不一样。 需得花费不少功夫才能走出阵去,若然想要寻找阵眼摘取并蒂桃花,那难度就更加大了。 众人接二连三地从桃花树中入了阵,一抬眼,果然满眼皆是桃花树,却不再见身边同时进阵的伙伴。 殷语向来喜欢阵法。 这三日夜里燕煜找她说话时,两人就悄悄在白茂山上溜达闯阵,在闯阵过程中彼此对阵法都有了不少新的领悟。 不过十一阵倒是头一次闯。 兴致勃勃。 她循着桃花树仔细辨别,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阵眼,将其并蒂桃花摘下后,继续往前。 就在她摘下第五株并蒂桃花,然后寻到第六处阵眼附近时,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摘并蒂桃花的裴向晚。 殷语顿足,隐在了树后。 她能感觉到裴向晚对她的敌意,不像怀月那种女子和女子般的敌意,而是有些像女子对自己的物品被占用后的自然而然产生的敌意。 裴向晚认识燕煜比她早,两人之间的过往她暂时还没来得及听燕煜讲,所以殷语目前的想法是以不变应万变。 遂她并没有走出来和裴向晚打招呼的心思。 待裴向晚欢天喜地地摘了并蒂桃花离开后,殷语便又继续往下去寻下一处阵眼。 而摘到并蒂桃花的裴向晚则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阵,夺下了这个第一名,她便可以向某个人提要求了! 第154章 简单的要求 殷语不急着出阵,事实上,她原本就打算将阵法摸一遍再离开。 一同进阵的人多,按着她的估算,哪怕是将阵眼都找全了再出阵,应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自然就不会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十一阵阵眼共有十一个,除了看见裴向晚摘走了一处的并蒂桃花外,她后续发现有三处阵眼的并蒂桃花也被摘走了。 是以当她摸完十一处阵眼,心满意足地离开阵法时,怀里揣着七株并蒂桃花。 “阿语!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一出阵于悠和安安公主迎着围了上来,“我们俩运气好,虽然没有找到阵眼,但是花了不到小半时辰就出了阵。” “阿语,你摘到并蒂桃花了么?”于悠好奇问着。 殷语还没来得及回应,众人就听见了楼时安带着笑噱的声音从出阵口走了出来:“本世子可是比娉婷姑娘快了一步,这次算本世子赢!” 白娉婷拧着眉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阵,快步走到姐妹们身边:“我出来晚了。” “蓁蓁还没出来呢。”于悠被转移了注意力,已经忘了问殷语有没有摘到并蒂桃花的事。 “蓁蓁不会迷失在桃花阵里头了吧?”白娉婷不由担忧。 众人皆望向了出阵口。 怀月悠悠地酸了声音:“现下就差蓁蓁和于世子没出来了,不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向楼世子跟白姑娘一样,一同出阵?” 语落,就见出阵口处步出两个人。 于述扶着姚蓁蓁,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来。 “蓁蓁姑娘不小心崴了脚。”于述向众人讲道,“不算太严重,不过最好尽快回去冷敷包扎。” 怀月眸心一动,往前走到于述跟前轻声道:“于世子,怀月懂些医术,让怀月替蓁蓁姑娘看看。” 她弯腰蹲下身摸着姚蓁蓁地脚踝,轻声细语询问疼痛之处,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里好疼!”姚蓁蓁被怀月捏住了脚踝一处,痛得拧起了眉头。 白娉婷想也不想就拉住了怀月的手:“怀月姑娘小心些,要不还是先带蓁蓁回屋再上药吧。” 毕竟男女有别,要查验伤口最好是脱了鞋袜,在这里并不方便。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7节 遂众人便扶着姚蓁蓁回了大院。 裴向晚走在最后,红唇撅得高高的,揪住裴宣的袖子抱怨:“二皇兄,晚晚好不容易摘了两株并蒂桃花,可以提一个要求的。” 结果大燕来的姑娘太娇气,好端端的还能弄伤了脚踝,真是好扫兴。 裴宣又是赞赏又是安抚:“晚晚夺得头名可真不简单,一会儿待姚姑娘的脚包扎好了,咱们再继续刚才的游戏便是。” 裴向晚这才开心了。 怀月好不容易有了施展医术的机会,一到院子就赶回了自己的屋里,找了好几种随身携带的药膏都觉得不大对症,只得从中选了一种镇痛的药膏揣上,往姚蓁蓁的屋里走去。 于述等人不便进屋,便就都在院子里的凉亭中饮茶等待。 怀月提着篮子路过凉亭,冲着里头的人见了礼,温柔笑道:“怀月备了药膏,一会儿替蓁蓁姑娘敷上,便能缓解疼痛。还请于世子莫要担心。” 于述张了张嘴,最后只礼貌地笑着点头:“有劳怀月姑娘。” 怀月欢喜地离开了。 楼时安用食指瞧着下巴:“阿述,你这不对劲哪。” “我怎么了?”于述回他一眼,不明所以。 “以你事事周到从不让人难堪的性子,怎么没有告诉怀月姑娘,殷大姑娘刚才已然替姚姑娘敷了伤处,”楼时安道,“姚姑娘不仅说疼痛大减,而且脚踝处的药膏清清凉凉,很是舒服?” 于述耸耸肩。 礼貌周到确实是于氏家规,但也要看人。 对怀月那种姑娘,保持礼貌的微笑已经是极致。 再多的,就不必了。 那厢怀月去了姚蓁蓁的屋里,看见几位姑娘有说有笑的模样,才得知了殷语已经替姚蓁蓁上药的事。 自是一番气怒愤然不提。 裴向晚等了许久,终于把众人等回了院子里。 “咱们闯阵前说好了头名可以向任意一人提出要求,”她手里举着两株并蒂桃花摇了摇道,“晚晚是第一个摘了两株并蒂桃花出来的人,比阿煜哥哥和二皇兄都要多一株,所以晚晚赢了。” 她不说,众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裴向晚还有些孩子气心性,得了第一自然不能让众人忘记。 事实上,她今天的运气非常好。 原本摘了一株并蒂桃花后就想赶紧出阵好确保第一的位置,哪知在出阵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处阵眼,遂才连摘了两株并蒂桃花。 这还是她从小到大闯十一阵摘下最多并蒂桃花的一次。 “殷大姑娘怎么还没有出来?” 裴向晚望向姚蓁蓁屋子方向。 安安公主应道:“嫂嫂再给蓁蓁讲解这几日脚踝护理的注意事项,所以会晚些时候出来。晚晚,你既然应了第一,那打算替什么要求?” 因为裴向晚在几年前曾经去过大燕小住,所以安安公主和她还算相熟,晓得她的急性子,所以才会直接问出了口。 裴向晚却抿了抿嘴:“我这个要求是想向殷大姑娘提的,还得她出来了才成。”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都心下一动。 裴向晚来白茂山后最爱缠着燕煜,还不时会说出针对殷语的话,这下专程要等殷语出来,所提的要求恐怕就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要求。 难怪她非要找大家一起闯阵,没准早就抱着那样的心思。 燕煜开口提醒:“闯阵前说好了,提的要求需得是对方能够做到的事情,若然不行,就必须换一个要求。” 裴向晚有多淘气燕煜最是清楚,若然她真打算欺负阿语,他可是不会同意的。 裴向晚扁扁嘴:“晚晚是那样的人吗?阿煜哥哥太偏心了!” 彼时殷语正好推门走了出来。见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一时困惑:“怎么了?” 楼时安适时解惑:“晚晚公主赢了阵法,想要向殷大姑娘提一个要求。” 殷语眨了眨眼,就听裴向晚扬了声音:“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殷大姑娘不做阿煜哥哥的太子妃就成。” 第155章 礼尚往来 裴向晚的声音落下,四周久久都没有声响。 好一会儿后,楼时安才揉揉耳朵,脸上带笑:“晚晚公主刚才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错了?” 裴向晚看他一眼:“你没有听错。我刚才说的就是请殷大姑娘离开阿煜哥哥,不要做阿煜哥哥的太子妃。” “晚晚,休得胡言。”燕煜的脸刷地就沉了下去,拉住殷语的手青筋暴起。 殷语在他掌心里勾了勾手指,朝他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楼时安往后腰一抓抓了个空,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神色郑重道:“晚晚公主怕是误会了,阿煜和殷大姑娘的婚事是圣旨赐婚。” 那可不是说不做太子妃就不做的。 况且,人家阿煜和殷大姑娘情投意合,这婚事好着哩,怎可能为裴向晚一句戏言就黄了? 裴向晚撅起嘴儿:“可是愿赌服输。” “但刚才也说过,如果是做不到的事情,就必须换个要求。”楼时安这下觉得自己当初提出这一点真是英明无比,朝燕煜丢过去一个记得感谢爷的神情,望着裴向晚说,“恐怕晚晚公主得再想想了。” 裴向晚瞪了眼楼时安:“殷大姑娘都没说乐不乐意,我为什么要换要求?” “我当然不可能愿意。”殷语坚定地握紧了燕煜的手,“晚晚公主……” 她话音未落,就见裴向晚撇了撇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换个要求。” 众人一片静默,屏息以待。 裴向晚凝着殷语,嘴依旧撅得老高:“那你就去把十一阵里面地上的所有落花落叶全部清扫干净,完成之前不得休息,包括用膳。” 众人心中暗抽口气。 裴向晚换的这个要求听起来虽然比起第一个要求容易多了,但十一阵范围宽广,地上的落叶落花无数,要想清扫干净怕是得耗上大半天的功夫。 “阿语,我陪你一起去。”于悠想也不想就开了口。 安安公主和白娉婷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头,“我们一起去。” “算上我。”楼时安斜倚在栏杆上,睇了眼白娉婷。 “我也可以去。”不知什么时候由婢女搀扶着走出来的姚蓁蓁站在走廊上,“我的脚好多了。” 于述摇头:“姚姑娘伤了脚不宜活动,还是回去歇着为宜,有我们去帮忙足够了。” 燕煜拉着殷语的手,眼底之意不必言诉。 季宗已然屁颠屁颠地赶去张罗各种清扫用具。 裴向晚看着众人个个撸起袖子帮忙的模样,心中一阵气结。 不就是个侯府嫡出的姑娘,凭什么那么得人心? 就连阿煜哥哥都一心向着她。 殷语被众人感动得鼻子微酸,忙拉住准备走出院子的燕煜:“我刚才话还没说完,你们等一等。” 裴向晚扁着嘴看向她:“殷大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过就是嘚瑟下有人相助呗,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殷语一摊手:“我想大家可能误会了。早前因为蓁蓁受了伤,所以在出阵后我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家一件事。” 众人望向她。 就见她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锦袋,打开袋子的口结,从里面掏出了一株并蒂桃花,放在了秋葵手上。 “嫂嫂,你也摘到并蒂桃花了?”安安公主惊呼一声。 于悠在旁提醒:“晚晚公主摘了两株,所以……” 她话音未落,又见殷语从锦袋里掏出第二株并蒂桃花。 “嫂嫂也有两株并蒂桃花!”安安公主眼睛刷地就亮了,“晚晚,嫂嫂可没有输给你,所以你不能向她提要求!” “我比她早出来!”裴向晚不可思议地看着秋葵掌心上的两株并蒂桃花,嘴硬道,“所以还是我赢!” 然而‘赢’字刚落,就又见殷语从锦袋里掏出一株并蒂桃花。 几位姑娘没忍住欢呼起来:“阿语摘了三株并蒂桃花!她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裴向晚面色一变,快步走到秋葵面前抓起桃花细看。 “这是真的并蒂桃花。”楼时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三株并蒂桃花,啧了一声道,“锦袋瞧着还鼓鼓囊囊的,莫非殷大姑娘摘的不止三株并蒂桃花?那可真不是一般厉害了!” 殷语含笑:“楼世子过奖。” 她又接二连三地从锦袋里摸出数株并蒂桃花,统统放在了秋葵手上。 “这么多?”于悠没忍住上前数数,“一,二,三……七!一共有七株并蒂桃花!” 白娉婷道:“那么说,除了晚晚公主的两株并蒂桃花,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各摘了一株外,剩下的七株都被阿语摘了。” “那就是说阿语找到了七处阵眼,”于悠惊叹,“会不会若咱们不进去,阿语一个人就能把十一处阵眼都给破了?” 一双双崇拜的目光落在殷语身上,看得殷语略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十一阵并不算难破,只是阵眼稍多,需要花费多些时间罢了。 楼时安打了个响指提醒众人:“这么说来,今天这场闯阵之局,真正的赢家是殷大姑娘。” “不知殷大姑娘想对谁提个要求,提的又会是什么要求呢?” 裴向晚脸色霎地一白,噘着嘴瞪着殷语,她就不相信殷语真的敢对她提要求! “我想向晚晚公主提一个要求。” 来而不往非礼也。 殷语向来崇尚这一点。 “你说。”裴向晚咬住唇。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8节 殷语想了想:“从今往后不要惦记我家殿下。” 众人倏地静了,皆暗抽口气看向裴向晚。 “不行!换一个!”裴向晚想也不想拒绝。 殷语忍住心中翻起的白眼,一摊手:“若是晚晚公主不愿意,那就去把十一阵里面地上的所有落花落叶全部清扫干净,完成之前不得休息,包括用膳。” 原封不动的一句话丢还给裴向晚,殷语觉得心中甚是舒畅。 她悄悄瞥了眼燕煜,正好对上他那含笑的眸光。 裴向晚半张着嘴。 彼时她提出让殷语不做太子妃的要求时就料到她不会答应,所以才苦心想了一个光明正大折磨她的法子。 可这才过去多会儿,怎么就变成了折磨她自己了? 她才不要! 第156章 柳莫言 然而裴向晚的拒绝尚未出口,楼时安就语气轻快地又打了一个响指:“殷大姑娘为人和气又友善,这个要求简单,晚晚公主想来不会说不。” 言罢,冲着白娉婷眨了眨眼。 “清扫十一阵可不容易呢……”白娉婷睇了眼楼时安,小声地应道。 楼时安作恍然状:“娉婷姑娘说得甚是。虽然清扫十一阵不容易,但刚才晚晚公主提出清扫的时候殷大姑娘并没有拒绝,这就证明了此事乃可为之事,并非让人无法完成的任务。” “晚晚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裴向晚瞪着楼时安,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愿赌服输的道理她当然懂。 她自幼淘气,不喜欢姑娘家的矫揉造作,更倾向于和皇兄们玩闹,所以很清楚游戏规则。 而且她自认性子爽朗,不是那种只能赢不能输的做作姑娘家。 “时安哥这话就不对了。” 当年裴向晚等人在大燕京城小住时,于述亦时常和燕煜、楼时安等人奉旨陪玩,对裴向晚的性子颇有些了解,“晚晚公主向来爽朗大方,言出必行。” “本宫记得当年比赛爬山,晚晚输了半盏茶的时间,”燕煜立即接话,“当时还绕着燕晗山的半山腰蛙跳了一圈。可见确实是愿赌服输的好性子。” 欺负到他家阿语头上来,自是该受些教训。 裴向晚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她,害得她嘴里的拒绝来回转了数遍都说不出口,只得咬牙道:“扫就扫!不就是清扫十一阵而已。” 言罢,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裴宣。 裴宣忙举起手:“皇兄帮你。” 虽然自家妹子是淘气了些,但到底是自家妹子,身为兄长定是要力挺的。 裴向晚心中稍稍舒服,就又巴巴地扫了眼众人。 楼时安摸摸鼻子:“娉婷姑娘,你昨天说的那个做辣子鸡用的辣子要怎么晾晒来着,要不趁现在太阳正好,爷帮你去晒晒?” 白娉婷颔首,两人相偕离开。 安安公主挽住于悠担心道:“蓁蓁的脚还没好就出来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老疼了,咱们扶她进屋替她再看看。” 两人也走了。 于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有好几封紧急密信尚未处理,我这先去忙会儿,要不怕是来不及帮忙张罗晚膳了。” 人就这么一个个都走了。 裴向晚气得心口疼,最后看向燕煜:“阿煜哥哥,你帮帮晚晚。” 燕煜拉起殷语的手,非常抱歉地看向裴向晚:“阿语刚才摘并蒂桃花摘太多,手上有些刮伤了,本宫陪她去用温水清洗一下。” 说完,拉着自家媳妇往里屋走去。 “二皇兄!” 满满一大院子的人就这么剩下她们兄妹两人,裴向晚眼睛都气红了,“你也不帮帮晚晚。” 裴宣失笑地揉揉妹妹的发梢:“傻丫头,阿煜已经订亲了,又是圣旨赐婚,咱们该祝福他才是。” 至于十一阵的清扫事情,多得是下人在,不必忧心。 “都怪父皇,”裴向晚拖着脚步跟在裴宣身后往外走,“年初的时候晚晚说了要去大燕玩,偏生不让。” 要是早点去了大燕,哪里还轮得上殷语成为太子妃? 她必定会哄得燕帝欢喜,将她赐婚给阿煜哥哥的。 裴宣拧起眉,拉着裴向晚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道:“晚晚,父皇和母后与大燕皇帝有着师兄姐弟的情谊,绝非寻常关系可比。大燕太子和公主前来咱们大齐游玩,就是我们大齐最尊贵的客人。” “燕帝既然赐婚太子和太子妃,便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虽说殷大姑娘现在尚未和太子正式成亲,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你仔细想想,她不仅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更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燕皇后。” 以大燕和他们大齐一样,皇宫后院皆只有皇后一人的传承来看,说不定太子和太子妃同样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存在。 他们现下的身份兴许不惧得罪殷大姑娘,但长远了看,殷大姑娘却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裴向晚又何尝想不明白这些。 她不服气的是,明明她更早遇上阿煜哥哥,凭什么和阿煜哥哥成亲的却是殷语。 “若是她配得上阿煜哥哥,晚晚自然无话可说。”裴向晚咬着唇,“若她不配,晚晚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裴宣甚是无语。 配不配这种事情是当事人的事,哪里容得下旁人指点。 他看了眼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妹妹,到底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实在是怕妹妹伤心。 “走罢,咱们快些张罗清扫完十一阵,回去多陪陪师公。赶明儿就要回京了。” 待到两人重新返回山顶大院时,丰盛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围着大围桌热热闹闹地用膳,就好像下午时候发生的矛盾不存在似的。 膳罢饮茶,白老又循例给年轻一辈讲起过往的事。 听着听着,裴向晚瞟了眼殷语道:“陶麒陶麟叔叔布设的十一阵并不简单,可今日我们几个去闯阵,殷大姑娘连破七处阵眼,在阵法上的造诣委实高得惊人。” 白老一听:“阿语如此了得?” 殷语忙摆手:“不过是幸运为之,让师叔公见笑了。” 裴向晚扁扁嘴:“有本事照实认就是了,谦虚过了头就是虚伪。” 众人沉默。 “阿语精通卦算,”于悠扬了声,“所以要找阵眼对她来说不难。” 几位姑娘都点了点头。 在她们看来,殷语找到阵眼自然是幸运有之,另外应该也是靠了卜算才对。 毕竟殷语的卜算能力在她们心目中实在是太高超了。 “卜算?”裴向晚拧起秀眉,“殷大姑娘还精通卜算?不知师承何人?” “我师父是莫言师太。”殷语回应。 裴向晚思索片刻:“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阿语,你说的师父可是柳莫言?”白老眸光一凝。 殷语点点头:“师叔公,柳莫言正是家师。” “师公,柳莫言是什么人?”裴向晚看着白老郑重的神色,一抹不安浮上心头。 第157章 这么寒酸 江湖上关于柳莫言的传闻多得去了。 白老沉吟片刻,挑了一个裴向晚应当最有印象的事情道:“晚晚或许没听说过柳莫言大师的名讳,但应该记得柳长安。你可想得起来那年你父皇旧疾复发,昏迷了十日才醒的事?” 裴向晚一怔,瞬间就想起了这辈子有印象以来最灰暗的那段时间:“……竟是柳长安大师?” 大齐当今皇上在年轻时曾为大齐皇后跳过山崖,彼时筋脉尽断,只剩一口气。 是大燕皇帝将其救活,再送回白茂山来找白老救治。 白老倾尽心力将其筋脉接续成功,但却仍旧留有难以解决的旧疾。 而那一回,正是齐帝旧疾发作最严重又最漫长的一次。 那次不仅让齐后和几位儿女日夜难眠,甚至还差点稳不住朝堂,若不是白宰相一力扛住朝堂内外的动荡,后果堪忧。 当时太医署上下束手无策,不得不四处延请各种名医进宫查诊,可皆毫无办法。 “为什么不请师公去呢?”安安公主听得揪心。 裴向晚叹了口气:“师公云游去了,说是数月才归,我们派人去找,但一直找不到人。” 白老摸摸鼻子。 白茂山呆久了无聊,他确实喜欢四处周游。 “那后来呢?”于悠托腮。 “后来,我们请来的名医里,其中一位就是柳长安大师。” 裴向晚清楚记得,当时柳长安大师从父皇的寝殿里出来时,和寻常名医一样摇着头。 只不过,在众人失望之际,她却开口告诉众人,虽然她对齐帝的病没有办法,不过再过一个时辰齐帝的病就会有重大转机。 彼时众人只当她在胡说八道,依旧是一片愁云惨雾。 可没想到,一个时辰后白老真的出现在皇宫里!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19节 那时众人才知道,柳长安除了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名医外,她更出色的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卜算之术。 众人听得入神,纷纷点头。 怀月却不小心开了口:“柳大师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怎的就能看出她的卜算之术出神入化?” 裴向晚嘴角一滞,飞快地瞥了眼怀月,还是回应了:“怀月姑娘试想,当时殿内的气氛如何凝重,若然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柳大师绝不会空口胡言。” 齐帝突然病重,朝堂内外为此动荡不安,皇室请来的医者全部都帮不上忙,无数人都提心吊胆地担心着自己的脑袋—— 在那样一个只要一开口就可能随时崩塌的情景下,柳长安大师若不是确定白老会来,又怎敢乱说? 说错了,一个时辰后怕不就是她的丧命之时! 然而怀月听了,明面上一副了然的神色,心中却不由暗嗤:看来殷大姑娘的师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除了跟个江湖术士一般会卜算下,医术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就是凑了个巧,才让人们那般推崇罢了。 隔日一早,众人陪同白老绕山跑了两圈,又用过早膳后,便启程往大齐京城而去。 白茂山就在京郊不远处,来回京城甚是方便。 大齐京城是大齐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和大燕京城不相上下。 一路进了京城,裴宣和裴向晚便告知众人傍晚皇宫为大家准备了接风宴,让大家先行入住客栈稍作歇息,晚些时候宫中自会派马车前来接人。 随后,兄妹俩就先回宫去了。 留下了仆人引领众人去了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客栈。 众人停在客栈面前,望着雕梁画栋精致奢豪的装潢,默默地驻足。 这一路行来因为银钱短缺,向来都是选择性价比高的客栈入住,遂一看到这样明显住不起的客栈,第一反应就是换个地方。 然而裴宣留下来的仆人却不解了:“请问王爷可是不满意这个客栈?” 秦王沉吟片刻:“……” 楼时安飞快地睇了眼自家爹,脸皮甚厚地开了口:“不知可是大齐替我们出资定下了这处客栈?” 众人掩面。 这种话怕是除了楼时安也没谁说得出口了。 果然就见裴宣的仆人怔了一瞬,随后斟酌应道:“若然有此需要,小的这就回宫去请示一二。” “不必了。“众人齐声应道。 这种脸实在是丢不起。 秦王:“麻烦回宫告知二皇子,我等落脚后会让人去宫里递个消息。” 裴宣的仆人忙应声离去。 不多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季宗回来报禀:“殿下,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家客栈住上一晚,需得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安安公主猛地掩住嘴。 她们原本每天只有二十两的花用,后来得晋皇叔接济,提升到了一天八十两,基本上已经不怎么需要替每日花销发愁。 可谁能想到大齐京城的物价竟然会这么高!简直令人发指! 于悠小心戳了戳安安公主:“咱们大燕京城的客栈,应当差不多也是这个价。” 客栈她家开得多,多少懂些行情。 从小就没有为银钱发过愁的安安公主:“……” 好吧。 季宗和秋葵在示意下已然出发去寻找合适的客栈了,众人则权当游览京城街市风光,慢悠悠地走着,并不着急。 怀月看了这么一出,不由捏紧了帕子对萱草道:“你去打听下,咱们一天的花用可是有什么限制?” 之前回回到了城镇,怀月跟着去住客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顶多就是发现选择的皆不是最上佳的客栈罢了。 因为听说过此行被拘着花用,便也认为正常。 但像今日这都到了客栈门前却因为付不起三百两一日的花用掉头走人的寒酸行径,委实是太过丢人了些。 怀月跟在众人身后慢步走着,心神不定。 萱草不多时就转悠了一圈回来:“姑娘,奴婢打听到了。” “咱们一行人一日的花用不得超过一百二十两,包括住客栈还有吃用等。” “一百二十两?”怀月眸色一动。 晋王爷因为她资助了一万两银子,而此行来回算下来约摸三个月的时间—— 那岂不是除了他们的银子外,整个队伍全程的总费用才不过一千八百两银子? 这么……寒酸?! 第158章 大小姐 怀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兴致勃勃逛街的几位姑娘,实在不能理解明明囊中羞涩,却为何依旧那么理直气壮地看各种货物,甚至还专挑看上去最华贵的店铺去逛! 就不觉得丢人的吗? 她抬步随着众人进了一家珠宝店,矜持地打量了一圈,便笃定这家珠宝店里的珠宝随便一件拿出来都绝非这群一日最多只能有一百二十两花用的人能买得起的。 然而几位姑娘不仅挑上了,甚至还让掌柜的去把今年最时兴的头面拿出来—— 怀月就没忍住垂眸翻了个白眼。 看了又如何? 你出得起那银子买吗? 哪怕在大燕身份如何贵重,可没钱的时候就该老实缩着做人,这样堂而皇之的做派委实让人不齿。 这么一想,怀月就觉得京城的贵女也不过尔尔,教养还不若她这个西南第一美人。 因着不想待会儿几位姑娘闹出丢丑的笑话连累了旁人看她的目光,怀月便规矩地站在一角挑些不那么贵重的首饰看,没有再多靠近。 彼时几位姑娘已经围着掌柜送来的当季最时兴的头面评头论足。 “比起咱们大燕的头面来说,华丽有余,但精致度却稍逊一筹。”安安公主见多识广,中肯地给予点评。 掌柜倒也不恼,甚至陪笑道:“大齐姑娘稀罕繁盛贵重,是以雕刻师会偏向于华丽,而稍稍丢失些许精致度。” 于悠颔首:“精致度其实并不算弱。如非眼神毒辣的人,应当很难分辨出差别。” 安安公主一听,嘴角就勾了勾。 可不就是在夸她嘛! 众人又看了好些头面,就见秋葵进来报禀找到合适的客栈,遂便让掌柜把头面都收了回去,神色自若地离开了珠宝店铺。 怀月随在最后,不解地扭头看了眼那掌柜的面色。 “姑娘,”萱草知晓她心中所想,“安安公主她们看了那么多首饰,一件都没买就走了,怎么那掌柜瞧着不仅不生气,还一副欢喜的模样?” 怀月撇撇嘴:“能做到掌柜这个位置,自是有他的本事。” 不过是被她们几人的气度迷惑了,误以为真是哪家怀里银钱不愁的贵女,否则怕不早就拿扫帚赶人了! 要她说,那掌柜眼神也不大精明,不然又怎会白伺候了。 换作伺候她,好歹她还会帮衬几件首饰。 嗤。 那厢恭送众人离开珠宝店后,掌柜忙招呼堂倌把头面收拾回去。 堂倌满面不解地嘀咕:“把咱当季最好的头面都看了个遍,结果一样都没买,掌柜你怎的就不生气呢?” 平日里要是遇上这样的人,掌柜怕不早就明里暗里赶人了。 偏生今天还亲自伺候到位,实在诡异。 话音刚落,堂倌的脑门就被掌柜敲了一记:“你可知她们是谁?在这胡说八道,小心叫你卷包袱走人!” 堂倌张大了嘴,忙不迭地道了歉,随后小心翼翼问道:“掌柜,您给小的讲讲呗,刚才那几位姑娘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结果又被掌柜敲了一记。 “记得黄裙子那位姑娘不?那可是咱们的大小姐!”掌柜白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咻咻咻地往柜台走去了。 别说不买头面,就是要把当季最时兴的所有头面带走,那也没有半点问题! 唯一担心的不过是怕自家大小姐看不上铺子里头的货而已。 傍晚,皇宫接风宴。 因为燕煜等人是私服前来大齐游历,是以晚宴只是由皇室直系出席的宴席。 除了齐帝齐后外,还有众人第一次见到的大齐太子裴檀。 裴檀比燕煜大几个月,本来有一个同胞妹妹,因为早些年嫁去了赵国,是以今天并没有在场。 齐帝看上去和燕帝年岁相当,五官方正,刚毅俊朗,不苟言笑,倒是在齐后说话时,望向她的眼底带着浅浅的柔情。 齐后性子温和爽朗,拉着安安公主等人细细打量,一边夸好一边推销自家尚未成亲的二儿子:“若是欢喜我们家宣儿,赶明儿本宫就派人去大燕求亲去。” 顿时让几位尚未订亲的姑娘红了脸。 楼时安不自觉地轻咳一声,神情略紧张地瞥了白娉婷一眼。 白娉婷抿了抿唇,故作无视。 莫名就让楼时安心头一揪。 这大老远的嫁来大齐有什么好,回娘家看下父母都不方便,啧! 一场接风宴下来,齐帝齐后又吩咐裴宣亲自送众人出宫,且负责安排好接下来众人在大齐京城的游玩,才各自散去。 隔日一早,众人正在客栈大堂用早膳时,裴向晚拉着裴宣便找了过来。 “安安,你们怎么会住在这家客栈里?”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0节 兄妹俩本听说众人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客栈,结果却没料到竟然住在了离皇宫最远的南城里的客栈中。 而且,这客栈看着虽然算是干净整洁,但实在是太过普通,哪能用来住大燕最尊贵的人? 裴向晚扬声想要张罗让众人离开,却被安安公主拉住了。 “晚晚别急。”安安公主拉着裴向晚坐下,直接挑明了原因,“此行我父……母只给了些许盘缠,我们只住得起这样的客栈。” 裴向晚张了张嘴:“你父……母这是要你们出来顺便历练吗?” 这种事情她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没想到燕帝燕后会在这么长的旅程里让一行人历练。 安安公主点点头,一摊手道:“所以,不是我们不想住舒服的地方,只是银钱紧缺,没办法。” “那为什么不住进大燕使团的别院里?”裴向晚顿生主意。 大齐和大燕是百年友邦,大燕使团的别院虽然建在城东,离皇宫颇有些距离,但是别院豪华舒适,比起客栈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倍。 安安公主又是一笑,摇头道:“我们是私服出行游历,不能入住使团别院。” 这事情她们早就问过秦王了。 若然入住使团别院,定会惊动到大齐朝堂,这样就会变成大燕前来拜访大齐的政治任务了。 “那确实不合适。”裴向晚会意地点了点头,思忖半天也没想出好点子。 安安公主岔开话题:“晚晚,你今天打算带我们去哪里玩?” “今天有个非常厉害的拍卖会。”裴向晚刷地想起了过来的目的,“会有许多好东西,咱们一起去看看!” 语落,就见坐在边上的怀月唇角一勾。 让一群寒酸之辈去拍卖会? 有意思了。 第159章 拍卖会 能让裴向晚期待的拍卖会自然是不简单。 传闻拍卖会上不仅有许多来自海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舶来品而且还有不少收集自各国,亦或是前朝的珍稀之物。 经由裴向晚一番诉说,众人都被挑起了兴致。 遂用完膳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客栈。 怀月跟在最后问萱草:“银票可都带身上了?” 萱草点头:“姑娘,银票都带好了。” 此行出门,怀月身上带有多年来的私房钱,说出来能让那些京城贵女们吓掉下巴! 她有二万两! 她虽然因为失怙住进了晋王府,但父母留给她的嫁妆很丰盛,其中体己银子就有二万两。 她才是真正的富婆。 今日的拍卖会,说不定能看某些人丢丑。 一想到这个,怀月嘴角就不由噙起淡淡的笑。 拍卖会开设在京城郊外一处低调奢华的别院里。 众人抵达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前往别院参加拍卖会的人不胜凡几。 宽阔挑高的大堂里错落有致地摆满了桌椅,二楼环形区域则设立了不少单独的雅间。 “咱们去要几间雅间。” 裴宣领着众人进门,扬手出示一个令牌,瞬时让前来接应的侍者躬下身子:“回二皇子,因为今日拍卖会参加的人异常多,所以仅剩一个可容八人的大雅间,还有两三个单人或双人雅间。” 裴宣眉一挑。 他们昨日回京,是以并未提前预定位置。 “只要能参加就行,无需太过周折。”燕煜颔首看向裴宣。 裴宣会意,招来侍者:“那便定一个八人间,两个双人雅间。” “我和二皇兄用一个一人间罢。” 裴向晚有些不舍地看了眼燕煜,今日拍卖会上有好几样她期待已久的物品,二皇兄只答应替她拍下一件,剩下几件还得磨上一磨才成。 所以就不便在人多的场合进行,只能和二皇兄单独一间才宜行事。 侍者送上托盘,将其中最优的双人雅间号牌递给了裴宣,随后便指着托盘道:“这里有八枚号牌,是八人间所用。” 安安公主拉着殷语和于悠上前各取了一枚号牌,姚蓁蓁和白娉婷亦伸手各取其一。 殷语在八人间,燕煜自然不当想地就拿了号牌,楼时安亦不输其后。 一转眼,托盘上就只剩下了一枚号牌。 于述看了眼怀月,沉吟道:“怀月姑娘先请。” 怀月看了眼那枚号牌,心下神思飞转。 片刻后,她含笑看向于述:“多谢于世子相让,只是八人雅间人委实有些多,怕是会多有不便。遂怀月便想着,还是另外再开一个雅间为宜。不知于世子觉得如何?” 这一路行来,她已然充分感受到了京城的姑娘们是多么地排斥于她。 虽说她初心是想尽快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但身为西南第一美人,她自有她的傲骨在。 既然京城的姑娘们对她只是以礼相待,疏离有加,那她便也没了腆着脸面相求友情的心思。 而今抓住于世子的心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殿下动不得,楼世子又明显钟情于白娉婷,唯独于世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从刚才于世子专程留待到最后让她先选的态度来看,定是对她也有意的。 遂怀月才会大胆地提了那样的建议。 只是,她到底是姑娘家,很多话并不宜宣之于口。 只望于世子能够听懂她的意思,跟她一齐选用一个双人雅间。 若是那样的话,她和于世子之间—— 就大有可能! 怀月带着期盼憧憬的心,柔柔地看向了于述。 于述心头一个咯噔。 他刚才不过是出于礼貌将最后一枚号牌让给怀月,怀月这话和眼神是什么意思? 为何他会有种被人惦记着大锅炖煮的砧板上的肉的感觉? 他陡然后背一凛,想也不想就伸手将最后一枚号牌抓在手里,脸上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既然怀月姑娘想要单独使用一个雅间,那这枚号牌本世子便收下了,多谢怀月姑娘相让。” 怀月脸上的笑刹间凝结。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于述。 于世子是没有明白她的暗示,还是故作表态? 她飞快地把刚才的话重新捋了一遍,强忍着重新挂上笑容:“于世子不必客气。” 就这样,众人在侍者地引领下上二楼进了雅间。 殷语等人进了八人雅间,里头不仅宽敞透亮,一应摆设高雅奢华,而且桌上还摆满了各色点心酒水,任人取用。 “这里有拍卖会上即将拍卖的物品的介绍册子。” 姚蓁蓁在雅间里转了一圈,从高架上取下几份册子递给众人,“不知道大齐京城的拍卖会会有些什么物品?” 燕煜拿起一份册子,拉着殷语往角落的雅座走去:“阿语看看可有喜欢的东西?” 殷语睐他一眼:“若是有的话,殿下莫不是可以为我拍下?” “自然。”燕煜想也不想就接了话。 逗得殷语噗嗤一笑,她往燕煜身边靠近了些许,压低声音:“敢问殿下现在荷包里除了本姑娘当初给的银角子外,可有银票?” 燕煜轻咳一声:“你若是欢喜尽管拍,爷自有法子。” 殷语嘴角笑意更深:“那就先谢谢殿下了。” 两人挨着一同浏览拍卖册子上的物品,不时低声评论。 正说着,忽然就听见姚蓁蓁一声惊呼:“拍卖会上竟然有深海碧蚌凝泪珠!我想要这个!” 众人往姚蓁蓁的方向看去,就见她蹭地站了起来,着急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 白娉婷忙拉住她问:“蓁蓁别急,你先给我们说说这深海碧蚌凝泪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很需要?” “是因为我祖母。” 姚蓁蓁一时情急,眼角都红了三分,“祖母近几年来一直为头痛所困,父亲请了许多名医替她查诊,包括宫中的太医。可用了不少药方都无法解祖母的头痛之症,她老人家每每到了夜里因为头痛无法安睡,极是痛苦。” “太医最后查到一个前朝古方能治祖母,可其中一味药方一直遍寻不得,就是深海碧蚌凝泪珠。” “父亲曾经说过,哪怕是倾尽家财,也要替祖母寻来这味药方。” 没想到拍卖会上竟然有深海碧蚌凝泪珠,姚蓁蓁眼角滑下一滴泪,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将它拿到!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参加拍卖会,谁也没想过真的要拍什么下来。 毕竟银钱不足。 可遇上了姚蓁蓁这样的事,那是断不能让她失望的。 殷语握了握燕煜的手,站起身朝姚蓁蓁走去。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1节 第160章 竞拍 “蓁蓁别急。” 殷语上前拉住姚蓁蓁的手安抚,然后看向众人道,“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大家。” 众人不解。 殷语尴尬一笑:“咱们离京出行,虽然大家家里备的盘缠都被收了回去,但我其实有随身带了银票。” “所以,蓁蓁想要拍这个深海碧蚌凝泪珠尽管拍,我带的银票定是足够的。” 语落,雅间里俱是一静。 楼时安摸摸鼻子:“其实我身上也有银票,有一百两。”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白娉婷随后:“我也有一百两。” 安安公主揪了揪辫子,从腰间荷包摸出两张银票:“我有二百两。” “我有五十两。”于悠也摸出唯一一张银票。 于述略囧:“我这有五百两。” 众人看向燕煜。 燕煜一摊手:“本宫真没有。” 唯一一枚银角子是媳妇给的,说什么也不能拿出来。 再说了,他家媳妇都说了银票管够,大家着急什么呢? 殷语默默地拿出荷包,却没把银票掏出来:“我这有足够的银票,大家不用担心。遇上喜欢的尽管拍。” 姚蓁蓁略呆。 没想到她的事情会闹得大家把兜底的银票都摸了出来,一时红了脸:“我、我其实也有二百两。” 于悠还清楚记得上回在南北药行殷语随便一个药方就卖了一万两的事:“阿语,你带了多少银票?有一万两吗?” 殷语含笑:“不止。” 事实上出门前她随手从小木匣里摸了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十万两。 “那就安心了!”于悠暗道果然不愧是她家阿语,拉住姚蓁蓁的手道,“蓁蓁一会儿尽管拍!” 深海碧蚌凝泪珠的起拍价不过是一千两,拍下来没问题。 众人安下心,便又继续翻看拍卖册子。 翻着翻着,忽然于悠叫了一声:“哥,你快过来看!” 于述起身走了过去,就见于悠指着册子上画着的一个吊坠道:“哥,你看这个和娘经常看的那张画里的吊坠是不是一样?” “……还真的有九成像。” “明明就是一样。”于悠指着吊坠,“娘说过这种花叫做寒渊花,开在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上,普通人根本不识得。” “而吊坠上的寒渊花的花瓣故意多了一瓣,代表着一颗心,一颗若寒渊般枯寂的心。这是娘那张画里,遗失了许久的外祖母的寒渊花吊坠。” 于述兄妹之母年纪尚小时就没了母亲,因为其父偏心继室,日子过得很不好。 甚至差点被继母逼着去嫁给了重病之人冲喜。 后来遇上现在的国公爷,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寒渊花吊坠则是国公夫人曾提过的遗失了的母亲的遗物。 “无论是与不是,咱们先拍下来。”殷语见兄妹两人迫切,提出建议。 于悠抱着她的胳膊感动:“幸好阿语随身带了足够的银票。” 不多时,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会上的物品确实件件不凡,一开场便引起了拍卖场上不少人的竞相争逐。 众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堂拍卖场看,不时对竞拍物品头论足。 于述平日里走南闯北最多,见识亦是最广,是以时常给众人讲解相应竞拍物的来头和厉害之处。 各人皆觉得颇是开了一番眼界。 “来了来了!”于悠忽地开了口,“蓁蓁要的深海碧蚌凝泪珠上来了。” 大家齐齐望去,就见堂倌正揭开托盘上的黑金绒布。 深海碧蚌凝泪珠约莫一截尾指大小,通体透绿,殊为难得。 除了可以用作镶嵌首饰外,本身亦是难得的药用之物。 堂倌声情并茂地讲解了一番,便将其起拍价一千两道出,等待客人们加价。 “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 价格渐渐被人抬起,姚蓁蓁看了眼殷语,鼓足勇气举起了牌子。 “两千五百两。” 这个价格一出,周遭便是一静。 以深海碧蚌凝泪珠的成色来看,两千五百两拿下已经是偏高的价格,况且场内并未有人像姚蓁蓁般等着它去救人,遂就没有人再追价。 然而就在堂倌喊‘两千五百两,第一次,两千五百两,第二次’之时,突然又有人抬了价格:“三千两。” 姚蓁蓁倏地就咬住了手指,心头微颤。 殷语睇她眼神:“加。” “三千一百两。” 她话音刚落,抬价的雅间就又亮出了‘三千二百两’的价位。 如此来回了三四回,价格已经直逼四千两。 姚蓁蓁愁得脸蛋都快皱成了包子。 殷语琢磨片刻,在姚蓁蓁继续加价的时候拉住了她,轻声道:“别急。” 这一回,轮到她们在堂倌喊下‘三千八百两,第二次’之际,才慢悠悠地举起了三千九百两的牌子。 大有一副对方再追,就绝不跟的兴味在。 果然,这一次对方没有继续追价,终于在堂倌喊下‘三千九百两,第三次’后,如愿拍到了深海碧蚌凝泪珠。 姚蓁蓁激动得拉着殷语的手直跳,带着哭腔抱住她道:“谢谢你,阿语!” 拍下深海碧蚌凝泪珠后,众人又在陷入了单纯看热闹的场景。 直到于述兄妹期待的寒渊花吊坠出现。 寒渊花吊坠起拍价为五千两,因为来自前朝,其珍贵程度远比深海碧蚌凝泪珠让人追捧。 于述兄妹加入拍卖阵营,一直追价到了一万二千两后,发现又是早前在拍深海碧蚌凝泪珠时的那个雅间的客人在跟他们较劲。 众人心下略觉怪异。 只寒渊花吊坠势在必得,无论如何也要拍下。 “阿语,咱们最多能出到多少价钱?”于悠焦急地看一眼大堂,攥紧了殷语的手。 “你放心尽管跟,钱足够。” 殷语一句话成了于悠的定心丸,她飞快地扬起号牌:“一万五千两!” 那厢怀月坐在雅间里,秀眉倏地拧了起来。 殷语等人囊中有多羞涩她最是清楚,早前听到她们雅间竞拍深海碧蚌凝泪珠时她就忍不住耻笑,遂才会跟价想看看她们拍下后无法支付的丑样。 最后是她把价格抬到了近四千两。 而今一听她们又开始竞拍寒渊花吊坠,便又起了戏弄的心思。 她手里有二万两,就不信把价格抬到二万两以上,那群寒酸能付得出来! 第161章 来呀谁怕谁 在怀月看来,姚蓁蓁刚才那近四千两的花费已经是她们所有人此行盘缠的近半,若真想再拍下寒渊花吊坠,绝无可能。 如今竟然胆敢追价到一万五千两,简直是自寻死路。 一万五千两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其余竞拍者的心目价位,目前没有人愿意再继续追价。 怀月想着这些日子在众人面前受到的各种委屈,一咬牙就举了牌子:“一万六千两。” “又是那个雅间!”于悠本就提心吊胆,一听怀月追价,登时跳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继续加。”于述眼底闪烁着少有的怒气。 “一万七千两。”于悠蹭地亮了牌子。 瞬间对方就又跟了一千两。 “一万九千两。” 那厢萱草拉住怀月的手:“姑娘,咱们只有二万两……” “那不正好?”怀月眼底闪过某种难以言喻的疯狂,举起牌子追到二万两。 于悠气得原地暴走了一圈。 “阿语,二万两咱们还能加吗?” “加。”殷语淡定应道。 于悠握紧号牌:“二万一千两。” 她就不信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2节 外祖母的遗物,无论多少钱也要拿下! 而此时怀月将号牌握紧,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 她自然不会出价了。 能把大燕京城最尊贵的姑娘们逼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好玩极了。 待会儿若是她们付不出银两,又或是求救到大齐皇室兄妹面前,那糗样让人期待。 如愿拍下两件物品的姑娘们却是开心极了。 虽然花费了不少银两,但相对于拍下想要的物品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 一样可以救得祖母,另一样也是母亲牵挂多年的遗物,怎么想都上算极了。 一阵欢喜过后,姚蓁蓁想起了早前拍卖的事:“那个一直和咱们对着干的雅间好像是九号雅间?感觉是成心似的。” “九号雅间除了参与了咱们竞拍的两样物品外,似乎并没有参与其它拍卖?”白娉婷回想了片刻。 殷语和燕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了口:“确实如此。” 两人皆是记忆力绝佳之辈,记得分毫不差。 于述沉吟:“深海碧蚌凝泪珠虽说难得,但按价值来看,二千五百两已经是极致。” 价格再往高走,除非像姚蓁蓁这般迫切需要之辈,否则不会愿意加价。 “寒渊花吊坠顶多值一万二千两。”他又分析道。 于悠拧眉:“所以,如果不是九号雅间非要跟咱们竞价,咱们本可以少花费一万零四百两。” 白娉婷点头:“九号雅间能够和咱们竞拍到二万两,就证明他若是真想要深海碧蚌凝泪珠,是有足够的银两继续竞拍。” “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姚蓁蓁咬唇,“究竟是什么人要针对我们?” 她们刚来大齐不多久,连人都没接触多少,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 “拍卖会对客人的信息很是保密,不好探听。”楼时安摸摸鼻子。 “无妨,”安安公主眯起眼睛,“我们就等等看,若是他还敢竞拍……” 定要礼尚往来一番! 众人继续看拍卖会,又见了不少罕有物品,始终不见九号雅间出手。 渐渐地,便就又各自闲聊轻松起来。 “咦?九号雅间出价了!”一直挂心的姚蓁蓁忽地开了口,紧张地抓住了白娉婷的手。 众人看向大堂堂倌手里展示的物件。 “是大齐名师骆扬早年亲手雕刻的凤头簪。”于述见多识广,点评道,“骆扬大师名气极甚,尤其是这几年出品渐渐少了,他的作品价格被推高了不少。” “那这支凤头簪大约会是什么价位?”姚蓁蓁好奇? 于述沉吟:“起拍价为一千两,若是去年的话,这支凤头簪至少能拍到五千两。” “但今年年中大齐出现了一个新锐大师童可,他在一次赛事中的作品赢了骆扬大师,导致骆扬大师的作品价格下挫不少。” “我认为行家顶多愿意出到三千两。” 众人哀叹一声。 还说从九号雅间那里找回场子,这凤头簪最多竞价到五千两,实在不怎么够看。 “那也不能让她轻易得了。”安安公主扬起下巴,“追她高价!哪怕是咱们拍下来,本公主回去赏给下人也成!” 这话一出,霎时燃起几位姑娘的熊熊斗志。 众人开始竞价。 出价的人不算多,但每一轮九号雅间都会追价,想要拍下的意图很明显。 “九号雅间那位肯定是姑娘家。”于悠琢磨道。 “说不定是拍来送给心上人?”姚蓁蓁应了。 “我也觉得像姑娘家。”安安公主爽快地加了二百两,捧起茶杯饮了一口。 价格很快就攀升到了三千两。 果然如于述所言,超过了这个价,追价的人就少了许多。 “三千五百两。”安安公主迫不及待地亮了号牌,眼底闪过一丝焰光。 九号雅间里,怀月紧紧盯着堂倌手里的凤头簪:“加二百两。” 她非常喜欢那支凤头簪,而且那是骆扬大师的作品,价值无两! 加之,既然殷语那个雅间的人要拍,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要么拍下自用,要么就逼得她们用异常高价拍下。 两者皆她所愿! “四千两!” 几乎在怀月报价的下一瞬,安安公主就举起了号牌。 很快九号雅间就又加价了。 “哥,”于悠看向于述,“你说那人是什么心思?” 于述抿嘴:“要么就是不知骆扬大师的作品已经不值以往行情,要么就是发现咱们竞拍,故技重施。” 几位姑娘齐齐眯起眼。 九号雅间那人未免太可恶了。 “咱们追到五千看看。”殷语提了主意。 竞价继续。 直到安安公主亮了五千两后,九号雅间沉默了一瞬。 “姑娘,你不是说这支凤头簪最多值五千两?咱们还要继续加价吗?”萱草见怀月沉吟,不由好奇。 “凤头簪出自骆扬大师之手,市价值五千两没错。”怀月道,“为了讨晋王妃欢心,哪怕多花个一两千两也不是问题。” 晋王妃高兴了,那几千两要回到她荷包里不是难事。 只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虽说讨晋王妃欢心重要,但玩弄京城贵女,更有意思。 第162章 账必须得算 怀月竞拍凤头簪并非因为自己喜欢,而是因为晋王妃有收藏骆扬大师作品的癖好。 她在晋王府寄人篱下,早就习惯了讨好晋王妃,不然又怎会在晋王府有着一席之地? 不过现在她倒是改了主意:“五千五两。” 萱草好奇问道:“姑娘觉得殷大姑娘她们最高会拍到什么价格?” 这亦是怀月正在思索的问题:“以前两次的情况来看,只要遇到心头好,哪怕是翻倍她们也会将物品拍下。” 到底是被惯坏了的姑娘,哪里受得了喜欢的东西被人拍走? “姑娘是说,哪怕是一万两她们也会拍下?”萱草张大了嘴,京城来的贵女都这么人傻钱多吗? 哦,不! 她们现在根本就没钱! 怀月嘴角一勾:“哪怕是一万两,她们也绝对会跟到底。” 那厢殷语等人听了怀月的竞拍价,同样在讨论着她的底线。 安安公主果断利落地亮了号牌报了六千两:“你们觉得九号雅间会跟到什么价位?” “我觉得至少七千两?”姚蓁蓁琢磨道。 “嫂嫂,你觉得呢?” 殷语沉吟:“与其说她愿意用多高的价格拍下这个凤头簪,不如说,她会跟我们较劲到哪一步。” “阿语的意思是,她也在摸我们的底?”于悠眼睛一亮。 “我猜是。” 于述开了口:“从咱们早前两次竞价来看,她应该会猜我们的底线是翻倍。” “翻倍的话……”于悠道,“咱们追到九千两就停如何?” 安安公主点头:“成。” 拍卖场里就只剩下两个雅间在追价。 彼此竞逐,价格渐渐飙升到了九千两。 安安公主在报出九千两后,便将号牌放在桌上。 就等着九号雅间追价了。 众人屏息以待。 彼时怀月正嘲讽一笑,端起茶饮了一口:“咱们出最后一次价,送她们上一万两!” 用一万两买个价值五千两的簪子,也就只有京城贵女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还是身无分文的京城贵女。 多有意思。 “九千五百两。” 九号雅间价格一报出来,安安公主等人就发出了齐声欢呼。 “太好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回她多出了六千五百两,活该!”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3节 “可惜还是咱们亏得多些,不知她还会不会继续拍别的拍卖品?” 众人吱吱喳喳地高兴说着话,那厢怀月没等到一万两的追价,反而听着堂倌拍了她的九千五百两,一张脸霎间就白了。 平白多出了四千五百两买凤头簪—— 这真的是亏得让她想呕血! 萱草见怀月脸色一白摇摇欲坠,吓得忙扶住了她:“姑娘,你还好吗?她们、她们怎么不追价了?” 怀月捂着胸口,恨恨地盯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你、你出去问问,这凤头簪可以不要了吗?就说本姑娘,”怀月飞快地寻着主意,“就说本姑娘看错了,想要的不是这一支。” 拍卖会渐渐到了尾声,殷语等人看得尽兴,唯独可惜的是九号车厢再也没有竞拍过别的物品。 快到结束时,于述出了雅间又再回返:“我知道九号雅间是谁了。” 他本是出去替姑娘们交付银两,却不小心听到了拍卖会场侍者的对话。 “说是九号雅间的婢女出来问了,能否将拍下的物品退掉,她家姑娘看错了那支凤头簪。” “侍者讨论时候提了一句,说大燕的姑娘眼神不好就罢了,连拍卖会的规矩都不懂,真是丢人。” 众人齐齐一静。 “九号雅间的人是怀月?”安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于述,满心不解。 于述点头:“应该就是她。” “可她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于悠秀眉微蹙。 怀月知晓她们盘缠不足。 哪怕不说这一点,以她们的关系,怀月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不能就这么算了,”安安公主越想越气,“去叫她过来,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婢女忙应声退出雅间。 不多时,就见她领着怀月和萱草进了雅间。 “怀月,你可有拍下什么物品?” 安安公主打量了眼两人,问得直接。 怀月心中一动,垂下眸子温声道:“回安安公主,怀月并没有遇见欢喜之物,遂什么都没拍下。” “没有?”安安公主神色狐疑。 怀月抬起眼,眼底是诚挚的光:“没有。不知公主缘何有此一问?” 刚才她叫萱草退掉凤头簪,哪知拍卖行如何好说歹说都不同意,便只得忍痛掏了银两。 待将凤头簪取来后,就让萱草先行送到了马车上放妥。 为的就是不要暴露了她的身份。 原本只是想着有备无患,可哪知还没离开拍卖会场,安安公主就让人去传她过来。 莫不是殷语说了什么,导致安安公主怀疑上她了? 她早前专程问过,拍卖会对客人的信息非常保密,绝对不会流出拍卖物品被哪个雅间拍走的消息。 她不可能露馅才对。 安安公主睇了眼极力掩饰却难免眼神闪躲的怀月,心中冷冷一嗤。 像怀月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 只不过没想到真的是她。 这一路她们带上怀月出门,自问并未苛待于她。 同吃同住,有她们的一份就不会少了怀月的一份。 现下怀月做出这等举动,实在可恶! “骆扬大师的凤头簪,是怀月姑娘拍下的吧?” “我们竞拍深海碧蚌凝泪珠和寒渊花吊坠时,是怀月姑娘故意追价的,可是如此?” 安安公主板正了脸色直盯怀月,难得一见的公主气势一览无余,吓得怀月不自觉就退了一小步。 她勉力笑着:“安安公主误会了。怀月不知公主是什么意思……怀月一直在看拍卖,但由始至终都没有竞价。” “没有?”安安公主最是烦厌说谎之人,根本没打算善了,“那你说说,你在几号雅间?” 怀月这下更慌,心虚地眨了眨眼:“怀月只跟着侍者去了一处雅间,哪里晓得是几号……” 她实在失算了。 只想着不让众人看到她拍了凤头簪,完全没有想到雅间会暴露了一切。 怀月心下焦急,忽地伸手抚了抚额头,眼睛一翻就往萱草身上昏厥了过去。 第163章 上古毒册 “姑娘!姑娘!”萱草扶住怀月,神情焦急地呼唤两声,眼睛刷地红了,“公主,我家姑娘晕了,能不能先回客栈?” “怎么?晕了就了事了吗?” 安安公主看着紧闭双眼倒在萱草身上的怀月,压根不相信她是真晕。 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说晕就晕? 真要晕,那也是畏罪装晕。 这种把戏她可见太多了。 “既然晕了,那就掐她人中。”安安公主手一扬,身边的婢女便上前去扶住怀月,准备动手。 “公主且等等。”萱草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我家姑娘惯来有心悸的旧疾,一犯病就会晕厥。想是一时吓着旧疾犯了,回去歇息下就成,不必掐人中的……” “哦?”安安公主冷笑一声,“那你这意思是本公主吓着她了?她晕过去是本公主的错?” “不,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安安公主懒得搭理萱草,睇了眼怀月看向殷语:“嫂嫂,你可否替怀月看看,当真是心疾犯了?” 殷语冲她回了个眼神,走到怀月跟前:“我来看看。” 怀月一边努力放松着身体,免得被人察觉她是装晕,一边心中暗嗤殷语在安安公主面前还真会夸大其词—— 真以为心疾那么好诊断? 心疾剧烈发作期好诊断,但若由心疾引起昏睡的情况,却是极难判断的。 除非在医术上大有造诣之人,否则想通过诊脉查诊她的情况,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若殷语信口胡说,她现在又无法反驳,倒是对她不利。 “公主,”萱草又开了口,“我家姑娘因心疾昏厥之症很难诊断,晋王妃曾请了不少名医才最终确诊,殷大姑娘若是经验不足,怕是无法判断。” “其实姑娘只需睡上一晚就会恢复许多,公主不必过于担心……” 怀月正为萱草的话暗自高兴,就又听安安公主冷笑:“本公主要做什么还需经过你同意不成?” 话音未落,怀月的手腕就被殷语搭了上去。 她心头一阵紧张。 然而不过数瞬,耳边就响起了殷语的轻笑声:“因心疾导致的晕厥确实不好诊断,不过,怀月姑娘的情况要如何诊断,却是简单。” “怀月姑娘脉象强健不说,脉搏跳动极快,宛如一个正在疾跑的人……” “像正在疾跑的人?”姚蓁蓁没忍住道,“那肯定不能是昏厥了,昏过去的人脉搏跳动都很缓慢,连我这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 “你们到底想怀月怎么样?”怀月倏地站起来,声音发颤,眼角晕红,“怀月什么也没做,却被你们步步紧逼……” “若真什么都没做,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安安公主神情冷淡地望着怀月,“这本不算是什么大事,你直言便罢,但如果执意欺骗,就别怪本公主和你撕破脸面。” “我真没有……” 一路相处下来,怀月见过的安安公主向来都是爱笑爱闹,唯独没有摆过架子,像现在这般皇家威慑凌人的气势是头一回感受。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于述,委屈地泛红了眼求助:“于世子,你相信怀月的对不?你帮怀月说说可好?” 于述沉静地望了眼怀月,后退一步:“抱歉。本世子觉得公主所言甚是。” “于世子……”怀月不可置信地捂住心口,再环顾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神情,她呜地哀哭一声,掩面飞快地往外跑去。 “姑娘!”萱草见状,忙急急追在后头。 安安公主:“给本公主追回来!” 这分明就是畏罪而逃! “安安怎么了?” 就在这时,裴向晚和裴宣一脸不解地从雅间外走了进来,“怀月姑娘哭着跑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安公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将心头火压了压,并未将此事宣之于口:“晚晚你怎么过来了?” “拍卖会结束了,我们拍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给你们瞧瞧。” 裴向晚见安安公主不愿意多说,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从身后宫婢手里取了一个朱红锦盒走向燕煜:“阿煜哥哥,你猜刚才晚晚拍到什么好东西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手里托着的锦盒吸引了过去,纷纷回想着早前在拍卖会上看到过的物品。 裴向晚见状,没有多卖关子,笑盈盈地将锦盒掀开:“看,想起来了吗?” 这会儿,众人还真的想起来了。 “是早前拍卖的那本无名古册吗?”楼时安眼光锐利,双手抱胸道。 裴向晚睐他一眼:“不错!这本无名古册是晚晚专门为阿煜哥哥拍的。” “这无名古册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安安公主走上前,伸手轻轻翻了翻,“里头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有。” 早前拍卖的时候,堂倌就给人们展示过无名古册,当时介绍时候说的是无名古册来自上古时期,书中自有乾坤。只不过古册的内容被封存,所以常人无法窥得当中蹊跷。 此拍卖会场的拍卖品向来都是有保证的,所以无名古册的内容虽不可见,但竞拍者却是不少。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4节 “晚晚花了一万两拍下这本无名古册,”裴向晚早在来拍卖会前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竞拍品,她是有备而来,“还请阿煜哥哥笑纳。” “这本古册究竟是什么内容?又要如何才能看到古册中的字?”燕煜问道。 “晚晚有办法。” 裴向晚又从身后宫婢处取来一瓶药液,她翻开古册第一页,用手指沾了药液轻轻涂在了古册书页之上。 众人屏息以待。 渐渐地,古册的书页上浮现了四个大字:《上古毒册》。 燕煜眸心一凝:“这是上古毒册?” 裴向晚肯定地点头:“不错,这本就是阿煜哥哥你的母后遍寻多年的上古毒册。” “阿煜哥哥可还记得当年晚晚去大燕时,你曾想要替你母后找这本书?”裴向晚把锦盒塞到了燕煜手里,“那时候晚晚就说过会帮你一起找这本书,如今书找到了,送给你。” 这确实是母后遍寻多年的书。 燕煜看着裴向晚,就听她咧嘴一笑:“当时阿煜哥哥可是说了,如果晚晚真能找到上古毒册,会答应晚晚一个要求,对不?” 第164章 狗急跳墙 裴向晚一说要提要求,众人几乎同一瞬就想起了在白茂山时她对殷语提的要求。 “你们做什么那样看着我?”裴向晚扫了眼众人的神色,不由郁闷,“是阿煜哥哥说过如果能够找到上古毒册就满足我一个要求的,不信你们问阿煜哥哥。” 燕煜点了点头。 母后对这本书求之不得,他当年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裴向晚见状,扬了扬下巴。 楼时安摸摸鼻子道:“晚晚公主,我们并不是怀疑你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我们想知道的是,你要对阿煜提什么要求?” 可别又是让阿煜和太子妃不要在一起那种不靠谱的要求。 语落,就听裴向晚道:“那自然是让阿煜哥哥别和殷大姑娘成亲。” 天底下那么多好姑娘,为什么要选殷语? 除了长得好看了些,旁的根本配不上阿煜哥哥! 她说得理直气壮,众人无奈掩面。 “不可能。” 燕煜把锦盒放回到裴向晚的手里。 上古毒册虽然难得,但远比不上阿语重要。 裴向晚撅起嘴:“阿煜哥哥,你以前不是说了就算倾其力也要替你母后找到这本书的吗?” 现在不过是个小小要求,竟然就违背了当年说过的话,实在是气人得很。 那殷语究竟有什么好的? 燕煜不想多讲,拉着殷语的手道:“咱们回去罢。” “等等!”裴向晚拽住燕煜的袖子,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我刚才只是说笑的,你们别当真。” “晚晚公主,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楼时安做出一副惊骇之色,“你这可差点没把阿煜的心都给吓出来了!” 裴向晚瞪他一眼,又再把锦盒塞回燕煜手里:“阿煜哥哥,我收回刚才的要求,换一个简单的。” “京城西边有一座姑苏山,姑苏山西面的崖壁上长有一种青紫色的花,花瓣大如碗,每到傍晚日落时分就会开花。你明天傍晚独自去摘一朵花来送给我就可以了。” 燕煜沉吟未语。 裴向晚又道:“这个要求不过分。晚晚找来上古毒册不易,阿煜哥哥去摘朵花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燕煜仍旧没有答应,只看向殷语,眼底带着问询之色。 殷语冲他眨了眨眼。 上古毒册殊为难得,若然刚才知道她们就算二万两也会参与竞拍。 如今只是去摘朵花,不算什么。 燕煜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轻咳一声应了:“成。” 裴向晚欢呼一声:“那晚晚明天就等着阿煜哥哥把花摘来送给晚晚了!” 回了客栈,众人正好看见萱草送一名大夫出来。 “姑娘回来就真病倒了。”萱草向众人屈膝致礼,“萱草先去替姑娘煎药。” 言罢,低头便去了厨房方向。 安安公主心气未消,转头看向燕煜:“皇兄,咱们安排人送她回晋王府吧?” 她可再不想见到怀月那个人了! 燕煜沉吟片刻:“好,皇兄让人去安排。” 就这样,隔日一早天尚未亮,怀月就被人送上了马车,回返大燕。 直到人走后,安安公主的心情才总算晴朗起来。 怀月却没想到她精心准备的装病,哪怕是安安公主派太医来复查亦不会露出马脚的装病,压根就没被安安公主等人放在眼里,甚至问都不问她的同意,就派了嬷嬷直接把她从床上、卷着被子送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比她一直以来用的那辆宽敞多了,能容她舒舒服服地躺下。 套句那些嬷嬷的话就是,既然病了那就好生伺候着送回晋王府养病,免得让晋王和晋王妃担心。 怀月一口气堵在喉头,气得脑袋胀痛,真有股要生病了的感觉。 “姑娘,现下咱们怎么办?” 萱草望着外头,马车已经徐徐离开了客栈。 除了一名车夫外,就只有她们主仆两人了。 怀月知晓这次众人是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一咬牙:“去给车夫塞着银子,叫他掉头去趟皇宫。” 萱草一惊:“姑娘是想怎么做?” “我要去找晚晚公主。” 怀月眼底闪过戾气,“你去跟车夫说,去了皇宫咱们就回大燕,我们绝不会再有别的想法。” 车夫得了交代必须要两人送回晋王府,有了怀月的保证,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成!但在皇宫只能稍作停留,不能太久。” 怀月就这么去了皇宫。 然而皇宫守卫森严,她想见裴向晚并不容易。 怀月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让萱草给守门的太监塞了银钱,求其带句话去给裴向晚。 她使得银子多,太监再三掂量,终于答应了传话的请求。 “姑娘,晚晚公主会见咱们吗?” 主仆两人候在宫外角门边上,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返。 车夫见日头上升,渐渐不耐,上前催促离开。 “麻烦再等上一盏茶时间。”萱草又拍了一锭银子。 车夫拿了钱,依旧骂骂咧咧:“可不能再超过一盏茶时间了!” 怀月焦急地望着角门:“怎地还不来?” “姑娘,会不会晚晚公主不想见你?”萱草不确定道。 “不可能。”怀月摇头,“除非她对太子无意,否则听了咱们的传话……有人来了!” 怀月忙掐住话头,快步迎了过去。 前来的是一个宫婢:“公主请怀月姑娘进宫一叙。” 怀月终于如愿见到了裴向晚。 “你说有关于殷大姑娘的秘密要告诉本公主,到底是什么秘密?” 裴向晚开门见山,没打算和怀月多寒暄。 怀月倒也不恼,她恭敬地向裴向晚行了礼:“公主莫急,怀月此番前来正是要告诉公主关于殷大姑娘的事。” 她从殷语的身世说起,再到殷语被认回京后在京城发生的种种事情,讲得巨细无遗。 裴向晚把殷语当做首要情敌,听得非常仔细。 “像她那样在民间长大的人,哪怕是侯府的嫡女,想要成为太子妃也远远不够格。”怀月见裴向晚神色深沉,在旁点评道。 “且京城贵女圈子都传她是扫把星,真要成了太子妃,怕不会拖累太子……” 第165章 怀月献计 裴向晚自是认同怀月所说的话。 在她看来,殷语本就配不上燕煜。 更何况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世,就更让裴向晚觉得殷语能够成为太子妃,其中必定有问题。 一个善于卜算的女子,怎么看都很可疑。 说不定阿煜哥哥就是为她所惑,才会一时迷了心神,被她耍得团团转。 那怎么能行? “那殷大姑娘不仅善妒,”怀月看了裴向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她继续煽风点火,“而且仗着自己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卜算之术,经常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太子身旁,让太子对她死心塌地。” “此话怎讲?”裴向晚没听明白,眼底闪过困惑。 “公主且听怀月细细道来。”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5节 怀月见裴向晚上钩,心中暗喜,便将之前发生过的两件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其一,是那天夜里燕煜去摘星月草的事。 后来怀月仔细回想,就觉得殷语来的时机精准得诡异。 她让管事透露了星月草的消息给太子知晓,彼时殷语并不在场。 星月草所处的位置偏僻,殷语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太子面前。 必定是因为殷语卜算到了什么,才会前来打断了她原本和太子独处的大好时机。 其二,是白茂山上泼水的事。 那日她本打算是湿了衣裳后,让太子对楚楚可怜的她生了心思,然后再与太子一同去寻殷语,让殷语看到她湿了衣裳走在太子身边的模样,借机说些让殷语误会的话,破坏两人感情。 可本该在菜园子里的殷语却在她湿了衣裳后就出现了。 来得太过蹊跷,必定也是因为她卜算到了什么。 怀月打听清楚殷语在京城的过往后,对她的卜算能力深信不疑。 裴向晚听了怀月重新包装过之后的故事,不由柳眉倒竖:“那妮子竟然敢如此谎骗阿煜哥哥!本公主这就去找她对质,跟她好生算算这一笔账!” “公主且慢!”怀月忙拉住裴向晚,“不瞒公主,因为早前发生的那两件事,殷大姑娘是我为眼中钉,已经施了法子让太子叫人护送我回大燕。” “怀月思来想去,深知虽然斗不过殷大姑娘,但是若由着她这般留在太子身边,恐是大患。” “所以才会冒着大不韪前来找公主,正是希望公主能够在太子面前揭露殷大姑娘的真面目,让他看清楚殷大姑娘的狡诈之心。” “公主若是直接去找殷大姑娘,恐怕……”怀月垂了垂眸,“未必是殷大姑娘的对手。” 裴向晚气得身子直抖:“本公主还怕她不成!” “公主,现下太子对殷大姑娘全心信任,此事绝不能掉以轻心,需得从长计议。” 裴向晚盯了怀月一眼:“你既然说了这么多,想来必然是有了想法。说来让本公主听听。” 怀月点点头:“怀月谨遵公主吩咐。” “公主昨日赠书于太子,可是提了一个要求,让太子今日傍晚前去姑苏山西侧崖壁摘花给公主?” “不错。”裴向晚颔首,“这又如何?” 怀月又道:“姑苏山最闻名的并非西侧崖壁上的花,而是西侧崖壁下天然而成如月牙般形状的温泉池子。” “传闻上古时期,天上曾有一名仙子因为贪玩不小心流落民间,曾在月牙温泉池子里梳洗更衣,正好被路过的樵夫瞧见……”怀月不紧不慢,“后来便成就了一桩旷古奇缘。” 裴向晚一听,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怀月:“你如何知之甚详?” 这个传闻在大齐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怀月等人来自大燕,怎会晓得那般多? 怀月含笑。 这有什么。 不过是得知了裴向晚的要求之后,叫来客栈小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公主对太子提的要求,摘花是其次,首要的想法可是想让太子巧遇正在月牙温泉池子里的公主?” 裴向晚脸色骤变,音量不由拔高了三分:“休得胡说!” 怀月倒是不怵:“公主身份尊贵,最是配得上我们大燕的太子殿下,且公主心怀殿下,若能与殿下在姑苏山上有此巧遇,可算是天作之合……” “你!”裴向晚抿了抿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怀月看好公主和殿下。”怀月应道,“怀月排除万难前来宫里,其实是为了提醒公主,以殷大姑娘之能,怕是能够轻易算出今天傍晚会发生的事情。到时候她若是适时出现,恐怕会……” “本公主要求阿煜哥哥独自前去,她敢去?!” 怀月苦笑一声:“公主怕是高估殷大姑娘了。以她的本事,定能自圆其说,不仅不会让殿下恼了她,反而会让殿下站在她那一边,两人感情会更进一步。” 裴向晚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不由心里来气:“那你有什么法子?” 怀月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压低了声音:“公主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如何说?” “公主继续按着原先计划去姑苏山,”怀月道,“然后切记不可下温泉池子,若是见着殿下摘花后,就带殿下在附近寻得一处安静之地,带殿下一同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让跟踪前来的殷大姑娘,亲眼目睹樵夫在温泉沐浴的好戏,公主觉得如何?” 裴向晚眼睛一亮:“你是说……?” 若然殷语亲眼看了樵夫在温泉池子里袒胸露背,那便名声不保! 尚未出阁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看她还有何脸面嫁给阿煜哥哥! 怀月这个计划确实极好! 裴向晚在心中飞快地寻思,忽地又道:“你既然说殷语她有通天的卜算之能,若然让她算出咱们的计划,岂不是会功败垂成?” 怀月浅浅一笑:“这事公主不必担心,怀月早有对策。” “那还不赶紧说!”裴向晚着急道。 “以怀月对殷大姑娘的手段的了解,”怀月细细讲道,“她哪怕是能够算出大概的方位和大概会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算得清楚人心。” “这就是咱们的破解之处。” 第166章 在等本姑娘对不 “公主一切安排仍如同之前那般,不做任何改动。”怀月开口道,“如此一来,哪怕殷大姑娘有通天的本事,亦只能算出公主原有的打算。” “那樵夫呢?又要怎么安排?” 怀月笑道:“至于樵夫,公主前去姑苏山时记得带上侍卫随身保护公主,不就有了?” “如此一来,殷大姑娘定然猜不出其中另有蹊跷。” “这个法子好!”裴向晚噌地站起身,拳头一握,双目铮亮。 片刻后,她看向怀月:“你既然帮了本公主,想要什么奖赏直说便是。” 怀月浅笑:“能够帮上公主的忙是怀月之幸,怀月又怎敢要奖赏。” “再说怀月现下必须启程返燕,便不再叨扰公主了。” 言罢,她向裴向晚福了福身,离开了皇宫。 再度上了马车后,萱草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娘,你说那晚晚公主真的会采纳姑娘的建议吗?” 怀月嘴角一勾:“定然会。” 这日到了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分,宫中有侍卫前往客栈:“小的奉公主之命,前来领太子殿下前往姑苏山。” “久闻姑苏山大名,”楼时安自认风度翩翩地走上前,“我等一同前去观览。” 侍卫拱手:“回楼世子,公主有令,昨日太子殿下亲口应承公主会独自前去姑苏山摘花,是以除太子殿下外,其余人等不便随行。” 楼时安啧了一声,看向燕煜使了个眼色:这明显有问题哪! 燕煜睃他一眼:“走罢,本宫独自前去。” 众人就这么看着燕煜一个人跟着侍卫离开了客栈。 “咱们要不偷偷跟在后头去看看?”安安公主拉着殷语,眸底闪过一抹忧心。 以裴向晚对皇兄的心思,点名要皇兄独自前往,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她这话点中了众人的想法。 然而就在众人打算出门的时候,皇宫又来了人。 “皇后娘娘有请秦王爷和安安公主等人进宫用宴。” 众人心中更是一个咯噔。 楼时安忽地抱着头:“哎哟!我的头好疼,定是旧疾犯了,得好生在床上躺躺才成……” 他看向秦王,“爹,我这回去歇歇可行?” 秦王默默凝了他一眼:“去罢。” 安安公主见状,顾不得笑,忙捏了把于悠:“悠悠,你刚才闹肚子可还好些了?要不让嫂嫂陪你留在客栈里休息?” 于悠会意,顿时苦着脸捂着肚子哀嚎:“肚子又疼了,阿语,你快扶我回屋去。” 就这样,其余人强忍着面皮抽动,随着宫中来人一同进宫去用宴。 留下三人待众人离开后,悄悄商议:“咱们偷偷去姑苏山?” 殷语含笑:“去。今晚正好有一出好戏等着咱们。” 于悠登时眨巴了眼:“阿语,是什么好戏?” “去了便知。” 那厢燕煜去了姑苏山,走到西侧崖底时,周遭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送他前来的侍卫已然退去。 燕煜抬眼看了看崖壁,果然看见了早前裴向晚描述的花。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山崖边上那个月牙形的温泉池,确认池子里及附近都没有人后,才轻轻纵身一跳,朝崖壁攀爬而上。 崖壁上确实有裴向晚所说的那种花,青紫相间,开若碗口般大,妖艳而美丽。 燕煜扫了一眼,没有径直往那种花的方向奔去,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攀爬。 在不远处长着一朵白玉般亭亭的花,燕煜认不得是什么花,但却一眼被其所吸引。 只觉那朵花清雅高洁,像他家阿语。 他将花摘下,装进了原本准备用来装青紫色花的匣子,随后才换了方向,去摘裴向晚要的花。 花刚摘下不久,斜下方就传来了裴向晚欢喜的呼声:“阿煜哥哥!”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6节 燕煜轻巧地跃下悬崖,裴向晚正在一处藤蔓后朝他招手:“阿煜哥哥,过来这边。” 她所处的位置甚是隐蔽。 远看是杂生的藤蔓,走近了却发现藤蔓内里有方圆三尺的空地:“这是你要的花。” 燕煜将手里的花递给裴向晚,“若没有别的事情,本宫先回去了。” “有的!”裴向晚接过花拿在手里,急急唤住了燕煜,“阿煜哥哥可知这叫什么花?” 燕煜摇头。 “这叫天仙花。传闻是古时候下凡的仙子来过此地后,崖壁上便长出了这样的花……” 裴向晚一边讲解,一边不动声色地瞥向外头的月牙温泉池。 此时已有乔装后的侍卫下了温泉池,正扯了衣裳开始泡温泉。 然而远处的来路依旧安安静静,没有看见该来的人。 裴向晚只得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从天仙花讲到她在大燕时和燕煜共度的时光,讲着讲着又讲到了大齐最近民生情况…… 这一讲就是一刻钟时间。 然而殷语并未如她所愿出现在通往温泉池的路上。 裴向晚心中愈发焦急。 不久前她才从侍卫处得到殷语离开客栈往姑苏山而来的消息,按时间早该到了才是。 “本宫要回去了。”燕煜不耐烦和裴向晚再多说。 “阿煜哥哥!”裴向晚拉住他的袖子,“你还没用晚膳吧?” 燕煜低头盯着袖子上的手,“先放开。” 裴向晚扁扁嘴收了手。 她知道阿煜哥哥有洁癖,不喜人靠近。 可明明和殷语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拉着手。 一想到这里,裴向晚就不想错过今天的机会:“阿煜哥哥,晚晚也还没用过晚膳,不如晚晚叫人送晚膳过来,咱们在这里一同用?” 燕煜拧起眉头。 这里不过方寸之地,哪里是用膳的地方。 “你在这里等什么?” 早在最开始他就发现裴向晚眼神闪烁,只不过不知她的打算,才想等着看看。 但现在他已然没了那个耐心。 “我……没等谁啊。”裴向晚心中一惊。 “你等人?”燕煜抓到了她话中的弊病。 裴向晚恨不得打自己嘴巴:“没,没有。” “晚晚公主等的人,” 殷语的声音突然在两人斜侧方响起,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她浅笑着朝燕煜走去,“是我,对不?” 第167章 禁足 “你怎么会在这里?”裴向晚一惊,如同刺猬般看向殷语。 殷语浅笑:“阿语不出现在这里,难道该出现在月牙温泉池子旁?” 燕煜在殷语的提醒下朝月牙温泉池望去,待看清池子,瞳孔蓦地一缩。 “本公主不知你在说什么!” 殷语不紧不慢:“晚晚公主叫殿下独自前来,却又让客栈小二不经意地给我们讲了月牙温泉池的仙女樵夫的故事……” “难道不正是想引得阿语的好奇,好让阿语来趟姑苏山,看看月牙温泉池?” “而现下这温泉池里正好有……” 她话音未落,眼睛就被一只大手蒙住,遂低嗔一声才继续道,“有樵夫在泡温泉。莫不是晚晚公主想让殿下看见阿语不小心撞见樵夫泡温泉池的场面?” “又或者,那樵夫会心怀不轨……” “别说了。”燕煜对那画面几乎想也不敢想,紧紧地攥住殷语的手,看向裴向晚,“晚晚,你究竟是何居心?” “她胡说!”裴向晚想也不想就否认,“晚晚根本没有让人去客栈讲樵夫和仙女的故事。” “怎会没有?” 黑暗中又走出来两个人,是楼时安和于悠,“我们都听见了。” 楼时安补充:“而且还有人透露了姑苏山的方向,想来还挺担心我们走错路。” “不可能!” 这事情,裴向晚是真的没有让人安排去做。 怀月既然跟她说了殷语精通卜算,便自然能够知晓她的去处正是姑苏山,又怎会需要她额外安排人去多此一举? 倘若做得刻意了,说不定殷语还不会上当。 只不过,殷语是怎么知道她不仅采纳了怀月的建议让人下了温泉池子,而且还吩咐下去若是见了殷语,就强行将她拉入温泉池子里共浴的事? 如此一来,一个和袒胸露背的男人拉拉扯扯落入温泉池子的女子,就绝无可能成为大燕的太子妃。 要她说,做了这样失德的事,换了寻常姑娘,怕是无颜苟活于世! 就在裴向晚在心底飞快寻找理由的时候,季宗已经领着人将温泉池子里的‘樵夫’抓了过来:“殿下,这人不是普通的樵夫,他分明是晚晚公主身边的侍卫。” “休得胡说!”裴向晚厉声呵斥。 季宗垂下头,但依旧声音清朗:“此人名为何伟,属下曾见过他在公主的侍卫队中。” 裴向晚抽了口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她愤怒地瞪着殷语:“都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算出来的!你算出今天的局,然后故意走了另外一条山路,好叫阿煜哥哥和本公主离心!” 殷语摊手:“晚晚公主多虑了。之所以走错山路,是因为我们对姑苏山不熟。” “不错,”楼时安在旁补充,“我们到了姑苏山下,不知如何上山,正好巧遇下山的樵夫,是他给指的路。” “不可能!” 通向西侧的山路只有一条,就是通向温泉池子的那一条。 裴向晚摇摇头,根本不信,“你们撒谎!” “一切都是你们的谎话!本公主根本没有让人去客栈说仙女和樵夫的故事,更没有安排人给你们指路来姑苏山!这些只是你们为了掩盖殷语善用卜算跟踪阿煜哥哥的谎话!” 她看向燕煜,“阿煜哥哥,殷语是个骗子!她仗着有出神入化的卜算能力,将你骗得团团转,你不能相信她!” “晚晚公主,”殷语蹙眉,“这件事大可找客栈小二对质。” “你们提前私下勾兑好的事情,对质有何用?今夜母后本请你们众人进宫用宴,若你不是提前算出来了,又怎会没去赴宴,反而留在客栈,然后还听到小二说什么故事?” 裴向晚愈是分析,愈是笃定。 “我没去赴宴是因为担心殿下。”殷语坦言,“公主无端让殿下私自前来姑苏山,身为未来太子妃,我承认心中是有些不舒服,本来就有打算到姑苏山下等殿下。” “我们也是。” 裴向晚对燕煜志在必得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们自然会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晚晚公主,这种事真的不需要卜算也能猜到。”楼时安好心地点醒。 “我不相信!”裴向晚摇头,神思飞转,“是你,是你和怀月串通好,让怀月去找本公主提这样的建议,然后你再前来戳穿一切,就为了让阿煜哥哥和我离心!一定是这样!” “你说什么?”殷语眸光一凝,“这件事是怀月撺掇的?” 裴向晚此刻气得浑身发颤,根本不想搭理殷语。 在她看来,殷语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可让人相信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们走。” 燕煜拉住殷语的手,看了眼裴向晚,“一同进宫。这事情本宫要和皇上、皇后说个分明。” “阿煜哥哥!”裴向晚一惊,忙拉住燕煜的袖子,“万万不可!” 父皇母后得知燕煜要成亲后,早就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她最是清楚父皇母后和燕帝的感情,如果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孰对孰错,让长辈评断。” 燕煜淡淡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拉住殷语下山。 一行人就这么去了皇宫。 燕煜办事雷厉风行,径直就求见到了皇上和皇后跟前。 将情况一一挑明说了后,果然齐帝和齐后被气得不轻。 当下就罚裴向晚禁足半年,再不得离宫半步。 用宴回客栈后的姑娘们得知了早前发生的事,不由个个唏嘘。 “好你个怀月,临走了还闹出这么一出戏,真以为咱们回程不会去晋王府找她算账不成?”安安公主本就对怀月气极在心,这下更是恨不得追上去让人胖揍怀月一顿。 殷语抿嘴:“这笔账等我来和她清算。” 好不容易回了屋,秋葵终于把忍了一晚上的话吐了出来:“姑娘,你当真有算出晚晚公主安排人去泡温泉池子的事么?” 以她家姑娘的本事,当时晚晚公主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对。 殷语睐她一眼:“她专程让殿下独自前去,就是不算也知道会有问题。” 就在这时,窗台处又传来了熟悉的叩响声。 秋葵忙识趣地出了屋子,殷语推开窗,迎面就见月色下被人递来了一朵洁白的花:“送给你。”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7节 第168章 中毒 “这是什么花?” 殷语接过燕煜给的花,拿在手里细看,又嗅了嗅,“好看又好香。” “就像阿语一样。”燕煜含笑。 殷语被夸得脸上一热:“你是打哪儿摘来的?” “崖壁上。” 燕煜把在姑苏山西侧崖壁的事讲了,“当时看了就想起你,所以便先摘了。”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一直没时间拿出来送给殷语。 “我替你戴上可好?” 殷语点点头,把花递了过去。 燕煜小心翼翼地拿着花,轻抚殷语那如云似雾般的乌发,将花插上。 “人比花娇。” 他满意地看着月色下的娇容,“真好看。” 殷语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红了脸,垂了眸子转话题:“今日你在齐帝面前那般说,就不怕真的惹怒了他吗?” 燕煜正色:“自然不会。” “母后说过,齐帝齐后感情极深,他定然能明白爷对阿语的一番心意。” 若非如此,燕煜也不会当机立断去找齐帝齐后要个说法。 “那接下来,咱们还在京城里住吗?” 把人家闺女闹得禁了足(虽说是她活该),但到底会不好意思多逗留。 燕煜本就有打算:“咱们明天就离开,去白茂山上再陪陪师公。” 众人隔日上午就进宫请辞,齐帝齐后虽是不舍,但碍于自家姑娘闹了那么一出,实在没有脸面多留众人。 遂便赠了几车礼,让齐国太子送众人出了京城。 众人重返白茂山,在山上又住了小半个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正式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回大燕后,一路顺利。 直到这天午后,抵达了晋城。 再度入住晋王府,刚落脚就听说怀月早半个月前就回来了。 只是回来后却是一病不起,一直缠绵病榻,没有起色。 “怀月本就精通医术,”晋王妃最近身子有所好转,亲自接待了众人,“说是因为路上感染了风寒,加上心气郁结,所以才会病了这许久都未成好全。” “晋皇婶有找大夫来替她看看吗?”安安公主对这套说辞不是很相信,实在是因为信不过怀月那个人。 晋王妃点头:“自然是找了的。大夫的说法和怀月一致,又看过怀月自己开的方子,说是无误。” 这般说了,众人便没再多追问,只先各自住下。 “嫂嫂,咱们要去探望下怀月吗?” 回了暂住的大院,安安公主就去找了殷语。 殷语含笑:“不急。” 不必她们去找怀月,怀月定然也知道了她们抵达的消息。 不找她,反倒会让她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安安公主点头:“嫂嫂说的对。咱们不急着找她,在晋王府多住几日,让她先急急!” 众人商议妥定,就真的安心在晋王府住了下来。 除了溜达游览晋城外,还天天在晋王府里转悠,一副大有住下就不走的架势。 怀月的日子过得心惊胆战。 她半途离开车队回返晋王府本就找不到合宜的由头,幸好出行前在客栈就称了病,索性就服用了让身子变得虚弱的药草,把病装得更像了。 她时时打听着燕煜等人的行踪,总担心众人回程路过晋王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当时安安公主是真的恼极了她,不然也不会连回旋的机会都不给就让人送她回来。 果然等了小半个月就等到了众人从齐国回来的消息。 怀月未免出事,干脆就继续装病,只盼这群瘟神赶紧离开,她好继续在晋王府过逍遥日子。 哪里知道殷语等人来是来了,却一天天地住着没打算走似的。 并且也没有上门来找她的不自在。 就更让心中有鬼的怀月如坐针毡。 这日殷语等人逛完晋城一处风景名胜回晋王府,前去给晋王妃请安时,听闻晋王妃午后病倒了。 “王妃有旧疾,每隔五六天就会病上一回,回回生病时只能卧榻,怕是不便接见公主等人,还请公主莫怪。” 晋王妃的嬷嬷出来致歉。 安安公主等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 想到这几日晋王妃的热情招待,当下便道:“王妃既然身子不适,自然要好好歇息,我等前去见个礼就会回去。” 嬷嬷寻思片刻:“请公主随奴婢来。” 众人一同进了晋王妃的寝间,屋内燃着安神香,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响动。 晋王妃斜倚在床榻上紧闭双目,眉头拧起,显然是浑身正难受着。 “安安见过晋皇婶。”安安公主上前,放轻了声音。 “安安来了?”晋王妃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在嬷嬷搀扶下坐了起来。 安安公主和她说了几句话,就问起了她的身子状况。 “老毛病了。”晋王妃摆摆手,“倒也不算难受。只是每隔数日就会浑身不得劲儿,除了卧床外什么都做不了。” “可有请太医看过?” 晋王就藩时燕帝曾赠太医随行,此事安安公主知晓。 “看过的。”晋王妃摇摇头,“只不过说皇婶的脉象并无大碍,许是因为水土不服。” “您来晋城都这许多年了,怎会还水土不服?”安安公主诧异。 晋王妃苦笑。 不止是太医,就连民间请来的大夫也都找不到原因,她除了相信还能有什么办法? “晋王妃。” 殷语忽地开了口,“您这毛病可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早时症状不会这么严重,顶多偶觉头昏眼花,今年来才开始难受得起不来床?” 晋王妃一怔:“你如何得知?” 殷语又道:“王妃每回难受的时间约摸一两天就能自动好转,可是如此?” “不错。”晋王妃看向殷语,“早闻殷大姑娘善医术,莫非知晓这个病症?” 殷语浅笑:“并非如此。若然以阿语原本的医术来看,怕是给王妃查诊后得到的结论和太医一致。”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疑,不是因为阿语的医术。” “而是因为阿语从皇后娘娘那里学来的毒术。” “毒术?”晋王妃噌地睁大了眼,“你是说本妃这个病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殷语望向晋王妃点头:“正是。” 第169章 彻查 “王妃,可否让阿语在寝间查验一下?” 晋王妃对殷语的提议自然没有意见,她此时虽然身上仍旧难受得坐不起身,但一想到这三年来的苦痛可能是因为中了毒,心底就燃起了一团怒火。 殷语得了晋王妃的首肯,仔细将寝间查了一个遍:“阿语之所以怀疑王妃是中了毒,是因为一进寝间就闻到了安神香中有股特殊的味道。” 她指向桌上的三脚瑞兽宣德炉,“如果没有闻错的话,应是在安神香中夹杂了一种叫做臻藤草所磨的粉末。” “而这种臻藤草,就是导致王妃中毒的引子。” 语落,就听晋王妃身边的嬷嬷惊呼一声:“娘娘,奴婢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安神香您用了三年,因为您喜欢这安神香的味道,所以一直没有换过别的香。” 晋王妃揉着眉心:“是怀月。” 怀月正是三年多前来晋王府投靠她的。 而这安神香,亦是因为她曾提过夜里有时睡得不安稳,怀月才专门替她配的香。 因为香气很好闻,她用了一段时间后越用越欢喜。 曾经试过更换成别的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遂便一直都用这种香。 而她的病症,亦是三年前起的。 晋王妃眸心一冷:“去把怀月带过来。” “是,王妃。” 嬷嬷领着人出了门,不多时,晋王妃又开了口:“去把常太医也请过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怀月就被人用轿子抬了过来。 她在萱草的搀扶下,一步三踹地走了进来,她给众人见了礼:“怀月身子未愈,不知姑姑让人叫怀月过来是为何事?” “怀月并非不想出门,只是怕身上病气过给大家,就是怀月的不是了。” 安安公主冷嗤一声:“本公主看你这气儿不带喘地说那么一长串话,精神看着好得很,哪里就身子未愈了?”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8节 怀月身子一颤,整个人又往萱草身上倒去:“多谢公主关心,怀月回府后一直缠绵病榻,身子其实虚得很。不止浑身无力,而且头疼欲裂。” “浑身无力,头疼欲裂?”安安公主笑了,“那正好。本公主刚让身边的嬷嬷学了一套针灸大法,专门治浑身无力和头疼欲裂。今日正好让嬷嬷给你针灸一下,说不定明天就能大好了。” 言罢,就见安安公主身后走出一个嬷嬷,将怀里的针灸包展开,露出了十数根又细又长的针。 怀月看了眼那泛着冷光的针,不由心头一颤。 安安公主这分明是不打算放过她! “怀月现下觉得好多了,不劳公主忧心……”怀月求救似的看向晋王妃,“姑姑,不知您叫怀月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晋王妃淡淡地回视她一眼,冲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从柜子里取出尚未开用的安神香,晋王妃下巴抬了抬:“怀月,这可是你亲自配的安神香?” 怀月心中莫名一个咯噔,垂下眸子应道:“回姑姑,正是。” “常太医。”晋王妃让嬷嬷把安神香递过去,“烦请常太医查查,这安神香是由什么成分构成?” 常太医接过安神香,仔细辨别将其成分一一道出,最后补充了一句:“似乎还有一味臻藤草。” 室内一静。 晋王妃看了眼怀月,问常太医:“这臻藤草闻久了可会致病,或是……中毒?” 怀月默默捏紧了掌心故作惊讶地咬住下唇:“姑姑,您难道是怀疑怀月?怀月对您一片真心,怎可能……” 她骤然捂住心口,“臻藤草本有安神之效,怀月才会将它用在安神香中,姑姑,怀月绝不可能做出伤害您的事!” “让常太医来说。” 晋王妃不若往常那般温慈,只深深地看怀月一眼,“若然不是自是最好。” 她哥哥就怀月这么一个女儿,故去后怀月来投靠,她一直把怀月当府里的姑娘在养。 如今若怀月真有异心,绝饶不了她! 常太医拧眉沉吟:“臻藤草并不常见,亦很少用于药中。虽说却有记载其有安神之功效,但用作安神香,则是头一回见。” “闻久了会如何?” “回王妃,臻藤草并不具毒性,按理说闻久了应不会致毒。” 怀月心下一松:“姑姑,您听太医都这么说了,怀月又怎会做出对您不利之事?” 她扫了眼众人。 晋王妃用了安神香三年,对这种香赞不绝口,夜夜不离。 今日突然追究,必定是受人撺掇。 而这个人—— 怀月目光落在殷语身上:“莫非是殷大姑娘说这安神香有问题?你在大齐对怀月步步相逼便算了,怀月都已经躲回晋王府,你还不肯放过怀月吗?” “姑姑身子不适本以难受,你还闹出这些事干,让姑姑不能好生歇息……你到底是何居心?” 晋王妃此时的心已经偏向怀月,忙开了口:“怀月不得无礼。殷大姑娘是见本妃身子不适才出手相助,只是一时出了岔子,她的心意是好的。” 殷语到底是未来太子妃,并不宜伤了关系。 怀月扁扁嘴,却甚是乖巧地低下了头。 殷语浅笑:“王妃别急。阿语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这臻藤草虽然并不是致毒的主要成分,但刚才阿语说了,它是致毒的引子。” “王妃的枕头里,可是有放了中草药香包?其中有一味熏明子的草药,若是和臻藤草的燃香相结合,久闻会让人中慢性毒。” “而这种慢性毒的症状,正和王妃一样。” 殷语言罢,常太医猛地睁大了眼:“王妃枕下当真有放熏明子?” 晋王妃这些年的病痛一直是常太医心中的一根刺。 为了查明情况,王妃寝间的物事他亦曾仔细核验过。 可唯独不曾验过王妃床上的用具。 晋王妃一听常太医的话,便知殷语所言必定不差:“快把枕头拿给常太医查验。” 嬷嬷忙应声去做。 片刻后,常太医将枕芯中的中草药包捧在手里:“王妃,确实有熏明子!殷大姑娘所言不错,熏明子若是遇上臻藤草的燃香,会致毒!” 第170章 怀月的下场 “王妃,枕头下的中药草包亦是怀月姑娘亲自给您配的。” 站在一旁的嬷嬷没忍住惊呼出声,然而下一瞬,就听咚地一声,众人转头望去,怀月已然晕倒在地。 萱草急急扑了上去:“姑娘,姑娘!” 她抬起头看向晋王妃,“王妃,姑娘她一直身子虚弱,现下怕是晕过去了。姑娘向来敬重王妃,断无可能做出伤害王妃之事,能不能等姑娘醒来之后再问?” 安安公主冷笑一声:“晋皇婶不必担心,安安这有善针灸的嬷嬷,只要几针下去,保准怀月能够即时清醒。” 晋王妃深吸口气,冲安安公主点了点头。 怀月这当下晕厥,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有蹊跷。 如若真的是怀月下毒,晋王妃绝不会轻饶了她。 安安公主嘴角噙笑,冲身边嬷嬷递了个神色。 不多时,两位嬷嬷便将怀月抬到一侧贵妃榻上,由着其中一位嬷嬷取出又长又细的针,往怀月身上扎了下去。 “姑娘!”萱草被身强力壮的嬷嬷拦着,根本无法靠近怀月半分,只得哭着去求晋王妃饶恕。 晋王妃不耐睃了她一眼,立即又有嬷嬷将萱草拉扯了下去。 那厢怀月强忍着被针扎的疼痛不敢睁眼,只飞快地在脑海里寻摸着躲避的理由。 “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外头突然传来晋王浑厚的声音,就见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寝间,看着里头满满当当的人,神色一顿。 晋王就很头痛。 自从这些小祖宗们从大齐回来住进晋王府后,瞧着便没有离开的打算。 害得他又不得不忍痛委屈了后院的侍妾们住在一起,而且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宠幸,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滋没味! 并且,这几日有人送了美人上门,他愣是没敢收! 只每天醒来烧香拜佛地冀盼着这些小祖宗们赶紧回京。 但老天爷没收到他的诚心,这一天天过去了,小祖宗们玩得那叫一个欢心,该不会真打算常住在他晋王府了吧? 晋王愁得很。 所以在听说晋王妃这里闹出了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哪知一进门,就看见向来受王妃疼爱的怀月被人压在贵妃榻上,脸上扎满了长针—— 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晋王前脚踏进寝间,转头就想离开。 女人多的地方,总没什么好事。 “王爷。”晋王妃一见晋王来了,忙张罗人恭迎。 一行人相互见了礼,晋王妃便让常太医把情况又禀了一遍。 晋王一听,骤然大惊。 怀月来晋王府三年有余,因为晋王妃待见她,府里上下都把她当做王府的姑娘看待。 怎会有此阴险歹毒的心思? 倘若晋王妃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传回京城去—— 会让皇上怎么看他? 说不定会认为他昏聩无能,一道圣旨下来夺了他的封地都为未可知! 更何况,这事可是发生在小祖宗们在晋王府的时候! 还是安安公主和太子妃亲自发现的! 无论从晋王妃的角度还是从小祖宗的角度来看,这事情都绝不能轻饶! “岂有此理!竟然敢毒害王妃,简直是天理难容!”晋王拍案而起,“来人哪!将怀月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往死里打!” “不、不要!”怀月骤然睁开眼坐起身,飞奔到晋王脚下抱住他的腿,“王爷听怀月解释!怀月不是故意的,怀月……” “臻藤草和薰明子都不是常见的草药,若非有心为之,绝不会轻易寻来。”殷语淡淡道,“只要是学过医术的人,都知道两者相触能致毒。” 怀月眼睛一红,倏地站起身往殷语身上扑去:“是你!都是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若果不是你多事,王妃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事!” 她伸手想去抓挠殷语,然而却见殷语轻巧地避开了去,反倒是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到了床柱上。 怀月爬起身来,鬓发已乱,她再度扑向了晋王:“王爷饶命!怀月之所以那么做,都是为了王爷!” 晋王蹙眉:“胡说什么!” “怀月爱慕王爷已久!”怀月一咬牙,现下除了利用晋王对女子的怜惜之心,她已经无路可走,“正是因为对王爷的这一颗心,才会让怀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是怀月的错!王爷,求您看在怀月这三年来对您倾慕的心,饶了怀月这一次罢!” 她话音方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晋王妃不知何时竟然有了下床的力气,扑到怀月面前扇了她狠狠的一个耳光:“你还是人吗!王爷是你的姑父!而本妃是你的亲姑母!你胆敢毒杀姑母,这可是杀头的罪!” “来人,给本妃拖下去,往死里打!打死了事!” 怀月整个人僵得如同冰雕。 在晋王妃的勒令下,在安安公主等人的目光下,晋王原本起了一分的怜惜之心很快就熄灭了。 嬷嬷们拉扯着怀月出了寝间,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杖责的声音。 众人只听了一会儿便不再多关心,殷语给晋王妃开了解毒的方子,又让常太医看过,晋王急忙张罗人下去抓药。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29节 “姑娘,奴婢听说怀月姑娘被送回院子时候只剩下一口气。”秋葵自来熟,回屋后不多久就打听回来了消息,“而且王妃勒令不让常太医过去,还说了不许请大夫。” 殷语颔首。 晋王妃这是彻底寒了心。 怀月这回无论能不能熬过去,以后的日子都绝不会好过。 隔日众人就告辞启程回京。 马车离开晋城不多远,安安公主就小声地告诉了殷语和于悠:“怀月昨天夜里没了。” 殷语和于悠对视一眼,皆轻吁了口气。 对怀月那样的人,当真生不起一丝同情心。 回京的路上非常顺利。 抵达京城的那一日正是午后时分,刚到城门,恩平侯府的马车早早就候着了。 “大姐!” 殷淑激动地迎了上去,“妹妹等了好久,你可算回来了!” 她拉着殷语上了自家马车,碎碎念道,“你这一出门就快三个月,爹娘还有哥哥都可惦记着你了。娘还说,要是再不回来,怕是就赶不上绣嫁妆了!” “绣……嫁妆?”殷语呆了呆。 殷淑点头:“对呀!娘说姑娘家出嫁的嫁妆要亲手绣,这样成亲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手残党殷语蓦地坐直了身。 她要不再出去周游两个月再回来直接成亲成不? 第171章 夜会 “我记得府里好像有两位绣娘?” 再不成到外面请绣娘帮忙做嫁衣也行呀,想来也不会花费太多银子。 师父自幼就教她术业有专攻。 平时偶尔缝补自己来到没什么,像出嫁穿用的嫁衣喜被—— 总得让专门的绣娘绣了才能拿得出去见人吧? 她倒不是怕累,她只是担心自己的手艺回头让皇家退亲。 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殷淑亲亲热热地挽着殷语,压根没看见她的满脸愁容。 好久不见自家大姐,满肚子的话说个不停。 把这两三个月府里发生的各种事情挑了有趣的说了一路,临到恩平侯府前才又道:“娘说时间来不及,只需把喜被,喜枕亲手绣了就成。赶明儿开始有绣娘亲自在旁指点,我也会过去帮忙。” 殷语无奈。 看来真怕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回府后的日子是真的忙碌起来了。 一是马上就要过年,侯夫人领着全府上下张罗着殷语回来的头一回新年,很是热闹。 二是新年后婚期将至,要忙的事情更多。 殷语认命地被侯夫人安排绣制喜被喜枕,偶尔偷摸着鼓捣药材毒材。 太子府的管事也提前过来,询问殷语关于太子府的布置等相关事项。 大有一副嫁过去后太子府就由殷语全权掌控的意思。 侯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头自是替自家女儿高兴。 殷语对太子府的布置倒没有太多新的想法,只在管事提醒下,让添置了两个院子。 一个用作收置药材,另一个也用作毒材用。 一想到日后可以有大院子鼓捣自己最喜欢的事,殷语绣制喜被喜枕的心情无端就晴朗了许多。 倒是燕煜郁闷了。 回京的当天夜里,他就秉承着一向以来的习惯,打算偷溜去恩平侯府找媳妇—— 哪知一出门就被父皇身边最得力的徐公公给拦下了。 然后就被请去了皇宫。 等待他的是摞起来比人高的公文。 按着父皇的口谕是出去玩了两三个月,回来该收心好好处理公文了。 像是怕他不干活似的,徐公公当下就捧来了三大摞号称最是紧急的公文,让燕煜在御书房里处理完了才能回太子府。 类似的情形连续上演了四五天,才总算消停。 到了第六天,燕煜不死心地继续往恩平侯府跑。 这一回,可算是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被拦截了。 “殿下忙了这许多天,”季宗在旁感叹,“属下觉得年前的所有朝事都已经被处理完毕了。” 不然皇上又怎会网开一面,放他家殿下去会会未来太子妃? 燕煜难得好心情,顿足思索片刻:“走,先去趟河溪泸店家。” 无独有偶,恩平侯府里的殷语这几天也被刺绣弄得头昏脑涨。 几乎连做梦的时候都梦到自己在拿着针戳红锦被。 拿针扎穴位她很熟,可扎红锦被的话,却实在力不从心。 日子过得特别慢。 遂当她听见窗台外响起熟悉的叩响声时,一张脸儿都亮了起来。 小别重逢的两人心里欢喜地看着对方,燕煜带着殷语出了院门,转瞬就飞上了屋顶。 “这是什么?” 殷语方坐好,就见燕煜从怀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纸袋,不由好奇。 “打开看看?”燕煜把纸袋放到殷语手里,眼底写满宠溺。 “是……河溪泸的桃酥?”殷语打开纸袋,登时带着麻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是麻辣味儿的?” “顶级辣味。”燕煜含笑,“你最爱吃的口味。” 殷语高兴地拿出桃酥咬了一口,又麻又辣的酥香充满了口腔味蕾,刺激得她的脸蛋刹间就涨红了:“太好吃了!你也尝尝。” 燕煜推开了殷语递过去的纸袋,反而是抓住了她的手,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确实是香。” 殷语瞪他一眼,脸蛋不由自主的愈发红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把桃酥吃完,燕煜发现殷语往他身边缩了缩身子:“可是还觉得冷?” 他自幼习武,并不畏寒。 所以哪怕是寒冬腊月,也仅着单薄的春裳即可。 因为担心夜里太冷,还专程披了大氅。 虽说他早早就将大氅披在两人身上,殷语算是半依偎在他的怀里,可依旧被冻得鼻头红红。 燕煜心疼道:“不若咱们还是去药房?” 殷语却摇了摇头:“药房已经被娘亲封了。” 早两日太子府的忠伯亲自带人前来将她药房里的药材,包括架子全部都搬去了太子府。 侯夫人为了让殷语专注在绣喜被喜枕上,便索性让人把药房给锁了。 燕煜听了不由心疼:“爷明日让忠伯派两名绣娘过来帮你可好?” “不成的。”殷语摇头,“娘说了,喜被喜枕得自己亲手绣,成亲后的生活才能和和美美。” 燕煜握住殷语的手,在月色下细细看着上头被绣花针扎的伤口,眉头拧得死紧:“可有用过药?” “自然有。”殷语本身就有极好的药膏,早两天戳出来的血口子已经愈合,现下新的伤口都是今天绣喜被喜枕时不小心弄出来的。 “殿下,不如到我屋里坐坐?”殷语缩了缩被冷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的脖子,她是真的觉得冷。 燕煜迟疑。 毕竟两人尚未成婚,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对殷语的闺誉有损。 “咱们就在外屋喝口热茶。”殷语提议,“又或者,咱们明天再见面?” 再在屋顶坐下去,她回头恐怕要得风寒了。 燕煜闻言,果断地扶起殷语:“去你闺房坐坐。” 趴在墙边缩着身子偷听的秋葵和季宗傻笑兮兮地对视一眼:“走,咱们去厨房烧些热水给姑娘和殿下煮茶。” 季宗听了秋葵的建议,忙不迭地点了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往厨房走去。 因为太冷,两人偷听时连瓜子都没法子嗑。 这跟着秋葵去厨房煮茶,还能嗑上几口惦记许久的瓜子。 自然是好。 院子里的下人早就被秋葵遣回各自屋里歇息了,两人又躲去了厨房,四处空空荡荡,连个守门的仆人都没有。 殷语和燕煜进了屋,燕煜便拉着殷语的手要给她上药。 而那厢院子外的小径上,好不容易回府的恩平侯和夫人,还有终于从书院请到假回来的殷滔三人高高兴兴地往院子走来。 第172章 刺客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30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闺女即将成为太子妃,恩平侯从两个月前开始,公务上的事情便越来越多。 这不都到年关了,十日前还领了差事出京,直到今天傍晚才紧赶慢赶地回了京。 一回京就得知自家闺女早几日就从大齐回返的消息,恩平侯这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澎湃激荡。 在一番梳洗更衣后,便领着夫人一同往清芷院而来。 哪怕是时辰已晚,还是惦记着见上一眼闺女,看看她好不好才能安心睡下。 而和恩平侯几乎是同时赶回家来的还有好不容易请到假的殷滔。 因为马上要年末考核,按理说书院里的学子是必须留在书院温习功课的,可殷滔许久不曾见到自家妹妹,加之妹妹过不多久就要嫁人,本着见一面少一面的心情,殷滔这几日一得空闲就跑到夫子跟前求情,终于在夫子烦不胜烦的时候答应了让他回府住上一宿,隔日一早必须赶回书院。 遂殷滔便急吼吼地跟着爹娘往清芷院来了。 一行人进了无人守门的清芷院,浩浩荡荡地就往殷语的闺房走去。 “这清芷院怎的没个下人守着?”恩平侯浓眉一皱,“怕不是因为语儿许久没有回府居住,无法无天了?” 侯夫人忙安抚道:“语儿向来喜欢清静,到了夜里会让下人早早回屋休息……” 只是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大寻常。 侯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心下一动。 然而尚未待她拉住恩平侯细说,恩平侯便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阿语的屋子怎么没关门?这天寒地冻的可得小心别着凉了。” “爹,娘,大哥……”殷语急急地跑了出来,看了眼众人心中暗叫要遭,“你们怎么都来了?” “语儿!” 恩平侯一看到自家闺女,眼睛刷地就红了,“瘦了!怎瘦了这许多?可是出行路上吃不饱?太子是不是对你不好?爹这就去找他好好分说!” “爹!”殷语忙拉住恩平侯,“女儿没有瘦,太子对女儿很好,您别着急!” “快先进屋里头再说。”恩平侯心痛地看着自家女儿被冻得红红的鼻尖,大手一挥,众人便哗啦啦地进了屋。 殷语努力按捺住紧张的心情跟在后头,进了屋便被恩平侯拉着细细问了许多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回应着,生怕被恩平侯发现燕煜的存在。 适才听到恩平侯等人的声音,她出门迎人,燕煜应当是躲了起来。 只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不知道燕煜是从窗户钻了出去,还是仍躲在屋里。 就在殷语不动声色地偷瞄着窗户方向时,忽地听殷滔挠了挠头道:“咦?大妹妹,你这屋子里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 殷语心头一个咯噔:“大哥说的是什么味道?” 殷滔东张西望,站起身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找着什么似的:“这熟悉的味道分明是……分明是河溪泸桃酥的味道!而且还是咱们最爱的麻辣鲜香味!” 经他这么一说,恩平侯也闻到了。 侯夫人不解:“语儿今日不曾出府,屋子里怎会有河溪泸……”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听殷滔大吼一声:“小心!有刺客!” “什么?刺客?”恩平侯大吼一声应和,飞快地往殷滔的方向扑了过去。 下一瞬,就见殷滔猛地扯开角落的一处布帘,想也不想地往躲在里头的燕煜送上去了一拳。 燕煜侧身一手握住了殷滔的拳头,随后又飞快地接住了恩平侯虎虎生风劈过来的一掌:“岳父,是小婿。” “殿下?”侯夫人忙拉开恩平侯和殷滔,一脸淡定地扬了笑脸,“侯爷和滔儿许久未见语儿,所以才会夜里过来一趟,惊着殿下了。” “惊什么惊着他?”恩平侯恼怒地指着燕煜,“这大晚上的你在语儿的屋子里究竟是什么心思!” 被惊着的分明是他这个老父亲好吗?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闺女,还没有捂热就被太子给叼走就罢了,这再过两月就成亲了,还等不及夜里来语儿的屋子里? 这等龌龊心思,焉能为大燕储君! “这亲事老夫不同意了!”恩平侯气了个倒仰,拉着燕煜往外走,“走!进宫去!老夫今天就算是豁了这条老命,也要请皇上说句公道话!” 侯夫人和殷语吓得忙拉住恩平侯,奈何恩平侯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善罢甘休。 殷语只得朝燕煜递了个可怜巴巴的神色。 燕煜安抚地回她一眼,用唇语道:放心,有爷在。 恩平侯就这么拉着燕煜进宫面圣去了。 这一去就是小半个夜晚。 亲自然是退不成的,可燕煜亦终于在皇上的帮腔下平息了恩平侯满胸怒火,答应成亲前绝对不会再和殷语私下见面。 好不容易送走了恩平侯,皇上没好气地瞪了眼燕煜:“还不滚回太子府去睡觉!” 然后才气咻咻地回去找皇后诉苦。 “朕的面子都要被这不孝子给丢光了!” 燕帝饮着皇后递来的温茶,那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的温度总算稍稍抚平了心头高涨的怒火。 “今儿个若不是朕打了包票,人家恩平侯定是要把亲给退了!” 燕帝一想到御书房发生的事,就觉得心口疼。 “你说说朕怎就会有个这么儿子!一点都不随爹!娶个媳妇还能闹这岔子!” 皇后轻轻拍着燕帝的后背给他顺毛:“这哪能一样?” “阿然你想想,我进府的那个时候,你院子里可是妻妾不少,而我亦不过只是个小小的良媛。” 燕帝一滞,尴尬地看向皇后。 皇后美眸一睐:“所以说,若换着阿然你跟煜儿那样,说不定也是半斤八两。” 这话,也就皇后敢说。 燕帝略囧:“若不是有阿斐在,朕又怎懂那许多。” 皇后轻笑:“依我看,煜儿那般做虽是不妥,但也证明了他和语儿真心相爱,是好事。” 哪里像他们那会儿,燕然根本不需要追求,她就已经是他的人。 像自家儿子那样追着语儿走,才是最正常的恋爱模式。 挺好! “不过,你当真答应恩平侯不让煜儿去见语儿了?” 燕帝理所当然点头:“对。还有两个多月时间,让那小子安分些!” 第173章 大婚 二月十四,是难得一遇的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亦是大燕朝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大好日子。 自从被恩平侯拉着前去皇宫找皇上要个交代后,燕煜就不得不严格遵守圣谕,成亲前不得私自和殷语见面。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在燕煜看来比一年还要漫长。 终于到了可以把媳妇抱回家的日子,燕煜的心情别提多雀跃。 而那厢恩平侯府里,天尚未亮,侯夫人就亲自领着一群嬷嬷前来替殷语做准备了。 殷语睡眼迷蒙地由着嬷嬷折腾,就听侯夫人掩不住喜意道:“刚才传来了消息,太子殿下亲自出了太子府,前来迎亲!” 按照大燕朝的律例,太子迎亲向来是由未成亲的宗室待迎。 而今燕煜亲自前来迎亲,便代表着他对殷语的真心情意和重视。 “咱们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嫁入太子府,定能与太子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太子对咱们大姑娘情根深种,可不得羡煞旁人!” 全福夫人左一句右一句恭贺,听得侯夫人眉开眼笑。 原本尚有些困乏的殷语渐渐清醒,一股说不上来的甜蜜和喜意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和燕煜当真要成亲了! 太子妃的礼裙雍容而繁复,大红描金的缠枝牡丹,还有双凤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衣裙层层叠叠,腰间环佩叮当,绣花鞋精致考究,无一处不让人望之惊叹。 尤其是那可堪是重若千斤的凤冠,上头缀满宝石明珠,熠熠生辉,美得夺目。 殷语安安分分地由着嬷嬷替她穿戴,待终于穿戴完毕时,起身都略有些费劲,实在是太沉了! 秋葵欢天喜地地扶着她出了闺房,前往沉香院去拜别高堂。 大燕出阁流行哭嫁,恩平侯一见着自家貌比天仙的姑娘进了大堂,顿时虎目蕴泪,就差没嚎啕大哭。 倒是侯夫人心里欢喜,哪里挤得出眼泪来。 只不过见恩平侯如此,急忙用沾了椒水的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没让恩平侯显得太过突兀。 殷语拜别二老,由殷滔背着出了府。 那厢等在恩平侯府正门的迎亲队伍无比壮观,引来无数百姓争相观看。 不仅有风流倜傥的秦王世子楼时安,还有轩朗如玉的镇国公世子于述,两人往正门一站,便叫多少姑娘婆子尖叫声不断。 更别说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穿大红吉服的太子殿下燕煜。 他身材挺拔如松,剑眉星目,清贵不凡,让百姓们皆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殷语出了侯府,引来围观百姓又一波高高的欢呼。 迎亲队伍起轿。 一路爆竹红纸铺满地,鼓乐齐响,浩浩荡荡。 前有新郎好友高头大马英姿勃发,后有八抬大轿稳稳跟随。 恩平侯府一百六十八抬嫁妆绵延不尽,满眼红妆看得百姓眼花缭乱,频频称颂。 后来相传,这一年的婚嫁之礼排场之盛,再无哪家能出其右。 太子殿下她要了 第131节 殷语嫁作太子妃,需得先行册礼,待册礼过后,才是婚嫁大礼。 一路繁琐礼节完后,殷语只觉浑身僵痛,尤其是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生疼。 终于在燕煜的引领下进了洞房,燕煜接过喜秤挑开盖头,两人凝视对望。 殷语本就生得极美,精心装扮后更是有股娇艳明媚之感。 燕煜痴痴看了许久,才不得不起身道:“爷出去陪宴,阿语不必拘泥,怎么舒服怎么来。” 有了燕煜的话,殷语待他出去后便就把头冠摘了。 脑袋顶上一松,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不知是不是太子府甚少嬷嬷,喜房里除了她从娘家带来的人外,并无多余的人。 正当殷语好奇,就听得外头传来几声欢喜的笑。 “恭喜嫂嫂!贺喜嫂嫂!” 安安公主拉着几位好友迈步进了喜房,一见到殷语众人便惊艳地围住了她,直夸好看。 “你们怎么来了?” 殷语高兴地拉住安安公主的手,她现在正觉太子府陌生,尚不习惯,有闺蜜前来陪着说话,实在是欢喜。 安安公主吐吐舌头:“是我央着母后同意的。” “只可惜过了年悠悠就离京去了檀城,不然的话,今天定会更热闹。”姚蓁蓁笑眯眯道。 安安公主笑了:“悠悠说了,待以后得了闲,定会偷偷回京来找咱们。” 白娉婷含笑:“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众人从大齐回来后不久,就传出了秦王自请去封地就藩一事。 这事在朝堂上闹了一阵,终是在燕帝挽留未果后同意作为终结。 此时得知消息的于悠可没少哭鼻子。 她找了几个闺蜜诉苦,悲从中来时就差没削发为尼做姑子去了。 然而就在于悠绝望之际,秦王竟然上门去提亲了。 镇国公夫妻哪里不知自家闺女的心事,扭脸就进宫求问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 燕帝这才明白秦王自请就藩的真正用意。 毕竟于悠辈分太小,若真在京城成了亲,怕不得被人诟病。 但若去了山高皇帝远的封地—— 两人的日子必定能和和美美。 帝后本就是开明之人,得知两人心意后哪有不同意的。 只是到底委屈了于悠,不能像殷语这样热热闹闹地风光嫁人。 “悠悠才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几位姑娘都彼此了解,真心祝福闺蜜能过上好日子。 “待天气和暖后,”安安公主计划着,“咱们一同去趟檀城。” 姚蓁蓁点头:“趁娉婷还没成亲,可不得早点儿去!” 白娉婷倏地红了脸。 楼时安得知自家老爹就藩,连忙求着让去白府提了亲。 两家亲事定在了秋天。 “你们这这一个个都成了亲,我娘也开始着急了。”姚蓁蓁噘嘴,“说是开春后要替我相看了。” “那也比我好,”安安公主叹口气,“说不定哪天我就被送去和亲了。” “安安别乱说,父皇母后哪里舍得让你远走?”殷语开口道,“定是顺着你的心意替你选个好夫婿。” 安安公主咧嘴一笑:“嫂嫂日后可得站在我这一边!” “那是自然。” 几位姑娘相视一笑,眼底眉梢尽是喜意。 入夜,殷语终于等来了一身酒气的燕煜。 燕煜上前端起合卺酒,含笑递到她的手中。 殷语的手微微颤抖,与他挽手交杯,四目相对,齐齐饮尽。 “让阿语久等了。” 燕煜伸手搂住娇软的纤腰,将她轻轻抱起,放上了大红喜床中。 旖旎缠绵不尽夜,从此相爱且相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