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沉沦》 初见 南港的夏天,简直是场灾难,连呼吸就会让人烦躁,老宅有个特点,夏凉冬冷,苏月喜欢冷,所以,正合她意。 这一日,她躺在客厅的竹质摇椅上,微微晃动,便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像催眠曲,半眯着眼睛,虚弱的就快要睡着。 初二那年意外横生,哥哥横尸街头,好赌成性的父亲被高利贷追的时候失足从高楼坠落,当场身亡,留她一个人背着巨额债务住在狭窄阴暗的老式弄堂的老宅。但生活并非无依无靠,隔壁巷子里就是姑姑家,一日两餐她在那里解决。 “月月,你在不在?” 陈姜粗犷的声音和沉闷的拍门声穿过小小院子冲进客厅,苏月睁了睁眼睛,费力起身,跨过客厅高高门槛,走过门前长宽度各不到5米的小小空地,打开木栓,陈姜嘴里咬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白天锁什么门咧,风都吹不进来” 苏月没有理他,转身回头望客厅走去,身姿轻的像弱不禁风的林黛玉,陈姜跟在后面,没有关门。 进去客厅,左右各有一间房,前方3米便是客厅尽头,前面一张正方形高脚木桌,左右一张老式长凳,就算餐桌了,上面些许杂物,紧挨着墙,墙上挂一个老式挂钟,依旧滴答滴答走动。 剩余空间很小,只放得下两个躺椅,苏月不喜欢被人看来看去,手指一挥,看着陈姜,“帮我把躺椅换下位置” 陈姜咬着烟,口齿不清,“怎么换?” 苏月用手比划几下,陈姜出力,将摇椅一动,堵住了左边房间的门,摇椅一半在里面,一半露在客厅前。 陈姜突发灵感,将另外一张躺椅也照这样的方式摆右边,如果有人经过门前,只能看到两人半身,看不到脸。 “你今天不用去看场子吗?”,苏月问他。 陈姜刚刚躺下,舒展一声,便是一声长长叹息,“月月,这几天你可千万不要去赌场,关门了” 苏月右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风,接他的话,“为什么?” “南港变天,新来大佬全面接收五叔地盘,地下赌场也不例外,我是五叔的人,他肯定信不过,马爷之前就跟五叔不对付,我现在去投靠马爷,一定被他乱刀砍死,周梦不管,新来大佬又沉得住气不出声,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关门咯” 苏月顿时清醒,“惨了,那我岂不是没有收入了,你们黑道中人就这样交地盘?” “不然呢?”,陈姜大笑,“你以为香港回归,还要搞个交接仪式,请万众人民观看?” 哼,嘴毒。 哎,有点发愁。 初中家庭剧变,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存款,还倒欠一屁股外债,催债的日日上门,喊打喊杀,威逼利诱要拖她去卖身,好在陈姜在五叔手下几年,混得一个名头,有他出面周旋,苏月才安然无恙至今。 但生活还要继续,陈姜彼时帮五叔看华欣酒楼下面的地下赌场,赌场的人除了赌钱积极一点,其他都很懒得要命,恨不得厕所都有人替他上,知苏月日子难过,便给她提让她在赌场做跑腿生意,帮忙买烟买酒买饭,也帮陈姜点钱换筹码,赚一点跑腿费。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个下下策,但当时,她没有选择,一开始她还担心被警察抓走,后来陈姜告诉她周五叔有关系,查的话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她便安心留下来了,不过好在其他亲戚邻里的债都还完,就差周五叔哪儿。 初见 不过,是个大头。 一时恐难还清,现在不赚多点钱傍身,万一有日风向突变,她无力招架,总不能真被抓去夜总会卖身还债吧。 “哎”,苏月悄悄叹气,气息虚弱似一道轻风。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随后又好奇的问,“新来的大佬是什么人,你见过没?” “见过,前两个月,跟五叔有生意来往的缅甸人出面摆酒,五叔和新来大佬各坐一边,你都不知道气势多吓人” 苏月含笑问,“这么大场面,你坐哪里?” 陈姜叹息声更重了,“我那有资格坐啊,站在五叔后面看他们吃” 苏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但声音不大,“我记得你说过,平常五叔身边都是大飞和虎仔,为什么叫你去?” 苏月之所以知道的这些,全部都是陈姜讲给她听的。 因为苏月家里没有大人,自己家里老妈每天都吵吵闹闹嫌弃他混社会不成器,两家相距不过1公里,所以他最喜欢来找苏月聊天,苏月当故事听,消遣时光。 苏月一句,戳中故事中心,陈姜只好讲给她听,“好像五叔同新来大佬以前就有恩怨,当晚吃饭和和气气,上车之后,五叔脸色就变,给我一把枪,叫我找机会干掉他” 苏月不免紧张,蒲扇都停了摆动,“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有找到机会,五叔就突然暴毙在床”,陈姜语气有几分后怕,也有几分庆幸,“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叫我去送死啊” 真是惊心动魄,分分钟要人命。 苏月替他松口气,刚张口,又听陈姜问,“你又去献血啊?” “嗯”,她承认。 “傻的”,陈姜骂她,“血是水吗?说抽就抽?” “医院打电话,孕妇生BB大出血,所以就贡献了400CC咯” 医院里面有罕见血型人的联系方式,不到十万火急,不会主动打电话叫他们去献血的。 “月月啊”,陈姜气结,又舍不得对她发货,火气上了几分,又被自己生生压灭,“你是不是有病?200cc都够多了,还400cc,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苏月满不在乎,“熊猫血啊,好稀缺的,护士还多给我几盒牛奶” 她还骄傲? 陈姜气呼呼的声音就在耳边,苏月转移话题率先发问,“新来大佬长的帅不帅?” 陈姜哼哼唧唧,才极其不满的吐出一个字,“帅” 声音悠悠然,似敷衍般,苏月保持怀疑,“真的假的?” “何止帅,还年轻,估计叁十岁上下” 苏月想象不出来,因为她脑袋里面只有周五叔的和马爷的样子,一个是秃顶又大腹便便中年油腻男,当她爸爸绰绰有余,另一个咧,花白胡子修的好看,却也是阿爷的年纪。 “不如... ...”,想想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自己都想笑,“不如,我去勾引他,万一成功,我债务就能一笔勾清,不必担心被大飞抓去夜总会,从此生活无忧,你呢,我就吹吹枕边风,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陈姜控制不住笑的很大声,似听到极其荒唐的事情。 “你笑什么?”,她倒也不气,本来就是随口说说的事情不至于跟他较真。 “他们这种人那有真爱,发泄生理需求,放着波大腰细有手感的女人不要,要你一个未成年的黄毛丫头?床上验货时不知多扫兴,一脚踢你下来都有可能的” 接着,陈姜又大笑,白云都被他笑声震的游走。 事实是事实,但听的不顺耳。 苏月一直等他笑完,才翘着唇赌气似的讲多一句,“谁知道呢?肉吃多了,也要尝尝素菜的嘛” 陈姜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眼泪都要飙出来出来,虽然知道她是玩笑话,但还是不自觉提醒她,“就算你勾引成功,久了也不会有老结果,勾引不成功,更不会有好结果,周五叔有一个女儿,马爷有一个儿子,但你可听人讲过他们老婆?” 初见 苏月轻轻合上眼皮,别开话题,“他叫什么?”,不幸遇上,也好有分寸。 “缅甸人和周五叔叫他阿成,他身后的打手喊他成哥,全名我都不知道” 苏月也不在追问,终于有一阵凉风从门外吹进来,顺带吹进一声男音,“顾成业” 苏月跟陈姜几乎同时同摇椅弹起,同时身子往前,脑袋转向院子,不知几时,院子里面多个陌生男人。 他站在院子中间,身体笔直,淡定从容的介绍自己,“我叫顾成业” 自我介绍完毕,他唇角不觉微微向上,露出几分有趣的神色,但那双狭长的眼眸探不到底,深幽晦暗,连光都被隐去。 陈姜看清来人,顿时慌了,不慎从椅子上摔下去,踉踉跄跄的跨过门槛,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成... 成哥” 说曹操曹操到。 他不会无端端的就站在院子里报上大名,最佳猜想,就是他听到了她说的话。 屏住呼吸,也挡不住一颗心飞速下沉。 片刻,苏月才敢抬起眼眸试图去看清他,或者沟通来意。 不巧,他正在打量她。 四目相撞那一刻,苏月话被噎在喉咙,又因他肆无忌惮的注视而慢慢涨红了脸。 他终于突然笑了,只是笑容不太友好,很玩味。 他从进门就听到他们在议论他,一下又是献血,一下又是勾引,两件极端事情,他真好奇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子,便难得有兴趣多听了一会儿。 当她脸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确有一丝惊讶,想象不到她会说出勾引男人之类的话。或者,换句话说,你想象不到,一个看起来清纯无辜,安静乖巧的女孩子,能随口说出勾引男人的话来。 这样的女孩子,应该端正的坐在教室乖乖上课。 他无视面前跪着的陈姜,抬腿往苏月跟前走,笑意更甚,却没有声音。 苏月稍稍清醒,脸上红晕褪去,目光也变的警惕起来,微微整理衣衫,有些僵硬的跨出门槛。 此刻,他也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垂眸望住她,“你是苏月?” “不是” “不是” 苏月跟陈姜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否定。 苏月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也不适合细想。 陈姜亦是顾不得多想,这种情况,一个人遭殃,好过两个人抱团一起遭殃。 顾成业微微俯身,贴近她面颊,眯起眼眸仔细打量起她眉眼,又讲一句,“苏月” 薄唇有笑意,这次不是疑问,是笃定。 苏月顿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近在眼前的人也恍恍惚惚看不清楚,下一秒,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倾斜,顾成业下意识的伸手捞住了她的腰,惯力使然,她趴在了顾成业的胸膛,只听见扑通扑通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动作亲密。 气氛怪异。 陈姜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这丫头怕是供血不足,脑袋短路了吧,手心捏住一把汗来。 苏月纵然想推开顾成业,但她真是没有力气,这回怕是说不清楚了。 顾成业也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她此刻何止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白到没有血色,虽然她晕倒的时候很巧,却也不能定义成勾引。 顾成业问她,“能走吗?” 苏月抬头,连眼神都是迷惘的。 懵懵懂懂的神色,清透干净,是未经情事的少女才会有的表情。 他又问,声音比刚才重些,“能走吗?” 苏月抓住一丝理智,垂眸点头,带着怯意轻轻道,“能” 顾成业缓缓松开她的腰身,手掌空荡,让他留恋刚才的感觉,于是,他又抓住了苏月的手,紧紧握住,拖着她往门口走。 初见 懵的何止苏月。 陈姜亦是,从地上起来追上去,扯住他裤腿又跪他脚下,咚咚两个头落地,“成哥,有事冲我来,不管她事” 顾成业嫌弃似的抬腿将他踹开,眼中寒光乍泄,低声道,“与你无关” 南港的夏天,太阳七点才会迟迟落山,大片橙红余晖洒满天边,就算直视红日,也不会被它灼伤,像极了生命逝世前的最后一丝微弱亮光,安静祥和。 苏月一动不动的坐在副驾驶,面如菜色,空调冷风吹的她面目发麻,日头一寸一寸落,苏月的心就一寸一寸的往下沉,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脸,盯着他漠然冰冷的英俊侧脸,问,“你要带我去那里?” 他稍稍转脸,似笑非笑,懒懒道,“去吃饭吧” 何德何能,能让大佬请她吃饭,想问缘由,又觉得时机不对,便悄悄忍下,又小心翼翼的撇他一眼,“那我可以挑餐厅吗?” 顾业成微微挑眉,随,缓缓点头,“可以” 苏月仔细扒拉她想吃的东西,太阳消失,只剩余晖,马路上的路灯闪烁几下,彻底亮了,南港的标志性建筑也缓缓亮了五色霓虹,好似天边,又近在眼前,听说上面吃饭可以俯瞰整个南港的夜景。 “我想去那里”,苏月指着那栋标志性的建筑。 他面色未变,“好” 轮到苏月惊讶,“很贵的,你带够钱没?” 这个问题,出口就后悔了,她觉的自己好傻,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听说周五叔都住半山别墅,出门都是3辆豪车护驾,他现在顶周五叔的位,怎么会穷呢。 愚蠢至极。 苏月懊恼。 不过,顾成业对她这个奇葩问题并不在意,一笑置之。 只是那个笑,苏月觉得阴冷的略有些骇人。 苏月难免既兴奋又紧张,毕竟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饭店,值得纪念,只是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明日的太阳。 他们进入的是一家法国餐厅,有亲切和蔼服务员引坐,而且真的可以边吃边看夜景,而且有流畅动听的钢琴声侵入耳膜,有种要舞动的冲动 服务员递菜单过来,可以套餐,可以单点。 她醒目的看一眼顾成业,他点点下巴,满不在乎,“随你” 苏月高兴到想起飞,可是打开菜单后,她想跳楼,于是她干脆选择性失明的不去看单价。 她动动手指,点的全部都是推荐菜。 服务员主动问要不要酒的时候,苏月即刻一口回绝,语气坚定,没有商量。 苏月既新奇又兴奋,看着外面夜景,心扑通扑通几乎就要跳出来,可察觉到身上莫名的多出来的一道冷意后,她心忽然就不怎么跳了。 第一次吃这么正式的西餐,苏月并不懂太多,刀叉用的时不时有声音。 顾成业比她好点,却称不上优雅。 中缅边境生活不太好,他习惯薄荷叶子做的菜,西餐他吃不惯,把澳洲进口M6级和牛推一边,转头看夜景。 苏月敲敲蜗牛,壮胆问他,“这个怎么吃?” 顾成业用叉子小心的将肉挖出来给她。 苏月有直觉,他来过,不止一次。 不过这个不关她事,不用多想。 她吃的心满意足,不顾形象,就像从来没有吃过美食一样。 夜幕笼罩,天空彻底变黑,夜景便更加璀璨,惊心动魄,却也人容易叫人晕眩。 一顿饭的时间,顾成业只做两件事,就是看苏月和看夜景。 夜景好看,但他觉的苏月更好看,特别是那双清澈明亮眼睛的似泛出水光,灯光璀璨的夜景在她眼里揉捻成了万千星光,一颗两颗,多到数不清数。 “多大了?” “十六” “读书?” “高一” 一问一答,顾成业的语气就像他的脸,清冷低沉,对话毫无情绪波澜。苏月亦是。 她放下吃甜品的叉,晃到顾成业面无表情的脸,宣告梦幻之旅到此结束。 初见 “你想怎么样啊?”,苏月随你处置的心态问。 嗯。 不错。 她总算反应过来了。 顾成业掏出一张银行卡,一个带着红绳的现代工艺的古铜色铜钱,推到她面前,“当初你借我168块,我说到做到,还你168万” 苏月愣住。 顾成业抿一口柠檬水,脸上又现笑意,“还没想起来?” 他好心提醒,“那个在巷子里面,被你送去诊所的,是我” 终于,苏月有了印象,初二那年,学校组织春游,早上哥哥给她300块零花,让她去买第二日春游零食,晚上回去的路上,在一个巷口,遇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靠墙坐在地上,好似要断气,却仍在发狂冷笑。 她想到她哥经常一身伤,便扶他去了附近诊所,留了剩下的168块,说:祝你好运。 他问:你叫什么? 她答:苏月。 他生拽下去她手腕上的红绳铜钱,信誓旦旦:今日的钱算我借的,来日等我大富大贵,一定还足你168万,保你余生平安。 一晃,两年多。 见她发呆,顾成业手指在桌上敲出有节奏的声音,“多了还是少了?” 哎,虚惊一场。 苏月抬眸,眼睛讨好的忽闪几下拿走银行卡和自己的红绳,眼睛弯弯,露出亮白贝齿,“不多不少,刚刚好” 同他第一次见他满身是血的时候一样镇定,连虚假的推辞都没有,收的理所当然,好似他天生欠他一样,虽然他确实承诺过,但那种感觉自然的就像她拿回自己的东西一样。 顾成业好笑的望着她,似欣赏,似赞同,眼底迷蒙,看不出情绪, 她长的倒并不是十分好看,没长开,还带着稚气,但偏偏眼中透着一股古灵精怪。也许见多了低眉顺眼,殷勤讨好,反倒觉得她莫名顺眼。 结账,走人,苏月第一次知道吃饭还要收服务费。 进入电梯,顾成业忽然回头,“这么喜欢看夜景,要不要在上面酒店住一晚?” 苏月表现的如临大敌一般急忙挥手,“不用了,多谢好意” 顾成业开车很快,风景倒退,似梦似幻,苏月没由来的心情陷入了低估。 顾成业能感觉她不开心,这么小的姑娘,还不懂如何掩藏情绪。不过可惜,纵然他比她大很多,却不懂如何安慰一个小姑娘,细想,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他擅长的是如何送人下地狱。 老式弄堂,巷口只要有人乱车,其他车便都进不去,苏月提议自己走进去,顾成业没有勉强。 苏月下了车,顾成业从后视镜见她折返回来,摁下车窗,胳膊搭在窗户上,眉眼一挑,等她出声。 “那个... ...”,苏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没有告诉我密码” 顾成业弯了弯唇,“你救我那天” “哦”,苏月拖了长长音,转身往回走。 顾成业诧异,脸从车窗探出来半边,“你记得那天?” 苏月顿住脚步,回头,橙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显出眼部的晶莹,“我当然记得,那天是南港的经典天气,白天晴空万里,后半夜突然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下足了后半夜” 顾成业蹙眉,目光隐晦。 烟瘾上来,他摸出一支烟放在唇边,银白色的火机拇指挑开,青蓝色的火焰冒出,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几圈薄雾,他说,“有事就去夜色酒吧找东石” 苏月背对着他摆手,手指变个OK的手势。 木门没关,陈姜咬着一根烟蹲在门口,看见苏月,扔掉烟,用脚踩灭,地上一堆烟头,“他没怎么你吧?” “没有” 她的脸色可不是没事的样子,陈姜急躁的直挠头,“月月啊,你不要吓你表哥啊,他拉你去那里了?” 苏月摇头,忍着眼中涩意强颜欢笑,“你放心吧,我真没事” 陈姜还是不敢相信,陪着苏月进屋,这次知道关门了,“那,他让你去干什么?” 苏月嗯了一阵,在心里组织语言。 初见 好大一会儿,她才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来报答我对他的救命之恩的” 苏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陈姜听。 这般离奇,陈姜似听说书一样觉得玄妙。 苏月双手托着脸颊,嘴里喃喃,,“看顾成业的样子可不像... ...” 陈姜回过神后,“你以为九几年啊,左青龙右白虎,头上弄个造型,出门身上抗把刀,叁言不合就砍人啊?时代在变,现在脑袋傻的才会往前冲,聪明的都躲在后面坐观大局,黑道白道一手抓” 好像有道理哦。 临走,陈姜安慰她,“别想那么多,还是先把之前的债还了,剩下的钱,够你生活无忧” 苏月点头,指着他头,“没事吧” 陈姜不屑呵呵一笑,“大惊小怪” 送陈姜离开,苏月没有洗漱,客厅尽头的旁边有个木梯,木梯尽头是厕所跟厨房,木梯上面是斜顶阁楼,哥哥搬出家后,便用来放杂物,狭窄逼仄,光线阴暗,放一张单人床后就没有剩余空位,只得一把落地扇,旁边是一扇田字方框窗。 她喜欢住阁楼,狭小空间,一目了然,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 一夜噩梦缠身,让本就献血过多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照镜子,像个索命女鬼。 陈姜骑机车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扬扬下巴,示意她上车,“我送你上学” 苏月没有推辞,上车,抓住陈姜的衣服。 往日都是坐公交,巷口转左就有公交车,到学校前面的公交车站,只需7站,徒步200米就是学校,很近,所以苏月不住校。 苏月在学校并没有什么朋友,原因都归结开学第一天。 高中开学第一天,班里乱的不行,桌椅不够,要从别的教室搬,早来的自然就找位置坐了,晚来的只能去指定教室搬桌椅。 苏月来的很早,挑了最后一排坐,挨着后门,同班武林森来晚了,又不想去搬桌椅,打定了苏月的位置不能,书包往桌上一甩,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识相的就让开,这个位置老子要坐。” 哥哥告诉过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天生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忍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往后再想反抗就难了。 苏月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书包,身子往后一仰,随手给从后门扔出去了,眉眼清冷好言相劝,“同学,这里是学校,不是黑社会抢地盘,你走错地方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眨巴眼睛的样子也很天真,没有敌意,但扔东西的动作很利索,跟声音表情完全不搭。 班级忽然寂静,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等着看后续发展。 武林森气势汹汹的踹了苏月坐着的凳子,苏月起身给了他一巴掌,俩人扭打起来。 后果可想,苏月输了,满身挂彩,浑身火辣辣的痛,但武林森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脖子脸上都是指甲抓的血痕,咋看瘆人的很,其实没有苏月伤的重。 开学第一天,老师忙的脚不沾地,同学都没有认全,也就没罚他们俩,苏月保住了位置,武林森气势汹汹的自己去搬的桌子。 苏月一战成名,从此落个清静。 今日她因为陈姜,来的比平时早,班级还没有多少学生,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吃早餐。 陈姜怕她晕倒,买了一大堆的早餐给她吃,还有一袋红枣。 柳似眉从后门进来,见到苏月,惊叹了一声,“你怎么来这么早” 苏月正往嘴里塞红枣,并把袋子递到她面前,“起的早” 柳似眉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笑容甜蜜蜜,从书包里面掏书本,发现英语书和语文书没带。 她看向苏月,求救的眼神,“苏月,我们可能要看同一本书了” 苏月叹气,她家里怎么放心她走读呢,她可是个柔柔弱弱的迷糊蛋,武林森一声吼就能把她吓哭。 预备铃响,第一节课开始。 又见 苏月坐直,她上课有个习惯,就是特别喜欢转笔,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听课或者发呆就会不自觉的转笔。 柳似眉见过很多很人转笔,有的是夹在食指和中指指间,划过虎口来回拨弄,速度快的也很好看,还有的是拇指摁住,另外四个手指接住,用力一转,落在虎口,一圈一圈,也好看。 但苏月不同,她是中性笔在每个指间流畅的划过,速度又快又稳,看她转笔是场视觉享受,手指短或者手指不灵活的人,压根儿做不来,总之,很是少见。 因为转笔,还被老师点过名,让她去参加转笔大赛。 一晃周五。 苏月跟陈姜约好,周六一早一起去取钱还债,可是眼看太阳升到正中也不见人来,她只好过找他。 姑姑正在做午饭,苏月过去打下手,一直到饭菜上桌,也不见陈姜踪影。 “姑姑,陈姜呢?”,苏月问。 姑姑苏娟就一个儿子,姑夫早逝,在陈姜身上寄托了很大希望,谁知,他从小就不好好学习,一身反骨,怎么打都没有用。 不过,何止提到陈姜叹气,有时候看到苏月也会叹气,“我还想问你呢,他又去哪儿鬼混了,昨晚就没有回来?” 苏月咀嚼的动作缓慢,轻轻道,“我也不知道” 姑姑眼里,她跟苏立还有陈姜本就是一丘之貉,两家叁个孩子,没有一个走正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干脆撒手不管。 吃过饭,苏月匆匆回家,用座机打陈姜电话,无法接通。 天色已晚,乌云蔽日,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格外的黑,木门上的灯泡上围绕了一圈的飞蛾,苏月坐在院子的摇椅上,一边等陈姜,一边喂蚊子。 陈姜又是一夜未归,苏月眼皮直跳,贴张红纸也镇不住。 天色将晚,眼看失踪就要超过48小时,苏月奔上阁楼拿了东西,出门拦车,“去夜色酒吧”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夜色酒吧在街尾的最后一家,虽然大多数的酒吧对于未成年人进入酒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苏月才十六,脸上稚气太重,又没有着装打扮,被人拦在门口,凶神恶煞的不给进。 苏月直接亮出大名,“我找东石” 拦她的人眼色才没有刚刚那么凶,对讲机讲话:东哥,门口有人找。 不过五分钟,出来一个肌肉猛男,她微微低头,略有怯意,“顾成业说让我有事就来酒吧找你” 东石抬抬下巴,眯着眼睛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脑中有了印象,“进来吧” 舞池里面神色暧昧的男那女女女,灯光缭绕,音乐震耳欲聋,肌肉都不自觉的跟着颤抖,苏月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躲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下楼梯,声控灯亮,身后的音乐声渐渐变小,脚步停在一扇木门前,东石手在门上扣一下,对着苏月说,“进去吧” 苏月点点头,推门而入,里面的灯光不会比外面的亮多少,昏昏暗暗,像极了70年代香港电影里面的老房子场景,暗光涌动,好似随时有枪顶到你头上。 顾成业穿看不除本质颜色的衬衫坐在沙发上,手上玩着一个魔方,唇上含着一片不知名的绿色叶子,面前的幕布上放的是老电影,粤语版的大话西游。 抬头见她,并不觉的意外。 六面魔方完成,他将魔方扔面前茶几,朝他招手,同时将叶子吃进嘴里,“怕什么,过来” 苏月坐他旁边,他双腿自然迭起,手臂绕过她,伸展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肢体也自然向她倾斜,“有事?” 他张口,有一股清淡冰凉醒脑的清凉味道,是薄荷。 他刚才吃的是薄荷,竟然有人喜欢直接吃薄荷叶子,苏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表哥失踪了” “哦”,他声音不疾不徐,依旧一副漠然神态,“他在我这里” 又见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已知事情不妙,她极力想镇定,只是微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的害怕,紧张,一目了然。 “你想怎样?”,她问。 “不是说要勾引我,当然是给你制造机会呀”,他笑着说。 真是变态。 苏月挤出一个尴尬微笑,“我开玩笑的” 他很快接住,“怎么办,我当真” 他口气清清淡淡,表情却异常严肃,配合这样的环境,叫人不敢质疑。 苏月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直视他那双可以窥视人心的眼睛,微微垂眸,只剩睫毛给他看,“我救一命,你这样对待我家人,会不会太不讲江湖道义啊” 小丫头,伶牙俐齿。 他稍稍弯身,手指探到桌上的薄荷叶,递她面前,问她吃不吃的意思,苏月摇头,他放一片在自己嘴里,“你都说了,是你救我一命,他同我有什么关系?” 苏月无言。 稍等,她掏出他给的那张银行卡,递在他眼前,“168万,买他一条命,这总可以吧” 卡在中间,168万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问,“你确定?” 苏月不假思索,“确定” 他希望找到一丝破绽,可惜,可惜,她异常坚定。 顾成业不怀好意的勾唇,身体又微微向她倾斜,“如果你附赠一个吻,我可以考虑” 他胳膊在后,身体在前,苏月感觉自己被包围在他的强大气场内,不可拒绝。 苏月安静到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真的太干净了,像张白纸,可以被人一眼看透,顾成业突然有想在这张白纸上留下第一道痕迹的冲动。 她在腹诽,然后纠结,最后似要妥协,毕竟陈姜的命重要些。 好在他长的英俊,既不是周五叔,也不是马爷,亲一口,也不至于呕吐。 苏月鼓足勇气,侧身,身体缓缓往上提,唇瓣对准他脸颊,蜻蜓点水便分开。 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不过顾成业依旧满足,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在自己粗糙厚重的掌心揉捏“陪我看完这场电影,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听到你们,苏月松口气。 他右手食指跟拇指上最为粗糙,似有很厚很厚的茧子,在皮肤上突出一块,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来划去,她感觉得到,无声的忍耐这种瘙痒的感觉。 朱茵说:我中意的人是个该是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可是我猜不到结局... ... 顾成业忽然低声问她,“你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是谁啊?” 苏月头都未抬,“我不需要英雄,这个世界也不需要英雄,我只想要和平,世界也需要和平” 苏月明白他的潜台词,但她偏偏脱离轨道。 电影毕,顾成业说话算话,打个电话,刚刚送她进来的人又接她出去,临走,顾成业将卡塞回她手心,“这是你应得的” 苏月当然不会傻到推脱,牢牢抓住,轻轻点头,迅速消失。 出了酒吧,陈姜就站在门口,鼻青脸肿,一看就是经过一番恶斗,东石在旁,苏月也不好意思张口就骂顾成业。 从他身旁经过,苏月拉他胳膊,语气不好不坏,“走了” 陈姜表情扭曲,痛不敢言。 一路无言,安全到家。 车刚刚驶离,苏月进门就破口大骂,“顾成业真是混蛋,早知道当初就让他烂死街头” 陈姜瞪大眼睛,“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月气到两腮鼓鼓,黑色眼珠都要瞪出来,“他把你打成这样,你还有心情管我?” 她担心他,他担心她。 陈姜轻抚摸伤口,“不管他事,是大飞和虎仔投靠马爷,如今我是街头无主苍蝇,之前的恩怨,当然要趁现在算,他手下经过,救我一命” 混蛋。 明明救他,不说清楚,还故意调戏她,害她白白浪费初吻。 不算不算,嘴巴没碰到m,不能算初吻。 又见 见她神戳戳,奇奇怪怪的样子,陈姜好担心的,“你怎么了?” 苏月瞪他一眼,便躺摇椅上,“你们之前都跟五叔,有什么帐?” 陈姜决定不在隐瞒,“你爸之前欠的高利贷,是大飞管的,他现在投靠马爷,连同账本欠条一起带过去了,恐怕这次还债没有这么顺利,大飞... ...” 之前陈姜看出大飞看上了苏月,就等着苏月还不了债,逼她卖身。他喝酒壮胆直接跑去跟周五叔求情,周五叔赞他有情有义,便同意没有利息,几时有钱几时还,大飞不满也没有办法,记恨他,好正常不过。 “大飞怎么了?” 陈姜还是说不出口,,“总之,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取钱,然后赶紧还债,免得夜长梦多” 苏月应声,“好” 为了还债,苏月周一请假一天。 翌日一早,陈姜已经等在门口,苏月上车,手提个大包直奔银行。 大堂经理认识陈姜,见他过来,礼貌上前,“姜哥” “我上周五电话预约70万,当时有事没来,现在取不取得到?” “可以,跟我来” 大堂经理领他们从大厅过去,进入玻璃隔间,对里面一阵交代,苏月递卡过去,忐忑的按了密码,密码是对的。 10扎一捆,整整7捆,苏月借柜姐剪刀,剪断其中一捆的绳,抽出2扎塞进去自己的书包里,剩下的塞进大黑色大包里面,陈姜又从她书包的钱里面抽出五张,出银行门之后,悄悄塞给大堂经理,“多谢” 大厅经理笑眯眯目送他们离开。 苏月叹,“他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陈姜瞟她一眼,身上有些吃力,“你试试,你去哪个银行,没有预约,当时一早就能取70万现金的?” 苏月不懂,那有取钱还要预约的,银行不是应该堆满钱嘛。 临近中午,陈姜才带她去一间茶楼,远远就见大飞和叁五弟兄在茶楼木质招牌旁边抽烟。 冤家路窄,陈姜觉的不妙。 苏月更是忐忑。 “别怕,没事”,陈姜说归说,其实心中也一样没底。 机车停稳,提着黑色大包从正门进,果不其然,被大飞和他手下团团围住,“你们来干嘛?” 大飞应该是属狗的,苏月猜的,因为他见比他厉害的,点头哈腰,像只哈巴狗。见到比他弱的,简直鼻孔看人,跟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我们来还钱”,陈姜吃力抬抬手中黑色打包。 大飞看看苏月,眉头挑的很高,一脸恶霸巷,“还钱?发财还是中奖啊?”,走到陈姜边,拉开一点拉链,红艳艳的人民币,还没拆封,他不可置信摸摸下巴,“跟我来啊” 大飞在前,陈姜和苏月后中,后面叁五个弟兄跟在后,这个情景不像还钱,像被打劫。 正门进来,穿过一个大厅屏风,打开一扇木门,便进了后院,果树几颗,盆栽一片,2栋红瓦青砖房,仿四合院建筑。 两人刚刚进入中庭位置,陈姜就被后边踹倒在地,紧接着就是被后面的人扑上去围殴,苏月大叫陈姜的名字,扑过去阻拦,被一个男人猛的推了回去,后退几步,栽到了大飞身上,大飞抓住她手腕,没用放开的意思,“不要以为你长的漂亮,我就不敢打你” 苏月顿一下,忽然开始撒泼大叫,“救命啊,强奸啊,救命啊... ...” 没料到她会来这招,大飞伸手捂她嘴,苏月扭动身体来回闪躲,一边大喊,“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 大飞将苏月摁在地上,两人扭打起来,打她轻而易举,但想捂住她的嘴,简直够呛,大飞抬头求助,来另一个,脱下自己的上衣塞进了苏月的嘴里,光着膀子回去继续打。 茶楼走的是古风路线,窗门都是古代韵味,木框纸窗隔音不好,二楼雅间,有人闻声推开一扇木窗,一开两边,将后院中庭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顾成业望着被人从后面控制住手臂的苏月,顿时剑眉紧蹙,“那小丫头我认识” 又见 只有一个姑娘,马爷无需多找,一眼望到,“大飞” 一句老者沧桑却浑厚的声音落进中庭,苏月左右看看,望到后边二楼,一个胡子修的好看的精瘦老人,一个身影高大的后生。 大飞叫他们住手,自己小跑从后门进入前厅上二楼包间。 苏月扔掉口中酸臭味道的衣服,奔过去,跪在地上看陈姜,他还死死护着身下的钱,苏月心疼到哭,“你傻啊,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跑,趴着被人打” 陈姜用力睁睁眼皮,“我要是翻个身,钱被他们拖走藏起来怎么办?” 苏月咬唇低头,眼泪嗒吧嗒吧往下掉。 大飞规规矩矩敲门进屋,恭恭敬敬,腰身弯的极低,“马爷,成哥” 马爷手中拐杖重重落地,低声喝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至于在茶楼动手?喝茶的地方被你搞的乱糟糟,生意还做不做?” “说来还债,但态度不好,我就想给点教训给他看”,大飞不敢说私人恩怨。上次他就碰巧将陈姜堵在一个巷子,结果没打几下,被一个身手厉害的给救走,本想着两日忙完手头事上门要债,谁知今日自己送上门,机会千载难逢,不动手,难出心中恶气。 马爷看一眼顾成业,顾成业笑笑,“一码归一码,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去拿账簿,对账点数,没问题让他们走就是” “是” 大飞下楼面色凶狠的请他们到一楼包间,账簿,点钞机全部备齐,过一遍机器,大飞讲,“你这里才六十八万,不够还清哦” 陈姜看向苏月,苏月一脸茫然,“我没记住数,就是六十八万,我爸留的欠条上写的清清楚楚” 大飞拿一张欠条在手上,“是不是跟这张一样?” 陈姜忍痛拖着一条腿过去接过来看,“呐呐呐,上面不就是写六十八本金,你好好看看在说” “哈哈哈”,大飞咬一根烟,笑的又傲又狂,头仰的比天高,“陈姜,姜哥啊,你好好看看,本金68,利息呢?” 大飞阴阳怪气,叁五马仔跟着笑,气人的很。 陈姜将欠条拍到桌子上面,“当时周五叔讲过,不要利息,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本金就好” “哎,周五叔是周五叔,但在马爷要收,我都没办法了,不过马爷也不是不讲情义,说就从他接手的日子算起就行,那就是只有叁个多月而已,已经是好划算的了” 划算? 苏月被气到无语,牙齿打颤。 按照大飞的意思,难不成她还要感谢马爷收她利息? “反正欠条在这里,白纸黑字,到时候上门泼油漆,住你家不走,不要见怪啊” 大飞呵呵笑两声,扔个计算机过去给苏月,“你都在赌场做过工,敲计算机手指这么利索,现在你算算咯” 陈姜冷笑两声,叹马爷算盘好,周五叔出的本金,他一分钱没出,现在还要收利息,简直比空手套白狼还狠。 大飞不满他表情,一脚踢过去,痛的陈姜单膝跪地,五官扭曲,起身要还手,叁五马仔即刻围拢上来,只能作罢。 叁个月,利滚利,对苏月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苏月有片刻眩晕,怔怔往后退了两步。 忍着不哭,已经是她最大极限。 “其实也不是没的商量,你要是愿意跟我的话,我一句话,你一分钱都不用还”,大飞笑的淫邪,垂涎的眼神从下至上打量她。 苏月气的跺脚,牙齿都咬的咯咯响,“我问你,是不是这个数?”, 小丫头,个子不高,脾气不小。 大飞算两遍,讲,“3个月零15天,你只算3个月什么意思?” 大飞在计算机上敲敲打打,比原来多出十一万。 又见 “好,我现在就还你,现在这是七十万整”,苏月从包里抽出刚才的2万现金还有零钱包里面一些零钱,然后又拍出一张卡,“这张卡里有98万,密码是201044,不信你查” 大飞满脸疑惑的递出给一个跟班,他拿出去,在外面的POS机上输入密码,查询了一下余额,进来后给大飞点头。 机器点钱,两万少500,苏月强装镇定,“我先还这些,剩下的我过几天补给你” 她想好了,这次回去就把房子卖了,一定把钱还清,她再也不想见到大飞这张狗脸了。 大飞阴笑两声,善意提醒,“过几日,又有过几日的利息,你到时记得算清楚再来啊” 陈姜气到抓头发,恨自己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不知道存钱,关键时刻帮不了忙,眼看就要结束了,又栽在大飞手里,真是克星来的。 深呼吸,冷静。 苏月想到刚刚同马爷一起站窗边的顾成业,“我要见顾成业” “谁?”大飞挠挠耳朵,态度嚣张,“你再说一遍” 苏月瞪大眼睛,恨不得一口吞掉大飞,声音都高八度,异常尖锐,“我说我要见顾成业,就是刚才跟马爷一起在楼上的那个人” “你认得他?” “是”,她心虚,但仍一口重重咬死。 莫说大飞,所有人都看着苏月。 陈姜拍她一下,“你疯了,你找他做什么?要找都是找马爷啊” “当然找他借钱了”,苏月转过头,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讲,“我跟马爷素不相识,难道他会可怜我少收我十几万?我真的不想在看见大飞了,哎,赌一把了”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想想刚才楼上顾成业说话得意意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大飞飞飞眉毛,“跟我来” 苏月跟在后面,出包间,上二楼,大飞回头,“在门口等一下”,转身敲门进入,“成哥,刚刚那个小丫头她说她认得你,要见你” 顾成业饮口茶,面无异色,“叫她进来吧” 大飞不情不愿,开门露个头,恶眉沉沉,字从牙缝中挤出来,“进、来、啊” 门开,苏月娇小身影闪进来,包间烟味太重,她没忍住咳了几声,小脸被呛红,脚步轻轻的快走几步,绕过茶台,手扶在顾成业所坐的红木圈椅上面,声如细蚊的伏在顾成业耳边,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我想问你借13万” 大飞错愕,叹苏月真是天生戏子。 顾成业嗯了一声,转头问她,“你想要现金还是转账?” 苏月呆住,他猜顾成业会拒绝,会犹豫,或者最少会问她什么用途之类,她一路上来时台词表情都默默在心里想好了,一定要眼泪汪汪,卖哭扮惨,实在不行,下跪都未尝不可,结果,他竟是这句话,打她个措手不及,害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演啊。 见她傻傻呆呆样,顾成业替她做主,“现金吧,我叫人送过来” 其实,他猜都猜的到什么事情,自古还高利贷,那有顺顺利利,不多扒你几层皮,怎么叫高利贷。 他摸手机打电话,“送十叁万现金到马爷茶馆来” 闻声,马爷不禁多看苏月几眼。 他收线,苏月渐渐回过神,手指扣扣木椅,不好意思低头,颇有几分心虚,“谢谢” 她声音很轻,顾成业弯了弯唇,摆摆手,“下去等吧,大概半个钟会到” 苏月点头,然后冲马爷颌首,脚步轻轻的往门边走,大飞稍稍低头颌首,也跟着出来,只不过比她多一个关门的动作,只听沉重咚咚脚步声,等走到楼梯口,人影都没见。 借钱还钱,不过是从一个坑掉落飞进另一个坑,还这么欢乐。 站茶楼门前的阴凉处等,不到半个钟,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她面前,东石拿着一个纸皮袋从车上下来,苏月小跑几步过去,“你是不是来送钱?” 东石点头,“嗯,是给你吗?” 又见 烈日下她眯着眼睛点头如捣蒜,东石将钱给她,她感激的抱进怀中,“谢谢”,转头就跑进去茶馆,冲进刚才包房,把钱一扎一扎从纸袋里面拿出来放在大飞面前,“点数吧” 小小丫头,这么快就趾高气昂。 大飞撇她一眼,“别高兴太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以为顾成业是善人?” 他唇角泛出一丝冷笑,指使手下做事,“如果有一日下海做小姐,记得通知我,我一定带足弟兄去捧场,保证花样多多,爽到你飞” 他一笑,大家跟着笑,是那种下流的笑声,恶心的要命。 苏月没有生气,反而赶紧摁住陈姜已经发力的坚硬胳膊,“我没事,几句话,死不到人,反正以后都不用见他们了” 清算两遍,还有少少余钱,苏月将余钱装进纸皮袋,头抬高高望着大飞,眼珠都快要瞪出来,最后又急转来了个不屑的笑容,“再、见” 临出门还不忘哼一声,门被她甩响,气到大飞踹椅子,靠山在楼上又拿她没办法。 刚出包间门,见顾成业出现在楼梯口欲往外走,前一天还对他这样的人物心存恐惧,这一刻,便脚步轻快,小跑几步落在他侧身,“你也要走?” “是”,他低低眉眼,见她开心到脸似放烟花这么灿烂。 陈姜瘸着一条腿想跟上顾成业,说实话,这样显的很狼狈,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个面子。终于跟上,几欲张口,可又碍于苏月在场,不知如何下嘴,在后面自顾自叹气。 茶馆门口,顾成业顿住,回头看看苏月,“我火机忘在二楼,你去帮我拿一下” 苏月没有多想,点点头,转身小跑上二楼。 顾成业继续往车边走,陈姜得空隙跟了上去,“成哥,我以后想跟你” 顾成业闻声挑眉,轻蔑一笑,“我不收不敢还手的废物” 陈姜沉沉头,没说话。 如果还想在南港混下去,眼下情形,只有跟着顾成业才有活路。 顾成业摸根烟出来,含在嘴边,见苏月从茶馆出来,又放回去,徒留陈姜拿着打火机的手,无处安放。 等等他又讲,“华欣酒店的地下赌场可以开了,你继续管就是” “多谢成哥” 此时,苏月已经跑过来。递给他一个银色火机。 顾成业扬扬下巴,“这么大太阳,我送你回去” 陈姜当时也没有多想,她是他救命恩人,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下狠手,便往自己机车方向走,跟苏月交错时,小声叮嘱,“不要乱说话” 就这一句,已经错身而过。 苏月觉是幻听。 她从车头绕半个圈,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抓紧手上纸袋,“谢谢你,剩余的钱我就不还给你了,这样我欠你一个整数,好记一些,到时候一并还给你” 顾成业笑出声,用余光看她一眼,“我不要钱,不如你卖身抵债给我好不好?” 他沉吟吟的笑声就在耳边,却跟刚才那些下流的笑声不同,只是轻轻,类似玩笑的笑声,念在他刚刚帮忙的份上,苏月也只是当做玩笑听听,然后淡淡回他,“当然不好” 红绿灯,顾成业停车,胳膊搭车窗侧脸望着她,“那就算了” 他轻叹一声,藏着些许可惜的意味。 苏月没说话,一是她确实没钱,二是她确实不想还,她爸那时候不过借68万本金,利滚利要还180几万,她收13万本金,应该不过分吧。 她在赌场做工零散跑腿,什么都没有学到,赌徒的贪,她倒是学到一点皮毛。 无话可聊,苏月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我上去拿火机,下楼碰见马爷问我怎么认识你的” “你怎么说的?” “这么大年纪却长的一点都不慈善,一分本金没出,还要我还那么多利息,我不喜欢他,更不想跟他多说话,就随口敷衍说酒吧认识的” 顾成业弯弯薄唇,叹道,“算你聪明” 打架 苏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当初我身中7刀,他都有出一份力,如果他知道是你救我一程,今晚就叫人送你去公海游泳” 苏月脸色一下就垮了,公海游泳说的这么好听,其实不就是杀人沉尸,心中一紧便脱口而出,“那你们还一起饮茶?” “他当没做,我当不知情”,他表情淡淡,又漫不经心说多一句,“现在翻脸不是时候”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如刚才平静无澜。 好似听到天机。 苏月闭口不接话茬,侧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窗外景致上面。 二十分钟,车子停在她家门口,她道声谢,手已经拨开了门,顾成业却问,“有笔吗?” 苏月把拉开的车门合上,从背包里面掏出一支头上有粉色软软绒毛的中性笔。 软绵绵的,像她的脸一样。 顾成业笑着接过,又迅速抓住她的,苏月被惊吓,下意识的呼出一声,但很快平复与他拉扯,尖声道,“你做什么?” 惊恐过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光,楚楚可怜。 顾成业笑了,“怎么这么胆小” 没等她回答,顾成业捉紧她手腕握笔在她手腕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一串数字很快写完,苏月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愤愤抬眼,又对上顾成业略带几分探究的眼睛,心中一紧,脸上翻出红潮。 顾成业又无声的笑了,难得柔声,“以后有事,随时打给我” 苏月说了一句谢谢便迫不及待的下车了。 进屋,苏月秉着以后打算的准备,把他的电话抄在电话薄上去了,但心中又在期盼,希望永远不要给他打电话。 他的眼神,会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这一夜,苏月噩梦连连,被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眉心,一枪穿过,连血都见不到,持枪人就是顾成业。 她从梦中惊醒,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等天亮,早早去了学校。 一夜噩梦她本来心情不好,一进教室,又碰见武林森坐在她书桌上,脚踩在她凳子上,对着一班跟班哈哈大笑。 武林森没有料到今日苏月来的这么早,虽然害怕,但还是要撑哈面子,慢悠悠下来,手掌在桌面上面搓搓,“不就是踩几下嘛,擦擦就行了” 苏月扔下书包,大步过去,将他抽屉同桌上的书全部扔到了地上,“不就扔在地上了,你捡起来就行了” 同学已经来了一些,都被她这么大动作吸引,这么多人看着他,武林森怎么可能示弱,气势汹汹,一步步逼近。 苏月书包一甩,手掌拍在桌上,头上的火焰叁米高,比他还嚣张,扬起头,“想打架是不是?” “是” 武林森憋住气势刚刚大喝一声,左边脸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巴掌,还未多余反应,右边又是一个巴掌,终于把他打清醒。 武林森一把抓住了苏月的头发,拖到后面黑板,一手扯住她衣领,一手抓她头发,将头一下一下的往墙上撞,咚咚的撞墙声,听的瘆人。 “死叁八,敢打老子的脸” 武林森骂骂咧咧,动作不停,苏月抬腿踢他下面,好彩他两腿站的近,苏月一下没有踢中,武林惊呆,并拢双腿,苏月趁机抓住他一只胳膊就重重咬下去,武林森发出痛苦惨叫,任凭他怎么打苏月的背部还是扯她头发,苏月就是死死咬住不松口,他打她就用力,武林森痛到仰天长啸,脸色变白,五官扭曲。 全班全是看热闹的,没有一个敢去劝架阻拦,生怕殃及无辜。 此时,柳似眉刚到后门就看见苏月的头被武林森压着,她本身就害怕武林森,但又不能见苏月不救,她哆哆嗦嗦的站在他们面前,“你你你们在不停止,我就去告告....老师了” 武林森看着柳似眉,一脸委屈的指着苏月低在他胳膊上的头,“你先叫你好同桌松口好不好?我以后在也不吓你了” 打架 柳似眉走近,拍拍她肩膀,“苏月,你松口吧,马上要上课了,第一节就是班主任课” 苏月跟没听到一样,反而用力,武林森痛到顺着黑板瘫下去,苏月也跟着瘫下去,武林森已经痛到生无可恋,“姑奶奶,苏月姑奶奶,我真是怕你了,你在不松口,怕是要出人命,我家叁代单传... ...” 他未讲完,苏月终于松了口,唇上沾满血迹,似刚刚吃完人没擦嘴一样,嘴里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在看看武林森的手臂上,一个鲜红还渗着血的牙印,颗颗清晰,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一口好牙,起码没有一个长歪。 武林森指着苏月,“你够狠” 苏月瞪他一眼没搭理他,坐到座位拆了已经到发尾的橡皮筋重新扎头发。 柳似眉往纸巾上面沾了水递给苏月,“你先擦擦嘴,好吓人,像刚刚喝完血” “我去洗下脸”,说着苏月起身出去。 班长的张妍早看苏月不顺眼,转头就去找班主任告他们打架斗殴。 苏月洗脸回来,脸上还滴着水就和武林森被遗弃叫去了办公室,一顿教训,要他们叫家长,在这个问题上,她倒跟武林森有一样想法,又认错又发誓又主动写五千字的检查,班主任这才作罢,早自习都没上就被罚去操场跑圈,每人10圈,跑不完就不用去上课。 200米操场,才跑2圈,武林森就快要虚脱,跟在苏月后面,气喘吁吁,“你说你,擦干净凳子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跟我较劲,一会儿太阳就要升起,不中暑才怪” 苏月斜他一眼,步子放慢,“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话捡起书?” “我好歹在学校也算一个恶霸了,不要面子的吗???” 苏月也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现在好了,全校都知道恶霸被罚在操场跑步,一阵下课,指不定要多少人帅哥美女替你加油助威” 武林森虽然在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但打了一手好篮球,上一次还代表学校参加过比赛,加上浓眉大眼,人又长的帅气,喜欢他的人不少,听柳似眉说他经常都收情书。 武林森坐她对面,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因为汗水,刺的他伤口巨疼,这都怪谁,想来想去,都怪张妍去告状,他脱口而出,“死叁八” “嗯?”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张妍那个死叁八,如果她不去告状,我们也不会被罚” “你不踩我桌不就没事了” “谁知道你今天发疯,脾气这么大” 下课,柳似眉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怀里抱着水,兜里揣着纸巾,又气又心疼,“你跑几圈?” 苏月靠在她身上伸出3个手指。 “啊”,柳似眉叹气,“太阳越来越大,你记得都喝点水啊,不然一定要中暑的” 武林森呢,坐在旁边树下凉阴处,被一堆跟班围住,按摩,擦汗,还有小迷妹递饮料,他起身走到苏月面前,俯身递上一瓶冰镇饮料,“以后你给我叁分面子,我绝对不惹你,你说好不好啊” 苏月接下,仰头喝了几口,有气无力的半眯着眼睛,“好,怎么不好,难道烈日下跑步才好?” 上课铃响,又剩他们俩人,两个人又难得有统一意见,虚报叁圈。 接下来几日,苏月有意无意得躲着陈姜,一直到额角淤青没有那么明显。 晚饭吃的早,已经吃完,天色才将将是有青色幕布笼罩下来,苏月说想去巷口小贩买点水果吃,问姑姑想吃什么,苏娟说,“西瓜吧,解渴” 晚饭有点咸了。 陈姜闻声,从房间内跳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苏月感觉也有好几天没见他了,便在院子里踢着脚等他一起走出院落。 打架 时间又早,巷口的橙黄路灯亮的并不明显,俩人都不急,晃晃荡荡到巷口,见马路上人来人往,空气里面有一天沉淀下来的浮躁味道。 “额头怎么了?” 苏月故意把头发放下来还是没有遮住,立刻坦白,“跟同学打架” “下次... ...” 陈姜刚张口,她急急打断,“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事情你不用管,同学打架啧” 陈姜气结,指着她躲着的头,“你你你,你看看你自己” 苏月知道没躲过,干脆嚣张的仰脸给他看,那块淤青更显眼,“同学打架啧,你看我像吃亏的样?” 陈姜哼一声,“你自己觉得没吃亏就好” 苏月找个卖瓜摊位,挑一个黑美人西瓜,假模假样的敲几下,然后递给小贩,“就它了” 眼色递给陈姜,陈姜瞪了她眼,老老实实摸摸口袋掏出皱巴巴的13块,应该是忘记在口袋被洗过一次的钱,在摸不出多一分,小贩眼色很好,看到陈姜胳膊上一半的大纹身,笑眯眯接过钱,将装袋西瓜递给陈姜,赔笑道,“零头算了” 陈姜大手一摆,“谢了” 刚刚闪进巷口,陈姜就凶她,“钱都不带,还出的来买水果” “不是有你,怕什么” 见人下菜碟,陈姜早已习惯,“跟你说件正经事,华欣酒店下面赌场要重开,还是我管” 看他一脸自豪,苏月侧脸望他,快走几步凑近了他一些,眼睛闪着精光,“那是不是我又可以仗你势明目张胆的去赚跑腿费了?” “看你自己,想来就来”,陈姜嘴上不言,但心中其实不愿,毕竟赌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每个人的处境不同。 无需深思熟虑,苏月已经点头如捣蒜。 债务还清,但她私房钱也清空,身上只剩上次还债剩下的一些,还是顾成业大慈大悲不跟她计较得来的,对于以后长久的开销,根本九牛一毛,她当下的目标,还是要以赚钱为主。 赌场关门这十几日,华欣酒店是照常营业的,陈姜一早就找人下去收拾赌场,为了有点新气象,他特别换了一批美女,个个波大腰细,身材高挑,眨眨电眼,抬抬腿,张张嘴就能迷倒一众赌鬼,随便培训几下,穿上制服上岗做荷官,搞的比以前更正规。 陈姜早早放了风声,没有鲜花掌声的开业,一样人气高涨,跟往常无二。 看此情形,陈姜颇有担忧,南港地下赌场大大小小十几家,唯有他这家人气最旺,原因简单,因为周五叔背景够硬,手脚够长,黑白两道总要给些面子,但现在换成顾成业来接手,上面搞定没有他不知,但这几日开始有人隔叁差五来找茬,他有些镇不住了,在想要不要告诉顾成业。 可是告诉顾成业,不就是间接性告诉他,自己业务能力不够咯? 啧啧啧,愁人。 他坐在老位置,咬着一根烟,心里满腹忧愁。 顾成业就这样像个黑色影子一样不动声色的站在面前,身后跟着个强壮的打手,两个高大身影,将面前的光遮个严实,周围也跟着暗下来。 陈姜卸了嘴边的烟,快速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恭敬点头,“成哥” 顾成业没应,神色清冷,只说,“这是大漠,以后跟他学着点 是自己跟他学着点。 只得这一句,陈姜便明白了其中意思,颔首答好。 看一眼大漠,一看就不是和善之人,比顾成业还要略略高上一筹,肌肉强壮,打上一拳,不知能不能让他有痛感。 “成哥,要玩会儿吗?”,陈姜问他。 顾成业扫了一眼四周,黑色眸光朝他望过来,略有兴致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陈姜跟离顾成业最近的桌上人打手势,立刻有人让位,醒目小弟飞快端来一盘筹码。 顾成业随后坐下,气定神闲的点跟烟,右手夹烟,左手把玩他的银色的金属打火机,大漠腰挺背直的站他身后。 在人声嘈杂,只关注输赢的赌场,这种情况,并不引人注意。 躲避 赌徒脸上无非两种表情,悲或喜。 顾成业不同,眉目清冷,无大喜大悲表情,最多牌面够大时,唇角上扬,含一抹看不清意味的笑容,像在牌桌上运筹帷幄的老手,可实际上,他很少上赌桌。 黄赌毒,年少时一样不落,现在年纪稍长,历经万事,也只剩头一样还有些心思罢了。 十局刚过,赌场内发生高声争吵,随后在一霎中安静下来,原来有人连输,跳到赌桌上闹事,像有提前商量好的一样,接二连叁的有人起哄,说赌场作弊,只输不赢,纸牌筹码哗哗扫一地。 所有人都看向闹事出,低声议论的同时围观起来。 陈姜带人走过来,没动手,一副要赶人出去的样子,显然气势就要比闹事的低一头。 顾成业侧脸仰头看向身后大漠,下巴朝闹事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大漠便阔步走了过去。 大漠比常人要高壮很多,鹤立鸡群,直喇喇的走过去自然引人瞩目,闹事的还没张口,一拳挥过去,人倒在地,抬脚踹过去,不留机会的滚着踹,脚脚用力往死里踹,地上的人很快口吐鲜血,但依旧未停,直到踹到墙面,翻不了身,一脚重重踩在他胸膛,压下去,瞳孔剧缩,面目扭曲,鲜血直接似水柱状从嘴里喷出来。 他的同伴横眉怒眼的从大漠后面扑过来。 大漠听着脚步,回身时手上一把匕首,正好刀刃插进最前面人的后颈,拔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出去,匕首在空中飞速旋转,落到另一个人的大腿上,两人同时倒地,又扑来一个,抓住胳膊,过肩摔到后面墙上,咚咚几声掉下来,听的人心肝胆颤。 大漠脸色未变,因为毫不费力。 看客表情丰富,却没有出声的,至多交头接耳,如蚊蝇低声,却也听不清到底议论了什么。 赌场闹事多见,但多是拖走教训,第一次当着看客就教训人的极少。 叁个闹事的咿咿呀呀,故作声势高声吼叫,大漠又抽了一把匕首,比刚才的还要长些,寒光折射出他眼中杀意,叁个人才你搀我扶的连滚带爬落荒而逃,临走,狠话都不敢放。 顾成业回正身子,神态自若的迭起双腿,换个更舒适惬意的姿势,手指在牌桌上含笑冲着美女荷官点两下,示意继续。 陈姜善后吆喝大家继续,不自觉看一眼顾成业方向,只见他背影,心中略有忐忑。 耳光无声,打的脸最是痛。 闹剧结束,胆小的迅速溜了,胆大留下来继续赌。 还有几个人,趁着无人注意猫着身子鬼鬼祟祟的溜出去了。 苏月吃过晚饭换了衣服往赌场走。 马路对面卖碟的,入口处摆摊的,还有华欣酒店停车场保安亭的保安,都是陈姜放来盯梢的,加上之前周五叔逢年过节给各路大神上供,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知,就算临时通知也不怕,从下面另个通道跑路,直通华欣酒店内部地下室门,上去开门转个弯就是华欣酒店大堂,华欣酒店位于只字路口交叉地段,逃生路四通八达,抓现行很难。 苏月从窄小入口进入,下台阶,走过长长只有几盏地灯的昏暗通道,前面一扇重力门,推开便是另个喧嚣世界,分不清白天黑夜,所以常常有人赌到昏天暗地不知几时,上去日头高照,就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还有几步到门前,重力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光影落在她脚边,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出来。 看到出门的人,苏月面露惊讶之色,嘴巴微张,眼睛似月圆。 顾成业也很诧异,不过倒没有她夸张,收回手,往外走了两步,重力门合上,走道恢复昏暗安静。 苏月回过神,侧身低头避开他高高在上的视线,轻轻叫一声成哥,便打算提步溜走。 一步两步,苏月很急切的想消失在他眼前。 预谋 眼看就要错身,顾成业伸手拦了她的去路,“你在躲我啊?” 苏月矢口否认,摇头道,“没有啊”,然后眉眼弯弯,奉上今日甜笑,“怕挡你路嘛” 明知是假话,顾成业还是笑了,谁叫她笑容这般甜,“来这里做什么?” “找陈姜”,苏月下意识说了谎话。 顾成业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手覆在她头上揉了几下,漆黑的眼睛泛出丝丝柔光,“这里不好玩的,早点回去” 他的动作跟眼神,亲密的略显突兀。 他们的关系何时有这样好? 苏月低头应了声好,便从侧边闪过。 推门,关门,终摆脱背后炙热。 屏着一口气,飞奔到陈姜老位置,还未大口换气,只见一直独坐的位置上现在有两个人。 一个是陈姜,另一个身高体壮,坐着都比陈姜高出一个头,嘴里咬着烟,黑色的叁人坐皮质沙发竟然略显拥挤。 苏月看着他。 他也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苏月,目光转转,不太友善。 陈姜给苏月打个手势,示意她走开,然后跟大漠解释,“我表妹,家里条件不好,在赌场跑腿赚些零花钱” 苏月微微颔首,立刻跑开。 大漠恍然一下,接着冷笑两声,“赌场的钱可不好赚哦” 陈姜识相的给上支烟,点头哈腰去,“所以,还望你照顾一下” 大漠吸了口烟,脸色好看些,“好说” 陈姜话说的漂亮,但心里却不这样想。 以前赌场他一人说了算,现在顾成业突然没有征兆的送个大漠过来,心里总隐隐不安起来,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不妥。 有陈姜照拂,苏月在赌场跑腿依旧安稳顺遂。 临近十一点,大漠掏出两张新钞出现,“去上面和记帮我打份宵夜回来” 苏月接过钱,问,“你要吃什么” 大漠不屑摆手,满不在乎口吻,“随便了” 苏月做个OK手势起步离开。 和记是距离赌场最近的一个大排档,在华欣酒店背面那条街,有时陈姜也会带她过去吃宵夜,生意很旺,营业至凌晨。 苏月从下面上来,有些清凉的微风拂过来,吹散些烟味,脑袋也没有那么昏沉。抬头看一眼并不黑的天空,有飞机划过,轻轻叹了口气,便沿着人行道脚步生风一样快速行走。 五分钟,到达目的地。 原色正方木桌,蓝色胶椅,整整齐齐两大排,除中间留了条路方便走人,摆满整个门前,一路占到人行道上去,路边车子飞驰,也不影响吃饭兴致。 苏月熟路径直走到在写单的老板娘面前,笑笑眯眯的开口道,“英姐,我要一小份虾粥,一份湿炒粿条,打包带走” 苏月常来,老板娘认得她,豪爽的应声道,“好,现在人多,你找位置坐先,做好我叫你” 苏月嗯了一声,环顾四望,盯住了尽头边缘的唯一一张空桌,转身侧进两排桌子留的中间小道中去。 一步两步,被人碰来一下手,轻轻的,就像是坐高峰公交车,人挤人不小心碰撞的那种,所以苏月没有回头,可紧接着被人勾住了一根手指,速度很快,紧接着又是第二根,第叁根... ... 苏月意识不对猛然回头,惊恐愤意还没发作就已被迫消退。 顾成业正望着她,眼底有薄薄笑意,顺手掐灭的一根烟头,“怎么每次见我都像见到鬼一样” 苏月无言,只有满目惊恐。 他又弯弯唇,笑意有些浓。 苏月呵呵的僵笑两声,“没有啊,就是你突然勾住我的手,吓我一跳” 顾成业捏捏她骨节,扬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苏月顺他的意乖巧坐下。 顾成业把手边两碗粥的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去,“温度刚好” 苏月觉得他该是约了人,桌上是两副碗筷,估计是被人放鸽子,但觉得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就没有问出口,拿起勺子就喝了起来。 预谋 是招牌虾蟹粥,味道超级好。 紧接着椒盐虾、墨鱼饼、卤水拼盘一一上来。 苏月跑跑停停几个钟,肚皮有点饿,菜式一样吃了些,粥喝了叁碗。 反观顾成业,只喝了一碗粥,菜式一筷没动。 “你怎么不吃?”,苏月好奇问。 “我不饿”,他淡淡回。 苏月了然的自顾自点点头,然后默默把墨鱼饼清盘。 顾成业只是看着,唇角暗藏一抹浅浅看不清楚意图的笑意。 恰时,老板娘英姐把她要的打包好放在桌上,还开玩笑说,“呐,时间刚刚好” 吃饭等菜两不误,苏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角,笑着问,“多少钱” 顾成业手指在桌上点两下,说,“一起” 苏月才不会傻到去抢单,便由着他付钱,心中窃喜今晚又多赚一大笔。 顾成业说,“我送你回去” 他口吻轻轻,但永远不可讨价还价。 苏月知道拒绝无效,便提了提手中的打包盒,“可以,不过你可不可以稍等一下,我把宵夜去送给... ..陈姜” 顾成业深深看了她一眼,热风吹过,他终究没有说什么,眯着眼睛指了指横在人行道上的车,“好,我等你” 苏月快步离开,隐隐觉得怪异。 她提着打包盒下去,见到大漠和陈姜两个人竟然围在一起吃泡面,一人手里抓着个鸡腿。 明明叫她去买宵夜还吃泡面,这是什么逻辑? 苏月疑惑着脸把打包盒轻轻放在桌上,本来低头吃面的大漠抬头一眼,一口面呛住了喉咙,猛咳嗽起来,一瞬间面红耳赤。 是顾成业打电话让他不动声色的叫苏月上去和记,他就只好叫她去带宵夜,但没想到她还真把宵夜给带回来了。 难道没遇见成哥? 不可能,电话没来。 陈姜吸了一口面,用抓着叉子的手指着桌上的打包盒,面露欣喜,“月月,你给我买的?” 苏月摇头,指着大漠,“他让我去帮他买的” 陈姜看看面碗,不由发问,“漠哥,你吃不吃完这么多?” 大漠仰头喝空整瓶水,神色终于恢复正常,装作不经意的看苏月一眼,“慢慢吃咯” 苏月又望回陈姜,漫不经心道,“我先回去了” 陈姜点点头,不忘叮嘱,“注意安全,到了给我电话” 苏月嗯嗯的点头,脑中却总觉得今晚事情格外怪异。 先是大漠无所谓的态度叫他去买宵夜。 紧接着遇见顾成业,现在回想,他见她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偶然相遇的表情,倒像是... ... 两幅碗筷,等她吃完,饭局就结束,从头至尾没有第叁个人出现,倒像是专门在等她... ... 还有从刚才的大漠吃惊的反应来看,好像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拎宵夜回来 苏月已经望见顾成业的车,驾驶位的车窗上伸出半只胳膊,指间捏着一根烟,手指弹一下,烟灰在灯光下如雪缓缓落下。 他守信在等她。 她忽然不想再往前走。 心情跟上次他在她手臂上写号码一样忐忑不安。 这种感觉很怪异,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超出预期的可怕事情,这种想法很强烈,强烈到阻止了她的脚步。 顾成业看着远远立在倒车镜里的苏月。 小小的,绑着马尾,单薄瘦弱,在人群中却又格外显眼。 他扔了烟头,启动车子,从人行道上下来,缓慢行驶到她面前,探出半张侧脸,“上车” 苏月看了他一眼,从车头绕过上了副驾驶。 北方说想要正正经经谈个女朋友,因为初来南港,要他日日守仓库太寂寞了。 大漠说,“我帮你介绍个” 北方不屑嗤笑,“我要的是正经人家姑娘,不是夜总会那些” 大漠撇他一眼,“我又没说是夜总会认识的” 大家都支着耳朵听,好奇大漠从哪里能认识清白姑娘。 预谋 大漠懒懒道,“陈姜表妹,家里条件不好,在赌场跑腿,人靓嘴甜,包你满意,就是年纪看起来有些小,可能身材不如你意” 北方乐呵呵的凑上去,“只要不是十岁以下,我都可以接受,身材可以慢慢开发的嘛,这样才有成就感。” 东石觉得好巧,“是不是叫苏月?” 大漠抬抬眼皮,“只听陈姜叫她月月,姓什么不知道” 东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顾成业,又望回北方,左手食指晃晃,别有深意,“北方啊,她... ...你恐怕不行” 大家一窝蜂的上来追问为什么不行? 难不成东石早早看上了? 东石迫于无奈,只好指了指隐在黑暗中看电影的顾成业,“成哥的救命恩人来的,你先问他愿不愿意咯” 恩人吗? 或许没见她之前是。现在,就未必了。 两人无言,一路到目的地。 拐进巷口,霓虹不见,到她家门口,四周静谧无声,只有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上面挂着橙黄路灯。 车停,顾成业从车里拿出厚厚一迭钱递给她,“早些休息,以后不要再去赌场了” 果不其然。 苏月深呼一口气,腰背僵直,质问道,“我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顾成业挑了挑眉峰,“你之前不是花的挺开心?”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你欠我的” 理直气壮。 顾成业无奈失笑,“好,马爷茶馆那十叁万你怎么算?” 一问一答,苏月又被噎住了,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还。默默沉思了半天,厚着脸皮憋出四个毫无底气字,“那是利息” 顾成业又抬抬手中的钱,“这个也是利息” 苏月没接,也不说话。 骗自己一次可以,总不能次次骗自己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些没有缘由的钱。她从来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苏月目光转过来,问出心中疑问,“顾成业,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质问,压抑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怒意。 顾成业凝视她,口吻不明,“只想你说话算话,快快勾引我” 苏月心慌了一下,气呼呼的拉开了车门,却因为忽略的SUV车身高这个问题,下脚时没有心理预备,一声惨叫,咚的一声人跌落在地。 顾成业下车阔步绕过去看,见她已经起身站好,在拍身上的灰尘,委委屈屈一张脸,眼睛上已经聚集了一层水雾,像强忍泪水叁岁孩童,“没事,死不了的,你不用自责” 她口气介于生自己气和生别人气之间,顾成业无奈扶额,哭笑不得,忍不住要去摸摸她头顶,“慌什么,又没要你现在” 他这动作很温柔,苏月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一条小狗,她就是这么抚摸它的,想想,她躲了一下,顾成业手停在空中,他也没有觉的尴尬,捉住她的手,把钱强硬的塞进她手心去。 他不说话,只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住她,无可抵抗的压迫感便重重压下来。 苏月捏住钱,仰头直视他,目光坚定,字字清晰,“以后也不可能” 他缓缓笑了,在路灯下危险又迷人,抬手再次轻轻覆在她头顶上,目光幽深隐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苏月快速移开,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开了锁却没有推门,回头看着顾成业,“多谢你今晚特地请我吃宵夜” 顾成业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未离开,笑着道,“不客气” 果然。 苏月 猛的推开门,在关门。 听到木栓声,顾成业才驱车离开。 听到车子引擎声,苏月才离开门口去往正屋走。 当晚,苏月又做梦,昏昏沉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还差点迟到。 当时摔下来,只觉的膝盖疼,没有什么异常,结果在第二天淤青才显现出来,很大一片,害她体育课痛的装来例假坐在树下乘凉,结果例假真来了... ... 预谋 她从来不痛例假,晚饭过后正双手托腮的坐在台阶上在思考去不去赌场时,陈姜踩着落日余晖进了院子,手上还提着一个西瓜,冒着冷冷水珠。 夏日贪凉,更别提经期,更是燥热。 陈姜放在地下,去正屋后面的厨房提刀来切西瓜。 鼻尖一阵清凉西瓜味道,苏月深深吸一口,然后闭眼。 “你不吃?” “刚吃饱,一会儿吃” 陈姜哦了一声,端一块西瓜并排跟苏月坐一块,大口啃起来,边吃边问,“你得罪顾成业了?” 苏月当他随便说说,眼睛睁开个缝隙,假装深思的想了想,答,“没有” “他让大漠传话,以后你再进赌场,就打断我的腿” 苏月侧过脸来,满脸疑惑,“为什么是打断你的腿?” “我也奇怪,要打都是打断你的腿才是”,陈姜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弯弯绕绕天生迟钝,没反应过来。 苏月,“... ...” 陈姜知道她不开心,便趁着这个机会好生规劝她,“不去也好,赌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也省的你每次出去我都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你出点意外,几十年后下阴曹地府,我没法跟你哥交代” “你不是励志要考大学?不如趁此机会把时间用来用功读书上,这样考大学的几率才会高” “你说是不是?” 陈姜循循善诱。 4年前,苏立前脚死,舅舅后脚就跳楼,光是丧事就排不过来,苏月那时候才十四岁,哭了睡,醒了哭,短短一星期,瘦的皮包骨头,一阵风台风过来便摇摇欲坠。 丧事办完,骨灰搬回家的那日,院门被人撬开,里面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一声高过一声,比逛菜市场还热闹。 小小的苏月捧着两个迭在一起的骨灰盒子被人围在院子中间,表情漠然,眼神空洞。 “你爸死了,借我们的钱怎么算?” “就是就是,还有我这边的,当初还承诺给我叁分利呢?” “我现在不要利了,还我本钱就算” “你怎么不出声?想赖账??” “我告诉你,有欠条的,可以上法院的” ... ... 苏月像个玩偶一样任由他们拉来扯去,她的沉默不语,更激怒他们狰狞发疯,没有人在乎她只是一个还在读书刚刚失去亲人自身生活都成问题的孩子。 陈姜看不过去,冲过去将苏月护在身后,见了陈姜,苏月才嚎啕哭出声,把她爸的骨灰在众目睽睽下给砸了,“他借的,你们找他呀,找我有什么用?” 骨灰不是细灰,是块,散了一地才有浮尘飘上来。 众人噤声。 不过也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又有人带头,“他死了,你是他女儿,你不还谁还?” 才消停片刻,又迎来第二波众人讨伐。 陈姜不过才比他大几岁,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有人规劝他一起讨个说话,因为舅舅也借了他们家不少钱。 苏月抱头蹲在地上,被人从下午愤愤骂到黄昏落日。 可事情没有完,谁都不肯消停,街坊联合亲戚出主意让卖房子还债,连买家都找好了。 苏月不肯松口,就日日上门来逼。 最后没办法,他们就逼苏月写下欠条按下手印,还录像让亲口承认债务这才作罢。 这波消停两日,新麻烦又来,大飞领着叁五兄弟进了小院。 大飞不怒不骂,就是砸东西,全屋能砸的全部砸了一个遍,砸完了就泼油漆还带言语调戏威胁苏月,邻居掐腰日日看好戏,嘴上叹作孽,心底笑出花。 陈姜也不过才在道上当小弟,遇见大飞这样的人物,被无端端打一顿都不敢哼一声。 有一日傍晚,苏月哭着跑过来,说大飞讲如果后日再拿不出钱,就让她去夜总会卖身还钱。 预谋 老宅的房子陈姜心知肚明,就算卖了也还不够债舅舅欠下的高利贷,一日滚一日,根本无底洞来的。可苏月才十四岁的年纪,进了夜总会,那还有命活。 苏月那时的眼神,他至今记得,不甘,慌乱,恐惧、无助... ... 苏娟看了苏月两眼,只叹一句,“我真的也无能为力了,钱... ...之前都被你爸爸偷光了,不如报警吧” 翌日天黑,陈姜蹲在路口吃了一块冰冻西瓜,撩起衣服擦了擦嘴,流行大步到路边打车去半山别墅。 他这种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怎能得周五叔一见? 陈姜在门口跪足10个小时,凌晨天光蒙亮周五叔才叫管家叫他进来。 他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周五叔不但没生气,还赞他有情有义,就说利息不要,几时有本钱几时还,还让他去华欣酒店管事。 陈姜因祸得福,苏月由此大病一场,瘦的骇人,那一年,苏月几乎日日以泪洗面,成绩迅速倒退到班级倒数第一名,家长叫了无数回,苏娟烦了厌了,再也不肯去,就只好陈姜去。 端午节,苏月又被人逼在院子里,都是来要债的。 中秋节又来,年前更多。 陈姜气急要找人来打他们一顿,后被苏娟劝住,“都是街坊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小小一只,去餐厅洗碗都没有人敢要,又还在读书,虽然吃喝不是问题,但那有余钱还债? 春节后,陈姜告诉她,说来赌场吧,斟茶倒水买买东西,勤快嘴巴甜点一晚上也能赚不少跑腿费,现钱来的。 听到现钱,苏月便去了。 开始不难害怕,后有陈姜事事照拂,久了也就习惯了。 去年春节前,苏月还了原来外地的堂叔最后一笔钱,一家人过了个安静的节日,和和美美吃了顿火锅,吃完去唱歌。 回来是陈姜扛回来了,喝了两罐啤酒,人便醉了,总说胡话,哭哭闹闹,像是把这几年的委屈都要释放出来才甘心,最后没有力气才睡着的。 想想,这些也不过才两年光景。 当时面黄肌肉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人也变机警活泼,笑容一日甜过一日,这样一看倒是真真正正的活过来了。 往昔重重,陈姜不由轻叹,苏月闻声,甚是不解,“断财路的是我,你叹什么气?” 陈姜把叹气声放大,“你不肯断财路,我就要断双腿,难道我还不可以叹口气?” 苏月噗嗤一下就笑了。 陈姜也笑了。 当下情况,苏月也不是非去赌场才能养活自己。 况且,经过昨夜,就算顾成业不说,苏月也不会再去赌场。 她什么也不怕,怕的是当时... ...一语成谶。 顾成业那样的人,她招惹不起。 陈姜以为苏月听进去了,就开始闲聊说其他,“你都没见,大漠不但能以一敌十,就是折磨人的手段也好厉害的,斩人手指如杀鸡,手起刀落,眼都不眨,各种虐待手段说来就来,算着分寸,只给留一口气” “听闻他以前在边境做偷渡生意,后来就跑去木姐赌场做事,之后又转去迈扎央赌场,能在缅甸那种地方闯出来,也不难理解” 陈姜继续说些赌场琐事,苏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天色就暗,街巷的灯亮了起来。 苏月忽然起身,拍拍屁股道,“走” 陈姜仰头看着她,“做什么去” 苏月唇瓣抹开,笑容诡异,“去赌场啊,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真的打断你的腿” 陈姜抽了抽嘴角,表情难看。 苏月仰头大笑。 最后不过是走出巷口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就回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她照常上课下课,陈姜知道她断了财路,见面就塞点零钱给她,苏月已很是感激,他日常开支也大,时时一顿饭就大几百,去趟KTV就几大千。 顾成业再也没有出现,可她知道,顾成业终究会出现,因为他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苏月对这个以后既担忧又惧怕... ... 预谋 可该来的,她挡不住。 是周五,她放学回家,对门开的木门,一半开,一半关,顾成业坐院子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手指有节奏的不时轻敲扶手,好生自在。 “你怎么进来的?”,苏玉紧张的问。知道他会来,但不知道会是这种方式来。 “万能钥匙” 什么万能钥匙,不就是撬锁。 苏月怕被人看到,快快合上木门,轻声质问他,“你来我家做什么?” 因为上学,她今日穿干净的蓝白校服,扎丸子头,有几缕头发不听话的垂在耳前,鲜嫩的能掐出水来。 顾成业敛了深沉,笑容温煦,“有家新开的老成都火锅,我带你去吃啊” 最后那个啊字,生生被听出几分宠溺的感觉来,可前两日她才听陈姜说,道上都在传周五叔的死跟顾成业和他身边人有关,然后消息传开的第二日虎仔和大飞就无辜失踪了,他的情妇被人脱光衣服扔在周五叔墓地一夜,精神失常吓疯了,顾成业有马爷这棵大树,倒是无人敢动,地下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接手了盛唐... ... 陈姜还开玩笑说她,救了他一个,这么多人跟着遭殃,也不是知道这是算积福还是造孽。 苏月放了书包在屋里,人站在门槛外面,手扶在门框上,心中默默酝酿推却言辞。 他从舒适摇椅上起身,慢慢踱步到苏月面前,牵她的手,“走,听东石讲,味道很正宗” 苏月未动,甚至用力扶住门框来用力定住自己,“我不去,我要做功课” 顾成业倒没有用蛮力将她拖走,只是回头的时候,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他说,“明天周六,大把时间,偏要今晚?” 顾成业的五官和轮廓线条本来就属于冷峻型,眉目稍稍一沉便凶相毕露,他太强悍凌厉,苏月不敢跟他硬碰硬,稍稍还是弱下来,“那,我换身衣服” 他脸色又在一瞬从阴云密布转多云。 车上,苏月还是有点生闷气,垂着头,手指小动作不断。 还真是吃火锅,一家有浓重重庆风味的餐厅,服务员讲话都是一股重庆味道,私下听到她们讲重庆方言。 苏月喜欢听,她觉的好听,因为她妈妈就是重庆人,从小耳濡目染,多少识得一些,她故意问顾成业,“你知道重庆人讲宝气是什么意思吗?” 顾成业撇见她眼底透出一抹狡黠,笑而不语。 苏月心中窃喜,以为他不知,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颊,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我觉的你就很宝气,宝里宝气” 嗯,如果只看她脸,天真烂漫,笑容皎洁,真的像是在夸人。 顾成业动了动眉眼,问,“你知道东石是那里人吗?” 苏月摇头,想不通东石是那里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重庆人”,顾成业说。 耍人没耍成,反倒有种被人耍的感觉,苏月觉的没意思,饮几口大麦茶,粉唇翘的很高,不想在跟他有过多交流。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苏月气归气,但饭还是要吃,他全挑自己喜欢吃的在纸上打勾,毛肚鸭肠虾滑,黄喉肥牛午餐肉,菌菇拼盘,青菜拼盘,酥肉糍粑必点,锅底选鸳鸯,管他爱吃不吃。 苏月招手,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之久就望着窗外保持沉默。 以前苏月听人讲过,饭店不点菜的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不挑食,什么都吃。另一种就是太挑食,什么都看不上,不知道他是那种人。 他接电话,神情漠然,声音低沉,他听半天,只听他冷冷回一句,“我不想见她” 苏月侧了个脸,刚好跟他落过来的目光对上,“怎么了?” 苏月假笑眯着眼睛,眼下方落一层纤长又翘的睫毛,“没什么啊,我去打小料,要顺带吗?” 他点头,“好啊” 苏月,“... ...” 他们没有在说过一句话,但顾成业会给她夹菜。 预谋 饭毕,顾成业没有送她回去,甚至没有征求她意见,车直接听到了夜色酒吧门前,苏月不下车,掐着指尖低声说,“我想回家” 他回,“陪我看个电影,看完送你回去” 阴暗的地下室,他站在放投影仪的桌前,手放在鼠标上,眼睛却看着苏月,“有想看的吗?” “没有”,苏月摇头,转身靠坐在沙发上,怀中抱个抱枕,端端看着眼前幕布。 他放赌神,然后坐过来,坐到苏月旁边,挨的很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火锅味,反过来亦想,自己身上的味道应该也好不到那里去,她挪了一下,跟他分开一条缝隙,他跟着挪,如此动作重复叁次,她退无可退,准备起身,顾成业抓住她手,跟上次一样,细细揉捏。 她又气又慌,但依旧保持该有的礼貌,“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上次亲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 ...” “当时有所求,现在没有就翻脸不认人?” “... ...” 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当律师。 苏月被说中,两腮气鼓鼓,眼皮也突突直跳,手给他捏,正的头目视前方看电影,却看不太进去,只觉的他的手好粗糙,好多茧子。 但顾成业却一直看她,光影变换,她稚嫩脸庞时有变化,红色时,她脸有娇媚,蓝色时有点清冷,颜色不明时,就是本质,清纯可人,就像他第一次吸食大麻一样的感觉,不自觉手中的动作有点重。 苏月抬眼看他,“痛” 他又故意捏她一下,满眼宠溺,“这就喊痛,到时怎么办啊” 苏月蹙眉,不懂他什么意思,他也只是玩味笑笑,并不想解释话中话的意思。 看着看着,苏月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时,迷迷蒙蒙的看着被蒙了一层薄薄蓝光的白色天花板。灯光不刺眼,她一点也没有觉得眼睛不舒服,身上有张薄毯,头是枕在顾成业腿上的,她动了动,转头对上顾成业垂下来的视线,“醒了?” 苏月还是有点懵,用手摸摸额头,顾成业微微弯下,用手托住她脖颈,托起一点之后在用另一只手扶住她腰,在用力往回一拖,让她坐在了他腿上,侧个脸就能跟他对上。 这个动作亲密过度了,惊的苏月连起床气都没有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不停,腰身被他手扶住的地方都在发烫一样,脸也不受控的跟着红了起来,她用脚尖戳戳沙发,神色恐慌的急促道,“你你你,你放我下来” “好”,他说,然后真松了手,苏月立刻下来穿好鞋子,确定自己衣物完整,语气慌张无措,“我得回去了” 顾成业起身从角落保险柜里面拿一整扎的钞票出来递给她,“拿着,我送你回去” 苏月不接,转身就要走,顾成业拖住她,强行塞进她短裤口袋,只是口袋不是很大,塞的时候费了点力气,并用手指弹她额头一下,“傻事做多了,人也会变傻的” 他的笑容总是又浅又缓慢,有点老成,却很好看,唯一缺点是没有温度,就只是一个表情,特别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下,说是有些阴冷也不为过。 他拉住她手,拖她走两步,苏月甩了甩,示意自己走,顾成业应她,他在前,她跟在后。 刚从地下室上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苏月刚刚睡醒,大脑还处于一不活跃的状态,这有节奏的音乐,听的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很不舒服。 忽然顾成业停住,胳膊向后拨开,将她拨了一圈,转到了他侧边,她站稳心中愤愤,看见顾成业右手抓着一个手腕,那个手腕上握着一把透着寒光的短刀。 预谋 顾成业抓住他的手从头上翻过来,一个有利他伸展的姿势,继续抓住那人手腕,用膝盖一下一下顶那个人的腹部,那人没法还手,苏月看到那人痛苦扭曲的面孔,直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顾成业才露出嫌恶的表情,卸过刀子横扎进那人肩膀,松手的同时抬腿,一脚将人踹了出去,那人在地上滑了好远.,连着血痕.. ... 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看热闹,夜场闹事的情况多的是,尖叫声还没有音乐声大,东石很快就过来将人拖走,人群散,打扫卫生的阿姨立刻清理现场,血痕消失,一切就像没有发生。 顾成业见她呆站在原地,“这就吓到了?” 苏月脸色惨白,缓缓仰头,五光十色的射灯照亮他脸上残留的凶狠戾气,虽然刚才他保护了她,但她依然不寒而栗,特别是回想起他刚才动手的情形,面无表情,阴森至极... ... 顾成业拉她出去,狂躁的耳朵得到清静,刚才的事情就像幻境一样在眼前飘过。 上了车,顾成业又问她,“吓到了?” 苏月摇头,压着声音道,“没,没有” 比这还刺激的场面她也观望过,只是没有见过能像他这样毫不费力,游刃有余,且身上纹丝不乱身上还不沾一滴血全身而退的。 顾成业也没有在说什么,两人都没有在说什么。 车停,苏月并没有立即下车,顾成业也没有催她,她安静坐在座位上一阵,觉得今天是个撇清关系的好机会,一边打量他神色一边把口袋里面的钱掏出来放车上,才缓缓开口,“顾成业,我救你一程,你替我还清债务,其实我们已经两清,我希望... ...” 话还没完,顾成业神情陡然变冷,视线交换,苏月忽然被他一双冷眼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顾成业察觉,收了收视线,再次望着她,“所以呢?你接着说” 他口吻淡淡,但气场很沉,苏月有种被威胁的感觉,又沉默良久,才鼓足勇气迎上他锋锐眉眼,“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未成年,刀握不住,枪举不起,脑袋都不够用,赌场跑腿混日子都勉勉强强,打打杀杀的世界实在不适合我,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在来打扰我生活,但你放心,我一定日日祈祷你前途顺利,长命百岁” “说完了?” 苏月抿唇点头,一脸真诚。 她听到他缓缓吐气,然后说,“好” 再看,他脸上并无恼意,也看不出任何不悦情绪,平静又漠然。 还好还好。 苏月微微颌首道声谢谢逃也似的下车,但顾成业并没有立即驱车离开,手臂搭在车窗上,暖色昏暗路灯照下,他神情不明,只有眼睛发出浅浅幽光,犹如深潭,见不到底。 看不到他走,苏月心不安,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的从包里翻出钥匙来,翻到了,手一抖,又掉了。 俯身去捡时,悄悄移了下视线,这一看,钥匙又掉落。 顾成业下车,捡起地上钥匙,帮她开门,手背落在她额头,一片冷汗,看到她略带闪躲又慌乱的眼神,“是被刚才吓到了,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苏月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确实都有,刚才景象还至于吓到她惊慌失措,但两者加起来,效果加倍。 她进门关门,像回到了水里的鱼,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顾成业站在门外,待了一根烟的时间,然后离开。 接下来一周,苏月过的胆战心惊,但顾成业真的没在出现。 预谋 一日,她刚放学进门,姑姑苏娟慌慌张张找去家里找她,说,“你最近见陈姜是什么时候?” 苏月掰掰手指算,“好像有一个多星期了吧” 陈姜在赌场,生活作息本来就不同,不分日夜,有时,她只有去赌场在能看见他。不过她最近没去赌场。 苏娟忽然就哭了,“陈姜已经有叁天叁夜没有见人了,手机也打不通,你快带我去找他” 陈姜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是独子,姑姑嘴上不疼,心里其实极其疼的,叁天叁夜没有回来一次,手机都打不通,换个人都要哭的。 苏月扔了书包,连校服都没有换就拉着姑姑去华欣酒店赌场,入口看场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去了。 她穿校服,太显然,不少人看着她,甚至有人对着她吹口哨,她当看不见,听不见,转到后面陈姜常常坐的沙发,也不见人,倒是上次跟顾成业身后的人在,他坐在沙发,腿敲在茶几上,早有预料的望着苏月,“找成哥还是找陈姜?” 他认得她,成哥恩人来的嘛。 “陈姜” 大漠哦了一声,“不在” “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他手脚不干净,道上规矩,不是斩手就是斩脚,再见面你要有心里准备哦”,他笑笑,完全不避讳身旁哭哭啼啼的中年妇女,就因为这句,苏月讨厌死大漠了。 果不出然,苏娟一下就软了,好在有苏月扶着,才没有瘫到地上,苏月扶着苏娟出去,听她在耳边嚎啕大哭,“我就说他迟早有出事,他死活不听,现在好了,落个残疾,以后怎么办啊” 苏娟路上转道,“我要去报警,要警察端了他们这个赌场” 苏月小声提醒,“姑姑,陈姜人都没有见,我们这样报警行不行的” 苏娟仰头大哭,一直哭到晚上转成小声抽泣,人睡过去,醒来就叫陈姜的名字,想起情况,就继续哭,苏月不放心,请了假在家照顾她,果不然,第二日晚上就开始发高烧,苏月又要送她上医院,挂号,缴费,带去挂吊针,回去又要煮饭洗衣,忙的不可开交,可也不过才短短两日时光。 到了第叁日,还不见陈姜回来,苏娟精神更差了,时而萎靡不振,时而不停的捶着自己胸口大喊大叫,“造孽啊,我们苏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确实,两家七口人,现在只剩叁个,如果陈姜在出点事,就只剩两个女人了。 苏娟哭了一阵,又睡着了,苏月眼眶红红的坐在小小院落,望着这一方天空,白云蓝天,好天气可惜没有好心情来相配。 人这一声,到底要经过多少苦难才能到达彼岸。 一直到傍晚,苏娟醒了,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样,瘫软的坐到苏月身边,“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们能出人头地,大富大贵,你跟着陈姜乱来,我也管不住,日日烧香拜佛,也不过求你们两个平平安安我就知足,现在想想,都是命” 苏娟像是接受了事实,但又不甘,眼泪又流下来,苏月情绪也绷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苏娟见状,涣散的眼睛依旧无光。 天黑下来,苏月煮了粥,俩人都没有胃口,一人只就这橄榄菜喝了半碗,苏娟说要休息,就睡去了。 苏月悄悄出了门。 从巷子到路边,几个弯就到的事情,苏月足足走了半个钟,鼓足勇气拦了一辆的士,说,“夜色酒吧” 她就知道,顾成业怎么可能答应的那么爽快,如果真是陈姜手脚不干净,断手断脚也早该回来了,现在都不见人影,八成被他扣下了。 到了夜色酒吧,苏月又后悔了,如狼共舞,不死也伤。 她就低着头坐在酒吧门前的路边,顾成业过来,用脚踢踢她脚尖,“现在算谁打扰谁生活?” 预谋 想想,她也没有什么可威胁到他的,气焰减半 ,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吻她额头一下,然后往下吻住她唇,快速敲开贝齿,攻进她口腔,从温柔变急切,都来的很强硬... ... 一开始苏月挣扎了几下,后来也就放弃,有些事情说坦白了,反而容易接受些,只是眼泪不停,至此她初吻宣告结束... ... 晚些,东石送她回家,她在阁楼小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又在半夜忽然醒来。 苏月不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醒来,那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时间,万籁俱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那种深深的恐惧,没有体会的人不会懂。 她平躺在床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下楼。 早上空气好,清新又清凉,没有一点浮躁味道,她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她接受母亲不告而别,父亲跳楼,哥哥横尸街头,她真的不想在看到身边人有事,在死亡面前,一切事情都显的那么微不足道。 在见陈姜是下午,他自己回来的,不但身上没伤,脸还圆润了,脸上也没有了长期熬夜的那种无精打采,容光焕发,似换了个人一般,仔细算算也不过七八天没见而已,苏月严重怀疑姑姑瘦的那些肉,全部长到了陈姜身上。 他利利索索站苏月面,但苏月真是高兴不起来,不用断手断脚,起码鼻青脸肿打一顿吧,也不至于显的自己被他套路的太明显。昨晚回家她没哭,劝自己接受现实她也没有哭,但现在,她真的好想哭。 苏娟乐极生悲,也哭了起来。 陈姜一个哄两个,手忙脚乱,但总觉的苏月哭点的很奇怪... ... 怕姑姑多问,陈姜只说临时去外地办事,没带手机,对于赌场说他手脚不干净的事,他敷衍说朋友开玩笑啧,见他安然,苏娟自然相信。 收拾完饭后残羹,苏月回自己家,打开吊扇,躺摇椅上去。 不过半个钟头,陈姜也过来,穿个短裤人字拖,光着半边身子,非要把两个摇椅并排挨着坐。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 苏月懒得看他,“爱说不说” 陈姜躺下去,摇椅发出咯吱咯吱,“我也很奇怪,说我帐不对,我觉的坏了,八成要出事,大漠把我关进华欣酒店房间,我当时还想跳窗算了,结果眼睛一望,十几楼啊,我害怕,哆哆嗦嗦一下午,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吃喝都有,烟酒不愁,但就是不准出去,我天天就是看电视,反正就是困了睡,睡醒看,其实刚开始我还是害怕的,后来想想怕是没有用的,结果第八天,大漠放我过来,说,帐是对的... ...” 八天的吃吃喝喝,被他抑扬顿挫的说的惊心动魄,好似几经生死一般的感觉。 苏月深呼吸,眯着眼睛,说,“你没事就好” “我就是奇怪,这八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 ...” “我问大漠,大漠叫我去问顾成业,我可没有那个胆子” “... ...” “家里有没有什么奇怪事情?” “... ...” “你不觉的整件事情很诡异吗?” “... ...” 苏月抿着唇,不打算说这件事的半个字,结果陈姜跟死活在她耳边叨叨个不停,她终于忍不住,忽半坐起来瞪着陈姜,“你索索落落有完没完,没事还不好?非要挂彩才心安是不是?” “你怎么大脾气做什么?” 苏月起身,气冲冲的走厨房,回来时,手握一把菜刀,一脸怒气,“说,左手还是右手?我让你安心一点” 陈姜气结,“你... ...还是别误伤自己,熊猫血,我赔不起的” 僵持一下,苏月把刀放回厨房,又躺回来。 陈姜无趣,也不在说什么,只说自己胖了,要去买新衣服,还如果当时苏月手里有东西,一定摔到陈姜身上去... ... 难逃 晚上,苏娟没有做饭,提议去外面吃,顺便逛下街,难得见姑姑有精神,苏月没有推辞,叁人去大排档和砂锅粥。 陈姜要喝黄鳝粥,苏月要虾蟹粥。 两人僵持不下,苏娟做主,猪杂粥。 夏日晚风,多少能吹散点白日沉下来的热气,叁人去步行街,人潮涌动,热闹的不行,陈姜要买衣服,姑姑要买鞋子,苏月试了一条白裙,都说很好看,但她却没有买,只说白色不耐脏。 后来累了,去吃甜品,陈姜说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递给她一个口袋,“黄金珠宝买不起,百几十的裙子,哥哥我还是送得起的” 他拍拍胸膛,混混气势一下就出来了,苏月眼眶红红,心里只有叁个字:没白搭。 日子恢复正常,让苏月头疼的是功课,请假+周末,相当于一个星期她都没有上课,似眉自己本身就学习一般,还要跟她讲解,讲来讲去,她自己都糊涂了,但没办法,谁让她平时不爱搭理人,后来别人又不敢搭理她,然后就这样了。 顾成业总是掐着周五来,这次也不例外,但好的是,这次他没有撬门,人坐在车上,见苏月背着粉色书包回来,才落了窗户,“苏月” 之前他都是开一辆白色SUV,他这次换辆黑色轿车开,所以苏月没有认出车来,心中不愿但仍露出浅浅笑容的走到车窗,“怎么了?” “一起吃晚饭啊” 苏月肩膀抖抖书包,扯扯衣服,“等一下行吗?” “好” 她不想穿着校服跟着顾成业晃荡,太显眼,况且两人一看就年龄就相差甚远,万一他大庭广众下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她真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顺带给姑姑打电话报备不过去吃饭。 磨磨蹭蹭二十分钟,出来时,顾成业没有一丝不耐烦,这样的人脾气应该很暴躁才对。 他带她去一间装潢传统的酒楼吃饭,一楼中庭有假山流水池,旁边就是楼梯,直上二楼,回字型二楼,站在二楼中空俯看一楼中庭,还觉风景更好些。 两个人上楼,坐进十几个人大包间,空荡荡的,刚刚吃饱,顾成业问她,“这里怎么样?” “你开的?” 他点点头,“还没开业” 苏月是本地人,菜色上没得说,正宗又好味,但她心里总有点不舒服,照着房间环顾一圈,张口就来,“窗帘颜色好重,墙上的油画也好难看,应该换副名人字画,高档显文化,还有这地板,现在都是木地板,追求原始感觉,还有这吊灯,也简单了,得换个华丽一点儿的才能衬托你身份嘛” 她信口胡诌,摆明就是挑刺,顾成业还颇认真的点点头,苏月忽然有点心虚,“怎么想起开酒楼,赌场的钱还不够你花?” 他笑着饮口茶,只说,“还是做点正经生意,有个正经名头傍身比较好” 一听就是敷衍,但苏月也不想探究,但嘴又忍不住又多说一句,“那你不如去开公司了,到时人人喊你一声顾总,比叫成哥风光多了” 她口带怨气,句句像找茬,顾成业看她几眼,依旧表情淡淡,“好主意” 这下,苏月彻底不想说话了。 出门时,她一直低着头,脸上已经写满了不高兴叁个字,顾成业拍拍她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像个气球一样” 她觉的自己还不如气球,起码气球有选择的自由。 饭后顾成业并没有送她回家,去到一处周边都是绿化带的房前。 外面像餐厅,水泥红砖柱未间隔,上下两层玻璃,拉着紧密厚重的蓝色的窗帘,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 顾成业摁几下喇叭,有人开门,车行驶进去,停在3辆车前面,一辆他开过的白色SUV,一辆面包,还有一辆无牌黑色桑塔纳 苏月下车,小心翼翼的跟在顾成业身后,四处都是她好奇的眼神。 难逃 里面很空旷,上下两层,中空位置超大,活动区域在中央,一个擂台,挨着擂台的是两排整队的皮质沙发,尽头的墙上挂着一个超大的白色幕布,沙发上方除了吊着一个投影,还有一排监控。 苏月悄悄歪头,试图找到监控里的自己。 幕布的旁边有楼梯,可以看到2楼一间挨一间的房间,围了空中半圈,钢管围栏上挂着假的花花草草,正下方好似是开放式的厨房,消毒柜,冰柜,冰箱,整套厨房家具,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个篮球架子。 这个装修还有格局很别扭,苏月觉的,这更像饭店,她试探的问,“你住这里?” 顾成业点头。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正侧身望向他们过来的方向,还有开门的男人跟在他们后面走。 男的长的并不怎么高,精瘦,皮肤很黑,黑色平头,手臂上露出大片纹。女的长的很漂亮,顺滑服帖的齐肩短发,巴掌脸,眼大鼻挺,比例很好,妆容重的像我们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年纪应该也不会比她大多少。 苏月想,他们应该在看电影,因为幕布上有影影绰绰的光亮,但开了大灯,所以看不清楚放的是什么电影。 顾成业跟她介绍,“北方,七真” 不难理解,男是北方,女是七真。 相同的是,他们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好奇还有探究。 苏月笑不出来,稍稍往顾成业身后躲一下,并不打算自我介绍。 北方一副了然的表情,七真无视她的不礼貌行为,大方露出友好的表情同她打招呼,“欢迎” 苏月勉强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北方起身,将大灯关闭,只有幕布投射出来的光,苏月这才看清,电影放的是港片城市猎人。 顾成业抓住她手拖她上楼,楼梯上有小小地灯,指引方向。 一个转弯楼梯上去,走廊最后一间进去,里面灰暗一片,只有一扇窗户,吸取了背面河边路灯的光亮,照的室内不至于漆黑一片。 顾成业反手关门,将苏月困在门与他的手臂之间,俯身太矮,他干脆将她抱起来,抵在门上,迫不及待的覆盖她的唇瓣。 这一切来的太快,苏月来不及反应,等口中满是他的味道时,她才意识到危险,可惜,醒悟太迟,主动权不在她。 他给她喘息缝隙,但不给她挣脱机会。 眼睛渐渐习惯黑暗,苏月看到他两只厉眼,在黑暗中发出如狼一样的贪婪而精烁的光芒。 两行清泪下滑,顾成业拇指轻轻划开,“又不是第一次,哭什么” 苏月只是抽泣,并不回应。 叹息一声,顾成业投降,打开灯光,苏月被光亮刺到,眼睛需要适应,她眯着眼睛,粉嫩脸颊,两撇泪痕。 苏月落地就跑开,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顾成业只是无奈浅笑一声,开始脱衣。 苏月在察觉他是脱衣姿势时,便立刻转身躲避。 房间隔音不太好,苏月能清晰的听到洗手间里面的水声,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到不远处的河边上有叁叁两两的人在散步。 水声很快停,苏月身体也不可避免僵直紧绷。 她并不天真,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顾成业从后面拥过来,将她抱起慢慢压在床上,吻上她薄唇,舌尖疯狂入侵,同时大手一寸一寸撩拨她滑嫩肌肤。 苏月紧急闭眼,身体却不受控发抖发热,她抓住他游走的手,侧脸过去眼睛却依然没睁开,颤着声道,“可不可以关灯” 他说好,同时起身去关灯,苏月背对着他翻身侧过去。 仅仅几秒钟,顾成业又覆上来,却落了一手空,但他并未生气,长臂一展,轻而易举的将苏月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