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的秘密》 Chapter1 沉珞安最近正在办离婚,离婚律师是陆晏舟介绍的,是名刚正式执业不久的菜鸟律师,胡大头,同时是陆晏舟的高中同学。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她也认识了许久,其中某位和她属于该死的孽缘,诸多种种暂时不提。 拉回沉珞安的离婚案,律师胡大头为什么叫大头,顾名思义,他头大。真名是什么沉珞安不知道也不好奇,只管跟着陆晏舟喊。 据陆晏舟的说法,胡大头在离婚界不只菜,还无名,最大的幸运是跟到一名名律师,天天跟在屁股后打杂偷师,手法俐落计谋阴险的本事学一半,剩下一半,不懂的会以为他是在专业搞抓猴的。 想离婚的找胡大头,还得先排队拿号码牌,因为他忙着到处查证。 沉珞安靠陆晏舟插队了,她排第一。 不过她不需要打官司,不用他给她出谋策划如何拿到更多财产,只需要他给她看看协议内容和各种协调。 他们约在一间咖啡店,多年不见胡大头,头依旧大,寸头改成三七分,抹得油油亮亮,脱下校服穿上西装,刚坐下就眯着眼睛打量沉珞安。 装的人模狗样,跟陆晏舟差不多,果然是物以类聚。 胡大头打量完,说道「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沉珞安难得说句玩笑话「你的头也没变小」 「这里面装的都是大智慧」他不恼,反倒引以为傲,抬手指了指脑袋「价值不菲」 抬手时,沉珞安发现胡大头手腕上有串手珠,颜色极漂亮,便多看了几眼,表情有些疑惑。胡大头察觉她的目光,咧嘴一笑,说是求姻缘的。 沉珞安垂下眼眸,觉得好笑,心道他要的姻缘离他是千万里,月老难牵。 时隔上次匆匆一见,两个人这次终于坐下,随意聊了几句。 这个约还有第三人,几分钟之前发来讯息说耽搁了一下,会晚点到,胡大头后面还有事要办,不得不开始和她说起正事。 因为有签婚前协议,没有小孩,办起来不难,协议书内容也很公平,不赚不赔,但胡大头不太满意。 「按他的资产来看,可以让他再出点血,他现在的那间房就不错」 「这样就够了」沉珞安摇摇头,看不出情绪地问道「什么时后可以办手续?」 「都可以,约好时间」胡大头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再恨铁不成钢,非常可惜的在上一句话补上一句「你不要也只是便宜了别人,难怪陆晏舟说你笨的跟头牛一样」 哦? 沉珞安表情松动,嫣然一笑「你这是贬我,还是贬牛啊?」 那笑容莫名熟悉,看得胡大头忽然有些怂,摸着鼻子哼哼两声「我不和你说了,得走了,要是等会陆晏舟到了,你告诉他协议完全没问题,让他别一直打我电话,我忙」 话刚落下,胡大头左肩头一沉,回头看,是那位一天到晚打电话烦他的陆晏舟。 「在说我坏话啊」陆晏舟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胡大头。 胡大头吓得赶忙换上谄媚笑脸「哪能啊兄弟,我明明是说你为沉珞安的事尽心尽力,天天打来问我怎么处理,今天又特地请假要来旁听,所以让她对你好一点,请你吃饭!必须让她请你吃饭!」 「哦」善举被揭穿,陆晏舟不得意,也不尴尬,彷佛那个尽心尽力的人不是他,神色自若朝沉珞安望去,又看向胡大头,问道「怎么样?」 胡大头实话实说「还行吧,就是她,不太聪明」 不敢说沉珞安笨,但是真的笨到让他有种无用武之处的无趣感,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说完,胡大头匆忙离开去找排名第二位的顾客,好展示他所谓的大智慧及他真正的实力。 沉珞安自陆晏舟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等到他在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杯咖啡,沉珞安才慢慢开口「胡大头手戴那串珠子,要不是他说是求姻缘的,我还以为他参佛了」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带着笑,陆晏舟盯着她半响,实在瞧不出有半点难过的情绪。沉珞安打电话给他要胡大头的联络方式后,他就一直想见见她。 没想到人还过得挺好,就不知道装的成分有多少。 陆晏舟吐槽好友「那是他心虚,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毁的多了,怕报应」 沉珞安不禁失笑,有些感叹「我倒是认为他拯救了许多人,反而是你,要积点口德」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当然不好听」 「那你觉得那手珠有用吗?」 「我建议你,问佛去」陆晏舟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答跟没答一样,有更重要的要问沉珞安「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沉珞安已经猜到他会这么问,端起咖啡杯,啜一小口,淡淡答道「还没想好」 「住的呢?房子给你吗?」 「没有,我暂时住在顾南曦家,最近在找房子」 陆晏舟脸色一沉「连房子也没给,胡大头做什么用的」 「房子是他的婚前财产,我没出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沉珞安顿了顿,声音渐小「再说,我也不想要,没意思」 她的心思陆晏舟一看便明了,她这是嫌膈应,偏偏陆晏舟语气不屑又嘲讽地酸言酸语「要什么意思,说你笨还真是笨,你心软他又有什么用」 沉珞安抬眼瞪他,眼里写着羞愤和讨厌,嘴巴张了又张,瞧陆晏舟那副狗样,恨恨地说「关你屁事,就你最聪明」 看她终于装不住云淡风轻了,陆晏舟却也气得哽住,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最后索性闭嘴。 确实啊,关他陆晏舟屁事。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沉默,只听见咖啡机轰轰作响的声音,不时望向窗外,工作日的下午,位处巷弄内的咖啡店外行人不多,偶尔几人快步路过,无不是羽绒服厚大衣。 这波冷空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简直冷的让人心慌。 片刻,陆晏舟打破僵局。 「请我吃饭?」他说道。 沉珞安仍然紧闭双唇。 「我可是特地请假来的」他又道。 沉珞安斜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尽心尽力?」 陆晏舟微微扬起唇角,说「像在邀功,你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他的笑容跟他的话一样,很欠。沉珞安习惯了,回他「我让你来了?」 是陆晏舟从胡大头那里知道消息后,硬是要来掺一脚。 然后还迟到。 这次换陆晏舟不说话了,刚送来的咖啡还热腾腾地冒烟,脸色却像是被外头的冷空气迎面扑过,好难看。 他搁在腿上的手动了动,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没缓解,不知滋味,还烫的要死。 沉珞安瞪着大眼看他「你不烫吗?」 陆晏舟眉毛皱在一起,吞下,心里骂:她这是在废话,想见她一面可真不简单。 陆晏舟决定打乱计画,反正成功率也不大,与其继续待下去,然后不欢而散,他不如闪人,放下杯子,屁股刚要抬起,只听沉珞安对他说「等我离婚那天再请你吃饭」 陆晏舟是狗,有狗脾气,却绝非舔狗,但他的屁股没骨气,瞬间粘上胶水,贱兮兮地开菜单敲竹槓,气氛算不错,至于那些恼人的事,两人默契般都避了开。 陆晏舟爱吃甜点,心情颇好的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沉珞安见怪不怪,在旁偷偷的笑他是只有蚂蚁属性的狗。 冬日的太阳早下班,踏出咖啡店时,天色已近黄昏,路灯一盏盏点亮,走在巷弄里,沉珞安突然想到一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完整。 陆晏舟开车来的,要把沉珞安送回去,她不想,打算自己叫辆车,连敷衍拒绝的理由也懒得给他。 陆晏舟只好陪她等,一边踌躇唾弃自己,一边说「下班时间,叫不到的」 「我不急,你先走」 「又不是不顺路,你干嘛不要?」陆晏舟着急,口气也跟着不耐烦。 沉珞安转头看看他,满脸在说“你有什么毛病?” 陆晏舟只好顺顺气,提醒她「沉小姐,今天三十一号,满世界的Uber都很忙」 沉珞安没忘,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朋友情人一起跨年,倒数秒数,接着狂欢接吻或告白求婚各种意义上的日子。 沉珞安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得不了,于是她给了陆晏舟一个理由。 「我有约了,我搭捷运,附近就有,拜拜」 沉珞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渐行渐远,好潇洒,也好无情,走之前不忘祝陆晏舟跟他未婚妻有个美好夜晚。 陆晏舟早知道沉珞安是装的,只是有些事和他们的关系一样,就是一层薄纸,看破又都不说破。 他们不是小孩了,想要有个“美好的夜晚”得看天时地利,才能人合。 跟未婚妻就跟未婚妻,陆晏舟心想,沉珞安果然大气! 尽管已经预见结果,陆晏舟心情也不怎么好,唯一让他好点的,是沉珞安答应请他吃饭。 在她离婚那天,他肯定去接她。 哦,还要记得买鞭炮来普天同庆。 Chapter2 沉珞安和陆晏舟相识快二十年了。 沉珞安刚上小学的那年暑假,隔壁搬来一家三口,据她妈徐美芳扒出的可靠消息指出,新来的邻居先生是大学副教授,太太是高中老师,小孩和沉珞安同岁,是个男孩。 徐美芳对此背景很满意,深以为高知识的素质总不会太差,不会有三更半夜的夫妻吵架声,不会有你家树叶垃圾飘到我家的抗议,不会有你家狗乱尿尿的问题。 为此徐美芳极讨厌上个邻居,庆幸他们是租的,到期不续租,搬走那天,她煮了桌满汉全席庆祝,祈祷下一个邻居不是恶邻居。 五十步笑百步,沉珞安不觉得自己家素质有多好,就比如半夜的争执声,而正好徐美芳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类人,大言不惭地说「哪家夫妻不吵架?」 徐美芳说的有道理,她和她爸沉经泽结婚多年,悟出来了。就算沉经泽是警察,知道晚上几点之后不能大声喧哗,也仍是逃不过这般宿命。 但隔壁新邻居一点都不吵,安安静静的,半点大声响都没有出现过,彷佛把徐美芳所谓“高知识的高素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徐美芳满意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和邻居太太打成一片。 说来匪夷所思,沉珞安见过那位阿姨,是个很有气质优雅的人,和徐美芳的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按理说顶多点头打招呼,然后自扫门前雪,后来沉珞安才知道,原来读再多的书,工作再好,知识再多,也逃不过孤独二字。 隔壁阿姨姓赵,沉珞安喊她赵阿姨,赵阿姨对她很好,有什么蛋糕糖果都拿来给她,偶尔沉珞安下课回家,徐美芳出门买菜还没回来,家里没人,她刚好在家,就让沉珞安去她家坐。 赵阿姨的儿子叫陆晏舟,和沉珞安同学校,同年级不同班,补的习比沉珞安多,不常见到,也不说话,早上在学校在门口碰到更是假装不认识,各走各的。 沉珞安对他第一印象是,长的挺好看。 但,比她矮。 两人几乎没有交集,比陌生人要冷漠,不知道的兴许要以为他们是仇人,直到沉珞安升高中那年。 上一个好的高中彷佛是奠定未来哪所大学的最后一段阶梯,沉珞安的时间不多,大考在即,只剩不到半年。徐美芳忙着给她铺路,报的补习班一间换一间,一科接一科,不比隔壁家的陆晏舟少,甚至是直接向赵阿姨打听,然后照抄不误。 徐美芳只知道陆晏舟成绩好,不知道他校排总是在前两名轮流交替,多亏了补习班的宣传单,让徐美芳很羡慕嫉妒,老是陆晏舟多好多么棒,又不免对自家女儿心怀希望,想找陆晏舟给沉珞安指导一下读书方法,可惜陆晏舟忙,空间不多,先在赵怡静那里被打回来。 徐美芳一面嫌赵怡静小气,亏她当老师,别人的孩子都不是孩子,另一面又想,Plan A不行,那就Plan B。 徐美芳向赵怡静打听陆晏舟的每日补习清单,这次赵怡静大方分享,顿时又变成大气爱无限的老师。 徐美芳马不停蹄帮沉珞安安排了陆晏舟同款套餐,希望也能得到相同回报,天天都跟打鸡血似的鼓励女儿。 然而这不代表沉珞安能做到,补得再多都不行。 沉珞安资质普通,脑袋普通,长得也普通,顶多被人称赞乖巧懂事。 她的成绩自从吃大补套餐开始,压力过大,暴饮暴食,人胖一圈,成绩却直线掉落,速度快到让徐美芳措手不及,慢慢的她逐渐清醒,才意识到,不是吃一样的东西,就能拉一样的屎。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天差地远。天才与蠢材的距离,也仅是一线之隔。 徐美芳放弃了校排前十,对沉珞安采取不用进最好的学校,但也不要进野鸡学校,她丢不起脸,其他的,随便她。 沉珞安很争气,大补套餐果然不适合她,就适合垃圾食物,随便吃随便长,成绩又回到她原本的中线水平,考上一所算不错的高中。 除了成绩,人也变了不少,几年时光,从一个绑双马尾的粉嫩小女孩,长成了绑着单马尾,面容清秀的大女孩。 其他女孩有的,她都有,而且不小,为此她曾经烦恼过一阵,担心会因为地心引力不断下垂。 少女早熟,没有不知道不好奇的,烦恼也就千千万万,奇奇怪怪,又像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了无痕。 沉珞安对男生也有过探究的欲望,也想尝尝恋爱的滋味,学校里的情侣班对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数不胜数,天天光明正大地搞地下恋,她觑着眼睛偷偷瞧,拉拉小手,亲亲脸颊,看得她不禁红起耳朵。 再深的,沉珞安没眼瞧,别人不害臊,她害臊,深怕自己烧成一颗大番茄,被发现在看不宜青少年的二三事。 关于安全性行为课本早早教过,理论上的东西却远远没有实际看到的要让人震惊。 罪魁祸首是陆晏舟。 某个假日,沉珞安送水果到陆晏舟家,赵阿姨刚好在厨房忙,随手洗了就让沉珞安帮忙送上楼给在家自习的陆晏舟。 房门掩着,只留条细缝,沉珞安敲了敲门,没人应,又喊了一声,仍是没人,她犹豫几秒,凑近那条缝,眼睛往里头瞄,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人跑哪去。 沉珞安知道没经过同意就进去不礼貌,又想着速战速决进去放在书桌上就行,因此没踌躇太久,推开门,朝那张堆满卷子和书的书桌走去。 书桌上还有台电脑,萤幕处于休眠状态,沉珞安放下果盘时,不小心碰到了键盘,于是,世界爆炸了。 陆晏舟在看A片。东方面孔,日本产。 虽说不是陆晏舟真枪实弹上演,仅仅是影片在电脑萤幕上的暂停画面,可毕竟课本上没有出现赤裸裸,身不着物的男女,女人身上被一条红绳束缚五花大绑,抬头对男人露出欲火难耐的表情。 沉珞安就跟那画面似的暂停运转,盯住看了许久,回神后正准备逃命般冲出事发现场,就见陆晏舟打开房间内被窗帘遮掩的那扇落地窗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气味。 看见沉珞安,他愣了一下。 沉珞安敢说,她的人生没有这么囧过,瞬间满脸热气升腾,就差一步头顶生烟。 托陆晏舟的福,沉珞安对此算大是开眼界,冲击她的视神经与尚未完整开窍的心灵,害得她好几晚没睡好觉。 而在那之后,每次碰上陆晏舟时,他总是多看她几眼,沉珞安有意避开,却又忍不住去偷看,当两人的视线不小心对上,沉珞安敢说,陆晏舟一定在笑。 不怀好意的那种。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Chapter3 沉珞安不知不觉对陆晏舟的关注越来越频繁,当她逐渐意识到,而且发现变得与印象中不一样时,那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很难形容,像是吃了一记闷亏,说不出话。 陆晏舟功课好无所谓,才能多无所谓,但他长得越来越好看,五官轮廓锋利许多,嗓子褪去那层稚嫩的皮,宛如被秋风拂过浸过,变得萧瑟迷人,肩膀也宽了,甚至高出她一个头多,一双大长腿走路都带风。 最后这一点,沉珞安一时间接受无能,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陆晏舟就该是比她矮才对。 那样至少她还有一样是赢他的。 但沉珞安这个正处于思春期的高三混少女,给她些许甜头,接受无能也能立马有能。 这一切都靠陆晏舟出卖色相。 沉珞安补习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学校离家不远,骑自行车加上红绿灯,大约只有十分锺的距离。骑上半道,天突然下起雨,不到三分钟,从斜风细雨到滂沱大雨。 没听说有颱风要来,十月初的夏末,雨下起来不讲道理,莫名其妙。 沉珞安冒雨加快脚步,两个脚踏板生生被踩出火力发电厂,忽地一个人影骑着脚踏车,挟带急风从身旁掠过,吓得她惊呼出声,差点没稳住,拉住急煞,双脚踩地,勉强不摔个落水狗。 屋漏偏逢连夜雨,重新踩上后发现轮子的炼子掉了,蹲下身去捣鼓几下,修不好。她的自行车是亲戚不要的,老旧的连坐垫都破破烂烂,车修了许多次,总是掉炼。 看着它沉珞安有些发愣,又抬头看看雨,满脸雨水,刹时心里闪过无数问候语,再往前看去,竟是刚才那人在往回走。 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注意,现在发现还挺眼熟。 沉珞安心想,他最好是要跟她道歉,否则她绝对跟他槓到底。 几秒过后,她想起不久前的事,脸色微变。 要不,他还是别来了吧。 陆晏舟高三,依然和沉珞安同一所高中。他们当邻居是缘,又从小学到高中,十二年校友实属不易,现在还兼补习班班友,不知道算不算孽缘。 陆晏舟很屌,小学就把她当陌生人的习惯一直保持到如今,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他们回家的路相同,下课时间一样,走的前后脚而已,几乎遇不上,遇上也是谁都不认识谁。 沉珞安不比他差,更不屑,如果哪天陆晏舟屌她了,她或许还能装作充耳不闻,直接走过。 他们本该一如既往,可今天的陆晏舟可能哪根筋抽了,下车牵着他的脚踏车快步朝她走来。 沉珞安愣在原地,看见他越来越近,那天的画面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感觉到一股热气往耳根蹭,两只腿想跑却不知往哪跑,紧张的心脏怦怦跳。 很快,陆晏舟站在眼前,话也不说,拧着眉毛,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朝蹲在地上的沉珞安伸出手。 他的手是属于好看的那类型,肤色很白,手指很长,皮肤看起来很细,跟她爸完全不同。 沉珞安不自觉地盯着看,没动。 陆晏舟可能觉得她有点傻,乾脆直接上手,动作粗鲁地把人拉起来。 倏地起身,沉珞安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他胸膛。 他没伞没雨衣,夏天的白色校服湿成一片,湿黏地贴在他身上,露出里面的肤色和形状,还有两颗黑色葡萄,视线好巧落在上面,沉珞安的心跳瞬间乱作一团。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画面,视觉上的冲击让沉珞安看了好几下才忙垂下眼眸,只不知脸红没有,身体倒是又湿又热,双手紧紧握着,好似握住心脏,叫它不要乱跳。 陆晏舟没发现沉珞安的异样,终于开口「又掉炼了?」 在吵杂的雨中,声音显得小,但沉珞安听见了。 脑子里没多馀的空间去细想他话里的“又”,沉珞安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想舔舔发乾的嘴唇,怕太过奇怪,硬是把舌头给缩回去。 陆晏舟说「你先骑我的回去」 算他有点良心,若不是他吓她,沉珞安今晚不至于这么凄惨,可是眼下大雨,自己先回,不就是他捡回他的良心,换沉珞安丢了自己的? 沉珞安抬眸看他,坚定地摇摇头。 陆晏舟似乎懒得跟她废话,蹲下对着在他眼里犹如破铜烂铁的自行车摸了摸,看了看,紧接着站起身,抹一把被浇透的脸,看都不看沉珞安,冷声道「快走吧,都湿了」 他边说,边示意她往前走,自己牵着两辆自行车,一左一右,跟在她后面,没多久又好像嫌沉珞安脚步太慢,超到她前面,不时迅速回头,瞄一眼她有没有跟上。 他走前面也好,沉珞安已经忘记陆晏舟不道歉,她就跟他槓的事,现在的她只靠一根被陆晏舟牵着的无形线走,满脑子回忆刚才的湿身秀。 回到家,雨也小了,两人却已经是名符其实的落水狗,把他们绑在一起拧,能拧出一缸的水。 进屋前,沉珞安还在回想而失神发痴,隔壁陆晏舟已经在拿钥匙开门。 他突然喊住她。 他叫她「喂」 沉珞安一惊,转头,听陆晏舟续道「快去洗澡换衣服」 突如其来的贴心让沉珞安满头问号,接着忽然有什么闪过,瞪大眼睛,低头往身上看。 世界再次爆炸。如果可以,沉珞安更希望爆炸的是自己。 她心已死的想,陆晏舟肯定全看见了。 Chapter4 陆晏舟下课一向走得晚,为的是避开沉珞安。 知道徐阿姨给沉珞安报和他同间补习班时,陆晏舟对此曾一度感到十分不快,虽然不和她交集,但做邻居又做校友,最后连补习也同间,他的感觉就像块莫名黏上一块牛皮糖,甩都甩不开的躁郁又烦闷。 从小到大,陆晏舟和沉珞安的对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陆晏舟不喜欢沉珞安,也没有多讨厌,就是觉得她烦人。 沉珞安一家三口都烦人,从他搬来的第一天就这么认为。 徐阿姨八卦,没事爱在人门口前探头探脑听墙角,又爱串门问东问西四处探,长舌至少一小时,不尽兴不回家。沉叔叔工作,在家时间少,但在家就吵,尤其半夜,嗓门大到都能听见他跟徐阿姨又为哪件鸡毛蒜皮起争执。 沉珞安更吵,搬来的隔天,早上九点,陆晏舟不是睡到自然醒,是被断断续续,听出头没听出尾的钢琴声吵醒。 陆晏舟家和她家只相隔一道墙,隔音差,他和他妈赵静怡反应,赵静怡还没张口说他睡的太晚,是邻居就要多体谅,何况刚刚搬来等等等,那徐阿姨就先上门,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女儿最近在学琴,可能有点吵,她这个人不是有上进心的,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跟我说想弹钢琴,这琴就是要练,不能只上课不练,,看在她有心要学,所以给她买了台钢琴回来,她大概练一个小时,很快就好拉,以后弹得好,大家也听得开心啊!」 徐阿姨把话说得好听客气,让人不好意思跟她抗议,目光一面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家装潢设计。赵静怡装不知,更客气地连声称好称赞,称沉珞安有才华,分明是个有上进心的姑娘。 徐阿姨听了很开心,陆晏舟不开心了。 陆晏舟才华洋溢,琴棋书画,样样略通,最精小提琴,于是在连续三日都被魔音穿脑,吵的不能睡后,他开始拿出他的小提琴。 沉珞安弹什么,他拉什么。曲目简单,陆晏舟却拉的比她弹得好听百倍。再后面,从乐声听得出来,沉珞安被刺激了,弹得越发杂乱无章。 两个礼拜后,沉珞安放弃,不弹了。 除了挡不住沉珞安经常到他家讨他妈开心,蹭他妈点心吃,然后笑的像个傻子之外,陆晏舟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顺利得到睡眠自由,感动天地,可喜可贺。 剩下的隔壁家的小毛小病不说也罢,可陆晏舟与沉珞安的冤仇孽缘一直压在心底,跟她一样甩不开,驱不散。 雨夜。 当陆晏舟远远看见沉珞安,经过她时,他作为邻居没想过要慢下速度,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果不是她掺在雨里冲刷的惊呼声,陆晏舟不会回头。其实声音挺不真切的,然而就是那么一秒,害得他鬼使神差。 沉珞安狼狈模样全落在眼里,陆晏舟内心挣扎又挣扎。他不是良善之人,却也不是坏人,虽然烦她,不想跟她有接触,但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 他到底是个人。 越走越近,才想起,人是哺乳动物。 去掉两个字,那一刻,他是动物。 浅紫色的内衣,质料棉布无花边,高高托着两颗颇为丰满的胸,胸下是没有赘肉的小腹,和纤细小腰。 外面那层湿透的衣服欲盖弥彰,再往下看,深蓝色的学生裙堪堪及膝,下面是一双匀称笔直的腿。 陆晏舟假装没看见,他必须假装,却还是瞥了好几次。 他第一次注意到沉珞安的腿很好看。 胸也很大,他想解开她的扣子,打开看。 他的感觉不太妙,生理的那部分。 回家走在沉珞安后面,两颗眼珠子不自觉地黏在她身上,看她瘦弱的肩,挺直纤细的腰背,好看的双腿,和跟随步伐晃晃荡荡的马尾。许久,等陆晏舟回过神,发觉自己简直像个偷窥变态狂,下面也已经高高支起帐篷,硬的他脑袋跟着疼。 陆晏舟的心顿时凌乱又崩溃,不得不绕到沉珞安前面,缓缓自己,希望在到达之前,这场雨能把那团火灭一灭。 陆晏舟再几个月就十八了,在他这个年龄阶段,有性冲动和性幻想非常正常。 日常跟兄弟讲讲黄色废料,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网上看点爱情动作片,躲在房间或厕所打手枪。 但陆晏舟从没想过他会那么容易硬,且是对着沉珞安。明明比她好看,比她奶大,比她腿细的大有人在,结果搞的他A片好像白看一样,一点诱惑刺激都承受不了。 当晚陆晏舟睡前对着电脑萤幕打了两发,然而闭上眼睛后全是沉珞安那副可怜兮兮又倔强的脸,和她被雨水浇透的身体。 一整晚的春梦,彷佛昨夜的雨没下乾净,把陆晏舟淋得透透的,在夏天的太阳底下晒上几日也仍是如此,像块长期泡水的海绵,挤不乾,拧不净。 春梦连续做了一个礼拜,陆晏舟的精力如同青春期爆发,躁动不安,欲火高涨,只需一点点回忆或刺激,随时都能硬。 也许是没看过真人的原因,陆晏舟愤愤为自己辩解。 那些片子没用,真正的冲击力还得是来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是谁都一样。 陆晏舟尽量不去回忆,他让自己忙,忙功课,忙偷间打球,每天累的跟狗一样,希望缓解症状,减少困扰。 高三生了,他没那个时间想不该想的,可他还每天得避开这一切的源头。 不知是巧遇,或是有人有意为之,沉珞安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变得反常的多。 久而久之,沉珞安几乎成为陆晏舟的梦魇。陆晏舟受不住,一天直接挡了沉珞安的道。 地点在他房间与她房间的阳台,隔着一道矮隔墙和她家破烂不堪,用力撬能撬开的防盗窗。 陆晏舟最近脾气很不好,连带口气也差,质问道「你有什么毛病?」 谁知沉珞安口气也不好,回他「你又有什么毛病?」 「......」 她的反应让陆晏舟愣了愣,满脸诧异,下一秒满脸疑惑又无语「有毛病的是你,一天到晚故意在我眼前鬼混」 沉珞安张开嘴巴,眨眨眼睛,话突然说不出来。陆晏舟得意地想,沉珞安被他说中了。 沉珞安心里藏小九九,确实故意在他眼前鬼混溜达,但陆晏舟每次见到她,跑的比谁都快,跟见了鬼一样,脚还没朝他走,他就只剩下逃跑离开的背影。 就这样,他还敢趾高气昂? 陆晏舟也不想想,她比他更想躲开他。 片刻,沉珞安脑筋快速转阿转,昂头回视的眼神中带着鄙视,说道「你心思龌龊下流!」 她一本正经地说,像在阐述一个她刚刚推敲出来的事实。 陆晏舟没说话,可能是心虚无话可说,表情跟她相比,可以说非常精彩,也有可能是认为沉珞安疯了,在胡说八道。 沉珞安等了好半天,陆晏舟的那副表情终于逐渐收拾平静,发乾的双唇上下辗磨,才正要说话,沉珞安等不及了,抢在他前面。 「那天,谢谢你」她鼓起勇气说道。 声音很小,头微微低垂,视线定在漆成白色,却因年久掉漆的围墙上,落下的黑色长发遮掩,看不清她的脸。 沉珞安说完就走,甚至没看一眼陆晏舟什么表情,跟他那么多天,想跟他道谢而已,谢完她就不用再继续在他眼前“鬼混”。 Chapter5 阳台事件让沉珞安突然回忆起一桩陈年旧怨,记忆之深刻,影响之重大,让她对陆晏舟几乎是零的好感度也蹭蹭往下掉,瞬间掉出地平线,直冲地心。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对立面,时间线则要跳回到陆晏舟刚搬来时的那个月。 从小到大,沉珞安上的才艺兴趣班并不少,画画、围棋、直排轮、陶土等等,学校有开班的,徐美芳基本都给她报过,美曰其名,培养孩子,发觉潜能。 沉经泽间暇放假时爱去钓鱼场钓鱼,按他对他老婆的了解来说,徐美芳的精神就是大海捕鱼,网一撒,什么都想捞。 沉珞安不是鱼,是当时不到六岁的小孩,加上她本就没定性,没耐性,兴趣通常只维持三分钟热度,唯一自主和徐美芳说想学的是钢琴,因为她那时的好朋友在学钢琴。 徐美芳听了之后立马给沉珞安找老师,老师夸沉珞安的手长,是弹钢琴的手,徐美芳听得眉开眼笑,回家后直说她是个好老师,非常有眼光,还二话不说,直接花大钱去买架钢琴,差点没把沉经泽气疯。 不过沉珞安也开心,被人称赞谁不开心,而且还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连她的好朋友都没有,于是她冒出一种“我肯定会弹得很好的自信”。 老师那句话彷佛是句力量无穷的咒语,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那个夏天她醉心钢琴。 然而,一切都毁于陆晏舟。 陆晏舟不弹琴,他拉琴。他不仅拉的好,还跟她拉一样的曲子。只要她弹,他就拉,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听觉飨宴,压根是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 沉珞安很生气,年纪再小也能感觉出是在跟她做对。徐美芳脸更黑,好几次欲言又止,眼神告诉她,不然别弹了。 弹!沉珞安照弹!身上有股我跟你较劲到底的意思,琴键敲的慷慨激昂,满心澎湃,已经无关兴趣不兴趣,或是自信不自信的事了。 那次是她第一次不服输,甚至认为陆晏舟会拉琴又怎样,他会弹琴吗?如果换他来,肯定不如她。 沉珞安以为这是场拉锯战,但她没坚持太久。 她敢保证,陆晏舟是个藏着魔鬼心的天使小男孩,竟然用他那张不错的脸蛋,无辜的眼神,稚嫩的声音,当面对徐美芳说「阿姨,你要不要考虑把钢琴卖给我妈,我保证不糟蹋它」 那天之后,乱七八糟的钢琴声戛然而止,沉珞安和徐美芳的脸一起丢到太平洋里去。 直到许多年后,沉珞安说起这件事,陆晏舟直接证明,他不但会弹,还弹得比她要好太多。 他说的对,沉珞安不该糟蹋钢琴。 他说的也不对,他不该那样践踏她的自尊心。 时间会或多或少抚平怨恨,回忆却不会消失。 沉珞安原本都快忘记这桩事了,感谢陆晏舟让她想起来,决定干一件事。 沉珞安一直都知道,陆晏舟时常躲在房间阳台抽菸。夏天开窗通风,不想闻到都难,偶尔风吹,菸灰就会飘过来。 陆晏舟的坏习惯其实刚开始不久,沉珞安受此困扰也不是很久,只是难免厌恶,害她连窗都不爱开。 她把陆晏舟抽菸的事假装无意说给徐美芳,徐美芳讨厌菸味,认为有害健康,连沉经泽都不许在家抽菸,偏偏陆晏舟每次都藏起来抽,抓不到菸味来源,这下知道犯人了,就把这事说给赵阿姨,再顺便给她上个健康教育课。 赵阿姨觉得自己丢大脸,巧的是同时是他们两人的高中老师,她按兵不动,某天晨会,全校学生楼下集合,她带着老师分批搞突击检查,从一年级扫到三年级,扫到陆晏舟的班级时,晨会已经结束,班班哀嚎,消息传开。 陆晏舟本人倒是悠哉,脚步慢得像老人在散步,可听到胡大头说赵怡静也在其中时,他不淡定了。 别看赵怡静为人温和,不该干的事,她绝对不允许。抽菸这事,她不只一次警告他。 家里和书包都没放菸,抽完他也要留出时间散味道,最好再用汗出馊味的衣服遮。他没被抓过,这次当然也不会。 但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馀光扫过熟悉的人影,陆晏舟跑过去抓住她,拉她到角落里,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菸,塞进她的手中,说道「不是谢谢我吗?先帮我保管,我晚点拿」 沉珞安愣愣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手里的东西撺得倒是紧,菸盒有些变形。突击检查的事她听说了,来不及期待陆晏舟的下场,等她回神,就发现陆晏舟丢来的烫手山芋。 她又气又急,刚要丢回去,就听那边胡大头在喊陆晏舟,陆晏舟当作耳边风,却忽地凑近,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藏好了,要是被发现,那就是你的了」 语气温柔如春风,亦如杀人不见血的利刃抵在她脖子上。 陆晏舟的话,沉珞安听懂了。如果被发现,或是告状,无论哪样,这盆屎盆子都会栽在她头上。 以她对陆晏舟的了解,他绝对干得出来。 沉珞安不敢抬眼,更不敢动作,深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距离几釐米的陆晏舟。 心脏怦怦跳,不用摸也知道她的耳朵肯定是红的。 肯定是气出来的。 五分钟后,沉珞安的连耳带颊,烧的像颗大番茄,只因陆晏舟滚时,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耳朵。 而她听见陆晏舟喃喃自语「真是疯了」 Chapter6 沉珞安把陆晏舟的菸丢了。 那是陆晏舟短期内的最后一盒菸。他逃过突击检查,没逃过赵怡静的经济制裁,虽然她没有丝毫证据证,但自古以来,手握钱权的人就是老大。 在学校搞那齣是下下策,赵怡静悄悄观察了几天,房间也偷偷翻一遍,苦无确切证据,她和陆颂年商量,后者不以为意,直说是误会,让她别瞎猜瞎搞,可赵怡静疑心起来便放不下,想找陆晏舟聊聊,又想那孩子虽然功课好,小聪明也不少,哪里会坦白。 最后菸没找着,倒是被陆晏舟套不少话。 陆晏舟一看他妈不仅搜包,搜完还在他们班宣导菸害就猜是冲他来的。赵静怡不知不觉把徐美芳和沉珞安招出去,补习班下课,陆晏舟意外没逮到沉珞安,打算回家在阳台守株待兔,结果一看她落地窗后的窗帘透着光,想都没想,一撬一跨,直接翻墻越窗,跳到她家阳台里。 里面有道人影,看模样,陆晏舟猜她是坐在书桌前。 他屈起两指,不轻不重敲了两下窗面,没有人应,等了三十秒,再敲,那道人影终于起身,缓慢地走过来,接着窗帘被拉开一丝缝隙,一只眼睛惊恐地看过来,几秒后刷地一下,窗帘大开,落地窗也跟着打开。 沉珞安脸色不好看,不单单惊恐,还怒气冲冲,语气不善地问他「你有毛病啊?你怎么过来的?」 哦,她还不忘压低声音,算她不笨。 陆晏舟没回答,也懒得怼她毛不毛病,眼睛不自觉往下瞧,只见沉珞安身着一件鹅黄色,有小花图案的睡裙,看样子刚洗完澡,半湿的长方垂在胸前,随她呼吸大大起伏。 他有点懵,没想到沉珞安会穿着单薄的睡裙就打开门窗。本想开门见山讽刺她,找她算帐的,张开口变成「菸呢?」 他说完觉得尴尬,清清喉咙,听起来更尴尬,还要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沉珞安察觉。 沉珞安说「丢了」 陆晏舟一愣「丢哪了?」 沉珞安抬手,伸出一根细长白皙的食指,悠悠地朝阳台外比「那」 陆晏舟往她指出的方向看,阳台往下是遮雨棚,四周的灯光不够亮也能看清,那里除了飘来的落叶和垃圾,什么也没有。 陆晏舟尽量控制表情,耐性十足地再问「哪里?」 沉珞安很好心,这次乾脆指得更精确,而且精准地告诉他所丢位置。 「你家前面的排水沟啊」 「......」 沉洛安说的轻巧,神情纯真无辜,彷佛她丢的不是菸,不是垃圾,是空气。 陆晏舟上半身趴在她的阳台上,目光落在他家的排水沟,听她继续说「我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把你供出去,我劝你别再抽菸,不然就要换赵阿姨抽你脑袋了」 「......」 陆晏舟感觉得到,有股火在往上飙。 他不疼惜他那最后一包乐土,他如果想抽,拿胡大头的就行。胡大头家里有矿,从不屑他们这种平民的零用钱,何况是几包菸。 他火的是,搞事的是沉珞安,事不关己的也是她。更火的,也不想承认的是,他彷佛看到了自己。 陆晏舟憋不住要揭穿她,沉着比夜色还黑的脸转身,却发现人已经关上落地窗,当他的面,笑容灿灿,再次刷地一下,拉上窗帘。 看不见人,剩下房间里微微透着的灯光,照在窗帘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陆晏舟站在原地,心情极其复杂。想砸开窗冲进去,骂她一顿,或者干些别的。 什么都好,就想发洩出来。所以他为什么要转身,转身后为什么又要看见沉珞安的胸?还发现那块少了头发遮挡,露出小巧的凸点。 操。 怪都怪沉珞安没长脑,大剌剌穿睡裙开门就算了,内衣也没穿,要是是个变态怎么办? 虽然陆晏舟不是变态,但也是个人。 他暗骂,沉珞安就是招人烦。 沉珞安最近几乎遇不到陆晏舟了。 原本以为陆晏舟会要求赔偿,但没有。沉珞安甚至想好如果他那么要求,那她就买包菸,送去他家,交给他妈,然后说「上次检查,陆晏舟给我叫藏好的,但是我太过紧张,忘记要交给阿姨,就把它丢了,陆晏舟很生气,说让我赔给他,再请阿姨帮我拿给他」 沉珞安把这想法说给同班好友顾南曦。 顾南曦为人爽快,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她毫不留情地评价「真没看出来你这漂亮脸蛋后面藏着坏心眼,背后捅人一刀的做法好阴险!」 沉珞安也觉得自己阴险,可是比起陆晏舟,她认为自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关于陆晏舟这个人,沉珞安和顾南曦说的不多,不怪她不了解。若不是那天陆晏舟抓住她,叫顾南曦撞见,沉珞安可以当作不认识这个人直到毕业。 可陆晏舟好歹是学霸校草,好多傻蛋喜欢,顾南曦虽然不是傻蛋之一,却少不了八卦心。 当时顾南曦审她,沉珞安莫名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不高兴,不情愿,又怕被误会,最后只用几句话概括打发顾南曦。 她说「邻居,从小作恶多端,最怕他妈,他妈是赵老师,他妈喜欢我,他讨厌我,所以把脏栽我头上」 顾南曦听完,若有所思,接着打趣她「你们认识那么久,你就不觉得他说不定是喜欢你?男生不都那样吗?你以为他是老手很会撩妹,结果没几个成熟的,天天打情骂俏,全是又土又幼稚的舔狗」 不是陆晏舟的坏话讲太少,就是顾南曦小说看多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沉珞安劝她有时间不如多背点英文单词,那什么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的,不存在沉珞安和陆晏舟之间。 再看见陆晏舟已经是将近两个礼拜后的事了,距离高三大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陆晏舟救了她。英雄救美式的那种。 晚上九点半,沉珞安下课回家,路线照常,只不过那台破旧脚踏车又坏了,她改靠两脚慢慢走。 途经一段街道,平时人多,商家也多,可惜关门关的早,不做晚归生意,今日更加莫名安静,沿路几颗挂在头上的灯泡孤伶伶地站在那里,整条街能看见的人只剩沉珞安一个。 天气已入深冬,夜晚温度骤降,空荡荡的街,风吹来都彷佛刺骨阴风,沉珞安莫名起一层鸡皮疙瘩,脚步快上几分,刚要拐弯转入必经小弄,一男人突然冒出,穿着墨黑色的长大衣,小腿裸露,脚下一双蓝白拖。 沉珞安与他距离不到一公尺,早已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对她露出一抹诡异笑容,然后扯开他身上唯一一件衣服,开始放声大笑。 笑声刺耳恶心,密密麻麻地钻进耳朵,眼前那东西开始发生变化,待沉珞安逐渐反应过来,恐惧已经蔓延到全身,反而无法动弹半分,更怕发出任何动静刺激他。 突然间,肩膀一沉,某股力量把她的身体往后拉,再稍稍用劲使力,猝不及防转身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陌生且坚硬,眼前看不见任何光线。 沉珞安心道要完,嗓子眼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努力挣扎退开,随之有只手紧紧地压住她的后脑勺,刹那间,心脏好似被提到喉咙,马上就要跳出来。 直到她听见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冷若雪山上的风霜,又竟似将喷发的烈火,却同时犹如温和的安定剂,让沉珞安提起的心脏慢慢放下。 「滚!」他说。 沉珞安第一次如此靠近陆晏舟,埋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等着,等到身后的脚步匆匆离去,她仍是不动。 陆晏舟轻轻拍她后背,才发现掌心下的她在发颤。他嘴唇一抿,微微犹豫后,紧搂住她在层层衣服包裹下依然瘦弱的身体,用自己都不曾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声安慰「没事了,你别怕」 话音刚落,细小压抑的鸣咽一点点传出来,接着变成啜泣,再接着嚎啕大哭,陆晏舟想拉开沉珞安看看她,抓住他外套的手却不肯放,在他胸前哭的越发大声,肩膀一耸一耸,不能自己,还要怪道「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陆晏舟你王八蛋,为什么不快点来!」 哭声在这深夜无人的巷弄格外凄惨又让人心烦。 陆晏舟彻底无语,不禁开始后悔,他的安慰简直是沉珞安眼泪的开关,而且只能开,不能关,一面担心扰了住家,甚至误会报警,可也不敢再多说,或试图拉开怀里的人。 没多久,真有人拉开窗户抗议,吼着要报警处理。 陆晏舟抬头看了眼,没回应,怀里的人反倒渐渐地冷静下来,剩下没憋住,时不时跑出来的抽泣声。 眼见沉珞安依然做她的缩头乌龟,动也不动,大有想站在这里过夜的意思。陆晏舟忍不住了,刚刚的温柔是假象,狗是不会变人的。 「沉珞安,你是不是觉得丢脸了?」他问道。 沉珞安仍是不动,但踢了他一脚。 陆晏舟决心把她推开,环在她背后的两手改搁在她肩上,没太用力地推,见沉珞安顺势往后退,抬眸看向他,两只眼睛泪眼汪汪,眸光闪闪,细长的睫毛缀着泪珠,脸上残留泪痕,哭得简直是一塌糊涂,却写着大大的委屈和不满。 「觉得丢脸就别哭了,他比你还丢脸,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晃」陆晏舟不以为意,继续说,本来还想骂她笨,见到那种人也不知道淡定应对,若不是他今天早点走,刚好遇到,谁去帮她? 陆晏舟想归想,感觉不太好,转而委婉地教育她「那种人就是找刺激,他越感觉你害怕,他就越开心激动,之后要是又遇到,你淡定地跟他说,让他早点回家睡觉,他肯定摸摸鼻子就走了...」 他说着,突然顿了下,恨不得搧自己嘴巴,懊悔地说「没下次了」 Chapter7 后来的沉珞安时常想起那个夜晚,混乱、惊慌、又不乏惊喜。 是她和陆晏舟意义上的转捩点。 浓黑的夜色,寂静的街道,几盏昏黄灯光,一台自行车,两个人,入夜的冬天气温冻人,寒风从前面迎面扑来,而坐在后座的沉珞安几乎无知无觉。 陆晏舟坚持载她回家,因为他不想在这种天气里走回去。 他的身形替沉珞安挡去大半风势,沉珞安两手紧抓身后的座椅尾巴,心跟着自行车左弯右拐,晃晃悠悠。 其实沉珞安刚才差点没认出陆晏舟来,光看他的脸,会发现他瘦了,眉眼轮廓看起来俐落许多。 听徐美芳说,陆晏舟早有知名大学的物理系保送名额,赵阿姨却平平淡淡地说陆晏舟不打算去读。 同为母亲,徐美芳五分直觉,五分忌妒,神秘兮兮地告诉沉珞安,赵阿姨绝对不如她表面的无所谓。 相比之下,沉珞安的努力可以说是相当讽刺可悲。 大考在即,一个月前,沉珞安读书的精气神就快消磨光了,坐在书桌前五分钟能打起瞌睡,十分钟能和周公侃大山。 别人是身残志坚,她是志残身坚努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徐美芳虽说已经不抱太大期待,可仍旧恨铁不成钢,对沉经泽说「看看你女儿,成绩好才有挑的机会,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家沉珞安最后不要连捡别人剩的都没有就好」 说完徐美芳又羡慕隔壁赵阿姨好运气,完全不操心陆晏舟的未来,该吃吃,该喝喝,上班下班,还有间心打扫花草,装都装的极有格调。 不过陆晏舟的成绩哪里需要担心,不要物理系也有大好前途等他挑,赵阿姨该操心的是陆晏舟的坏习惯。老师的儿子带头抽菸,学校藏菸,不愧是陆晏舟。 也不知道赵阿姨有没有抓到现行,最近甚至连阳台上的菸味都消失无踪,大多是又躲去哪里当神仙。 反正绝不可能是陆晏舟戒菸,还把自己戒瘦了。 沉珞安猜陆晏舟可能是拼瘦了,虽然不知道以他的成绩有什么好拼的,像她这种的才需要熬夜挑灯苦读,结果因为压力暴食发胖,日日捏着肚子操大心。 她也看不懂陆晏舟为什么不直接上保送,大概天才的想法都难以理解,却忍不住要吐槽一句,他对物理系没有兴趣,对人体构造倒是兴趣浓烈。 回到社区,沉珞安下车,先看着陆晏舟慢慢把自行车停好,她再慢慢掏出她外套口袋里放着,打算在补习时偷偷提神补血糖的巧克力。 她左右看看,社区里的灯已经灭得差不多,徐美芳也肯定回到卧室等她到家就准备入睡,她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朝他伸出手,小声地说「这个给你」 陆晏舟看了眼,是巧克力,里面内馅是花生豆。 「我不爱吃甜」他说。 沉珞安心底暗道,放屁。陆晏舟可爱吃了,每每去他家,赵阿姨都要拿出一箩筐的各种饼乾巧克力给她,说是陆晏舟最爱吃的。 她一吃,陆晏舟脸色就不好看,沉珞安就笑的越发乖巧可人。 没耳听陆晏舟说瞎话,沉珞安固执地坚持「谢谢你的」 「不用谢」 沉珞安的手没有收回,甚至直接拿到陆晏舟眼前。 陆晏舟沉默,再看看她哭肿的双眼,最后满脸嫌弃接过。 沉珞安达到目的,转身要开门回家,陆晏舟突然开口「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沉珞安嗯了一声,想来读书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也不适合她,索性照他说的,睡得早,不多想。 奇的是沉珞安睡得挺熟,没做噩梦,而陆晏舟突发善心,竟开始天天陪她走夜路。 考试当天,沉珞安坚持不让徐美芳陪考,隔壁赵阿姨要去盯考场,也没陪陆晏舟。 沉珞安和陆晏舟不同考场,沉珞安的考场就在原本学校,自行车还没修好,她乾脆走得过去。出社区门口,陆晏舟站在外面等她,见她出现,匆匆往她手里塞一包巧克力后,拔腿往公车站狂奔。 巧克力微微的苦,腻腻的甜,带着花生嚼碎后的香气,和她那天给陆晏舟的一模一样。 隔天,陆晏舟又站在社区门口等她,一样给了她一包。 它帮沉珞安度过了漫长煎熬的考试。 考试结束,沉珞安和顾南曦,还有几个同学去吃饭,吃饱又去唱KTV,结果遇上陆晏舟和胡大头一群人。不同班,也不熟,自然各唱各的,沉珞安自认歌喉不好,跟顾南曦一起吼完一首歌后,缩在角落玩手机。 没多久,沉珞安给顾南曦留条讯息,趁没人注意,悄悄跑了。 时间还早,陆晏舟正待在外面吞云吐雾,看见沉珞安时,微微挑着唇角,用好笑嘲弄的眼神告诉她,他十八了,有自由了,他不归赵怡静管了。 所以,她再使诡计也没有用。 沉珞安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羞愧,她知道陆晏舟肯定知道是她搞的鬼,瞪向他,不屑地说「你妈是为你健康着想,你这个屁孩」 陆晏舟嗤笑一声,正大光明走进隔壁超商,沉珞安脚步下意识跟进去,见他又买了包菸,再从架上拿一盒东西,朝她摇了摇,语气更加嘲讽「屁孩可还不能用这个」 沉珞安看清是什么,脸蛋瞬间翻红,臊得她转身就走。 看她的反应,陆晏舟心情好,追出来,问她「回家吗?」 沉珞安摇头。 陆晏舟也没问她要去哪,陪着她。他们走走停停,又是走路,又是搭车,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肩。 路过一间专门打耳洞的店时,沉珞安迳自走进去,打了她第一个耳洞。 陆晏舟替她挑了她第一对耳钉,小猫的,他送给她,又帮她戴上。 当沉珞安再次站在十字路口,汽机车驶过的噪音,一栋栋高耸的钢铁森林,街道上的梦幻霓虹灯,恍然间以为在看王家卫的电影。 匆忙、逼仄、孤寂、艳丽、迷幻而又朦胧。 它们集结于一身,说不出来的感受,迷失的灵魂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像是等待许久,身体晃了晃,陆晏舟把走神的沉珞安叫回来,对她说「走吧」 Chapter8 大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沉经泽和徐美芳吵了一架。 沉珞安一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鸡毛蒜皮,不足为奇,只有见事态不对才会上前劝几句。 沉珞安回去的很晚,刚到家进门就听他们摔杯摔碗,破口大骂,很是热闹,当她准备默默观察又是为的什么事时,两个人发现她的存在,表情堪比变天,极其默契地假装若无其事,云淡风轻问她「吃饭没有?」 连句今天考的怎么样都没问,沉珞安可以断定情况非常诡异,且照理来说应该是互相指责再要她选边站才是。 沉珞安看着他们两人,心中疑惑,身体却疲惫不已,脑袋都懒得再多想一想。 那天的争吵彷佛在她回家后就此翻篇,隔日一切正常,沉珞安便没当回事。 沉珞安好不容易脱离十多年的补习人生,只剩下吃喝玩乐,每天都过得挺快乐,等待成绩出炉和填志愿的焦虑完全不在她的思考的范围内。 陆晏舟在考完就去饮料店打工赚零用钱了,学校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怡静很不满,但也似乎和他说的一样,拿他这个十八岁青春期加叛逆期的屁孩没办法。 寒假和春节很快来到,沉珞安不是废在家,就是时不时跟顾南曦出门玩。 徐美芳每次见了都来气,骂沉珞安「整天躺在沙发上,你是没骨头吗?不是躺就是玩,不做点正经事,你以为考完就轻松了是吗?我告诉你,苦日子在后面!再不对自己认真点,你就跟我一样吧!」 沉珞安被骂多了,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又觉得烦,于是趁假期去考机车驾照。 她上个月就十八了,晚陆晏舟半个多月。 沉经泽早在她生日前就说,她的生日礼物是一辆新机车,等到她驾照考到手了,他立马买来。 家附近就有个练车场,沉珞安天天过去,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拿到她第一个驾照。 开学后陆晏舟因为打工的关系,依旧很少到校,除非有事要办。 沉珞安倒是几乎都能在学校附近看到陆晏舟的身影,他用打工上下班方便的理由把陪他高中三年的自行车改成他家的旧机车,偷偷停在学校后门的角落里,不让赵阿姨发现。 陆晏舟生日早,机车驾照也考得早,不得不承认,沉珞安去考驾照的原因有部分是受他刺激。 沉珞安默默改变路线,放学不走学校正门了,顾南曦难免疑惑,心中有种直觉,却也没间心去看看怎么回事,直到某次在路上发现一颗很显眼又无语的安全帽,再惊讶地发现那疑似是沉珞安的背影。 或许,不该说疑似,因为顾南曦非常确定。 沉珞安逐渐感受到家庭氛围不对劲,她爸妈突然不吵架了,家里变得安静许多。 徐美芳不爱出门去八卦了,开始待在家神神叨叨。沉经泽下班马上回家,经常手上一根菸,弄得家里乌烟瘴气,徐美芳却没半点脾气。 沉经泽没照当初说好的给沉珞安买机车,沉珞安当作不知道,徐美芳也不说话,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像是沉经泽从没说过那种豪言壮语。 非常诡异,但沉洛安没放在心上。 她的心思飞在九霄云外,乐不思蜀。 直到毕业前,除了沉珞安没课在家,陆晏舟只要下班,每天都会骑车载她回家,尽管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补习到很晚。 偶尔他会带她和胡大头他们玩,或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球,偶尔两个人就坐在场边,硬是叫沉珞安看他打手游,偶尔他们也去吃饭逛街,在人潮拥挤的夜市里摩肩擦踵,在电影院暧昧不明的灯光下魂不守舍,出来时连内容是什么都不清楚。 沉珞安会坐在他机车后座,头戴陆晏舟给她挑的鹅黄色安全帽,双手紧紧抱住身前的窄腰。 不知道陆晏舟什么审美,沉珞安很是嫌弃那顶帽子,太过招人,但她还是会戴。 每当见面,沉珞安最讨厌陆晏舟抽菸抽的满身菸味,陆晏舟很克制的抽了,她坏习惯似的,老是爱丢他的菸,还送他一大盒的戒菸糖。 薄荷口味,难吃的要命,陆晏舟吃一颗就吐掉了。他宁愿吃她给的巧克力,或者别的。 当然,别的会更好。 那年的十八岁,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从冬天走到夏天。 沉珞安开始研究人体构造与奥义,一边研究,一边心跳加速,陆晏舟则好奇人体的可塑性与柔软度,又一次次的发洩欲望。 情可以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那欲呢? 陆晏舟不知道,于是仍然通通推给无限延长的青春期在作祟。 他们是彼此的秘密,又不是秘密,小社区里哪有什么藏的住的。他们都知道,他们两个不一块出门,也会一道回家。 赵怡静觉得不对劲,问了几次,陆晏舟一律拒绝回答,她又想去问沉珞安,让她像之前来家里吃点心,却是再怎么也叫不过来。 至于徐美芳,绝非必要,她几乎足不出户,谁跟她打招呼也是点个头,扭头就走。沉珞安心想,徐美芳或许有听到风声,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为何变了个人。 可惜沉珞安还是没想太多,徐美芳不管,她乐的自在,不过话说回来,沉珞安和陆晏舟之间的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又没人想理一理,他们算什么。 好在这种难题没有持续太久,沉珞安在某天早上从其他邻居阿姨那里得知,陆晏舟要去纽约读书了。 其实沉珞安不算太惊讶,早在成绩出来要填志愿时,陆晏舟一直不告诉她填的什么,她就有种奇怪的预感了。 她去问因陆晏舟而相熟的胡大头,他也是含糊其辞,没个答案,只说「陆晏舟那学霸,当然是去没有我们这种学渣的大学啦」 胡大头才不是学渣,沉珞安也不笨,意思她听出来了。再说,她自己也明白和陆晏舟根本不可能再读同校。 他们肯定是要分道扬镳,桥归桥,路归路。 只是沉珞安没有想过,陆晏舟会是出国,她以为最多是去远一点的城市读书。 沉珞安没有隐瞒他已经听说的事,却也不曾问他是不是真的。她不动如山地和陆晏舟出门玩,他大概是心虚,对她越发的好。 狗嘴虽吐不出象牙,但是至少说话不难听了。 为了适应环境,陆晏舟要提前离开。走的那天凌晨,他再次翻墙跨栏,敲响沉珞安的阳台落地窗。 沉珞安打开门,陆晏舟走进去,熟门熟路的直接坐在她床上。 陆晏舟穿着一件简单的T-shirt,一件短的休间棉裤,沉珞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双眼似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却又幽深的不见底,只在一片仅有一盏小夜灯的昏暗中说着没人听见的秘密。 那是最炽热的夏天,到了夜晚,即使有空调的凉风徐徐吹来,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直到天色泛起灰白,太阳尚未露脸,陆晏舟又一次翻回去。 离开前,他终于开口说话「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他们从冬天开始走,却没有走到下一个冬天,他们之间的不清不楚在那个暑假结束,炽热的夏天又如何,它总会过去,最后剩下满屋子的荒芜与冰凉。 Chapter9 沉珞安到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学校不好也不坏,住在学校宿舍,三个室友北中南聚一块,挺好相处,没什么不方便。 大学生活她找了份打工,每天下课去饮料店摇茶,很少回家,过年过节更是不回,徐美芳颇有意见,她便跟徐美芳说时薪加倍,徐美芳无话可说。 这是实话,沉珞安很缺钱。 沉珞安还给自己买了一台机车,全新,分好几十期,跟陆晏舟骑自己家的不同,反正他也就骑几个月,不用买。 沉洛安也谈了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分手理由大同小异。前男友们对她的统一评价是:长得漂亮,但是没有灵魂,没有灵魂就算了,还不贴心。 沉珞安不怪他们,她之所以答应交往也是因为他们长得不难看。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灵魂,她没那么贪心。 但她要他们的贴心。 不用太多,能常常陪她下班回家就行。 沉珞安因为上课的关系,上的几乎是晚班,回到宿舍最快已经是十点半。可惜那些前男友的贴心维持不了太久,后面老是一个讯息“我今天有事,不去接你了”就打发她,而其实人在忙着打手游,或者别的她不知道的。 恋爱谈得不顺利,通通不到一年就结束。 遇见梁嘉澍是在她大学毕业后,正式进入行销公司的第一年。她是刚入职的菜鸟,而他是一步步靠实力爬上来的行销经理。 梁嘉澍大她五岁,年纪大就是有好处,好处还给了沉珞安,她顶着部门的眼红和挤兑,愣是收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有关系靠总比没有好。 梁嘉澍教她工作技巧,教她跟人沟通协调,再邀她看电影吃饭,他做事俐落细心,为人大方又不沾花惹草,不抽菸,不甜言蜜语,却不失风趣,送她回家也止步在楼下,和他在公司的形象没有太大差别,反而多了份轻松间适。 虽然梁嘉澍的形象不差,不像随便给人睡的,却不妨有人怀疑是沉珞安想睡他。 当梁嘉澍在他最喜欢的红酒吧,问沉珞安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时,沉珞安毫不犹豫的答应。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他长得不难看,而且贴心,绝对不是她想睡他。 他们选择不公开关系,好不造成工作上的不方便。地下恋进行了两年,无比顺利,好像也到了可以结婚的时候。 梁嘉澍再次选在红酒吧跟沉珞安求婚,灯光美酒气氛佳,世俗的单膝下跪,再拿出一盒装有一克拉钻戒的盒子。 沉珞安很淡定,彷佛早有预感。 她问梁嘉澍「我不是贴心的人,你可以吗?」 梁嘉澍诚实地回答「我好像一直是这么跟你交往的」 沉珞安又问「我没有灵魂,你可以吗?」 「哪种灵魂?」 「不知道,就是灵魂,类似有趣的灵魂之类的」 梁嘉澍想了想「我不需要有趣的灵魂,我只想要有一个想在一起的人,相处自在,简简单单,以后老了互相做伴,病了互相照顾,这样就够了」 听起来,梁嘉澍对未来的幻想非常美好,但不至于不切实际。后来沉珞安回想,那大概是认识梁嘉澍以来,他说过最动人真切的话。 沉珞安笑了笑「这是你想结婚的原因?」 「很奇怪吗?」梁嘉澍摇头笑道「年纪到了,再不结婚,我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很实在」沉洛安低头沉思片刻「你不觉得我现在结婚太早了吗?」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能遇到更好的人,但是我觉得我的条件挺不错的」梁嘉澍继续说「结婚后你不用做什么,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只需要搬到一起,再去登记一下就行,剩下的我会处理」 整段求婚像在相亲,一问一答,大多是沉珞安问题比较多。 唯有一个问题,她不会问,她不想知道,也不怎么好奇。 可是这不代表梁嘉澍不会,他总要在亲密时刻问她,爱不爱他。 他自己却不曾对她说过。 沉珞安答应了梁嘉澍的求婚,婚礼那天,顾南曦特地来当她的伴娘。 高中毕业后他们各自分飞,一南一北,虽然平时联络的不多,但顾南曦是唯一一个沉珞安还保持联络且真心的朋友。 高中最后的暑假沉珞安不爱回忆,有陆晏舟的离开,也有她举家流离失所,落荒而逃。 在陆晏舟离开没多久,沉经泽因为替他好友做担保,好友却经商失败破产,一夕之间沉经泽成了身无分文的冤大头,连家里房产也被收回,无奈被迫搬家。 徐美芳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再也不似从前精神奕奕,爱四处串门的模样,经济上的压力甚至做起手工,赚取微薄的薪水贴补家用。 离婚两个字变成她的口头禅,怨恨两个字被她自己贴在脸上。 事情过后不久,沉经泽快速恢复往日,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继续过他鸡飞狗跳的日子,所长的职位许多年未变,不出意外,很大机率会做到退休。 工作没丢,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南曦对这些多多少少了解,在新娘休息室晃盪一圈,说道「你妈今天肯定很开心」 化妆师正在给沉珞安化眼妆,沉珞安垂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回答「比我还开心」 不说人品,就说梁嘉澍有房有车,工作也好,前途光明,家中独子,还只剩一个父亲,住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小渔村,一年可能见不到两三次,徐美芳怎么不满意,怎么不开心。 如果真要说不满意的,是她希望梁嘉澍在房产证上写上沉珞安的名字。 徐美芳说道「写了才有保障!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我才要结婚而已,你就开始替我想离婚的事了」沉珞安很无奈,梁嘉澍辛苦赚的钱买的房,她凭什么要求人家写她的名字呢,何况梁嘉澍也不傻,婚前协议都拟好签好了。 一切就像梁嘉澍结婚前说的,只要搬到一起住,登记结婚,剩下的他都会处理。 他处理的好,甚至连婚礼婚纱都没让沉珞安操半点心,她要做的只有试婚纱,拍婚纱照以及出席婚礼。 「我这是替你未雨绸缪!他要是爱你,就要写你名字!」徐美芳少了八卦别人的时间,平时沉珞安也不给她管,不知道积了多少怨,现在好了,沉珞安的婚事她总要管一管才舒心放心。 梁嘉澍爱不爱她先放一边,问题是沉珞安不爱徐美芳管,回她「你当初怎么没让我爸写你的名字啊?如果写了,就没今天什么事了吗?」 此话一出,算是把徐美芳打到谷底,再也不提名字的事。 宁可不要,也不想臭一身泥。 顾南曦继续晃荡,连续几圈后,化妆师终于搞定离开,顾南曦等了许久,迫不及待在沉珞安身旁落座,问她「真要嫁梁嘉澍?」 沉珞安点头「嫁」 顾南曦无聊似的碰碰桌面上的杂物,又说「我本来找胡大头陪我一起来,结果他说他这个实习离婚律师怕身上聚集的怨气重,就不来给你祝贺了」 沉洛安一愣,抿抿唇角,仍是藏不住不太开心的情绪「你还跟胡大头有联络?」 「偶尔」顾南曦解释。 沉珞安狐疑地看向镜子里的顾南曦,她今天很漂亮,为了不抢风头,礼服穿的很保守,妆也是淡妆,再看看自己,浓妆艳抹,顿时觉得俗气百倍。 「真的就偶尔」顾南曦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我这次绝对没有出卖你!是他刚好来我家给我送东西,看见我桌子上放的喜帖才知道的!」 闻言,沉珞安心里百转千回,又把顾南曦骂千万遍,冷声说「偶尔联络,联络到你家了」 「谁知道?」顾南曦倒是坦坦荡荡,大言不惭「他想追我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沉珞安的手,盯着她光秃秃的五根手指头,喃喃自语「梁嘉澍是大方,可惜你太浪费,一克拉的钻戒被你琐进保险箱,,这种日子也不拿出来晒一晒」 「等会要戴对戒,戴什么一克拉,再说又不是十克拉」 「你还贪心了阿」顾南曦大笑,笑完看她一眼,终于说出今天最想说的话「我一直觉得,会给你戴上戒指的人是陆晏舟」 「......」 许久没听到那个名字,心脏似乎漏了几拍,很陌生,也很熟悉,又像是遥远的人突然出现,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又想,陆晏舟...是狗阿,是最坏最坏,咬完人就跑的那种狗。 沉珞安眨眨眼睛,收回神,拍开顾南曦的手,泰然自若地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当我傻吧,你们两个高中就在一起了,你以为看不出来?」顾南曦不客气地翻一个大白眼「我早觉得你们两个有鬼,偏偏不承认」 尤其当年她把沉珞安的事说出去时,沉珞安可是对她发了好大脾气。 沉珞安神色复杂,片刻后,她收拾妥当,换上面无表情的脸,轻轻摇头「我和他没有在一起过」 顾南曦不信,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彷佛听出了丝丝的苦涩。 婚礼很顺利的完成,他们说着无数人说过的誓言,互相交换梁嘉澍另外买的简单婚戒,当新郎要亲吻新娘时,沉珞安望向台下。 台下有徐美芳,有沉经泽,有即将成为她公公的梁嘉澍父亲,有许许多多不知道是该叫伯伯叔叔或是阿姨婶婶的亲戚,还有好多的陌生面孔。 但就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反正,她也没有给他发请帖啊。 Chapter10 陆晏舟站在远处见证了沉珞安三分之一的婚礼,然后像当年一样,得到她的下落后,匆匆从纽约回来,却在看见她和男人手牵手走在一起时,又转身急急原路返回。 若要形容,那背影可以不夸张地说是落荒而逃。 离开的那年陆晏舟和沉珞安失去联络,单方面的。 到纽约的头一个月还联络的上,不多,说的无非是些无聊琐事,天气饮食等等,陆晏舟也给她发照片,不过都得到沉珞安不冷不热的回应。 陆晏舟住在宿舍,舍友全是不同国家的人,女朋友一个都没落,各个有主,全是异地恋,每天算准时间打电话。 陆晏舟当然也给沉珞安打过,她没接。不甘心,再打,她依然没接。 刚打完电话的舍友可怜地看他一眼,陆晏舟冷哼一声,用中文说道「我给我妈打电话,你们这群傻逼,异地恋就等着分手吧!」 一个月后,陆晏舟的诅咒成真,舍友一个个开始失恋,有劈腿的,有被劈腿的,也有受不了见不到面主动提的。 这些都跟陆晏舟没半毛关系,他忙着上课打工体验人生,他不缺生活费,家里每个月给的不少,他只是想靠自己劳力赚些钱,好打发多馀的时间和精力,很偶尔陆晏舟突然想起时,还是会给沉珞安打电话,虽说结果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沉珞安不爱回他讯息了,十天半个月回他一次,陆晏舟想依样画葫芦对她,但这事他心中有愧,有脾气也得压下来,直到后面沉珞安直接不读不回。 想找她,却又不想。 想就这样,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没有联络,也很好,又想,说不定她交男朋友了,陆晏舟再找她,未免不识相,他却又怀疑沉珞安肯定是故意的。 陆晏舟就这样自我僵持了一个月,某天赵怡静打来电话,说起隔壁房子被法拍,才知道沉珞安家已经搬走。 陆晏舟心里嗑噔一下,连忙发出一连串问题「是出什么事?搬去哪里?沉珞安呢?她不是要去学校了?」 「不知道,着急搬的,搬完就没联络了,人家家事也不好多问,洛安她...」赵怡静话没说完,忽然觉得奇怪「你好奇这些干嘛?」 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吞吞吐吐说不出原因,陆晏舟乾脆挂掉,说下次再聊,随即打电话给沉珞安,结果不出意外,想了想,他接着打给胡大头,让他去想办法问问顾南曦有没有沉珞安的近况。 胡大头不愧是他兄弟,人精一个,从前嘲他跟沉珞安暧昧不明,现在在电话里直接笑他「校草追女人追成这样,窝囊!」 陆晏舟哪里是校草,他就是根狗尾巴草,被沉珞安勾来晃去的。 消息来的很快,陆晏舟没有焦急太久,胡大头告诉他「沉珞安家里帮人作保,结果那人跑路了,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不过沉珞安没大事,人已经搬去学校宿舍,自己打工,顾南曦说她好像过的还挺好的」 说完,胡大头迟疑地问他「你不会要回来看她吧?」 陆晏舟回他「订机票了,我把时间发你,记得来接我」 「......」 陆晏舟回国的事没告诉赵怡静,自然也没回家。胡大头把陆晏舟送到沉珞安学校时,难得真心发问一回「你说你大老远的回来到底想干嘛?见一面就走?」 陆晏舟没回答,碰的一声关上车门。 在宿舍楼下问了一圈,陆晏舟终于问到知道沉珞安人在哪的人。同学说她人应该在打工,还没回来,于是陆晏舟只能拿出耐心等。 既期待又不安,甚至不知道见到她后,要说些什么才好。 忍不住菸一根接一根,当地上落满菸灰和菸蒂,沉珞安终于回来,手里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沉珞安没有发现陆晏舟,而他站在连灯光都照不到的树下,看他们在一盏昏黄暧昧的灯下牵手拥抱,说着陆晏舟听不清的情人低语。 眼见那男人低头要吻沉珞安,陆晏舟的心刹那冷到像是被人强制往身体里灌北极的冷风,又气的像是被人踩到哑巴地雷,爆不开。 当初和她说,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她就真的不再一个人走了。 陆晏舟什么也做不了,心底又气又笑。 胡大头说得对,他窝囊。 而且活该。 见到沉珞安挺好就行了。 陆晏舟终究是空着手来,也空着手回去。 人生就是不断地做决定,这个路口,那个路口,有大半的路被不可抗拒的时间,或人事物推着走,无法去思考下一步又会遇到什么,然后错过,后悔,和遗憾。 幸运的话,是惊喜也说不定。 陆晏舟不幸运。 假如,他再走的慢些,发现避开那个亲吻的人正望向他的方向,或许事情又会有所不同。 可惜无法重来了。 后来在外读书工作的这几年,陆晏舟也回来过几次。 赵怡静已经想退休了,陆爸爸则是越来越忙,天天跑学校上课做研究。 隔壁邻居不再是讨人厌的沉家,换成陆晏舟见没几次的四口人,以前社区里的小孩长大在上学了,也有人生了小孩,每次回来都感觉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陆晏舟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说心中不抱有希望,当惊喜来临时,开心会加倍,那么如果抱有受伤的准备,当他受到伤害时,疼痛会不会减少? 陆晏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和沉珞安再次面对面地相遇实属意外,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那对他太残忍了。 而真正的现实才不在乎仁慈或是残忍,只要它想,随时能胖揍你一顿。 陆晏舟在一部只剩他们二人的上行电梯里,被揍的措手不及,眼睛盯着面前的铁灰色电梯门,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又看看电梯门里女人的倒影,抱着一堆文件夹,位置和视线一样落在最边边,和他保持几十公分的距离。 感觉似乎沉洛安不打算来个大重逢。 陆晏舟以为不打招呼太过小气,他不打算那样,如果她假装不认识或没听见那就算了。 正要张嘴,沉珞安抢先一步「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晏舟顿了顿,声音清得像在他耳边近距离响起,差点恍惚以为在做梦。 他说道「一阵子了」 「回来工作?」 「嗯」 「出差?」 「定居」 「哦」 沉珞安不问了,电梯里又安静下来。她要到八楼,陆晏舟到十二楼,期间停过几次,打开门又没人进来。 开开关关,到第七楼的时候,换陆晏舟问道「你在这里工作?」 「嗯」 「有时间一起吃饭」 八楼到了,沉珞安迈出脚步,一面回头,淡淡一笑,道「有机会的话」 在门关上之前,陆晏舟往外看,正对面恰是公司LOGO,是间行销公司。没听过,名气应该不大。 陆晏舟和人打听,是前两年才创的公司,又无比自然的顺便打听了一下下班时间。 “有机会”肯定是客套话,傻子都听的出来。 “有时间”也就暂且一样当作是客套话。 但机会往往是人创造的,时间也因人而定,非常的人性化。 陆晏舟最近经常来这栋楼上班,合伙人江承从天要下红雨,到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要知道,陆晏舟这个人工作起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就是他的办公室。 工作室创立半年,在这边的共享办公室也伫立了半年,没见过陆晏舟现身几次。 江承是陆晏舟的学长,在美国待了几年,去年决定回来创业开发设计游戏,也把他很看好的陆晏舟叫回来。 他说「年薪百万又怎样,还不是给人打工的,不如趁年轻出来闯一闯,不是吧,难道你对你写的游戏没信心?」 然后陆晏舟就答应了。 陆晏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江承以为要用力说服,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他拿下,不真实的感觉一直到陆晏舟辞职,回国,接着投入工作。 江承不傻,直觉告诉他,陆晏舟绝对有其他私心。 陆晏舟和沉珞安巧遇的机会不多,不是等电梯,就是电梯里,每回都有其他人。沉珞安装不认识,陆晏舟也很是配合。 找不到机会说话,陆晏舟并不强求,也不怎么心急。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更万万没料到会是沉珞安先来找他。 沉珞安变得比以前漂亮了,化上淡妆,涂着衬她肤色的口红,头发依然很长,却不再是绑马尾的女孩。 栗色的波浪卷,刘海弄成陆晏舟压根不懂的韩式刘海。 连穿衣都不同了,经常一件衬衫加西装宽裤,不是往日一成不变的校服,有股女强人的范。 在找陆晏舟之前,她表现出的模样分明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她是变了,唯独讨人厌的劲没变。 Chapter11 沉珞安不知道陆晏舟回来了。 自从婚礼过后,连顾南曦都彷佛刻意不再提到他的名字。 婚后沉珞安搬到梁嘉澍买的房,过起既平淡又忙碌的职场妇女生活,想起陆晏舟的机率基本是零。 结婚的事没有瞒公司,虽然没有规定,但在同个部门,和梁嘉澍工作起来顾忌的太多,沉珞安更烦各种眼神和麻烦,商量之后,索性由她这个可有可无的虾兵蟹将直接换公司。 梁嘉澍对她感到抱歉,送她一张卡,随她刷。 除了每个月共同负担的家用梁嘉澍会多给,财务方面两个人一直是各管各的。 梁嘉澍又不是家财万贯的霸总,这么大方,沉珞安猜他大抵是拿捏她不会刷。 沉珞安确实不会刷,除非有想买的奢侈品,可惜她的物欲跟她的性欲一样不高。 梁嘉澍不累的话,一周至少要三次。沉珞安很少拒绝他,不是怕不跟他做,他就会在外面找女人,而是怕自己显得太不正常。 好在沉珞安只是兴致不高,不是性冷淡,梁嘉澍技术好,也能给她高潮,不然她还得装。 如果要装,她就不和他结婚了。 和梁嘉澍结婚有一年多,换的公司也有一年,是间新创的小公司,沉珞安负责的仍是行销管理方面。 薪水不多,目前过得去。沉经泽帮人担保的债早在房子被卖掉后就偿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不负责,沉经泽不让,徐美芳更不让。 那时候很艰难,他们却说「过好你的,别让人担心就好」 因此大学开始,沉珞安不跟家里拿钱。学费自己赚,生活费自己省,结婚的钱,梁嘉澍知道她状况,也没要她出,倒是她父母拿出十几万说是给她存的礼彩。 梁嘉澍收了以后又给沉珞安,沉珞安没有推拒,去买了家电用品,花的乾乾净净。 见到陆晏舟,沉珞安是惊讶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像过这种离奇,不切实际的事了。 或许该说世界太小,或许该说是他们的缘分,总之,偏偏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发生了。 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三次,甚至越来越频繁,就很奇怪了。 沉珞安不想问他太多,光是陆晏舟简短的回答就令她火大,搞得她好像在窥探他不想说的私事一样。 两个人像是回到从前,陆晏舟对她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尽管他比起以前礼貌许多,和她说有时间一起吃饭。 沉珞安鄙视他的礼貌,恨他的客套,同时也自然不逊色,有时间,那就有机会吧,他冷如陌生人,她便也冷回去。 可沉珞安心底越发纳闷,陆晏舟去的十二楼是共享办公室。 她曾从顾南曦那里听过,陆晏舟大学毕业后读了研究所,完成学业替学历镀上金后,又去某知名公司工作,按理说时间不长,回来就算了,还总在这小地方出现。 小庙理应装不下大佛,于是开始疑心他脑子不正常。 打给顾南曦打听看看是不可能的,沉珞安暂时不愿把偶遇的事说给她听。要叫她知道,那事情肯定变得复杂。 在刻意的心理说服下,出于关心曾经的邻居的情谊,沉珞安某天早上上班,在大厅等电梯看见陆晏舟时,悄悄示意他从逃生口走。 没有傻子愿意大早上爬高楼,低楼层的,只要不迟到,也宁愿搭电梯。现在距离打卡还有点时间,逃生口只有他们两个人。 沉珞安一口气,气喘吁吁爬到八楼,陆晏舟好一点,呼吸稍显急促,整张脸冷如地狱,似乎在告诉她,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说。 等到沉珞安把气喘匀,看见他那张冷脸,脾气忽然就来了。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道。 「......?」 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问题把陆晏舟问住,一时间竟然回答不出来,只有一层接一层累积的脏话卡在嘴边,满脑子还绕在沉珞安有毛病,大早上的爬八楼的怨气里。 可女人和男人的构造不同,心里想的也大大不同。 沉珞安感受不到陆晏舟草泥马奔腾的心里状态,而是看着他呆愣的脸,感觉到一块被小心掩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陆晏舟张开嘴巴要辩解,声音都没来得及出,沉珞安低下头,似呢喃地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想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沉珞安想走了,她不想再问那些已经跟她无关的事了。这时陆晏舟拉住她的手,她愣了愣,没有挣扎,只是当她再抬头看他时,他却又放开了手。 他语气平淡地说「中午一起吃饭,我们聊聊」 餐厅是问江承的,在大楼附近的一间餐酒馆,灯光昏暗,隐密性高,座位选在最没人注意的角落,重点是价格不便宜,基本上不会有认识的人来这里。 陆晏舟为了给沉珞安发地址,趁机跟她要电话,再加她通讯软体好友。有瞬间他有些心塞,冒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他的猜测,居然换的很彻底。 这么多年过去,陆晏舟又重新得到,更是觉得苦涩讽刺。 陆晏舟给沉珞安备注名称“矫情女”,矫情女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一桌菜。 沉珞安目光扫了一圈,喝了口水,拿起叉子叉起眼前的沙拉,说「我只有三十分钟」 行,三十分就三十分,之后的之后再说,尽管先前他没想好的,至今没想好。 无所谓,至少他们能说话了。 「我听说你家的事了,你爸妈最近还好吗?」 沉珞安看起来不意外他知情,神情淡淡地说「挺好」 「你们搬去哪里了?」陆晏舟又问。 这题沉珞安拒绝回答,沙拉吃几口,改吃松露野菇炖饭,一面问他「你爸妈呢?他们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我工作忙,也很少回去」陆晏舟接着说道「我跟我大学学长一起创业,就在你们楼上,工作室不大就是了,你找时间上来看看,我给你介绍」 沉珞安笑了笑,抬手拨开落到胸前的头发。陆晏舟很早就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朴素简单,越看的非常碍眼。 他说「听胡大头说,你结婚了」 沉珞安往嘴巴送的汤匙顿了下,淡笑道「你很好奇我吗?这么多听说」 陆晏舟想了想「你不说一声,就跟我断绝联络,我多少在意」 「确定不是讨厌,或者说怀恨在心?应该没几个人会那样对你」 陆晏舟笑了一下,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嗯,就你一个,所以为什么那样做?有必要吗?」陆晏舟笑了一下,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沉珞安反问「保持联络又能怎样?」 陆晏舟被问住了,回答不出来。他突然想起他那些一个个远距离恋爱而分手的大学室友,就算还联络又怎样,对方有事,他们也帮不到忙,甚至没办法陪在身边。 他和沉珞安的关系,应该算异曲同工之妙吧。 也许不联络是对的。 气氛陷入沉默,陆晏舟点了杯酒感重的调酒,眼前的菜一口没动。见沉珞安吃的差不多,他让人上江承说这里最好吃的甜点,焦糖烤布蕾。 他记得沉珞安爱吃这个,之前带她出去玩,看到这个就一定要点一份。甜滋滋的,还有股焦香味,就好比他不喜欢的肉桂卷,嗜甜的他难得不爱,沉珞安察觉,便你一口我一口往他嘴里塞,再笑得眉眼间写满得逞,看他满脸嫌弃。 沉珞安目光专注地盯着烤布蕾,轻敲最上面那层焦糖,发出脆裂的声响,随后她彷佛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却又神情语气都很轻松地问他「所以你当初是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你要去纽约读书的事?」 为什么?陆晏舟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从曾祖父那辈起,家里几代都是书香世家,到陆颂年这辈,教授和高中老师的组合,自然希望孩子也能继续往教育方向走。 自小被强迫灌输这个念头,亲戚见到他,更要给他安上未来教授的称号。陆晏舟天资再聪颖,依然免不了压力如座大山压在他肩上,假如他不符大家期待,他就是罪大恶极,给家里丢脸。 陆晏舟不是乖乖牌,一度不甩这种现象,叛逆过一回,把升高中的重要考试考的稀巴烂,回家后赵怡静也不罚他骂他,而是用不温不火的眼神直直盯着你,审问他意欲何为,再报告似的一一指出他错处,像在用刀一下下戳你脊梁骨,直到你低头认错。 他不认,赵怡静就和陆颂年吵,吵也吵的安静,永远是夹枪带棒说他对自己学生是尽心尽力,对自己儿子倒是心一点没尽,全丢给她来教。 陆晏舟听腻了,觉得太无聊又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又考回那个不用人担心成绩的儿子。 此时回想起来不免好笑,在外人眼里,陆晏舟是拥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家庭。陆颂年学识渊博,知书达礼,赵怡静的话,按沉珞安的说法是优雅从容,严肃不失大气。 那时陆晏舟听完,扯扯嘴角,回她「那是你没看过她生起气来的模样」 Chapter12 陆家家庭氛围其实一直不好,造就这结果的大原因是陆颂年跟赵怡静的关系并不和谐,而不和谐的原因又要从陆颂年长得太好说起。 陆晏舟的父母两人都在国外长大,是高中同学,大学时交往,毕业后结婚,然后在生下陆晏舟的那年回国定居。 赵怡静说陆颂年年轻时皮相好,从前便是所谓的美男子,好多女人喜欢,虽然如此,当时赵怡静也算受欢迎的人物,追她的几个人里,陆颂年便是其一。 赵怡静不觉得他哪里好看,倒觉得像是道貌岸然,实际很会玩弄女人心的家伙,平白无故害她受许多敌视,对他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 可一个理科生写起情书不可小觑,赵怡静老端的架子也要被他掀起巨浪,陆颂年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洗刷那个印象,成功把她追到手。 结婚多年,陆颂年不沾花捻草,但不妨碍花花草草招蜂引蝶。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的陆颂年气质上更添几分韵味,加之早早评上教授的职称,在学校里一直是许多人倾慕的对象。 赵怡静本来不屑这些事,也深信陆颂年的为人,只是同事间间言间语,谁谁出轨外遇,谁谁谈师生恋,听多难免入心。 当赵怡静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衰老,胶原蛋白一点点的流失,眼尾细纹雨后春笋般地增长后,她渐渐失去信心。 几封深夜来询问论文问题的讯息,几个节日的问候电话,再加上几张师生合照,原本再正常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不正常了。 赵怡静一面恨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同时一面花大钱做微整形,日复一日,仍是抵挡不了心理状态的如土石流崩塌。 她老了,大学里的女学生还年轻。 人越怕什么来什么,陆晏舟上小学的那年,陆颂年和学校女学生有不明关系,被人发现发在校版。 那是一张陆颂年和女学生的照片。陆颂年开车载着女学生,深夜时分,不知往哪里去。 风波闹得挺大,学校硬是压下来,但都是教育圈的,一传百,十传百,不可能不传到赵怡静耳里。 面子挂不住,加上事发后陆颂年没有一句解释,更没有道歉,赵怡静决意离婚,陆颂年却突然坚决不肯,最后再闹到她家,竟和她爸妈联起手使用亲情牌,放出那句万年不败的话,“为了孩子好”。 孩子是赵怡静肚皮出来的,不为孩子好,她又要为谁。 当老师几年不是没遇过单亲家庭的学生,并不比有双亲的差,有双亲的也不见得比较好。 她又想着婚姻这件事,她爸妈相亲结婚,过了一辈子,吵吵闹闹,还不是过来了,却更不解,她和陆颂年在一起多年,怎么要就走到离婚的地步。 口口声声要她为了孩子好,倘若陆颂年真做了那些让人误会,又不想解释的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儿子。 赵怡静想了许多,大抵是骨子里她仍有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再看看还小的陆晏舟,多少不甘愤怒,也还是忍了。 他们搬了家,换了学校,看似重头来过,假装一切都好,其实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家里的温度像是赵怡静生气时的模样,不冷不热,保持在刻意设置的温度下,四季恒温,而陆颂年依然是万人迷的教授,因为害怕恒温,整日投入工作,只是再也不敢和女学生有过密的举止。 恒温控制没有让陆晏舟长成赵怡静以为温室里的那种草,他不一样。 他是树,看起来修剪整齐精致,细心呵护的树,却没注意到他越长越大,杂枝越来越多,快要冲出可控范围。 菸是第一件。 去纽约就读是第二件。 陆晏舟有心去外面读书自然是好,只是赵怡静舍不得,希望他能留在身边更好。 她知道为这件事陆晏舟准备了许久,等到录取通知书后,赵怡静几度动念陪他过去,奈何他不肯,加上陆颂年不断在一旁劝说他们当年还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私心地说,放陆颂年一个人在家,赵怡静也放不下心,心中有个秤,她不能说谁重谁轻。 最终结果是陆晏舟独自带着他的录取通知到达纽约,而赵怡静和陆颂年都以为他过去读的是物理,直到陆晏舟在那里开学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梦。 那是陆晏舟骨子里的叛逆,谁也不能掌控他的人生,说什么为他好都不行。 沉珞安对陆晏舟是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在此之前,陆晏舟认为他的人生姑且顺遂。 路是自己选的,那年他考砸了,错过男高,那就继续和沉珞安同校,他不悔。 可是之后呢? 陆晏舟不想因为一个人,一个不确定且不可控的因素,就去打乱自己关于未来的计画。 沉珞安问他,为什么不说。 起初是觉得没必要讲,后来想着等过一阵子就讲,再到后来,察觉沉珞安已经知道了,陆晏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才好,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了又能怎样」陆晏舟回给她这句话。 又能怎样?那就这样吧。 沉珞安垂了垂眼眸,淡淡一笑,正打算起身离开,陆晏舟用接下来的话拦住她。 「我是讨厌你,从小就讨厌,讨厌你虚伪,爱在我妈面前装乖讨她喜欢,讨厌你一天到晚到我家吃东西,讨厌你弹钢琴特别难听,但是沉珞安...」 「我想的,不是找人上床而已」 「我只想跟你上床」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吧」 沉珞安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难熬,与陆晏舟重逢时也不曾,不难受,不高兴,不怨恨,更多的是惊讶。 挺意外的,还以为自己蜕变得成熟理智,对那些难以明说的人事物不会有任何情绪了,却没料到陆晏舟几句语气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话,轻易就把沉珞安平静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沉珞安后悔主动找陆晏舟说那些话,一整天下来心思不宁,坐在位置上大剌剌地发愣,耳边不断回放午饭时陆晏舟说的话。 肯定是听错了,不然就是她精神错乱,偏偏陆晏舟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那样的眼神。 认真不掺杂质,清澈发亮,似湖面上的月光,让她挪不开眼,又黑的深不见底,似无尽深渊,让她害怕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沉珞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深陷其中,但她确实暂时解脱不了。 ――我只想跟你上床。 沉珞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还是嘲笑自己仅仅是他想上床的对象。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吧。 吧。 一个“吧”字,是不是代表非常讨厌她的陆晏舟该有多疑惑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她。何况不论是以前或现在,沉珞安想都不敢想陆晏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真的,也许可以补上一句「喜欢又能怎样」 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所以说不说都无所谓。 沉珞安对那些话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早该过去,他们现在说这些,套陆晏舟的话,又能怎样? 时隔多年的谈话不算愉快,沉珞安更讨厌陆晏舟了,连他点的那份焦糖烤布蕾她都食不知味,不断猜他是记忆力太好,还是他对她曾上过心,至今记得她喜好。 沉珞安宁愿陆晏舟什么都不要解释,也不要解释完了,她却依然耿耿于怀。 Chapter13 沉珞安心思不在工作上,一到点马上拿包回家。梁嘉澍最近回来的很晚,听他说接了一个大案子,天天加班。 晚饭没有胃口,随便吃点水果,洗完澡就赖在沙发上,盯着无声的电视陷入沉思。今晚原定有瑜伽课的,沉珞安连动都不想动。 晚上将近十二点,沉珞安睡不着觉,梁嘉澍终于回来。 沉珞安闭着眼睛假寐,听他走进卧室,待了几秒后往浴室走,淋浴的水声哗啦啦响起,开开关关,吹风机又轰隆隆开始作响,几分锺后,床的另一侧轻微下陷,终于安静。 梁嘉澍没睡,沉珞安敏感,闭眼也能感觉到不同于小夜灯的光。她往外翻身,想了想,又往梁嘉澍那边翻,紧接着身子被人搂进怀里,熟悉的沐浴香气瞬间侵占她的嗅觉。 沉珞安埋在梁嘉澍胸前,用腿在他下半身蹭,意味明显,但梁嘉澍拒绝的也很明显,双脚夹住她作乱的腿,不让她挑火。 梁嘉澍放下手里的手机,问她「吵醒你了?」 沉珞安没有回答,问道「你不想吗?」 「有些累了」 「我们好像很久没做了」 「最近太忙,等忙完补偿你」梁嘉澍亲亲沉珞安的额头,声音疲倦地道「睡吧,晚安」 梁嘉澍一如既往地不拖泥带水,说睡就睡。沉珞安晚安都懒得说了,待他呼吸渐渐平稳,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起身时目光扫过床头的两只手机,同样款式,不同颜色,其中一只不久前还在一闪一闪,此时此刻黑压压的安静躺在那里。 沉珞安眨眨乾涩的眼睛,去找她最近又开始服用的安眠药。 她做了个梦,早上醒来就忘,却莫名生气,直到出门前都对梁嘉澍冷漠至极。 她梦里的画面混乱,只记得有梁嘉澍,也有陆晏舟。不是他们惹她,还会有谁。 下午上班时间,梁嘉澍发来讯息,约她周末去度假,顺便告诉她,今晚一样加班。 沉珞安因为昨天怠工,今天忙的晕头转向,下班才看见。 她回了个好字,心想,梁嘉澍这人可真厉害。 度假的关系,周末早上固定来打扫的阿姨暂时不用过来,沉珞安代替阿姨把梁嘉澍的累积一周的衣服全送去洗衣店洗。 梁嘉澍的衣服不便宜,质料需要手洗,结婚初期沉珞安还勉强有颗贤妻心,虽然请了阿姨,但衣服内衣物都是沉珞安负责。 梁嘉澍这个人看似随和大方,其实在小细节跟魔鬼似的挑剔,衣服不能有丁点污渍,有污渍不穿,洗完晒乾要烫平,有皱折不穿,一个月后沉珞安扮演贤妻的心消耗完了,只剩下藏起来的不耐烦,除了贴身衣物,其他直接乾脆利落送去给专业的洗。 然而最近沉珞安把梁嘉澍的贴身衣物也送去了,她如今只管自己的。 梁嘉澍的行李整理好了,出发前沉珞安往里面检查了一次,默默无声看了会,把装在小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本来想丢了,又想想不对,放进自己的行李里。 行程是梁嘉澍安排的,他一向主动包揽这些事,从不麻烦沉珞安。 目的地不远,在邻市的度假胜地,公路蜿蜒曲折,绵延山线,抬眼眺望是湛蓝天空,飘飘白云,高山气候凉爽,消减不少夏日带来的闷热暑气。 好风景,好天气,沉珞安闷了一个礼拜的心情愉悦许多,可惜维持不久。 拥有满天星斗的黑夜适合做点浪漫情事。 沉珞安早有准备,在最后一步时,梁嘉澍发现他带来的东西不见了。 「我记得我放进去了」他抱着沉珞安,蹙着眉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珞安看他一脸苦恼,笑问「你直接进来?」 梁嘉澍愣了下,摇头「这样你得吃药,这里也没药局」 沉珞安又笑「我们可以要一个小孩」 刚说完,梁嘉澍的表情露出细微变化,又一闪而逝。 一个吻落在沉珞安的唇边,像是安抚。 「我们不是说好了,暂时不要」梁嘉澍低声说。 沉珞安头轻轻一歪,避开还想继续吻她的唇。 她知道梁嘉澍想堵住她的嘴,不要再说,最好把生孩子的想法也一起堵死。 梁嘉澍试了几次,见沉珞安不肯,起身就往浴室去。 他自己解决了,沉珞安的情绪却还没收拾好。 不生孩子是共识,沉珞安是单纯不想要,她怕痛,更没当妈妈的准备,梁嘉澍则是刚好在上升期。 结婚那年梁嘉澍升为总监,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婚姻双得意,人人都说再有个孩子就完美了,不过他野心大,还不想被孩子绑住。 可徐美芳老催,沉珞安觉得烦,私底下和她妈说完后,她妈骂他们太自私。 生孩子养孩子不简单,时间和精力,要牺牲的太多。 也许他们是自私,但总比生了不负责又不爱要好的太多。 不过想归想,共识归共识,真正来时,又是另一回事。 沉珞安流产的时候,梁嘉澍看起来很自责。 孩子来的意外,在他们结婚几个月后,且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 沉珞安的经期不准,那阵子又忙着替公司打工,根本没注意到,直到她忙到昏头,肚子痛到不对劲时,她才隐隐有种不安的直觉,心底不禁暗暗叫苦,原来全程带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流产后,他们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梁嘉澍请人来给沉珞安做小月,她在家休了足足半个月就回去上班。 她说不上难过,也没多开心,梁嘉澍却郁郁了整整一个月。 沉珞安看不懂他,他明明不要小孩的,又猜或许他是心疼她受苦。 那他也太爱她了。 沉珞安小心翼翼问梁嘉澍,他回答「我应该更注意一点的,之后换个牌子」 那之后两个人都默契不提孩子的事,今天沉珞安提了,就跟败兴没两样。 挺好,她想。她压根不想跟梁嘉澍做。 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尽管得到她要的结果后,仍是免不了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入夜的山林,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 沉珞安被寂静包围,被失眠所苦,两个人僵持了整晚,大清早阳光刚露脸而已,迅速收拾行李,上车回家。 梁嘉澍究竟在想什么,沉洛安不清楚,只知道他肯定心情是极度不悦。 到家后,梁嘉澍开着车又走了,说是去找朋友聊聊天。 他朋友很多,沉珞安不知道他说的哪个,但多少知道他找的哪个。深夜他回来,像是修复好心情,也试着跟沉珞安合好。 沉珞安很配合,她没打算怎样,便重新回到那个所谓的繁忙又平淡的职业妇女的人生。 梁嘉澍番外 梁嘉澍和他老婆离婚了。 苏轻禾听见这个消息时,赤裸地躺在梁嘉澍的身下,想着,他晾了她半个多月,今日一来,浑身酒气,直接粗暴地挤进来都有了解释。 刚刚结束一回,梁嘉澍无声埋在她的胸前,呼出温热的呼吸,却感觉到一片湿濡,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梁嘉澍永远把他老婆放在第一位。 电话打来必须马上接,无论他们是不是做到一半。时间多晚,他也会回家陪他老婆睡觉。 苏轻禾留过他,讨厌在激情后,连点温存的机会都没有,更讨厌事后的荒凉,像被抛弃一样。 她本来就是梁嘉澍可有可无的人,是他用钱换来的。 可是人总是犯贱,她缺钱要钱,还想要他的人他的心。 苏轻禾学钢琴,家里供不起她,她也执意要学,学校是她千辛万苦考上的,要她放弃,不可能。 艺术养人不易,更不愿意让打工占满时间,听学姊说起一个月赚几万块,比家教来的多几倍,不禁动起歪心思。 梁嘉澍是在包养网上遇见的。那个网站聚集许多男人女人,金主年龄上到下,怪癖无奇不有,钱权一把抓,长相凭运气,肯出的价格也有高有低。 在网上安全有专人把空,线下就得自己考量注意。 梁嘉澍是苏轻禾见过几个后,其中质量上佳的人。 身高肩宽,长相俊秀,身材保养得宜,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拥有成熟男人的气质。 苏轻禾大二,如他一般的人没见过,一见才知道,她没办法不痴迷于他。 梁嘉澍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套房,小区很普通,多是上班族,几乎遇不到学校同学。 他偶尔来这里,跟她吃顿饭,上床,然后离开。没来的时候,帐户上的钱也不会少,每个月准时打过来。 忘记梁嘉澍从什么时后开始,来找她的次数变得频繁,和她一起逛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带她去度周末,还答应她去看她的演出。 梁嘉澍那天送了她一束花,粉色的百合,以及粉色的满天星。 苏轻禾查了花语,两种花都代表着爱,用来送给情人。 是初恋的滋味。 苏轻禾问他知不知道花语,他说他不知道,只觉得像她,就让店员给包了起来。 苏轻禾有些失落,但至少是想着她的。 也许是因为那束花,苏轻禾不知不觉开始恃宠而骄,趁他睡觉时,偷偷摘下他碍眼的婚指,冲进马桶。 当他没来或是回家后,总要故意传几张性感照,甚至自己弄出水的照片给他发去。 梁嘉澍跟她聊骚,又制止她这个行为,说网路不安全。苏清禾经常觉得他是个伪君子,但她还是喜欢。 她不知道梁嘉澍究竟是为什么离婚,是和他老婆感情不合,或是发现她的存在。 两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嘉澍不会再和她做完后着急回家。 苏轻禾身上喷了梁嘉澍陪她逛街时送她的香水,她喜欢柑橘的味道,更爱是梁嘉澍送她的。 胸前的人缓缓移动到她颈间深深吸气,清新的味道瞬间占满嗅觉,一下子赶散他不多的酒意。 梁嘉澍酒喝的虽多,却很清醒,想起沉珞安不喜欢这个味道,好像说是某个牌子的清洁剂。 他默默起身,紧紧抿住唇,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是让苏清禾换掉,还是让她继续喷下去。 不过换不换好像没有意义了,沉珞安再也闻不到,他想赌气也没有用,气的只是他自己。 苏轻禾见他有意离开,问他要不要喝点红酒,梁嘉澍摇摇头。 他教过苏轻禾如何品酒,就像曾经教过沉珞安那样。 苏轻禾酒量不好,一点点就醉,但是认真,而且带着仰慕,教她的成就感很大。如今相较起来,他偏爱教沉珞安,她不多话,不会有好多的问题,只会静静地听他讲解,然后安静的照他教的做。 那才是红酒的氛围,静静地享受。梁嘉澍想再和沉珞安一起喝杯红酒。 决裂那天他打开他连结婚都不曾打开的珍藏,选在那天,绝非是好的时间点,大概是怕以后再无机会。 后来梁嘉澍一个人把整瓶酒喝完,像喝水一样,品都不品,实在浪费。 离婚半个月,除了工作,梁嘉澍的生活像是被打乱了节奏。 不用安排下班后是回家,还是来这里享受片刻的欢愉,不用想沉珞安此时此刻是睡了,还是替他留了盏灯在等他。 想当然,后者是不可能的。 结婚一年多,沉珞安从未等过他,他也不曾要求过。 梁嘉澍自认对她很好,有最大的自由,有他最大信用额度的卡,虽然她收了,却没刷,直到他们离婚前的几个月。 有包,有香水,有鞋子,和一张电影票。 没有婆媳关系,没有要操心的家务事,最后连衣服也不给他洗了。 琐碎小事梁嘉澍其实都无所谓。他娶沉珞安,最初目的也仅仅是想给他爸安心。 梁嘉澍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他自小没妈,长大后谁问他,他都说他妈死了,村里的叔叔阿姨就在背后偷偷地笑。 他爸就是梁嘉澍的英雄。辛苦养他,养大了,他就想出去闯,不想要他爸再辛苦捕鱼卖鱼。 闯出来了,买了间房,他爸却不肯搬,执意叫他去娶个老婆生小孩。 这件事变成他爸的心愿,某回回家,他爸高兴酒喝多了,才说出怕梁嘉澍因为他妈的事有阴影所以不结婚的心声。 梁嘉澍确实不想结婚,阴影也确实存在。 人的心好似水中月,摸不透看不清,更难绑住一个人,与其浪费时间担心另一半会不会跑,这段婚姻牢不牢固,会持续多久,怎么维持,不如当个不婚主义逍遥自在。 把心放在工作,他相信,同样是付出,工作总不会背叛他。 沉珞安是梁嘉澍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没多久,梁嘉澍就和她求婚。 沉珞安不吵不闹,独立性强,又知情趣识大体,并不乏味,梁嘉澍当时认为,她是最适合他的人选。 求婚时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既然决定与她结婚,就想能走到最后,怎么着,他的命运都不愿意步入他爸的后尘。 婚后的生活,没有曾经想像中的差。 充满温情,简简单单。 梁嘉澍以为就是如此了,直到沉珞安意外怀孕又流产。 在一天之内,梁嘉澍被迫接受这两事。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消逝也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伤心,甚至直白不掩饰地说,更多的是侥幸,是劫后馀生,逃过一劫的感觉。 梁嘉澍肯结婚,也想过生小孩,可到后来他才发觉,是他一直在下意识的不要小孩。 流产后,梁嘉澍待沉珞安比平时贴心过一阵子,好弥补他生出不多的罪恶感。 沉珞安的状态如常,看不出她对失去的小孩有几分伤心。 梁嘉澍不敢猜,不想猜,只是每次都变得更加谨慎。 沉珞安问他,怎么不去手术结扎。梁嘉澍不是没有考虑过,在最后关头却又生出退意。 大概是他残存的大男子主义的尊严在作祟,不允许他去结扎断子孙。 即使他不要。 这理由听起来简直是冠冕堂皇又恶心虚伪,梁嘉澍没办法向沉珞安坦承。 再后来,沉珞安对他一天比一天的冷淡,亲密像是她必须遵守的任务,日子也越过越不是滋味。 梁嘉澍不是忠贞的人,他浪荡过,花心过,在沉珞安之前,女友不少。他回忆起过去的逍遥快活,终究是走上另外一条轨道寻刺激。 他心底明白不对,却又自我开脱,彷佛男人在外面养几个女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好用于调剂他的生活,维持婚姻平衡。 梁嘉澍喜欢苏轻禾,她年轻漂亮,爱玩爱撒娇不像会弹钢琴静静弹完一首曲子的女孩。 说苏清禾引起梁嘉澍的注意不过分,但仅仅如此。 真正吸引他的,是和苏轻禾聊天时,她总是用充满鲜活爱意的目光在看他。 梁嘉澍自问原因,才发现原来那正是沉珞安不曾给予的眼神。她的眼里,永远是清清冷冷,看不见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梁嘉澍开始故意露出马脚,试图在沉珞安身上寻找那些倾慕与爱,一点点的妒意,或者说使用身为他老婆该有的质问。 然而什么都没有。沉珞安只是敲打,敲打完了又继续若无其事。 梁嘉澍万万没料到的是,有天他寻找的那些东西,会在沉珞安双眼里看见。 发着光,带着笑,对着发出蓝光的手机萤幕。 那应该是梁嘉澍第一次对沉洛安生出占有欲。 沉珞安问他,是不是吃醋。后来梁嘉澍思索,是认为被背叛的怒意大于醋意,彷佛再一步,沉珞安就会是他那个跟人跑的妈,而他会是必须独自抚养被丢下的儿子的爸。 梁嘉澍尽力不去这么想,沉珞安不会背叛他,却控制不住两人之间越变越糟。 他的戒指不见了,回到苏轻禾这里找,仍是找不着。沉珞安发现后,隔天也摘下了。 梁嘉澍重新买一对,他戴上自己的,小点的那只孤伶伶的,躺在戒盒里。 再后来,陆晏舟的拳头,沉珞安要求的离婚,梁嘉澍都不得不去想,陆晏舟算什么东西,沉珞安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他,又算个什么。 沉洛安之于他,又算什么。 问沉珞安爱不爱他,他自己却无法回答。 人大地是这样,得到后,又想要更多。太过贪心的想要那些他不能给的,如今算是报应。 白首的承诺还在,只是人不在。 梁嘉澍对不起沉珞安,可叁个字他说不出口。 我爱你,比对不起简单容易。 我爱你,可以骗对方,也可以骗自己。 对不起很难,因为它代表着承认,承认错误往往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愧疚的心,骗的是自己,对受到伤害的人,其实没有太多意义。 伤在那,它愈合了,疤却在。 梁嘉澍已经没有兴致,方才对苏轻禾说话,彷佛只是一种自白。 他抽身离开,不带一丝温存和留恋。 隔日,梁嘉澍送了一瓶新的香水给苏轻禾。味道是店里最热销的,究竟是哪种,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再也不想闻见柑橘的味道。 梁嘉澍番外 梁嘉澍和他老婆离婚了。 苏轻禾听见这个消息时,赤裸地躺在梁嘉澍的身下,想着,他晾了她半个多月,今日一来,浑身酒气,直接粗暴地挤进来都有了解释。 刚刚结束一回,梁嘉澍无声埋在她的胸前,呼出温热的呼吸,却感觉到一片湿濡,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梁嘉澍永远把他老婆放在第一位。 电话打来必须马上接,无论他们是不是做到一半。时间多晚,他也会回家陪他老婆睡觉。 苏轻禾留过他,讨厌在激情后,连点温存的机会都没有,更讨厌事后的荒凉,像被抛弃一样。 她本来就是梁嘉澍可有可无的人,是他用钱换来的。 可是人总是犯贱,她缺钱要钱,还想要他的人他的心。 苏轻禾学钢琴,家里供不起她,她也执意要学,学校是她千辛万苦考上的,要她放弃,不可能。 艺术养人不易,更不愿意让打工占满时间,听学姊说起一个月赚几万块,比家教来的多几倍,不禁动起歪心思。 梁嘉澍是在包养网上遇见的。那个网站聚集许多男人女人,金主年龄上到下,怪癖无奇不有,钱权一把抓,长相凭运气,肯出的价格也有高有低。 在网上安全有专人把空,线下就得自己考量注意。 梁嘉澍是苏轻禾见过几个后,其中质量上佳的人。 身高肩宽,长相俊秀,身材保养得宜,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拥有成熟男人的气质。 苏轻禾大二,如他一般的人没见过,一见才知道,她没办法不痴迷于他。 梁嘉澍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套房,小区很普通,多是上班族,几乎遇不到学校同学。 他偶尔来这里,跟她吃顿饭,上床,然后离开。没来的时候,帐户上的钱也不会少,每个月准时打过来。 忘记梁嘉澍从什么时后开始,来找她的次数变得频繁,和她一起逛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带她去度周末,还答应她去看她的演出。 梁嘉澍那天送了她一束花,粉色的百合,以及粉色的满天星。 苏轻禾查了花语,两种花都代表着爱,用来送给情人。 是初恋的滋味。 苏轻禾问他知不知道花语,他说他不知道,只觉得像她,就让店员给包了起来。 苏轻禾有些失落,但至少是想着她的。 也许是因为那束花,苏轻禾不知不觉开始恃宠而骄,趁他睡觉时,偷偷摘下他碍眼的婚指,冲进马桶。 当他没来或是回家后,总要故意传几张性感照,甚至自己弄出水的照片给他发去。 梁嘉澍跟她聊骚,又制止她这个行为,说网路不安全。苏清禾经常觉得他是个伪君子,但她还是喜欢。 她不知道梁嘉澍究竟是为什么离婚,是和他老婆感情不合,或是发现她的存在。 两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嘉澍不会再和她做完后着急回家。 苏轻禾身上喷了梁嘉澍陪她逛街时送她的香水,她喜欢柑橘的味道,更爱是梁嘉澍送她的。 胸前的人缓缓移动到她颈间深深吸气,清新的味道瞬间占满嗅觉,一下子赶散他不多的酒意。 梁嘉澍酒喝的虽多,却很清醒,想起沉珞安不喜欢这个味道,好像说是某个牌子的清洁剂。 他默默起身,紧紧抿住唇,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是让苏清禾换掉,还是让她继续喷下去。 不过换不换好像没有意义了,沉珞安再也闻不到,他想赌气也没有用,气的只是他自己。 苏轻禾见他有意离开,问他要不要喝点红酒,梁嘉澍摇摇头。 他教过苏轻禾如何品酒,就像曾经教过沉珞安那样。 苏轻禾酒量不好,一点点就醉,但是认真,而且带着仰慕,教她的成就感很大。如今相较起来,他偏爱教沉珞安,她不多话,不会有好多的问题,只会静静地听他讲解,然后安静的照他教的做。 那才是红酒的氛围,静静地享受。梁嘉澍想再和沉珞安一起喝杯红酒。 决裂那天他打开他连结婚都不曾打开的珍藏,选在那天,绝非是好的时间点,大概是怕以后再无机会。 后来梁嘉澍一个人把整瓶酒喝完,像喝水一样,品都不品,实在浪费。 离婚半个月,除了工作,梁嘉澍的生活像是被打乱了节奏。 不用安排下班后是回家,还是来这里享受片刻的欢愉,不用想沉珞安此时此刻是睡了,还是替他留了盏灯在等他。 想当然,后者是不可能的。 结婚一年多,沉珞安从未等过他,他也不曾要求过。 梁嘉澍自认对她很好,有最大的自由,有他最大信用额度的卡,虽然她收了,却没刷,直到他们离婚前的几个月。 有包,有香水,有鞋子,和一张电影票。 没有婆媳关系,没有要操心的家务事,最后连衣服也不给他洗了。 琐碎小事梁嘉澍其实都无所谓。他娶沉珞安,最初目的也仅仅是想给他爸安心。 梁嘉澍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他自小没妈,长大后谁问他,他都说他妈死了,村里的叔叔阿姨就在背后偷偷地笑。 他爸就是梁嘉澍的英雄。辛苦养他,养大了,他就想出去闯,不想要他爸再辛苦捕鱼卖鱼。 闯出来了,买了间房,他爸却不肯搬,执意叫他去娶个老婆生小孩。 这件事变成他爸的心愿,某回回家,他爸高兴酒喝多了,才说出怕梁嘉澍因为他妈的事有阴影所以不结婚的心声。 梁嘉澍确实不想结婚,阴影也确实存在。 人的心好似水中月,摸不透看不清,更难绑住一个人,与其浪费时间担心另一半会不会跑,这段婚姻牢不牢固,会持续多久,怎么维持,不如当个不婚主义逍遥自在。 把心放在工作,他相信,同样是付出,工作总不会背叛他。 沉珞安是梁嘉澍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没多久,梁嘉澍就和她求婚。 沉珞安不吵不闹,独立性强,又知情趣识大体,并不乏味,梁嘉澍当时认为,她是最适合他的人选。 求婚时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既然决定与她结婚,就想能走到最后,怎么着,他的命运都不愿意步入他爸的后尘。 婚后的生活,没有曾经想像中的差。 充满温情,简简单单。 梁嘉澍以为就是如此了,直到沉珞安意外怀孕又流产。 在一天之内,梁嘉澍被迫接受这两事。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消逝也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伤心,甚至直白不掩饰地说,更多的是侥幸,是劫后馀生,逃过一劫的感觉。 梁嘉澍肯结婚,也想过生小孩,可到后来他才发觉,是他一直在下意识的不要小孩。 流产后,梁嘉澍待沉珞安比平时贴心过一阵子,好弥补他生出不多的罪恶感。 沉珞安的状态如常,看不出她对失去的小孩有几分伤心。 梁嘉澍不敢猜,不想猜,只是每次都变得更加谨慎。 沉珞安问他,怎么不去手术结扎。梁嘉澍不是没有考虑过,在最后关头却又生出退意。 大概是他残存的大男子主义的尊严在作祟,不允许他去结扎断子孙。 即使他不要。 这理由听起来简直是冠冕堂皇又恶心虚伪,梁嘉澍没办法向沉珞安坦承。 再后来,沉珞安对他一天比一天的冷淡,亲密像是她必须遵守的任务,日子也越过越不是滋味。 梁嘉澍不是忠贞的人,他浪荡过,花心过,在沉珞安之前,女友不少。他回忆起过去的逍遥快活,终究是走上另外一条轨道寻刺激。 他心底明白不对,却又自我开脱,彷佛男人在外面养几个女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好用于调剂他的生活,维持婚姻平衡。 梁嘉澍喜欢苏轻禾,她年轻漂亮,爱玩爱撒娇不像会弹钢琴静静弹完一首曲子的女孩。 说苏清禾引起梁嘉澍的注意不过分,但仅仅如此。 真正吸引他的,是和苏轻禾聊天时,她总是用充满鲜活爱意的目光在看他。 梁嘉澍自问原因,才发现原来那正是沉珞安不曾给予的眼神。她的眼里,永远是清清冷冷,看不见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梁嘉澍开始故意露出马脚,试图在沉珞安身上寻找那些倾慕与爱,一点点的妒意,或者说使用身为他老婆该有的质问。 然而什么都没有。沉珞安只是敲打,敲打完了又继续若无其事。 梁嘉澍万万没料到的是,有天他寻找的那些东西,会在沉珞安双眼里看见。 发着光,带着笑,对着发出蓝光的手机萤幕。 那应该是梁嘉澍第一次对沉洛安生出占有欲。 沉珞安问他,是不是吃醋。后来梁嘉澍思索,是认为被背叛的怒意大于醋意,彷佛再一步,沉珞安就会是他那个跟人跑的妈,而他会是必须独自抚养被丢下的儿子的爸。 梁嘉澍尽力不去这么想,沉珞安不会背叛他,却控制不住两人之间越变越糟。 他的戒指不见了,回到苏轻禾这里找,仍是找不着。沉珞安发现后,隔天也摘下了。 梁嘉澍重新买一对,他戴上自己的,小点的那只孤伶伶的,躺在戒盒里。 再后来,陆晏舟的拳头,沉珞安要求的离婚,梁嘉澍都不得不去想,陆晏舟算什么东西,沉珞安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他,又算个什么。 沉洛安之于他,又算什么。 问沉珞安爱不爱他,他自己却无法回答。 人大地是这样,得到后,又想要更多。太过贪心的想要那些他不能给的,如今算是报应。 白首的承诺还在,只是人不在。 梁嘉澍对不起沉珞安,可叁个字他说不出口。 我爱你,比对不起简单容易。 我爱你,可以骗对方,也可以骗自己。 对不起很难,因为它代表着承认,承认错误往往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愧疚的心,骗的是自己,对受到伤害的人,其实没有太多意义。 伤在那,它愈合了,疤却在。 梁嘉澍已经没有兴致,方才对苏轻禾说话,彷佛只是一种自白。 他抽身离开,不带一丝温存和留恋。 隔日,梁嘉澍送了一瓶新的香水给苏轻禾。味道是店里最热销的,究竟是哪种,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再也不想闻见柑橘的味道。 梁嘉澍番外 梁嘉澍和他老婆离婚了。 苏轻禾听见这个消息时,赤裸地躺在梁嘉澍的身下,想着,他晾了她半个多月,今日一来,浑身酒气,直接粗暴地挤进来都有了解释。 刚刚结束一回,梁嘉澍无声埋在她的胸前,呼出温热的呼吸,却感觉到一片湿濡,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梁嘉澍永远把他老婆放在第一位。 电话打来必须马上接,无论他们是不是做到一半。时间多晚,他也会回家陪他老婆睡觉。 苏轻禾留过他,讨厌在激情后,连点温存的机会都没有,更讨厌事后的荒凉,像被抛弃一样。 她本来就是梁嘉澍可有可无的人,是他用钱换来的。 可是人总是犯贱,她缺钱要钱,还想要他的人他的心。 苏轻禾学钢琴,家里供不起她,她也执意要学,学校是她千辛万苦考上的,要她放弃,不可能。 艺术养人不易,更不愿意让打工占满时间,听学姊说起一个月赚几万块,比家教来的多几倍,不禁动起歪心思。 梁嘉澍是在包养网上遇见的。那个网站聚集许多男人女人,金主年龄上到下,怪癖无奇不有,钱权一把抓,长相凭运气,肯出的价格也有高有低。 在网上安全有专人把空,线下就得自己考量注意。 梁嘉澍是苏轻禾见过几个后,其中质量上佳的人。 身高肩宽,长相俊秀,身材保养得宜,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拥有成熟男人的气质。 苏轻禾大二,如他一般的人没见过,一见才知道,她没办法不痴迷于他。 梁嘉澍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套房,小区很普通,多是上班族,几乎遇不到学校同学。 他偶尔来这里,跟她吃顿饭,上床,然后离开。没来的时候,帐户上的钱也不会少,每个月准时打过来。 忘记梁嘉澍从什么时后开始,来找她的次数变得频繁,和她一起逛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带她去度周末,还答应她去看她的演出。 梁嘉澍那天送了她一束花,粉色的百合,以及粉色的满天星。 苏轻禾查了花语,两种花都代表着爱,用来送给情人。 是初恋的滋味。 苏轻禾问他知不知道花语,他说他不知道,只觉得像她,就让店员给包了起来。 苏轻禾有些失落,但至少是想着她的。 也许是因为那束花,苏轻禾不知不觉开始恃宠而骄,趁他睡觉时,偷偷摘下他碍眼的婚指,冲进马桶。 当他没来或是回家后,总要故意传几张性感照,甚至自己弄出水的照片给他发去。 梁嘉澍跟她聊骚,又制止她这个行为,说网路不安全。苏清禾经常觉得他是个伪君子,但她还是喜欢。 她不知道梁嘉澍究竟是为什么离婚,是和他老婆感情不合,或是发现她的存在。 两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嘉澍不会再和她做完后着急回家。 苏轻禾身上喷了梁嘉澍陪她逛街时送她的香水,她喜欢柑橘的味道,更爱是梁嘉澍送她的。 胸前的人缓缓移动到她颈间深深吸气,清新的味道瞬间占满嗅觉,一下子赶散他不多的酒意。 梁嘉澍酒喝的虽多,却很清醒,想起沉珞安不喜欢这个味道,好像说是某个牌子的清洁剂。 他默默起身,紧紧抿住唇,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是让苏清禾换掉,还是让她继续喷下去。 不过换不换好像没有意义了,沉珞安再也闻不到,他想赌气也没有用,气的只是他自己。 苏轻禾见他有意离开,问他要不要喝点红酒,梁嘉澍摇摇头。 他教过苏轻禾如何品酒,就像曾经教过沉珞安那样。 苏轻禾酒量不好,一点点就醉,但是认真,而且带着仰慕,教她的成就感很大。如今相较起来,他偏爱教沉珞安,她不多话,不会有好多的问题,只会静静地听他讲解,然后安静的照他教的做。 那才是红酒的氛围,静静地享受。梁嘉澍想再和沉珞安一起喝杯红酒。 决裂那天他打开他连结婚都不曾打开的珍藏,选在那天,绝非是好的时间点,大概是怕以后再无机会。 后来梁嘉澍一个人把整瓶酒喝完,像喝水一样,品都不品,实在浪费。 离婚半个月,除了工作,梁嘉澍的生活像是被打乱了节奏。 不用安排下班后是回家,还是来这里享受片刻的欢愉,不用想沉珞安此时此刻是睡了,还是替他留了盏灯在等他。 想当然,后者是不可能的。 结婚一年多,沉珞安从未等过他,他也不曾要求过。 梁嘉澍自认对她很好,有最大的自由,有他最大信用额度的卡,虽然她收了,却没刷,直到他们离婚前的几个月。 有包,有香水,有鞋子,和一张电影票。 没有婆媳关系,没有要操心的家务事,最后连衣服也不给他洗了。 琐碎小事梁嘉澍其实都无所谓。他娶沉珞安,最初目的也仅仅是想给他爸安心。 梁嘉澍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他自小没妈,长大后谁问他,他都说他妈死了,村里的叔叔阿姨就在背后偷偷地笑。 他爸就是梁嘉澍的英雄。辛苦养他,养大了,他就想出去闯,不想要他爸再辛苦捕鱼卖鱼。 闯出来了,买了间房,他爸却不肯搬,执意叫他去娶个老婆生小孩。 这件事变成他爸的心愿,某回回家,他爸高兴酒喝多了,才说出怕梁嘉澍因为他妈的事有阴影所以不结婚的心声。 梁嘉澍确实不想结婚,阴影也确实存在。 人的心好似水中月,摸不透看不清,更难绑住一个人,与其浪费时间担心另一半会不会跑,这段婚姻牢不牢固,会持续多久,怎么维持,不如当个不婚主义逍遥自在。 把心放在工作,他相信,同样是付出,工作总不会背叛他。 沉珞安是梁嘉澍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没多久,梁嘉澍就和她求婚。 沉珞安不吵不闹,独立性强,又知情趣识大体,并不乏味,梁嘉澍当时认为,她是最适合他的人选。 求婚时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既然决定与她结婚,就想能走到最后,怎么着,他的命运都不愿意步入他爸的后尘。 婚后的生活,没有曾经想像中的差。 充满温情,简简单单。 梁嘉澍以为就是如此了,直到沉珞安意外怀孕又流产。 在一天之内,梁嘉澍被迫接受这两事。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消逝也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伤心,甚至直白不掩饰地说,更多的是侥幸,是劫后馀生,逃过一劫的感觉。 梁嘉澍肯结婚,也想过生小孩,可到后来他才发觉,是他一直在下意识的不要小孩。 流产后,梁嘉澍待沉珞安比平时贴心过一阵子,好弥补他生出不多的罪恶感。 沉珞安的状态如常,看不出她对失去的小孩有几分伤心。 梁嘉澍不敢猜,不想猜,只是每次都变得更加谨慎。 沉珞安问他,怎么不去手术结扎。梁嘉澍不是没有考虑过,在最后关头却又生出退意。 大概是他残存的大男子主义的尊严在作祟,不允许他去结扎断子孙。 即使他不要。 这理由听起来简直是冠冕堂皇又恶心虚伪,梁嘉澍没办法向沉珞安坦承。 再后来,沉珞安对他一天比一天的冷淡,亲密像是她必须遵守的任务,日子也越过越不是滋味。 梁嘉澍不是忠贞的人,他浪荡过,花心过,在沉珞安之前,女友不少。他回忆起过去的逍遥快活,终究是走上另外一条轨道寻刺激。 他心底明白不对,却又自我开脱,彷佛男人在外面养几个女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好用于调剂他的生活,维持婚姻平衡。 梁嘉澍喜欢苏轻禾,她年轻漂亮,爱玩爱撒娇不像会弹钢琴静静弹完一首曲子的女孩。 说苏清禾引起梁嘉澍的注意不过分,但仅仅如此。 真正吸引他的,是和苏轻禾聊天时,她总是用充满鲜活爱意的目光在看他。 梁嘉澍自问原因,才发现原来那正是沉珞安不曾给予的眼神。她的眼里,永远是清清冷冷,看不见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梁嘉澍开始故意露出马脚,试图在沉珞安身上寻找那些倾慕与爱,一点点的妒意,或者说使用身为他老婆该有的质问。 然而什么都没有。沉珞安只是敲打,敲打完了又继续若无其事。 梁嘉澍万万没料到的是,有天他寻找的那些东西,会在沉珞安双眼里看见。 发着光,带着笑,对着发出蓝光的手机萤幕。 那应该是梁嘉澍第一次对沉洛安生出占有欲。 沉珞安问他,是不是吃醋。后来梁嘉澍思索,是认为被背叛的怒意大于醋意,彷佛再一步,沉珞安就会是他那个跟人跑的妈,而他会是必须独自抚养被丢下的儿子的爸。 梁嘉澍尽力不去这么想,沉珞安不会背叛他,却控制不住两人之间越变越糟。 他的戒指不见了,回到苏轻禾这里找,仍是找不着。沉珞安发现后,隔天也摘下了。 梁嘉澍重新买一对,他戴上自己的,小点的那只孤伶伶的,躺在戒盒里。 再后来,陆晏舟的拳头,沉珞安要求的离婚,梁嘉澍都不得不去想,陆晏舟算什么东西,沉珞安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他,又算个什么。 沉洛安之于他,又算什么。 问沉珞安爱不爱他,他自己却无法回答。 人大地是这样,得到后,又想要更多。太过贪心的想要那些他不能给的,如今算是报应。 白首的承诺还在,只是人不在。 梁嘉澍对不起沉珞安,可叁个字他说不出口。 我爱你,比对不起简单容易。 我爱你,可以骗对方,也可以骗自己。 对不起很难,因为它代表着承认,承认错误往往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愧疚的心,骗的是自己,对受到伤害的人,其实没有太多意义。 伤在那,它愈合了,疤却在。 梁嘉澍已经没有兴致,方才对苏轻禾说话,彷佛只是一种自白。 他抽身离开,不带一丝温存和留恋。 隔日,梁嘉澍送了一瓶新的香水给苏轻禾。味道是店里最热销的,究竟是哪种,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再也不想闻见柑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