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听风 (伪骨科 1v1)》 车祸 2000年5月7日,江听风的父母江哲、苏沫在结束五一小长假外出旅行计划回程的高速路上突然遭遇一场严重车祸。 当救援人员赶到时,翻滚一周半冲入对面车道的黑色丰田后座上,年仅四岁的江听风被母亲苏沫俯身紧紧护在怀里,经一辆货车剧烈撞击而凹陷的车身完全挤压了他们一家人所能容身的空间。 江哲一头鲜血,向来有力的身躯颓如一滩烂肉,垂着头早已经没了呼吸,苏沫的身上布满破裂后四散的玻璃,一块长达三厘米的玻璃斜插入喉,鲜血流满前襟,而她生前以本能护住的江听风,右腿被猛然压下的车门生生折断。 当晚,抢救现场目睹了一切的人,无人不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所震撼。 十分钟后,死者身份被确认,警戒线外围上一群记者,当天报道此次车祸的新闻上赫然写着一串令人窥得事故发生原因的标题:白城市西连区公安局局长江哲遇害身亡,肇事者系三月前入狱毒贩之子。 这场车祸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 江听风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事发一周后,五月,正直白城夏季最炎热的时候,空调呼呼吹着,江听风倒是并未觉得热。 长时间卧床,令刚醒的他一时无法驱使自己的身体立刻坐起。 待昏迷前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清晰,他才再一次体会到了刻骨一般的疼痛。 眼泪流过他稚嫩的脸颊,江听风侧身杵着床坐起,年幼的孩子慌乱地叫:“爸爸,妈妈!” 空荡的病房有回音。 目光投向紧闭的病房门,江听风慌张掀开被子伸腿下床,准备往门外去,下一秒,他“噗通”一声坠到床边。 右腿大腿中部剧烈的疼痛令他额头上顿时涌出密汗,踩空的错觉导致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腿已不再完整,他因无法承受的疼痛缓缓回头察看自己的伤势,才惊觉自己的右腿已无影无踪,病号服下裤腿里有一段空荡荡的干瘪。 江听风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不可置信地拉起裤腿,亲眼看见他大腿中部被纱布包裹严密,右腿成了一条丑陋到可怖的残肢。 他的惊叫和哭喊引来了护士,同时冲进来的还有一群扛着摄影器材的记者,相机的咔嚓声混杂着江听风的尖叫,他剧烈的反抗使得一个护士完全无法招架,奋力劝阻记者退出病房的剩下两个护士不再负隅顽抗,转身去顾江听风,几人合力将发了疯的江听风重新按回病床上,主治医生赶来,怒斥那堆无良记者,将人全都赶出病房,回头立马给江听风打了一剂镇定剂。 病房里重归平静,几个护士满头是汗,望着病床上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右腿,从今以后只能借助轮椅过一辈子的孩子发出声声叹息。 “好人没有好报啊,江局长一生惩恶扬善,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孩子也残疾了,这孩子真可怜啊!这样的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腿,该怎么活?” “别说了,别让他听到。”江听风的主治医生擦了脸上的汗,看向江听风的眼神里不免充满怜悯,“你们密切关注这孩子的状态,让他再睡一会儿,他醒了先安抚他的情绪,还有,及时告诉我一声。” “好的,孟医生。” 孟医生嘱咐完,转身走到门口,看到门外黑压压一片记者,脸上冒黑线,他冷着脸走出去,赶人道:“快走快走!全挤在这里干什么?” 赶走了乌泱泱一群人,孟医生回到诊室门口,见到了前几天联系过他,准备把江听风接走的沉牧年。 沉牧年,沉氏集团董事长,在白城金融界呼风唤雨的商业巨鳄。 “孟医生,你好。”沉牧年以生意人常规的打招呼方式向孟医生伸出右手,“我上月飞到国外处理一些棘手的生意,今天早晨才刚回到国内,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听风,实在感谢,往后你有任何麻烦,沉某人定全力相助。” 车祸发生以来,沉牧年为了江听风对他一直如此客气,电话里如此,如今见了面更是如此,想必沉牧年与江家关系着实不浅,孟仁不敢邀功,只说:“照顾病患,是我身为医生的分内事。” 沉牧年脸上露笑,看起来却有着商人的机警,他转而夸道:“孟医生医者仁心,又怎么会在意我这点小恩小惠,都怪我唐突了,你别在意。” 孟仁也跟着笑了笑,这沉氏集团沉牧年出手,又怎么可能会只是小恩小惠? “不在意。”他故作镇定。 沉牧年看了看表,冷静道:“孟医生,这孩子我现在就得带走。” “可他才刚睡下,况且他腿上并未稳定,若是随意移动,导致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腿部伤口恶化……” “劳烦孟医生上心,只是我请来的几位骨科专家还在门口等着为听风治腿,听风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沉听风的表情已有些严肃。 孟仁身子一僵,沉牧年的言下之意,难不成是在怪他做下了替江听风截肢的决定?可当时江听风的腿伤得太重,并不具备接上的条件,并且当时情况危急,就算沉牧年请来的人真有能力保住江听风的腿,江听风也根本来不及等,替江听风截肢,先保住江听风的命,已是他当时能力所及之内做的最优的选择。 担心沉牧年责怪,孟仁不敢再多阻拦,立马签了出院证明。 沉牧年离开诊室,走廊上,秘书从他手里接过出院证明,然后将手机里的视频在沉牧年眼前播放,视频里江听风痛苦的尖叫声几乎要穿透耳膜。 “这些视频是谁拍的?”沉牧年不怒自威,语气虽平,眼神中却满是狠戾,“该怎么办,你应该清楚。” 秘书心领神会,道:“是。” 半小时后,所有视频齐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开新文!求珠珠评论!感谢感谢木马木马! 明月 “听风哥哥!”沉明月摘下鼻梁上那副洋气墨镜,踏着高跟鞋哒哒哒奔到刚被管家推到一楼的沉听风跟前,蹲下仰着头看向江听风,“明月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冽,他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叉置于腿上,一双眼睛深邃,凝目望着久别六年之久的沉明月,语气满是宠溺。 沉明月五官精致小巧,如今化了浓妆,不同于六年前那清纯无邪的模样,竟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妩媚。 “你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怎么都不和爸爸妈妈来接我?我生气了!” 沉明月眯了眯眼,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明月,怎么一个人在外生活那么久,还没长大,总耍小孩儿脾气,我和你爸去接你还不够,非得麻烦你听风哥哥也跑一趟才行?” 余瑶和沉牧年坐在沙发上,望着这兄妹两人亲密无间的一幕,心中多有触动。 两个孩子从小就爱黏在一块儿,虽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比一般兄妹还要亲上许多。 江听风替沉明月解围,道:“妈,我没去,明月是该怪我。” “你就宠她吧,这孩子都被宠坏了。”余瑶虽口中责怪,脸上却满是笑意。 江听风很久没见到沉明月耍小脾气的模样了,六年,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真怀念啊,沉明月蹲在他身前,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他面对沉明月,认真道:“我腿不方便,非要去接你的话,还得麻烦爸妈多照顾一个,是哥哥没用,连去接你这样寻常的事都没办法轻易做到。” 江听风的这条腿,令他吃了多少苦,可江听风从未自卑过,只有在面对沉明月的时候,他才会因为这条腿而感到无奈,从心底里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身体健全的人。 坐着这把轮椅,他连独自去接沉明月的能力都没有。 话音刚落,江听风的表情变得黯然。 沉明月被他的话戳得心中酸涩,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江听风的手,“听风哥哥,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有非要你来接我的意思。” 不过是分开六年而已,自己说话竟忘了顾忌听风哥哥的残腿,许是太久没见他,自己情绪太激动导致,这莫名的情愫,时隔多年,竟还如此清晰。 江听风对她淡淡地笑,表面上一副平静的样子,道:“我知道。” “听风哥。” 沉明月看向身后男人。 低哑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江听风下意识地将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回冷冰冰的表情望向顾司越。 他淡淡道:“嗯。” 江听风本连看顾司越一眼都不愿,答应他也只不过是顾及沉明月的面子。 顾司越是沉家资助的一个贫困生,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白城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完成本科学业后被沉家人送出国继续深造,直到那时,沉家人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被这小子拐走了芳心。 当年沉明月决意追随顾司越出国念书,沉家人刚开始是不同意的。 后来沉明月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令江听风于心不忍,助她开解父母,同意她出国。 可谁知顾司越深造完后生了留在国外发展的心思,沉明月对他死心塌地,又陪着他在国外多待了几年,直到半年前顾司越事业发展不顺有意回国,江听风才得以再见沉明月。 这六年,他的明月一心一意照亮了别人,便只能将他遗留在过去了。 这六年来,见不到沉明月的每一天,江听风都在为当初的心软后悔。 他对顾司越说话的语气不免冷硬,“这么多年没回来,不先去见见自己的父母,怎么跑到沉家来了?” 刚见面就发难? 顾司越表情管理得当:“听风哥,劳你挂念我父母,我把明月送回来就会去看他们。” 他这话接得没法挑刺,江听风淡淡“嗯”了一声便看向沉明月,那傻丫头果然在为顾司越对她那么重视而一脸感动。 “司越,你对可我真好。” 这算什么好?顾司越只不过是会些花言巧语,在你面前装相,实际上却背着你搞其他女人。 江听风目色深幽,如鲠在喉,可他却不能对沉明月说:“我这六年都雇了人保护你,同时监视顾司越,顾司越每周都会在你外出的时候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在你睡过的床上和别的女人做下流事,他配不上你。” 偷窥 吃过晚饭,顾司越回家一趟后又在凌晨抵达沉家,沉明月悄悄给他留了门。 他径直乘电梯到达三楼沉明月门口,瞧见江听风正和沉明月在房门口互道晚安。 江听风率先发现了他,侧目睨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推着轮椅走过,进入电梯,按下二楼按钮,从缓缓关闭的电梯门空隙中看到沉明月朝顾司越飞奔过去,陷入顾司越怀中,甜蜜蜜地娇嗔怪道:“怎么回来那么晚?” 江听风脸上并无表情,心却早已成了风中的纸屑,飘忽不定,一股无名的火在身体中横冲直撞,简直要将他心肝脾肺都捣碎。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江听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他深邃的双眼中布满阴霾,惨白的手掌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沉目颤抖着手按动三楼的按钮,几秒钟后加快速度推动轮椅重新冲回沉明月房门口。 他极力稳住急躁呼吸,抬手正要敲门,却忽然听到半掩的门内传来微喘。 沉明月微喘阵阵,房间内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晰地传入江听风耳中,他一怔,迟疑中收回手握紧了轮椅扶手。 微侧身子,江听风从半掩的门缝中看进去,目力所及,沉明月背靠墙壁,侧身面对着他,胸前的丰盈被顾司越握在手心,白腻乳肉从顾司越的指间溢出,一条腿被顾司越扛在手弯。 猴急的男人吻着沉明月朱唇的同时解着裤子的纽扣,一副蓄势待发的急切表情。 沉明月被吻得脸颊晕红,情欲将她浸得百媚千娇,微喘声声一刻不停地入了江听风的耳,直喘得江听风身前那物有抬头的趋势。 偷窥着沉明月房内的旖旎一幕,江听风目色已红得快要滴血。 顾司越正要解开裤子的那一秒,江听风立刻退开一步,隐在门后。 “咚咚咚。” 江听风重重敲响了沉明月的门。 他内心很慌乱,沉明月与顾司越同居六年,这种事或许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今日被他亲眼目睹,他才真正感到极度的恐慌和嫉妒,他江听风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度,不能做到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染指而无动于衷。 不止顾司越,江听风明白,不论沉明月被哪个男人这样碰,他都会恨得牙痒痒。 他故作镇定,语气如往日那般平静:“明月,我回了房间才想起来,我的腕表忘在了你房间,刚才解下洗手便忘了戴,你看你方不方便帮我找一下。” 门内一阵慌乱,江听风知道,他们停下来了。 沉明月被突然出现的江听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本能地推开了顾司越,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直将顾司越推得摔倒在地。 她慌忙伸出手要去扶,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万一江听风忽然推开并未关紧的门看到她这幅样子和顾司越待在一起…… 她伸出手又在电光火石之间收回了手,全然顾不上被她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顾司越,冲进卫生间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拿起洗手台上的手表跑到门口,蹲下对着江听风笑,打趣他道:“听风哥哥什么时候也和我一样丢三落四啦?” 江听风余光看到顾司越正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悦地拍屁股上的灰,他接过表捏在手里,盯着沉明月,淡淡道:“我不经常忘,偶尔罢了。” 沉明月努努嘴,笑说:“我刚回来第一天就碰上你的偶尔啊?” “是啊,好巧不巧,偏偏就被你给碰上了。”江听风抬了抬手中的腕表,语气淡淡,镇定自若,“要不然你帮我戴?下次我肯定就不会忘了。” 沉明月很开心地接过腕表,拉着江听风的手认认真真帮他戴好,葱白指节传递出暧昧的温度,相触的瞬间,江听风觉得手部被她碰到的地方,游过丝丝缕缕的麻意。 争吵 “江听风他是不是故意的?走都走了突然折返回来,他想干什么?!他就是看不得你和我好,看不得你喜欢我!故意跑来坏我们的好事!” 江听风走后,沉明月关上门又回到顾司越身边,顾司越正在气头上,说话几乎是用吼的,像是故意要让离开没多久的江听风听见。 “你别吼!”沉明月赶忙捂住他的嘴,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听风哥哥半点不是,她皱着细眉,脸上有愠色,“听风哥哥只是回来取表,你为什么要这样胡乱猜测他?你就是对他有恶意。” “我对他有恶意?我哪儿敢啊?你们一家子对他这个残废掏心掏肺,我算什么,我敢对他有恶意!” 沉明月再一次奋力推开他,本欲哄他的心思也彻底被浇灭了,“你不许说他是……是……” “我不过说的是实话而已,你又推我?”顾司越怒不可遏,“沉明月,你到底为什么对江听风这么在意?我问你,对你来说,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沉明月一怔,愣愣杵在原地,半晌,她才缓缓回神,郑重其事地回答:“对我来说,你和听风哥哥一样重要,你们两个都是我心里在意的人。” “谁要和一个残废一样重要!”顾司越彻底怒了。 沉明月刚才听他这样形容江听风就不开心,谁知顾司越好死不死又提一次,她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你这样说他。” 从江听风住进沉家的那一天起,她们一家人都很避讳残废这两个字。 沉明月还记得她小时候不懂事,在江听风住进沉家的那天直白地说他的腿好丑,当着江听风的面问沉牧年为什么要让一个残废做她的哥哥,江听风在听到那句话后阴鸷的表情,沉明月到现在都忘不了。 后来随着相处的日子久了,沉明月看到了江听风拖着残腿坚韧倔强的一面,她便再也不忍心在江听风面前说那些令江听风难受的话,别人说,她也要极力阻止。 “凭什么不能说?你们沉家人为了江听风避讳这个避讳那个,可我根本没有义务为了他讲话小心翼翼。” “就是不能说。”沉明月神色倔强,“如果你爱我,想和我结婚,以后就是不能说半点听风哥哥的坏话,他是我的家人。” 顾司越一忍再忍,为的并非沉明月,从始至终,他对沉明月不过是逢场作戏。 千金小姐沉明月,胸大无脑,自私娇气,脾气还差,对他控制欲极强,他能忍,只是因为看重和觊觎沉家未来会在他的事业上给予他的极大助力而已,而江听风在沉家的存在,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只要江听风在,他的好事总要遇上阻碍,比如半年前,他事业上受阻,需要一笔资金补上断掉的资金链维持公司运转,沉明月在他的哄骗下向沉牧年开口要钱,沉牧年本都快松口了,最后一刻却被江听风三言两语阻止。 他在国外输得一塌糊涂,腆着脸回来投靠沉家,多半是江听风的“功劳”,他哪能轻易原谅? 再者,江听风对沉明月有情,他身处其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个男人,他对沉明月利用居多爱意居少,可沉明月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家里天天有个男人盯着他的女人,他怎么能不恼怒?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被置于极其容易被戴上绿帽的尴尬处境。 但万幸,江听风是个残废,就算他对沉明月有意,拖着那个残缺的身体,也没有勇气敢对沉明月表明心意。 当年,也正是因为江听风是个残废,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把沉明月追到手了。 残了那条腿,江听风纵然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耽误沉家宝贝。 顾司越垂目一想,他在国外的事业算是中道崩阻了,他想东山再起,就得赶快把和沉明月的婚期定了,若能尽快把沉明月娶到手,未来的日子还不得一路顺风顺水? 他抬头看向一脸怒容的沉明月,忽然一转态度,起身把沉明月拥入怀里,哄道:“宝贝,是我错了,我就是兴头上突然被听风哥坏了事有些气恼,一时口无遮拦,你别怪我,我们继续好不好?难得你让我碰,你就宽恕我一次,继续行么?” 顾司越拉着沉明月的手往身下探,“我这儿还难受着呢,你帮我揉揉。” 沉明月就是再恋爱脑,顾司越刚才骂江听风时那副嘴脸也让她觉得恶心,她完全没了兴致,冷着脸抽回手,退开一步,说:“你今天去客房睡,自己解决吧,我不想继续了。” 她说完便一头栽进床里,扯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完全盖住,留顾司越孤零零站在床边原地石化。 只要一扯上江听风,沉明月对他的态度就总是不对劲儿,纵使那么多年,还是一样没有改变,沉明月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 旧情人 顾司越愤懑地走出沉家房门啐了一口,狠狠踢了一脚院子里跑到他脚边朝他示好的狗。 无辜的萨摩耶呜呜叫着,看着凶神恶煞的顾司越,夹着尾巴逃开,躲进了属于它的豪华狗窝。 顾司越一脸郁闷地走出大门,掏出手机拨通了六年前断开联系的老情人莫雪燕的电话。 “喂,宝贝儿,这些年在做什么呢?” “好你个顾司越,一走就是六年了无音讯,我还以为你死外边儿了呢!” “我回来了,今天有空吗?今夜你来陪我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我想你了,你来见我,咱们慢慢聊。” 莫雪燕大顾司越三岁,是顾司越的初恋,在沉家资助顾司越的时候,莫雪燕也在打工养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女友还当提款机,付出了不少精力和金钱。 要不是真喜欢这个男人,莫雪燕怎会这样无私付出?当年被丢下时她甚至没能得到一个理由,多年后的现在,顾司越重新联系她,她还是去赴约了。 白城市中心某高档酒店顶层,顾司越开门便将门口的莫雪燕捞进怀里,火急火燎地吻着上了床,莫雪燕一身精心打扮,修身套裙很快被脱光,假意推拒片刻就轻车熟路地跨坐到顾司越身上,没说任何废话,直接扶着那根硬物坐了上去。 “啊……好深,司越。”她声音柔媚,勾得顾司越心里着火般焦躁。 顾司越一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揉弄,握住她身前挺立丰盈,一个挺腰撞得莫雪燕软了腰。 “死鬼!”莫雪燕撒娇打他胸口,扭动着屁股动作起来。 顾司越享受着莫雪燕的主动,心里感慨万千,人还是旧的好,永远能做到随时随地在他想要的时候全心全意容纳他。 哪像沉明月,在这种事上永远假清高,遵守老一套,不允许婚前性行为,每次想碰她,都要他求个半天,即便同意,也是他照顾她的感受居多,最后还不许他进去。 对比之下,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莫雪燕这个女人对他才是真心真意,她还是像当年那样随叫随到,真是爱他爱到了毫无尊严的地步。 “你躺下,我来。”顾司越随她动作一会,将人弄得腿软,笑着,“累坏了我心疼。” 他说的话在莫雪燕听来全是真心,一时心里感动,回想起这些年和他没了联系,不免有些委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你一走就是六年,你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顾司越做到兴头上,起身把莫雪燕抱住,翻身把人压在身下,边操边哄,“好了好了,宝贝儿,别哭,你这么哭,我心里更愧疚了,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一辈子都陪着你。” 莫雪燕被哄得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男人,呜呜呻吟着,沉溺在他的花言巧语中。 与他相见,乘电梯至四十八层的短暂时间里,莫雪燕望着白城夜晚炫目灯光,心里止不住地想,纵使高楼万丈,只要能让顾司越回到她身边,同他一块跳下去死掉也甘愿。 沉家院子里的灯暗下来,一个身影出现在狗窝旁。 江听风伸出手,声音低沉暗哑,暗藏不可察觉的愠怒。 “远远,过来。” 远远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呜呜叫得更加委屈了,它抬着一只前脚走出狗窝靠近江听风,蹭着江听风的手心。 “疼吗?”江听风一双眼深邃,如不可测的深渊,语气带着阴森森的狠厉,“以后就不必再忍了。” 远远洪亮地“汪”了一声,好像真的听懂了江听风的话。 江听风笑笑,他摸了摸远远的脑袋,道:“好狗。” 对你好那是他应该做的 江听风挪着轮椅到了后院,远远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着,看他仰头望向一扇亮着光的窗户便坐下陪着。 远远似乎早已对江听风的行为司空见惯。 他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因为他看向的是沉明月的窗子。 那道熄灭的窗户时隔六年终于又一次亮起来,江听风的生命也终于和亮着光的窗户一样活了过来。 他感觉到心安。 沉明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埋在被子里半个小时,都快要透不过气,她慢悠悠起身打开窗户,伸了个舒展筋骨的懒腰,目光一垂,便和一双深邃的眼睛对上。 视线交汇,沉明月看到江听风的眼睛忽然亮起一丝惊奇的光点。 他好像已经等待了她很久很久。 江听风不会告诉忽然跃入他眼帘的沉明月,他刚才许下了第一千个愿望,想在今夜看到他的月亮。 没有沉明月在身边的六年里,这样的愿望他许过很多次,次次落空。 而这一次沉明月出现了,他终于如愿以偿。 “听风哥哥!”沉明月忽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跑到后院做什么?” 她笑起来真好看,天上那个货真价实的月亮都失去了全部光彩。 江听风伸手抚摸远远的脑袋,眼睛却紧紧盯着沉明月,道:“我听远远哼唧个不停,出来看看,正巧今夜我睡不着,就带它在院子里逛逛。” “它怎么啦?”沉明月忧心道。 江听风说:“我看它腿好像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下来看看。”沉明月急忙转身往楼下跑。 沉明月刚在后院露头,远远就狂摇着尾巴走过去,一瘸一拐。 “远远,远远你怎么啦?小可怜,我看看你的腿。”沉明月蹲下抬着远远的腿观察,远远便夹着尾巴呜呜叫得更加委屈。 沉明月抱住它,忙哄道:“乖乖宝宝,妈妈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哦。” 江听风看着她,听她这一句,忽然笑了一声,含笑道:“远远妈妈?” 沉明月看向江听风,一怔,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当年她和江听风从狗贩子手里救下远远,抱远远回沉家的时候,她才十多岁。 刚进门沉明月就对余瑶说以后自己是远远的妈妈,余瑶开玩笑地问她:“明月是远远的妈妈,那你听风哥哥是远远的什么呢?” 沉明月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听风哥哥当然是远远的爸爸啊。” “爸爸和妈妈是夫妻,你和听风哥哥是什么关系呀?”余瑶笑问她。 沉明月怀里抱着远远,认真说:“是哥哥和妹妹呀。” 余瑶笑了笑,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那你们就不能做远远的爸爸和妈妈喽,只能做远远的哥哥和姐姐。” 沉明月皱着细眉,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江听风,问:“听风哥哥,那你想做远远的哥哥吗?” 江听风看了看余瑶,然后与沉明月对视,沉默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好吧,那我就做远远的姐姐吧。”很失望的语气。 遥远的记忆如此清晰。 沉明月小时候不懂,这个年纪却懂了夫妻的真正含义,她当初失望的模样被江听风全看在了眼里,如今一想起,真是尴尬害羞得想就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把脸埋在远远脖子毛绒绒的软毛里,说:“不对不对,是姐姐,是远远的姐姐。” 江听风却一反常态,很不在意似的,笑说:“随意吧,你做妈妈远远肯定也是乐意的。” 他清风霁月的姿态,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那眼眸更加深邃,亮着星光,竟企图将沉明月彻底藏进他一个人的幽深瞳孔。 沉明月抬眸,总觉得她的听风哥哥看她的眼神多了些什么,但她猜不出,也不敢胡乱猜,她只明确地知道自己在看向他的一瞬间,心跳和十八岁那年盛夏一样漏了一拍,同样地,她还是不敢声张。 夜里微风徐徐,月明星稀。 沉明月站在江听风身后推着轮椅,远远陪他们慢悠悠地走着。 “明月,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怎样?” 江听风双手如往常一样交叉在身前,目光直直看向前方虚点。 沉明月道:“还好。” “他对你怎样?” 沉明月还是道:“还好。” 江听风笑道:“什么时候我们明月也有了这种凑合的态度了?才几年不见,居然变得这样善解人意,你这些年来对他这么宽容,他感受得到吗?” “听风哥哥,你又调侃我。”沉明月娇嗔一声,“我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哪还能和从前一样刁蛮任性?有些脾气收一收也是好的。而且,司越在国外创业那几年太辛苦,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要是还整天闹小脾气惹他烦心,那就太不成熟了。” 顾司越能得到沉明月的欢心已经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他还敢心烦? 江听风沉了声,“明月,你是沉家唯一的宝贝,娇纵些是被允许的,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听风哥哥,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吗?都要收起利爪来,生怕伤了对方。” “你就这样喜欢他。”江听风静静呼出一口郁结胸口的闷气,不动声色。 “听风哥哥,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啊,司越他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六年,他一直对我很好,虽然有时候会拌几句嘴,但他最终总是顺着我的,在国外那几年我们是有些累,但我只是陪着他,就觉得很开心了。这些年,我看过他所有的失意和得意,也就更明白他的出身给他的人生带来的桎梏,可他那样顽强上进,总是令我钦佩,我对他的喜欢,一开始也是从欣赏和钦佩开始的,司越是个有冲劲儿的人,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在某个行业有所建树,我会陪着他一直走下去,他也曾经对我说过,他的未来绝对不能缺少我,他也很喜欢我。” 沉明月说着说着,脸上有了浅浅红晕,她害羞一笑,便透着恋爱中小女人的娇羞。 “对你好那是他应该做的。”江听风默默道,“你值得所有人对你好。” 沉明月笑了笑,她停下脚步,绕至江听风身前蹲下,仰头看他,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扫过长睫,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里盈着碎光。 “听风哥哥,我回国前,已经同意了司越的求婚。” 这句话,对于此刻的江听风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早餐 昏暗的房间,腿上常年遮盖残腿的毯子被江听风奋力扯开,毯子被掷在一旁,他故意揭开伤疤一般拉起裤腿,残缺的右腿赤裸裸地彻底袒露眼前。 它在今夜无比地丑陋、恶心、和令人绝望。 江听风双手交叉至于双腿之间,回想起沉明月今夜和他说的那些话,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轮明月高悬暗夜天幕之上,他目光沉沉望向它,凄清月光无差别地洒落在他俊朗五官,勾勒出浓厚阴影。 那么多年了,他仍然无法接受自己的腿已经残缺的事实,江听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轮椅上略显孤寂的背影被月光拉长。 他感受着夜的寂静,心中不甘的声音却越发响亮。 倘若当年他不因这条腿而自卑放任沉明月爱上别人,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沉明月今日同他说这些话的原因,他心里门清,无非是沉明月心思通透,知晓他与顾司越之间和睦的假象,才这样暗示他不要对顾司越太过排斥。 可他此时此刻又如何能够做到? 他恨,恨自己的残腿,恨自己当初的蠢笨,竟那样愚蠢地将心爱的人狠心推向别人。 江听风一夜未眠。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沉明月房间时,沉明月被管家的敲门声唤醒。 “沉小姐,该起床吃早餐了。” 沉明月睁开惺忪双眼,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坐起,在床上呆坐着清醒了好一阵子才下床洗漱。 一身居家服慵懒却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刚吹干的及腰长发被她随意挽起,露出一节白皙脖颈,惹人遐思。 沉明月自然地坐到江听风身侧,道了早安便拿起餐具慢悠悠往嘴巴里塞东西。 时差还未倒过来的沉明月脑袋懵懵,吃早餐时机械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江听风瞧她一边冲瞌睡一边将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轻笑了一声。 “听风哥哥笑什么?”沉明月听到了,偏头看他,嘴巴嘟嘟咀嚼着满口的食物。 “像只往嘴里藏满食物的小松鼠。”江听风与她对视,含笑道。 江听风笑得很淡,却总有种莫名勾人心弦的魔力,叫沉明月的眼神怎么也移不开他微翘的唇角。 嘴唇看起来也好软,好欲。 江听风上辈子肯定是一只勾人的男狐狸,沉明月不禁想。 “怎么了?”她发怔时,江听风明亮双眼紧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的神情故意凑近一些,恰到好处的距离,那么近,又恰恰只是如同小时候那样自然的亲密而已。 江听风身上淡淡的冷衫味瞬息之间便席卷了她的理智,让她的思绪飘远,想起她十八岁那年躺在后花园秋千上那个不明不白的吻。 江听风的吻。 这忽然的靠近让沉明月彻底无法招架,心上一惊,手上的叉子便哐当掉到盘子里,同时咽下的食物阻了食道。 沉明月猛地扶住江听风的肩膀,使得两人分开一些距离,她俯下身难受地咳嗽,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耳尖却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江听风看出她的无措,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耳尖时双眸越发深邃,他抬起沉明月的小巧玲珑的下巴,低头温柔地将水喂到她嘴里。 “真是小孩子。”他眯起眼睛笑着,“吃东西还是这么容易噎到喉咙。” 沉明月泪眼婆娑,仰头望着江听风可怜兮兮地咕噜喝下半杯水才缓过劲儿来。 感受到江听风轻抚背脊温柔的力道,她回神后慢慢坐直身子躲开,眼神闪躲,道:“分明是听风哥哥刚才故意凑近吓我,我才噎到的,平时不会这样。” 江听风也收回了空无一物的手,若无其事地将双手抵在桌上重新拿起刀叉,偏头笑道:“是我错了,下次注意,快吃吧。” “哦。” 沉明月愣愣地看着他,江听风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害她噎到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淡然,明明有意害人心慌,却又如此有分寸地及时退开。 沉明月心里似乎有被猫尾巴扫了一下的痒意,可当她再定睛一看时,那惹人的小猫又踏着高冷的步伐转身走了。 她想,应当又是她想多了吧。 坏人 沉明月回家一月有余,顾司越便撺掇着沉明月将订婚的事提上日程,沉明月此时沉浸在顾司越甜言蜜语当中,对订婚的事表现得十分积极。 为在订婚宴当天拿出最好的状态,她整天不是在瑜伽馆就是在美容院,调整作息,饮食方面也极力控制,每天都十分自律。 她同父母说了订婚的事,沉牧年和余瑶并未多话,两个孩子恋爱多年,当初在千里之外的异国相互扶持,感情自然不必他们操心,顾司越又是他们资助长大,迄今为止是个有上进心有责任心的好孩子,方方面面也十分优秀,沉家夫妇将女儿托付于他也很是放心,如今两个孩子年龄合适,是该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沉牧年便打算在为沉明月举办的接风宴上向所有人宣布宝贝女儿择得良婿,不久后便要订婚的好消息。 接风宴当天,沉牧年邀请的不是商界巨鳄便是政界精英,当日便带着顾司越和沉明月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混个眼熟,顾司越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接风宴上左右逢源,在此等场合如鱼得水。 沉明月就不同了,她向来不擅这些,顶多能记得住名字,对得上人,父亲刚介绍完对方,她转头就记不清那人诸多头衔了,什么什么老总,什么什么副局,乱七八糟。 不多时她便乏了,踩着高跟鞋一直跟在父亲和顾司越身后,小腿早就酸胀不已,却只能继续强颜欢笑。 顾司越此时也顾不上她,父亲倒是瞧见她垫脚的小动作,伸了胳膊给她挽会儿。 “宝贝女儿,累了?”沉牧年低头在她耳边温柔问道。 沉明月摇摇头,看向顾司越,顾司越此时正和刚才父亲介绍的一位企业家相谈甚欢,沉明月弯起眼睛,“我不能拖他后腿。” 沉牧年欣慰地笑笑,“我的宝贝女儿,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 沉明月瞬间露出一副“当然了”的傲娇小表情,沉牧年拍拍她的手,宠溺道:“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夸不得,一夸就要上天了。” “爸!”沉明月扭捏地叫他。 沉牧年哈哈大笑,顾司越这时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到他们父女两人谈笑,与那企业家结束谈话,转身,“明月,你们笑什么呢?” 沉明月摇摇头,关心他,“没什么,司越,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顾司越含笑,瞧见沉明月挽着沉牧年,心下了然,伸手拉过沉明月,挽到自己胳膊上,“嗯,休息会儿吧。” 沉明月笑嘻嘻地挽紧他,一副小鸟依人的幸福样。 沉牧年看着他们,瞧顾司越对他宝贝女儿这样好,心里自然对顾司越这个女婿更是满意。 沉明月挽着顾司越坐到座位上,顾司越与她闲聊,言辞间无一刻不表现出兴奋,今日在接风宴上结识的人脉,若不是因为沉家,恐怕是他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看样子沉明月倒是司空见惯,她向来养尊处优,并不过问沉家生意上的事,沉家夫妇对这个女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能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能够支持自己的孩子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因此沉明月去学了从小热爱的美术,家里的生意,除了江听风,自然由她的另一半来掌管。 今夜沉明月也只对几个熟悉的叔叔阿姨寒暄过几句,顾司越便问沉明月这些人与沉家的渊源。 顾司越蠢蠢欲动,坐在这里陪着沉明月休息也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流连场上,沉明月回答了他问出的几个问题,便发现他越来越敷衍。 沉明月知道他今天心思不在她身上,顾司越有上进心,这种交际场上表现出这样勃勃的野心,并不值得置喙,顾司越也是想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 她让顾司越去陪父亲见人,顾司越想了想,看了看她,笑道:“不必,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否则父亲该说我顾此失彼了。” 沉明月笑笑,“怎么会?要是父亲怪你,你就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不就行了?” 顾司越听了她的话,假意犹豫,随后便心满意足地起身,吻她额头一下,便又朝那边去了。 彼时,江听风进入了宴会厅,他姗姗来迟,是因为沉家有个项目与政府对接突然出现问题,前几日由私人助理施认陪同赶到外地处理,昨夜的航班,今日凌晨才赶回白城来参加沉明月的接风宴。 江听风原本并不想参与沉家商业上的事儿,也是前几年才突然有此想法,一经提出,沉牧年满心欢喜,江听风知晓沉牧年早有此心,只不过他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便插手沉家生意。 当初沉牧年也并不是无脑将生意交给江听风打理的,考验自然是有,江听风一一应对自如。 短短五年,江听风在商界的称呼也由他人口中不屑的“那个残废”变成所有人的阿谀奉承,发自内心的畏惧和尊重。 他这几天并没有休息好,坐在轮椅上,在一众人中过,周身却没有一丝疲态,坐得板正,一身西服剪裁得体,肩膀平阔,他戴上了一架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神犀利睿智,扫过场上的人,很快锁定到角落里正往嘴巴里塞小蛋糕的沉明月。 她抿了抿小叉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在那里自顾自地品尝美味,场内的喧嚣,好像都与她无关。 江听风就喜欢她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她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不受任何影响,不受任何伤害,永远当沉家的小公主,当他的明月。 沉明月只敢浅浅尝一口,多的便不敢再吃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掉秤,为了穿礼服漂亮,必须忌口,她可不想到时候穿不上那几套精挑细选的礼服。 直到她突然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其中掺杂江听风的名字,她才惊讶抬头,一眼,江听风离她已经只几米距离了。 江听风正和沉牧年交谈,周围相较刚才围上来许多人,他目光穿过人群,定定落在沉明月身上。 沉明月看到他在笑,眼神在对她说他来了。 她傻傻地弯起眼睛,举起拿着叉子的手和他打招呼。 待那边结束,江听风第一时间来到沉明月身边。 “明月,我来晚了。”他说。 沉明月笑,“不算晚,听风哥哥,这些天处理那边的事儿累不累呀?” 江听风看着她摇头,道,“还好。” 只是每天都想见到你。 “怎么不问问我事情有没有处理好?”江听风笑问。 “听风哥哥出马,哪有不马到成功的?”沉明月俏皮道。 江听风被她逗笑,“这么信任我?我对自己都没那么大信心。” “当然啊,听风哥哥是明月的超人,从小就是,不管有什么问题,听风哥哥都能解决,反正在我心里,听风哥哥就是什么事儿都能做成。”沉明月特别替江听风自信。 江听风垂眼,一会儿才又抬眼看她,“有一件事,我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什么事儿啊?竟困难到连你都那么没有信心。”沉明月好奇地看着他,眼睛像琥珀一样干净漂亮,眼神纯真无邪。 江听风的目光锁定她,将她映在幽深眼瞳里。 从此刻开始,把你从顾司越身边抢回来,江听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若是她如今已经爱顾司越爱到无法自拔了,若是她已经确定了非顾司越不嫁了,他又能不能忍心,在明知会令她难过的情况下,还要让她认清爱了六年的顾司越的一切伪装。 他比谁都了解沉明月,知道这对沉明月来说是多么抽丝剥茧般痛苦的过程。 想要将她抢回自己身边,避免不了害她难过。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行。 如果她掉眼泪,他该怎么赎罪? 可他别无选择。 他对沉明月来说,向来是个坏人,从前是,如今更是。 我们扯平啦! 接风宴尾声,沉牧年宣布沉明月和顾司越订婚消息,江听风看着他的明月被人拥入怀中亲吻,一众祝贺声中,巨大耀眼的水晶灯下,她一袭红裙,妆容精致,羞红了脸,可爱得要命,江听风看着,一颗心坠了又坠,沉重得快要让他难以呼吸。 接风宴结束后,沉家人回到别墅,沉明月泡澡后准备上床躺着,又后知后觉有些口渴,便出了卧房往楼下去喝水。 她刚一开灯,一楼客厅突然出现人影,沉明月捂着胸口吓了一大跳,后退了半步,看清人,才抚摸着胸口嗔道“听风哥哥!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 江听风接风宴结束回到沉家,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怎么也睡不着,想找沉明月谈谈,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能说什么,言简意赅求她别和顾司越结婚,求她回头看看他吗?纵然他拉得下脸,沉明月又凭什么赏他这个脸呢?她今天和顾司越拥吻时是那样幸福。 这样是行不通的。 他的脸阴沉得难看,沉明月见江听风盯着她却半天不回她,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语气,忙走过去,手在空中挥成了急速旋转的风车,小心翼翼结巴道:“听风哥哥,我,我刚才不是在凶你,你别,别这个表情啊。” 江听风这才渐渐恢复表情管理,“我知道。” 他停顿一下,问:“明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突然下楼做什么?” 他声音低低的,莫名很是颓丧。 沉明月察觉得到听风哥哥情绪不对,“我洗完澡口渴,下楼喝点水。” 她实话实说,接着又问:“听风哥哥你呢?睡不着吗?怎么在客厅摸黑坐着发呆?” “嗯,睡不着。”江听风看着她,神情有些奇怪,眼睫低低垂着。 “你怎么了?”沉明月在他身前蹲下,仰头和他对视。 江听风看着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沉明月看不懂他眼睛里不可言说的挽留,也看不懂他眼中无意流出的悲伤。 她对感情问题向来迟钝,一旦开窍就是深陷,江听风至今难忘当年她被他刻意疏远后的情状。 倘若十八岁那年他不那么情不自禁在秋千上亲了熟睡中的她,恐怕沉明月永远不会对他追根问底,要他承认他也喜欢她。 他也不会因为自卑而慌乱地第一时间选择疏远,对她说那么多伤人的话推开她,而是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真心,不去考虑那些莫须有的耽误她的问题。 倘若……倘若……现在会怎样? 他的明月,会不会就是属于他的爱人了? “听风哥哥,你在想什么?” 沉明月担忧地低问,她最怕听风哥哥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习惯,听风哥哥刚进沉家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知是因为父母亲死在眼前自己还失去一条腿的巨大创伤,还是因为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他寡言少语,整日死气沉沉,什么都闷在心里,从来不肯和他们交流。 那些年她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让他和她说上一句话。 沉明月小时候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第一次见江听风,误以为江听风是自己父亲给她带回来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以为是父亲在外边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一时气急,说话伤人得厉害,尽挑人软肋上狠狠戳,娇滴滴的声音,傲娇地说江听风是个残废,说她才不要一个残废做自己的哥哥。 事后被父母拉进书房教育一顿,半小时后缩成个鹌鹑似的走出书房,看到的就是江听风孤零零待在原地,坐在轮椅上低垂着眼睫的模样。 小明月一点点挪步,心虚地靠近,第一次蹲在江听风面前,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杏眼,有点委屈又有点心疼,“对不起啊,听风哥哥,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儿……爸爸说我口无遮拦,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我现在特别欢迎你住进沉家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我罩着你。” “我以后就叫你,听风哥哥,好不好?” 她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声音又软又糯,道完歉表明态度以后就开始笑呵呵地撒娇卖萌,“听风哥哥,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呀?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花园,带你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在秘密花园里藏了好多零食,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哦,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爱不爱吃零食?糖果爱吃吗?巧克力呢?曲奇饼干呢?” 江听风始终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说烦了,还会偏过脸不看她。 沉明月就站起身围着他转,非要让他看她,非要他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执着得离谱。 她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突发奇想伸手去拉江听风的手。 这下,江听风却下意识地猛地收回手,收猛了,就像用力将人甩开的样子,沉明月摔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屁股都摔痛了。 她瘪着嘴巴看向他,要哭又不哭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神情傲娇,想骂又顿时忍住,沉明月刚才才听爸爸说过,受到过巨大创伤的人,很容易出现应激反应,一点点动静都可能会吓他一跳,江听风似乎并不乐意别人的靠近,一定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他太可怜了。 对待江听风,爸爸告诉她要拿出所有耐心。 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甩开她,沉明月虽也吓一跳,却只是拍拍屁股起身,对江听风并未有一句指责。 江听风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一下会害她摔倒,皱了皱眉,那张俊俏却稚嫩的脸有一瞬间的神情凝滞。 哪知下一秒,从地上拍拍屁股起来的小女孩便弯起眼睛,对他笑着说:“我骂了你一句,你害我摔了个屁股蹲,我们扯平啦!”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穿着亮晶晶小皮鞋的小脚丫一下子蹦到他眼前,她笑得特别好看,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像是一只小精灵,在他原本已经静止的世界里突然就出现,那一刻,江听风的胸腔里好像突然涌入了一股清甜的新鲜空气。 她用她软糯糯的稚嫩嗓音问他,“好不好呀?听风哥哥。” 江听风永远记得那一刻,他在车祸发生后第一次开口和人说话,一个简简单单的“嗯”,硬生生被她期待和迫切的眼神逼出来。 好像不回答她的话,就是天大的罪过。 过往 沉明月还记得,其实后来江听风话也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整天无话。 如果不是她煞费苦心逗他说,他能憋一整天。 有一次,她突然意识到江听风又是很久没说话了,便故意提醒阿姨别给江听风的餐食里放盐,餐桌上江听风尝了一口便皱了皱眉。 沉明月看到了,正期待着他问询,便见他犹豫了两秒就继续动叉子了。 她撅了撅嘴巴,伸手按住他的手,看向他说:“听风哥哥,你有没有尝出来阿姨忘放盐啦?” 江听风看她,轻点了一下头。 沉明月笑笑,“我的也是呀,你帮我问阿姨要一些盐好不好?” 江听风似乎面露难色,疑惑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自己要?” 在这个家里,他也就只和沉明月说过话。 沉明月卖萌: “我懒得起身,我想让你帮我要啊,你不愿意吗?” 江听风无奈,只好自己驾驭着轮椅去到了阿姨面前。 沉明月在后面看着,颇为满意地呵呵傻笑。 但当盐加进餐食里后,她就笑不出来了,江听风那份缺盐,她面前这一份可不缺,一加,便多余了,但当着江听风的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总不能说刚才是骗他的,否则以后他肯定不会信她了。 后来她哄骗着江听风做过很多事情,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哄着他和别人交流。 一旦他闭口不言,沉明月就知道他肯定有事儿。 可他在想什么,沉明月总是不得而知的,以前猜过,费劲脑汁想过,整天围着他转过,最想得到的答案却没有得到过。 好在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式,她也想通了,她努力过,尝试过,偏偏她的听风哥哥从始至终,都只是把她当妹妹。 现在她有了顾司越,顾司越对她很好,不久后,她就会成为顾司越的妻子。 再一次询问换来的还是那句“没有”,沉明月便只能逼自己信了。 有时候,刨根问底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若不是刨根问底,当年自己也不会从江听风口中听到那句“沉明月,我只把你当妹妹,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的话了吧。 沉明月释怀地笑了笑,怎么又想起过去的事儿来了,她不是很努力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忘记了吗?不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回头看了吗? 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绝对不能再天马行空地误会江听风喜欢自己啦,这么可笑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一次。 她起身,笑了笑,“那听风哥哥你早些休息,我喝点水也上楼睡觉了。” 说完,她转身。 然后她的手腕被冰凉的一只手抓住手腕,那一刻她似乎心跳停拍,片刻又恢复镇静,回头,她看向江听风,“怎么了?听风哥哥。” 江听风仰头望着她,似乎难以启齿。 沉默拉长时间,氛围变得很诡异。 沉明月最怕这样的僵持,当年就是他这些偶尔莫名的眼神,奇怪的行为,害得她误会,害得她闹出那么大的笑话。 赌气答应和顾司越在一起的那天,她装作无所谓,面色从容地向江听风宣布了这个消息,她说:“我和顾司越在一起了,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哥哥。” 沉明月记得那天正直正午,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候,她和他在后院中,相隔不过半米的距离,她答应顾司越后六神无主,来到后院花园里,开始给家里种的花草浇水。 鼻尖晕了汗珠,她头发随意地拢起来,脖颈白皙,锁骨微微漏出来,简单的白T穿在她身上被衬得很贵气。 余光看到江听风靠近,她便开了口。 江听风当时表现得毫无波澜,只是当做听了一个很寻常的事情,他没有和她说一个字,他用沉默告诉她,他知道了,便再没有任何表示。 明明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反悔的,偏偏他没有。 沉明月刻意不去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刻钟后,她手里提着水管蹲下身,缩起来,手臂挡住湿润的眼睛。 当天晚上,沉明月生了场病,夏天,蝉鸣得最响的时候,发了一场持续不退的高烧。 住进医院两天,稍微好点,出院后私人医生来家里观察,口中苦涩,她虚弱得像飘在空中的羽毛,半夜,她半梦半醒间睁眼,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江听风在她床边守着她,神情担忧,亲切地触碰她额头,她听到他嘀咕:“怎么会突然生那么重的病。” 她也不知道啊,那段时间她好难过好难过,心里特别难受,可能因为心里的痛苦无法发泄,就从身体上表现出来了。 爱一个人,就像生病了,一点都不好受。 她迷迷糊糊地哭了,眼泪流出眼眶,她豁出去了,她看着许久没有搭理过她的江听风撒娇,委屈到声音都是颤抖的,“听风哥哥,我好难受,我很不好受,我为什么会那么难受,我讨厌生病,我不要生病。” 她哭得歇斯底里,眼泪流得止不住。 然后她感觉到江听风握住了她的手,江听风的手温凉凉的,她当时因为发烧浑身都烫,只觉得江听风握住她的时候很舒服。 江听风温柔地抚开她面颊上黏着的发丝,她听到江听风在哄她。 “明月,乖,会好的,烧已经在退了,慢慢就会好的。”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哄人的时候温柔至极,“等明月的病完全好了,就不难受了。” 她哭累了,身体本来就虚弱,再一哭,沉明月整个人更是病弱,她抽泣着睡着,再醒来,身边没有江听风。 那之后,直至烧彻底退掉,江听风没有再来看过她,果然只是梦。 再之后不久,她就陪着顾司越出国了,整整六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那么多年,江听风的手还是好凉。 按摩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也倒一杯。”江听风说。 不知道为什么,沉明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他没有说什么会害她误会的话。 “好啊。”沉明月笑着,旋出手来,朝厨房那边走去。 江听风的手里空了。 一会儿,沉明月端着两个盛满水的玻璃杯出来,递给江听风一杯,便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喝了两口解了渴,她便无所事事地开始嘬饮,余光里,江听风水杯里的水已浅下半杯。 今天一整天的忙碌,腿部的酸胀感一直隐隐约约令她不适,由于时间太晚,只预约成功明天的按摩,她得忍着难受睡一整夜,想想就难受。 她喝着水,手渐渐就摸索到小腿肚上,轻轻揉按。 她的动作很快就被江听风注意到,他放下水杯,看向她,“明月,因为穿高跟鞋站太久腿酸了?” 实际上他在进接风宴没多久后便注意到沉明月走路姿势不对了,总是盯着她,怎么可能不察觉。 沉明月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国外的时候常出门写生,整天就是运动鞋套在脚上,高跟鞋穿少了,怎么还有点儿不习惯了,今天穿一天,小腿酸痛得要命,不过我已经预约了按摩,明天按按以后可能就会好些。” “明天?那你今晚要忍着难受睡一夜?”江听风笑问。 “我也不想呀。”她颇为无奈,说。 紧接着,江听风道:“过来些,我帮你按会儿。” 沉明月愣了愣,随后连忙摆手,“啊?不用……不用麻烦了吧。” “舒缓疲劳,让腿部放松了,才好入睡,过来吧,我们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些年我蹭学了不少本领,按摩就是其中一项,你就不想试试我的手艺,让我亮一手?” 江听风罕见玩笑,他常年坐轮椅,家里专门给他请了个老中医帮助他调理身体,其中也包含按摩等项目,他咨询过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也自学过许多中医知识,有时也自称确实学到了些皮毛。 实际上他向来聪明,不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毫不费力地随意学学,都能深谙精髓,何况他还做什么都认真。 沉明月呆笑了笑,江听风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了,他只是把她当妹妹,那点喜欢她也该释然了,如果现在相处时再扭扭捏捏地,岂不是让听风哥哥以为她还没放下? 她不想将气氛弄得尴尬,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兄妹之间,按个腿应该挺正常的吧? 况且,她确实不想忍痛难受一整夜。 她挪了挪位置,朝江听风的方向靠近了些,“那就试一试吧。” 随后江听风便俯身,骨节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一抬,沉明月的脚便从拖鞋里露出来,白皙的,漂亮的,她的脚跟被他托在手心,很专注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的腿上。 她看着他一点点撩起来她薄如蝉翼又丝滑无比的真丝睡裤,卷到膝盖,露出她洁白无瑕细瘦的小腿来。 江听风的动作温柔,他做什么都认真得要命,无论是学生时代搞学习,还是如今只是准备给她按个摩,都这样全神贯注。 实际上这样的人对跳脱的沉明月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从前和现在,一样地令人心动。 他的指节圈住了她的小腿肚,触碰那一瞬,沉明月有细微触电感,心里慌了一瞬,又很快压下。 她眼睫颤了颤,视线里,她的小腿被江听风用虎口卡住,骨感指节轻捏着,一寸寸下移,说实话,腿确实有舒服的感觉,酸痛渐渐有了缓解。 “这个力度,可以吗?”江听风看向她。 她抬头,和江听风对视上,眼睫一颤,眼神闪躲,“嗯,很舒服。” 江听风勾唇笑了笑,“那就好。” 沉明月一看他笑就受不了,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而江听风笑又是件稀奇的事儿,沉明月还记得小时候想逗他笑一次有多难。 人都是视觉动物,看到好看的人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以前就是被他的美貌给蛊惑了,中了毒刺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把自己折磨得够呛。 人也是趋利避害的,受过一次伤,就不想再痛一次了。 她局促地移开目光,转移话题,“听风哥哥,爸爸说让司越进公司的事儿,你着手办了吗?” 在提到顾司越的一瞬间,刚才莫名间暧昧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失殆尽了,她看到江听风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短暂地停了一下。 “嗯,我会尽快安排。”江听风的语气淡淡的。 “司越刚回国,国内环境他并不熟悉,很多地方可能还需要你照顾,往后他进了公司,他不懂的地方,你能不能多多提点他一下?还有,他那个人,说真的有些自负,不懂得收敛个性,有时候难免说话做事儿不知不觉就容易得罪人,多数时候,做事儿也太想当然,理想主义……” 江听风无奈苦笑,“明月,这些不用你来替他操心,还是,你还在担心我故意针对他,所以和我说那么多?你那么宝贝他,我不至于无缘无故找他麻烦,不用这样反反复复提醒我。” 心思被他看破,沉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当初她和顾司越在一起后,江听风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得出来,江听风是对顾司越越发没什么好脸色的。 学生时代三个人小初高都在一个班,江听风就没和顾司越有过太多交集,也就是因为她夹在中间,才不得不偶尔在一块儿。 高中阶段,顾司越常常缠着她,每次顾司越靠近她,江听风就不爱开口和他们说话,事后总得她哄上几句,江听风板着的脸才会舒展。 她知道江听风一直对顾司越没好脸,但她曾想当然地误以为江听风是因为她而吃醋,后来经过那次不顾一切的告白和逼问,得到回答以后深思熟虑的她想通了,原来江听风才不是因为她,只是单纯讨厌对方罢了,一切都只是她自导自演,误会了而已。 “你们向来不对付,至今我都想不通,你究竟为什么那么讨厌他?难道就只是因为磁场不和?虽然我听说确实有这种说法,但真的会有人第一眼就讨厌对方吗?这说法没什么科学依据吧?” 江听风并不否认自己讨厌顾司越,自从顾司越插入他们之间。 他看着沉明月,提醒一般说:“有些人,就是很讨人厌,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直接给顾司越判了个死罪,否定了顾司越的一切,江听风很少这样评判过一个人。 “……”沉明月有些无言以对,片刻后笑了,“什么嘛……听风哥哥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明月,难道你觉得自己够了解他吗?”江听风意味深长地望向她,“有些人,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只是因为你的喜欢,美化了他的品格。” 他话里话外都是对顾司越的厌恶。 沉明月有些无奈,“我怎么会不了解他呢?听风哥哥,我认识了他十多年,也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六年,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 “六年又怎样?六年算什么?明月,如果一个人想伪装,他可以装一辈子,你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吗?你又能知道他在你不在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吗?” 沉明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对顾司越的人品很有信心,她和他朝夕相处,他有什么问题,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拧眉,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问道:“听风哥哥,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凭空幻想出这些子虚乌有的假设,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她停顿一下,她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你说我和他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六年不够了解他?告诉我今天这些话,难道你从不和他相处却能比我还了解他吗?” 显然,沉明月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不想在做化解两人之间不和的调解员了。 “你们都是我最熟悉的人,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哥哥,我不希望你们争锋相对,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样化解你们之间的不和,听风哥哥,你能不能为了我,放下对司越的成见,试着接纳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累啊。” 察觉到她的情绪,察觉到她对顾司越的维护,江听风决定立刻中断这个话题。 这一次试探,不尽人意,更是佐证了顾司越如今在沉明月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顾司越对沉明月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爱人。 他说:“我不该说这些惹你不开心。” 接着便是两个人的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江听风帮她按摩的手却未停。 良久,她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他不疾不徐的力度。 她侧靠沙发背上,低着脑袋,闭着眼睛,声音嗡嗡的,“听风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我相信自己选择的人,即便他在你眼中很不堪,但在我这儿,他是没有任何缺点的,你不知道他对我来说多重要,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 江听风听着她缓慢平静地讲述,心被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划得血淋淋。 他悔不当初,痛意蔓延,但不可否认,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是他在沉明月最需要他的时候,将沉明月亲手推到别的男人身边。 恭候佳音 顾司越很快进了公司,虽和江听风并不对付,但至今并无太大矛盾。 只是一山不容二虎,有时候难免有所摩擦,江听风虽然对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但顾着沉明月的面子,也给顾司越让了三分薄面。 只要顾司越收敛些,不犯什么大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只一个月后,江听风便从助理施认那里听到了一件事。 顾司越前些天让人事部给他招了个助理,却是自己面试自己亲自挑选的人,叫莫雪燕,顾司越对外宣称那人是他远房表姐。 莫雪燕并非什么善茬,刚进公司就把公司当家,仗着顾司越的关系,对底下人耀武扬威呼来喝去,一旦有女的靠近顾司越,她还会破口大骂,说对方打扮的花枝招展是要勾引顾司越。 前几天还有个实习生被骂哭了,找顾司越讲理,又被莫雪燕拽出去大骂一通,什么恶心的词汇都说得出口,那实习生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些天,莫雪燕把公司氛围搞得乌烟瘴气,顾司越却放纵不管。 施认愤懑地一顿输出,江听风则面色淡淡。 莫雪燕刚进公司第一天,江听风就查清楚了她的路数。 当年他瞒得那样好,没让任何人发现他藏着这么个女友。 如果江听风早早知晓,定会在沉明月答应顾司越的追求当天,直接出言阻止。 如今他倒是胆大,竟敢这样明目张胆迫不及待地将情人弄来自己身边。 “江总,你就任由他们两人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吗?” 自然不可能,但并不急于这一时,在顾司越捅出更大的篓子来之前,这点小打小闹并不能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惩戒。 江听风意味深长看着施认,“小许现在回学校了?” 小许,就是那个被莫雪燕气走的实习生,施认的学妹,施认这小子对人家有意思,憋着没敢说,哪知道这时候出了那档子事,把许媛气跑了,万一许媛一气之下毕业就回了川渝老家,那他更没希望了。 “现在是在学校。”施认挠了挠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自个儿的事儿都没那么操心过,“她打算重新找个地儿实习,最近在咨询她导员呢。” 江听风说:“小许业务能力不错,进步也不小,这段时间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样吧,你跟她说一声,要是她还想回来,沉氏集团随时欢迎她,要是她不想回来,我给她推荐去一个公司,刚创立没多久,正是需要新鲜血液注入的关键时刻,只是如今那个公司规模还不算大,要是她不嫌弃,可以直接去。” “江总,我替许媛谢谢你。”施认特诚恳地说。 江听风低头,继续看起文件,“不必,这事儿本就是我们不对,让小许不要有负担,就当是沉氏给她的补偿。” 江听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在维护沉家颜面的事儿上,更是做得好。 一个企业想要做大做强,产品的口碑,客户的信任,还有员工以及任何接触者的评价,都是至关重要的。 顾司越如此不管不顾,难不成当真是以为自己稳坐沉家女婿的位置了?这样肆无忌惮,就不怕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江听风随意翻看起一旁闲置许久的文件,随后冷笑一声,对施认道:“通知下去,待会开个紧急会议。” 施认重重点头道:“嗯,好的江总。” 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出会议室门时所有人面面相觑,逃一样往门口走,会议室内,便只留下了江听风和顾司越两人。 “江听风,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我,还想要我扭转乾坤?你真当我是什么大罗神仙啊?”没了外人看着,面对本就不对付的江听风,他索性也不装了,“还是,你想故意让所有人看我笑话?” 江听风面不改色,和他对视,眼神鹰一样冰冷,嘴角确实笑着的,“想当沉家的女婿,这点挑战都接受不了么?创立沉氏集团以来,沉氏多次陷入危机,哪一次沉家人没有竭尽全力度过难关?这单生意不过区区几个亿,给你练练手而已,就是搞砸了,也没人敢置喙,你看你,这种小case都在下属面前表现得这般为难,将来又有什么魄力能对沉氏集团负责?让众人心服口服?” 说完,江听风冷笑,“我当年进公司的时候,面对的可是比你难百倍的难题。” 江听风这句话一出口,顾司越承认自己被刺激到了。 要是他还推辞,不是变相承认自己不如江听风这个残废了吗? 当年江听风在股市腥风血雨里用高超手段运作扭转战局甚至给对手沉重打击的事迹,他远在国外都听说了,据说事后江听风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还和对方化解僵局,轻轻松松达成了共赢的局面,为沉家博得了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美名,在商场上,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上百倍,虽说商人都是利益第一,但有了这次抹不去的历史,人情更重一层。 江听风打了漂亮的一仗,他自然也不能输,顾司越怪里怪气道:“放心,这个项目,我肯定不负众望,尽快拿下。” 江听风声音冷冰冰,沉沉压过去:“恭候佳音。” 讨伐 “哐当!”办公桌上的东西散落在地,一个别致的盆栽摔碎地上。 莫雪燕吓一跳,高跟鞋哒哒往后退了两步。 顾司越气得叉腰扶额,大口喘息,“他江听风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刁难我?他一个外人,管起我来了!” 莫雪燕忙凑上去,拉住他的手,“司越,怎么啦?那个残废怎么你了?居然生那么大的气。” “当着全公司的面,给我丢个烂摊子,你说我接还是不接?不接丢面儿,人家说我没胆,接了,就是个烫手山芋,前有狼后有虎,他就是设好坑等着我往下跳呢!” 莫雪燕皱了皱眉,义愤填膺,“什么?他竟敢这样对你?他一个外人,竟然敢这样对待你这个准沉家女婿?” 江听风似乎还是对沉明月余情未了,这一次他和沉明月被逼无奈回国,定是江听风有意为之。 江听风想要的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顾司越越想越气,甩开莫雪燕坐到办公椅上,“算了,别提他!越提越烦。” 莫雪燕立刻扭着屁股挨过去,包臀短裙,那臀肉圆溜溜的,往顾司越大腿上熟练地一坐。 “嗯,不提他,咱们不提他。”莫雪燕手搭在顾司越胸膛上,眼神魅惑。 顾司越现在正是需要发泄火气的时候,贴上来这么个胸大屁股翘的情人,想都没想,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揉着吻。 “你疯啦?这可是在公司。”莫雪燕调笑道。 话虽如此,她却并无一丝忌讳,反而升起期待。 “怕什么?”顾司越拍她屁股,“你小声点不就行了?” 没一会儿莫雪燕被他剥得精光,坐在他身上动。 顾司越做不尽兴,直把人压桌上弄,又怕外边人听见,用力捂住莫雪燕嘴巴不让她叫太大声。 …… 与此同时,沉明月结束瑜伽课是上午十点半,闲着无事可做,便花些时间随意打扮打扮准备去公司看望顾司越。 她准备了些亲手切的水果拼盘,里头全是顾司越爱吃的果类。 一身休闲打扮,薄薄的米色针织长衫套着,整个人随意又慵懒,却浑身自带氛围感,看一眼就忘不了。 电话拨出去,顾司越没接,她想着顾司越应该在忙,便没有拨出去第二个。 亮红色炫目跑车停到沉氏集团大厦停车场,沉明月取下墨镜,提上水果朝大厦走去。 沉家大小姐极少出现在公司,上一次来,也是六年前的事儿了,但她过于显眼,路过的人频频回头,很快便有人认出她,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来看谁的,刚到前台,便有人迎上来献殷勤带她前往。 “沉小姐,好久不见,来来来,我帮您提,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您亲自提手里……对了,前几天就听说您回国了,多年不见,您又漂亮不少。” 迎上来的是油嘴滑舌的李兴,平时搁公司也是爱拍他人马屁的类型,那点阿谀奉承的样子,看得人起鸡皮疙瘩,那么多年,他还是老一套,沉明月并不想与他多话,若是六年前,按照沉明月的脾气,早就毫不客气地叫他离自己远点儿了,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性子收敛不少,人也温和了许多。 她还是笑着礼貌回了句,“李哥,几年没见,您还是老样子。” “是吗?我就当沉小姐夸我年轻了,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哈哈。”李兴道。 他非要这么想,沉明月也没办法。 沉明月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一声,随后道:“嗯,你说的对。” “沉小姐今儿是来看顾经理的?”李兴兴致勃勃地问。 “嗯,李哥,这些日子,司越在公司表现怎么样?”沉明月突然一问。 李兴道:“顾经理啊,他在公司表现特别好,人又上进,能力也好,这不,今儿个江总给他安排个不算容易的项目历练历练,顾经理二话不说就应下了,真是有魄力。” “项目?什么项目?”沉明月颇有兴致。 “一个和深圳那边鼎盛集团的跨区域合作,因为不可抗力搁置大半年了,现在突然重启,交到顾经理手上。”李兴说。 听完,沉明月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很快又掩饰住了。 她决定先去找江听风。 彼时江听风正和人通话,助理施认告知沉明月来后,江听风愣了一下,便让她进去。 沉明月一声不吭,走进去后在江听风的示意下坐到了他对面。 待江听风电话挂了,她就迫不及待开口,“听风哥哥,我听说,你刚让司越负责一个项目的推进?” 果不其然,沉明月是为了顾司越来的。 不过是一个小时不到的事情,她就这样急匆匆地来帮顾司越讨伐他了吗?就这么担心顾司越受委屈? 在看到她手里的水果后,江听风更是皱了皱眉。 沉家大小姐什么时候给人削过水果?如果是他,定是要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嗯。”他面无表情,答道。 “那个项目难不难?他有没有把握……” “明月,你就对他那么没有信心?那点小事他都办不好的话,凭什么娶沉家女儿?”江听风面色阴沉,眼神里竟有一丝渗人的冷意。 沉明月如鲠在喉,不知道为什么江听风刚听她提起顾司越,就一副生气的样子,刚才也不过是正常询问,并没有多余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他不悦了,从小,她最怕江听风冷眸。 她半晌后才结巴道:“我,我不是对他没有信心,只是……” 江听风静静等着她开口,准备迎接她的说辞。 “只是你知道的,他刚在国外受过打击,我觉得现在他是需要鼓励的阶段,如果这次还是失败,我怕他受不了。” 沉明月只在江听风面前小心翼翼,从前因为喜欢,如今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了,可能是因为对兄长这个身份的顾忌吧。 总之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受听风哥哥待见,想对听风哥哥说些顾司越的好话,却实在无从下手,便格外局促。 话音刚落,她听江听风说:“他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两三岁需要哄着骗着的光腚小屁孩了,你不明白吗?明月。再者,让他认清自己的实力,挫挫刚回国目空一切的锐气也不无不可,免得今后自负心太强眼高手低,要吃大亏的。” 在这些事情上,江听风一旦决定绝不退让,即便是沉明月来了,恐怕也不例外。 他有理有据,沉明月无话可说了,被三言两语打发,灰溜溜出了办公室门。 总觉得今天江听风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她猜不出哪里怪,冷冰冰的同时又有种恨铁不成钢和心疼的感觉。 沉明月实在猜不透,想了几分钟便摆烂不想了。 她按照原计划去看望顾司越,走近顾司越办公室,这一次却突然被李兴拦了下来。 同一路人 “李哥,你这是做什么?”沉明月蹙眉。 李兴陪笑,“沉小姐,顾经理有点事儿得先处理一下,只能委屈您,让您先在外头等会儿。” “什么事儿?”她问。 “工作上的事儿,顾经理正联系那项目相关人员,想办法破冰呢,刚联系上一个重要人物,还在通话中。”李兴笑着,眼神有些不可察觉的闪躲,“我先带您去茶水间坐会儿,行吗?” 但沉明月没有怀疑,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嗯”了一声。 她转身跟着李兴走开,与此同时,她身后那道门里的两个人,身子还贴在一处。 “沉明月怎么突然来了?”莫雪燕搂着顾司越的脖子,刚被一吓,花容失色,听到沉明月走了,脸色也渐渐缓过来了,“就这么想你?” 她笑,声音有气无力,“和我一样,见不到你,就想得要命,每时每刻都迫不及待想见你。” 顾司越也紧张渐缓,被夹得紧,再听莫雪燕这么几句,顿时笑了,“真他妈是个骚货。” 说罢便又继续。 莫雪燕知道顾司越在说她,顾司越人前可从没表现得那么粗鲁过,只有在她面前,顾司越就是顾司越自己,骨子里洗不去卑劣的男人顾司越,他和她才是最配的,最相像的,同一路人。 外面那个女人,只是顾司越为了利益的选择。 而她感受到灵魂的契合,她拥紧顾司越,无比享受这一刻。 “司越……”她声音魅惑,叫得千回百转,“啊,嗯啊。还要,好喜欢。” “真他妈骚啊,莫雪燕,你怎么这么对我胃口?欠操的骚货,叫那么浪,真不怕我干死你?” 顾司越就爱这种骨子里放浪的女人,干起来爽,而且说话也不必有所顾忌,在这样人面前,能释放他骨子里最恶劣的一面,再脏再粗鲁的话,在莫雪燕听来也是调情。 哪像沉明月,总端着那清高样,碰都不让碰,更别说对她说出这些侮辱性词汇,哪怕出口一个字,恐怕沉明月都要对他翻脸。 偏偏沉明月生了一副操起来会很爽的样子,让他抓心挠肝,这么多年,却操不到,次次没能进去,让他备受煎熬。 “操!”想起这么多年还没操到沉明月顾司越就烦躁至极,他痛骂一句,压着莫雪燕狠干,满口的脏话。 他忽然闭上眼,把莫雪燕当成沉明月。 偏偏莫雪燕开了口,瞬间把他拉回现实,“呜呜,干死我,司越,好厉害,撞好深,要捅穿我了,我就喜欢被司越的大鸡巴操,好喜欢……” ……他睁开眼睛,掐着莫雪燕子的脖子,恶狠狠道:“喜欢是吗?今天把你操烂,行不行?” “好,司越。”莫雪燕笑着,回他。 “真不怕死啊你。”顾司越很满意她的回答,“好好受着,今天谁也不准走出这个门,知道么?” “好。”她意乱情迷地说,“司越……啊嗯,司越,留下来陪我。” 六年前沉明月把她的顾司越拐跑,如今不是照样被晾在外边儿了?如今,顾司越是为她留下的。 她搂紧了顾司越,把他拥得紧紧的。 老地方 沉明月在茶水间都坐无聊了,她耐心有限,等了好一会儿,已经极度不耐烦。 叫来李兴,“李哥,司越那边还没忙完?” 李兴笑了笑,忙道:“沉小姐,要不您再坐会儿,我去看看,顾经理那边的事怕是挺棘手,短时间内走不开吧。” 沉明月听了,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又看了看桌上的水果,伸手去拿,作势便要起身,“算了,这一次怪我没提前说一声,让他忙他的正事儿,你和他说一声我走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这……”李兴犹豫了一下,“好吧,。” “嗯。”沉明月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我送您下楼。” 沉明月说:“不必了,忙你的去吧。” 李兴始终一张笑脸,“那行,那沉小姐您慢走。” 沉明月心里是不开心的,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有微微拧着的眉,诉说她的不悦。 满心欢喜给顾司越准备水果,最后满满当当拿回去,让她有种失落的感觉。 心意没有被人接收,便会这样失落的。 她闷闷地踏出大厦,刚坐进车里,手机便适时响了起来。 她心想应该是顾司越忙完了,刚才失落的心情有一瞬间忽然一扫而空,掏出手机一看,愣住了一秒,接通。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的,温柔和煦的,“明月,时间不早了,不着急回家的话,陪我吃个午饭,行么?” 是江听风。 “好。”时间是到饭点,也确实有些饿了,她答应下来。 很难不承认,江听风的这通电话打得很及时,她的心情似乎莫名地没有刚才那么浮躁不安了。 刚挂断电话,手机就又响了。 这一次是顾司越,沉明月接通。 “明月,你回去了?”顾司越说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喘,但沉明月没多想。 “嗯,准备回了……但……” 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沉明月不知道,莫雪燕才穿好衣服,见顾司越给她打电话,又黏了上去。 “嗯,那你路上小心些,你知道的,我刚进公司,要做的事情很多,最近都没时间陪你,你不会怪我吧?”顾司越握着莫雪燕的手揉捏着。 沉明月话音未落,便被顾司越打断,听完顾司越的话,也觉得有理。 对男人来说,与儿女情长的事儿比起来,当然是事业更重要,顾司越刚进公司,处境肯定艰难,急需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她该比谁都明白,她刚才因为一点小事就自个儿在这生闷气闹小情绪,也太不懂事了。 “嗯,司越,你忙你的,别担心我,你知道的,我肯定是全力支持你的。”她笑着。 “我就知道,我们明月最懂事了。” 沉明月听到顾司越宠溺地对她说。 懂事,这六年来,她确实越来越懂事了,也习惯了这样的夸赞。 江听风几分钟后便由施认推着下了楼,沉明月站到轮椅后,换下施认。 “水果怎么还提着?顾司越连吃你特地给他削的水果的时间都没有?”江听风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之前她进办公室时就提在手里,几小时过去了,现在依然提在手里。 顾司越怎么敢这样忽视她的心意? 沉明月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不凑巧了,他今天好像挺忙的,我没提前告知,就没见到他。” “忙什么大事,竟然连见你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沉氏集团离了他就真不行了。”江听风的话里满是赤裸裸的讽刺。 沉明月听出来了,立刻打哈哈转移话题,“呵呵呵,听风哥哥,我们不提他了,我好饿哦,现在就只想赶紧吃东西。” “明月,你想吃什么?”江听风沉了沉眸,问。 “嗯……”沉明月想了想,“老地方?怎么样?” 那些年,十来岁的时候,两人时常会被沉牧年带到公司里玩,在沉牧年抽不开身照顾他们两人时,沉明月就会偷偷推着江听风往附近一个商场里去。 里头有个小吃长廊,是沉明月最爱流连的地方。 沉明月一提老地方,江听风就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了。 当年父母不许他们吃那些垃圾食品,吃的机会少了,倒叫沉明月时常馋得要命。 “怎么还和小孩儿一样?”江听风笑道,“总爱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沉明月努努嘴巴,傲娇道:“不健康就不健康吧,多有滋味儿啊,偶尔一次不碍事的,我最近减肥太久,嘴巴里什么味儿都没有,就想吃点口味重的小吃解解瘾,听风哥哥,你就陪我去嘛。”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要耍赖求他。 江听风根本没法拒绝她的,便无奈笑道:“回国后带你吃的第一顿饭,竟这么随便。” 沉明月笑了,“吃什么不重要,和什么人吃才重要,开心最重要嘛。” 江听风被她说得勾起唇角,“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哄得人根本没法违背她心意。 随后,两人慢慢朝附近大型商场移动。 嘴巴放干净点! 沉明月的手里提了几样小吃,烤冷面、章鱼小丸子、红豆饼……又跑到一个店铺前买冷饮,购入两杯超大杯清凉解渴的水果茶。 然后她转身面向江听风,拿着满手的战利品,激动得像个小孩,“走吧听风哥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开吃!” 江听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江听风把东西一样一样打开摆在她面前,沉明月眼里放光,鬼知道她有多想念这些食物。 她开开心心吃起来,戳起一个章鱼小丸子往嘴里放,刚入口,很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对江听风道:“真好吃!” 沉明月从来都是个小吃货,对食物有小仓鼠属性,小时候喜欢藏零食,有时候吃东西也很像一只拼命往嘴巴里塞食物的小仓鼠,三个小丸子塞进嘴巴里,腮帮子有些鼓鼓的,瞧着十分可爱。 “明月,慢点吃,吃完不够我再给你买。”江听风哄小孩儿一样哄她放慢速度。 她一旦认真吃起东西,是会令对面的人都瞬间拥有食欲的程度,江听风竟也难得想再次尝一尝这章鱼小丸子的滋味。 她不在这些年,江听风从没独自碰过这些东西。 下一秒,沉明月插起一个塞到他嘴边,“听风哥哥,吃呀,张嘴,啊……” 和第一次一样,她喂给他,不管不顾非要他尝一尝。 而江听风看她期待的眼神,不由自主就张了嘴,把章鱼小丸子含入了嘴里。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张口,含入,然后慢慢品尝。 很多时候江听风在想,不管沉明月给他喂什么他都会张口的,哪怕沉明月递过来的是毒药,他也会吞得甘之如饴。 “好不好吃?”沉明月问。 “嗯。”江听风咀嚼,定定瞧着她,根本心不在焉,心思没放在口中食物的品尝上,“好吃。” 沉明月没察觉,只满意地一笑,“是吧,我最爱吃章鱼小丸子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真是个小吃货。”江听风浅笑着评价一句。 吃饱喝足,沉明月捂着鼓胀的小腹叹气,每次忘乎所以吃完东西,她就陷入沉思与懊悔,“怎么又吃多啦?唉,听风哥哥,你也不知道阻止着我点儿。” 她责怪,江听风却在笑,“你吃的一点儿都不多,明月,你现在太瘦了,该多吃点儿。” 沉明月自己捏捏肚子上的小肉肉,觉得江听风是在唬她。 不过她确实比六年前瘦了不少,顾司越喜欢白幼瘦的类型,自从她从顾司越的言行中意识到这一点,便总在刻意减肥。 有段时间她节食严重,后来都晕倒进了医院,甚至那时候饿出来的胃病,到现在还没完全好透,很多不注意养护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 想到这里,沉明月有些后怕,刚才冷的热的辣的甜的一块儿大杂烩下了肚,待会儿不会胃痛吧? 她面色凝重起来,江听风注意到了。 “怎么了?”他问。 沉明月挤出笑容,“没事,没事,听风哥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是十分显眼的,沉明月模样长得足够漂亮,江听风相貌也足够耀眼,但人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坐着的轮椅。 “残废也能找着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咱们怎么还光着啊?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嬉笑,江听风的身子突然僵硬了,耳边响起当年那些不堪入耳的,如同今日入耳的这些一模一样带有侮辱性的话语。 初高中时候,沉明月是公认的校花,那些年她追求者众多,可她身边却总带着个沉默寡言的残废,碍了不少人的事。 那些恶毒的窃窃私语变得越发肆无忌惮,直到那群人有一次趁他落单时将他连人带轮椅推到了小树林。 江听风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让你这个死残废长点记性,离沉明月远一点!” 江听风冷着眸子看着他们,下一秒,他脸上挨了一拳,他啐出血来,眼底依旧透着冷劲儿,甚至能看出不屑。 那群人被激怒了。 他被他们用绳子连同轮椅绑在一棵树上,他们把他从来不肯示于人前的残腿暴露在无数的镜头前,他们嘲笑,他们戏谑,他们指着他的残腿发出恶心的“吁”声,烈日下,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嘲笑整整持续了一整个下午,从那之后便如同梦魇般折磨了他很多很多年。 “死残废,整天缠着沉明月,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那条腿,你配得上她吗?” “美女配野兽?哈哈哈,简直异想天开,你个残废凭什么?你别糟蹋美女了!” “太恶心了,沉明月看过你这条丑陋的残肢吗?她看到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呕出来?” “江听风,你知道自己这条腿多恐怖吗?” “你以后可千万别露出你的残腿来,这不得把人恶心死吗?” “沉明月一定没有见过吧?见过还能和他待一块?看到他就能恶心得吐出来了吧?” “哈哈哈,那可不?” 江听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挣扎的了,他只记得自己逐渐丧失理智,疯了一样地怒吼,“她不会!她不会!她……不会。” 可他们的嘲笑声却在他崩溃之际越发激烈,直到江听风的声音渐弱。 他甚至到了抛弃尊严求他们的地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你们,别说了……” 江听风很久没有哭过,自从他父母死后,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但那一天他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无法承受的痛苦,他内心最后的防线正在被暴力击溃,他感到濒死的绝望,他哭了,他的眼泪混杂着嘶吼,无形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那一天很混乱,江听风目眦欲裂,他想杀了他们,他想立刻堵上他们的嘴,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萌发了最邪恶的念头。 可他只感觉到无力,内心的恨意滔天,而自己却身陷囹圄,拖着这幅残缺的身子,被绑在树上,竟无一丝反手之力。 “看看你,江听风,认清你自己,沉明月那么完美的人,怎么能喜欢你这样的残废呢?知道你是她的什么吗?光是待在她身边,你就是她的累赘,是她完美的人生中唯一的不完美,你喜欢她都是一种亵渎懂吗?还想让她喜欢上你,你简直是在做梦!” 对,他是个残废,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残废。 他凭什么奢望沉明月能喜欢他?他又凭什么去喜欢沉明月? 他凭什么…… 精神上的折磨和身体挣扎脱力的绝望,令他再也无法承受。 直到他昏厥过去,那群人才洋洋自得关了录像,只给他解开了绳子,便把他丢在了原地,直到深夜,天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恍惚中,有一束光照了过来,他挣扎着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然后他听到了沉明月担忧的哭腔。 他眼神闪躲,不敢看她,第一件事,是慌张匆忙地遮盖自己的残腿,疯了一样。 他不确定沉明月有没有看到他的残腿,他奋力遮掩,随后抓住沉明月的肩膀,红着眼睛绝望地问她:“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吗?你没有看到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没有看到,你告诉我,你没有!” 他用力的晃动沉明月,期盼沉明月给出答案,他绝不能让沉明月看到,沉明月会恶心他的,沉明月会害怕他的,沉明月会厌弃他的。 不可以看到…… 绝对……不可以。 然后他终于看到沉明月哭了,他看到沉明月颤抖着双睫,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他听到她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听风哥哥,我没有看到。” 听到沉明月的回答,江听风才突然间松懈下来,他神情恍惚,低下头哭笑,他呢喃:“那就好……没看到就好……明月,你没看到就好。” 他没再抬头,也没看到沉明月当时是何种表情,他不敢看。 那天晚上他因为精神状态太差而住进了医院,第二天一早,他收到了那几个人录下的视频,威胁他当天的事如果他敢对沉明月说一个字,那些视频就会出现在沉明月的手机里,他不想被沉明月看到的残腿,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沉明月面前。 手机在他手里,几乎要被捏得稀碎,他奋力掷了出去,“嘭”一声,手机在墙上砸得四分五裂。 后来沉明月询问过他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闭口不言,沉家人想要处理此事,也因为他的沉默而无可奈何。 而那些人,在不久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学校劝退了,只有江听风知道,那些人都是活该。 他不过是使了点小计谋而已,那些蠢货就一个个往他设好的陷阱里跳了下去,一个头脑简单的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挑拨便与同学互殴捅伤同学进了少管所,一个整天欺凌他人的小混混因为攀比游戏氪金偷家里的钱被赌徒父亲打断了腿,还有一个当时冷眼旁观的优等生,在一次辅助那群狐朋狗友作弊被举报后,父母被请学校便恨铁不成钢当众辱骂,最后精神出现问题,成绩一落千丈后转学了,还有……一个个,真是可笑。 人性的弱点,一旦被人利用,就变成了得心应手的工具。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沉明月的声音一下子将江听风拉回现实,他阴鸷的双眼突然回归澄明,阴暗的抵御状态瞬间消散。 身前的沉明月已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他身后。 他随之转身,冷眼看过去,沉明月已经冲在了他身前,朝那两男人愤怒地再次责骂了起来。 “以后你们出门最好是别带上那张嘴,简直臭得熏死人!” “唉?你!”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另一个自知指指点点他人理亏,忙拉着同伴离开想要息事宁人。 眼见人要走,沉明月直接冲了上去,挡住那两人去路,“跑什么?!恶心了人就想走?给我哥哥道歉!” 那两人面面相觑,虽然自知理亏,却显然不愿意道歉的样子。 沉明月可不轻易饶了他们,此时周围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对话间,旁人也知晓了缘由,多数是指责那两个人口无遮拦的。 渐渐那两人低下了头,匆匆道了歉就跑了。 沉明月这时才松了口气般看向江听风,然后在他身前蹲下来,眼里只有他,笑着,“听风哥哥,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那些人一点都不值得你在意。” 那么多年,每次出门,频频投来的目光,江听风早已经习惯了,虽然内心不适,但他已经能够克制情绪,虽至深夜总会被梦魇困扰,但不至于将脆弱轻易表露人前。 他当年怕沉明月害怕他,亦怕那些异样的眼光波及到沉明月身上,不敢耽搁她,现在,再次面对着沉明月,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一切只是他想多,沉明月从来不在意那些,也不在意他的腿,她在意的只有眼前的人,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当年沉明月一次又一次推着他接触陌生人,陪着他帮助他重新拾得与他人交流的勇气,那样坚定的陪伴,从来未受过任何异样眼光和言语的侵扰。 江听风将余光也聚焦到沉明月身上,身处人群中的不安和焦虑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眼里只剩下她眼角的笑意。 胃痛 果不其然,晚饭前,沉明月因为胃痛难受得死去活来,吐过两回,全身冷汗直冒,床都起不来了。 父母来看过,忙叫私人医生来看,打起点滴。 待江听风得到消息,已经是半小时后。 江听风一脸沉重,开始怀疑可能是今天他带她去吃的那些东西有问题。 司机接送,他赶回沉家,他直奔了沉明月房间。 沉明月彼时小小一个躺在床上,虚弱不堪,脸色还未恢复如常,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听风恍惚忆起上一次,六年前沉明月发的那次高烧,也是把他吓坏了。 他当时在迷迷糊糊的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那天夜里,他听到沉明月哭着叫了他一次又一次。 “听风哥哥,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是呜咽的委屈哭腔,“你为什么拒绝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够好吗?我不够格让你喜欢吗?” 不,不是不够好,是太好了,好到他配不上,是他不够格。 不是他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喜欢到不敢亵渎。 内心的煎熬和怜惜快要将他必须把她推开的信念击垮。 他轻抚着沉明月的脸庞,如当年那样,眼神愁雾笼罩。 “明月,很痛是吗?对不起,我不该纵你去吃那些不该吃的东西。” 沉明月胃痛得厉害,委委屈屈的哭,眼睫全湿透了,眼尾红红的,极为可怜,但因不想让江听风自责,反而安慰他,“听风哥哥,我没事的,你不许怪自己。” “是怪我,倘若我态度强硬些,不许你吃那些东西,就不至于害你胃痛。” 沉明月摇摇头,有气无力地笑说:“是我自己要吃的,只是没想到我的胃居然还是脆弱成这样,我本以为能抗住呢,原来还是不能啊。” 江听风显然听出了蹊跷,沉明月原本知道她会胃痛?可印象中,沉明月出国前都从未有过胃痛的现象。 “明月,你胃痛的毛病,什么时候患上的?” 他探究,眸子一冷,神情严肃起来,是有些吓人的。 沉明月缩了缩脑袋,不敢对江听风说谎,小心翼翼地说:“在国外的时候。” “为什么会得胃病?”他继续问,语气明显冷了下来,淬了冰一样。 沉明月心虚地答:“减肥……节食。” “胡闹!”江听风怒不可遏,“他让你减的?你出国前都瘦成那样了,他还让你减肥?” “不,不是……”沉明月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我当年才出国的时候,还是挺胖的啊,大腿,胳膊,小肚子上都好多肉。” 那时候沉明月白白软软,却绝不是她口中那样的胖,少女亭亭玉立,不过是十分匀称的体型。 “他就是这样对你好的?”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沉明月突然想起之前为了让江听风对顾司越改观,总和江听风说的那些夸顾司越对她好的话。 沉明月哑口无言半晌,终于支支吾吾道:“减肥这事儿,虽然是因为他喜欢我瘦些,但这是我自己自愿减的。” “看到你痛苦的时候,他制止过你的行为吗?”江听风继续问。 沉明月想了想,当初她外出写生,第一次因为胃疼晕倒在山里,后来被同伴送进医院,醒来后她好像给顾司越拨通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还有女声,顾司越说他在公司开会,便轻松打消了她的疑虑,因为顾司越走不开,得知她胃痛进医院的事情,好像也只是口头上关心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想到这里,沉明月抿着唇心虚地摇了摇头。 顾司越好像确实没有制止过,就算得知她胃疼晕倒后,再次看到她节食,也没有一次制止过她的行为。 “所以,他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江听风继续问,“你一味地为他改变,他呢?他这些年为你做了什么?” 沉明月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听风了。 许久,她终于想到了什么,她看着江听风,却深知自己不该开口提起往事。 怎么开口呢?说她当年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蠢事,在被他狠狠拒绝后仍不死心吗?说她这么多年,其实还没有完全放下吗?说她整日为了他痛苦难过抑郁症的那些年,是顾司越陪着她才让她活下来的吗? 顾司越对当时的她不离不弃,为了她才决定出国,告诉她要带着她出国散心,顾司越对当时的她来说,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至少在她看来,顾司越是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人总要在黑暗里抓到一点什么东西,才会有安全感,而顾司越当时向她伸出了手,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顾司越再为她付出什么了,顾司越当年为她做的,已经足够了。 可一旦为顾司越开脱解释,便不得不再次提到她对江听风的痴恋,她不想再重提那些往事了。 现在她和江听风的关系是兄妹,这样很好,她不想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重回当年那样冰封的状态,她现在只想维持现状,两个人都像约好了一样,忽视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江听风当初言之凿凿,为了劝退她说出口的那些狠话她如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那些被疏远的日子,她也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她不想再那样了,她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想起。 既然听风哥哥不喜欢她,那她就永远做他的妹妹好了。 做他的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谁说爱一个人就必须和他在一起呢?亲人比爱人更亲密,家庭的约束,还能让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 若是江听风知道她现在还在为当年的事挂怀,还会在某些时刻对他心动,恐怕兄妹都没得做了。 她不敢开口。 沈大小姐 江听风对顾司越的不满又迭一层,当初好生生的小姑娘,不过跟着顾司越出国六年,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他不知道顾司越是以怎样的花言巧语哄得沉明月对其深信不疑且一改娇纵这样听话的,但据他所知,光是当年顾司越说是想带她出国散心才选择远走他乡的说辞,就极不可信。 当年沉家夫妇选择支持顾司越出国继续学业,并给予他足够的创业资金,完全是因为沉明月的关系。 很难说,如果当时他没有将沉明月追到手,可能连出国的资本都没有,他冠冕堂皇哄骗沉明月在异国他乡陪了他六年,无非就是想将沉明月栓在身边获得一个长期饭票罢了,美其名曰为了沉明月,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自己。 偏偏沉明月不会这样想,她不会以这样的心眼去揣测人心。 可那顾司越纵使虚假,在沉明月的视角里,也是货真价实地在她身边待了六年,也确实如沉明月所说,她最痛苦的时候,是顾司越在她身边。 江听风只觉得头疼,当他发现她身边人是那么个不堪的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出国短短一年不到,沉明月对顾司越的感情就陷得太深,想来要将顾司越从沉明月身边赶走,得费好些力气。 贸然地向沉明月表明喜欢,也过于突兀,何况她现在眼里心里装着个顾司越,他不敢保证沉明月现在还会选择自己。 沉明月一直到了晚上胃痛才缓解,期间一直是江听风陪着,他抛下公司诸多事宜,期间电话来了一个又一个。 沉明月傍晚时已能喝点粥,往嘴里喂东西的时候看了看一旁的江听风。 “听风哥哥,要是公司有事,你就先回去忙吧,我已经好多了,没事了。” 江听风看着她,只见她脸上血色确实恢复了些,但嘴唇还是有些惨白,“无妨,一些小事,明日再处理也行,无论何时,你的事才是大事。” 江听风的西装外套早早便脱了,随手放在她脚边,穿着白色衬衫的江听风,让沉明月想起高中时候的他。 “你的事才是大事。”沉明月还记得有一次,她运动会时不慎扭伤了脚,江听风临时放弃全国科技创新大赛全国赛从异地会场赶回她身边,面对她的责问,说的就是这句话。 明明他的目标近在咫尺,他却这样轻易放弃了,沉明月当时又气又急又自责,气得好久不愿意理他。 她当时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江听风每天无微不至照顾了她一个多月,虽话也不多,但处处照顾沉明月的情绪。 江听风话本就不多,属于做任何事都只默默地做不多话的类型,沉明月不再吵闹,家里就总是一片死寂,最后还是沉明月憋不住了,饭桌上,看着江听风为她准备的一桌子好吃的,和他说了话,气愤地骂了他一通,江听风也只是宠溺地笑着,道:“沉大小姐,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啊。” 沉明月蜷缩在餐椅上,发了一通气以后埋头在膝盖上委屈地大哭起来,眼泪珠子一样连续地掉,最后她被江听风拉进怀里,江听风温柔抚慰着她,手掌轻轻拍她的背。 他自然知道沉明月为什么哭,沉明月和他冷战,也只是气自己罢了,气自己那么不小心受了伤,害他担心,害他因为她放弃比赛冲回她身边。 “明月,任何时候,都不要责怪自己,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自愿,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江听风就是这样,永远把她放在心尖尖上,那时候的沉明月就经常分不清他的心思,许是少了一层血缘关系,她就不由自主地期盼着另一种可能。 此时看着江听风,沉明月又一次恍惚了。 难缠 当晚沉明月胃痛停止,便由江听风带回家了。 晚上十点左右,顾司越才匆匆忙忙从公司赶回来。 客厅,沉家人都因为沉明月胃病的事不满,顾司越走进沉家时,就看到沉明月怯怯地坐在沙发上看向他的模样。 沉明月咬了咬唇,她刚回沉家就给顾司越发去了消息,顾司越第一件事问的是:“你胃病的事儿,你家里人知道了?” 沉明月并未觉得不妥,她知道家里人最宝贝她了,父母和哥哥知道她今日胃病发作的事,肯定会找来顾司越询问,甚至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她。 她为顾司越担心,为他考虑,害怕父母和哥哥会对顾司越过多责备,心里慌,也便觉得顾司越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她的身体而是问出这个问题很正常。 她缩坐在沙发上,像个小鹌鹑似的,脸色还未恢复平日那般红润,看到顾司越,忙叫他:“司越,你来啦。” 顾司越一脸担忧的模样,皱着眉忙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脸,既责备又关心:“明月,你怎么胃痛也不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不是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沉明月委委屈屈的,“当时我痛晕了,是管家叔叔联系了听风哥哥,醒来后有听风哥哥在,我想着不耽误你忙工作……所以……” “工作哪有你重要?”顾司越说,“你这样,反倒让我这个未婚夫看起来特别不称职。” 沉明月低了低脑袋,喃喃道:“我以后不会了,司越,你别生气。” 她那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依赖顾司越,江听风在一旁,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竟然对顾司越依赖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明在医院痛成那样,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坚强忍耐的样子,一到了顾司越面前,好像所有的脆弱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了,似乎顾司越的到来,反而更令她心安。 一幕幕看在江听风眼里,无异于凌迟。 “既然这样关心在乎,又怎么会害她患上胃病?”江听风冷冷质问。 顾司越看过来,目光扫过沉家夫妇,刚进门时,沉家夫妇脸上都是不满的神情,而如今看他对沉明月如此心疼担心的样子,又看到沉明月这般依赖他,气怕是也已经消了大半。 难缠的只有江听风一个。 顾司越道:“听风哥,我倒想问问你,为何今日明月会胃痛发作的?近来明月的饮食很是注意,在我记忆里,她分明已经很久没再痛过了。” 在他进门前,沉明月就告知过他这一次胃痛原因,这样问,无非是想让江听风难堪,提醒江听风,这一次害沉明月胃痛,是江听风的原因。 虽然不知者无罪,沉明月也并不怪他,但确实是江听风同意她去吃那些东西的,江听风本就自责,被顾司越这样一问,眉头微微皱起。 两人之间争锋相对的模样,让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最终还是沉明月有气无力地阻止了这场对峙,她不想他们因为她吵。 她搂紧了顾司越的脖子,脑袋埋进他肩颈,瓮声瓮气地撒娇,“司越,我累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抱我回房间休息吧,好不好?” 顾司越点头,随后抱起她,得了沉家夫妇的同意,便抱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内,顾司越的脸色冷了下来,沉明月偷偷瞄到了,小心翼翼地问,“司越,你生气了吗?” 顾司越垂目看她,“明月,以后不许单独和他出去。” 沉明月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冷脸了,她笑起来,“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儿啊?” 顾司越终于笑了,“你也知道啊?我六年前就泡在醋坛子里了,头几年你日日夜夜念着他,知不知道我陪在你身边每天要吃多少醋啊?我不准你和他单独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对他旧情复燃,不要我了。” 出了电梯门,进入沉明月房间,顾司越将她安安稳稳放在床上,吻住她,“明月,你不准不要我,你知道的,我太喜欢你了,当年明知你心里装着江听风,也还是对你无法自拔,你不准抛弃我,不然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沉明月搂住他脖子,嗯嗯地点头,“我不会不要你的,司越。” 她怎么会不要他呢?这些年,只有顾司越待在她身边,她才不会产生焦虑情绪,她离不开他的,也不能离开他,无论是因为自私,还是只是为了他无私地陪在她身边的那些年。 颜料 沉明月经历一场胃痛,身体十分疲惫,亲一会儿她便推了推顾司越,委委屈屈地撒娇起来。 “司越,我没力气。”她一双眼睛湿润润的,瞧着倒是十分可怜。 顾司越心念一动,这些年他对沉明月究竟是何种情愫,他也理不清,虽然偶有心动,但终究是利用居多。 他不得不承认,沉明月这种女人,无论是相貌、才华还是家室,都确实是吸引男人的,只是对他来说,沉明月背后的沉家,是他更为看中的。 “好,不折腾了,明月,难受了一天了,快休息吧。”他搂着沉明月,看着沉明月趴在他胸口闭上双眼。 不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下意识看了看已经熟睡的沉明月,随后匆忙挂断,再挪动身子想退下床,却被沉明月迷迷糊糊抱得更紧。 他感到无奈,却也只能任她抱着,只好给莫雪燕发去信息,“今夜我有事,不去你那儿了。” 想了想,又多了几句关心,“宝贝,今天累着了吧?早点睡,明天公司见,晚安。” 莫雪燕立刻发来一张露乳照,“真的不回来了吗?” 顾司越看着那两团,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怀里的沉明月,终究还是按耐住烦乱心思。 他负气地想,这些年,要是沉明月给操,他也不至于去找别的女人。 她这样矜持高傲,有时候像黏人的猫,有时候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道如果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是江听风,她还会如此坚持原则么? 想到这里,顾司越心里一团团火冒出来。 沉明月现在究竟有没有彻底放下江听风,他也不能够确定,他见识过她的喜欢,自然知道她对他的依赖只是濒死的人抓住稻草,要说爱,恐怕没有多深。 他必须尽快完成沉家的考验,手里的第一个项目,得快速做出成绩来,他要尽快娶到沉明月,把她绑到自己身边。 沉明月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注筹码,沉家的一切能不能到手,全看他能不能将这筹码紧紧握在手里。 再者,心念多年未果,他真想尝尝,睡到沉明月的滋味。 他回莫雪燕道:“不回了,明天见,乖一点。” 既是命令,也是安抚。 …… 沉明月第二天醒来,顾司越已出发去了公司。 家里人都忙工作,她一人闲着无聊,吃过下午茶后,在本地写生群里发了条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明月的提议让兴趣相投的人纷纷开始策划近期去白城南山上写生的事情。 她这些日子刚回国,原本想着休息些日子,待订婚的事儿确定下来,再投入工作之中,但一旦闲下来,忽然觉得日子无聊得紧,总想找点事儿做。 总归要动弹,不如还是捣鼓老本行,做些会令自己开心的事儿。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画的还算不错,这些年在国外,她也是到处走,写生画画,并且还创作了不少优秀作品,画展也办过几次,获得过不少业内艺术家的赞誉。 她画画方面是极有天赋的,加上勤奋的加持,想要做出成绩来很容易。 原本也打算在国内办一次画展,既然闲着无聊,便慢慢着手准备吧,沉明月想。 悠闲了这许久没动笔了,她想该去找找感觉,这才发动了这次活动。 群里有个人突然加她微信,沉明月并不轻易同意陌生人的微信,但看了昵称,发现是刚才在群里积极回应她的其中一人,点进那人朋友圈,几乎全是绘画作品。 分明两人并不相识,但看着那些作品,沉明月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突然还挺想认识这位群友的,只是同意好友申请后,那人与她并无一句交流。 沉明月没放心上,反正等写生那天总会认识的,便转头去做其他事儿去了。 日子过得快,顾司越近期无暇顾她,她也不想过多打扰顾司越,她知道顾司越是在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她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己,不让顾司越担心。 这事她和顾司越知会了一声,顾司越当时正飞往首都见重要人物,挂电话前匆匆答应,只让她注意安全。 她开始准备写生用品,第二天就抱着一大堆颜料往后备箱一扔,画板,画夹之类的用品也很快准备妥当。 只是,颜料还不够全,沉明月对绘画用品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特别是颜料,今日她跑了好几个地方,偏偏自己常用的牌子就是缺了个色买不到。 傍晚时分,江听风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就看到她在自己车子后备箱那儿愁眉苦脸的样子。 江听风近身,她才发觉。 “听风哥哥,你下班了?”她撩开遮挡目光的发丝,将头发都撩往耳后,露出小小的耳朵来,然后自然而然地蹲下身,仰头看着江听风。 她习惯了,十多年的动作,早就刻入心里,一和他说话,就下意识地蹲下去了。 一开始是生怕他觉得她傲,后来是因为喜欢,想要江听风明白,她可以迁就他的所有,不想让他们之间有距离,只可惜那时候他不领情。 思绪又岔了,近段时间总是这样,沉明月有些不安。 “嗯,下班了。”江听风看着她,“明月,怎么愁眉苦脸的?谁惹你不快了?” 沉明月笑了笑,摇头道:“没有谁惹我,是我最近打算去南山写生,在备工具,但今天跑遍了白城,颜料却没找到我想要的那个,好苦恼啊,没有那个颜料的话,总觉得画出来的画也会不完美。” 江听风笑了,对待画画这件事,沉明月的较真程度他是见识过的,满城找颜料的事儿,沉明月也曾带着他干过,有一次暑假,从早到晚,两人硬生生在外奔波了一天,后来手机没了电,沉家夫妇还以为他们两人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报警才把他们找到的。 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在一个公交站台等车,深夜寂静,夜空中星星闪烁,夏天的夜晚的风吹动少年少女的发,沉明月怀里抱着满怀的颜料,手里紧握着一张她亲自执笔以卫生纸为底的江听风的自画像,靠在江听风的肩膀上安稳地睡着了。 余瑶一阵责备,怪江听风这样稳重的孩子,竟然陪着她胡闹,沉明月可怜巴巴地承认错误,阻拦余瑶滔滔不绝的责怪。 事后两人被罚三天禁闭,不准往外跑。 沉明月倒也听话,反正颜料已经到手了,整天待在画室里画画,还要江听风给她当模特。 那些画现在还被江听风珍藏着,那张沉明月第一次为他画的画像,还被他放在钱包里藏着,沉明月眼中的他,她画笔下的他,原来是那样爱笑的样子。